《元气少女修炼手册》 第1章 楔子 紫色的火焰染透天幕,飘过的云也被灼伤,怜悯地落下泪来。 在焦黑的废墟上,立着一个爬满黑色藤蔓的十字架,悲凉又凄美。有两个天使在教堂的大钟上俯视着一切,神情惋叹。 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圣洁唯美的少女,金色的头发荡漾在风里,她眯着眼睛,微张的唇似是在吟唱古老歌谣,她的背后伏倒一片虔诚的信徒。 蜿蜒而来的火舌舔舐着少女白瓷般的脚踝。紫色的火苗在她的肌肤上跳跃,却也不停留,顺着飘扬的白纱攀爬而上。 火焰在她背后集聚,倏地展开十二翼缭乱的翅膀,却又逐渐消逝。 哎—— 苍穹落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废墟上肆虐的火光瞬间熄灭。 这是上帝的慈悲。 教堂上矗立的天使已经来到了十字架跟前,怔怔地看着被烧成焦炭的藤蔓一块块剥落,开出白色的卡萨布兰卡。 “主我们的上帝,终是宽恕了迷途的大天使!”持着火焰扇的六翼天使朝着天空微微鞠躬。 “撒拉佛,你认为大天使做得不对吗?”一张婴孩的脸吐出的话语却醇厚如酒。 “大天使受了萨麦尔的蛊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戒。即使她随同萨麦尔一起堕落,也始终是主的奴仆。”他顿了顿,却虔诚如旧。 “索多玛的罪恶已经被洗净,大天使应该得到赞颂,上帝的意志不容违背,所以这才是大天使被惩罚的原因。” “基路伯!”撒拉佛双目圆瞪,呵斥住对方的口无遮拦。 “上帝的意志不容违背……所以天使长拒绝跪拜亚当,受到惩罚;所以大天使宽恕了索多玛的罪恶,受到惩罚,我说的不对吗?” 挥动的六翼流着圣光,基路伯歪着头,眼里只有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目光灼灼。 “基路伯,不能怀疑主我们的上帝!” “听着,基路伯,神爱众人,要相信主我们的上帝,你又如何知道上帝降下的惩罚不会是转机?” 赤红的火焰在撒拉佛的眉间闪耀,威严如玄铁重剑,“萨麦尔负有神光,索多玛之城也被大天使归入地狱,我们鞭长莫及,但,大天使会陷入无尽的沉睡,十字架会封存她的罪孽!” “敬爱的炽天使撒拉佛,上帝的审判会应验,那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基路伯抬头看天。 黑烟遮罩的天空已恢复湛蓝,如经水洗,无遮无拦的艳阳惨烈如葬,被凌迟过的大地已经瞧不出本来模样。 “嗯,回吧。”撒拉佛张开了翅膀,循着金灿的光飞远去,缓缓跟上的基路伯终是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莹润的肩头,正悄悄爬过一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玫瑰,游动的茎秆轻轻擦过纯白的卡萨布兰卡,娇嫩的花瓣儿立马衰败、枯萎,折落及地。不多时,十字架上晶亮一片,那朵黑色玫瑰挨靠在她的心口,化作一团黑雾,没入肌肤…… 基路伯回过头,唇角微微翘起,噙着温情的笑,隐于灼眼的金色阳光。 第2章 chapter 001 有爱老夫妻 酷暑炎夏,尚城的街道上掠过一丝凉风,森密的梧桐树叶婆娑于骄阳间。 这座温熹的海滨城市似乎每个人都很快乐,没有忧愁。 听说,这里有一个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可以办成任何事情的杂货铺,小小的尚城也会因此多了大量慕名而来的游客。但是这座在这座城生活了许久的人们对这个神秘的杂货铺却并不好奇,如同习惯了每日按时升起的太阳,他们也习惯了这间留存了许久的杂货铺。 “买到任何东西、办成任何事?”带着小红帽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举起放大镜,吃力地看着手机论坛上莫名被置顶的匿名帖。 “别看手机了,我们要掉队了啊,老太婆!” “两位大爷大妈!”前面举着大红旗、带着大红帽的年轻姑娘小跑着过来,“前面就是乌利尔杂货铺了,我扶着你们走吧!” 这位年轻姑娘把旗子缩成一只笔杆大小,插在腰间,一手挽起一个老人,缓步前进。 “老头子,我要买一只狮子回去看家,家里的藏獒太虎了。” “都听你的,老婆子。”那老爷爷答应得很干脆。 那年轻的导游听着那对老夫妻的对话,笑着不说话,搀着他们拐进了种满丁香花的小巷。 很快,一大群人在乌利尔杂货铺前停下。 这间并不起眼的小店和周围的小超市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让人忍不住忽视。 货架上摆着令人倒胃口的海鲜干货,外包装上大喇喇地印着‘特产’二字;大门的玻璃上也不知道被哪家的调皮小孩儿画上了怪异的涂鸦;就连屋子里摆着的几张木椅子都是缺了条腿的‘上古神器’;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迎客,窗前的桌子上零星地散落几张纸币和点点硬币,上面一张泛黄的纸上随意地写着‘按需自取’……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满怀期待来参观的众人心凉大半,这种幻想的泡沫跌进现实的尘沙的尖锐感觉很不好受。 ‘小红帽’们不仅叹了叹气,举着手机的老婆婆狠狠地戳着屏幕,硬是要把这骗人的帖子给举报了。那年轻的导游见此,照旧卖力地抽出腰间的红旗,笑着挥舞,心满意足地带领着众人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好吧,我叫龙惊羽,算是乌利尔杂货铺的半个主人了,像这种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遍的戏码我已经见怪不怪了,都是一群来看热闹的。 这毒辣的日头把人都烤出了三两油,我甩了甩头,烦躁地从后门走进了乌利尔杂货铺。 这刚巧能容得下一人进入的门脸儿里面却别有洞天。巴洛克的古典风格积着厚重的优雅韵味,蜿蜒绵长的回廊上串联起庄严的圆顶拱门,豪华的罗马柱经受了风雨的侵蚀边线斑驳,地板上大块的花岗岩铺就得严丝合缝,色彩鲜艳的壁画精雕细琢,雍荣华丽到令人瞠目结舌。 听小城里老一辈的人说,这里原本是一座教堂。但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也未曾见到一丁点儿跟基督教有关的东西,而且,抚养我长大的枫泾也不喜欢我问这些。 哎!一说到枫泾我就头疼。长得是人神共愤,但是脾气臭得可以,什么都要管,简直比那个秃顶的班主任还要变态,幸好他前几个月去欧洲出差了,不然我这个暑假就算是喂了狗。 想到这里,我心情好到爆啊! 从饭厅里飘来的饭菜香味儿搔得我鼻头直发痒,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迫不及待地一脚踢开半掩的木门。 偌大的饭厅里摆着一张长桌,上面端放着精致的三菜一汤,袅袅升起的白烟似仙索,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气质了,说着就要上手去抓那色泽诱人的酥炸小黄鱼。 “先去洗手,再来吃饭!” 突然,从天边飞来一双竹筷子,精准地夹住了我的食指。 “嘿嘿!好铃子,你做的菜太香了嘛!”我悻悻地收回了手,立马跑去随意用水浇湿了双手,又一阵风似的回到了饭桌前。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叫做铃子,又是一个美得不给人活路的佳人。许是长得漂亮的人脾气都不怎样,她那冷冰冰的脸孔自带杀气,只是一瞪眼一撇嘴就能让恶鬼退散。索性她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从小到大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哈哈,我也算得上是能够博得美人一笑的小仙女了! “今天又去哪里闹了?”铃子瞧着我脸上蹭的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色不郁。 “呃……” 第3章 chapter 002 什么都能办 我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铃子微微皱起的柳眉就咧开嘴傻笑,连牙花子露出来都丝毫不在意。 “我,我当然是去晨练,活动活动筋骨啦!这么好的天气要是待在家里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去挖煤了。”铃子站起身来,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了医药箱。 “把脸转过来。”铃子低着头往外拿出酒精棉球和药水。 “不用上药了吧?我还要吃饭呢!”我捂着鼻子嫌弃地往后退。 “不上药就算了。”说着,铃子顺从地把桌上的药品捡回医药箱,语调平平,“枫泾昨晚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天晚上就会到家。” “什么?”我仿佛是看到了枫泾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脏如同遭受了两万点的暴击。 “快快快!把这些药全都涂我脸上!”见了鬼,不是说下个星期才回来啊?希望我脸上的伤不要让枫泾发现才好啊! 铃子看着眼前这这个闭着眼睛一脸惊恐的少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认命地开始给她上药。 “小羽,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吧?” 我正在预测枫泾回来之后将要对我进行彻底的思想教育,倒是被铃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绪。 “诶?”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作业做完了吗?” “……”这种询问小学生的口气真的让我醉醉的,“铃子,我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哪有什么作业啊!” “不,我指的是那些要在开学前背会的医书。”铃子整理好医药箱放回了酒柜。 “放心吧,我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真的是搞不懂枫泾,明明知道我过目不忘,还让我背书,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好,也免得受罚了。”铃子又回到了位子上坐好,只是刚拿起筷子,就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铃子,有客人到。”我拿起筷子继续扒饭,至于这个来访的客人可不归我管。 铃子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来人从头到脚都盖在漆黑的斗篷之下,远远看去就像是哪家的衣架成了精。 “欢迎来到乌利尔杂货铺。”铃子冷着脸吐出万年不变的致辞。 “啊!你、你好!”斗篷底下传出一声细细的应答,中性的声音让人无法分辨出性别,不过看这家伙看着铃子会发呆,那就是个男的没错了。 “请问这里真的什么都能办到吗?” “能不能办到就要看你拿什么来交换了。” “我、我有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像是努力请求铃子的信任,来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惊慌地重复着。 “嗯,先说说你的诉求吧。”铃子领着来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叫沈濂,是一家户外用品公司的总经理。从小就会做同样的梦,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醒来之后浑身灼痛难忍,就像是真的置身于火场。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症状也越来越严重,现在只要一见到阳光我就觉得皮肤像是要被烧到裂开,痛苦到无以复加……” 我静静地听着,注意到他在讲述这些的时候身体果然是不停的发抖,激动的情绪促使他忍不住双手抓紧身侧的衣服才控制住自己不会惊叫出声。 不过做梦能够梦到这份儿上也是绝了,我想这就可能是传说中‘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在作祟。果然呐,现在的人心理压力太大,连精神都不正常了。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来这里。”我撇撇嘴,不屑地哼哼。 “不!不是的!”沈濂反应异常激烈,剧烈的动作连带着宽松的斗篷也滑落下来,露出了来人惊惶万状的脸。没有被触碰过阳光的皮肤苍白无比,细密的汗珠聚集在鼻尖和额头,亚麻色的头发乱作一团,幸好是模样清秀,也并不让人讨厌。 “那是紫色的火,紫色的火……”他一边躲避着射过窗户的阳光,一边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紫色的火?”铃子顿了顿,起身拉上了饭厅的窗帘,只留了一盏最角落的落地灯照明,勉强看得清屋里的人了,糟糕的灯光显得桌上的饭菜像是泥巴捏的,我瞬间没了胃口。 “小羽,你过来。”铃子冲我招了招手。 “来了。”我放下筷子走了过去,了然地握住了沈濂的手,另一只手粗鲁地抬起了他的下巴,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 除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外,我还能控制住别人的精神,看到他们的过去。但是这也只能对精神力比我弱的人有用了,像是枫泾和铃子,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看到了!” 第4章 chapter 003 怪力的女人 沈濂的前世是一个清朝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于火灾,终于他刚刚一直重复的‘紫色的火’简直无稽之谈,我是一丢丢都没有看到。 “不过是前世死于一场大火,投胎的时候喝了孟婆汤也忘不掉啊!他的胆子不会是玻璃做的吧?”我很不给面子地嘲笑出声了。 “那紫色的火焰呢?”看了一眼依旧神志不清的沈濂,铃子低声问道。 “没看到。”我摇了摇头,“你直接把他的记忆拿了不就完了。” “没这么简单,紫色的火焰是灵魂的烙印,不是记忆没了就能消除恐惧的。”铃子的声音有些沉重,他照例安抚了沈濂躁动的心之后便打发他回去等消息了。 饭厅里就剩下我和铃子两个人了。昏暗的光线下,空气的流动也慢了许多。 还是我先坐不住了,拉开了饭厅的窗帘,明亮的光线瞬间驱赶了黑暗,一扫刚才沉闷空气带来的阴霾。 “铃子,你别烦了,等枫泾回来了让他去一趟清朝,一切都会得到解决!”我拍了拍铃子的肩膀。 反正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我们三个人的分工也十分明确:我负责隐情挖掘,铃子负责后勤工作和诉求询问,而枫泾就负责问题症结的解决。多么天衣无缝的配合啊! “又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啊?”一个熟悉的男声自我身后传来。 我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枫泾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和铃子同时回过头,就看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斜靠着门扉站着。一如既往的黑袍服帖地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长及腰间的暗红色头发随风摇曳,从庭院里飘进些许幽香的芍药花瓣儿,落在他的鞋面、衣襟上,倾泻一地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用“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刚刚有个叫沈濂的男人说是见到紫色火焰,铃子正在为此苦恼呢!”我利落上前,嘴快地交代了一切。 枫泾听到我说话,空洞的眼睛很快就锁定了我的位置,缓步向我走来。 是了,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紫罗兰般的瞳却又像是装载着千年的寂寞。说实话,像枫泾这样完美的人,心灵的窗户被堵上了,他和人类唯一的连接处也被斩断,可能他就是远离尘世的天神。 “你还好吗?”从枫泾进门开始,铃子就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直到枫泾在我们身边坐下,他才轻声发问。 被铃子这么一问,我也自己打量起身边这个男人来。虽然枫泾的皮肤好的没话说,白皙得像是一块上好的汉白玉,但是现在只能用沧桑来形容,向来爱干净的他也多了一圈浅淡的胡茬,松弛的眼角写满了疲累。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枫泾柔柔地勾了勾唇,缓缓闭上了眼睛,脑袋侧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送你回房间。”铃子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隐忧,弯腰抱起枫泾就往楼上走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回味这耐人寻味的一幕。 “啧啧,真是个怪力的女人!”我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真的是搞不懂,枫泾好歹也是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铃子这样当着我的面就把枫泾给公主抱了起来,真是太不给枫泾面子了。 哎!又是一个妻管严呐! 铃子抱着枫泾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简单的陈设让她几步就跨到了床边,放下枫泾,顺手倒了一杯茶给他。 “这次的任务很难吗?”铃子神色凝重,柳眉紧锁。 “有点,没想到教廷也插手了,所以麻烦了些。”枫泾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在中世纪的欧洲险些丧命的经历抹杀了,倒像是真的去旅游的。 “教廷……” “还好我拿到了它。”枫泾打断了她的话,从胸口掏出了一片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羽翼,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手心,“还是一整块,不是碎片!” “你要知道,如果你在任何一个时空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就回不来了。”铃子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嗯,我知道。”枫泾微笑着说,收拢的五指紧紧握住了手心里的银色羽翼,“所以我不会死,在她回来之前。” “你知道就好,那么,按你现在身体状况来说,这次的任务恐怕是没办法了吧?就让我去吧。”铃子淡淡道。 “以你的身份和立场,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做这些事,还是让小羽去吧。”枫泾把银色羽翼小心翼翼地贴着胸口放好。 “我不同意!”铃子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第5章 chapter 004 异时空开启 空气凝滞了数秒,铃子抿了抿绯色的唇瓣,重又开口:“小羽什么都不会,她要是去,恐怕就回不来了。” “呵呵!你还真当小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枫泾低声笑开,摇着头开口。 “这么些年,小羽看过了不少人的宿怨,对于精神力的控制也十分娴熟,再加上我平时给她留的作业,在异时空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他也没有忽略铃子担忧,眼波流转,将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 “可这次不一样。”铃子嗓音沉沉,牢牢地锁住了枫泾缥缈的视线,好像在与他对视。 “有什么不一样?那团紫色火焰?” “嗯。”铃子喉头一动,应声肯定。 “那又有何妨?”枫泾语气淡淡,“紫气东来,应当是吉兆啊……” 说到这里,枫泾合上双眼,不再开口,似乎真是累了。见此,铃子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吃完饭的时候,铃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麻辣肚丝、花菇鸭掌、奶汁鱼片、爆炒花生芽和番茄鸡蛋汤,还有我喜欢的枣泥糕! “诶,枫泾怎么没有下来啊?”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枣泥糕咀嚼着,转头看了一眼给我盛汤的铃子。 “他在睡觉,等他饿了自然会下来吃。” “哦。”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怎么这话听着火药味儿十足啊,掌管后勤的铃子平时可不许我们落下一餐。 我和铃子两个人就在这偌大的饭厅里你一筷子我一汤匙地沉默用餐,别扭得很。 “铃子,枫泾这次去哪里玩儿了,怎么累到连饭都没力气吃了?”我还是忍不住嘴欠地开口。 铃子美目一瞪,“不该问地少问!” “好吧。”我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埋进碗里。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我猛地抬头,枫泾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灰袍立于楼梯口。冲着散发低气压的铃子投去了视线,而后又缓缓下楼,在长桌前落了座。 我看了看挂着温柔笑意的枫泾,又看了看冷着脸吃白饭的铃子,瞬间明白了——这俩货绝对是吵架了! 突然拨开云雾的我忽然扫到枫泾伸出来握筷的手抓了个空,让人觉得莫名滑稽。 “哇,看来枫泾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铃子的事……”我咬着筷子喃喃道,自觉聪明不已。 “小羽,给我拿副碗筷。”枫泾瞧了瞧桌沿,转头看向我。 “好!”二话不说,我冲到厨房就拿来了一副碗筷,还给盛上了饭和汤,尔后乖乖坐好,对面前的饭菜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小羽,我给你的那些医书都记住了没有?”枫泾浅浅抿了一口碗里的汤,打湿了蔷薇色的唇,闪烁着润泽的光芒。 “都记住了!”我十分用力地点头,哪怕知道他看不到。 “很好。”枫泾赞赏地点点头,半晌,他又继续开口道:“这次就由你去解决沈濂的宿怨吧。” “我?”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此刻,连铃子也放下了碗筷,死死盯着碗里的饭粒紧紧皱眉。 “嗯,你不是很想去旅游吗?多长些见识也是好的,总比天天出去打架带一身伤回来要好不少。” 听到最后,我的背脊僵了僵。脸上的涂了药之后分明看不大出来,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他就是在装瞎。 “去清朝?那我怎么去?什么时候去?要收拾些什么?” 虽然心下还是有些犯嘀咕,但是一想到自己可以去清朝耍耍,而不再是羡慕枫泾天天可以满世界溜达,激动的心还是停不了! “你吃饱了吗?”枫泾不答反问。 “吃饱了啊!”我摸不着头脑。 “那就现在去。”“不行!” 铃子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引得我和枫泾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清朝是存在战争的!让小羽就这么贸然前去,太危险了!” “哦。”看着铃子这么威风凛凛、一心为我的样子,我眨了眨眼,又转过头问枫泾道:“有枪吗?我带两把防防身。” “枪没有,项链倒有一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坠着三对银色羽翼的项链,淬着浅浅的光晕,仔细的羽翼脉络清晰可辨,不得不说,很是别致。 但是这么个小玩意儿是能当钱花还是能当枪使? “很好看。”我干巴巴地点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我此时尴尬的心情。 这时,被晾在一旁站立许久的铃子发话了,真是不语则已,一语惊人呐! “哼!何止好看,怕是比得上一枚原子弹!” 第6章 chapter 005 落地醉花楼 “原子弹?”铃子可能是在逗我。 “这项链在你手里只怕是也只能当一把步枪使了。”铃子又是一声冷哼。 这下我就不高兴了,凭什么原子弹到了我手里就成步枪了? “你要爆炸啊?”我狠狠地瞪着他。 “好了。”枫泾适时地打断了我俩的‘眼神大战’,把项链交给我,“这项链被我下了禁咒,每天可给你三样你想要的东西,还是储物空间,只要你让沈濂避免了那场火灾,念出杂货铺的名字就能回来了。” “只能变三样啊,能不能多加几个啊?”我大叫一声,转身拽着他的袖子讨价还价道。 “你是想要了他的命吗?”枫泾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倒是被铃子抢白。 “……三个就三个,这么凶干嘛!”我不禁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把那项链戴在脖子上。 “小羽,你跟我来。”枫泾起身往楼梯下的储物间走去,我也快步跟了上去,巴不得离铃子这个火药桶远一些。 一走进储物间,枫泾就转过身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件素色的古代裙装。 “换上之后就按照图鉴上的发型打理打理你的头发,再根据你看到的地点,握住项链默念,之后就是解救沈濂了。” “那我可以在清朝随便闹腾吗?比如结个婚生个子什么的?”我接过他手上的衣服翻翻看看,顺嘴一问。 “随便,不过你要记住,项链不能离身,你在那里做的一切在你身上都会成真,若是你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说完,枫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关门离去。 “真的,会死?”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当机,下意识地握住了颈间的项链。 “咚咚!” 突地,响起两声敲门声,我以为是枫泾,便抬头就是一嗓子:“项链不离身、不死,我知道的!” “记住,项链的法力施展不要在人前,有危险就立刻回来。”是铃子的声音,冷冷的,却隐隐含着难解的情感。 我正想回应她,然而听得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能作罢。 换上衣服之后,我在置物架上找到了一个首饰盒,对着镜子倒腾好了头发,顺便夹带了一些小玩意儿,这些可是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古物,说不定还能在窘迫的时候换点钱花花。 我回想起那天从沈濂身上得到的信息,目的地——康熙王朝! 我双手握住项链抵住下巴,闭目默念‘清朝,康熙帝亭’,瞬间,储物间瞬间亮如白昼,刺目的亮光猛然掠过,脑海中一阵眩晕席卷,无名的灼热感从脚底升起,想要睁开眼看看自己身在何方,却又无论如何分不开眼皮,忽然感觉这个世界都与我无关了…… 时空扭曲的余威让我的脑子懵圈得厉害,以至于一来到这清朝的陌生街道就在路边的石墩上呆坐了许久,天边的夕阳余晖的最后一笔也已经结尾。 这个时候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驮着货物的马儿粼粼而来,路边小摊儿的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横飞而出的唾沫砸在地上,惊醒了还在倒时差的我。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还过上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是宵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个能过夜的地方了。 醒目的酒幡在风里扬起,从高墙窄巷里传来的幽香轻易俘虏了行人的呼吸,然而我注意到的确实那高墙之后隐隐约约的莺歌燕语。 “今天在醉花楼能得见沈宛姑娘呢!”一位身着粗布衣的男子行色匆匆与我擦身而过。 “墨书,快着些!今儿个胜了沈宛姑娘可是有彩头的!”一身青衣长衫的书生拉着身后的书童灵活地避过走走看看的我。 见这情形,我脑子一热,抬腿就跟了上去,虽然理智告诉我这可能就是历史上最原始的情色场所,但是我的好奇心还是在脑海里茁壮成长。 夜幕降临,朱红色的醉花楼内灯火通明,信息量庞大的调笑声穿过门帘,歌伶们咿咿呀呀尽是些淫词艳曲。路过门前的行人都会在阶前久立,或是低着头叹气离开,或是摸一把那娇笑着招徕客人的丰腴妓子之后大摇大摆落座席间。 我瞧了瞧自己这副寡淡的装扮,从正门进去是不大可能了,还是走后门的好! 绕着醉花楼的外墙走了一圈,终于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下找到了一个双开的小门。 我试探性地推了推那道门,不想一推便开了。 从前厅传来的乐声颇为明晰,偶尔还有一声声粗犷的叫好声,我禁不住四处打量着这绿瓦红墙的院落。 这醉花楼在周围的平房中间独特俨然,三层高的四角楼阁雕梁画栋,我继续往里走着—— “你是谁?!” 第7章 chapter 006 作美人丫鬟 “阿嚏!” 鼻尖首先嗅到一阵刺鼻的香粉气,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愣愣地转过身才发现,面前这个穿着跟调色盘一般无二的中年妇女就是传说中的老鸨! “谁带你来的?” 见我只是盯着她不说话,老鸨凝眉喝道。 “……”我眨眨眼,依旧不回答。 “哎!怕是个傻的……”老鸨低声叹惋,转而又抬头说道:“算了,你跟我来,正好侍候连音的丫鬟也走了,你就去她那边吧!” 说着,老鸨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前厅拉着走,边走还边说:“看你这样子怕是也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了,从此以后你就叫青烟,在连音身边好好侍候着,别出什么差错!”那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老鸨拉着我刚刚走进前厅,忽然接触到明亮的光线让我的双眼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以手遮挡。 “对了,你以后就叫我柳妈妈……” 柳妈妈回过头来看我,刷着n层厚粉的老脸蓦地抻成一张大饼,原本含着同情的眼也瞬间瞪大,“你,你,你……” 她指着我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眼神活像见到了ufo。 “我怎么了?”我也指了指自己,眼神无辜。 被我这么一问,柳妈妈也回过神来,把握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就差扑上来用手摸了。 “没什么,你就从这边的楼梯上去吧,连音的房间就在二楼右手边第五间。”说完,她的视线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点了点头,顺着楼梯上去,感觉背后的那道视线依旧未曾离开。 “黄三儿那瘪犊子总算办了件人事儿!”收回视线,柳妈妈暗暗撇嘴,像这般天仙似的妙人儿若是花点心思训练着,怕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诶哟喂!李公子,你可是好久没有来我们醉花楼的啊,莫不是把柳妈妈给忘了吧?” 见门口走进一紫衣公子,柳妈妈一甩帕子便花蝴蝶似的飞扑上去。 话说按照柳妈妈的吩咐,我上到了二楼,但是对于那个右手边的第五间房间到底是从楼道开始数还是数到楼道边就不知道了,所以,我选择听从心的召唤——从楼道开始数的第五间房间。 “咚咚!” 我屈指轻敲门框,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位身着鹅黄色立领梨花纹长裙、银线滚边月白小坎肩的清秀佳人。绸缎般的黑发熨帖地拢于身后,珍珠玉面,黛眉轻扫,小巧精致的琼鼻挺立,淡粉色的唇瓣如花蕊娇嫩,将之比作夏日的一株清荷再合适不过了。 “我叫青烟,是柳妈妈让我来侍候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侍候人的说。我在心底小声补充道。 “我不需要人侍候,你还是离开吧。” 小美人儿微垂臻首,淡淡地甩下一句话就准备合上房门。 “好姐姐,你就让我留下吧!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呢……” 我眼疾手快地抱住门框,抹了一把压根儿不存在的眼泪,故作伤心道。 然而,半天听不到一句正常的回应,我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可是刚刚还站在我面前的小美人儿一转眼就不见了,脑袋往里探了探,她已经坐回了梳妆台前,静静地端坐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我眨了眨眼,准备不死心地再认真地哭一把,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美人儿发话了。 “青烟,过来帮我绾发吧。” 与方才的淡漠不同,这会儿有那么点冰雪消融的意思,这个叫连音的小美人儿还真是罕见的单纯。 “好啊!” 关上门,我快步跑到梳妆台前,拿过羊角梳就开始在她脑袋上比划,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聊着天。 “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啊?” “简单点就好。” “那就羽扇髻吧?” “好。” 很快,这顺滑的三千青丝在插上最后一只扇钗之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怎么样,漂亮吧?我绾的羽扇髻可真的是很陪文慧柔婉的姑娘你呢!”我得意地冲着镜子眨眨眼。 “是啊,你还真的是有一双巧手。”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过上扬的嘴角说明了她此刻的好心情,毕竟女子都是爱美的。 “姑娘,你要换身衣服吗?”我瞧了瞧她这身素净的打扮,不说涂胭脂了,怕是连香粉都没有抹了。 “不必,你来帮我磨墨。”她起身便走向书桌。 我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书桌前,回头再看那小美女,踏着小碎步不急不躁,连这房间都萦绕着好闻的墨香,八成在进醉花楼之前是个大家闺秀。下意识地,我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脚上。不知道传说中的三寸金莲是个什么东西。 突地,我的余光扫到了走道上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那样子,好像是冲着这间房间来的? 第8章 chapter 007 突兀醉鬼间 关好门窗之后,我回到了书桌前。 小美女伏在案头,提笔的样子可入画,就像诗经里所说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有这样的气韵。 她好像是在给谁写信,娟秀的蝇头小楷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模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写字也是一种享受。在我的印象里,也只有枫泾能给我这样的感觉。毕竟,能让我安静下来还真的是不容易。 “姑娘可是在给喜欢的人写信?字里行间的情意浓过了这砚台里的墨呢!”我大体扫了一眼书信的内容,知晓后不禁笑声调侃。 “青烟识得字?”她佯装镇定地落下最后一笔,只是脸侧浮起的粉色加重了这空气中的糖分。 “岂止是识字,九年义务教育不是白来的,好歹我也是经历过高考的战士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九年义务教育?”她抬头看着我,眼神迷惑。 “哎呀,就是跟着教书先生学习了九年!”我打着哈哈,幸亏她没有问高考是啥,不然我就要说自己参加过科举了。 “青烟,你怎么会来到醉花楼?”小美女搁下了笔,看向我的眼神柔和无比,她可能是觉得我和她的经历相似吧。 不过,我的回答注定是要让她失望了。 “我自己进来的。” 她一听我这么说,有些恍惚,可能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吧,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转而将写好的信塞进信封里装好,并上书四个大字——御婵手书。 “姑娘的小字是御婵吗?” “不错。” “真好听,比青烟好听多了!”我撇撇嘴,老鸨取得名字实在是不怎么样,青烟青烟,我还化作一缕青烟呢!俗气死了! 我手上的研石还在无意识地在砚台上磨着,大概是力气太大,墨汁溅了些出去。 “啊!”我放下研石,捧起被墨汁溅到的山水画,忙瞪着无辜的小眼神看她:“姑娘,实在是抱歉,弄脏了你的画!” 我惋惜地看着手上的画,这可都是钱呐!要是带回去说不定还能放在杂货铺里摆着呢! “不碍事,我平日里画来打发时间的。”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跟着摇了摇头。这画上明明都盖上了红泥印章,隶书镌刻的“沈宛”二字尤其深刻,真不知道她这样安慰我是因为觉得我智商低还是视力差。 等等!这个小美女叫沈宛?不是连音?我走错片场了? “宛儿,你准备好了没有啊!外面的喊声都要把妈妈我震晕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房间的门突然从外面推开。 “宛儿啊,你……”柳妈妈一抬头就见我和沈宛站在一起,瞬间的惊讶之后扭头对着沈宛甩甩帕子道:“外面的宾客都等着呢,快些随妈妈我出去见客了!” “妈妈,我一会儿就出来。” “嗯,那妈妈我去连音房间看看。” “恭送妈妈。” 沈宛朝柳妈妈福了福身,而我也趁着送她的空挡看了看门口,恰巧对上那个鬼头鬼脑的黑衣男人望过来的视线。 啊嘞?那张脸分明就是沈濂啊,所以他是从前世开始就喜欢穿黑衣? 什么怪癖! “青烟,你在看什么?” 见我靠在门框上就不回神,沈宛也走了过来,扫了扫早已空荡荡的走道。 “啊,我看看有没有美男子上来!”我扶过一脚已经踏出门槛的沈宛。 “呵呵!” 我的话音刚落,沈宛没有搭腔,倒是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笑。 “真是世风日下,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说出这等污人耳朵的下作话!沈宛你还真的是饱读诗书,百无禁忌,连丫鬟都十分大胆呢!” “是哪家的牲畜没有拴住,出来乱咬乱吠,还有人管没人管呐!”我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暴脾气顿时就憋不住了。 “青烟!”沈宛沉声喝止我,径直往前走,并不想与后面那个女人发生正面冲突。 好在那个女人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冷哼一声,站在原地用不友善的眼神目送着我们渐渐远去。 “姑娘,那个泼妇是谁啊,怎么好像很讨厌你的样子?”我小声地问她。 “她是花魁连音,一个可怜人罢了。”沈宛没有多说些什么,拨开幕帘便在后台做等待状。 而我也在她身旁站立,透过门帘,台前的歌姬卖力地表演,凛冽的酒香在厅中肆虐着。一众前来寻乐的客或搂着妓子纵情声色,或提着酒壶醉态朦胧。 在这些东倒西歪的醉鬼之间倒是有那么两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相貌堂堂不说,还散发着一股子贵气,噙着期待的眸时不时地会瞟一眼帘幕紧闭的后台,恍惚间会看到沈宛低头躲避。 啊!不知道这两个之中谁才是沈宛的情郎呢? 第9章 chapter 008 偶像的女人 “小姐,方才为何不给那个臭丫头点颜色瞧瞧?” 同样在后台等待的连音暗暗注视着沈宛,而她身旁的丫鬟却是愤愤地盯着抱着果盘吃得不亦乐乎的我。然而我并未上心。 “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到了醉花楼也嚣张不了多久,我还不放在眼里。”连音抚着指甲上的丹蔻轻声应答。 “可是,那丫头长了一张天仙似的脸……”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连音一个眼刀吓得不敢说下去。 “安玲,在醉花楼里,漂亮的面孔都会被填满黑泥。而我要的,就是在她被黑泥吞没之前,除掉那棵故作清高的白莲!”说着,连音手里的扇骨应声而断,细长的眉眼似一条淬毒的蛇,闪着怨毒的冷光。 “是,安玲明白了。”丫鬟猛然低下头,模样顺从,不敢多言。 连音闭上眼假寐,而沈宛也到了登台的时候了。 “今天各位可算是来对了,今天是我们醉花楼的宛儿姑娘一个月一次的登台演出!” 柳妈妈在台上咯咯笑,台下也是一片捧场的掌声,然而最靠前的那两位依旧稳坐如钟。 “整个京城都知道,我们宛儿是卖艺不卖身!那么今晚以诗会友,哪位能够胜过宛儿姑娘,就能淘到彩头,与宛儿姑娘共度良宵!” 一听这话,台下可算是炸了锅。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扯淡,这会儿连‘共度良宵’的话都放出来了。默默给柳妈妈一个翻出银河系的白眼,我抓了一颗话梅塞进嘴里。 柳妈妈退到后台,就迫不及待地将沈宛推了出去。 大厅的灯盏瞬间暗了下来,舞台的四角擎着圆润的夜明珠,散发出的亮光让柱子上的纹刻都十分清楚。 就在我要吐槽这舞美low爆的时候,一面巨大的空白卷轴从天花板缓缓落下,而一身鹅黄衣裙的沈宛以羽扇遮面,款款而出。 “天呐……”我放下了手里的食盒,本以为这种歌舞表演只是懒散地比划比划手胳膊腿,没想到这么惊艳。 而台下的抽气声是此起彼伏,但台上的沈宛却骄矜如流冰,脚尖轻快旋移,古筝的节奏陡然加快,一支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握在手里,纤白的柔荑舞动如游鸿惊龙,沾染着墨汁的毛笔落在卷轴上,铺开的画景点点深情…… 舞毕,画笔也收尾。 一幅森冷的弯月寒夜望远图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愁情,而方才惊鸿起舞的沈宛也安静地回到了后台。台下的寂静也在灯光全部亮起的一瞬间被热烈的掌声掩盖,似乎被方才的一舞震撼到。 柳妈妈也适时地出现,和她同时出现的则是一架空白的屏风。 “刚才宛儿为大家舞了一曲,也留下了这么一幅如诗美画,接下来,各位只需为此画题诗词一首,自认文采过人者可上台书于此扇屏风,投得宛儿心头好者得头彩!” 台下依旧是一阵势要掀翻屋顶的掌声,然而这前面的两位淡定得像隔壁村儿的二大爷。 “康爷,沈宛小姐的身边来了一位丫鬟。”一黑衣男子靠近最前桌,在紫色华服男子耳边悄声低语,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在沈宛沈宛房前鬼祟的那个黑衣男吗! “哦?”那位被唤作‘康爷’的男人眉梢轻挑,狭长的丹凤眼盛着朦胧微光。 沈宛身边是没有丫鬟的,这个在醉花楼里已经不是秘密了。这会儿突然又蹦出一个丫鬟,不禁让人心存两分疑惑。 “而且……”黑衣男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犹疑地看了一眼另一位身着青竹锦袍的儒雅男子。 “有什么就直说!”康爷‘唰’一声展开折扇,目不斜视地扇着风。 “是。”黑衣男低头如实相告:“那女子好像瞧见了沈宛小姐的信件。” “哦?”又是发起人无限想象的单音节,康爷兴味斐然,直起腰身,挥手让黑衣男退后。 “容若,你都听到了?”康爷侧头望向锦袍男子,眼含戏谑,显然是在期待对方的回应。 “听到了。” 清朗的嗓音似香茗和润,温雅的面容算是让康爷的期待落空了。 此时,柳妈妈一甩绢帕,扭着腰肢上了台。嗨爆的气氛也平息下来,撤下了依旧是空白的屏风。 “哟嚯!这是没有人敢上去啊!”我在后台鄙视地看着这群没文化的傻帽儿,而坐在我面前的沈宛早已整理好了妆容。 “那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们啊,寻欢作乐是好手,舞文弄墨就是脚底泥了啊!再说了,我们宛儿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谁人可比?哈哈哈哈!” 柳妈妈笑得花枝乱颤,对沈宛的才华是深信不疑,然而沈宛也只是淡淡一笑。 我了然地扶起她,缓缓登台,姿态傲然地将诗句补上—— 【一痕沙·望远】 白玉帐寒夜静。帘幙月明微冷。两地看冰盘。路漫漫。恼杀天边飞雁。不寄慰愁书柬。谁料是归程。 “妈呀,这词是……”我偶像女人写的词! 第10章 chapter 009 顶包假作词 台下的叫好声是一浪盖过一浪,然而我的脑子里却写满了‘偶像’两个字! 史书上说,沈宛是纳兰容若的红颜知己,是他在临死的那一年迎进门的最后一位女人! 我的妈妈咪呀!这种小迷妹见爱豆的心情有谁能懂?在二维漫画的视角下,我的眼睛里一定是在爆红心。小心脏被激动盈满,我的眼已经装不下这群凡夫俗子了,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下台的。 “不行,我得让我的偶像注意到我才行啊!”我在后台抱着墨砚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一拍脑袋,如蒙神谕。 “青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柳妈妈从身后拍了我一把,“要是敢砸了我的场子,仔细你的细皮嫩肉的小脸儿!” “知道了柳妈妈!” 嘿嘿!我还巴不得上台呢! 端着墨砚我就又迫不及待地冲上了舞台。沈宛已经在矮桌前坐下,神情凝重。 我默默地把墨砚放到她眼前,然而跪坐在旁,悄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沈宛没有说话,提笔良久却没有写下一个字,光洁的额头聚起星点汗珠,舒缓的黛眉蹙起峰峦,本就白皙如许的肌肤此时也褪下了淡薄的血色,如同沉浸梦魇无法自拔,连墨滴染透纸页都未曾察觉。 所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大胆地猜测。 换做平时,我想我绝对会按住她的手来探知她的心事,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只要我现在一碰她,她就能用她手上的毛笔疯狂地戳进我的眼窝! “姑娘,不如我来帮你写吧?”我瞟了一眼台下自顾自玩闹的众人,轻声提议道,“反正他们也不懂。” 闻言,沈宛有些动摇了,她的眼睛闪了闪。我再接再厉。 “姑娘,你想要怎样的诗词,我都能满足哟!”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十分浮夸,但是我也并没有撒谎。 “你,能吗?”沈宛细声问道,眼前的少女眼中有无限的自信与灵气,自己不觉自主臣服。 听到这么一句看似怀疑的话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放心好了!” “以‘月’为题……” “遵命!”我笑嘻嘻地夺过她手中的毛笔,在重重纱幔的遮掩下,一蹴而就,收笔之后炫耀似的望向怔愣中的沈宛,“怎么样,这首词可好?” 小时候都是枫泾教我写毛笔字,所以我的笔迹更偏向他的风格,苍劲缥缈。 嘿嘿!我也有些小私心啦!这首词是我写的不假,但是词的作者可不是我,而是纳兰容若,相信纳兰容若看到之后一定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这样的话,我就有机会接触到偶像了! “这首词很好,但也很像一个人……”沈宛细细地品着,脑海中浮现熟悉的潇洒身影。 “姑娘,客人都还等着你呢!我有点饿了,先下去吃些东西了!”我倏地站起身,步伐迅速地下了舞台,在放下帘幕的时候回身望了望台下,不期然撞进一双探究的眸。 “没见过美女吗?”一字一顿,我不紧不慢地以唇语相告,便挑衅一笑,转身放下帘幕。 “有意思!”康爷轻笑一声收回视线,那张纯美的容颜灵动如精灵,果真是沈宛的丫鬟? 方才在纱幔之下的动静他可是都看在眼里,还真好奇沈宛的小丫鬟在宣纸上写下了什么样的诗句。 很快,重重纱幔缓缓拉开,沈宛笑得比以往更加僵硬,手边的宣纸也装裱在了木架上。 《采桑子·当时错》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容若,这首词你以为如何?”康爷眯着眼,不羁的折扇却扇不动若有所思的纳兰容若。 “宛儿姑娘的才华一向令人钦佩。”纳兰容若回答得心不在焉,眼神从未离开过舞台上,也不知道是在看佳人,还是佳人身旁的诗词。 “李印。”康爷收回折扇,“你说说这词好在哪里。” 听到召唤的黑衣男上前一步,“回主子,沈宛小姐的今儿个的词伤情浓,更甚从前,书法也多了三分洒脱。” “嗯,不错!”康爷听完李印的回话,不住点头,转而又看向纳兰容若,眉目轻挑,“容若,我有一事要交于你。” “康爷请说。”纳兰容若这才收回视线,神情恭敬。 “去看看宛儿姑娘身边那个新来的小丫鬟!” 说完,康爷便起身离开,随之也一同离去的纳兰容若深深看了一眼静立舞台中央的沈宛,垂目转身。 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女子在前桌客人离开之后瞳孔骤缩,惊惶的模样连藏于袖中的手需握紧才能止住颤抖。 她看到了! 他说的分明是…… 第11章 chapter 010 夜半翻窗客 自打沈宛从舞台上下来,脸上的表情就是神不守舍的,这一路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索性柳妈妈来把握带到后院的一个单间住下了,虽然房子破了点儿,但是好在什么都有,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窗户边传来窸窣的声响。 起初还以为是蛇虫鼠蚁的我打算翻个身继续睡,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见鬼!有人进来了?! 在这寂静的夜晚,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还在回想着有没有做过什么招人恨的坏事,可是听得那轻微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我的满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试探性地翻过身背对着门的方向,也意料之中地没有听到那位不速之客的脚步声,我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思索着应该如何击毙蟊贼的十八种可行性办法,然而都没有什么卵用。 对了!在来清朝之前枫泾还送过我一条项链呢,我怎么把那个开挂神器给忘了! 想到这里,我躁动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心中默念两个字——火铳! 几乎是霎那之间,我缩在被子里的右手上多了一个冰凉的硬家伙。 嘿嘿!我也算是遵守了游戏规则吧,没有在他的脚下埋下核地雷! 这厢我在心头暗自窃喜,而那个小毛贼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床边,挡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一阕明月,瘦削的暗影投在墙上,微微抬起的手臂眼看着就要落到我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拍床板,抓起被子就盖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手忙脚乱拉下被子的窘迫样子,我表示很受用。 不过,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绣着大朵大朵牵牛花的落在了地上,一张带着银漆面具的清隽面庞,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他的鼻尖、唇角、肩头,水润的桃花眼里盈着一瞬间的惊惶,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凌烈的冰寒。 凭我多年的识人经验来说,这个面具小哥就是前半夜里坐在醉花楼前排的儒雅公子! 完了,我现在用枪抵在了金主的脑门儿上。 我好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练就了作死大法…… “你到底是谁?”面具小哥看着我手上的火铳,眼中迸出的寒冰似乎是要化成一把一把的尖刀,扑出来扎到我的脸上。 “你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也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搞笑了,我可是空降到清朝的黑户口,就算是告诉了你,你能查到不成? 面具小哥抿了抿唇,像是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坚定的眼神明显凝滞一秒。 “你是谁?”这一次是我来问的。 面具小哥依旧骄矜地不发一语,我都觉得他是来负责看死我的。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握着火铳的手往前送了送,另一只手迅疾地袭上他脸上的银漆面具。 这是一个和枫泾有三分相似的男子。当然了,说他与枫泾相像并不是说他的样貌,而是周身那淡雅宁远的气质。在台上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这人的眼角竟然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泪痣,本就透着一股子女气的模样这下更是添了三分愁怨。 “看够了吗?”他长眉一竖,霜声问道。 “没够。”我很老实地摇摇头。 “……”他瞧过来的眼神没前几次那么惊讶,瞟了一眼抵着自己脑袋的火铳缓缓开口道:“姑娘的待客之道很是特别。” “你还真的是有福了,我这样对人还是头一回。”我笑得真诚无比。 “我看,姑娘还是收好这火铳,不然走火了,伤人伤己。” 啧啧,伤人伤己,多么体贴人呐! “我可以收好这火铳,但是公子也要让我看到诚意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咬着牙齿,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公子的名讳是?” “纳兰性德。” “容、容、容若?!”我吃了一惊,赶紧扔掉手上的火铳,一把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又哭又笑,简直不能自已。 我终于见到活的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全体劳动人民啊! “姑,姑娘,你没事吧?”纳兰容若抬起手又放下,想推开怀中的少女,又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没事!”我从他的颈窝抬起头,擦了一把眼角的不明液体,“你来找我干什么就直说吧,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 “姑娘,你先下来!”润朗的嗓音里有着克制。 “哦!”我听话地坐回床上,视线是一秒都没有从他脸上离开,所以那双颊上的绯红我也没有错过。 “请问姑娘,《采桑子·当时错》是为谁而作?”纳兰容若整理好衣衫,往后退了一步。 “死人啊!” 第12章 chapter 011 逆天读心术 在此之后,纳兰容若还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类似于父母是否健在,家住何方,为何会在醉花楼吧啦吧啦的,但是都被我东拉西扯挡了回去。 在他离开之后,我在醉花楼优哉游哉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那天下了舞台,沈宛就一直闷闷不乐的。眼看着那张完美的瓜子脸瘦成了一根药杵,前些天刚新做的衣服都像是挂在身上,通风得很。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头栽进厨房为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姑娘,你吃点饭吧!”我把碗筷备好,放在她的面前。 沈宛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扬起淡淡的一抹笑:“青烟,这是你做的吗?” “对啊!香不香?是不是看一眼就想多吃两碗饭呐!”我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乐颠儿地吃了起来。话说,就连铃子和枫泾都鲜少吃过我做的饭呢,想来真是觉得有些脸热。 “嗯,很香。”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芹菜粒,小口得咀嚼完毕之后搁下筷子,笑道:“青烟,你的手艺很不错。” “嘿嘿!家姐教的!”我一口吞掉大块的红烧肉,咬着筷子自豪地说。 不过,我发现沈宛放下筷子之后就没有拿起来过,直盯着窗外的锦带花丛,蹙起的眉惹人心忧。 “姑娘,这几天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到底是怎么了?”我开门见山。她这都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瘦成纸片人。 “我没事。” 据不完全统计,女人嘴里的‘我没事’就是我有事,而且事儿还很大!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了? “姑娘!”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啧啧,还没事?明明心里都苦成黄连了,还硬撑着。 哎!也怪不得那天晚上她不高兴了,也怪不得纳兰容若会来找我了。原来是因为纳兰容若知道那首词是我代笔的了,并且还暗讽她掩目捕雀,所以也怪不得她这几天闷闷不乐了。 但是,沈宛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和纳兰容若在一起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青烟,青烟,你怎么了?”见我久未回神,沈宛摇了摇我的手。 “啊,我只是觉得姑娘应该多吃些饭,这样情郎见了才会欢喜!”撒开手,我拿起筷子就往她碗里夹了好些菜。 “姑娘你放心好了,我会主动向容若说明是我非要帮你写词的只要你吃饭,好不好?” “青烟,你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 听我说完这一席话,沈宛惊得跟什么似的,望着我说不出完整话来。不过也幸好她没有问我为何称呼他的情郎为‘容若’,不然我就呵呵了。 “啊嘞?”我夹菜的手一顿,惊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于是脑子一转,立马捂住眼睛叹一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小就能读人心,为此还被人当作怪物,所以才会被牙婆子卖到醉花楼。本想从此以后安分过活,若非为了姑娘,也不会……”说到这里,我还真的流下了两滴激动的泪。 “青烟,你别伤心了。”沈宛拉下我的手握在手心,细声安慰。 “那姑娘吃饭吗?”我吸了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 “嗯。” “那都要吃完。” “好。” 总算是解决了沈宛的温饱问题,她又拉着我聊了一下午关于‘读人心’的故事,幸好我肚子里故事多,聊着聊着就到了晚上。楼下的热闹依旧如潮,但是二楼的我还是该干嘛干嘛。 晚饭刚上桌,一大桌子好吃的让我的口水流了一地。走道里突然传来‘咔哒咔哒’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我忙着啃鸡腿也没有空管这些,但是这老天爷偏偏不让我如意。 “咚咚!” “谁啊!”我满嘴鸡肉,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奴婢琦玉,柳妈妈说让沈小姐准备妥当,康爷包下了一只画舫,邀请沈姑娘游湖。” “大晚上的,游什么湖!你去告诉柳妈妈,沈姑娘身子不适,游湖什么的明天再说!”我没好气地吼道。大晚上的邀请人家游湖,肯定是登徒浪子! “青烟!”一听到我拒绝,沈宛面带焦急地冲我摇头。 “姑娘,你怎么了?”我不明就里。 “我……”沈宛那边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半句准话儿来,一张小脸儿倒是憋得通红。 “姑娘,你尿急啊?” “青烟!”沈宛气恼地瞪了我一眼,然而我也没等她说出什么明白的话。 哎!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牵起了她的手。真没想到,我的精神控制术什么时候沦为了猜小姑娘心思的low玩意儿。 “姑娘,这个康爷和纳兰公子走得很近?”放开她的手,我挑眉问道。 “嗯。” “所以,姑娘想去赴约。” “……嗯。” “那好。”我赶紧把碗里的鸡腿消灭,拿起桌上的绢帕胡乱一擦嘴,“走……” ‘吧’字还哽在喉咙里,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柳妈妈的亮嗓贯穿颅腔:“青烟!赶紧扶着宛儿上画舫!” 第13章 chapter 012 倔驴的故事 初夏的夜晚,连空气都是温热的。碎钻一般的星群安然地镶嵌在墨染的夜幕,细长的弯月是这夜幕露出的金色牙齿。我站在船头,豪华的画舫在水里缓缓前进,岸边还留有稀疏的灯光。 不要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船头,这全都是因为我后边儿站了一位门神。 “容若,你一直站在我身后所为何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回过头问道。 他没有说话,低下头死死地盯住我宽松的袖口。我也跟着他的视线移到袖口。 “你在看什么啊?” “看你有没有带兵器。”他抬头望着我,一字一顿。 他倒是很诚实,但是,就算是我的偶像也不能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自己的额小迷妹吧?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带!”我火大地抖着袖子,引得船舱里的沈宛疑惑地望了过来,跟她一起看过来的还有那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康爷。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追着我不放,我就告诉沈宛,你曾经半夜进我房间,想要非礼我!”先是朝沈宛笑笑,回过头我就低声威胁他。 “宛儿不会相信的。”纳兰容若睨了我一眼,凉凉地扔出一句话。 “是吗?”我看他这么淡定,心里顿时不爽了,于是阴恻恻一笑,“那是以前,现在,我说什么,她都会信,哪怕我说你早就垂涎我的美色,想要把我据为己有,她也绝对会深信不疑!” 他冷笑一声,“最毒妇人心。” “呐!这句话算是你说对了,我不仅心毒,还口毒、手毒,全身都带毒,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会念在你是我偶像的份儿上,假装不知道那位康爷就是皇帝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他面色一紧,抓住我在空中挥舞的手就不撒开,“快说!” 不好!又得意忘形了,我怎么就这么嘴欠呢! “我告诉你,你最好放手,不然我就昭告天下,你身后那位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啊?” 我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那位康爷摇着扇子就来到了我的面前,沈宛也过来了,视线粘在纳兰容若抓着我的那只手上,一会儿才朝他福了福身,“纳兰公子。” 纳兰容若目不斜视,轻轻应了声,也顺便放开了我的手。 “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说来听听!”康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有些凉意,微不可查。 “哦!我刚刚给纳兰公子讲了一个倔驴的故事。”我忽然有了讲故事的兴致。 “倔驴的故事?”康爷看了看吊脸子的纳兰容若,“是什么样的故事?”他好像是相信了我的言辞。 我赶紧组织了一下肚子里贫瘠的语言,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开口了:“话说,农夫家有一只小倔驴,小倔驴的老爹负责磨豆子,而农夫也会为它准备丰盛的食物,就连年幼的小倔驴也得到了诸多照顾,附近的小动物们无不羡慕小倔驴得到的一切。” “后来,农夫养的家禽患了怪病,死得只剩下倔驴父子。倔驴老爹包下了所有的农活儿,依旧任劳任怨,只是有一天没有去犁田,农夫心想倔驴老爹是不是在摆架子,便依旧好吃好喝着小倔驴的老爹,走哪都会带着小倔驴一起。” “但是小倔驴老爹并没有因此而继续劳作,所以有一天晚饭的时候请屠夫到家里吃饭,并还把小倔驴拴在了前厅。百灵鸟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小倔驴,说农夫会宰了它老爹,让它快点跑。但是小倔驴深信农夫不会这样做。结果它老爹被宰了,他自己也被卖了。” “这,就是小倔驴的故事!”语毕,全场一片寂静,我还特地看了纳兰容若一眼。 他的脸色不太好,目光闪烁,并不敢迎上我打量的目光。反倒是他身边的康爷,听完故事之后还悠闲地摇着扇子。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收起折扇,“青烟姑娘的故事寓意深远,如此蕙质兰心实在令在下佩服!不知道可否请姑娘去明珠府小住几日,以便我继续向姑娘讨教啊。” “我拒绝。”觉得自己好像太不给人面子了,我顿了顿,又继续道:“首先,我的故事是随便说说的,你们随便听听也就好了;其次,我是沈姑娘的丫鬟,是决计不会离开她身边;最后,我害羞,见不了生人。” “呵呵!”康爷听完我说的话不觉笑出声来,“既然青烟姑娘不愿意,那在下也不强求。” 我十分喜欢康爷的……哦不!应该是康熙的爽快,不过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我还是离他远点儿。 我刚转身,就见一个黑衣少年小跑着到了康熙身边,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嗯,我知道了。”听完黑衣少年的禀告,康熙神色凝重,道:“吩咐下去,尽快靠岸!” “是!”那黑衣少年谦卑地在他面前躬身,转过身来的时候被我看了个正着,沈濂?这不就是沈濂那个小太监吗?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等等!”我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康熙面前,气势如虹,道:“我要跟你回皇宫!” 第14章 chapter 013 强行入皇宫 “李印,你先下去吧。”康熙没有搭理我,而是朝着被我吓定住的李印挥了挥手。 “那我的事呢?”眼睁睁地目送李印远去之后,我巴巴地望着康熙的侧颜。 “容若,你带着宛儿姑娘进去歇着吧,外面风大。”康熙依旧答非所问,一直都用他那张似笑非笑的侧脸面对我,就连纳兰容若离开之前也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喂!”我看纳兰容若和沈宛都进去了,没影儿了,康熙那厮竟然还望着掩得严严实实的珠帘,顿时火冒三丈。 “怎么了,青烟姑娘?”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挂着自以为帅气实则骚包的笑。 听他这话,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一地。 “没什么!没什么!天色不早了,大家都该洗洗睡了!”本小姐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呵呵!” “笑个氨气啊笑!”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青烟姑娘性子豪爽,可想而知那番说要随我回皇宫的豪言壮志也合情合理了。”他自以为很有道理,缓缓点头。 我现在看见他笑就想一枪将他爆头,但我仍然本着文明人做文明事的态度,好声好气地回应他道:“讲道理,我是很豪爽,但是你就不地道了。” “怎么呢?”他配合地疑惑问道。 “明知故问!” “哦——!”他拉长了尾音,“不知青烟姑娘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呢?” “我慧眼独具,行不行?” “当然!” “那你带我行走不?” “当然!” “耶!” “呵呵!” 在我们俩达成共识之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画舫便靠了岸。沈宛一下船就独自回了醉花楼,也没有叫上我,怕是纳兰容若跟她说了什么。 在此之后,我们仨上了一辆豪华马车,康熙坐中间,我和纳兰容若一左一右似门神。 越过气定神闲摇着扇子的康熙,我的视线落在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纳兰容若身上。 “青烟姑娘,青烟是你的本名吗?”康熙平视前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今天叫青烟,明天也可以叫蓝烟。”话都说穿了,在他面前我还真的有仰人鼻息的压迫感,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有意思。”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又拿起扇子摇啊摇。 我坐在这尴尬的空间里,更加不会没话找话,再加上纳兰容若一直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我连呼吸都得按着节奏来,不然还指不定会不会被他突然抽出的剑割喉。 不知不觉,我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一张雕花大床上。 果然是皇宫啊,就是不一样,绵软的褥子简直就跟垫着席梦思一样,难得的享受啊! “吱呀——!” 房门突然被打开,繁杂的脚步声应声入耳。我赶紧坐起身,一把拉开门帘。 “小姐醒了!娘娘命我等伺候小姐洗漱。”一个小圆脸的宫婢上前,神色间不卑不亢。 娘娘?哪个娘娘?佟佳氏、乌雅氏还是钮祜禄氏? “不必了!你们把东西放下,我一会儿就去跟娘娘请安,谢谢!”虽然脑子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必须先把面前的这一票宫婢打发走。 “这……”还是那个打头的宫婢,她有些为难。 “别磨叽了!都出去吧,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侍候!”我不耐烦地朝她们挥挥手。 见状,宫女们终于妥协,关上门出去了。我这才敢下床,洗漱完毕之后挑了一件最宽松的衣服穿上了,上边儿绣的百合还挺好看,摸着也舒服,比起在醉花楼穿的玩意儿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推开门,一众宫婢在阶下站成两列纵队,垂头站着。我一出来就低头行礼,那架势,跟听领导讲话似的。 “走吧,带我去见见你们娘娘!”我扶起那个最前面的小圆脸宫婢,她还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我并不以为意,跟着她们一路上溜溜转转,顺便打探些消息。 原来,这里是皇贵妃佟佳氏的承乾宫,给我带路的这个宫婢叫做紫微。 我住在西北角的偏殿,而佟佳氏则是住在东南角的前殿。昨儿夜里,康熙亲自送我到的偏殿,还吩咐好生伺候。怪不得有这么多宫婢跟在我屁股后头呢! 我一个人自恋地想着,不一会儿就瞧见了前殿。还未走进,我就闻到了一阵呛鼻的中药味儿。 史书上说,佟佳氏是最苦逼的皇后了,刚刚被册封还不到一天就死翘翘了。看来这都是真的了。 “小姐,娘娘在里面候着,您进去就是了。” “好。” 我撩起裙摆就走了进去,屋子里的中药味儿更加浓厚了,我都差点忍不住掉头跑了。 “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自珠帘后传出,窗边的贵妃榻上依稀可以看见有一人横卧之上。 “娘娘,青烟来给您请安。”我不自觉地福身,眼睛却不安分地往里面瞄。 “是青烟姑娘来了啊,快进来!”贵妃榻上的人影缓缓起身,一阵香风浮动,门帘被掀开一角…… 第15章 chapter 014 佟佳氏罹病 古诗有云:“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这个探出半个身子的皇贵妃娘娘当的起这句诗。 她并没有像电视上的后宫嫔妃那样穿金戴银,反而是因为常年服药的缘故,妆容素净,发髻上也只有一支点翠镶金边的钗擘,手上带着一挂檀香手串,向来是信佛的了。 她浑身上下也就是穿着的玄色花钿褙子长袍还像是个皇贵妃的仪制,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连襟牡丹花,金丝线袖口滚边,裙摆下暗藏淡五色间三蓝的碎花,底下一道天青织金花边。站住不动,瞧着是条硬邦邦的长袍,一行动了,裥内的花才露出来。 这位皇贵妃长得美是美,也看不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就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瓷娃娃。 “娘娘!”我快步走过去接住她的手,趁机摸了摸她的脉搏。 脉象虚弱无力,多为气血不足或脏腑虚空,刚刚还见她咳嗽来着,是很严重的肺炎了,怕是再继续发展下去就得是肺痨了。如果我能当x光使就完美了,什么心啊、肝啊、肾啊、肺的,我绝对给她看个通透! “娘娘,早在民间就听说皇贵妃美若天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这么近距离地看,都觉得你皮肤真好,吹弹可破,青烟可羡慕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都想给自己颁一座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青烟姑娘说笑了,要说羡慕,还是本宫羡慕青烟姑娘才对,本宫这身子……不说也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面上的哀怨状引人怜惜。 我瞧着这皇贵妃意志消沉,十足十的药罐子没跑了,好在脾气也是好的没话说,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帮她。 “青烟和娘娘一见如故,娘娘唤我青烟就好。”我扶着她缓缓坐下,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单调的不要不要的,这样的生活环境,病人的情况不糟糕才怪呢! “也好,本宫身体抱恙多时,终于来了你这么个灵秀的人儿陪着本宫,也算是天可怜见了。” “什么天可怜见啊,是皇上心里念着娘娘,所以这才让青烟来陪娘娘的!”我诚挚地眨巴眨巴眼睛。 闻言,佟佳氏含羞低头,无声而笑,一副热恋中的小女生模样。 “嘿嘿!娘娘这是害羞了!”我促狭地点破。 “青烟不得取笑本宫!”她板着脸娇喝一声,只是脸上的红霞削弱了气势。 “娘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病可以治的。”没有继续调侃她,而是正儿八经地望着她。 听了我的话,她先是愣了一愣,再然后就长叹一口气,微笑说道:“本宫又何尝没有想过呢,但是太医治了许久都未见起色,想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娘娘不要灰心,老天爷见不得善良的人受苦,所以,特地派青烟来给娘娘消除病痛啊!”一边说着,我一边将右手缩回袖袋,借着项链的力量变出了些利肺片和炎热清软胶囊捏在手里。 “呵呵!”佟佳氏苦笑两声,没有接话。 “娘娘别不相信,青烟而是自小出生在中医世家,自小随着父亲四处悬壶济世,见过许多许多奇怪的病症,像娘娘这般的,我都治好过很多了!” 吹牛不打草稿,我只服我自己,我为自己代言! 见她虽不说话,但是眼里熹微的希望之光我可是一点也没有错过。 “娘娘这病起病急骤,常事淋雨、受凉、劳累导致,典型的表现是突然寒战、高热,并且伴有头痛、全身酸软不适。常有咳嗽干咳,咳出白色黏液或带血丝痰。” “更常有剧烈胸痛,呈针刺样,随咳嗽或是呼吸而加重,有时候肚子还会痛上一痛,呼吸困难也时有出现。说不定会有恶心、呕吐、腹胀或是腹泻等症状,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神志模糊、烦躁、嗜睡、昏迷。” 怕她不相信,我还把医书上的话细细解释给她听,果不其然,她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不用她出声,我就知道她内心赞同我赞同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可是太医院的……” “太医们都惧怕皇上的权利,怎么会放开胆子为娘娘治病呢!更何况,这病确实难以治愈,太医院的太医们在宫里受了官场的熏陶,早已不把济世救人当做使命了。”我大咧咧地说道,口无遮拦。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在皇上面前可不许这么说了。”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嘛!” “呵呵!”佟佳氏估计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反驳我的话,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呐,这是给娘娘治病的药,治不好你打我!”我把袖袋里药递到她面前,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好!”她接过药,笑着点头。 “啊?真打啊?!” “呵呵!” 第16章 chapter 015 深宫现杀机 一连几天,我和佟佳氏在承乾宫打得一片火热,就差跪在地上磕头叫娘了! 在此期间,康熙和纳兰容若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为了看看我给佟佳氏开的药是否如我所言,能药到病除,不过更重要的应该是看我的药是治人的还是杀人的才对。 当然了,我更关心的是李印。他来的次数频繁不少,隔三差五的就送些南方的水果、北方的稀罕玩意儿来,这一来二去,我和他也熟悉了起来。 与此同时,承乾宫这边的热闹非凡也被各宫知晓,其中,数德妃娘娘乌雅氏的永和宫最为安静,偏殿里燃着一豆灯火,透过窗框的月光却甚是明亮。 一个身着淡雅规整的玉白色镶花旗服的妇人斜斜地躺在贵妃榻之上,半遮半现的无暇脚踝十分惑人,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手此时正轻柔地抚着怀中乖巧的小白兔,那小白兔也十分温驯粘人,被伺候得舒服之际,也会抖动着那可爱的小鼻子。妇人的嘴角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白兔的长耳,言语间的宠溺令人艳羡不已。 “娘娘,皇上回了。”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宫婢恭敬地上前禀告。 乌雅氏坐起身来,挥一挥手,室内顿时大亮。她将怀里的小白兔交与了那宫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乌雅氏轻轻笑出声,似乎是在问自己。 那宫婢抱着兔子的手紧了紧。 “这时间过得真快,没一会儿就子时了!”乌雅氏不怒反笑,并不十分出色的五官在烛火的照耀下却明艳动人。 “娘娘,是要歇息了吗?”宫婢低着头问道,不敢看乌雅氏的脸。 “好啊!”乌雅氏笑出声来:“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要见葛青。” “是!奴婢马上去请葛青!”宫婢郑重点头,不敢对上乌雅氏的眼睛,转身快速地离开了这屋子,焦急间,连怀里的兔子撞上了门框都不自知,回头小心地望了乌雅氏一眼就关上门离去,好像背后有老虎在追她。 很快,那宫婢带着一个侍卫走进了偏殿。 “属下葛青,见过德妃娘娘!”来人‘扑通’一声跪下。 “嗯,起来吧。”乌雅氏微微抬手。 “谢娘娘!”葛青起身站到一边,恭敬地等待命令。 “葛青,你可知那承乾宫的青烟?”她眼眸低垂,懒懒地开口。 “属下只知道她是皇上昨天夜里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从她换下的衣服来看,应该是谁人家的丫鬟。”葛青思索一阵后慎重开口。 自打这名叫青烟的女子来了皇宫,皇上就天天往承乾宫跑,还将各国进贡的物件儿大部分都拨给了承乾宫,就连昨天,德妃娘娘好不容易把皇上盼来了,接过皇上张口闭口就是这个青烟如何如何机灵,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见多识广……想必在德妃在心里早就对这个叫青烟的恨之入骨了吧? “哦?丫鬟……”乌雅氏沉吟半晌,念叨了两个字之后便再无下文。 “可否需要属下将之……”葛青小心翼翼地进言,末了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个‘一刀切’的手势,眼中升腾的杀气也说明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替德妃做这些事情了。 “嗯,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乌雅氏像是累了,以手遮面,只是,眼帘微遮的眸子里满是扭曲的杀意,令人寒彻入骨。 夜已深,幽闭的窗棂与风擦出细响,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扭捏着四散而去,最终撞在红柱上,湮灭…… 集结了六宫之怒的承乾宫早就洗洗睡了,我和佟佳氏喝得是酩酊大醉,满屋的酒气昭示了之前的盛况。 “喝!继续喝……”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无意识的呢喃却惊了爬窗客。 葛青握着刀静静看着床上八爪鱼一般的少女,知道确认她是真的不省人事之后,身手矫健地关上窗,皱眉走到床前。 待看清少女的面容,葛青只觉六宫无人出其左右。 这是如一株圣洁雪莲的女子,不染凡尘,醉酒后的她才有了寻常女儿家的娇媚。 哎!一想到这天仙般的人儿马上将会在自己手里香消玉殒,他不仅惋叹。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青烟姑娘,希望你下辈子投胎一个好人家…… 只是他没发现,在他进到这个房间开始,我脖子上的那串六翼项链就发出了红光,灼烫的温度就快要将我烤熟。 “嗯……”一声轻吟溢出,葛青方如梦初醒,高举的弯刀终于落下— 一道刺目的白光大盛,葛青忙护住眼睛,再一睁眼,手中的刀倏然掉落,床上哪还有什么人啊?! 第17章 chapter 016 御花园遇刺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清晨的阳光熹微,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昨儿夜里到惊心动魄,一起床就到这御花园里晃荡。 皇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连花都是,每一朵都有人悉心照拂。 “文嫣,我的早膳什么时候到啊?”赏花也不能管饱啊不是! 至于文嫣则是佟佳氏给我配的新宫婢,这个小姑娘性格可鲜活多了,很对我胃口,最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对吃很有兴趣。 文嫣一边摇着秋千,一边回答我的话:“小姐,这个时辰,御膳房可忙了,更何况,血燕要用文火炖上一个时辰呢!小姐还是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我空着肚子空到现在就是为了体会一把传说中的贡品是个什么滋味,桌上这些玩意儿我要吃不早吃了嘛! “小姐,那边的铃兰开得很好,听别宫里的姐姐们说是开得第二波了呢!”文嫣向我介绍。 铃兰?医书上说,铃兰不仅能净化空气,而且能抑制结核菌、肺炎双球菌、葡萄球菌的生长繁殖。赶紧挖两株带回去给佟佳氏! 我张了张嘴,刚想让文嫣放我下来,前面不远处的小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惊恐的男子,只见他提着刀,直直地向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得忘记反应的文嫣呆呆地立在一旁,我赶紧用脚停住秋千,拉着文嫣往后退,“文嫣,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贵妃宫里的侍卫,名叫葛青!”文嫣害怕归害怕,但是对于我还是有问必答。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抓住我的手,“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说完,在文嫣开口之前我就跑到前面岔路口旁的树下扒着了。 这个叫做葛青的侍卫衣衫不整在皇宫里乱跑,肯定是做什么坏事要跑路。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有一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使命感,握住了从项链里拿出来的火铳,想着上次拿出来还没有用过呢!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内心急需一个展示我能力的机会的请求,提着刀的葛青竟然真的来到了我的附近。 “葛青,你别跑了!老老实实的举起手来!”我举着枪大吼一声跳到路中间,但是葛青的表情差点把我吓成imax版了! 见到我之后与其说是吓了一跳,还不如说是像大白天见到了鬼,圆瞪着的眼里是血丝密布,睚眦欲裂。 “妖怪……妖怪!” 他嘴里念叨着,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明明想一刀就让我脑袋开花,却又迟迟没有动作,脸上的五官也是抽搐得厉害。 我眨了眨眼,直接忽略他的胡言乱语。 “葛青……”无视他那双不知道不知道恐慌啥的眼睛,冷冷道:“放下刀!” 我自觉说话不带任何惊悚色彩,但是葛青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呼吸声骤然沉重,双手握刀全力往前一送。 风驰电掣间,我紧闭双眼,死死抓着火铳却又不敢按动,已经做好被刀刺穿身体的准备了。 “嗯—哼!” 这是葛青的声音! 突然反转的情况让我一惊,睁开眼后就看到他的身子软了下去,摇晃一下,不甘心地抬起沾着血的手指着我:“妖……怪……”说完,整个人就如失去支撑般倒在了地上。 葛青倒下的地方已被一片殷红的浸没,石子儿铺就的路连缝隙里都盛着红色的液体,他脸上的惊恐定格,死不瞑目。 我眼前一黑:死人了!我不想被人杀,可是也不想杀人啊…… 难道人命都是这样不值钱的吗? “小姐!小姐!” 刚刚才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我的脑海里现在是一片空白,心里也难受得紧,但是文嫣的喊声越来越近。 “小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怎么样啊?”文嫣扑过来就在我身上一通摸。 我呆愣地转过头来看她,摇了摇头。 “文嫣,小姐应该是被吓着了,葛青已经被我斩杀,我们也要回去复命了!” 一个好似和文嫣交好的侍卫统领解释着,他们俩简单地聊了两句之后,那侍卫便带着葛青的尸体走了。 文嫣就这么看着我,也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我。 “文嫣,你去看看我的早膳好了没有。”我吸吸鼻子抬头说道。 “噗哧!”文嫣见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嗤笑出声,“那好,奴婢现在就去帮您催催,您就在这里歇息会儿!” 我敷衍地笑笑,目送她离去之后嘴角立马垮了下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踱去,我需要一个人待会儿,收拾好心情。 然而,老天爷似乎就像是在故意与我作对,偏偏让我撞上了另一件烦心事。 第18章 chapter 017 不小心手滑 转着转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饭菜的香味儿越来越浓了。我想,我可能是误打误撞地到了传说中的御膳房。 而此时的御膳房外的偏僻角落有一男一女互相僵持着。女的一脸不耐地指着对方脑袋教训,男的则是低头受着,也不回嘴。 “李印,贵妃娘娘想要的血燕为什么还要紧着一个民间来的一个野丫头?皇贵妃的份例岂是青楼女子可以享用的?”那衣着艳丽的宫婢言辞激烈,一点也没有顾及到李印是皇上近侍的这么一个事实。 “芝玫,小姐的份例于皇贵妃等同,这是皇上早已晓喻六宫的,你有任何不满还烦请亲自上奏,咱家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你刚刚说的话,咱家兹当作是一阵风,过了也就过了,只是还劳烦让路,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对方不卑不亢。 在李印说话间,我已经慢慢靠近他们了。本想着说去别的地方溜溜弯儿,宫里的事还轮不到我这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外来人横插一杠子,但是不凑巧,我听到这事好像与我有关,而且李印还为此正受委屈。 不好意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另一个名字。 “哼!你也不用给我上眼药,皇上那里自然有我们贵妃娘娘会劝谏,倒是你,身为皇上的奴才,不好好伺候皇上,往承乾宫倒是跑得勤,不会是被那个狐媚子给迷住了吧?”这个叫芝玫的宫婢越说越难听。 “……”我在后面听着,脑门儿上掉下三条黑线。这女的怎么跟个泼妇似的。 “芝玫,这宫里说话,要谨慎呐。”李印也不急,反倒是为她着想来着。 “不谨慎当如何?”芝玫对于李印的规劝是一点儿也不领情,恶狠狠地抬起手,欲朝着李印的脸颊抽打下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惊呆了二人,不过我也很呆。 这个女人的脸皮太厚了,抽的我手老疼了,然而看着她脸上的红印,我表示很有成就感。 “哎呀,我不小心手滑啦,真是不好意思!”说着,我干脆就夸张地吹吹发麻的右手,望着芝玫的脸跟调色盘似的红了绿、绿了白的,脸上笑意更深。 “小姐,血燕已经熬好了,皇贵妃娘娘也正等着您用膳呢,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李印不着痕迹地横插在我和芝玫中间,有意要隔开我们,是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好,我们走吧!” 连李印这个当事人都不想追究了,我这个路人还充什么大佬啊?算了,我还是撤吧,也免得人家靠山追来了,那种跋扈的主儿我可吃不消! 被平白无故打了一巴掌的芝玫却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她侧过头看着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样子,空有一副好相貌的女子,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话音还未落,她脚下一动,用尽全身力气想着我撞过来,大有那我撞成植物人的势头。 李印听见这响动心头一慌,但是也来不及了,芝玫已经到了眼前。 “啊!” 不想,他却见这个少女狡黠一笑,伸手轻轻使力,就将用尽全力的芝玫甩出去老远。 “啧啧!你看看,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么呢!”我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状似天真地勾勾嘴角。 我还趁机低头看了一眼同样在看我的芝玫,她费力转过来的脸色奇差无比,眼里划过一丝怨毒。 芝玫,像你这种人是很难安分的吧?那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同样,趴在地上的芝玫已经十指握紧,都能听到牙齿咬碎的声音。她望着那少女无辜的眼神和嘴角的笑,都让她当作是对方的幸灾乐祸。 正准备起身的芝玫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往这里赶来,心思一转,便停住了动作,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变,活像是出了车祸马上就会被宣布抢救无效的病人。 “青烟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骂都没关系!”话落,她还流下了一滴泪。 我的天呐!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看见她一秒变脸我都懵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排不上用场。 我的疑惑在下一瞬就得到了解答。纳兰容若领着一批侍卫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先是瞧了瞧躺地上的伤残人士芝玫,又瞧了瞧懵逼的李印,最后视线落在了我身上,紧紧皱眉。 我就呵呵了!这样刻意的场景,我要是还不明白自己被陷害了那我就是猪! “李印,你先去承乾宫告诉皇贵妃娘娘,让她不要担心,青烟姑娘已经找到,我会负责把她送回去。”纳兰容若的声音并不大,却有股子军人的刚直。 李印担忧地看了看我,快步离去。 跟在纳兰容若后面的一票侍卫也将芝玫扶起来,送回去了,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她那阴测测的笑! 只是当时的我还没能意识到那笑容的真正含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哼!”我很是不爽地瞪了纳兰容若一眼。 “你跟我过来。”他并不理会我的小脾气,淡淡地开口。 第19章 chapter 018 上门来找茬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娘娘还等我回去用早膳呢!”我抱胸看着纳兰容若,天知道我现在是多么想掉头就走,才懒得去和这个一根筋的货讲道理呢! 听着这话,再看眼前少女因不满而撅起的嘴,纳兰容若竟觉得她难得的娇憨可爱,被自己这怪异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正了正脸色,开门见山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真的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干了什么啊这么不招人待见?心里真的是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怎么?怕我发现这宫里有你纳兰大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我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做事光明磊落,又怎会有你说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哟!这可就说不好了,据说你有个喜欢的表妹被你表哥抢了,最后郁郁而终,算不算得上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我神秘一笑,刻意压低的声音反倒是让他脑中的那一根神经绷得死紧。 “你是听谁说的?!” 果然,他神色立马紧张起来,原本只是搭在刀把上的手着下是不偏不倚地握住了,怕是下一秒那刀的另一端就得架我脖子上了。 “你的宛儿就没有告诉你我会读心术吗?”我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得透彻,我读过的诗到底是不是眼前这货写的? 此时的纳兰容若被我这么一呛倒是理智不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宫始终是是非之地,你待在这里只会惹麻烦。” wtf?我惹什么麻烦了,都是麻烦来找我的好吗? “哦……纳兰大人的命令民女自当谨记在心,不知可否回去用膳了呢?” “嗯,回去吧。”他点点头,我刚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到后面一句极低沉的嗓音:“小心德妃!” 等我回过身想要细问的时候,他早就带着一众侍卫走远了。 什么鬼?这个德妃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 我习惯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还是先回去吃饭,饿都快饿死了! 待我潇潇洒洒走回承乾宫的时候,佟佳氏已经在吃了,而我也不客气地吃了些,便和她一起聊开了,也提到了我外出的这短短时间内遇到的晦气事儿,但是没提纳兰容若的警告。 仲夏的温度颇高,我一时兴起借由冰窖里取出的冰块儿做了一大锅薏仁西米露,给承乾宫每个宫人都尝尝鲜,但由于佟佳氏体虚偏寒,故而只让她尝尝鲜,还剩下一些就放在冰窖里晾着,想要吃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 庭前的兰花开得香幽,灼烫的阳光均匀地铺在翠绿的枝叶儿上,偶有花瓣从枝头飘落,与被摊薄的光一同碎在青砖上。 躺在偏殿前的花架下,我敷着面膜,哼着小曲儿,快活极了! 忽然,从正殿方向噔噔噔跑过来一个人,动静大到我隔着老远都要震动了。 “小姐!小姐!”高亢嘹亮的喊声让即将入梦乡的我吓得一激灵,反射性地坐起来,脸上的面膜都掉了。 “文嫣,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我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 文嫣赶紧凑过来帮我把鞋穿好,面色有些为难地道:“小姐,娘娘请您移步正殿。” “去正殿干嘛,平日里这个时辰娘娘不都在休息吗?”我不禁疑惑。 “好像是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娘娘?就是那个芝玫口里的娘娘吧,哼!怕是来者不善啊?”我面色一冷,就知道那个阴险小人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派人来传话,却并没有强硬的意思。况且这六宫之中,贵妃娘娘的骄纵跋扈是出了名的,娘娘也不愿与之来往,这次突然到访也不过是冲着小姐来的,娘娘自当是不会让她如愿的!”文嫣说出了她的想法。 “文嫣呐,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冲我来的,那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有佟佳氏在,照理说来那个贵妃也不会乱来,我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 “不过……”我迈出的步子突然一顿,“你先去正殿,我马上来!” 嘿嘿!我突然想到这个贵妃恐怕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婢大费周章来找我晦气,怕是想探探我这个假想敌的底才是真!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能让观众失望啊! 文嫣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气的少女,谁又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见文嫣离开了,我赶紧跑进偏殿,握住项链默念道:“亲爱的项链啊,给我一个香肠嘴哦……” 一炷香过后,我打扮一新,扭捏着来到了正殿。 “妹妹,你说的这些跟青烟有何关系?”我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佟佳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细听之下还透着星点冷意。 “姐姐,妹妹让户部侍郎查那个叫青烟的女子,却什么都查不到,这实在让人费思啊!”贵妃话语轻柔,却又暗含深意。 第20章 chapter 019 故意秀龙胎 “妹妹有心了,但是妹妹宫里的侍卫神智不清,被禁卫军所杀又与青烟有何关系?难不成,妹妹是怀疑此事与本宫有关?”佟佳氏放下茶盏,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不怒自威。 我去!这么快就查到我身上了?见了鬼见了鬼! 贵妃本欲开口,侯在身旁的芝玫突然凑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再抬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殿外那突兀的青纱一缕。 “妹妹自然没有怀疑姐姐的意思,只是我们这样瞎猜倒不如请青烟姑娘出来说清楚的好。” 贵妃使了个颜色,垂头站着的芝玫立马就跑到殿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娘娘请你进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到我身上了。我拉了拉脸上的面纱,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走进了正殿。 “民女见过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我照着文嫣教的行礼,见着佟佳氏伸过来的手就顺势在她身边落了座。 “嗯。”贵妃不咸不淡地应声,算是对我不尊重她的行为表示原谅,大抵是碍于佟佳氏的面子了。 我现在才记起来,眼前这个贵妃是钮钴禄氏的贵族,被追谥为温僖贵妃的那个! “青烟,你这是怎么了?”佟佳氏一见我脸上盖着厚厚的面纱,急忙问道。 我一听这话,瞬间热泪盈眶,终于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了啊! “娘娘,这说来也怪丢人的!我本想着贵妃娘娘要见我,当是要好好打扮打扮的,不想民女对这脂粉过敏,坏了容颜,羞于见人,故而以纱遮面。”嘤嘤嘤,好羞羞! 贵妃钮钴禄氏在心里冷笑:到底是市井小民,还上不了台面,不过是些胭脂水粉,就露了怯!哼,此等下作人,还当不得本宫的眼中钉! “有没有大碍啊?可需传太医来看看?”佟佳氏的手眼看就要揭开我的面纱,我也不躲,就任由她动作。 “呵呵!青烟姑娘,你这嘴是怎么了?”钮钴禄氏指着我的香肠嘴就丝毫不掩嘲笑。 在场的宫人们见到我这副尊容都忍不住开始偷笑,我当然也不怂了,大大方方地回一个灿烂的笑容,倒引得他们笑的更厉害了。 佟佳氏冷眼扫视一圈,众人的笑声顿时收住,我这才悠悠开口道:“娘娘不必担心,民女自己就是大夫,这小伤养几日便好。幸好两位娘娘心胸宽大,也不至惊扰娘娘了。” “理倒是这么个理儿,原是不打紧的,只是我刚怀上龙种,见了青烟姑娘脸上这景象啊,胎里的小皇子都吓得踢了我一脚呢!” 这惺惺作态的声音听得见都要吐了!还皇子呢,分明就是公主,还是早天夭折的那种! 佟佳氏则是面色微寒,对钮钴禄氏这天给对得瑟劲儿打心眼儿里鄙视,皇儿都还未落地就敢大肆张扬,可见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儿。 “妹妹这话是提醒我了,既怀有龙胎,便应早些回宫修养着。”边说还边站起来,“芝玫,快些送娘娘回宫。” 钮钴禄氏也没异议,心中自是冷笑一声:本以为是个什么人尖儿,不想是虚惊一场,而且还酸了这个佟佳氏一把,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目送着钮祜禄氏离开,我回到偏殿,刚刚把香肠嘴弄掉,屁股还没坐热,康熙就来了。 “青烟,谁又欺负你了,怎么苦着一张脸?” 我在一边自顾自玩儿着茶杯,听得康熙冷不丁问自己这么一句,有些愣神。 “皇上若不提我本不想说的,但是皇上这么一问,那就别怪民女不懂得说话,冲撞了圣上!” “哈哈!你这鬼灵精,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就是!”康熙爽朗大笑,大手一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还不是怪皇上桃花太旺!”我对佟佳氏一通挤眉弄眼,“娘娘身子不适,还要费心力去接待来炫耀的贵妃娘娘,我见娘娘好不容易调理好身子又这样劳累,又怎会开心呢?” “青烟这是在责怪朕啊!”康熙长叹一声,目光却始终锁住我。 “皇上莫要放在心上,青烟还是个孩子,孩童戏言岂能当真?不过是心疼臣妾罢了。”佟佳氏握上他的手,眼神里盛着脉脉情意。 “爱妃,青烟说的不错,况且,朕确有一事要爱妃操持操持。”康熙与她相视一笑,继续说道:“七日后,佛朗西国的使臣就要到访我大清国,这接风宴是彰显我大国风范的契机,到时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也让远方诸国诚心拜服!”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偷偷吐了吐舌头,却被康熙收入眼里。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分内事。” 康熙点点头,微微一笑:“不过爱妃一个人确实太操劳,就让青烟帮衬着,朕也放心。” 什么就也你放心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的! “青烟,还不快快谢恩!”佟佳氏拉拉我的衣袖。 “谢主隆恩!”我有样学样,盈盈福身,在抬头的时候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不过皇上可否答应我一个小要求?” “说。” “我要李印在我身边帮忙!” “准!” 第21章 chapter 020 烟花的窘境 “天呐!”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三百二十七此仰天长叹了。 现代人和古代人之间还真的是隔着八百年的沟。编排的节目表都是绵软无力的歌舞戏曲,连个变戏法的都没有。我就不懂了,要蒙这个时代的洋人不就是要用那些神叨叨的东西嘛! 说句不客气的,如果我是那个外国使臣,这种表演怕是看一半就睡着了。 “小姐!”这时,李印从殿外跑进来,满头大汗,上气不及下气。 “怎么了?”我换个姿势躺在贵妃榻上,吐出一排西瓜子, “您看这个!”他拉过一旁的桌子,把怀里的东西都放下。 “什么啊?”我坐起身,扒拉着箱子里土黄色的筒状物,不明所以。 “这些都是四皇子诞辰时剩下的烟花,皇贵妃娘娘说宫里开支紧张,这次宴会看能不能就先用上,也为宫里省些流水。” “……”宫里就这么穷的吗?怪不得道光帝吃个鸡蛋就要花三十两,也是个人才! “小姐!”见我久不应声,李印大喊一声。 “知道了!”我放下西瓜,赶紧拍拍箱子,“跟我来!” 我们来到承乾宫外的空地上,李印也在四周摆好了烟花,我以为和现代的那种威力一样,于是站得远远的。 文嫣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小姐,您站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 “我就不过去了,被崩到就不好了。”我摇摇头。 “小姐放心,这烟花是小孩子玩得,不会崩到的!”再也容不得我拒绝,文嫣拉起我就跑。 果然如文嫣所说,那烟花绽放时不过一人来高,也崩不到人。烟花火苗亮度欠佳,硫磺味道极重,颜色只有白、黄、紫、红,单调得紧。 这要是拿来在宴会上用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啊! “李印,烟花就只有这几种吗?”抬手捂住眼睛,我不敢听到肯定的答案。 “也不是,余下的烟花都在敬事房,太大了奴才搬不动,所以就带了些小的给小姐看!” “那颜色呢?都是白、黄、紫、红?这些玩意儿不改改没法儿用啊!” “这个……”李印有些犹豫。 “小姐猜得很对啊!”文嫣看不过李印这磨叽劲儿,嘴快地喊。 我笑着拍了拍文嫣的肩膀,“我再聪明也没有咱文嫣聪明啊!” “……”李印低头闷着笑,也不说话。 “你笑什么!”文嫣本就被夸得不好意思,再加上李印偷笑,就气急地一锤他的肩膀。 “他嫉妒你的聪明!”我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文嫣抱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李印,见他拼了老命地点头,这才自豪一笑,“羡慕也没用,脑子是娘给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再也忍不了了,笑弯了腰。李印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明所以的文嫣见我俩笑了,也跟着笑作一团。 静默的角落充斥着欢快悦耳的笑声,竟比头顶处的阳光还要耀眼。过路的太监和宫婢也忍不住驻足观望。东南角的矮丛下有一抹红色扎眼的很,转眼间,向着储秀宫的方向飞快离去。 相比于承乾宫前令人愉悦的笑声,储秀宫里正一片低气压。 “芝玫还没有回来吗?”钮祜禄氏对着镜子扶了扶头上斜插的金钗,不想头皮突地向后一扯,巨大的疼痛感让她惊声尖叫,随之而来是狠命的一巴掌落于那宫婢脸上。 “贱人!不会梳头发吗?” “娘娘饶命!奴婢知罪!饶了奴婢吧!娘娘——!”你宫婢可怜地趴在地上哭嚎着,任凭钮祜禄氏提着她的头发用钗尖刺都不敢挪窝儿。 整个储秀宫里的宫婢和太监都被这凄厉的哭喊声吓得不敢大声呼吸,他们对这个只在皇上面前娇弱温婉的狠辣女人恨透入骨,但是却也无力反抗,不然换来一顿打骂就更是得不偿失。 “娘娘!” 突然,芝玫推门而入,待看到屋子里的情景,连忙关上了门。饶是这样,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屋里的动静早就被屋外知悉。 “那边有什么动静?”见是芝玫回来了,钮祜禄氏收回在宫婢身上作恶的手,在梳妆镜前坐下,打量着自己的发髻是否有散乱。 “回娘娘,青烟打算把敬事房存下的烟花用于这次接待使者的宴会上。”芝玫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了钮祜禄氏。 “可是四阿哥诞辰剩下来的烟花?” “正是!” “哼!那种烟花岂能上台面?”钮祜禄氏冷哼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佟佳氏和青烟被惩罚的场面,却又忽然皱眉道:“你可还听到别的消息没有?” “那青烟还说要改造……” 钮祜禄氏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若有所思地转过头,不期然瞥见还趴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宫婢。 “我怎么就忘了你还在这里呢!”钮祜禄氏理了理微皱的裙摆,后朝芝玫挥挥手,道:“芝玫,去把我的化尸水拿来。” 芝玫低眉,敛去眼中的一丝怜悯,“是,娘娘。”说完就往内殿走去。 不一会儿,芝玫捧着一个精美的檀香盒子走了出来,径直在哪宫婢面前蹲下,从盒子里取出一个青花瓷瓶。 “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过倒霉,听了不该听的话……来,把这喝了,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些的人家。” 说着,芝玫狠狠地捏住她的两颊,将整瓶药水都给灌了进去。很快,那宫婢双目涣散,血从眼角、耳根、嘴角、鼻孔流出,暗红的血水顺着芝玫的握得死紧的手,打湿了洁白的羊毛地毯…… 第22章 chapter 021 八卦生枝节 翌日,日上三竿,刺目的金光洒遍房间里每一个角落,轻柔地滑过肌肤,如丝如绸。 我躺在床上睡双目圆睁地看着头顶的帐幔,像是存放多时的蜡像,看起来十分滑稽。 “小姐!”文嫣一惊一乍地高喊,房门立即被推开。 “文嫣,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毛躁?”我坐起身来,表示无奈。 “小姐,是沈宛姑娘入宫来了!” “姑娘来了?” “是啊!我听小姐说起过沈宛姑娘,这不,一听到娘娘说沈宛姑娘到了畅音阁,文嫣就马上来告诉小姐了!”文嫣递给我一杯温茶,颇为得意地说。 “行了,赶紧替我准备准备,我要去畅音阁!” 然而,来到畅音阁的我,悔不当初。和沈宛没说上几句话,光看戏去了 这一边是康熙挨着佟佳氏,嘘寒问暖,卿卿我我;另一边躲着纳兰容若和沈宛,诗词歌赋,花前月下。只有我,是一只自由的单身狗,在这酸臭的世界散发属于我的清香。 “哎!”我长叹一口气,拍拍屁股走出了畅音阁。 不同于承乾宫里清冽的梨花,也不同于御花园百花竞放,畅音阁再往北去的地方人烟渐少,多走会儿才能见到一个形色匆匆的太监,连个宫婢都看不着。 绕过一口凄苍的古井,鲜红若血的彼岸花连成一片,猝不及防就撞进了眼帘。 虽说是盛夏,但在这个鬼地方我却莫名觉得寒冷彻骨。 “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双手抱胸,怕怕地搓着胳膊下意识转身。不想,却听到一声女子的娇嗔,心房突然被天生的八卦所填满,涌出想要一探究竟的使命感催促着我再前进一步! “宛儿,我一定会带你出宫,我们离开这里,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侍卫打扮的男人喑哑的声音说出腻人的情话,他怀中的女人又是轻易地沉溺其中。 我站的这个方位很好,这一男一女的脸看得都十分清楚。女的我见过,她来过畅音阁观看表演,就是传说中雍正的生母——德妃乌雅氏。 至于这个男的,我虽然不认识,但是从他和乌雅氏之间的亲密举止来看,不是隆科多还能是谁? 见隆科多竟然低下头亲上了乌雅氏朱红色的唇,我不禁翻个大白眼。本来想躲避情侣的伤害,没想到出来了还是要受伤,真是猝不及防! “隆科多……” 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们就要亲得缺氧的时候,乌雅氏终于发话了,“这次的使臣宴会你可要多加小心。” “宛儿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自然会马到功成!” 乌雅氏只是看着他却并未答话,那眼中的深意无人看懂。 她慢条斯理地戴上镂空嵌丝珐琅的义甲,质地微凉,也凉不过她的心。若非当初轻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温言软语,她又如何会在这个人吃人的后宫里步步算计。好笑的是,她却恨不起来,反倒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没错的。”望着眼前这这个男人英武的面庞,乌雅氏有些感慨,当真是应了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宛儿,我听你的!”隆科多的眼底漾开醇厚的笑,如同化开的糖水甜入心经。 好了,戏看完了,我也该回畅音阁了。出来这么久,想必佟佳氏要着急了。 就在我换个姿势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忽然捕捉到一束来自对面假山的熟悉目光,那提溜转的小眼睛不是李印那个倒霉蛋还能是谁? 刚才他不还待在畅音阁的吗,难不成是跟着我来的? 这下我可不敢走了,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亲热完了我就带着李印离开,可是谁能想到这俩货又搞在一起了,还难舍难分,实在是辣眼睛,我都不敢看! 没办法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得我来舍已为人,谁让我的责任就是为了救李印呢。 我低着脑袋思索能让他安全离开,在这荒芜的角落靠大喊也喊不来什么大人物,说不定自己当时就被废了。 我不由得气闷地一跺脚,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晰。 “谁?”隆科多将衣衫不整的乌雅氏护在身后,朝着我的方向大喝一声。 阿欧,被抓包了! 我摇头晃脑地磨磨蹭蹭从树下走出来,“德妃娘娘你好啊,这个午膳时间到了,好饿啊!呵呵,呵呵。”随手从树上摘下一个红果子,也不知道是啥,囫囵塞进嘴里,干巴巴地笑。 乌雅氏看了我一眼就缩回到隆科多身后,专心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哎呀!大胆奴才,竟敢站在德妃娘娘前面,狗命不想要了吗?”赶紧给李印使个眼色,我兀地大喝一声,掩护他逃跑。然而我没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形一移,滑到我面前。 “闭嘴!”是隆科多压抑着杀意的声音。 第23章 chapter 022 被针扎晕了 我那纤细脆弱的脖子正被隆科多粗蛮地握住。这种毫不受到尊重的方式让我一度快要窒息昏厥。 我奋力挣扎着,满脑子想着应该如何逃脱,一股子狠劲儿不由得漫上心头。 “去你大爷的!咳咳咳!”我飞起一脚就踢在了隆科多的命根子上,看见他弯腰倒抽一口冷气的狼狈模样,我开心机灵。 说实话,我后悔没有果断地枪毙了这俩货,以至于在我还没有喘过来气的时候被乌雅氏那个毒妇一针扎晕了,毫无还手之力。眼睛缓缓合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我,华丽丽地倒在了枯叶堆里。 “为什么不杀了她?”隆科多龇牙咧嘴地直起腰,对于方才被袭击的痛还耿耿在怀。 “现在还不行。”乌雅氏将手中的银针随手扔进脚边的枯井,隆科多剑眉一皱,瞥了一眼地上的躺尸。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在官府都查不到的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一向心狠手辣的宛儿留下一命。 “留下她,我自有用处。”乌雅氏不愿多言,黑亮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看不真切,只留下一剪袅娜的背影。 微风卷起树叶的碎屑,人们往来的印记也被这杂乱无章的动静擦洗得干干净净。在原地沉思许久的隆科多松开了身侧握紧的拳头,单手扛起地上的女子在肩上,抬脚便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李印没命地往畅音阁跑去,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条路是这样的漫长。 载歌载舞的畅音阁还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处处横栏挂满红灯笼,随风飘扬的纱幔灵动如燕尾。纳兰容若此时正在台下抱胸而立,往日在他眼里充满韵味的丝竹之声今日听来却莫名失了滋味,一双惦念的眸不时看向大敞的门,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谁的脸庞。 又是习惯性地一侧首,他的眼底漫上了意想不到的期待—— “纳兰大人!”李印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惶使五官都扭曲成奇特的弧度。 好在这畅音阁内的丝竹之声高亢嘹亮,李印的声音很快就被盖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倒伏的人。 纳兰容若脸色一凛,快步朝着他走去,扶起他走到一边,“怎么了?” “纳兰大人,青烟小姐被德妃娘娘和隆科多抓去了!” 闻言,纳兰容若眉头紧皱,他想他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在入宫后没多久,他就知道德妃与隆科多的事情,但却没有声张。 “纳兰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啊?”李印急得直跺脚,只能不停地搓着手上的冷汗来短时间得到镇定。 “听我说!”纳兰容若稳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先去知会皇贵妃,皇上要看彩排,之后再去告诉皇上宴会表演已经完备,让皇上来畅音阁看表演。到时,皇上必定会晓谕六宫,趁德妃观看表演之际,我再去永和宫救出青烟姑娘。” 听着耳边的声音娓娓道来,李印心中紧绷着的那根线终于放松下来,眼中的亮光也愈加明晰。 “都记住了吗?”纳兰容若抬起头,沉声问道。 “都记住了纳兰大人,我这就去办!”李印笑着答道,转过身又火急火燎地跑出了畅音阁。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从头顶落下零星的微光,还有木板承重的吱呀声钻入耳朵。我的手脚都被麻绳困住,嘴里还塞着抹布,想是被关在了什么箱子里面。浑身酸软不说,连就这样靠着静坐都觉得眼前晕的厉害。 我努力眨眨眼睛,想要保持清醒。 “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浸着薄怒的声音从头顶处飘了过来。 蓦地响起一声娇笑,“这个青烟是万万杀不得的。”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且不说她医治好皇贵妃的顽疾,就凭她能够得到皇上垂怜,与皇贵妃一起准备使者宴会来看,她在皇上心中必有一席之地。” “那又如何?皇宫中的美貌女人何其多,这一个不过是胜在年轻,没了她,皇上只会寻求新的女子,还能为了她翻了整个皇宫不成?”隆科多并不以为意。 望着一脸愤慨的他,乌雅氏心下酸楚。既然你深谙此中道理,那又为何把我送进火坑,白负了韶华,谁人又心疼? 虽是如此,她还是敛去情绪继续解释道:“留着她自是有用处的。试想,如果青烟成为了这后宫中的一员,皇贵妃又岂会与她继续交好?若不反目,也必不会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 “更何况,这后宫之中,向来就是人吃人、杀人不见血的争斗,再过活泼的小兔子入了这血腥的坟场,也会落满泥灰,被分食殆尽,再也认不出当是模样。”就如同她自己,早已是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隆科多的眉头皱了下,心中为乌雅氏这缜密阴毒的心思暗惊。 “还是宛儿想的周到,到底是我有欠考虑!”隆科多牵起嘴角,笑得灿烂极,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不由紧了紧。 隐隐地,细密的声音痒了浮动的空气,红鸾帐落下,一声低低的呜鸣,一切呼吸都显得多余。 在床板之下的我也显得十分多余,听完乌雅氏的打算,我真的是想跳起来给她一巴掌,真是最毒妇人心!怪不得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妃位,这心思也是没谁了。 怀着冲天的怒意,我又一次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我发誓,等我醒了,这俩货我一都不会放过,全部都要浸猪笼! 第24章 chapter 023 逃出永和宫 辰时未到,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刚刚穿好衣服的乌雅氏对隆科多使了眼色,待到他躲进暗门,这才看了看镜子里妆容明艳的自己,扬声说道:“何事?” “娘娘,皇上请各位娘娘去畅音阁观赏表演!”李印抹了一把汗,大声地回答,希望青烟小姐还安然无恙。 “你且先去向皇上复命,本宫一会儿就到。”乌雅氏自妆奁之内挑出一支金钗插入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她的年华终究是错付了。 “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李印抬眼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咬牙离去。 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很快就没了回响。乌雅氏戴着义甲的尾指轻敲桌板,朱唇轻启:“胡庆。” 话音刚落,门外李印方才站立的地方旁的黑影里竟然出一太监打扮的人来,麻杆儿般的身材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粉碎。他推门而入,在离乌雅氏五步远的地方跪地俯耳。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只听得这胡庆的声音细软如丝,分不清楚是男是女,而他露出衣袖的手腕就如纸皮包骨头,甚是可怖。 “你把床下暗格里的女子移到酒窖之中,莫要惊动了其他人。”乌雅氏起身走到门口,对着身后的胡庆留下最后一句话。 夜幕降临,畅音阁内一片灯火通明,各个宫里头的嫔妃们显得兴奋极了,画扇摇来摇去,竟有说不完的话。 “姐姐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脸上一副对台上的表演不大感兴趣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漫着酒香,一身蓝底暗花团蝠锦袍服的钮祜禄氏自是精心打扮,倒显得她旁边清新素雅的佟佳氏略逊一筹了。 佟佳氏虽然听出了钮祜禄氏话中的暗喻,脸上却装出一副不大明白的样子,淡笑着附和道:“是啊,本宫私心想着这宫里头的众位姐妹们是否中意这表演,故而没大注意台上的动静了,倒是被心细的妹妹逮了个正着。” “姐姐莫怪,妹妹也是看姐姐兴致不高,故有此一问。”细挑的眉梢约莫露出几分厉害意思,嘴边的笑容更是灿烂艳丽。 “只是妹妹心里有些奇怪,这青烟姑娘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在哪个地方躲懒儿吧!” 钮祜禄氏那一双透着三分狠劲的眼睛里似笑非笑,死死盯着佟佳氏脸上的微毫表情,一丝都不肯放过。 佟佳氏望了一眼纳兰容若,下午的时候她分明就看见了李印,但是却没有看见青烟的身影,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一想到钮祜禄氏方才那晦暗不明的态度,佟佳氏的心可算是彻底沉了下来,杏眸里抽出急切。 大约过了办个时辰,我背靠在酒坛子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忍不住缩了缩手脚。阴凉的小空间里酒香清冽,连呼出去的气都能凝成白雾。 自打我一进这酒窖,我就被这四面而来的寒意刺棱醒,对面端端正正地蹲着一个瘦到畸形的太监,他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我看,真是想越个狱都难。 “你叫什么名字?”我吸了吸鼻子。 “……”他也不答话,只是感觉到了我的不适,有些微微侧目。犹疑一会儿后站起身挪动着我周围的酒坛,将我围在里面,护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他又默不作声地回到原位蹲着。 此时我与他大眼瞪小眼,这人不会是个哑的吧? 大约是听了乌雅氏的话要看住我,只可惜我的气力已经恢复了个十成十,心下决定赶紧干掉这个太监逃跑,再不离开就要给冻傻了。 “哎!”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从空间里拿出的水果刀已经将麻绳割断,握着刀站起身,还没等我说出什么威胁的狠话,那厢就倒了一个太监。 只见他躺倒在地不停喘息,双手痉挛地捂住胸口,大汗淋漓,面色潮红,吸进来的空气还没有呼出去的多,挤空了肺叶都无济于事。 这不是哮喘病是个什么鬼? 我举着水果刀刚想抬腿跨过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但是走到门口却被身后的喘息声剌得耳朵生疼。我一闭眼一跺脚,把刀收回去之后又回到那个小太监身旁蹲下。 “算是我欠你的了!”看着地上的人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我身伸手到袖笼里拿出变来的舒喘灵,捏起他的下颌就喷了他鼻子嘴里全是。 不得不说这现代的特效药就是厉害,那小太监的气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咳嗽两声过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紧紧地盯着我……手上的药! “想要这个?”我摇了摇手上的药瓶,一脸坏笑。 “想!”他斩钉截铁,竟然喊出了气壮山河的回响。 我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来不是哑巴嘛! “喏!给你!”我笑着塞到他手里,顺手就提起手边最小的一个酒坛子。 捧着舒喘灵高兴坏了的小太监一点也没有发现我手上的动作,自是把这个小瓶子在手上不停地翻看。 “小太监,我这药也不能白给你啊,是不是要付出点代价?” 看了看我手上的酒坛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目露感谢地望着我,嘴角努力地往上翘,大抵是许久未笑过,也忘记怎么笑了,这脸上的弧度很是滑稽。 “来眼睛闭上!”我是要用酒坛砸晕他的,被这种诚挚的眼神盯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姐,奴才叫胡庆。”那太监眨了眨眼,轻声说了一句话,这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啪!”我翻了翻白眼,搬起酒坛子就砸向了他的脑瓜儿,酒水湿了他一身,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 哼!别以为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不敢打你! 第25章 chapter 024 青烟化成烟 寒气森森的酒窖里静静地蜷缩着一个人,早些时辰离去的我没有发现,那被酒坛子砸破脑袋的胡庆根本就没有晕过去,他一骨碌爬起来,把手心里的舒喘灵在袖袋里藏好。 搬起脚边的大个儿酒坛子猛地砸向靠墙码放整齐的其他酒坛,很快,狭小的空间里已经一片狼藉。 他站着喘息片刻,又打翻屋子四角的蜡烛,很快就铺陈而来的熊熊大火如同凶猛的野兽,张开大口、吐着火舌冲着胡庆就扑了过来,炙热的火苗舔舐着衣角,他擦了了擦汗,忽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转身跑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灭顶的热浪顺着风势扶摇直上,火势的蔓延如同脱了缰的疯马,四处乱窜,惊慌的宫人们听着水桶没命地跑,等到火被浇熄,冰窖里的冰都在融化成一滩水,墙壁被熏得黑如火炭,酒窖也成为一片废墟,宫人们可算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胡庆神情狼狈地跑进了畅音阁,彼时台上歌舞正盛,并无人注意到一个太监的到来。 他低头弯腰走上高台,在乌雅氏耳边耳语几句,把永和宫里发生的事情去伪存真讲述了一遍。 “什么?”乌雅氏柳眉一蹙,登时握紧了手中的绢帕。视线无意中扫到胡庆被烧焦的一角,鼻尖还能嗅到和着烟灰的酒气,眼色暗了暗。 “德妃怎么了?这脸色可是不大好!”佟佳氏扯了扯身上的褂子,绵长的言语倒是实打实地关心状。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妾身没事,不过是前几日偶感风寒,这时有些胸闷罢了。”乌雅氏以手遮眼,不敢直视佟佳氏的眼睛。 在这宫里许多年,若说她心里还存有一点愧疚,那就是对佟佳氏了。初入深宫,就数佟佳氏对自己最好,并不因自己是下人就任意打骂,可是自己却趁她重病就瓜分她的宠爱,到底是自己错了。 “德妃,你不若回宫歇着吧,等表演结束,本宫会告诉皇上。”佟佳氏见乌雅氏的眼神一会儿冷厉无比一会儿又充满愧疚之色,抿了口热茶,直视舞台。 “那……妾身就先谢过皇贵妃了,妾身告退。”乌雅氏低眉顺耳,朝着佟佳氏恭敬福身,转身离去,那立在她身后的胡庆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望着胡庆那怪异的模样,佟佳氏双眉一挑,深深看了一眼,并未留意,回过头来继续看表演。现在的她老了,管不动这些不入眼的小把戏了。 谁也没有发现,那阁楼的转角处偷摸儿站着两个人,黑夜里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 李印满脸焦急,也不知道青烟小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纳兰大人,您到底什么时候去救小姐啊?!” “我看,是不必去了。”纳兰容若收回视线,眼底的那一丝担忧也随之褪去。 李印顿时面露凄凉,抓耳挠腮,也不怕以下犯上就一把抓住了纳兰容若的手臂,苦苦哀求道:“纳兰大人,你可不能置之不理啊!小姐是为了救奴才才被德妃娘娘和隆科多抓取的,若是小姐因此遭遇不测,那奴才只能以死谢恩了!” 纳兰容若倏然忍俊不禁,抿了抿嘴,解释道:“李印,你我都多虑了,那青烟只怕是早就化作了一缕烟飘出来了!” 李印眨了眨眼,呆呆道:“纳兰大人可是在与我说戏文?” 闻言,纳兰容若笑着摇头,“李印,你且先回承乾宫看看,若是那青烟还未归来,我自会前去搭救。” 闻言,李印立马挺直了腰板儿,心里想着了但又不敢明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三百六十度瞎轱辘转,良久才一拍脑袋,转身就跑下阁楼去,不一会儿,他就奔到了楼下,朝着承乾宫跑去。 “呵呵!”纳兰容若笑看着黑夜里撒欢儿奔跑、一会儿就没影儿了的李印,良久才转身向着畅音阁里走去,留下一片兰花香。 话说一路未曾歇息的李印跑回承乾宫就直奔偏殿,也不等喘匀了气去。 撩开内寝的竹帘门,只见床上的锦被挂着一条修长的玉腿,走近一看,发现这不是他心里挂念的青烟小姐是谁?她檀口微张,双手紧抱着玉石枕头,嘴角隐隐还有湿意,看来是累坏了。 李印心中那块石头可算是放下了,只是捂着嘴傻乐,果真是应了纳兰大人的那句戏文了,小姐是变成了一缕青烟! 然而,并不是每个宫里头都像承乾宫一样睡得安生,亲眼见到青烟在永和宫做的惊天大事来,乌雅氏眼中也没有显出多少的怒意来,甚至是带着笑的,但这却无端让胡庆如坠地狱…… 第26章 chapter 025 亲手做美食 雾霭轻笼薄暮,微醺的风撞开静谧的厢房,清甜的瓜果香气沁人心脾。晚霞渐渐退去,天幕正在恢复一片空濛。 窗台前的少女单手支着下巴,桃花瓣儿一样润泽的唇不安分地啧啧出声,半张脸隐匿在暗处,可能是睡得太沉,脑袋一点一点,可爱极了。 “哇靠!疼死宝宝了!”我低咒一声睁开了眼睛,咬着牙揉着磕到桌沿的额头。见鬼,差一点就吃到美味的哈根达斯了,这梦醒的也太快了! “呵呵!” “谁!谁在偷窥本小姐?!” 忽然听到一声低笑,我迅速从榻上弹起来,只见窗外闪过一个白影,正往这边走来。 不大一会儿,我的面前坐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儒雅男子,那光洁的额头十分抢镜,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 我撇撇嘴,他打从一见到我就没好脸,我还记着仇呢!不过我对他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只是冷哼一声,随手抓过一个苹果咔嚓咬一口。 “闲得慌来看我,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我含糊不清地发问。 “上班?”纳兰容若微微皱眉,起身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 暖色的烛光恍惚,照着纳兰容若的脸叠着深沉的灰,摆明了是有话要对我说而专门来找的。 “哦,就是执勤、做侍卫、保护皇上。”我收回目光,狠狠地要下一大口手上的苹果。 “今日奉皇上之命出宫办事,所以才有空前来。”纳兰容若很是耐心地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 “哦,慢走不……”最后一个字还哽在喉咙里,我的手就被一双冰寒的大掌握上,在这炎热的夏天感觉十分舒服。 “喂,我没病的好吗?”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我并未收回手。 “昨晚的事李印都告诉我了,既然你撞破了德妃的事,就尽快离宫,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松开我的手,纳兰容若沉思半晌,满脸的凝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其实你不必这么担心我,大概在使臣宴会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我昨夜在睡觉之前突然记起了沈濂的前世就是在使臣宴会上被火烧死的,只要救了他的命,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没理由再赖着不走了。 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就答应,纳兰容若肚子里准备好的说辞也泡了汤,就连准备打晕她带走的手也生生地就僵住了。 “你说的可当真?”他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嗯,比珍珠还真!”一想到任务马上就要完成,心里还真的有那么一丢丢高兴,“容若,皇上让你办的事着急吗?” 眼前的少女拥有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纳兰容若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来骗她,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情。 “不急。” “那好!我请你尝尝我亲手做的美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具叮铃啷当撞在一起,把纳兰容若吓了一跳。 我朝他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转过头又从在书桌底下翻找着,不一会儿就搬出了一个体积庞大的食盒,在桌上摆了个满档,然后眉飞色舞地一一给纳兰容若介绍着。 “这个啊,是提拉米苏,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蝴蝶酥,这里没有烤箱,味道可能差点!” “这个八宝烤鸭我可是加了秘制香料,绝对好吃到神仙都忍不住!”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纳兰容若仔细地听着,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还替我倒了一杯热茶。 “谢谢啦!”我也不客气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说了这么多确实有些渴了。 “这些都是给我做的?”纳兰容若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他并不会自恋到认为她喜欢自己。 “对啊,能让我亲手下厨的人你是第四个,皇帝都没那么大的面子好嘛!”我噘着嘴,巴不得踢醒这个不识好人心的榆木疙瘩! “好,容若在此谢过青烟姑娘了。”纳兰容若微微一笑,想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有说不出的娇憨俏皮。 “不过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不知道青烟姑娘能否解答一二?”他蹙着眉头,还真是很不解的样子。 “你说,我绝对有问必答!” “不知为何,姑娘第一次见到我就唤我‘容若’,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这个啊,因为我喜欢你啊,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稀奇!”我递给他一块蝴蝶酥,以眼神示意他快些尝尝。 纳兰容若见也不能推辞,接过来咬了一小口,浓郁的奶香味儿首先溢满舌尖,颗粒感的砂糖和着酸甜的葡萄干儿一起咀嚼,很是奇特的味道让他惊喜不已。 “怎么样,好吃不好吃?”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见他吃了一口就呆住了,会不会吃不好吃。我还纳闷儿呢,这些我都尝过,味道并不差,会不会是他不喜欢啊? 纳兰容若看着眼前的少女很是好奇的模样,难得轻笑出声,突然觉得她很有趣。 “很好吃!”说着,他又咬了一口,细细品着。 尝完蝴蝶酥,纳兰容若又提着兴趣尝了尝其他的,我还沉浸在他刚才的笑容里,呆呆地望着他,感慨着这么一个如莲的男子未来竟然会过早离世,还是带着酸蚀入骨的思念,一时间有些克制不住,叹了口气。 “青烟姑娘这是怎么了?”纳兰容若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是笑颜如花,这会儿就愁云密布了,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多还是自己想的太少。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以前是觉得是无稽之谈、无病呻吟,现在想来倒是人间箴言了,特别是用在你身上,我是觉得为你量身定制了。” “哦?不只是哪句让人心生异想的话?” 第27章 chapter 026 消暑的膳食 “轻生,不如装死。”望着窗外的天空最后一丝光亮撤下,我笑了,笑得灿烂极了,鬼知道我在笑什么。 纳兰容若也不懂,但他好像迷失在这抹笑容里,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想逃离。 “你知道,人在失去在乎的东西时,由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会想要逃避。就像亲人离世,灭顶的痛苦会让活下来的人会想到死亡。” 我深深地知道他接下来的命运,所以我必须把握机会劝他、暗示他活下去的重要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纳兰容若神情严肃,那种被人轻易看穿内心的恐慌让他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礼貌。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不过我认为克服本能的人才是让人打从心底敬佩的,毕竟活下来的人承受着对亡人的思念,你觉得呢,容若?” 我挑眉看向他,希望他能听懂我话里的暗意。 只是纳兰容若回避着我热切的眼神,僵硬地笑了笑,摇着头:“时间不早了,我该离开了,谢谢姑娘的招待!”说着就起身,夺门而出。 “喂!轻生不如装死啊!”我扶着门框朝着他的背影大喊,迷蒙的黑夜很快就将他的身影淹没。 转身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的吃食根本就没有动多少,我有些无奈。 而正往偏殿走来的李印听到我的呼喊吓了一跳,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加快步伐就往偏殿跑。 “小姐,你怎么了?”李印喘着粗气跑到我面前,见着桌上的佳肴就直了眼睛。 “我在吊嗓子,哈哈!”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拍了拍桌子,“想吃吗?这些都归你了,拿走吧!” 闻言,李印压根儿就不客气,他拿过旁边的食盒,一碟一碟往里捡,还一边唠叨着:“小姐,你要是以后膳食做多了些,可以定要叫李印来,不然浪费!” 和这小子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就是个话痨,嘚啵嘚啵了许久,好不容易打发他走了,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下。 时间一晃而过,眼瞧着使臣宴会就如约而至了。宫里头从上至下都期待着见到那个从远方到来的洋人,宫婢太监们交头接耳,相像远方来客是否会多一张嘴或是多一只眼睛。 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想去凑热闹,便向佟佳氏提出和李印在后方工作。 李印从外面跑进来,“小姐,皇上想吃您亲手做的薏仁西米露,请你去畅音阁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本小姐又不是御厨!”一时火大,我从躺椅上弹起来,指着天就骂起来了。 李印还未站稳,就被我这一番话吓得脚下一滑,愣是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薏仁西米露是吧?冰窖里还剩了些,你端来送过去吧!”我挥挥手,又准备躺下。 “小姐,皇上点名了要请您过去呢!”李印压低了声音有些为难。 我认命地翻了翻白眼,还是从躺椅上起身,跟着李印去了畅音阁,谁让皇帝发话了呢,不去就是个死啊! “皇上,青烟小姐来了!”李印匆匆走到阶前,暗暗往后瞟去的目光表明他实在是对我不放心。 阴凉处坐着的钮祜禄氏一见到阶下的女子就有些不爽快,巴不得她在毒日头底下站上几个时辰才好呢! “朕要的薏仁西米露可也带来了?”康熙笑着问道,不得不说是顶好的心情。 佟佳氏见康熙如此愉悦,脸上自然也挂着笑,“青烟,快些将薏仁西米露分给皇上和各位娘娘尝。” “青烟遵命。”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这命苦的哟,尽做些伺候人的活计。 走到钮祜禄氏面前的时候,我送出去碗又立马收了回来,转向康熙躬身道:“皇上,这薏仁西米露里的薏仁于胎儿不利,贵妃娘娘怕是不能享用了。” “当真有此事?”康熙刚刚发问,佟佳氏就出声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薏仁乃是大寒之物,对龙胎不利。” “即使如此,那青烟就为贵妃另做一道消暑的膳食,如何?”康熙沉思半晌,给出了一个让人喜忧参半的答案。除了钮祜禄氏开心之外,还有谁开心? “民女领旨!” 说完,李印就又领着我回到了承乾宫,我猫在小厨房里,也不知道到底做些什么孕妇能吃,冥思苦想,最终决定做水果沙拉! 我看了看厨房里单调的几类瓜果,撇了撇嘴,还是从储藏空间里拿出了一堆应季的、不应季的水果,还有些宫里都没有的,比如榴莲,要是李印在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满脸刺还发臭的大家伙能吃? 既然我要做就不能白白便宜了钮祜禄氏一人,我做了一大堆,基本上承乾宫的宫人人人有份儿。 水果沙拉制作过程很简单,也不用开火,我留了一些让宫人们自行分了吃,剩下的就一起带到了畅音阁。 嘿嘿,我可只在钮祜禄氏一个人的碗里放了榴莲,也不知道她吃的时候会有什么样多姿多彩的表情,哈哈! 第28章 chapter 027 突然生变故 “爱妃,你身子还为康复,寒凉之物不宜多食。”坐在高位的康熙侧首,看着佟佳氏轻声道。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只是这薏仁西米露实在可口,臣妾嘴馋得紧。”佟佳氏闹了一个大红脸,女儿家的娇态可羡煞旁人。 坐在下首的钮祜禄氏恨恨地看着,凭什么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地享受着属于她的恩宠,她的家世、她的美貌,有什么比不过那个女人! 她发誓,这一切她都会抢回来的! “呵呵,也亏得青烟那丫头能讨得你的欢心!她治好了爱妃的病,朕都不知道应该赏她些什么好了。”放下手上的碗盏,康熙笑得舒畅,嘴边的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听了这话,佟佳氏心跳漏了一拍,听皇上这华丽的意思,这后宫里怕是要多一个人了。 “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觉着青烟这丫头十分讨喜。臣妾的女儿早夭,虽得皇上垂怜,幸得四皇子承欢膝下,但是臣妾很贪心,想让青烟留在身边,体会寻常人家儿女双全的幸福……” 自丛皇八女夭折之后,佟佳氏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话中的辛酸和着泪光一同闪烁。 康熙也有些感伤,他也想到了与自己有缘无分的女儿,又想到自己对青烟的想法,心中不自觉对佟佳氏多了一丝愧疚。 “朕知道了,朕会传旨下去,封青烟为固伦灵玉公主,赐住承乾宫,以后爱妃就能天天见着她,总也算是代替皇八女孝敬爱妃了。” 康熙轻轻地握了握佟佳氏的手,与佟佳氏互相对望,眉眼间浮上的情谊显得格外珍贵。 佟佳氏得到了康熙的许诺,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却也不敢喜形于色,抬手以绢帕按了按鼻子,抬眼看了一眼康熙,说道:“臣妾谢过皇上,青烟那孩子若是知道了,想是会很高兴了……” 康熙见佟佳氏止住了泪势,眉梢一挑,笑着打趣道:“爱妃有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不知道承乾宫以后有没有朕的一口热饭吃了!” 佟佳氏见已经一大把年纪的康熙还像少年时耍着小脾气,颇为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皇上这话就是在吃臣妾的醋了,臣妾的女儿不也是皇上的女儿吗?” 康熙和佟佳氏玩笑着,那种旁若无人的感情让下首的众位妃子格外嫉妒。 这个时候,李印满脸笑容地跑到了阶下,身后跟着一众宫婢。 “皇上,青烟小姐的水果沙拉已经做好了!” 我在后边儿看着这小子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暗暗吐槽,这小子看来是吃好了,没少偷吃啊! 随后,宫婢们快步上前,将手上的碗碟赶紧送到皇上和各位妃子手里。碗里头五颜六色的,也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闻起来倒是很有水果的香甜气息。 “青烟,这些是?”佟佳氏望着碗里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抬头问道。 “回娘娘,这是民女的家乡特产,清热解毒,可好吃了!”我上前回答道。 “朕倒要尝尝,这出了青烟这孩子的地方,特产是不是也给人惊喜!”康熙心情大好地拿起筷箸开动起来。 而坐在下首的佟佳氏见皇上心情很好的样子,闻了闻碗里刺鼻的味道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嘴唇,也拿起筷箸,夹起一块类似樱桃的东西放入嘴里,胡乱咀嚼后皱眉吞下。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些果子味道不一,但都香甜可口,很不错!” “是啊,本宫从未吃过这些美味的果子,相信众位姐妹也如此认为,皇上可要重赏青烟才是啊!” 佟佳氏冲我眨了眨眼,我能感觉那笑里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但也说不出是什么。 “爱妃说得是!”康熙也点头同意,“青烟,不知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青烟什么都不要,只要皇上尝尝来承乾宫坐坐,陪陪皇贵妃娘娘,顺便给我带些好吃的就好!” 我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露啊,再者说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个时代又没有,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哈哈!青烟这是念着爱妃的好啊,要朕如何不准?”康熙眼神含笑,看了看同样喜笑颜开的佟佳氏,意有所指。 “青烟,来,挨着本宫坐下。”佟佳氏朝我伸手。 得了皇上的称赞,我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准备享用美食的时候,忽然听得从钮祜禄氏那边传来细微的呻吟声,还有芝玫的大喊。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 第29章 chapter 028 强行被下毒 钮祜禄氏手上的琉璃碗突地打翻在地,她也从软垫上抓着扶手跌坐,双手捂住肚子,脸色苍白,紧咬的唇也沁出了血色。 芝玫被眼前这突然的一幕吓得慌了神,腿脚发软,跪在地上了也不忘扶住钮祜禄氏。 “快传太医!”坐在高位的康熙终于也被惊动了,一时间,畅音阁内乱作一团,钮祜禄氏被迅速抬进了畅音阁里的内间,李印也匆匆地赶往太医院。 “皇上,青烟姑娘不是治好了皇贵妃娘娘的病吗,何不让她给贵妃娘娘瞧瞧?” 屋子里的人正屏息等着钮祜禄氏醒来的时候,而康熙和佟佳氏则在床边候着,我们一干人等都在屏风外。 站在乌雅氏身旁的一个女子开口了。 “娘娘怕是高估民女了,民女只会看一些小病,贵妃娘娘可是凤体,民女岂敢冒犯。”我低着头,冷冷答道。 神经病,我又不是人民公敌,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要抓着我不放? “听这话里的意思,青烟姑娘是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 “听娘娘这话的意思,是预见了贵妃娘娘会死吗?”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如果怒火是有形的,我现在铁定已经是一堆黑灰了。 “宜嫔,平日里不晓得你的嘴竟这样厉害。贵妃还在里面昏迷不醒,你倒有闲工夫逞口舌之快!” 对方还未爆发,站在旁边一直作壁上观默不作声的德妃突然开了口,我一时不懂她这样做的原因。 毕竟我知道了她喝隆科多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她不搞我就不错了,怎么会帮我说话? 不过还不等我细细探究,佟佳氏就从屏风那头急忙走了出来,环视一周,并没有看我,视线最终定格在德妃身上。 “众位姐妹都各自回去吧,也不必在这里耗着了,皇上这会子见不得吵闹,贵妃亦如是。”佟佳氏嗓音沉沉,燥热的殿阁奇异地凉了三分。 宜嫔似乎是见为我撑腰的人来了,低头不语。 “贵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有皇上和皇贵妃陪着,那些暗地里不安分的小人会收敛着些。” 逆着光,我看不清乌雅氏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晦暗不明的话里意有所指,再想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却见她盒那个宜嫔已经走出老远了。 我有些懵。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说话都阴阳怪气的,难道我遇上了老话儿里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烟,你也回去吧。” 此时,屏风外就只剩佟佳氏和我还站在那儿,她匆匆瞥了我一眼就转身走进了屏风那头。 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钮钴禄氏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鞋底砸过地板的哒哒声,还有佟佳氏浅细的安慰声……所有声音都交杂在一起,我的脑袋就像快要炸了一般。 我蹙了蹙眉,还是听佟佳氏的话离开了畅音阁。在路上还碰到了背着药箱疾跑的太医和前面带路的李印。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我也想踩在云里一般,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承乾宫,总觉着心里头悬着一团迷雾,撞也撞不开。 话说还躺在畅音阁的钮钴禄氏已经恢复了意识,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渍湿了衣襟,脸上也有液体沿着下颚不断滑落,苍白透明的脸色让旁观的人不自觉心紧了紧。 终于太医抱着药箱奔了进来,跌跌撞撞跪倒床前,气还未喘匀就颤颤巍巍替钮钴禄氏把脉。 “贵妃到底怎么样了?肚子里的皇子可还好?”康熙的脸上有着为人父的担忧焦急,但为人夫的那一份却更像是即兴演出,每一分都是顺便。 “回、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动了胎气,有小产的症状,但是幸得上天保佑,皇子并无大碍,待奴才开些个安神益气、补血养胎的药,不日便可调理好!” 那老太医不敢怠慢,也顾不得顺气了,趴在地上回答道。 得知钮钴禄氏腹中的胎儿无恙,康熙眉间的沟壑明显松弛了不少,他这才厉声问道:“贵妃为何会如此,究竟是何事导致?” “想是误食了寒性毒物,故而会惊悸昏厥。” “不、不会的!”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芝玫突然在康熙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皇上,自打娘娘怀孕以来,一切膳食奴婢都仔细着,一一让人试毒了才敢呈给娘娘,万万不会出现像太医所说的误食毒物一事啊!” “皇上,百密尚且有一疏,奴才们一时失察也是情理之中,小惩大戒也就罢了,以后仔细着些也就是了。”佟佳氏声音不大,但却让跪在地上的芝玫抖了一下。 “嗯,爱妃说的极是。既然如此,你去到太医院开些药,让贵妃好生养着,若是再出了岔子,朕定不轻饶!” 康熙不想再追究此事,跪在地上的老太医自然清楚皇上的心思,整个皇宫最不喜欢这一胎是皇子的,恐怕就是皇上了,说不定此事就是皇上主使。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罢了。 “皇上,一定是有人给娘娘下了毒!” 康熙和佟佳氏正准备起身离开,趴在地上的芝玫突然大喊一声,瞪大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再用力些就要顺着呼吸弹出三丈外。 第30章 chapter 029 突然被传召 然而,芝玫这话一出,并没能引起多大的反响。 康熙听了之后,没有开口的意思。还是佟佳氏率先打破了僵局。 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我记得你叫芝玫,只是这为主子鸣不平也要有凭有据,空口污人清白是要受杖责之刑的。” 康熙坐在一旁跟着笑,像是听不懂话中的意思像是在茶馆看戏。 “皇上……”芝玫正咬着牙齿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就听钮祜禄氏的手伸出纱帘,声音微弱,“芝玫没有说错,臣妾吃了青烟姑娘做的沙拉,就腹痛难耐……” 她的五官皱成一团,又咳嗽了两声,“臣妾恳请圣上检查青烟姑娘的沙拉,还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一个公道!”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跪在地上。 这时,康熙顿时抓住了钮祜禄氏苍白的手,将她捞回床上,拉过锦被盖好,,靠着她坐下身来,“朕知道爱妃辛苦了。” 康熙看着钮祜禄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宽厚的大掌抚上她的小脸,“只是爱妃方才说什么孩子话,皇子有损,自当追究,朕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李印!”康熙中气十足地对站在门口的李印喊话。 “奴才在!” “吩咐下去,彻查此事!” “嗻!” 日头渐渐西斜,距离佛朗西使臣到达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我在承乾宫却久久未等到佟佳氏回宫,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已经成长成参天大树了。 “小姐,您也别望着外面了,还是尽早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吧!”文嫣捧着一摞蓝布册子走了进来,看着我还是她半刻钟前进来时看到的那样,有些无奈。 “晚上的宴会?那我要先确定我能不能看到月亮。”我扶着椅子站起身就往内室走去,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突然,只听得背后一阵糟乱的脚步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不好的消息,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青烟小姐请留步,咱家奉了圣上口谕,带你去畅音阁说明事由!”尖细的公鸭嗓有着穿透耳膜的魔力,那翘着的兰花指顶在胸前,和我一样搞不清状况的文嫣问出了我正想问的。 “陈公公,娘娘也在畅音阁,也不知道皇上是为了何事召见小姐呢?” 这个被唤作陈公公的却瞟也不瞟她一眼,径直往前两步,冲着我的背影说道:“皇上究竟为何召见青烟小姐,岂是我等奴才能够揣测的?不过有皇贵妃娘娘在,青烟小姐自然不会有事儿。” 我慢慢悠悠转过身来,瞥了一眼他身后站得笔直的侍卫,忍不住在心里朝天翻一个白眼:我又不是什么江湖第一杀手,来抓我犯得着动用这么些个人?小题大做! 虽然我在心里这样暗暗地腹诽着,但是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我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 半晌后,微微一笑,“这外面的太阳毒辣,也难为陈公公跑一趟,为了聊表歉意,这一盒白玉膏就送给公公了。” 陈公公瞧了瞧手里的银盒子,沁心幽香的让在殿前侍候的他很快就认出了这是高丽国进贡的养颜圣品,于是不动声色地放进袖袋,这才露出了一丝笑。 “既是青烟小姐的美意,咱家也就收着了。”说完,陈公公便往后使个了眼色,转身随着一干侍卫离开。 我嘱咐文嫣不要为我担心后,也随着陈公公一起离开了承乾宫。 陈公公他们走得很快,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我在后面追也追不上,索性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荡。 “青烟小姐快着些吧,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咱家也担待不起啊!”走到畅音阁门口,陈公公一回头,见我还远远地吊车尾,又急躁躁地转过头来催我。 我也依言加快了脚步,陈公公将我带到了楼梯口便止住了脚步,让我一个人上去,那些侍卫就将畅音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撇了撇嘴,一步一个台阶,走到钮祜禄氏躺着的那间房间,推开房门,只看到康熙坐在床头拥着钮祜禄氏,芝玫和李印退在窗口,都是低头站着。 咦,佟佳氏呢? “青烟,你可知罪?”康熙转过头来看着我,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机我看得真切。 我默默地走到康熙面前,依着李印他们平常的样子朝他喊了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对于他的问题我就当做没有听见。 康熙确实对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平静模样感到惊讶,对于这种形式的服软他十分受用。于是只能开口叫她平身。 “青烟,你可知罪?”将怀里的钮祜禄氏交给芝玫,康熙从床上起身。 “啊嘞?民女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难不成是皇上在和民女说戏文?” 第31章 chapter 030 打入辛者库 “放肆!皇上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芝玫拔长了脖子,怒意深深。 我也懒得搭腔,这个钮祜禄氏平日里蛮横惯了,所以连她手下的宫婢也敢在康熙面前吆五喝六,也怪不得会在冷宫了此残生了。 果然,康熙神色不悦地睨了她一眼,芝玫立马噤声。 “青烟,朕问你,你为何要在贵妃的膳食里下毒?若是从实招来,朕便给你留个全尸!”康熙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了康熙的话,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就是朝堂还需要遏必隆的效力吗,所以牺牲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也没有什么大碍。若非还顾着佟佳氏的心情,只怕是在承乾宫就把我的脑袋拿下来了。 “民间盛传,皇上爱民如子,英明神武,待人接物处处公允,民女想要在此为自己申辩一二,还请皇上恩准!”说着,我又跪在了地上,前额贴在地上,动也不动,大有康熙若是准许我就跪死在这里的决心。 康熙愣了愣,见她不为自己求情,而是不卑不亢地寻求可笑的公平,不禁对眼前的少女高看了几分。 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康熙决定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反正她的死是势必要演给遏必隆和钮祜禄氏的一场戏,无法回避,让她临死之前说完想说的话,也算是给了她想要的公平吧。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但是若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朕定会将你严惩不贷!” 我只想说呵呵!说的像他什么时候对我好过似的。然而我也只能继续对他的道貌岸然表示堂而皇之的感谢。 “方才民女听皇上说,有人在贵妃的膳食中下毒,可是这与民女又有何关系?据我所知,贵妃的膳食自有专人试毒。”真搞笑了,钮祜禄氏被人下毒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芝玫,你来同青烟细说,务必事无巨细,让她了解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康熙看向一旁早已恨得咬牙切齿芝玫。 芝玫红着眼睛,从床边走过来,一步一顿,我相信只要没有人在,她一定会冲过来将我撕碎。 “今个儿贵妃娘娘只是喝了些燕窝粥,待到来到畅音阁,又食了些青烟小姐亲手做的沙拉,刚刚一吃完,娘娘就腹痛难当。奴婢留了个心眼儿,当下就将娘娘用的碗碟留下来了。” “太医院的钟太医来瞧过,说是那碗里有夹竹桃粉末,正常人用了不过是活血化瘀,可是有孕的之人若是用了,就会导致流产!也不知娘娘到底是何处得罪了你,你竟如此狠毒!” 芝玫那颤抖的手仿佛是触电般指着我,演得像真的一样,在她背上插上一根窜天猴,她还真就能上天了。 康熙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重复了一遍他大从我一进门就说的话,“青烟,你可知罪?” 哟!也不知道这是谁做的局,分明是要搞死我啊! “民女不知道芝玫说的夹竹桃粉末,更不知道民女何罪之有。” 如果真是我下的毒,我早就自杀了,还等着你们来抓我?神经病! “奴才也可以证明,青烟小姐做水果沙拉的时候奴才都在一旁看着,青烟小姐是绝对不会在贵妃娘娘的碗里放夹竹桃粉末的!”李印忍不住开口了。 “哼!李印,青烟小姐与你素来交好,你的证词自然算不得数!”芝玫高扬起头,对于李印的话表示不屑。 “既然李印的话不能作为证据,那么我倒想问上一问,在娘娘碗里查出的夹竹桃粉可是在所有人碗里同样都查到了?”我也不恼,看了一眼歪坐着看戏的康熙。 “问这些作甚?”像是不满意我脸上未出现惊惧的表情,芝玫也懒得跟我闲扯淡。 “你只管回答我。” “太医只在贵妃娘娘的碗里查出了夹竹桃粉末!”李印心直口快。 “青烟小姐,也别再强辩了!娘娘是吃了你做的沙拉才会动了胎气,难道你还能舔着脸说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不成?”芝玫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我也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就连康熙也跟看智障一样看着我,“虽然我知道我聪明过人,但是也没有到能够跟钦天监抢饭吃的地步!” 芝玫一愣,连生气都忘了。心中只道是这死丫头知道死期已到,发疯了。 “请皇上恕罪,民女只是觉得如若我能在众多碗碟中算出哪一个是送到贵妃手上的,那不挂牌儿给人算命且是可惜了了!” “青烟,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芝玫这下算是忍不了了,当着康熙的面对着我大喊大叫。 “够了!朕还在这里呢!”康熙一抬衣袖,望了望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陪这个这个丫头耗了这么久。 “来人,将青烟打入辛者库,容后再审!” “皇上,万万不可啊!青烟小姐身子孱弱,如何能受得了辛者库那份儿罪呢!”李印突然跳出来俯首在地,为我求情。 “既是如此,那你就和她一起去吧。” 说完,康熙起身走到门口,留给我们一个潇洒的背影,显然是不想再听到任何言语。 “哼!有你们好受的!”芝玫恶狠狠地瞪着我们,其实是为了掩饰她的心虚,只要青烟一死,后宫里的这把火就不会烧到她上了。 很快,侍卫从外面冲进来,架起我和李印就往外走。从她身边路过,我轻笑一声,用低到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先把自己身上的腥味儿洗干净再来管我吧!” 芝玫当即瞪大了双眼,她难道发现了什么? 第32章 chapter 031 凭空变食物 众人期待已久的使臣宴会终于来到,畅音阁已经坐满了人,人人推杯换盏,在席间找寻自己新的机会。 唯独钮祜禄氏没有出现。 最高的那张座位上坐的依旧是康熙,他身旁坐着佟佳氏,端庄高雅。两人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俯视着众人。 舞台上的舞姬们卖力地扭着纤腰,一片片梦似的薄纱迷乱了众人的眼睛。从佛朗西国来的使臣看什么都带着新奇的眼神,与上座的康熙偶有交谈。 席间的各方官员举着酒杯你来我往,言语间离不开官场与情场。 此时坐在右下首的乌雅氏并不急着融入他们,无名指上的义甲轻叩桌面,胡庆低着头靠近了几步。 “娘娘,芝玫传话来说,事情都办妥了……” “嗯,烟花表演快开始了吧?”乌雅氏若有所思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烟花表演就开始了。” 闻言,乌雅氏缓缓坐起身来,又另起话头道:“胡庆,你可要好生欣赏今晚的烟花表演啊——!”拉长的尾音让胡庆莫名心慌。 弦月似剑,醇厚的深蓝在天幕上泼得均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响在耳边,惹得人一阵心烦意乱。 皇宫里除了畅音阁热闹得不行之外,我和李印在辛者库的破房间里也聊得正嗨。 “李印,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我拍胸脯保证道。 “小姐,你别这么说,若算起来,应该是我连累了小姐才对。”李印说着就在我面前拜倒,把我给整蒙了。 “李印,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有什么话就坐起来好好说!”我拍了拍旁边的杂草堆,然后一把把他拉到我身边坐着。 “奴才和芝玫是姐弟,入宫之前我们相依为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入宫之后,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些年,她明着是在贵妃身边当差,其实是为德妃效命。” “她当然也就不会再认我,每次见她都是绕着走。每当她假借贵妃娘娘的名义欺负宫人的时候,我都会去我曾多次劝她,但是也都会落到额那些宫人一样的下场。” “日子久了,就算我避开她了,她还是会想着法儿地对付我,怕也是这样的原因,让与我亲近的小姐落到这般境地……”说到最后,李印很是伤感地收了声。 “那你肯定是做了什么事让她生气了!不过她也太夸张了吧,记仇的人通常活不久。”老实说,我并不擅长安慰人。 李印抬眼看看我,又马上低下头,靠着墙,抱着膝盖,声音沮丧极了,“像小姐这样快乐的人是不会明白奴才的苦难。” “谁说我不懂了!”我不服气地拿出一盒椰奶糕,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着。 “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对芝玫的所作所为抱有任何愧疚之心,她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进宫前后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不过是因为进宫后见的东西多了,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罢了,很正常!” 李印听了也只当是听了,抱着膝盖就没有搭腔的意思。 “你也别不信,她的心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然而郑重的眼神维持也不过一秒,立刻捡起一块椰奶糕塞到李印的嘴里,嬉笑道:“嘿嘿!好吃吧!” “小姐……”李印含糊不清地说道。其实他相信小姐说的是真的,毕竟她每一次读自己的心事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可那又能怎样,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又递给他一个装着水的竹筒,“不过呢,这次的事,跟芝玫只有一丢丢的关系,她顶多就是一个推粪球的屎壳郎,真正拉粑粑的另有其人!”好吧,原谅我用这么恶心的比喻。 李印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望着手里的竹筒,“小姐,这些吃的和喝的哪里来的?” “呃……我藏在袖袋里的!”我挠了挠头发。 “……小姐好厉害。”李印低眉看向我窄小的袖口。 “嘿嘿,是吧?”我干笑两声,捂紧了准备拿出来的酱肘子。 “小姐,烟花快开始了!”李印突然望着窗外,笑吟吟地说道。 “嗯,我们在这里欣赏烟花绝对是前无古人啊!”我把酱肘子趁机塞回空间,“哼!那些凡人看烟花的时候绝对会被我的创意感动哭!” “是的啊小姐!到时候皇上一定会亲自来请小姐出去呢!”李印很给面子地应和。 “到时候请你吃满汉全席!” “奴才先谢过小姐了!” “哈哈!不谢不谢!” “……” 我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侃天侃地,至于明天是死是活,那该是明天关心的事呢! 第33章 chapter 032 毒计暗中生 静谧的冷宫地带往日里就是挖地三尺也不会有人在,今个儿却整齐地站着一堆拿着火把的宫人。借着火光,地上摆放着一丛一丛的烟花筒子。 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小太监猫着腰在远处瞧着这一切。 “都准备好了吗?”这个塌鼻梁的圆脸老太监谨慎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而这个长相白净的小太监明显就迟钝多了,他敲了敲他可爱的小脑子,回答道:“回大总管的话,奴才已经在辛者库外面放好了火药,只要这边一点燃,辛者库就会立马燃起大火。” “好了,你回去候着吧,咱家也要像主子回禀了。”那老太监看向小太监,声音有些别扭,习惯了尖锐的公鸭嗓,少有的压低还是很难受。 小太监像是在等待这解放的一刻,连忙转身就走,回到他应该在的队伍里。 我托着脑袋,呆呆地瞧着连星星都少得可怜的夜空。 “李印,戌时三刻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多少遍问他这个问题了,得到的答案却始终如一。我干脆坐起身来,改为双手撑着脑袋。 “小姐,有了有了!”同我一样紧盯着天空不放的李印突然大爆发,在我的耳边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我无奈地挠了挠耳朵,随他一起看过去。 要说我对烟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嘛,这个还真没有,在现代见惯了烟花的各种特技,对于这古代的简单花样我还实在不感冒,哪怕这烟花经我手改造过。 “小姐,这烟花好漂亮啊!奴才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李印看着一朵一朵的烟花升上天,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绽放,又四散落下。 我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八颗牙齿,“放心,这些烟花你天天都能看到的!” 李印把这当成是承诺了,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古怪的嗤嗤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我闻到了刺鼻的火药味儿,从地上滋起来的火星子一冲两米高,火势蔓延的速度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很快就给本就闷热的辛者库带来了滚滚浓烟。 “咳咳咳咳!”我拉着李印趴在地上,管不那么多了,当着他的面就从空间里拖出了两套防护服,拿出一套塞到他怀里,“快,穿上!” 眯着眼望着这张被呛得通红的脸,李印竟有种看到天神的奇怪感觉,鬼使神差地拿过这个硬邦邦的家伙,在她的帮助下套到了身上。 见鬼!肯定又是德妃那个毒妇,想要趁乱将我灭口,我还偏偏不让你如意! 整个行者库空无一人,如此大的一场火却没有人来救火还有那上了锁的大门。 然而咱二十一世纪的人才也不能怂,我不过是甩出了一把梯子靠上窗户,烟雾将李印目瞪口呆的表情搁在视线之外。 我拍了拍李印的肩膀,“快,上去!”说完,也不等他缓过劲儿来,我推着他就往梯子上顶。 背后的火焰像是长了眼睛,跟着我摩擦,即使是穿了防护服,我也能够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看到李印的脚跨过了窗台,我三下两下也爬了出去,收回梯子的瞬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就这样跑掉的话,乌雅氏那个混蛋肯定是不会放过李印的。 “小姐,你在干什么啊,快点下来啊!”站在窗台下的李印见我久无动作,低声催促。 “死就死吧!”说着我又是一甩衣袖,于是行者库多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好了,我们走吧!”说着,我抓着李印就跑。 “等等,小姐!”李印一把拽住我,指了指我们俩身上的防护服,“这个还是脱了吧,太惹眼了,而且我知道一条出宫的小路。” “好吧好吧!”我又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的防护服,连同李印身上的,一起塞回了空间里。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大火就染红了天空的一角,在畅音阁的众人这才注意到皇宫失火了,一时间,纷纷撤离,皇宫里到处都是提着水桶狂奔的宫人。 然而李印带着我刚刚逃到城门口。 “李印,这是皇贵妃给的一些珠宝,我以后也用不到了,都给你吧!离开京城,找一份活计,安生地度过下半生!”我抿了抿唇,对这种到来的分离不甚习惯。 “小姐……”李印红了眼眶,明显是因为分别有些想哭。 “诶!你可别招我哭!”我的眼睛四处看着,这样才能让眼泪滚回肚子里,“李印,听着,这些钱可不是白给你的!” 李印揩了揩眼角的泪,“小姐请说,奴才一定万死不辞!” “在不久的将来,明珠府会传出纳兰容若重病的消息,到时候我需要你去告诉她一句话——轻生不如装死!” 听了这话,李印不住点头,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好了,我要走了!”说着,我退后几步,然后开始转身奔跑,李印像是脚下生了根般,走不动一步,只是任凭眼泪决堤,竟是怎么样也忍不住。 因为我也不熟悉清朝的街道走向,再加上宵禁,我是彻底迷路了。 “算了,还是别折腾了,就这样回去吧!”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走到一个角落,开始默念杂货铺的名字。 朦胧的白色光芒从项链笼罩全身,我仿佛看见了杂货铺里熟悉的一切,下一秒,街道上哪还有人在? 然而本以为没人发现的我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竟有人目睹了我的消失。 “仙、仙女下凡呐!”扒着墙角的老乞丐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坐在地上哇哇乱叫。 不一会儿又笑着跑远,边跑边喊着“仙女下凡”,惊得整条街早已入睡的百姓们纷纷点亮烛火,探着头想要一探究竟。 一时间,本是宵禁的时候,大街上却灯火通明。 还在城门口踌躇感伤的李印听到这话,呆愣了半晌,终于破涕为笑,小姐应该安全离开了吧…… 第34章 chapter 033 我又回来了 一睁开眼,我看到的就是杂货铺那杂乱又黑暗的储物间,天知道死里之后的喜悦我是多么想要与人分享。 “枫泾!铃子!我回来啦!” 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呼喊着这座房子里仅存的两个人类。然而,并没有人回应我。 “铃子,你们在哪里啊?”我抓起了茶几旁的电话,说起来像是在清朝待久了,现在拿起手机有着明显的不适应。 “啊,你回来了。我和枫泾在外面,晚点才能回去!”铃子的声音听得有些不清楚。 “那能吃上晚饭吗?”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大约十一点半的样子。 “当然,我不跟你说了,枫泾在叫我!” “那……”我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虽然在辛者库困着的时候吃了些东西,但是逃命的时候也跑了这么久,早就进入了十二指肠成了肉糜。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用来垫桌脚的厚书,由于好奇心驱使,我捡起来一看,是一本历史书,其中一页被折了起来。 翻看一看,是清朝的历史,具体来说应该是关于纳兰容若的生平,粗粗浏览完毕,纳兰容若的结局并没有改变,简单的四个字概括——英年早逝。说不遗憾那是骗人的。 算了,还是先出去吃些东西。 我从后门走到大街上,看着马路两旁冒出来的各种汽车、公交车、自行车,还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捧着一杯草莓奶昔走走停停,想着纳兰容若,想着佟佳氏,也想着李印,也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到了十字路口,我看到道路广角镜里有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已经跟了我好久,原以为是我挡了他的路,可是他又一直没有鸣喇叭,慢慢悠悠地跟在屁股后头。 现在正是饭点,来往的人也很多,我也不能确认他是不是跟着我的,所以也不好发作。 我随意地拐入了一个巷弄,那车果然没有继续跟来。就在我走出来的时候,不期然被一只手搭上了肩膀。 “请问,你是青烟吗?” 清越的磁性嗓音熟悉极了,我呆在了原地,不敢回头。 知道人没有睡醒的时候什么样子吗? 我想,现在目光呆滞、嘴巴圆张,说不出一句话的我正呈现出了教科书式的榜样。而那位拍我肩膀的男人则不甘寂寞地走到了我面前。 “虽然很鲁莽,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青烟吗?” “啊嘞?”我眨眨眼,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和纳兰容若长的一毛一样,即使换成了现代人的打扮也一样迷人。 温润的桃花眼里噙着歉意的笑,纯如玛瑙的黑发闪着微光,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洁白的衬衫剪裁得体,笔直的西裤熨帖,将那逆天的大长腿显露无疑。 “很遗憾,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叫龙惊羽。”凭着仅存的理智,我摇了摇头。 “这样啊……”他低下头,有点失望的样子,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来,笑得灿烂,“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啊!那很好啊!”我敷衍地笑笑,暗骂自己花痴。扭过头就像离开,不过却被横过来的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你好,我叫叶衍!”他礼貌地笑着。 “你好。” “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叶衍握着我的手,眼中的真诚晃着我。 “刚好有吃午饭的时间!”我抽回自己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叶衍会心一笑,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很有幸能请龙小姐吃饭!” “谢谢!”我也配合地应着声,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一气呵成。 叶衍也坐了上来,发动车子,“你不怕我是坏人?” 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都喜欢问这句话。 “啊,坏人都怕我。”我看着窗外,一会儿该吃些什么好,鲍鱼还是澳洲大龙虾? 他调低了车内的温度,打开了音乐,是不知名的小调。 “我刚刚来到尚城,也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你想去哪里呢?” “前面红绿灯路口左转,顺数第五家绮梦咖啡厅,他们家的白巧克力慕斯配草莓果冻是一绝。”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宰他一顿,是因为他全身上下,车里车外,没有一件能让我将他判定为有钱人的证据,值钱的也就这辆车了,只怕也是借来的。别等到时候付账的是我。 “好,我也很喜欢吃甜食!” 看吧,知道自己找台阶下,绝对是个穷光蛋! 来到绮梦咖啡厅,美女老板娘熟练地问我是否照旧点单白巧克力慕斯配草莓果冻,我朝身后的叶衍努了努嘴,老板娘了然地问后面的叶衍,于是两份同样的白巧克力慕斯配草莓果冻摆在了我们面前。 叶衍闷头吃了半晌,我也没有说话。他突然拿汤匙敲了敲碗沿,坐直了身子,“你,知道纳兰这个姓吗?” 听,终于舍得说正题了。 第35章 chapter 034 有故事的画 我漫不经心地咬着铁勺,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是了,我有一点小小的抵触情绪,即使我猜测他与纳兰容若有某种微妙关系,但这并不代表纳兰容若招人喜欢的特质会无条件地遗传给他。 “哦,叶赫纳拉氏的分支吧。” 叶衍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惊讶,“你知道?” “书上看到过。” 他把凳子微微地往前挪了挪,“我原名纳兰衍,是纳兰容若的后人。之所以会在见到你时喊你‘青烟’,也是因为祖上传下了一幅青烟的画像,虽然知道青烟不可能活这么久,但是下意识就喊出来了……” 他说了很多,但是我的耳朵在听到‘画像’两个字之后就选择性失聪了。 “等等,你是说,你有我……哦不,是青烟的画像?” 叶衍拱了拱鼻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我看里面的照片,“算起来这也是古董了吧,所以我把它捐给了布林斯特学院的博物馆了!” “……”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一定把他吊起来埋进地里! “叶先生,你吃好了吗?吃好了的话麻烦带我去布林斯特学院看看那副画像吧。”我放下调羹,拿起餐巾擦擦嘴。 “当然!”他意料之中的爽快答应。 布林斯特学院是尚城这座弹丸之地唯一的大学了,综合实力也是全国靠前的,占地面积也是大到没话说,至于叶衍刚刚提到的博物馆就是布林斯特学院的校友出资建的,它的价值自然也不必多说。 但是据我所知,博物馆只在上午开放,眼瞅着都快到下午两点了,还能看个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一点,车已经在博物馆门口停下了。 叶衍为我打开车门,“走吧,就在三楼清朝展馆。” “我想,我并不会穿墙术。”我皱了皱眉。 穿墙术?他明显不懂我的意思,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博物馆大门,瞬间get。 “我想,我应该会穿墙术!”叶衍学着我的样子皱了皱眉,眼中的笑意甚浓。 “那好吧!”我不禁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笑了。 说着,叶衍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门口,膀大腰圆的保安也从保安室走了出来。 “诶诶诶!明天再来吧,博物馆关闭了!” 在学校的好处就是,人人都可以肆无忌惮,保安也无法免俗。 我的脾气向来不好,正准备怼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博物馆大门发出“验证成功”的机械女声,玻璃门应声而开。 博物馆的保安都知道,博物馆的大门需要保安室和馆长的共同验证成功才能开启,而就凭一张脸能够让大门开启的人就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博物馆捐赠人了。 保安瞠目结舌,“啊!您,您是……” “不好意思,我们想去三楼看看,一会儿就出来!”说完,他就拽着我大踏步地直冲向三楼展馆,把后面咿咿呀呀半天的保安甩在了后面。 我抽空回头看了看那保安,也不知道他的下半句是什么,但是这种疑惑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震撼冲得一干二净。 博物馆的三楼与其说是清朝展馆,倒不如说是纳兰家的遗物供奉。偌大的展览馆竟没有多少除纳兰容若外的人的展品,包括康熙。 叶衍带着我穿过垂着纱幔的字画廊,端着砚的方桌,插着箭翎的破旧箭筒……我们到了一面空白的墙前面。 “画儿呢?”我问他。 闻言,叶衍才突然想起来,也不知道在墙上摸到了什么,从天花板上下落一幅高达两米的画卷。 画中人松散着长发,峨眉淡扫,眼眸半遮,映射出来的纯净与魅惑毫无违和感,柔和的鹅蛋脸却紧张地绷起,手上死死地握着一把火铳,滑落腰间的锦被像是舒展着绚丽羽翼的凤凰…… 我看呆了。虽然我自认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一角,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问自己一句:画上人的真是我吗? “本来这幅画是和一封很长的信一同放在木盒里,但是后来信上的字看不清了,担心画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所以祖父才决定把这幅画捐给博物馆。”我看着画,叶衍看着我。 我已经习惯了他句句埋雷的说话方式,“方便告知信件的内容吗?” “当然,我小时候就常听祖父念给我听。说起来,这信的内容倒是很不错的睡前故事。”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怀念。 “祖父说,佛朗西使臣抵达京城的那个夜晚,祖先刚刚从边疆回宫……” 我认真地听着,也开始赞同叶衍的想法,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睡前故事。 原来,纳兰容若一直都觉得我和李印逃过了辛者库的那场大火,即使他在现场发现了那两具被烧得像黑炭的尸体。 后来,纳兰明珠一族不断做大,康熙的忌惮之心更是从未松懈。为了制衡党派之争,康熙使计让纳兰容若意外暴毙,打算对外宣称突感寒疾。被困明珠府的纳兰容若原本打算就此了却余生。不想,李印找机会潜入了明珠府。 李印在纳兰容若的床前重复了我对他说的那句话——轻生不如装死,纳兰容若对这句话仿佛有了一些理解,装死逃过这一劫,之后就过上了四处走走看看的悠闲生活。 “真好!”我由衷地感叹道。 “是啊,想来那位叫青烟的奇女子是一早就聊到了纳兰容若的结局吧,所以才会说那么一句话!” “哦哟!叶先生直呼自己先祖名字的啊!”我看着他,脸上的调侃说明我们之间好像有些熟络了。 “名字的作用就是便于称呼。”叶衍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镜片的反光让我不禁眯起眼。 “对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在博物馆里见到这幅画,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吗?” “也不是。”叶衍摇摇头,“这角落很偏僻,也没有特地放在书画区,发现这里的人本就少,没看到也并不稀奇。” “这样啊,那等开学了,我组织一帮小伙伴来看看!”还得让枫泾和铃子一起都来看看,我的魅力是跨时空的! “你是是布林斯特的学生?” “没错。” “啊~原来是这样。” “那叶先生呢,是什么职业?” “我?以后会见面的。” “……” 呵呵,铃子说,吊胃口的人都活不太久。 第36章 chapter 035 女鬼找上门 出了博物馆,叶衍提出要送我回家,但是我拒绝了,只让他送我到刚才吃饭的绮梦咖啡厅。 要知道,女人的报复心很重,既然他不告诉我他是做什么的,那我凭什么告诉他我住哪里? “龙惊羽同学,记得早点回家!”叶衍打开车窗朝我点点头,带着三分温柔的笑意。 “知道了叶先生!”干脆利落地转身,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咖啡厅。 “老板娘,三份蜂蜜熏衣草松饼加一份草莓芭芭露亚打包,记枫泾账上!”我趴在吧台前,豪气干云地点单。 “小羽,枫泾知道你早恋吗?”吩咐兼职小工忙活我的甜点,而老板娘则是饱含热情地关心我的八卦。 我怔了一下,失笑道:“别闹,我又不认识他!” “啊!”老板娘一脸‘你不必解释,我都懂’的表情,“肯定是附近的人!” “……”excuse me?这怎么还越描越黑了呢? 我敲敲透明的玻璃桌面,“我的甜点呢,怎么还没好?” “喏,免费送你本店新品,草莓夏洛特!记得给枫泾尝尝啊!”老板娘手速极快地从小工手里平稳地扯过托盘,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叠堆满草莓的精致蛋糕,小心装好,一起打包递给了我。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个花痴,“知道了!” 抱着纸袋,往杂货铺走着。我一边吐槽咖啡厅老板娘的花痴,一边羡慕枫泾有一张老少通吃的好脸。 绮梦咖啡厅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才到这座小城的,那个时候算是很高档的地方了。那天我发高烧,铃子抱着哭闹的我从咖啡厅门口经过,瞬间我就被里面飘出来的香甜味道吸引得忘了哭。 是枫泾走进咖啡厅买了一杯草莓慕斯给我,我才不哭的。以后每一次生病,吃药,打针,枫泾都会用这一招儿来哄我,他也因此成了咖啡厅的常客。一来二去,枫泾和咖啡厅老板娘混熟了,原本一份草莓慕斯也变成了三份,后来就变成了承包所有的草莓甜点。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老板娘到现在都以为是枫泾爱吃草莓慕斯,她不知道,每次她说以新品名义赠送的甜点最后都祭了我的五脏庙。 也不知道老板娘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是不是因为枫泾。 一路地胡思乱想之下,我回到了杂货铺。 枫泾和铃子都没有回来,我把怀里地纸袋随意地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找寻着有意思的综艺节目,突然听到有人狂按门铃,这是跑来打地鼠的吧? “谁啊?”我烦躁地扔下遥控器跑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我有些茫然。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热辣清凉的女人。浓郁热情的酒红色大波浪卷发肆意地回卷在风里,卷翘纤长的假睫毛像一把钢扇,带着美瞳的眼睛充满异域风韵,鼻梁高挺,烈焰红唇,紧致帅气的皮衣皮裙、超细的恨天高衬出她令人艳羡的魔鬼身材…… “请问是乌利尔杂货铺吗?”明显的烟酒嗓,十分性感。 “嗯,进来坐……”吧,‘吧’字还没有说出口,这位美女就华丽丽地倒在了我面前,实打实地晕倒和电视里的特效就是不一样,声音瓷实得不得了。 这个还真是有些伤脑筋。 经过一番深刻的思想斗争,我决定——让她在地上躺着,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算完! 当然,我还是很好心地给她披上了一条薄毯。 时间在综艺节目的调剂下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倒了下午五点半,枫泾和铃子都没有回来,躺在地上的那位重口味美女才悠悠转醒。 “醒了?来喝杯热茶吧!”其实是我渴了,顺手倒一杯给她而已。 “谢谢。”她迫不及待地捧起杯子,仿佛这透过杯沿的灼热温度能暂时宽慰自己惊慌的心。 “请问,这里真的什么都能办到吗?”她拉了拉身上的薄毯,这盛夏的闷热竟让她觉得寒冷逼人。 “就目前来说,是的。”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只要你有钱。” “可是,我没钱……”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 “先介绍下你的情况吧!”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我叫成蝶微,原本是酒吧里的驻场歌手。”她抿了抿唇,握着玻璃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一个月前,我见到了她,鲜血淋淋的女鬼!”收音的时候,她的整张脸都在诡异地抽动。 “她穿着古代的衣服,说来找我报仇。”成蝶微不禁猛灌一口热水。 “那她是对你做了什么呢,你这么害怕?”听故事一样,我期待知道有意思的情节。 “呵!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但是我却一路地倒霉!”她很愤怒。 “啊哈?” 她并不在乎我不礼貌的打断,继续说道:“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可有一次,刚刚给我捧场的客人突然就抓着我的头发,面目狰狞,说我是破坏被人家庭的第三者!” 她愤怒值貌似到达了一个顶点,杯中残留的水一滴不漏全部撒在了薄毯上。 “后来,酒吧老板就把我开除了。那个发了疯的客人却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然后瞬间又换了一张脸,说要找我报仇的话和那女鬼说的分毫不差!” “哦。”这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我认为。 “我怎么会跟你这个小丫头说上这么多!”她自嘲的笑笑。 “诶!幸亏你跟我说的多!”我在茶几下的抽屉里翻找着,对她的不满表示不屑…… “啊!终于找到了!”前段时间,我还把一条号称是‘驱邪避凶’的金铃铛项链胡乱塞到这里了,“你戴着吧,虽然不能让她消失,但她也不能害你,等你看不到她了再来这里吧!” “这个有用吗?”成蝶微语带嫌弃。 “不信?那还我好了。” “我信!信!”一听我要收回,她吓得赶紧从我手里夺过项链。 真是智商不在服务区,就算这项链没有用,好歹也是24k纯金不是?我没收她押金就不错了。 这种真实的见鬼事件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送走了艳丽的成蝶微,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背后是不是有个漂亮的小姐姐? 第37章 chapter 036 项链显神威 我正对着大门口站着,动也不敢动。后面这个冒着冷气的女鬼应该是看到了我刚刚帮成蝶微的那一段,所以是来报复我的吧? 可是枫泾和铃子都不在家,我又不知道怎么捉鬼。这会儿的空调冷风吹在脸上,我都觉得像是刀剌,火辣辣地疼。 我咬了咬牙,第一次生出一种叫做‘大义凛然’的情绪。 “你就是成蝶微口中的缺德女鬼?” “这件事情你少管。”那女鬼一下子飘到我的面前。无风自动的头发上结着血块,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血刺呼啦,下半身被染得血红,破碎的布条子还透着风。 “你以为你是谁?”感受着直扑面门的超大功率冷气,我自以为很有气势地回嘴道。 那女鬼竟然也不生气,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周身闪过一团黑雾,沙发上的那个女鬼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盈盈水眸结着尺深寒冰,肤若凝脂,樱唇不点而朱,琼鼻挺立。一袭浅黄藂罗衫,满头青丝只凭一根玉钗簪起,踩着一双缎面锦绣金缕鞋,神情淡漠,气若幽兰。 我忽然觉得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你叫什么?” 她冷冷扫我一眼,“姬如冰。” 姬如冰?还真是人如其名!我盯着她继续刨根问底,“那你和成蝶微到底有什么样的过节啊?”要跟着她从古代到现代? 她一听这话就瞪着眼,气息不顺,好半晌才张开嘴,“总之,帮她的人就是与我为敌,我一个都会放过!” “哦哟!放狠话很溜啊,这点算我输好不好?”我关掉了客厅的空调,“不过很抱歉,成蝶微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这话是实话,我长这么大都没见枫泾拒绝过什么人的要求呢。 突然,像是空气突然被狠狠地抽离,我都快被这该死的压迫感搞得窒息而死了。 “诶!你别乱来……” “啊!” 说时迟那时快,我抓起身边的抱枕飞快地挡住脑袋,可是等来的不是预期的疼痛,反倒是一声比我还惨烈的喊叫。 我小心地移开抱枕,低头发现脖颈间的项链竟然闪着微光,又看了一眼窝在墙角做西子捧心状的姬如冰,眨眨眼,唏嘘道:“我去,这是什么技能啊?” “你到底是谁?”她狼狈地扶着墙站起来。 我仗着有项链护体,彻底不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嘚瑟,“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死定了!” 这一次,姬如冰很老实,老老实实地缩在墙角,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我的项链。 “你和地藏王是什么关系?”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搞不清楚这话啥意思,只得是无奈地摊摊手,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倒是想跟地藏王有点关系呢,这样的话我就成了‘上边儿有人’的人了! “小羽,家里来客人了吗?”枫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抬眼看去,是枫泾和铃子回来了。 “枫泾啊,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啊!”我装模作样地哭嚎着。 “见不到才好,见不到就再也不会有人给我们惹麻烦了。”铃子放好购物袋从厨房走来,经过姬如冰身旁的时候还稍有留意。 “……铃子,你是怕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好了,我们还是来问问这位客人吧。”枫泾的声音一如既往使人如沐春风连女鬼都迷得真真儿的。 “不知道这位客人是为何而来?”铃子照例问话。 那姬如冰望着枫泾的眼神闪了闪,苍白的面颊透出点点绯红。 分明是铃子在问话,她却看着枫泾,难道她不知道看着别人的脸说话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吗?女鬼春心荡漾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她强行冷着嗓子答道:“杀了那个阴毒狠辣的贱人,替天行道!” “嘁!报私仇就是报私仇,拽什么替天行道!”我朝她鄙视地吐吐舌头。 铃子看了我一眼,明媚的面容比那个姬如冰的死人脸好看多了。她也是盯着我脖颈间的项链看,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就是闪着熹微的光嘛,很奇怪? “小羽。”铃子给我使个眼色,无非就是让=又让我读这个女鬼的前世。 “这个我来不了,她是鬼,还是飘了那么久的怨鬼,我看不到她的前世。”我很是挫败地摇摇头。 那姬如冰在一旁听着我和铃子的对话,暗暗吃了一惊。怪不得方才自己会被这个小丫头身上项链的一种无形力量打伤,原来这小小的杂货铺里卧虎藏龙。 “我叫姬如冰,是秦王朝二世皇帝胡亥的妃子……” 第38章 chapter 037 无上限狗粮 “当年,我与蜜娘,也就是现在的成蝶微,同为胡亥的妃子。”姬如冰开始回忆。 “我本就是被赵高从民间抢来送给胡亥的,自然也就对胡亥恨上了。可蜜娘不这么想,她爱着胡亥,所以再胡亥开始对我产生兴趣之后,蜜娘就对我怀恨在心了。” “她表面上对我很好,暗地里的却谋算着如何害我。因着我入宫不久,也不懂得深宫之中的生存之道,竟然轻信于她!” 姬如冰像是看到了什么,情绪有些暴走,“祭天大典那日,那贱人先是迷晕我,然后唆使杀手污我清白,害得我惨遭枉死,此仇不报,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然后呢?”我不是很提倡这种冤冤相报的行径,自然也就兴趣缺缺。 “什么然后?” “你报完仇之后呢?是去投胎还是继续找程蝶衣的下一世祸害?” 她眉头微皱,很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我们杂货铺并不在乎客人的需求是否合乎道义,但是像这种明知道当事人结局悲惨的任务会进行最基本的告诫。 以前杂货铺也来过类似的客人,也是为了复仇带着怨气过了上千年,报了仇又怎样,还不是落了个六道轮回不容的下场,现在指不定是谁坟头儿上的一抔黄土呢! “这位客人,你可以离开了,至于你的诉求,我们会考虑的。”铃子冷面无私,很不客气地开口送客。 我本以为姬如冰会当场暴走给我们看,没想到她竟然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就走了!走了! 又是一阵风起,门被关上。我迫不及待地把吃剩半盒的草莓芭芭露亚和完好的蜂蜜薰衣草松饼推到他们面前。 “麻烦走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我率先拿起一块松饼塞进嘴里,可是枫泾和铃子谁也没动作,静得像两尊现刻的陶瓷雕塑。 “喂,你们怎么了,是吃完回来的吗?那我的晚饭呢?” 他们不会是真的吃完饭才回来的吧?可是我刚刚分明看见铃子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厨房。 “小羽,除了吃,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铃子环胸靠坐在沙发上。 “比如?”我挑眉。 “比如即将到来的秦国之旅就很有趣……” “打住!给我打住!”话听了一半儿我就忍不住跳起来打断,“我才刚从清朝回来好不好?九死一生好不好?” “这不活着回来了吗?”枫泾朝我这边看来。 “而且,你经历的危险是值得的,沈濂支付的报酬昨晚已经到账,我也转到了你的户头,按照时下的说法,你已经是个小富婆了。”铃子再接再厉。 “反正我这次打死也不去秦朝。”我看着手里的松饼,“那种史前时代是吃生肉的,我这挑剔的小肠胃可是受不了。” “我给你做,你放到空间里带去。”铃子看着我的表情很认真,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 “咖啡厅的甜点也可以带一些走。”枫泾插上一句。 “……” “我同意。”铃子也不适时宜地配合。 “诶!我就不懂了,铃子你上次不是还要死要活跟枫泾拍桌子不让我掺和你们的事吗?”我翻了一个白眼,然而大声的声讨并不会给既定的结果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铃子的表情很冷静,很无辜,“现在我赞同枫泾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枫泾笑出声来,伸手摸到面前的松饼,惬意地品尝,并不说话。 “你们肯定有什么瞒着我!”我在枫泾和铃子之间看了一个来回,终于嗅出了一丝早有预谋的味道。 铃子曲肘撑着脑袋,眼睛都不眨,指望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正直的真相。 “也不是瞒着你,只是没机会告诉你。” 枫泾吞下最后一口,双手交叠在膝头,是要说正经事的样子。 “苏桐前天送了我们两张苏梅岛的机票,我和铃子明早就要赶飞机了,留下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几乎都气到想抬起沙发压死这俩货!好气哦! 还不好意思呢,明明就是秀恩爱,找个借口把我这个超级瓦特的大电灯泡打包送走。 我抬眼瞧了瞧那个被幸福感包围的死女人,粉面含春,安静地盘踞沙发一脚角,崇拜地望着她心爱的男人,简直就是被爱神养大的小可爱,不服气不都不行! “这次去秦朝,要更加小心。”铃子坐起身,“至于吃的问题,储物间有很多压缩饼干和泡面,你一起带着吧。”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吗?” “明早要赶飞机,现在想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我气冲冲地站起身,“都走好了,我明天就去跟胡亥生猴子!” 第39章 chapter 038 囚犯变大咖 番茄牛肉味的泡面、2l的草莓奶昔、大箱的灯影牛肉丝、进口的当季车厘子……一大早我就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一股脑塞进了空间。 果然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那对见色忘义的混蛋起得比我还早,连早饭都不给我留! 现在,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的土地,厚重的黄土呼啦呼啦往外冒。 举目四望,方圆五里看不到一个人影,这荒凉悲催的环境果真是比不得苏梅岛。 一阵瑟瑟的秋风席卷,颗粒感的尘沙扑在脸上,眯了眼睛。 “这是哪里啊?我不会在秦国的城乡结合部吧?也没个人来让我问问路!”我一边拔着半米深的杂草,一边气嚷嚷地嘟囔着。 搞什么啊,真的是不应该答应他们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最可气的就是没有带太阳伞,这下子肯定会黑成包青天。 顶着太阳走了二里地,我都快被晒成人干儿了,这才走到大马路上,热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我只能找个大树下瘫坐,从空间里拿出冰凉的奶昔抱着猛灌。等有人经过再问路好了,反正我是彻底走不动了。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前面的转角处缓缓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还有厚重的脚步声,长矛触地,是军队吗? 这个时候来了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哪怕这群人是士兵。 等他们靠近,我赶紧跳到马路中央拦路,拉住打头的士兵头头儿问道:“这位军爷,请问这里是哪里啊?离咸阳城又有多远呢?” 那被我抓住衣袖的士兵先是愣了愣,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皱着眉头甩开了我的手,“你这疯癫女子,不知死活地挡住我等的去路,不想活了!还不快让开!” 疯癫女子?有没有搞错?我虽然穿的衣服和你们秦国落后原住民是不一样了些,但是好歹也是长衣长裤,不该露的都没露啊! 天气本来就热,我的脾气一下子就被他激上来了,但是我依然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请问咸阳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把这个疯女人拉走!”那个士兵很是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就吩咐身后的两个比较年轻的小兵架着我就往路边扔去。 呵呵!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街头小霸王还能被古人给欺负了?于是二话不说,抬脚就踢上了他们的膝盖,趁着他们失去平衡跪倒在地,我拉过他们俩的手反在背后打了个结,往前一送,看她们摔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活该!让你对本小姐不敬!”我拍拍手上压根儿不存在的灰,笑着走回到那兵头头儿面前。 “怎么样,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这个兵头头儿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他身后的一群兵蛋子也纷纷握紧了兵器,我顺势望过去,这才发现他们后面还跟遛狗似的牵着一五花大绑的犀利哥。 但是这事我不关心。 “让开,我们有要事在身,没空在这跟你废话!” “你确定?” “放肆!你再胡搅蛮缠下去,我就对你不客气!” “那你尽管试试。”我不屑地望了一眼那两个狼狈地爬起来的士兵,眼里尽是挑衅。 “来人,把这疯女人给我绑起来扔路边!”兵头头儿一声令下,后面的那群士兵一拥而上,根本不觉得自己以多欺少还打女人是一种耻辱。 “真是一群没进化完全的动物!” 我的柔道术虽然练到了八段,但是群殴这种事情是很不优雅的,我可是会掉粉的。 看着他们举着长矛巴巴儿地奔过来,我不慌不忙地变出一堆催泪弹,用力扔出去炸在地上的效果碉堡了,全都抹着眼泪儿喊妈妈。 “怎么样,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喜欢吗?”我慢悠悠蹲在那兵头头儿面前,手上还盘着两颗烟雾弹,笑得不能再善良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语气总算软了下来。他心想着,这碰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啊,手上拿着两个铁坨子威力如此之大。 “我就是问个路啊!” 他悄悄望了望身后,眼里隐隐有些怀疑和狠意。 “看什么呢!”我一巴掌拍上他的头盔,“你说是不说,不说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系成一根麻绳,挂树上!” “哦……哦!”他回过头来,点头如捣蒜,“不知道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你管!问你什么就赶紧说,不该问的就别问!”我又给了他一巴掌,手都扇红了。 “姑娘,在下知道咸阳城怎么走!” 我的手还顿在半空中,忽然就听到来自远方的声音,回过头一看,诶,是那个犀利哥! “你?那你告诉我怎么去!” “看姑娘是外地人,不如让在下带姑娘一起去吧!” 那犀利哥还特地强调了‘一起’两个字,不要以为我情商低就听不出来这厮是想要借我的手逃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行啊!”我看这人长不羁的头发下掩盖的面容长得也挺正气的,有人做伴儿总比孤零零一个人瞎晃悠要好。 说着,我站起身就往那犀利哥身边走去,还没走几步呢,那群怂包从又抓着长矛站起身来,围着我们就过来了。 兵头头儿趁机大喝一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omg!”我赶紧跑到那犀利哥面前,拿出剪刀就剪断了他身上、手上的绳索,来不及细细品味他眼里的惊愕,他就快准狠地一脚踢翻了准备背后袭击我的小兵。 “还敢偷袭我!”我转过身又补了一脚。 再然后,就是那位犀利哥一个人在solo,单挑一群官兵,我就在一旁看着,凑热闹地提醒提醒他即将到来的偷袭,当然都是多余的,他身手好极了,没一会儿就让这群怂包哀嚎着倒在黄土里。 “看不出来啊,你挺厉害的!”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哥俩好的样子让这犀利哥又是一惊,不着痕迹地躲到一边。 “在下蒙恬,感谢姑娘的搭救之恩!” “蒙恬?!”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这个犀利哥就是秦国将军蒙恬!哇!我运气很不错啊,遇到了一个大咖! 第40章 chapter 039 真相浮水面 本着打完就跑的原则,我和犀利哥,哦不,是蒙恬拔腿就跑,到了一个他觉得很安全的地方。 这地方就跟陕北高原的土窑一样,很是阴凉,我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蒙恬,接下来怎么走,还有多久到咸阳啊?”我找块儿石头坐下来。 “这里就是咸阳。”他也学着我找了块儿大石头坐下,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的,看着特别恶心我。 “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一听这话我的脸就黑了下来。这不是存心骗人呢嘛! “在下实在是有苦衷,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姑娘见谅。”蒙恬抱拳说道。 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是不是,关于苦衷这种事情我一向比较好奇。 “什么苦衷?” 他抿了抿唇,思虑了半晌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受女干人所害,这才落到此等田地。可是,在下虽然幸得姑娘相救得以逃脱,但是在下的弟弟还身在囹圄,不得不前去营救,在此之前,我要先去杀了赵高那个奸臣,为民除害!至于答应姑娘要送姑娘到咸阳的事情……恐怕是要食言了。” “食盐食盐,我还食醋呢!”我叹了口气,胡亥害人不浅,杀人杀一家。 这说起来,蒙恬的弟弟蒙毅还是很大的官儿呢,没想到都落了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想想也知道是赵高搞的鬼了,说起来这蒙恬蒙毅两兄弟还真的是很倒霉。 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再做你的白日梦吧!” 这话好像刺痛了他最脆弱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子就怒了,捏爆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水顺着他的手流到了地上,和着黄土变成黄泥糊在他的脚面上。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在下杀不了那个混蛋狗官吗?” “诶!这话你还真就说对了,我就是这意思!”我就不该给这个傻帽儿水喝,还白白浪费我一瓶农夫山泉。 趁他暴走之前,我又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还是将军吗?请认清现实,你现在已经是逃犯了好吗?想什么呢,还杀赵高,我看你现在连杀一只鸡都得把命折进去!” 对于这种处于极度不冷静状态下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戳破他的梦幻气泡,句句带毒也不是我的本意。 “想报仇,行啊,但是要从长计议,我也会帮你的!”像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一样,我象征性地安慰道。 蒙恬皱眉看看手里边捏得扭曲的矿泉水瓶,试探性地学我一样倒了些入喉,像是开启了新大陆,一饮而尽。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一个劲儿地钻研着手里的空瓶子,还滑稽往里吹气,神经病!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蒙恬转头看我,典型的哄隔壁三岁小孩儿的口气,“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看姑娘孤身一人在外,还是早些回家去的好。” “好什么好!”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况且,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安排后路,“我是怕自己费了一番心思救人最后什么都落不着!” “姑娘的担心在下收下了,不过即使是死路,在下也要闯一闯。”蒙恬转过身就要走。 哇靠!这是慷慨赴死啊,于是我急忙上前两步拽住他的腰带,“你真的要去找死啊?” “在下心意已决。”他看着我,眼睛的执着确实很拿人。 但是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于是我捏起拳头,蓄起力气朝着他的后脑勺挥去……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蒙恬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精准地握住了额我的拳头,回过头来迟疑地问道。 嘿嘿!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见他露出了面门,我又抬起拳头朝他面门虚晃一招,膝盖猛地抬起,直击要害。 “啊!”蒙恬此时也顾不得他的大男子气概了,捂着腰就弯腰蹲下去,这时候还抽出空来问我呢,“姑娘,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让你冷静冷静,不要让愤怒冲昏头脑。”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说道。 这断子绝孙脚的威力还真的是无穷大啊,真是太爽啦! “姑娘,在下很冷静。”蒙恬倒吸一口冷气,缓了缓继续说道:“杀了赵高,我势在必行,姑娘说再多也无益。” 说完,蒙恬已经直起了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或许,她真能帮助自己也不一定,凭着那让人流泪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铁蛋子? 我也在看着他,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一些他不知道的秘辛隐情,一时间,我们的视线胶在一起…… 我怔了怔,率先开口了,“好啊,我不管你了,但是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怎么做吧,可以吗?” “嗯。”他点点头,还是在那块石头上缓缓坐了下来,拿起地上的那个空瓶子把玩着,“你说吧。” 达成了一致的共同意见,我挺直身子,决定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他。 “你知道公子扶苏怎么死的吗?” “是被始皇帝下令处死的。”他这样回答我,只怕是自己都不相信,“你为何有此一问?” 我摊摊手,“没有啊,就是顺便问问你。”停了一下,我又歪着头看他,“那你觉得公子扶苏更适合做皇帝,还是胡亥更适合做皇帝呢?”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不得了,“当然是公子扶苏!” “连你这种武夫都知道公子扶苏更适合做皇帝,那始皇帝会不知道?”我白了他一眼,轻轻地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 “唔,也没什么意思吧,就是想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这个道理是人探测危险的本能。”我怕秘密一下子说出来会让他吃不消,还是先卖个关子。 脑袋低垂下来,蒙恬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也轻轻地叹气。 “你,想到了?”我小心地凑近去问道。 “嗯,只怕是李斯和赵高狼狈为奸,谋夺皇位。我等不过是他们的绊脚石,只有除掉了我们,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蒙恬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瓶子,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 “哎!” 第41章 chapter 040 土匪闯进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将暮未暮的天空是最美的,融合了白昼的清澈和夕阳的静美,连同夜晚的魅惑也献上三分颜色。 和谐的美景却从来都不是供人欣赏的,而是用来忽略的。 知道真相的蒙恬呆在石头上坐了好半天,终于快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这才拉起快要会找的我上了一辆茅草车。 也不知道知道了真相的他是疯了还是解脱了,一路上没少跟我介绍秦国的风土人情,完全的大话痨。但是没变的是,他一直很坚定地要去救蒙毅,我没反对。 “话说,你知道蜜娘是谁不?”我躺在草堆儿上,嘴里叼着一根,吊儿郎当。 “好像是皇帝的妃子。” “哦。”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姬如冰呢?” 旁边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好一会儿,蒙恬才轻轻地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哟,语气不一样哦,有!猫!腻! 于是,我也轻轻地回答他:“啊,就问问啊,你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就算了。” “她……也是皇帝的妃子。” “怎么,你认识她吗?” 蒙恬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有些干涩,“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茹夫人。” “这话你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我瞟了他一眼。 他回转过头,光是看着天空作忧郁状,也不开口。 我反正就装傻,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你说我要是想去结识结识姬如冰,应该分几步?” “你什么意思?” 我嘿嘿地假笑几声,“你需要我的帮忙,我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了?” 他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一句话重复了两遍,有些傻里傻气的,蒙恬于是又另起话头道:“我是说,你找她干什么?” “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那你就别管了。” 他抿了抿唇,真的没有再多问,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头来望着我,淡淡地说道:“去司府找奉常司昂吧,他会帮你的。” “司昂?这应该是个官儿的名字吧,干啥的?”我对秦朝的管制十分好奇,当初看史书的时候都被绕晕了。 蒙恬被我这问题砸得一愣,接着又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学着我的样子叼起一根草,“司昂是他的名字,奉常才是官名。” “奉常是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官。司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始皇帝起就蒙圣恩,虽说脾气有些古怪,但是重情重义,我与司昂也算是交情匪浅,你只需找他说明事由,他会帮你的。” “说起来,司昂长得风流倜傥,是咸阳城未婚配女子心中的良人,惊羽若是见了他怕是会倾心!” 哎!这个任何人之间熟络起来之后,真是百无禁ji,连古人都会开玩笑了! “我不会喜欢大众情人的。”我抽出嘴里的草,冲他咧出最为灿烂的笑:“蒙大哥啊,你呢,就不要先吃萝卜淡操心了!” “嗯,我想大概也是。”蒙恬抓了抓头发,看看自己的手,目光里带着嫌弃。 “臭死了!到了咸阳城里头还是赶紧找地方洗个澡吧!”我捏着鼻子往边上挪了挪。 “知道了。”叱咤沙场的大将军有些不好意思,深沉的夜色很好地为他做了伪装。 尴尬的气氛之中,我们看着浩渺的星空。还真别说,古代的星星就量大份又足,都是扎堆儿似的聚在一块,耀眼极了。 大约又过了三刻钟,草车才缓缓停在了咸阳城里的一间木屋前,我和蒙恬也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临走之前,他留给我一个破匕首。那玩意儿根本就不像电视里那样好看锋利,更像是一把钝刀、没有磨好的菜刀,我都觉得我修指甲的刀都比这锋利。 但是我也不能把他扔掉,因为蒙恬说这笨家伙不仅能防身,还能算作是证明我真的认识蒙恬的信物,这样的话去找司昂也不至于被乱刀砍死。 “哎呀,这咸阳城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挂白灯笼的狗屁司府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连个油灯都没有留一盏,这秦国不是没有宵禁吗,都这么早睡! 我记着蒙恬告诉我,司府是在北边儿那条小巷弄尽头,还挂着一个白灯笼。我大半夜去找一个挂着白灯笼的府邸,想想就怪瘆人的。 “算了,还是去找吧。”我把拉链拉到领口,带起帽子,叹了口气就向着北边出发了。 一刻钟之后,我成功地摸到了司府门口,望着这散发着森森白光的灯笼。不是说是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吗,那应该是迷信得不要不要才对,什么左青龙右白虎的,怎么挂上白灯笼,真是晦气! 我咽了咽口水,还是敲响了那扇掉了漆的朱门。 “大半夜的,谁啊!”守夜人粗着嗓子拿下了门闩,打开一道门缝儿。 就在这个时候,我赶紧抽出手里的笨家伙,一脚踢开门,疾速冲进了司府,然后关上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你到底是谁?”那人一下子就从惊愣中回神,但是看着我手里的刀就怂了。 “少废话,赶紧把司昂叫出来,我有事找他!”我望着里屋大吼,这种土匪强盗的设定我很享受,很满意。 “你、你给我等着!”扯了扯滑落的外衫,连滚带爬地去里屋找司昂去了。 前院儿的这一闹,整个司府都醒了,都躲在远处不敢靠近。 我反正也不认生,大不了自己招呼自己咯! 这不,刚刚倒上茶,司昂披着件白袍就走来了。我看着他,也没觉得说有蒙恬说的那样夸张,虽然人长得是和清隽,也有股子如莲花般的淡雅气质,不慌不忙地在主位上坐下。 司昂也觉得眼前这少女如清新的百合花,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做出拿着刀闯入别人家宅院的土匪行径,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不小的意外吧。 “这位姑娘,不知道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司昂压下心中的好奇,抬眼望向我。 我真诚无比,“我想跟在大人身边,谋个差事,大人看我适合做些什么呢?” 司昂瞥了一眼随意放在桌上的匕首,心中了然,淡笑道:“好,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正好缺一个保护我的人。” 此话一出,一语惊四座。 “好啊!” 哇咔咔,这眼神简直就是比我还要真诚啊!真不愧是官场上的人,就是天生的好演员! 第42章 chapter 041 偷听遇危机 现在,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司昂就来到我的房间,我睡眼惺忪,他似笑非笑,滑稽地对视着。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大被蒙过头,窝在被子里闷声说道:“大人,随便进女子的闺房不太好吧……” 声音很小,也不知道靠着窗站立的司昂能不能听见。 司昂低头拿起窗台上的匕首,细细把玩着,也不说话,只是放缓了呼吸。 就这样,他站着,我睡着,过了一个时辰。 我闭着眼一脚踢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冷不丁对上一双含笑的眸…… “诶?你怎么还在啊!”我有些惊讶地眨眨眼,还揉了揉被眼屎糊住的眼睛。 但是司昂望着我的眼神是一变再变。本来是冷然,后来是惊愕,最后竟然双颊染上两朵红晕别开眼去! 我也是醉了,这厮真是浑身都是戏! 我叹惋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两条白花花的腿还晾在外边儿呢,怪不得他这副模样。 “怎么了,有事吗?”我拉过被子盖上。 “咳咳!我想问,蒙恬他好吗?”他还是不看直视我。 “他啊,活蹦乱跳的,正谋划着去救蒙毅呢!”我抬手指向门口方向,“大人,你先转过去,我穿衣服起来跟你说。” 闻言,他赶紧转过身去,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差点碰掉了桌上的匕首,“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他救了蒙毅自然会来找我。”我穿好衣服走到桌边坐下,倒上一杯水:“我想,你如果知道蒙毅在哪儿的话,你可以先派人去那儿等着。” 一听这话,他的背脊明显僵了僵,转过身来,在我对面坐下,淡笑道:“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吗?” 我连忙点头,“对啊,问题是,我能不能从你嘴里的套到我想要的消息呢,司奉常?” 司昂挑眉,笑容越发灿烂了,“我并不知道蒙毅被关在哪里。” “那就太遗憾了。” 他站起身,皱眉扫了一眼我身上的乔丹,“我一会儿派人送套一衣服过来。”说完,转身离开。 不多时,果然就有婢女送来两套衣服,一套黑色一套蓝色,干练修身的裤装,尺寸也合适。不得不说,司昂这个男人很细心,知道我不适合穿裙装。 午后的阳光柔若片羽,落在树梢枝丫,空气里弥漫着桂花芳香,偶有鸟雀飞过,更显得这空落落的院子静谧寂寞。 然而,我偷偷地溜出来了 司昂整天泡在书房也没我事儿,我可还记着我的任务,所以我就皇宫一日游了! 进了皇宫我就傻眼了,什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什么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都不足以表现出这咸阳宫的雄奇秀丽。 那么问题来了,咸阳宫这么大,我应该去哪里? 我在这个偌大的咸阳宫里走走停停看看,变了套宫婢的衣服穿在身上,又不敢拉个人问路,不然被抓了那可就真的是玩儿完了,恰巧看到有一个独行的宫婢,行色匆匆,好像急着去什么地方。 我反正也是漫无目的,就跟着去看看咯! 秋意染上树梢,阳光轻轻漫,砖红的高墙隔开了两个世界。高墙外头是惨淡的深秋,高墙里头是蓬勃的春。也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头被施了什么魔咒,还是保持了盎然的绿色生机。 在跟着这个小宫婢的路上,我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凉亭里有穿着黑袍、但看不清脸的少年,还有一个跟山本大佐似的中年大叔。 我赶紧凑上前去,找了个矮树作掩护,偷偷地听他们说些什么。 “怎么样了?”那少年撒着手里的鱼食,背对着身后那人。 “韩宇来报,蒙恬在被送去阳周的路上打伤护送官兵,逃走了。”话音一落,胡亥少年扔掉了所有的鱼食,转过身来,在石凳上坐下。繁密的树叶顽固地挡住了他的脸。 “赵大人,你说,朕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朕?赵大人?这俩一个是胡亥一个赵高吧?我眼睛一亮,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还请皇上放心,臣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胸有成竹,昂首挺胸,好不盛气凌人。 “哦?说来听听。”胡亥忽然来了兴趣,声音也拔高了。 “臣以为,蒙恬逃脱,不过是为了救被囚禁的蒙毅。臣已经将蒙毅暗中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等蒙恬前来自投罗网,臣定将他们一网打尽!”赵高眯着眼睛,高亢的声音带着无可匹敌的自信。 胡亥满意喜地笑道:“真的吗?还是赵大人思虑周祥!那朕就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赵大人去办吧,相信赵大人不会让朕失望的。” “多谢皇上的信任,臣定不辱使命!” “好,那赵大人先退下吧,朕再喂会儿鱼。”少年轻扬的声音高亮,眼神都是迫不及待。赵高就在这样的注目下离开。 只是赵高刚走,胡亥脸上的笑就一点一点,消弭,冷静的面庞比海底坚冰都冷上几分。 扔完手上剩余的鱼食,胡亥连装鱼食的碗都扔进了湖里,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诶?这是去哪里,也不带着仆从? 我心生疑惑,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说来也是奇怪,胡亥走过的路都见不到什么宫婢、近侍,他不慌不忙地走着,路过花卉飘香的花圃,走过雕刻生动的小桥,穿过迂回蜿蜒的回廊……我们来到了一个前方有活泉的宫殿。 青色的砖瓦无端让人心间沁凉,殷红的枫叶在泉水里打着旋儿,是宫里最早嗅出秋意的角落。 兰池宫?我瞧了瞧这大殿上的牌匾,真是内容匹配度高啊。只是这胡亥不是皇帝吗,怎么就这么能走,还不坐轿撵? 我小心地找了一颗矮树慢慢坐下,揉了揉酸疼的小腿,眼里瞧着像是在等人的胡亥。 还真是会找地方哈,有泉水的遮掩,就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谈话了是吧?这胡亥到底是和史书上的缺心眼儿不一样啊! “出来吧!” 突然,胡亥高声喝道,眼神扫向我所在的方向。 啊嘞,我被发现了? 第43章 chapter 042 意外摔出戏 人在心里有不能被发现的小秘密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吓破胆。但是我的神经线路可能比较长,神经递质也比较少,在这种情况下我反而比较镇定。 本着这样的心情,我决定静观其变,反正也不一定就是在叫我。 果然,在我右前方的树丛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动,走出一个人来。 咦,这不是我先前跟踪的那位宫婢吗? 我一眼就瞧见了那宫婢脸上的大黑痣,也不知道她和胡亥有什么事情需要见面。 就看到了那宫婢走到了胡亥面前,这该死的胡亥也不找个好地方站着,这一路了,我都没看清他的脸! “奴参见皇上!” “嗯,步高宫最近如何?” “回皇上,蜜夫人近来并未跟赵大人联系,一心扑在菱叶身上。” “菱叶?”胡亥有些疑惑,菱叶是谁?新来的宫女?常听宫人们传蜜夫人心狠手辣,苛待下人,想来也不可能了。 “不,是皇上上月来赏赐的绿羽百灵雀。” 胡亥点点头,对于被女人如此重视的感觉并没有任何表情,看向那宫婢的眼神中带着厉色。 “继续盯着,若是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说完,那宫婢俯身而退,慢慢悠悠的样子倒不像来时那样行色匆匆了。 然而,那宫婢已经走了好久,却也不见胡亥离开。他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见此,我干脆一屁股彻底坐在地上,小腿实在是酸疼得不行,体侧八百米都没这么累的。 “见了鬼,怎么还不走!”我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小声地抱怨。 “你要朕走去哪?” “废话,当然是离开这里!”我头也不回地就回嘴说道,但是零点零一秒之后我就懵了,手掌撑在地上一使力,蹭一下就准备站起来—— “啊!” “嗯哼!” 完!蛋!了! 我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对上了一双同样震惊不已的黑眸。 怎么办?我好想把胡亥给扑倒了,还是以这样诡异的姿势——男下女上,我的牙齿磕着他的脸蛋儿,手掌压着他的手腕,膝盖顶在他的大腿内侧…… 我全身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希望没有把这位金贵的九五之尊给碰坏了。 不必说,我也知道这种疼痛让人想大开杀戒。 “你还要盯着朕看到何时?!”被我压着的胡亥皱着眉,红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哦!好!好!”连忙憋住浮上嘴角的笑意,我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还擦了擦口水。 不怪我恶心,任何人张着嘴半天都是会流哈喇子的。 这么想着,胡亥也要从地上爬起来,我上前想要去扶他,却被他嫌弃地躲开。 “皇上饶命,奴不是有意的!”我学着电视上的那样蹲下来,没错,就是蹲下来,要说下跪,我这辈子还真没有过。 胡亥低头望着这个低着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看似恭敬非常,怕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良久,我就这么坐在地上,任凭胡亥怎样地全方位无死角打量,都与我无关。 “起来!”胡亥还是让我起来了,虽然那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耐烦。 “谢皇上。”我抬头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头还是低着。 “抬起头来!” 听,这暴怒的声音。我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望进了他的眼底。 那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如墨汁般厚重得化不开。我突然有种直觉,他方才在凉亭里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只是蒙蔽赵高的假象。 也是,古往今来做皇帝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傻里傻气的,还不都是身边的权臣太多,无奈所致? 这女子又走神了,胡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从出生起,就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肆,这次自己到底是碰上了什么样的人物?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胡亥歪着头看我,目露疑惑。 “你好大胆子,竟敢直视朕!难道你就不怕被剜去双目?”声音狂躁急了。 然而在我听来不过是炸毛的小猫咪在撒娇罢了。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皇上就是皇上,变脸的速度真不是盖的,我刚刚盯着他看,他就发觉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觉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 “奴不敢!”说着,我又顺从地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让我抬起头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面前的少女,他就想去纵容、去宠她,连面对众人的面具他都懒得去拾起,只想对他一个人露出真实。 可能是在这深宫中演戏久了,偶尔也想放真实的自己出来透透气。 这个小宫婢长得很白,不同于后宫中那些涂脂抹粉的妃子,是一种仿若冰雪的剔透,还有俏皮的粉红,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清澈的眸都泛着狡黠的光,连看的人都觉得十分欢喜。 这么看着,胡亥突然面色一凛,自己的情不自禁好像太多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 冷淡克制的声音响在头顶,我习惯性地撇撇嘴,但是写不清楚这咸阳宫哩到底有些什么宫落。一时间绞尽脑汁,费尽脑细胞。 “回皇上,奴在兰池宫当差。”印象里,‘兰池宫’这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至于是在哪里见到或是听到,我想不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兰池宫?他抬头瞥了眼不远处高挂的牌匾,差点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大抵是不知道兰池宫是没人当差的,除了洒扫的奴才,基本上就是荒废的,是可惜了这一池活水。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钳住了我的下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要你管!”我也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然而还是让那冒出头来的指甲划破了下巴,刺激的疼痛瞬间扭曲了我的五官。 神经病!老早就见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偏僻得要死,孤身一人还敢跟我横?就算我已到捅死他都不会有人知道! 第44章 chapter 043 暴露年龄了 “放肆!” 胡亥像是第一次见到像我这样的泼皮无赖,很明显有一些无奈,连发怒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放什么肆!”我从空间里拿出一把贵妃镜,气急败坏地摸着被喇开的伤口,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这里没有看戏的人,皇上你就收敛些,我可是会打架的。” “呵呵。”对这少女完全地暴露本来面目,胡亥没有生气就喊打喊杀,反而微妙地笑了,眼中也染上了星点笑意。 呵呵?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被呲儿了还能笑出来,要不怎么说皇帝都不是一般人呢! “你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要被判处车裂的。” “车裂了就换一辆车呗!”我无所畏惧地摊了摊手,收回贵妃镜,再次伸手的时候,手上已经握住了一块圆圆的黑盒子。 “皇上,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走在宫里是会有损你的威名呢?”我眨眨眼睛,说着就打开了那个黑盒子,学名叫雅诗兰黛粉底,仅以镜子的那一面对着他,然而这回映在镜子里的不是我的脸。 他本来已经忘了自己脸上还有牙印这一茬儿,现在被这么一提醒,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牙印不尴不尬正好在颧骨上,醒目极了。 “皇上,我可以帮你。”反正也撕破脸了,我索性连奴这种自贬身价的称呼也放弃了。 我这话一出,就看到胡亥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指着我手里的粉底,语带嫌弃地说道:“你是指这盒香粉?” 看他看一眼就知道这是香粉类的东西我就不大高兴了,“不然呢,你是想怎样,拿刀划花你的脸然后告诉别人说是自己挠破的吗?” 像我这种直女癌晚期就看不惯后宫三千之类云云的事,连听到就不可以。 “这是女人家的东西,朕怎么能用!”又是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干脆地拒绝。 “不用拉到!”我手掌一合,把粉底收回袖袋就准备离开。 搞笑了,这粉底很贵好嘛,不用正好,等我回到现代,挂在某宝上转手就净赚好几百好嘛! 得瑟个什么劲儿! “……你,你等等!”眼瞧着这少女坏脾气地转身欲离开,他还是没出息地开了口。 “皇上还有什么事?”我不耐烦地转过身,只是没想到一回头就又看到了他闹了个大红脸。 也是,皇上嘛。高高在上惯了,这下子要放下尊严求助于我这么一个不入眼的小宫婢,是会不习惯。但是习惯可以改,我不介意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那个香粉盒里面是什么,朕怎么没见过?”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这个不是什么香粉,它叫粉底!”我又把那盒粉底拿出来,语气比先前好多了,“跟你后宫妃子用的那些毒玩意儿可不一样,它没有毒,还可以吃,你要不尝尝?” 我用指甲盖翘起一点送到他面前,胡亥避之不及。看他这傻样儿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所以说嘛,虽然年纪比我大一点,但是还是太单纯,在皇宫里长大,见到的人和事太少,偶尔还说会有幼稚和好奇的样子。 “皇上,你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帮你盖一盖脸上的牙印。”我冲他眨眨眼。他比我高,就这样站着上妆的话我会累死。 胡亥虽然对这个叫粉底的家伙有些抗拒,但是也没办法了,若是被赵高瞧见了,定会细问这牙印的由来,到时候者丫头怕是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等等!他什么时候还会关心起别人的死活来了,就连血脉相连的父兄他都能狠心杀害,怎么对这个不尊重自己丫头担心不已? 兴许是以后还能用得到她……的粉底吧,胡亥这么告诉自己。 “想什么呢?快过来坐啊!”我干脆走到一块比较平滑的石头旁边,就他这样的磨蹭劲儿,我得什么时候才能离宫会到司府? “嗯。”他没有对我的激进语气表示不满,也不知道在想着呢,顺从地就在我面前坐下了。 既然他都这么配合了,我也懒得再废话,打开粉底盒就给他装扮起来。 胡亥的脸上没有什么痘痘粉刺之类的,很干净,毛孔都看不见。幸好他闭着眼睛,我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他的皮肤不算白,有太阳的味道,棱角分明,斜飞入鬓的剑眉倒是让他稍显坚毅,睫毛纤长如轻薄蝶衣,鼻梁高挺,妖异的玫红色唇瓣抿成一条线,随时随地的防备无法卸下。 你都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我不捅他一刀都对不起他这无敌的防备状态。 “看够了吗?”胡亥并未睁眼,言语间轻松调笑,心情算好咯? “看够了,但是皇上也别误会,我只是看看怎么盖比较合适。”我也话也不算撒谎,因为我也没用过这种化妆品,反正我就打算把这个当成防晒来涂就对了。 “嗯。”他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靠在树干上,像是在小憩,嘴角上扬。 我撇了撇嘴,拿起海绵在他的脸上鼓捣起来,也算是为我以后的化妆事业走个流程。 “你叫什么名字?”胡亥闭着眼睛享受着我的服务,开始跟我唠嗑。 “我叫小羽。”好像这一块儿粉底盖厚了,肤色不太均匀,还是这边也盖厚一点吧。 “小羽……”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好一会儿才另起话头,“多大了?” “十八。”好像这里也厚了。 “十八……是该成亲了。”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手一顿,默默翻了个白眼,“皇上,你别忘了,宫里的宫婢都只有老死的,谈什么成亲啊。” “是吗?”胡亥挑眉,心想:别的宫婢是这样,但是,你真的是宫婢吗? “皇上,你多大了呢?” “朕不记得了。”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算来也二十有余了吧。” “皇上不会是二十一了吧?”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细想之下又什么都记不得了。 胡亥突然睁眼,盯着我的眼神带着防备。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听别人说的……”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第45章 chapter 044 夫人的猜测 按照史书上记载的,胡亥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死在望夷宫,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皇上,你脸上的牙印不凑近看都看不出来,皮肤真是好得没话说!”眼珠子滴溜转,我就当自己啥也没说,笑呵呵地收回了粉底盒。 胡亥缓缓收回了黏在我脸上的目光,直接从我手上夺过粉底盒,颇觉新奇地打开后看着镜子中映照出无比清晰的自己,还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原先有牙印的地方,手指上沾了些许粉,他皱眉搓了搓……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虽是知道秦朝基本上是没有镜子的,所以胡亥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但是我好奇的是,他会把这种反应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 “这个粉底朕就留着了,算是对你的惩罚。”胡亥拿着粉底在我眼前晃了晃,眉宇间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像是找到新玩具的熊孩子。 “……诺。”我低下头,努力不让他看到我那耀世的白眼。 他把刚到手的粉底塞进袖袋里就要走,“不用送了,朕改天再来兰池宫治你得罪。”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的天!他刚刚说什么?改天再来治我的罪? 不是说拿走我的粉底算是惩罚吗?这厮上辈子是土匪出身吧? 气得我对着他的背影呼呼就是两拳,揍在空气里一点也不解气。 待冷静下来,我抬头望了望天色,是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叫司昂的有没有发现我偷偷溜出府了。 自从上一次在清朝的时候和李印从密道逃出皇宫之后,我大受启发,皇宫再大总也是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不是,绝对是有密道的。 这不,我就在西北角的高墙下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正好够我钻过来。想来西北角的地方是皇宫里荒下的,大约是冷宫一样的存在,没有多少人来往,才会对这个狗洞没有发觉。 我钻过狗洞,换上了司昂送来的衣服,这才匆匆往司府赶。 彼时的司府也有人正等着见我呢。 昨儿夜里的司府来了一个拿刀的狂妄小丫头,天还未亮,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司府,要不是大人吩咐,只怕是这整个咸阳城也闹得沸沸扬扬了吧? 只是这丫头莫名其妙地成了大人的贴身丫鬟着实让府里的下人们吃了一惊,就连今早那丫头不见了,大人也只是吩咐一切照常,闹得下人们已经在传这小丫头和大人之间是不是认识,更大胆还有猜测他们是结发夫妻。 这不,大人见天色渐暗,吩咐管家在门口等着,说是会有人回来。 笑话,整个司府也就那丫头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归,要说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到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大人主要掌管祭祀,和旁的官员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往来。 就在下人们讨论得火热的时候,处于暴风中心的人物从街那头缓缓地走着,嘴里还叼着一根草,那样子不可谓不是街头混混之流。 “翠花,你说咱们大人的后半辈子是不是很可怜?”扒在门框上的穿下人服的圆脸姑娘问身后同样把这门框的方脸姑娘,面带惋惜。 “嗯嗯!”暗恋着大人的翠花简直不能再赞同了,她的大人怎么能有这么粗鲁的夫人!怎么能! “可是她长得很漂亮啊,照我看比宫里的夫人还要漂亮……”被挤到一旁,只能从门缝里看热闹的洒扫下人一脸真挚。 “对啊!” 很显然,那洒扫下人的话得到了一众男同胞的赞同。 “对什么对!长得好看怎么了,我们家大人长得也很好看!这女子举止粗鲁,怎么能伺候好大人?”翠花愤慨极了,大人应该娶一个温柔贤惠,大方得体的管家小姐,才不是这个浑身上下冒着土匪气的丫头! “可是……可是大人没有让她伺候啊,昨儿夜里,我明明听到大人是让她保护大人的。” 那洒扫下人一点儿也不被翠花的凶相吓到,敢于直言,男同胞们又是一致地点头赞同。 “柱子,你确定?”本来还怒火中烧的翠花听到这话,瞬间笑得无比灿烂,本来就极细的眼睛这下就全都埋进了肉里。 “……对,对啊!”很少见到翠花这温柔笑颜的柱子脸红了,舌头也打起结来。 “啊!太好了!我就知道,以大人的眼光是不会看上这种女人的!”翠花仰天长笑,感谢老天爷对她的垂怜。 “好了好了!她过来了,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小心她不高兴拿刀砍我们!” 就在翠花独自傻笑的时候,昨天目睹一切的守夜人心有余悸地提醒道,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内堂,而原本还扒着门的众人也作鸟兽散。 见此场景,还留在门口等待的老管家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他的这条老命指不定还能留到何时啊! 再抬头,见不远处大喇喇走进的女子,老管家挂上了和蔼的笑。 早就听到了司府门口叽叽喳喳跟卖菜似的,我可以放缓了脚步,见到老管家也迎上来,于是礼貌的喊了声:“管家好!” 那管家好似被吓了不轻,顿时怔在了原地,不一会儿又挂着笑说道:“姑娘,我家大人在书房等候多时了,请随老身走一趟吧!” 我点点头,就随他一起往书房走去,只是这一路上收到的眼神很奇怪。 前面带路的管家暗暗点头,若说这丫头进到这司府是有种土匪气的话,那从刚刚她回来到现在,倒是像脱了缰的野马,有股男子才有的不羁。 也许,这个丫头真的能成为司府的女主人也不一定。 我一路走走看看,再加上司府本来就不大,管家很快就带着我到了书房门口,自己也不进去,就离开了,说是大人的书房闲人不能乱进。 我也没多问,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一开门,我就看到司昂披散着头发坐在一张榻榻米上,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禁闭室…… 第46章 chapter 045 又得一匕首 入秋的天气就像小孩儿的连,变化无端,刚刚还是稍有闷热,现在已经是凉风阵阵,从天的那端飘来几朵灰重的云。 看样子是有一场大雨了。 司昂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手上握着一张竹简,眼帘半阖,面前还铺着几片破碎的羊皮卷,看起来甚是高深莫测。 我凑近看了看羊皮卷,幸亏自己还是懂了些先秦文字的,不然的话就凭那几个鬼画符谁知道是不是司昂睡着了把墨汁撒上面了呢! 那羊皮卷上的每一段话都没说什么,就是军营里很稀松平常的作息罢了,比如说早饭没每人一个饼加几块儿肉干,午饭就多加些野菜汤,晚饭还有酒之类的。 很奇怪,每一张羊皮卷上都染了些血迹,但是又比血迹鲜艳,我竟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这个时候,司昂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不慌不忙地把手上的竹简卷好,不着痕迹地藏在身后,这才缓缓开口到:“你回来了。” “嗯。”我瞧见她床头有一碟这个时代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水果,心动不如行动,我走过去就拿起一个粉色的桃儿。 然而,司昂的反应就很微妙了。 他撑在膝盖上的手在我去拿水果的时候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拦的动作,但是他在知道我是拿水果的时候就又自然地放下了。 “你背后的竹简能吃吗?”我卷起袖子擦了擦桃儿上的毛后就一口咬了下去,望着他微笑的脸,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司昂看着我不拘小节的吃相,吃着东西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话,表示有些诧异地皱眉。 他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像我这样的女子吧。 “我的意思是说,你后面的那卷破竹简又不能吃,我不会抢你的!”还以为是他不懂我华丽的意思,我还很耐心地解释,但是话说完半天,却还见他盯着我的嘴巴看了许久。 我的鸡皮疙瘩当时就以光速挂满了两条手臂,风一吹,就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这厮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咦!吓死宝宝了! “哦,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子。”说着,他拿起书简下了床榻,背着我掀开了榻上盖着的绢布。 我的天呐!他掀开绢布的那一刹那,整个榻榻米都是空心的,里面却是用各种做了记号的竹简塞满,堆了那么高也没见他最后在上面盖上一张木板,这种看着就很硬的状态实在是让我后脊背一凉。 这种配置不会就是早期的重型实惠型凉席吧?这人睡觉都是睡在书上面,我也是服了。 “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司昂把手里的竹简放进榻榻米用绢布盖好,连同我先前看到的羊皮卷一起收好,这才转过身来同我说道。 啊!对了,我好想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呢! “我叫龙惊羽,你叫我小羽就好。” “龙惊羽……”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听了十几年的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有种特别的味道。 司昂微微抬手,苍白修长的五根指头毫无章法地碰来碰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豁然开朗,一会儿又是摇摇头……复杂的情绪弄得我莫名其妙。 我怎么忘了他是奉常,本就是个神叨叨的职务,做起这些来一点也不稀奇。 “我还是唤你桃夭吧。”好半晌他才抬头,一抬头就是这句不着边际的话。 又是改名字?我的名字不好听吗?怎么就跟我的名字杠上了? “我叫龙惊羽!”我重复了一遍,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要坚定的。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后来又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复又补充道:“至少在咸阳的这段时间不可以。” “为什么?”我有些火大,声音自然也就小不到哪里去,窗外的下人们来看热闹的也渐渐聚了过来。 “天机不可泄露。”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插上两根鸡翅还就能上天了! “这几天你就随我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什么人来都不要见,特别是你今天去的地方,今天见的人。” 我正准备维护自己的人权维护到底,可是他望着我有事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 “嘁,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别过脸去,不敢对上他好似能够洞察人心的眸。 “你会知道的。” 索性他没有再揪着我不放,而是给了我一把新的匕首,“蒙毅给你的那把匕首就不要带在身上了,这把你能用得着。” 我接过他递来的那把匕首,看起来和蒙毅送的没有什么差别,就是颜色更暗了。 我随意地玩玩看看,一个不小心,就把刀与鞘分离了,巴掌大点的家伙砸在地上,几个跳跃之间划伤了我的脚踝。 真是见了鬼!这把破匕首看起来不咋地还真的是威力无穷啊!光是随便擦一擦就能把我的鞋给划破,那我要是没穿鞋还得了?是不是就直接挑断手筋脚筋了? “小心一点,这把匕首十分锋利,但是还未见血,我不想你成为第一个以身祭刀的人。” 司昂对这一幕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又从我僵硬的手里拿过刀鞘,整理好一切之后又重新交到了我的手上。 “这把匕首是谁做的?不会是徐夫人吧?还淬着毒的那种?”我越想越害怕,本来是握着匕首的手这下改成两个手指捏着了。 看着我跟受惊的小兔子时候往后躲,司昂很给面子地笑了。 他说:“不,这把匕首跟蒙毅给你的那一把一样,都是我做的,只不过你手里的这一把刚刚做好,铸料也是不一样罢了。” “没毒?”我郑重确认这一点。 “没毒。”他摇头。 “那就好,吓死我了!要是我哪天用它来削水果、剁点肉的话,那肯定立马就嗝儿屁了!”我松了口气地拍拍胸脯,念经似的嘟囔个没完。 “嗯,不会的。”他笑着摇头,眼里噙着的某种东西我看不到清,像是在安慰我这匕首没我想的那么可怕,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安慰自己灾难不会来临…… 第47章 chapter 046 竹简和羊皮 自从上次的皇宫一行后,我并不知道胡亥竟然动用了大批军队拿着我的画像四处搜索,那动静简直完胜一年一度的选秀大军。然而我并不知情。 这一切都因为这些日子完美执行了司昂的禁令,我被困在司府是哪里都不能去。 我也想过钻狗洞逃出府去,可是在我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一个狗洞,蚂蚁洞倒是都混熟了。 所以,这些天的日子是我给无良老板当免费包身工的血泪史。 这不,司昂现在正对一架编钟迷醉地敲敲打打,我捧着一陶罐杏儿悠哉悠哉。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怨念,他放下了击槌,侧过头来看我:“够吗?” 我的心里还在碎碎念,突然被cue到还有些懵,“你说啥?” 他没说话,而是走到我面前,伸手就从陶罐里拿出一颗杏儿塞进嘴里。 “味道酸涩,难为你吃了这么多。”司昂只是咬了一口,眉宇间就挤出了一道沟壑。 “我也不想吃这么多,但是又不能出门,除了化悲愤为食量之外我还能干嘛?”这么说着,我又塞了一颗杏儿到嘴里,这回还真觉得牙齿有些酸。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他自顾自地点点头。 “我也不怪你,只要你现在放我出门,这些杏儿都给你!”我晃了晃怀里的陶罐。 “我不喜欢吃杏。”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认为,吃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 “……”我鄙视地给了他一个翻出银河系的白眼。聊天聊到这里就该狗带了。 不过也是了,秦朝连辣椒都没有,锅也没有,我还指望他能懂什么是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的真理? “不过……”司昂又微微蹙眉,像是做了一个很为难的决定,“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同意带你出府。” 我听得很清楚哦,是他要和我一起出府!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出去透透气也很不错。 “那你说,什么考验!” 司昂再一次拿出了前些日子见到的羊皮卷和竹简,只不过这一次是从玉枕中抽出来的,跟谍战似的。 他从竹简中抽出羊皮卷递给我,这次又和上次不一样,醒目的血色不见了,还有明显的缝补线路。 “这是从边疆传来的消息,你要从中找出他们真正要传达的内容。” “哦。”我匆匆浏览了一眼羊皮卷上的内容,和上次看的到也没差,但是我还是还给了他,“我找不出来。” 这很明显了,这厮根本就是要刁难我的,这羊皮卷上的内容相当于现代加密技术里的明文,要我从里面找出密文来都不给我密钥的啊,我又不是牛叉的地下工作者,还业余没经验,能解出来才怪呢! 司昂皱了皱眉,没有接过我手里的羊皮卷,反而好像还有些意外的样子看着我,难道是因为我轻易认输?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他挑眉,又将手里的竹简递给了我,“这是军营传递秘密消息用的原始书简,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我不能告诉你。” 他二话不说,也不管我是否接受就直接把竹简塞到了我怀里。 可是他的话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如果我猜出来了的话,那这所谓的秘密运作方式不就被我知道了吗,那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等等!我们先说好,如果我找出了你要的内容,你要兑现你的承诺,而且要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怎么样?”我盯着他的眼睛,只要里面有一点犹豫我就不跟他玩儿下去。 “我答应你!”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如果说他一开始真的有这个打算的时候,那么在她点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这个机会扼杀这女子的性命。 我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叹了口气打开竹简认真地看了起来。 说是认真看,但也没有几个字。 第一遍看过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心一横,索性从袖袋里拿出司昂前几天赠与我的匕首,沿着不甚明显的缝补线路来了几刀,原本一整块的羊皮卷顿时变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碎布片。 我没有抬头看司昂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面瘫脸。 站太久有些累,我随便拉过一张软垫跪坐在地上,开始把手上的一堆碎布片拼图一样拼成另一种样子,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拼不出什么语句通顺的玩意儿。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我的耐心也已经被耗尽,烦躁地把面前的碎布片和竹简胡乱一推,破罐子破摔地倒头靠在桌角上。 饶是这边动静如此之大,司昂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他呷一口清茶,似乎并不关心我这边到底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想放弃,但是一看到司昂那张仿佛在冷冷嘲笑你的表情,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咬了咬牙,我缓缓从桌角上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不打紧,关键是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刚刚我光顾着研究羊皮卷去了,压根儿就没有关注被闲置一边的竹简,经过刚刚那么一推搡,竹简被摊开来,一片羊皮卷的尖部上的字正好贴在其中一根竹简上,正好与竹简上的刻字连成一句话! 我兴奋地捡过剩下的碎片,依葫芦画瓢地放在竹简上—— “北狄未纯犹不一……” “众吏径山攀辕切……” “强移戎车不敢安……” “子夜频念在家好……” “暮寒帐前长勿勿……” “不畏万里君亲念……” 啊嘞!连起来不就是“一切安好勿念”?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手里塞满羊皮卷和竹简,有种在解考卷压轴大题的既视感。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向的司昂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拿起了我面前的竹简。 “看来你找对了。”他点头赞许,言语间并无丝毫意外。 “这不是军营里传来的消息吧。?”我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闻言,司昂笑了,他很是诚实地又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这么来来往往几次,他脸上的笑我看着都尴尬。 不多时,他上扬的嘴角终于归于平静,“其实这是蒙毅保平安的信笺。” “……” 所以说,我是被耍了吗? 第48章 chapter 047 圣女什么的 “蒙恬救出蒙毅了吗?”我撇撇嘴,正了正面色问道。 司昂摇了摇头,“没有,蒙毅被转移了。” 他没有多少的惊讶,仿佛只是在简单地阐述一个事实,“蒙恬扑了空,但好在安全逃脱。” “扑了空?”我惊讶地叫出声来,然后才记起那天在咸阳宫里偷听到赵高和胡亥的谈话,“那你知道蒙毅被关在哪里了?” “不知道。”他耿直地摇头。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相信我直觉,如果他不肯告诉我,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司昂看着我较真儿的表情,又笑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 我真是服了这厮鸡婆的能力,索性就拽过他的胳膊,他冰凉的体温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我竟然只能捕捉到他心底里零碎的声音! 什么鬼?这人不会是个老妖怪吧?还是他藏心能藏到自己都没办法看透? 手中的寒凉骤然消失,司昂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我弄皱的衣袖,低着头十分认真。 我坠在半空的手依然半握着,本以为除了枫泾和铃子,我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就连八十多岁的老人我最起码都能看到他们的前半生,可是司昂…… 一套银白色且入手冰凉的女装放在了我手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我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司昂看过来的眸,清澈澄净,泛着月华一般的流光,怎样看都不像是城府深重的人。 “这……我不喜欢穿裙子。”我抖开了手里的衣服,宽大的裙摆哗啦哗啦。 司昂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灰色的外袍穿上,又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小布袋掂了掂,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很过瘾。 我眼睛一亮,自带的财迷属性让我很快就将刚刚的小插曲忘掉了,走过去就拿过司昂手里的钱袋,迫不及待地打开,倒出里面的秦半两。 “这些是多少钱啊?”我好奇地摸摸这些沾着铜锈的铜钱,兴奋不已。 “……刚够我们吃一顿饭吧。”司昂一怔,见我竟然不识钱数,望向我的眼神里探究中带着一丝惊讶。 “啥?……就够吃一顿饭呐?”就这么穷的吗?我顿时没了兴趣,把手里的铜钱装回钱袋里还给他。 “换上衣服我们出去吧。”他也不生气,收好钱袋挂在腰上,撇了一眼桌上的衣服就准备出去。 “我就不能不穿这个出去吗?”我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想出门就听话。”他没有回头,留下这么一句就关上了门。 我撇撇嘴,只好抓起桌上的衣服就准备换,这时一张黑色的纱巾缓缓飘落在地。 “啊嘞?这是手绢?”我眨眨眼睛,嫌弃地扔在一旁,抱着衣服走到背光的角落换了起来。 此时外头的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散发出灼目的金黄色阳光有让人耀眼的魔力,湛蓝的天空无云遮掩。 司昂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枫叶已经红了一片。风起,飘扬的墨发在红叶映衬下少了分飘渺,多了分妖异,可眼眸依旧平静如冰,兴许从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唯美的画面。 不知不觉就看呆了。这完全与容貌无关,主要看气质了。 “嗯,很合适。”司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上下打量我一番,忽然皱眉道:“面纱呢?” 我刚要踏出去的腿顿了顿,还是收了回来,“……什么面纱啊?” 他说的应该是被我扔到一边的手绢吧? 见我又是一脸蒙圈,司昂这回直接越过我,走到房间里找到那条手绢,哦不,是面纱,返回来的时候也不问我了,直接给我戴上了。 “我非要戴这个吗?很热诶!”我仰着头看他,说着就要把面纱摘下。 “想出门就听话。”他淡淡地看着我,又是那句熟悉的话语,但对我来说却是最管用的咒语。 没办法,我又将解下的面纱戴了回去。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我看不出他的想法,读不出他的心,从思想上我就有尊敬或是忌惮他的意思,这大概就是孙猴子遇上了老和尚吧! 出了司府,我和司昂并肩走着,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各走各的,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慢,我也瞪着好奇的眼睛四处望着,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小玩意儿。 突然,我发现前方传来纷繁的脚步声,抬眼望去,是一群身穿粗布衣裳的人拿着画像四处询问,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一会儿,那群人好像看向我们这个方向,愣了愣,便径直走了过来。 “奴见过奉常大人!”他们声音洪亮,动作整齐划一,对司昂十分恭敬。 “嗯,皇上要的人找到了吗?”司昂拿过他们手里的画像,缓缓展开,淡淡扫了一眼又合上。 带头的那人接过画像,俯首道:“回大人的话,先前找到了一些相似的女子,但是没有一个是皇上要找的那位。” 我飞快地低下头,刚刚也看到了那画像上的人。虽然画得很抽象,但是眼角的泪痣不偏不倚还是很好认的,并且那画上的女子也是我那天穿的宫女装扮,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司昂最近死都不让我出门,还非得给我戴面纱了。 “加强巡逻再找找就是了。”这个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一步,作出要继续前行的姿态。 “请大人留步!”突地,那人出声喊道。 “何事?”他冷着脸,很明显是不高兴了。 “不知道大人身后的这位是……?” “祭天大典上被选中的圣女,林统领想看看吗?”这回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被称作林统领的人一惊,忙连声请罪,就差跪在地上求饶了。谁人都知道祭天大典上被选作圣女的女子是不可亵渎的,只有皇上和奉常大人才能得见真容,他区区一个侍卫统领,哪里敢要求见到圣女的真容! “林统领去找人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 林统领连忙应声,带着自己的小弟就离开了,那样子就跟火烧屁股似的。 我瞧着这滑稽的一幕,不仅就笑开了,一时兴奋忘记了自己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抬手就拍了司昂几巴掌。 “再不收敛些,活该被抓去!”总有人在你最开心的时候泼你一盆冷水,而你不得不喝了他这盆冷水。 第49章 chapter 048 麻烦的午餐 “哦!”我立马装作大家闺秀的样子低头站好,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太听话的时候抬头一看,司昂那厮已经扔下我走好远了。 “诶!你……”我刚刚喊出一个音节就收到了大把看过来的视线,急忙收声,低头走起小碎步,好一会儿才撩起裙摆追上前面的始作俑者。 “你故意的!”我拦住他,瞪着他。 “嗯。”他丝毫不觉得亏心地点头承认,“我被打了还不能报仇?” “……打?”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单看到他皱眉揉着自己的肩膀,我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弱不禁风,又小气记仇!” “谢谢夸奖,睚眦必报向来都是我司某人的处世之道。”他不温不火,绕开我径直拐进了一条小巷弄。 “喂,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提起裙摆就跟上去,这繁复的衣服穿在身上真是麻烦! “吃饭。” 我没有再问了,一是他不会有问必答,二是我可以自己看。 这山路十八弯的小巷子分明就是民居,逼仄的走到恰好只能容下两个人,一去一来的人碰到了到放慢脚步,不然就会产生摩擦。若说是吃饭的地方根本就嗅不到酒香或是饭菜香,有的只是淡淡的皂角味道。 偶尔两三妇人带着一群小孩子走过,灰尘的味道飞扬,细密的补丁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能用来形容这个地方最精准的词语就是平民窟了。 司昂带我来平民窟吃饭是何意? “我走不动了!”环胸站定,我打定主意要问清楚。 司昂脚步顿住,回过身来,也不说话,单拿平静无波的眼神看我。 我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也看不透他的想法,心中一阵挫败,暗想这人不会真的是我命中的克星吧? 尴尬地咳嗽两声,别开眼去,司昂的发丝任凭微风无依仗的铺展,我眨了眨眼睛,不远处一张褪色的酒幡恍惚在玫红的夹竹桃花靡间,不易让人发现。 omg!简单吃个饭,气氛都被司昂弄得像是特务接头,我真真是醉醉的了…… 我的心顿时踏实了,抬头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径直朝着那挂着酒幡的平房走过去。 “等等我。”落在后面的司昂迈步跟上来,不紧不慢。 窄小的甬道两旁青砖灰瓦,前方的夹竹桃焚焚绽放,一抹银白灵动如猫儿,一片青灰循着银白而去,捡拾着撒落的香芳甜暖。 不一会儿到了夹竹桃下的酒家,果然是装潢简朴,倒也有几分温馨氛围。 我对这里的膳食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当一盘子卤牛肉、一碟水煮苋菜、水煮瓠瓜和一碗咸菜端上来的时候,我老道地拿出匕首切着肉,颇有几分吃西餐的兴味。 刚要掀开面纱把切好的牛肉送入嘴中,司昂机警地抬头看我,“你要干什么?” “吃饭啊!”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你手上的动作。” 他脸上的神情严肃,好似我做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摘面纱咯,不然怎么吃饭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许摘!” “……”这我就不是很懂了,“不是,我不摘面纱怎么吃饭?” “戴着面纱一样吃。” “一样吃?”我被他气笑了,“这样很麻烦你懂吗?” 他寸步不让,“我等你。” 我吃到明天也等吗?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认命地放下已经搭上耳后根的手。 带着怨气的我单吃了一小块牛肉就不想再吃了,倒是司昂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细致有食欲。 我拿起一旁的水壶一杯一杯地喝着,大大方方地看他吃饭的样子。不同于普通百姓把手伸到碗里攒饭团子塞嘴里那股子简单粗暴,他倒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拿着筷箸一点一点往嘴里送,细细咀嚼。 真是服气了,我暗自叹了口气。切个牛肉也能这样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令人惊羡的韵味,教科书式的宫廷礼仪,简直就是让身为女性的我自愧不如。 不过盏茶时间,司昂也吃好了。我收回视线,抬手扯了扯脸上的面纱,虽然也算透气,但是总不觉得自在。 说来也巧,司昂刚刚放下筷箸,一直在柜台靠着观望我们这边的老伯立刻上前,“大人可吃好了?” “嗯,谢李伯款待。”他解下腰间的钱袋放桌上就准备起身。 “大人,这顿便饭老身就不收钱了。”被称为李伯的老人见司昂要走,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焦灼。顿了顿,面色恭顺地说道。 我也不急着起身,挑了挑眉,低头听着他们的谈话。 “李伯有话不妨直说,但是这饭钱还是要付的。”司昂也坐了下来,声色平静。 “……说起来,老身确实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踌躇半晌,李伯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司昂浅啜着清茶,没有说话,似有若无地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老身的孙女前天夜里突生怪病,今早寻了些方士开了药,都是刚喝下就吐出来,如何都不见好,身如炭火,浑身虚汗却还叫冷……老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特来请求大人救救我的孙女啊!” 说到最后,李伯竟然跪在了司昂的脚边,声泪俱下,不能自已。 然而他并不为面前的场景所动,但这都是被掩饰得很好的表象。 端着杯子却迟迟未抿一口,我抬眸一看,杯底早已空荡荡。 我瞥了眼扑在地上悲戚的李伯,轻声地说:“大人,你且随李伯去瞧瞧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司昂见我眼神真挚,着实惊了一惊,像是验证我的动机如何,端详了我好一会儿,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这才又将手上的钱袋塞给李伯,扶他起来。 “李伯,这钱你拿着,前面带路,我随你前去瞧瞧便是。”语气是一如往常的冷漠,话音刚落,李伯连连谢恩,激动地抬脚就走。 但是司昂的脚刚卖了出去就又收回来,他微微侧首,粉白的唇抿成一条线,想要说些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司昂的脾气秉性我也摸清了二三。 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我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等大人回来。” 第50章 chapter 049 威胁警告杀 看他的表情,我大抵猜出了他的顾虑,不过是怕我趁他去看病的时候溜掉,方才我想要揭面纱的时候他也露出过类似的神情。 “……嗯。”司昂眼底依旧带着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 直到看不到司昂的一根头发丝,我又自顾自地倒了碗茶,慢慢饮着。 至于我为什么不趁机溜走,呵!外面那群拿着我画像的兵蛋子还不够我怕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司昂回来比较保险。 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也经常像现在这样在绮梦咖啡厅百无聊赖地坐着。那时枫泾很忙,常常是刚下飞机就上了火车,一个月也就能看到他一两次,自己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也不敢问。 那时候铃子也不像现在会做饭,黑暗料理黑暗到一个星期要将厨房至少装修三次,所以他一有时间就会钻到厨房,床头堆满了各种私房菜秘籍,梳妆台上找不到护肤品,全都被不同语言的调味料占领…… 那时候的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四处游荡,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绮梦咖啡厅点一杯草莓奶昔,然后静静地坐着。听着其他人聊着开心或烦恼、痛苦或欢乐、愉快或忧伤的心事,像是在听故事,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现在长大了,虽然脾气火爆不少,但是我依然能够一个人呆坐很久,很久。 渐渐地,酒馆儿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这一桌。 木门忽然被推开,我侧过头去,只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穿白衣白裤,左手拿着一把长剑,奇怪得很,还拒绝了跑堂的给他引的座位,径直地在俩窗户间的过道上找了一位置坐下。 “伙计,来一斤酒,两斤酱牛肉,一碟瓠瓜!”那人摘下斗笠,语调冷漠,右眼角上方的寸长刀疤十分显眼。 “客官且稍等片刻!”那伙计甩了甩手上的汗巾搭在肩膀上,手脚利落地往后厨跑去。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不由得将他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那人靠着墙坐着,看似动作很随意,实则纵览大局。按照现代建筑学理论来说,他现在的位置就是消防通道的最佳标记区。隐约还能看见他鹰一样的目光掠过我的面门。 那男人当然注意到了来自不远处的视线,他在酒馆外逡巡良久,这位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翘着二郎腿,露出来的丹凤眼望向哪里都是带着好奇。一会儿嫌弃地摇摇头,一会儿眯着眼睛点头,一会儿又敲着脑袋冥思苦想,虽然以面纱遮面,但是那面纱下的丰富表情可以想见。 他只当是遇见了一位偷偷外出的富家小姐,没见过世面,见到什么都新奇,自然对她的冒犯不放在心里,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菜。 那边儿是不作反应,我这边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与那男人坐的位置呈一条笔直的对角线,过程中经过的桌椅板凳整洁服帖,完美地避开成为视线阻碍的可能。 那男子左手按着长剑,右手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匕首,切牛肉切得很溜,豪迈地放进嘴里大口嚼着。 视线下移,我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早已泛黄的小香包,这算得上是他浑身上下最有魅力的东西了。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细看,那人扔下一串铜钱,拿起长剑就要离开,我赶紧站起来追上去。 刚要追出门去,却见一道刺眼的银光闪过,冰凉锋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颈间,只要稍微一动,绝对能够血溅三尺高。 我一怔,顺着长剑就一点点地望过去,正对上一张沧桑英武的脸。 “姑娘,不要跟着在下,否则长剑无眼,恐伤了姑娘的玉体。”高景目露不屑,像这种能够堂而皇之尾随陌生男子的女子,他实在是无法对其产生最基本的礼貌。 我斜了眼近在咫尺的长剑,又看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眼,眨眨眼到:“好,不跟。” 高景一愣,这样爽快就答应了?看来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子,单纯无知,只是连男人都没有见过的,这姑娘府上却也奇葩了些。 “姑娘且回家去吧,若是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错杀姑娘就不好了。”高景没有错过少女眼里的执拗,当即沉声警告,他从来不会成为富商权臣的猎物。 “好!”我再次干脆地点头,眼神里的真挚绝不掺假。 虽然他一点也不相信这小丫头的话,但是依旧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迎着夕阳消失在街道转角。 我嘴角高高扬起,想让我不跟就不跟?威胁警告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此时带着斗笠的高景不紧不慢地走着,从离开酒馆到现在也有半个时辰了,他就一直在绕着城北转圈。 我抬头看着已经被太阳染得一片通红的天空,擦了擦额头上微薄的汗珠,认命地继续跟上。心里早就将前面的男人扎小人儿扎成马蜂窝了。 身后脚步声依旧是不远不近,高景倒是高看了身后那花痴女子一眼,就算是做农活儿的女子走上这么久的路也会歇上一会儿,可她还能不折不挠地跟上,真是令人惊讶。 见此,他决计速战速决,尽快摆脱身后的小尾巴才是上策。 微妙一笑,他一个闪身,足尖一点,身形快速地闪进一边的逼仄巷弄,整个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般,寻不到踪影。 “啊嘞!不见了?”我茫然地眨眨眼,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反应不及。 躲在暗处的高景了然一笑,女子始终是女子,虽然摆脱掉废了些精力,但总归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好一会儿,直到再也听不到那细微的女声,高景这才从暗处走出来。一双米奇的眸回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由得嘴角上扬:是个有趣的女子…… “大叔,你在想什么心情这么好啊?” 忽地,一声天真清亮的声音传入了高景的耳中,让他浑身一震,迅疾地抬眼,却惊讶地发现…… 第51章 chapter 050 仇家寻上门 缓缓抬头,只见一阙飘扬的白纱从头顶落下,高景不禁后退一步,眉头紧绷。他这回是彻底服气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追得无处可躲! 我屈膝坐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扶住并不结实的砖瓦,脸上带着自以为和煦温暖的笑容,“大叔,这么热还戴斗笠,不怕捂出痱子啊?” 那人在底下仰头看我,一双褐色的眼眸犀利冷然,双唇紧抿,五官纠结出的惊讶被我自动忽略。 “姑娘有什么话不妨下来再说。”高景握着剑柄的手抬了抬,又往一旁移了移,同时不免为这姑娘的急躁性子感到有些头疼。 听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姿势有些尴尬了,伸出脑袋往外探了探,又面带惊慌的秒缩回来。 方才能爬上来是借助拐角处的歪脖子树,现在这个地界儿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压根儿就没有能够作为支点的东西,更何况最重要的是—— 我!恐!高! 见鬼!再这样做事不经大脑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把自己挖个坑埋了……。 “姑娘,你跳下来吧,我在下面接住你。”高景再次开口,深邃的眼瞳里难得噙着一丝笑意,嘴角一不自觉上扬。本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会怕高。 “呃……”我有些蒙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你愿意在上面待着,那么我得走了。” “诶!你等等!”我慌忙伸手,可怜兮兮地俯视着底下幸灾乐祸的男人,小嘴嗫嚅道:“我,我下不去……” 高景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环胸又走了回来,酷拽拽地开口:“跳下来吧。” “就,就这样跳?”你倒是把手伸出来啊! “姑娘若是不信在下,不跳就是。”高景摇摇头,看了看染上橙红的苍蓝天幕,作出要离开的情状。 “我跳!谁说我不跳了!”咬咬牙,我豁出去了,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英勇就义了。 其实对高景来说,男女之间的界限必定十分鲜明,若按照自己素来的硬脾气,像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万万不会搭理的,但鬼使神差的,他有些模糊了既定的界限。 内心正在人神大战的我并不知道他脑中的弯弯绕绕,眼睛一闭,我猛地跳下屋檐,张开双臂,直直向地上栽去,在摸到什么温温的物体之后下意识地抱紧…… 刚刚回过神来,高景就发觉自己的后脑勺被狠狠地按住,腰间不知什么时候也盘上了一双腿……他抬在半空中的手显得多余极了,奈何怀中的女子迟迟未有动作,湿热的呼吸喷薄在额间,满是惊慌的心跳声倒沉沉地在耳边回响。 “还不下来,想祸害我到几时?”过了好一会儿,他垂下双手,声音闷闷的。 闻言,我倏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以一种无比暧昧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脸颊不由得一热,瞬间松开禁锢着他的双手双脚,一蹦三尺远,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整理没怎么皱的衣服。 真是见了鬼!我活了十八年,还真没有和陌生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偷偷地看过去,只见那男人抱着剑,也朝我这边看过来,目光有些许稠密的疑惑。 “嘿!大叔,我叫龙……呃,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夭!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摸了摸鼻子,朝他走进两步。被盯着看了这么久,纵使我脸皮再厚总归有些不自在。 对于我如此直接与不矜持,那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不咸不淡地瞟了我一眼,“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高景。” 高景?这可真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名字。 他好像有了想要交谈的兴趣,斜倚在墙角处,斜下来的夕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普通人一个,要多普通有多普通!”我学他的样子靠在墙面上,但很快就被炙热的温度烤的立正站好。 闻言,他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若说穿着天蚕丝的女子普通,那这得是个多么骄奢淫逸的世道啊…… 沉默半晌,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姑娘既然无事,那高某就先告辞了。”高景直起身子,抱剑改为拿剑,欲转身离开。 我也压根儿没有想挽留他,不过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伙儿黑衣人来,凶神恶煞的,杀气很重。 “哟!这不是高景高大侠吗?怎么在这种犄角旮旯里私会佳人呐!”领头的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男人冷笑一声,盯着高景的眼神似是匹饿极的狼,凶残却克制。 诶?仇家寻上门来了?我有些不明情况地眨眨眼。 高景并不理他,提着剑依旧方向不改地大踏步离去,可人家会让他如愿? 独眼男人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小喽啰们迅速将高景围住,堵了他的退路和前路。 “高大侠怎么能够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还,主人家来寻又要逃跑呢?”那独眼男人踱步上前,将高景已经拔出半截的长剑缓缓地推回剑鞘。 偷东西?哇,还有这种操作啊?可……高景不像这种人啊! “邱武,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那玩意儿我已经烧了,叫他不要再费心来寻,寻了也是枉然。”高景轻扬唇角,对于眼前的局势未露一丝慌张,如同早春踏青般,轻松应对。 “若真是烧了也就罢,可主人家说了,凡是看过的、听过的、想过的,通通杀掉,一个不留,我也不好拂了主人的意思,高大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邱武长叹一声,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我,面带懊恼地开口道:“你说,我若是问问这位姑娘,她会否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你?” “……你,你别看我,我压根儿不认识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路过这里,妈妈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先走一步啊!”类似这种即将开展的黑帮限制级打斗场面少儿不宜,我就不掺和了。 只是很奇怪了,为什么我和高景站到了一起,还共同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第52章 chapter 051 被困一辈子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邱武喊道,脑子里的那根弦暗暗警惕起来。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件小事少不得姑娘相助。”那邱武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那个八字胡小矮子搭了腔,眼底闪烁的色光恶心得让人反胃。 “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我能帮你们收租子还是收人头……”我冷哼一声。 说穿了,这群人也不过是要拿我作为要挟高景的砝码。若他们还只是些没背景的小角色还好说,可是看到刚才高景任凭邱武按回自己的剑来看,恐怕不然。 “姑娘这般伶牙俐齿,不妨劝劝高景,让他归还不属于他的东西。”谁知邱武一点儿也没有被我的调侃带偏,坚定信念的模样始终不变。 “我劝他能起作用?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要对我喊打喊杀的人,我难道是劝他赶紧杀了我不成?”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那种一提要求就答应的人,那么我以后干脆给自己修个庙,来个人拜拜就实现他愿望了呗! 说起来,自打这帮人突然杀出来,高景就没怎么说话,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真打算让我背这个锅吧? 此时天色渐暗,一群人聚在巷子口,地形偏僻,打头的两位大佬没有要进行友好交谈的意思。 忽然,那八字胡小矮子手一挥,围着我们的人纷纷抽出了大刀,摆出了了要开打的架势。然而这厢高景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间的长剑,眯着眼扔给我。 “这给我……”吗字还未出口,这厮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长剑,只剩下剑鞘还留在我手里。 “这剑鞘就给你防身了!”高景嘴角上扬,语调轻松,可是眼底的凝重我不是看不出来。 “……” 看来他也觉着这将会是一场恶战,以多胜少的故事凤毛麟角,那我也就不计较他只给我一个剑鞘的事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一致对外。 我不动声色地躲到高景的身后,想从空间里拿些催泪弹出来,可是不凑巧,上次在清朝的时候用完了,只得再变些出来。 不过…… 什么都变不出来是什么鬼?! “无fuck说!”来回捏着项链念叨半晌,我终于无奈地耸耸肩。 期间高景回头看了我一眼,见到我这纠结狂躁的表情,听到我这听不懂的外星语言,还以为我是吓到了,便悄声说道:“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知道了,不用你说我也会找机会逃跑的!”为一个陌生人丢了性命多不划算。 “把他们拳头给我抓起来!”那小矮子突地大声喊道,那些提着刀的随从瞬间想打了鸡血似的,朝我们砍来。 高景果然应了他的诺言,身形灵活地挡在我面前,可是由于敌人逼得太紧,他想要突破,进而引开他们是不可太现实了。 我紧了紧手里的刀鞘,也随他去了。这些人基本都是冲着高景,那是因为把我归为了手无缚鸡之力那一类,我也乐得清闲,装作什么都不懂地乱打一气,顺便帮他清走偷袭之人也是极好的。 激烈的兵器摩擦声、撞击声有如轰轰雷鸣,快要炸蒙了我。地上已经倒了一片,而一个人抗下所有袭击的高景动作也渐渐有些迟缓,车轮战的可恨就在这里,消磨你的力气,恢复自己的力量。 “我数三二一,你从右边的巷子逃跑,不要回头!”他声音微喘,锐利的目光锁定合适的逃跑路线,而我却抓着剑鞘安然地躲在他身后。 “喂!姓高的,你还是顾着眼前吧,我会照顾我自己的!”观察了好久,这些人使出的招式没有什么章法,但是阴狠至极,刀刀向着命门砍去。 我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鞘,抿了抿唇,是时候该自己上场了。 “注意眼前,后面交给我!”看着高景还依旧分神顾及我的安危,我冷声喊道,与他背靠着背,紧张地看着几乎是蜂拥而至的黑衣人。 第一次面对玩儿命的群殴,还碰上制霸的项链失灵,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狠狠咬牙,我举起剑鞘乱挥一气,密集连贯并且迅疾凌厉地点到了一排想要捡漏的小喽啰。 可笑的是,那群中了招的笨蛋还以为我是运气好才伤到了他们,便只是吐了口唾沫,又杀喊着冲上来,只是刀还未举起,肩胛骨已被打断,倒地哭喊,似一团团烂泥。 不好意思,本人十分熟悉人体结构,一刀下去,伤筋动骨十分正常! 周围还想围上来的黑衣人这下子震惊不少,握紧了手中的刀,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围着我和高景绕圈。 警惕地望着虎视眈眈与我们对视的黑衣人,我将剑鞘举在身前,其实举着这么重的刀鞘挥舞许久,手臂已经有些疲软,但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故而只能这样为难地僵持着。 “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力气不小。”背后传来一声调笑。 “还能取笑我说明你还有再打的力气!”我听着他的气息隐隐有些紊乱,肩膀上承住的压力也渐渐加重,想是精疲力竭了吧。 希望他们没有看出来…… 谁曾想,我的心虚被狠狠地戳穿。 “他们已经无力再反抗了,给我一起上!先抓那个臭丫头,再抓高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邱武眼眸一转,浑浊的眸光与厚重的夜色交融。 见鬼!这是天要亡我啊! 此时此刻,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我握着剑鞘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听高景的话,找机会逃跑,还逞什么英雄啊! “这下好了吧,我们一个都没能走掉!”高景笑着叹了一口气。这话听着不像好话,可是也颇为无奈啊。 “少废话!本姑娘就不做后悔的事,两个人被抓还能作伴,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困我一辈子不成!”趁着说话的空挡,我一脚踢开已经靠近的大刀。 即使最后还是会被抓,但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在我身上讨着便宜。 “小丫头,这次被抓,只怕是真要被困住一辈子了……” 高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但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即使我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也因着他的话而顿时泄了力气。 第53章 chapter 052 悲催受酷刑 事实上,我和高景也没能挣扎多久。 那群不要脸的混账先是冲过来将高景按在地上,锋利的刀锋密密麻麻地架在他身上,再然后就粗暴无力地夺走我手中的剑鞘,不知轻重地捆起我的手,和他一起带走了。 话说,那个邱武看到我终于被擒了,还颇有些咬牙切齿之后的痛快。 那倒也是了,那些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废物里边有一半是我干趴下的,怕是把他心疼坏了。 高景在我前面走着,他的剑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那个独眼龙不时回过头来,拿那双恶心的三角眼看我们俩,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强忍着不就地吐出来。 暮色四合,我们浩浩汤汤出了城门,入眼的景色愈发荒凉,空气里除了鞋面擦过枯枝的咯吱声便再无其他。 打从出城门开始,我就留了一个心眼儿,沿路撒着前些日子烤肉剩下的花椒面,寄希望于某个正好经过又嗅觉通天的小可爱可以发现这伙不讲道理的强盗绑架了如花似玉的w。 路越走越偏,在相同的景色出现n次之后,我都怀疑自己进了迷宫。 大约一刻钟之后,邱武带着我们在一间破庙停下。挎着刀的黑衣人分出一批来将庙宇团团围住,剩下的一拨则是推搡着我和高景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室内阒无一人,连一盏灯都没有点,邱武在前面走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一扇石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人眼睛涨疼,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待到我适应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带给我再次的视觉冲击。 封闭的空间没有窗户,黢黑的刑架整齐摆列,斑驳的血色已经氧化变黑,顽固地咬在石地板上、墙上、桌椅板凳上,射着冷光的刑具,蹦着火星的炭炉,还有飘着烟的香鼎,缓和呛鼻的血腥气味。 谁能想到虔诚的庙宇里会有这样一处罪恶之地…… 一直注意我们的邱武没有错过我脸上的震惊,他对我的反应十分受用,回过头,眯着眼颇为得意地靠近高景。 “高大侠,你觉得在下这里如何?”邱武装模作样地拿过桌上的长鞭,拨弄着上面的倒刺,藏着黑的牙齿露出森森寒意。 “……嗯,很刺激。”高景还真仔细地看了看,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我在后面差点笑出来,刚刚还有些害怕的感觉,现在是烟消云散了。 邱武神情未变,放下长鞭,大踏步在堂前坐下,一个挥手,老老实实守在身后的黑衣人应声上前,将高景绑在了刑架上,沉重的镣铐发出鸣响,乌黑的锁链都有手腕粗细,看着十分骇人。 “高大侠好不容易来一次,邱某自然要好生招待,仔仔细细的,绝对不虚此行!” “哦?那我高景还真是有福气!”高景连连点头,带着锁链摇晃,轻松愉快的样子像是一点也没有为人鱼肉的自觉。 “高大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交出家主的信件,家主非但不会降罪与你,反而还会赏你黄金美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说到最后,他慷慨激昂的感情渲染十分到位。 “黄金美女,荣华富贵?”高景挑眉,“这些东西我这辈子怕是得不到了,不过还是替我谢谢你那通天的主子。” “只要你交出那些信件!”邱武也不多问,依旧是笑着强调自己的目的。 “是吗?”高景瞥了他一眼,脑袋歪向一边,一排天真无邪,“邱武你可真是人老健忘,我方才就说过了,那些什么信的太过累赘,我早就一把火烧光了。” “那看来,高大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邱武使了个眼色,站在高景身边的两个壮汉低头拿起邱武方才拿过的鞭子,握在手里。 “好生招呼高大侠,不要客气!”他扫了眼高景还挂着笑的脸,便支起脑袋假寐起来。 接下来,那两个壮汉就挥着鞭子,交错着抽到了高景的身上。每一鞭子下去,都是彻骨的疼,倒刺勾起的皮肉溅到桌角、地面上,甚至是混着空气被吸入肺里,腥甜的味道让我一阵反胃。 偌大的密室里回荡着鞭子切割空气的凌厉声响,很快,高景的粗衣裳已经碎成蓝绿的血布条,精瘦的皮肤上布满鞭痕,血肉翻飞,汗水混着血水流下,在脚底汇成一片小河。 此刻的高景同样闭着眼睛,眉宇会随着鞭子的落下而褶皱,脸上的汗水沾湿头发,鼻息粗重,嘴角却依然翘着,就是未曾喊过一声。 看着他,我的眼睛有些酸疼。 被抓的时候,他说我们可能要被困住一辈子,想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一切。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势力,私自用刑,草菅人命!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此时的我已经被角落的目光打量已久。 “行了!都给我住手!”我大声一喊,藏在长袖底下的手上握着我的老朋友火铳,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统统射杀。 听到动静,高景睁开了眼,他看向我,目光灼灼。那眼神像是在告诉我,我方才的动作是有多么不应该。 邱武也睁开了眼,颇有深意地看看我,然后缓缓抬手,“好了,停手吧。” 下一瞬,鞭打高景的刽子手果然住手了,石像一般站在一旁。 “不知道这位姑娘有何指教呢?” “哼!指教谈不上,但是我能找到你要的信件!”脑细胞飞速地转着,我思索着下一秒改如何接话。 “哟!”邱武的表情没有太多惊喜,只是懒懒地回应,“那看来,是邱某忘了招待姑娘,是邱某的疏忽。” 我滴个乖乖!这话是把我自己赔进去了,要对我用刑了?! “呵呵!哈哈哈哈——!”垂着头的高景突然笑了,笑的声音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这反常的响动并没能让邱武有什么特殊反应,他问了,“你笑什么?” “咳咳!这姑娘脑子有毛病,傻姑说的话何足取信?莫不是你在赵高手下久了,那指鹿为马的本事学了个十足?” 此话一出,我的脑海里顿时云开雾散,明白了造成现在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那个赵高! 等等!好像刚刚有人说我是脑子有毛病的傻姑?! 第54章 chapter 053 无赖死矮子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可是当时是正义感占上风,情有可原,幸而只是引火烧身而非殃及池鱼,心下的愧疚感消散不少。 “哼!”邱武笑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傻姑是不是如你所说,脑子有毛病……” 话音刚落,高景嘴唇翕合,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眉宇间罩着紧张的神色。 “来人,将她的面纱摘下。”邱武又怎么会看不出高景的心思,他这一路都护着这个行为怪异的姑娘,一定与她关系匪浅! 不过,若说她知道信件的下落,那可能就是撒谎了,毕竟按照高景的性子,决计不会将这种容易招致杀身之祸东西随意交与他人。 面纱被揭开,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间瞪大了。 只见橘色的灯光下,那张倔强的鹅蛋脸紧着丝丝无措,眉如远黛,长睫柔软,琼鼻精致小巧,樱唇似花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氤氲着点点星光,只需微微一笑,那盈满的风情就会溢出来。 邱武还以为这个粗鲁的女子会有夜叉一样的面容,谁成想是如此的娇俏多姿,胜过千万女子,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怪不得出门要戴面纱了,高景面色一热,如是想着。钱圩色迷迷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这样的容貌若是被地痞撞见,定落不到好下场。 “呵!见了姑娘的容颜,对于高大侠的欺瞒倒也觉得合乎情理了。”邱武把玩着腰间的玉牌,自言自语一般低喃道。 气氛稍显尴尬,因为高景的不愿理睬。 我不甚反感地望过去被人当猴儿看的时候连空气都是难闻的。 “说笑了,我娘就是怕登徒子太多,便为我取名''傻姑'',有何不可?看到我的长相就断定他说谎,莫非我脸上写了''说谎''二字不成?” 在高景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多一份的危险,他不断朝我使眼色想要提醒我,但都是徒劳。我若是能够随时冷静,那就不是我龙惊羽了。 “大哥!”钱圩眯着一双鼠眼靠近,因为兴奋的调剂而显得气色红润不少。对于到手的美人儿,他岂有白白放过之理? “何事?”邱武皱眉,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按照钱圩往日的做派,有了这样的反应无非就是为了眼前的美色,自己又如何不懂? “大哥不如将这疯癫女子交与我,哪怕是她嘴再紧,一旦落到我手上,过不了一个时辰,保准让她滚地求饶!” 钱圩对自己的小算盘是信心满满,侧首看着下面气鼓鼓站着的女子,身段婀娜多姿,卷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瓷般的藕臂……生气盎然的模样直看得他心痒痒啊! 我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目光,猥琐又无赖,心中顿时感觉恶心反胃,恨不得把那厮的眼角膜捐出去。 邱武沉吟半晌。他从来都瞧不上钱圩的下作粗莽,更何况这女子身上的天蚕丝乃是南诏进贡,量产不多,皇宫进贡的也就每年三十匹,可想而知,这女子的身份之复杂。 然而在这个关头,这蠢货竟然还要将注意打到那女子身上! 不过,他们现在的确是遇到了难啃的骨头,不若对钱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追究起来,也归咎不到自己头上。 “嗯。”纵使心中千回百转,邱武的脸上依旧平静如石,几不可闻地发出一点鼻音。 得到了肯定回应的钱圩往中央石阶一站,朝着扶额侧坐的邱武大幅度行礼,激动的心情不言自明。 他转过身来,挡住了邱武的身子,一张大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笑眯眯地挥动衣袖,“弟兄们,都看好了!我是如何审问犯人的!” 在场的黑衣人都知道,钱圩一旦主动提出审问犯人,那就是要辣手摧花了,落在他手里的女子甭管有没有实罪,最后都会因受尽折磨上吊致死,就算有幸活着,也大多疯癫,任人嘲笑了。 心知这一点,他们纷纷低声笑开了,不约而同地望向我,眼神里那不怀好意的颜色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边的高景倒是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死矮子!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高景,你要知道,我和我大哥可不一样,我不喜欢公事公办,我喜欢美人儿!尤其是像这位姑娘一样的尤物……” 钱圩缓缓走到高景面前,语调轻缓,不为高景的出言不逊而恼怒,只是笑着。 “而且,你先顾好自己吧!” 说完,他斜眼看过来,又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哎哟喂!你瞧瞧,我在咸阳城挨家挨户搜都没能看见这模样的人尖儿!” “滚!”这回我是彻底没忍住,啐了他一脸唾沫。 “哼!是个有脾气的,我钱圩就是喜欢有脾气的。”钱圩抹了一把脸,笑声中透着一股狠劲儿,“往往就是这有脾气的,审问起来才会有意思!” “来人,给我们高景高大侠换个位置站着,一会儿好戏开场,可不能少了各位看官!” 说完,钱圩唰地沉下脸来。 “钱圩,你给我站住!有什么就冲我来为难一个姑娘算什么好汉!” 高景愤怒地吼着,锁着铁链的手腾空抓着,恨不得要将眼前的小矮子撕成碎片,激发混乱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钱圩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出来了,“高大侠真是会说话,但我钱圩从来就不是好汉,余独爱美人儿!哈哈哈——!” “哈哈哈——!”这回该我笑了。 我靠着墙,看他们呛声,倒真有点儿看肥皂剧的既视感。 钱圩不笑了,高景也安静下来,整间密室的目光又全都聚集到我身上,就连甘作隐形人的邱武也皱眉看向我。 “你笑什么?”钱圩似是不满意被人打断暴涨的情绪。 “谁知道!”我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住冰凉的火铳,只要他的手敢抬起来,我的子弹就敢射穿他的狗头! “哼!我到要叫你看看,钱大爷的厉害!哈哈哈哈——!”说完,钱圩又笑着大踏步向我走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咔嚓!扣动扳机的声音—— “住手!咳咳……我告诉你们,那些信的下落!” 第55章 chapter 054 蹊跷的破庙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信件''到底有些什么样的魔力,但我分明能够感受到它的重量。不为别的,就为了高景受了一身伤都不愿透露的守口如瓶。 在他表示愿意说出信件下落之后,邱武倒是活过来了。 他猛地端正身子,吩咐色迷心窍的钱圩停住动作,双手抓住桌角,上半身前倾,焦灼又克制的样子看得人心生唾弃。 “那些信藏在哪里?” “就藏在……” “别告诉他藏在我这里!”我赶在他前头急忙出声,以防那个未知的秘密被混蛋知晓。 此话一出,高景大惊失色,邱武望过来,而我也豁出去了,佯装一时失言,噤若寒蝉。 “高景,你也别怪我,我也想活命。”我小声说着,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也不急着往下说,这样看起来,还真有些因为愧疚而不敢抬头的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我注意到高景和邱武的神情如出一辙皆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期待我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只不过区别是一个人看起来要我活,一个要我死罢了。 “邱武,我会告诉你那些信的下落,但不是现在。”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邱武屈指敲击桌面,像是思想争斗半天过后消耗了所有力气,一举一动都显得吃力。 凭什么?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已经是宣告了我的成功。起码,开始怀疑了,不是吗? “那不信就好了呀!” “你这疯癫女子,大哥如何问你,你好好回答便是!”毫无营养的谈话进行到这里,钱圩指着我的鼻子大叫起来。 邱武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给我滚远点!我可以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你们最好对我客气点!我和高景也不一样,他高风亮节行侠仗义,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要把我惹毛了,否则我保证,对于那些信,绝对街头巷尾人手一份!”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委屈爆点已经不能再多了,钱圩这个色胚撞枪口上也算是白给。 “你这个……” “噼啪——!” 钱圩还想说些什么,去忽然被外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打断,看来他们也有仇家。 邱武本来也没有什么反应,想要继续审问我和高景,但由于持久的声响和无人来报的蹊跷,他不免担心。 “钱圩,这里交给你了,务必让这傻姑交代信藏在哪里!” 他与钱圩耳语两句,提着刀,带着屋里所有的黑衣人就冲了出去。 这老大一走,钱圩是彻底没了顾忌。他转头看向我,脸上的急切更甚。 “美人儿,我们来好生快活快活!” 美色让人痴狂,即使人设是个傻子疯子都死不足惜。 “咚!” “啊!” “……啊!”场面有些混乱,我有些傻眼。 我已经准备好一枪崩了他,奈何半路杀出来一个背着刑架的高景。 他一个猛子就撞懵了钱圩那个小矮子,到现在还瘫在他身上,无法动弹。 我到是没能看出来,都被抽得剩下半条命了,还能有力气背起这么重的刑架。 “快……快跑!”躺在地上的高景伸出一只手来,朝着我站的方向空抓,看着是进气儿容易出气难了。 “喂!喂!你撑着点儿啊!”我赶紧从空间抽出匕首,飞快地划断手上的绳子,跑到他跟前。 “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把你的锁解开!”我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在被他砸晕的钱圩身上找着钥匙。 “啊!找到了!”终于在钱圩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沾了一些血。 “喂!你别睡啊!”看到高景的眼皮快要合上,我有些慌乱,赶紧把他身上的锁链打开。 听到我的声音,高景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站起来,但是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软了下来。 “不用管我,你快走,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高景拂开我的手,坐在地上微微喘气。 “少废话,我会带你出去的。”说干就干,我拉过他的一支胳膊绕在肩上,架着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虽然我的力气比一般女生大很多,但是扛着这么一个几乎失去意识能力的壮年男人,还是有些吃力的。 也不过十来米的距离,我们走的很慢,每一寸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片红色湿润。 灯光倏地闪了一下,我并未注意到,只是低着头艰难地行进着,高景也迷迷糊糊跟着我走。 一双占着草屑泥土的鞋面印入我的眼帘,还未反应过来,就一头撞上了这堵肉墙。 “噢!谁啊?!” 突然的刹车让我有些失去平衡地晃了晃,我赶紧扶稳摇晃幅度更加剧烈的高景,这才抬头顺着灯光看去—— 啊嘞?这不是我们大慈大悲的奉常大人吗? 只是,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站在他身边有种忍不住打冷颤的自觉。 这不会是司昂的孪生兄弟什么的吧?还是说,被掉了包?互换灵魂? 短短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赶紧说道:“喂!司昂,你快来帮忙,我们要赶快走,邱武回来我们就都完蛋……喂,你干什么啊?” 突兀的力道袭上肩头,呼吸之间,我肩上的重量被卸下,怔愣着撞进漾着草药香气的胸膛,指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勒得生疼。 “你干什么啊?!” 我想甩开他的禁锢,奈何力气太小,反而更疼了些。只是我不懂,他若是气我不守信用,也没必要把高景摔地上啊,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呢! “喂,你弄疼我了!” 不论我怎么闹怎么喊,司昂都像是被点住了哑穴,不发一言,仅凭着一双结冰的眸死命地盯着我看,不偏不倚。 我不适的挣扎着,司昂像是刚刚才发觉自己的手抓得太紧,但是也没有松开。 四目相对,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样隐蔽的角落,寒酸的破庙还未点灯,黑漆漆一片,他是如何能够寻到这里的? 密室破开的一角流进丝丝冷风,和着凌烈的血腥味儿,司昂抓住我的手又是猛地收紧,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时他周身散发的肃杀,无形的低气压打乱了风的方向…… 第56章 chapter 055 死亡招魂蝶 话说今日下午,司昂刚刚给李伯的孙女瞧完病,一出来就发现这个麻烦精不见了。 这个蒙恬拜托给他的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找来酒馆的伙计询问,得知她竟然跟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离开了! “那戴斗笠的男人是何来历?” “小的也不知道,那位戴斗笠的客观是生面孔,第一次见!”那瘦小的伙计扯过肩上毛巾擦擦冷汗,怎么搞的,他怎么会觉得八月的天气有些冷呢? 二人沉默良久,伙计已经汗流成河,此时老管家带着一众家丁赶来。 “大人!”老管家恭敬行礼。 “你下去吧。”司昂挥挥手,示意伙计离开,这才对老管家说道:“找到了吗?” 老管家抬起头,在对上司昂的视线后又突然觉了失了底气,闷声回道:“回大人的话,老奴找遍了整个咸阳城,却也没能看到桃夭的身影。” “城外呢?可有派人去找?” 司昂放下手中的茶杯,门外天色渐暗,每一个经过的白衣女子都会不自觉吸引自己的视线。 “未曾。不过老奴问过守城的将士,他们说没有见过戴斗笠的男人和白衣女子出城。” 老管家低头看着脚面,没有注意到身前缓缓站起的一抹青灰。 已经走到门口的司昂举起手臂,宽大的衣袖微微一动,蓦然飞出一只暗黑的蝴蝶,繁复的金色纹路印刻在蝶翼上,似是古老的图腾。 蝶翅伸展,流光复现,幽蓝的光辉翕动,悠然地落在司昂的肩头。 几个跳跃之后,展翅向着城外的方向飞去。 “管家,你们回吧!”撂下一句话,司昂就追着蝴蝶而去。撕裂夜空的怒意尖锐如刃,紧随着一豆微光,每一步都是踏着地狱的灵歌。 老管家追出来,目光怔忡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大人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公然放出招魂蝶,其心昭昭,让人不得不担忧。 江湖上传言,招魂蝶是死亡的风帆,一旦出现必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所以大人是决定不再隐忍了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 咸阳城外,夜幕深重。幽深的小路横在树林中间,没过小腿的杂草随风倒伏。厚厚的城门从城内缓缓被推开,一匹枣红骏马闪电般奔驰而出,守城的士兵纷纷行礼,恭送来人。 阴云遮罩,月亮躲进云里,星点幽蓝在高空闪烁,司昂不时抬头望天,扬起的马鞭狠狠落下,行色匆匆。 咸阳城外的景色荒凉,举目四望,茂密的树枝枯叶磨短了视线。 这样荒无人烟的旷野,龙惊羽那丫头怎么会跟随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离开,任何时候都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是她的乐趣吗? 一阵微风席卷,遮挡的月亮的云层被吹远,司昂忽然嗅到些许异样的辛辣味道。 花椒粉? 夹在风里的粉末混着尘屑一股脑进入呼吸,鼻尖有些痒痒的。 他勒紧马绳,翻身下马,在路边蹲下身子,脚底的粉末足够新鲜,鲜少人踏足的路留下了完整的踪迹。 看样子,这不是两人同行了,只怕是半路上遇到了麻烦,被人挟持,失了踪影。 他想,按照她失踪的时间算起来,这该吃的苦头、该受的教训是吃够本了吧,自己倒不需要赶着去救她了。 这么想着,司昂站起身,身形矫健地翻身上马,循着招魂蝶的指引疾驰着,急切的脚步背叛了墨迹的心。 他只是不想辜负蒙恬的嘱托,他这么告诉自己…… 很快,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招魂蝶在一间破庙上空徘徊不去,似一只迅疾的雨燕,一个俯冲,堪堪在正好赶来的司昂肩头落了脚,收起翅膀,像是睡着了。 荒野之中的破庙竟然有重兵把守? 司昂喉咙一紧,将马儿系在不远处的树上,夜色的遮挡很好的做了掩护。他这才伸手往胸口探去,拿出一截森森白骨,凑在嘴边。 夜,安静极了。 突然,他肩头的招魂蝶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展开蝶翼,金色纹路像是点燃的火焰,破空而去,眨眼之间,便没入茫茫森林,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的阴翳中闪烁着一点幽蓝,后面是一片猩红,妖魔鬼怪一般飞速靠近,所经之处,无不惊起片片鸟群。 红光越聚越多,越来越清晰。树叶沙沙,空气中传来类似风的低泣,妖冶的红诡异地连成一道粗绳,把冷静的黑夜霍开一道扭曲的口子。 司昂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反常的景象,一双灼灼星眸直盯着不远处的破庙。 近了,更近了。从树林中飞出成千上万的黑色蝙蝠,飞过天空,星点月光都透不过来。 呼啦呼啦,来自天空的黑色大网从空中压下,迅猛地扑向破庙前的黑衣人。 被偷袭的黑衣人想要反击,奈何吸血蝙蝠数量太多,这边刚想抬起刀刃,就被四面八方扑上来的蝙蝠从头到脚覆住,甩动着身躯一会儿就成了干尸。 然而被死亡激起求生欲望的黑衣人也曾奋起一搏,顿时这破庙前不断有尸体倒下,人和蝙蝠互相填补,双方僵持,竟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而此时,从破庙里跑出另外几个黑衣人来,领头的是一个戴眼罩的独眼龙。 司昂眼睛一眯,一丝惊讶浮上面门。 邱武?这些是赵高的手下?他把注意打到龙惊羽身上了? 来不及揣测赵高及其爪牙此番抓走那丫头的动机,司昂眼神一凛,又是一吹无音骨哨,上空盘旋的招魂蝶挥动着翅膀更加卖力了,蝙蝠们都像是打了鸡血,拼了命地围攻依旧坚强的黑衣人。 旁观的司昂脸上的表情已经云遮雾绕,瞧不出喜怒,待看到邱武与蝙蝠群缠斗渐落下峰,这才趁乱猫进了破庙。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如此担心那麻烦精到底是一件多么多余的事情。 刚刚走到露出烛光的石门前,就撞上了扛着一个血人、龇牙咧嘴、步履艰难往外走的小女子。 哟,这不正是他要找的麻烦精吗? 第57章 chapter 056 势必要入宫 “你的账回去再算!”司昂忽然结束与我的对视,又倏地握紧我的手,拉着就往外走。 “等等……”我回头看躺地上的高景,急忙叫住他,“还有一个人呢!” “管好你自己!”听到这话,司昂眸光骤冷,积攒已久的怒意如万箭齐发,全都扎在了我脸上。 我是想反抗的呀,奈何自知理亏,愧疚感的枷锁绑住了我的手脚,动弹不得。 屋外的血腥气味已经沉淀,寂静的山林里浓雾弥漫,四下苍茫。深厚的云层网罗每一缕月光。 然而细看之下,黄土里层叠的尸体狰狞万状,色郁灰白。 这时司昂拽着我出了破庙。我只顾着跟上他的脚步,压根儿没能注意脚下的一片狼藉,突然脚下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那奇怪的嘎吱声惊得我一个激灵。 “喂,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为自己脚下踩到的那只死蝙蝠找寻死去的原因。 “你现在应该庆幸重生,不该你关心的就装作不知道!”司昂根本没有回头,带着我跑到一匹枣红大马前,争分夺秒地翻身上马,将我护在身前,扬起马鞭就往山林深处绝尘而去。 第一次骑马的兴奋感来不及享受,因为老司机司昂真的跟疯了似的拼命甩马鞭,我心知他是在生我的气,可是已经化险为夷,心情也没必要那么沉重,所以我窝在她的怀里,半眯着眼,轻松愉快地享受着风的吹拂。 “你这个人就是太紧张,心情要free一点嘛!”与风声做伴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寂寞,一时玩心大起,曲肘撞了撞他的胸。 闻言,司昂皱了皱眉,为自己听到的古怪言语而疑惑,虽是没有搭腔,但也慢下了手中的动作,最终在一条清隽的小溪旁停下。 我蹲在溪边掬了捧水洗了把脸,然后又喝了一口。清凉舒爽又甘甜,绝对纯天然无污染,一扫被囚禁加恐吓的阴霾,心情好得不得了。 “好了,就别生气了!”我脱掉鞋袜将双脚伸进冰凉的溪水里,发出一声喟叹,“大佬,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不会了。” 此时月光黯淡,微风似梦呓轻飏,树叶摇拂,听见水声叮咚,少女剔透小巧的双脚混沌在清澄的水里,揉着碧波,如同瑶池嬉戏的仙子,周身都簇着一团光雾,幻境一般。 拴好马绳的司昂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立即转过身,摸着马儿的脑袋,心绪稍微平复,这才冷声开口道:“没有下次了。” 啥?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说的吗?他这样说是几个意思? “不是,司昂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我猛然起身,也顾不得穿上鞋袜,赤着脚跑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脸。 “……没,没有。”狼狈后退,司昂顿了顿,继而淡淡开口:“我已经决定将你送进宫了,至于你以后……如何找死,都不是我能管的了。” “……”这冷漠的话语唬得我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沉默致命地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层渐渐散去,银白的月光明亮落下,澄净的水面反射出迷蒙的光芒,袅袅升腾的水雾都沉迷旖旎,甚是唯美。 司昂看着面前低头不安的少女,皱了皱眉,出声打破僵局,“你以为你得罪了赵高,我还能护着你吗?” 我什么时候得罪赵高了?那明明是高景偷了他的信,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略一思忖,我想到自己已经和高景被赵高的爪牙抓包,也算是间接得罪了赵高,都是命了。 不过,连司昂都保护不了我,胡亥那个傀儡皇帝能顶什么用? “一个月以后就是祭天大典,明日你就会以圣女的身份入宫。赵高虽然权倾朝野,但是现在还不敢明着乱来,你暂时是安全的。” “所以你就当我是个包袱甩给别人呗?”我不禁尖着嗓子喊。 “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哼!你放心好了,一个月以后,你求我我也不会留下的!”我来到秦朝是完成任务来的,等救了那成蝶微,绝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司昂踩着马镫上马,伸手递到我眼前,“上来吧,得为明天入宫做些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就一个人进宫完了呗!”我真是火大,狠狠地把手甩给他,自己的手也麻了。 “驾!”司昂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我一晃荡往后靠去。 罢了罢了,谁让我错在前头了呢,去皇宫就去皇宫吧…… 第二天一大早,金色的阳光喷薄,司昂也早早准备好一切,如约守在屋前。 “你是说,这今后我还都得带着面纱过活?”我一伸腿,真心觉得生无可恋了。 “看来是得这样了。”屏风外传来一声淡淡的回答。 我撩起裙摆做在他对面,斜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出发?” “你倒是等不及了。”端起茶碗浅啜一口,司昂微微扬起一道微笑。白袍如雪,更衬得墨发如雾了。 这绝对就是诽谤,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迫不及待要把我送进宫,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成我等不及了。 正想着,司昂已经为我斟上了一杯茶,“此番进宫是要小心些,切不可由着性子,皇宫可不似寻常百姓家,动辄酷刑加身。” 他将茶壶放在一旁,托起茶杯,润泽的唇瓣含住杯沿,明明就是毫无表情的面瘫,竟有着惑人的神采。 “你真的保护不了我吗?”我学着他的样子浅抿一口茶水,苦涩的味道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保护?这是个无私的字眼,对我来说未免太陌生了些。” “那好吧。”我垂下睫毛,低声低喃,这算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话音刚落,感觉发髻上多了个什么东西,刚要抬手去摸,就被司昂阻止,“不急,进了宫再看吧。” “哦。” “这个你也拿着吧。”司昂伸出一个拳头,展开,一截骨头形状的东西躺在掌心。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拿过把玩,看出来是个哨子,说着就放到嘴边,“能吹响吗?” “这是无音骨哨,没有声响,等你遇到危险,吹这骨哨,就会有人来救你。” “你会来救我吗?” “不会……”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我也搞不清心底冒出来的失落感是为哪般。也不怪人家这样说了,我才和他认识多久,凭什么就要求别人以身涉险?所以,也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好了,我们该走了。”放下杯盏,司昂轻笑一声,率先离开。 “走咯!进宫咯!”握紧手中的骨哨,我朝着太阳微笑,起身追过去。 第58章 chapter 057 住天山之巅 胡亥住的咸阳宫大得惊人,像是为了炫耀似的,只能靠双腿行走。大殿里,花纹别致的地板上摆着两长条小桌,有两三乐官奏着靡靡之音,我竟不知自己入宫需要如此隆重对待。 “皇上,这段时间以来,司奉常为了祭天大典操劳不已,现下将圣女也费心寻到,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一番才是啊!” 听听这小语气,把自己当太上皇了吧?我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这秦朝的酿酒技术还不成熟,尝起来就跟米酒似的,真不错! 胡亥一袭玄云黑袍坐在上首,赵高在他右下侧斜靠着,就跟躺自己家似的,完全没有顾忌到离自己不远的皇帝。 司昂和我面对面坐着,专心致志地摇着茶杯,好像眼前的这些都与他无关。 胡亥噙着笑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略带深意的眼神是不是落在我身上,我只当做浑然不觉,心中却不断念经:没有认出我,没有认出我! 我在下边作鸵鸟状,台上的胡亥已经收回了视线,他举起酒樽,笑道:“老师说的极是,朕确实要好好赏赐司奉常!” 司昂不慌不忙,放下茶杯之后就走到过道中间跪下,“臣下谢皇上厚爱,能为皇上分忧是臣下的职责,不敢要赏赐。” 我抬起头,眼看胡亥那龟儿子一般的望着赵高,嘴上是说要给司昂赏赐,其实际还是没说给啥赏赐,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司奉常为了大秦的社稷不辞辛劳,朕岂有怠慢之理?这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司奉常不若就在宫中住下,处理关于祭天大典的事宜总算方便些。”胡亥长袖一挥,说的随意。 “皇上,这不合祖制。”司昂不领情,也不起身。 “祖制?”胡亥轻佻一笑,“朕就是喜欢打破祖制!” “……诺。”眼瞧着多说无益,司昂还是老老实实地领命,回到座位上,继续摇着茶杯。 “能够得到司奉常垂青的,定有过人之处,今日臣下有幸得见,还不曾知晓圣女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呢?”赵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状似好奇地望了过来。 话音一落,胡亥的目光也赶巧落在我身上,十分光明正大。 “民……” “只是寻常女子,郎中令高抬了。”我正想自报家门的时候,司昂抢在我前头回答道。 “既是如此,那何不请圣女阁下亲自为皇上解惑呢?”赵高稍微正了正身子,明显是要在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上死磕了。 我怔了怔,什么叫做为皇上解惑?胡亥可没有问这么让人为难的问题。 感觉遇到了大麻烦,我下意识地向司昂看去,可是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没有要仗义出手的意思。 这是让我自己面对咯? “民女名唤桃夭,来自天山之巅。”借着裙裾的遮掩,我蹲在地上柔柔开口。 圣女难道不是应该住在高处不胜寒的雪山上吗?而且还得是寸草不活就活圣女的好地方。 哼!非要逼我放大招,我承认自己这是在吹牛,可是谁又能够拆穿我呢?哈哈哈哈! 察觉出我肩膀细微的抖动,司昂可不会以为我是在害怕得发抖,他瞥了一眼赵高,这才看向胡亥,道:“皇上,圣女这话虽然说得模糊,倒也不假。” 胡亥勾唇笑笑,“天山之巅?看来司奉常的确是费了心。” 胡亥相信了司昂和我的说辞,危机解决,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派和谐的氛围总是会被不长眼的人打破的。 “皇上,臣下很是好奇那天山之巅的景致,竟然能将足不出户的司奉常都吸引去,不若让圣女告知一二?” 赵高嘴里嚼着牛肉,精明的目光在我和司昂之间来回打量,都快被他看出花儿来了。 是这样的,虽然我不住在天山之巅,但是我去玉龙雪山、滇池旅游过,既然有人想听我旅游的故事,我又何不大方地讲出来呢? “民女的故乡山川纵横,终年积雪,民女和族人只能靠着天池生活,世代守护着天山神兽火麒麟。突然有一天,族长卜到一卦,天下六合,北方巨龙盘踞,会有贵人相迎。第二天便见奉常上山,所以,民女这才有幸得见圣颜。” 什么火麒麟啊、九色鹿之类的张嘴就来,其实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可以把《西游记》完整地讲一遍。 谎话说到最后,还是绕回到了胡亥身上。平时的电视剧不是白看的,我这拍马屁的功夫绝对无师自通。 听到我这么说,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真是个妙人儿!”胡亥轻笑一声。谎话说的漏洞百出,还自以为天衣无缝,这女子怎么还敢出现在自己眼前? “多谢皇上夸赞。”我低了低头装作叩首的样子。懂得见好就收也是我的优点之一。 “恭喜皇上天威远播!”赵高借花献佛跟上一句,微微俯首,也算是假装出了恭敬的样子。 “嗯,朕也乏了,诸位就先回去歇着了。”胡亥站起身,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圣女就入住上林苑。”说完就带着近侍离开了。 “诺。”我心不在焉地回应。 上林苑?那可是离咸阳宫最近的行宫了…… 闻言,赵高的眼神晦涩不明,但很快就晦涩不明,伏地行礼,“恭送皇上。” 直到胡亥走得没影儿了,赵高才从地上站起来,离开大殿的时候,还不忘凑近司昂扬声说道:“天山之巅?天池?圣女?真是有意思!” 听到这话,我一愣。 这是在说悄悄话吗?太做作了! 司昂对上他的目光,眼睛微微眯起,“郎中令真该去看看才是,那雪是真的白,咸阳城怕是看不到了……” 听得这话,赵高眼底幽光一闪,别开脑袋,挂着从容的笑也离开了大殿。 “还蹲在那里作甚?” 啊嘞?被看出来了? 我怔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活动活动酸疼的关节,笑吟吟地走过去,“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还行吧?” “嗯,能多活几天。” “……嘁,能活一百岁也能被你打击得折寿五十年!” “那就拿出活一百岁的力气好好活着。” 司昂迈步向前,几不可闻地扬起嘴角,落在后面我并没有看见。 第59章 chapter 058 菊花黑棒子 独自回到胡亥安排给我的上林苑,我已经没了心情去欣赏这行宫的华美。 昨天为什么项链会失灵呢?是短时间失灵,还是说永久性失灵呢? 真的是很伤脑子啊! 对了,早晨那司昂不是还送了什么东西给我吗?一直没得空看看,现在有时间了。 拿出镜子,我拔下了发髻上仅存的三根玉钗,还有一根和发色相融的黑簪子,烧碳棒子似的。 这low爆的玩意儿想是司昂送的没错了。 嫌弃归嫌弃,我还是相信司昂那种嘴毒没情调的人不会没事给我送礼物的,既是送了,那肯定都是用得着的。 将那根小黑棒子握在手里,我拿到眼底下细看。要说这造型糟透了没得说,可是触手温热,像是移动的小太阳,内里的埋着极细的金线,精致微妙地绕成一朵未落尽的菊花。 一朵连着一朵,花开又花落,像是有了生命般,连花芯都能以肉眼瞧见。 送菊花钗给女生的也就司昂能做出来吧? 撇撇嘴,我又将那黑棒子,哦不,菊花钗插入发间,不过这次就独独插了这一根。 “来人!”我朝门外大喊,还未来得及回头,就瞥见一个粉衣宫婢低着头快不进来,跪在我面前说道:“圣女阁下有何吩咐?” “有什么好看、细、还结实的绳子吗?麻烦取些过来,谢谢!”我自认是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了,可是这宫婢还是呆呆地看着我,我有些毛毛的。 “我说,我要绳子,你听懂了吗?”怕她听力有障碍没听清,我还特意连说带比划重复了一遍。 “诺!”这姑娘二话不说就给我行了个大礼,脑袋撞在地板上,吓了我一跳。 说完,她赶紧爬起来,风风火火地小跑出房间,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跑回来,举过头顶,‘噗通’声在我面前跪下。 我对她这一惊一乍的劲头习惯不少,打开盒子一看,五颜六色的绳子一扎一扎的,若有若无的花香在鼻尖盘旋不去。 伸手摸一摸,凉凉的、弹弹的、滑滑的,牛筋做的好东西啊! “真好!” 跪坐在地上的那宫婢见我对盒子里的东西甚是满意,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 “回圣女阁下的话,婢子白珊。” “哦,这些牛筋做的绳子可是很容易得到?”我从中抽出一根淡黄色的,在她眼前晃晃。 “得这么一盒须得三年的光景,放眼整个咸阳,也不过十来盒。” 我的天!三年?就这么一盒要三年,总共十来盒的东西就给我拿了一盒?我有些难以相信。 “这东西这么稀有吗?” “圣女阁下有所不知,且不论这牛筋只有羌族人能取得完整,还要使颜色鲜艳、馨香满室,每一步都需要花功夫,故而显得珍贵。” “既然如此珍贵,那为何就给我了?”说得我都不敢用了。 “皇上吩咐了,圣女阁下须得用最好的。”说着,白珊的脑袋愈发低了。 “……”妈呀,我肯定已经穿帮了。 “那胡……皇上还有别的吩咐没?”我掏出司昂给的骨哨,用手上这根淡黄色的牛筋绳串起来挂脖子上。 “皇上还差人送了些衣裳来,嘱咐奴要好生服侍圣女阁下。” “嗯,你就去准备些吃的吧,我饿了。”我关上那盒子,自打短宴结束,我还真的未曾吃过东西了。 “诺。” 白珊一走,我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人前要端着圣女的架子实在是不易,也不知司昂那里怎么样了。 “蜜夫人,圣女阁下还在安睡,还是等奴前去通报一声,您再进去……”外头传来白珊惊慌无措的喊声,大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放肆!本夫人见一个乡野女子也需要通报?给我让开!”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惊雷乍起,说话之人拿着妩媚的腔调,只是这话里的意思令人不觉反胃。 赶敢在我的地盘打人,什么路子? 我赶紧爬起来,冲出门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背对着我站着,白珊就跪在她脚边,卑微的样子看得我心里直冒火。 “圣女阁下!”正准备喊一嗓子,却被白珊眼尖地发现,一时间,赶忙起身跑到我身后。 “圣女阁下,您实在不该这时候出来!” 听着耳边的告诫,我微微侧头,挑眉道:“这人明显来找茬儿的,我不出来也不会清净。你安心待在我身后,我会处理好。” 其实我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会说那番话完全是因为我打肿脸充胖子,作为伪装的圣女,我确实应该杀鸡儆猴,不然以后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哼!总算是舍得出来了啊?”那妖艳女人转过身来,一袭紧身红裙将她火辣的身型勾勒无遗。姣好的容颜因了浓重的脂粉而显得俗气极了。狭长的桃花眼被拉得很长,朱唇烈烈,盛气凌人的样子真对得起她这身打扮。 看到她的长相,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人,这人分明就是那个女鬼姬如冰!怎么会成了蜜夫人呢,长得一毛一样啊…… 还不等我消化完眼前的震撼,只见那蜜夫人身后的青衣女婢走上前来,指着我的鼻子喊道:“好一个不懂礼数的贱民,见了蜜夫人竟也不知到行礼!” “为何要行礼?”我淡淡一笑,转而又想到自己戴着面纱,他们看不到,嘴角立马垮了下来。 那婢子冷笑一声,嘲讽的小嘴角堪堪停留在一处,“料想你这山里来的贱民不曾知晓我们夫人的荣宠!在这后宫之内,夫人但凡开口要求什么东西,皇上绝不吝啬。” “换句话来说,就算夫人今日要取你性命,也不过是为这后宫剪枝修叶,皇上必不会过问。” “民女是奉常大人请回来的圣女,夫人若是要取我性命未尝不可,只怕夫人这枝叶修剪多了,难免遇上皇上不高兴的时候,倒时会坏了夫人的荣宠。” 我微微颔首,咬着牙保持镇定。什么叫山里来的?姑奶奶是来自天山之巅!这群没见识的。 可是听到我这么说,那蜜夫人突然双眼迸出怒火,脸都气歪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以后入了后宫还了得?” 入了后宫?我啥时候说要入后宫了! 第60章 chapter 059 蜜夫人造访 站在我身后的白珊察觉到我有一瞬间的僵硬,便不动声色地凑到我耳边解释道:“往年的祭天大典都是由郎中令从民间选择未出阁女子作为圣女,而祭天大典结束之后,这些圣女大多都成了皇上的夫人,侍奉御前。” “但是……”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但是这一次的祭天大典,奉常大人亲自迎了圣女阁下,皇上也赐住上林苑,这里可是离皇上住的咸阳宫最近的行宫,故而这蜜夫人会对圣女阁下产生误会。” 误会?我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现在想起这白珊从见我伊始就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敢情是把我当成胡亥的女人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见我迟迟未作声,那蜜夫人还以为我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心中自是好受不少。她朝身旁的女婢使了个眼色,那女婢便脚下生风,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我面前,“是长得太过丑陋怕污人眼睛,还是国色天香狐媚惑人?何不摘了面纱再与我家夫人回话?” 说着,她抬手就朝着我的面门袭来,我能忍?开玩笑! “民女相貌丑陋,这面纱摘不得。”死死掐住面前的鸡爪,我手腕微微扭转,这女婢就疼得嗷嗷叫,嫌弃地甩开她,我还是静如松柏的圣女阁下。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人!”那宫婢险险稳住身型,回过头来,抡圆了胳膊就要给我一巴掌—— “啪!”“啊——!” 这一巴掌十分清脆响亮,不过尝鲜的人可不是我。我看着躺地上捂着脸凶狠回望的小宫婢,可惜地摇摇头。 要我说,这打架就是打架,玩儿那些假把式有什么用?简单粗暴才是王道,我这也算是免费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你这个贱人敢动手打我?!”她气红了脸,指着我的手都颤抖不已。 想是这主仆二人在后宫之中横行霸道惯了,连这样一个宫婢都干骑在旁人身上作威作福,但是我也不怵,对付这种脑袋长在屁股上的蠢货,收拾她我可是行家! “我一时手滑,赶巧了你正把脸凑上来,我又有何办法?”我眨眨眼,对于方才打人的事情死都不承认。 顿时,这跟着蜜夫人来的丫鬟、婆子、太监们都低头笑作一团,搞得这小丫鬟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够了朱砂!还嫌不够丢人吗?!”蜜夫人大叫一声,死死地瞪着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 赵高往常送来的货色都是些软弱无能的,任凭自己打骂唆使习惯了,冷不丁碰上这么个硬茬儿,她蜜娘也有些失了分寸。 那女子说的没错,自己尚且动不得她。可若是她进了后宫,搓圆捏扁还不是任由着自己的心情? 这后宫的日子很长,着急不得…… 我瞧着那蜜夫人脸上似走马灯一般闪过多种情绪,只怕是在思虑着如何能更周全地教训我。 突然,院门外跑来一个精炼的黑衣小子,伏在蜜夫人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上忽然就暴风雨转晴了。 她靠前几步,看着我冷笑一声,“原是要与圣女促膝长谈,这会子皇上传召,本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完,她一甩宽袖,带着爬起来的朱砂和一众仆人快步离去。 危机解除,我也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这个蜜夫人是什么来头?”我需要有人来解答我心中的迷惑。 “回圣女阁下……”“行了,就直接切入正题吧!”我不耐烦地打断她。 “……诺!”白珊福了福身,抬起头就开始娓娓道来。 “蜜夫人是去年郎中令进献给皇上的美人,蜜夫人的父亲是泗水县的狱掾,掌管典狱事宜,母亲早逝。入宫以来,蜜夫人就圣眷优渥,其父也因此擢升为廷尉丞,辅佐廷尉管理犯了罪的大臣。” “那她可是圣女?”我比较关心这个。 “不是。”白珊摇摇头,表情有些犹豫,“不过说来也怪,当年的圣女本应该是蜜夫人,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茹夫人取代了。” “茹夫人?可是叫姬如冰的女子?”我忙问道。 “是,茹夫人的闺名就是唤作姬如冰。圣女阁下可是认识茹夫人?” “我不认识。”我摇摇头,“对了,这个蜜夫人和茹夫人两人关系如何?” “要说蜜夫人和茹夫人的关系,奴也看不真切。平日里见着蜜夫人苛责下人,也与其他夫人作对,但却从未对茹夫人发过脾气。” “这茹夫人人如其名,自打入了宫,是从来不曾出过步寿宫,对皇上也不冷不热,甚至还百般回绝皇上的临幸。这宫里的夫人们也想去打探打探,但是都吃了闭门羹,唯独蜜夫人例外。宫里人都传,蜜夫人和茹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呢!” 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是越听越糊涂了。那日听女鬼说起,姬如冰生前是十分信赖蜜娘的,此话看来不假。只是这特殊的相处模式听起来倒更像是特务碰头,真情里都充满了万千猜测。 “步寿宫离上林苑有多远?”我打算去步寿宫瞧一瞧,看看秦朝的这个姬如冰是不是长得跟现世的成蝶微一毛一样,到底是我神经错乱,还是这两个宿世仇敌戏剧地换脸了。 “……不远,乘轿撵也就一刻钟。”白珊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 “嗯,明日你且随我去一趟步寿宫,会一会这个谜一样的茹夫人!”我豪气干云地一拍矮桌,为自己离完成任务更进一步而激动。 “可……茹夫人怕是不会见我们。”白珊虽然对我突然的决定心怀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小声而委婉地提醒我。 “山人自有妙计,明日你就知道了。”我朝她眨眨眼,很没品地先卖了个关子。 但其实我的内心独白是: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但是总得到了明天再说。毕竟我不是那种被拒绝就老老实实守规矩的人,爬墙我也是会的。 “诺。”白珊望了望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回过头来请示道:“太官令的膳食快要做好了,圣女阁下可是要在这里用膳?” “嗯,就这里吧。” 第61章 chapter 060 一男和一女 咸阳城的夜色已是浓稠的墨汁。 城中门户紧闭,是好梦正眠的光景。月光稀薄,隐约见着一身形佝偻的人影在街道上跑着。细看之下,恍惚有些死里逃生的紧迫感。 那人一路逃一路警惕回头看,狼狈的样子恍若捕兽夹猎住的山禽,只需轻微风声扫过,便能吓得他滚地乱爬。 好半晌,这人来到了一处宅邸的后门。 惨淡的亮光透过门缝,朦胧地抵达黑暗。他轻敲门环,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门从里面拉开,但却看不见什么人探出头来。借着射出来的烛光,倒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就是那破庙被刑架压倒的钱圩无疑了。 钱圩又十分警醒地望了望周围,待看不到什么可疑,这才闪身进入府中,关上门,快步朝着府中深处走去。 赵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赵高单手撑着脑袋假寐。矮桌上的油灯摇曳,屋子里的暗影也随之晃动,脸上的表情也隐去大半,让人瞧不出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 “大人,钱圩回来了。”门外响起‘咚咚’两下敲门声,一个半人高的侏儒弓着身子推门进来。 闻言,赵高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半晌才悠悠开口,只是这眼睛,却还是半掩着的。 “回来了?” “就在外头候着,有些时候了。” “那就让他进来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让人以为他快要睡着了。 “大人,属下九死一生,终于是见到您了啊!”这钱圩一进来就连忙跪倒在地上,哭得是撕心裂肺,令人动容。 赵高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停下敲击的手指。他轻声开口:“就你一人回来了,邱武呢?” “大人,说来您也不信,除我之外,大哥和众兄弟们全都死在了城外!属下也是侥幸逃过一死,天色一黑就马不停蹄回来禀告大人!” 听到赵高终于问起了这事,钱圩俯首贴地,言语之间尽显悲痛。 “哦?就你一人逃脱,真是幸运。”听了这话,他摇头晃脑,犹带一丝笑意。 “是啊!属下这般幸运全都靠大人的庇佑!”钱圩闻声赔笑。 “我的那些信可拿回来了?” “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找回那些信,被高景给跑了!” “嗯。”赵高点点头,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内里流着危险的光,“那你如何还敢回来?” “大人,本来眼看着高景就要说出信件的下落,哪知道忽然从天而降一男一女,杀了邱武和一众弟兄不说,还劫走了高景,属下实在不敌,故而任务失败,还望大人息怒啊!” 钱圩越说越激动,脑袋也越来越低,就是不敢抬头看赵高的脸。 “一男一女如何能杀掉这么多人?!”听了这无稽之谈,赵高不怒反笑。倘若他赵府养出的都是废物,那么这一个他也不吝费工夫处理掉。 “大人有所不知,这一男一女可不是等闲之辈。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召唤来了成千上万的吸血蝙蝠,众兄弟负隅顽抗也不是敌手,属下也是奉大哥之命在密室之中守住高景,这才险险逃过一劫!” “蝙蝠……”听到这里,他眼里倏然间闪过什么,快得抓不住。 普天之下,能有这样召唤活物之本领的能人,除了南诏国的巫师,也就只有宫里头的那位了吧? “那还有一位女子呢?”他对那位女子也十分感兴趣。 “那女子、那女子力气甚大,足足能扛起一个刑架,属下也是因此被砸晕,不省人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钱圩粗糙的脸颊上盖上些许红晕,像是因为失利而愧疚。 可是赵高懂得,底下跪着的是一个嗜好美色的猥琐之徒,有的是耽误工夫的狗胆,任何与衷心有关的词语都与他无缘。 “那你可曾记得他们二人的模样?” “属下依稀还记得那女子的模样,那男子一直背对着属下站着,看不清长相。只是听他们的对话,属下猜测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瞧啊,果然是美色当前。 “行啊,那就将那女子的长相拓印在画上,是要在城中好好搜寻搜寻了。”赵高好心情地笑出声来。 “诺!” 不一会儿,仆人送来绢布和毛笔。钱圩就跪在地上,拿起笔一蹴而就,神韵鲜活的美人图就跃然于纸上。 这钱圩喜美人,擅长绘丹青,寥寥数笔就能将人的气质神韵展现地细致动人。凡是咸阳城中有些姿色的女子在他这里都有珍藏,他这一手好本事也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大人,属下画好了。”将绢布举过头顶,钱圩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幅画,自己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料想大人也不太会为难自己,毕竟府里的门人已经折损大半…… 仆人从钱圩手里接过画布,转身呈给赵高。 “嗯,画的不错。” 闻言,钱圩的心里是越发有底了,看来小命是保住了。 而画中的人呢,眉眼如画,是美人的模样。与寻常女子不同的便是那双灵气逼人的眸,能叫人一眼就记住。就连翘起的嘴角也像是在逗弄最天真的玩笑,十分传神。 如此标志的人儿,如此独特的眼眸,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宫里新来的圣女不就是匹配的人选吗?这样一来,便也说得清这‘一男一女’的组合了。 “来人。”将手里的画像放到一边,赵高请敲了两下桌面,门外便走进两名黑衣壮汉。 “把这个人就带下去吧。” “大、大人,您这是何意?”见这两位打手进来,钱圩不禁有些心慌,但是仍旧保留一些侥幸。 “就是想让你去见邱武!消失!死!”忽然,赵高用力地瞪大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句骇人极了。 “大人饶命啊!属下还不想死,属下还不想死啊……!”钱圩瘫在了地上,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对耳边的噪声充耳不闻,赵高挥了挥手,那两名壮汉便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轻松地将早已软作烂泥的钱圩拖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赵高一人。院儿里闹了一阵,突地,只听得一声闷声惨叫,夜里又恢复了安宁。 丝丝凉风吹动枝叶,点点腥甜沁入口鼻,引起一阵不适。 院子外头的仆从早已见怪不怪,纷纷提着早已准备好的木桶、花锄,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石板上的血迹,翻着染血的泥土。 深秋里本该失了活力的花竟也如春日里那般蓬勃鲜艳,诡异地扭曲着天地变化…… “传信蜜娘,注意上林苑那位的动向,时刻来报。” 书房的灯光熄灭,方才的话语似是梦吟,不知说与谁人听。 第62章 chapter 061 拜访步寿宫 昨儿夜里刚下过雨,现下雨意空濛,窗外的每一片绿叶都被洗得干净,在阳光下闪亮。 纯净的风滚着花香,透明的雨滴顺着力道滑落,落入泥里。溅起的水坑一个接一个,周间冒出来的小土粒便矮了下去,柔柔软软的,恍若绒羽,拂过眼帘。 与咸阳宫相邻的上林苑难得清静。 一大早就来了拨夫人,打着各色各样的旗号来看看我这个空降的圣女。这不,到了饭点儿,我才能躺下歇会儿。 “圣女,午膳做好了,可是要在这里享用?”走进来的白珊声音平缓,恭敬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 反正我是放弃了教导她人人平等的价值观,我觉着,若是给她一段时间,她能将我洗脑才是真。不过她对我的称呼有所简化,也算是又好转现象了。 “就放这儿吧。”懒懒坐起身,我瞧着桌上的菜色并无多少胃口。这些都比不过快餐的味道吃起来费工夫又败胃口,看得我连提起筷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那些夫人下午可还会来?”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心中不免急躁许多。 “眼看着太阳出来了,下午这日头自是最足,想是不会再来了。” “嗯,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放松地伸个懒腰,我又满血复活,是那打不死的龙惊羽了! “圣女不用午膳了?” “不必了。”未免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夫人又跑来杀个措手不及,我还是先出去躲躲的好。 “那圣女想要去哪里走走?”白珊随意一问,料想她以前未曾进宫,也不过是在上林苑周围走走。 “就去步寿宫,看看茹夫人。” “……可是步寿宫并不见客。”白珊这下伤脑筋了。还以为圣女昨日不过是一时兴起,谁知还当了真,这可如何是好啊! “无妨,我只是去看看。”然后顺便找那个茹夫人聊聊天。 白珊有些无奈,但还是应声道:“诺。” 半个时辰过后,我和白珊来到了传说中的步寿宫。 “……圣、圣女,我们为何要这样?若是被来往的宫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惊魂甫定的白珊颤颤巍巍地握住一旁最粗的树枝,她不敢往下看,只是盯着我的侧脸,企图使我投降。 不过我可没有工夫理她。 瞧着这青天白日还宫门紧闭的步寿宫,我的脑子里瞬间穿过无数个破门而入的想法,但也同时宣告无效。 所以,这次到底是个怎样的任务啊? 我现在真是恨不得变成一只蚊子,嗡嗡飞进去! 话说,我进不去是真,可是能不能让姬如冰出来呢…… “白珊,你说这茹夫人怕蛇吗?” 白珊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她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背脊,面朝着我,轻声说道:“但凡是这天下的女子,大多是怕蛇的,鲜少有如南诏国国风,以养蛇为俗。” “哦哦。”其实刚才话一说完我就认识到了现实的局限性。 项链失灵了不是?今早也试了试,啥都变不出来。我现在就时一个跑错年代的普通人,什么外挂都没有了,还怎么制霸全服啊? “圣女,您快看!” 突然,白珊惊呼一声,指着树下面说道:“蜜夫人和茹夫人出来了!” 我赶紧往下看去,这下面的人可不就是蜜娘和姬如冰两个人吗? 看样子,她们果然是如白珊所说,感情要好。 从我这角度看去,蜜娘脸上笑的很是灿烂,好心情的模样不像是作假,她与姬如冰这亲昵的情状更是自然而然,叫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说起这姬如冰,我一直都抱着一份疑惑,想着她的相貌到底如何,是否真的和成蝶微一般无二。奈何这宫门外的姬如冰一直背对着我不说,还带着面纱,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实在看不到什么。 “白珊,你且现在这里等上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能这样在树上干着急还是赶紧跑过去看看才是。 “可是圣女,您这样平白地去了,怕也是见不到茹夫人的……”白珊一听我要撇下她,便立马坐起身来,竟连这腾空处境都不怕了。 “能不能见着,总归是要去看看的。”我慢慢地爬下树,脚踩在地上才算是松了口气。天知道我也怕高,刚才不过是忍着不喊出来罢了。 提起裙摆,我拿出学校里跑八百米的劲头一路冲刺过去,可是到了步寿宫门前还是晚了一步,蜜娘离开了不说,姬如冰也进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门口倒像个傻子。 我正准备上前扣门环的时候,白珊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 “圣女,皇上来了!”即便她的声音本就温和,这会子又刻意压低,可在这了无人烟的地界儿着实清楚明晰的紧呐。 闻言,我吓了一跳,也没空好奇白珊怎么自己跳下树来了,只是四处望着,果真在廊桥拿出捕捉到了那一抹玄色身影。 “我们快离开这里!”说着,我提起裙摆就要跑。 “圣女这是要去哪里啊?” 奈何我的脚还未提起来,这边胡亥就领着一群人近了。 “民女见过皇上。”我压低脑袋,祈祷着面前这个人赶紧放我走。 “免礼。”胡亥淡淡一笑,“圣女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民女是根据上天的指示……”编瞎话编得我舌头都要打结了,我总不能说是来找你女人聊天聊地聊人生的吧? 这下子,胡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圣女不妨随朕一起进去步寿宫看看,茹夫人宫里头的莲花最是好看了!” “诺。”我紧了紧脸上的面纱,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自己脸上能长出一张面纱,还是怎么样都拽不掉的那种! 邪门儿的是,像约好一样,胡亥刚走到步寿宫门口,宫门便从里面打开。不是说那姬如冰不待见胡亥的吗,为何又像是期待他来一样,还迫不及待地开门? 我站在原地远远看着。 “圣女,快些进去吧,不要叫皇上等急了!”白珊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 我猛然回过神,缓步跟上,也不忘问问身边这个百事通。 “茹夫人和皇上的关系如何?” “……不好说。” 不好说?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第63章 chapter 062 贵气的病症 “何以不好说?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你只管说就是了。” 在单枪匹马与胡亥和姬如冰作战之前,我需要更多的筹码,多懂些不会错的。 白珊眼瞧着前方的胡亥与她们还有些距离,这才低下头说道:“依奴看来,茹夫人甚少出来走动,却能让皇上挂心,想来感情是好的。” “但是呢?” “但是?圣女是何意思?”白珊不明就里。 “你前头说皇上和茹夫人的关系不好说,这下也该到转折了。”全部都是套路,我早就摸清楚了。 “……圣女说的是。”闻言,白珊羞赧地笑笑,“虽然皇上也会来这步寿宫,但都是算着日子在,每逢月圆的日子,皇上都会来步寿宫小坐,大抵都是一刻钟的光景。” 这可真是一个谜团还未解,另一个谜团又浮上来。原本还以为只是阻止两个女人互相残杀,哪曾想会遇上和么复杂的剧情。 看来,我还得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了…… 一路琢磨着自己接下来的后路,我跟着胡亥也一同到了一座凉亭内。 说是凉亭,可皇宫里头的一砖一瓦又何曾小气过。 这比起宫殿来说毫不逊色的建筑空悬在河面之上,四人合抱的朱红高柱,暗色的檀木铺成地板,幽香环绕。从梁上垂下来的轻纱薄幔似烟雾缭绕,有一人影斜倚着矮桌,身姿曼妙。 昨儿刚下过一场雨,河面上团簇着清新的莲花,白的、粉的,犹带水滴,清新怡人。 拂开纱幔,一股凉凉的茶香扑面而来,很是舒爽。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像是置身于空调房内,从身到心的清凉,真叫人羡慕。 视线往下,方才看到的曼妙身姿就是姬如冰了,她依旧戴着面纱,阖目养神,恍若对胡亥的到来也无反应。 这偌大的步寿宫就每个人通报一声,就冷清道如此地步? 只见胡亥也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冷待,直接席地而坐,还不忘招呼我,“圣女也坐吧。” 我从怔愣中回神,将将坐下,就被一声嘤咛吓了一跳。 睡美人终于醒了? 姬如冰的视线划过我,有些吃惊,那绝对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紧张感。我收敛住脸上的情绪,端出圣女的气势,淡淡说道:“民女见过茹夫人。” 对方更加高冷地忽略我,别开身子,朝着兀自喝茶的胡亥盈盈一拜,“妾懒怠了,竟不知皇上大驾。” 胡亥一抬衣袖,语气比平素轻柔,“不妨事,既是身体抱恙,就好好养着,朕今日也不过是请来圣女为爱妃诊治诊治。” 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姬如冰。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人啊,况且我什么时候说会治病救人了,胡亥请我进来莫不是在做局诓我? 我神色一紧,低头避开他二人的打量。救人的法子我哪会,难不成就凭我看得那些医书?可这世间的疑难杂症如此之多,我哪能次次踅摸清楚。 那姬如冰听闻我是来给她治病的,低眉一笑,“多谢皇上记挂着妾,只是妾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宫里的太医令都说此生怕是见不到灼灼日光,妾已经认命了。” 她身下本就比旁人多两层软垫,一袭藕荷色暗纹流仙裙,衬得她贵气非凡,戴了面纱的脸倒是看不清长相,也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稀罕的病,不能见太阳。 不过,她刚刚不还是出去送了蜜娘吗,咋就不能见太阳了,吸血鬼啊?! “爱妃莫要伤心,这位天山之巅下来的圣女自是有救人的法子,不必与宫里的太医令相提并论……圣女,你说是也不是啊?”胡亥转过头来,笑意晏晏。 “民女无能,怕是无法称了皇上的心意。”我抬起头来,我几时有救人的法子了?这话我如何能接盘? “圣女不必谦虚,朕相信你可以。”他一脸认真,说得我都感动了。 姬如冰闻言,不由得一怔,堪堪停住手上的动作,笑道:“皇上此番特地为妾寻了圣女来,圣女自是有过人之处,妄自菲薄就是打了皇上的脸了!” “爱妃这话说得有理!”胡亥也笑着接话。 “……”得,这送命的活儿就又落到我身上了。 “爱妃,你且摘下面纱,将你这病症啊,好好说与圣女听听。”胡亥这笑起来就搂不住了,心情大好的样子。 姬如冰自是领命受着,她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了神秘的容颜。 这是一张干净的瓜子脸,青丝覆面,肤如凝脂,一双清澈的翦瞳如霜雪般清冷,琼鼻挺翘,薄唇泛着粉色光芒,是个美人儿。 这分明就是卸了妆的成蝶微,还犹自带着那女鬼的气质,我这厢已经不惊讶了。 “其实妾这小毛病也算不得病。”她又重新将面纱戴上,“只是见了阳光,脸上、脖颈、手背上便会泛红、发痒,时间长了还会生出水泡,实在是可怖。但若是不见阳光,倒还是相安无事……” 姬如冰一边说,一边望向胡亥,面上的黯然神伤引人无限同情。 我听了她的叙述,我有些懵。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紫外线过敏吗?如此富贵的病就被她得了,叫人不服不行。 “夫人这些症状……民女曾在族中典籍之中看过,不过要医治,还需从长计议。” 我在医书上见过这病不假,但也是要配合现在医疗体系相互作用的。而以秦朝的医疗水平,哪怕我知道药方,也不一定能够药到病除。更何况,怕是还未寻到药材,我老早就回到了现代,还治哪门子的病、救哪门子的人。 闻言,姬如冰眼中一亮,却是不动声色地遮下了。可胡亥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我,他一挑眉,浅笑着说道:“圣女果然没让朕失望,不知圣女对爱妃这病症,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我既没有了项链的帮助,又不清楚能否寻到药材,反正姬如冰也说治不好了,我又何必削尖了脑袋往里凑。 “桃夭接旨!”胡亥瞥见我打算逃避的表情,一甩宽袖,突地高声喊道。 “民女在!”鬼的,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不过,这小皇帝又有什么幺蛾子? “朕命你医治好爱妃的病,若是治不好,朕要你全族人陪葬!” “……诺。” 这天杀的真是个暴虐的皇上! 第64章 chapter 063 诡异的镯子 “原来圣女名唤桃夭啊,真真是人应了这名字,有灼人眼目的光华。”瞧着我与胡亥之间暗潮涌动,姬如冰笑得恬淡适从,但就是这话里的意思竟叫人猜不透半分。 “爱妃这话说得有理,朕亦是如此以为!”胡亥轻拍桌面,嘴角有深意,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的近身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躬身上前,捧上一个黑漆木盒子。看到这个盒子,我没有错过姬如冰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愕。 “圣女为爱妃寻药治病少不了波折,这玄玉镯子就且赏赐与你,日后出入宫里各处则可免了通传。”他轻轻一挥手,那太监捧着木盒又朝向我,周围瞧了一切的宫人无不露出讶然之情,而更有甚者倒吸一口冷气。 我皱了皱眉,瞥了眼那盒子里的东西。不过是一个乌漆嘛黑的镯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看她们的表情如此奇怪,这镯子背后的意义怕是很厉害了。 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发现胡亥一直眯着眼睛看我,好似我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叫外头的侍卫进来乱刀砍死我。 “民女谢皇上厚爱。”双手接过那木盒子,我装作感恩之至地俯首,想着回去就随便扔角落里便是,何苦当面不痛快。 可是这胡亥像是晓得我心中所想,昂起下巴说道:“那就戴上给朕看看!” 看你大爷啊!我咋就觉得这千古暴君跟地痞无赖没有什么分别呢,没听说赏赐之后还要验货的。 我努力地笑着抬头,顺从地拿起那个玄玉镯子往手腕扣去,只听‘咔嚓’一声,那镯子竟如同变形金刚一般,翻出细蛇般模样,大小正好地卡在我的手腕上。 “……”我惊呆了,回过神来就要把这镯子脱下来,可无论如何就是不行,左手倒是搓红了,有些疼。 然而胡亥的反应更是让人吐血。 “看来墨劫那个老东西没有骗我……”他捏着杯子呢喃低语,引得离他最近的姬如冰侧目。 “朕也乏了,便改日再来看你。”胡亥抬手覆住姬如冰的小手,眉目间晕着温情,片刻不解。 “妾恭送皇上。” 胡亥旋即其身,我连忙快步跟上。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个从容,一个慌张,分明是气质相左的两人远远望去却又格外和谐。 姬如冰懒懒地靠着软垫,如葱白的指尖旋跃与杯沿,迎着阳光看来十分唯美。她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么消失不见,她却一直看着,万千思绪,道不尽,也看不破。 “夫人,起风了,您且当心身子。”从后方小跑来一个小宫婢,她捧着一件狐裘披风给姬如冰披上,从始至终,都不曾抬起眼来。 闻言,姬如冰抬头望了望天,眼神迷离,“是啊,起风了……” 此时,胡亥领着我已经走到了廊桥对面,他一路都微蹙眉头,若有所思的样。而我也是一脑袋雾水,方才胡亥嘴里的墨劫是何许人也,与我手上这玄玉镯子又有何关系? 走在前面的胡亥已经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见着落后一截儿的女子,不禁翘起了嘴角。 忙着思考的我并没能发现,前方有一只腹黑猪正在待命,一个没注意,我便撞上了一个不怎么宽厚的怀抱。 “呃!”我瞪大了眼睛,想着赶紧躲远站好,奈何腰间竟多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爪子。 “小羽,这回没能撞到朕,可失望?”来自头顶的话语是带着笑意的,可我却听出了记仇的意思。 抱着自己的可是千古暴君,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肉鸡,要我的命都不用他动手,我微微屈起的膝盖缓缓落了下来。 面对这种被仇人认出的意外状况,我决定装傻到底。 “皇上,民女不知您口中的‘小羽’是何许人也,许是皇上认错人了吧。”我一边轻声笑道,一边退出他的禁锢,踉跄几步,险险稳住身形。 手中那如羊脂玉般的触感猝然消失,胡亥心中一角顿感失落,他上前一步,说道:“你不承认也无妨,既是入了这宫墙,朕何愁找不到你的马脚?” 听他这话,我的脑袋都要炸了,看来他是真的认出我来了,想是也不用再装贤淑沉稳了,当即冷声道:“皇上,那日民女不是故意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又何必怨念到今时!” “朕自有容人之量,不然也不会送你玄玉手镯了,想想这宫里粉黛三千,只你一人有此殊荣啊!”说着,胡亥又往前进了一步,牵起我垂在身侧的手,那通透的黑镯子悬在日头底下,竟奇异地晕着森冷的蓝光,叫人背脊兀自寒凉。 他不提这镯子还好,一提我就眼里直冒火。将这样邪门儿的东西给了我,也不知是何居心,恨就恨在无人相告,我只能吊着一颗心,无端害怕。 都撕破脸了,还想着如何占人便宜,可真是个色皇帝!越想越气的我一甩手,就挣脱了他给的束缚。 “可是民女又如何能知,皇上送的这东西会否要了民女这命去?” 将这女子眼底的害怕与戒备览入眼底,胡亥勾了勾唇角,“这一点……小雨到是多虑了,玄玉手镯没有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是能帮朕看好一只不听话的兔子!若是她一不留神跑了,朕也能不费半分气力抓她回来啊。” 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一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破手镯拴住,我就恨不得踢死眼前这个的便宜卖乖的始作俑者。 “皇上还真是思虑周全!” “呵呵!想必圣女也乏了,且回宫养着些,若是为了些小事伤了神,朕可会心疼。” 敷衍地行礼,我一甩袖子,冷着脸向上林苑的方向而去。 望着那气冲冲,恨不得把白纱舞出一条龙来的小小背影,胡亥轻轻一笑,这样毫无优雅柔美气质的女子当真是有趣,可不是一只生气的兔子? 拔尖的草叶被风吹地飘摇,毫无章法。站在原地的人衣袂飘飘,经不识人的风这么一吹,瘦削的骨架子一览无遗。 胡亥长舒一口气,“音长,朕的劫数可是要应了?” 第65章 chapter 064 神奇的卦言 不多时,我和白珊两人步履匆匆地回到了上林苑,手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邪门的镯子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泡热水、抹猪油,我是用遍了能用的法子都没能刮下手上的镯子,倒是把纤细的手腕折腾得肿胀不少,很是狼狈。 罢了罢了,我也是放弃了,不就是在身上装了一个gps吗,谁怕谁? 现如今,我的处境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牛羊吧……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日后的苦难何其多,我可得早做准备,以求无虞。 对了,胡亥给我这个镯子的时候白珊也是在场的,不妨寻她来问上一问,何苦一人关起门来伤脑筋呢? “白珊,我有话问你!” “圣女直说便是,奴自当解惑。”白珊推门进来,弯下身朝我磕头行礼,礼毕,欲缓缓地站起身来。 “坐下吧,抬头说话是在累得紧。”我抬手止住她的动作。 “……诺。”她僵了半晌,还是坐了下来。 “你可知皇上赐的这个玄玉手镯是何来历?”将袖子褪开一大截,我将手上的黑镯子晃了晃,开门见山道。 “圣女阁下……”白珊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抿成了一条线,又对着我伏下身子。 皇宫里的人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若说这白珊是个老实的怕也没人信了。自打这圣女入住上林苑以来,她就察觉皇上待这位圣女是不同的,现下连玄玉手镯一并赐了,她竟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了。 “怎么,这手镯可是涉及大什么宫闱秘辛,旁人打探不得?”我没有忽略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顾忌怕是有的,只不过不足以掉脑袋了。 “奴有罪,只是奴也是一知半解,恐不能为圣女分忧解惑。”白珊不慌不忙开口解释,只是这解释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有用就是了。 “无妨,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其他的,我自有斟酌。”如果不施点压力,这白珊不知道支支吾吾到几时。 闻言,她低眉敛眸,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再抬头时,已没了犹豫,平静如常。 我有些讶异,但也并未出声,只听她娓娓道来。 “这玄玉手镯的来历还要从始皇帝健在时说起了。当年皇上还不过是出生满一载的十八皇子,皇上寿辰临近,始皇帝便派人在举国上下为皇上寻有才能的方士,看星象卜命格……” “进宫来的众方士中只有一人得老奉常的认可,他为皇上卜了一卦,这墨玉手镯也随之奉上。可不知怎的,始皇帝大怒,咸阳宫当夜值守的宫人、方士均被处以极刑,玄玉手镯也被弃于宫门之外……” 听到这里,那场血腥的杀宴似乎显在眼前,我不由得皱眉,可白珊一如既往的平静,想是已经麻木了吧。 “此事平息多年,已经无人再提起,可在皇上登基那天,一位叫墨劫的方士送来了一个黑漆木盒,当年的事重又被提,皇上震怒,那名方士被杀了,木盒却被留了下来,而圣女手上的玄玉手镯,就是这名方士留下的,也是黑漆木盒里的东西。” 我想了想她说的那些话,感兴趣的说道:“那个叫墨劫的方士为什么会被杀?” “有传言是因为墨劫说出了与当年那位方士一样的话。”果然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说了什么?”我有些急切,或许我马上就要揭开罩在这个镯子上的迷雾了。 “奴不知。”白珊摇头。 我对她的回应并不感到惊讶,也是了,能够不惜血洗整个咸阳宫也要封锁的秘密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一个宫婢知道,只是这镯子的事情一日的不到解决,我就一日得不到安宁。 若只是想胡亥说的那般鸡肋也就罢了,就怕是带毒的邪物。这镯子外形就是一条盘旋的蛇,冰冷的触感就像是**的蛇信子,不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一个人了,司昂那厮不是也在皇宫里吗?是时候找他好好聊一聊了…… “白珊,你讲故事的本事还需要再练练,这样恢弘大气、曲折沉重的故事听你讲来一点气韵都没有,倒是可惜了。”我笑着摇摇头。 “奴不会讲故事,让圣女见笑了。”白珊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开她的玩笑,脸色僵了僵,也赔笑道。 “也罢,你且先将笔墨和竹简过来,待我默下了,你便送到太医令,若他们觉着没问题了,再让太医令熬了药给步寿宫送去吧。”我揉了揉隆起的眉头,希望能对她有用吧。 闻言,白珊怔了怔。看来这个圣女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天真无知,总是晓得先让太医令辨正药性,也绝了旁的人要在这药里做手脚的念头,不得不说是细着心在,连她自己一时也未曾顾念。 “圣女,您这一天也就喝了碗粥,不妨传膳,吃些东西再忙别的吧?”白珊轻声建议,但总觉着有什么不同了。 “不必,一张药方而已,要不了什么力气,你只管将笔墨和竹简拿来便是。”我也没留心白珊的变化,只一心想着把胡亥交代的事情做好,好专心琢磨这镯子的问题。 “诺。” 不过盏茶功夫,药房子便默好了,白珊的动作也很快,送去了太医令便为我传膳。 到秦朝这么久,我还是没能习惯这里的饮食,草草吃了几口便撤下了。没了各种打发时间的电子产品,我沐浴完后便躺下了。 这些天来从未像今天这般累过,我已经没了玩闹的心思,是想早些睡下。奈何天公不作美,只听一声细微的‘嘎达’声,窗户被支了起来。 也就只响了这一声,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只是,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全身的神经都崩做一处。 我暗暗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听着又活动起来的布料摩擦声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悄然靠近的黑影举起手刀,墙上投出的倒影幽冷无比,他沉声道:“在下也会迫不得已,得罪了!”说着,黑影手上动作凌厉,猛然砍向床上之人露出的莹白脖颈,却听一声轻音—— “敢动本姑娘一下试试?!” 第66章 chapter 065 螳螂和黄雀 那黑影只觉腹部锐痛,低头便看见一把锋利的匕首抵进了肉里,鲜红的血液已经缓缓浸渍出来,那一双警惕澄澈的美眸中浮上狠意,他这回事踢到铁板了。 我瞧着眼前这位蒙面壮汉有些眼熟,不过警惕也并未因此放松,霜声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架势虽然做足了,可我的心里也直犯嘀咕。若这人什么也不说,难道我真的就一刀捅死他?好像有些困难…… 正在踌躇间,怎料这壮汉收了脸上的怒意,一把拉下脸上的布条子,一脸激动的模样:“惊羽,怎么会是你?” 拉下布条子的人有一张正直威武的脸,眼神炯炯,风沙染就的古铜色面容,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问号的少女表示惊讶不已,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要行凶的人竟是眼前人。 “你是,蒙恬?!”借着月色,我看清了蒙恬这张大脸,不过抵在他腹间的匕首并未移开,却是松了松手上的劲儿。 “是啊,惊羽丫头,你怎么会在上林苑?”蒙恬也并未在意,他收回手,后退了几分,在床边顺势坐下。 “别!我们可没那么熟,还是说说你来这里作甚吧?”对于想要欺负我的人,我哪会和颜悦色。 “呃……”没想到我会这样不给他面子,蒙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时无话,尴尬的气氛静静蔓延开来。 “惊羽丫头,我不知道这上林苑住着的圣女是你啊,刚刚多有得罪,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个大老粗吧!” 被着无声的沉默煎熬得憋红了脸,蒙恬出声讨好。这简单的两句话却叫我抓到了重点。 “哦?如此说来,你是冲着这上林苑的圣女来的?”我可不会忘记蒙恬刚刚是要对我下黑手,可是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也不透露来上林苑的目的。 “惊羽丫头,你别生气,如果我知道你是今年的圣女,我是铁定不会对你下手的!”蒙恬连忙认错,急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少来,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要来宫里找死?不过也罢了,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吧。”我相信里面一定有故事。 蒙恬下意识地抿唇,别开与我对视的目光,这样刻意的躲避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最好告诉我,不然我就大喊救命,你绝对是逃不出去的。”对上他投来不以为意的目光,我凉凉一笑,“千万不要以为我不敢,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信任是相互的,既然对方不敢坦白,我又为什么要顾忌他的安全。 “……好好好,我说便是。”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蒙恬有些挫败地妥协。 我有些欣慰的笑笑,如果他反过来威胁我,说是我俩私通,我也是只有认命的。果然啊,他是个老实正派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在他背后出主意的阴人是谁了。 “就说你想说的吧,不想说的可以不说。”在这个时候,我必须让躲在暗处的人知道,我的命不是谁人都可以惦记的。 “那好吧。”蒙恬皱了皱眉,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自从上一次中了赵高那个狗官的圈套,我便一直在宫外等待机会……” 原来,是有人给蒙恬送信,说是前阵子进宫不久的圣女竟然得了皇上的盛宠,赐住上林苑不说,还赐了一直被两任皇帝束之高阁的玄玉手镯,这样的恩宠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故而,只要这位传说中的圣女肯帮忙,不经意地撺掇撺掇胡亥,进而套出蒙毅被关押的地方。 “呵!看来这皇宫之中还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啊……”我不禁冷笑一声。 胡亥那孙子赏了我这鬼镯子不过半日,竟然就传到了宫外,也不知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啊! 许是我的表情实在太过诡异,被晾在一旁的蒙恬不甘寂寞地咳嗽两声,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惊羽丫头,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何而来,那可否帮我这一个忙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这个忙呢?”我笑道。 “因为你是惊羽丫头。”蒙恬这话语气不重,但是意味深长啊。 我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他也不回避,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迎上我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不过我有我的方式,你不可以插手,只能旁观。”有了这一次的偷袭,难保不会由下一次,我的性命堪忧,不得不给他下点障碍。 “我答应你,惊羽丫头本事大,我自然放心,不插手便是。”蒙恬露出微笑。 “你也不必拍我马屁,速速离去,以后不要再进宫了,免得再生枝节。”我皱眉交代道,也不知是为何,自打蒙恬道明来意,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好,那惊羽丫头在这宫里也要小心!”蒙恬并不推脱,也是准备起身的。 就在他走到窗前准备翻窗离去时,远远见着火光靠近,他不得不停住动作,重又回到床边。 “惊……”“闭嘴!” 我敬佩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了救胞弟只身犯险入皇宫,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够将我也置于险地。 方才的火光我也看到了,定是有蹊跷的,不过在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只见那光亮到了门前就停住了,漆黑的夜变得热闹起来,院子里的宫人不禁有些慌乱了。 “如此更深露重,不知萧中尉亲率羽林卫来上林苑所为何事?”这是白珊的声音,平静如水,隐隐还有几分冷意。 “宫中惊现刺客,十分猖獗,本官从步高宫一路追来,眼瞧着那刺客进了上林苑,恐圣女受到惊扰,特来看一看。”那萧中尉的声音中气十足,只是为一个小小的刺客而率一众羽林卫包围上林苑,居心何在,就不可不知了。 只怕是有人放长线钓大鱼,蒙恬来寻我只怕也是应了那暗中人的计划。 “惊羽,是我连累了你。” 突闻耳边一声低语,我侧过头去,见这一张充满愧意,后知后觉的脸,本不应该怪他,可是平白无故着了别人的道儿,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那你就……去死吧!”我眯起眼睫,勾唇一笑,抬起腿就朝他扫去,蒙恬却并不躲闪,定定地站在远处,下一秒便硬生生地躺在了地上,闷声一响,扬起一阵灰尘来。 “惊羽丫头,对不起……”蒙恬叹了一口气,他再傻也知道外面这些人是因为自己缘故才来这里,而目的,怕就是冲着惊羽这丫头来的。 “叫我圣女!”我理了理衣服,气既已撒了,再作下去就是小气了。不过我更明白,跟这样一头笨牛说话,不能讲道理,要下死命令,不然丢命的是她。这笔买卖不划算,不划算啊! 第67章 chapter 066 与聪明对话 蒙恬也很委屈啊,他堂堂一个威吓沙场的将军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干倒了,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眼见着地上的蒙恬要爬起来,我一挑眉:“怎么?你还想去哪里?嫌给我惹的祸不够大,非要冲出去给人抓住把柄?” 闻言,蒙恬硬是僵住了动作,他堪堪抬起头道:“惊……”突然接收到一记眼刀,他迅速改口,“圣女,那你的意思是?” “乖乖待在床底下不要说话,等我叫你出来时你再出来。” 由于他自己也没有应对的办法,再加上眼前这个怒意深深的少女是在可怖,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爬到床底下,趴着。 我也懒得看他,回到床上继续装睡了。 两个人隔着一块床板,蒙恬常年习武,控制呼吸已经不是难事,可床上躺着的那位可就不见得了。她呼吸急促,心跳不稳,装得再强悍镇定也终是个女子,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才使得她这般吧。 可是单纯的蒙恬哪里知道,我这是气得,而且越听门外的谈话就越生气。 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圣女还真是受人偏爱,人人都想要我的命,只是不知道这个给蒙恬通风报信的人和萧中尉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了…… “圣女还未苏醒,萧中尉这样贸然冲进去自是不合礼法,还是等奴进去通报一番,届时萧中尉再进去也不迟。”白珊依旧是未露一丝惊慌,镇定地和萧中尉周旋。 “嗯,本官在此等候便是。”萧中尉昂着头,面上是不动声色,内心自有一番定夺。 若说这样大的动静还未能吵醒屋中人,那此人不是胆子大就是吓晕过去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蔑一笑,毕竟他相信此情况更倾向于后者。 听见白珊的脚步越来越近,我默默闭上眼睛。 “咚咚!”轻叩两下门扉,听不到任何回应,顿了顿,白珊这才推开门踏步而入,并不忘关上门,隔断门外的猜测。 不一会儿,屋里的烛火亮起一盏,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外头的人还想听些什么,却忽然没了动静。 “圣女,萧中尉在外候着,奴扶您起来。”白珊取来木架上绣着木棉花的淡黄锦缎披风,披在我身上。 我十分顺从地任她动作,她也默不作声地扶着我欲走出门子去。 “替我绾发。”我拂开她的手,优哉游哉地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像,勾了勾唇。 白珊愣了愣,收回还停在半空的手,几步走到我身边,拿起桃木梳,“不知圣女想要绾什么样的发髻?” “当然是好看的。”我闭上眼假寐。 “诺。”白珊柔柔领命。 “哦,不催我出去见见那萧中尉?” “惊扰了圣女清梦,外头的人该是等着的。”白珊一本正经地望着镜子开口,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也不着急。 “嗯。”我没再开口,心中的轻松只有自己知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想必白珊也是明了我的意思。 晾着外头那些人,还是被我这么一个他们瞧不起的,奈何他们就是动不了我,谁煎熬谁知道吧? 我需要时间整理整理自己牵扯到的势力,到底是谁费尽心机要把我给除了。 细细想来,我见过的人无非就是蒙恬、司昂、胡亥、赵高、蜜娘、姬如冰。 蒙恬、司昂与我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害我的动机;胡亥倒是与我有仇,但是在名义上我毕竟还是祭天大典上的圣女,在祭天大典之前他必是不会动我;蜜娘误以为我抢了他男人,她绝对有嫌疑;只是这赵高和姬如冰,我不敢妄下定论…… 看来我需要在萧中尉身上找到答案了! 三刻钟后,白珊为我绾好了发,拢紧了披风,也不忘为我带上面纱,扶着我一同走了出去。 赫然,这房门一打开,外面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那个不紧不慢的少女身上。 萧中尉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非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只怕早就是提着刀冲了进去,这会儿见正主儿姗姗来迟,心中的怒意都顶上天灵盖儿了。 “让萧中尉久等了。”朝对方微微颔首,对于他喜形于色的不耐,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这一战,赢的一定会是我! “哼!不知道圣女现在才出来,将本官置于何地?”萧中尉抬起下巴,对于这个柔弱地风一吹就倒的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扫了一眼那张仪表堂堂却强压愤怒的脸,心下更是自信了两分。 “既是不情愿等了,那何不冲进来看看呢?”我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明知道他已经等了,还拿话酸他,只怕他这心里是更不好受了。 那萧中尉听了,微微怔愣,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冲撞自己,他就不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杀了她? “圣女也莫与本官多言,本官的职责是搜出藏匿在上林苑的刺客!”萧中尉冷声喝道。 他并不想与眼前这个女子多做纠缠,只要在这院子里搜出了刺客,那么自己受的气还是有地方撒的。 我一听,脸上一寒,“萧中尉是笃定我这房间里藏有刺客吗?可是说我有意窝藏这刺客?” 萧中尉不语,分明就是默认了。 “启禀大人,搜遍了上林苑,并未搜到刺客!”这时,一个黑影在萧中尉面前跪下。 “是吗?那就只有圣女所居的房间未曾搜过了。”萧中尉这下一句话是看着我说的。 是了,等待时间何其漫长,萧中尉又岂会闲着?他当然早已派人上上下下搜了一遍。 “萧中尉,若你在我这里搜不到刺客呢?”我怎会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是有备而来,但是我又怎会没有准备呢…… “搜不搜得到,也要等本官进去搜一搜再下定论!”他自信出声,认为这只是对方在垂死挣扎。 “好啊,那么请萧中尉进来搜上一搜。”没等他反应,我说完就率先走了进去。 萧中尉果然没让我失望,一甩衣袖就跟了进来。我朝白珊使了个眼色,她了然地将门带上,阻断了门外的视线。 我缓缓拉下面纱,柔声开口道:“萧中尉,你放下这样凶,桃夭有些怕。” 正纳闷身后的女子为何突然变了态度,萧中尉一回头,视线一触及那清绝的面容,便撞进了那幽深的眸里。 “不怕……”眼神开始涣散。 第68章 chapter 067 圣女的催眠 我并不意外看到萧中尉现在的熊样。 毕竟我刚才花那么多得时间打扮,又怎么会允许意外的发生。 我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金钗,漫不经心地敲响手边的水杯、酒樽,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敢放松。 “那萧中尉是不是没有在桃夭这里搜到刺客?” 耳边的声音就像是从天边落下来的,如神谕,有着他无法抗拒的力量,兴许他也不想反抗。 “是,我没有在桃夭这里搜到刺客。”萧中尉呆呆地看看这眼前的角色容颜,眼神涣散地重复着听到的话语。 是了,我用催眠术控制了萧中尉的精神。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将我逼到绝境,我又怎会对他使用精神控制? 可是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就比较诡异了。 白珊跪坐在地上,耳边的敲击声踩着凌乱的节奏,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两人晦涩不明。 然而趴在床底下的蒙恬整个人如雷劈,眼眉纠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拳头越握越紧。 “桃夭想问萧中尉,是谁让你来上林苑的?”我不是没有感觉到白珊射来的惊疑目光,但事到如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是……不能说,我不能说。”他茫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萧中尉不要激动,那桃夭想问你,是不是赵高赵大人让你来找桃夭的?”我微抬素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轻抚过他的胸膛。 经不住视觉、听觉和触觉的多种夹击,萧中尉脸上不禁一阵旖旎,呼吸也有些重了,“不,不是赵大人。” “桃夭斗胆猜测,差遣萧中尉来的可是步高宫的那位?”另一只手中的钗子并未停住,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桃夭聪慧。”萧中尉眼中的情意显然,面色微红,只想多看看眼前的人儿,完全忽视了她眼底的冷意。 对于这种败类我真是连鄙视的心情都懒得施舍,满脸嫌恶地拈过一旁的锦帕擦净手指,我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响指。 瞬间,迷蒙的萧中尉一个激灵从被催眠的状态中清醒,看清了眼前人的容颜,虽然对自己所处的境况表示迷茫,但还是决定听从心的呼唤。 “看来,圣女这里是藏不得刺客的!”萧中尉看了我半晌,继而扬起胸有成竹的笑,站起身来。 颔首微笑,舒展眉间的厌恶,再抬头时,我还是那个淡漠疏离的圣女。 “萧中尉英明。” 他看了我一眼,转而看向窗外依旧盛烈未灭的火光,“夜深了,本官也该是回去领命了,圣女天人之姿,就不必送了。” 萧中尉人到中年,本已对女、色之事看淡了,奈何只要一瞥到眼前这女子,心中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臣服,不要抵抗。那双摄魄的眸更是在佐证这一切,幽深到探不到底,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的珍贵。 “桃夭听萧中尉的话就是。”五指聚拢,将尖细的钗子不动声色地掩于袖中,烛光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那似笑非笑的娇颜如一尊清冽的酒,闪着危险的晕。 “白珊,送一送萧中尉。”我看向门边跪着的白珊,眉毛上挑,加重的语气使得她身子一颤。 “诺。” 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白珊立马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向这边走来,“恭送萧中尉。” 萧中尉由着白珊迎到门口,只是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来,心里还幻想着能看一眼那罂粟般的笑靥。 “圣女不送一送本官?” “……”皱了皱眉,还是拿出面纱重新戴上,“那桃夭就送一送萧中尉吧。” “好!”萧中尉眼中的迷惘又是一瞬间,旋即凝成一块磐石,抬脚走出门去。 我没有踏过门槛,依旧在屋内站着,对于这一点,萧中尉并不在意。 “更深露重,圣女回去歇着吧。” “萧中尉慢走。” 语毕,萧中尉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带走了一众羽林卫,刺目的火光很快就被沉重的夜色淹没。 不出所料的话,等到明日,今晚的事怕是要在这宫里传遍吧…… 转身往回走,我只觉头疼的厉害,枫泾若是知道我又擅自用了这催眠术,又要说我任性了。 脱了鞋袜躺在床上,见白珊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便叹了口气说道:“白珊,把这屋子的窗户都打开了罢,是要透透气了。” 白珊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依言照做。 凉湿的空气带着深秋的寒意,风在随意地过往,垂下来的帘子做了它的翅膀,脆弱的烛火也被扑灭。 她望了望床上的人影,半晌,终是退出房外,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弭。 这时,静谧的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呢喃,似是梦呓,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滚。” 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被架起来的窗框晃了晃,一道黑影掠过,和黑夜混为一体,我抖了抖眼睫,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的咸阳宫灯火阑珊,黑暗占领了大半的角落。身着铠甲的羽林卫守在外面,神色肃穆,夜的困顿似乎对他们无效。 冷寂的大殿里漆黑一片,胡亥仅着亵衣,靠着青铜麒麟坐着,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今夜没有月亮,什么都看不清。 “音长,可曾查到?”他把玩着一圆状物,漫不经心。 “根据皇上下放的画像,各郡县令史查遍档案,并未找到桃夭此人。”暗处的人俯首而立,听着是如清泉温和的女声。 胡亥并不为这一意料之中的结果而懊恼,他专注手中的玩意儿,久不做声。 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女子能够毫无忌惮地混入皇宫,尔后又借势司昂以剩女的身份入宫,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查到她的身份,这样全身都是秘密的人,他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主子,要不要问一问司奉常?”音长面无表情,她没有称呼他为皇上,而是主子,令人心生疑惑。 “不必,司昂只怕会为那女子掩护得滴水不漏。”胡亥又怎会看不出司昂与那女子关系匪浅,就凭自己的一句话,何以让他和盘托出呢? 闻言,音长也不再坚持,她缓缓抬头,轻言细语,“那么,让她自己交代,如何?” 第69章 chapter 068 切不可动情 须臾之间,偌大的宫殿似是时间冻结,轻微的呼吸在此刻都显得沉重万分。 音长话里的意思并不难懂,所以胡亥并不是在为她话里的含义惊愕,而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如音长般冷静,先她一步想到应对办法,更是为自己的没把握。 “可是,即使将她纳入后宫,朕也没有把握让她如实交代。”更甚,他根本就没把握让她入这后宫。 “如此,主子何不放手赌一把。”看得出皇上听进了心里,音长恭敬地退回到暗处,她要做的是等待,等皇上想通。 这样的无言沉默并不难熬,胡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朕知道了,明日就去上林苑看看她。” “主子,切不可动情。”望着胡亥怔忡的神色,音长的心沉了沉,不得不开口提醒道。 闻言,胡亥愣了愣,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是啊,不能动情,尤其是这个还戴上了玄玉手镯的女子,否则自己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步高宫那里有可有什么动静?”勾了勾唇,胡亥随意地将左腿翘在矮桌上。 “申时三刻,步高宫走了一只信鸽,是与萧中尉通信的鸽子。亥时,后宫有刺客闯入,萧中尉及时入宫捉拿。” 音长这一番话意味深长啊,胡亥剑眉一挑,问道:“刺客抓到了?” “刺客逃到上林苑,萧中尉亲率羽林卫包围,并未搜到刺客。” “上林苑?”胡亥顿了顿,旋即问道:“看来明日,朕与桃夭是必须见上一面了。” 据他对萧礼的了解,凡是被他咬到的人,不管罪名是有还无,他都有本事无中生有。既然他是和蜜娘合谋算计上林苑,而上林苑竟然会安然无恙,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要传旨下去吗?” 胡亥挥挥手,“不必,没有准备的,才会真实。” “诺。” “下去吧,朕乏了。” 这次音长没有出声,只是伏地行礼,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大殿。 空旷的大殿又回到一片阒静,胡亥叹息,他低头看向手上的盒子,赫然是上次收缴来的香粉盒,脑海中浮现一张狡黠的美貌女子。他头一次动摇了心中关于命运的悖论。 翌日,一轮艳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无遮无拦地洒了一地。对于上林苑某个窗户打开的房间,更是如此。 我早早就睁开了眼,第一件事便是握着项链低喊,连日来的失望早已浇熄了我的热忱,之所以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只不过是因为我对它,哦不,是枫泾,还抱有希望。 可谁知,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手中硬邦邦的催泪弹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这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是吗? 许是经过昨日萧中尉的折腾,亦或是我表现出来的诡异一面实在让人心惊,白珊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喊我起床。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白珊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她将铜盆放在木架之上,然后将窗户的挡板调低了些,好让窗外的阳光进来时少了些莽撞。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缓缓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干涩喑哑,“司昂如今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白珊在帘外站定,“司大人被皇上安排在咸阳宫东厢,圣女可是要去相见?” “嗯。”我有些迷糊,这个白珊是不是太聪明了些,心细如尘,对我的想法摸了个透。 而珠帘外的白珊何曾心中平静过?昨儿夜里的事情若是说出去,只怕外头那些人扔石头就得给自己建一座坟。她这是碰上了什么人啊…… “你去一趟咸阳宫,传信司昂,让他务必来上林苑一趟。” 这个时候我去找司昂自然是最快的,但未必是最好的。既然胡亥已经认出我来了,我就更应该收敛,即使我有项链可以依仗。 “让奴先时候圣女梳洗。”说着,白珊拂开珠帘走进床边。 “不必了,立刻去咸阳宫。记住,话带到就回来,不必久留。”我揉了揉眼睛,再晚些,指不定有什么牛鬼蛇神找茬儿来。 “诺。”白珊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方行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门重新被关上,我这才撒开被子,无所顾忌地伸了一个懒腰,来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被人侍候,感觉自己就跟残废没什么两样,不自在,不自在! 离咸阳宫近就有这样的好处,白珊很快就回来了,她额头上渗着薄汗,带来了令人愉快的消息。 “司大人说,等圣女用完早膳,他就来了。” 我撇撇嘴,那厮就知道装神弄鬼,马上来就说马上来,还说等我吃完早饭,嘚瑟! “那传膳吧。” “诺。” 也不知道司昂那个家伙是不是躲在暗处偷窥我,我这边刚刚阁下筷子,他就装模作样地出现了。 “白珊,你们都出去候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和司奉常谈事。”我斜睨了一眼这些宫婢,看着白珊嘱咐道。 “诺。”白珊顺从地退到门口,正欲离去。 “无妨,就留下一人侍候吧。”司昂自顾自地端起茶盅,姿态优雅,状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宫中,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我愣了愣,规矩?你这厮何时守过规矩。 “知道了。” 而白珊呢,有些尴尬地在门口站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在门口跪坐着。 “萧礼昨日来找你麻烦了?”司昂很是不见外地拿过鼎上的的糕点,轻咬一口。 我撸起袖子,把手腕上的玄玉手镯给他看,“他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找你来是想问问这个破镯子的事,有没有什么办法弄掉它?” 闻言,司昂低下头去,有些失神地盯着眼前的皓腕,雪白的肌肤如同温润的羊脂玉,没有瑕疵。 “喂,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突然,我的手被他抓住,抬眸,跌进了一双如朔夜的黑眸之中。 “我方才说的‘规矩’二字,你可有听进心里?”他的声音像三月春风,乍暖还寒,而脸上并无异色,还是那般云淡风轻。 “那我的话你可有听进心里?!”我反手将他的手掌压在桌上,凑近他耳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只是这充满火药味儿的一切在旁人眼里,纯粹是情人间最亲昵的耳语。 第70章 chapter 069 跌入美男怀 近在咫尺的距离,喷薄在耳边的湿热鼻息,覆在手掌上温凉的柔荑,司昂突地一颤。 他活了这二十七载,还从未与任何女子靠得如此之近,更是莫谈有肌肤之亲了,现下这女子眼中到底有无伦理纲常? “桃夭,你的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司昂漠然地收回手,往后靠,自觉拉开二人的距离,“这玄玉手镯认了主,除非是断了手,不然休想将它拿掉。”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什么认主啊,这分明就是要我的命!谁稀罕这个破镯子认主啊!”皱眉,我嫌弃地看着手上的玄玉手镯,可能只有回家找枫泾想想办法了。 “你若不信,我也是没法子。”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是特别在意,抖了抖袖子将这镯子掩在衣袖之下,“那你倒是想想办法让我不要因为这个镯子受制于胡亥那个混蛋啊!” 闻言,司昂和白珊俱是一惊,司昂迅速反应过来,呵斥道:“桃夭,你若再口无遮拦,神仙也保不住你!” “保得住又如何,保不住又如何?既然我这条命被人惦记上了,我谨言慎行就能独善其身?司昂,你不要告诉我你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我死死地盯着司昂那张死水一般的脸,脸上的激动在他眼里一览无遗。说完,我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眼里的怒意才熄灭一点。 我知道自己这是胡搅蛮缠,是把司昂当成了迁怒的对象,不过司昂接受了不是吗?我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就是知道。 “好吧,我认错。”斜斜地靠在软垫上,我低下头,抬眼间有些无措地瞄了一眼司昂坐的方向,“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知错就改,这道理我三岁就懂了。 “白珊,你下去吧。” 看吧看吧!屏退白珊的下一步就会要跟我算账,我为自己那可怜的第六感失灵默哀,不过,她可不可以逃? “怕了?”他声音慵懒,带着三分怒意,还有听不清的情愫。 我准备叹气的,结果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心中又是一阵默哀,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算了,还是逃吧。我胆子很小,不仅怕死,还怕痛,怕大声说话…… “你想去哪里?” “啊!”手腕猛地被一双大掌抓住,我刚刚撑起的半个身子又猛然沉了下去。 “我哪里也不去行了吧?放开我。”我眼睛瞪的大大的,足以表示我的真诚。 “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司昂并未放开我的手,而是突然压了过来,左手手肘撑着,眼眸低垂,眉目微蹙,皮肤是纯粹的白,透明得让阳光肆意穿过。 他没有看我,但我也不免一个晃神。蒙恬曾经说司昂是整个咸阳城女子的梦中情人,我现在深刻认同。因为司昂表现出的美不是外表上的,无意中散发出的神秘清冽就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玄玉手镯是出自鬼谷子之手,原本是送与他的夫人,一位金姓公主做防身用,谁知这位公主并非忠于鬼谷子一人,所以玄玉手镯也被鬼谷子一怒之下扔下斩云崖,不知所踪。然后始皇帝时被一位神秘方士呈上,最后戴在你的手上。” 司昂维持着一个撩人的姿势,平静无波地讲述着。 “你可真是会讲故事。”我好笑地哼了一声,嘴角有些抽搐。 “嗯。” “那你说,鬼谷子怎么就能够把这个镯子从他夫人手上取下来?”我对他那个蹩脚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不知道。”才怪。他在心里暗暗补充。 “……”难道真的要自废双手?次奥! “桃夭。” “嗯。”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放开我,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玄玉手镯是上阶暗器,留下它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抬起我的手,又在手镯上抹了几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如小蛇一般的镯子顿时裂出无数均匀的小孔,凑近些看,小孔里塞满了细如牛毛的银针,却又十分透明,闪着青色的微芒,诡异的紧。 “哇!这些针射出去,不死也残啊!”想想一个人被扎得如筛子一般,我就不进打了一个寒战。 “必死无疑。” 啊?我紧紧攥住衣角,看着他如此平静的脸,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镯子射出来的每一滴毒液都是剧毒,沾上了,就会死,没有例外。” “哦。”我点点头,敢情这不是银针啊,怪不得看着有些透明呢。 “还有。”他又将我的手翻了个个儿,指着一个不起眼的凹槽说道:“这里应该有一条蛇。” “蛇?”湿哒哒的无脊椎动物,成功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南诏有一种蛇,叫金祁蛇,食蛊而活,除了剧毒无比之外,还会寻人。金凡是沾染了金祁蛇毒液的东西,都会被找到。靠近的越近,金祁蛇反应越大,尾巴会不停的震动。” “所以那个金祁蛇在皇上那里?” “嗯。” “你能帮我拿过来吗?” “你说呢?”他抬头斜睨了我一眼,那鄙视的眼神分明是在嘲笑我的异想天开。 “那好吧。”我低下头去,大不了自己去拿好了,求人不如求己。 “看着,你需要清朝这镯子怎么用。”司昂叹了一声,他几时沦落到追着一个丫头片子传授生存之道的境地了? “不用了,我知道。”刚才他的动作我看一遍的就记住了,怕他觉得我在说大话,我还给他演示了一边,满意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咧嘴一笑。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这个镯子的事情?”我收回手,他也回到位子坐好。 “我称呼鬼谷子一声祖师爷。”冷淡的不能再冷淡了。 “哇哦!”真是让人惊讶,“佩服佩服!”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司昂垂着头,本就面瘫的脸上突添几分冷色,缓缓站起身来。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等等!”我快步赶上去,想知道他怎么了,刚刚拉住他的衣袖就被他抗拒性地想要挥开,而我急急追去本就重心不稳,这下可是被轻松地扯倒在地。 雪白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 “唔!” 两唇相接,我们同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顿时一阵轰鸣,只想原地爆炸。 第71章 chapter 070 看不见的手 灼热的阳光悄悄滑过窗棂,泻一地均匀的金黄。屋内的白与黑异常分明。白色的衣袍任性地铺就在暗青色的地板上,男子与女子的黑发瀑布般融合在一起,竟难以分出区别,毫无违和感。 我呆呆地看着被我压在身下的司昂,双眸氤氲着雾气,两颊染上丝丝嫩红。这样的他,减了几分淡漠疏离,多了些柔和魅惑。 他的唇凉凉的、软软的,有一股清雅的药香从鼻腔灌入,整张脸绝对是禁欲系的美。我好想舔一舔啊……不行,我这样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跳起来抽他一巴掌,然后大喊非礼? 司昂看着伏在他身上的木头人,别过脸去,面色相当难看,“还不起来?” 他方才竟然在这样的意外中失神了,心中浮现的异样感觉让他心慌。 “哦哦!”我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后退几步,瞬间爆红的脸几欲滴血。猪脑子,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晚了些? “司昂,你放心,我一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害怕他不信,我特意作发誓状。 “嗯。”司昂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薄唇抿成一条线。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闹哪样,我都不让他负责了还不高兴个啥? “喂,你别生气了。”我头痛地看着他的脸,想要去拉他的袖子,可是抬了抬就放下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下次不碰你就是了。”绝不会了。 “我没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别人都说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信你就有鬼了。 我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草莓味儿的漱口水,真挚无比地交给他,“我知道,被不喜欢的人亲到肯定会恶心,你要是觉得我恶心的话就用这个洗一洗,洗干净就好。” 什么世道啊,是我被占了便宜,我还要去安慰这个占我便宜的人。真是悲催啊! “不必。”他依旧板着脸,未有一丝松动。 “那你不生气了?”我收回漱口水,小心地看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不生气……” 感觉到他的脸部肌肉确实松弛了下来,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要命的尴尬就在我们之间不要钱的蔓延。 与此同时,有另一队人马朝着上林苑走来,正是要来找刺激的胡亥。 “圣女呢?”胡亥皱眉止住白珊正要跪下去的动作,刻意压低的声音摆明了不想让人注意。 “圣女和司大人在谈事。”白珊躬身回答,一反平日沉稳的声音,清脆响亮不少。 “原来是和司奉常谈事啊!”胡亥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听到的话,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说着,他一甩手就要冲进门去,动作极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白珊担忧地往一旁退了几步,待看到房中的场景,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疑惑,她方才分明听到屋子里有不小的动静,难道是她听错了? 屋中人一男一女对坐,皆是白衣飘飘。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神态,纤细之间夹着一颗黑子,蹙眉思虑,而男子则是优雅落下一子,面无表情,淡定从容。远远看去,真是神仙眷侣的好景象,让人不忍打扰。 胡亥倚门站着,觉着眼前这一幕刺眼的很。 “咳咳!没想到圣女和司爱卿兴致颇高啊!”他旁若无人地在矮桌旁坐下,看着胜负已明朗的棋局,幽幽点头。 若非白珊的提醒,我又怎么能够拿出棋盘,和司昂装作对弈厮杀的?不过胡亥这厮这样默默无闻的来,只怕是来者不善了。 “民女(微臣)见过皇上!” “免礼。”胡亥只是抬了抬手,端着棋局久未抬头。 “不知皇上驾临所为何事?”我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问道。 这女子眼睛里不含任何温度、情绪,平静得像是司昂第二。胡亥对自己产生的认识又一次感到烦躁。 “无事,朕只是来谢谢圣女为朕的爱妃治病,她现在可以见些阳光了,多亏了圣女。” “为皇上分忧,是民女的本分。”我盯着地板,尽量稳着声音。算了,虽然我现在是可以有恃无恐了,还是收敛点吧。看在司昂的面子上。 “不知道司爱卿在这里是为何事?”他像是刚刚才响起司昂一般,视线无意识扫过去的。 “微臣来嘱咐圣女,祭天大典上需要做的一些事情以及要遵守的规矩。” 我当然注意到‘规矩’二字加重的语气,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露出得体的微笑,哪怕没人看到。我告诉自己要守规矩。 “圣女来我咸阳不过数日,想是还未曾见过我咸阳的风俗人情,不如朕这个东道主就携圣女出宫游玩一番,也算是报了圣女治病救人的恩情。”末了还加了句,“司爱卿也跟着吧。” “诺。”虽然知道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虚伪,但是也只能顺从。 一旁坐着的司昂安静极了,想是希望被人遗忘,很是刻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多么乱。 那意外的一吻仿佛还带着余温,反复着,直传进心里。明明是自己让她守规矩、勿要触怒皇上,这下看到她配合地笑,他却不喜欢,甚至还和讨厌,心里不禁对自己这反常的感情烦躁起来。 我们一行三人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当然了,既然要普通,我便不能戴面纱,所以也在脸上弄了些欲盖弥彰的东西,总算是长得平凡了些,倒也能依稀辨认出本来模样。 马车颠簸摇晃地走着,我实在是无福消受这样的待遇。其实皇上出行的马车是极好的,只不过时代的生产力有限,只能如此。 “庆林,停吧。”胡亥敲了敲隔板,吩咐道。 马车停稳后,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率先跳下马车。 掀开车帘,看着懒怠吆喝的小摊贩儿,正午的阳光有些热,鲜艳的旌旗飘摇,还算诱人的饭菜香气混着酒香,不很好闻,但胜在温暖。 “真好!”我攀着车辕也紧跟着跳下马车,闭上眼笑声呢喃,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却忽视了伸过来欲扶住我的手…… 第72章 霸气的司昂 此时恰好是要饭点,街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但是我身旁这两个长相气质都不俗的男人却扎眼得很,一个霸道阳光,一个冷漠优雅,连带着我这个丑小鸭都上档次了许多。 他们好像都不饿,也对周遭的事物不关心,苦了我,肚子饿还要装模作样地遍洒好奇目光。 说实话,路边的小玩意儿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价值连城,不过也造型百变,十分有趣,所以我买了三张面具。 一张是银色的蝴蝶面具,我留给了自己,金色的蛇纹面具给了胡亥,最后将绘着白色的莲花面具给了司昂。 呃,不是我恶搞,只是那小摊儿上就这三张面具好看些,至于为什么给司昂如此女气的面具,我怎么会承认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胡亥看着手上的面具,倒是没有犹豫就戴在了脸上,反观司昂就差强人意了。他皱了皱眉,终于将那面具收到了身后,以为风暴会过去。 “司昂为何不戴,是不喜欢这面具吗?”胡亥挑眉,颇有些幸灾乐祸,只是面具恰好遮挡了真实感情的流露。 “这面具不适合我。”分明就是女子才会佩戴的饰物。 “可我觉得很适合你,大哥你觉得呢?”不否认,我就是想捉弄他。 我们三人约定,在宫外的这段时间就以兄妹朋友相称,胡亥理所应当就是那个便宜哥哥,我是便宜妹妹,司昂就还是那个司昂,毕竟这咸阳城认识他的不少。 “嗯。”胡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司昂咬了咬牙,正欲戴上面具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 “咕噜——”来自胃部痉挛的声音。 “呃,我有些饿了……”索性还戴着面具,但是也止不住视线到处乱飘。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胡亥不露痕迹看了一眼身后,这才开口道:“看来逛得太久,桃夭的肚子都闹脾气了!” 默默地翻个白眼,我无力反驳,有饭吃才最重要。 “那我们就去珍馐阁用……嗯吃饭吧!”胡亥收回目光,抬脚现行,面具上流过炫目的金光。 司昂也依言跟了上去,我倒是成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珍馐阁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罕见的三层复式结构,闹中取静,靠窗的位置能够将繁华的街道尽收眼底。室内的装修也是回廊环绕,曲曲折折,很好地保护了客人的隐私。 来到了珍馐阁,我们被带到了一个包间里。空间不大,装潢简洁大方,空气里还飘着好闻的檀香。长长的方桌上早已摆上了饭菜,还冒着热气,许是不久前才摆上的。 哟呵,这都提前上菜了,和皇上出行果然是不一般啊,一点苦都吃不到的! 我迫不及待地在桌前跪坐下来,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 “皇上还未拿起筷箸,你就吃起来了,成何体统?!”司昂皱了皱眉头。 “出了宫门,皇宫里的那套规矩就省了吧,桃夭既是饿了,急切了些也是情理之中的,司昂何必计较。”胡亥看了眼两,弯身坐了下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野菜到我碗里,“多吃些,不用管他。” 我瞥了一眼司昂硬邦邦的脸,炫耀似的朝他吐了吐舌头,谁知他竟然看都不看我,一撩衣袍便坐在了我身旁。 这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司昂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我也没有开口,筷子碰到杯盘激起的声响就是最热络的交流。 “不知道桃夭有没有感兴趣的事情或是地方?”胡亥放下筷子,瞧了我一眼,兴味甚浓。 “一切仅凭大哥做主。”我只负责享受,不负责动脑子。 胡亥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窗外,眼中精光一闪,展颜一笑道:“西郊的金菊开得很好,我们不妨骑马去踏青。” 必须澄清,我压根儿没有听出一丝丝商量的语气,于是拿起手边的绢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表示赞同。 司昂淡淡地看着那颗因为无聊而耷拉下来的脑袋,为她难能可贵的安分而感到欣慰。 这顿饭虽然菜色一般般,气氛一般般,但好在能够填饱肚子,用司昂的话来说,不过是为了生存。下楼后,便看到门口已经有小二牵着两匹马等在门口了。 至于为什么是两匹马…… “呃?两匹马?”不用说,没马骑的肯定是我,只会是我。 “桃夭隐居深山多年,想是不会骑马的,所以你我共乘一骑。”胡亥笑意盈盈,牵过其中一匹黑马的马绳,视线落在我脸上。 我没有骑过马不假啦,但是我也不想和胡亥共乘一骑啊,鬼知道这个提议有多么的倒胃口。 于是我努了努嘴,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然而难以置信的是有人在我前头抢了白。 “还是我来吧。”说完,也不等胡亥表态,司昂拽起我的胳膊就翻身上马,动作十分粗鲁。 胡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并未出声阻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脚尖一点,便跃上马背,扬了扬马鞭,马儿就晃晃悠悠走了起来。 这、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轻功?难道真的有轻功这回事?好奇妙! 等等!好像刚刚司昂以下犯上不顾皇上命令才是更奇妙吧?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眼见司昂那张面瘫脸依旧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司昂也不看我,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马绳上,“抓好,不要乱动。” 我微微错愕,却也是回过头老老实实地抓好马绳,只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换了个灵魂,行事风格霸道不少,说话也是拽爆了,不过我好喜欢! 我没看到的是,身后的男子淡淡地弯起嘴角,笑意直达眼底,有稍纵即逝的温柔。 胡亥噙着笑,在前方不紧不慢地骑马走着,司昂木着脸,也在后面保持着稳定的距离,面具上闪烁的光柔和极了。 突然,前方跑来一个灰衣小厮拦住了胡亥的马,胡亥立即勒住马绳,翻身下马。 那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之后便速速离去,只余下胡亥一人在原地皱眉,隽秀挺拔的身子在阳光下有些孤独。 司昂和我都未下马,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晌,胡亥歪着头看过来,眼底留流动着诡谲的异彩,“不如我们去见一见故人吧!” 第73章 chapter 072 冷谷遍山菊 耳边的虫鸣声渐渐清晰,不知名的鸟儿低空盘旋,山谷里不见人烟,冷彻骨髓。迷雾间有风穿过,是山菊的味道。 大片的花海揭起此起彼伏的波纹,闪着锦缎一般的五彩金光色泽,泛着将死的意味,浓烈而放肆。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晃悠地走着,马上的人儿都挂着静默的笑,各有所想。 也不知道胡亥提起的‘故人’是谁,我也想问来着,可司昂不允许。 突然,飞来一只雪白的蝴蝶,扑棱着翅膀落在我的手背上。 “诶……”我小心地抬起手,看着小蝴蝶已经收起了翅膀,像是睡着了一般。 胡亥闻声回过头来,他怔怔地看着笑容纯洁的少女,虽然可以装扮过的容貌平凡不少,但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依旧夺人心魄,好看的不像话。 他竟有些羡慕那只可以停在她手上的蝴蝶来。 “看来,桃夭的美色连蝴蝶都无法逃脱!”胡亥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薄唇扬起邪肆的笑。 “……”我没打算回应他,可手上的蝴蝶像是都到了惊吓,抖了抖翅膀,飞远了。 “皇上还是尽早去见见那位故人,再耽误下去只怕是会误了回宫的时辰。”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 吓跑了我的蝴蝶,这厮是故意的吧? “不急,明日回宫也尚可。”面前的少女露出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憋闷表情,胡亥觉着,这比她平日里装静娴顺眼多了。 “皇上明天不用上早朝吗?”好像他总是挺闲的,不用批奏折,不用处理政事? 闻言,胡亥的笑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霎的阴霾,他回过头去,风送来一句冷言,“朕去与不去,又有何妨?” 我掩唇轻笑,绝对的幸灾乐祸,原先只知道奸臣当道,皇上窝囊,没成想连早朝都被人摆弄,看来真是举步维艰啊! “皇上,桃夭是个不会说话的,可话里的意思并无差错,早朝还是要去,未免一人独大,一点点照面上的威慑很是必要。” 司昂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永远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立场给出建议,没人能够拒绝。真是一个无时不刻都保持着冷静的人! 胡亥依旧没有回头,再开口,却没了那分寒意,“司昂,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失态一回啊!” 说完,便一扬马鞭,马儿嘶鸣,风一般地撒开腿就往前飞奔,马蹄带起的花瓣儿纷飞,黄的、粉的、白的、紫的,混在一起,影影绰绰的模糊了人影,隐隐勾勒出活动的轮廓。 我看了司昂一样,默默地和胡亥在这一点上统一战线,视线聚焦在他粉色的唇瓣上,想也不想就开口道:“上午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司昂面上没有表情,他努力抬高的下巴与珠玉般的脖颈崩成一条直线,理智在抗拒怀里的软温香玉,情感却不断催促着自己靠近。他,早就没了以前的淡然从容。 “驾!”大喝一声,他用力一夹马肚子追上前去,扬起的花瓣儿迷了眼睛,心上的慌乱才渐渐平息。 “哎!谁要是喜欢上你那可就倒八辈子霉了!”气鼓鼓地往后一靠,我怕到死都见不到这家伙失态了。 “……”司昂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终究是放弃了。心中袭上一阵烦闷,就像是自己最珍爱的宝贝送人,却被弃之如敝履,烦! 胡亥骑着马在一个山洞口停下来,一点也不在意地任由马儿撒欢儿似的向山林间奔去。司昂也如此效仿。 不远处有小溪淙淙,岩壁上攀爬的细小绿藤还滴着水,湿滑的青苔是暗绿色的,临近傍晚的光线柔和许多,浮光掠影,暗香氤氲,说起来真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皇上,前面不远就是皇家猎场,不知那位故人身在何处呢?”司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急不躁。 “看来司昂对这里很是了解,那朕也就直说了,朕要带你们见的这位故人就是上卿蒙毅!”他笑意酌浅,风起,撩起几缕墨发,露出侧脸坚毅的棱角。 蒙毅?我瞥了一眼胡亥说这话时的神情,无喜无悲,让人费解。 “皇上,蒙毅不是被囚禁于代郡吗?”面对胡亥隐而不发的动机,司昂倒是显得异常平静,气都不喘地直接问道。 胡亥回过头来,不轻不重地在司昂肩上拍了几下,“父皇在时,蒙毅深受宠幸,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够不念及旧情呢,怎么,司奉常有什么意见?” 从直呼其名道称呼其官职,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只听司昂毫不避讳地说道:“微臣不敢,只是蒙上卿的事情事关重大,草草了事恐于理不合、于法不合。” 如此苍白无力的说服从他嘴里说出来奇异地铿锵有力。早就知道他是一副老八股的做派,可是看他一本正经地教训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爽翻天了! “朕看就没你不敢的!”胡亥似笑非笑道。 突然,只听马匹悲鸣阵阵,林间惊起一群飞鸟。胡亥和司昂脸上俱是正色起来。 “司昂,看来是有人不愿意让我见到明天的太阳了。”胡亥眸光微沉,耳尖跳动,轻轻的风声扫过,似有若无的杀气蔓延。 但,这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也不禁紧张起来,无暇顾及胡亥为何放下身份自称‘我’,因为我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没有人的气息,却无端的可怕。 “桃夭,带着皇上进去,我去看看!”司昂嘴边扬起微妙的笑容,步伐诡异,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诶!你一个人……”我担心地想要追过去看看,但是身后的家伙竟然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揪起我的衣领,走进了洞中。 “喂!你放手,司昂他又不会打架,我要去帮他!”是,胡亥是皇上,他会觉得司昂保护他是应该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呵!你最好乖乖地跟朕走,司昂就不用你担心了,他不会打架,但是他会杀人,而且他嘱咐的话你没听到吗?”胡亥没有停,他拽着我飞快的走着,滴答的水声做了点缀。 “即使他会杀人,可他也是一个人,在你眼里就是死不足惜吧?” “你不用为他担心,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的。” “嗯?你……”我为他的话感到奇怪,不过正想问的时候从转角处走出一个兵卒来,上前屈膝跪下,“奴刘四在此恭迎皇上!” 第74章 chapter 073 被俘进山洞 这个人身上虽然穿着兵卒的衣服,客户身形气息完全不一样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并不是大秦帝国惯用的武器,倒像是一些少数民族才会用的。 胡亥放开我的衣领,改为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我想挣脱,无奈只是被抓得更紧了。 “皇上,这人突然突然,吓、吓死民女了!”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扑进他的怀里,不动声色地塞了一把匕首到他手里。 “不怕,有朕在。”他抬起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宽大的衣袖正好遮住了我们的动作,“你前方带路,朕要去见一见蒙毅。” “诺。”那兵卒子站起身,听话地前面带路。 我们并不急着跟上,这昏暗潮湿的山洞只靠微弱的光线认路,胡亥小声嘱咐道:“跟紧我!” 默默地翻一个白眼,我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管他是否可以看到。 又是走了一会儿,前面带路的并卒子突然失了踪迹,山洞里好像就剩下我与胡亥两人。我不禁拽紧了衣袖。 “皇上,你熟悉这里的路吗?” “朕也是第一次来。” “……”我真是服气了,一次都没来过这里还敢说带我们来看什么劳什子的故人,见了鬼! “来了!”胡亥突然亮出匕首,揽过我的腰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果然,下一秒就射出一排一排凌厉的短箭,扎进了土里,更有插入岩石缝中屹立不倒的。 我一愣,若是迟疑一秒,我们岂不是会被扎成筛子? 在看胡亥,他的额头也紧张地渗出些许汗来,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唯恐突然从哪里再射出些暗箭。 “有人来了!”胡亥拉住我的手猛地一沉,曝在亮处的影子倏然消失,耳边隐隐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一群黑衣人拖着弯刀从各个洞口冒了出来,我抿了抿唇,捏住两颗烟雾弹在手里,“皇上,捂住口鼻!” “啪!啪!”烟雾弹在地上炸开,黑衣人纷纷举起刀,却是完晚了,随着浑浊的白烟在这狭小封闭的空间中蔓延开来,被笼罩的黑衣人们无一不捂着嘴咳嗽流泪。 此时我根本没心情好好欣赏他们这种怂样儿,拉着胡亥就往来时的路跑回去,“快跑!” 胡亥对后面的场景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女子身上竟然身怀如此震撼的宝贝,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也不过是一颗鸡蛋大小的黑煤球,竟然威力如此之大! 没命地跑着,待看到没有人追上来,我才松了一口气,眼看着洞口的光亮越来越近,我硬是拉着胡亥跑出洞口才扶着岩壁大喘气。 “桃夭,你可真能跑!”胡亥倒没我那么夸张,却也有些提不上气,皱眉说道。 “不跑,不跑就死了!”我看了看周围,司昂也没有回来,此地是不宜久留了,“快走,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 我刚要去拉胡亥的衣袖,不想,脑袋上方却传来一声欠揍的声音。 “两位,想跑去哪里啊?” 纳尼?上面怎么还吊着一个人! 我听到声音抬头望去,之间一片飘白的粉末落下来,来不及屏住呼吸,就眼前一黑。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还是看到了那张丑爆的鬼脸。 次奥!竟然来阴的…… 幽冷的寒风在深邃的山洞里呼啸,如同怨鬼悲泣,让人汗毛直立。 数不清的窟窿裂在坚硬的岩石上,形状诡怪的石头投射癫狂的黑影。偌大的洞窟里只靠着微弱的烛光照明,依旧昏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谁人又能够想到,在这样简陋的洞中隧道是如此蜿蜒复杂,内里的光景又是另一番天地。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在石头上,响起的节奏击打在耳边,我难受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胡亥就绑在我旁边,他早就醒了,愣愣地盯着头顶偷出来的光亮,眼睛一眨不眨。 “喂!你不会傻了吧?”我刚想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没想到带起一阵哗啦哗啦的脆响,原来我们现在手和脚都被铁链绑住了。 同时,铁链摩擦的动静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原本看不到人的地界儿也探出了两颗看不清长相的小脑袋。 不过也看到胡亥终于动了动眼皮,喜闻乐见。 “见鬼!这群人要抓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快来人,放我走!你们到底动不动怜香惜玉,神经病!”见没人出来,我发了疯似的甩动身上的铁链,一时间,耳边的尖锐利响不绝于耳。 “你很吵!”胡亥转过头来,皱着眉掏了掏耳朵。 “哼!原来你没傻啊?不过你最好给我闭嘴,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我努力装作恶狠狠的表情,却暗地里朝他眨了眨眼睛。 越是这种危急时刻,越是要自救啊! “你竟敢敢跟朕这样说话?当心朕诛你九族!”即使心知这女子心有打算,可冷不丁听这样一席话,胡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依旧冷静配合。 “我谢谢你,我的九族死的不能再死了,我就是九族!” “哼!”胡亥气闷的别过头去,带着三分真情。 我只当是他演技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索性也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离去,想是去给幕后老大通风报信吧? 洞里又安静下来了。我环视四周,果然是隐蔽的好地方,天然形成的锅盖儿形罩得严实,只有头顶有一个足球大的洞,除非打倒这群孙子,不然是逃跑无门啊…… 好笑的是,我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不过总的来说也没什么,就是一小袋儿蜜饯。衣衫被翻得凌乱,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占便宜了吧? “猜猜看,背后的主使是谁?”我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呢?” 我撇撇嘴,心知我们的答案十有八九是一样的,于是换了一个问题,道:“无趣!那你不妨猜一猜,谁会出现?” “看我不爽你很开心?” 阿欧!被发现了,不过我并没有被戳穿的自觉,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承认,谁让你让司昂去送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很记仇,大大方方的记仇。 胡亥凉凉地转过头来,“你喜欢司昂?” 第75章 chapter 074 长生不老药 “……喜欢吧。”应该是喜欢的,反正也不会喜欢你胡亥。 “哦。”胡亥未露一丝异样,“你放心,司昂没那么容易死。”他又一次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没了束缚,我铁定就一脚踹过去了,可是现在我十分冷静,“是否容易死我不知道,不过你还是先想想,背后的那个胆小鬼捉你来干嘛!”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的,就是聋子也听到了。 “你倒是胆子大!”胡亥勾唇一笑,言语中的意思不知是褒还是贬。 “谢谢夸奖。”我遮下眼帘,十分优雅地承了这份无奈的褒奖。 很快,耳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道黑影在岩壁上闪现。哟!有人来了! “丑八怪,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会被你丑死的!”我笔直地注视眼前的空气,掩唇轻笑。 那黑影一顿,将将冒出的脚尖偏离了原来的方位,踩在了一颗石头上,那石头被踢远了些,沾上了青苔才堪堪停住。 “没想到司奉常举荐的圣女记性不错,还记得鄙人!”那个丑八怪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好脾气地朝我点点头,“鄙人姓钱良,不叫丑八怪。” 我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一遍,嘴上划出一抹讥笑,“敢问兄台脸上那颗肉瘤子是不要钱吗,你长那么大颗?这是瘤子上挤出一张脸,叫你丑八怪是描述客观事实!” 瞧瞧,这人眉毛浅淡,皮肤黝黑,眼睛与绿豆争辉,鼻子似天坑,嘴唇黑又厚,鼻毛肆意,更何况左半边脸上的那颗大肉瘤实在是骇人,若非与之有过节,我是坚决不会人身攻击的,可是这不是赶上了嘛! “圣女,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上路!”钱良笑了一声,身形一掠就来到了我面前,枯枝一般的手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恨不得捏碎我的骨头。 “若非留着你还有用,你以为,就凭你杀了我弟弟,我也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他用力甩开我的下巴,还嫌弃地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 看着他的动作,我气得头顶冒烟儿。这个丑八怪还嫌弃我,我还想消毒呢! 不过我何时杀过人,他弟弟又是哪一只丑八怪,丑八怪都普及了不成?下一步就是占领地球了? “这位丑八怪,本姑娘从不杀人,更何况是丑八怪的弟弟!”我揉了揉肿痛的下巴,抹了一把潮湿的岩壁,死命的搓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他。 没想到这个丑八怪一听我的话,眼睛里竟然迸发出野兽般的绿光,不过下一刻便消失无踪,“不怕你否认,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慢慢来。” 许是他的杀念太重,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些许零星碎片的东西。 这个丑八怪的弟弟是钱圩?那个小矮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丑都丑得各有千秋。丑,才是他们家的传家宝啊! 我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笑得讽刺,“丑八怪,你弟弟钱圩可不是我杀的,那天我只是砸晕了他,如果他因此而死的话我道歉,不过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毕竟丑八怪是死不足惜的!” 突然,我的下巴又是一紧,丑八怪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愤怒,在我耳边大声喊道:“贱人,你不配提我弟弟的名字!” 被他这么一吼,我脑袋都要炸掉了。没想到这个丑八怪还是一个弟控,不过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那天只是撞倒他而已,地上没刀子没野兽的,绝对不至于死了,这点我心里有数。 “我说了,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信不信随你。”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在这样被他捏几次,我就成了钉子脸了,还了得? “多说无用,我一定会送你下去见我弟弟,你就在地下向他赔罪吧!” “赔你个球!你那个色狼还矮的弟弟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他任务失败了,你以为他的主子还会留他?哼,看你这个丑八怪也是可怜,被人利用还屁颠屁颠儿地给人当枪使!” 我静静地看着他。气,我撒了,话,我也放出去了,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等它生根、发芽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响起了一声哨音,他不甘地闭上了嘴,利落转身,匆匆离去。 我若有所思地望向一个方向…… 丑八怪已经走了,胡亥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打量,“你这张嘴真有气死人的资本。” “类似的废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告诉我,他抓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和他都明白,背后的那个人,‘他’除了赵高那个胆小鬼还有谁?只知道躲在背后玩儿阴的! 闻言,胡亥瞳孔微缩,虽然知道她问自己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他依旧不可避免地防备起来。 沉默,没有温度的沉默,连呼吸都是张扬的。 “你不说?那我可猜了。”我淡淡一笑,面上自信,可是心里却在犯嘀咕。 “兵符?” “……”他不说话。 “哦对了!你只是个傀儡皇帝,手上怎么会有兵权呢!” “玉玺?” “……”他依旧没说话。 “哦对了!大权旁落,不是一个玉玺可以解决的,他只需要再扶起一个傀儡,玉玺是不重要的。” “那,就是长生不老药了?” “……”他还是没说话,不过眼眸里泛起一丝浅浪,我没有错过。 “呵!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我定定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知道?”胡亥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皱眉道。 “你的心告诉了我一切。”我眯着眼回道。 史书上提过,秦始皇沉迷丹药,对长生不老药更是痴心不已。秦始皇死的时候胡亥可是在身边的,哪怕他再宠信赵高,也不会将丹药交给他,那就只有胡亥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秦始皇有长生不老药,那他为何到死也没吃?或者说,是吃了,但还是死了?不管如何,这药的价值不是确定的,赵高要它干嘛? 自己深藏的秘密突然曝光,胡亥想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最后的决定一定是杀无赦,可是当这一刻真实来临,他又犹豫了。 杀,还是留? 第76章 chapter 075 尴尬的告白 一块巨石后头,赵高扑在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窟窿眼儿跟前,身后跪着钱良。 窟窿眼儿正好对着一男一女,盘踞的铁链子透着冷光。 “主子,这位圣女有诡异!” 赵高没有回头,背在后头的手无意识地滚着一串檀香珠子,“有何诡异?” “她的眼睛可以扰乱人心!”钱良言之凿凿,让人不可不信。 赵高捻珠子的手一顿,沉声道:“你是说,她会摄魄术?” “属下……不敢确定!”钱良眼神一闪,咽回了脱口而出的肯定答案。他知道,主子一向不喜欢事情超出控制,未免节外生枝,他还是把这事烂肚子里吧。 然而赵高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过身来,那窟窿眼儿上被拨到一边的杂草回到原位。 “呵呵!不能确定?”他冷笑一声,“钱良,那么你告诉我,现在的你,是否清醒呢?” 摄魄术吗?很快,这样的称呼将会在大秦帝国的土地上消失…… “属下誓死效忠主子!”前额重重的磕在地上,殷红的血混入土里,很快就不见了。 “咳咳!”喉咙是在痒痒,我忍不住咳出声来。 这个不见天日的洞穴湿冷阴寒得紧,长年滴落的水珠早已把岩石的棱角打磨光滑。自打那个丑八怪走了之后也过了小半个时辰,也没个人来送点热水热茶过来,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很冷?”胡亥稍微侧过头,面无表情。 “嗯,又冷又渴。”说着,我还吸了吸鼻子。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我早就大摇大摆地拿出矿泉水猛灌、拿出毯子披身上了,还用受这委屈? “你说,司昂什么时候回来救我们?” “诶,我说,您能要点脸吗?”白了他一眼,我蹙眉道:“人家已经跑了,你还想在多个人一起受罪啊!” “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可以诛你九族。”他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瞧不出喜怒。 “你尽管一试。”我没所谓地耸耸肩。 “你,就这么讨厌我?”胡亥靠在岩壁上,端的是寻常好友聊天的架势,没有任何凌厉的味道。 “讨厌谈不上,就是看不惯你把别人的忠诚和奉献当做理所当然,也不知道司昂是为什么会为你卖命。”冷掉的空气使血液流动放缓,我的语气也表达得十分和煦。 “因为我是皇上。” “呵,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皇上,真有气势。”无奈地摇摇头。 “敢当着我的面这样直白地诋毁我,这世上也就数你桃夭独一个了。”他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可能是缺心眼儿吧。”我不认为他是在夸我。 “说说看吧,你是如何知道有长生不老药的?”胡亥转过头来,看着这张稍显苍白却坚毅如野蔷薇的俏脸,喃喃自语。 看,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正题上。 “我刚刚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他当然不会把那句暧昧的话按照表面意思来理解,可是,除了如此,好像并没有别的说辞能够完美解释她的话,除非…… “你是说,你能听到我心中所想?”他有些难以相信,紧紧地盯住那双澄澈的眸子。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点点头。 胡亥没说话,我也没有打破平静的冲动。哎!话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安然无恙的逃出去呢?外加还要带上一个累赘……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逃出去。” “想到了吗?” “……没有。”一股凉风穿梭而入,我不禁一阵瑟缩。 这时,一袭温热缠上手腕,我猛地回头,这厮不会是色上心头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握着我的手,暖和的大掌比司昂的手更软更暖,从指尖到手掌,他只是轻轻地揉搓,并不看我。 “手很凉。” 废话,穿的少,还在这个破洞里吹湿风,不凉就该烫了! “皇上的手很热。” 你的手热,你全家的手都很热,行不? “老实说,墨劫那个老头子跪在我面前乱谈什么命运、姻缘时,我觉得他就是一个骗子。可是我又在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骗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了我小时候的很多事,而且很多事情连抚养我长大的奶娘都不知道。比如,我昏睡三日,太医令只道邪风入体,却不知我只是偷喝父皇的酒不慎跌入池塘……” “墨劫说得越多,他在我心中骗子的形象就越深刻。不过他说了那么多,我记住的却不多。”说到这里,他望着我,眼神迷离,“他说我会在弱冠之后遇到情劫。” “我会爱上一个不俗的女子。在她眼里我不是皇上,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她懂我,能够看透我的心事,她将会是我一生的软肋。最后,墨劫还把玄玉手镯送给了我,只要能够带上手镯的女子,就是我的情劫。” “我不喜欢他最后编的故事,所以我把他杀了,他在我心里始终都是一个骗子。哪怕那个玄玉手镯这些年来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戴上,除了你。”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挑眉道:“你想的没错,那个老头儿的确就是个骗子。” 这算是对我的变相告白吗?我怎么觉得是有人设了一个套给我钻? 胡亥轻咳了两声,他对于我的无动于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了,他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说了那么多情话,虽然算不上感人,但总算是废了口水的,结果得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回应,确实挺栽面的。 “金祁蛇在你手里?”我只是象征性的问问,毕竟我对司昂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 “司昂告诉你的?” 他没有正面回应,不过也给我了肯定的答案。 “能给我吗?” “能走出这里再说吧。” “皇上,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啊!”我一定会出去的。 胡亥本想回应我来着,洞口却突然传来一阵一阵锐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每一个洞口都有声音传出…… “皇上,圣女,看你们相谈甚欢,我等本不愿打扰,可是任务没完成,我等心有不甘啊!” 那个丑八怪钱良先一步走出来,脸上的血迹并未擦干净,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地狱罗刹,狰狞而恐怖,像极了一把扎进眼里的刀。 他凝视着我,目光冰冷。 哟!看来是要动真格儿了了…… 第77章 chapter 076 还你的巴掌 “不知道丑八怪是来传达什么命令呢?那个躲在背后的胆小鬼不敢出来吗?”我甩开胡亥的手,嗤笑一声。 钱良看着这张苍白却不服输的脸,浑浊的眼睛里覆上一层狠意,“圣女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让人……想撕烂它!” “轰隆,轰隆……”四面八方的洞里退出一车又一车的刑具来,黑漆漆的,泛着幽森的冷光,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鲜血,烙下了多少罪恶。 “皇上您看,这些个宝贝若是用在圣女身上,也不会怠慢了吧?”他笑着看向胡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朕不受任何威胁!”胡亥不屑地抬起下巴,言语间的冷厉很是明显。 我看着胡亥那傲娇的脸,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心狠! 钱良笑着摇摇头,手一挥,阴冷的炭盆燃起,驱走了浅薄的寒凉,这块地方也亮堂不少。 看不清脸的黑衣人机械地抽出一根一根的烙铁插进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炭块被拨动了,飞起一片火花,有致命的美丽。 “丑八怪,你那个烙铁是准备用在我脸上呢还是身上呢?”我歪着头,眼神无辜。 闻言,胡亥看向我,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钱良有些意外,他对人脸上的惊恐无状看得太多,陡然见到一位面对生死还怕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不禁皱了皱眉。 他转身抽出一根已经烧红的烙铁,走到我面前,贴近我的耳朵,“不如圣女来说一说,你想让它落在哪里?” 我一把推开他,恶寒地抖了抖,真是恶心!其实我想踢他来着,但这样的话那块烙铁说不定就会掉我脸上,就毁容了。 不过毁容了也不怕,现代整容技术如此发达,想整哪里整哪里。 “我想让他落在你脸上,行不?正好把你脸上的大瘤子熨平!”我保证,这纯粹是出自一种善意。 “圣女,你真的很让人讨厌!”钱良笑得很怪异,将手中的烙铁随意一扔,一扬手,粗糙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偏了我的脸。 次奥!我的耳膜都差不离被震穿了,嘴角延下一道血印。我舔了舔嘴边的鲜血,腥得反胃。 这厮还真是下得去手,疼得我想哭。 “丑八怪,你的力气是不是太小了,是绣花还是给你姑奶奶挠痒痒呢……” 闻言,钱良气笑了,“圣女,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不然,我会拔了你的舌头!” 他捏过我的下巴,硬是别过来,逼我看着他的脸。 “若是没了舌头,圣女就不美了……” 我皱了皱眉,尽量忽略下巴的疼痛感,不屑地笑出声来,“丑八怪,你不吹牛会死吗?” 钱良看见女子眼中的自信与嘲讽,瞳孔一窒。打从抓回这位圣女开始,她就一直在激怒自己,未露一丝害怕,她好像能够一眼望进自己眼底最深的恐惧。 凉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由于他方才的一巴掌,发丝粘在嘴角,血迹还未干。璀璨的丹凤眼里只有鄙夷,唇色泛白,却依然不屈地弯起笑。 他极想扣掉这双眼珠子,不过却应了她的话,他不敢。他只是吹牛而已。 “丑八怪,你这一巴掌我收下了,不如我也还你些什么吧?”眼波流转间,一把匕首滑入手心。 闻言,钱良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他想要后退,不过也晚了。 手上的铁链子一阵响动,一推一拽间,钱良的脖子上便套上了一圈铁链子,我再勒紧了些,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扎出了一个洞。他只要稍微动那么一下,我就会毫不留情地刺进去。 望了望下面那一群紧张的黑衣人,对钱良说道:“让他们放我走。” 劫持人质真的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特别是劫持一个丑八怪,简直是要了老命。 钱良并不在意脖子上的匕首,他转过头望向胡亥,锋利的匕首划出了一道血印。 “放你出去可以,那皇上呢?” 这是在挑拨离间啊,不过他可是挑错人了,我和胡亥之间,就没剩什么他可以挑拨的了。 我看了看留在手上的血,皱眉道:“他死不了,因为还有胆小鬼需要他。” 胡亥脸一黑,不过也没过话。 “来人,给圣女松绑!” “等等,把钥匙扔过来!”我冷冷地说道,看着小跑靠近的黑衣人心下不爽。 钱良脸色一沉,还是点了点头。 想算计我,真是没脑子! 看着身边这女子警惕而冷静的样子,胡亥顿觉一阵好笑。她还真是不简单啊,光是瞧钱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就知道了。 一脚勾起地上的钥匙,我不放心地在钱良短粗的脖子上多绕了几圈铁链子。不怕他逃跑,就怕勒不死他! “醒醒了,拿着!”我没留力气地踢了胡亥一脚,将钥匙扔给他,眼睛却还是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胡亥有些懵,但还是接到了钥匙,虽然那串钥匙差点砸到了他的鼻梁子。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快速地弄掉了身上的铁链子,来到我身边。 “让他们退下。”我把钥匙抵在了他的心脏处,脖子上的铁链直遮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钱良说不出话,但动静也不小。他气急地一挥手臂,心情十分糟糕啊。 下面的黑衣人很快就没影了,我冷哼一声。这就是团队的凝聚力啊,头子被抓了,爪子就跑了,真是服气!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这个丑八怪绑上!”我又踢了他一脚,恨不得给他一刀。 次奥!这个时候还有时间发呆?真是皇帝啊! “……”胡亥被吼得一愣,不过还是听话地拉过垂在地上的铁链,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唔唔……”钱良不停地抖着身上的铁链,哗啦哗啦的。因为脸上还绕着铁链,涨得一片通红,睚眦欲裂,恨不得吞了我。如果眼神能杀人,我铁定就被炼成丹了! “快走!”我蹙眉注意着周围,生怕从哪里就又蹦出来一个黑衣人,压根儿就没什么心思搭理放空自己的胡亥,使劲儿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终于,我们没命地跑,跑出了洞口才松了一口气。外面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看来是被困了一晚上。 “咦,怎么没有人追来?”我有些怀疑,周围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跑!” 胡亥牵起那只柔弱无骨的手,二话不说就开始跑,我挣扎不开,只能由着他,跟着他跑。 我们穿过低矮的灌木丛,穿过葱茏的山林,跑在前头的胡亥突然定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怎么?”我紧急刹车,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疑惑地走到前面,刚刚要翘起的嘴角突然凝住了,身子也忽如雷劈,僵在原地…… 第78章 chapter 077 妖冶修罗场 迎风灿烂的山菊啊,一夜之间,尽数凋落,鲜血染就的残败,那么骇人。 空气里尽是死亡的气息,一望无际的狼藉,大地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那些花瓣下的,是一具又一具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残肢断臂压完了茎秆,无法闭眼的头颅将花萼压进土里。 风,盲目地穿过,颓然的花蕊落下一滴血,泥,贪婪地吮吸,惨烈的景象如同最妖冶的修罗场,轻易就夺了人的呼吸。 偏偏就有这么一阙雪白,不染纤尘,在飘飞的花衣下沉静如水。天空漏下几缕光明,那清瘦纤细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里,脚下似是生了根。疲累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暗影,尸体堆出来的惊艳本应是魔鬼,他却如谪仙,倾世,也落寞…… “司昂……”眼睛兀自刺痛。 我想靠近他,却又不敢,我害怕,害怕触碰到的温度是一片冰凉,害怕自己一抬手,就会让这具躯体衰败,如遍野的山菊般,眨眼就凋谢…… “桃夭,司昂他……”胡亥上前拽住我的手,声音带着细微的担心。 “别碰我,也别提这个名字。”我淡淡地打断他,一把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被他碰过的地方是暖的,但我只觉得恶心。 胡亥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苦笑地摇摇头,果然啊,被讨厌了呢! 此时,太阳已经冒出头来,黑暗追赶着地平线而去,铺天盖地的血色耀眼极了,又破碎得不像话。 抬手拂去落在司昂肩头的菊花瓣,我握上那双冰凉的手掌,渐渐收紧,脑袋贴紧他的胸膛,刺骨的寒冷啊,足以让血液凝固。 我头一次觉得这样无力。 “司昂,你是猪吗,打不赢就跑啊,也不至于连命都丢了吧?” 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如同置身于孤寂的海底,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司昂……司昂,我会为你报仇的。” 冷,我好冷,阳光也无法给我力量,世界开始扭曲,我没了站住的力气。想着就这么睡过去,醒来之后,或许会回到杂货铺,会见到枫泾和铃子吧? 我好累,好累…… “桃夭!”胡亥惊慌地大吼,那滑落的娇躯失了力量就要砸在地上。 原本没了声息的人突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犹如极地寒冰的眸子闪了闪,下意识地握住即将流失的温暖,长臂一捞,便将那即将落地的人儿揽入怀中。 毫无血色的苍白让他空洞的眼瞳总算回了些温度,手指探上她的脉搏,皱了皱眉,“胡闹!”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紧回宫!”说完,司昂一吹口哨,两匹骏马从山林间窜出,动作灵活,其中一匹白马屈下前腿在他面前跪下,纯净的黑瞳一瞬不瞬。 “还是把她交给我吧,你现在的样子只怕会冻死她。”胡亥没有上马,他的眼里只有司昂怀里的纤白。 司昂一颤,准备将怀中的人儿扶上马的手臂将在半空,他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这鬼一般的身子会要了她的命。这么想着,他月华般的眸子黯淡下来,不过瞬间,又恢复平静。 “诺。”司昂动了,他将怀中的人儿顺从地交到了胡亥手中,毫无留恋地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离去。 怀中的人儿像是一个冰块,胡亥握住那泛着微青的柔荑,他心底一疼,抱住脆弱的她利落上马,凌厉的眉峰拱成山丘,“驾!” 疾驰的骏马飞奔,有力的马蹄之下是糜烂的菊花瓣,血滴与露水混合,鲜艳褪去,渐渐地,罪恶变得模糊不清,风,也返首而过。 微苦的草药香气萦绕在鼻尖,满屋子都升腾着火气。精致的雕花大床上锦被三层,锦被之下的少女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她的柳眉微微蹙起,似乎被在与梦魇相搏,菱唇粉白,云雾般的三千青丝肆意地铺陈,仿若最华美的绸缎,阳光跳跃其间,散发悠然的馨香。 与床榻一帘之隔的地方摆着一张矮几,胡亥就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张竹简,脚边更是一堆摆放乱七八糟的竹简。剑眉拧成一个结,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瞟向帘子里头,天知道他已经维持这一个姿势有多久了。 床上的少女眼睫颤了颤,难受地睁开了眼睛,全身如同分筋错骨般的余痛提醒着我经历过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嗓子干涩得厉害,我想爬起来喝口水。然而这对现在我而言异常艰难,脑袋一阵眩晕,又摔回了床上,激起一阵破碎的咳嗽声。 帘外的胡亥闻声一动,手中的竹简随意扔下,迫不及待地破开帘子本到窗前,“你终于醒了!” 胡亥的眼里透着惊喜的光亮,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见她挥开自己的手,兀自地坐起身来,淡淡说道:“请皇上自重。”说完,便挣扎着要下床。 他心底一怒,便抬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膀,单薄的触感让他无端的烦躁,“放肆!朕命令你躺回去!” “放开我!”我抬起双手胡乱地拍打着胡亥的胸膛,只可惜落到他身上时软绵绵的,真讨厌自己这副林妹妹的样子。 “好好躺着,司昂没有死,他没有死!他好好的!” 狂躁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怒气,却让我莫名地安静下来,我的手掌还被他抓在手里,灼烫的温度流入四肢百骸。 司昂还活着?怎么会,我靠着他的胸口,那么近,分明没有任何的心跳…… 虽然理智不断推翻这种可能,可是喜悦却像春雨,稠密地汇入一个叫心脏的地方。 没有再想着挣脱,我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掌,“你是说真的?” 胡亥看着她这双璀璨的眸,虽不是为自己为闪亮,但终究是挤出一丝笑:“真的……” 胡亥伸出手,想要将少女脸上的一缕乱发捋到耳后,却不想被她警惕地躲开。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心念一动,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扯过散落一旁的被子为她盖上。 “你受了冻,该是养着,任性……最是要不得。” “你……”我攥紧被子,竟一时看不懂他。 “好了,我还有事,让白珊来侍候你吧!”害怕那张嘴里再吐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他匆匆为她掖好被角,撩起衣摆快步离去。 清脆的珠帘混乱地缠在一起,碰撞,那背影,犹然匆匆无措…… 第79章 chapter 078 君臣变你我 月光如织,天尽头豁开一个大口子,粗浅的酒酿晕在空气里,与微苦的草药味儿无端搅缠,只觉鼻息沁凉,朦胧虚幻。 森严的守卫围着一方高高的祭台,密不透风。 华衣男子拥着绵软锦裘似笑非笑,屈起的左腿支着左臂,白玉般的食指勾着剔透的酒壶,来回摇晃,洒出来的酒滴在石台上,消弭不见。 “怎么,不准备去见一见她?” 似是感应到对方的视线,白衣男子面色不变,清冷如弯月,仅是望着指间的酒杯静静出神。那如芰荷兰芷般的侧颜黯淡了月色,莹白的肌肤与女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液体,湿润了唇角,妖娆清媚。 “有皇上在,她不会有事。” 华衣男子剑眉一挑,捏着酒壶为白衣男子斟满酒杯,锦裘滑落在地,没人搭理,他再度挑起话头。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 “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所指何意。”白衣男子不愿与之多谈,宽大的衣袖拂过桌角,酒杯重又被端起。 “说好今日无君臣,只谈你我。”华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敛眉为自己也满上一杯,碰了碰他的,“谢谢你昨日舍命相救。” “……为人臣子的本分。”白衣男子送酒的手一顿,敛了敛心中的疑惑,眼帘半阖。 “你知道吗?昨天我们被困在一处,她为了你可没少给我脸色看。在她眼里,我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账没两样,你的命也记在了我头上。” 华裔男子苦笑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 她?二人心知肚明,不说穿,也不点破。 “她还是一个孩子,你又何必与她计较。” “计较?我不计较。”他有什么资格计较。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她不懂,若是往后还有言语上的得罪,我代替她提前向你赔罪。” 白衣男子言语清冷,比雪还白的手按在地上,上半身向前倾,伏在地上,空荡荡的衣袖在空中飘荡,刚折不弯,连低下去的头都是高傲的。 华衣男子就这样低头看着,也不出声叫他起来。 一阵冷风过境,热酒也变得冰凉,他终于叹道:“起来吧。” 白衣男子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似乎刚刚跪在地上的人不是他。 “这可是你第一次向我下跪,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华衣男子眸光一暗,勾起的笑容噙着难解的兴味,唯独没有嘲笑和讥讽。 “面对帝王,理应行跪拜之礼。”白衣男子不疾不徐。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我也许会信,但是现在……”华衣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另起话头,“你的身体,还要紧吗?” 白衣男子微微摇头,淡淡说道:“不打紧。” 华衣男子一僵,本想气急叱责,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立场,话到嘴边终是化作一声哀叹,“你想瞒我到几时?” 白衣男子闻言,依旧云淡风轻,眼睛里翻不起一丝浪花,“墨劫告诉你了不是?又何必多此一问。” 华衣男子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四周静悄悄的,铁一般的寒意侵袭,他无处可躲。 的确,他知道一切,他知道他活不过三年,他知道他也许会以一种极扭曲的姿态死去,他知道他身上的寒意是从心到身的,他知道这样的寒意伤己,更伤人…… 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体内的冰蚕! “你有没有想过回南诏一趟?”华衣男子斜斜一笑,有关心,但不多。 “无用。”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 “既是如此,我也不会对你退让半步!”突然,华衣男子声调拔高,眼中尽是势在必得的战意。 “?”白衣男子目露疑惑,罕见的萌宝宝模样。 “我是说她,我势在必得。” “我与她,并无关系。” “在她心里,你有。”还是自己比不过的。 “……”白衣男子抿唇低眉,没有说话。 见此,华衣男子好心情地拿起酒杯,一点一点地啜着。这夜啊,谁说不漫长…… 风轻云淡,轻薄的阳光扑簌簌落在屋檐窗棂,湛蓝的天空如清泉般空濛,叫醒大地的清晨总是这样柔情满载。 我已经在咸阳宫躺了整整一天,胡亥细心地将白山从上林苑调来侍候我,但是我并不感激。因为…… 白珊铁面无私地执行了胡亥下达的命令,不许我起床、不许我出门、我就像是一个出了车祸的废人、躺在棺材里的活人。 屋子里的门窗紧闭,厚厚的棉布帘子堵在门口,连缝隙里透过的风都无法偷偷穿过。堂内三步一个都炭火盆,充斥的热气烘开了抱在一起的花骨朵,我全身上下的血液涌向一处——脸颊。 顶着两坨醉人的‘高原红’,我可怜兮兮地哀求白珊道:“好白珊,我想出去走走看,好不好?” “圣女,您受了冻,要好生休养着,不得乱动。”白珊站得笔直,脸色正经,就是不松口。 omg!又是这句话,我无奈地翻了个圆润的白眼。 我还就不信了,还有人能够困得住我? 说干就干,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掀开身上的三层锦被,作势就要下床,然而一阵寒风袭来,我竟觉得十分凉爽。 这个人呐,就是作! “皇上,蜜娘来看您来啦!您在吗?”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响起,继而是轻盈的脚步声。 怎么办?如果让那个母老虎发现我在她男人的床上,她还不杀了我?! 妈呀,我竟然碰上了这传说中的捉女干在床!狗血啊,狗血! “蜜夫人,皇上不在这里。”白珊挡在门帘之前。 “你不是上林苑的奴婢吗,怎么会上皇上的寝宫里?”蜜娘美目一瞪,毫不避讳的视线如刀一般。 “……”白珊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你给本夫人闪开!”蜜夫人面色一凝,一把推开白珊,气势汹汹地抢到前面拨开帘子—— 阿欧!一切都完了。 我在内室,一只脚已经半踩在地毯上,另一只脚还压在被子下面,尴尬的姿势让我大脑当机。 “早、早好啊,蜜夫人!呵呵!”我冲她挥挥手,迷之笑容,维持不易啊。 第80章 chapter 079 你是个怪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妖娆的身姿翩跹,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厚厚的脂粉也无法粉饰惊讶与愠怒。 完了个蛋,我失去了道德制高点,如何和这个女人火拼? 可是天晓得蜜夫人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原本还以为这个天天带着面纱的圣女相貌无盐,何曾料想到是这样的倾国倾城,连自己都禁不住晃神。 “蜜夫人,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吗?”我天真地咧开嘴角,“皇上只是好心收留我,我马上走,马上走哈!” 说完这话,我赶紧收拾好衣服,摸摸头发就跳下床,亏心不已啊! “哦?你是说是你自己不要脸地爬上皇上的床?”眉尾吊起,蜜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如见杀父仇人。 “……”次奥,这都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啊! 见对方竟然不回自己的话,蜜夫人的面上挂不住,红唇微启,正欲发难,然而余光在瞥到那一阙华衣之后,化作一方春水。 “皇上,蜜娘等得好苦啊,谁知道皇上这里早有美人等待,蜜娘不依啊!” 扭着纤细的水蛇腰准确地捕捉到胡亥所在的方位,蜜夫人完全没了面对我的凶狠,柔弱地像菟丝子,粘死人不偿命,缠着胡亥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胡亥看都不看蜜夫人,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对床角那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少女说道:“圣女既然身子利索了,就快些出去吧,司奉常在外头等着呢。” 听罢,我不禁喜上心头,忘了行礼就往咸阳宫外头跑去。 好像从宫外头回来就没见到他,虽然听胡亥说他还活着,可是一直没能亲眼所见,心里头总是发虚的。 胡亥望着那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面上瞬间冷了下来,剑眉紧锁,方才维持的温和顷刻瓦解。 “皇上,你看圣女啊,根本不拿您放在眼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蜜娘见胡亥脸色有变,哪能放过这样背后捅刀子的机会,于是又状似不经意地滑进胡亥的怀里,柔弱无骨的小手不停地抚摸着那炙热的胸膛。 “音长,送蜜夫人回宫,朕今日谁也不见,违令者,斩!” 胡亥毫不怜惜地推开怀中佳人,和衣躺进凌乱的床榻上,闭上眼睛,脑袋埋进馨香的床褥,一颗心卸下所有疲惫,渐渐安静下来。 自己无法得到她的心,只能以这种自己不耻的行径,在背后偷偷贪婪地拥有她的味道…… 见此,蜜夫人只当是皇上累了,想如往常一样撒个娇,皇上便会顺遂地将自己揽入怀中,可是站在旁边的音长急忙拦住她,欲言又止。 蜜夫人皱了皱眉,随他一道出了内室,直到内室听不到声音,她开门见山道:“你想告诉本夫人什么?” “皇上昨夜一夜未归,夫人此时不便打扰,还是等皇上醒了再来吧。” 音长低眉顺耳,话语也绵长亲和,可纵使蜜夫人这样娇蛮跋扈的主儿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得是点点头,失落而归。 此时,我和司昂已经回到了上林苑。 我定定地看着对面这个气定神闲喝茶的司昂,眼睛都不敢眨。 “你,真的没事了?” 我明明就没听到心跳的,现在怎么就活蹦乱跳的?真是怪事! “你要不要摸一摸?”司昂看着这颗盯着自己胸口的小脑袋,亦真好笑。 “呃……”其实我是想摸一摸的啦,可是咱也不能这样不矜持不是?更何况我们还是这样暧昧的关系。 不过,问还是要问一下的。 “你昨天怎么回事?” “站了一夜,冷。”司昂面不改色说着瞎话。 “……你觉得我很好骗?”心跳是冻一冻就会停的?这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我是说你昨天为什么心跳停了,身体跟冰块一样?”我凑近了些看司昂,这货的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关于这一点我甘拜下风。 司昂掀起眼帘,睨了我一眼,“身体构造与常人不同,少见多怪了。” “这不只是与常人不同吧?”称得上是古怪了。 “那你以为呢?” 眉峰蹙起,我不急着说话,抬手覆上他的脉搏,他并不阻止,还是该喝茶喝茶。 半晌,我收回了手,暗叹一声,“好神奇啊……” 这人是怪物吧?他的脉搏每分钟跳动82次,速度规整,跳动有力。一次呼吸跳4次,寸关尺三部脉大而有力,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 依脉象来看,他气血充盈,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而且,肾也挺棒的! “如何,可看出些什么来了?”司昂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怪物!”一旦碰到他,我就总是栽的,挣扎都没得卵用。 司昂给我倒了一杯茶,神色淡然,“还有问题吗?” “哪里敢有问题啊!”问了又不说,这算咋回事嘛! “嗯。”司昂点点头,“还有半个月就是祭天大典了,接下来你就该为祭天大典准备了。” “祭天大典上我要做什么呢?”我看着他笑。 对上我的眸,司昂神色复杂地别开脑袋,“奏乐和舞蹈。” 我愣了愣,别扭地回道:“这个奏乐是没问题,可是跳舞……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打架还差不多。 “从明天开始,我会来上林苑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不然休想踏出上林苑一步。” 说完,又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杯茶水。 “……”坐在原地的我一脸黑线,不一会儿,又兀自笑开,倒在地上笑得滚来滚去,没了形象。 刚刚他说要亲自教我诶!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看司昂跳舞啊? 哈哈哈!我可真期待啊~ 事实证明,是我多想了。那祭天大典上要跳的舞蹈难度不亚于广播体操,还是慢动作回放版本。 至于奏乐还有些技术含量,精美大气的编钟跟着司昂一起移居到了上林苑,凭借着我惊人的记忆里,准确演奏毫无差错。 然而司昂并不放心,这一连几天的日子里,我和他就窝在上林苑,无聊了就敲敲编钟,偶尔敲出一些现代的曲子,司昂听了也会怔忡半晌,时间过得也快,相安无事。 第81章 chapter 080 皇家围猎场 昨儿下了一场大雨,早晨的晴空便缭绕着丝丝雾气,阳光习毛绒绒的,我竟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摆上桌的早膳刚刚撤下去,我还来不及挪窝儿,便听得外头传唤,有贵客到。 “你是说步寿宫的那位来找我?”我有些难以置信,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 “千真万确。”白珊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圣女是准备在何处接见茹夫人?” “去亭子里头吧!”大好的天气,我还待在屋子里发霉就不地道了。 我和白珊一路来到殿外的凉亭里,虽比不得步寿宫的那般奢华精巧,但也大方宽敞,吹吹凉风,心惊倒也舒畅。 “圣女,如冰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圣女不要介怀。” 白珊领着姬如冰前来就退到一边站着,姬如冰竟然是只身前来,戴着面纱,身姿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茹夫人客气了,不知来找桃夭所为何事?” 我真的不擅长和不熟识的人打官腔,直来直去才是我的风格。 茹夫人多少知道些这个圣女的脾性,可这切身体验到还是不甚适应。她嘴角僵了僵,还是有礼地笑笑。 “呵呵,如冰这次来是特地谢谢圣女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圣女妙手回春,如冰这一辈子只怕是再也没办法享受这样的景色了。” 说罢,她半闭着眼眸,长睫颤抖,迎着风呼吸,仿佛是一株易弯的兰草,带着冷香,是旁人眼中一道怡人的风景。 当然,除了不懂欣赏的我。 “桃夭只是尽臣子本分,况且也没做什么,只是写了一张方子,药材都是太医令抓的,茹夫人要谢还是谢皇上吧。”要是没他我会管你?你心里就没点b数? 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力气全卸了去。茹夫人叹了口气,道:“圣女,这宫里头都在传,皇上荣宠加身,特许圣女在咸阳宫宿了一夜,今后怕是要小心着些了。” “茹夫人到底想说什么?”我撇了撇嘴,丝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软垫抵住背后,轻松惬意。 “在这个宫里头,蜜娘对皇上的情意深重,若说是飞蛾扑火也不为过,以后遇着蜜娘,还是躲着些为好。” “是这样,桃夭不太明白茹夫人的话。”我嗤笑一声,皱了皱眉,“茹夫人和蜜夫人可是好友,并且同为皇上的妃子,现在来叫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小心你的朋友,这个……我不大懂。” 自打她来到上林苑开始,我就觉得古怪,现在是古怪透了。 “圣女可不是不相干的女子,圣女是如冰的恩人,蜜娘是如冰的朋友,如冰不想看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所以如冰也会劝劝蜜娘,让她不要为难圣女。” 对于我的直白茹夫人还是难以适应,她朝我勉强露出一笑,柳眉蹙在一起,让人好不心疼。 “谢谢茹夫人的好言相告,桃夭会铭记于心。”说完,我转头朝白珊使了个眼色,“送送茹夫人。” 茹夫人见那少女已经闭上眼睛假寐,也不坚持,只是客套了两句,便顺着白珊的指引离开了上林苑。 “啧啧!真是人红是非多啊!”我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无奈呀无奈。 来了秦朝许久,我如今都未弄清楚这里的风俗人情,连皇宫里的也不例外。 今儿个是个大晴天,胡亥突然造访上林苑,说是什么围场狩猎,让我也一并参加,我正好是憋闷坏了,见司昂也没有出言阻止,便兴高采烈的就着胡亥的邀请一同去了。 天空明朗,万里无云,连太阳的温度都刚刚好,抚在脸上如丝如绸。今天出来狩猎还是挺合适的。 看不见头望不见尾的队伍盘踞了整个山头,红黑的旌旗猎猎,迎风飞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这么大的排场就为了皇宫里一男的带一群女的来打猎? 浪费!腐败!奢靡! “皇上,待会儿蜜娘要是拔得头筹,您可有什么奖励啊?” 蜜夫人一身红色劲装,那让异性喷鼻血的身材一览无余。因为外出狩猎,故而没有盖很多脂粉,自然的肤色白皙如雪,坐在马背上腰杆笔直,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你想要什么奖励?”胡亥抓着缰绳如老僧入定,仿佛下一瞬就会摔下马去。 “那……蜜娘想让皇上今晚在步高宫歇息。” “嗯。” 这不算回答的回答让蜜夫人不禁喜上眉梢,她挺了挺胸,骄傲极了,仿佛整个山头儿的猎物都进了她的口袋。 我在后头望着,撇了撇嘴,摇头道:“这要不说呢,这恋爱中的女人是个白痴,她就没想要座城池金银珠宝什么的?” 司昂听了,只笑笑没说话。在狩猎场上这样非正式的场合提出任何正式的请求都是无法实现的,宫中的人深谙此理,她不懂,所以她不适合成为宫中人。 队伍转头进到了山里,那里已经搭建好了牢固的休息区,大片的蒲叶盖在头顶上方,保证一丝阳光都投不进来。 长长的软塌陈列整齐,瓜果点心、茶水美酒更是丰盛足量,看来度假是与社会进步程度无关的。 不过,越是深入这山头,我越是觉得这里莫名熟悉。突然我撇到围场外那片金灿灿的山菊,眼前一亮。 哟,这不是前段时间我被囚禁的地方吗?还真是故地重游啊! “你说说看,蒙毅是真的被关在那个山洞里头吗?”我歪着脑袋,对司昂问道。 “不管在与不在,你都得老老实实地骑在马上。”司昂拉了一把我的缰绳,引得我好一阵摇晃。 “别闹!”我惊慌地抱住马脖子,好不容易才重新坐起来,“你放心,我是不会回去那个破山洞,更加不会去找蒙毅的哈!”真得好好把马术练一练了。 司昂并未拆穿她,而是想着方才蜷曲如毛绒团子的身影,着实娇憨可爱,让人禁不住想伸手触一触。 “嗯,你自己掂量,出了事没人为你断路。”司昂拍了拍我的肩膀,“放松,绷着容易累,骑马要随着马的节奏调整呼吸……” “哦哦!是这样……诶!你别碰我痒痒肉,哈哈哈!”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盈满了湿润。 “认真点!”司昂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 “你这是公报私仇!” “好好学!” “去你的!” 第82章 chapter 081 派来的救兵 咸阳城外的猎场人头攒动,从十里外开始警戒,外头看热闹的根本不知里面的热闹。 这种由征服快感的运动适合像蜜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故而柔弱的茹夫人就没有来。故而蜜夫人就名正言顺地霸占了胡亥。 她媚眼如勾,总能在人群中准确定位到胡亥的方位,并且黏住他,能刚能柔,我敬她是条汉子! 我是没空找男人狩猎的,因为我要找个地方学骑马还有……溜走! 所有人都忙着向胡亥证明自己的能力,无论是狩猎还是拍马屁,压根儿就不会管我这个排不上号儿的人物。至于司昂,他总是与胡亥离得不远不近,自然顾不上我。 瞅准了时机,我果断地扬鞭,调转马头,向着山洞,进发! 要找回去不难,难的是避开这些站岗守卫的兵。 我骑着马奔出去不一会儿,就感觉头痛不已。山里就是这点不好,你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来不长眼的小刺小荆棘,刮破衣服带点血。 忍忍也就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到山洞附近的时候我还活着。拉下颤颤巍巍地两条腿,我半坐在地上,将马儿绑在树后边儿。 经过上一次吃了瘪之后,我当然不会就这样鲁莽地冲进去了。 抬眸看了一下四周,绿意森森,金灿灿的光线无声地被剪成筛子,轻尘漫漫,远处的山菊又开了,残冷远去,现在是盛硕得摇摇欲坠。 这个洞里头会有多少人呢?我有些伤脑筋地抠了抠下巴,决定还是借助万能的项链。 再一抬手,我的手上多了一台智能红外扫描仪。 “让我来看看,里面都有几个人……”眼珠子咕噜一转,我捧着红外扫描仪趴了下来,兴奋不已。 不过瞬息之间,显示盘上便多了几个红色的光点。人不多,比起那日确实是少得太多。 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再往深了去依次是两三两三一,排列一线,不像是守着什么重要人物。 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管他呢!与其在外面犹豫怀疑,我还是进去看看,眼见为实。 收好扫描仪,我带上了一副与之配套的眼镜,绝对的英姿飒爽!等等,我还是要准备点东西,比如,一把无限量发的麻醉手枪,毕竟杀人什么的我还不太熟练…… 一点一点摸到洞口,我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眼镜上确实没有出现额外的红点,于是放下心来,举着枪,贴壁而入。 找到第一个红点的位置,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这种立马见效的暴力方式我喜欢啊!快是那个快,接下来简直就是我单方面的屠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全部game over! “yes!”我收起枪,直接顺着他们布防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赵高那个胆小鬼的确是深谙人性,若是换了旁人,见这里守卫松懈,沿途还摆着些金银珠宝,只当是什么土匪放宝藏的,鬼还管那些。 不巧,碰上本姑娘了,找他找高的不痛快就是我的兴趣。 没走多久,在一处不起眼的耳洞里,我找到了一个大笼子。 是为什么说这个洞不起眼呢?那是因为这个洞到处都挂着灰蒙的蜘蛛网,一点阳光也见不到,枯藤环绕,爬满了铜做的笼子,黑暗极了。潮湿滑腻的青苔是最奢侈的景色。 至于人……若是没有飞行员的眼力,还真是难以在这种地方找到那个满脸头发的野人——蒙毅。 “喂,还活着吗?”我偷偷地摸出打火机,要是他死了,就一把火都烧了。 “你,是谁?”蒙毅睁开眼睛,好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嗓子干哑,周身的警惕可未打折扣。 我把打火机放了回去,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我是你那个缺心眼的哥哥派来的救兵!” “我哥哥?”蒙毅听了,不禁笑开了,摆明就是不信我的样子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姑娘又何必拿已死之人开玩笑!”笑够了,他便冲我冷哼一声,挑起的嘴角没有一丝善意。 我表示很无奈,只能跟他讲道理,“你哥没死,好得很,他现在在等你。” “我如何能信?” “你特么爱信不信!”我白了他一眼。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救人的还要求着被救的相信她?搞笑! 蒙毅紧紧拳头,而后又松开。他歉意一笑,“蒙毅自知言语不当,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姑娘方才所说,我哥还活着,不知可否细细说来?” “不能!”当我是没事干的超人还是蝙蝠侠?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讲故事,咱还要赶紧回猎场,不然被发现我擅自逃跑算谁的? “呃……”蒙毅没料到自己得到的是如此干脆的拒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那不知姑娘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蒙上卿!”我十分满意被尊重的感觉,莞尔一笑,道:“我来这里没别的,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说实话,他不是瞧不起女子,只是,这确实让人难以信服。 “对!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姑娘请说。”蒙毅点头轻笑。 “很简单,就是你和你哥哥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的,不要想着杀了赵高,这是找死,我可不想自己努力救的人就这么容易的死掉了。” 这是实话,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的种的田瞬间就被隔壁老王偷了菜,鬼才乐意! “好,蒙毅答应姑娘。”蒙毅看着我,点了点头。 他不是有多相信这个姑娘,而是他不想在看到这个姑娘不讲道理的模样…… “很好!你比你哥哥可上道儿多了,记得出去之后赶紧跑,皇上在猎场狩猎呢,你可不要被抓了!”我把钥匙扔给他,顺便扔给他一把水果刀:“刮刮胡子吧!” “谢谢姑娘,来日蒙毅定当回报姑娘相救之恩!”走出笼子的蒙毅朝我作揖,眼中带着激动。 重见天日了,可不就激动吗? “报恩就不必了,你们好好活着就成!”我不在意地挥挥手,救完了人就该回去了,天知道司昂会怎么惩罚我。 说走就走,我赶紧跑出去,骑上马儿朝着猎场飞奔,即使是被人发现我也能说自己是迷路了,哈哈! “咻!” 我刚刚踏出围场,还来不及高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箭羽带着破空的气势,紧贴着我的面门而过。 次奥!谁特么躲在背后放冷箭?! 第83章 chapter 082 诡异三人组 皇家猎场很大,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骑马要两个时辰。这个时候,皇上应该领着众大臣和妃子追逐猎物,当然是要在另一头,这一头杂草与荆棘齐飞,没有成就感可以挖掘。 “谁啊?!”这特么的谁啊! 我勒着缰绳引着马儿原地乱转,周围的景致一同绕圈子,偏生找不出暗算我的人来。 “咻!” 耳膜一麻,又是一根箭羽射出,波动空气的声音尖锐非常。这次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一抹鲜艳的红轻易地就让人发怒,好本事啊! “你疯啦!”我厉声吼道,长袖下的手紧紧握住麻醉枪。 “哼!这回皇上不在,不装清高了?”蜜夫人一袭红衣驾马而来,清风缓送,墨染的黑发散在空中,冷声讥笑道。 “装你妹啊!”这疯女人是吃错药了吧?我懒得理她,顺手就一夹马肚子,打算绕开她。 “咻!”又是一箭,擦着我的耳朵飞过,戳进我侧后方的树干里。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就是再善良也被她这没完没了的操蛋行为惹毛儿了。 “蜜夫人,你再这样行为不端,就别怪我不尊重你了!”我冷冷看她,心知没什么卵用,只要她敢搭箭,我就扣扳机,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本夫人何时需要你的尊重,受死吧!”蜜夫人搭箭上弓,一次就是三根,凌厉地疾速飞来。 “去你……又他么谁啊?!”“小心!” 刚要开枪瞄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庞大的肉体,沉沉地将我扑下马,背脊狠狠地膈在地上的碎石子上,疼的我牙齿都要咬碎了。 “啊!” 狠狠地推开压在我身上的肉体,一声难耐的娇吟声响起。睁开眼,顺着我的力道滚落一旁的茹夫人五官皱成一团,脸色苍白还渗着薄汗。 咦,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圣女,你没事吧?”茹夫人从地上爬起来,还伸出手要来扶我。 我撇了撇嘴,压根儿就不去看她。不好意思,我心眼儿小还记仇,别以为她刚才是救了我,分明就是多管闲事,还把我拉做垫背的,换谁谁的心情能好? 这一方小小的荒林野丛中多了三人三马,热闹不少,脚下的枯枝落叶踩得咯吱咯吱响。茹夫人见自己的好意无人领受,笑了笑也自若地收了回去。 茹夫人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竟没有发现?照理说这里并不能藏人,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连蜜夫人也是因为人在远处,有密林乔木的遮掩。 况且,茹夫人那一生扑,像是有功夫的人啊…… 我佝偻着背站起来,咬着牙摸了摸后背,轻薄的衣衫刮破了不说,还沾了些碎石子,肯定擦伤了一大片! “如冰,你怎么会来这里?”在外头看戏看够了的蜜夫人靠近了些,却没下马。 “原本是在后山这里看看山菊花的,又想到你们在这里狩猎,一时好奇,边想着来看看。” 她嗓音细软,似乎并不怪蜜夫人方才的行为。 “你受了伤?”蜜夫人双目一凝,一把抓过茹夫人的手臂。 “呃!蜜娘,你轻点!”随着蜜夫人大幅度的动作,茹夫人身子一颤,疼得嘴唇都白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蜜夫人的语气凶巴巴的,可手上的力道可轻了几分。 对啊对啊!我也想吼她一句:谁特么让你多管闲事的!刚刚就应该让我一枪麻翻她! “蜜娘,圣女她不是坏人,她治好了我的旧疾。”茹夫人看着蜜娘的眼神很认真,又依稀带些祈求。 “哼!那只是她运气好而已,兴许是宫里的太医令给你身子调理都差不多了,而她只不过是碰巧赶上了这个便宜!宫里滥竽充数的人多了,凭她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我撇撇嘴,算她说得对吧,我是真没把握治好这个茹夫人的病,可能就如她所说,我捡了大便宜吧! 这样看来,这个蜜夫人的性子还挺对我胃口的。当然,如果她不杀我的话。 “蜜娘……”茹夫人拉了拉蜜夫人的衣袖,嗔怪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若伤了圣女,耽误了祭天大典,皇上可是会怪罪的!” 哟!救我是为了不让胡亥怪罪蜜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我继续撇撇嘴。 “那又何足惧?这秦国这么大,缺了她就办不成祭天大典了?更何况,如冰你岂不比她更适合当这祭天大典上的圣女?” “蜜娘惯会取笑我!”茹夫人敛下眼帘,娇羞的粉红爬上双颊,看得人心都软了。 “二位夫人,你们就且先在这里聊着,我要回去了!”我弯了弯嘴角,露出平生最僵硬的笑容,朝着二位姑奶奶点点头。 茹夫人神色微动,有礼地回我一笑,没说什么。 可是蜜夫人这个汽油桶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想走?弄伤了如冰就想走了?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还讲不讲道理啊?怎么会是我伤了那个玻璃娃娃,明明就是你自己好不好! “那不知蜜夫人想要桃夭做些什么呢?”我微微颔首,笑得天真无邪。 我发誓,兹要是她敢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绝对把她们俩麻翻了扔山里喂狼! “如冰受伤了,你不是医术好吗,本夫人倒要看看,你是真本事,抑或都是装的!”蜜夫人美目一瞪,红唇紧抿,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原来是记挂着茹夫人身上的伤,还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通常这样的人都重感情,怪不得会爱胡亥爱得要死要活,这个妞儿我喜欢! “没问题,那蜜夫人就看着吧!” 我也不废话,一把拉过茹夫人的手腕,撸起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就暴露在空气中,寸长的伤疤红艳艳,还汩汩流血,脏了雪白的衣服,引得她一阵吸气。 “你轻着点儿!”蜜夫人疾声叱道。 “少废话,你会看病还是我会看病?这点痛忍着,死不了!” 话落,我从空间里拿出云南白药洒在伤口上。本就不是什么要死的重伤,弄得跟快要死似的至于吗?作! 胡亥带着大队人马出现的时候,我还握着茹夫人的手,来不及包扎。 “茹夫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茹夫人恍若一直受了惊的小兔子,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行礼道:“回皇上的话,如冰和蜜夫人还有圣女一同谈天。” “谈天?”胡亥望了望茹夫人藏于背后的手,我狼狈的背脊,还有,站得笔直而且毫发无损的蜜夫人,眼神一寒。 第84章 chapter 083 走心的怀疑 我扶着马背站着,懒得插手他们的家务事。后方渐次聚齐的兵已经将这一块地方团团围住,蜜夫人眼巴巴地望着胡亥,真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地上碎着一地艳阳,胡亥送了缰绳翻身下马。他不看蜜夫人,也不看茹夫人,径直走到我身边来,抬手就要触上我背后的伤口。 “你,没事吧?” 我没回头,“死不了。” “放肆!你这个贱人竟敢对皇上如此不敬?!”蜜夫人惊叫一声,顺手从抄起手边的马鞭用力地冲我的脸甩来。 “混账!来人,把蜜夫人带下去!”胡亥箭步上前,抬臂为我挡住那一鞭子。衣服‘刺啦’一声绽开,隐隐有血色冒出。他顺势一拽一送,蜜夫人一个不稳向后踉跄两步,撞在身后的树干上,没站起来就被上前的侍卫带走了。 “你们放开我!”蜜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右边的侍卫,抬头对越来越远的胡亥喊道:“皇上!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不是真心喜欢您的呀皇上……” 胡亥听了蜜夫人的呼喊,就当耳边一阵风给过了,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我鄙视地瞥了一眼还在嚣张的蜜夫人,无语。 这个傻娘们儿真是不带脑子出门,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就应该做一朵无害的小白莲,做霸王花有什么卵用,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帝王,最爱的就是征服的快感好吗? 照这样看来,茹夫人明显比蜜夫人有脑子一些。瞧,人家这边都快晕了。 胡亥好像并没能注意到茹夫人的情况,他回头解下马上的披风,轻柔地为我披上,面上依旧是冷冷的。 “蜜娘举止失仪,致使圣女受伤,此事回宫再好生计较!” 那边的茹夫人依旧藏着伤了的手臂,低着头,不出一语。 “我的伤不是因为蜜夫人。”我朝胡亥笑笑,任由他为自己系上绑带。 “那是怎么弄的?”他剑眉一竖,面色不郁。 “是……” “皇上,圣女此番皆是因为如冰不小心……” 我还没开口呢,倒是被茹夫人抢先一步了。胡亥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说辞有些意外,沉声道:“细细说与我听。” 当然,我也没阻止她的自由发挥。只听她掩唇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回皇上的话,如冰刚刚从后山那边过来,就看到一支箭朝着圣女射来,一时情急,便将圣女从马上扑了下去。谁料想地上碎石子多,故而伤了圣女,还请皇上责罚……” 末了,她眼角还适时地流下了一滴泪,惹人心疼。 我一直盯着茹夫人看,虽然她说的不假,哭得我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就是说不出来。 听完茹夫人的回答,胡亥不置可否,无声地看向我。 哟!这是在等着我确认这番说辞的真实性呢!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见我没有反驳,胡亥便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拉出茹夫人藏在身后的手,一道猩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胡亥凝眉犹豫了一会儿,喝令道:“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不远处的中书谒者丞一挥拂尘,声音刺耳,但传得远。 大队人马开始动了,胡亥也扶住了茹夫人上了同一匹马,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笑着冲他挥挥手,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其实这样看来,胡亥这人还是挺重感情的,也会关心身边人。不过我对他没半点想法,原因就是我不允许属于我的东西还惦念着不相关的玩意儿。 我是自私的,自私到令人发指,无可救药,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对冷冰冰的司昂表示关心,而不愿意对这个男友力max的胡亥施舍一点不该有的情感。 对我而言,不是全部,就全部不要…… 胡亥和他的队伍消失在树林深处,我毫无留恋地扯掉了身上的披风,翻身上马,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过那篇山菊花海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那一袭白衣,迎风而立。 我需要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出现,不论用了什么方法,我都称它为‘默契’。 “在这里等我多久了?”我没有勒马绳,至于司昂,他慢慢地跟了上来,我们并肩走着。 “不久,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司昂直视前方,依旧是那一副我看不惯的神棍做派。 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一直跟着我咯?那这样说来,蒙毅的安全是不成问题了。 另外,我还有些疑惑需要他为我解答。 “那你看到了茹夫人了?” “看到了。” 那看来那个茹夫人说是从这里过去的,没有作假。 “她看到你了没有?” “没有。” 行,这厮躲得好。 “那你看到有人从这个洞里出去了没?” “你是说蒙毅啊……”他弯了弯唇,视线缓缓转向我,“你是希望我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呢?” “就实话实说!”哪里这么多的废话! “那我看到了。” “……”我在心底默默地冲他竖起中指。 “算了,我跟你说正经的。”我松了松肩膀,后背被刮伤的地方疼过劲儿了,有些痒痒,“那个茹夫人是不是练过武功?会不会有些什么功夫在身上?” 司昂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但还是为我解惑道:“她……自入宫以来便是久病缠身,是个病秧子,不像是你口中,会武功、有功夫的人。” 不像是吗?那就是连司昂也不知道了。 “嗯,那我知道了,那就早些回宫吧,免得皇上怪罪!”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没再磨叽,一扬马鞭,马儿瞬间冲到了司昂的前面。 然而我忘了,他并不知道我受了伤,刚刚丢了披风,也没个遮掩的,背后那狰狞可怖的惨样都被他看到了。 “你受伤了?”司昂很快就追了上来,厉声质问我,跟审问犯人似的。 “小伤。”我懒懒回道,更加用力地抽了两鞭马屁股,风一样地窜出去老远,将那唠叨的白衣大妈扔下了好远。 “伤是怎么弄得?”司昂很快就追了上来。 是我骄傲了,我这个刚刚学会骑马的菜鸟怎么能比得上人家老司机呢! “回宫再说!”我又是玩儿命地三鞭子下去,距离拉开一大截。 司昂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也是奋起直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残阳如血,地上的倒影斜斜追赶,无限拉长,佳人在前,君子在后…… 第85章 chapter 084 三瓶玉肌膏 薄暮退去,蒙上一层迷离墨布。我与司昂及时地赶上了走在前的胡亥的队伍。等回到各自的宫里时,天已经是深沉的黑。 我趴在床上,像是一具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尸体,露出的背脊已经结痂了,痛也麻木了,然而白珊为我上药的手依旧是小心翼翼。 “白珊。”我微微侧过头,背后的手堪堪一顿。 “圣女,是奴弄疼您了吗?”白珊连忙起身,然而在地上跪得久了些,冷不丁膝盖一软,差点磕在了床沿。 “坐这里帮我上药吧!”我扶着白珊的胳膊,拍了拍我身边的位置,“不用太过小心,我又不是一碰就碎。” 白珊任由我的动作带到床上,皱紧的眉头依旧是皱着,“圣女,怎么这样不小心,若是留疤了怎么办?” “留疤了就留了吧。”大不了就纹身遮一遮了。 “圣女这样说就是小孩子气了。”白珊叹了一口气,从药罐子里抠出一团玉肌膏涂抹在粉色的伤口上,“莫说寻常百姓家对女子的相貌有所在意,圣女入了这后宫,只怕是会失了皇上的恩宠。” “……”我无语地斜了她一眼,“白珊,我不会做皇上的妃子,这辈子都不会的。” “是奴多嘴了。” 倏地,我脑中极快地划过一道亮光,侧过头来,望着认真工作的白珊,突然出声问道:“我美吗?” 闻言,白珊愣了愣,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圣女自然是美的。” 在她眼里,圣女的美就像是瑰丽的大漠星空,有千万种勾人摄魄的模样,你以为自己看到了她最美的一面,却不知,她下一瞬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人移不开眼,甘愿与之连命而活。 “所以说,皇上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有可能只是因为我的这张脸了?”我摸着下巴,自以为深沉地猜测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也就是说,我如果变丑了,就没人会喜欢我了?”也没等白珊回答,我自顾自地说完了一切。 “圣女,话不是这样说的……” “不用说了!”我豪气地一挥手,再一次打断她,“白珊,你这次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圣女,你为何不想入宫呢?”甚至还是如此抵触。 “为什么要入宫?”我抱着玉枕趴好,“白珊,你难道不觉得,像我这种人在皇宫里是活不了多久的吗?” “怎么会?圣女的本事连司大人都称赞不已呢!”白珊又继续为我上药。 称赞不已?他还会夸我?真是怪事了。 “我的本事不是用来对付人的,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缓缓闭上眼,安然享受白珊的服务。 “奴明白。”白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专注手上的活计,没有再开口。 上好药是一盏茶之后的事情了。 月亮已经挂上了枝头,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无处可藏。我推掉了白珊硬是要端来的晚膳,想着早些休息。 不想,正是这样不尴不尬的时候,上林苑迎来了一位客人。 隔着层层纱幔,白珊站在帘外,轻声开口:“圣女,茹夫人来了,在前厅候着。” 我应了一声,眼皮动了动,还是睁不开眼,懒懒开口道:“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是说想见一见圣女。” “……”女人真是麻烦! 白珊眼见着床上的女子似是怨气缠身的女鬼,缓缓地爬起来。一只莹白的玉手从里面拨开纱幔,皱着眉打了一个呵欠,又向后一躺。 “去把茹夫人带来吧。”我只觉晕头转向,只有床是我的好朋友。 “诺。”白珊有些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少女,背后的伤口才刚刚涂上药,现在又要折腾。她想出声提醒,可是见圣女似是累极了,只好作罢,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白珊带着茹夫人进到了我的房间。 我靠窗坐着,矮几上也摆好了两杯热茶,袅袅的白白烟升腾,暖意融融。 这一幕落在刚刚进门的两人眼里,就像是一副色彩清淡的工笔画,每一处都无可挑剔。 然而我心里想的就接地气多了:装高逼格真的是累,累死球了。 “茹夫人,坐啊!”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落了座,茹夫人也不急着开口,只是视线时不时地在站我身后的白珊身上晃荡一圈,倒像真的只是来‘见一见我’而已。 “茹夫人有话就直说吧!”我就当没看到她眼里的意思,笑得大方得体。 “好。”茹夫人听到这话,表情无恙,很自如地接受了。 “其实,如冰这么晚还来打扰圣女,是特地来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赔礼道歉的。”她话音刚落,就从怀里拿出一瓶奶白色的药罐子。 “这是南诏进贡的玉肌膏,对圣女身上的伤是极好的,也不会留疤。”茹夫人把玉肌膏推到我面前,“若是因为如冰而致使圣女留了疤,如冰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那桃夭就谢过茹夫人的美意了。”我朝她笑笑,顺手就把这玉肌膏交给了白珊。 这瓶玉肌膏我怕是用不到了,方才司昂和胡亥各派人送来了一瓶,浪费东西的玩意儿,这得用到什么时候? “茹夫人可还有事?”我礼貌地笑笑。 “……实不相瞒,如冰此番还有一件事要告与圣女。”她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今日在猎场外,我见到了蒙毅大哥。” “!”what?! “原本我在后山的花海逗留了一会儿便想回宫了,可遇上了一路跑着的蒙毅大哥。他告诉我是一位女子救了他,所以我才会赶去猎场。在看到圣女和蜜娘对峙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圣女救了蒙毅哥哥,所以我……我情急之下才会误伤了圣女!” “嗦嘎……”手指摩挲着杯沿,我缓缓点头。 照她这么说的话,一切都是那样合情合理,那她还真的是为我好了? 可是,我怎么就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啊…… “那茹夫人之前就认识蒙毅了?” 照理说不可能啊,茹夫人入宫之前蒙毅就已经被关起来了,怎么会认识?更何况前朝又怎么会和后宫勾搭上? 奇怪! 第86章 chapter 085 你的金祁蛇 听到我这么问,茹夫人的脸上竟然浮上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也不是,因为我爹爹是蒙大将军的副将,后来在和匈奴的大战中为蒙将军挡了一剑,战死沙场。蒙大将军和蒙上卿都曾经来看过我和奶奶,帮我们安葬了爹爹,还给了我们一些钱。” “本来我和奶奶可以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们遇上了洪涝,洪水冲垮了我们住的村子,我和奶奶也被冲散了……”说到这里,茹夫人不禁苦笑一声。 “后来,我就被赵大人捡到,做了圣女,成了皇上的茹夫人。” “没想到茹夫人还有这样的经历。”我挑了挑眉,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所以说,第一次见到蒙恬的时候他会对‘姬如冰’这三个字反应不同呢,原来是欠了别人一条命,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呢! 而且,蒙恬那晚不要命地跑到上林原来,我就怀疑是这个茹夫人干的好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曲折。 看来是我想多了…… 茹夫人看着对面女子脸上的漫不经心,低头笑笑,再抬起头的时候还是端庄的模样。 她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了,叨扰了圣女这么久,如冰也该回去了。” “嗯,白珊,送客。”我放下茶盏,坐在原地没有想起身的打算。 “诺。” 茹夫人没有在意,跟着白珊走出了房间。 “哎呀,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啊,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是一个人到处跑,也不带着宫婢……”费解啊,费解! 翌日,天气转凉,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不打一声招呼就洒下来,刺骨的寒风似是撤了禁锢,撒了欢儿地在回廊、木桥上来回冲撞,卷起的落叶铺满了池塘,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狼藉满目。 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我终于放弃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真是吵死人了,从后半夜开始就没完没了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时,白珊端着铜盆进来,见我捂着头坐在床上,把盆放上洗脸架之后,走到床边,“圣女,是要起了吗?” “嗯,起吧。”我抬起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白珊弯身为我摆好鞋子,又从衣柜里取来一件稍微厚实的青色衣裙,放在床尾。 “司大人今日会不会来?”我拿起衣服穿了起来,低头问道。 “昨日司大人派人来传过话了,说是圣女已经对祭天大典上的事宜熟稔于心,只要每日温习就可以了,所以司大人这几日就暂且不来了。” “嗯,不来也好。”我转头看了看窗外,还有半个多月就是祭天大典了,我也快离开了。 “圣女若是想见司大人,奴可以……”白珊抬头,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可以什么?可以去找他来看我?”我好笑地点了点白珊的脑袋。这话说得,就跟司昂是皇上似的,我是等着他来宠幸我啊! “白珊啊,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司昂的人,而且你去找他,你敢吗?”我拂开白珊帮我整理衣服的手,叹了口气道。 闻言,白珊整个人如遭雷击,被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她一贯的平静,“圣女,奴并没有恶意。” “嗯,我知道。”还以为她会问我是什么时候、怎么样知道的呢,看来司昂手下的人真是素质高呢! 我穿好衣服之后在床边坐下,“就当我不知道好了,我现在饿了,你下去传膳吧。” 白珊朝我行礼之后转身朝门口走去,不过走到门口之后又回过头来,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不知圣女阁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诶呀,终于开口问了,我在心里暗暗比个v字。 “你还记得司昂第一次来上林苑的时候吗?”我促狭地看了她一眼,“他让你退下、让你留下,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啊,简直是比尊敬我还要尊敬他,那你说我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本来就是,我还生着气呢,看惯了白珊聪明的样子,她这么一呆,我还真高兴。 “原来是这样……”白珊失神地转过身去,低声喃喃道。 “行了,赶快传膳吧,我都要饿死了!” “诺。”白珊应了一声,步履匆忙地关门崎岖。 不过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不过进来的不是白珊,而是一群没有见过的宫婢。她们手上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圣女,皇上来看您了!”门外,是白珊拔高三度的声音。 “……”我翻了个白眼,他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胡亥便从外面进来,头发被外头的雨水打湿,结成一缕贴在额头,两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嫩红,面冠如玉,双瞳如上好的黑曜石,好一位翩翩美少年! 他身后的小少府恭敬地为他解下外面的披风,低头守在门口。 “皇上怎么有空来这里?”我扫了一眼这摆得满满当当的吃食,“还把早膳也带来了。” 胡亥突然眨了眨眼,优雅一笑,在软垫上坐下,“还以为你会躺在床上叹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桃夭皮糙肉厚的,没有昏睡个三五六七天真是让皇上失望了。”我撇撇嘴,看也不看他就拿起筷箸吃起早饭来。 “还真是记仇!”胡亥不在意地笑笑,低头为我倒了一杯茶。 “皇上不会是专门来看桃夭活蹦乱跳的吧?”我也不客气,端起茶就喝了一口。 “自然不是。”胡亥的黑眸里闪着幽光,脸色瞬间正经起来,“朕已经将蜜娘禁足半个月,在祭天大典之前,她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哦。”不是说历史上的胡亥很残暴的吗,怎么不杀了她泄愤,才禁足而已嘛,不需要特地来告诉我吧? “还有,你要的金祁蛇,朕也带来了……” 哇哦!说了半天也就这句话有那么点意思了。 “皇上真是大方,那个传说中的金祁蛇在哪里呢?”快点拿出来吧! 我眼巴巴地盯着胡亥的动作,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 第87章 chapter 086 绝症对深情 不多时,胡亥从腰间解下一块镂空的苍蓝玉龙扣,黑色的穗子用金线扎成一缕,有些金线已经脱开了,蜷曲着冒出头来。 看起来是随身佩戴的了,不过我的金祁蛇呢,不会是在这玉龙扣里吧? 这个玉龙扣也不过一个甜梅那么大,怎么会藏一条蛇在里面,藏一条蚯蚓还差不多。 “呵呵呵,皇上,这个玉龙扣很好看啊!”我轻声笑了起来。 “金祁蛇怕冷,朕只能把它放在玉龙扣里,时刻佩戴在身。”说着,只见胡亥按动了玉龙扣上的一角,轻轻一旋,里面那条比蚯蚓大不了多少的小黑蛇便露了出来。 “哇,怎么金祁蛇是黑色的?”不应该是金色的吗? 我从胡亥手里接过那个玉龙扣,里面的小黑蛇盘曲在里面,像是睡着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跟普通的蛇差不多,就是小了点而已。 “金祁蛇本就是黑色的,它之所以被称作金祁蛇,是因为金祁蛇的血在阳光下会变成金色。”胡亥好笑地为我解惑。 “原来是这样啊……”受教了。 我心情不错地撸起袖子,迫不及待地按开了镯子上的暗扣,抓起金祁蛇的尾巴把它塞了进去。果然是它的窝啊,真是刚刚好啊! “看来司昂跟你说的不少!”他看着我的动作,心情不错地笑出声来,“不过有件事情他一定没有告诉你。” “是什么?”我不禁眯起长睫。我就不信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司昂不知道,而这个无所事事的胡亥知道的! “金祁蛇对毒物的气味很敏感,如果有人给你下毒的话,它就会狂躁不安,也算是起到提醒的作用吧。” “哇,你这么懂,看来是经历丰富啊!”我耸耸肩,噘嘴说道。 “是啊,经历多了,自然就懂了。”胡亥看着她那张娇憨的小脸,轻声附和。 “呃……我随意说说,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啦!”我尴尬地笑笑,看来他也不是活得多么顺风顺水嘛,我还没心没肺地踩雷,真是该打! “不会。”胡亥笑着摇摇头,“其实朕这么早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昨天夜里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还是来找她说清楚。 “皇上请说。”这一天天的都怎么了,个个人都来找我说事情,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好说的,还要劳烦他特地来一趟? “祭天大典之后,朕决定封你为桃夫人。”胡亥的脸上写满深情,紧紧地锁着我的双眸,不让我有一瞬间的逃离。 “……”what’s the fuck?这个剧情是不是转变的太快了点儿? “朕也知道,朕根本就不是住在天山之巅,也知道桃夭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不管墨劫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朕都想让你成为朕的女人!” “……”成你妹的女人啊!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同意成为朕的女人,朕甚至可以许你皇后之位,桃夭的名字将会被载入史册!”胡亥见她不答话,甚至隐隐有些反感,于是继续补充道。 “皇上啊,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胡亥真的是疯了,秦朝不过只延续了十几年,而他在位的时间只有几年,我就为了个毛都不顶用的皇后之位,就能把自己卖进宫去? 服了! “朕没有开玩笑!”胡亥真的很反感她的反应,每一次一说到这里她就选择用这样不在乎的态度来敷衍自己,这种滋味他深感无奈。 “那皇上喜欢我什么呢?”我看着胡亥的脸嗤笑一声,“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那你胡亥还真是心理有毛病。 “是因为那个叫墨劫的方士说的狗屁情节之说?” 那你就真是迷信道无可救药。 “还是因为我漂亮就非要据为己有?” 哈!神经病! “我承认,这三者都有一些。”胡亥皱了皱眉,心里一阵挫败,却还是没有放弃解释。 “这世间的男子有谁是不在意女子相貌的?朕承认,朕想让你入宫是因为你有倾城之姿,不过这并不是全部!”他着急地吼着。 “那皇上不妨说说看,剩下的部分有什么?”我掏了掏耳朵,说话就说话了,这么大声干什么?怕我不够聋? 闻言,胡亥脸上不禁落在一头黑线,看她那看好戏的样子,怕是早就等这一出了吧? “你是第一个敢跟朕这么说话的女子。”胡亥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兴许是第一次在女子面前这样走心地夸人,有些不习惯了。 “这勉强算一个了,还有呢?”嘁,那赵高就是第一个把你不当皇上的男子,有什么了不起。 “你送了朕一个香粉盒,从来都是朕送东西出去,鲜少往回拿。”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粉底是我送的吗?明明就是你抢的好不好,而且,你确定没有收到礼物?那每年大把的进贡都进了谁的腰包? “接着说。”我就不信他还有什么别的能说。 “最重要的,是我很羡慕你为司昂担心,为他打抱不平,甚至是不惜得罪朕。”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 应该是嫉妒的吧?嫉妒司昂有这么一个为他欢喜为他忧的女子,而他如何努力都不会有。 我微微蹙眉,这家伙不会是来真的吧?算了,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不管他是不是来真的,估计他说着说着就会信了,到时候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还会反过来怪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上,您的情意桃夭心领了,可是我没办法承了皇上的情。”我突然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要开始编故事了。 “此话何意?”胡亥只觉得她是在搪塞自己,凝眉问道。 “想必皇上也很怀疑,整个秦国都找不到我的身份文牒,怕是早就在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他没接话,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等我继续说。 “原本这个秘密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可是今日我若不说,就是对不起皇上了。我真的是来自天山之巅,这个连司昂都不知道。我之所以会来到咸阳,是因为我身患绝症,已经药石无灵,活不过今年,所以想要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来咸阳看看……” 绝症啊!我得了绝症啊,看你的深情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88章 chapter 087 会老死的病 话到此处,胡亥的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了。 “既是不想入后宫,直说便是,何苦编这些瞎话来糊弄朕!”胡亥推开了面前的杯盏,空架着的筷箸也因此滚落在地。 很快就有人重新为他添了一双筷子。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低眸睇了一眼的那双,冷笑一声,何故?什么情啊爱的,不过就像是这双筷子,脏了腻了就添新的,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皇上可是冤枉我了,我再是百无禁忌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悬起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若是皇上不信,那我就不得不证明给皇上看了……” 证明?怎么证明?就地剖腹还是背后长出翅膀?我都不行啊! 也不知道枫泾给的项链能不能派上用场啊…… 知道这女子满嘴胡言乱语,撒谎对她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他又如何能信? “那你倒是证明给朕看看!若是空口无凭,朕是不会放弃的!”胡亥点了点头,他倒想看看,她要如何证明给自己看,若说是绝症,太医令的那些老家伙还不至于无能到老眼昏花。 我垂着头,沉吟良久,思索我要拿出来的证明方式,可这一幕落在胡亥眼里可就变了味道,这是穷途末路了,看她还有什么办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拔掉了挽住头发的玉钗,顺手抹下,三千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染雪。 “这……”胡亥见着眼前的场景,脸色又白变青,实在是难以置信。 我其实也惊呆了。因为枫泾当初给我这项链的时候明明说是变出我想要的东西,不是变魔术啊! “皇上也看到了,我这副样子怎么能入后宫呢?”我低着头,无暇的白发遮了大半张脸。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对方的额震惊而感到心伤。 “桃夭,朕不介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朕都要你成为朕的皇后!”胡亥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坚持他做出的承诺。 我抿唇笑笑,依旧是低着头,“皇上说这话就是任性了,你可知我得了什么绝症?” “什么绝症?”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抬眸望进他的眼里,目光隐隐露出哀戚,“我会老死,一天比一天老得快,两年为期,最后会老成八十岁的老妪,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白发苍苍……” “皇上,这样的我,如何能够成为你的皇后?”我噙着笑,方才的悲伤仿佛只是幻觉,只是在麻木地陈述烂进心里的事实。 可是,胡亥只是呆愣地看着我的白头发,看来我的白头发真的对他打击挺大。 不过这种被色相冲昏头脑的小子是欠收拾,要让他知道泡妞是要走心的,不是走肾! “皇上,我吃好了。”我重新将头发盘好,对还是不肯回神的胡亥冷漠地笑笑。 “那……那好,朕还有些奏折要看,改日再来看你。”胡亥点点头,他确实需要时间问一问自己心里的想法。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离奇的病症,一丝怜惜不禁涌上心头。不知道司昂会不会有办法…… 胡亥离开之后直到祭天大典来临,我便一直待在上林苑,称病谁也不见。期间胡亥没有来过,司昂和茹夫人来过一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自从见到蜜娘那日起,我心中就埋下了预感不好的种子。这里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是和那个女鬼告诉我的大相径庭,对于今天要做的事情,我感到心情沉重。 中午刚刚下过一场雨,水蓝的天空清亮澄澈,飘过的云也被洗掉了,凉爽的风推搡着轻盈的落英,揉进淡淡的芬芳。 我走上祭台的时候,底下那些只能看到头的官员们都虔诚地抬头望着,他们盯着我看的眼神都带着恶意。 是了,我现在还是白头发,他们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妖怪。 “专心些!” 我回过神来,视线转到来人身上。 司昂一手撩着衣摆,缓步走上台阶。还是那一身银灰色的长袍,幽冷的眼眸恍若水中清月,颀长的身子似一根傲立雪山的苍竹,仙风道骨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嗯,知道了。”我微微点头,视线扫过下面站着的胡亥,面纱下的嘴角勾了勾。 司昂立在墨黑的旌旗之下,闭眼怂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我默不作声地走到编钟前站好,面前摆好六把丁字木锤。 台上的人久立不动,祭台之下的众人也纹丝不动,看来他们对于未知的神有着难解的执念。 半晌,司昂终于睁开了眼睛,来到我身边。 “开始吧。”风掠白纱,司昂的声音和风吹过。 “好。” 语毕,我和他同时弯身,分别拿起两支木锤。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在编钟前默契地穿梭,手上的木锤也似乎有了生命,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咸阳宫的上空晕开来。 轻鸟盘旋,金色的圆阳耀眼极了。祭台上的两人动作陡然加快,手上的两支木锤变成了三支,婉转悠长的长调也变得恢弘磅礴,传遍了咸阳宫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祭台上的动静渐渐平息。 “不错。”司昂放下手上的木锤,后退一步,声音几不可闻,风一吹就散。 “嗯。”我微微喘着粗气,就算是勉强忍住也无法短时间平静下来。为什么他就跟没事一样? “等一会儿仪式结束了,你要在这里打坐到明日早晨,为皇上祈福。” “……为什么?”熬夜会老的!更何况还是为一个活不过三年的人祈福,没有用的。 “每一年的圣女都是这个样子。”司昂的语气从来都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坐,那你呢,下面的那些人呢,难道就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晚上,是不是疯了? “皇上在曲台宫设有斋宴,我们会前往那里赴宴。” wtf?凭什么?圣女怎么了,圣女就不用吃饭的吗? “我不干!” “嗯,我会让白珊来换你。” “……”我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特么耍我! 第89章 chapter 088 雪莲燕窝粥 果然啊,司昂让白珊来换我做足了准备。 我与她换过了衣服之后,我便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至于惹眼的头发我还是变回了黑色。 设宴的曲台宫金碧辉煌,目光所及指出都是奢华的玉石金箔,来赴宴的除了下午参加祭天大典的官员之外,还有他们的家眷。 每一张矮桌之间距离隔得并不远,抬手之间的觥筹交错都是为来日的利益搭桥,席间的欢笑声不断,实在让人很难想象他们下午望着不存在的天神时那老实的样子。 最辉煌的那块地方自然是坐着胡亥了,还有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夫人,认不出名字。不过有一个人算是烂在我的眼睛里了。 那就是蜜娘那个疯婆子!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解了禁足令,还来这里耍威风,好气哦! 我现在没有空再接着批判他们,因为我真的很饿! 祭天大典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到现在几乎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偏生司昂还不准我吃东西,若不是我自己透着吃了点面包,怕是早就饿晕了。 一路尾随着那些送菜碟来的宫婢,我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尚膳监,里面热火朝天的不只是气氛,还有真实可感的温度。 我才刚刚踏进门槛,有些有意思的谈话就入了耳朵。 “丽姑姑啊,这个步寿宫的那位可真是难伺候啊!”一个穿着深褐色布衣的胖婶子靠着灶台,撇嘴道。 “秋姑姑,步寿宫的那位夫人不是没来参加今晚的宴会吗,你这牢骚未免也扯得太过了啊!”正切着牛肉的红衣姑子抬头轻笑一声。 “哼!就是说啊,都不来了还要作天作地,偏生要吃什么雪莲燕窝粥!真是奇了怪了,一个病秧子好生待着便是了,何苦害了旁人劳心劳力的!”被唤作秋姑姑的胖婶子嗤了一声。 “要我说啊,皇上恩宠加身,她就是要吃老虎的肉,我们也要给她做,谁让我们没有别人的美貌呢!”丽姑姑笑着摇摇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突然一个穿着墨绿衣裳的瘦姑子神秘一笑,环胸站到二人之间。 “步寿宫的那位夫人体质虚弱,雪莲燕窝粥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虚不受补,吃不得的!”她晃了晃脑袋,嘴角的那颗黑痣看着滑稽极了。 “西姑姑又知道了!”丽姑姑放下手上的刀,明显是兴趣被勾起来了。 “你们只管听着就是了!”西姑姑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啊,步寿宫的那位夫人每次都会吩咐下来,雪莲燕窝粥在步寿宫那里可以说是做得最好连。” “不过,步寿宫的夫人吩咐我们做的当然不是给自己吃了,而是特地留给步高宫的那位吃的!” “你说真的?”秋姑姑一脸不可思议,“那你的意思就是,今日这差事之所以会落到我们尚膳监头上,完全是因为步高宫的夫人来赴宴了?” “没错!”西姑姑一拍灶台,激动不已,“照我说啊,皇上最宠爱的就是步高宫的那位了,步寿宫的那位身子不爽利,自然是要巴结着点,所以如此殷勤也不奇怪了!” “那倒也是!” “步高宫的在猎场射伤圣女,不也是只被禁足半月,今日还不照样来参加宴会?” “说的没错啊!” “……” 再到后面就是一些关于一个年少气盛的男人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的传奇故事,我没心情听了。 我清晰地记得,女鬼告诉我说,祭天大典的晚上,是蜜夫人给茹夫人下药的,可是蜜夫人在参加宴会,平日里也没见她有什么心腹,下药这种事情如何能发生呢? 而且今晚还这么巧,茹夫人给蜜夫人送雪莲燕窝粥,在联系我来到这里发现这两位的长相完全相反的情况来看,是不是说明,被下药的,很有可能是蜜夫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心脏猛地一沉。 按理说,在宴会上,以茹夫人的细腻心思是不会蠢到在胡亥的面前把这加了料的粥呈给蜜夫人,所以说她会想方设法让蜜夫人回到步高宫,那么…… 不行!我现在要马上去步高宫等着。 还望茹夫人的所作所为不会如我所想。 尚膳监里的厨娘们聊八卦的兴头正盛,没人注意到我来过。我刚刚退到暗处,立刻就有一个粉衣宫婢疾步走进了尚膳监。 “秋姑姑啊,我家夫人的雪莲燕窝粥可有炖好?” “啊!青女来的正好,雪莲燕窝粥刚刚炖好,我马上就拿给你!” “好啊!” 不一会儿,那个叫青女的宫婢端着一个炖盅就走了出来,果然是朝着步高宫的方向去的。 我快步跟了上去,等到路过假山的那一刻,我迅速跟了上去,拍拍她的肩膀。 “嗨,美女!” “你……”青女转过头来,对上我的眼睛,瞬间失了生气。 “青女,你这是端着粥去哪里啊?”不好意思,我又卑鄙地用催眠了。 “夫人让我给蜜夫人送粥。” “那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呀?” 青女眼睛闪了闪,又恢复一片空洞,“迷药。” “谁让你放的啊?” “是夫人。” 看来那个茹夫人是要来真的了。 “美女,你的粥我帮你送,你就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好……” 我接过那炖盅,眼见着青女木然地一步一步走远,我赶紧撒丫子往步高宫赶。 索性曲台宫离步高宫并不远,我端着炖盅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谁知道守在门口的宫人硬是说没见过我,不放我进去。 呵呵!不知道我会催眠的?为了避免他们再瞎哔哔浪费我的时间,我干脆就一路催眠下去,在见过我的人脑子里下了暗示:他们见到的人依旧是青女! 来到蜜夫人风房间,浓郁的香气弄得我鼻子痒痒的,一个不小心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喷嚏,不巧,喷溅物全都落到了我手上的炖盅上。 “阿欧!蜜夫人,骚瑞啦!”我赶紧把炖盅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之后便在衣柜里躲了起来,柜子门敲敲拉开一个缝隙。 我做好了一切,蜜夫人就像是算好了时间,回到了步高宫,一回来就问她的雪莲燕窝粥是不是送来了。 个傻女人,临到死都还只知道吃,怪不得死得这么惨! 第90章 chapter 089 好心肠兄妹 我躲在衣柜里面,眼瞧着蜜夫人径直走到床边,端起炖盅的同时缓缓坐在床边。 瞅准了时机,我推开柜门一溜烟冲到她面前。 “晚上好啊蜜夫人!”我冲她挥了挥手。 蜜夫人愣了愣,张嘴就要喊。 “不许叫哦!”手心手背在她面前晃了晃,最终是成功地让她安静下来。 “好!”她听话地点点头。 “乖了!”我从她手里接过炖盅,“你要记住,你喝完了粥,现在想睡觉了,你会睡得很熟……” “嗯。”蜜夫人点点头,顺从地脱掉鞋袜,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我无奈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粥,认命地走到窗前,手一斜,炖盅里的粥尽数倾倒进面前的花盆里。 把空碗放回床头,我这次没有躲到衣柜里,而是和蜜夫人一起藏在床上。接下来,应该就会是杀手来伪造现场了,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期间,外头的宫婢进来看过,见床头的炖盅已空,蜜夫人又睡下了,在床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端起空碗离开了。 那宫婢出了门还在嘀咕,“宴会还未结束,夫人怎么就回来了呢?” “许是累了呢?夫人的事容不得我们多嘴。” “谨记姑姑教诲。” 声音走远,躲在柜子里的我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个蜜夫人的名声真是很臭呢,连她中途走掉都没人来叫醒她,摆明是要看她出糗了! 真是作孽! 过了好一会儿,窗边传来声响,花盆被微微挪动,紧接着,一个黑衣人身手矫健地跳了进来,他小心地关好门窗来到床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在床边站着,良久未动。 我在被子底下都快憋死了,不知道他在墨迹什么。 突然,他动了,叹了口气,揭开了被衾—— 被子一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匕首顺势挥上去,匕首抵上黑衣人的脖子。 “帅哥,你……怎么会是你?!” 我的天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人不就是上次在破庙分别的高景吗?他怎么会来步高宫?难不成他就是我要守的兔子?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高景瞥了一眼架脖子上的匕首,声音淡定从容。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兜圈子,“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我问你是想让你主动交代,不然我的手段相信你是不愿意体验的。” 我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的震慑力,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不想什么事都用催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说到底,还是我觉得那天在破庙的事情,是我欠了他的。 “算了,你不用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用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我耸了耸肩,收回匕首。 原以为他连这个也不会接受,谁知道,他竟然答应了。 我放下窗帘,退到床角,高景也会意地跳上床,与我面对面坐着。 “你这次来,是不是和茹夫人有关系?”我一针见血,没打算跟他回忆旧情。 “是。”他答得爽快,看不出半点犹疑。 照这样看来,他和茹夫人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厚的革命友谊了? 我没想那么多,继续问道:“你来步高宫,是不是为了制造出你和蜜夫人有染的假象?” “是。”他点点头。 “过一会儿,皇上是不是会碰巧来这里,然后碰巧地看见你和蜜夫人躺在一起?”我的猜测一步一步得到验证,内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看不出来,茹夫人还真是深藏不露,表面上那么无害,竟然在背后捅刀子!人渣是不分性别的,这种利用感情的骗子实在是可恨。 “是。” “那你和……”我准备继续追问他和茹夫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却被他打断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该是我问你了。”高景没心没肺地笑着。 “好吧,你问。”我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问也罢,大不了直接催眠他就是。 “你的身份。” “圣女。” 听了我的回答,他不禁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是那个昏君的女人!”他早该猜到的。 “放屁,你乱猜什么!”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行了,我想你也没什么问题了,赶紧走!” 高景摇摇头,“我为什么要走?该是你走才对,你不想那个昏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同在一张床上吧?” “你不用吓我,我会怕这些?”我巴不得他看到,然后让我走,但是这也没必要解释给他听。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蜜夫人的事情我管定了!” “像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就算死了也不可惜,你为何要插手进来?”高景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女子不是善茬儿,他对她的缠人大法深有体会。 “这是我的事,至于你,你怎么不想想,茹夫人能和你所谓的蛇蝎心肠的女人佯装较好,她可真是有一副好心肠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 “哼,不指望让你让你理喻!” 我有种强烈的只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就凭高景这种放荡不羁的个性,又怎么会听从深宫妃子的命令,肯定有隐情! 既然是隐情,我可不指望他会老老实实地交代,还是卑鄙些的好。 凝着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飞快地涌入我的大脑。 omg!这个世界真的很小,而且狗血。 “哇,原来你是好心肠的哥哥啊……”我撇撇嘴,指着他的鼻子唏嘘不已。 “你怎么会知道?”他神色紧张,看来真是被我的话吓到了。 不过我没搭理他,就是晾着他,让他心里痒一会儿,看他还在我面前拽不拽! 真是看不出来,高景和茹夫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次偶然的重逢,二人得以相认。话说这个茹夫人还真是不见外,张口即使拜托他帮自己除掉蜜夫人。 当然了,作为回报,茹夫人她答应高景帮他报仇。要知道,高景和胡亥可是有仇的,虽然这二人的仇说起来根本就是一场乌龙。 故事还要从高景的身份说起…… 第91章 chapter 090 阴谋被揭穿 高景原本是军营的千夫长,在从军之前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子。可是因为他久驻军营,从未回过村子,那位女子迫于家人的压力,愤然改嫁他人。 等到高景回到村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那位女子早在一年前就因为不堪折辱,投河自尽了。 听老人说,那女子嫁的人家是上郡的大户,那一年赵高奉命来搜寻姿色出挑的女子作为当年的圣女。很不巧,那女子被赵高的爪牙看上了,他们压根儿不在乎那女子是否嫁过人。 更可笑的是,那女子的婆家竟然以此为荣,迫不及待地送羊入虎口。按照古代女子的贞操观念,当然是承受不住的,所以就想不开自杀了。 知道一切的高景心灰意冷,索性辞去了军中的职务,做了一命浪荡江湖的剑客。但是这一切都是表象,他只是在寻找机会报仇。 不过事实往往出人意料,那负责找人的爪牙压根儿就没有把那女子已为人妇的事情告诉赵高。至于胡亥,那就更是不知道了。 这样看来,茹夫人最终的目的就是除掉胡亥了,高景只不过是被摆在明处的棋子!而这天下最想胡亥死的人,好像就是赵高了! 一切的一切串起来,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该死!胡亥他是猪吗?这么多人想杀他,怎么就不知道小心点呢!连枕边人想杀自己都不知道,为了美色丢了命,死了干净! “你也看到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知道!”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他磨叽,手一伸,道:“把你身上的信给我!” “什么信?”他愣了愣,装作茫然的样子。 “别装傻了,赵高和姬如冰来往的信!”那天他在破庙里拼了命护着的信,就是赵高和姬如冰之间的来往信件。 呵!真是没脑子的猪,别人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这个蠢蛋竟然还替别人担心,叫什么‘高景’,干脆以后改名叫‘低智商’得了! 高景皱了皱眉,他已经不感到意外了,冷声道:“我是不会给你的。” 早就料到他会拒绝,我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直接抬手开始催眠。 等他目光呆滞,我直接上前从他胸前抽出了一沓绢布。粗粗浏览一番,我都快气晕了。 赵高还真是老谋深算啊,往胡亥身边插了一个蜜夫人还不够,还要加一个茹夫人,一条明线再加一条暗线,甚至连蜜夫人都不知道姬如冰与她同为赵高的棋子。 蜜夫人真的爱上了胡亥,所以早就放弃了为赵高传送消息,反倒是姬如冰,她对赵高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从这些信里都能看出来,胡亥的一日三餐都记得清楚,每一次胡亥见了什么人也事无巨细。 不得不说,姬如冰真的是一朵完美的解语花,胡亥的心事多少都会与她说几句。当细作当成这样也该是颁一座终生成就奖给她了! “高景,马上离开咸阳城,永远都不要回来!”我冷漠地发出指令,打了一个响指,高景眼底恢复清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飞身下床,跳窗离去。 解决完了步高宫的阴谋,曲台宫的晚宴想必马上就该结束了,我必须马上赶到曲台宫,早知道就让高景先送我到曲台宫再走的啦,真是失算! 此时来不及后悔,我也学着高景的样子跳窗而去,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往曲台宫跑,索性被我赶上了。 曲台宫的气氛已经缓缓冷却下来,接近尾声了。我靠在墙上好一顿喘气,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从门口到胡亥坐着的地方是一条笔直的路,倾斜的陡坡宽大光滑,中间镶了一块巨大的玉石,散发莹莹的柔光,与夜空的银月交相辉映。 至于两旁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是一点也没留意。 一步一步,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这条路。瞬间,那些或是错愕或是鄙夷或是好奇的各种目光胶在我身上。 胡亥坐在那里,头一次见他这样阳刚霸气,颇有帝王之气。 他头上戴着旒冕,面前的珠玉串会随着他的动作乱颤,面目是我不曾见过的认真俊朗,穿一袭金线滚边玄纹锦袍,绣着的日月星辰龙山火藻等图案华丽至极,足可见他有多么重视今日的祭天大典。 胡亥斜倚着软垫坐着,他只笑意盈盈地紧盯着我,不发一言。曲台宫已经安静得如同真空的,就连身边的某某夫人不悦地在他耳边提醒,他也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扫了一眼紧邻着胡亥坐着的姬如冰,无声地笑笑,目光回到他脸上。 “皇上玩儿得可开心?”我歪着头,随意地拿起他桌上的猕猴桃,席地而坐。 这猕猴桃还真是小,跟现代的比不得。 “还不错,你怎么来了?”胡亥看着我身上的宫女服,眼中涌上些许笑意。 “来提醒你小心美色啊!”我又瞄了姬如冰一眼,她那淡定的神情看得我都不禁暗暗为她的忍功折腰。 “怎么,你同意了要做我的女人?”他笑着问道。 “那要看你有没有命了。”我把猕猴桃扔回去,另拿起一个橘子拨开喂进嘴里,“你知道她想杀你的吗?” 我朝一旁的姬如冰努了努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闻言,胡亥的眼睛倏地一窒,转而染上星点愤怒。 “皇上,圣女私自离开祭台,还穿成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宫里走来走去,成何体统?”坐在下首的赵高突然发难。 “赵大人,你听到圣女的话反应这么大作甚,是不是感到心虚啊?”司昂也到达了战场。 得,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司大人说这话是何意?未免有刻意包庇圣女之嫌了吧?” “赵大人真是九曲心肠,万事想在人前,可是我们这两个局外人再怎么猜测终究是无用功,不若听圣女说说清楚,皇上自会有定夺。”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圣女,你来说。”胡亥终于发话了。 “我没话说啊,我要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你问她啊!”我转头想看看那位影后的表情,不料只能看到她昏倒前的那双颇有深意的眼眸。 次奥!晕得真是时候! 第92章 chapter 091 为之计深远 胡亥和司昂还有赵高离得比较近,我来了之后,司昂和赵高便聚在一起。而剩下的官员们则在台阶下面,距离隔得比较远,我们再上面吵得热火朝天,下面的人只能听到零碎的只言片语。 姬如冰下载还晕在原地,没有人管她。胡亥已经让台下的那些吃饱喝足的官员带着他们的家眷回家了。 现在只剩下一些风暴中心的人。 “桃夭,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胡亥挥挥手,一天的劳累已经让他受不住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问你的茹夫人。”我说不开口就不开口,怎么说都不妥协! 赵高在旁边看了我半晌,那一瞬间的杀意仿佛幻觉一般。 “皇上,圣女不遵祖制,私自离开祭台,还打扮如此古怪,只怕是贼喊捉贼,还是交由羽林卫处理为佳。” 说完,赵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胡亥身后不远的萧礼。 我当然看到了他和萧礼‘眉来眼去’的样子,不过我不会以为他们是在联络感情,摆明是在串通好对我不利了。 但是不好意思,在萧礼的潜意识里,我是他的朋友,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对于萧礼的视若无睹无动于衷,赵高表示已经气到无奈。那我就很开心了。 “赵大人真是好气魄,连皇上的决定你也要指点三分。” 胡亥还没说话,司昂已经开始咄咄逼人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剥橘子吃吧。 “司大人何苦对我抱有敌意,你我二人同朝为官,我只是按照礼法办事罢了。”赵高为难地笑了一声,嘴边的小胡子一抖一抖。 “礼法?赵大人是在跟我谈礼法了?” “噗!”我忍不住喷了。实在是赵高竟然敢在司昂司奉常面前谈礼法,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跟孙悟空比棍法,傻不傻! “我不是故意笑的啊!”我心虚地放下手上还没吃完的半个橘子,“你们继续,继续!” “我累了,今晚的事明日再谈。”胡亥起身欲离去,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桃夭,你跟我来。” 我点了点头,乖乖地跟了上去。我当然知道他有话问我,我也有话跟他说啊! 身后的赵高本就指挥不动萧礼,再加上他见这圣女方才的话里只提到了姬如冰,而未曾牵扯到自己,想必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事,于是便只能作罢,将此事暗暗记在心里。 日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位圣女好好地玩玩儿。 我一路跟着胡亥回到了他的寝殿,但是司昂没有跟上来。兴许是在后面和赵高周旋吧。 “桃夭,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胡亥坐在榻上,开门见山。 “好啊!”我也不做隐瞒,把手伸到怀里,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了那一叠信件给他,“都在里面了。” 胡亥接过那些信,一张一张地看着。脸色越来越臭,最后简直都能看到从脑门儿上飘起的白烟。 “岂有此理!”胡亥怒极,手上的绢帛甩出去老远。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种事情有什么的,对于做皇帝的就应该是习惯了。 “姬如冰这个贱人,朕一定要杀了她!”胡亥此时是咬牙切齿,面前的白玉串珠也跟着乱晃。 “也不用杀了那么血腥,我会让她忘了皇上和赵高。她就还是皇上的茹夫人,不会变。”我始终不赞成什么都用杀人来解决,治标不治本。 “还有蜜夫人,她其实早就没有向赵高泄露皇上的信息,皇上只需要好好对她,相信她会给皇上不一样的惊喜。” “至于赵高,我相信皇上现在应该开始提防他了。皇上的心腹只有司昂还是不够的,蒙恬和蒙毅离开咸阳城不久,只要皇上肯拿出诚意,他们将会是皇上很好的左膀右臂。” “桃夭,你为朕计之长远,朕真的很感动。”胡亥看着满脸认真说得头头是道的女子,很是开心地笑出声来。 我听了胡亥那欠揍的语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有人要杀他的,不是杀我,我为他把下半辈子毒想好了,他倒好,来看我的笑话? 而且我的表现是为朋友担心的正常表现,对,就是朋友。我知道胡亥为我做的事情,我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会把他当朋友了,神经病! “皇上,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尽我的能力为皇上解决一些麻烦而已。”事情解决完了,我也没必要留下来看意料之中的答案。 “离开?你要去哪里?”胡亥忽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扑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没两天活头了,死的时候太丑,不想吓到皇上,还是回家乡的好。能死在家乡的土地上也算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我勉强笑笑,声音也感伤了起来。 胡亥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一时竟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是点头表示同意了。 “好,司昂想必还不知道你要走的消息吧,还是和他说一声吧。” “好,我会的。” 说完这些,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尴尬极了。 还是胡亥打破了这样的沉默,笑着开口道:“你说的朕都记住了,快去吧。”我知道你想见到的人不是我…… 走出咸阳宫的时候,东方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隐隐看出是晴空的样子。原来我们在这里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熟门熟路地走到司昂的房间,可是那里守夜的宫人却说没有见到司昂回来。我找遍了整个咸阳宫,又到曲台宫设宴的地方去找过,人都散了,只有宫人收拾的身影,却没能见到他。 算了,可能真的是不凑巧,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还是回上林苑吧。 “白珊,帮我找一件最简单的衣服,再帮我找一方头巾。”我推开房门,径直走到床榻上躺着。 闭眼凝神,我想再试试把头发变白是不是巧合—— “圣女,你的头发怎么又变白了?”白珊微微讶异,对面前的奇异场景未曾适应。 “快死了,不就白了。”类似的胡话我已经可以信手拈来,没有在说什么就坐起身来,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来帮我绾发吧,天一亮,我便要离开了。”闭上眼假寐,我终于要离开了,兴奋不已……吧? 第93章 chapter 092 骨哨和蝴蝶 天已大亮,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毕竟什么都不需要带。胡亥亲自送我到城门之下。 羽林卫跟在后面,庞大的队伍占据了大半的街道。沿路的百姓都退开一段距离,小心惊惧又掩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伸头看清传说中圣女的样子又不敢大胆。 一众人的簇拥不禁使我发笑。看来胡亥的名声是没救了,百姓都不敢靠近他,一个做皇上的出来半天,都听不见热烈的叫好声。 “真的不等等吗?”胡亥坐在马上,手中抓着缰绳,对着空气轻笑一声。余光里那明媚的脸庞越发透明了,他不敢回头,他害怕自己会不择手段留下她。 我眯起眼睛,歪头想了一会儿,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等了,再等下去啊就要借皇上的宝地把我埋了!” “司昂还没有来……”他摇摇头,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卑鄙到要假借他人的名义来留下她。 “遗憾总是有的,那就麻烦皇上替我向他告别。” 金灿的阳光无遮无拦,一群南归的大雁自头顶飞过,身旁的少女正看得出神,那绝美的侧脸泛着琉璃般剔透的光晕,方巾下露出来几缕晶莹的白发。分明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却无端让人心疼。 胡亥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你说。”什么?这人蹬鼻子上脸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要求。 胡亥笑了,转过头来,笑得很真诚,“喊一声我的名字吧,这一刻,我不是皇上。” 这一瞬间,我顿觉自己出现了耳鸣。 不是吧?他不会找借口让我以下犯上,然后叫后面的羽林卫把我给逮起来吧? 虽然脑海里闪过千万种不好的想法,但是在胡亥那种期待到近乎逼迫的目光下,我还是妥协了。 “胡亥!” 对我来说,直呼别人的名字就如家常便饭,可是在胡亥听来就如吃了花蜜一样甜。 两人就这样不知所谓地静坐良久,身后的羽林卫还是站得笔直,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失了原有好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在这样拖下去就要到天黑快,我不能再磨叽下去了。 “胡亥,我得走了,后会无期。”逃不过说再见的一刻,我摸了摸马儿顺滑的鬃毛,话说得很是决绝。 胡亥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我从空间里把那把火铳拿了出来,长袖作掩护,就像是从袖子里拿出来的一般。 “这个火铳就留给你了,当做防身用了。”希望你可以活得长一些。 胡亥接过那把火铳,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嘴角似乎都要咧到耳后根,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 “你送我的东西,我一定好好珍藏!” 看他那兴奋的模样,我虽是高兴但也为他那透着的傻气翻了个白眼,一看他就没听见我的话。 我扯过他手里的火铳,手把手教他怎么用,“这不是摆在一边看的,是防身的,可以杀人的!” “你看,眼睛瞄准准星,准星对准目标,再扣动扳机,碰地一声响,那人命就没了,记住了吗?” 就为这短命的皇帝,我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胡亥似是一点也不在乎我说了什么,他只是看着我握住他的手,“记住了。” 我现在深深相信自己的眼白多过眼黑了,干脆地收回手,“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我扬鞭一挥,身下的马儿迅疾地往前飞奔,不一会便将咸阳城外的那波人甩了老远。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城楼外等了那么久像个傻子一样,可是人家呢,也不来送一送,真是扎心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来到了一处死寂的山谷,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异石,焜黄的树叶积攒深厚,下层枝叶腐败的味道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类似沼气,引人昏厥。 我瞧着这样空旷的野外安静得有些诡异,隐隐透着不对劲。耳边传来细微的树叶摩擦声,一会儿又消失了。 不对劲! 蓦地,前方滚来一块巨石,堪堪卡在前方不远的窄路,堵住了去路。 次奥!这又是谁啊?! 几乎就在同时,后面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我回头一看,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看他们如出一辙的动作和血腥气浓重的眼神,不像是普通的杀手,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我紧紧揪着马绳,对于越来越近的杀气深感从容,我好像处理类似的场面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喂,是赵高让你们来杀我的吗?”我心底只有这么一个猜测,也是判断。 可是这群人根本就不搭理我,只是举着刀冲过来,刀刀砍向我的要害,在他们眼里我仿佛已经就是一个死人了。 我瞳孔瞬间长张大,开始投入战斗状态。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催泪弹,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可是我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咳嗽声,他们像是没有感觉,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的行动。 这群百毒不侵的怪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简直就是失了感知的死士,他们只知道杀人,那双死气沉沉眼冰冷地锁着我。 无数把锋利的刀找准了我周身的所有死穴,凌厉地刺了过来,强劲的剑气割开了我的头巾。 雪白的发丝倾泻下来,闪着耀眼的金光,惊慌失措的五官鞠着一抹惹人怜惜的柔弱。 不好!我要赶紧回去了! 这么想着,我摸上了脖子上的项链,却胡乱地摸索到了那只一直都被遗忘的骨哨。 我记得司昂说过,如果我遇到危险,只要吹骨哨,就会有人救我……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了,死就死吧! 用尽全身力气吹着手上的骨哨,耳边是一阵刺痛的嗡鸣,这是一只高频骨哨,一般会引来对音波敏感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动物能够救我? 几乎是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漫天的蝴蝶遮罩住了我头顶的一方晴空。 那是一群闪着白光的蝴蝶每一只都长得一模一样,每一次挥动翅膀都仿佛带起了一阵风,动作飞快,箭一般在我面前聚拢,为我挡下了那一刀。 那群近身的杀手全都被那白光震得老远,倒了一地。 无数的蝴蝶还在往这边聚集,不一会儿,就变成一双巨大的翅膀,我惊觉自己缓缓离开了马背,最后竟然在半空悬浮,拉风啊…… 哇哦,我现在是不是跟童话里那些骗人的仙子一个德性?! 第94章 chapter 093 隐瞒的故事 很快,地上躺倒的黑衣人快速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上的刀握得越发紧了。 视线所及的对立面,包围圈自动断开一道口子,赵高坐在马上,晃晃悠悠。 他的眼里没有旁人的惊讶,仿佛早已知晓般,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特制的纯银长箭,慢条斯理地搭上箭弓。目标是我的脑袋、心脏和肚子。 “桃夭,这一次,看谁来救你……”赵高眯着眼,嘴角冷冷地勾起。 说完,紧抓的五指猛地一松,''咻咻''的破空之声刺激着耳膜。 装逼也是一种辛苦活计。被这么些小蝴蝶挂在空中,行为受限,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动。外人看着是赏心悦目,我就有苦说不出了。 白色的蝴蝶义无反顾地扑向迎面而来的箭矢,然而它们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凌厉的箭尖穿过,擦碰到的蝴蝶瞬间化作零星的碎片,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落尽泥里…… “阿西吧!”我瞪大了眼睛,眼神聚焦在几乎贴面而来的箭锋,闪耀的白色蝴蝶结成一道美丽的屏障,依旧挡在我身前。 这只是无谓的抵抗,我已经准确地握住了脖颈间的项链,消失只是眨眼之间。 此刻,夺人性命的三支银箭恰恰没入白蝶屏障,却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抖了抖,然后垂直掉落下来。 而触碰到箭尖的白蝶依旧是化为晶莹的粉末,混入尘埃。 赵高突地看向一边,那抹幽蓝似迷离的光雾,翩然而至,堪堪落在那少女的发间。 细细看去,如上好锦缎般的秀发里仅斜插一根不起眼的黑色钗擘。蓝蝶就停在上面。 感受到赵高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顿觉一身鸡皮疙瘩跌宕起伏,于是冷笑一声:“赵高,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会回来看你的!” 闻言,赵高面色一僵,对上我的眼睛,带着难解的凝重。 可是我哪里有空搭理他这些,轻声念起杂货铺的名字…… 曼妙的身姿在白蝶的环绕下掩着一层清浅的光晕,不染杂质的白发也透着金光,宛若圣洁的瑶池仙子,让人禁不住想伏地跪拜…… 终于,悬空的人儿不见了,连带着那抹鲜少人注意到的蓝蝶一起不见了。 徒留漫天的白蝶四处飞舞。 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望着这空荡荡的山谷愣神,那少女是凭空消失了吗? 赵高也是一阵错愕,那女子竟然带着招魂蝶一同消失了?莫不是真有天山之巅这一说? “主子,那女子好像逃走了,是否要属下去……”一位挎着刀的黑衣人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引得赵高座下的马儿不安地嘶鸣两声。 赵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必追了,回吧!” 追?怎么追?这是凭空消失,更何况她还有招魂蝶的保护。 说到招魂蝶,司昂怎么会将保命的招魂蝶交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看来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大队的人马调转,从那不过丈宽的山口离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什么都听不到了,那块堵住前方去路的巨石之下隐约露出一个人影。 如高山苍雪般的脸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瞳淬着泠泠的幽光,他一身灰袍也难掩绝代风华。只是盯着半空看着。 那些四散而去地白蝶重又聚起,围着他,拢得越来越多。 蝶衣浅淡的白光逐渐黯淡,一缕缕灰败的黑色如泼墨般将这些白蝶染黑。 从中心开始,呈放射状只只染透,诡异极了。 司昂长睫微眯,虚握着的拳头上分明卡得见青紫的血管。 仅存一只白蝶便落在食指上,颤颤巍巍。 他看着这只白蝶,嘴角爬上一丝暖笑,轻声呢喃着:“羽,保重……” 没想到,她身上的灵气纯净到能让能让迷蝶变成高阶灵蝶,还能吸引招魂蝶心甘情愿为其挡下缚灵箭! 他的担心总归是多余的了。 下一刻,那只白蝶再也挥不动翅膀,僵硬地滑下手背,摔在地上。 阳光下,蝶衣上薄薄的冰霜闪烁着淡淡的寒芒。 另一边,我掉下了储物间的沙发上。 来不及换衣服了,我推开门便冲到了客厅。还好,枫泾和铃子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枫泾朝我温柔一笑,他总能准确地锁定我所在的方位。 再看铃子,她依旧抱着一桶曲奇饼干吃得欢快,仿佛没看见我,简直不要太冷漠。 “回来了!”我气鼓鼓地提起拖地的裙摆,不客气地挤到他们中间坐着。 “成蝶微今天会来的吧?”我沉着脸,伸手夺过铃子怀里的饼干桶。 “嗯,她每天都会来,算算时间……也快到了。”铃子看了看墙上的大摆钟,点了点头。 “那个女鬼呢,在哪里?” 铃子不解地皱了皱眉,似是对我刚刚说的话表示疑惑,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想见她,随时都可以。”说着,铃子摇了摇手腕上的银铃铛。 偌大的客厅里一阵冷风无端吹过,再一睁眼,半空中便飘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蜜娘见过枫泾大人,铃子大人!不知传召蜜娘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鬼一现身,竟然恭敬地朝着枫泾和铃子磕头! 我滴个乖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小羽你说。”铃子为我倒了一杯水,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蜜娘。 “你们早就知道她是蜜娘了?”我只觉胸口憋着一股气,就快要晕厥过去了。 “比你早干些。”枫泾十分老实地点点头。 “……”我挫败地揉了揉额角,“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就一块儿说了吧!” 铃子睨了蜜娘一眼,蜜娘收到信号之后,机灵地仔细叙述着。 “当年,我没有帮赵高传信之后,并不知晓姬如冰也是赵高的人,也不知晓,她已经听从了赵高的命令,对我下手……” “后来在祭天大典上,我也会没了防备喝下了那碗下了药的粥,着了他们的道儿,黔鼻、挂耳、炮烙之后被扔进了乱葬岗……”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第一次见时的愤怒,激动,冷静下来之后判若两人。 可我还是想把她给超度了。毕竟是因为她的故事编得太成功了,我的秦国之旅才能这么''愉快''啊! “既是死得这么惨,也该是早些投胎,何苦怨念不散,害人害己!”我笑着睨了她一眼。 第95章 chapter 094 蜜娘投胎去 女鬼,哦不,是蜜娘。她闻言之惊恐万状,只是眼中只是挣扎一瞬,眨眼便是一潭死水。 “羽小姐说的是,蜜娘是该投胎去了。”她低着头,神情恭敬。 啊嘞!我啥时候成羽小姐了?枫泾和铃子是说什么了,把她吓成这副德性?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秦朝的那个动不动就要杀我的蜜娘冷不丁变得绵羊般顺从,实在让人难适应。 “呃……那什么,枫泾,动手吧!”我转头看向斜躺在沙发上的枫泾。即使是看了十几年的脸庞,还是会忍不住赞叹:这简直就是上帝之手啊! 乌玉般光洁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于脑后,皎白的肌肤宛如无暇的美瓷。涳濛的紫瞳流着淡淡光泽,脸上永远挂着怜悯的笑,苍生都愿见到自己的倒影…… 枫泾冲我温柔一笑,单手撑着脑袋,眼睛湿润朦胧,像是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动什么手?” “超度她啊!” “你自己来。”枫泾挑了挑眉,压根儿没有要动手的自觉。 我真是一脑门儿的黑线挂下来。要自己超度她也要我会啊!我又没学过,怎么弄? “大佬,我不会超!”我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闻言,枫泾笑得一面高深莫测,淡淡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我拱了拱鼻子,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我自觉试了也不会,打娘胎就没这本事,就是试了也无用。不会就是不会。 脱了鞋袜,盘腿窝进沙发里,我一脸生无可恋。 坐在我右手边的铃子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怎么想怎么做吧,你可以的。” “……哦。”我似懂非懂地蹙眉。行吧,铃子说我会,那我就会好了。 偷偷瞅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枫泾,我直犯嘀咕地闭上了眼。 超度亡灵,送她去投胎,赶紧去投胎…… 嘴里不停碎碎念,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缓缓睁开眼睛…… “我说不会的吧,还非让我做!” 睁眼就看到蜜娘还在那里飘着,深深的挫败感一股脑涌上了我的天灵盖。 铃子蹙眉,而枫泾依然笑得从容自在,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道:“方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想超度她啊!”我哼哼道。 他长睫忽闪,随意地开口:“那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是需要超度的亡灵,还是你迫不及待想甩掉的牛皮糖?” “呃……”我斜眼看向飘着的蜜娘,她极度冷静,仿佛被谈论的是旁人,而不是她。 可我依然有些尴尬。 是把她当成牛皮糖的吧?还是粘在脚底板的那种。 可是这样被当中揭穿,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僵硬地笑笑,“那你教我啊!” “还是那句话,怎么想怎么做。”铃子突然开口,微蹙的眉头已经舒展。 “哦。”我扁扁嘴,老老实实地闭上眼,想着蜜娘的一切。 她在我眼里,不再是黏腻的牛皮糖。 蜜娘是可怜人。她对胡亥的感情是真,为了他,宁愿背叛赵高,此后一心只为他;她对姬如冰的感情亦是作不了假,所以在遭了背叛之后,才会如此放不下…… 我想超度她,只是想让她消失。起先是因为她骗我,还曾想杀我。没那么高尚的情怀。 可现在的她没了张牙舞爪的跋扈,浓艳的妆容不复存在,那清丽的面容冷然秀雅,美目之中沉淀了千年的怨,早已枯绝得不像话…… 那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为她消除过往的冤孽,还她崭新的未来,让一切重新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里的两人一鬼都没有去打扰盘坐的白发少女。 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疑惑地噘嘴,一会儿又浅笑梨涡……着实难猜得紧。 其实铃子瞧着紧闭双目的少女,心中紧张极了,光是看看她身侧紧抓的手,和脑门儿上蹦出的青筋就知道了。 反观枫泾,他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自顾自地看着电视。好像他能看到似的。 庭院里的芍药落了又开,馨香满室。粉白的花瓣和着风一起飞进屋里,门口新挂的风铃叮咚作响,共谱一阙安然的奏鸣曲。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沙发上的少女姿势没有变过,一动不动的。 蓦地,少女颈间的项链发出微弱的亮光,本在这晴朗的白日难以发觉,不过这怎么能逃得了一直注意着她的铃子的眼睛呢! 枫泾也微不可查地侧目,紫罗兰的瞳闪了闪。 但最震撼的还不是这些。 在沙发那头悬空的蜜娘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失。身子渐渐变得透明,很快,便只剩下一颗打了马赛克的脑袋。 这时,我才慢慢掀开了眼皮,就像是跑了一场无尽的马拉松,浑身酸得厉害。 这超度亡灵的活儿还真不是盖的,比催眠还折腾人! 我还未从自我怜惜中醒过来,就察觉一阵凉风拂过长发,迷了眼睛。 “恨了千年,也怨了千年,蜜娘都快忘了阳光是什么样子了……多谢羽小姐让蜜娘得以解脱!” 蜜娘那惊悚的小脑袋悠悠地从窗口转向我,通透的阳光十分明亮,那放下一切的轻松洒脱那样的真实可见。 我忘了害怕,睫毛颤了颤,靠近了些,“那就好好生活,享受阳光。” “是,羽大人。”说完,那仅存的残影也消失殆尽。 “呃……”得,我又变成羽大人了。 “呼!累死我了……”我摊开双手,倒在沙发上。 枫泾温柔地捧起我的脑袋,轻靠在他的腿上。 我舒服地蹭了蹭,他身上的芍药香起好闻极了。 “小羽,你做的很好。”枫泾修长冰凉的手指在我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按着,声音很轻。 我撇了撇嘴,“枫泾,我可以不做这些吗?”很累,真的很累。 “不可以。”他抚摸着我的白头发,“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保护自己,我和铃子不会永远陪着你的。” 听他这样说,我猛地睁开眼,盯着他那张浅笑的脸,“你们还要陪着谁?” “又是这般胡搅蛮缠!”他无奈地揪了揪我的鼻子,然后挑起一绺我的白头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把头发变白吗?” 啊嘞!我当然想知道了,只是从回来到现在没空提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只能变东西的项链,竟然能够把我的头发变白? 第96章 chapter 095 千年凤凰木 “那是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都是满满的求知欲。 枫泾抬起大掌从我的额头开始,一直顺着头发滑下。瞬息之间,那雪白的头发又重新变回了乌黑亮丽。 “很简单,你的精神力有所提高,这项链能为你做的自然就更多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头发变白了嘞?”明明就是看不见的啊,奇了怪了! 枫泾听着好笑,倒是一旁被晾了半天的铃子忍不住开口了,“傻子,你忘了这项链谁给你的了?” 一排黑线又挂下来,我白了铃子一眼,“我就不能明知故问?” 枫泾对我俩又杠上了无奈不已,他的手无意识地抚着我的长发,突地,动作一顿,迅速拔掉了我头上的菊花簪。 空气一阵诡异的波动,我眼前竟然出现了只幽蓝的蝴蝶,飞速地扑楞着翅膀。 “什么玩意儿?!”我吓了一跳。 “这得问你了。”枫泾拿着手上的簪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菊花簪是秦朝奉常送的,但是这个蝴蝶……我还真不知道。” 我怔怔地看着那蓝蝶径直落在那菊花簪上,搞不清状况。 “这簪子是千年凤凰木所制,晶莹剔透,灵气充足,极为滋养,世所罕见。” 枫泾两指捏着簪子,描述得十分详尽。 哇哦?这还是个宝贝呢! “那这蝴蝶是抱着菊花簪汲取养分咯?所以这只蝴蝶是什么东西?”我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蓝蝶的翅膀,落下一层薄薄的晶粉。 在脸上凉凉的。 “这个…是招魂蝶,既能救人,也能杀人,它的威力根据宿主的成长而成倍增长,是道家门人钟爱,但又可遇不可求的契约地灵。” 枫泾皱了皱眉,把菊花拆重又簪回我的发间,“送你簪子的是道家中人?” “他出自鬼谷子门下。”我点了点头,举起左手,把他的手盖在我的玄玉手镯上。 “还有这个,也是道家的东西,就是脱不下来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枫泾挑眉,十指顺着镯子的纹路摸下去,不一会儿,便笑出声来。 “我也没办法。” “……”没有办法你还笑,笑个毛线啊! 我正要说话,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惊了我头上蓝蝶,它扑了扑翅膀,在枫泾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停下。 见此,我不禁翻了翻白眼。 连蝴蝶都这样被美色迷惑,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 “铃子,我是来付报酬的,非常感谢你们帮我解决了这次的麻烦。” 成蝶微从后门进来,首先是朝我们这边鞠了一躬,然后又在手上的爱马仕包包里搜着什么。 趁着这个空档,我歪头打量着她。 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热辣性感的夜店妆扮,气色倒是更好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蜜娘没有找她的麻烦,所以她应该是找了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 不过,这样的她和前世比起来,平庸又俗气,让人喜欢不起来。 终于,在半大的包包里搜了半天,成蝶微终于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依依不舍地放在茶几上,滑到铃子面前。 “我卖掉了房子,现在还找了一份算不错的工作,也跟朋友借了些,一共是50万,都在这张卡里。” 她喑哑的嗓音有唱片般的磁性,站在那里无意识地捏着手指。 我就呵呵了。尚城的房价虽然不高,但是她用这城乡结合部的房价来糊弄我们算怎么回事?这50万分明就是她那独栋别墅半年的租金,就算是她卖掉了那房子,也不过是五六百万的样子。 五六百万本来是够的,但是现在不够了…… 铃子像是察觉到了我眼中的鄙夷,她看也不看桌上的银行卡,冷声道:“成小姐,这卡我们不要。” “你们不要?”成蝶微失声惊叫,眼底一闪而过的狂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不够。”铃子淡淡地补充,一瞬间就将成蝶微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不够?!”又是一声高亢的尖叫。 我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50万算什么?就像上一次沈濂的case,收费200万……美金!这还不算,沈濂还承诺,我们杂货铺若需要户外用品,他绝对免费无限量供应。 再看看眼前这位,小题大做! “既然成小姐无力支付我们的报酬,那么就换一种方式偿还吧。”枫泾礼貌性地笑笑。 “怎么还?”成蝶微还没能从接二连三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顺着问道。 铃子也笑了,虽然短暂,但那刹那的风华也足以让成蝶微晃了晃神。 “我们会取走你心底最快乐记忆……” “记忆?”闻言,成蝶微喃喃地重复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要取走记忆,铃子就会笑得格外开心。 可记忆这东西,没了就是没了。那种要命的空白,到死都不会有补救的机会。 铃子没有再说话,她在给成蝶微时间考虑。即使这样的选择题结果显而易见。 “取走了记忆,我会怎么样?”成蝶微还算清醒,她小声问道。 “你不会怎么样,安心地活到最后……”坠入地狱。 当然啊,你最后一句话铃子只会在心里补充。 “好,我答应!”像是得到了保证,成蝶微连忙点头,生怕我们反悔。 “小羽,你来。”铃子偏头望过来,十足的命令。 “又是我?”我瞪大了眼睛,简直要哭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找到最贴近她心脏的记忆,放进项链里。不会累!”她特意强调最后一句。 “好吧。”我认命地起身走到成蝶微面前,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凝神寻找那段被藏得最深的记忆…… 的确很快。因为她的心脏光秃秃的,只有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她小时候和邻居姐姐一同玩耍的快乐时光。没有想到她的快乐是这样简单,我又花时间看完了与之连成一线的其他碎片。 成蝶微长大了,与那位姐姐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很狗血地以肚中孩子为要挟,和那个男人结了婚,两姐妹反目成仇。 等到她醒悟之后,姐姐早已出车祸身亡。想忏悔都没了机会…… 我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成蝶微。 她真的,很悲哀…… “好了吗?”成蝶微睁开眼,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感受,有些不真实。 “好了。”我转过身,坐回了沙发上,不想再看她。 “那,谢谢你们,再见!”成蝶微迅速拿回桌上的银行卡,又是深深的一鞠躬,像是遗体告别。 起身后转身就走,怕我们事后反悔,带起的风又引得门口的风铃一阵乱撞。 “终于忙完了,可以休息了!”我举起双手,躺在沙发上大吼一声,神清气爽。 “你忘了明天什么日子了?”铃子踢了踢我的足尖。 “什么日子?” “九月二号。” “开学?” “嗯哼!” “阿西吧!” 成蝶微你给我回来,要加钱啊!加钱! 第97章 chapter 096 就是要抱抱 九月的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橙花香气,刚刚下过小雨的街道清新明亮,水蓝的天幕云细风轻,地上的碎叶如钻,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布林斯特学院的校徽是一朵开得热烈的橙花,老远都能看见,而尚城这座小小的海滨城市也只有布林斯特学院周围的橙花是最美最好的。 这座占地18万多平方米的贵族学院濒临印度洋,绵长的海岸线单独辟出来作为校内的私有海湾,无垠的海面湛蓝透明,脱了鞋就能踩上软软的白沙,十分舒爽。 作为开学第一天来报道的学生,我悠闲地踩着脚踏车从沿江大道拐进校门。还未停稳,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火红色moto guzzi挡住了去路。 我的视线缓缓上移。 脚踩着蓝红相间nvin运动鞋,水洗牛仔裤随意地挽起裤脚,宽松的t恤上印着夸张的海绵宝宝,看起来充满了青春活力。 车上的少年把着车龙围着我绕了一圈,以帅气的神龙摆尾在我面前停住。 他望着我,取下脑袋上的头盔,金色头发放肆地散开,精致的娃娃脸正没心没肺地笑着。右耳上一颗碧绿的翡翠耳钉闪着光,并不显老气,倒是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单手将头盔挂在龙头上,骚包地吹了声口哨,引得一票迷妹忘情尖叫。 “美丽的龙惊羽小姐,晚上有空一起用晚餐吗?”少年十分享受众人的欢呼,他朝人群可爱地眨了眨眼,尔后径直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手,落下轻轻一吻,是标准的宫廷贵族礼仪。 个不要脸的! 我给了他一个翻出银河系的白眼,甩开他的手,踩着脚踏车绕开他就继续往校门走去。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那少年见少女不买他的账,赶紧追了上去,抬起屁股就跳上脚踏车后座,连新买的摩托都不要了。 “诶诶诶!蓝西你够了啊,不要乱动!”突如其来的外力弄得我一阵摇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边儿那家伙又是不安分到处蹭。 “人家才不要!这么久不见,人家就是要抱抱!”蓝西才不管那么多的,他一把抱住我的腰,抬起脸蠕虫一般蹭了蹭着我的背,像极了餍足的老麻雀。 “……”我无语地望了望天,这么贱吧嗖嗖的二货要是练葵花宝典,那就绝对是天下无敌。 “小羽,你暑假都去哪里浪了啊,怎么都没看到你?”还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就跟失联了似的。 “我啊,我去外地做兼职了。”眼珠子转了转,我随口又是一个谎话。 “兼职?还去外地?”蓝西噘了噘嘴,表示嫌弃,“你要是想赚钱还不简单,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我给你一间餐厅,尽管作,只要一个月不亏本就算成功!” “闭嘴吧败家子!”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加大了力气,踩着脚踏车义无反顾地冲向教学楼。 我和蓝西是一个班的同学,从幼儿园起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在经历了高考之后,又是以同样的高分考入了布林斯特学院美术系的雕塑专业,每天没啥做的,就是玩泥巴…… 基本上我和他就没分开过,说是异姓兄弟也毫不夸张。所以说,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虽然我自觉脾气相貌都不差,可是从小到大,除了蓝西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蓝西倒是给过我答案。他说我相貌出众,并且考高分不费吹灰之力,即使性格不错,但是众人都会觉得我高不可攀,是可远观而不可废话的女神级人物,自带疏离光圈。 我竟无言以对…… 开学第一天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象征性地强调一遍行为规范,再就是为来报道的新生建立一幕幕好学又热闹的假象。 班会解散之后,蓝西带着我去盘山公路飙车,带着他新买的摩托。 “蓝西!”这次换我抱着他的腰,迅疾的风速下,我说话都是要靠吼的。 “什么事?!”蓝西降低了车速,没有戴头盔原因,张扬的金色头发朝后飞,迷离的双目让我怀疑,他下一秒就带着我撞进某个缺心眼儿的土坑里。 “我饿了!” 见了鬼!带着我硬是在这段公路上来回绕了三次,本来午饭就没吃,晚饭可不能省。 “坐好了!我们去吃饭!”说完,蓝西用力地旋了旋油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红色的摩托‘嗖’地一声射了出去,目标是山顶的le papillon全景法式餐厅。 le papillon全景法式餐厅是蓝氏餐饮旗下的高端品牌,只有一层,墙壁是用防弹级的钢化玻璃充当,能够抵抗7级地震。简单典雅的装修总能激起人民心底对美最原始的欲望。许多豪门贵胄都喜欢来这里享用晚餐,头顶的星海恍若触手可及。 “还是老位子吧?”蓝西把摩托交给门口的侍应生,引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蓝西口中的老位子是唯一不对外预订的总统套,有最完美的观景视角,绝密的私人空间,内里的装潢简直就是微缩型的欧式宫殿。 “不麻烦了,就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吧!”老是来白吃,我会不好意思的。 “那好吧。”蓝西跟着我在一处靠窗的小桌前坐下,后面不远不近的经理殷勤上前,一会儿便敲定了接下来的菜单。 “诶,怎么今天人这么少啊?餐厅坐不下去了?”我喝了一口柠檬水,随意问道。 “因为今天没有星星啊!”蓝西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也对,今天刚刚下过雨,星星是不会有了。 我环视一周,发现大厅里加上我们也不过五桌客人,最令我感兴趣的是离我们最近的这一桌。 这一桌坐着的是两个男的,好像在谈生意。面向我坐着的那位戴着一架金丝眼镜,看起来年纪不大,自有一股书生气,但眼中的精明若隐若现,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举着刀叉一直在喷口水,而背对着我的那位先生就高冷多了,一直低着头,双手一直在盘子里拨弄着,对于眼镜男没有回应一声,看起来是个吃货。 看他们的打扮十分高档,组合却十分怪异,我甚是同情那位一直哔哔的同志。 “在看什么?”蓝西拿起叉子敲了敲我的高脚杯。 “哦,没什么。”我收回视线,撇撇嘴。 没一会儿,前菜被推上来,我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和蓝西大快朵颐起来。 第98章 chapter 097 俊美鬼少年 一顿法餐吃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满足地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皮,在离开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蓝西先出去了。因为我们都喝了一些果酒,他不能开车,所以提前call了司机来接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车上等我了。 我洗完手出来,嘴里哼着小曲。蓝西家的餐厅真是很有水平的,一点也没有给他们家的招牌丢人。 大抵是没有怎么看路,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那双名贵皮鞋吓了一跳。 这真的是突然出现的,像是瞬间激起的闪电,毫无征兆! 抬眼一看,哇哦! 是个酷酷的俊美少年!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这位单手插兜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细碎的黑发下垂下闪亮的十字架耳坠,闻着有股非主流的味道。 眼中的赞叹只是一瞬,我向后指了指墙上的那块牌子,挤出一抹礼貌的笑意,“喂,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是你要是想进女洗手间,还缺一个条件。” “?”那少年眨了眨眼,表示疑惑,那出色的五官有不符合年纪的天真,酷酷的感觉依旧不减。 这人一看就是不知人心险恶,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跑来女洗手间门口乱晃。 “记住!”我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微妙一笑:“一定要去一趟泰国皇家医院,把你上上下下凸出来的部位统统切掉,这样的话,女洗手间欢迎你的到来!” 闻言,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喂!下次记得去男洗手间啊!”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出于心底的恶趣味。 他脚下一个趔趄,背影僵了僵,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只是速度更快了,像是逃跑。 啧啧!脸皮还是很薄的小同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去找蓝西,还是回家好了。 一出餐厅,就看到门口停着的一辆凯迪拉克定制款轿车。蓝西靠在车前的引擎盖上,眼睛微眯,微仰着头,胸前大大的海绵宝宝十分扎眼。 我快步走上前去,捏了捏他那足以俘虏所有女性的娃娃脸,“走啦!” 山顶的风带着寒意,这么晚了,没有穿外套的我们还是感觉到了冷。 “你去洗手间种屎去了吗,现在才出来?”蓝西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我在女生中也算高挑,可偏偏在他面前就是矮了一个头。 他对我很好,损起我来也有极致的威力。对于‘种屎’这种粗暴的话,也就他能想出来。 我握着拳头锤上了他的肩头,就着司机打开的车门钻了进去,车内的空调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下次我带你一起种啦!” “喂,你的拳头很痛诶,你自己不知道的吗?!”蓝西夸张地捂着肩膀,跟着钻了进来。 “少来!”我窝进沙发里,打了一个饱嗝,“快点送我回去,再晚些我就要被铃子全城通缉了!” 蓝西哈哈一笑,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好吧,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没有推辞,闭上眼就开始假寐。 蓝西说我上辈子一定是头不足称都被宰了的猪,这辈子才会吃饱了就睡觉!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他。 吃饱了就有一张床可以休息,人生最享受的事情莫过于此,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蓝西假的司机车技很好,一路上我都没听到什么风声,平坦安稳,还做了一个不长的美梦。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十字路口。蓝西轻轻地晃了晃我胳膊。 “小羽,醒醒!到家啦,铃子在门口等你呢!” “嗯~”我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这么快就到了啊!” 蓝西摸了摸我发烫的脸颊,遂从身后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件黑色的风衣,披上我的肩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十分好闻。 “披着吧,外面风大。” 我拢了拢衣领,挑眉看向他,“不跟着我进屋坐坐吗?” “不了,我也要早些回去了,再晚些,我就要被老头子全城通缉了!” 蓝西笑着摇摇头,拒绝的意味明显极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送我回来只会送到这个路口,再近些就不能了。以前邀请他来家里做客,他总有千万种奇葩的理由拒绝,像是什么要和外星人开联合会议,老头子对企业并购协议需要他旁听…… 等到我长大了,这些理由自然说服不了我,可是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还会被他成功地岔开话题,我已经麻木了。 “那好吧,这衣服我明天带去学校给你。”我点点头,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出车厢。 “嗯,明天见!”他冲我挥挥手。 “明天见!” 回到家的时候,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准备简单地洗漱之后上床睡觉来的,结果沙发上的那个背影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哇!这不是女洗手间前面看到的漂亮少年吗?因为记仇所以追杀我到家了?这么厉害? 毒舌遭报应了吧?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僵硬地冲他挥挥手,“……嗨、嗨!” 他应该不是来找我商量变性手术的细节吧? 这时,铃子从厨房走过来,手上端着三杯果茶……咦,三杯?那我不就没喝的了? “小羽,你回来了,过来喝茶。” 我恍惚一瞬,搞不清状况,还是蹭到铃子旁边,捧起香甜的果茶,屈起手肘撞了撞铃子,小声道:“喂,好歹来者是客,不给人茶喝是不是太小气了?” 铃子端起一杯果茶递到枫泾手里,拂开我的触碰,“什么眼神,你面前的这位是鬼,喝什么茶?” 我嘴角抽了抽,捧着茶杯的手僵住了,“鬼?你是说他?” 可是鬼又怎么能够在餐厅吃饭啊?我内心波动不已,好像凑上去捏捏他的小脸蛋儿,这么水嫩的鬼头一回见到啊! “她的话,你满意吗?”这是枫泾在说话,不过我听不懂。 那鬼少年从上到下打量我,像是菜市场挑牲口。不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枫泾,点了点头。 紧接着,铃子冲我举了举杯,笑道:“小羽,恭喜你有新任务了!” wtf?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贴上标签卖给了无良商贩?鬼少年就是我的债主。 第99章 chapter 098 欧林溪二号 我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要上课的啊,大姐!” “你不是常说,雕塑这种事情不过是玩泥巴,靠得是天赋,与努力无关吗?”枫泾发话了,完完整整地重演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挖下的坑。 “呵呵,我说过这么狂的话吗?” 现在认怂还来不来得及? “你自己的脾气自己不知道?”铃子凉凉地看了我一眼。 “……”得,这次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 “那个,你叫什么?”我笑呵呵地看向一边的鬼少年,好像从我见到他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会不会,是个哑巴? “我还是自己来好了……”还不等我读他的背景资料,鬼少年已经闪到一边,淡淡道:“欧林溪,或是林溪。” 哇!他这明显是在躲我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叫龙惊羽,很高兴认识你!”我尽量笑得友好和善。两个名字的怪人? “……”接下来就是冗长又尴尬的沉默,我的脸都笑僵了,祈祷有个开眼的来救命。 “欧先生,小羽已经回来了,请说明你的来意吧!”枫泾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欧林溪看了看枫泾,又看了看我,萌萌地眨了眨黑珍珠般的眼睛。 我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看他憋了半天都未吐出半个字,心下不免烦躁起来。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 “我要你代替我活下去,以我的名义。” 我瞬间懵了,“你这话是啥意思?怎么代替你活下去?”改户口本? 欧林溪抿了抿唇,“变成我的样子,代替我的身份。”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少年好像有一瞬恶趣味地眯了眯眼睛。 “你什么身份?”这家伙看起来也不过20岁的光景,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死了就死了呗,还骚气地找个人代替他活下去! 他没说话,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正在播出的财经频道上。 “近日来最受资本市场关注的莫过于龙港成立的欧林基金,它发起者就是被港媒称作‘狗仔队避雷针’的欧林科技总裁——林溪!据说他在高中写出的程序就卖出来两千万美金的天价!” “欧林科技在林溪十六岁生日时由他的表哥林硕在港注册,林溪成年后成为欧林科技的法人,出任ceo,不过两年光景,便跻身全球富豪名人榜最年轻的上榜者……欧林科技的实力有目共睹,已经成为龙岗金融大时代的改革先锋手!” “……纵使欧林科技取得相当大的成就,为人所熟知,可欧林科技的ceo林溪的信息众人却知之甚少,曝光各大杂志的照片也只是大学时期意外拍到的一个侧脸,真可谓是谜一样的男子!” 电视机上的女主持操着一口特殊的港式腔调,强烈的灯光照射下脸上反射着油腻的光泽,夸张的面部表情让人不禁随着她的语调上下起伏,心绪波动。 话听到这里,我已经浑身不自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敢情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商界大佬,是我有眼不识富士山了! 就在我独自酝酿着要以什么口气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时候,欧林溪缓缓望向我,露出一抹淡笑,天生的骄傲并不让人反感。 “在事情完成之后,欧林科技便是你的。” 他说得很是真诚,不过我现在怀疑这个商界大佬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谈判的时候一下子丢出最大的砝码,那接下来还怎么加价? “什么事?”我很好奇。 “做好总裁该做的事情,直至欧式地产被完全收购。” 哇哦!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浑身上下可没有当总裁的零件! 我这边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铃子的心思倒是转得比我快,她丝毫没有被这笔天降横财砸昏头脑。 “我们可不做没有期限的事。如果欧式地产永远都不能被收购,那我们也不能赔上一辈子。” 闻言,我不能再赞同了,疯狂地点头,再次看向欧林溪的眼神都变警惕了。这人不会是在套路我吧? “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放心。欧式地产已经是一架空壳,最慢不过今年十二月中旬就能完成收购。若是无法完成收购,我的承诺依旧有效,约定在十二月底自动生效。” 枫泾蹙了蹙眉,低头思索这次任务的可行性。 “新闻你提到的林硕是你的表哥不是吗?你把公司给了我,你表哥不会找我报仇吧?”我脑子灵光得很,迷糊也只是一时的。 “不会。欧林科技在他眼里还算不得什么。”他不在意地摇摇头。 哟呵!好大的口气!再怎么说这欧林科技的年产值也过亿了吧?怎么就不放在眼里了? 我强忍住不露出眼白给他看,“是这样的小弟弟,我呢,是女孩子,怎么能代替你活着呢?你说是吧?” “我比你大两岁,你应该叫我小哥哥。” “至于如何代替我活着……”欧林溪看着我,眼中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还有渐渐加深的趋势,“至于如何代替我活着……你可以去泰国!” 次奥!在这里等着我呢? 不过还真是要让他失望了,我有制霸神器在,不就是变个性吗,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你看看我这样像不像你啊?”说完,我捏着项链凝神低吟,摇身一变就成了欧林溪第二! 呃,不过是盗版,穿着女装的盗版…… 欧林溪面部神经瘫痪的俊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震惊,转瞬又是目露嫌弃。 “丑死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知足吧!”还好意思说我?要脸不要脸! 欧林溪斜眼瞧着那个小身板儿,与自己毫无二致的脸多了许多自己没有过的丰富表情,尤其是那双璨如星辰的眸,有着自己求而不得的光芒。 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眸,无忧无虑,只是一切都变了,变了…… “明天,林硕会来接你,你不需要说话,他会办好一切。”他沉声告知,这一刻,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啊!” 我才不惊讶呢!方才和欧林溪在餐厅吃饭的就是林硕了,看着一个斯文的男人对着空气撒口水,上菜的侍应生才觉着惊悚呢! 只是,你让我不说话我就不说话? 呵呵! 第100章 chapter 099 表弟的气质 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普照大地,忙碌的人们行色匆匆。 而我,就坐在客厅等着那位视金钱如粪土的林硕林总经理来接我。顺便接受铃子念经。 “项链对你的改变能维持的时间和你的精神力有关,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老实待着。不要沾酒。”铃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簪子,是司昂送我的那支,“这个就带在身上吧。还有,项链不能离身,否则你的身份就会暴露。” “知道了。”我闭着眼睛忙不迭点头,愣了愣,还是没能习惯自己的男声。 说实话,我隐隐发觉欧林溪还有什么没说完。所以,昨天枫泾提议说,让欧林溪暂时宿在我的项链上,他拒绝了。 今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没见着他。 一个鬼,大白天的能去哪里?奇了怪了! 吃完早餐之后,我耳尖地听到有车停在门口。熟悉的风铃声响起,戴着金丝框眼镜、西装笔挺的林硕走了进来。 他先是环视一周,尔后径直在我对面坐下,薄薄的镜片反射太阳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早上好,表弟!”林硕手上提着的手袋拿上桌子,从中拿出一套休闲运动装,递到我面前,“这是你的尺寸。”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松垮垮的中式长袍。这衣服是出自我们家唯一的男同志——枫泾的衣柜。 怎么听他这话是在嫌弃我的衣服? 我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他,懒懒道:“我就喜欢这样穿。” 林硕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没有收回那套衣服,而是弯起一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你知道,衣服不合身。”他又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我,“而且,我们未来的时间还很长,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穿你想穿的衣服,表弟。” 我沉默地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抓起桌上的运动服就要往厕所走。 林硕往后一靠,双手在腹前交握,“表弟,表哥给你选的内裤不合适要说啊!” 我一听,顿时羞愤难当,差点就想把怀里的内裤套在他头上。可是我又该死地明白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还是认命地摔上了厕所的门。 谁让人家现在是我的表哥呢! 林硕给我的这套衣服是一个我不知道的牌子,摸起来舒服又高档,至于他刚刚提到的内裤…… 哦!calvin klein的男士内裤! 我无语凝噎望苍天,拽着内裤,眼睛一闭坐在马桶盖上,顺气。 好一会儿,我颤抖着手把内裤举过头顶,眨眨眼,鞠了一把辛酸的泪水。 就认命了吧! 变性嘛!该是从头到尾,从内到外,连内裤也要算! 内衣也不用穿了啊! 我扁了扁嘴,起身将那套为我准备的衣服,一件一件换上…… 很快,洗手间的门把手‘咔哒’一声,一颗小脑袋小心地冒了出来,垂着头瞄了瞄外面的男人,犹豫地滑了出来。 林硕都快等得睡着了,忽地头顶上方光线被遮住,暗了下来。他抬眼一看,不禁眯了眯眼睛。 面前的少年真的长得和自己的表弟一模一样。墨色的短发服帖地搭在额前,眉眼间流着风流的云,鼻梁高挺,粉色的菱唇因为不自在而抿在一起,象牙白的肌肤细腻有光泽……真是亲表哥都分不出! 林硕收回打量的目光,礼貌地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胸前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要我穿成这样干嘛去?该不会是让我晨练吧?”这衣服很合身,确实是我的码子,连内裤都是。 林硕优雅地伸出一根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不会让你那么辛苦。” “那要怎么辛苦?” “尽快熟悉表弟的人际关系网,还有背熟公司的运营计划及重要数据。” 闻言,我嘴角直抽,“表哥,表弟想晨练。” “表弟,晨练不急,我们住的地方里有全套的运动器材,你可以选择边背资料边晨练。”说着,林硕又弯下腰去,放了一个鞋盒子在我脚边,“这双鞋欧码七号,应该是合适的。” 我猛地缩回脚。 妈呀!连我穿多大码的鞋都知道,神了! “别的资料我是没问题,但是你说的什么公司运营计划和重要数据……我还是不方便的吧?” 我尴尬地笑笑。天知道我不是谦虚,只是能够少一点任务就少一点。 林硕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下一喜,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明显,试探性地问道:“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林硕挑了挑眉,坐起身子来,仿佛是认真思虑之后的决定,“你说的是有道理。既然你不喜欢背数据,那就跟着我去公司,慢慢学着就方便了。” “……”我心中郁卒不已,搞什么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我的意思是,你们公司的机密就不要让我这个外人知道了吧?”暗示不接招,那我直接开口行了吧? 林硕敛起眼角的精光,挂起一抹玩味儿的笑,“表弟啊,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怎么会是外人呢?” 我傻了,这人不会是入戏太深,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林硕拉开凳子,在我面前蹲下,好笑地叹了口气。从鞋盒子里拿起一只灰色的运动鞋,又从椅子下拉出我别扭的脚,强硬而不失温柔地塞进鞋子里。 “公司迟早都是你的,我不过是渡人为乐。”他为我穿好了鞋,坐回了位子上,心中感叹,又是只单纯的小白兔啊,跟他的小表弟一毛一样! “这公司一直都是你在经营吧?”我瞥了他一眼。欧林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他眼中的情绪太容易看清。而眼前这位,明明是在笑着,你却不知道他脑子里在勾画着如何漂亮地将你一击狙杀。 林硕点点头,“小溪那孩子很聪明,但是不会处理商场上复杂的人际关系,公司这担子可不就落在我这把老骨头上了?” “那公司给我了你不生气?”欧林溪说林硕不在意这些,正主不是还没表态呢嘛! “怎么会!”林硕面上又堆起那机器量产的笑,“肩上少了一条担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哦。”听他这么说,我算是彻底放松下来,立马站起身来,豪气地一挥手,“好吧,要背什么资料都放马过来吧!” 看着我伟岸的造型,林硕又是叹了一口气,仿佛是看到什么令人失望的东西,捂了捂脸,“表弟,你是总裁,不是更年期欧巴桑,注意气质啊,气质!” 我僵在原地,雷得外焦里嫩。 这是被嫌弃了? 看着吧,我变霸道总裁吓死你! 第101章 chapter 100 他有自闭症 林硕和铃子、枫泾告别之后,就领着我上了车。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连司机都没得。车并不算高档,但是质量特别棒,是美国总统专用座驾,空间大,还防弹防爆。 在一同回家的路上,林硕也没有闲着,给了我一个平板,还在我耳边碎碎念,叽叽喳喳地像一群更年期的老麻雀。 我当他是不存在,专注手上的平板。 这里面的尽是些不相干的任务介绍,着重介绍的就是欧式地产的那一群人。小到他们家的扫地阿姨,大到商界抖三抖的生意泰斗,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差把人家祖坟挖干净了! 像什么欧式地产的董事长欧明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作风专制独裁;欧家大公子欧子诺,胆小懦弱,经常是同学欺负的对象,连自己的姐姐都忍不住下手;至于这个没人性的姐姐就是叫欧子欣的丫头片子,经常出没酒吧夜店等场所,挥金如土,没未来…… 无聊地撇撇嘴,我关掉了平板闭目养神。 可才刚刚合上眼帘,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差点没把我扔出去! “喂,你有驾照吗?”我揉了揉太阳穴,小心跳扑通扑通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绝对! “再多看几遍,直到记住为止!”林硕直接忽视我的话,拿过被我扔在一边的平板,硬塞进我的手里,最后留给我一抹微妙的笑容,车也重新开动起来。 “就这点东西,我早就记住了!” 同志,你背过整套本草纲目吗?你背过整本纳兰词吗?你背过共产主义宣言? 没有?那就呵呵了,在下不才,都背得滚瓜烂熟! 林硕没有说话,后视镜里那轻轻一瞥,分明就是反映他不相信我的事实。 “……”算了,我龙惊羽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长舒一口气,我看都不看,直接把手中的平板扔到后座,“欧明山,四十七岁,欧式地产董事长,专制独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欧老的第二子,因为长子遭逢车祸意外身亡,欧式地产便落到了他头上。” “欧子诺,十八岁,是欧明山的儿子,胆小懦弱。因为老爸树敌颇多,在学校经常受欺负,连自己的姐姐也经常掺和其中,但是又不敢说出来,以至于欧明山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处境。” “还有欧子欣……”“好了,不用再说了!” 林硕微微讶然,看来自己那苦命的小表弟真的是会找帮手啊,天才在现在这个世道都如此不值钱吗? “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我促狭一笑,臭屁地用鼻子看人。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为自己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高兴万分。 要知道,能让林硕这样的人精吃瘪是不容易滴! 接下来,林硕就老实多了,一个字都不吭声的,安安分分地开车,而我就舒舒服服地睡觉。 林硕叫醒我的时候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了。 “林总经理,现在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都流行低调吗?”我环视一周,这车库里大多的车都在八十万上下,是比较高档的小区。 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是包一座山头住下才正常吧? “我们这样的有钱人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很多选择,住哪里就是看选择了。”林硕为我打开车门,笑得像我高中的秃头思政课老师。 无趣!我暗暗撇嘴。你是有钱人,你了不起,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坐电梯上了七楼,这是一层一户的单元楼,没有什么邻居可言。 一打开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暖暖的烟火气,很有家的味道。公寓的装潢不华丽,但胜在温馨。 与门相对的那堵墙上绘满了姿态各异的向日葵,主色调也是暖橘色的,简单大方的意大利装修风格让人一眼就能喜欢上。客厅的沙发只有两个草绿的布袋,茎秆造型的落地灯甚是别致……整体来看,这屋子有植物园的神韵最适合滋养小朋友的梦想。 两间卧房紧紧挨在一起,还有一间宽阔的玻璃屋子,里面各种运动器材应有尽有,看来林硕说晨练的事没有骗我啊…… “哇!表哥,你真是抠门得嘞,让我住在这么小的地方!”我一边换上林硕给我准备的拖鞋,一边啧啧感叹。 这间公寓真的就还没我住的杂货铺大,虽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一番。 “小溪有自闭症,不能见陌生人,所以我们才会住在这里。”林硕答得随意,脱下外套挂上木雕的衣帽架。 自闭症?我不禁愕然。 原来欧林溪冷冰冰不乐意说话是因为自闭症啊…… “衣服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就在房间的衣柜里,都是按照你的尺寸。”林硕对自闭症的事情没有多说,像是不在意。 “你跟我来!”他看了我一眼,“这边是书房,这几天你就先把里面的资料熟悉熟悉。” 我依言走进,越过他,我随意一一瞥,下巴都惊掉了…… omg!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啊! 桌上高高的两大摞文件夹倒下来可以把我埋了好吗? “你,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过目不忘,但是那这些看完,不瞎掉也会近视掉啊! “哦,对了,电脑里还有两个t的程序也要尽快熟悉,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完成!”林硕回过头来,鼓励地拍拍我的肩膀,那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精光。 我顿时眼前一黑,被他拍过的地方起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奸商!你这样的奸商千年都难遇到一个!”我在心里默默地竖起中指,笑得咬牙切齿。 “谢谢表弟的衷心夸赞!”林硕欣然接受我对他的走心夸奖,“表哥相信表弟会完成得又快又好哦!”说完,还比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姿势,微笑地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生无可恋地捂住眼睛,又挪开一道缝儿,视线一触到那两大摞资料和那两个t的程序,眼前又是一黑…… 林硕,待我全部背完,必是你死成渣渣之日! 第102章 chapter 101 肾好胃口好 书房的落地窗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外头的亮光一丝都挤不进来。两面墙壁都摆满了书,厚的薄的,页脚都已经被磨平了看得出来,被人时常翻阅。 青天白日的,头顶的led天花板锃亮,媲美小太阳。 我刚刚看完一摞文件,腰酸脖子痛,无奈地伸了一个懒腰,关节噼里啪啦响,就跟咒怨那女鬼出场的背景音乐似的。 这时,门把手''咯噔''一声,林硕推门进来,盯着我高举着的手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吃完饭再继续吧!” 我眨眨眼,一口气吸了一半提不上来,尴尬地梗在喉间。 哈?我看到什么了? 林硕靠着门框环胸站着,身上那件印有粉色小阿狸的围裙莫名激萌,背后的开放式厨房收拾得整整齐齐,隐约能看见后边儿热气腾腾的菜盘子。 这样看来,他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贤淑模样……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情地嘲笑道:“谁娶了你,真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林硕笑着抬眸,“那你娶我好了,一辈子顶八辈子啊表弟!” 说完,他转过身走回厨房,又拿筷子又拿碗,倒了果汁还盛汤。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这是商界精英?分明就是贤妻良母养成计划! “还不来吃饭?”林硕夹起一颗虾球昂呜咬进嘴里,意醉神迷地望过来。 噢!美食和美色的诱惑…… 我撇撇嘴,抬脚上前,拉开椅子就在他面前坐下。 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有葱爆羊肉,番茄炒鸡蛋,翡翠虾球,水煮鱼片和杜仲猪尾汤,每一道都很合我的胃口。 我也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香嫩软滑的口感简直不要太棒噢!仅存一点点羊肉的膻味,再加上小葱特有的味道,哇!感觉自己要上天了…… 我真没想到林硕的厨艺这么好,一点都不输给那些五星级饭店! “你的手艺真好!”我舀了一勺汤尝尝,不禁眯起眼睛,享受得砸砸嘴,爽! “觉得好吃就多吃点,也不枉我这大热天的辛苦一场。”林硕为我盛了一碗饭。 顺从地接过那碗饭,我草草扒了一口,抬眼随意问道:“你很闲吗,还有空天天做饭喏?” 林硕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看都没看我,“小溪吃外卖就拉肚子,后来我就索性自己做饭。” 我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每句话都在踩雷?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此刻的尴尬,于是一口气喝完碗里剩下的汤。 “这汤真好喝,怎么做的啊?” 闻言,林硕一挑眉,看向我的眼神里盈满了古怪的笑意,“你喜欢?” “对,对啊!”我眼角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再看我,而是拿过我的碗,又为我盛了一碗汤,“喜欢都多喝点,这汤补肾是极好的!” 噗! 我刚刚凑到嘴边的碗是送也不是放也不是了。 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忍住不吐出来,“肾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林硕闻言莞尔一笑,道:“好表弟,表哥盛的汤一滴都不要剩下,要喝完哦!” “……知道了,表哥!”我脸一黑,僵着脸笑着回答了。 解决完桌上的一桌子菜,我赶紧回到书房,继续奋战,等到所有资料都看完,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别人了,林硕早就出门去了。 看看墙上的挂钟,也不过才八点半而已,他也真是兢兢业业,日理万机啊! 餐桌上有准备好的早餐,煎蛋牛奶三明治,还有一份土豆泥,幼儿园小盆友的加油打气餐,是一点荤腥儿都不带啊! 抠门! 等等!好像还有什么放在桌角了。 是一张小卡片,一张无限额度的黑钻卡,还有一串钥匙。 我叼起一小块切好的三明治,打开卡片看到:继续看完那些资料。如果桌上的早餐不够吃,自行出门购买。 啧啧,自行出门购买,购买……还是拿着黑卡!哪家早点摊子能刷?傻帽! 撇撇嘴,顺手将那张卡片准确扔进垃圾桶,打开电视,我开始安心享受我的早餐的! 准备这么多,我会觉得不够吗?当我是猪?呵呵! “欢迎大家准时收看《商海奇经》!芮雯接下来要带请各位观众了解欧林科技近日来的不凡动态!” 哟!又是欧林科技啊,我不禁耳尖一抖,调高了音量。 电视屏幕上,林硕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微笑的大脸阴魂不散。 “欧林科技刚刚完成了对大陆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亿趣的股份收购,以超三成的股份持有成为亿趣除易琼家族股之外最大的股份持有者!不得不称之为震惊两岸商界的大动作……” “有传言称,这次的收购案是欧林科技总裁林溪独裁专断,致使公司资金链断裂!” “欧林科技的众位股东因不满林总裁给公司造成的影响与损失,不断给总经理林硕施压,迫使林总裁出面表态,欲使事情得到解决!” “可是据欧林科技内部人员爆料,自公司成立之日起,这位传奇的总裁就未曾出现在公司的各个场合,一切大小事宜全都交由林总经理全权处理,那么这一次,林总裁是否会露面给全体员工一个圆满的交代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听着主持人激动又夸张的港台腔,看着电视里转播回来的欧林科技公司大楼的壮观场面,我连连摇头。 现在欧林科技的大楼下面纠集着数不清的记者大部队,像是九八年创世纪的大洪水带来的难民,一波接着一波,把欧林科技围得是水泄不通。 画面一转,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记者们举着各自的话筒恨不得通通塞进林硕嘴巴里,狰狞的凶相比咒怨都来的震撼。 我关掉了电视。为林硕现在的处境默默地揩一把同情的泪水。 第103章 chapter 102 记者发布会 临近中午,林硕还是按时回来了,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是刚刚从超市没回来的菜,准备我们的午餐。 他笑得满面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麻将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 当然,如果我没看到今早的新闻,就会陪他演完这场不痛不痒的戏。 “需不需要我帮忙啊?”我走到厨房,和林硕一起给芹菜摘去被虫咬坏的叶子,再掐成一段一段,放进菜篮子。 林硕卷起洁白的衬衫长袖,一边给土豆削皮,一遍回答我:“你不是在帮我的忙吗?” “少打马虎眼,我说的是公司的事情。”我白了他一眼。 林硕闻言,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意,“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能帮,比如去公司晃一圈,让那些老不死都知道他们的总裁还没死,这样的话,你不就轻松了?” 拿了别人的家业,我也不能啥都不干不是? “那些资料都看完了?记住了?”林硕没有直接拒绝。 “记得不能再牢了!”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他这婆婆妈妈的性格,直接握着芹菜帮子抵上他的胸口,“这么说吧,你接受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这么说,我没选择了?” “是这么个意思!” 林硕放下手里的土豆子,正经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得出一个结论:“可是你,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有总裁的味道。” “我拜托你!欧林溪本来就没人知道,你跟他妈似的把他照顾的严实!我就算是当着股东大会挖鼻屎,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总裁的癖好!” 所以,你与其在这里怀疑我有没有总裁的味道,还不如求我不要把欧林溪黑得太狠。 闻言,林硕皱了皱眉头。虽然是没说话,可是那明显就是不相信我的眼神盯着我就没放弃过。 我服了,垮下肩膀,手里剩下的那半截芹菜帮子随便一扔,撂下一句话:“等着!”就摔门回到房间。 看着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林硕眼眸微眯,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又低下头,拣回被扔在电饭煲后面的芹菜帮子,继续忙活。 而回到房间的我也不是在搞什么奇怪的跳大神。 我只是双手撑在梳妆台上,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话说这梳妆台是林硕特地为我准备的,他知道我是女生,虽然没有见过我的本来样子,也想照顾到我们女生爱美的情绪,真是细心的林妈! 至于我为什么躲回房间,我是准备来催眠自己,从内心改造,把自己变成十足十的霸道总裁! 这么邪性的催眠大法可不是我悟出来的,都是铃子教的好。我的催眠术就是铃子一手教出来的,这次催眠自己的经历还是头一回,也不知道最后会成啥样…… 我游移不定地凑近梳妆镜,没空细细观察这张借来的脸。 “龙惊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欧林溪,你就是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 此刻,镜子里倒映着的是一双虚了焦点的眸子,却偏偏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瞳孔深处那不易察觉的诡森幽冷,一点冰蓝隐约闪烁。 我什么都看不到,可那抹冰蓝无限放大,充斥大脑。 铃子说,催眠自己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灵魂的颜色。 蓝色是灵魂代表什么?铃子没有说过。 窗外有风飘进来,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也乱了我平静的眼波。 “欧林溪,谁都不能欺负你!”我眼神闪了闪,不可一世地勾唇。 门外传来油锅里的刺啦声,葱姜蒜的香气不可避免地飘了进来。 我面上挂起轻佻的笑,推门出去,举手投足间是一丝女儿家的步态都不见,修长的腿大踏步朝着厨房而去。 一把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下后翘着二郎腿,眼中似有若无的冷意微薄,盯着厨房里那忙碌的人影若有所思。 炒锅和砂锅同时掌握还不慌不忙,蒸腾的雾气给他那两块镜片抹上一层朦胧的白,看不清背后的眼神。 “可以开饭了!”林硕放下砂锅盖子,关掉了火,举着锅铲转过身来。 我点点头,起身进到厨房帮忙端菜端汤等到一切都忙活完,我们一起坐下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明天就召开记者发布会吧,宣布我将会不日回到公司上班!”我夹起一块翠绿的芹菜,语气随意得就像是在讨论明日的天气。 嗯,自己摘的菜就是好吃! 林硕给我盛了一碗汤,是海带炖排骨,一般一般。 “我现下还能应付着,不需要你帮忙。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熟悉公司的运作。” 他又给我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那调调就像是在敷衍闹脾气的小盆友。 “墨迹!记者招待会明天就特么给我开!”我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狂躁且兼着戾气,让人心悸。 “要服从命令啊,林总经理!”我重新捡起桌上的筷子,眼中又是一片宁静祥和。 林硕这位同志是好同志,就是太特么墨迹了,就跟个更年期的唐僧似的! “你为什么想召开记者招待会?”林硕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舍得抬起头来看我。 “复仇嘛!闷着头干是没得成就感的,让你的敌人见到你就害怕,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这才是可怕的!” 我搔了搔脑袋,手里的筷子指点江山,说正经事专用脸。 林硕镜片后精光一闪。 “表弟,那些八点档肥皂剧少看些,不健康……” 还不等他说完,我不耐烦地拿筷子敲了敲碗沿,“表哥,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本来嘛,欧林溪,欧氏地产,欧明山……欧林溪肯定就是欧家争遗产争家业的牺牲者。所以说,那些肥皂剧也不是一无是处。 好一会儿,林硕都没再开口说话,我也懒得问。直到我饭都吃饱了,准备回房间补个觉,这时他开口了。 “欧氏地产本就是小溪的东西,如果能够完成这项收购案,欧林科技和欧氏地产就一并交与你手。” 都给我?这是加码了?我不禁心里一抖。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啊,好处都便宜了我这个外人,作孽啊! “好啊,那我们以后就并肩作战啦,表哥!”我伸出手,笑得真诚,绝对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在等他的正式承认。 林硕定定地看着我,认真对视,好半晌,他才握上我的手,回以同样真诚的笑,不是伪装。 “并肩作战,表弟!” 第104章 chapter 103 总裁的魅力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衣柜里挑出一套休闲套装,穿戴好走出卧室,林硕早已等在门口,刻板的白衬衫黑西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不见,绝对的精英。 他提着公文包迎上来,见我这身不走心的装扮,不仅皱眉。 “你穿成这样是什么想法?” 这次,他没有直接猜测,看来是对我信了几分。 “霸道总裁酷炫拽咯!”我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怎么,今天没饭吃?” “为了准备这次记者招待会的资料,忙忘了。”林硕抢到我面前,替我从鞋架上挑了一双棕色的皮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车上吃吧!” 我准备去拿那双黑色尖头皮鞋的手僵在半空,眨眨眼,还是接过了面前这双。 “你又有几个t的资料让我背啊?”我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一边换鞋子,一边笑着调侃。 林硕背靠着门板,笑着摇摇头,“没那么夸张,也就是几个记者将会问到的问题提前准备,相信以你的能力,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 “呵呵!谢谢表哥如此信任,表弟不慎惶恐啊!”我穿好鞋子站起身来,望着他那淡定的表情,顿生疑惑。 “怎么,这场记者招待会是你花钱买的?记者都是你的人?” 这很有可能啊,以他护犊子的程度来看,只怕会在尚城各大黄金地段的露天led板循环播放! 作孽啊! 他只是笑着,并不答话。 得,不用回答了,他这是默认。 “那我还用背?我的时间又不是捡来的!”我真是无语,有钱了不起?有钱了不起! “行了,准备好就走吧,司机在楼下等着。”林硕打开门,瞬间铠甲披身,金刚不坏。 我耸耸肩,跟了上去。 这次,有了司机,还换了车。定制版的劳斯莱斯魅影,里面很宽敞,内壁扣下来的小桌上摆着三明治、牛奶和培根,还有一捧新鲜带着露水的橙花。 驾驶座的那位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带着白手套,恭敬地为我们打开车门。 车缓缓开动,在车流如水流的城市街道上稳稳前行。 我饿了,拿起刀叉就不客气。 这时,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平板电脑。 我一怔,吞咽下嘴里的培根,沉着脸抬头看他,“还吃不吃饭了?” “从这里到公司会议室,需要十八分钟又三十四秒,时间有限,不能耽误。” “你可真是资本家啊!”我咬牙切齿。 “过奖。”林硕笑得欠揍。 没好气地接过平板,我一张ppt接着一张ppt泄愤似的划拉着,越看头越大,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张,忍不住甩了出去,平板擦着林硕的皮鞋滑进了座椅下面。 “因为车祸伤了脑子在医院疗养一年?再次醒来性格大变异于常人?”直接说我是二傻子多好! “这些不用在采访中说明,只是对你以后发生不确定意外的官方说辞。”林硕优雅地吃着盘子里的培根,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以为,我出手的意外是你这几句话能够搪塞过去的?”我单手托着下巴,笑得漫不经心。 都把我气笑了,这哥们儿了不起! 林硕是什么人?那是在商场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汉子,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小表弟身上的危险气息,挺直了背脊。 “我是没把握,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就像马上就要开始的发布会……” “诶!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我烦躁地摆摆手,狠狠地咬下一口三明治。 不就是危机公关吗,我为了自家的杂货铺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跟论坛上的那群键盘侠切磋技艺好几年,一般的人渣都不配我亲自生气! 林硕掐准了时间,我们果然在十八分钟后到达了欧林科技的大楼底下。 顿时,扛着机器,举着话筒的记者们一窝蜂涌来,把我们的车团团围住,闪光灯还不停咔嚓咔嚓,前排记者还疯狂地将脸贴在玻璃上,努力想得到''狗仔避雷针''的第一手资料。 “准备好了吗?”林硕放松地靠着车壁,对车外的激烈战况丝毫不放在眼里。 我冷笑一声,掏出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小道具——墨镜,慢条斯理地戴上,“这种博眼球的事情不用准备。” 是天生的。 真是年少轻狂!林硕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无形的光芒耀眼极了,他是天生的发光体。 司机为我们打开门,从车门到公司大门这不过百米的距离,两边已经站好了两条黑西服、挂耳机的保镖,他们后边儿的记者猛烈地冲撞着,然而没有卵用,杯隔离出来的道路依旧没能沦陷一厘一毫。 林硕先钻出车厢,温和地笑着,朝周围的记者礼貌点头,尔后守在一旁,似是在等着车内的大人物。 记者们的胃口被吊地够够的,拼了命地往车厢里面瞧,然而啥都没瞧见。 就在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缩不回来的时候,一只意大利手工皮鞋踏出车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会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 紧接着,是一双修长的腿,今年欧美春季时装秀的新款剪裁得体。那少年帅气十足地摘下墨镜,露出那双黑洞般的明眸,不经意的一瞥,都能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些记者们呆滞的表情让我很受用,我勾了勾唇,献上一个风流的飞吻,又是一片意料之中的抽气声,但是又很快沸腾起来。 “林总裁,您这次召开发布会是真的准备长期接管欧林科技吗?” “林总裁,有传言说您一直避开公众视野是因为早已隐婚生子,不便公开对吗?” “林总裁,关于这次对亿趣的股份收购案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总裁……” 欧林溪这副皮囊真不是盖的,男女通杀! 林硕对眼前这少年造成的骚乱头疼不已。不怯场是好事,可是乱加戏不容易收场啊!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面上的笑依然没有垮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无线话筒,“各位媒体朋友,我们林总裁已经在会议室准备好了发布会事宜,届时会为大家一一解惑!” 说完,便自然地蹭到我身边,低声说道:“跟我来!” 我环视一周,礼貌点过头算是打招呼之后,默默跟上,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大堂里早有闻风而来目睹总裁真容和众职员们。 就冲这颜值,这群人早已被这位活在传说中的总裁俘虏,甘愿为欧林科技付出一生! 第105章 chapter 104 让你失望了 上午九点,欧林科技三楼会议室。 回形的阶梯形会议室此时满满当当做了一百来人,视野极好,各大卫视、网站、公众号的记者们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将台上的那位墨镜少年问出心脏病。 可这会议室里,除了我,林硕,记者之外,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股东,好奇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 我低着头,手中的签字笔转得飞快,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就在我回忆着平板里内容而忘乎所以之时,头顶的灯光瞬间大亮,早已等在阶下的美女主持人大方地站上台来,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作为开场。 “各位媒体朋友,发布会正式开始,请要提问的记者按照手中的号码牌依次提问,每次提问仅限一个问题。另,总裁答疑期间,其他记者朋友不得干扰,否则保安会负责清场,谢谢各位的合作!” 说完,礼貌地向台下鞠一躬,蹬着高跟鞋下去了。 我把签字笔换了一只手继续转着,心想着这发布会上会不会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发生…… “林总裁您好,我是尚城卫视的记者李燃,想请问您这次对亿趣的股份收购案有什么想法呢?能详细说说吗。” 举着一号牌的短发女记者蹭地站起来,在等到当事人不经意一瞥的时候魂都要飞走了。 真是太帅了! 我用余光瞥了眼身旁坐如青松的林硕,自信地笑笑。 看吧,串通好的问题之一,标答还有三秒钟到达战场! “欧林科技从建立到发展至今,一直都是同行业看好的先锋旗手,这次对亿趣的收购案想必也不会让社会各界失望。”听,多么狂妄,我喜欢! “可是有传言称……”那位叫李燃记者还想接着提问,可是却被原则性强的美女主持打断叫停。 “尚城卫视提问完毕,请下一位记者提问!” 没办法,李燃只得悻悻坐下,由下一位举着牌子的记者接棒继续。 “林总裁您好,我是龙港新闻的记者梁斌,请问您在公众视野隐匿多年,连贵公司的职员都不曾亲眼所见,今日突然召开发布会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次是一个微胖的眼镜男。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八卦,服了! 我微微皱眉,努力装出思考的样子,可这场景落在众位记者的镜头里就不那么单纯了。 女性同胞们纷纷将谴责的目光投向那个提问的眼镜男。这么触及隐私的问题怎么能问呢?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也没有什么背后的原因,就是大病初愈,回来上班。”我无所谓地笑笑。 顿时,一阵心疼的唏嘘声蔓延开来,定下第二天新闻版头条—— “惊!少年总裁结束多年隐匿,竟是得了这病” “总裁病愈归来,欧林科技喜迎曙光” “病弱少年身残志坚,肩扛着公司不放弃” “……” “林总裁您好,我是朝科新闻网的记者刘彪,请问您是否如外界传言早已结婚生子?”这是一位人高马大的魁梧型男记者,他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原子弹,炸懵了我。 啥玩意儿?这问题剧本上压根儿就没有啊?林硕上哪儿找的群众演员? 我倏地握住手指上飞旋的签字笔,犹豫着要怎么回答会比较有艺术的美感,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温和的男声。 “不好意思,此次发布会,林总裁只会回答与公司有关的问题,这涉及到林总裁的隐私,无可奉告。” 林硕像鸡妈妈保护小鸡不受老鹰欺负一样,盯着那位不按剧本演出的记者,试图用眼神使他羞愧。 可是楼既然已经盖偏了,就会有人将错误进行下去。 一位坐在角落里,打扮干练的女记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我微微点头。 “林总裁您好,我是奇涯论坛的记者宋莉莉,请问贵公司因一期的股份收购案而引起的资金链断裂是否确有其事?而您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这一看就是老将出马,问题都犀利多了,连提问的方式都是这么有智慧。明明是只允许提问一次,她却将两个问题合在一起,高,实在是高! 闻言,林硕足尖一踮,又准备起身提问挡灾。 我眼疾手快地压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行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己体会。 所以说关心则乱嘛!人家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现在替我挡了这一问,接下啦还有好几十个,怎么挡?这次人家可不会因为''隐私''两个字就放过我哦! “真的很高兴奇涯论坛能如此关心我们欧林科技。”真特么八卦! 我咧开嘴角,“我承认因为此次的亿趣股份收购案致使公司的资金出现了问题,但是资金链断裂纯属无稽之谈。” 我眸子一转,忍不住又给自己加戏,“欧林科技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不仅仅是公司内部实力,还有外部环境下各种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互相影响,那些希望看到我们欧林科技资金链断裂的各位,抱歉,林溪让你失望了。” 脑袋微微低下去之后,一抹讥讽的笑爬上脸颊。 不得不说,林硕还真是准备周全,在给我的那两大摞资料里,就包含了这段时间的财务报表。 负债是有的,但是也没到财政赤字的地步。只要有新资金注入,欧林科技就还是原来的欧林科技。 “至于解决方法,我相信我们公司的人都不是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大家拭目以待。” 我得意地朝林硕眨眨眼,这新闻发布会很难?不要太简单哦! 或许是我高兴得太早了,与我相邻两个座的八字胡拿起了话筒。 “总裁这番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我们这些股东安心不少。”那八字胡声音低沉,自顾自点头,表示深切肯动。 不过,接下来转折才是看点,我熟知套路。 “还请总裁把解决办法说得明白些,也好让下边办事的有确定的方向,做起事来也有效率。” 这八字胡叫杨璟文,股东之一,出了名的老貔貅,不然也不会由一个炒股散户一步步爬进欧林科技董事会。 这算是内讧吗? “没想到杨董事如此急切,我还真是有一个完美的办法。”我是笑着的,声音如微风,虽不像林硕那般温柔,但也动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璟文竟在这少年眼里看到了利刃般的狠意。 第106章 chapter 105 不太了解我 “总裁说的是什么办法?”杨璟文硬着头皮与那少年对视,冷汗从后脑勺流下。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这对产品开发的能力放在生意场上可完全行不通,何况这个公司,明里暗里都是林硕在管理,林硕都没有办法,他又能如何?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他极力掩藏的心虚嫌弃地摇了摇头。 “资金注入新活力,杨董觉着这个办法好不好?”话说得很狂,但也漂亮。 “资金?”有这事?林硕也没提过啊?是特意交代这个毛头小子在发布会上宣布的吗? “总裁病了这么久,可能不太了解公司的情况。这次的亿趣股份收购案牵涉的资金方都有自己的战略布局,额外的资金输送暂且无法兑现,短期内无法实现总裁口中的融资。” 杨璟文心中冷笑,自己刚刚怎么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吓到?姜还是老的辣,他会手下留情的。 指尖的签字笔又开始转了起来,我眸中隐隐酝酿着黎明前夕的暴风雨。 “杨董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此次的融资就在公司内部举行,以股份交易的形式,杨董如果觉得手上的股份烫手,那就给我吧,我很乐意接手!” 杨璟文这个人是典型的墙头草,只认钱不认人。早在媒体爆出欧林科技有资金问题的时候,就暗中找过几个对手公司谈过抛售股份的事宜,但都因为对方恶意压价,在等欧林科技的股份再降低些才决定出手,杨璟文这个老貔貅又怎么会乐意,这才不了了之。 如果不是我看出了他的心事,还真以为他是为公司着想呢! 林硕在一旁看着,敏感地觉察到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可他相信自己这个便宜小表弟会很好地解决。 “总裁这就扯远了,让在座的媒体朋友看了笑话!” 杨璟文脸上又换上了长辈般慈祥的笑,敛下了眼中的不安。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着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少年总裁什么都知道,那双年轻的眸能一眼看穿你心底潜藏最深的秘密。 他有种错觉,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少年会比笑里藏刀的林硕更难对付。 见好就收,我也没有紧抓着杨璟文的小尾巴不放,毕竟大扫除这种事情不应该由我这个总裁来做,等发布会结束,告诉林硕,他会有更完美的解决办法。 我冲着那位在台下微笑许久依然耐心等待的美女主持人眨了眨眼,示意发布会可以继续了。 美女主持人接收到来自总裁的电眼攻势,顿时眼冒红心,提着裙边,挺胸抬头走上台去。 接下来的发布会进行的很顺利,问到额问题都在准备大纲内,我背得轻松,林硕也看得安心。 两个小时下来,一场纯靠演技的发布会落下帷幕。林硕到这我回到了总裁专属办公室。 “我滴个乖乖!总裁办公室就是这么个不透风的铁皮箱子啊!”我坐在办公桌上,连连啧声调侃。 这间总裁办公室大气,宽敞,明亮,几乎占去了十一楼的整个空间。里面有电脑、投影、家庭影院等完备的电子仪器,跑步机、冰箱、咖啡机和微波炉也有,桌上摆着几盆可爱的多肉…… 一切都很美好,是理想中的总裁办公室,如果忽略掉四周关得严实的不锈钢百叶窗的话。 很奇怪,林硕家里的书房也是这个鬼样子,里面的人看不出去,外面的人看不出去。 “十一楼是单独一部电梯直达,员工电梯不会有这个楼层。小溪以前就在这里办公。”林硕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解释。 “哇!那很厉害!”我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了,这次的发布会统筹不怎么样嘛,你买的那些记者都瞎搞,一点也不听话!” “我没有买记者。”林硕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咖啡一瓶酸奶,将那酸奶递到我手上。 “在媒体身上砸钱无异于病后买保险,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看着手里的酸奶,皱了皱眉,我怕又走到冰箱前,重新拿了一瓶草莓奶昔,“那这些记者的问题你都是猜到的?还这么准?”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不过是前天晚上看完了最近的新闻,简单的排列组合之后得到了这些问题并不奇怪。” 看完了最近的新闻?那他昨天晚上没睡觉吧?病的不轻! 林硕扶了扶眼镜,脸上的狐笑一点都不避着点,“倒是你,和杨璟文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是杨璟文那个老东西不讲规矩,背着我们在外面找下家,要把他手里的股份都卖出去,其中就有欧式地产的袁经理。”我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没有看到可疑的乌云。 “话说,公司的资金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这个时候有新的资金注入,也就不会有这些新闻爆出来了,你怎么也不管管!” 从欧林溪留下的只字片语来看,林硕应该是很有钱的才对,所以他袖手旁观是什么说法? “我只替小溪打工。”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公司不是他关心的。 “行行行!你牛逼,那现在怎么说,要走?”欧林溪已经死了,我这个冒牌货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还有四个月,我才会离开。” 也就是说,他会一直在这里,直到我和欧林溪约定的事情全部完成。 “那就是还能并肩作战?” “能的,表弟!”林硕笑着拍拍我的脑袋。 “那好,我要以个人名义收购杨璟文的股份,你有没有意见?”我握着手里的玻璃瓶子,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股份认购书我会让法务部尽早草拟出来。”林硕点点头,是不在乎的样子。 “你不问问我哪里来的资金?”我眨眨眼,看着他白皙的侧脸,好奇极了。 “你不是要以个人名义收购吗?”他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 “那你不问问我哪来的钱?”好吧,是我在刻意寻求存在感。 “你本事这么大,又怎么会缺钱?”林硕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美式冰咖啡,性感的喉结上下起伏,“不过我要提醒你,杨璟文手中的股份要全部收购所需的资金不菲,你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我代表星际警察谢谢你!借钱这种没下限无节操的事情我从小就不会,钱不够就能收多少收多少呗,反正我依旧是欧林科技最大的股东! 第107章 chapter 106 第一次喝酒 今天林硕带着我来公司只是象征性地晃一圈,正式的工作放在明天,索性得到的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林硕早早地下班,我们一同走出公司大门。 那些在背后用文件、饭盒挡住脸的职员们瞪着眼睛偷偷注视着那两抹迷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无限幻想。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现在是林硕自己开车,系上安全带的功夫侧过头来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这种问题堪称是世纪难题,不是我要考虑的。我只负责吃。 “算了,一起去超市看看吧。”满打方向盘,林硕看出了我心里的不情愿,干脆直接带我上战场。 没有堵车,也没有意外,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之后来到了市中心的生鲜超市。 这家超市号称是每天新鲜供货,海鲜是澳大利亚空运,猪马牛羊来自直属农场,鸡蛋乳制品也是当天产当天销,蔬菜瓜果更是水陆空三管齐下,所以价格也是贵的离谱,光是瞧着这门口停着的名牌车就鲜少有人敢进去。 跟铃子一个德性,又是一个讲求生活品质的讲究人。 “喂,要是不知道吃什么的话点外卖就好啦,干嘛还麻烦来一趟!” 下了车,我抬起头,眯起眼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这么强的灯光,会加速蔬菜的变质,又会让蔬菜卖相更好看,真是矛盾。 林硕从工作人员手里推过一辆推车,四处看,从冰柜里拿起一盒海鲜菇来,转头问我,“今晚吃火锅怎么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无奈地捂住眼睛,这个男人还能再有出息些吗? “火锅汤底你能吃辣吗?”他左手举着牛油麻辣汤底,右手举着番茄汤底。 “你说你堂堂一个上市公司总经理,提着菜篮子上超市买菜算怎么回事?”我抱胸看他,难得想和他好好谈谈。 “这里的虾滑也很不错,你喜欢吃吗?”他把海鲜菇放到推车里,又拿起一盒灰白的虾滑在我眼前晃。 “你……算了,我来两份虾滑,锅底要重辣!”我伸出手,从冰柜里捞出两盒虾滑扔进推车里,又把里面的番茄锅底扔回柜台,重新丢了两包牛油麻辣进去。 服气了,不过我还真的好久没有吃过火锅了,因为铃子说女孩子少吃辣,不然会长痘痘。 然后,我们再超市里逛了半个小时,足足三大袋子的食物够我们吃三天的了。 “刺啦!” 林硕系着印有粉红阿狸的围裙,将手里的火锅底料放到煸好料的油锅里,顿时香气扑鼻,我狠狠吸了一口气。 “口水滴到碗里了。”林硕拿着锅铲不停地翻炒,笑看着身旁像贪吃小松鼠的少年。 我一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放心,你的手艺还没好到让我流口水的地步!” 将水池里的蔬菜一点点洗干净,装盘,我看着餐桌上自己的杰作,自豪一笑,真相开瓶酒庆祝! “能喝酒吗?酒柜里有一瓶cabe sauvignon,醒着吧,一会儿就能喝了。” 我抬头看过去,愣了愣,又咧嘴一笑,开酒去咯! 很快,火锅底料很快就煮好了,再倒进准备好的电煮锅,一切大功告成! 我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咂咂嘴,酸涩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废纸。 “这什么酒啊?”真难喝!没想到我第一次喝红酒就碰到了假货,难喝! “红酒的味道就是这样,芳香在回味之中。”林硕摇着高脚杯中的液体,殷红的颜色在灯光下闪亮,妖冶极了。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又喝了一口,虽然比刚才感觉好了不少,但是有些酸涩,终于他说的芳香是有一点,从舌根回溯,但还是不好喝。 “你肯定是被人骗了,买这种假货!”撇撇嘴,我还是不甘心地吐槽。 “这是我和小溪在法国度假的时候酿的酒,让你的舌头受苦了。”他淡淡说了一句。 阿欧!林硕好像是不高兴了。 “嘿嘿!那什么……我开玩笑的,我们中国人不是讲究欲扬先抑嘛,是好喝的!好喝的!” 说着,还怕他不相信似的,我端起酒杯就将剩下的红酒仰头饮下。这次的滋味还算不错。 “嗯,酒喝多了容易醉,虾滑熟了,尝尝吧。”林硕盯着我的脸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我赶紧拿着漏勺舀了一颗放进碗里,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烫!烫!烫……”我的嘴巴就像被人用鞋板狂抽一百下,火辣辣的疼。 “你这……”林硕看着我这狼狈相,忍俊不禁,但也不忘去帮我倒一杯牛奶。 不过等他拿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又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醉了。”林硕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牛奶,伸出手背探了探这个端着酒杯,眼眸明亮的少年彤彤红的脸颊。 “可能是有点吧……”我垂下眼帘,舒服地享受着脸颊上冰凉的触感。 “第一次喝酒吧?”他收回手,夹了些海鲜菇到我碗里,“小心明天头痛哦!” 我有些怨念地看着他拿走我的冰凉,撇撇嘴,拿起筷子嚼起碗里的海鲜菇来。 “喂,你有女朋友吗?” 我纯粹是为了广大女性问出来的,不是八卦。 闻言,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问?” “我在想,你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女朋友的,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用筷子抵着下巴,暧昧一笑。 “一把年纪?难言之隐?”他笑得越来越微妙,放下筷子,“我比小溪大一岁,比你大五岁,谈不上什么一把年纪。至于难言之隐……” “诶?”我不解地眨眨眼,歪着头看他。 林硕温润的眼眸渐渐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视线在我身上不客气地扫视,“我不能告诉你。” “嘁!”没劲! 冲他嫌弃地挥挥手,我随手握住手边的高脚杯,可是眼前竟然出现了好几层重影,伸出去的手也抓了个空,还打翻了酒杯。 “啪!” 一道暗影扑在了桌上,林硕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这,这是她的本来面目吗? 不是易容,是变魔术? 小女生? 啊? 第108章 chapter 107 晚宴不出钱 黑亮的长发像是上好的绸缎,铺泻在桌面上,垂坠下来。面容俏丽如清晨的橙花,清素美绝。因为酒精而香腮染赤,玫红的唇瓣还在回味似的揪起,娇憨可爱。 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林硕站起身来,挪开那少女身下的椅子,动作小心地将她拦腰抱起,往房间走去。 走到床边,还不等他掀开被子,怀里而人儿已经不安分地滚到床上,抱着被子难舍难分,修长的腿不羁地夹住被子,嘴里还流出一声舒服的嘤咛。 以后可不能让她再沾酒了…… 林硕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之后关上门离开。 回到餐桌,他看到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火锅,叹了一声长气…… 浪费粮食,可耻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中午才抱着宿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推开门,就看到林硕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看到我出来,他拿着锅铲,盯着我一顿好看,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皱眉,复杂极了。 “你在看什么?”我揉着酸胀的脑袋,整个人窝进沙发里。 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林硕瞧着眼前没有毛病的少年,依旧玩世不恭,好像昨天见到的娇俏少女只是个疲劳幻觉。 他转过身去,“以后不要喝酒了。” “知道了!”我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几口才觉得头疼缓解了许多。 “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矿工半天怪不好意思的,赶紧补救! “没有。”他尝了尝陶罐里的银耳莲子羹,关了火,“这个星期四在龙港有一场慈善晚宴,你要出席。” “慈善晚宴?”我一怔,猛地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发出崇拜的x光,“哇,在公司的危难关头还做慈善,你这个事件营销做得不错嘛!” 他抬眼看了看那头自顾自乐开花儿的傻小子,勾了勾唇,“你高看我了,这次的慈善晚宴是龙港市市长发起,我们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要花钱?”我提着小心脏,死死地盯着林硕的脸。 他点了点头,在我眼里就是悲剧的慢动作回放。 “这次是以个人名义召开的晚宴,不涉及公司资产,放宽心,表弟!” “……我没钱啊!”我疯狂地摇头。 虽说这个公司最后是会给我,但是到时候这公司会变成什么样鬼知道!我愿意出钱买股份就不错了,这次的什么劳什子晚宴还要我出血? 瞎搞!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林硕解下身上的围裙,“放心,这钱我出!” 可真是个财迷。他在心里暗暗摇头。 “好极了!”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在餐桌前坐好,殷勤地接过他手里的汤勺,盛了两碗汤,一碗给他,一碗给自己。 “那这次的晚宴我要做什么?”帅气地刷卡? “很简单,吃饱,喝足,刷卡。”林硕好笑地端起汤碗,皱了皱眉,“不过,晚宴上,你要上台致辞。” “致辞?”我下巴都要惊掉了。 要知道,我就高中在全校师生面前因促使同学早恋而念过检讨书,再就没有什么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过言了啊! “这次的慈善晚宴,欧明山也会来,你不用说太多,只需要模糊地表示出有想涉足地产业的想法就可以了。” “发言稿你写,我来背!”这下,我竟觉得这银耳莲子汤竟突然变苦了,难以下咽。 “这次你自己来。” “……”what?! “别开玩笑了!”我扔下汤勺,没底气地嗤笑一声,“我只会写检讨书!” “嗯,就当检讨书写吧。”林硕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滋滋有味地吃着碗里的莲子羹。 我挫败地耷拉下头来。 写?我不要!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就出点丑呗,反正这张脸也不是我龙惊羽! 吃完饭,林硕穿起西装外套就出门上班去了。我靠在沙发上,撇撇嘴,公司里有这么忙吗? 一个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电视上的节目换过来又换过去,我终于忍不了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 烦躁地揉了揉短发,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真是没人性! 也不知道我突然休假,蓝西会不会在背后骂我,会不会捏一个我的泥巴小人儿,然后画上滑稽的鬼脸…… 干脆回去布林斯特学院看看?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来,我就越来越坐不住了,连忙跑回房间收拾一通,风风火火地出门去! 还好欧林溪有强迫症,什么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我在床头柜里随意抓起一把车钥匙就直奔地下停车场。 欧林溪的车就比林硕的车酷多了。机械造型的限量版玛莎拉蒂跑车孤零零地停在角落,周围的车都不敢靠得太近,十分好找。 “我的驾照还在实习期,希望不会碰坏你啊!”我兴奋地系上安全带,一踩油门,车身歪歪扭扭却安然无恙地冲出了停车场。 街道上两旁的遮阳伞匀速地倒去,生怕出车祸的我将超跑开出了蜗牛的速度。 不过这点异常在其他司机眼里,并不能被打上安全行驶的标签,而是旁若无人刺痛人心的悬浮! 但就在你咬着牙狠狠地超车时,瞥见车窗里那张认真谨慎的俊颜,不由得脸一红,由着他慢吞吞地在高速车道上爬行。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把车停进了布林斯特学院门口的专设停车区。 透过车窗,我看了看基本没什么人在走动的教学楼。 还没下课吧? 撇撇嘴,我戴上墨镜,锁好车,抬脚往西区操场走去。 一会儿蓝西也会来上体育课,我还是在国旗台下等着吧。 西区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挥汗如雨,足球场上红蓝两方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还有一只放飞的风筝,一切都绽放着青春与活力。 可是,偏偏就有点不和谐的声音打破秋日幻想。 “哈哈哈!看看这个傻子,连五公斤的哑铃就举不起来,简直比娘们儿还柔弱呢!” “哈哈哈!陈瑜这话没毛病!” 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刺激得我耳朵一抖,皱眉看向国旗台那边的一坨。 次奥!校园霸凌? 第109章 chapter 108 我是你爸爸 “喂!你走快点啊!耽误了大家的体育课你负责?” 其中,染了一头奶奶灰的不良少年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抱箱子的低头少年。 那被被踢了一脚的低头少年踉跄几步,还抱着怀里的纸箱子不肯撒手。 “陈瑜同学,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来了。” 低头少年抿唇一笑,额头的细汗聚成一股,滑过坨红的脸颊。 我伸长脖子看了眼他怀里的哑铃,不多不少,一件二十四个,二十四个五公斤,整整一百二十公斤! 哇!看不出来,这个小家伙力气很大嘛,能搬动这么重的东西。 “我着急吗?我不着急!”陈瑜弹了弹挂在那少年脖子上的跳绳。 “我是替你着急呢!这么点儿东西磨磨蹭蹭搞半天,还让同学们怎么玩儿?要是他们要拿你撒气,我这个做班长的管是不管?” 那少年低垂着的眸子闪了闪,扣着纸盒子的手指都扣白了。 他没有说话,迈开那双筷子似的小细腿,抱着怀里的箱子继续往操场那头走去。 而陈瑜他们呢?两手空空,不慌不忙地在后面慢慢荡悠。 明明老师是让他们三个人去搬运动器材,可是最后又落到了那个傻子一个人身上,啧啧,真可怜! 路过的某位同学这样想着,唏嘘地摇摇头,又渐渐走开。 我远远地望着,木然地收回视线,没有所谓的同情。 人家自己不反抗,活该被人欺负,我才不浪费表情呢! 等到低头少年把运动器材运到目的地,东倒西歪或站或坐的同学们一拥而上,把他身上的东西卸了个干净。 有同学动作太大,不小心挂到他的脸,他也只是缩缩脖子,小声抽气,没有说什么。 足以满足班级所有同学运动需要的器材被抢空了,低头少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落孤单地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转身朝着国旗台走来,背后那热闹的气氛与他格格不入。 突然,从天边飞来一个足球,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猝不及防地,那个少年重心歪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重重地摔下了塑胶跑道上,细嫩的皮肤上擦伤一大片。 “哈哈哈!瞧那傻子,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 身后传来的哄笑声也没能让那少年侧目,他只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血肉模糊的左腿,一点一点向前走,狼狈极了。 那群看热闹的人见当事人根本不搭理他们,笑声尴尬下来,脸上也挂不住了。 重又运着一个足球,抬高腿,这次准备来一个致命暴踢。 回旋的足球被高高抛起,抱着使对象非死即伤的力量追着那低头少年而去。 “噗呲——噗!” 足球在快要靠近他的后脑勺时,突然爆掉,软塌塌地掉在地上,像是在嘲笑身后那些小丑的无知。 “喂,欺负弱小,不地道哦!”我不动声色地收回匕首,挥手扇了扇面前压根儿不存在的灰尘。 搞什么鬼? 后面那群等着看好戏的人眼睛都直了。 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徒手爆足球? 就连那低头少年也不禁回过头来,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武力值? 好像也没有见过他,是开学新来的大一新生吗? “喂!你不要多管闲事啊!” 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人已经走上前来,兴师问罪。 “这位同学嘴巴好臭,午饭吃的是有机肥吗?”我嫌弃地捂嘴退开三步,墨镜下的眼睛已然笑弯。 耳边传来低低的偷笑声,那个打头的男生又羞又恼。 “你放屁!”那个男生脸上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冲着我的脸一巴掌扇过来。 “啊啊啊!放开我!臭小子!” 我一手紧紧地扣住他的手压在背后,另一只手就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臭小子,要叫前辈!” “你放开我!”他不停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桎梏半分。 “站好!叫前辈!”我踢了踢他不安分的小腿。 没礼貌的臭小子,欠收拾! “你!”他转过头来,恨恨地瞪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啊?” 天呐,又是这句老梗,能不能换一句新鲜的? “他爸爸是伦克奥运会柔道比赛的冠军!”旁观的同学迫不及待地替我解答。 “哦,这样啊!”我敛下了笑容,点点头。 “怕了吧?还不快放开我!” 又是好一阵躁动,但是还是未有甩开我的手半分。 “所以呢,你是谁?”我扯着他的手往前一送,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格子手帕,仔细地擦着刚刚抓过脏东西的手指。 “你……章江!”险险稳住身子的男生转过头来,怒骂声就要出口,可一触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自觉就咽了回去,没好气地吼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又是谁?” 章江其实也不想问的,可是自己也打不过他,太丢人了。 “我是你爸爸。”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意地塞到低头少年的手里。 “你!”章江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有气势的狠话。 “小家伙,你叫什么?” 我看着这个握着帕子跟个泥塑似的低头少年,努力给他找存在感。 “我,我叫欧子诺。” 声音那样小,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哦,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低头瞧着他膝盖上那一大片血迹,长时间没有管它,已经开始冒出黄脓,看起来十分可怖。 欧子诺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一头咖啡色的头发软软的,让人想摸一摸,亲手感受那温暖的触感。 我的确那么做了。 “啧,不去吗?”我邪邪一笑,摸了摸下巴,抓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架在脖子上,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盖,轻轻松松就将这个小家伙公主抱了起来。 “啊!”欧子诺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我的脖子,“放,放我下来!” 他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颤抖不已,连带着身体也被带起幅度。 “老实待着!” 我一掌将他的脑袋再按低了些,不给他机会再絮叨。 而身后的章江看着那紧紧盯着走远的人影,握拳叫了一声,“去找陈瑜来,就说医务室有好戏看!” 第110章 chapter 109 压寨小媳妇 学校的医务室我常来,因为不想身上的伤太明显而回家挨骂。 但是这次抱着欧子诺一起来,发现医务室的门关着,踢开开门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随意找了一张床放下怀里的欧子诺,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搓了搓手指,是他太轻了,还是我力气太大啊? 坐在大白床上的欧子诺依旧低着头,刺目的血迹已经结了痂,粘在大腿、小腿上,黑色的短裤也粘连在一起。 他手里不住地绞着我给他的方格帕子,飞快地抬头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去,声如蚊呐。 “那,那个,校医不在,我要走了。” 说着,他磨磨蹭蹭地抬起屁股就要离开。 “坐着别动。”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哇,他好瘦啊,我甘拜下风! “我还有课!”身体上的触碰让他惊得瞳孔放大,瞬间身体僵硬,弹开好远。 “有课了不起?你现在受伤了!”我嗤笑一声,收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视线落到床那一头像个小鸡崽儿一样的欧子诺时,皱了皱眉。 我转头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闵佳那个死丫头去哪里了,也不在医务室里好好待着。我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催她回来…… 算了,不等那个死丫头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我走到那药柜前,迅速地搜索着医用酒精和云南白药,很快就找到了。 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医用酒精和云南白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拿着两个瓶子,我又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桌上的棉球盘和一卷纱布。手上拿得满满当当,走回欧子诺身边。 “躺上去。” 我打开医用酒精的瓶子,凑近闻了闻,哇,刺鼻到怀疑人生!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手里的手帕都快被他撕烂了,活像是古代被绑去的压寨夫人。 “你是自己躺上去,还是我帮你躺上去啊?”我摘下墨镜,撸起袖管就将医用酒精打湿棉球。 在这么磨叽下去,我就见不到蓝西了! “你?!”欧子诺在看到我墨镜下的脸又是一惊,声音不由得拔高,“你是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 我拿起镊子眨眨眼,哟,小媳妇儿声音也能大起来嘛! “我是,怎么了?” 剪子呢,剪子没有拿啊! “我在电视上看过你,我真的很崇拜你!” 他简直就是天才!高中的时候就设计出那么完美的游戏,连后来的成立公司之后转战移动手机应用都那么出彩,真没想到自己能够有幸见到他! “崇拜我?谢谢啊!”我心虚不已。 他崇拜的是欧林溪,可惜他已经死了。 欧子诺盯着我的脸看,眼中迸发的光芒为本就秀气的脸增色不少,饶是我这种脸皮比城墙厚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可以躺上去了吗?”我咔嚓咔嚓两下剪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哦,好!”欧子诺怔了一下,缓缓地低下身子,上半身靠在栏上,双腿摆出一种娇羞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我粗鲁地扯过他的腿,镊子夹起一团沾着酒精的棉球为他清洗伤口,每次动作都会引起一阵颤栗。 “很痛?”我抬起头,皱眉看他。 “不,不痛!”他吸了一口气,笑着摇头。 不痛?酒精清洗伤口的疼痛连神仙都要跳脚,我深有体会。他分明就是在说谎,不过我也没拆穿他,撇撇嘴,继续手上的动作。 腿上的血迹被擦去,我发现他腿上还有一些瘀伤,新旧交替,在那双跟肌肉萎缩一般的筷子腿上显得十分狰狞。 我蹙了蹙眉,声音也冷了下来,“欧子诺,那些人经常欺负你吗?” 林硕给我的资料上,提到过这个性格懦弱的欧子诺经常受欺负。 闻言,欧子诺身子一僵,很勉强地翘起嘴角,“没,没有啊!我们都是同学,小打小闹很正常。” “这种胡话话骗骗你自己就好!” 我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些云南白药,缠上纱布,一气呵成,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好了!” 我给他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还恶趣味地拍了拍他的膝盖。 欧子诺下意识地想收回腿,可是又想到了什么,硬挺挺地伸着腿。 他腼腆一笑,“林总裁,谢谢你!” “林总裁?”我对这个硬邦邦的称呼感觉浑身不自在,“你不是我的员工,不用这样叫我。” 说着,我整理起剩下的医疗用具,扔的扔,捡的捡。 闵佳到底死哪里去了? “那,前辈……” “行了,你快回去上课吧!”我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是下节课了,要去操场碰蓝西了。 “哦……”欧子诺失望地低下头去,又立马抬起头来,掏出手机,小心地提出要求,“前辈,我能留下你的手机号吗?” “拿来吧!”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输入一连串数字又丢还给他,拿起一旁的墨镜重新戴上,“不要被人欺负了,很丢人!” 我拉下卷到手肘的袖子,侧过头看着欧子诺那张苍白的脸,一点面子也不给地笑了一声。 说完,也来不及说上一句告别的话,我拉开门就要离开。 不想,一开门就是满地惊喜。 “wtf?”我反射性地跳到一边,外面这一圈竖着耳朵的偷听的八婆男在搞什么啊! 欧子诺也匆匆穿上鞋跑来一探究竟,在看到门外那些人的脸时,整个人紧张得立正站好,本能想逃,可是一想到前辈刚刚说的话,又死死地站在原地。 “陈瑜同学,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又细又小,一个走神就会忽略。 被点到名的陈瑜尴尬地咳嗽两声,得意地晃了晃高举的手机,“哼!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如果媒体知道大名鼎鼎的总裁竟然是同性恋,你说会怎么样?” 他这是针对我咯? “会怎么样?”我索性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坐下。 见我竟然这样漠不关心,陈瑜一怔,准备了几秒钟的措辞,又是一脸趾高气扬,“你们欧林科技的股价会一落千丈,估计会跌停吧?” “那你去满世界散好了,大不了我再让股价回升,一个星期后又是一个神话!”我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你以为我不敢?” “你随意。”我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客气地做出了‘请’的姿势。 只要他敢,那么在欧林科技的股价跌停之前,这些人全都给我滚去街上做乞丐! 第111章 chapter 110 那朵霸王花 “怎么都聚在这里,不上课了吗?” 突然,人群后面传来清脆的女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娇小女生走上前来。 闵佳圆圆的杏眼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这位先生,你是?”她眯了眯眼睛,布林斯特学院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林溪。”我摘下墨镜站起身来,展现迷人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 闵佳看了我好一会儿,板着脸,然后轻轻点头,“嗯,很高兴认识你。” 果然,闵佳这个死丫头只对蓝西犯花痴啊! 她直接越过我,视线落在身后的欧子诺身上,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弄得一身伤?”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而已。”欧子诺看了看门口那些人,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来。 闵佳的脸色依旧沉沉的,可爱的婴儿肥也老成地垮着,“下次小心点。” 下次小心点……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不下百遍了,可是依旧隔几天就能在医务室里见到他,风雨无阻。 “闵佳,这小子傻得很,被打不会还手的,你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同归于尽的药,给他带上点!”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站得跟块木头似的欧子诺,一脸无可救药。 欧子诺对上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别过脸去。 闵佳有一点懵,背对着门口,激光一样的视线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个干净,突然靠近,“你,认识我?” 我好笑地瞧着只到我胸口的闵佳,抬手搭上她的肩膀,低下头,暧昧一笑,“我是龙惊羽的朋友。” 她一听,眼里闪过八卦的光芒,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我的鼻子,“哦!你该不会是那朵霸王花的男朋友吧?” 霸王花?合着我在她这里的爱称就是霸王花? 眼角抽了抽,我配合地点了点头,“嗯。” “哇!那就没人和我抢蓝西了!”她小声庆祝,笑得满脸褶子,足以夹死苍蝇。 我忍住想要拍死她的冲动,“闵佳,欧子诺膝盖上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伤,我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她也朝我挥挥手。身后传来的闵佳那激昂顿挫的声音,我顺便回头看了一眼,那群臭小子乖得跟欧子诺似的,都低着头。 看来,闵佳同志很适合教育事业啊! 回到西区操场的时候,我发现操场的西南角活动者一群熟悉的面孔,可偏偏没有蓝西。 我随手拉住一个同班同学。 “抱歉,打扰一下,你知道蓝西在哪里吗?” 被我拉住的那位女生是班里最活泼的,跟蓝西的关系好像也不错,问她应该没错。 “蓝西他,他开学之后就请长假了。” 那位女生有些脸红,可能是太阳晒了些,热的。 “请长假?为什么?” “好像是说因为家族生意去了龙港。” 龙港?蓝西也去了龙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见上一面呢…… “好,同学谢谢你,有缘再见!”我冲她挥挥手,微笑转身,还是回家老师待着吧,星期四去龙港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晚上七点半,林硕拎着环保袋回到家。 “你回来啦!” 我听到门边一响,跳起来就跨过沙发奔到门口,抢着夺过他手上的环保袋。 “今天买什么好吃的啦!” 林硕换上拖鞋,脱下外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就帮忙拿出袋子里的东西。 “有牛肉,虫草花,手打鱼丸,生菜……”他拿出一个说一个,语气平和。 “哇,那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好了!”我捧着那盒牛肉,笑得夸张,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林硕蓦地抬起头来,看着笑得跟送子观音一般的少年,挑了挑眉,“有事求我?” 闻言,我抠了抠牛肉盒底,笑啊笑,“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麻烦了你这么久,想要回馈回馈你的细心招待嘛!” “不过,如果你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一个小忙!” 我深吸一口气,瞅着他那反光的眼镜使劲眨眼。 欧林溪就喜欢眨眼,没错的。 林硕就这么站着,海洋般深邃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柔软闪过。 他拿过我手上的牛肉盒,揭开上面的保鲜膜,“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我嘴角一勾,抬手就搭上他的肩膀,哥俩好地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慈善晚宴上,我致辞之后是不是就没我事了?” “你想去做什么?”林硕拧眉,继续揭开其他盒子上的保鲜膜。 “龙港那么大,我想去玩玩儿!” 林硕点头,“可以。” “太棒了!”我用力握拳,看来自己得赶快准备起来了,不然又见不到蓝西。 可能是我表现得过于兴奋和激动,嘴边的笑意更是拉也拉不下来,林硕反而有些好奇了。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佛曰,不可说!”我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头。 林硕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把我扒到一边,指了指书房的方向说道:“你也别待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去书房吧,慈善晚宴的资料我已经传到了电脑上。”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个神经大条的伪少年会做饭,要是点了他的房子他就要去睡大街了。 “好啊!”我干脆利落地转身,完全忘掉了自己方才风豪言壮志。 做饭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啦! 踩着拍子一路跳着,简直不能再开心。 我进到书房就迫不及待打开了电脑,一份图文并茂的人物关系解析网络详尽地展现在眼前。 这次慈善晚宴的发起人是龙港市市长孟思维,民主派,政治作风激进,迫切想要做一番辉煌的政绩。 他邀请的人都是政商两届响当当的角色,像是欧式地产的董事长欧明山,亿趣网络的总经理马光裕,不凉娱乐的总裁梁艺笙,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和总经理林硕,蓝氏高端餐饮集团的董事长蓝一味…… 蓝一味?!蓝西的爸爸?! 那蓝西是不是也会来参加这次的慈善晚宴? 哇!看来这次是铁定能见上一面了! “嘿嘿!蓝西,老子现在也是霸道总裁了,这次见面该我拽了,不听话就打屁屁!” 我忍不住抬起手掌对着空气‘啪啪啪’扇了几巴掌,试试手感,屏幕上倒映出狞笑的脸,自己看了都害怕。 第112章 chapter 111 早一步布局 慈善晚宴当天下午三点,林硕和我在尚云机场候机。 偌大的vip候机室空荡荡的,也没几个人,我翘着二郎腿斜躺着,闭着眼百无聊赖。 “喂,我说,这么大个总裁就没一架私人飞机或是游艇之类的吗?” 在这里等那十趟晚点九趟,还有一趟被取消的航班,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看着身旁一脸肾虚之色的少年,林硕眯了眯眼睛,他放下手中的平板,好心情地说道:“总裁以前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出钱买就好了。” “那总经理就让财务尽快拨款!”我白了他一眼,歪过头换个方向继续睡,才不上他的当。 “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林硕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疾不徐,“五分钟开始检票。” 我揉了揉肉发涨的太阳穴,拉下脑袋上的墨镜戴好。还有五分钟,忍忍就过去了。 五分钟后,我们果然登上了飞机,头等舱的空气很安静。 周围很空,林硕坐在我左边,手上拿着平板就没松过,右边没人,我抱着抱枕歪头就睡。 还有十五分钟飞机起飞,有人陆陆续续上来,我身边的座位也有人坐下。 我抱着抱枕,下意识地往林硕那边靠了靠,没有睁开眼。 两分钟后,我皱了皱眉,干脆转身完全侧向左边,还不忘提醒背后的人,“你这样盯着我看我睡不着!” “……抱歉啊!”那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连脑袋也低了下去。 听到这声音,我耳朵动了动,猛地睁开眼。 欧子诺?他坐在我旁边? 若无其事地坐回来,曲肘轻轻撞了撞林硕,我抚着额角的刘海笑道:“欧子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子诺抬头看了我一眼,两条筷子腿并在一起,双手抓着腰上的安全带,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我是随父亲去龙港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 他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悲哀。 如果父亲不是知道自己认识欧林科技的总裁,那么自己又怎么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前辈。 “这样啊,那伯父也在吗?”我微微起身,戴着墨镜的眼睛四处张望。 欧子诺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微微一闪,“父亲不在,他昨天就先去了,这趟飞机上就只有我一个人。” 一家人去同一个地方,分不同时间,不同航班,这一家人还真是怪的很。 “那前辈呢,前辈也是去参加今天的晚宴吗?”欧子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底的崇拜隔着墨镜都能看清。 “是啊,我和林总经理一起的!”我拖出身旁的林硕,忙不迭介绍。 林硕看向欧子诺,有礼地笑笑:“你好,欧子诺。” “林经理,你好。”欧子诺的声音还是怯生生的。 两个人就这样公式化地说了一句,之后就是死循环的尴尬。 林硕重新看着手里的平板,欧子诺又低着头和腰间的安全带较劲。 “你的伤都好了吗?”我换了一个姿势靠得更舒服些,脸上的表情是关心,没错的。 “好,好多了,那天谢谢前辈了。” 欧子诺面色一红,愣了好一会儿才细声回答。 我看了看他的膝盖。他今天穿的是长裤子,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你自己小心点。” 他轻轻点头。 这时飞机开始起飞,机舱的灯倏地暗下,突如其来的超重让人有些不适。 欧子诺低着头,抓着座椅把手不撒手,怕都怕得很单纯。而林硕的表现就有些怪的。 他坐在那里,紧紧地贴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头紧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是僵着的,连腿上的平板掉地上了也没有捡。 “喂,你没事吧?”我轻轻拍了拍林硕的手,担忧地问道。 林硕勉强地睁开眼,唇色有些苍白,嘴角带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没事,只是有些晕机。” 晕机?这么神奇?话说我以前也晕机…… 正在那儿想的时候,飞机已经飞稳了,机舱的灯光大亮,林硕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看着怔忡恍惚的我,笑道:“回魂了!” 我一惊,要不是绑着安全带,我一定蹦出了大气层。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这时,空姐推着推车走了过来,小声问道。 “一杯热牛奶,哦不,请稍等!”欧子诺又是一阵脸红,他朝我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前辈,你和林经理要喝什么?” “三杯热牛奶,谢谢!”我挑了挑眉,转头朝空姐展现帅气一笑,迷死人不偿命。 “好的,请您稍等!”空姐羞涩一笑,很快就端着三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我接过两杯热牛奶,冲着空姐点点头,见她走下给下一位乘客后,才收回视线。 “喝点热牛奶吧,林经理!”我曲肘碰了碰闭目养神的林硕。 “谢谢总裁!”林硕接过牛奶,不怀好意一笑,自己这个便宜表弟又在演什么戏? “嗯。”我抿了口杯子里的热牛奶,“双龙湾的那块地批下来了吗?” 林硕眼睛危险地眯起,警惕性地扫了一眼偷瞄我的欧子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鬼灵精的丫头,布局够早的啊! 欧子诺一碰上林硕那凌厉的眸子就害怕地低下头去,装作四处找东西的样子。 前辈买下了双龙湾那块地?可是不是传说欧林科技资金出现问题了吗?而且父亲说双龙湾他势在必得啊! “手续已经在办了,相信很快就能批下来。”林硕一本正经地说胡话。 “尽快吧,我还指望那块地给我挣点流动资金呢!” 所以双龙湾是用来周转资金的?欧子诺的脑袋又低下一分。 林硕瞥了眼头快站在地上的欧子诺,抿唇一笑,声音还是公式化的口吻,“三个月前内部试测的应用程序完成了无线端和电脑端的运行,bug已经修复,上市之后应该会对传统房地产企业造成不小的冲击。” 我扶着墨镜,眼珠子悠悠乱转,薄唇一扯,“嗯,那要求合作的地产企业都是什么情况?” 林硕把平板给我,伸手在上面指指点点,“龙港那边的地产大亨李杨有很大的意向,三百万定金已经到了公司账上,还有天泉地产的方总下个星期会来公司谈谈细节方面的合作……” 我单手撑着脑袋,看了看努力想藏住自己的欧子诺,撇撇嘴。 上钩了吗? 第113章 chapter 112 进了个监狱 两个小时之后,飞机准时降落龙港国际机场,已经有人在出口等着接机了。 我没忘了身后的欧子诺,顿时停住脚回头看他,“有人来接你吗?”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用人来接的,我知道路,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就一起去好了!”我大力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果然很软很舒服啊! 欧子诺惊讶地抬起头来,脸红到脖子,希冀地望了望我身边的林硕,手指在身前绞得死紧,“可以吗?” “一起吧。”林硕点点头,礼貌一笑。 “那就打扰了。”头皮上传来的温度让欧子诺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知道有能一起,鞠躬表示感谢,十分客气。 来接我们的是一个小胖子,看起来憨憨的,很有喜感。 这次举办慈善宴会的地方是海边的一座私人公馆,四处的环境绿树环绕,方圆十里看不多一砖一瓦,独一栋的优越感让人在很远就能一眼看到。 下了车,来接我们的司机直接掉转头去,想是去接下一位客人了。 沿着红毯一路向前,造型艺术的铁门紧闭,门口有穿黑西服,戴耳机的一男一女,见我们走进,微微躬身。 “您好,请出示晚宴邀请函!” 林硕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扑克大小的卡片交给他们,其中那个女人拿着那张卡片转身在铁门上一扫,一阵叮当的机器声响起,铁门上的锁开了一道。 “林先生,请跟我来!” 那个男人公式化地将我们引向一边,拿起扫描仪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按下身上的按钮,铁门这才自动打开。 走的时候,那男人还给了我一个手环,靠近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腰间别着的手枪。 接下来的林硕和欧子诺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不耐烦地摘下墨。 搞什么啊?安检这么严,这是白宫还是白金汉宫?至于吗? 好一会儿,林硕走到我身边,“走吧。” “前辈,我先去找父亲了,一会儿见!” 欧子诺小跑着过来,歉意地笑笑,我点点头,冲他挥挥手,随他去了。 见他已经走远,我才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喂,你确定这是慈善晚宴?”我怎么觉得这场合很危险啊…… 没想到听我这么问,林硕‘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进个大门都这么麻烦,保安还配抢!”我捂着眼睛摇头摇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是进了个监狱吧?” “差不多。”林硕抬脚就走,眼角余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树杈上的隐蔽摄像头,“你要是想做些出格的事情,还是趁早收心。” 我留意到他的视线在树杈上停留了一会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哇,摄像头?有没有搞错!我这是真的进了监狱了! “弄得好像有什么宝贝似的,怕人来偷?”我实在是忍不了了,重新戴上墨镜,拉开一抹讽刺的笑。 “还真有宝贝。”林硕赞赏地看了我一眼。 还真有宝贝! 我立即站定,“什么宝贝?” “据说是一套中世纪欧洲宫廷流传下来的武士铠甲。” “武士铠甲?是不是有幽灵的那种啊?”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幽静古典,煞有介事。 “电影看多了吧!”他轻笑一声。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幽灵还敢说是中世纪的武士铠甲?!” 林硕将手插进口袋,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快走吧,一会儿看到了不就知道了!” 后面也陆陆续续来了些客人,每一个都衣着不菲,男人带着女伴,女人带着男伴,一片和乐之相。 我转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林硕。男人和男人的组合也就只有我们了吧?可悲,可叹! 晚宴还没开始,内院的草坪装扮了起来,室内的宴会厅也有女仆打扫,今晚的热闹由此可以窥见。 我斜靠着长桌站着,眼前晃过一个又一个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喂?” 林硕递给我一杯气泡水,看起来就跟香槟一样,“又有什么牢骚就一块儿说了吧!” 我们假意碰了碰杯子。现在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完全是因为此次的发起人还没有出现。但是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食物,酒水饮料,应有尽有,不失礼数。 “没有牢骚,建议倒有一个,你听不听?” “你说。”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 “我有预感,这次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打从一进这个公馆,我就闻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 过于严格的安保系统,随处可见的摄像头……这不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吗? 他怔了一下,然后又抿了一口香槟,“可能吧,这次会作为最精彩的重头节目而展出的武士盔甲在黑市已经炒到两千一百万美金了,有人会盯上这里也不稀奇。” “两千一百万美金?”我惊讶到失声,“哇,这盔甲是黄金做的吗,这么贵!” 林硕看着我,重重地碰了一下我的酒杯,“总裁的气质啊,总裁!” 我仰头将杯子里的气泡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让我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心脏总算是冷却下来。 “总裁没钱,哪来的气质?努力给我赚钱啊,总经理!”我更大力地回撞过去。 “不急,今天晚上就有赚钱的机会。”他不动声色地凑过来,挂着狐狸一样的笑,不知道又在算计些什么。 “慈善晚宴诶,不花钱就不错了,赚哪门子的钱啊!”我无力地笑笑。 像我这么穷的总裁,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行了,财神爷来了!”林硕已经放下酒杯,正了正衣领,迎上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一老一少。 老的那位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两鬓霜白,背脊挺直,看起来是十分正直的中年人,隐约还能瞧出他年轻时的帅气。 少的呢就挂着腼腆的笑,撞上任何一个人的目光都会下意识躲避,但是又会强撑着报以礼貌一笑。 没错了,这个财神爷就是欧明山和欧子诺! 第114章 chapter 113 孟思维市长 “欧董,一直久仰您的大名,这次有幸见到,实在是林硕的福气。” 林硕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不卑不亢地微笑。 欧明山上前一步,缓缓握上林硕的右手,有力地上下晃动,欣慰地笑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一代的人都老了,未来还是要交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 闻言,我无声地勾了勾唇。 这种老校长作报告的语气真是让人觉得好笑,你倒是给年轻人让位啊!嘴巴上说的好听,看看你儿子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心里已经将这个伪善的老头儿大卸八块,可面上还是要礼貌友好地笑着。 “欧董,晚辈林溪,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操着一口武侠小说的口气,我摘下了墨镜,伸出手。 “啊,这位想必是年轻有为的林总裁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愣了有一会儿,欧明山才从那怀疑的语气中回神,握上我的手,眼里的慈爱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儿子。 “欧董过奖了,晚辈要学的还有很多,还要欧董多多指点才是。” 谦虚地低下头,借着额前的碎发,我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我还真是要向他学习,比如怎样才能像他一样揣着假坏丑笑出真善美! 林硕将身旁的少年那些可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了然地笑笑,视线一转,移到了欧名山身后像个小跟班儿一样的小家伙身上。 “这位就是欧董的小儿子吗?真是一表人才。” 听着林硕跟个人贩子似的语气,我浑身恶寒,直想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是啊,犬子已经跟我说了,他这一路多亏了二位的照应,不然也不会来得这样顺利。为了答谢二位对犬子的照顾,改日一定会邀请二位到家里吃顿便饭,二位到时可要空出时间啊!” 这么有心?这么有心就不该让欧子诺一个人来啊!更何况,你这么一厢情愿,人家当事人还不一定愿意呢! “父亲!”一听到欧明山要请前辈他们来家里吃饭,欧子诺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就出声喊道。 欧明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沉了下来,依旧是挂着慈爱的笑。 “怎么了,子诺?” 我也疑惑地望了过去。 “父亲,我想亲自谢谢林总裁和林总经理,就不麻烦家里了!” 他想退缩,可是一对上那双望过来的黑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股脑就全说了出来。 “傻孩子,你是我儿子,说什么麻烦呢!”欧明山抬手拍了拍欧子诺瘦弱的肩膀,那一下一下的,明显的可以看到欧子诺那小身板儿晃了晃,眼里的惊慌是努力克制住的。 “更何况,于公于私,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应该请晚辈吃顿饭!” 哟,倚老卖老,看来这顿饭是没办法避免的了。 “那欧董这顿饭我们就记下了!”我摇了摇手里的墨镜,笑得愉快。 接下来,欧明山和林硕寒暄几句之后便带着欧子诺奔离开了,跟着认识的生意合作伙伴谈天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内院的空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洁白的实木长桌上摆满了可口的中西点心,吃完了就会有人及时换下。人与人之间无不端着酒杯,谈感情,谈生活,但最终都会落到生意上。 我已经喝了三杯气泡水了,也还是没见到那个孟思维。 轻佻地摇了摇酒杯,几滴暗黄的液体溅在地上。 现在有钱人都这么多了吗?吃饱了没事干专门跑来看一套破盔甲? 疯了吧! 林硕端来一小碟马卡龙,从我手里拿走酒杯,温热的手心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指尖,“吃点东西吧,晚宴还有一会儿才开始。” 我理所应当地接过碗碟,叉起粉色的马卡龙狠狠地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使我眉头一皱。 “你想好了一会儿上台说什么吗?”他挖了一勺盘子里的沙拉,口腔里嘎嘣脆的声音听起来听人心情愉悦。 “就照直说咯!”我努力咽下嘴里的甜味,抽出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饼干屑。 剩下的那块绿色的就真吃不下去了,我随手扔在过往侍应生的托盘上,顺便扔了一张红色的骗子作为小费。 “看起来很有自信,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林硕侧过头来看着我,赞叹地点点头,又是?唔一口含了满嘴的沙拉。 “我一向都很自信。”我属于那种心里越没底,嘴上越自信的那种人。 这时候,突然从人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低声议论,不会一会儿又归于平静,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我也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搞什么鬼……” “是孟市长来了。”林硕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沙拉,拉着我立正站好。 终于来了!这种卖笑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只得是抖抖软趴趴的肩膀,站得跟白宫门口的哨兵一样挺直。 这个有两个大老黑保驾护航的青年男人看起来气势非凡,浓眉大眼,梳着一个大背头,灯光下黑得发亮。健美的身材包裹在合身的西装之下,脸上带着优雅绅士的笑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能让你变成软脚虾。 根据资料,这个孟思维孟市长是中英混血,家底殷实,背景雄厚,祖辈从维多利亚时期就是贵族。即使现在人丁凋敝,可每一位子孙都在各自的领域有着不俗的成绩,龙港地区的大大小小生意人都会顾忌三分。 现在我们脚下站着这片土地就是绝对属于孟思维的,这座私人公馆就是他住下的地方。 像是孟思维,他可是最年轻的龙港市市长,年仅三十六,一上台就得到了欧美方面的极力拥护,还为龙港与内陆地区的贸易往来牵线搭桥,海内外对他的评价大多是积极正面的。 欧林科技在大陆成立的欧林基金很大程度上就离不开孟思维的一份力。 “各位,非常感谢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浑厚的声音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意料之中的热烈掌声像是排练好了似的齐齐响起,快要震聋了我。 “此次的慈善晚宴专为那些先天或后天听力残障儿童上学读书而召开,我孟思维谨以个人名义邀请各位来到这里,为那些儿童尽到绵薄之力,无论今晚募捐到的善款有多少,最终都会直接汇入爱心基金……” 第115章 chapter 114 像是花姑娘 耳边那冗长的致辞是最有效的催眠曲,我听着听着就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大家。 真的是搞不懂,领导致辞就不能再短一些?知识面不是这样体现的,简单粗暴最好不过了。 于是过了好久好久,孟思维从高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睁着眼睛睡上一觉了。 “终于完了。”我困顿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捂住想要打呵欠的嘴巴。 “你准备好了吗,不久的将来可就轮到你了。”林硕尽责地挡住我失态的一面,“自信的总裁先生!” 眉头微皱,我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那么作为回馈,在晚宴的最后,我将展出一件私人藏品,供各位欣赏!” 孟思维开始做总结陈词,高举保镖端上来的酒杯,“cheers!” “cheers!” 台下的众人也回应地举起酒杯,而手上空空的我就没办法了,懒懒地站在那里,无聊地四处看。 另一边正陪着爸爸的蓝西也回头看了一眼。 我浑身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就想向他招手,可身旁一直注意着我的林硕眼疾手快地压住了我的手,装作喝酒的样子轻声问我,“怎么,认识?” 看着点蓝西又转过了头去,我撇撇嘴,“认识啊。” 他放下酒杯,挑了挑眉,“你这样去找他,他可不会认出你来。” “我当然知道啦!”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是根本就不需要他认出我啊!”我认识他不就好啦! “嗯,你先四处看看吧,我去和几位生意上的伙伴聊聊。” “嗯好。”我点点头,冲他摆摆手。 这个家伙,摆明就是放我去找蓝西啊,不直说? 蓝西和蓝一味正和相识的伙伴聊些什么,有说有笑的。但过了一会儿,蓝西小声地凑到蓝一味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转头独自离开。 绕到了摆放着点心和各种美食的长桌前。 这小子八成是饿了! 蓝西端着酒杯,路过一道又一道美食,眉头皱着,不时搔一搔金色的短发,很苦恼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在找什么呢? 我疑惑地摸了摸下巴,绞尽脑汁。 这家伙嘴巴不时一般地挑,估计那些大锅饭里出来的东西都不合他的胃口。 嘿嘿!我斜了斜嘴角,既然这里没有合胃口的,那就变出来咯! 我从过往的侍应生托盘里随意抽出一个盘子,趁人不注意,手一挥,盘子里便躺上了几颗小猪造型的水果味布丁。 “你是在找这个吗?”我端着盘子放在他的眼下。 “诶?”蓝西怔了一下,顺着拿盘子的那只手看过去,是一张善意微笑的脸。 他直起身子,没有接过我手上的盘子,惊讶地眨眨眼,说道:“是你?”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 我指着自己的脸,“你认识我?” 有这个可能吧,毕竟都是混生意圈儿的。 “当然,欧林科技林溪林总裁,小羽的,男朋友?” 那张娃娃脸笑得很是可爱,声音也是软软的,这样的萌物对雌性动物来说绝对是致命一击。 小羽……哦不,我的男朋友?什么鬼?闵佳那个死丫头嘴够快的啊! “那,那什么,你叫我林溪就好。”我有些结巴,还想解释来着,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去。 还是算了吧,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听小羽说,你很喜欢吃甜食,这些布丁味道很不错的,试试看!”我又将手上的盘子往前送了送。 “好哇!”蓝西笑弯了眼眉,开心地叫了一声,接过我手中的盘子,拿起小叉子挖下一点,优雅地放进嘴里,像是餍足的小猫咪。 “真的很好吃呢!”他又挖下一勺,享受地眯起眼睛,嘴角两处的梨涡深陷,樱粉色的唇瓣也闪着润泽的光芒。 这样看起来,闵佳会对着他发花痴也是有原因的哦? “林溪,我这样叫你了哦!”他蓝西领着我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坐下,“好像是第一次在这种公众场合下见面呢?” “呃,这个,前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国外的医院疗养,现在才回国……” 本来是脱口就出的谎言怎么在他面前就说得这么困难呢? “这样啊……”蓝西迟疑了一瞬,又看过来,“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小羽的呢?怎么都没听她说起过你?” 吓?这样问下去会穿帮的呀! 我帅气地捋了捋头发,“我也没听她说起过你啊,说不定她脚踩两条船呢!” 这样诋毁自己我是不是够拼的? “说的有道理!” 他刚刚说啥?难道他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简直不可饶恕! “放……”你的屁! nce!” 一道洪亮的男声从我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位穿着墨蓝色西服的金发男人在我们面前站定。 “你竟然躲在这里吃布丁?!”金发男人瞪大了银色的瞳,言语间是夸张的腔调。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离他们远了几步。 蓝一味,出了名的老顽童,不能靠近。 “daddy,你来找我什么事啊?”蓝西还是坐在那里,一心一意享受着盘子里还未吃完的布丁。 闻声,蓝一味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讨不到躺过的小孩子,nce啊,你怎么能够扔下daddy一个人躲起来吃好吃的布丁呢!” 说着,蓝一味竟然夺过蓝西手里的小叉子,不由分说地就尝起盘子里的布丁。 “哇,真的太好吃了!” 和蓝西如出一辙的享受表情看得我不禁挂下一脑袋黑线。 果然啊,有其父必有其子! “诶,你就是那位天才总裁林溪?”举着小叉子转过头来,蓝一味像是刚刚才看到我。 “叔叔好,我是林溪。”飞快地应声,我抿着唇,微微躬身,巧然一笑。 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我竟然听到蓝一味一本正经地问蓝西。 nce,你看这小子像不像是花姑娘?” 那一口不怎么纯正的中文让我顿时一口老血。 花姑娘?蓝叔叔啊,我拜托你学好中文再出来混吧! 我皱眉直起身,看着他们两人,四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我的胸部,再看看我的脸,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 “……”额头顿时爆出十字,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要不要我脱下衣服给你看看啊?” “daddy啊,陈伯伯在叫我们呢,我们赶快过去吧!” “好啊好啊!” 于是,蓝西按着蓝一味的肩膀,两个人在我恶狠狠的眼神里逃也似地飞快离开。 搞什么?你才像花姑娘!你全家都像花姑娘! 第116章 chapter 115 慈善房地产 吃吃喝喝,吃吃喝喝之后,这场赶鸭子上架的慈善晚宴总归是要名副其实的。 孟思维坐在下面,侍应生们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到每一个人面前。 每一个人都是抬起戴着手环的手往托盘上一靠,‘嘟’一声机械声响起,人们都会在那机器上按上几下,再交由侍应生按下确认键。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都是重复着如此的流程。 我猜想,这就是一种无声地募捐方式,每个人都在输入各自会捐出的金额。 只是,这个手环靠上去是怎么个意思呢…… 我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林硕。 “嗯?”林硕目露疑惑地望过来。 我掏出口袋里的手环,不紧不慢的戴上,“这个是做什么的?” “身份识别。”他又扭过头去。 撇撇嘴,我捂着脸,低声问道:“一会儿我要按那个吗?” 林硕摇头,“不用,我来就好。” 那就是没我事了。我松开手,放松地往后一靠,视线无目的地四处扫视着。 与我们隔得不远的一桌坐着欧明山和欧子诺,我注意到欧子诺表情认真地按下了三个键,看起来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连欧子诺都这么有钱?有没有搞错! 我收回视线,抹了把脸,只觉头大。 正好这个时候侍应生来到了我们面前,抬着手里的托盘,我看着那块红布,只觉得自己的血槽要亏一半,心痛!心好痛! 虽然心在滴血,但是面上依旧笑得灿烂。 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抬手往机器上一靠,熟悉的机械声响起,我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林硕。 林硕对那侍应生点点头,礼貌地转过身子,伸出食指按了几下…… 我清楚地看到他按下了四个按键。 哇,四个按键,那是不是比欧子诺要捐的多? 等一下!他该不会是按了小数点吧? 说不准的事情…… “谢谢。” 侍应生微微鞠躬,走向下一桌。 很快,无声放血仪式结束。孟思维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屁股,走上高台,舞台效果也很给力。 周围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脸上。 孟思维手上拿着一个平板,看不出表情地盯着看了好久,底下的众人都屏住呼吸,恨不得自己跳上台去凑上前细看。 “这次的慈善晚宴呢,非常感谢各位的善心!”孟思维抬起头来满意一笑,带起台下一片配合的掌声。 “在座的各位想必一定很好奇你们的合作伙伴谁捐的多,谁捐的少。”他说到这里,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脸。 呵!能不好奇吗,好歹是出了钱的,不好奇才有鬼呢! “但是善心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次的筹集到的善款总二千一百五十二万零五百二十美金一美分……” 哇!还真有小数点啊!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如此真性情呢! 呃,等一下!孟思维刚刚瞄了我一眼,那会不会是……我?! 我‘嗖’地转过身,仔仔细细打量林硕一会儿后,皱眉道:“五百二十美金一美分?你做的?” “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这话就说得十分有水准了,丧心病狂地理直气壮! “很丢脸诶!你不是说总裁的脸不能丢吗?”我保持着迷人的微笑,离得最近的林硕才听得到我的咬牙切齿。 “丢……” 林硕的话还未说出口,一束刺目的追光毫无征兆地打到我脸上,我皱了皱眉,反感地拿手遮挡。 看吧看吧!报应来了,这厮是要将我的罪行公之于众了! 小气的孟市长! 孟思维哪里知道台下有人在吐槽他,他微微侧过身子,对我露出真诚的笑,“欧林科技总裁林溪捐款五百万美金!是本次慈善晚宴上最高的一笔爱心款项!” “接下来,就让我们热烈欢迎欧林科技总裁,林溪上台致辞!” 说完,孟思维带头鼓起掌来,眼神里的热切看得我浑身机灵。 次奥!也就是说,上台致辞这个环节是捐款最多的人才会有的麻烦? 该死的林硕,自从认识他,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我站起身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射着优雅得体的笑容,我已经对这些突发情况产生了抗体。 踱步走上高台,孟思维自动闪到一边去,我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次的慈善捐献是本人第一次亲身参与,之前都是在支票上写几个冰冷的数字,从未像今天这样体会深刻。” “大家都知道,我前段时间才病愈回国,对生命的认知可能会比在座的各位要深刻几分。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尽到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个社会多做些事情。” “在往后的日子,我将带领公司投身慈善房地产,通过现代互联网技术与传统地产业的柔性结合,满足那些外来务工人员的刚性需求,让每个人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总而言之,慈善这条路还很长,希望我们能够贡献一份力量,让人类社会更加美好!” 语毕,我朝台下微微鞠躬,响亮的掌声在礼堂回响,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就对了。 掌声渐渐平息下来,孟思维适时地走上前来,“林总裁说的很对,慈善是一条很长的路,离不开大家的努力。至于林总裁刚刚提到的慈善房地产,我孟思维一定鼎力支持!” 好耶!意外的收获到孟思维地头蛇一只! 于是我也不怂,点头微笑,“好啊,那林溪一定不会让孟市长失望!” 台下的欧明山眼神飘忽地盯着台上,对于二人达成的约定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而坐在他身边的欧子诺也是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人,只是视线胶在那光芒四射的少年身上。自己真的很为他高兴,三言两语就为自己的生意招揽了一尊大佛。 前辈他,真的很厉害…… 我很得意地走下台,回到座位上斜了一眼脸颊微醺的林硕,“怎么样,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完美啊!” 林硕点点头,笑道:“嗯,很完美。” “那是我聪明!”我自恋地哼了一声,“倒是你啊,老谋深算又变态到捐出五百二十美元一美分的林总经理,替我捐出五百万美金,你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钱救救公司目前的危机多好! “总裁不能丢脸嘛!” 我皱了皱眉,又学我说话! 第117章 chapter 116 亚瑟王铠甲 孟思维拿着手上的那块平板电脑在台上一直嘴皮子嘚啵嘚啵个没完,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六位来赴宴的嘉宾被点到名,其中欧明山也在列。他的捐款金额是三百五十万美金。 说起来,三百五十万和五百万真的相差不大。 反正都不是我出钱! 即使一切都没让我操心,进行得圆满,我还是有些不开心。 “喂,你到底为什么捐五百二十美元一美分呢?” 林硕举了举酒杯,脸上的笑意不打半分折扣,重复着那个依旧让我抓狂的答复。 “纯粹觉得520.1这个数字很吉利。” “不是吧你?”我真是被他给打败了,“你觉得这数字吉利,怎么就不捐五百二十万美金呢?” “啊,忘了!”林硕一脸后知后觉地敲敲脑袋,真像是后悔晚期的样子。 “你真是够了!”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被他的天真打败了! “你说的那个武士盔甲什么拿出来看啊?”我翘起二郎腿,抚平腿上的餐巾。 我现在的心情就很free了,见到了蓝西,还完成了上台致辞,没什么能让我提心吊胆了。 “快了,等孟市长讲话完毕之后。” “啊?哪怕是要到明天早上了!”我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脸生无可恋。 “太夸张了,总裁!”林硕也往后一靠,整个身体放松下来。 我翻了个白眼,端起杯子上的气泡水缓解喉咙的干燥。 “蓝氏餐饮集团的总经理你认识?”林硕无意地问起。 “哦,我们可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一直都同班呢!” 像林硕这样的人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看起来和谁都能聊得愉快,可是谁都没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唯一的朋友就是欧林溪吧?可是现在欧林溪不在了,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林硕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孟思维才结束那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讲话,宣布道:“请各位移步地下室,我将会展出私人藏品,中世纪欧洲的武士铠甲!” 这时,安静的宴客厅顿时骚动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宽阔的空间引起一波又一波回音。 哈!看来这套武士盔甲真的很有价值啊! 我和林硕也站起身来,跟着人群一点一点往门口走去。 从宴客厅出来一只往前走,走到廊道的劲头,有一段看不到尽头阶梯。光线很暗,墙壁上嵌着的油灯没有点燃,但是在我们走进之后,奇异地一齐亮起,光线不算是很充足,面前的景象才真的是闪瞎了人的眼。 没两盏油灯之间站着一尊拿着长枪的武士,身上的铠甲纹理逼真,反射着冰冷的银光。 一眼望去,威风凛凛的中世纪武士严肃地贴着墙壁站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冷风竟比空调还来的寒凉,让人禁不住一个激灵。 大块完整的石块堆砌的地下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到底是哪里吹来的冷风呢? “哇——!” 前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唏嘘声,相是看到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 “什么啊?”我撇撇嘴,挣扎着向前望去。 凭借着我就算放在男人堆里也毫不逊色的一米七七的身高,我踮着脚站起来,前面那套痕迹斑驳的武士铠甲像是一把牛毛针,扎的我眼睛生疼。 铠甲外罩着的缝有红十字纹样的白色长袍已经被火烧焦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经过千百年的岁月侵蚀,早已泛黄腐烂,不复洁白。 尖锥形的头盔上那开着的横条好似有嗜血狠厉的瞳一闪而过,手肘、膝盖等关节处的铁链衣已经翘起了铁丝,胸前的鳞甲缺了一大块,恰好的是心脏的位置。 那缺掉的一块有蜷起的鳞边,灼烫的痕迹凝固在最危险的位置,干涸的血迹已经氧化变黑,看起来就像是厨房里围着垃圾桶乱飞的苍蝇。 与那些刻意摆在靠墙站着的铠甲相比,这一套武士铠甲才能让人从心底产生敬畏,一种对血腥的渴望也悄无声息地开始蔓延…… 我后怕地摇摇头,什么鬼,这个什么中世纪的武士盔甲也太邪性了吧? 一转头,就看到林硕看着我皱眉,好像盯着我看好久了。 “喂,你变态啊,看着我干什么?”我往旁边退了一步。 “我在看,你对那武士铠甲好像很感兴趣。”林硕靠近,看看看我又看看那盔甲,笑说道。 “我觉得这玩意儿很邪性,光是看着就觉得它罪孽深重!”我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不过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也不知道林硕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包。 “据说这套铠甲是圆桌骑士的首领,亚瑟王之物。在征讨兰斯洛特之时,被自己和同母异父的姐姐产下的私生子莫德雷德谋权篡位,还想强娶亚瑟王的王后桂妮维亚。” “亚瑟王闻讯赶回不列颠,在征讨莫德雷德的卡姆兰战役之中,杀死了莫德雷德,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在王者之剑被湖中妖女收入湖中之后,他也葬在了那里。” “所以亚瑟王杀了自己的儿子?”我摸着下巴,微微挑眉。 “你可真是会找重点。”林硕收回视线,看着不远处的盔甲笑。 罪孽深重吗?是悲剧与悲剧的交织才对。 “那盔甲胸前的洞是怎么回事,他儿子拿剑戳的?”我继续不耻下问。 这么无聊的场合,难得有人讲故事解闷。 林硕抿嘴想了想,转过头来看着我,无辜地扔出三个字,“不知道。” 我翻了个白眼。真扫兴,刚刚听到兴头上。 “其实,亚瑟王胸前的洞是因为仙女留下来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 唔,是孟思维啊!真是管天管地管八卦! “是吗?”我十分捧场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想知道接下来的情节。 “嗯,传说几位神秘的仙女救下了濒死的亚瑟王,他胸口的痕迹就是魔法的痕迹。” 哇,魔法哦!一个三十六岁的老市长,竟然会相信有魔法这种扯淡的事情,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那……” 我正想继续捧场地问下去,可是地下室的灯光突然一下子全熄灭了,现场失控到尖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就是无目的的四处逃窜。 “啊——!”很棒,发了疯的人流挤得我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倒地,然后被踩死。 不想,一双有力地臂膀揽在了我的腰间,挽救了我继续下坠的惨况! 谁? 林硕?还是孟思维? 呵,呵,貌似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吧? 第118章 chapter 117 抽风的林硕 “你没事吧?”是蓝西的声音。 他将我扶稳站好,原本扶在我腰间的手往上移,改为搭在我的肩膀上,在狂躁的人群中独辟出一块净土。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是说蓝西本来就喜欢男生?啊~怪不得会拒绝校花的表白了…… 心里的小九九一遍一遍地闪过,蓝西又在我耳边提高了音量,“林溪!” “啊?”我掏了掏耳朵,转过头看他,借着周围高举的手机那微弱的荧光,看清了蓝西那张鼓得跟个狗不理包子似的娃娃脸。 “我没事!” 这时,林硕也穿过人群,找到了我。 “没受伤吧?”林硕拉起我的手,举着手机上的手电筒上上下下地把我扫描了一顿。 “我没事,这是怎么回事,停电了?”我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呃,还真的不习惯和被人有人体接触。 “不知道,孟市长已经去看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说完,林硕不由分说地重新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连忙跟上,“喂喂喂,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走路啊喂!” 林硕的背影稍微僵了下,但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转过头来对我说:“小孩子都知道抓紧大人的手避免走散。”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那语气里的笑意不代表我没有听出来哦! 这是在说我连小孩子都不如了? 人这么多,你撞一下我,他撞一下我,就是走散了,怪我咯? 搞笑! “林经理,这种突发状况,走散了很正常,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林溪了嘛!”蓝西立刻上前,手习惯性地搭上我的肩膀,甜甜地笑着。 就是嘛!走散了很正常,还是蓝西说话比较中听! “我在管教自己的表弟,这种家务事就不劳蓝经理费心了。”林硕的声音立即冷了下来。 林硕到底是怎么回事,脾气说来就来,见人就呲,更年期提前了? “林溪是我的朋友,我关心自己的朋友有何不可?林经理未免将林溪看得太严了!” 闻言,林硕怔了下,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我立刻挽上他的手臂,另一边拖着蓝西就往出口挤。 “吵什么吵,都是一家人是吧?哈哈哈哈!” “我家的户口本上可没有姓蓝的人。” “那真是巧了,我家往上翻三代也没有姓林的!” “……你们够了啊!”我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真想跳起来一个人给一拳,敢不敢消停点儿? 林硕抽回自己的手,反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挣了挣,怎么都挣不开,放弃了,就这样吧,只要他们能安静。 接下来,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半自主地被后面的人流拥着千金。 前方已经能看到微弱的光亮了,照这样看来,那就是只有地下室停电了? 我没有细想,因为管家带着一群侍应生早已等在了廊道口,一有人过去,侍应生就会为他们引路。 到了我们,一个身材娇小的侍应生带着我们来到了廊道中央的一幅巨大的油画前。哦不,说是油画也未免太草率了些。 这是一扇以油画为装饰的石门,此刻正以三十度角打开一道缝,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那些从地下室上来的宾客们已经在里面坐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警惕地扯了扯林硕的衣袖。 林硕也难得神色凝重地皱了皱眉,“不知道,先进去再说吧。” “先进去吧,没事的。”蓝西也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 就这样,林硕站在我的前面,蓝西站在我的后面,夹心饼干一样的走了进去。 这又是一座密室,连扇窗户都没得,通风口是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开着空调…… 我环视一圈,欧明山和欧子诺已经坐在这里了。 见我也进来了,欧子诺下意识地想起身,可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沉沉地坐在了原地,眼神瞥向别处。 我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找到一个三连排的空位坐下。 “诶,蓝西,蓝叔叔好像没有来?”我微微仰头,告诉他我观察一周的结果。 谁知他竟不在意地一笑,甚至是有些嫌弃地摆摆手,“不用管他,那个老头子,现在肯定在厨房猫着呢!” “呃,这真是很独特的爱好啊!” “算是吧!”蓝西不想再谈他那吃饱了没事干的老爸,重新提起我刚刚问的问题,“都让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是有事情还没解决完?” 话音刚落,那石门就轰隆一声关上,孟思维脸色很不好地站在门口。 耶?出事了? 身旁的林硕已经坐直了身子,而蓝西还是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拿过桌上的果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我眨眨眼,想听听孟思维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肯定跟地下室的停电有关。 “就在刚才,地下室展出的亚瑟王盔甲被盗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在座的各位都有嫌疑,不准离开这里一步!”孟思维脸色阴沉地开口,眼中崩裂的怒意在这沉闷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压抑。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唏嘘。 “亚瑟王盔甲被盗了?不是吧?” “刚刚停电那会儿的功夫就被盗了?会是谁?” “啊!那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到底是谁啊!偷了人家的东西就赶快还回来,还连累我们这一群人陪他受罪,有没有人性啊!” “诶呀,人家想回家,不想熬夜!”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 有没有搞错?那个破盔甲看起来有几十斤重,偷他干什么,这里这么多有钱人,随便打劫一个就发财了好吗?还不用销赃! 蠢货! 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的讨论声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屋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好像,都不是善意的。 呃,该不会是我无意识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吧? 孟思维也看着我,脸上的阴影消减不少。 我装作什么都发生似的托腮,专心致志地看着他,认真聆听的样子把自己都感动了。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厚脸皮! 好一会儿,孟思维才移开视线,“各位放心,在小偷被抓到之前,各位的生活能够得到绝对保障,若是累了,会有专人带着各位去二楼的客房。”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另,各位手上的手腕请务必佩戴,这是唯一能够证明各位身份的东西。若是不小心遗失,那就不要怪我这公馆的佣人照顾不周了。” 休息吧,说不定到了明天,贼会自己站出来也说不定啊…… 第119章 chapter 118 胸前有色爪 作为‘累了’的活招牌,我被侍应生首当其冲地带往了休息的客房里。但是林硕和蓝西却没有跟上来。 可是,这个身形娇小的侍应生按下的电梯却是直达四楼。 没个完了? 我叹了口气,出了电梯就没有再跟他继续走,而是靠着墙斜站着,“客房在二楼吧,兄弟?” 只是我耍帅的动作还没能完全落幕,就看到这个身形娇小的侍应生抬脚就朝着我的脑袋踢过来,带起的风声凌厉极了,看来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击了! 我瞪大了眼睛就往一边躲开,可是那侍应生一点都不打算放过我,紧跟着又是一记扫堂腿。 真是避无可避,被逼到这份儿上要是再不还手是不是就太丢脸了? 那侍应生看着这个没出息的林总裁已经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 哼!还以为这位商界奇才有多大的本事呢,没想到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怂包! 长睫微敛,我瞅准了她手臂抬起时露出的破绽,侧身从他腋下穿过,猛一回身,跳起来就对准他头顶正中的百会穴用力一击! “嗯!” 谁知道那个侍应生只是踉跄几步,压抑地闷哼一声,回过神来就等着我,手上的动作更是狠了几分。 “操!你是个什么怪物啊?!”我张大嘴,忙不迭地挡住他的攻势。 明明被击中百会穴就会立即倒地不省人事的,百试百灵啊,这回怎么留不行了呢? 怪物?他才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怪物呢! 这侍应生见自己的每一招都能被这个少年险险躲过,他可不会觉得这个少年是运气好,一想到自己的这次的任务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少年而失败,他就眼色一沉,手上的动作又快上了几分。 “喂喂喂!你劫财还是劫色啊?劫财是没有的,劫色的话我可以考虑啊!”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邪邪一笑,趁机摸了一把他的小脸。 就算我短时间不能打败他,气都能气死他!哈哈! 那侍应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顿了顿,却在下一瞬回过神来之后急急改变攻势,一巴掌朝着我的脸挥过来。 “呐,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啊,你打坏了可是要负责的!” 别过头自如地闪开,我是越打越兴奋,话说在尚城都没能这样爽过,连天灵盖都通气了! “无耻!”那侍应生羞愤地抿了抿唇,手脚并用,拼了命地朝着我袭来,这架势是不把我打残就决不罢休啊! “无耻?还有更无耻的呢,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我拨了拨额前有些汗湿的头发,眉梢间的狂傲亮过了廊道间的明灯。 谁先偷袭的?谁更无耻?我反正就只是小女子,无耻也认了,哈哈哈! 那侍应生气得拳头都握不紧了,这才觉得是自己轻敌了,这个少年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无邪,在这样打下去,吃亏的一定会是自己。 这么想着,他垂眸打量着哪里更适合逃跑,手上的动作也因为分了心也没那么具有威胁力了。 我不悦地皱眉,脚下一个滑步,一巴掌把他那软绵绵的手掌拍歪,“喂,打架的时候你想什么呢!” 那侍应生回过神来,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我,那双玛瑙一般的眸子里燃着怒火,竟有着别样的风情。 哇!刚刚光顾着打架了,没注意,这个侍应生长得也不赖嘛! 怪不得对我刚刚类似调戏的话这么大反应。 肯定是亲身经历过啊! “看什么看!在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他羞恼地一个踢腿,真想一脚把这个满嘴不正经的少年踢成植物人。 “好看才多看两眼,你要是长得丑,就是求我看,本大爷也懒得看!”我看着这个被我气得蹦脚的侍应生笑笑,再添上一把火。 “去死吧!” 他的愤怒值已经到达了顶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张邪笑的脸冲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在那白馒头一样的拳头逼到眼前时,轻松侧过身,优雅地伸出左脚。 然后,就面带悲悯地看着这个娇小的侍应生呈抛物线的完美姿态摔了出去,却忘了人有两只手…… “啊!”侍应生高亢嘹亮的尖叫。 “啊!”我配合地叫了叫。 “啊——!”侍应生盯着我的手,叫得刺破耳膜。 那侍应生怒意深深,看着自己胸前的爪子,恨恨地瞪大了眼睛,很不都一口吞了我。 我表现出好学的样子,在那微微隆起的地方捏了捏,丝毫没有注意身下的侍应生早就脸红地一戳就破。 “这个,是在泰国哪家医院做的?”手感真好,跟原装的一样。 我又留恋地捏了捏。 “你,你这个无耻混蛋还不下去!我要杀了你!”这个侍应生闭着眼睛大喊,声音…… 呃,声音是女生的清脆酥甜? 我微微起身,下意识地往他下半身看去。 要不要摸摸呢?我犹豫地摸了摸鼻子。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眨了眨眼,脑子被打得偏向一旁,已经懵了,都是星星在跳啊跳。 他会打我,那就是女生咯?! 力气还真是大! 于是我眨巴眨巴眼睛,回过头看着她,笑得顶可爱,视线还是不由自主会在她胸前飘啊飘,“那个,美女,你叫什么啊?” 她这么能打,以后说不定还能约在一起切磋切磋呢! 可恶!孟醒瞪着眼前这个无耻少年。 被打了还能笑得这样开心,真是没皮没脸! “关你什么事!” 我搔了搔脑袋,叹了口气,“我叫林溪,想跟你交个朋友。” 其实我想说自己叫龙惊羽,但是摆明行不通。 可是这时候,孟醒哪里还有心情交朋友,更何况这个人还时刚刚占了自己便宜的混蛋。 她迅速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有些皱的黑色制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顿,“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我乖乖地点头。 开玩笑,说出去?跟谁去说? 得到了我的保证,她转身就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跑去,看起来对这座公馆的路很熟悉啊! 两分钟之后,我身后的电梯门开了,林硕和孟思维一同走了出来。 “诶,表哥你来啦……嘶!”我抬头看着他们笑,却是脸上一痛,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见状,林硕立马在我面前蹲下身来,捧起我的脸,皱眉打量。 怎么回事?我能说是调戏少女然后遭报应被打了吗? 很显然是不能啦! “没事,就是梦游,然后抽了自己一巴掌。”僵硬地笑笑,我是把自己的面子里子都搭上了啊,丢人丢大发了。 我正在忏悔,就看到孟思维伸过来搀扶我的手。 “既然林经理找到了林总裁,就带他回去休息吧,不要胡乱走动了。” “好。”林硕答应了一声,带着我进了电梯。 孟思维还站在外面。 电梯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了楼道转角处那一抹黑色。 那丫头还没走? 第120章 chapter 119 不会无聊的 迷迷糊糊地跟着林硕回到了客房,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林硕忙碌的背影,恍然觉得自己真的像是刚刚梦游回来。 我微微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这双把握过‘真相’的手。 没想到还有和我一样女扮男装的奇葩啊! “手受伤了吗?”林硕端着一盒冰块儿坐到我面前,见我盯着自己的手一直看,担忧地握上我的手。 “没有啊,就脸受伤了。”我摇摇头。 林硕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我的手,看到没有明显的伤痕,才放开了我的手,但是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说吧,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梦游这种鬼话也就只能唬一唬孟思维吧,说不定,连孟思维都不会相信。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梦游,梦游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你觉得是你说谎技术够高超,还是我够好骗?”林硕拿出一个冰块儿装进冰袋里,抬头瞥了我一眼,“躺下吧。” “哦。”我听话地躺了下来,双手贴在腹前,右脸颊上传来的丝丝冰凉缓解了火辣辣的肿胀感,不禁舒服地眯起眼睛,轻声喟叹。 爽~ “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打得我。”被他看得实在是难受,我还是早些招了比较舒服。 闻言,林硕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找到他然后打回这一巴掌?” 我是无所谓啦,可就怕你把她找回来无从下手啊! “一巴掌太轻,起码要十八掌。” “降龙十八掌吗?”我斜了他一眼。 “那也不错。” 林硕别过头迎上我的目光,我和他相视一笑,为着各自水平低的笑话而由衷地开心着。 他总算是笑了不是吗? 说起来,林硕皱起眉头的样子真的很不好看。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总觉得这次的铠甲被盗事件没那么简单。 “说不准。发生这种事情,绝对是有人早已预谋,至于什么时候离开……那就要看事情的发展了。” 什么嘛,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哦!” “有什么好急的,该出去的时候就会出去了。”第一块冰已经敷化了,林硕又拿起了第二块。 “可是待在这个公馆里哪都去不了,很无聊。”我微微翘起脑袋,出手准确地在那碗里拿起一块冰,含在嘴里。 “不会无聊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中蕴含的笃定意味却莫名让人信服。 “好了,冰敷完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应该就会消肿了。”林硕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冰袋扔进垃圾桶,“我就在对面,有事就叫我。” “好。”我送他到门口,亲眼见他进了对面房间,才关上了门。 一夜好梦,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被带到了昨天的那间密室里,那些巨贾名流们已经穿戴整齐,面前放着精致的餐点,中西俱全。 一切都很完美,可就一点瑕疵,那就是这些餐点完全不能引起这些人的兴趣,纹丝未动,完好无损地摆在该在的地方。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环视一圈,找到了林硕坐着的位置。 “怎么不叫醒我?”我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培根放进嘴里。 “叫过,但是失败了。”林硕给我倒了一杯牛奶,端着一盘沙拉换过我面前的培根鸡蛋,“脸上没有完全消肿,吃些蔬菜吧。” 我咀嚼的动作一顿,皱着眉从碗里挑出几丝紫甘蓝放进嘴里,又甜又咸,很酸爽。 “他们怎么都不吃啊?不饿?” “没心没肺毕竟是少数!”这回是蓝西在说话,他端着一盘蓝莓慕斯在我身边坐下,“正常人都会为目前的情况担忧。” “哈?那正好,我是超正常人!”我摇了摇手里的叉子,“你也为目前的状况担忧吗?” “还好,反正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我们就会离开啊!”蓝西天真地扬起那张人见人爱的娃娃脸。 论没心没肺,在蓝西的面前我甘拜下风。 “好吧!”我耸耸肩,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搞定面前的沙拉。 蓝西见我不想搭理他,也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盘子里的蓝莓慕斯来。 偌大的空间里也就我们这一桌比较热闹,其他人都瞪着桌子上的食物,也没见拿起刀叉。 十五分钟之后用餐完毕,墙上的挂钟准点敲响,沉重的石门被打开,一个金色波浪卷的女佣走了进来,通知我们赶往地下室。 等我们都赶到的时候,孟思维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就站在昨天那铠甲拜访的原本位置。 空荡荡的微弱亮光从头顶打下来,一片黑暗笼罩在他的头顶、肩头和胸膛,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没有头颅的冷面骑士,十分骇人。 前面的人正要再走近些,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起,所有人都捂住耳朵,想要减轻高分贝声波带来的耳膜刺痛。 好一会儿,这警报声才总算消停了。 “各位,就站在那里吧,按照昨天状况发生的样子。”孟思维沉声开口,引起的回声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耶?又要搞什么鬼? “现在就让欧林科技的林总裁和林总经理上前。”孟思维的手一挥,地下室的灯光大亮,众人对这猝不及防的刺眼光芒纷纷难受地眯了眯眼睛,很快便适应了。 林硕看了看我,我也正好在看他,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没有一点头绪。 他微微点头,我也微微一笑,两个人都默契地走上前。 这回,警报声没有想起。 “昨天,亚瑟王铠甲失窃的时候,林总裁和林总经理就在我身边,我现在能相信的无作案嫌疑的人也就是他们两位,所以,各位如果想尽快出去,就务必祈祷上帝,让他们早些找到失窃的亚瑟王铠甲!” 他说什么?靠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啊! 果然啊,孟思维这一番话激起了千层浪,众人的议论声似乎要掀翻房顶。 “什么?把我们大家的希望寄托在两个毛头小子身上?不可能!” “东西丢了就应该报警,让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调查这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哈?孟市长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就是说啊!孟市长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 开玩笑?孟思维怕是再玩儿真的! 第121章 chapter 120 喷嚏没病毒 孟思维听着那些议论声,也不表态,就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听着。 渐渐的,如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 那些人终于肯把疑惑的眼神投放在孟思维身上了。 其中,一位穿棕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代表大部分人的意志,开口问道:“孟市长,他们两位做生意是有一套,没有作案时间也是真,可是铠甲失窃这件事情怎们能交给他们呢?” 对呀,对呀,怎么能够交给我们呢! 我在心里狠狠点头。 闻言,孟思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过头来,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我和林硕。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林硕温和地笑笑,“孟市长相信我们,我们又怎么会让孟市长失望呢!” 哈?林硕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要留下来找铠甲? 我勒个去,他是不是疯了? “孟……”我正要开口,突然胸口遭受到了一万点的重击,“咳咳!” 我捂着胸口抽气。 该死!不让我说还打我,个灭绝人性的! 这时,带我们来的卷发女佣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我抬头一看—— 哇,鞋套和手套哦! 还真是准备齐全…… 林硕率先穿戴好这些装备,我撇撇嘴,不情愿也跟着做了。 孟思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面朝着那些有牢骚不敢发的众位宾客沉声道:“那么这里就交给林总裁和林总经理了。” “大家可以随便参观参观公馆里的其他藏品吧!” 说完,也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率先走出了地下室。 在孟思维离开之后,众人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都面面相觑,希望有个人能做出干脆的决断。 就在这时,那引起警报的地方倏地出现了一张发红光的细密的网,正好将我们和那些人隔离开来。 一个侍应生上前,蹲下身来,将手里的托盘穿过那张红网,递到我们这边。 他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地推过来。 那张不锈钢托盘被红线扫到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成冒着白气的液体。 地上铺着的羊毛毯''呲啦''一声,瞬间气化,在石板上留下一层黑色的污渍。 侍应生的手也不小心被这高温的液体溅到,一小块皮肤迅速蜷曲,气化,烧出一个坑来。 你问过炸猪油的味道吗? 空气里现在就弥漫着淡淡的猪油味道,但没有人会觉得它香,因为这是脂肪在燃烧…… 我抿了抿唇,想过去看看他怎么了,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还没过去就''人间蒸发''就立马放弃了。 而那位被烫到的侍应生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起身来,转过身对那群皱眉头的宾客说道。 “孟先生已经为大家准备了其他的消遣,大家可以自行选择。” 手臂微微一抬,侍应生指着门口的方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来。 看了刚刚的那一幕,众人的决心终于定了下来。 不管是因为好奇关心还是想看笑话顺便说说风凉话的诸位,都因为信奉生命诚可贵的信条而识时务地向后转。 欧子诺也跟在欧明山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大概是在为我担心吧…… 五分钟之后,整个地下室空荡荡的,有我和林硕,还有那个顶着一头大波浪卷的女佣。 她默默地站在暗处,看似什么丢不关心,可是我一动,就能感觉到背后有一束x光线紧紧地黏着。 气氛十分怪异,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找到那凭空消失的铠甲。 林硕走过来,拽着我的胳膊肘蹲了下来,“这个时候也能发呆?” “我不会推理。”我目光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靠你了,表哥!” 林硕笑着拿下我的手,挑眉道:“是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出来?” “哈?”很简单?这么低劣的激将法对我是无效的。 “简单的话那你就告诉她啊!”我朝背后的女佣努努嘴,压根儿就不接他的招儿。 闻言,林硕怔了怔,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就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就去找那所谓的线索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屁股垮下来就在原地盘腿坐着,看着径直往通风口走去的林硕,懒懒道:“先去放铠甲的展示台周围看看吧!” “为什么?”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露出无辜的笑。 “耶?”我眨了眨眼睛,“铠甲是在展示台上不见的啊!” “我是说,为什么是我去看,你离得比较近,不是吗?”林硕话一说完,就转过头,继续走到通风口前面蹲下,一寸一寸地检查着。 耶?他是不是闹脾气了?他也会闹脾气?不容易啊! 我欣慰地点点头,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走到展示台跟前仔细地观察,脸几乎是贴上了石墩子。 展示台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墩子,造型古朴,棱角已经被磨平,触手冰凉。石墩子与地板的结合处有细微的凹陷,二者之间的缝隙熬成了自然的弧形,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继续往上看,那石墩子上面有星点的白色粉末,很容易就被忽略…… 是灰尘吧? 我捻起一点凑近些看,还用手指捏了捏,“是灰尘啊……” 一口感叹还没有完全收回来气,林硕那张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完全忘记了呼吸。 再呼吸的时候吸了一嘴灰—— “啊——啊嚏!” 一阵石破天惊的巨响之后,我痛快地用手背揉了揉发痒的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的林硕。 “你,你还好吧?” “……”他没说话,亦是没有动作。 “我刚刚接种过乙肝甲肝各种肝,h1n1到h1n5都有抗体,你放心,就算有hiv也没有通过鼻涕传播的途经!” “……” 这一回,他终于动了。 颤抖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就抓住他的手腕。 “鼻涕就算没有病毒,也有细菌,我还不能擦了吗?”都这个时候了,林硕还是没有扔掉他的修养,微笑的样子恐怖极了,与我的童年阴影——格格巫重叠在一起。 我松开手,脱掉手套,从怀里的口袋拿出一块米色的手帕,轻轻地帮他擦掉脸上的鼻涕。 “你是说用这双细菌之手去擦?哇,那我保证鼻涕会抹得够均匀!” 我笑着撇撇嘴,认真地找着他脸上我发射的鼻涕弹,还真是够尴尬的,幸好没有带着鼻屎,不然糗大了! 林硕看着眼前认真为自己擦脸的少年,恍惚间,那一晚的娇俏少女又浮现眼前…… 他怔了怔,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帕子,笑容卸了下来,面色有些冷,“我,我自己擦就好……” 耶?玩儿变脸啊!神经病! “哦,那你自己擦好了,用完记得洗干净还我。” 上次给欧子诺的手帕就喂了狗,现在都没说要换给我,不是花钱买来的? 有钱不会自己买? 第122章 chapter 121 灰尘和油渍 林硕很快就擦完脸,手里的帕子随意地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你刚刚找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点灰尘。”我戴上手套,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硕皱了皱眉,抓住我的手腕,凑近细看。 我拼了命地往后躲,怕他会因为灰尘而把喷嚏对着我的脸,前车之鉴啊! 可是他抓着我的手看了好久,还是不是看看展示台,又看看头顶,微微蹙起的眉吊足了我的胃口。 我歪着头眨眼,茫然极了。 “看这么呢?”这么入迷。 “你看展示台上的灰尘,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林硕松开我的手,离展示台更紧了些,低头揩起那一点白灰。 是有些奇怪,这些白灰并不是均匀地盖在展示台上,而是只在中央密集出现…… “请问,这里是时常打扫吗?”林硕侧过身子,指着展示台向角落的卷发女佣发问道。 “展示台式有世界先进的自我清洁程序,同时也配备了隐藏式自毁系统,一旦展示台上的质量变化一旦超过一克的误差范围,那么以展示台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将发生巨大核聚变反应。” 这么厉害? 我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这块没什么特别的展示台,“这么精密的自我防卫机制下,铠甲也会被盗走?”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耿直。 闻言,那卷发女佣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羞赧,连林硕都用眼神示意我要委婉表达。 “林先生,虽然展示台采用的技术十分先进,但也有一向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对电源的依赖。一毫秒的停顿也会使展示台的防卫机制重新启动,所以备用电源在这里是不奏效的。” “昨天从停电到来电,一共经历了四十八秒九七,而防卫系统的失灵到重新恢复工作,则经历了五十二秒三二。在这段时间里,地面会升起一道全封闭的钻石屏障,这些高温岩浆网状射线也会成函数形变化无死角扫描。” 嗯,这些高科技武器听起来就很厉害,钻石用来做屏障也是够奢侈,可是还是没卵用,铠甲还是被盗了。 “可是,昨天突然停电之后,你说的钻石屏障和高温岩浆网状射线并没有出现。”林硕低头看着脚下那不明显的条形凹槽。 “这完全是因为孟先生事先关闭了防卫机制,以便于各位宾客更好地欣赏亚瑟王铠甲。” 卷发女佣微微颔首,对我们提出的问题早已准备好了完美的答案。 所以,打从我们进门开始,那些刷邀请函啊,发手环还有安检什么的,就是防贼呢? 我撇了撇嘴,反正偷都被偷了,让你显摆让你嘚瑟,活了个该。 “嗯,我想我已经知道亚瑟王铠甲在哪里了,麻烦你请孟市长来一趟吧” 林硕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展示台旁边。 卷发女佣愣了愣,也有意义的事情,没看到这两个人找到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事情,要说是说闲话可信度倒还高些。 可是这点不礼貌的想法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那卷发女佣转过身,回到那个灰暗的角落,背对着我们,在某个看不清轮廓的机器上按下了一连串的密文。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隐隐传来。 “听tasha说,林总经理已经知道亚瑟王铠甲在哪里了?” 孟思维步调匀匀地朝我们走过来,在离高温岩浆网射线还有一米左右的样子,那道网状射线竟然瞬间消失不见。 林硕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晦暗,很快又被平静掩盖。 “孟市长,还麻烦你先暂且站在那里,我和表弟会为你演示。” 林硕上前一步,微笑着抬手挡住孟思维还要继续前进的脚步。 这座公馆的保安系统如此强大,再就算这个小偷再怎么通天,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扛着二十多公斤重的东西从这里消失。 昨晚,可就只有这地下室出现了意外故障哦! 更别说这亚瑟王铠甲被盗的目的不外乎是卖个好价钱咯,若是坏了可就折价了,不划算! 那么也不难推测出铠甲还在公馆的结论。 不过,林硕说要演示给孟思维看,怎么演?他也没事先给我剧本啊! “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看你们的演示了。” 说着,孟思维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坨反射出金属色的圆球,随手扔在地上,迅速从地上伸出的无数细小触角就像迅速生长的藤蔓,奇异地扭曲成一张简易却风格明显的靠背椅。 孟思维看都不看,缓缓地坐下,那椅子还发出‘咯吱’的响声,荡漾着流转的金属光泽。 我眨了眨眼。这种小玩意儿我也可以拿来玩玩儿哦! “先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吧。”孟思维低头看了看表,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真的能找到失窃的铠甲?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拱了拱鼻子。 发现了什么? 灰尘? 哈!我才不会说呢,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从容如旧的林硕。 “孟市长,我们发现的线索不多,只有两点。”林硕举起自己的左手,又抓着我的右手举起来,“一点白色的灰尘,一点茶色的油渍。” 就这? 我有想过林硕会说在通风口找到一点盔甲的碎片,或者是在墙上发现了盔甲被刮擦的痕迹,结果,就是这? 请问,白色灰尘和油渍跟铠甲有毛关系? “哦?还有吗?”孟思维有些意想不到地挑了挑眉,笑容在脸上很尴尬地闪了闪。 想必他也跟我一样,在怀疑林硕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没了。”林硕坦诚地摇了摇头。 “那林总经理请继续。”孟思维很是机智的闭了嘴。 就凭这两点,林硕就能推测出铠甲的正确方位? 飞速运转地脑子都快要炸掉了,我捏着下巴四处看着。 展示台中央的放射状白色灰尘,通风口沾染的茶色油渍…… 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早就该想到的啊! 突地,一股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卷着浪拍打着我的下丘脑,我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唇。 可是这样还不够,巨大的喜悦有强大的后劲,连肩膀都在颤抖…… “收敛点!”林硕侧过头来头瞥了我一眼。 “哦。”我也从空间里掏出一颗银蛋,随意地扔在地上,一张足够一人平躺的银色印花沙发如泥塑般合成。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笑着朝林硕眨眨眼,便侧身躺了上去,对于孟思维投射过来的惊愕目光视而不见。 嘁!椅子算什么,爷有沙发! 第123章 chapter 122 流氓的病毒 林硕无力地扶额,他就知道,这个无法无天的少年的身上总会有拿不准的意外。 “孟市长,我记得,我们用完餐之后,由侍应生带我们来到地下室参观亚瑟王铠甲。”林硕说着,也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 “嗯,是这样。” “那么在我们离开之后,会有另外一拨侍应生来清理房间了?” “嗯。”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在我们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就有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人从上面的通风口跳下来,盗走了亚瑟王铠甲,并且从墙下的通风口逃走。” 听着林硕的结论,孟思维略一思忖,皱了皱眉。 “呵呵,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有些疑问。” “孟市长请说。”林硕瞥了一眼像是睡着的少年,头大不已。 “四十八秒九七的时间……一个侍应生从上面跳下来,然后盗走了亚瑟王盔甲,最后从下面逃走?”孟思维抬头看了看那大块的石板,不禁为林硕那武侠小说般的描述笑了。 闻言,我也忍不住笑了。 看来这个孟思维也不是很笨嘛! “不知道林总裁在笑什么?”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话里虽然这个意思,但我脸上可没有那么丰富的表情。 “我表哥说得基本上是正确的。”我正了正脸色,“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 “什么?”孟思维这下来了兴趣,两道粗黑的眉毛大幅度地挑起。 相比之下,林硕就淡定多了。他勾了勾唇,换了个姿势,面朝着我坐得随意。 “其实那个侍应生,哦不,是伪装的侍应生早就出现在这里了,而且是先于我们任何人诺!” 我缓缓坐起身来,单手撑着脑袋,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空空的展示台。 “因为他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是说,他穿着亚瑟王铠甲?”林硕眼睛一亮。 “bingo!”我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真不愧是林硕啊,聪明的呀,一点就通! “不可能。” 就在我赞赏地给了林硕一个小眼神的时候,孟思维沉沉地摇头,有一丝小小的不悦。 也是啦,这么坚固的防线如此轻易就被破解,还不说是当着主人家的面,穿它、偷它、运走它,真是罪孽啊! “这套安保系统市从瑞士进口,拥有世界先进的科技专利,连装甲车都没办法攻破,怎么会有人能堂而皇之地穿上亚瑟王铠甲,还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 “耶?不是说地下室的安保系统昨天关闭了吗?”我瘪了瘪嘴。 偷都偷了,就承认自己倒霉呗,再牛逼的系统都会出错的好嘛! “系统的关闭是有时限的,昨天的时限,就只有一个小时,其他任何时候有人靠近展示台,都会化成灰烬。根据你们的观点,上面的通风口藏人,绝对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都能变成一个男人到处招摇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更何况,我看这个所谓的安保系统的技术含量,还比不过孟思维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 “那现在呢,安保系统开了没?”我眨了眨眼。 “自然是没有。”孟思维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废话,铠甲都被盗了,还开着那系统做什么?他的钱也不是地里种出来的! “那现在就开启系统吧,我会为孟市长正确演示盗贼靠近展示台的路径!” 林硕坐不住了,“胡闹,这种事情你以为是好玩儿吗?” 他知道这个丫头本事不小,但是总归还是个人啊,核聚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是足以毁灭地球也毫不夸张。 然而,正主儿压根儿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我掐着表,一抬头,就看到展示台周围升起了那传说中的钻石罩子,于是,闲庭散步般径直朝那展示台走去。 孟思维已经做好了警报被触发的准备,随时准备关闭系统。 “林总裁还是再想想吧,毕竟……” 不过话还是说晚了,即将到来的事情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那缺心眼少年的脚就要跨进防护范围。 林硕脸色一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而孟思维则是不忍地别过脸去,不敢看那血腥的一幕—— “诶,我说,孟市长,你被骗了哦!” 钻石屏障又降了下去,坐在展示台上,我摇着双腿,手上扔着一小块白色的石块。 五指骤然一缩,我微微用力,那石块立马化成一对粉末,顺着指间的缝隙洋洋洒洒,落在展示台上。 “什么?”孟思维迅速地反应过来,看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会?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林硕在看到吊儿郎当的少年确实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可是悬着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来。 “你先下来吧,离我们近些,也好让孟市长理解得更清楚。” 还是让他离展示台远一点,也不知道他越过安保屏障是不是运气好。 “哦。”我也觉得者展示台硬硬的,硌屁股,我还是回去坐沙发好了。 刚刚坐回沙发上,孟思维的眸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上。只见他抓紧了椅子的把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吧,还是没有接受现实。 “孟市长应该知道,这套精密的安保系统最大的破绽就百分之百电力!”我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提高声音,“那我就钻了这个小小的空子!” 缺点这种东西,就是用来钻空子的。 “可是,地下室的电源分布埋在地下,电路并不明显,如果要再次使它断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又是不可能?哪里有那么多不可能! “孟市长有所不知,我在大学的时候写了一个病毒,它能造成的结果就是扰乱电场,起到局域网里的电源阻断作用。” 说起来,欧林溪还真的是个天才,他那台电脑里什么奇奇怪怪的程序、病毒都应有尽有,这个电源阻断的小病毒就是其中一个,只要有信号,就能起作用,可以说是至尊流氓病毒了。 流氓嘛,很适合我啊,不是吗? 第124章 chapter 123 宫本良胶囊 “好,我也认同是有人藏身于铠甲之下。”孟思维的声音沉切,捏着座椅的手缓缓松开,“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小偷穿着二十多公斤重的亚瑟王铠甲,是如何从逼仄的通风口逃脱的?” “穿着钻通风口?他为什么要穿着?”我茫然地眨眨眼。 “你刚刚不是说,小偷穿着铠甲从通风口逃走……” “诶!我没说哦,我只是说他躲在铠甲里,盗了铠甲,然后从通风口逃走哦!”我伸出一根食指,无奈地摇了摇。 人老了,就是耳朵不好使啊! 孟思维看着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表弟,你是想说,小偷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带走亚瑟王铠甲的吧?”林硕不露痕迹地瞪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方式呢?” “胶囊咯!”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颗指甲大小的胶囊,小心翼翼地放到林硕的手掌心,“储物胶囊,能够储存一吨以内的物体,并随身携带,是宫本家的研发专利,尚在研究阶段!”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宾客之中就有一个叫做宫本良的,对吧,孟市长?” “嗯。” 暧昧不清的情绪如丝线缠绕,通过沉闷的空气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翘起二郎腿,有节奏地抖着,“孟市长可以先找他聊一聊。” “亚瑟王铠甲是宫本良偷的?” “不是啊!”我扬起下巴,跟这样老是搞抢答的同志讲话太辛苦了。 “……”孟思维后脑勺忍不住青筋暴起。 “我只是觉得小偷可能跟宫本良认识,至于亚瑟王铠甲就顺着这个通风口找,基本上就是厨房了。” 见眼前这少年该是说完了所有答案的样子,孟思维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那卷发女佣,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耶?就这么走了,也不说声谢谢? “二位,请随我来!”那女佣面带微笑,纤长的手臂指向前方,为我们引路。 她又要带我们去哪里? “走吧!”林硕率先起身,拉着我的胳膊提起来就走。 “诶诶诶!手断了,断了!”我觉得他就像要捏断我的骨头。力气大了不起?小心我一巴掌扇到他变成狼外婆! “你是怎么知道小偷藏在铠甲下面?”林硕松开我的手,瞥了一眼我有些狰狞的脸色。 “看到了。” 进入地下室开始,打量那套铠甲时发觉的罪恶的目光,不是我的幻觉…… “以后,话可以少点,要低调。”林硕转过头去,以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作为结束。 我和林硕被带到了露天的院子里,就是昨天宴会举行的地方。那里早已聚集了所有的宾客。 孟思维背着手,背对着我们站着。一位脸上带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则显眼地坐着,在孟思维的右手边,脸上的挂着凝重的笑。 “搞什么搞啊?”我无力地扶住手边的木杆子。自从来了这个公馆,就一直被人带来带去,烦都烦死了! “应该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林硕的声音带着笑意,蕴含的自信让我心下一喜。 “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对。”林硕看向我,微微皱眉,被别妞妞的样子看得我直发毛。 “你看着我干什么,表哥!”我只是你的表弟啊,表哥! “刚刚的沙发,还有吗?” “耶?不是说要低调吗?” 在地下室的时候只有几个人,我冷不丁拿出来是可以显摆,那是因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了就看了。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再拿出来就会招来小人的嫉妒之心啊! “嗯,回去再看吧。”林硕没有坚持。 啧啧!果然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呐!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自然有种一探究竟的欲望。 还不等我开口调侃几句,孟思维已经转过身来,面朝着我们。 “各位,在林总裁和林总经理的帮助之下,亚瑟王铠甲已经找到!”孟思维笑意盈盈,看起来自是以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讲出来,就像是投入湖心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千层万层的波纹,一圈一圈荡开…… 那些繁杂的议论声我是没兴趣听,我比较在意的是,孟思维是不是真的找到了铠甲,以及,那个偷铠甲的人。 “孟市长,不知道那偷铠甲的人是谁?”有好事之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压根儿忘记了自己早上是多么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孟思维眼神一闪,眼神似有若无地恍过我的脸。 “亚瑟王铠甲虽然找到了,但是并没能找到偷铠甲的人。”孟思维轻笑一声。 “……那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亲眼见一次亚瑟王铠甲?”又第二个人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心中的小奢望。 “非常抱歉,经过这一次不愉快的经历,我宣布,亚瑟王铠甲永不向外界公开!” “啧啧,早这样不就好了!”我摸了摸鼻子,连连摇头。不过,知道亡羊补牢还是好样的! “那么现在,各位若是想离开,便自行离开吧!”孟思维向前走了几步,抬起手掌,有意无意地拍在宫本良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诶,可以离开了哦!”我撞了撞林硕的手肘,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林硕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吗?”我搞不清状况地回过头来,待看到孟思维眼神莫测地盯着我们看,才明白,是有人还有话说。 很快,那些没了好奇心的宾客便走得干干净净,我并不担心有人会回来,因为这座公馆如果没人带领,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这宽敞的空地上,便只剩下我,林硕,孟思维还有宫本良。 “孟市长,亚瑟王铠甲这么重要的宝贝失而复得,恭喜啊!”我挑了挑眉。 “多亏了林总裁找到了蛛丝马迹,我才能照得这样轻松。” “那胶囊的事情……”我没有说完,只用眼神瞧了瞧后边的宫本良。 “胶囊的事情,林总裁也说得十全十,所以,我特地准备些薄礼,感谢林总裁和林总经理的帮忙。” 说完,那卷发女佣送上了两份黑色文件夹。 什么鬼? 我摸不着头脑地接过来,翻开一看—— 次奥! 《双龙湾土地使用权合同》? 《关于承认欧林科技在龙港地区通行承诺书》? 哇哦!这就跟唐三藏拿到了通关文书一样兴奋,孟思维这个人还真是够上道啊,我喜欢! 诶,等等! 好像……林硕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第125章 chapter 124 都夜夜总会 坐在孟思维特地为我们准备的专机上,我毫无形象地抬脚搭在前面的座椅靠背上,脸侧向一边。 “表哥,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表弟过奖了。”林硕晃荡着手中的高脚杯,笑得欠揍。 “我说,那个什么晚宴上的致辞,原本不一定是我吧?” 是谁拿出的钱多,谁就上去发表感言。 “……”他笑而不语。 “还有双龙湾的土地使用权根本就没有在办吧?” 是本就知道孟思维会慷慨相送。 “……”他依旧笑而不语。 “搞到公司现行程序在龙港的特权才是你的目的吧?” 欧明山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财神爷,他根本就不够看的。 “……”他始终笑而不语。 “妈的,你倒是哼唧一声啊!”我忍无可忍,直接照着林硕的脑袋就是一脚。 “你说的都很对,我还需要说什么?”他很淡定地看着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一毫的脚,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连同伸得笔直的大长腿也一并收回。 跟这种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文化人说话,真没意思! “好吧,你厉害。”简直就是腹黑的大boss! 林硕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呵呵!表弟也很厉害啊,竟然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废话!”我冷哼了一声,“直说吧,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那么好受啊…… “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是什么打算啊?”还没有打算,信你了才有鬼嘞! “没有打算的意思就是,表弟只需要吃喝玩乐,公司的事,有我。” 林硕笑得温柔极了,如果忽略他眼底的那抹冷色的话。 “跟即将合作的伙伴们吃喝玩乐咯?”愣了愣,我会意一笑。 “我说过,表弟很聪明。”林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倒是多了些温度。 果然是商人啊! 我在心里,为那些即将倒霉的家伙默哀三百遍…… 一个小时过后,我和林硕回到了温馨的家。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飞机啊!”我倒在沙发上,啧声叹气。 有飞机多爽,想去哪就去哪! “如果你想要,就买一架。” “自己买就算了吧。”我摇了摇头。 我又不经常坐飞机,飞机买回来了还要包养,建停机坪,划不来,划不来! 闻言,林硕笑着摇摇头。 “看看吧,这是你接下来的日程表。”林硕走到我身边坐下,手上拿得还是那张熟悉的平板。 我接过平板,快速浏览完毕—— “喂喂喂!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晚上就有一局?”我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还是在‘都夜’?” 我了个去!重口味啊! 都夜,尚城最有名的以男同性恋为主题的夜总会,是很多有身份的人所热衷和向往的地方,相关信息始终是个谜。 “怎么了,有什么疑问?”林硕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双手在脑后交叠,一派悠闲之色。 “我才刚刚从龙港回来,需要休息!充足的休息!”我一拍大腿,声音清脆响亮。 “我以为,在龙港的那几天就是度假了。”林硕看了眼我的大腿,“而且,总裁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提上日程。” “我又不能喝酒,去夜总会能干嘛?” 在家里喝点没事,倒了就倒了,那要是倒外边儿了,会死人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林硕微微蹙眉。 如果喝了酒,那欧林科技总裁其实是个女儿身就会迅速占领各大报纸、网站、卫视的头版头条,这样的话…… 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这样危险的想法刚刚冒出头来,林硕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思忖良久,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郑重其事,“你还有什么其他……嗯,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我意外地挑眉。 他是指,代替酒的东西? 林硕点点头,“嗯。” “没有。”我老实地摇摇头。 还奇怪的东西,真当我是哆啦a梦了啊?不过,还是可以通过别的方法解决嘛,比如我的杀手锏——催眠。 “很好,晚上八点,司机会送你去都夜。”林硕满意地点点头,扔下一脸茫然的我,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什么鬼?我明明说的是否定答案啊,他怎么就这么放心呢? 我眨眨眼,也拍拍屁股回房间去了。 晚上八点,司机在楼下准时来接。 皱眉看着那扇开着的窗户,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弯身钻进车里,一屁股坐下去,摩挲着耳朵上的十字架。 不知道都夜里有没有帅哥呢,这样的话,煎熬也会变成享受了啊! 想到这里,我轻笑一声,反正我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不是吗?说到底,去都夜这样的地方才是正常的。 黑色的凯迪拉克圆滑地拐入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纸醉金迷的样子从这闪烁的霓虹灯夜景上就能想见,这里是夜晚的另一面,比白昼更加让人沉迷。 一脚踏进都夜的大堂,迷离的灯光像是毛绒绒的彩雾,尖锐的棱角在这一刻都化作圆润的弧度,扑簌簌的光圈是虚化的欲望,恍惚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侍应生默默地为我带路,推开那道半掩的实木大门,浮华的雕刻闪着刺目的金粉。高台上,一个身穿紧身包臀短裙、深v开到肚脐眼的性感小女人如波斯猫般,被后面的一众比基尼美女簇拥,动情的抚摸在莹白无暇的肌肤之上,挺翘的蜜桃臀,修长笔直的美腿…… 这里,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只想恣意纵情…… 诶?原来,都夜还是有女人的啊! 我盯着那性感小野猫的胸脯看了一眼,哎,女人和女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看看人家,再看看我自己,自卑啊! 话说,那天在公馆二话不说就对我开打的那小野猫是谁啊?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还想好好切磋呢! “林总裁,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耳边激昂的摇滚音乐渐渐平息,变成了舒缓悠闲的乡村民谣,我这才得空瞧上这位第一个向我打招呼的人,微微颔首。 “袁经理,幸会幸会!” 第126章 chapter 125 不喜欢女人 我随手拿过一杯香槟,朝着袁经理摇了摇。比起握手,我更喜欢这种无形装逼的模式。 袁经理还来不及收回抽出裤兜的手,脸上的笑短暂停滞之后,自然而然地端起一杯香槟,“林总裁刚刚从龙港回来,还没休息就赶过来,我代表欧式地产,感谢林总裁对我公司的重视。” 对于他这种给自己脸上贴近的言语,我不置可否。抬脚就朝着人少的角落走去,经过的地方,那些男男女女都会自动后缩,让出一条道来。 “袁经理请这么多人来为我接风洗尘,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朝身边坐得最近的红发美女眨眨眼,不正经地笑了。 在场的人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男人果然果然就是男人,美色当前,岂能有坐怀不乱之理? 所谓入乡随俗,我做的就是没错了,但是看到那红发美女大胆地挪到我身边坐着,就要上手的时候,我手一抖,杯子里的香槟就全部被她的前襟喝了个干净。 本就薄得若隐若现的衣料被这么打湿,那丰满的事业线简直就快要呼之欲出了,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都不自觉地往一处看去。 “不好意思,打湿了美人的衣服。”手伸进前襟,从空间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我略带歉意地投去视线。 手帕这种东西,我备了很多,也不用担心还不还的问题了。 红发美女妩媚一笑,趁着接过手帕的功夫,还摸了我的手,光明正大的揩油啊,有没有人管?! “林总裁,我叫nana!” 叫nana的美女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倒是故意挤了挤胸前的两坨五花肉,如蛇一般的滑到我身边,蹭着我的手臂,娇声娇气地笑道:“林总裁这么体贴,谁如果做了林总裁的女朋友,那做梦都要幸福得笑醒啊!” 我努力忍住想要一脚踹飞她的冲动,挤出最温柔的笑,“nana是吗?做我的女朋友可一点都不会幸福哦!” 轻笑着低下头,我缓缓抽出手臂,至于那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温软触感,我只想吐。 nana只当是这俊美的少年没有经过人事,害羞罢了。于是又自动黏了上去,娇滴滴地笑着:“林总裁可真幽默!” “幽默吗?”我歪着头看她,“是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说话间,我已经再次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nana小姐还是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衣服吧,穿着湿衣服可是会感冒的。” “林总裁,是不喜欢nana吗?”见我这不为所动的和尚样子,nana垮下了嘴角,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喜欢。”我眨了眨眼。 “那林总裁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nana紧紧盯着我的嘴巴,就连周围坐着的欧式地产的同僚们也不约而同地把视线停驻在了我的身上。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就不喜欢女人好不好! “我不喜欢女人。”我无辜的眨眨眼。 此时此刻,nana一脸挫败,不过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扭着腰就起身离开了沙发。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稍微长得好看些的男人都喜欢男人去了? 我正为自己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而高兴时,袁经理就端着酒杯坐到了我身边,笑得微妙,一脸‘我懂’的表情。 “林总裁,没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啊!”袁经理不禁为自己的未卜先知而感到庆幸,看来小道消息传播的也不一定都是八卦,也有可能是误打误撞揭露了事实,不然他今晚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浑身是谜的少年竟然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看来今天来都夜是来对了…… “看来袁经理的人生阅历也十分丰富啊!”我往后一靠,微微颔首。 袁经理也不否认,而是在墙上的按键盘上按下一个按钮,转过头来就是带着颜色的笑。 “今晚,林总裁可要尽性啊!” “多谢袁经理的好意,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尽什么性?我又不是来录科教片的! “林总裁这么说,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袁经理笑得有些有些促狭。 看着他这副油腻的嘴脸,我真是服了,他八成一位我是在欲拒还迎吧?也是,自己挖的坑,还是要自己填的。 脑子这种东西,还是要时常戴着说话的…… 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一群长相清秀,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的少年排着队走了进来。他们服装各异,有穿警服,护士服,白大褂,穿西装打领带的,竟然还有穿穿冲锋衣的快递小哥打扮! 神了!这个都夜的老板怕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才。 我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心中暗暗给他们的长相,气质打分。 袁经理则是心中暗暗高兴,看着我直点头的样子,还以为我对这些美少年很是满意。 “林总裁,你看看这些少年如何?” “很不错啊!”我抱着纯欣赏的态度地点点头。这些少年之中,有几个拉出来就可以直接出道,长得真是很漂亮。 “那就让他们陪着林总裁喝酒如何?”袁经理想必是觉得自己放的大招生效了,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结果一溜美少年直接奔着我就走过来,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吞了。 没想到,送走了一个女nana,还有千千万万个男nana站起来! 哔了狗,哔了狗! “等等!”脑子里的千万细胞飞速运转,我站起身,用眼神阻止这群男nana继续前进。 “林总裁,怎么了?” “袁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他们这些……”我眯着眼睛扫视一圈,“真的不是我的菜。” 死就死了,但是我也要找一个我喜欢的才行啊! 话说,活了十几年,我还真的是没有和一个男人正儿八经地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啊…… 呃,司昂那次是意外啊! 我赶紧摇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保住贞操要紧! “袁经理应该不介意我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类型吧?”我歪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袁经理,虽说是玩世不恭,可是自有股难言的强硬。 “当,当然!”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他还是赔着笑,“不如,我让他们都进来,让林总裁挑……”选 话还没说完,那正主儿就已经绕到门口,厚重的实木大门应声而开。 挑选?我怎么就觉得这个袁大叔像是个人贩子? 无奈地摇摇头,我眯着眼,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搜寻着那一款合我心意的美男。 基本上,我能看到的都是重口味的声色犬马,再好看的皮囊落在眼里就变得雷同了。 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被侍应生从洗漱间里扶出来,像是软脚虾,瞧那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就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了。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这样特定的场合下,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吸引力?我不需要吸引力,我需要的就是他现在神志不清! oh yeah!软脚虾,就决定是你了! 第127章 chapter 126 醉鬼吐泡泡 “hey!有没有想我啊?”我灵活地挤开那个侍应生,伸手揽住那个醉鬼的腰。隔着衣衫,我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弹性结实的触感,看来他身材管理不错啊! “先生,还是让我来吧!” 被我挤到一边的侍应生凑上来,伸手就要从我手里把这个醉鬼夺回去。 “不好意思,我会照顾好我的朋友!”我不由分说地推开那个还要靠近的侍应生。 “可是……”他还使没放弃,指着我怀里的醉鬼表情怪异。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这么办了!”掏出一沓钞票就塞到他手里,我又将他推远了些,也来不及数自己到底失了多少血了。 突然,怀里的醉鬼动了,他抬起醉醺醺的眸子,脸上尽是迷离的媚意,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我的脸轻笑一声。 “朋友……” “喝这么多酒,真是让人担心!”我猛一提气,搂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些,紧贴着他的身子,小声问道:“我要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我叫adonis!”那只醉鬼好像对有人不认识他这件事实有些不爽,他皱着眉,倏地贴上我的脸。 吓! 这算不算是被占便宜了?还是被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占便宜了? 不过看在我还需要他的份儿上,我就暂且原谅他的无礼了。 “adonis乖,我们一起去玩儿好不好?”我抱着这个半瘫的醉鬼往回走,眼里的笑意浓如酒。 “不玩,我要喝酒!”adonis撅起莹润的唇瓣,整个人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不听话地在我怀里乱蹭。 明明是富有磁性的好听男声,此刻就满含令人鸡皮疙瘩满地的撒娇意味。 我勾了勾唇,宠溺地拍了拍他白皙如玉的脸庞。 不得不说,这个醉鬼现在是没什么形象可言,但是美是真的美。 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凌乱地耷拉在鼻梁上、脸上,五官如希腊雕像一般深邃立体,皮肤好到凑得这么近都看不到一丝毛孔,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沉醉的魅惑。 虽然他现在是被我抱在怀里,但是他可足足高出我一个头,以一种反差萌的姿态靠在我的肩头,倒也看不出什么违和感来。 袁经理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位,一个喝得烂醉无理取闹,一个就温柔呵护耐心劝慰,看起来像是认识很久了的样子。 实际上呢,我辛苦地抱着这滩烂泥往前走,没想到,他看起来没几两肉,竟然会这么重,简直抵得过三个欧子诺! 看来,我这条胳膊今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adonis,来吃点水果!”我从果盘里拿起一块儿黄桃送到他嘴边。 “不吃!”adonis皱着眉别开头,软糯的黄桃在他的嘴边擦出一道淡黄的水痕。 “呵呵,真是调皮!”我昂唔一口咬掉那块黄桃,努力平复想要一拳揍爆他脑袋的冲动。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黑白格子手帕,小心地擦去adonis嘴边的污渍,我笑着贴近他泛着粉色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耳边响起意料之中的哄笑声,都是看到了想要看的热闹,平衡自己肮脏又脆弱的小心灵。 “怪不得林总裁瞧不上那些,和这位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了!”袁经理端着酒杯走过来,颇有深意地冲我眨眨眼。 “袁经理说笑了,只是我认识adonis比较久,更喜欢些也不奇怪。”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晃着。 是认识比较久哦,还风马牛不相及地聊了几句。 闻言,袁经理举高酒杯,“没有考虑到林总裁的需求,是我的错,那我就自罚三杯了!” 说完,袁经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接连倒上两杯,全都下肚。 一连喝了三杯香槟,袁经理依旧是面不改色,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经验充足。他又拉过一架酒盏,抽出一杯威士忌,冲着我,中气十足:“这一杯,敬林总裁赏光,我干了,林总裁随意!” 一秒,一杯威士忌没了! 我微笑地看着他,随意?那就是不喝了。 袁经理一口闷下之后,看着我手上的杯子还是满满的,言语间有些微的不满,“林总裁是怎么不喝?” “如果我喝醉了,那谁来照顾adonis呢?”我索性放下手里的威士忌,更是夸张地看了一眼躺在我腿上吐泡泡的adonis。 袁经理听了我这肉麻兮兮的话,立马大笑出声,“想不到林总裁还真是怜香惜玉,不过就算我们都喝醉了,也还是有人照顾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 “林总裁放心,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反正也不急着走,今晚就不醉不归如何?” “我酒量很差的!”我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实则是等着那颗直往我怀里钻的醉鬼。 “喝酒这种事情,熟能生巧嘛!林总裁该不会是不给面子吧?” 此话一出,周围一大片人都连声附和。 “哎!那就没办法了!”我举起酒杯朝他示意,凑到嘴边优雅喝下。 这一喝不要紧,关键是原本安安分分趴在我腿上的adonis像是闻到腥味儿的猫,舔了舔殷红的唇瓣,掀开迷蒙的眸。 “我也要喝酒!” 他侧着脑袋,脸颊绯红,枕着手臂吐泡泡,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上的空酒杯,那可爱的样子像极了抱着松子过冬的小松鼠,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大力地捏圆搓扁。 勾了勾唇,我直接从桌上拿起一杯威士忌凑到他嘴边,“喝吧!” 最好喝了就发酒疯那才好呢,要不就帮我把这些酒都喝了,我就可以趁机逃脱了,哈哈! 果然,adonis麻溜儿地坐起来,接过我手中的酒杯,一点一点啜着,餍足的样子简直就跟蓝西吃蛋糕一样,我有一丝晃神。 很快,一杯威士忌就被adonis喝了个干净,他又转过身从桌上拿起第二杯喝了起来,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 喝吧,喝吧! 袁经理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他张了张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尴尬地看着那一杯大几百的酒就入了一个牛郎的肚子。 钱啊,这都是钱啊! 如果是林溪喝了还好,起码可以千倍百倍地赚回来,可是现在,赚个毛儿? 不行!他还是要说出来! “林总裁……” “哈!拉加维林16,好难喝啊!” 只是刚刚开口,就被一声高扬的男声打断。 “那adonis想喝什么啊?”低头看着咯咯傻笑的醉鬼,我抓住他到处作乱的手,另一只手就温柔地抚着他的鬓角。 他晃了晃脑袋,眼里泛着回忆的光芒。 “路易十三黑珍珠!” 路易十三黑珍珠?! 袁经理眼前一黑,险险扶住桌角才不至于滑倒。 就是把自己挂上奢侈品的logo卖掉也买不起路易十三黑珍珠的瓶子啊! 还是来个雷劈了他吧!他只是想谈个生意,老天要不要玩儿这么大啊?! 第128章 chapter 127 没叫错名字 对于一个喝啤酒只喝菠萝啤的社会好青年来说,你跟我谈路易十三黑珍珠就像是在跟挖煤工讲天山积雪,整个脑子都是黑的。 “袁经理,很抱歉,我想我还是先走一步了。”我揽着adonis,手还要空出来压制他不安分的动作,忍着不发飙实在是辛苦极了。 “可是林总裁……” “还是说袁经理想请我们喝路易十三黑珍珠?”我真是懒得废话了,直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挑了挑眉。 袁经理动了动眉毛,眉眼没出息地低了下来,“林总裁要是有事的话,我还是送送您好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我轻佻一笑,话中的兴奋压制不下。 闻言,袁经理又是一脸‘我懂’的表情,抬头给了我一个暧昧的眼神,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林总裁的好事了,路上小心!” 我微微颔首,连拖带拽地抱着怀里的烂泥抬脚离开。 一出包间,那个侍应生恰恰等在门外,看样子是急得不得了。 我赶紧卸下怀里的负累,推给他,揉着酸软的手臂,“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那侍应生手忙脚乱地接住熟睡的adonis,虽然目露疑惑,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是,这次是个意外。”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脱下西装外套替adonis盖上,“你知道他住哪里的吧?等他醒了,替我说一声抱歉,还有谢谢!” 很抱歉让他喝了酒,谢谢他替我解了围。 交代完一切,我转身就走。 “先生,请问这衣服怎么还您?”侍应生手忙脚乱地裹好adonis身上的西装,追上几步。 我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嘴角自然而然地翘起,“这件衣服就当是我送他的!” “那先生怎么称呼?” “有机会再见的时候我会说的,bye!” 说完,我转身去往底下停车场拿车。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林硕有没有等我回家啊…… 而此时的都夜夜总会里,adonis被送到顶楼宽敞的豪华套房。 屋子里灯光昏暗。 客厅正中的沙发上,隐约能看见坐着一个人,面前的电视开着,是充满爱与诚的动物世界。 大概是声音开得太大,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adonis难受地哼唧了一声,皱着脸睁开了眼睛。 “叶,你怎么来了?” 抬手揉了揉本就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adonis斜斜眯起好看的眸,意外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那就要多亏了你的海量啊!”被称作''叶''的男人温柔一笑,落在耳里漾起点点酥麻。 “我?” 听了他的话,adonis拉起前襟闻了闻,刺鼻的酒味儿直让他胃部痉挛。 “草!就知道那个老头子不安好心!”adonis二话不说,烦躁地扯掉身上的白色衬衣,紧致有型的超模身材展露无遗,咒骂一声,仰躺在沙发上。 “老子的贞洁还在吧?” adonis偏过头,求证似的瞪着地那个对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的动物特别的十种交配方式看得津津有味的男人。 “你是问在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叶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 “下面的!”adonis没好气地吼道,顺便扔过去一个抱枕,结结实实地砸向他的膝盖。 废话!他在上面的贞洁早就没有了!美女不等人!再等就老了! “很遗憾,在最后关头,你,被退货了!”叶转过头来,认真而愉快地宣布。 adonis愣了愣,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道:“八成是那个老头子心梗死,有心无力!要不然,他会放过我?” 说什么外星笑话! “我想,你好像有一点点的误会!”叶好笑地皱了皱眉,捡起地上的抱枕扔回给他。 “退你货的人不是张家的老头子,而是一个少年,他可比你够资格赚这份儿钱。” “什么?你是说,那个老头子竟然把我送给别人?!”adonis气炸了,从沙发上弹起来,两眼都是火,眼看着就要冲到厨房去拿菜刀。 对于这个脑结构奇葩的朋友完全没有抓到他话里的重点,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当没看见这个白痴作天作地。 “我说,你的名字还真是没有叫错,夜之弦!你脑子里就是缺根弦!” “这跟我的名字有毛关系!”见叶开始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adonis这才认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偏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个审美崩塌的家伙敢退我的货?他是哪里比我够资格靠脸吃饭了?” 越说越激动,adonis还一脚踩上茶几,撩撩刘海凹造型,又亮亮腹肌表健康,简直不能再幼稚。 “呵!”叶唾弃地扔过去一个抱枕,准确地砸在那张臭屁的脸上。 “欧林科技的天才总裁,林溪!” 起初在监控器上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只觉得眼熟,没想到他就是这段时间炒得沸沸扬扬的欧林科技总裁!自己可着实吃了一惊。 “嘁!天才又怎么样?总裁又怎么样?来了我都夜的有几个是废物?”adonis傲慢地鼻尖冲天,亚麻色的头发在空中甩过一段优美的弧度,露出的完美侧脸有引人犯罪的资本。 “那你知不知道都夜的智能管控系统就是出自这个少年呢?” 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已经开始滚字幕了,叶随手按下了电源键。 社会上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就喜欢往都夜跑,并且将能够进都夜视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像外卖小哥从故宫出来,路人都会以为他送的餐是满汉全席。 但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都夜对客人的隐私有绝对保护的责任。很多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或多或少有点心理上的扭曲,他们喜欢来都夜放松解压,因为在这里,他们就是上帝。 那些鲜亮外表下隐藏着的肮脏需要一个核废料处理基站作为容器,旁人不敢也不能靠近。 而都夜恰恰就是这么一个核废料处理基站,为其保驾护航的就是背后逆天的智能管控系统,每一个摄像头录下的数据都会自动转码成毫无规律可言的数字,无人可看懂。 所以,都夜只有摄像头,没有监控室。监控器只有一个,据说就在老板的房间。 老板的房间在哪儿?没有人知道。 关键是他和adonis曾经把这套系统在黑市悬赏一千万美金找黑客破解,结果无一人破解不说,所有攻击该程序的电脑都被植入了木马,所有文件都被复制,传输到未知终端…… 更可怕还不止如此,其中有一个黑客在毁了三十七台电脑之后,终于用军方的超级计算机破解了一小段只有数字组成的编码。他苦心钻研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编这套智能管控系统的人是天才!他发明了一种完美的程序语言!无人能懂! 忘了说,这套系统是林溪还在高中时编写的,拍出了两千万美金的天价…… 第129章 chapter 128 忽悠的境界 “是他?!”adonis顿感惊愕,一边挫着下巴,一边坐下来。 就是那个哑巴? 自己可是记得,那个五年前只会点头摇头还有冷着脸的臭小子是如何丧心病狂地挖空他的钱包的! 没想到啊,冤家路窄,进了自己的地盘儿,这回就得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那个叫什么林溪的,他走了没?”adonis腿儿一伸,叫嚣着就要冲出去。 “知道你脑子不正常,早就走了!”叶再一次无情地嘲笑这个小朋友,“不过,他留下了一件西装,还有一句话。” 说着,他指了指adonis屁股底下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一坨。 顺着叶手指所指向的方向,adonis嫌弃地从屁股底下扯出那件西装外套,两根指头微微一使力,手中的西装便呈抛物线,划过茶几,落在了电视柜旁的落地灯之下。 “他说什么了?” “抱歉,还有谢谢。”叶挑眉,对这几个字的意思表示不解。 “哈?这是什么意思?”adonis的反应更大了了。 这是对自己的挑衅吗? 把他就接受挑战了! “似乎是各取所需之后的客套话。”叶思忖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 “妈的!他对老子做了什么好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由着你发疯喝了几杯酒。”看样子,那个少年的酒量也不怎么好。 “然后呢?” “还有你要把扔远的西装洗干净还给你的恩人。” 这样一来二去,都夜和欧林科技不就又有希望合作了吗?想想就很美好啊…… “他算哪门子的恩人,竟然敢让我给他挡酒?!”自己喝酒的德性自己看了都恶心,光是想想自己曾在仇人面前这么丢脸就恨不得剖腹自杀。 所以如果再次见到仇人,他会忍不住挥刀,朝着他的脖子抹下去!让他血溅当场! 叶无所谓地笑笑,不置可否。 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至于做是不做,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而且,他有预感,他们会再见面的。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叶站起身来,“冰箱我也填满了,都是你爱吃的,这几天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 “你干嘛去?”听到叶要走,adonis终于冷静下来,郑重发问。 “缅甸那边点小麻烦需要处理。” “需要帮忙吗?”adonis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跳着就过来了。 “不需要!你老实呆着就算帮我大忙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还是消停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对你展现圣母般的宽容。” 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乱,他有理由相信,一旦自己不在,adonis一定有一千万种方法把自己搅进风暴中心。 “知道了,叶老师!”adonis闭着眼睛答话。 “嗯,我走了,晚安!” “晚安!” 转身离开的叶若有所思地穿上外套。他才不相信adonis会乖乖听话,所以,欧林科技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林硕温柔、低频、连续的敲门声叫醒了,于是顶着原装正品黑眼圈跟着他公司一日游。 直接搭乘总裁专用电梯到达十一楼,三百六十度无敌全景落地窗很好地将cbd风景尽收眼底,远处的海岸线无限延伸,金灿灿的阳光流泻而入,动态的美景让我不禁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 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来的小助理lily抱着一沓文件,正好看到这一幕。 传说中帅到炸裂的总裁此刻正全身浸润在喷薄的日出之中,按下快门都可以用作壁纸。 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上方,漆黑的短发顺着他的姿势自然地垂下来,微微露出来的额头光洁白皙…… lily刻意压低了呼吸,紧了紧下滑的文件,一点也不在意手臂的酸痛,她只想多看一眼这稀罕过经典的海市蜃楼。 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清纯小美女看着我发呆,立即翘起嘴角,“早上好!” lily有些受宠若惊,手一抖,文件差点掉地上。 赶紧捞回文件,她心跳如擂鼓,踩着小碎步就走过去,慌忙把文件放在总裁面前的办公桌上。 “总裁,早上好!” 我瞟了一眼那沓文件,顺带问候一声楼下的林硕,轻声说道:“辛苦了!” “总裁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回去忙吧!” lily认真地点点头,“是,总裁!” 目送着小美女消失在转角,我脸上的笑彻底垮了下来,身子一斜,瘫进转椅里。 我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重播键,三秒后,电话被接听。 “林总经理,来我办公室!” “好。” 挂了电话,我往后一靠,顺着转移的惯性面向落地窗。 开始无目的的发呆…… 两分钟后,林硕走了进来。 “总裁,我来了。” “嗯。” 我看着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影子,没有动作。 “请问,总裁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让lily拿上来的文件我是不是看过?” “是。” 我缓缓垂下眼帘。给我看这些重复的文件做什么?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明明公司所有人事资料我都记住了,比如昨天新来的lily。 “告诉我你的目的。” 猜来猜去太辛苦,我不喜欢。 “总裁想亲自谈成一笔生意吗?”林硕不答反问,玻璃上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他的镜片反光。 “想。”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紧接着,我脚下一动,旋着转移滑回了办公桌前,翻开了那沓文件。 林硕也上前一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看完这些就要去和他们谈合作吗?”我心里有些没底。 “不是,这些只是让你看起来不那么虚,撒谎也要有根据。”林硕又拿出了那块平板,茶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透着晶亮的光。 “是啊!” 林硕这话简直我不能再赞同了。忽悠的上乘境界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让人产生怀疑就是胜利的前兆! 这一点在谈判桌上更是有效,我懂。 “还有一点要提醒你的是,欧氏地产也在与我们竞争这一客户。” 闻言,我愣了愣,“你是说,一个地产企业跟一个科技企业竞争一个娱乐企业?” 我也是醉了,这是什么配置?简直就是乱炖嘛! 林硕笑了笑,抬眸看了我一眼,说:“不都是赚钱吗?怎么,你不喜欢?” “……” 嘴角微抽,看来我果真不适合当商人,瞧瞧人家的思想觉悟,不都是赚钱嘛! 也是,那就向钱看!我要好多好多钱! 第130章 chapter 129 要传八卦吗 “都明白了吗?”林硕双手交叉,温润的声音照旧。 我左右划拉着手上的平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林硕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少年,随意地过着信息量巨大的资料,眼里的认真却和小溪像极了,他不禁垂下眼帘。 “那就走吧!” “走?去哪儿?”我睨了一眼林硕,没有反应过来。 “谈合约啊!”林硕轻笑道:“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我愣了愣,直接把平板甩桌上,“我刚刚问你是不是看完这些就去谈合约,你现在又跟我说还有半个小时?” 林硕挑了挑眉,足尖有节奏地虚空点着,瞥了一眼桌上的平板,声音和煦,“我记得,我问你明白了没有,你说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问我‘看完了没’而是‘明白了没’…… 那就怪我咯?! 林硕看着面前的少年表情多变,也不出声催促。 “你就不怕我把这单生意搞砸了?”屈指敲了敲桌面,我歪着头看他。 我记得,这次的合约标的可是足足有一点七亿美金!不是闹着好玩儿的…… “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林硕正经地坐起身,十指灵活地活络关节,“你放心好了,这次和多也娱乐的合作成了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平常心吧!” “林硕!”我无奈地摇摇头,对于他天真的乐观表示哭笑不得。 欧林科技的财务状况虽说好转不少,但是下半年的宣传花费还没有跟上,与那些商业银行的贷款业务会因此受限吧? “那我去和多也娱乐谈合约,你也一起去吗?” 林硕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比如?” “帮助你促成这次的合约达成。”林硕拿回桌上的平板,“在谈判桌上的总裁,光有气势是不够的,还需要专业知识,我就是填补你的专业空白。” 专业?我的专业是雕塑,对于谈生意确实不怎么擅长。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在明,我在暗,谈判桌上的人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知道……”林硕收好平板,唇角扬起的笑容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反光的镜片给那双深邃的瞳做了遮挡,让人只觉美丽,却忘了包裹着的刺。 “并肩作战啊,我的表弟!” 我差点忘了,并肩作战,这句话可不能说说而已啊…… 三楼的会议室里,叶闭着眼假寐。 昨儿回到公司,他翻出了那份儿被束之高阁的合约,因为比起锦上添花,他更喜欢雪中送炭,原本他还想再拖一些时候再来欧林科技谈合作,但是经过了adonis那件事,他还是决定将计划提前。 “哎呀!林总裁什么时候到?”跟着来的小助理望了一眼门口,小声嘟囔。 叶不悦地皱了皱眉,“要不要我送你去见他?” “那倒不用!反正……”反正马上就能见到了。 小助理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已经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能立马噤声。要知道,老大的眼神击杀可是很恐怖的! 三楼的楼梯口,我正靠着墙壁深呼吸,调整耳朵里塞着的蓝牙。 “林硕,你在吗?”我小声地呼喊电话那头的林硕,试一试这个蓝牙的效果。 “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了点儿?”林硕轻笑一声,监视器画面上显示的那张蕴着紧张之色的少年,以及会议室里气定神闲的男人,这样的状况还真是头痛呢…… “哈?我怕合约签得太容易,你总经理的饭碗都被我砸了!”我不可一世地笑道,心下的紧张也消减不少。 “求之不得!”林硕收起了玩笑的嘴脸,沉声道:“不如我们就以这次和多也娱乐的合约设一场赌局。” “说说看?” “冰岛的冰。只要你能完成这次的签约,冰岛的冰将无限量提供给你练手!” 冰岛的冰啊…… 那不就跟沙滩的沙一样吗? 当我傻啊?! 正想骂回去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线,从蓝牙里传来的忙音生生将我的怒火憋了回去。 不过被林硕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闹,我彻底不紧张了,径直朝着会议室走去。 这次和多也娱乐签订的合约直接利润空间不多,但是产生的后续利益不可小觑。 多也娱乐也是新兴企业,短短的七年时间就已经将业务触角伸向了欧美,很多欧美的模特、明星、乐队在寻找经纪人的视乎都会考虑多也娱乐,因为他们实行雇佣制,经纪人不是铁饭碗,而是走服务向,无底薪,全靠提成,与律师的薪资结构差不多。 而这次和欧林科技的合作就是为了维护多也娱乐在时下的绝对隐私,毕竟都是公众人物,非法获取隐私可以作为第三方谋取利益的手段,而欧林科技在这方面却对是专家中的战斗机。 光是瞧瞧欧林科技总裁那隐私保护的样子,就可见一斑了吧? 而且是娱乐公司哦,是不是能达成另一种合作呢? 这么想着,我也来到了会议室门口。通过透明的玻璃,我能看到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他单手支着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在门口等着的lily看到我来了,立马上前拉开玻璃门,低头喊着“总裁!” 这么一喊,会议室里坐着的两个人明显僵了僵身子,看来是听到了。 我缓缓勾唇,“辛苦了!” 越过lily,我一步一步走向会议桌的主位,那是总裁的位子。 打从欧林科技的这位总裁进来开始,叶就睁开了眼睛,礼貌地站起身来,直到他在会议桌的另一头落了座,以及唇角处漾着的那一抹狂傲的笑。 五年前那位冷冰冰的少年果然是变了许多。 lily抱起门口的文件赶上来,站在一旁,望着对面的那位说道:“叶总经理,这位是我们欧林科技的总裁,接下来就由他来和您谈合约相关事宜!” “好,那就开始吧!”叶笑着点点头,坐下的动作也不打扰他打量着那个慵懒的少年。 听见自家老大发命令了,那小助理连忙翻开面前的文件夹,“之前欧林科技和我们多也娱乐一直都有合作,林总裁想必对我们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 “了解是有的!”我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一点我们业务部早已对贵公司进行了评估,不然也不会有我们这一次的会面!” 还在念开场白的小助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抬高下巴,正色道:“林总裁说的没错,我们对贵公司也做了全面的评估,听说资金方面遇到了麻烦?” “哟!没想到多也娱乐也传八卦啊,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成立一个八卦部门呢?” 小助理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你……” 我也懒得装了,抬起双脚就搭在会议桌上,“还继续吗,叶总裁?”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是吗? 如果有人想以欧林科技的资金缺口为使我难堪的手段,那就抱歉了,我不是能忍的主儿! 第131章 chapter 130 标的一个亿 “不好意思,林总裁,是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人。”叶上半身前倾,曲肘撑在桌面上,“林总裁,请继续!” “好!”我轻笑一声,没有杂色的黑瞳微微眯起,丢了一个继续的眼神给lily。 lily赶紧从怔愣中回神,有些尴尬地笑说道:“那就由我来继续了!正如多也娱乐的代表刚刚提到的,我们欧林科技已经与其合作多次,我们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有着绝对的质量保障,正是因为双方的信任,才会有今天的合约洽谈!” “此次双方合作涉及金额为一点七亿美金,按季度结款,合作期为一年,合作期间,欧林科技须为多也娱乐资本大厦提供完备的安全程序……” “等等!”我抬手表示阻止,笑着看向疑惑地望过来的叶总裁,“我觉得这个合约标的还可以再低一点,毕竟我们还算是有些感情在的,叶总裁,你说呢?” “林总裁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叶瞟了一眼那扭着身子坐的少年,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我想和叶总裁来一场豪赌!为了我们更加长远的合作……” 谈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机。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就要带起节奏来。 “我们欧林科技会以一亿美金的价格履行这场合约。”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唇角邪肆地扬起一抹笑。 lily心里一紧! 合约标的改成一亿美金?直接就把那零点七亿美金就这么慷慨地抹掉了?那董事会会同意吗?会发疯的吧……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lily,连叶也有些愣了。 一亿美金?这位小弟弟是不是不太懂这个市场行情?还是说他是单纯的想卖个人情?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觉得,这个人很蠢,真的很蠢! 怕就怕,这只是一个幌子,后招才是最令人惊讶的…… “看来林总裁对我们这次的合作诚意非常,我也非常同意林总裁对本次合约的修改。” 正当lily就要出声阻止的时候,我轻笑着侧过头来,“不好意思,我还有话没说话!” 叶摩挲着签字笔的手一顿,心下不免踏实下来。如果这个林总裁就这么改了合同,那他一定会放弃签约的。 毕竟,合作伙伴太蠢,可不会对长远合作有利。 “请问,林总裁没说完的话是?”叶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他开始认真了。 “合约标的改为一亿美金的附加条件是,合作期间,多也娱乐对于欧林科技的产品有宣传推广的义务,即,媒体方面的相关报道不在我司保密协议的范围内。” 说着,我敲了敲桌子,lily这个傻丫头怎么能在这合格时候走神呢! “我不同意!”那小助理立马像炸毛儿的刺猬,站起身来。亏他刚刚还以为这个林总裁真的在打人情牌,没想到狮子大开口,直接把注意打到多也娱乐上了! 我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轻笑一声,“叶总裁,考虑得怎么样?” “滋滋滋——!”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我挑了挑眉,按下了耳朵里的蓝牙。 “零点七个亿买断多也娱乐一年的合法信息使用权,总裁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林硕那欠揍的声音分明是笑着的。 我看也不看在座的各位,直接甩出一句,“有何指教?” “哎!我已经能想象董事会的那群老古董知道这消息之后的反应了,可能会罢免你吧?”说着,林硕那没品的幸灾乐祸的笑声震麻了我的耳朵。 “哈!我会怕?这里我说了算!” 挂掉电话,看着另外三个人已经盯着我看了半天,我难免还是有些害羞的。 干咳两声,我放下搭在桌上的腿,“叶总裁考虑的结果是?” “林总裁,我觉得贵公司想以零点七亿美金的价格买下我们多也娱乐的隐私信息,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那叶总裁能接受吗?”我竖起手背撑着下巴,眨眨眼。 叶微微眯起眼,“合约标的改为零点八亿美金!” 我撇撇嘴,淡淡地笑了,站起身来,“叶总裁也知道,我擅长编程,谈生意还真不是我的长项。我以为我的诚意已经给得足够,没想到叶总裁还是想趁火打劫,那么十分抱歉,还是有缘再谈合作吧!” 说完,我拉开了身后的椅子,直接往门口走。 lily脸都白了,赶紧起身追上去。 “林总裁,我同意与贵公司签约!”叶站起身来,向着已经握上门把手的少年走去。 合约成了?! lily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微微勾了勾唇,转过身来,伸出食指点了点刚刚离开座位的lily,“lily,尽快修改好合同,十分钟之后我要看到!” 叶温柔一笑,走过来,伸出右手,“林总裁,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微笑地握上他的手。 “不知道林总裁一会儿有没有空,我想请林总裁吃顿便饭。” “叶总裁客气了,这次的合作能够这么快速地签订,多亏了叶总裁当机立断,应该由我来请叶总裁吃饭才对!” 请吃饭?他不会是找机会打我吧? “林总裁,这纯属我死私人邀请,与此次的合作无关。”叶笑着摇了摇头。 闻言,我定定地看着这个笑得无破绽的男人,恍惚间,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呃,我和叶总裁是在哪里见过吗?”嘴角抽了抽,我该不会是遇见了欧林溪的老熟人吧? 不会这么背的,欧林溪是个自闭症患者,怎么会有朋友呢! “昨晚林总裁为我的朋友解了围。” 他的朋友?那个醉鬼? 呵,呵,我拿他来解围的才对…… 十分钟后,签完合约之后,我和叶总裁一起走出了欧林科技的大楼。 一辆黑色的路虎正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缓缓停靠在我们面前。 啧啧!看看人家的坐骑,同样是总裁,人家开路虎,我坐凯迪拉克,这就是差距啊! “叶总裁……” “叫我叶衍吧!”叶衍让到一边,给我腾出地方。 “叶衍?”叶衍,他不长这样吧…… “怎么,林溪以前见过我吗?”叶衍笑得明媚极了,“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把?”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名字嘛,就是让人叫的,不过我还真的见过你!” “是吗?”叶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哪里呢?” “啊!是我女朋友画的画啊!纳兰容若嘛!” 第132章 chapter 131 特别的牛郎 黑色的路虎一路开到了山坡上的餐厅,le papillon。 然而这次是白天,还是看不到星星,三三两两坐着几桌。 从头顶倾斜下来的阳光无遮无拦,透明的玻璃罩子上沁着淡淡的亮光,想抬头欣赏必定要经历刺目的疼痛。 虽然已是深秋,但在室内坐着只觉温暖如春,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情都变得好了。 在靠窗的一方小桌前,叶衍看着对面光切着羊排不说话的少年,还在思索着他刚刚扔出来的重磅炸弹。 林溪的女朋友是龙惊羽?怎么会有这样的配置呢?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 我拿起手边的果汁正要喝下去的时候,一抬头,不期然撞上了那双盯着我看的眼睛。 “耶?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会吧,我的吃相一向很安全的。 只见叶衍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的疑问可是没有隐藏。而对于我望过来的眼神,他只是弯了弯唇,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 “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认识龙惊羽的。” 又是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蓝西了。 撇撇嘴,继续享用着盘子里的羊排,我开口道:“早就认识了,不然怎么会是男女朋友?” “不过,你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会把纳兰容若的事情也告诉我吧?” 说起来,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吧? 叶衍拿起刀叉,也开始肢解盘子里的牛排,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 我瞟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是为了你的那个朋友adonis?” “嗯。”叶衍终于点了点头。 “诶!先说好,我可没有帮你的那位朋友解围,算起来,还是我接你朋友解了围。” 我也跟着摇了摇头,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嗯。”叶衍对这个说话孩子气又直接的少年顿生不少好感,挑了挑眉,“重要的不是原因,重要的是结果。” “哦。”我对叶衍那模棱两可的话并不感冒,这个时候还是美食最大,智能屏蔽无关言语才对。 这种高档餐厅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分量太少,一盘法式迷迭香羊排很快就被我吃完了。 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手,我发现叶衍还不死心地盯着我看,心下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验证我心里的那股不安一样,叶衍为我倒了一杯白葡萄酒,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感谢,那换成责怪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闻言,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定了定心神,把面前的白葡萄酒推到他面前,“聊天可不是这样聊的……你还是让你的好朋友少喝点酒吧,这样的话不管是想帮他的,还是想害他的,不就通通没机会了嘛!” 叶衍端起那杯被推到眼皮子底下的高脚杯,像是欣赏一件品质不俗的工艺品似的仔细端详着,终于还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教育是必须的,但是对于应发生的事情也必须有一个正确的了结。”说到这里,叶衍顿了顿,“林溪可知道,如果昨天不是你误打误撞带走了adonis那个臭小子,他的下场就不可描述了……” 叶衍的话还没说完,我心中的八卦之魂就已经苏醒了,惊讶地挑眉,连猥琐都不见一丝下流。 “那个adonis难道不是牛郎吗?” 牛郎的工作不就是不可描述吗?还是我对这个职业存在理解上的偏差? “嗯……算是吧!”叶衍难得地纠结着皱眉,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他算是比较特别的牛郎,从生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处男,也就是说,你挽救了一个即将失足的少男!” 虽然adonis那个傻帽成天嚷嚷着经验丰富,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个傻帽只是看惯了声色犬马,然后添油加醋拿来吹牛罢了。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不去揭穿。 “哇!那可真是个罕见的物种!那他靠什么赚钱?”还是说,牛郎只是他的兼职? “这个问题……”叶衍有些莫名头疼,思忖半晌,他习惯性地往空荡荡的鼻梁上摸去,可是什么都没摸到,怔了怔,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去。 “这个问题就等着你自己去找答案了。” “耶?”啥意思?我吃饱了撑的去找什么答案啊! “其实,我这次来欧林科技不仅仅是为了这次的合作,还为了adonis。”叶衍斯文一笑,直接表明来意。 “……我很忙的。”嘴角一抽,我立即开口拒绝道。 难道我长得就是一副爱管闲事的样子?怎么整得跟刘备临终托孤一样! “还希望林溪可以百忙之中抽空去看看那个臭小子。”叶衍面色不改,从容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更何况,这家伙吧姿态放得这么低,我就是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啊! 搔了搔鬓角的短发,我撇撇嘴,“你是不是没有征求过当事人的意见啊?” 当事人除了我,还有那个醉鬼吧?直觉告诉我,那个醉鬼可不是能平白无故接受他人好意的主儿。 “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叶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拿起腿上的餐巾按了按嘴角,之后按下餐铃刷卡走人。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黑色路虎上,不过这一次没了司机。 叶衍坐在驾驶座,我坐在副驾驶座。 吃饱了就想睡觉这个毛病好像是没治了,车子一发动,我就感觉坐上了摇篮里,晃着晃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叶衍从后视镜里看着这少年婴孩般的脸,熟睡的样子并不设防。虽说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牵强些也勉强算是半个朋友,可是这样大喇喇地在别人的车里睡着,是说他单纯好呢,还是容易轻信他人呢? 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缓缓摇上了车窗,呼啸而过的风声立即消弭。连车速也降了下来。 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地被拖成了一个小时,欧林科技的员工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门口停着的黑色路虎。 副驾驶座上的少年还在睡着,而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侧颜发呆,直到挡风玻璃被轻轻敲击,一张熟悉的脸闯进了他的眼帘。 “叶,你是在打我表弟的主意吗?” 第133章 chapter 132 斯文人战争 叶衍嘴角的笑并无被人拆穿心事的窘迫,反而更是上扬了一个弧度。 “那……林有什么指教?” 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两个人靠在车头,看起来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林硕重心偏低,斜倚在保险杠上,“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叶衍微微挑眉,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中。 “怎么?你能回国躲懒,我就不能了?” 林硕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硬盘来,看也不看他就递给身边的人。 “嗯!”叶衍接过那张硬盘,玩味儿地翻看着,“什么意思呢?” “你要的程序。” 闻言,叶衍挑了挑眉,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你这是在赶我走咯?” “是这个意思。”林硕并不否认,侧过来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身后那张纯真的睡颜。 “林,你未免也太紧张了!”叶衍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的小表弟可是只有单纯的合作关系。” “再紧张都不为过。”林硕才懒得搭理这个嘲笑自己的男人,从来云淡风轻的面容笼罩了一层认真。 叶衍终于收住了笑意,他站直身子,把手里的硬盘重又塞回了林硕的手里。 他凭什么嘲笑别人呢,自己不也是一样?一样背负得太多,一样有想要保护的人,一样得胆小,只想逃开……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叶衍侧过头,说:“喂,那帮老头子没有叫你回去看看?”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麻烦叶总操心了。” 叶衍无声地笑笑,他双肘往后靠在车的引擎盖上,“瞧,我就没有林总活得这样洒脱!” “想要洒脱,就不要扯上无关的人。”林硕眯着眼,抬头看向被云层遮罩的太阳。 “无关的人?你是指你的小表弟?”接着,叶衍摇了摇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可只是单纯来谈合作的,顺便……顺便来帮某个不长进的家伙找个靠山。” “我说过,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林硕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儿,只是一个劲儿地重申自己的原则。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为表弟建造了起了强盛的商业王国,准备的时间就要更久了,即使表弟已经死了,但是有人来延续慰藉也是不错的。 那么,他就更加不能允许旁人的破坏。 叶衍根本不在意身旁这个家伙的语气不善,径直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略带烦躁地扯了扯。 “你知道,我对家族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叶衍一只手摸上脑袋,把头发往后拨,一直到底,这样看起来才有符合那蓬勃年纪的洒脱。 “而且,我知道你们欧林科技要做的事情。”说到最后,叶衍的声音刻意压低,“我可以帮你们。” “不需要。”林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先不要急着做出决定嘛!”叶衍懒懒地挥手,同样从怀里拿出一个全黑的手机,笑着伸到林硕面前,“先看看这个……”说着,就按下了播放键。 “林总裁,是不喜欢nana吗?” “不喜欢。” “那林总裁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不喜欢女人。” “……” 看到这里,林硕变了脸色,冷声道:“你是想用这段伪造的视频威胁我吗?” “哎呀,我只是好奇,如果这段视频流出去了,会给欧林科技造成什么样奇妙的影响呢?” “你以为,就凭这些断章取义的话,你就能威胁到我?”林硕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就凭这些肯定不能啊,但是公众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你要相信他们!”叶衍默默地点亮已经变得灰黑的手机屏幕,点下删除键,什么都没了。 看着叶衍这一连串与言语相悖的动作,林硕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想法,只是皱着眉瞧着,不说话。 叶衍细致地拆卸着手里手机,一双工艺品般的手,精确地抽出了手机里的内置sd卡,轻轻一掰,碎成了两半。 他觉得这似乎并不够,手一扬,那两片面目全非的sd卡就被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瞧,我有十二万分的诚意。”叶衍微微抬手,搭上了林硕的肩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硕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 “做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叶衍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正色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夜之弦。” “我拒绝。” “哦!我可没有让你帮这个忙,你的小表弟才是我拜托的对象!”叶衍那双动人的桃花眼闪烁,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让人心烦。 “这么说,我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了?”林硕贴在裤管的手掌已经快捏爆了。 “事实上是这样的。”叶衍眨了眨眼睛,神秘地指了指林硕的胸口,“在我毁掉了手机之前,给你发了一些小玩意儿,算是这次私人合作的利息吧!” 闻言,林硕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平板,简单的几个滑动,他脸上的五官已经经过了奇异的排列组合,展现出奇怪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眼里的冷意敌得过深海坚冰。 “你怎么弄到的?” “嗯——算是一次意外收获吧,相信会对你有用!”说完,叶衍回过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上还在熟睡的少年,羡慕地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啊,没有顾忌,没有烦心。 这个时候,他自己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收回视线,叶衍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到驾驶座的时候,别人从旁边一把抓住了衣领子,往一处拽去。 “走,我们去后面打一场!” 叶衍摸不着状况拍下林硕的手,“喂喂喂!大家有事文化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呢!” “没什么好谈的,该谈的都已经谈完了!” “你的小表弟不要了?” “他长了腿,醒了会自己回公司的。” “姓林的,你知道我不会打架!” “哈?会当沙包就行,我对你没有很大的希望!”说着,林硕又抓住了叶衍的衣领,这一回更加用力了,“该叫学长吧,臭小子!” “啊——!” 繁华的cbd商业区,两个浑身都是名牌的商业精英,衣衫不整地扭打着进了欧林科技后面的拳击训练中心,那一声一声惨叫都凑不整齐,参差地音频散播在空气里…… 嗯~真不是一个惨字能解啊! 第134章 chapter 133 厨房如坟场 好梦正酣,有却有种空气被掠夺的感觉。从肺里到鼻腔,都是不留情面的压榨。喉咙像是被挖掘机碾过,神经都被重塑一般的疼痛,开始痉挛…… “哈呼!哈呼——!”我突然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玩儿命地使劲呼吸,空荡荡的车里早已不见了叶衍的踪影。 赶紧打开车门,清爽的风拂过脸颊,让我有种恍若再生的庆幸。 “妈个鸡!把我一个人扔车上也不知道开扇窗?老子差点死这儿了!” 一拳打在真皮座椅上,我扶着车门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不远处欧林科技的大楼,回过头踹了一脚这厚重的路虎,没好气地甩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总经理呢?去哪里了?” 我直接奔向了总经理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谁知道总理办公室连个鬼影都没有。 没办法,只能问一问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说多也娱乐的合同还有些款项没有厘清。” “哦!”我点点头,“那你继续忙吧!” lily的办公桌和总经理的助理的办公桌在同一楼,且在同一个办公室。 “今天的行程完了吧?”我绕到lily的桌前,敲了敲桌面。 lily赶紧拿过一旁的日程表,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回答道:“总裁,您剩下的行程总经理已经处理好了!” 闻言,我乐不可支,暗叹一声,这个林硕的脑子就是厉害啊,一下子就把这么多事情全处理干净了。 我看了看手表,还有三个小时才下班,我总不能再睡三个小时吧? “好,那我先走了,一会儿林总经理就让他不要等我了!” 说完,我直接从消防通道下楼去,连电梯也懒得等了。 叶衍中午的那处临终托孤确实极大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总得去看看那个孤儿不是? 下午三点,我打车来到了都夜夜总会。这个时候的人还真不多,但就是有那么几个顽固的老男人,偏偏喜欢这种安静无人又无法无天的调调。 今天的大堂装扮和昨天不大相同,大堂的隔断是一张又一张半透不透的屏风,凉爽的空调吹起撒着荧光粉的飘带,吧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蜡烛香薰,微弱的光晕明灭,消减了不少酒水的臭气。 “hey!帅哥,我想找adonis,请问他在吗?”我一屁股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朝着正在调酒的长发帅哥问话道。 闻言,调酒师动作一顿,下一瞬又动作利落地滑过一个香槟杯,把调酒器里的七彩液体倒进去,最后放上一片柠檬作为结尾。 “雨七夜,请品尝!”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又把就被推回给他,我重新开口道:“我想找adonis,麻烦叫他出来一下!” “先生,都夜还没有到正式营业的时间,您还是稍后再来吧。”调酒师礼貌地笑笑。 对于这个调酒师一而再,再而三的顾左右而言他,我的耐心和礼貌已经快被消磨干净了。 “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是要赶我走吗?”我自顾自地从冰桶里夹出一颗冰块含在嘴里,借以清清火气。 “先生说笑了,我怎么会对客人如此失礼!”调酒师低下头去,开始继续调酒,至于那杯被扔在一旁的雨七夜,他看也没看。 “那么,谢谢你的款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票子放在吧台上,我起身离开。 没人带路我就找不到adonis了吗?我可是龙惊羽诶! 那个调酒师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过头有自顾自忙着。 二楼最里间的总统套房里,一阵刺鼻的味道从厨房传了出来,客厅里的家庭影院正播放着全职主妇家常菜三百道,系着皮质围裙的少年赶紧扔掉手里的锅铲,捂着嘴呛出了眼泪。 我一上到二楼就闻到这么一股挑战人类极限的味道,是哪家的下水管道炸了吗? 皱了皱眉,我掏出手绢捂住口鼻,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缓解了不少从胃里泛出的恶心。 这可是夜总会啊,怎么会有厨房呢?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还以为找那位少爷要很难呢,没想到会自己跳出来,还是带着如此空前的生物破坏力。 “哎!”就认命了吧,谁让我这么讲道义呢! 抬脚朝最里面的双开门房间走去,刚刚抬手想去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疯脱地跳出来一个莽撞的身影。 “咳咳咳!”adonis把我扒拉到一边,扶着墙猛地一阵掏心掏肺的咳嗽。 我顺手就把自己方才用来捂住口鼻的手绢递给他,他会不会嫌弃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喂,你是在做什么毁灭人类的实验吗?还是从毁灭自己家厨房开始?” 我好笑地摇摇头,一脚踏进了这间充满让人生绝望味道的房间,首先就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再冲到厨房打开抽油烟机。 看着这开放式的厨房里摆满的瓜果蔬菜的残骸,心中默默地为它们默哀。 真是死无全尸啊! 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音交响在耳边,adonis从手肘间抬起头来,侧过头看去,就看到那抹在厨房忙碌的挺拔身影。 “喂,你不过来帮忙吗?”我冲门外那发呆的少年喊了声,微微有些不爽。 靠!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哦!哦!”adonis这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滚进厨房来收拾战场。 “哈?你把鸡蛋放进微波炉是怎么个意思?爆炸蛋吗?”看着微波炉里那层混合着蛋壳的黄色固液混合体,我眼前顿时一抹黑。 “……反,反正不都是加热吗,微波炉和锅也没差嘛!”adonis心虚地大吼。 “那这个呢?” 我一只手端起搅着屎黄色和青绿色不明物体的盘子,一只手捏着鼻子,那糟糕的恶臭简直贯穿了颅腔,“奶酪沾芥末?你可真是有生活啊!” “……你,你懂什么,这个抹酱是搭配鲔鱼的!” “去你的!”我连盘子带砧板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我求你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 诶!他在求自己诶!adonis十分受用地眯起了眼。 “……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生命的威胁!” adonis嘴角还未扬起的笑一僵,脑门儿崩出的十字快要炸裂,脸色涨得通红,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厨房。 “砰!” 房门被狠狠地关上。 我端着盘子的手一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还是老老实实地清理起这如乱葬岗的地儿吧…… 第135章 chapter 134 缘起五年前 adonis是被一阵可口的饭菜香气叫醒的。难道说,林溪那小子叫了外卖? 兀自犹豫了一会儿,adonis还是推门出去了。 “消气了?消气了就来吃饭!”我拿起筷子敲了敲瓷碗,解下身上的围裙扔在工作台上。 adonis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正从厨房走出来的少年,便大摇大摆地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的两菜一汤色泽鲜亮,西芹炒百合,柠香爆炒三文鱼和冬瓜丸子汤令人食指大动。 没看出来,这个家伙竟然会做饭,还这么棒! 这么想着,adonis孩子气地勾了勾唇,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夹起三文鱼尝了一口。 哇!鲜嫩多汁,口感饱满,真的很好吃呀! adonis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正准备尝尝下一道菜的时候,从天而降一碗异物。 “这,这是什么啊?”adonis怀疑地伸出筷子,搅了搅面前这碗又黄又绿的浆糊,眉头皱成了八字。 同样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又回到厨房端出一篮子面包,“这不就是你说的芥末奶酪配鲔鱼?正经来说,是青葱鲔鱼乳酪芥茉抹酱才对,配着面包吃吧,味道还不错!” 艰难得吞咽下口腔里分泌出来的口水,adonis脸色都白了。 他能说刚刚自己是胡说八道的吗?芥末配奶酪?这是什么逆天的配置啊! “呵,呵!我觉得这两菜一汤都吃不完,这个面包抹酱还是留着明天再吃吧!”adonis干笑两声,莫名觉得这个很奇怪。 “行吧!”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把青葱鲔鱼乳酪芥茉抹酱和面包都放进了冰箱,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面前那套气派的家庭影院已经没有播放聒噪的教厨视频,而是重播正午的财经新闻。 欧式地产已经放出口风,称将会和多也娱乐以利益交换的方式达成战略合作。 什么是利益交换呢?也就是在同等利益条件下,欧式地产将无条件提供给多也娱乐工作所需要的场地,而作为交换,多也娱乐也会无条件地为欧式地产提供全明星宣传。 “喂!你不吃吗?还是说,你连自己做的菜都不敢吃? adonis咽下嘴里的百合,歪着头望过来, 其实他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真的很不喜欢。 “我已经吃过了。”对于adonis那一招等级太低的挑衅,我还没有往心里去。 adonis不爽地回过身去,夹了一满碗的菜,端着碗就跑到客厅的沙发上蹲着了。 “你真的是林溪?”adonis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废话。 我点点头,“鄙人不才,正是林溪。”看都懒得看他,语气随意地甩出一个回答。 “你昨天晚上来过都夜?”adonis继续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嗯,你的酒量真的很逊!”我一愣,还是老老实实给出了来自灵魂的建议。 叶衍说他是很特别的牛郎,难道是指酒量特比差的那种吗? adonis,“……” 昨天说要找人家的算账的呢?现在是怎么回事,自己完败了?! “你知道我酒量不好还拿我来挡酒,嗯?”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仿佛已经找回了丢失的怒火。 “用你来挡酒?”我目带嫌弃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浑身上下哪根毛儿是能喝酒的?” “你有没有人性啊!”adonis见自己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一文不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摔下手里的碗筷,举起拳头就朝着我的面门袭来。 “喂,不是说过抱歉了嘛!”我灵活躲过他的攻势,换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如果你没还解气的话,那我再说一次好了!”说着我诚恳地低下头,上半身行了一个电影上的绅士礼仪,“对于昨晚让你喝了两杯酒却不加制止的行为,我在此郑重道歉!” “没诚意!”adonis哼唧着从沙发上坐起来,端起碗继续吃着。 他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反正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本来就不记得,他只是看不过这小子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你想怎样?”我都快被他气笑了。 那是想怎样?蹬鼻子上脸啊?我能来就不错了,看来这个家伙是一点也不识相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adonis气鼓鼓地瞪过来,举着筷子胡乱挥舞,“这臭脾气跟五年前相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什么?”我愣了愣,眨眨眼睛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adonis只觉挫败攻心,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计较了。 “不记得了吗?” “嗯。”我点点头。 “那你记得sl058吗?”adonis回到饭桌前坐下,语气平静。 他这是时候算是明白了,人家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了,拿自己还闹哪门子的脾气? sl058?是欧林溪编写的程序之一,被拍卖出两千万美金天价的那一套。 “你买下的?”我挑了挑眉,是这样的吧? “嗯……算是吧,sl058现在就是充当都夜夜总会的安保程序。”adonis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叶的名字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兀自点点头,照这样说的话,买下sl058的那个人就是叶衍了,adonis只是一个牛郎,顶多俊美一点,还酒量特差,两千万美金可是个天价啊! “老实说,你现在可比五年前要讨喜。” “是哦!”他是在夸我,而不是欧林溪嘛! “你是真的大病初愈,从国外疗养院回来吗?”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啊,好了之后竟然连性格都变了。 “怎么?知道我病了,于心不忍,后悔刚才对我大吼大叫了?” “知道你脸皮变厚了,有些感慨。” “吃你的饭吧,吃完了我还有话要问你。”我懒得再同他扯淡了,直接回过头把电视音量调到最低。 “我吃好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站起身,adonis捡起桌上已经空掉的盘子和碗扔进洗碗池。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了。”adonis绕到沙发前坐下,双手空握,“你是听了叶的话来保护我的吗?” “对。”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知道是叶衍找上的我,就像他一点也不意外我变得和五年前迥然不同一样。 “不过我现在决定拒绝他的请求!” 放肆笑开,反正我也没有真正答应过的吧? 第136章 chapter 135 老板的最爱 闻言,adonis看了我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往后一靠,就斜躺在沙发上。 之前那一点就炸的暴脾气这会儿到忍耐得挺好,走马观花似的调换着电视节目,不发一言。 “哟!不骂我没人性了?”见他这样安静,我反倒是有些不适应,挑了挑眉问道:“还是说,你没想好要怎么骂我?” adonis鸟都不鸟我,淡淡地回答说:“没那闲功夫,我还巴不得你离我远点!”省得受气! “真没意思!我看啊,你是压根儿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要不说人就是贱呢,人家不骂骂咧咧了,我还要凑到跟前去解释缘由! “这还算是我认识你以来说的第一句人话!”adonis愣了愣,别扭地哼了一声。可是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思。 这话我没法儿接,只得是漫无目的地四处射着,无意间,那家庭影院旁的落地灯下,一片阴影显得有些眼熟。 啧啧!他这是有多讨厌我呀,连我的外套都不放过,要放在脚底下当地毯呢! “那什么,既然话已经说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算是礼貌地告辞。 adonis终于看了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就趿拉着拖鞋径直往玄关走去,拉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穿上,还要弯下腰去换鞋。 我愣了愣,轻叹一声,这是上辈子欠了什么样儿的债啊,这辈子才遇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走过去,低下头问他。 adonis系好鞋带,哼了一声,直起腰来,上挑的眼角勾起满满的挑衅,“心情不好,去郊外遛马,怎么样,一起来吗?” “行啊,正好我也好久没有骑过马了!”从清朝回来之后,我可就一直没有碰过马啊,连根马毛都没见着,算起来,也有俩月了吧…… 见我如此爽快就答应了,adonis先是一愣,随后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率先出门去。 五年前,他也有邀请林溪去庄园骑马,可是被拒绝了,理由是他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 怎么,现在身体好了,也能骑马了?看来是真的病好了,健康啊!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抬脚就跟了上去,当然还不忘带上屋子的大门。 尚城的郊外有一座小农场,名叫苏特农场。占地面积不大,但是胜在地貌健全,得天独厚的肥沃土壤培育出了不少赛级特种马,每年还会引进一些血统纯种的名马。不过遗憾的是,这里只对少数人开放。 这少数人里涵盖的人群参差不齐,有政要富商,也有街头乞丐,要说这座小小的农场为什么如此有名,大部分功劳还是得益于农场主这让人摸不透的恶趣味吧! 我们在农场外下了车,而adonis开来的车就交由农场的佣人听到专用停车场了。 忘了说,汽车是一律不准开进农场的。 我们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来到马厩挑选一会儿要骑的马。 “想好骑什么马了吗?”adonis摸着一匹高大健硕,皮毛光亮的白马,像是摸着自己的情人似的。 看着这场面,我才真正理解,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牛郎。 “无所谓,就和你差不多吧。”我粗略扫了一眼这些闷头吃草的马匹,这么多,我怎么选?选不出来。 闻言,adonis皱了皱眉。听他这样业余的回答,怎么也不像是会骑马的人啊,该不会是怕自己取笑,所以打肿脸充胖子,装作会骑马的样子? “你如果不会骑马就老实说,我不会笑你,别一会儿再从马上摔下来,我可丢不起那人。” adonis认为自己是绝对的好心,但是话一说出口,这语气还真是控制不住。 “少瞧不起人了。”我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再废话,直接回过头对等在一旁的壮男人微笑道:“麻烦帮我牵一匹阿拉伯马。” “先生,请稍等。”壮男人憨厚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转身就去牵马了。 他虽然也听着了这位少年说的话,确实不像是会骑马的人说出的话,可他心里还真就觉得这少年能骑,还能骑得好。他的眼光可准了。 “你还是换一匹吧,阿拉伯马是热血马,不适合初学者!”adonis牵着马绳,声音凉凉。 就算他准确地叫出了自己这马匹的品种,但也只能说是懂得多,并不见得能骑马,到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可就是大事了。 恐怕,这小子连病好了就是谎话吧,就是嘴硬地不敢承认。 很快,壮男人给我牵来了一匹毛色黑亮的大马,我看着它那双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莫名觉着喜欢。 “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的最爱,名叫丸子。”壮男一边把马绳交到我手里,一边扔出这么个重磅炸弹。 “那替我谢谢你们老板!”我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特农场的老板? adonis疑惑地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我能告诉他吗?答案当然是no! 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我踩着脚蹬子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满分!希望技术不要太生疏啊。 我一夹马肚子,丸子扬了扬脑袋,高傲地迈开了大长腿。 adonis也跟了上来,与我并驾齐驱,迫切地问出了想要问的问题。 “你认识苏老板?” “认识。” “怎么认识的?” “秘密。” adonis脑门儿爆出青筋,他就知道这个小子不会这么配合。 “到底说不说?”adonis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不说。” 说个蛋!我能说是在自己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帮苏老板解决掉了前世的怨鬼缠身?那这厮八成会觉得我脑子不正常。 “不说拉倒!”adonis没了耐性,猛一抽马鞭,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我无奈地撇撇嘴,这真的是少爷啊,动不动就闹脾气,这辈子投错胎当了个男人! 看着adonis骑着那匹白马越跑越远,很快就变做一粒白点,逆风而去,没有回头。 可是,前面是还没有开发的森林啊,他去那里干什么呢? 第137章 chapter 136 仇人就是你 天边的斜阳已经落到了山下,被烧过的云层熔化似的碎裂,和着艳丽的布景一同黯淡,重重地压了下来。 鞭挞耳朵的风声掠过,哒哒的马蹄声溅起清新的草屑,一幕幕被扭曲的山景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周遭静极了。 我追着adonis冲进这原始森林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压抑气氛。 这不是玩笑,而是经过n多次追杀过后的经验之谈。 虽然苏特农场没有刻意修建护栏阻挡好奇的人们冲进这充满危险的原始森林,也没有新闻报道过不小心冲进去的粗心鬼被野兽撕裂的新闻,但是,凡农场里的马,都不会靠近这里。 这是从它们祖宗的祖宗就流传下来的教训。 “喂!你快停下来!”我大声地喊着。 可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前面的白马依旧像发了疯似的狂奔,如同发情期的小东西。 “你快走!这马失控了!” adonis死死地抱住白马的脖子,艰难地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冷静。 “放屁!”我狠啐一口,狠狠地抽下马鞭,错身追了上去,手臂被枯裂的树枝划伤都没有感觉。 “把手给我!”向右后方伸出右手,我回过头朝着那一动不动的货又是一声大喊。 “……”adonis本来是面对着我的,这会儿已经傲娇地换了个面。 因为他内心的执念是,这个伸手的小子都不会骑马,让他救无异于是同归于尽。 他可不想被搜救队找到的时候,被说成是因为世俗的眼光被迫和爱人殉情。 那就晚节不保了…… 我低低地伏在马背上,还要躲避着不知道会突然出现的大树,偏偏这个家伙还都不领情! 真是悲愤得一口老血! “老子马上走啊!” 邪肆地勾唇一笑,我脱下手腕上的表,系在黑马的鬃毛上,还扯了扯,见那块表没有松脱,于是松了松夹紧马肚子的腿,刻意放缓了速度。 就在一白一黑的马堪堪错身的时候,我眼神一凛,瞅准时机,狠狠一踩马镫,纵身跳到右前方的白马之上,瞬间压在adonis的背上,一把抱住他的腰。 背部突然袭来的重量弄得adonis胸腔共鸣,肺都快被挤出来了。 于是,他下意识想坐起来,但是被我霸道地立马按了下去。 “老实呆着!” 说实话,我喜欢这种毫无悬念的压制,更何况,这个家伙本来就欠收拾。 而脸贴着马背的 adonis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如此亲密的接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是听话地趴着? 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弱鸡牵着鼻子走啊?不服气的adonis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不料,又被一把按倒。 “我说过了,老实呆着!” 像是对他的不听话表示不愉快,抱着他的少年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喂!”adonis咬牙切齿地挣开背上的桎梏,猛地坐起身来,扭头狂吼,“我凭什么要听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年目光一沉,抱着他就伏在马背上。 这一回,他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被人抱在怀里,脸颊紧紧地贴在臭小子的脖颈间,那冰凉细腻的触感正摩挲着自己的鼻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 下一瞬,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要耍少爷脾气,就老实点,我还想多活几年!”我白了他一眼,刚刚差点就被枭首了。 adonis这才看到远处那横亘在两树中间的断枝,要是被划上,不死也变僵尸了。 不过他可不是能甘心承认错误的人。 “谁要你管了?刚刚不是让你走了吗?!” 我眸中一寒,对于这种没人性的白眼儿狼我向来是没什么话要跟他说。 因为,我只动武。 当然了,这当口我可没心情对他进行社会人道主义教育。 我回过头来,见那匹黑马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回农场去了。 希望他还没走,希望他能看到我送出去的表…… 回过头来,见adonis这个混蛋还跟看仇人似的看着我,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那刻调皮的脑袋上。 你说我是为什么要舍命救这么一个货?上辈子欠他的? “你干什么啊?!”adonis捂着被我打的地方,气得直跳脚。 “少特么废话!”我瞧着周围的树丛渐渐茂密了起来,警惕地看着。 “你有什么仇人吗?” 暗处的危险不是来自于野兽毒草,而是人。 而且像我这种单纯的生意人根本不可能与人结怨,因为别人根本没机会见到以前的我,也就是欧林溪。 要知道,跟欧林溪结怨结仇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啊……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adonis的马是需要预约的,而我的马是苏老板临时给的。 “不就是你吗?”adonis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他也知道那群人不会放过他,他也没怕过,只是这次带上了这个臭小子,他有些紧张。 “听着,马一到前面的空地,我们就往下跳!” “……” “草,你梦游呢!”又是一巴掌。 “行了!我听到了!”adonis甩甩头坐起身来,亚麻色的短发风一般地舞动。 撇撇嘴,我哼了一声,鬼知道这厮上不上道儿! 几个呼吸之间,疯癫的白马奔驰,很快就到了那块空地,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伸手抱住了adonis的腰。 adonis低头看了眼腰间环得死紧的手臂,皱了皱眉,但是难得地没有炸毛。 “准备!”他放低重心。 “跳!” 灼烫的大手直接抓上来,两团黑色的人影抱作一团,顺着平坦的草地滚远,好一会儿才停住。 两个人身上已经沾满了细小的草屑,头发上也有。 静止一般,一动也不动。 “还活着呢吗?” 我戳了戳压在身上的adonis,架在我脖子上那颗脑袋也没什么动静,该不会是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吧? “喂!” 我又加大力气推了推他,可是动作连续地推了他两下,再想继续推的时候,就看到他黑着脸抬起头来。 “没死也快被你弄死了!”adonis从我身上移开,侧身躺在一边,还龇牙咧嘴地回头往自己的后腰看去。 我坐起身来,也好奇地看过去,怔了怔,然后面带同情地摇了摇头—— 啧!一坨新鲜的粪便! 第138章 chapter 137 怕死犯法吗 动作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皮外套摔在地上,adonis还是皱着眉闻了闻自己身上残留的粪便的味道。 “走吧,回去洗个澡就干净了!”我嗤笑一声,看他这样的窘状,心里还是挺好受的,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乐子。 “走?这里可是原始森林,怎么走?”对于这小子天真无邪的话语表示鄙视,adonis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也是,那怎么办?”我不情愿地看了看天。 “现在知道怕了?那刚才怎么不走?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adonis傲慢地扬起下巴,轻笑一声。 “我怕死犯法吗?”屈起膝盖,我拍打着身上沾染的草屑,笑得没心没肺。 “不犯法,犯贱。” “人身攻击是犯法的,我会告你诽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都带着冷色,我很不喜欢这个形容词。 adonis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欠妥当,不自然地四处看着,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天幕被分成了三层,青灰,橙红,还有墨蓝,墨绿的林叶只剩下一道不清不楚的轮廓,在这将夜的时辰里,露出森森的牙齿。 adonis盯着树林深处的橙红一线,眸光深邃。 “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本来就没想走。” “……” 微微挑眉,adonis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屁股,指着远处激起的一群飞鸟,冷哼一声,“你的仇人找来了。” “你还是躲起来吧。”adonis突然皱了皱眉,虽然这小子有些身手,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躲在哪里?”我白了他一眼。 这里是原始森林,都是一棵一棵苍劲的高树,又不是姥姥的老榕树,还能藏人?开玩笑! “那你乖乖地待在我身后,不要到处乱跑。” “你觉得自己能保护我?” 我保证,这寡淡的语气里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不过,也许,大概,说不定……有点轻蔑的意味在吧。 adonis瞪着眼睛看过来,睫毛都快烧着了,“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救你!” “哈!那可真是万分感谢了!” 我什么时候落魄到要靠一个炸毛的家伙来救?话说,好像从秦朝回来之后,我就没怎么用过项链的力量了,毕竟还是不习惯吧。 “一会儿打起来你只用顾好你自己,我不用你管,别到时候让我救你就阿弥陀佛了!” “……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指望你!” “哈!那正好,我乐得轻松自在。” “哼!小心被打成马蜂窝!” “啊~原来他们带了枪啊!”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你……” 跟他废话那么多,不就是想知道那群害他的人是什么样的吗?费了老鼻子劲了。 原来是都有带枪啊,怪不得叶衍不辞辛劳地来找我保护他。 不过,人家有枪,我怎么保护他? adonis低下头,从后腰抽出一把袖珍手枪,子弹上膛之后贴在身侧。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一边往后面的树林退去。 “手枪哦?”我好奇地盯着瞧,正想抬手摸一摸的时候,被那厮察觉,闪身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adonis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嘁!小气劲儿!”我白了他一眼,“搞得像有枪多稀奇似的!老子也有!” 手一翻,在外套口袋里虚空一掏,我的手掌心上便躺着一把造型复古的小手枪。 “看到没?”这可是我只用过一次的麻醉枪啊。 “你怎么会有枪?”adonis低头望过来,皱着眉头,二话不说就紧抓着我的手腕。 不悦地甩开他的手,我淡淡答道:“我喜欢,自己做的行不行?” “……”adonis知道他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索性闭了嘴。 终于,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迅速抽离,天上连颗星星都看不到,光线暗淡,远处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笼罩上了一层黑纱。 我和adonis在树丛里走了好一会儿,树叶沙沙,不安的气氛渐浓。 突然,空气里传来另一拨不和谐的动静,突突的,类似于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打出子弹的声响。 adonis率先做出了反应,还没等我喊叫,就被他倏地伸出来的手臂按在了地上,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树干。 “嘘!” 这时,顺着风传进耳朵里来的动静急剧闹腾起来,地上的枯枝落叶飞起一大片,迷乱了人的眼睛。 我立马变得老实起来,希望这些子弹会转弯,只会打在adonis的脑袋上。 “砰——!”一颗子弹穿风而过,狠狠地钉在了面前的树干里。 adonis淡定从容,一个翻滚就滚到了旁边的那棵树后面,回过神来就是一枪,一声闷哼响起,紧接着又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回响,不多时,血腥的味道散在空气里,难闻极了。 本来我还在想,来杀adonis的有几个,几个啊…… 特么现在看来是几十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路子啊?! 耳边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没断过,我死命地窝成一团,尽量减少可视面积,事前说的那些豪言壮志已经喂了狗。 换上一梭子弹,adonis还抽空看了一眼旁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臭小子,讽刺一笑,“呵呵!刚刚不是话说得很漂亮吗,怎么这会儿就怂了?” 我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看见枪战害怕是很正常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还说过我怕死呢!” adonis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我。毕竟眼前这样的局势不是很乐观,历史上的群殴的结局很明了了,以多胜少的那是童话故事。 虽然我是没有探出头去看他们的战况,但是光靠听力也能有个大概的了解。比如说,adonis一扣下扳机,就会有一声恰到好处的闷哼,可以说是弹无虚发了。 但是每每射出七发子弹后,adonis就会停下来换子弹,虽然动作很快,但是也算是给了对方偷袭的契机。 那些人也不傻,瞅准时机就是猛增火力,密集的子弹射穿了一棵又一棵老树,摩擦带起的烟雾迷了眼睛,辛香阵阵。 “嘶!” 突然,身旁的adonis动作一滞。 “你怎么了?”我抬起头,轻声问道。 第139章 chapter 138 传说猪队友 “没事,只是木屑进眼睛了。”adonis用力地眨巴着眼睛,不得已停住了扣扳机的动作,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你能不能行啊?”我长舒一口气,白了他一眼。 怎么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吓都快被他吓死了。 算了,我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就不会这么提心吊胆了。 咬咬牙,我赶紧坐起身来,扭着背对adonis,总不能一会儿变戏法的时候还要顾忌着不被他发现吧? adonis哪有闲工夫管那个臭小子要干什么,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刚刚可是实打实地中了弹,只不过是不说出来而已。 他瞥了一眼左肩上的伤口,借着频频亮起的火芒,只能看到星点反光,穿着深色衣服,这些血迹流出来也并不明显。 现在也没空料理伤口,adonis还是抓牢了手里的枪,冷厉地盯着躲在暗处的敌人,仅凭那瞬间的闪现,足以打爆一个不听话的猪头。 为了保险起见,我变出了一堆催泪弹放在储物空间里,但是拿出了一打放在外面,铺在外套上。 邪肆一笑,我掂了掂手里的家伙,瞅准火光最频繁的地方,用力地扔了出去—— “砰!” 平地一声惊雷,这片小区域里清晰地传来微微的震动,然后就是滚滚浓烟,横向铺展开来,呛鼻的味道顺着风吹了好远,我都能闻到一点点。 adonis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心情就不是能用一个简单的惊讶来形容了。 他甚至有点汗颜,对面的那群人是好对付的吗?难道他们没有手榴弹吗?还等着你给人家放弹?特么放的还是烟雾弹? 怎么不直接把他们弄死? “你在干什么?!”adonis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恨不得拿枪崩了我。 “战斗啊!”我又举起两颗催泪弹,不明状况地晃了晃,说着就要继续扔。 “你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 adonis见自己有力的语言还没有表达清楚要表达的意思,干脆一下子滚到那个臭小子的旁边。 结果他看到了更大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催泪弹?”adonis盯着脚下的那一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是来摆摊儿的吗?” 闻言,我眨了眨眼,认真地发问,“你脑子瓦特啦?” adonis气极,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你知道,你的这一颗催泪弹扔过去不要紧,但是导致的结果将会是下一次更加疯狂的报复?” 是这样的吗? 思忖一会儿,我瞟了一眼对面已经开始渐渐消散的浓烟,淡淡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adonis深吸一口气,掉转头就要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诶!等等……”我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用不用就生气啊。 “啊!”adonis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敢动。 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僵硬,还有衣料下的黏腻。 凑上去,闻着血腥味儿找到了他左肩上的洞。 子弹打出的洞有一指宽,伤口边沿因为高温灼烧而皮肉蜷起,已经没有往外继续流血了,黑色的针织衫已经吸收了足够的血液,在闪着光,看起来是伤了有一会儿了。 他刚刚是真的中弹了吧,还骗我说是木屑进了眼睛? 我正想伸出手指抠一抠,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你又想干什么?” 摇摇头,我抽回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adonis怔了怔,有些意外于对方难得的不说笑。不过他还是没有松口,皱了皱眉道:“不要扔催泪弹了!” “那怎么办?”我看着他肩上的伤口,“你应该不行了吧?” 总归是受了伤,动作的敏捷度肯定会受影响。 adonis不服气地笑笑,“你放心,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能干掉他们!” 我还没有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对面的那伙儿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重新操起了枪弹,往这边大力扫射,比催泪弹炸响之前火力还要猛。 “砰砰砰——!” adonis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老树下,于是与我背靠背,拿着枪一会儿又是一个。 我还真瞧不出他是个中了弹的伤残人士。 低下头看着地上摆着的催泪弹,还真有点摆摊的味道,我撇撇嘴,手一挥,把地上的催泪弹变成了照明弹和霰弹。 “喂,你看这些能用吗?”我扯了扯adonis的衣角,另一只手举着一颗霰弹。 “你能不能别烦……这些东西你有事哪来的?”adonis不耐烦地回头,但是一看到臭小子手里的玩意儿,话头一转,惊诧不已。 “搞定他们再说。这些霰弹你拿着!”我把外套上的霰弹全都扒拉到他脚下,“等我我朝那里扔照明弹,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近距离来说还是能让他们短暂失明,这个时候,就是你的事了!” adonis一字一句地听着,还眼巴巴地看着脚下那一堆霰弹,皱着眉笑了笑,“好吧,先把他们搞定再说!” 这个时候,我们算是达成了战略上的统一。 我带着一丝怜悯,看了一眼树林那头即将遭难的同志们,毫不犹豫地扔出手里的照明弹。 弹头落地的一瞬间,那一眼天空亮如白昼,下一秒,接连的三声巨响,我的耳朵都快被炸聋了。 “诶,都干掉了吗?” 好半天,他们再也没了动静,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朝adonis问道。 “应该可以喘口气了。”adonis放松地吐出一口浊气,靠着树干滑坐下来,但是右手紧握着枪没有丝毫松懈。 “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儿!”我屈起膝盖,虽是准备起身走人。 “你先走,找到人就来救我。”adonis的声音微微带着些粗喘。 “那你呢?”我瞳孔一缩,虽然看不清他现在的样子,但是直觉告诉我,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中弹很久了,血也流的差不多了,照理说早就该倒地不省人事了,可是刚才那惯性的神经紧绷一直支撑着他,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是再怎么都聚不起劲儿来了吧? “等你回来救啊!”adonis笑得没心没肺。 “我不替别人收尸。”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本想拍上他脑袋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我们都没有把握将那些人收拾了个干净,所以,选择留下来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会死…… “你走不走?”我抿了抿唇,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着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我刚刚算不算是间接杀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不介意来第二次。毕竟比起杀人来说,被人杀才更让人难受吧。 “你不走是吧?”我看着adonis那说不走就不走的架势,默默举起了手里的枪。 有这样的结果,还是怪自己给这家伙选择的权利。 “砰——!” game over! 第140章 chapter 139 插自己一刀 黑色的夜幕做衫,幽深的树林里,有一个巨大的,佝偻的身影在缓慢地蠕动,沉重的脚步带起一片沙沙地枯叶。 我后悔了。 刚才就不该朝adonis打那一枪。 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往上托了托背后的人肉麻袋,打起十二万分地精神注意着前方,连额头上什么时候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 话说,我记得刚刚明明就是这条路的啊,怎么感觉越走路越偏了? 那匹疯马到底带着我们跑了多远? 好在老天爷并没有打算让我一直背着这个人肉麻袋独自流浪到天明。 因为,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我咬咬牙,赶紧拖着背上的混蛋往山洞跑。 “呼!” 一进山洞,我就再也撑不住了,歪着靠在山壁上,任由adonis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地上是一些干燥的土粒和风化的树枝果核,adonis这一倒就攒足了福气,整张脸就扎在了地上的松果壳儿上。 “嗯~”adonis恍惚中忽然一疼,皱了皱眉,只觉掉进了针窟里,脸已经瘫掉了。 好一会儿,他才掀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黑漆漆的,他也顾不得脸上的刺痛,立马坐起身来,洞口处那微微的光亮处还隐约能看到有人影闪动。 我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敲打着酸疼的肩膀,一边扭过头去,“你可得减肥了!” adonis可没闲工夫跟他瞎扯淡,吊着还麻痹的半只胳膊站起身来,“还不快走!想留下来被打成马蜂吗?” 我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肘上看不到的灰,“走什么走,还是现在这里歇会儿,不然一会儿麻药劲儿过了,你就疼得直抽抽!” 要知道,乌鸦嘴这种神奇能力是很容易应验的,在学术上被描述为——吃饱了撑的。 刚刚走到门口的adonis感觉肩膀突然像是被撕裂一般地剧痛,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股傲气顶在头皮。他还是咬着牙坚持自己的决定。 “喂,你现在出去了也不一定能走出去,还是先处理下伤口吧!”拍了拍他的裤腿,我好脾气地建议道。 “……”adonis 没有反应。 “诶!你就来坐着吧!”我加大了力气,直接把他拽得一个趔趄,堪堪扶着墙一屁股坐地上,左肩还差点撞墙上。 “干什么啊你?!”adonis一下子炸毛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在这寒凉静谧的夜里,如平地惊雷,突兀极了。 我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说道:“你觉得和子弹融为一体的感觉很值得留恋吗?” adonis哑然。 他想继续暴走来着,但这样也许会引来那些追杀他的人,不是吗? 他这样告诉自己。 “你以为我不想把子弹取出来吗?”adonis冷哼一声,但是没了那么激烈的情绪。 闻言,我掏出口袋里麻醉枪,放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生怕他闻不到,“你是怕疼吗?不要紧的,我可以再给你来一枪!”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事儿他就来气,自己竟然在浑身戒备的情况下被一个弱鸡放倒了!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白痴!这里什么都看不到,还没有工具,怎么取子弹?拿手抠吗?!”adonis本想压抑住内心的波澜,但是没有办法,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说得对啊……”我赞同点点头,思索良久,麻利儿地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手电筒,刺眼的光晃得厉害,搞得adonis眼睛都睁不开。 “这不就看见了!” “……” “至于工具嘛,只有一把水果刀!”从空间里拿出我的老伙伴——匕首,下一秒,我就犯了难,“但是没有打火机,也不能消毒什么的,要是感染了也会死人的吧……” 我这边是在为这倒霉家伙掏心掏肺地操心,这个小祖宗倒是很洒脱,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匕首,凑到眼皮子底下认真地打量起来。 “喂,你不会是要用这个抠吧?”那伤口就会被刮得很难看了,绝对跟饺子馅儿似的。 “还有别的选择吗?”adonis抽出匕首,把刀鞘扔回给我,“走,我们再进去些!” 挑了挑眉,虽然知道他很丧心病狂地做出了决定,我还是没有阻止,反而是听话地跟了上去。 拐了个弯儿,还往里走了一会儿,幸好这山洞也不长,弯弯绕绕也很彻底,adonis就在一个u型槽里坐下。 “那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说着,adonis开始解开衬衣的扣子。 闻言,我愣愣地眨眨眼,毫无节操地点了点头,“哦。” 我发誓,我真的是专业照明的,对于眼前的美色绝对是内心坚定,毫无其他带颜色的想法。 出人意料的是,adonis那露出来的上半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秀色可餐。 蝴蝶骨上有一些粉色的伤疤,经过岁月的粉饰已经不那么狰狞可怖了,但那还那蜈蚣状的针脚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况危急。 而那左肩上的新伤却是能给人直观的震撼。 蜷起的伤口边缘已经结上了红褐色的血痂,由于刚刚在洞口的拉扯,又从伤口流出了些水状透明液体,左边的手臂已经被干掉的血迹覆盖,上边儿还痂结着黄色的薄壳儿,印着肌肤的纹理…… “别走神!”adonis扶正了我在不知不觉已经歪掉的手电筒,那躁郁的血腥味儿让我想吐。 “你要打麻药吗?”我抿了抿唇,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 “不用。”adonis冷声回答,右手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往左肩的伤口插去…… “等等!”我一把握住他的手,真诚地看着他眨眨眼,“要不,还是我来吧?” “你会吗?”adonis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拂开我的手就要把手里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自己的伤口。 这一回,我什么废话都没有说,只是瞪大了眼睛瞧着,不仅仅是他的动作,还有他的表情,随时准备顶上。 整个山洞里都安静得可怕,我耳边最清晰的声音就是adonis那粗重的喘息,还有刀搅着肉糜的动静,视觉、听觉、嗅觉的3d感受看得我直反胃,连手里的手机都快被扣裂了。 也许是那颗子弹没有打很深,adonis盯着伤口搅了一会儿,子弹裹着一坨烂肉就掉在地上,顺着滚落在我脚边…… “呕——!” 抱歉,我是真的忍不住了! 第141章 chapter 140 主动求射击 adonis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背着自己呕吐的少年,身体上的剧痛本来就已经让他难受非常了,这会儿还有人没眼力见儿地作妖,他的眉头已经开始渐渐蹙起。 “没用的家伙!你能走远一点吗?” 闻言,我愣了愣,粗鲁地擦了擦嘴角,扶着墙顺气,“这是生理反应,我也控制不了。” 依旧开着手电筒的手机躺在地上,靠着墙喘气的adonis已经开始意识混乱了,苍白的唇色已经深刻过肤色了。 我正好转过身坐下,见他这副模样,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撑不住就睡会儿,我来守夜。” “就凭你?”adonis轻飘飘地斜了我一眼,硬撑着保持理智上的清醒。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嗤笑一声,语气里隐隐染上不容抗拒的霸道。 我现在也不是很舒服,好脾气地劝告不奏效,我会采取强硬手段。 “你是自己闭上眼睛,还是我帮你?”我低头捡起地上的手机揣回口袋里,狭窄的洞里瞬间又回到一片黑暗。 adonis敏感觉察出了空气里流动的威胁,掀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又是想把我麻醉吗?” “对呀!”说着,我拿出口袋里的麻醉枪,咯吱咯吱地故意弄出动静来。 “你如果……”adonis开口说话已经有些费力了,“敢这么对我,我绝对一枪崩了你!” “哇,我好怕。” “……”adonis没有再浪费表情,尝试着闭上眼休息。 “喂,你的伤口还没处理吧?”按照他刚刚那样的手法,血流得不少才对,这样下去,怕是熬不到天亮就会变成干尸了。 “你还有完没完?” “谁知道呢!”我轻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拿出些消毒用的东西。 “你要是没事做,就给自己来一枪。” adonis还是对我开的那一枪怨念颇深,明明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在想着出一口气。 无奈地扶额,我最后还是决定变出一块止血海绵,尽量表现出心痛的样子,缓缓靠近他。 “你搞什么鬼?”adonis睁开眼,皱眉看着不知何时蹲在自己身边的小子。 “帮你止血啊!”我打开手电筒,凑近那狰狞的伤口,一股异样的腥臭又勾起了我的胃部痉挛。 我挺直了背脊,脑袋尽量往后仰,还是把手里的止血海绵塞到他手里,“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adonis摊开手掌,待看清手掌心的玩意儿,眼里浮现出深邃的光,就好像是对此十分熟悉,却又有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恨…… “你不会用吗?”见他只是盯着止血海绵发呆,我还以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呢,于是出声提醒。 谁知道,adonis压根儿就没有搭理我,只是漠然地把止血海绵塞进伤口,我顺手递上纱布,他也是看都不看一眼,接过来就缠上自己的胳膊,一只手忙活也尽显轻松。 “你怎么身上带了这么多东西?”adonis包扎完伤口,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最后一点睡意都消失殆尽。 “呃,出门在外,总要带些东西来防身。”我撇撇嘴,随意地答了一句。 “军用的止血海绵也是?” “怎样,你有意见?”知道他真的懂行,我莫名有些紧张。 “没有,只是……”adonis的尾音低了下来,后面的话就再怎么都听不到了。 “你说什么?” adonis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定定地开口道:“你的麻醉枪还有子弹吗?” “耶?”我有些迷茫了,刚刚不还是对我的麻醉枪恨得咬牙切齿吗,怎么这会儿又想了? “喂,你聋了吗?”adonis没好气地一声大吼,自己都这样拉下面子了,他在那里装蒜?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是现在,我才觉得他正常了。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麻醉枪。 “你想让我打哪里?还是老地方吗?”我说的老地方,指的就是他受了伤的左肩。 “随便,我现在只想睡觉,明天应该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adonis歪着头,做好了要被当靶子的自觉。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这会儿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对准他的左肩膀,扣动扳机…… 很快,被枪射中的adonis似是累极了,合上脸眼皮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瞧,傻人就是有傻福,说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了! 再想想眼前的状况,我难道真的就要熬一晚上来守着这家伙吗? 算起来,我中午给丸子带走的手表应该已经到了枫泾手里的吧?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枫泾会在苏特农场,那完全是因为我能见到丸子。 谁不知道苏特农场的老板苏桐苏老板爱马如命,其中最爱的就是这匹叫丸子的阿拉伯马,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苏桐还喜欢枫泾,也喜欢的要命。 这人和马比起来,当然是人更加要紧啦!所以当丸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枫泾说了什么,不然,这苏老板的最爱又怎么会给轮到我嘞? 仲秋夜里凉,我身旁这位失血过多的adonis同志也情不自禁地缩成一团,无意间扯到了伤口,又是难受地皱了皱眉。 我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怎么觉着自己越来越像是老妈子了呢? 渐渐地,我也抵不过困意来袭,靠在墙上睡着了,手里还不忘紧紧握着麻醉枪和霰弹。 只是并没能睡多久,我就感觉鼻子被人恶作剧地揪起,还有幸灾乐祸的偷笑声。 “嗯~别闹!” 不耐烦地驱走那只作怪的手,我皱着眉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继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神吃力地聚焦。 “铃子?你怎么来了?枫泾呢?”我慢慢地坐起身来。 “不是你让我们来的吗?”铃子把那块手表交还给我,又瞥了眼洞里头睡得正香的adonis,“他也一起带走吗?” “嗯,他中了弹,要赶紧送医院。”我点点头,还往洞口看了看,“你还没告诉我,枫泾去哪里了。” “枫泾去给你收拾残局了。”说到这里,铃子突然板起脸来,“给你项链不是让你胡来的!” “我也是为了救命,人家可是有枪的!”我嘴硬地狡辩。 “人家有枪也不是冲你来的吧?”她敏锐地说到了重点,“当英雄很光荣吗?” “呃……”我赶紧岔开话题,提议道:“我还是去帮帮枫泾吧,你就带着adonis回去哈!” 说完,我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洞口外冲,只想赶紧离开铃子的课堂。 “你……小心点!” 铃子朝着洞外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被小羽看到了,是福还是祸。 第142章 chapter 141 通人性的蛇 话说,与铃子分开行动的枫泾此时已经站在事发地段了。 焦炭一般的颜色,从地面烧到半空,垂死的断枝残叶失去了支撑,依着虚晃的树影发出低低的悲鸣,在冰冷掠过的风里刻下一道又一道深深地呃划痕。 这里一看就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恶战。一方是火力十足,但是也损失惨重,霰弹爆炸过的地方钉满了钢珠,地上的尸体也大都面目全非,虽然不至于被炸得身首异处,但是那可怕的高温也将人肉烤得七八分熟了。更可怕的是,还有被照明弹炸死的倒霉蛋,死状也还算恐怖。 而另一边就明显干净多了,弹头基本上都没入了周遭的树干里,其中两棵树周围有草地被碾压的痕迹,想来是小羽他们躲藏的地方。那棵吃子弹吃得最多的树下有一滩已经干掉的血迹,说明,有人受伤了。 瞧这一摊血液集中,量并不算少,看来是流血有一段时间了,并且还没怎么挪窝儿。依着小羽那忍不住疼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忍这么久的。 那么,受伤的人就是别人了…… 枫泾面无表情地缓步走到空地中间,及踝的墨红长发无风自动,脚下的寸土之地隐隐现出繁复的六芒星图案。 浓浓死亡气息瞬间大盛,凛冽的飓风如同爆烈的狮子,在这片树林里横冲直撞,撕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六芒星幽幽散发着微弱的紫光,沿着大地的脉络,化作一道道细丝般的触角,都有意识般攀上被烧过的灰黑一片。 渐渐地,从尸体里浮出的一豆冥光,隐隐有人形的样子, 一见自己被突然薅出来,闻到自由气息的小鬼儿们赶紧使上点力气,四散而去。 偶有一只迷糊的,往六芒星的方向离开,却在瞬间被六芒星紧紧吸住,又变回了一豆冥光。 “咻!” 枫泾眸光一闪,那一豆冥光便缩小到细针大小,沉入空洞的紫瞳,消失不见。 余下的小鬼儿怕了,换个方向继续逃跑,速度是更快了。 分明觉着这人没有什么灵力,怎么下手这么狠呢! 被紫光攀附的枯树和焦土钻进土里,翻动的范围覆盖了刚刚发生战斗的地方,每一寸都没有避免,而那六芒星阵依旧兀自亮着。 那些逃着的小鬼儿害怕得到处冲撞,却发现,怎么都逃不脱翻腾的土地,身后的巨大吸力还不停地撕扯,只能无用地挣扎咆哮。 很快,这片森林又变回了以往的安静恬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过一样,一切如旧。 “各位想去哪里?”枫泾的声音很轻,空中舞动的漆黑长袍服帖地落下来,六芒星阵也消弭了。 “你,你想怎么样?”有个胆子大的小鬼儿知道自己也不是能轻易逃得掉,但也是不敢靠近,更是不敢问这号人物的名字。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一个人走在寒寂的树林,我还好心情地哼着曲儿,沁着树脂芳香的空气湿漉漉的,搭在前额的碎发也被打湿了。 看看天色,差不多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 我也走了好一会儿了,鼻子嗅到的硝石味道也渐渐浓了起来。 这时,有一阵邪乎的凉风吹来,像是从南极吹来的,吹在脸上像是扎了一脸冰棱,僵硬刺痛。 不过,硝石的味道却又没有闻到,难道是我的嗅觉失灵了? “阿嚏!”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搓着双臂,心疼地抱抱自己。 早知道会遇到寒流,就不发善心把外套给adonis了。 后悔地揉了揉鼻子,我加快了脚步往前继续走。 森林那头,恍惚间能瞧见点点荧光,密集地散布,左右上下急速飘动,像是撒欢儿的萤火虫。 不过,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萤火虫?是鬼火才对吧? 视线再次回到那片荧光上,我的眼里多了一点凝重,你说,会不会是被adonis打死的各位变成鬼来报仇了?那枫泾岂不是会很危险? 这么想着,我的心一沉,赶紧跑着向前。刚刚跑到那棵老树下,就看到枫泾站在空地中间,还有一道透明的光影虚空飘着。 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战斗的痕迹都被抹掉了。 我去,这么牛掰? 还是老老实实待着,枫泾可不需要我帮忙。 这时,枫泾突然说话了,“我知道了……” 与枫泾面对面飘在半空中的小鬼儿和周围的光点面面相觑,私下交流着要不要趁机赶紧逃,反正面前的这位该问的话也问完了,应该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吧?、 “那……那我们先走一步!”说完,小鬼儿迫不及待地变回一团光点,嗖嗖地反方向撤退。 “去哪啊?”枫泾眼角眉梢浅淡挑起,目光清冷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小鬼儿们当然听到了身后的清音,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逃跑的速度就更加快了,几个瞬息之间就啥也看不到了,眼前又是一片浓郁的黑。 不紧不慢地抬手拂过眼睛,枫泾的紫瞳里便缓缓飘出一团黑色的薄雾。 “缚魂,立现!” 语毕,黑雾里开始有迷离的光辉,五颜六色的,但都十分暗沉。灵魂的颜色是不一样的,然而做的孽都是差不多的。 那些自以为逃离危险的小鬼儿们被轻描淡写地逮了回来,还更加惨兮兮,被困在一团软绵绵的黑雾里。 “逝!”枫泾再一次挥挥衣袖,空中的黑雾蓦地缩成指甲壳大小,飞进了他的左眼。 黑雾没入的瞬间,紫瞳里瞬间闪现一道繁复的图腾,还不待我看清就隐没了。 哇!这又是什么技能啊,我的左眼能收鬼? 好厉害啊! “小羽,出来吧。”枫泾转过身,面对着我蹲着的方向轻声说道。 “枫泾,刚刚那一招儿太棒了,能不能教教我啊?”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冲到他面前就毫不吝啬地给他竖起大拇指。 项链是很厉害,但是不稳定,谁知道它哪天抽个风又不管我了,那还不是得靠自己?早作打算学点技艺傍身才是上策! “你学不会。”枫泾摸索地抓起我的手,大掌握着我手腕上的墨玉手镯,‘咔哒’一声响,金祁蛇比上次见好像小了些。 “你从来都没喂过它吧?” 我翻个白眼,还在被他打击的话语中没能缓过神来,“我可不会抓老鼠。” 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胡亥可是说拿血喂它的,我更加来不了! “从今天开始喂它,用你的血。”说着,枫泾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条蜷成一团的金祁蛇放在我的手心。 忽然,那条死气沉沉的蛇忽然就活了过来,迅疾利落地一口咬住我的虎口。 “啊!”突然被咬,我惊叫一声就想把它摔到天边去,但是手刚刚绕到空中就被枫泾抓住。 “别动,金祁蛇通人性,你以后还有用得到他的时候。” 用它?做蛇羹吗? 像是感应到我内心的邪恶想法,正专心致志吸我血的金祁蛇突然抬起那扁扁的三角脑袋,冲着我就是吐了吐蛇信子。 啧!惹不起惹不起! 第143章 chapter 142 复仇者联盟 跟着枫泾回到农场之后已经天亮了,林硕和铃子等在门口,可以说是翘首以盼。 铃子的那张脸冷冰冰的,和林硕之间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银河系。见我们靠近,铃子像是不认识我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和枫泾往另一边走了。 耶?就这样了?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啊,到底是不死一家人? 林硕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专门牵一根绳子,把我这个不听话的表弟拴在裤腰带上?” 潜台词就是:我一不在,就作妖,一不在,就作妖,必须按在眼皮子底下! “那你可就要小心你的老腰!” 林硕无奈地笑了笑,挑眉道:“走吧,我们今天和欧家还有一场饭局,你没忘吧?”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懵,“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接到的邀请。”林硕领着我上了农场的马车,“至于你不知道这回事,你应该比我了解。” “你不是吧?”我撇撇嘴,“我可是一晚上都没睡,哪有多余地心力去什么饭局啊!” “嗯,准确来说,这次是一场尚城富商都会去的宴会。”言下之意就是,欧明山并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场简单的便饭。 我心力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哇,他在打什么主意?” 对于这少年反应过度的样子,林硕只觉好笑,“有吧,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你的资料库呢?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啊!” 林硕不在意地看着我,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兴趣临时组建一个复仇者联盟?” “好!”我一口答应,而后挑眉道:“不过,复仇者联盟啥意思?” 这时,载着我们的马车在农场么门口的停车场钱停住,林硕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下了马车就又上了凯迪拉克。 我也跟着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侧过头看他,“复仇者联盟是啥?” 听着耳边这样急切的声音,林硕脸上不由得堆起了狐狸般的微笑,“你不是问过我小溪的死因吗?” “对啊,可这个跟复仇者联盟有关系?”我紧盯着他的侧脸,恨不得抓着他的手自己找答案。 “你应该猜出来小溪和欧家的关系不一般吧?”林硕突然加重了油门,迅猛倒退的街景扯成一幅技艺拙劣的油画。 但他语气传达出来的悲凉很彻底地感染了我。 “嗯,差不多吧……”我轻轻点头,能想象是一场怎样的家族恩怨才会让一个天才少年又是自闭,又是换姓。 “小溪的爸爸是欧明宇,欧家的长子。当年欧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已经属意欧明宇继承欧家的产业,但是像所有狗血的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欧明宇爱上了一个女人,并且还决定为了她放弃欧氏的一切。” “但是,固执的欧老爷子却觉得他的儿子被外面的女人骗得失去了斗志,于是想方设法将欧明宇离开那个女人。” “欧明宇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暗地里想办法。所以,他找上了自己从来都瞧不上的小儿子——欧明山。” “有一天,欧明宇已经去不丹拓展海外业务而离开两天了,便指派欧明山把那个外面的女人送走私,让欧明宇回来之后找不到她。可是欧明山赶到指定地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大哥竟然和那个女人一起,便想着打电话告诉老爷子。不过……” 说到这里,林硕猛地抓紧了手机里的方向盘,面如寒冰,所有的面具都被冻掉了,只剩下内心最真的表达。 “不过,欧明山没有打这个电话。”我能想象,像欧明山这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一次性除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呢! “是啊!没有这个电话。”林硕冷哼了一声,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们一起去了医院,欧明山发现欧明宇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害怕欧老爷子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更加地让自己远离欧氏一把手的位子,欧明山就做了一个决定,撞死他们。” “他确实也这样做了,还很成功,几乎全国人民都认为这是一场交通意外。” “那……结果呢?有人活下来吗?”我带着一丝希冀。 其实就是废话,肯定有人会活着啊,不然欧林溪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地里长出来的吧? “不,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林硕扯了扯嘴角,他自己都觉得想笑出声来。 “都死了?!怎么会……”我瞪大了眼珠子,失神地呢喃。 “怎么不可能?”林硕又是一声冷哼,“车里的人都死了,包括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全部都被烧成了灰烬。” “那欧林溪呢?”我不解地开口。 “小溪是试管婴儿。本来那个女人是不具备怀孕的条件,但是为了心爱的人,她和欧明宇一起培养了试管婴儿。” “……”我已经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这根本完全超出了我对悲剧的认知底线。 心底忽然泛起一阵酸意,为欧林溪而感到心疼。 “小溪从小就比正常人身体弱,不能做运动,一点的喘息都有可能引起窒息。但是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也没有问过他的爸爸妈妈,我也没有主动说起过。在小溪七岁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摆不下他得到的奖杯和证书了,与此同时,小溪也查出了由颅内神经胶质瘤引起的癫痫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电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枯燥的字母排成自己想要的画面……” 温柔的林硕缓缓讲述着自己脑海里的回忆,不知不觉,我听得都鼻子微微发酸。 “所以你不是他的表哥咯?你是又当爸又当妈吧?”我偷偷揉了揉鼻子,想把那种泪目的冲动憋回去。 “表哥还有假的吗?”林硕看了我一眼,“小溪的妈妈叫林翊,是我的姑妈。” “……”我不禁皱了皱眉,“你们这关系也太复杂了,老司机都猜不到!” “那你的身份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你的表哥啊!”林硕温温地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堵住了话茬儿。 我撇撇嘴,没继续追问下去。 越是逃避就越是有秘密! 我会找出这个秘密的! 第144章 chapter 143 彻底的外包 晚上,林硕和我坐车赴宴,黑色的凯迪拉克在一座低调奢华的欧式庄园门口停下,高大的铁艺雕花大门自动打开,有专门的适应生为我们指路。 我怎么有一种自己又回到了孟宅的既视感…… 露天的院子里摆满了造型饱满的花卉,假山和人工湖更是为现场营造了一段隐秘的私人时光,早到的富商名媛们有一些端着酒杯在院子里低语轻笑,但是更多的人都聚在灯光明亮大宴会厅等待观察,为着接下来的猎物游戏做准备。 我们一下车,就跟着身着燕尾服的地中海造型老管家直奔二楼的书房,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在灯光下发亮,明显是打过蜡,还不止一层,连楼梯扶手也锃光瓦亮,但是比老管家的迷人头皮稍稍逊色。 老管家把我们带到书房门口之后,就说老爷在里面等我们,便转个身在门口站岗。 推开门,欧明山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资料,听着我们来了,抬头就是一张笑得跟狗不理包子一样的菊花脸。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到客观语言去描述他,因为来自心底的唾弃是没办法掩饰。 “林总裁和林总经理来了!”欧明山站起身来,绕过书桌来到我们面前,身上那件灰色的唐装恰好削弱了他周身散发的阴险与猥琐,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是有点人模狗样儿的味道。 “来,坐吧!” “欧董真是日理万机,连今天这样的日子都不忘工作!”我淡笑着在沙发上坐下。 来的时候,林硕告诉我,今天之所以会有这场夜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今天是欧明山的六十大寿。 啧,这个林硕很腹黑啊,对我的胃口! “是啊,我们欧式地产刚刚和贵公司达成合作,如果不用心些,又怎么对得起林总裁的信任呢!” 欧明山笑得灿烂,还不忘为我和林硕倒上热茶,被子里升腾起的白雾模糊了林硕的镜片。 “欧董客气了,我们欧林科技对尚城还不是很熟悉,关于这次的合作还要仰仗欧董了,所以欧董也要注意些自己的身体。” 闻言,欧明山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他欣慰的点可不是对方的关心,而是对方稚嫩的言辞。 虽说这林溪在电脑方面有过人的天赋,但那毕竟不是生意,果然啊,后辈毕竟还是后辈,比不得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骨头。 不过,他好像还忘了一个人,林硕可不是一般的后辈啊…… “欧董,不知道您对这次的合作还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绝对不会推脱。”林硕朝欧明山笑了笑。 哟,他这是在给欧明山扔鱼饵呢,就是不知道鱼儿上不上钩了。 看着林硕谦和有礼的笑容,欧明山也跟着笑了笑,但是并不急着开口。 他早就听说了这位林总经理的大名了,欧林科技之所以能够在龙港上市,还能在巅峰时期将企业中心转向尚城,可是全靠这位看起来无害的男人。 真是和他那个死去的大哥太像了…… 我眨眨眼,看着欧明山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阴霾,颇为感兴趣地挑挑眉。 “咚咚!” 这时,有节奏的敲门声想起,紧接着,老管家便走了进来。 “老爷,客人都到齐了。” “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欧明山站起身来,“那林总裁和林总经理就一起出去吧。” “好。”“好!”我和林硕站起身来,三个人一起走出门下楼去。 当然,是我和林寿下楼,欧明山这个寿星并不和我们一起。 欧明山站在二楼突出来的平台上,在准备好了的话筒前发表致辞,然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我和林硕都是端着酒杯谈天说地,不过谈话的内容差不多是排练好的。 “双龙湾与这次的尚城开发案同步进行?”我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公司的资金可是全都砸进这次的合作案了,可没什么闲钱了啊!” “嗯,所以我们这次的双龙湾开发案需要招商引资,外包部分业务,开源节流,赶在双龙湾的土地使用权到期之前,争取利益最大化。” 林硕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温雅地朝过往的富商名媛微微颔首。 而事实是,孟思维传信来,说是有内部消息,称双龙湾的地在最近五年里有开发计划,但是开发的主体可不是我们这些纳税人,而是机关里的人。所以让我们暂且不要动双龙湾。 啧!要不说林硕腹黑呢! 思忖半晌,我赞赏似的点点头,“说的没错,那就召开招标会?” “不!”林硕摇摇头,“还是召开拍卖会吧!” “拍卖?不是才说的外包吗?”我瞥了他一眼。 “是啊,是外包得更彻底一些。” “行啊,反正这项目我们稳赚不赔!”我自信地挑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正对着我们的摄像头。 突然,我好像在人群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先去找找公司的熟人聊聊,我要去找我的熟人了!”说着,我端着酒杯就迫不及待地拐进了室内。 身形一闪,优雅地拦在一个低着头走路的短发适应生面前。 “嗨!这个世界可真是很小啊!”正专心致志观察欧家状况的孟醒见面前突然还被横插一杠子,一抬头,狠狠皱起的眉头足以夹死更年期的苍蝇。 “流氓!” “上次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我道歉。”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我知道自己个妹子,但是眼前这个妹子他不知道啊! 孟醒盯着眼前这个懒散站着的少年,俗气的墨绿色的休闲西装穿在他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质,他脸上的羞赧不像是作假。 “哼!还请先生让开,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孟醒虽然心里有些微微的动摇,但是并不影响她坚持自己的坏脾气。 废话!谁愿意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被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了?还是以一种那样羞人的方式! 看着这侍应生一脸怨气的样子,我勾了勾唇,“要我让开也行,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孟醒!”孟醒只想赶快赶走这个无赖,“你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当然!”说着,我侧开身子,为她让开一条道。 只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个看对眼儿的对手呢,当然是要在背后默默地跟着他了! 嘿嘿! 第145章 chapter 144 欧家很怪异 孟醒端着托盘,一路是又穿后厨房又穿前厅堂,还是不是在外头的院子逛一圈,我在后面都跟得快虚脱了。 就在我要说放弃的时候,孟醒突然警惕地环顾四周,放下手里的托盘就闪身躲进了厕所里。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时要有大动作了吧? 这么想着,我就瞬间清醒了,把手里的酒杯随意交给过往的侍应生手里,靠着墙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孟醒从厕所里出来了,还换了一身打扮,换上一身酷酷的黑西服,挺胸抬头的,哪里有做侍应生的时候那低头缩脖样子差远了去了。 啧!有秘密!跟! 从厕所出来的孟醒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地直奔二楼——欧明山的书房。 见孟醒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去,还不忘瞄一瞄廊道两边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敢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那完全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人们总是更愿意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东西。 一个变装的侍应生!哈! 我斜靠在楼梯护栏上,看着过往的人,遇上主动上前来攀谈的人,我也会闲扯淡地聊上两句,不过眼角余光还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二楼的书房。 孟醒那个丫头已经进去十来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 大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马上就要到倒香槟塔的时间了,至于蛋糕什么的,这不是欧明山庆祝大寿的必备食品。 果不其然,又过了十分钟,大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而摆放香槟塔的地方灯光大亮,一路被人拉着聊天的欧明山缓步走上台,和欧子诺一起,倒香槟。 至于欧明山又说了些什么,我是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因为我这一门心思可是完全扑在了二楼的书房上。 宴会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但这次,是连音乐都一起响了起来。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继续靠着楼梯护栏发呆。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穿着抹胸小礼服的女人来到了我的面前。 “林总裁,你好!我是欧明山的女儿,我叫欧子欣,可以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吗?”面容姣好的欧子欣羞涩地看着我的下巴。 我这才回过神来,疑惑地瞧着眼前的欧子欣,挑眉道:“跳舞?”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抱在一起跳了起来。 “是啊,不知道林总裁愿不愿意呢?”欧子欣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有自信,而且刚才爹地也说了,这个林总裁很单纯很好骗,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准备答应她的时候,欧子诺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拽着我的手臂就惊喜地喊道:“前辈,原来你在这里啊!” “……” 额前不禁挂下一排黑线,这姐弟俩都是什么构造,都喜欢突然出现吓人吗? “嗨!子诺,好久不见!”我抬手揉了揉欧子诺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好久不见!”欧子诺可不像林溪那样淡定,内心的狂喜都快把他的小心脏撑爆了。 而被晾在一旁的欧子欣也不甘寂寞地插进来,笑靥如花地拉开欧子诺抓着我胳膊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子诺啊,你可真是不懂事,怎么能对爹地的贵客动手动脚呢,这要是被长辈看到了,可又要说你没教养了!” 说完,欧子欣还不忘瞪他一眼。 接收到欧子欣那威胁的眼神,欧子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恰好和后面端着红酒走来的侍应生装上了,那暗红色的液体哗啦啦撒了他一身,然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 被这噼里啪啦的声响吸引过来的欧明山也是不耐地看了这里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欧家人这奇怪的表现,皱了皱眉:“脏死了!” 听到前辈这嫌恶的话,欧子诺的睫毛颤了颤,还不等他喂为自己给前辈造成的困扰道歉的时候,身上就披上来一件带着男士香水味道的外套。 “诶?”欧子诺想抬起头来,却又被按了下去。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拥着欧子诺的肩膀上楼去,看都没看身后已经被气成河豚的欧子欣。 “左手边第二间……”欧子诺低声回答。 楼下的目光可是毫无遮拦地全被吸引到正在上楼的那两道身影上,有调侃戏谑,还有幸灾乐祸,连羡慕祝福都有,真是万千世界万千样儿啊! 我坦坦荡荡接受所有大量目光,但是欧子诺就不行了,他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拼了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相信,在地上挖个洞,他真能钻进去。 不紧不慢地刚刚上到二楼,我的余光就扫到欧明山正朝着我们这边过来,我就装作没看到了的,在书房门口站定,状似无意地踢了一脚书房的门,微微侧过身来。 “瞧,欧董朝这边过来了!”说完,我拥着欧子诺彻底转过身来面朝走到跟前的欧明山微微颔首,“欧董!” “林总裁,你多次为我儿解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欧明山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我和欧子诺之间打转。 难不成这位天才总裁真的如老袁所说,他是喜欢男人的? 那就好办了…… “欧董见笑了,我和子诺是朋友.,这些也都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自然也谈不上谢了。” “我儿能有林总裁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欧明山慈祥地看了欧子诺一眼,没有再多说,“那林总裁就去子诺房渐渐坐坐吧,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就笑着转过身,走进了书房。 我挑了挑眉,希望孟醒是个够机灵的,明白我的暗示早些离开了。 “走吧,你这衣服可算是毁了。”我摇摇头,拥着欧子诺就走进了和书房隔着一间的房间里。 欧子诺的房间很简单很干净,三面半的墙都是被书架占领了,还有一台专业的多面曲屏电脑。我都怀疑,这小家伙是住在书房里了。 一进屋子,欧子诺就连忙把身上披的那件的外套脱下来,郑重地挂上衣帽架,“前辈,我会把你的衣服洗干净还给你的!” “嗯!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这一次,欧子诺就没再扭捏,而是风一般地冲进了浴室,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没有拿。 废话,心急是心急了一点儿,谁希望在自己偶像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狼狈? 第146章 chapter 145 诱人的条件 从浴室传来的流水声只持续了五分钟,但是从他进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也没想那么多,随意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打发时间地看着。 没想到这欧子诺还读了挺多书,涉猎挺广,经济、计算机科学、管理学等等,我手上的这本全英的《微观经济学》上都做满了注释,很详细,而且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照理来说,是个聪明的人,就是这令人汗颜的性格…… 又过了五分钟,欧子诺终于从浴室出来了,两条浅蓝色的浴巾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人还沉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之中,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听着声响,我顺势就我望了过去。 “耶?准备睡了?” “我,我没拿衣服。”欧子诺的脸红了红,还裹紧了身上的浴巾,看起来就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不知怎的,见他这样,我还真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回书架,走到欧子诺面前,不由分说地就扯下了他上半身裹着的那条浴巾。 “前……”欧子诺不知道前辈想干什么,刚想抬头询问就被浴巾盖住了脑袋,接下来就是一双温暖的手。 “我说,都是男人,还怕什么羞啊!”我揉着他脑袋上的浴巾,不紧不慢地擦着他的头发,“头发不吹干,很容易感冒的……你吹风机放哪儿了?” “在浴室的抽屉里。”欧子诺听话地回答。 “哦。”我走进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欧子诺身上已经穿上了衣服,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是匆匆忙忙穿上的。 啧!他会不会太害羞了? 我把手里的吹风机插在床头,揉着欧子诺的头发,一点一点吹干。 欧子诺一点都不敢乱动,安分地盘腿坐在床上,腿僵了都不知道。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双轻柔的手穿过自己的头发,有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充斥了心房。 “你爸爸和姐姐对你很不好?” 我虽然是在问他,但是我有眼睛,心中当然是肯定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父亲更喜欢姐姐吧。” 耳边的风声很大,欧子诺的声音软软的,有不易察觉的哀伤。 “是这样吗?”我挑了挑眉,明显地不相信。 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和他有身体接触,再说了,欧子诺也不算是精神力特别强的人,他只是别一般人更能忍,更能藏住自己心里的秘密。 “其实,我与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欧子诺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声音凉凉的,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都无法温暖他的心。 “母亲怀着姐姐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导致姐姐早产,也导致了再次怀孕的几率很小。” “但是母亲很希望能给父亲生一个儿子,已经欧家的产业需要有一个继承人。所以,母亲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怀孕了。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很小心,不过生的却是个死胎。父亲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就从孤儿院把我抱养回来了。” “但是母亲并不知道他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们一家四口本来很幸福的,直到母亲为了救我而被绑匪撕票。她到死都不知道,她舍命救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父亲和姐姐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那深深的愧疚把他都快淹没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无条件接受来自家人的恶意。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关掉吹风机,在床边坐下,大力地揉了揉那团散发清新香气的头发。 “母亲救孩子,可不是为了让她的孩子天天跟受气包似的活着,你不应该背负着愧疚过下半辈子。” “是这样吗?”欧子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脚趾。 “嗯,前辈的话什么时候说错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扯着吹风机的电源线猛地一抽,却不小心将床上的枕头掀翻了。 一块被叠得整齐的格子手帕映入眼帘。 “咦,这不是我的东西吗?”我弯身拿起那块格子手帕,那上面的血迹和汗渍已经被洗干净了,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苹果香气。 “那个,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前辈的……那现在就很合适,谢谢前辈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欧子诺壮着胆子说起瞎话来,但是从脸颊到耳垂却通通红了个遍,煞是有趣。 自己私藏前辈的物品,还这样被前辈找到了!这真是神来之笔的尴尬时刻啊! “这个就送你了,看你天天受伤,你比我就更需要它了!” 我把手里的帕子塞到他手里,又加了一句,“希望你不会再需要它。” “好的,前辈!”欧子诺微微扬起笑脸,是该做出点改变了吧? 不能辜负天上的母亲,也不能让崇拜的前辈失望…… “快点穿好衣服!”宠溺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忽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弟弟好像也不错。 欧子诺立马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快速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但他心里却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和前辈快乐的独处时光。 不过看着口袋里的手帕,他立马又释然了,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不少。 我和欧子诺一出去,没有出乎意料地接收到了众人的洗礼。 “啧!你说我们明天会不会霸占娱乐版八卦头条?”微微低下头,我笑着和欧子诺咬耳朵,这一亲昵的动作更加加深了观众们坚定的想法。 “……”欧子诺看着下面恨不得扒光他的灼灼目光,嘴唇动了动,硬是不敢说话。但是耳边的湿热气息还是让他面上一热,整张脸立马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虾子。 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下了楼,后面的欧子诺才慢慢吞吞地走下楼,不过没有找我,而是跟着欧明山屁颠儿屁颠儿地招呼客人去了。 等到这场晚宴结束的时候,是司机开车来接的,因为林硕喝了酒,我也喝了一点。 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倒进沙发里。 “招标会明天召开。”林硕给我倒了一杯水。 “这么快吗?”我翻了个身,坐起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嗯,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林硕的嗓子有些沙哑,笑意由鼻腔发出共鸣,“欧明山已经找过我了,还提了一个我没办法拒绝的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 “欧子诺。” “……” wtf? 哈? 第147章 chapter 146 我会搞定的 “个老不正经!”冷哼一声,我一口热水差点从鼻孔里喷出去。 “拿别人的儿子做买卖,也不怕天打雷劈!” 林硕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种从骨子开始糜烂的人又怎么会怕天打雷劈。” 对于林硕的冷目,我看在眼里,不过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压抑的气氛。 “那什么,招标会之后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虽然双龙湾的使用权只有不到五年,可是我总不能等五年之后让他破产吧? 林硕摇了摇头,“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哦。”我点了点头,林硕办事,我绝对放心。 “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林硕正色道。 对于他这样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欧明山之所以如此迫切地与我们合作,是因为欧氏内部的亏空已经足以导致公司从内部瓦解。不过欧明山将这一点掩盖得很好,所以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装?”还有什么能比女扮男装还难的吗? “你平常心就好,我要强调的是结果。”林硕吧平板递给我,上面显示的是一张财务报表。 我配合地接过平板,好久没见到这个老朋友了。 看向这报表的时候,我撇了撇嘴,“公司是炸了吗?”利润这么低? “不,这只是我说的结果。”林硕嘴唇抿成一条线,“要想让欧式破产,还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也就是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咯!”我眨了眨眼睛,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是在变相告诉我,欧林溪对我承诺的报酬到了我的手上会打折扣?” “不是。”林硕笑得不温不火,看得我心里一个咯噔。 那就是更差了?啥都得不到?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林硕凑到我跟前,又在平板上划拉了一下,“放心好了,小溪承诺的我一定会兑现,甚至来说,你得到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你刚刚看到的那张财务报表是我模拟的最差情况,我会尽力挽救,不让情况太糟糕。” “你哪来的自信?”公司都没了,是谁给他的自信? 一听我问这话,林硕那张老谋深算地脸展现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想知道?” “想知道。”老实地点头。 林硕扶了扶眼镜,声音低了下去,缓缓凑过来,我小心地躲过去,耳边还是不可拒绝地想起一句欠揍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 “……德性!”白了他一眼,我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平板,这次才觉得天空都是晴朗的。 “你是说,除了公司,我每个月还能有一笔未知分红?” 连分红都是未知的,那得是个什么公司啊!我对此充满了怀疑。 林硕没有给我怀疑的时间,紧接着说道:“每个月五号按时到账,而且你手上的无限卡是以我的名义办的,所以即使你回到自己的生活,也还是可以用。” “耶?”这么爽?我简直不敢相信。 “现在,还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眼前。” “说吧,什么问题!” “对于‘林溪’这个身份,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林硕又倒了一杯热茶,水雾迷蒙了镜片,他也没有取下来。 “什么想法?很简单啊,吞并欧式地产之后就恢复欧林溪的身份咯”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林溪需要永远消失。”林硕眼中的笑意渐盛。 听了他的话,我点了点头。 也对啊,我总不能一会儿变成欧林溪,一会儿又变成龙惊羽吧?那如果露馅了,估计会被抓起来送去解剖研究吧? “……这个,我还真的没有想好。”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 我一愣,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些好奇。好歹这也算是给自己设计死亡结局吧? “如果计划顺利,半个月之后,欧式地产将会划入欧林科技的商业版图,到时候,我会对外宣布小溪的病例以及死亡证明,公司的转让也会同步。” “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明明签订的合同是十二月中旬,再过半个月才十月中旬。任务能够早点结束我当然很开心了,不过这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 “嗯,有些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我要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 “那你还回来吗?”我抬头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林硕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啊,林硕总归是要离开的,如果他走了,我对商场上的事情又不怎么感冒,肯定会出大事。现在想想,就算公司归了我,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挂个名而已。 想着想着,我不禁有些无力。敛下眼眸,视线突然扫到口袋里的手帕,微一怔愣,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来。 “林硕,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 林硕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看,反正我对经商也没什么兴趣,就算记忆力好一些,也有一点小聪明,但也不是这块料,而且你也不在身边,倒还不如把公司交给靠谱的人管理,我坐着收钱就完了!” “嗯,我会招聘一名合格的经理人替你管理公司……” 感觉林硕好像跑偏了,我连忙制止,“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硕笑着挑了挑眉,“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嗯。”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是欧子诺?” 林硕的话实在是让我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这人也太厉害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难道他也会读心术?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了,林硕笑着摇摇头,“我不会读心术。” “……” 林硕见面前的少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才悠悠开口道:“你以林溪的身份一共才见过几个人?有好感且走得近的又有几个人?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出你的想法。” “……”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十分佩服林硕这样的人精,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的想法欧子诺知道吗?”林硕嘴角上挑,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是绝对的笃定。 “还没……不过你没有意见吗?”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 谁知,林硕还是挂着笑,坦荡直白,“有什么意见?” “欧子诺可是欧明宇的儿子啊!”虽然不是亲生的。我在心底暗暗补充道。 林硕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得爽朗,“这个真不是!” “……”我真想一个茶杯摔在他脸上,看他的样子,明显是早就知道这个了,咋不告诉我? “虽然欧子诺的商业才能还不错,可是他那懦弱的性格……”说到这里,林硕不免皱了皱眉,“而且,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你的要求。” 瞧,他说的是‘不会那么容易’而不是‘不会’哦! “放心,我会搞定的!” 邪邪一笑,我心中已经有了完美的计划…… 第148章 chapter 147 人生的巧合 第二天上午九点,欧林科技准时召开双龙湾土地建设招标会,来了很多地产企业,其中当然包括欧式地产的欧明山。 我懒懒地撑着脑袋坐在台上,下边儿的各位也大都不温不火地挂着笑,认真地盯着手里的文件看,只是他们心里多激动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啧啧!我不禁为他们的运动精神感到敬佩,毕竟他们只是来陪跑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一上午的时间,我就是这么打着瞌睡过的,反正一切有林硕在,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倒是招标会结束的时候,那个欧明山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空常来家里坐坐。 还坐坐……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被他说得阴阳怪气的,鬼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呢! 回到总裁办公室,我还是翘着腿搭在办公桌上,迷瞪着眼打瞌睡。这时,林硕拿着一份儿文件进来了。 我正游离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听到这点儿动静也只是抖了抖睫毛。 “别睡了!”林硕朝着我走过来,没有停顿一秒,伸手就拍了拍我的小腿。 茫然地睁开眼睛,瞧着他面上似笑非笑,我依旧保持着这样舒服的姿势,没有挪窝儿,“欧明山打款了?” “嗯。”说着,林硕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欧明山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鱼儿主动上钩,找林硕说了关于双龙湾的事情,林硕当然很机智地透露了要将双龙湾转让的想法,于是就一拍即合,才有了今天装模作样的招标会。 至于,欧明山为什么不找更加好骗的我,大概是因为好骗,所以会不靠谱儿…… “还有什么事吗?”他应该不会专门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这是小溪的病历。”林硕把从进门开始就好好护在怀里的文件放到我面前,“我已经让人匿名交给欧明山了,等到关于双龙湾土地的账款结清,我会正式公布这份病历以及……你的死亡证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敏感地嗅到一丝极淡的痛苦。 痛吗?应该是痛的吧…… 毕竟,谁愿意经历两次至亲之人离开人世的噩耗,哪怕我只是个冒牌的,但是从他平日对我的点点滴滴来看,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他的表弟。 至少,是他对表弟的精神寄托。 “那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我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 “会吧。”林硕斜睨了我一眼,勾了勾唇。 “你说,你咋就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呢,我都不能去找你!”不爽地撇撇嘴,我就搞不懂了,报个家门会死吗?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啊,天天怕人刺杀? 林硕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柔声道:“好了,不要任性了,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噢哟!要不要提前预约啊?”我白了他一眼。 “不用。”要预约的话,怎么也要三年以后才能见面了。 “还有事儿没?没事就先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我就合上了眼帘,没有再看他,直到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欧式地产董事长办公室的欧明山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快递。 从包装上开十分简陋,寄信人一栏一看就是假的,因为上面写的是‘欧子欣’…… 至于寄信人地址,是国外一家著名的疗养院…… 欧明山皱着眉盯着桌上扁平的快递看了许久,只有薄薄的几张a纸的厚度,虽然里面不可能装定时炸弹,但是商场上的事情谁说的准,玩儿死人的花样是很多,就像自己当年…… 算了,还是拆开来看看吧。 盯着匿名快递思考了将近半个小时,欧明山终于拆开快递,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份病历? 带着疑惑,欧明山翻开第一页,见姓名那一栏上写着‘林溪’二字,那精神头是瞬间涨了二十个点,眼神都明亮了许多。 继续往下看着,越看下去,欧明山的心情就越是美丽。 这次欧式地产与欧林科技的合作,欧明山本就打算通过这个机会了解欧林科技,然后计划着从内部收购股票,再从外部击破。 粗略算算也是个漫长的过程,谁成想,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竟然有癫痫病!还是由颅内神经胶质瘤引起的癫痫病!关键还是治不好! 也就是说,林溪是要死了!没救了! 就算不死,林溪也是会傻得够够的,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公司。 真是老天爷也站在他这边。 不过,公司的大部分资金都压在和外商合作的岭南酒店公寓的项目上,因为连着几个月来的暴雨,项目迟迟没有动工,还坏了一批材料,工期延迟了不说,已经购买的材料还不能折现! 就凭欧式地产目前的状况,他还真没有把我能够吞掉欧林科技这样的大公司。 这个怎么办才好呢?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泡汤了,欧明山的那个心脏啊,一抽一抽的疼,十分不是滋味儿。 心焦地揉了揉太阳穴,欧明山低下去的视线突然扫到了桌上的电脑…… 对啊!他怎么忘了,他还有一个同样对计算机感兴趣的儿子子诺啊,况且,林溪和子诺的关系也不错,说不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啊! 这么想着,欧明山索性拨通了欧子诺的手机。 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欧子诺打电话。 欧子诺本来还在上课,但是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欧明山,还以为是他说了什么事,而且欧明山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严肃,还带着焦急,他扔下满教室的人拔起腿就往欧式地产的大楼赶。 巧的是,欧明山刚刚挂电话,秘书就来提醒他要开会。 匆忙之间,欧明山只是简单地合上了林溪的病历,便什么都没有管就跟着秘书出去了。 然而,更巧的是,匆匆赶来的欧子诺跑着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得知欧明山去开会了,便在董事长办公室坐着等。去倒水喝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桌上的病历,欧子诺还以为是欧明山出了什么事,连忙翻开看。 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想哭。 谁能告诉他,他的偶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 病历上还说这病是越来越恶化,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发病,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死掉! 还有,为什么偶像的病历会在父亲的桌子上?! 欧子诺从来都不想把自己的父亲往那方面想,但是现在,他动摇了…… 第149章 chapter 148 胸前的肉体 会议结束的时候,欧明山一听到秘书说欧子诺已经在董事长办公室等着了,于是加快了速度往回赶。 桌上的病例希望不要被他看到啊!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门被推开,欧明山风风火火地回到老板椅上坐下。 “父亲。”欧子诺站起身,朝着欧明山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欧明山看着桌上的病例并未被翻动,脸上绷紧的表情才算放松下来。 “子诺来了啊!”欧明山把那份儿病例放到右手边的屉子里放好并且上了锁。 欧子诺没有再说话,他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长睫低垂,沉静的模样与平素的胆小重合,并没能叫人看出什么异样。 欧明山看着欧子诺这副温吞沉默的弱者模样,暗暗皱了皱眉。他想不通林溪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儿子关系熟稔,可能是林硕好这口儿吧。 他只能这么解释了。 “子诺最近学习还不错吧?压力大吗?”欧明山起身走到沙发边上,慈祥地笑着,在欧子诺对面坐下。 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样子。 听了欧明山的话,欧子诺心里有些发酸。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父亲坐在自己的面前关心地询问自己的近况。即使知道父亲对自己这般好是有目的的,他还是忍不住高兴。 “还好。”欧子诺抿唇笑笑。 “你和欧林科技的总裁关系还不错吧?”欧明山挑眉,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闻言,欧子诺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林总裁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欧子诺抿了抿唇,眼色晦暗不少。 “是这样吗?”欧明山皱眉。他怎么觉得这个懦弱少言的儿子和往常不一样了,他好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在拒绝自己的。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呢? 欧明山马上就否定了自己脑中那荒谬的猜测,又掬起一抹笑,“照我看啊,林总裁对你可不一般,好着哩!” 欧子诺没有说话。 在自己最敬爱的父亲面前,他习惯了默认。即使是他现在心里多么躁郁,依然是做了往日里习惯的反应。 于是,欧明山当然也如此认为了,他回到办公桌前,从右手边的抽屉里掏出一串法拉利车钥匙和一张信用卡,又回到沙发边,交给欧子诺。 “这些你就拿着吧,平时没事的话就多去找找林总裁,多多交流!你啊,要多多向林总裁学习呢!” 欧子诺盯着面前的车钥匙和信用卡,一眨也不眨。 如果这话能放在今天以前,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份儿病例,如果父亲能够不对自己的境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父亲能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一些都是单纯来自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系…… 如果…… 但是,哪来的这么多如果…… “谢谢父亲。”欧子诺没有多说,伸手握住了桌上的钥匙和信用卡。他想任性一回,他想去见见前辈,见见那个对他好的前辈。 欧明山对欧子诺的表现很满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称心满意的笑。 “那好,去吧子诺,玩儿得开心!” 听着欧明山变相的催促,欧子诺也没有多作停留,简单地告别之后就下了地下停车场。 那一辆造型较老的黑色跑车正孤零零地卧在墙角,上面蒙上的灰尘已经不见了。 作为他十岁时的生日礼物,这辆老朋友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自从母亲离开之后,父亲便以姐姐需要车位借口,便收回了这辆车。 刚开始,他觉得这辆车既是给了姐姐,也就是给了,没什么大不了。他还小,等长大了,姐姐有了新的、漂亮的车,这辆车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可是他错了。 这辆车只是被闲置在欧式地产大楼地下停车场里而已,只是不想给他而已。 这一切都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就没什么起伏的心绪了,有的只是对母亲的怀念…… 打开车门,欧子诺一坐上驾驶座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男士古龙香水味道。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用香水的习惯,父亲也没有…… 突然,欧子诺握着安全带的手一僵。 还是父亲吧,想是他的计划里有这么一步。他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会儿,欧子诺才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往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往欧林科技赶去。 他想问问前辈,生病了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养病,他想告诉前辈,他的父亲是如何的打算,他想告诉前辈,他现在…… 很难过。 欧式地产和欧林科技几乎是在城市的南北角,但是被感性操控的欧子诺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闯了多少红灯,反正就是很快,他很快就来到了欧林科技的楼下。 一下车,欧子诺就扑到前台,把偷偷关注公司论坛的前台接待差点吓到扑街。 “你好!我找林总裁!”欧子诺跑着进门的气息紊乱,喘着气问着前台的美女。 前台美女一脸懵逼,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都急红了,还以为这是跟找他们亲亲总裁有仇的,准备喊保安把他拖出去。 不过看他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可爱的,怎么也不像啊。 而且,如果这人真的找总裁有什么事的话,他也不能耽误了呀! 索性,前台美女挂上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公事公办地问道,“先生,请问您与我们总裁有预约吗?” 不管这人是什么目的,都要先过她这一关。保护总裁,人人有责! 她好像已经看到总裁朝自己笑了…… “没有。”欧子诺老实地摇摇头。 这下好了,前台美女是真的没有顾忌了。她默默地握上手边的对讲,脸上的笑意也彻底垮了下来。 她准备喊保安来,把这个捣乱的家伙拖出去! “叮!”这时,电梯门打开来,处于暴风中心的人物走了出来。 不过,我并没能注意到前台那边的痴缠,只是心情郁卒地往前走着。 但是前台美女的眼睛可尖了,一见是自己的亲亲总裁这个时候不要命地走了出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欧子诺当然发现了她的变化,心思一动,立刻就转过头去—— “前辈!” “嗯?”我皱眉看过去,一见是欧子诺,便极浅淡地扯出一抹笑,朝他走了过去,“子诺,你怎么来了?” 欧子诺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好似要瞧出一朵花儿来。 淡淡的黑眼圈,苍白的脸色,勉强的笑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这一切的一切,他怎么以前没能发现? 想到这里,欧子诺不禁懊恼地皱了皱眉。 我哪里知道他有如此丰富的内心世界,还想回去补一个回笼觉,便想着跟他说一声就走。 “子诺,你……” 谁知道,我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冲上来的外力带得后退几步才稳住,不过,胸前伏着的肉体是个什么鬼? 前台美女才是惊呆了呢! 哪里来的熊孩子,竟敢吃他们亲亲总裁的豆腐?还特么抱着不撒手? 第150章 chapter 149 做我的跟班 “子诺,你怎么了?”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问道。 不是我不想推开他,只是,我好像感觉颈窝有一点湿湿的,想着男人的眼泪肯定是不喜欢被人看到,便由着他去了。 可是,被撞的人是我,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好吗! “没,没事。” 欧子诺的声音闷闷的,不明显的颤音响在我耳边,就是我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很难啊! 不过,我是打定主意装傻到底了。 因为我真的太特么困了! 谁打扰我睡觉,我就灭他九族! 灭他九族! “子诺乖,我现在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找我表哥吧,他会帮你的。” 说着,我还安慰性地拍了拍欧子诺的背。 谁知道,欧子诺听了我的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迅速地抬起头,焦急地打量着我的脸。 “前辈,你那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啊?啊?” “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面前这个双眼通红的兔子是个什么鬼? “没什么,就是这两天累了些,回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我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眼底的奴役都快炸掉了。 该死的林硕,他自己都快走了,而且这公司最后又不会给我,还特么通宵给我补课。 补什么课? 补脑子!什么领导人的智慧,什么经营策略的变化,什么谈判技巧…… 我都快吐了! 自打那天从苏特农场回来,林硕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以后才能睡觉,压榨着我学这学那,还打算送我去学枪法,如果不是小露了那么一两手,我现在肯定在某个训练场苦逼地打枪。 现在可好,好不容易偷个空回去休息休息,欧子诺又来凑什么热闹?! “真的么?”欧子诺好像并不放心,皱着的眉头还没有松开,“那我送前辈回家吧!” 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估计是开车都能睡着,便答应了他。 看着路边那辆车型较老的法拉利,我有些吃惊。 这也太不配欧子诺的年纪了,中规中矩的风格倒是挺符合的。 这么想着,我脑袋一歪,很快就睡着了。 一边开着车,一边注意着副驾驶座的欧子诺看了一眼那安然的睡颜,车速也不禁慢了下来。 我和林硕住的公寓离欧林科技并不远,欧子诺到了公寓楼下。当然,他并没有叫醒副驾驶座上睡着的前辈。 反倒是打量起这栋公寓来。 这栋公寓具有鲜明的现代极简主义风格,灰白的主色调让人觉得有些闷,还算高档的小区里安保齐全,起码他现在就被拦在公寓外头。 但是,他还是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就是说不出哪里奇怪。 “到了怎么不叫我?” 突然,背后的声音慵懒沙哑,惊得正望着窗外发呆的欧子诺猛地回头。 “我,我看前辈睡着了,所以……”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脸倒是红了个透。 “嗯。”我放肆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吧,上去坐坐吧。” “哦。”欧子诺点点头,开着车就往公寓门口开,还是前辈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智能识别,那长长的铁臂才算是抬了起来。 按照前辈的指示,欧子诺一路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坐电梯直接到了前辈的家门口。 要说哪里怪,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安静! 太安静了! 从等在外面开始,他就没见公寓里有人出来过。到进了电梯也是,没有一个人进来,如果不是看到了电梯里的楼层键,他还以为这电梯是专门为前辈建的呢! “怎么,不进来吗?”我已经换好了拖鞋,但见欧子诺还没跟上来,于是挑眉问道。 听到前辈的声音,欧子诺这才收了心,跟着走了进去。 我给欧子诺倒了一杯热牛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为什么这样关系欧子诺? 哦不,这完全是因为我自己想喝,喝了就赶他走,顺便睡觉觉。 欧子诺愣了愣,结果牛奶捧在手心里,说道:“谢谢。” 我笑了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客气。说吧,今天找我做什么?不会是来专门吃我豆腐的吧?” 闻言,欧子诺脸一红,手上的杯子差点扑街。 “不是这样的……” “嗯,我听着呢。”眨眨眼,我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 我这一说完,欧子诺的脸就垮了下来,又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说哭就哭。 该死!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子诺,你到底怎么了?”我坐着没动,声音也轻轻的,实在是力气都没了。 谁知道,欧子诺听着耳边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心一横,开口问道:“前辈,你,你是不是得了很重,很重的病?” 听到这话,我眼皮抖了抖,脑子里的瞌睡虫清醒了大半。 不过,我还是维持着那副被抽了骨头的懒散样子,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都要死了还说不严重……”欧子诺目带谴责地看着我,嘴唇紧抿。 “我怎么觉着你在咒我呢?”我坐起身来,把手里的牛奶放到桌上,“不过,我的病……你知道多少?” 我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肯定是他那个糟心的爹啊! 啧啧!欧明山这回可是个神助攻啊!我还想着,欧子诺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晓得呢! “没多少……”欧子诺不知道怎么说。 我一口一口喝完了牛奶,给足了他缓冲的时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谈谈你吧!”我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朝欧子诺眨了眨眼。 “我?”欧子诺有些跟不上节奏。 “嗯,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你要是被欺负了我也不知道。”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有兴趣做我的小跟班儿吗?” 欧子诺有些恍惚,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被欺负吗?他已经习惯了,他反而不习惯被猝不及防的关心,像是干涸已久的皮肤突然遇水,难耐的刺痛才会是常态。 本该躲避,但是他这一次想去追随。 我看着他矛盾的样子,也不急着催促,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给我满意的答案。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孤寂,但幸运的是,我的生命里永远都有枫泾和铃子。 “好,我要做总裁的跟班!” 其实也没一会儿,欧子诺就笑着点头。 他仰着头,自己能一次又一次地勇敢地说出心里的决定,全都是因为同一个人给予他的力量。 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第151章 chapter 150 自私非无私 欧子诺并没有留下来磨蹭很久,因为,欧明山那个老不死的打电话来催了。 送走了欧子诺,我才安心地睡了一下午。 直到晚上七点半,林硕才从公司回来。 等他做好饭,已经八点多了。闻着味儿,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我坐在餐桌前,迷迷瞪瞪的还没有完全清醒。 “今天的晚饭很清淡。”说着,林硕端出了已经炒好的菜。 芹菜炒百合,大头菜炒海螺,清炒黄秋葵。 啧!果然清淡呐! 一回头,看着炉子上还坐着一锅汤,我歪在椅子上嚷嚷道:“这个汤是什么啊?” “鲜香菇豆腐汤。” “……”我拒绝吃饭。 林硕端着汤出来,还盛好了饭。 “欧子诺下午来过了?” “嗯。”我点点头。 “你们聊什么了?”林硕瞥了我一眼,那表情似笑非笑,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欧子诺说我病的不轻,应该是看到了你说的那个什么病历。”我夹了一筷子芹菜百合塞嘴里,感觉自己在吃草。 林硕点了点头,“我比较关心的是,你说了什么。” “我?”从碗里抬起头来,我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就是让他当我的跟班儿咯,我的死,让他来见证,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林硕抿了抿唇,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淡淡地问道。 “对他来说,是很残忍。”我点了点头,依旧是理直气壮地吃着饭,“但是,他需要这个机会来认清身边的人,不然总被人欺负。” “替别人决定他们的未来,是人用来表示无私的方式吗?”林硕轻声问道。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替人决定未来的权利。” “那你为什么要决定欧子诺的未来?”林硕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了林硕的不对劲。 “首先,我没有决定他的未来,我有给过他选择;其次,我很自私,自私得要死,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无私;最后,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白了他一眼,我喝光了碗里的汤就回房间了。 还坐在餐桌前的林硕脸色有些黑,兀地握住了手里的筷子,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好一会儿,他猛地起身,屁股底下的凳子划着地板,带起一阵尖锐的声音。端起桌上没怎么吃得饭菜全倒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林硕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闭着眼躺上床。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着,外头的月光暗淡,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躺在床上的林硕褪去了白日里的温润谦和,换上了无人知晓的冷酷无情,紧抿的双唇已经泛白,随意松散的领带斜在一边,平添一股夜晚才有的迷离,与不羁。 突然,他伸手扯掉了身上的领带和衬衫,这才睁开眼睛,赤着脚走进了浴室。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不一会儿又想起了哗哗的水声,一道黑色的人影映在门上。水珠也一同挂在上面。 很快,浴室的灯熄灭。林硕简单地为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没有擦干,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擦。 他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水滴顺着发梢一点点地下坠,地毯上已经**一片。 “妈妈!妈妈!我不要离开你!”小时候的他在一场大雨中摔得满身泥,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逐着已经没影儿的灵车。 冰凉的泥点砸进眼里,他的脸上已经狼藉一片。 “别哭了,进来吧。”一双昂贵的皮鞋挡在面前,头顶的雨也全都挡在外面。 幼时的自己愤恨地瞧着面前的皮鞋,他知道,母亲的死全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和母亲从小就造人白眼,被说成是插足别人家庭的下三滥! 都是因为他,自己那可怜的母亲,才会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取自己所谓的幸福! 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总有人愿意在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为什么他的幸福要由别人来替他做决定? 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普普通通的幸福? 不会了,他以后再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来操控自己的人生,无论这背后的动机,是不是出于爱…… 以此同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我正呆呆傻傻地望着天花板。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觉着气氛不对呢? 要不要去道个歉? 真特么烦躁,白天睡多了,现在还真是睡不着! 又在床上翻滚了几个回合,实在是满脑子炸弹,噼里啪啦响不停。 “靠!”一锤床面,我跟弹簧似的从床上做起来,拖鞋都不想穿,直接窜到林硕的房门口。 但是现在,我又纠结了。 敲不敲门呢? 进去了有说些什么呢? 说我错了? 可是我哪儿错了? 哪儿都没错! 这么想着想着,我就打退堂鼓了。 算了,还是回头再说吧,打电话发短信都比死气白咧冲进去没话找话的强。 然后,打退堂鼓的我就回到了卧室。 坐在床上的林硕当然知道门口有个傻子晃了晃就走了,不得不承认,心里还真有点失落。 “嗡嗡——!”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大张的木床也隐隐传来麻意,莹亮的屏幕照亮了整间房间。 走到床头,林硕拿起手机一看,是隔壁那傻子发来的。 【那个,今天的晚饭太素了,不好吃,所以脑子有些糊涂,说错了话别介意! ps:明天我要吃肉!肉!】 看完这条幼稚的短信,林硕仿佛看到了某个傻子撅嘴瞪眼的样子,眼睛突然浮上一丝笑意,嘴角也禁不住往后咧,若是有人恰巧推门进来,估计也觉着自己见到了什么智障! 心念一动,他也回了短信。 【嗯。】 我在隔壁抱着被子催眠自己快点睡着,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我赶紧拿过手机,一看到那单个音节的回复,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妈个鸡!早知道就不该发这个短信,真是找不自在!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林硕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明天去le papillon吃法餐。】 …… 当是在聊天吗? 一句话发一条短信? 神经病! 把手机扔床底下,我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被子缠在身上跟腊肠似的,滑稽极了。 费什么话,睡觉! 第152章 chapter 151 两面的子弹 欧子诺回去之后跟欧明山说了几句,内容当然是关于做林溪的跟班的事情,不过他稍稍美化,说成是跟着去学习的。 欧明山一听,当时就乐不可支,恨不得马上把欧子诺打包送过去。 看这架势,欧子诺就算是说去给林溪当洗完擦桌子的老妈子,他都会笑呵呵地搞台车送过去。 想到这里,欧子诺不经有些心酸。 果然,在父亲的心里,没有什么比生意更重要了。 第二天,林硕天不亮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倒腾了一会儿之后就敲了敲我的房门。 “干嘛?!”我没好气地开门,有气无力地瞪着面前收拾清爽的林硕。 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林硕莞尔一笑,“早饭好了。”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甩上门又扑回了床上,大被蒙过头。 神经病!这么早,吃个鬼的饭! 林硕摸了摸鼻子,笑得更灿烂了,“快点出来!” 闻言,我更加烦躁地捂了捂脑袋上的被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然而,十分钟过后,我洗漱完毕之后从房间走出来,耷拉着眉眼在餐桌前坐下。 唔! 一桌子的牛排、鸡蛋、培根、土司、火腿、沙拉等,还有果酒、果汁、酸奶、牛奶巴拉巴拉一大堆。 早餐? 几人份儿的? “你,疯了?”我喝了口酸奶,没顾上嘴边那一圈儿留下的白胡子,斜了一眼优雅地切着鸡蛋的林硕。 “你不是要吃肉吗?”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径直喝了一口牛奶。 “嘁!”狠狠地插着眼前的牛排,我怎么觉着昨晚那个劲儿还没别过来呢! “我已经通知了欧子诺,他一会儿会过来,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你们在英国的起居我也安排好了,到了那里,会有专人照顾你们。” 林硕从怀里掏出两张捂热乎的飞机票,直接拍在我眼前。 “啥?你说啥?”我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这厮动作也太快了吧?还是说他还再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 “你没听错。”林硕抬起头来,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而且,这不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我说的明明是半月之后再说,等我和欧子诺熟悉了之后。” 林硕看了我一眼,“你们已经很熟悉了。” “……”谁特么说的? “怎么,不拯救傻白兔了?”林硕见我不说话,抖了抖他那勾人的小眉毛。 “那咋啦,晚点拯救也没啥啊!” “你看看这个。”说着,林硕递给我他的手机。 注意,是手机,不是平板! 好像是一段视频。 我没所谓地点开看了。看着看着,内心就平静不了了,脑门儿的青筋隐隐爆出,强忍着看完,没把这手机摔地上。 “欧明山这个老家伙简直是坏透顶了!”我把手机还给林硕,“你,赶紧把这个视频丢到警察局,让警察把他抓起来!枪毙了!” 林硕眯起了眼睛,眼里的愤怒倒没有我那么强烈,不过鄙夷就是实打实的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做的坏事可单单不止这些。” “什么?!杀大哥,还杀了自己的老婆!这都不够,还有更厉害的,他到底有没有人性?”我真的是气愤不已,恨不得吧手上的刀叉送进欧明山的心脏,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做的! 刚刚,林硕给我看的那段视频就是关于欧明山的老婆死因的。 当年的那场绑架本来是一场意外。但是导致的结果并不是一场意外。 匪徒绑架欧子诺不过是看他好欺负,还有个有钱的爹,只是想搞点钱花花。谁知道这个欧明山根本就不想出这个钱,连报警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任由欧子诺自生自灭的。 能活下来,那欧子诺就还是他欧明山的儿子;活不下来,那就是他们父子没有缘分。 当时欧明山和绑匪的电话是一字不落地被门外的他老婆听到了。 欧明山的老婆等欧明山出门之后,机灵地返回电话录音听了一遍,根据电话号码查到了绑匪的地址。 要不说欧子诺对计算机感兴趣呢,完全是随了他聪明伟大的妈。 独身一个人摸过去的欧妈还带着巨款。 见钱来了,绑匪们也守信用地放了欧子诺。 因为他们原本就指望着一战成名,所以才录了这么一段视频。 很不凑巧,这些隐藏的相机就拍下了接下来的一幕。 “欧总裁,您那老婆儿子,我可是放回去了,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擦着怀里的枪,轻蔑地望着站在下面的西装男人。 “呵呵!我只是想来和你们做个生意。”年轻的欧明山依旧是一脸精明相,西装革履都藏不住那股子人渣味儿。 “哟!欧总裁和我们有什么生意可做啊?”络腮胡男人眼眉一挑,着实惊讶了。 欧明山往身后瞟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便提着一个大皮箱子上前,‘咔嚓’一下子打开,满满当当的美金。 “这是五十万美金的定金。” 络腮胡男人看了那钱一眼,“说吧,什么事?” “把你们刚刚放走的人质抓回来。” 络腮胡男人听了,蓬松的胡子抖了抖,“哟!欧总裁想我们抓回你的老婆和孩子是个什么道理?”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事成之后我会另付三百万美金。” 这些绑匪里有的是退了休的雇佣兵,自然是管不了他们这种弯弯绕绕,反正有钱不赚白不赚,收下钱之后就去追欧子诺母子俩了。 这里虽然在城里,但也偏僻的很,他们的窝点就是一个破败的工厂。所以绑匪们很快就找到了欧子诺母子俩。 本来是关几天之后等欧明山来就放人的,可是欧妈不知道啊,他带着欧子诺无时无刻不在策划着逃跑。在真正付出行动的时候,绑匪们就一枪打死了欧妈。 是一场意外吗? 不! 这一声枪响是外面埋伏的警察冲进来的号角! 等这些绑匪、警察都走空了之后,那个射杀欧妈的绑匪从油桶里走了出来,欧明山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给了他一个皮箱。 瞧,都是一场预谋! 欧明山的狼心狗肺是不需要证明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命题。 第153章 chapter 152 为傻兔争吵 餐桌上的吊灯亮极了,垂下的水钻折射出多样的光芒,桌上的大餐都显得相当可口。 两指间夹着叉子,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盘子里的香肠,眉头皱着,整个人都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后悔利用欧子诺了?”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林硕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但却是没看我。 “什么叫利用?说的太难听了!”我愣了愣,抬头就呛回去,“我这叫拯救傻白兔!” “嗯,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欧子诺不能再被欧明山伤害了。” “是,马上就轮到你伤害他了。” “你还有完没完啊?”我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把手里的叉子甩出去老远,那激撞出来的声音刺耳极了。 “没完。” “……” “有些话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林硕对面前的动静,眼睛都没眨,依旧是自顾自吃着盘子里的牛排。 “说什么?说我非要死在他面前逼他成长是剥夺了他选择人生的权利?” “不是。” “那你就闭嘴!” 我索性转过身去,侧着身子对着他。 现在一肚子火,一张嘴绝对能把林硕烧成渣渣! 我难道不知道欧子诺可怜?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很讨厌?我难道就愿意去做这个坏人? 那我又能怎么办? 我又不是欧林溪,我是龙惊羽!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把死掉的欧林溪和欧妈复活? 还是把他那个缺德的老爸变成慈父? 抱歉!我特么都不会! 越想越气,我抬脚就踢了一脚餐桌的桌子腿儿,桌上的盘子、杯子、碗一阵乱响,溅出来的汁水和菜叶落在桌上,林硕手边的牛奶也飞了些出来,打湿了他握着刀的食指。 见此,他终于抬起头,拿过桌上的卫生纸擦了擦手,沉默。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还是林硕先开了口。 “你知道,以保护的名义去牺牲,最痛苦的,绝对不会是牺牲的人。”他的声音刻意地压低,像是在跟自己告解。 “谁要牺牲了?”我挑了挑眉。 只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现在是顶着欧林溪的身份,马上就要死了,可不就是牺牲嘛!也没有以保护的名义牺牲呢,这话,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吧? “找机会和欧子诺谈谈吧,他内心坚韧没错,但也禁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对你的依赖是从心的,依赖你,不是小溪。所以这场死亡倒计时不要摧毁他脆弱的希望……” “嗯,我知道的……”我听话地点点头,心里担心却不是全因着欧子诺,还有面前的林硕。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灵魂里挤出来的血,残忍地克制却让已经愈合的伤口撕扯出森森白骨,疼痛不已…… 我没有办法说我也感同身受,连言语都沉重的苦难是我最害怕的真实。 林硕所有的淡漠疏离,不过是为了保护那颗鲜血淋淋的心脏不被外人瞧见,那以绝望为刻刀所留下的痕迹,每一次回望都是擦命而过的利剑。 我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和欧子诺的希望都不会是永远脆弱的。” “嗯。” 一顿早饭吃得糟心,我先离开了那一块像是受过诅咒的餐桌回到房间……睡回笼觉。 林硕收拾好桌上的狼藉之后就去公司上班了,我听见了门被带上的声音,但是也没出门看看。 九点钟,欧子诺准时敲响了公寓的门。 门一打开,我看着门口拉着行李箱,站得笔直的欧子诺,淡淡一笑,“来得很准时啊!” 说好是九点钟见面的,没想到欧子诺还真是不早也不晚。 欧子诺一怔,脸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绯红,“对,对啊,前辈久等了吧?” 他能说他早就到了吗?只不过是怕打扰前辈睡觉,所以才在楼下花坛坐了两个小时。 “也没等多久。”我走到餐桌前,那两张机票十分惹眼。拿起来收到口袋里,这才回头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 欧子诺下意识地回答:“吃过……”“咕噜——!”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肚子里便传出来一阵悠长婉转的声响,打脸相当及时。 “呃……可能是早上吃少了。”欧子诺低着头,傻不愣登地搓着鼻子,鼻头都搓红了。 “呵!”我不禁轻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早上没动过的香肠,塞到微波炉里,定时热一热。然后又将最后一块牛排扔锅里。 “时间还早,吃点再去机场也不迟。” 欧子诺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活的背影。 从锅里升起的白雾有浓郁的香味,朦胧的光霭里,那道清瘦的背影反射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耀眼光芒。 前辈真的很关心他啊! “我,我来帮前辈吧……”欧子诺盯着厨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连忙起身,往厨房走去。 “不用,很快就好了。”我摇摇头,“牛排吃几成熟的?” “都可以。” “那就七成熟吧!”我撒上酱料和黑胡椒,麻溜装盘,和香肠一起端出去,放在餐桌上。 “特级黑椒牛排七分熟,请享用!”我微一折身,笑着拉开座椅。 “前辈?!”欧子诺猛地瞪大了眼睛,动都不敢动。 “好了,坐下吃吧,尝尝我的手艺!”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我又给他倒了一杯牛奶。 转过身,我皱了皱眉。看这样,是个神经纤细的少年! 低着头闷着吃牛排的欧子诺可不自在了,一直偷偷地观察着面前的前辈,竟然觉着嘴里的牛排是最好吃的,吃着吃着,好像有点想哭了…… 然而,我只是在发呆。 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吃完了,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吃完之后,欧子诺抢着把碗洗了,我穿了件外套,拿上手机和信用卡就准备出门了。 拉着行李箱的欧子诺站在身后,盯着我的侧脸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前辈,你的行李……” 我不禁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英国都有准备,你带这么多东西,是想跟着我住在那里吗?” 欧子诺,“……” 他怎么没发现前辈这么爱开玩笑? 第154章 chapter 153 捏个欧子诺 坐了十二个多小时的飞机,我和欧子诺终于抵达了伦克。 当地时间上午八点半,穿着精神的大老黑戴着白手套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接过欧子诺手上的行李就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哟!看来林硕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你想去哪里玩儿?”我靠在座椅上,一点也没有通宵坐飞机的疲惫感,反而是精神力满满。 “前辈不是来谈生意的吗?”欧子诺面带疑惑。 “不,我们是来旅游的。”我看着窗外的艳阳晴空,心情自然就好了起来。 欧子诺有些怔愣。 我侧过头来轻笑一声,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先回去休息休息,倒倒时差,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不玩儿爽了就别回去了!” 欧子诺,“……” 他怎觉得前辈有些痞痞的?不过,还挺可爱的。 “前辈,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我没心没肺地笑道。 欧子诺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本来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父亲手上的病历也许不是真的,现在听着耳边那似乎是看开了的话语,心里还是一紧。 我瞟了一眼心情低落的欧子诺,沉默。 大老黑开着车直接在一座私人庄园前停下,纯白的墙砖在阳光下热烈,浪漫的喷泉池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车门被拉开,训练有素的女佣站成两排在门口迎接。 看着这架势,我觉着自己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像是拐带小红帽的大灰狼…… 女佣了然地拖着行李上了二楼的客房,欧子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显得十分拘谨。 “走吧,先去休息。”我走过去,搭着他的肩膀就上楼去,指着其中一间房嘱咐道:“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了,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欧子诺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推门进去了,将背后的视线关在门外,所以也没有看到那抹如弦月的微笑。 午饭都没吃,我是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半。推开房门的时候碰巧欧子诺也推门出来,如果不是我相信这栋城堡的隔音效果很好的话,我都怀疑他是在等着我了。 简单地吃了两口晚餐,我就开车带着欧子诺出门了。 欧子诺表示很困惑,“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休息够了就要去运动运动!”我神秘地挑了挑眉。 敞篷的法拉利网罗寒凉的夜风,闪亮的霓虹灯扑簌地装点了些许温度。路上的车并不多,由此可见,他们这个时候出来是多么的独特。 于是,欧子诺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前辈,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看着欧子诺那个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头,不禁失笑,把车顶棚拉上了,还贴心地打开了暖气。 “马上就到了!” 看着不远处那栋露出屋顶的建筑,我又是神秘地勾了勾唇。 方向盘一个满转,车停在了一家私人艺术馆门口。 欧子诺下车之后,看着这偌大的招牌,有点懵。 “前辈,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进去就知道了,走吧!”我推着他就往里走。 一进门,那墙上挂着的各派画作让没什么艺术细胞的欧子诺也眼前一亮,大堂中间页摆着几尊白泥塑像,造型各异,栩栩如生。 “好漂亮啊!”欧子诺由衷地感叹一声。 看他这么高兴地样子,我轻笑一声,扯着他的胳膊就往二楼走去。 比起一楼那满满当当的展品,二楼倒是宽敞多了,也简单多了。半人高的木桩篱笆将楼梯左边的空点一分为二,两边儿摆着几张矮凳还有一些土坯、泥塑机、刻刀。 至于楼梯右边,则是一些半成品。我粗略地扫了一眼,拿起一个还没上色的小兔子,调侃地望向身边对什么都好奇的欧子诺,笑着说道:“诶!我觉得这个跟你挺像的!” 正沉静在艺术的氛围中,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轻笑,欧子诺低头一看,那垂着耳朵的傻兔子正瞪着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 这么一看,好像真的有点相像…… “去那边吧,我们也来留下点什么东西做个纪念!”看着他那傻相,我连玩笑的心思都没了,直接领着他就往那矮凳坐过去。 “……确实,还有点相像哦!”欧子诺眨了眨眼,看着被放回原处的泥兔子,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噗!”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真是个傻兔子! “前辈,你笑什么啊?”欧子诺眨着眼睛看着我笑,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前辈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好看,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 “子诺,你可真是可爱!”我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呵呵!”欧子诺也跟着傻笑。 “来!”我按着他坐下,抬手在桶里挖了一坨泥巴摔在泥塑机上,“我们来捏一个真正的欧子诺来!” 说着,我自己也挖了一坨陶泥,熟练地忙活起来。 欧子诺已经对我时不时会蹦出来的玩笑话有些免疫力了,开始学着我的动作捏起泥巴来。 “呐,你的手捏空一点,这样的话出来的弧度会更饱满!”我握上他的手,“用你平时和别人握手的力度就够了,不要太紧张。” 欧子诺顿了顿,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背脊瞬间僵硬了,语言中枢都迟钝了,只是直着眼睛跟着点头。 “手不要扣上面,一不小心就给自己开瓢了!” “够了够了!中心线要保持住!” “对!就是这样,手慢一点!” “嗯,轮廓已经出来了!”我看着他越来越熟练的动作,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 闻言,欧子诺抿唇一笑,看了我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继续捏着手里的泥巴。 看他做的差不多了,我也开始处理面前的泥巴。 偌大的工作室里,橘色的灯光挡住了屋外的寒意,时间的流逝不能引起低头专注的二人任何注意,泥塑机的声音在打折节奏,温暖的气氛,安静而美好。 第155章 chapter 154 子诺会更棒 将两个土坯从泥塑机上拿下来,烘干之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将两个小人儿拿在手里,一个紧致润滑恰如其分,另一个就稍稍差了些,但也十分不错。 “好了,我们回家吧!” 将手里的泥人儿放在盒子里,小心装好,我这才抬起头来,朝欧子诺挥了挥手。 欧子诺依言跟上,上了车之后他,他一边扯着安全带,一边眼神闪亮地问道:“前辈,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哦,这里是一家生产手工艺品的工作室。平常没事的话我回来这里放松放松。” 对于这种日常瞎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前辈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不像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欧子诺看着腿上的盒子,真心地扯出一抹笑。 这样的前辈可以说是完美了,精通计算机,事业有成,会做饭,还会雕塑……真让人崇拜! “说什么傻话!”我嗤笑一声,“子诺很棒,未来还会更棒!” 说完,欧子诺惊喜地望过来,我挑了挑眉,回了一个鼓励的笑。 “我很高兴,能听到前辈这样说!” “嘿,自信点,兄弟!”我捏着嗓子,故意学着舞台剧的腔调高喊了一声,促狭地看了欧子诺一眼。 这样一来,饶是还有那么一股子拘谨劲儿的欧子诺也忍俊不禁。 前辈的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让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神奇的力量。 “前辈……”“叫我林溪吧!” 他刚刚一开口,我就打断了他。本来想说让他叫我‘哥’来着,但是一想欧林溪和欧子诺这样的处境,还是算了吧。 “前……林溪。”欧子诺还是有些忸怩,嘴里像是裹了一瓶强力胶。 “嗯。”我给面子地回应一声,继续说道:“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到更好玩的地方!” “啊?我们还要去哪里?” “把英国翻过来玩儿一遍!”我侧过头,笑着朝他眨眨眼,“你睡觉的时候想一想,想去什么地方玩儿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我都可以。” “嗯,那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要赖床!” 汽车稳稳地停在庄园门口,我半开玩笑半嘱咐地说道。 “好!”欧子诺重重的点头,扬起灿烂地笑容。 接下来一连十多天,我和欧子诺探访了具有乔治亚时期典型风格的城市巴斯,也去了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切斯特,达拉莫的大教堂,神秘的llechwedd岩洞等等,还有fish&chips的味道……嗯,真是难以描述。 时间,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流逝得很快,却为你我之间的关系勾了一剂浓厚的芡汁。 来英国的第十一天,我准备结束这场磨叽又别扭的表演。 策尔马特是瑞士、乃至全世界最好的滑雪场,层层细枯的老树,绒羽般松厚的白雪,刀削鬼斧的山峰,每一处都尽显完美。 检查好服装和装备没有问题之后,我拍了拍稍显紧张的欧子诺,“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看他这瘦得硌手的小身板儿,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欧子诺拉下滑雪镜,扛着装备就跟着跟前的人继续走。 今天还算是个好天气,有灿烂的阳光天空的云也不那么重,滑雪场的人聚集成团,热闹而热情。 “林溪,我还是在旁边看着你滑吧!” “怎么,你想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不成?”我睨了他一眼,都到这里了还跟我谈退缩的事情,是不是太晚了?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运动细胞,就是怕拖了你的后腿!”欧子诺也很想去跟着滑雪,这才是他的顾忌。 “本来就出来玩儿来了,怕拖后腿还带你来干嘛!”懒得和他多说,我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往前走。 这段日子我要是还没有清楚他什么脾气,那我不白混了? “快点跟上来!”见他还是像一根木头是的杵在原地,我恨铁不成钢地拽了他一把。 “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你现在得先学会走路。” “哦!”欧子诺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手上抓着的滑雪杖僵硬得不像话。 “来,保持平衡,慢慢往前走。” 我双手虚扶在他的身后,看着这摇摇晃晃还要保持着平衡的身影,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小激动。 我家有女初长成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要紧张,屈膝,重心放低,身体前倾。” “对,就是这样!” “只要保持着重心,就不会摔倒了。” “……” 欧子诺听着耳边的耐心教导,也是一点一点放宽心去做着同样的动作。好像,是不那么害怕了。 他开始大胆地迈出步子,动作加大,身体的僵硬也在一点一点地得到纾解。 不得不说,欧子诺真的是个聪明的家伙,理解力和行动力都很不错,没多久就能基本掌握了滑雪的动作要领,不需要多么花哨的技术。 我只教了他直线滑降、犁式转弯,而半犁式滑降、半犁式转弯、半犁式摆动,我只是简单地在他面前演示了一边,他也学了个六成像,熟练只是时间问题。 “你看着,我们先把滑雪蜡打在滑雪板上,一会儿就飞得又快又远,哈哈!”我好久没来滑雪了,手生了许多,胸膛那颗躁动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 “是这样吗?”欧子诺也学着我在滑雪板上打蜡。 “行了,别打太多,小心飞出索道。”我好笑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们在一条比较蜿蜒的索道起点站着,人比较少,做好了热身运动之后,我转头看了眼欧子诺。 “一起吧!” “好。” 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他也消除了最后的恐惧,两个人几乎同时下蹲,踩着滑雪板就飞了出去。 刚开始欧子诺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速度,身形有些摇晃,我靠过去踢了踢他的滑雪板,喊了几句,而后就是悠闲的show time! 而偏偏就在滑雪兴头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峰竟然有一阵古怪的响声,本来连一整块的雪层突然崩裂成无数的碎片,跳落。 终是聚成一股庞大的山流,以横扫千军之势,朝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冲过来。 是雪崩…… 第156章 chapter 155 四起谋杀案 沉重的积雪压垮了斜插在山石之间的树木,迅速被俘虏的残渣来不及呼救就被卷入这毁灭的力量,继续进行了下一场更加巨大的毁灭。 侧过头来的欧子诺眼睛蓦地瞪大,这一片索道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就算他现在呼救,也没有人能够及时赶过来出手相救。 我当然听到了这震天的巨响,稍远处的人好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带着来的装备也来不及收拾,挎着孩子老婆,纷纷没了命地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这里,果然只剩下我和欧子诺了。 “子诺!”我脚下一滑,也顾不得什么滑雪技巧,朝着欧子诺那里奔去。 欧子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生与死的选择题摆在眼前,他的腿已经软掉了。只是看见那拼命赶过来的黑色身影,他才稍稍有了作为行动体的自觉。 “子诺,快跑!” 洁白的雪层连着无垠的天空,掀起的滔天巨浪已经快要追上那抹奔跑的身影,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已经被轰隆隆的声响淹没,稀薄的空气也颤抖不已。 欧子诺终于反应过来,艰难地操纵着脚下的滑雪板。 可是,一切都晚了。 “子诺!” 欧子诺的手握紧了滑雪杖,忽然被一阵巨大的推力推向逼仄的弯道,冰凉的雪层瞬间包裹住了自己的全身各处。 而那极力尖叫的声响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滚滚而来的雪崩拍进雪层,连衣角都找不到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雪还是那片安静而洁白的雪,甚至比以前更加平静了。 埋进雪里的欧子诺被冲击而来的雪堆成小丘,他尝试动了动露在外头的手指,但都是枉然,那细微的动作只一瞬,便是又归于一片平静了。 不过短短的十几秒时间,挨着这一处的索道全部以雪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堆砌的无暇以生命为代价。 滑雪场的搜救队很快就赶到了,白色背景下的黑色突兀,欧子诺被送到了就近医院。 顺着雪崩的轨迹,搜救队在靠近原索道终点的地方找到了另一位受害者。这一位就没有欧子诺那么幸运。 他全身被埋在深深的雪堆里,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全身僵硬,青紫的脸色是气血的凝滞,看不出生命迹象了。 闻讯赶来的各路媒体都在第一时间到达策尔马特滑雪场,这场来的快去的也快的灾难造成的一死一伤只占据了社会新闻的小小一角。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的尚城,欧林科技和欧式地产为庆祝双方合作正式开展,上午签完协议之后,晚上就在一处辽阔的庄园举办了庆祝酒会。 这场商业酒会,来的不光是欧林科技和欧式地产的相关人员,政府要员,还有一些媒体资源,各自合作方以及即将合作的下游企业。 热闹的场面一点即燃,似乎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下。 而庄园的某一间房间,严实地关上。 “欧董事长,少爷那里传消息来了,说林溪死于雪崩。”袁经理眼里隐隐跳动着兴奋,谄媚地瞧了一眼沙发上晃荡高脚杯的欧明山说道。 “很好。”欧明山点点头,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脸上的表情自然比袁经理淡定。 “欧董事长,您看,这欧少爷他要不要接回来?” 闻言,欧明山手上的动作一僵,冷冷的眼神瞥向袁经理,“不用,暂且让他在瑞士多住些时间吧。” 袁经理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去,脖子一缩,“是。” “让下面的人这几天抓紧,要趁他们公司乱起来的时候集中资金,私下能收购的股份不要放过。” 袁经理老老实实地点头,这点事情他早就交代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出去吧。”欧明山低下眉眼,专注地看着酒杯里不断往上鼓的气泡。 袁经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还不忘反手带上房门。 此时,热闹的酒会已经达到了一个爆点,每一个人都喝了点酒,酒精的作用使得神经末梢的兴奋放大,连平素板着脸的人都抵挡不住氛围的感染,勾出一抹平和的笑来。 没有人注意到庄园门口呼啸而来的黑色吉普车,一辆接着一辆,车顶的红蓝色灯光交错,尖锐的警报划破这一边的空气。 从黑色吉普车上下来的是一群黑衣人,领头的人身材瘦小,但是却没人会因此小瞧他,薄薄的唇紧紧的闭着,那张严肃的脸给人以沉重的威压。 门口的守卫正要上前阻拦,从黑衣人队伍的末尾一左一右走出两个人,从怀里掏出警员证,大闸门才缓缓拉开。 脚步一致的节奏踏在软软的草地上,并内有发出吸引人的声响,但是热闹的酒会还是因为这一群人的加入,而渐渐冷却。 正从楼上下来的欧明山看见来人,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但又转瞬即逝,被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领头的黑衣人很快就锁定到了还站在楼梯上慢慢磨蹭的欧明山,他收回了正要踏出去的右脚,静静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欧明山。 “来者是客,各位不妨来一杯?” 就算嗅到了一丝不友好的味道,但欧明山还是能挂着和善的笑。 他的人生信条是,不问,不说。 “欧董事长,我是尚城重案组高级督察孟醒,怀疑你与四起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领头的黑衣人,哦不,是孟醒,她举起警员证和逮捕令,面色冷静,一字一顿,不过短短的几句,却将现场的人心搅了个稀巴烂。 谋杀案? 围过来的人是越来越多,对于欧明山可能是杀人犯这个问题炸开了锅。 闻言,欧明山只是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字里行间不见一丝慌张,“原来是孟醒啊,我前段时间才见过你的父亲,听说他有一个做警察的儿子,一直好奇,没想到今天有幸碰上了。” 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对一根筋的孟醒来说有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是吗?那欧伯父可真是幸运了。” 只见孟醒缓缓地将逮捕令和警员证重新揣回兜儿里,给了身后的某位一个眼神,这才扯出了一丝微妙的弧度。 听着这软下来的称呼,欧明山无声地笑了笑,“既然来了,那你就带着你的同事们……” “啊!你这个不孝子……咳咳!” 突然,孟醒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成功地让欧明山闭了嘴。 “这笔你哪里来的?!” 第157章 chapter 156 我叫林子诺 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鬣狗,欧明山再也无法维持住和善的面目,他抬手就想夺过孟醒手里的钢笔,可不幸的是,他自己反而被孟醒一个反手铐上了手铐。 “欧伯父,年纪大了,就不要和年轻人动手动脚了,会吃亏的。”孟醒难得地笑出声来,分明悦耳的声音落在后面的队伍耳里,就更像是预示着恶作剧的开始。 他们很清楚,头儿已经放飞自我了。 孟醒往前走了几步,粗暴地扯掉音响电源线,随意地挑了一个无线话筒凑在嘴边。 “我不知道你们在庆祝什么。”孟醒在音响上坐了下来,讽刺一笑,“庆祝欧明山欧董事长正式弄死了林溪林总裁?”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都疯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为这句话的内容冲击力,也为这摸不透的孟督查别样的工作表现。 躲在一旁看了半天的袁经理见这事都被捅了出来,顿时也管不了这是否有什么猫腻,蹬蹬几步走上前去。 “孟督查,就凭你刚刚的那几句话,我们可以告你诽谤的!” 他刚刚可是听得很清楚,欧董事长只是有犯罪嫌疑,照这样来说,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孟督查现在就将此事广而告之,还是抱着肯定的口吻,绝对时不符合警察的司法程序的。 果然,孟醒立马站了起来,神色一紧。 袁经理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想着在欧明山面前找个场子,便挺了挺胸,开口道:“孟……” “闪开!” 谁知,他才刚刚开了个话头,就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孟督查盖了一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世界都变了。 谁能告诉他,欧子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林硕,又是什么时候去到瑞士的? 孟醒直接跳下高台,连台阶都省去,径直走到欧子诺和林硕面前,看见林硕冷然的脸色和欧子诺毫无血色的苍白,他挥了挥手,“把欧明山带过来。” “子诺?你怎么出医院了?”欧明山背在后面的双手铐上了手铐,但是依旧不影响他继续发挥道貌岸然的本领。 本打算着让这孩子就在瑞士生活下去,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林硕一起回来。 不过,想着林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就开心,止不住地开心…… 欧子诺望着欧明山那副假意关心的嘴脸,心里还是恨不起来,只是满满的哀戚与悲凉。 这就是自己最最尊敬的父亲,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地去划掉一条人命!也许,他是想连着自己一起解决的,只是自己被救了,被生命的阳光救赎,代价是连最后的阳光都被上帝收走…… 欧明山像是没有看到欧子诺眼眶里隐隐闪动的泪光,挣扎着上前,想更加靠近些,奈何后面的两双手不依不饶地拉着他,他没办法挪动分毫,于是只得作罢。 “子诺,你很冷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样急切的口气若在欧子诺的耳朵里更是加速了心底一种叫做愤恨的情绪肆意发酵。 欧子诺抿了抿唇,后退一步,避开欧明山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一直没有开口的林硕霜声道:“林总经理,我会出庭作证的。” 听见他这无情的话语,大家顿时都愣住了。 其中,最严重的当然要数欧明山了。 什么?欧先生?这是要造反了了吗? 而欧子诺像是没有看到周围的异样眼光,从怀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两颗指甲盖儿大小的小黑块儿。 他没有丝毫留恋地将这个塑胶袋交给了孟醒,冰冷的样子像极了一堆色彩黯淡的积木,麻木而又无限疼痛。 “这个是欧先生在我出国前放在我手机里的窃听器和行迹追踪器,逆向的爬虫抓取就能找到主机的位置。” 这下,欧明山是彻底明白了,他瞪着欧子诺,像是要活吃了他,“欧子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欧子诺不以为意地笑笑,他深深以为,自己会笑不出来,原来还是有力气的。 “欧先生,我姓林,从今以后,我叫林子诺。” 欧明山愣住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欧子诺的肚子就是一脚,“我欧明山,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见此,孟醒是毫不客气地对着欧明山回踢了一脚,这一脚甚至是更加狠绝,“黑子!把这个疯子给我带回去,通宵审问!” 站在后边看戏的黑衣人一听,立马像是被鲶鱼拱了的沙丁鱼,跑着跳着过来,就把疯狂的欧明山拖走了。 直到听不见欧明山的喊声,孟醒才回过身,对着林硕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对于林溪的死,她不知道心里的感受是怎样的,但总不会是没有触动,更加不会是幸灾乐祸。 “不用了,只希望孟督查可以严惩那个杀害我表弟的凶手。” 孟醒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已经盯了欧明山很久了,他犯下的四起谋杀案足够他在牢里蹲一辈子,最痛快也是个死了。” 听着这两个人在谈论和自己原先最亲的人,欧子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默默地听着无关紧要的谈论。 只是,听到这位督查说起的四起谋杀案,他还是忍不住疑惑。 “四起谋杀案?” 这个时候,孟醒当然注意到了欧子诺的变化,但是她并不打算闭嘴,她相信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救下他是想让他继续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血淋淋的真相才是一剂强药。 “嗯,四起谋杀案。”话落,孟醒眼角不禁上扬,“二十三年前,欧明宇,也就是欧明山的大哥,并不是死于意外车祸,而是欧明山故意使然;二十年前的欧老并不是死于用意外性心肌梗死,而是被欧明山换了药,以此继承整个欧式地产;十一年前的废弃工厂绑架案,他伙同绑匪杀了自己的夫人,以此获得宋氏的投资;再加上这一次的滑雪场雪崩……” 梦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场事故有一个从头到尾体会得淋漓尽致的目击者——欧子诺。 欧子诺已经无法表达出内心的震惊了,他仅仅是木然的聆听。原来,原来他人生所有的黑暗都是这个自己称了所年父亲的男人造成的。 他凄然一笑,“对不起……” 林溪,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懦弱,如果不是我对欧明山还抱有一丝希望,你就不会死了…… 对不起…… 第158章 chapter 157 尘埃已落定 欧式地产的董事长欧明山在酒会上被警察带走的事情不胫而走,眨眼之间就占据了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 一个堂堂的地产龙头老大一夜之间卷入了多起凶杀案,甚至是自己父亲、大哥、妻子,这回又是欧林科技的总裁林溪。 这个时候又爆出了另一条消息,原来林溪是欧明宇的儿子!欧子诺是欧明山从孤儿院抱养的弃子! 兴许是眼见着欧明山的垮台,一条又一条玩儿命的消息从各种渠道流出。 在这样满城风雨的时刻,欧式地产的内部亏空彻底曝光,半年来的财报被匿名发送到财务署,其中又牵涉了好几宗经济纠纷,不当得利的罪名在谋杀罪前就不值一提了。 在铁证面前,饶是欧明山再怎么不要脸也无法抵赖,庭审下来,欧明山被判死刑,所有资产全数充公。 这一个又一个负面到底的消息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欧式地产支离破碎,与欧式地产达成合作的企业纷纷撤资,引起股票跌破地板,让许多人一夜之家倾家荡产,欧式地产的风评也是随之跌入谷底。 然而,收破烂儿这种事情还得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欧林科技总经理林硕低价收购了只剩空壳的欧式地产。 不过短短数日,尚城的商业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引起这场厮杀的主角儿好像显得淡定多了。 欧林科技的总裁办公室站着两个人,一个靠着窗望天,一个低着头看地。 “签了吧,就算没有这次意外,两个月后,这些也都会是你的。” 欧子诺捏着手里的签字笔,骨头攥得生疼,也抵不过那处叫做心脏的地方泛起微末酸蚀。 就算他知道欧明山的案子之所以会这么快地完结,是因为林硕提供的证据,但他也没有生出过如此强烈的恨意,他谁都不恨,他恨的是自己。 母亲是这样,林溪也是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欧明山所杀,他还有什么资格接受林溪的一切? “我不行……” “表弟相信你,你该是自信些。” 欧子诺嘴唇紧抿,那一句又一句温暖的鼓励犹在耳边,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在文件上签了字。 听着身后的沙沙声响,林硕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文件签得没问题,就拿着交给了门口等着的总经理助理。 等道他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的时候,看着欧子诺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硕先是习惯性地接了一杯热水给欧子诺,然后才坐下来。 “在想什么?” 欧子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觉得对不起表弟?还是觉得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你不生气吗?”欧子诺听着林硕这样的平静语气,一点担心也没有,一点怨恨也没有,索性轻声问出心中的疑问。 “生气?怎么会。反正表弟也活不了多久,况且死亡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这个世界对他太坏,他应该好好休息了。” 欧子诺本想反驳,可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下个星期我就要离开了,这个公司就留给你了,至于你如何处置,是自己努力经营,还是交给别人也好,我都没有意见。” “还有,我想这个也是表弟留给你的。”说着,林硕起身,早有准备地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欧子诺原本只是随意地一瞥,不想,待看到那熟悉的颜色后,就移不开视线了。 接过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那两尊泥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雕出了人形模样,每一刀都细致精彩,栩栩如生。 欧子诺轻抚着那尊稍微高一些的泥塑,耳朵上的十字架耳钉真让人怀念。 “林溪的那一份儿,我会代替他活下去。” 这样的回答对林硕而言仿佛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彼时的乌利尔杂货铺里,幸福的一家三口正聚在一起享受美味的午餐。 我已经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还是做女人好啊! 铃子给我夹了一筷子回锅肉,淡淡地说:“滑雪场的事情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嗯?” “……”我正准备吃的手一顿。 耶?铃子怎么会知道我的作死之路? 空气突然的紧张因为一个人的笑声被奇异地缓和,枫泾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汤,“铃子,小羽已经长大,她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我简直不能再赞同地点点头,“对啊!我不是还有项链吗,一个小小的雪崩能把我怎么样?” 铃子看着这两人如此默契地不给自己面子,一个做老好人,一个老嘚瑟,终是冷冷地给了我一记眼刀。 “算我多事!” 我对铃子的小脾气有一万种应对方法,其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面前的菜狂吃一顿,再加狂夸一顿,绝对把她训得服帖! “铃子,这么久没有吃你做的饭,真的好想念啊!”说着,我还夸张地塞了一口小炒肉,热辣的杭椒差点没把我辣哭。 自己做的孽,就是辣死都要吃完。 这一次,铃子完全不领情,她懒得施舍我一个眼神,说:“辣死你!” “……”女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枫泾沉默地吃完碗里的饭菜,喝完最后一口汤之后,微笑着说道:“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风铃将将响起,清脆的叮咚声透过了空气。 一阵冻人的寒风擦身而过。 咦,人呢? 枫泾倒是淡定,喝着汤,没有说话。 门口的风铃一响,铃子就放下了筷子,木着脸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我这么一听,愣了愣。 所以这次来的是鬼咯?可是就算来的是鬼,我也没道理看不见啊?上次蜜娘来的时候,我不也是看到了吗? 突然,空气卷起一阵微弱的波动,一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但她周身的死气也随着面目的渐渐清晰而在这大厅里回旋,霸气森然的女声回旋在耳边—— “吾名北倾无念……” 第159章 chapter 158 替我保护他 空气中悬空的女子一袭纯白的轻纱,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下摆的银线簇拥着交错的繁复花纹,及腰的黑发柔顺如绸缎,只用一根青玉簪挽起,但这样简单的打扮并不能磨灭她那强大如上位者的气场。 淡漠的视线扫过餐桌正中坐着的枫泾,北倾无念只是眼神闪了闪,惊艳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我一直注意着她,大概也无法瞧出来。 这个女人,算是来往的客人中,反应最淡定的了。 而同样在打量她的铃子脸上却像是结了尺深的寒冰,我把这解释为同性相斥的化学反应。 “呃,北倾无念是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见铃子迟迟都没有问话的打算,我倒是好奇不已。 北倾无念,“……” 然而,我得到的是尴尬的沉默。 忽地,一束银光自北倾无念的手心亮起,手一抬,直接射向了我的眉心。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好像多了很多东西,炸裂一般地绞痛着神经。 犹如溺水的人,从海底呼啸而来的海草缠住了四肢,死亡不过是眨眼间的把戏。 脑子里闪过的一幕与一幕像是二十倍速的电影,自己则像是亲身体验,北倾无念的冷清、憧憬、心动、失望、心痛再到绝望深刻地划过心尖,待到这股奇异的力量从我身上撤回,仿若劫后余生般,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是太后?”我瞪大了眼睛,为这样年轻的太后而感到惊讶。 人死的时候什么样子,化成鬼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看她依然靓丽的容颜,我觉不承认自己是没有见识。 “……” 又是无声的打脸,北倾无念只是给了我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没有说话。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侧身对枫泾和铃子说道:“北倾无念是青苍国的太后……” 青苍国存在于与现时空平行的架空时代,青苍国是个备受其余五大国觊觎的小国,兵力凋残,财政萎靡,连百姓都恨不得被大国攻破,过上丰衣足食的小日子。 而青苍国之所以迟迟没有被攻破的原因很大部分要归功于眼前这个冰冷的女人——北倾无念。 她是天机老人的嫡传弟子,据说她学到了天机老人的全部传承,占卜、武功、艺术、毒术、政论……她都是令五国忌惮的存在。 明明是个花季少女,却嫁给了青苍国垂垂老矣的皇帝,新婚第二天,老皇帝就驾崩了,北倾无念也直接从皇后变成了太后。 皇帝驾崩,新帝继位,早已虎视眈眈的五大国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集结大部队在边疆五里外驻扎,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纷纷进言,求和的呼声最大。还是北倾无念力排众议,孤身一人去到边疆,催眠五国将领成功让五国退兵。 (单纯的北倾无念并没有催眠他们造反,真是脑子有包!) 但是,对青苍国有恩的北倾无念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反而被国人所不齿,纷纷认为她贞洁不保,以色侍人。 偏偏北倾无念又是个情商低的,她对外面那些中伤自己的传言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心扶持新帝,以求完成保护青苍国的师命。 这个时候,清冷俊美的国师南柳月出现了,在北倾无念平静的心湖上撒了一把小石子儿,激起无数波纹。 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南柳月甚至都不知道北倾无念长什么样子,北倾无念也没有说破的打算,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机灵善良又美丽动人的秦玉儿出现了,她轻轻松松地就获得了南柳月的关心,进而得到了他的心。 这个时候的北倾无念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不懂感情这回事,情商基本为零的她还是选择默默祝福。 这一天,北倾无念做了一个梦,梦到南柳月全身染血地躺在雪地里。心神不宁的她立马起床为南柳月占卜,果不其然,与秦玉儿同游的南柳月受到不明伏击,身受重伤,而秦玉儿却不知所踪。 心系情郎的北倾无念再也坐不住了,她连夜出宫,在城外十里的一处树林找到了南柳月,并寻了一间草屋,在此悉心照料南柳月。 好在北倾无念哎宫里的存在感本就低,这次不见了也没什么人知道。 这一照顾就是半个多月,眼瞧着南柳月快醒了,秦玉儿就找来了,拉着北倾无念就是一阵痛哭。 情商低到一种境界的北倾无念竟然就把南柳月这块肥肉留给了秦玉儿!就留给了秦玉儿! 南柳月醒来之后,理所当然地就以为是秦玉儿救了他,于是更加疼爱她。回到宫中的北倾无念依旧想着受伤的南柳月,于是去了一趟死亡谷,摘了很多珍贵草药,不眠不休地制出了一瓶疗伤圣药,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送到城外的茅草屋。 不过她并没有进去,只是把药放在窗前就走了。 没多久,南柳月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北倾无念很高兴。日子本应该这样继续平静无波下去。 直到四年一度的六国宴。 秦玉儿在六国宴上大放异彩,但因为她只是青龙国的不受宠的公主,便被青龙国国主送给新帝当妃子。南柳月心痛不已。 北倾无念更心痛,看着南柳月不停灌自己酒,宴会结束之后不放心地跟着他回了国师府。 一个醉得神志不清,一个满心情意无处说,两个人更深度的交流就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迷蒙的南柳月一直以为那一晚与他在一起的是秦玉儿,对她的怜惜更甚从前,甚至到了有求不应的地步。 而秦玉儿呢,她很快就得到了新帝的心,也怂恿新帝将北倾无念废掉,新帝尚有一丝理智残存,只是三言两语糊弄下去。 于是,秦玉儿时常和南柳月来往,交流感情,这一切怎么能逃得了北倾无念的法眼,而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青苍国的灾难来了。 青龙国大军压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青苍国皇宫,惨无人道的屠杀开始了。 北倾无念一己之力又如何敌得过千军万马,她拼了命地护住新帝。这时,秦玉儿出现了,身后是早已被做成人彘的南柳月…… 受了刺激的北倾无念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她不顾性命地厮杀,只为更加靠近奄奄一息的南柳月。 很快,一切结束。 结局是,北倾无念被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临闭眼之前,望着的都是坛子里的南柳月……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望向北倾无念的眼神里有的只是敬佩,这样脑残到极致的爱情,不多见了。 “替我保护南柳月。” 我愣了愣,替她?怎么替? 正准备发问的时候,北倾无念已经化成一束微光,钻进了我颈间的项链。 “要保护好他……” 第160章 chapter 159 母后很慈祥 我捏着颈间的项链,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枫泾的嘱咐。 “北倾无念是有仙根的灵魂,奈何执念太深,无法修成正果。她以灵魂作为代价,换得南柳月的一世安好。” “你现在就是北倾无念,北倾无念就是你……” 我感觉枫泾就像是一个神棍,在骗我这个无知少女。 来青苍国将近两个时辰了,这个古朴简单的屋子实在不像是个一国太后住的地方,一直都没有人来敲门。 伸了一个懒腰,我理了理身上的白纱衣,这样奔丧似的服装真的好看吗? 抬眸看了一下四周,空旷的大殿里就摆着几张简单的家具,柜子、桌子、凳子、椅子,真是个勤俭到掉牙的太后啊! 这时,大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叫:“皇上驾到!” 脸上肌肉立即绷紧,我紧紧盯着推门而入的人影。 这个长相俊朗的少年不过十五岁,身穿赤龙玄云纹锦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皇家的高贵气质。 “母后,儿臣来晚了。”北倾凯礼貌地作揖,温和的声音里满是尊敬。 这个就是小皇帝吗?在北倾无念的记忆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有用信息。 “嗯,来了就好。”依着北倾无念原来的性子,我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北倾凯直起身,走到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二门口的太监则是关上了大殿的门。 每天午时,北倾凯都会来凤栖宫请教北倾无念一些问题,大多都是当天奏折里所呈报之事。 “皇帝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御花园的鸢尾花开得极好,儿臣想请母后移步,一同欣赏。”北倾凯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眉目间有些忐忑。 我正愁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北倾凯就递来了橄榄枝,我岂有不接之理。这么想着,唇角轻扬,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忽然生动起来。 “好!” “!”听着耳边肯定的答案,北倾凯惊讶地抬起头来,嘴巴圆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呆呆傻傻的样子竟有那么点可爱。 跟着北倾凯慢慢地往御花园走,一路上吸引的好奇目光就没有间断过,我没有说什么,倒是北倾凯皱了皱眉。 “母后,您今日为何没有戴面纱?” 面纱?哦,原来的北倾无念每次出门都戴面纱,有这么一副好相貌一点也不知道利用,最后落得鸡飞蛋打的悲惨结局。我又不是她,戴个毛儿的面纱! “皇帝喜欢吾戴面纱?”我斜睨了他一眼,清音婉转,情绪不明。 “儿臣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北倾凯竟从这短短的话语里觉出了些许暧昧,这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吾很可怕吗?” 北倾凯好歹也是个皇上,我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太后,怎么连看都不敢看我?我是老虎不成! 听到这话,北倾凯的眼里更是一阵骤缩。 不可怕吗?以一己之力劝退五国兵力的女人不可怕吗? 不过,他并不怕她…… “母后很……慈祥。”北倾凯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褒义词,最后才确定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 嘴角抽了抽,我头一次被人形容是‘慈祥’,于是‘慈祥’地一笑,说道:“皇帝谬赞了。” 这是她一天之内笑得第二次了,北倾凯竟也难得地腼腆一笑,粉嫩的双颊蒙上一层诱人的粉红。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随着北倾凯来到御花园,一小片蓝紫色的鸢尾花开的很灿烂,但跟现代的花海一比,就没什么看头了。 我无聊地捂嘴,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 “皇帝,不如我们去更好玩儿的地方吧!” 第161章 chapter 160 国师南柳月 彼时,一辆庄重雕花的马车缓缓驶离宫门,马车顶上的穗子一摇一晃,低调的物件儿真不像是从皇宫里拿出来的。 青苍国的落后是连带着皇室一同贫困的,真是没救了。 身穿藏青锦袍的北倾凯目光跳跃,正拉开窗布向外看,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十分有吸引力。 我率先下了马车,后面跟上的北倾凯也跳下车跟上来。 这会儿正是庆祝秋收之喜的时候,汴京大街上吆喝摆摊儿的人是多了不少,每个人脸上都添了一把喜色。 我不禁感叹一句,小小的青苍国能挺到现在也不容易! 北倾无念自打入了青苍国皇宫,基本上就待在她那个简陋的栖凤殿里发霉,要出来也只是为了那个脑子有泡的南柳月。 我和北倾凯的衣着虽然不那么华贵,但出众的相貌一直都招得人多看两眼。 尤其是这如神如仙的白衣女子,月华一般的绝色容貌令人倾倒,但却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唯恐惊扰了这株天山雪莲。 而她身边的青衣少年则举止高觉,眼里时而好奇,时而悲悯,眉宇间纠结的疙瘩兹透露着些许威严。 北倾凯收到的奏折,大部分都吹嘘着青苍国的丰饶富足,而那小部分的实情却被压在底下,他还一直以为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呢,不想是这样的境况。 “凯,你可是饿了?”我见他停在一家酒楼门口,担心他饿了,便轻声问道。 “不不,寡……我不饿!”北倾凯骤然听见这亲昵的称呼,有些不习惯,慌忙摇头。 我抬头瞧了瞧这时辰,大约下午三点的样子,吃点下午茶也是不错的正好也歇一歇。 “我饿了。”我扔下一句话,径直往酒楼里头走去,身后的北倾凯愣了愣,也抬脚跟上。 让店小二随意上了两盘点心和一壶茉莉花茶,我和北倾凯两个人就坐在窗口,慢慢悠悠地喝着吃着。 “凯,你在想什么?” 浅啜一口茶水,我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可是这张脸就没怎么笑过,僵硬的肌肉不甚明显。 “我……”北倾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母后变了,变得爱笑了,变得更好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看着他这眉头深锁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见到的民生有了自己的体会。 突然,二楼又上来了一男一女。 “你瞧,这国师又和这女子一起来了!” “可不是嘛!想来国师的下半辈子有着落了!” “哎!又是一对神仙眷侣,俺老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儿呢!” “……” 说着说着,周围的叽叽喳喳就从国师绕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是传说中的国师来了。我没有回头,但也能感受到南柳月那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不禁又勾起一抹笑意,好心情地给北倾凯满上一杯茶。 身后又脚步声缓缓靠近,只听得一声泛着凉意的温润男声说了句:“南柳月见过夫人,公子。” 第162章 chapter 161 点心很不错 北倾凯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国师不必多礼,一切如常便可。” 语毕,他又将视线转向手里的茶杯,捧起来小口小口地啜着,皇家的气质展露无遗。 南柳月恭敬地颔首,领着身边的女子就在隔壁桌落了座。 秦玉儿正对着我坐着,而南柳月则是背对着我。 秦玉儿怔怔地看着我……的脸,我也在打量她。 黑白分明的杏眼闪着灵动的光芒,娇小的身形绝对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身穿藕荷色广袖流仙裙,翻飞的蝴蝶纹遇风而动,难怪南柳月这个硬石头遇着她能化为绕指柔了。 秦玉儿惊艳的目光维持了好久,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南柳月轻咳了两声,提醒她的失态。 回过神来的秦玉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玫红的唇瓣不在意地向后咧开,神秘地低下头。 “南大哥,你身后的那位姐姐长得好漂亮啊,是玉儿这辈子见得最好看的姐姐了!” 那圆睁的眼还用力地眨着,生怕对方不相信她似的。 南柳月愣了愣,对于面前这突然靠近的少女只觉不自在,上半身往后退了退,抿唇道:“休得胡说,那位夫人是我青苍国太后。” 此话一出,秦玉儿的呼吸明显停滞。 青苍国的太后?传说中以色侍人的太后?原来是这样的年轻漂亮……这让秦玉儿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不愧是一国公主,秦玉儿很快就收起了心里的不适,状似羡慕地呢喃道:“原来是太后啊,是玉儿眼拙了……” 南柳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甘心就此沉默的秦玉儿开始了尬聊。 我小口地咬下一块红豆糕,静默地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然,隔壁桌的动静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我的耳朵里。 基本上只有秦玉儿一个人在侃天说地,南柳月只是简单地应和几句。但是也看得出来,南柳月对她是比普通人要好些,起码愿意搭理她。 而可怜的北倾无念那一辈子跟南柳月说话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的过来,还把一颗心搭上了,这一次我来了,那么这样的悲剧绝对不会重演! 想到这里,我放松地露出一抹笑意,转过头恰好撞上北倾凯看着我发怔的眼神。 “怎么了?” 闻言,北倾凯惊诧地忘了反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我才来了这个世界没多久,这个小皇帝的傻样儿已经被我抓包了好几次,还真的是个可爱的少年。 抬手拭去他嘴角的点心残渣,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那瞬间的僵直,轻笑一声,“这酒楼的点心确实很不错。” 美人一笑,当然引得无数垂涎的目光,一个个呆呆地看着,连嘴角有不明液体流出都没心思顾及。可北倾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无礼的注视让他狠狠地皱眉,恨不得将这些以下犯上的家伙全都抓起来灭九族! “凯!”我没有在意这些无聊的目光,只看了一眼生闷气的北倾凯,示意他收敛自己的气势。 啧,真是个护犊子的小皇帝! 北倾凯不甘地收回警告的视线,然后再充满怨念地看着我,好像在控诉我为什么要随意发射迷人微笑。 被他这么一看,我眨了眨眼,“凯是在怪我吗?” 北倾凯的熠熠星目又是一愣,他的母后怎么露出了这样……这样天真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堪堪回过神来,抿着唇摇了摇头。 看着他这较真的表情,我是真的乐了,于是径直站起身,拉着北倾凯的手飞出窗外,脚尖轻点,几个跳跃间,我和他便稳稳地站在了酒楼对面高高的屋顶之上。 “安静了。”我拍了拍北倾凯的背,“凯现在可开心?” 北倾凯眼底顿时闪过一丝羞赧。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明明……明明不会笑的,更不会在意自己的想法。 北倾凯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出口,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地看着。 对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抱有疑问的不只是北倾凯一个人。 我能够察觉到,在我拉着北倾凯飞出酒楼的时候,有一道幽深的视线一直紧紧地锁在我的身上。 是,南柳月吧? 第163章 chapter 162 城外竹林杀 和北倾凯在屋顶上站了一会儿,聊了一下民生疾苦,我们才坐着马车回到了皇宫。 对着像是牢房一样的栖凤殿,我发出第n次的无奈叹气。 作为以守护青苍国为己任的太后,北倾无念真的是太单纯太善良了,天机老人教了她那么多的谋略与战术,她却没有想要改善青苍国处境的想法,只是简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并不想走她的老路,因为,在北倾无念的执念里,还有未能保全青苍国的遗憾。 索性合眸理顺脑海里的记忆,天机老人教的东西,都将会大有用处。 这么一点一点梳理着,夜晚的到来不知不觉,栖凤殿四角的夜明珠明亮如昼。 “彩月,什么时辰了?”我没有睁开眼,问这个北倾凯送来的丫鬟。 “回太后,现下已到戌时三刻了。”彩月回得恭敬,那圆鼓鼓的眸子却时不时偷看我两眼。 “有何事?”掀开眼睫,我瞥了他一眼。 彩月下意识地抬头,那双如雾如月的眸剔透如水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万千光华,好像有俘虏一切的力量,她也不例外。 “太后恕罪!”彩月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奴婢冒犯了太后圣颜,还请太后责罚!” 被这突如其来又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咋呼劲儿还真让人怀念啊! 于是我轻笑一声,“无事,起来说话。” 闻言,彩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背脊还是绷着一股劲儿。 “你刚刚想说什么?”见她又不说话了,我只能出声发问。 “回太后,奴婢想请示太后,是否需要传膳?” “不必了。”我摇了摇头。 今天就是北倾无念做梦占卜的日子,我怎么能够浪费时间在吃饭上。 我好奇的真相,就再城外十里的小树林里…… “吾将闭关些时日,参悟我青苍国国运,若是皇帝来见,便将这信鸽交与他,有事传信。” 手一挥,一只灰黑的信鸽抽打着翅膀从窗外飞进来,乖然地落在矮桌上。 彩月的目光自是被这突然出现的鸽子吸引,只是再一抬头,面前的太后已经不见了。 朦胧的月光之下,一道纤白的身影轻盈跳跃,起落之间,百米之遥。 白衣如梦,清瘦的身影如孤霜傲雪立在高竹之上,脚尖只挨着一片若叶,远远看去,就像是仙人遗世,浮空而处。 树林里隐隐传来刺鼻的血腥味儿,很快就被风吹淡了。 我没有立即下去,借着月亮的银辉,林子里的情况能看得很清楚。 浑身上下被黑布包裹的黑衣人不要命地以命相搏,将南柳月和秦玉儿围在中间,一人倒下立马就有人顶上,他们就像是没有思想的僵尸,只是一刀又一刀刺向敌人的要害。 林子里的竹子已经倒了一大片,鲜血铺了一地,倒下的尸体横七竖八,触目惊心。 秦玉儿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无法与这些凶残的家伙相抗衡,南柳月就这么艰难地替她挡去所有攻击,身上的白衣早已染透了血色,狰狞的伤口泛着青黑,拿着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撑不下去了…… 第164章 chapter 163 刺穿的真相 南柳月已经倒下了,他身上的伤口仍就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外翻的皮肉遍布全身,多处深可见骨,看上去就像是被划了十字刀肉肠,异常可怖。 秦玉儿虚脱般坐在地上,疯狂地喘着粗气,眼前的场景直让她害怕,呛进肺里的空气都是鲜血的味道。 失了最后的庇佑,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逃,秦玉儿那张美丽的脸庞涌现出了无限的不甘,她狼狈地爬起身,朝着林子深处大喊,“秦战!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啊——?!” 这撕心裂肺的吼声在林子里被稀释,可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位华服男子。 “皇妹,你这就误会皇兄了!” 秦战是笑着的,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俯视着眼前这个烂泥般的女子,眼中的轻蔑不做遮掩。 “本宫堂堂青龙国太子,又怎么会和一个贱人生的孩子计较,又何谈放过呢?” 秦玉儿愤愤地瞪着他,“三皇子已经是一个庶人,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够,这些还不够!”秦战阴测测一笑,他不带一丝怜惜地捏住秦玉儿的下巴,骤然收紧。 “皇妹,你能帮本宫把青苍国也拿到吗?” “不可能!”秦玉儿一把甩开下巴上的禁锢,“我再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啪!” 秦战毫不留情地就是一巴掌,直把秦玉儿的脸打向一边,那白嫩的小脸儿一片红肿。 “要本宫告诉你的心上人,这副漂亮皮囊下的肮脏腥臭吗?”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南柳月,嘲讽一笑,“你以为南柳月会和一个早已不洁的女子成婚吗?” 说着,秦战那双阴鸷的眸里漫上一丝深意,他伸手揽过秦玉儿的腰肢,粗糙的大掌顺着婀娜的身躯肆意游走。 察觉到秦战那不轨的意图,秦玉儿奋力挣扎,可是只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很快,她身上的几件衣衫被秦战粗鲁的动作撕成碎片,两个人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围在四周的黑衣人目光死静,诡异极了。 看着下面这场低级廉价的活春宫,我不禁暗骂一声不要脸。恨不得一刀弄死这两个污人耳朵眼睛的神经病! 脚尖一动,脚下的那片竹叶如破空的子弹朝着那缠斗的两人飞去,冷冽的气息如细密的铁网,那极霸道的气势抓得人心脏骤疼。 迷醉的秦战突然一歪头,险险躲过身后而来的暗器,可还是被削去了几缕头发。 看着脚边落下的树叶,他眉头紧皱,浑身如雷劈。 守在外围的黑衣人纷纷抽出刀,他们挡在秦战,目露凶光,严阵以待。 “谁在那里?!”秦战眯着眼看着悬在空中的人影,还不忘脱下外衫披在秦玉儿身上。 懒得跟这种渣滓说话,几乎是瞬间的,我不耐地眯起眼睛,双手吸起脚下的树叶,比起刚刚更加用力地甩了出去。 黑衣人们约好似的抬起刀,但已经迟了,那轻飘飘的树叶已经来到眼前,一股凌厉的气势已经割断了他们的脖颈。 同时喷涌而出的血雾随着脑袋落地,而身体还维持着握刀的姿势。 好可怕的剑气! “啊——!”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秦玉儿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吓得血色全无。 秦战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望了一眼远处那纹丝未动的身影,深深的畏惧着,索性一咬牙,提起地上的秦玉儿往树林深处逃去。 望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低低的浅笑盘旋在森冷的夜空,像是极地冰川的雪水,轻易冻结跳动的心脏。 第165章 chapter 164 来到死亡谷 秦战带着秦玉儿很快就逃得没影了,我并不想费力去寻,不过是两只跳梁小丑,又何足惧? 飞身来到南柳月身边,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的躺尸。 现在的他就像是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微弱的呼吸时断时续,连我都快察觉不到了。 这是快死了吧? 好似被北倾无念的精神影响了一般,杀掉那群黑衣人时,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与害怕,只是漠然。而看着南柳月如今浑身是血的样子,我的心好像有一点点疼。 抱起奄奄一息的南柳月,浓重的铁锈味儿直冲鼻腔,手中的黏腻让我一阵犯恶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把怀里的这坨肉甩出去。 我没有去寻那记忆里的草屋,而是直接去了死亡谷,那里有一处清心小筑,是天机老人留下来的。 索性死亡并不远,就在城外的断崖之下,厚厚的毒幛是死亡谷最脆弱的外衣,却让许多人命丧于此。因为死亡谷里面的毒虫毒草才是最可怕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飞了一路,南柳月的血也滴了一地,不过我并不着急处理他的伤口,我对北倾无念的一生还会有些怨念,小小的惩罚并不为过。 我抱着南柳月从断崖顶滑到谷底,以内力护住他,以他现在的状况,这毒瘴吸一口就挂,我百毒不侵,无所顾忌。 与世人所传说的惊悚恐怖不同,死亡谷是一片鸟语花香的桃花源,没有活人会来到这里,偶有死人从上面掉下来,做了花儿的肥料。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天机老人和北倾无念那么变态的,能在死亡谷跳上跳下,还不费吹灰之力。 推开清心小筑的门,里面熟悉的摆设和凤栖宫相差无几,许久没有人住了,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覆盖。 把南柳月放到这屋子的唯一一张床上,我抚上他的脉搏,那微弱的跳动像是一闪而过的幻觉,身上的血似乎是流干了,躺着一动不动的样子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其实我可以借助项链的力量让他立马活蹦乱跳,但是我不想,还是那个原因,想让南柳月吃点苦头。 天机老人留下了不少疗伤圣药,随便一种拿出去都是千金难求。 走出门外,小小的药房里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研制完成和即将完成的药,我熟门熟路地拿了两瓶生肌膏和一瓶解毒丹,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南柳月的整张脸已经黑得能够挤出墨汁来了。 我打开解毒丹的瓶塞,正准备倒出一粒喂给南柳月的时候,手腕上的玄玉手镯传来一点点微微的震动。 微微一愣,我还是把手里的解毒丹塞回了瓶子里,然后打开玄玉手镯,里面的金祁蛇像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跳出来就一口咬在我的虎口,刺疼又酥麻的感觉我已经习惯了。 好在它每次只吸那么一两滴血,不然我早就成人干儿了。 吃饱喝足之后,金祁蛇快活地躺在我的手里,露出了墨黑的小肚皮,吐着殷红的蛇信子。 我无奈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啧,真是养了个爹!” 语毕,金祁蛇还撒娇似的蹭了蹭我的手心,恍若一个调皮的小孩子。 然而,这个时候可不是玩儿闹的时候,我还要救人呢! 这么想着,我一把提起金祁蛇的尾巴,想把它塞回手镯里,可谁知,它一个晃荡,就拍到了南柳月的脸上,不由分说,对着他的嘴巴就是?唔一口…… 第166章 chapter 165 金祁蛇解毒 南柳月脸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金祁蛇那细小的身躯也隐隐透着黯淡的金光,很快,黑气隐去,金光消失,南柳月的脸上苍白一片。 看来,他中的毒是解了…… 好一会儿,金祁蛇才松开南柳月的嘴巴,似乎是累极了,缩成极小的一团,躺在他的下巴上。 我撇撇嘴,揪起金祁蛇就塞回了玄玉手镯,又看了看一旁的解毒丹,算了,扔到空间里再说吧。 既然毒已经解了,那么下一步就该是上药了。 外头的水井直通厨房,我烧了一锅开水,这才坐在床边开始给南柳月清理伤口。 干涸的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痂,卡住了本就轻薄的衣衫,一个不小心,就又会是一个血肉模糊。 光是看着,我都觉得痛,也不知道南柳月的脑子是怎么长得,疼死也活该! 我皱着眉,先是把他那头和伤口糊在一起的头发清理到一边,然后解开他的腰带,被割得想破布帘子一样的衣服撕下来真是费了牛劲。 稍微用点力气,衣料牵起来的皮肉就能扯动南柳月已经钝得不能再钝的痛感神经,细碎的呻、吟一直伴随着我的动作。 这样需要细致耐心的浩大工程简直要了老命,折腾了好久才只把衣服掀上了肚脐眼,我已经一脑门儿的汗了。 这时,厨房的水烧开了。 我赶紧打了一盆,调好水温后打湿了一张绣着鸢尾花的手绢,细细地润湿了南柳月身上的伤口,脱衣服的动作明显就加快了,没多会儿,他的上半身已经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 南柳月很瘦,但是身材管理不错,该有的肌肉全都有,象牙白的肌肤好过寻常女子,只是这交错纵横的伤口破坏了美感。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裤子脱不脱呢? 脱,南柳月醒了我怎么说? 不脱,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感染了咋办? 权衡两者,还是脱吧,谅他也不敢把我这个太后怎么样! 说做就做,不过我只是把他的裤子截短了,类似现代的内裤,护住了重点部位,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还是露了出来。 比起上半身,腿上的伤口就明显少多了,但是在小腿处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直接滑到脚踝,要是再深一点,估计他的腿就废了。 拿起手边的生肌膏,我一点都不在乎地抠出一大坨,厚厚地涂在南柳月的伤口上,淡黄色的透明膏体散发着淡淡的玉兰香,南柳月原本疼得皱紧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连呼吸也渐渐平稳,看来是睡着了。 啧!还真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太后的服侍啊! 等到处理好他身上的所有伤口,我已经用掉了三瓶生肌膏,中途还又去拿了一瓶,外头的天空都露出了鱼肚白。 我是不是该想一想,等南柳月醒了之后,该以怎么样的身份面对他呢? 太后这个身份是不是不太好?风评本来就差…… 还是神医好了…… 反正北倾无念是天机老人的徒弟这一点好像没人知道…… 第167章 chapter 166 银面具女子 疼,皮肉连着骨头一起疼。 南柳月倏地睁开眼睛警觉地扫视了一眼着陌生的环境,干净雅致的小木屋萦绕着淡淡的草药清香,窗棂间跳跃的阳光温暖如玉,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啼。 这里到底是哪里? 南柳月想坐起身来,可是手臂上仿佛压上了一个重物。 他低头望过去,是一个戴着银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女子,一身素衣,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 南柳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分明是和秦玉儿一同受到伏击,可是怎么一觉醒来,就躺在了这么一个地方,秦玉儿又在哪里?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热烈,伏在床头的女子眼睫颤了颤,抬起头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覆上南柳月的额头。 想是没有料到南柳月会醒得这么早,女子那润泽的丹凤眼茫然地眨了眨,而后双颊漫上一层浅浅的绯红。 “公子,可有觉得哪里不适?”说着,我佯装镇定地收回了手。 南柳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等着他的回答。 南柳月在被子下的身子几乎是不着片缕,整个人被包得跟粽子似的,感觉到这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猜也能猜到,自己的伤全靠眼前这位女子的救助。 好半晌,也没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他这才微微颔首,声音犹带着几分沙哑,“多谢姑娘相救,月感激不尽。” 我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才又折回来,插上一根细韧的芦苇管,一边插进茶杯,一边凑到他嘴边。 “喝点水吧。” 南柳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这芦苇管,稍作犹豫,还是张嘴含上了芦苇管,缓缓吮吸着,很快,一杯水已见底。 我放下茶杯,去厨房拿出早上熬着的小米粥,盛了一小碗,挑起一小勺喂到他嘴边。 “不必麻烦姑娘了,我自己来。”说着,南柳月就要蹭起来,只是才刚刚抬高肩膀,就又被人按回了床上。 “公子这一身的伤才刚刚上好药,禁不起折腾,更不该为所欲为。” 南柳月一愣,便默默地张开了嘴,一点一点吃着喂到嘴边的小米粥。 粥熬得很好,浓稠的迷香沁着丝丝清甜,并不炙口的缘故,一碗粥也很快下了肚,还被逼的多喝了两碗。 吃饱喝足之后,南柳月躺在床上想着昨晚的事情,而我,则是在屋外的躺椅上躺着看书。 谷底的阳光并没有崖上那么炙热,洒在人身上暖暖的,直让人犯困。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从屋内传来一声轻喊:“姑娘!” 我微微侧目,放下手里早就看完的书,朝屋里走去。 “公子有何事?” 南柳月看着款款而来的女子,仅着一件简单的素衣,容貌看的不清,但那慵懒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似一株空谷幽兰,遮住半张脸的银面具平添一股神秘感。 南柳月轻咳两声,“姑娘可否告诉月,这里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我就弯了弯唇,一字一顿道:“死,亡,谷。” 果然,听到这三个字,南柳月有些恍惚,他抿了抿唇,“那姑娘可曾见到一位女子?” “公子,我是男子不成?”我眯了眯眼,语气不悦。 南柳月,“……” 第168章 chapter 167 舍了这条命 瞧着这貌似动怒的脸,南柳月下意识竟觉得是自己失言。可转念一想,该是这女子会错意才对吧? “是月没有说清楚,月的意思是,姑娘可曾见到另外受伤的女子吗?” 南柳月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难得和颜悦色了一会,毕竟是救命恩人。 我略一思忖,回忆了一圈,道:“没有。” 素衣女子的目光澄澈,透明得只剩眼光倒影,连他的影子也一并存在,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样凶险的境况,也不知道秦玉儿是否像自己一样,被幸运得搭救。南柳月想了想,还是继续问道:“姑娘可否帮月寻一个人?” 我愣了愣,南柳月的脸这么大的吗?还指望我去救秦玉儿?呵! 于是想也不想地,我就甩出一句,“不可。” 南柳月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完全不给面子的拒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放弃。 “姑娘,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 “比我的命都重要。” 听见这话,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就舍了这条命吧,死亡谷还没人能逃出去!” 说吧,我看也不看他,直接冲出小筑,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南柳月没想到自己会一刀扎在别人心窝上,更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不见天日的一天。 难道,自己就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再说我吧,我是真的懒得再看南柳月,干脆出来挖点草药。 南柳月身上的伤口多,还重,换一次药就用掉我三瓶生肌膏,偏偏清心小筑还没有种什么药草,再不多存着些,以后用个啥? 春风如熙,大片的鸢尾花开得浓烈,死亡谷从来都只有春天,纷飞的白蝶在草间纷飞,如坠梦境。 药草采够了,我抱着篮子躺在鸢尾花海上,头顶的云都变幻三轮了,灰色的悬崖若隐若现。 我对南柳月说死亡谷逃不出去,是想绝了他想着秦玉儿的心思,如果秦玉儿是个招人喜欢的也就罢了,那我保护一个人是保护,保护两个人也是保护。 可问题就是,秦玉儿是个渣滓啊,我不想为人渣保驾护航。 生肌膏药效非常,相信南柳月明天就可以下床走走了,可是他的衣服…… 好像被撕烂了。 我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天机老人的衣服他能不能穿。现在总不能出去买一套吧?那我得咋解释?人家从悬崖上扔下来的? 呵呵! 算了,我还是赶回去看看好了,实在不行就做一件吧,缝补衣服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的是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就是这样的纠结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过,我回到清心小筑的时候,南柳月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我把采回来的的药草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我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温热,想是没有发高烧。 不过,奇怪的是,南柳月的脸好像很红,还紧蹙着眉头,清冷俊美的脸庞此刻流露一丝脆弱。 做噩梦了吗?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来,从南柳月被子下那微妙的动静打脸了。 呃,该不会是想上厕所吧? 第169章 chapter 168 公子的名节 好尴尬啊…… 不过我好像确实没有想得那么周到。 南柳月原本想继续装睡下去,奈何床边站着的人又迟迟不离开,他觉得难受极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决定一忍到底了。 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的笑意,我故意推了推他的胳膊,疑惑地问道:“公子,你很热吗?” 我手上的力气我知道,不大,但是对于这个玩儿命憋尿的人来说,也足够抓狂了。 南柳月更加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往里面缩了缩,脸上殷红若血,这才睁开眼,眼神闪躲,扭扭捏捏。 “姑娘,这里的涸藩在何处?” 还涸藩,直接说茅房不就完了? 我眨了眨眼,抬手就掀开被子,看也不看他惊掉下巴的呆样子,揽过他的背后,横抱起来就往屏风后面走。 虽然他基本上全身都包着绷带,但是下半身还有有丝丝凉意,他一时忘记了身体上的不适,来自自尊上的冲击力才更加可怕。 南柳月抵着我的肩膀,想要从我怀里跳出去,脸上更是不自在地爆红,“姑娘,这样成何体统!” 老老实实地把他放下来,我一个闪身绕到屏风外面,理直气壮地提高声音道:“我就是这样抱你回来的!” 南柳月,“……” 痛快地解决完身体需要,南柳月慢慢地从屏风那边走出来,对上那张大瞪眼的脸,感觉周围静悄悄的。 他们和她挨得很近,那清瘦的人影几乎是整个缩在他的怀里,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瓷,眼中似乎缭绕着缥缈的云雾,让人看不透。 南柳月好像从来没有在听过死亡谷有什么高人居住,更加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位女子,灵丹妙药在她眼中左不过是寻常人眼中的野花野草,不吝用在他这个陌生人身上。 他第一次觉得迷惑了。 在南柳月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被猝不及防地抱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了刚刚那样的惊慌,可还是禁不住闹了大红脸。 被轻轻地抱回床上,南柳月很快就冷静下来,拉过被子,抬头盯着那双也盯着自己的眸子道:“姑娘,下回可不要这样了。” 我眨了眨眼,无辜道:“不要哪样?” 南柳月听了这话,心下一酸。 他知道她没有出过死亡谷,肯定不懂外面的那些伦理纲常,单纯如白纸,只能语重心长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莫要再抱月了,这有损姑娘名节。” 无视他那老古板的说教语气,我苦恼地低声道:“可是,公子的身上我都看遍了,抱也抱了好多次,这可怎么办?” 南柳月眼前一黑,怎么觉着眼前这哥快要哭出来的女子像是土匪无赖,偏生就让人无法讨厌。 像是没有察觉到南柳月那无语的表情,我抬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公子的名节可还在?” 噗! 南柳月差点一口老血,他只得再心底告诉自己,这女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这样一想,那颗受伤的小心灵果然就好受多了。 他开始讲述名节的重要性,一字一句都耐心非常,谁能知道他会是冷心冷情的青苍国国师呢? 男子躺在床上耐心地讲,女子坐在床边用心地听,这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屋外洋洋洒洒的阳光温热,美好如画。 第170章 chapter 169 叫我的名字 南柳月口若悬河,硬生生讲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而,秉承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想法,我只是给面子地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他讲完之后又默默地递上一杯水,颇有感悟地说道:“所以,我的名节毁在了公子手上。” 南柳月一个不小心,咬裂了嘴里的芦苇管,嘴角还在不自觉地踌抽搐。 他说了半天是表达这个意思吗? 艰难地喝完最后一滴水,南柳月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姑娘,月不是这个意思……” “念。” “嗯?”突然被打断,南柳月有些懵,不知道她是啥意思。 “我的名字。” 南柳月一听,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继续刚才的谈话,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硬接上去又好像太干了,而且,她好像听不懂…… 于是,他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姑娘,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执拗倔强一瞬不瞬。 南柳月被她盯得发毛。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发问了,“姑……” “叫我的名字。” 南柳月,“……” 相处的这点时间里,他好像有些摸透了她的脾气性子,认准的事情就没个商量,他甚至都怀疑,如果他不顺着她,她可以坐在这里盯着自己看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失神,南柳月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念。”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我抿唇一笑,“嗯,恢复得好的话,月明天就能下床了,再过两天伤口就会结痂,内伤还需要再调理七天。” “嗯,谢谢姑……念。”见她如此高兴,南柳月的声音也不禁温柔起来。 姑念?我啥时候改名字了?! 不过看在他听话的份儿上,我就暂且原谅他好了。 天机老人留下来的衣服是清一色的黑袍,没有什么花纹。瞧着他和南柳月的身形也没有什么差别,索性就随便挑了一套放到床头。 “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 “谢谢。” “月晚上想吃什么?”我看了眼西斜的落日余晖,视线渐渐朦胧。 “都可以。” 我微微挑眉。都可以吗?那就很完美了…… 看着那道素色身影走出门去,南柳月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临出门的那记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夜,简朴的清心小筑外头绕了一圈袅袅炊烟,云遮雾绕的给这冷清的地方添了一丝人气。 屋子里的烛光摇曳,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南柳月已经穿上了那件黑袍,果然很适合他。 不像是穿白衣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穿黑袍的他多了些随性洒脱,柔滑的黑发草草扎成一束,冷漠疏离的面具不知不觉就被扔在角落。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南柳月先是喝了一口碗里的玉米鸡丝粥,曲肘的动作还是扯得伤口有些发疼,不过并不激烈。 入口清香咸鲜,软糯爽滑,比宫廷里的御厨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他禁不住伸出筷子想要去夹面前的泡脚野猪肉。 而他的筷子还没碰上那盘菜,就被飞来的另一双筷子拦住了去路。 南柳月想抽回自己的筷子,奈何另一双筷子力气太大,自己无法挪动分毫。 就像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一样,他现在手里的筷子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依旧是不习惯。 “月不能吃油腻的。”我夹着他的筷子挪到另一个盘子上,“吃这个。” 顺着筷子看过去,南柳月的眉毛纠结成一根麻绳。 芹菜炒木耳? 他最讨厌的菜,没有之一…… 第171章 chapter 170 芹菜炒木耳 对面目光灼灼,南柳月那紧皱的眉头足以夹死苍蝇。 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滑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整一整他! 我收回筷子,南柳月也收回了筷子,闷着头和着碗里的鸡丝粥。 他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不,我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他呢…… 突地,南柳月碗里突然多了一点青色的、黑色的东西,闻着这奇怪的味道,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就皱起眉头来。 我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皱起眉头,我又夹了一筷子芹菜炒黑木耳给他,只是这一次,动作慢了许多,还不经意地露出了手背上被热油烫出来的水泡。 “虽然我给你解了毒,但是你的身体需要注意些,芹菜和黑木耳清肠排毒,对你很好。” 一抬眼,南柳月就看到了那双珠玉素手上的一颗红肿的水泡,惊觉刺眼极了,连堵上喉咙的拒绝也吞回了肚子里。 “你的手,怎么了?”南柳月抬起头,对上那双晶莹的眸子。 话语里的关心并没那么明显,毕竟他只是个陌生人,没有相当的立场。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水泡,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忽闪忽闪,无辜极了,“锅里的油溅到了手上。” 南柳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见这女子好像完全不觉得疼,好像一点都不惧怕会留疤。 女子不都是十分重视自己的外貌吗? 这一刻,他有些疑惑了。 我哪里管他在想什么,不逼着他把这芹菜黑木耳吃了,我就不痛快。 于是,我往前凑了凑,柳眉颦蹙,“月不喜欢吃吗?” 分明是没有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他竟听出了点点委屈,真是见了鬼了。 南柳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手上的动作却不知不觉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小块黑木耳放进嘴里,恶心的感觉让他脑子一阵晕眩,可还是强忍着吞进了肚子里。。 看着他全身别扭的样子,我没有再得寸进尺,把人逼得跳墙了就不好玩儿了。 站起身,我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碗菌菇汤,放在南柳月面前,“喝吧。” 南柳月喜欢野生山菌,特别是鸡枞菇,不喜欢的就是芹菜香菜和黑木耳。我这样做,也算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吃咯。 他看着面前的菌菇汤,僵直的后背顿时就放松下来,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连汤勺都没用,不可谓是不急切。 一顿饭吃得很是煎熬,那碗芹菜炒黑木耳南柳月虽然没有吃多少,但看得出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黑,我手上拿着三瓶生肌膏,站在床边,歪头看着床上的南柳月。 “脱衣服吧,我该帮你上药了。” 说这话的我是绝对心无杂念的,可听这话的南柳月就不一样了。 我明显能感觉他呼吸一窒。 “我,我可以自己来。”南柳月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他怕,是他根本就没有遇上这样的女子,说什么都有自己的那一套理解。 下午刚刚跟她说了三纲五常、寡廉鲜耻,没想到晚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地让自己脱衣服。 这,这成何体统? 第172章 chapter 171 处处是尴尬 烛泪一滴一滴垂落,偶有微风飘来,桌子上已经堆叠一层泛白的蜡层。 床上的人和床下的人已经僵持好久了。 “……念,男女大防,不可破。”南柳月很无奈,看着这张无辜的脸,更加无奈了。 “昨天就已经破了。”我眨了眨眼,好像怕他不相信,还继续道:“你后腰上有一颗黑痣,胸口有一颗红痣,还有……” “够了!”南柳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气得还是羞的,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这样私密的话被一个女子不加遮掩地说出来,对方偏偏还是个坦荡的态度,这让他就算想说些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念,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万般无奈只能化作一句无力地叹息。 “我说错了吗?”歪着头,澄澈的眸子里一派天真,淡天琉璃。 南柳月心里又是一阵无力。他知道,在念的想法里,只有对与错,坚持对的,摒弃错的,但标准来自她的内心,而不是别人的看法。 念的内心太简单,又太复杂。 所以,他没办法允许自己继续拿外面世界的条条框框来约束她。 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正在发呆的南柳月感到一阵凉意,下意识地压住被角,却不期然地压住了那一团柔荑。 南柳月一愣,清隽的容颜刹那间殷红若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活像一株含羞草。 他不禁暗骂一声该死,自打掉进了这死亡谷,他的尴尬就没有停过,时运不济啊,看来等他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去霉运,顺便占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被霉运上了身。 我静静地看着那支压在我手上的手,无声地偷笑。要是南柳月稍微机灵一点,就会发现,我是故意被他抓住的。 看着他龟速地把手缩回被子里,还不忘掖紧被角,我才淡淡开口道:“脱吧,我等好久了,想睡觉。” 南柳月知道,要是自己再不表态,她可能会扑上来扒了自己的衣服。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说:“念,你把药给我吧,我自己可以。” “你受伤了。” “无碍,交给我吧。” “你受伤了。” “我……” 不管他说什么,她就这么一个回应,他想,这是别扭又真挚的关心,不作假,直让人觉得温暖。 不待他回过神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拉到床脚,凉凉的风吹得他一激灵。 南柳月侧过头,近在咫尺的玉颜不染纤尘,月华般璀璨的翦瞳闪着细碎的光芒。她正伏在自己的胸口,秀气如葱白的十指解开他身上的纱布,抿着唇,认真地样子让他不敢打扰。 “念,明天还用上药吗?” 南柳月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张犹自散发着微光的脸庞,轻笑一声。 “如果你不怕留疤,明天可以不上药了。”我没放松手里的动作。他心里的想法我是一清二楚,不就是怕上药的时候尴尬嘛! 可是,他要是以为不上药就安全了,那就太尴尬了。 此处不尴尬,自有别处尴尬。 尴尬的人生,才是你南柳月真正的人生! 第173章 chapter 172 上药进行时 南柳月身上的纱布已经全部都被拆干净了,只剩下重点部位的白裤衩。 嗯,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我摸了摸南柳月肋骨下方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结痂的皮肉像是结着半硬的壳儿,那天还透着鲜红,如今已经是老化成红褐色了。 突然被触碰的肌肤敏感极了,瞬间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南柳月此时心跳如擂鼓,恨不得马上就跳出喉咙来。 他觉得,教一教念,这,这男人的身体是不能随便乱摸的! “疼吗?”我眉头微蹙,眼中明暗不定,一闪而过的心疼却无比清晰。 “疼吧!”下一句是更加清晰地肯定,原本空灵的声音透着森森的冷意。 南柳月闻言,在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之下也禁不住呼吸一滞。他急忙摇了摇头,看着我道:“不疼了,念的药很有效!” “是吗?”凝眉睨了他一眼,我浑不在意地开始给他上药。 “是真的!”南柳月急于证明,一个不小心牵扯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下意识就点了他的穴道,该是消停会儿了。 说好的冷漠国师呢?被掉包了? 世界安静了,床上的人也不作死了。我顶着那大剌剌的眼神视线,淡定地上完了药,又快速给他缠上了纱布。 收拾好一切之后,我才发现南柳月这个男人的眼神还一直粘在我的脸上。低头看了看他硬邦邦的挺尸状态,眨了眨眼,解开了他的穴道。 “好了,你早些睡吧,我累了。” 我给他盖好被子,从袖子里‘嗖’地飞出一段白绫,堪堪系在两根木柱之间。抬手试了试这结实的蚕丝紧致有力度,我轻轻一跃,翩翩然躺上面了。 这可是小龙女出场中经典中的经典,我这回来了个奢华低配版。 所谓无利不起早,我之所以这样骚包,只想在南柳月这个木疙瘩眼里留着些深刻的记忆,必须让他适应我的存在,不然等他知晓了我的太后身份,绝对的鸡飞蛋打! 而那厢躺在床上的南柳月着实注意到这跟轻飘飘的白绫,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觉着是自己占了人家姑娘的床,害得人家只能睡在一根绳子上,心下一阵愧疚。 虽然南柳月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架不住人家眼神热烈啊,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是弹出一团气劲,灭了屋子里摇曳的烛火。 谁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不断跳动的各种想法也随着暗下来的光线渐渐安静,气息也稳稳地没有起伏。 一夜好梦。 这一天,南柳月早早地就醒了,果然如念所说,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他尝试性地动了动四肢,虽然还有些疼,但不妨碍小幅度的活动。 再看向那根早就空空如也的白绫,念呢?她去哪里了? 南柳月轻舒一口气,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后便慢慢地往屋外走去。 一走出竹屋,沁人心脾的药草香混合着花香,清风裹挟,让他忍不住失神。 第174章 chapter 173 友谊待修补 不得不说,这里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外之境。 远处层叠的鸢尾花随着微风俯首贴耳,蓝紫色的连成一片,仿若上等的绸布,那一朵一朵开得欢悦的花朵儿是最鲜活的纹路。 清浅的阳光扑落下来,飞舞的白蝶簇拥着一道素色人影款款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我挎着竹篮,足尖轻点,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南柳月面前。 “哦!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便想着出来看看。不过,念怎么出门如此早,去哪里了?”南柳月看着眼前面带关心的念,心里的话就语无伦次地全兜了出来。 现在想想,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 听着南柳月说出这像是丈夫关心妻子一般惹人误会的话语,我不知道是该装傻到底的好,还是紧抓着不放调侃一番。 “那个,念,你是去采药了吗?我帮你拿进去吧!”南柳月看到对方脸上怪异的表情,脸上有些烧得慌,干脆低下头去把她手上的竹篮子拿在手里。 静静地由着他提着我的篮子回到屋子里,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好像有些不明白。 他南柳月明明是个活了二三十年的老男人,要说他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简直就是扯淡,光是看他刚才那样子就知道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小处男。 更何况,他现在不是还有秦玉儿那个渣滓吗? 越想越觉得南柳月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人渣,怪不得会跟秦玉儿搞在一起,我这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可是屋子里的南柳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已经是个形象猥琐的渣渣了。 “念,你在想什么?”见外头人许久都不进来,南柳月只好出来相问。 我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直接越过他,走到桌子旁边,拿着刚刚采摘的药草走到药房。 “念?”南柳月不死心的跟着我来到了药房,言语间的担忧与疑惑虽有刻意压制,不过该知道的,我一点也没有漏掉。 “公子,我要开始炼药了,请你出去。”我压根儿不去看他,自顾自地处理着篮子里的草药,脸上的温度冷得能冻死人。 南柳月愣了愣。念对自己的称呼都疏离了许多,看来自己刚才的言语有失,轻慢了人家姑娘。这么想着,虽然他被落了面子,可始终是自己不对,便垂眸出了药房。 接下来一连几天,两个人都是这么不冷不热地相处着。 到了饭点儿,桌上会摆上可口的饭菜。等他一觉醒来,床边会搁着一晚汤药,小小的炉子温着,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睡床,念还是睡在一根绳子上。 除了这些,南柳月觉得,他们还是相处得挺融洽的,可就是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 看吧,念是多么纯洁简单的姑娘,偏偏被自己一句轻佻的话气着了! 所以,这一天晚上,南柳月决定做些什么来挽救挽救他们这段难得的病患间的友谊。 燃上一豆烛火,南柳月穿着黑色的缎衣,顺滑的黑发披在身后。他没有穿鞋,而是赤着脚走到那根轻盈但平稳的白绫旁边…… 第175章 chapter 174 揭开的面具 没了白日里冷然,女子的容颜白璧无瑕,安静美好的模样似一株神圣的雪莲,纤毫未染烟火。而那左半边脸颊的银面具此时看起来刺眼极了,好像是他认清这姑娘的阻碍。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触上那冰冷的面具,轻而易举便摘下了。 她的五官还有些青雉,但依旧是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是,这分明就是青苍国的太后,他虽然未曾见过几次太后凤颜,但是那次客栈惊鸿一瞥,这样的容颜怕是想忘都是不能了。 冷风一吹,手中传来的冰冷让他心底一颤。 他抿了抿唇,刚刚把面具重新戴回她的脸上,冷不丁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他的心又是冷不防一颤,连反抗都忘了。 “你在做什么?”迷离如晨雾的眸子睁开,瑰丽的光彩流转,我看着眼前俊美如玉的容颜,声音慵懒沙哑,睡意朦胧。 南柳月有一瞬间的恍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一阵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杀意。 竹屋的大门已经被风吹开,嗖嗖到底风声里穿过一只又一只壁虎般的黑色人影,顺着贴壁的藤蔓滑到谷底。 盛开的鸢尾花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碎裂一地。 南柳月身上的伤在这段日子的调理之下,好了六七分,而他刚刚也知晓了救他的人竟然是太后,心中虽然憋闷,但是他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 “太后,你在屋子里别出来,我去看看!” 我没有说话,抓着他的手腕改为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回到床边,按着他坐下去,然后亲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是北倾无念。 “叫我的名字。” 南柳月张了张嘴,那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屋外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他们手中的弯刀瞬间拉回了他的思绪。这是上次伏击他和秦玉儿的人。 “太后,您,您还是留在这里吧!”说完,他不敢迎上那双眸子,猝不及防点了我的穴道。 “太后,恕微臣冒犯了,若这次能够侥幸留得一命,要杀要剐任凭太后处置。”南柳月将我扶在床上坐好,依旧是不敢抬头,怕望上的是一双带着控诉与杀意的眸子。 我淡淡一笑,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劳资心里早就把他翻个个儿骂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心里就没点儿逼数吗? 上次没能在他们手上讨到好处,这回人家派来的人难道会比上次更差不成?何况,他自己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凭什么还要拖上我? 他死翘翘了,我被点穴了,这岂不是买一送一?我还能活不成? 南柳月可没有点我的哑穴,所以在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笑声时,他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个时候并不容许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于是,他的喉结动了动,还是起身走了出去,更不忘关上清心小筑的门。 我眨了眨眼,翻了个身,背对着竹门,哑然一笑。 点穴对我有用吗? 答案当然是no! 第176章 chapter 175 他的命我要 黑夜的诡谲连着异变的风云,一身黑袍的南柳月混在众黑衣人之中也是惹眼。此时的他背对着我站着,随风而动的墨发招摇,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和这些时日的他恍若两人。 “你们是谁?紧追着南某又是何故?”南柳月负手而立,冷厉的语气以内力催发,在这这空旷的山谷里辽远悠长。 本以为这话不会有回应,谁知,从黑衣人堆里里缓缓走出了一个驼背,露在外面的一双浊黄眼珠提溜乱转。 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鼻头上的那颗黑痣突出,嘴边的山羊胡更是突出,那狡猾奸佞模样一看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国师大人,微臣李茂,特来恭迎国师回京!”李茂微微躬身,做了个半退本就的揖,几分真几分假一眼即明。 “是吗?”南柳月瞥了他一眼,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当然!” “谁派你来的?”别说他不相信,就是他信了,也不可能跟着他们走,毕竟后边儿的屋子里可还有太后在。 李茂像是早就聊到了他不可能这样轻易地跟着自己走,他勾了勾唇,“国师难道不想知道,跟着你的那个红颜知己是何去向吗?” 秦玉儿? 突地听到有她的下落,南柳月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冷笑两声道:“哼!本国师想知道的事还轮不上一个细作告诉本国师!” 闻言,佯做笑意的李茂脸色沉了下来,他阴测测地直盯着南柳月的脸,看了好半晌,才恨恨道:“国师,微臣能在他国安身立命,有如今的地位,还全靠了国师当年的铁面无私啊!是以,微臣今日特来此报答!” 语毕,李茂向众人使了个必杀的颜色,退到一边,周围的黑衣人瞬间解放了一般,纷纷扑向正中的南柳月。 我缓缓拉开门,脸上的面具早就甩在了后边儿。 水袖一挥,门边的藤椅瞬间滑到身边,我的视线却没有看南柳月,缓缓在躺椅上坐下,一摇一晃的幅度连嘴角那嗜血的弧度也时隐时现。 “国师的命如何能比吾值钱?诸位难道不想要吾的命吗?” 我挑高双眉,嘴边漾开魅惑人心的笑,指尖飞出一片嫩绿的草叶,破空而出,割断即将靠近南柳月的那两个黑衣人脆弱的喉咙。 蓦地,空气里杀意凝滞,钢刀般的视线转向那一抹单薄的素色身影。密织如细网的阴煞之气如地狱阎罗,扼住了他们的脖子。 一直注意着小筑的南柳月那沉沉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抹素色,见她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心里不免一阵发紧。 躲在后边的李茂在这个时候又慢吞吞走了出来,想一刀扔过去,可又顾忌到刚才那一幕,只得怒目而视,“你又是谁?!” 我卷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玩弄,嘲讽一笑。 啧,瞧瞧着北倾无念活得多么默默无闻,什么事都做了,但就是没几个人认识她。 “你们这些杂碎,还配不得听到吾的名讳。”我粲然一笑,语气玩味儿,然后又转过头,指着站在那里跟个站木桩似的南柳月,“他的命,吾要了。” “你们,给吗?” 第177章 chapter 176 是什么东西 南柳月浑身一僵,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说不出心里那乱糟糟的感觉是个什么意思。 他从来都不知道太后的武功竟然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也从来都不知道太后有这样狂妄自负的一面。 所以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这些天在死亡谷里的日子,那样天真烂漫的太后是否如一个终将会醒来的梦,一碰就碎。 “哼!国师的命我家主子定下了,李某劝姑娘不要插手这件事为好,以免丢了性命!”李茂忌惮这女子的武功,嘴上不敢明着呛声,所以只能明着威胁。 像是为了证实他们的志在必得,围着南柳月的黑衣人提着刀围得更加紧凑了些,只要再近些,南柳月就该被刺成刺猬了。 “来跟吾说说,你们的主子是个什么东西?”我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像是对这个话题颇为感兴趣。 “放肆!既然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李某也就不会怜香惜玉了!” 李茂面上是凶神恶煞,嗓门儿震天,心里却想着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就快要死了,心里终归有些惋惜。若非她在众人面前对主子出言不逊,兴许也能留条性命。 “吾不吃酒,敬酒罚酒都不吃……” 眼瞧着这女子刚刚还是一叶杀两人的狂躁劲儿,这会儿就兀自玩着头发不撒手,只道是他们人多势众,敌人终归是害怕了。 可,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有分明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不管是哪种考量,南柳月的命他们是要定了! 我压低着眼帘,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异动。只要有谁举起了刀,那么就只好留下性命了。 估摸着天快亮了,李茂又是对身后的这群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眼中的杀意比上次更甚,是想一击毙命了。 “月,你还不动手,是想下地狱了再报答吾的救命之恩吗?”我没有看他,低吟的声线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无比清晰。 还在神游天外的南柳月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太后的凤颜看了许久,心中难以平静,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黑袍翻飞,遮住了视线,南柳月脚下踏着诡异的步伐,凝气于丹田之中,双掌状似绵柔地一挥,围着他的那一圈黑衣人纷纷弹开,倒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南柳月的内伤还未完全恢复,这样出其不意的一击既损伤了元气,又让这些黑衣人有了防备。 我当然注意到了南柳月的气息不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既已打定主意让他吃些苦头,就是要如此虐一虐他。 南柳月被那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眼神看得一阵无奈,但却只是一瞬,那双冷厉的眸子很快就迎上了周围继续围攻上来的黑衣人。 他要用这条命来保护她……太后。 谁也不能伤害她! 李茂愣愣地看着杀气全开的南柳月,手里的刀握得死紧。 他以为,自己没有看到他看待那女子不一样的眼神吗? 呵!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第178章 chapter 177 主子是主子 南柳月身上是有伤没错,可耐不住人家不要命啊,不多时,身边就倒了一片黑衣人。 我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地看着他与这群黑衣人缠斗。 这样的斗殴场面可不多见,就凭南柳月这自杀式的打斗技能到让这群黑衣人一时不敢靠近。 在这么下去,劳资辛辛苦苦照料的病人就要回炉再造了,我是不是该出手了? 这么想着,我缓缓坐了起来,眼见着南柳月已经力不从心,脸色苍白如纸,细密的冷汗挂在了脸上。在这么拖下去,铁定是被人一刀砍得掉脑袋。 “姑娘,你瞧瞧,国师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何时,李茂来到了我面前,磋磨着下巴,一脸笑意,好像那一个一个倒下来的人是路边的破木烂石,跟他没什么关系。 眼神都懒得给他,我凝聚内力合于袖中,直接掀起一阵风,地上的碎石如锋锐的利刃直朝着他的面门而去。 地上的沙石混着枯草落叶,沙尘暴一般地厉害气息让人避无可避。 饶是李茂早有准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刮去半条命去,狼狈地滚在一旁,脸上被擦得没有一块好皮,血淋淋的,十分惊悚。 南柳月见着小筑门口的动静,一时失神,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黑布上的血迹不明显,但鲜血滴落在石板路上倒开出了一朵一朵刺目的花。 李茂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心眼儿多,毒辣狠气,被重伤之后也不忘完成任务,死了心地就提着刀冲着南柳月去了。 以为我瞎的吗? 北倾无念从来没说有什么武器在手,我也不能冲上去就捏人家的脖子,这样太残暴,太血腥,不好看。 想了半天,自袖中滑出一道白绫,内力甩出,左右开弓,直接拍飞难舍难分的黑衣人,将南柳月周围的那一群搅了个干净。这一次,可是谁都爬不起来了。 “没用的东西!”踩着步子缓缓走着,一会儿踩上谁的手,一会儿踩着谁的脚脖子,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我就当没有听见。 李茂这回可不敢再摸老虎屁股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你,你到底是谁?” “吾名,北倾无念。” 我双睫微垂,扫了一眼这些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废人,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惑人的邪气,分明是孤高风华的脸,惊觉这样又毫无违和感。 听着耳边的沉吟,南柳月被这矜贵的称呼吓了一跳。他立马领会精神,硬挺挺地跪在地上,恭敬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 地上的这些杂碎一个个眼睛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这青苍国太后怎么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说好的以色侍人呢? 这样看来,以暴制暴才对吧? 我哪有闲工夫管他们这些人怎么想,看着地上跪着的南柳月,垂目听令的模样自有一番淡然光景,松散的发髻随意披着。 他算是一个美男子,有几分傲骨,但就是傻了些。 我撇撇嘴,抬手扶起他,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身后,这才对着缓缓站起来的李茂,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 “青龙国的御史统领想取我青苍国国师的命,经过吾的同意了吗?”玩笑般的语气,却让他们心脏蓦地收紧。 纵使他们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周身的血腥之气亦厚重得不像话,可在这女子面前,依旧是如卑贱的蝼蚁,喘不过气来。 在听到‘青龙国’这三个字时,南柳月的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脑海中闪电似的划过一些东西,快得让人看不清,但足够让他乱了心绪。 李茂的手里死死地握住刀柄,这么多的劫难他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会栽在一个女子身上。 可就是这样的自欺欺人也起不到丝毫的安慰作用,他依旧是不敢挪动半分,只能站在原地,努力平复涌上心头的恐惧,恭敬地行了青苍国之礼。 “太后娘娘,您千金凤体,还是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操劳。” 一缕淡淡的玉兰香气渐渐变得浓郁,是生肌膏的味道。南柳月下意识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纤纤素手,愣了愣神。 “这里有吾,你且先回去上药。”不由分说地将药瓶塞到南柳月手上,我这才转身看向依旧垂着头的李茂。 “太后娘娘!”南柳月握紧了手里的药瓶,可就是没有迈开一步。如果要给自己的以下犯上找一个借口的话,那就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吾的话不说第二遍!”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跟他磨叽了,直接一甩袖子,亲手将他送到小筑门口。 李茂眉头一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后分明是来搅局的,如果完成不了任务,那么就说明,他的命也要完了。 这样想着,他抬头继续道:“太后娘娘,我家主子只是想请国师前去做客,还请太后娘娘行个方便。” 哟!刚刚不还是要取人性命吗?怎么这会儿就变成做客了! 这样的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没法子相信他的话,我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方便。” “太后娘娘!”李茂低吼一声,决意破釜沉舟了,“我青龙国九公主是与贵国国师在一起以致失踪,如今只有国师一人存活,九公主却下落不明,我如今只想借国师一用,待找到九公主一定将国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不如何。”我嗤笑一声。 这样不伦不类的回答听得李茂一愣,肚子里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哪个都用不上了。 “你的主子,是谁?”我需要给南柳月提个醒了,给他一个认清秦玉儿那个渣滓的机会。 这时,被打伤的弟兄们已经恢复了些元气,李茂想着,如若能够将青苍国太后活捉,日后也能向主子请赏,多些个晋升机会。 于是,他缓缓地走得近些,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比了一个手势,时刻准备着群起而攻之。 “主子便是主子,太后娘娘知道便好。” 哟,这是在给我挖坑跳啊!只是,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我还真知道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第179章 chapter 178 不疼啊不疼 “吾何止是知道你的主子,吾还送了一份大礼呢!” 低低的笑自喉间溢出,越听,越觉得胆寒。 “竹林里的那些杂碎晚上有没有趴在你们的床头说出吾的名字?” 看着李茂眼中那惧意背后的算计,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即使知道死到临头也不放弃生之希望的人,我一直都很欣赏,权且留他一命,看看他还能怎么蹦哒! 在场的众兄弟们不知道这女子说的是什么,可李茂却懂得深刻。城外那片竹林的无头之尸,切口平整干脆,喷溅出来的血几乎染透了那片土地。依旧还能看出众弟兄们将要提刀冲过去的杀势。 可是,可是就只那几片软软的竹叶,就将他们的攻守击得粉碎。在这样的强大面前,他们的负隅顽抗倒像是个笑话。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眼角余光瞥到正朝着我这里走来的南柳月,我皱了皱眉。 南柳月当然看到了这不友善的表情,可是当他听到李茂无端出言诋毁她时,他就坐不住了。 见他已经默默地站在我面前,我往旁边挪了一步,睨着那边还在计较着什么的李茂道:“吾今日心情好,若是你们识相离开,今日之事便当做没有发生,如若不然……” 剩下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相信他们该懂得都懂了,领会精神十分必要。 “太后娘娘……”南柳月似乎并不赞同我如此轻率地就说出放他们离开的话,回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无声的抗议十分突出。 “吾喜欢听话的人。”见南柳月的视线久久留在我脸上,我淡然一笑,这才分出一些视线转向小动作不断的李茂,“不听话的人,吾会送他们去投胎。” “咻——!”一支短利的箭弩直冲着南柳月的后背而来,正好是我的视线盲区。 感受着空气中的气息流动,我能知道,他们的打算是一石二鸟,这支箭会穿过南柳月的胸膛,然后插进我的心脏。 我冷笑一声,甩袖挥开南柳月,已经凑到眼前的弩箭抵上眉心就没有再往前行进一分。 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对这样可怕的一幕,李茂已经来不及震惊了,他和着周围还存有些力气的黑衣人一同扑上来,毒药暗器一起上,显然是打算拼命了。 “太后娘娘!” “少废话!”我横跨一步,拉起南柳月的手飞到半空,洒出一把刚刚制好的醉清散,白雾落下,落在他们的手上,脸上,原本矫健的动作瞬间迟缓,腾起的也摔了个屁墩儿。 论毒,劳资才是祖宗! 局势的扭转只在眨眼间,我还没有动手,那群杂碎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南柳月已经习惯了这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俯视着下面那群姿势僵硬的黑衣人,深邃的黑瞳杀意顿显。 “太后娘娘,需要微臣杀了他们吗?” “不必,他们没多时可活了。” 醉清散,墓眠花花粉提纯所制,沾到皮肤即渗入血脉,症状是全身麻痹,无法行动,最终将在睡梦中死去。 我还是很仁慈的吧? “抓紧我!”瞧着他们一个一个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拽着南柳月,踢着崖上的碎石,重又站上了崖顶。 急速上升的劲头似乎是夹杂着凌厉的风刃,刮得人脸生疼,可自家太后都没有说什么,他只好忍着。 不得不说,他好想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这位太后。能打能杀,能医能毒,杀伐果断,还有她不会的事情吗? 手上一阵黏腻,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是一阵犯恶心。 这厮是傻的吗?我明明给了他药,也给他时间,特么他在干什么?望天发呆装忧郁吗? 我不耐地撇撇嘴,直掏出他腰间的那瓶生肌膏,撸起他的袖子胡乱擦了一通后扯断扔到一边,这才抠出一坨擦上去,手上的动作有着一股发狠的劲儿。 南柳月又不是泥巴做的,当然会疼,他疼得全身颤栗,可就是不敢喊出声来。 于是,他只能紧咬下唇,苍白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漫上了一层绯红,看上去像是在遭受什么非人的虐待,辛苦忍受的模样惹人心疼。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干嘛去了?”嘴上是恶狠狠得恨不得活吞了他,但我手上的动作还是收敛了一些,疼还是疼的,只不过就是一般般疼的程度吧。 南柳月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听着这带着关心的话语,心上奇异地愉悦许多,连手上的疼都模糊了。 “不疼……” 他不觉得疼。 世人都道他冷清漠然,可谁又知道他只是想要最平凡普通的日子,养花种草,钓鱼骑马,简单的一茶一饭就很好了。 死亡谷底的那段日子才是他心中所向往的。可偏生,给他圆梦的是面前这位遥不可及的太后,这冰冷而遥远的称谓是敲醒这梦境的刺刀。 “不疼?”我轻声问道,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加重,又抠出一道血痕来。 “不疼!”南柳月表情严肃,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收回手,上好的药混合着血水,玉兰花香缠绕着腥气,半条胳膊掉在外面的南柳月看起来哪里还有国师的样子,简直就跟逃荒来的饥民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气质出众了些吧! “南柳月,你和秦玉儿是何关系?” “微臣和秦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好像,每次当他提到秦玉儿,她的表情就十分微妙,像是在说生气,又有些鄙夷。 “哼!好一个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即使随时准备发生关系的男女朋友,以为我不懂? “太后娘娘,微臣去青龙国参加六国宴时,秦姑娘给我解围,这次她来青苍国避难,微臣只是还以恩情。” 南柳月叹了一口气,他是青苍国的国师,又怎么会和青龙国的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知道是该说太后单纯还是想得太多了。 “恩情还完了吗?” “回太后娘娘,微臣与秦姑娘两清了。”现在,只剩下太后的恩情没有还了,他准备用一辈子来还。 “……嗯。” 第180章 chapter 179 弃子非质子 进了城门,南柳月回了他的国师府,我回了我的栖凤殿。 在外多时,照料南柳月的那段日子都没有怎么洗澡,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洗一个澡。 还真别说,栖凤殿的陈设是简单了些,但是里头挖了一处温泉,疲惫的时候泡泡澡最好不过了。 缓缓从温泉池中站起身来,随意披上一件轻薄的绸衣,水汽氤氲着及臀长发服帖,羊脂玉般的肌肤已经蒸得嫩嫩红,赤着脚踩在石板上,一步一个湿脚印。 窗外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风声沙沙,扑簌簌的落叶砸在窗棂上。 凤栖宫基本上也算是皇宫里较为偏僻的宫宇了,与小皇帝住的养心殿一个南一个北呢! 还真是孤高自傲的女子!明明是一手好牌,偏偏就砸在了北倾无念的手上。 再过不多时,就是六国宴了吧? 秦玉儿和小皇帝的联姻是绝对不能有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让秦玉儿永远消失的好。 这些时日没能见到小皇帝了,想来我已经回到栖凤殿的事情传到小皇帝的耳朵里了,过不了一会儿就能见上一面了,还得打一针预防针才行。 打定主意,我收拾好衣裳,找了一本书窝在床上看着,就等小皇帝来看看了。 要说北倾无念这短暂的一生最成功的事情是什么?那就要数对北倾凯这个小皇帝除了感情之外的各方面的成功教育,虽然没有那么伟大,但也贤明,朝政之事兢兢业业,励精图治。 果然,一下早朝,北倾凯就往栖凤殿赶来。 我依旧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彩月迎着北倾凯进来的声响听得真真儿的,就是不想动弹。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北倾凯身上的华服还未换下,一袭黑缎黐筋长袍,粉嫩的双颊因为运动而蒙上些许绯红。 他的五官已经比我离开前成熟了一些,果真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儿! “嗯,起来吧。”我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 北倾凯依言起身,随后在我面前坐下。他瞥了一眼小几上的《六国简史》,不由得诧异。 “母后怎么捡起这些书来看了?”北倾凯收回视线,他可是怎么也猜不透这个母后的想法了。 我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悠悠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皇帝下了早朝便来了栖凤殿,可是有什么棘手的麻烦?” 北倾凯优雅地含住杯沿,温润的茶水顺着喉咙灌进胃里。 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问出了各自的疑惑,亟待解答,又不那么上心。 好在,北倾凯好像是习惯了这样不平等的交流模式,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这被子上的青釉。 “母后以为,我国与青龙国之间的关系如何?” 北倾凯没有回答我,他是在将我的思绪一点一点往问题的中心引去。 食指按在《六国简史》的第一页,整个大陆的版图以一种总揽全局的方式呈现。我淡淡地弯起一抹笑,“这个取决于皇帝的心,皇帝作何想,吾做何事。” 虽然就国力方面来说,青苍国与青龙国相比,不过是一只瘦弱的小鸡崽儿,以卵击石只是自取灭亡,但若是卑贱地往前凑,充其量是最后宣判下达之前的耻辱。 然而,无论小皇帝作何决定,我都会是他手中的利剑,终结敌人的心脏并不见得会是多难的行为。 北倾凯当然领悟了精神,他笑得很纯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子,递到我面前。 “这是今早从边关传回来的。” 一点都不矫情,我随意地翻开面前的折子,匆匆扫了一眼。 “异想天开!”下意识的冷笑爬上了脸颊,我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折子捏得粉碎,手里的残渣顺风而散。 啧!从边境送来的折子啊!是青龙国的折子啊! 还是前段时间打过照面的秦战,他臭不要脸地送秦玉儿来青苍国沟通感情,甚至死皮赖脸地要求入住皇宫内院! 是玩儿掉了南柳月,所以来抱北倾凯的大腿? 真是把青苍国当自己家后院儿了吧? “母后莫生气,儿臣会回绝青龙国的。”北倾凯看着母后这一连串的动作,黑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很快就抿唇敛下一切情感。 “不,回绝作甚,这可是巩固两国邦交的好机会呢!”我单手撑着下巴,眼中的冷意迷蒙。 北倾凯眨了眨眼,琢磨着自家母后这一前一后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良久,我微眯双睫,下了一个决定,“秦玉儿赐住凤栖宫。” “!” 北倾凯一怔,入住凤栖宫?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母后,青龙国太子此番送青龙国九公主前来,身份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质子,如何能入住凤栖宫?”他眼底的暗色浮沉,那张原本朝气蓬勃正青春的脸也不由得显出了些身为九五之尊的霸气。 “是弃子而非质子。对青龙国来说,一个小小的秦玉儿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对皇帝来说,重要得很呐!” 我继续翻动着面前的《六国简史》,面色平静淡然。 “母后的意思是,青龙国此次突然前来,是冲着儿臣?”北倾凯皱了皱眉,语气烦躁。 他虽然有过这样的的猜测,但是自打上次在酒楼里见到秦玉儿和南柳月间有说有笑,心里早已认定了秦玉儿和南柳月才是一对。 这会儿突然又跑到皇宫来,怕是来者不善吧? 我心里的烦躁可一点也不比北倾凯少,依着北倾无念的记忆,在六国宴之前,秦玉儿和北倾凯可是没有交集的,这会儿又突然要进宫来小住,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北倾凯,当我死的吗? 我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睨了北倾凯一眼,“皇帝不必忧心,秦玉儿不过是脚底之泥,想染指这后宫,简直是痴人说梦!” “谢母后。” 北倾凯抿唇一笑,十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潇洒明朗,漂亮的五官也生出了不少光彩来,如同冬日里的小太阳,热烈安然。 等等!好像小皇宫的后宫里也没有妃子…… 看他勉强的微笑,该不会在心里骂我吧? 呃,虽说早了些,但还是该给小皇帝找个女人了…… 第181章 chapter 180 大个子男人 北倾凯并没有在我这栖凤殿呆多久,毕竟皇帝是要日理万机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上书房还指不定多了多少奏折待批阅呢! 草草用过一些早膳之后,我还是戴上了面具,打算独自出宫一日游。 我可不觉得秦战这次送到北倾凯手里的折子是一时兴起,他们盘算的不过是青苍国的一亩三分地,是以,秦战和秦玉儿一定猫在汴京的某个角落,偷偷观察着皇宫里的一举一动。 起风了,历史的车轮正在缓缓推进。 “姑娘,外头冷,进来喝杯热米酒吧!”一位粗布衣裳的老太太手里抓着一块抹布来到眼前,脸上的慈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忧心。 是了,我现在仅着一件青色单衣,北边刮来的风透着寒意,在这个举国穿薄袄褙子的世界里是有那么些不伦不类,甚至是可怜兮兮。 只不过我是练武的,内力的运转能驱散不少寒气,并没有觉着有多冷。 我还没说什么话呢,就被身边的老太太迎进了屋子里。 “姑娘,外头的天气渐冷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的?女孩子家家的,冻坏了可就遭罪了,老婆子我这里有一件新做的夹袄,还未开折,姑娘若是不嫌弃,还是先穿上吧!” 老太太忙活不停,先是进到里屋取来一件暗色的花袄子,不由分说地披盖在我身上,然后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酒汤圆。 “谢谢婆婆。”我开着碗里飘着的桂花末儿,微微一笑。 看得出来,老太太一个人经营着这么一家小摊子,忙活但也满足。这小小的屋子里摆着五张小桌,每一桌都坐得满满当当,有说有笑。 “傻姑娘,你先坐在这里喝着,老婆子忙活完就来跟你唠唠!”老太太拍了拍我的手,立马又奔出屋子招呼客人去了。 没一会儿,那位老太太就进来了,还端着一盘油炸果子。 我捧着手里的米酒汤圆,冰冷的手也被暖得舒服,喝倒是没有喝几口。 “哎哟!傻姑娘啊,你光拿它来暖手怎么中呢,喝了还有,老婆子这里别的没有,吃食还是管够啊!” 老太太飞快地放下手里的油炸果子,上来就夺过我手里的米酒汤圆,试了试碗的温度,急切的样子让人直觉窝心。 我愣愣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手上还是做着捧碗的动作,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样子。 “唉!也怪我这老婆子说话声音大,姑娘别怕,还没吃饭呢吧?来,吃点东西吧!” 老太太心中哀叹一声,这苦命的姑娘诶,怕是容貌被毁才被家人赶出来的吧?怪可怜的! “婆婆客气了,我……” 话还没说完,院子外头的叫嚣声震天响,老太太原本还笑着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慌乱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外面的人却还在叫嚣着。 厚厚的棉布帘子被掀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闯了进来。 这人一进来,屋子里还在吃着的众位忙不迭扔下碗筷就退出去了。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老婆婆还有这个男人了。 “老太婆,钱准备好了吗?” “吕爷,您,您再宽限些日子吧,最近能赚的钱不多……”老太太满是沟壑的脸已经开始抖动了,惧怕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方才的乐观敞亮。 来收保护费的? 我伸手拖过桌上的米酒汤圆,狭小空间里的声音明显刺耳。投射在墙上的暗影魁梧雄壮,进门就自带一股子血腥气,扑在脸上直让人颤栗。 看老太太这害怕的样子,这个大个子来收保护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欺软怕硬的杂碎! 既然喝了老太太的米酒,还是得付一点报酬的。 方才的动静让来人注意到了依旧坐在桌前的青色人影,他大跨步上前,转过身来看着。 “哟!老太婆,你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娇客啊?”他一点都不见外地一屁股坐下,伸手就要抓上我的手,眼里的淫?邪亮光蠢蠢欲动,好似发情期的蠢狗。 我眼皮都没抬,一筷子插穿木桌,将将擦着他的虎口而过。 “你!”男人粗壮的五指一阵骤缩,看着虎口处的筷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我缓缓抬头,嫣然一笑,即使面上有一块银面具作为遮挡,但也挡不住这千般风情,万种魅惑。 这样的笑容还是轻易地迷了人的眼,男人微微一愣,感叹似的呢喃一句,“姑娘真美!” 啧!看在没有见血,教训还是没有到位啊! “啪!” 冲着他的脸,我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个男人被打得翻倒在地,愣神不已,也吓傻了旁边站着的老太太。 “有多美?”我微微低眸,擦拭着不存在灰尘的五指。 大脸歪向一边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愤怒地转过头来,爬起来就顺手抄起手边的板凳,“你这个贱人,找死!”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动了,她慌忙挡在他的身前,“吕爷!您消消气,她只是,只是力气大了些,对您没有恶意的!您就饶了她吧!” 耶?我看起来只是力气很大吗? 这样的误会可不太好! “哼!你给我闪开!”男人正在气头上,他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不耐烦地甩开老太太,就要把手里的板凳朝着我的脸砸过来。 脚下一个使力,我闪身接住快要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抬脚就踢向那大个子的膝盖,一声脆响,他又大吼着倒在了地上。 “闭嘴!”我柳眉一竖,面上的银面具像一把利刃,缭绕着森森寒意,摄人心魄。 “姑娘是何方神圣?”抱着膝盖痛得龇牙咧嘴的男人这下倒是冷静了下来,望着我的炼精一片清明。 他在汴京混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瞥了他一眼,高冷地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我踢过的地方好像没什么痛感,大咧咧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叫吕荣,想跟姑娘交个朋友!” 第182章 chapter 181 人美话不多 大个子突然变了一副嘴脸,诚意相交的态度看得一旁的老太太愣愣的。 “吕爷,人家姑娘不愿意说话,咱就别强求人家回应!”大抵是见有人撑腰了,老太太也不再害怕,壮着胆子沉沉开口。 “王老太,我只是想跟这位姑娘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吕荣冲老太太安慰性地笑了笑。 他倒是想有恶意,那也得打得过人家啊!大丈夫能屈能伸,遇到比自己强的那就得装孙子,他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是呢,他们这些局外人一个劲儿地热乎着,可当事人倒安安静静地像个透明的。 我暗暗打量了吕荣一眼,粗犷的相貌隐隐透着股子正气,流里流气的举止将这一星半点儿很好地掩盖了过去,看上去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瘪三。 然而,此人并没有这么简单。 “诶,妹子,你这武功哪里学的?挺厉害啊!”吕荣扯着嗓子感叹一声。 妹子?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哥了? 懒得去计较他嘴上占得便宜,耳膜传来的刺痛惹得我不禁皱了皱眉,屈指敲了敲桌面,嗓音慵懒,“想学?” “想学啊!”吕荣的大嗓门儿又是拔高几个度,摩拳擦掌,虽是准备出拳头。 “我教你。”指间迅速弹出一丝劲气,点住了他的哑穴,满意地看到他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的窘迫样子,我这才悠悠开口道:“前提是,你得拉着我和婆婆绕城一圈,边跑便喊你错了,向那些被你欺负的老弱妇孺道歉。” 又是轻飘飘地一挥袖子,吕荣如蒙大赦般咳嗽两声,道:“没问题!就是让我吕荣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吭哧一声!” 我默默点了点头。 这人果然是个圆滑的,是个可造之材。 没过多时,吕荣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了一辆马车,只是前头绑上的不是马,而是吕荣本人。 刚开始,老太太还是不愿意的。她告诉我说,虽然吕荣会来收租子,但是这条街都是这样,一月一次。尽管是给了钱,但是钱并不是白给,一旦有人寻衅滋事,吕荣就会闪亮登场,摆平一切。 另外,吕荣还会时不时碰巧出现一下,帮老太太搬一搬米,挪一挪油之类的,是以老太太对他一直都又敬又怕。 明白了,吕荣不就是收保护费的社团老大嘛! 老太太还说了,吕荣之前是从军营回来的,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状态。 是打算给他说亲的意思吗? 呵呵! 天空灰压压的,云层厚重,仿佛触手可及。 是要下雨了吧? 拉着车跑得青筋暴出的吕荣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打湿透了,勒着马绳的双肩已经磨破了,露出的古铜色肌肉,是个汉子! “我吕荣错了!我吕荣对不起大家!” “我吕荣错了!我吕荣对不起大家!” “我吕荣错了!我吕荣对不起大家!” “……” 吕荣一边跑着,一边大力地咆哮着,在这个安静的背景音里就是一匹行走的疯马。 我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老太太倒是不落忍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说是意思意思就得了,不要给人家难堪。 我自是装睡没有搭理。 外头围了一圈子看热闹的百姓们,算是茶余饭后的小小即兴节目。 吕荣在汴京城里还算小有名气,这冷不丁看他被人整了,人群里既有说风凉话的,也有感叹可怜的。 拖着马车的吕荣渐渐靠近装修奢华的万林楼,凭栏而立的白衣女子已经注意楼下动静很久了。 她捻弄着腰间的玉佩穗子,灵动有神的眸子忽然瞥到人群中那一抹玄墨,忽而一亮。 下一瞬,白衣女子腾空而起,朦胧的白纱划过长空,沁鼻的茉莉香气拂过鼻尖。如同凭空出现般,立在吕荣前头,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阵香风悠悠吹来,辐辏的百褶裙摆如雍容的牡丹花般层叠铺开,黑亮的长发迷离了佳人美眸,靛蓝的簪花坠云雾中。金线勾勒的腰封掐得不盈一握的纤腰,脚下踩着荷花锦绣缎面布鞋,不施粉黛的模样如画中走出来的月宫仙子…… 月宫仙子? 是玉兔才对! 这人一出现,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人渣味儿! “大哥,你可是受人胁迫才做这违心的事?古语有云,人孰能无过,何不给这位大哥一个改过的机会,何苦这样羞辱与人呢?!” 一见马车忽然停下了,有听见车外的议论声渐渐响亮,老太太这才激动地掀开车窗帘布往外看去,最厉害不断嘟囔着,“这女娃长得还不错,就是太招摇了,还是吕家妹子讨人喜欢,人美话不多!” 呃,老太太口里的这个吕家妹子指的就是我。 都怪吕荣这个口没遮拦的,一口一个妹子,害得老太太都误会了,连我都习惯了这么一个叫法儿! 听得这么一句悲天悯人的话,真是男默女泪,哪怕是打算开热闹不吱声的人也为了能与美人产生共鸣,纷纷出声附和。 啧啧,真是一朵不折不扣的白莲花!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秦战那厮一起来的?秦战在哪里?躲在暗处偷看? 麻痹! “吕家妹子,外头来的这姑娘和你有仇?”盖上车帘的老太太凑到跟前,皱眉看向我。 有仇!大大地有仇!只是我不能说。 “我不认识她。”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喜乐。 “那这个姑娘可真不讨人喜欢!”老太太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闻言,我不由得疑惑地看了过去,老太太才接着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当街勾?引男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 勾?引男人?老太太指的是吕荣? omg!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我懒得解释,就打算让老太太继续误会下去。 这时,车外头的吕荣说话了。 “还请姑娘让开!虽然姑娘长得花容月貌,但是吕某现在没有心情调戏你,还请姑娘让开一条路,不要挡了吕某的正事,吕某还赶着去跟全城的乡亲们道歉呢!” 第183章 chapter 182 直接压过去 啪! 我好像听到了秦玉儿被打脸的声音,以及仙子的面子碎一地的声音……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姑娘就是没安着好心,老婆子我别的方面不灵光,但是看人这方面还是精着呢!” 瞧着老太太讨赏般地笑着,我亦忍俊不禁。 这人老了老了就是跟孩子一般的心性,就且让她乐着吧! “你!”被调戏了一把又怼一把的秦玉儿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可又想着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又是一副慈悲为怀的嘴脸,长叹一句,“大哥又何必出此恶言?玉儿不过是觉着大哥无故受此屈辱,心中不忍罢了。” 越听越不对劲儿,吕荣这暴脾气上来了,直接把秦玉儿推到一边,拉紧了胸前的麻绳子就准备走。 险些被推到的秦玉儿心中一阵错愕。 什么鬼?自己不够漂亮吗?还是这人是瞎了眼的豪猪?当真是连怜香惜玉都不懂? 呵!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吕荣这匹疯马疯起来连自己都打,看他毫不犹豫答应我的要求就知道了,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是毁天灭地都会去实现。 这样的人,收服了就罢,必定是手中的一把利剑,否则,留不得! 小强一般不屈不挠的秦玉儿刚刚站稳就又拦在吕荣前头,只是这一回,她不是冲着吕荣去的,而是马车里从未露面的人。 “阁下就不准备现身说些什么吗?” 感受不到马车里有什么内力波动,秦玉儿只以为里面坐着的是什么富家小姐或是公子之类的,自然是好对付的紧。 也难怪她这样想,蚂蚁又怎么能感受到老鹰的存在呢?一个天一个地,是无论如何都觉察不出什么自己与天空的差距。 “喂!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事儿啊?敢对我妹子不敬,我一掌劈了你信不信?”吕荣躁动着甩开身上的麻绳子,抓着秦玉儿的手腕就要甩着出去。 从人群里突然弹出一指气劲,朝着吕荣的手腕射来。 虽然我坐在马车里,但是有人敢在我面前动手动脚,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也是一指气劲弹了出去,带起的风掀起车帘一角,抵消掉了那来自人群中的无名攻击。 二者相撞,气劲并未抵消,出自我手中的力量更强上几分,无声地砸在秦玉儿的大腿根,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吕荣,继续吧。”借着车帘那掀起的一角,我的视线晃过那一抹玄黑,冷声开口道。 吕荣不是个怕事的,但是马车上的人都发话了,他还有什么好不依不饶的? 更何况,他刚刚明显感到一股来自背后的暗算,然后就是从马车里面冲出来的浑厚内力,不用想,就是她替自己挡下了这潜藏的一击。 “南大哥!”被甩到一边的秦玉儿抬起那双无辜的美眸,此时已经盈满了可人的泪水,瑟瑟如秋风落叶,纤细的身子转向了人群中惊艳的清润男子。 这一声绵软的呼喊听得人心生怜悯,更让人从头软到脚的是这话里的内容。 南大哥?普天之下,姓南的也就是国师府里住着的国师了! 众人一惊,摇晃着脑袋四处寻找着,但见一身黑袍冷清伫立的南柳月站在热闹之外,视线望向帘布遮挡的马车以里。 所有人都以为南柳月是在看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秦玉儿,于是纷纷给这一对小情人让出一条道儿来。 秦玉儿扁了扁唇,敛眸瑟缩,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阴沉被很好地遮下,再抬起头时又是明媚无害的笑靥。 她强忍住右边大腿的不适,轻松地上前几步,恰好挡在南柳月和马车中间,“南大哥,你还好吗?那日一别,玉儿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南大哥了!” 说哭就哭,根本就不用时间缓冲,周遭看热闹的人们也忍不住多愁善感地挤出几滴眼泪。 南柳月疏离地移开一步,冰冻般的五官显不出一丝热络的表情,“多谢秦姑娘挂念,我很好。” 秦玉儿哪里不知道这小动作,只是她只当做不知道,依旧牛皮糖一般地黏上去,道:“南大哥,你唤我玉儿就好,姑娘姑娘地叫着多生分啊!对了,我这次回来可是带了一份大礼哦,你随我一道回客栈看看吧!” 南柳月又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就是不愿意与她多做亲近,“秦姑娘,我还府上还有事,好意心领了,如若秦姑娘没有接送的下人,随后我便差人送秦姑娘回客栈。” 南柳月这左一口‘秦姑娘’,右一口‘秦姑娘’,直把周围的这些人心里的那些旖旎心思叫淡了。 原来这漂亮姑娘不过是一厢情愿到贴上咱们俊美无俦的国师啊,啧啧,真是可怜得紧! 秦玉儿哪里是轻易说放弃的主儿,她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刚一张嘴,就被背后的吕荣那大嗓门儿喊得耳膜一麻。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就每个羞耻心呢!你们要打情骂俏就回自家被窝儿里琢磨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刺激老子这个单身汉不犯法是吧?” 吕荣俯视着秦玉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出来的话只有更难听,没有最难听。 “还不快让开?耽误了老子的正事儿,可别怪老子把你扒光上吊城墙上!” 秦玉儿在南柳月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连一个地痞流氓也敢欺负自己,她这满肚子的气都快撑爆了肚皮,袖子里捏住的拳头都快捏碎了。 “闭嘴!” 虽然吕荣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我身心舒爽,但是太爽了也不好,南柳月在这儿呢,要是人家护犊子,这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被这温温凉凉的声音呵斥,吕荣立马老实得像只灰兔子,紧紧地闭上嘴,背起麻绳就开始往前冲。 可是,人家会这么容易放行吗? “姑娘!你难道就任由着自家哥哥这样下去吗?” 这样下去?哪样下去?被她这话说得不明所以,更不耐烦她这一而再再而三冲到路口当路障的行为,我索性沉声吩咐道:“再有恶狗挡道,不用躲,压过去!” 第184章 chapter 183 皇帝与国师 恶狗? 不仅是秦玉儿,连吕荣、南柳月俱是一愣。 南柳月心知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太后无疑了,对于太后这样不带一丝修饰的言语只觉可爱,而秦玉儿脸色就难看极了,至于吕荣就是大摇大摆地爽在脸上。 压过去! 早就对这个磨磨唧唧的姑娘失了耐心,要不是怕马车里的妹子怪罪,他早就一脚踢飞了她,哪里轮的上她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还真对了吕荣的臭脾气,他轻蔑地瞪了秦玉儿一眼,拖着马车撒欢儿似地跑着。 其实秦玉儿本就憋着一股气在,在被骂做‘恶狗’之后本想在南柳月面前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架不住吕荣那副贱贱的嘴脸一直在你面前晃。 她发狠似的聚起杀意,只是下一瞬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僵在原地,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靠着马车,无声地勾起一抹笑。 还想来阴的?也真是看得起自己! 没了秦玉儿这贴狗皮膏药的阻挠,吕荣总算是跑完了全城,在吧老太太送回家之后,吕荣还是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嗨到爆,恨不得拉着我再围着汴京跑一圈。 没办法,那就让他继续拖着马车跑咯。 只是,这次的终点是皇宫大门口。 吕荣小心地把马车落在地上,扯掉身上的麻绳子,正要迎出马车里的人,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锦袍男子。 哟!这不就是那个和恶狗纠缠不清的南柳月嘛! “妹子,你先别出来!” 在疑神疑鬼方面,吕荣和老太太有惊人的相似,他愣是因为南柳月是来找我的茬儿。 不等我多想,吕荣已经冲着那头儿去了,他吊儿郎当地哼了声,“我说,你家那小娘子叫你来找我妹子报仇的?” 闻言,南柳月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他,漠然地站在那处,盯着马车看得认真,势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被人无视的感觉十分难受,吕荣闪身挡住南柳月的视线,喝道:“你看什么看!堂堂国师大人平白无故盯着我妹子看,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 “……” 一个文盲跟人谈羞耻,貌似这事才羞耻呢吧? 敏感地觉察出南柳月周身散发的森寒气息越来越重,我不禁长叹一声。这才跟传说中的国师描述相匹配。 看来是对吕荣动了杀意。 刚刚秦玉儿那女人都那样了,怎么也没见他动杀意呢? 神经病! 我抬手掀开车帘,轻轻一跃便落在地上。 “吕荣,回来。”淡然的声音,却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警告。这警告不是对着旁人,而是兀自散发冷气的南柳月。 吕荣早就被南柳月的气场吓了个半身不遂,这会儿被我这么一唤,顿时阳光灿烂,走过来的时候还不忘瞪他一眼。 直接忽略求关注的南柳月,我拂袖转身,朝着宫门口不紧不慢地走着,吕荣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说老实话,他吕荣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进过皇宫呢。现今抱了一个大腿,还以为这是宫里某个不安分的公主,立马幻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变成驸马。 南柳月扫了一眼表情猥琐的吕荣,拔腿就随着前头的素衣人影而去。 脚步轻盈地追上佳人的脚步,南柳月微微低头,看着那一片冰冷的银面具,突然道:“念。” 我脚步微顿,但也只是瞬间。 “国师,吾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凉凉的声音,清冽却又冷然,似冰川融水,寒入血脉。 到底是什么变了? 在死亡谷的时候,她最喜欢他唤她,念…… “卑职参见太后娘娘,国师大人!”守门的将士慌忙跪倒,铠甲与兵器哗啦,响亮无比。 “!”跟在后边儿的吕荣彻底懵了。 太后? 这个长得美还能打的妹子是太后? 老天爷是在跟他开玩笑嘛? 漠然地直视前方,很快就将后面跪一地的将士甩了老远。进了皇宫,南柳月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条尾巴一同来到上书房,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上书房外头走过一群提着灯笼的宫人,这个时候光线还算充足,这个时候的灯笼起到的不是照明作用,而是吸引目光。 刚刚从上方里头出来的施公公揣着根拂尘走出来,抬眼便瞧见那怪异的组合,操着小碎步就冲到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国师大人!” 两个五官冰冷的人刺客都默契地点了点头,施公公也知道这二人的脾性,老早就习惯了。 我看了看投射在窗户纸上的灰薄人影,淡淡道:“皇帝可用过膳?” “陛下已经宣过御膳房传膳了,还吃了些点心。”施公公回答得仔细,事关自家皇上的事情可不能马虎。 “嗯,带着吕荣下去吃些东西。”我瞥了一眼身后低头跟孙子一样的吕荣,其实我现在挺想笑的,但是还得忍住。 闻言,吕荣立马松了一口气,他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笑容灿烂的施公公,心中一叹:难不成自己这下半辈子就要留在宫里跟这不男不女的玩意儿一样了不成? 天呐!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晦暗的一生,但还是没出息地跟着施公公走了。 踏进上书房的时候,北倾凯一身黑龙锦袍,头戴冠玉,全神贯注地以朱笔批示手里的折子,剑一般的眉宇长时间地蹙在一起连我们何时进来也全然不知。 我敲了敲门框,见北倾凯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来,被打扰的不耐在触到那张冰冷的银面具时化为一抹少年干净温暖的笑意。 他立马从宽厚的椅子上起身,绕过桌案来到我面前,恭敬一拜,这才朗声道:“母后来多久了,施公公怎么也不提醒朕?” 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北倾凯像是刚刚才发现南柳月的存在,又是扬起一抹淡笑,便不再看他。 而南柳月呢,只是敷衍似的拜了拜北倾凯,没有说话,有多恭敬是看不出来。 我心中一叹,这两个祖宗又有什么过节?就不能安安分分地治理好青苍国吗? 第185章 chapter 184 无令越城杀 我表示此刻想跟着吕荣一道去御膳房胡吃海喝。 北倾凯倒是机灵地发现了我心情不郁,他立马端来一杯银耳莲子羹,还冒着热气。 “母后,这是施公公方才搁下的,您先吃些吧!”北倾凯轻声说道。 南柳月被晾在那里,像是一尊僵掉的泥塑,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没有管他,毕竟这里是上书房,是北倾凯的天下,我只是一个挂名太后,废话说多了会不好收拾。 “嗯,还真饿了。”我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汤匙,优雅地一口接着一口。 “不如儿臣让施公公传些膳食来?”北倾凯低音清朗,语气间暧昧莫名。 被名义上的儿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饶是我这样城墙厚的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更加专心地对付起碗里的莲子羹来。 不多时,碗已经见底了。 一张明黄色的帕子及时地递到眼前,北倾凯微笑着,眉眼弯弯如上弦月。 我愣了愣,脸上旋即透出一抹极浅淡的笑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皇帝可知,青龙国九公主已经来汴京了?”冷澈的墨瞳扫过北倾凯灿若星河的小脸,我淡淡开口。 “母后遇上她了?”北倾凯眼光一闪,声音沉沉,他像是一点都不关心我问的事情,倒是胸有成竹的很。 看来他是早就知道秦玉儿来汴京了。 “嗯,这青龙国的九公主着实活泼得很。” 此话一出,北倾凯长睫半敛,不动声色地瞧了一旁作龟缩状的南柳月。 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 他们说,太后在外头戏耍一个地痞流氓,而这个青龙国九公主则以为地痞受欺负而上前讨要说法,反倒被这个地痞羞辱了一顿,若非南柳月及时出手,还不知道这个劳什子的九公主会被自己太后弄成什么样子呢! 一想到这里,北倾凯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母后怎么和国师一同进宫了?”北倾凯单手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珠子在我和南柳月之间乱转,这样随意的动作由他做出来还真有些高贵的味道。 了然地眨眨眼,我瞟了一眼存在感极低的南柳月,没有回答北倾凯的话,而是另起话头道:“皇帝可有青龙国太子的消息?” 摆明是不愿意再谈秦玉儿的事情,藏在暗处的人才更应该被注意。 “嗯,秦龙国太子如今就在离城十里的那片竹林里。”说着,北倾凯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有重兵把守,似乎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没有否认北倾凯的话,面上冷静如冰,心里早就笑翻了。 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是被人打脸了,想要找回场子罢了。 像秦战这种睚眦必报的家伙,注定没什么大作为,历史车轮下的炮灰罢了。 “既然青龙国太子不愿入住驿站,那我们青苍国也不能怠慢了,就派些军队过去护着。”冷冷的,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血光。 听了这话,北倾凯和南柳月同时把目光转向我。 上书房的橙红烛光飘忽,一滴烛泪滴下,还未流下就被冻成了泛白的琥珀。 “母后,你的意思是?”北倾凯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撑住下巴的手还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脸庞,显然是不怎么把我的话放心上。 “派兵驻扎十里外,无令进城,杀无赦!”我抿了抿凉薄的唇瓣,一字一句。 同样的话重复两遍,屋子里的两个男人惊诧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南柳月兀自上前两步,劲瘦的腰足量地弯下,朝着的人却不是北倾凯,而是垂着头的素衣女子。 “太后娘娘,此事不可。” 看也不看南柳月一眼,我伸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倒上一杯茶,慢慢悠悠地浅啜着。 等到两杯下肚,口腔的干涩稍稍缓解,斜眼见那抹黑依旧维持着那样谦卑的姿势,我淡淡道:“国师有何见教?” “青龙国对我青苍国虎视眈眈,无时不刻不在寻找借口挥兵入境,此举无疑于授人以柄。”南柳月盯着地板,轻声说。 北倾凯眯了眯眼,眼中的不耐浮现。 “那国师有何办法?”我又伸手勾过茶壶,快要拖到眼前的时候被北倾凯半路截胡,替我倒了一杯茶。 “静观其变。”南柳月不卑不亢,平静淡然得如水中沉石。 “哦?”五指摩挲着杯沿,轻笑溢出喉咙,下一刻,我手中的杯子便砸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失控地擦过南柳月的裤管,两道划痕毫不拖泥带水。 “怪不得五大国视青苍为鱼肉,原是青苍自己都如斯以为。”面色微冷,我吐出的话却字字埋雷。 南柳月背脊一僵,没有反驳。 “放肆!”突然,北倾凯也拍案而起,瞪着南柳月如同杀父仇人。 冷冽的气息自如地收回,我好笑地睨了他一眼,然后才又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 还是不赞同我的吧?所以才用这样无声的抗议? “皇帝可赞同吾的话?” “母后一向深谋远虑,儿臣自然是赞同的。”北倾凯扫了一眼南柳月,语气越发柔了。 南柳月瞧了眼似笑非笑的太后,目光复杂,然而耳边突然响起的话让他猝不及防。 “嗯,让御林军去吧,至于外交辞令,交由户部去想,如若青龙国太子依旧不依不饶,那便让国师去一趟。” 一阵香风擦面而过,等到南柳月再一抬头,上首坐着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人已经走了,国师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北倾凯收回视线,轻慢的声音像极了戏折子上醋意满载的深闺怨妇。 闻言,南柳月眉眼微动,自如地直起身子,眼底黑深无垠。 “她是我青苍国的太后。”北倾凯并不在意眼前人的无礼,随意地侧躺着。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尽早断了心里那不轨的念头。 南柳月嘴唇动了动,无奈道:“皇上是打算听从太后娘娘的属意吗?” “有何不可?” 看着那双真诚无辜的眼神,南柳月心中的无奈更甚,“皇上,此事不可儿戏。” “你真以为她只是随意说说?”北倾凯嘲弄一笑,几缕发丝淡扫前额,望着南柳月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竟是连话,也不愿再说了…… 第186章 chapter 185 奇怪的刺杀 在凤栖宫磋磨时光,每日吃茶睡觉打吕荣,北倾凯每日都来报告秦战以及秦玉儿的动静,言语间的嘚瑟强的过吕荣。 说起这吕荣,一身痞气不减反增,问他何故,答:近朱者赤。 啧啧,真是个眼睛毒辣的家伙! 天色将暮未暮,血红的天空流云肆意泼洒,层叠的宫殿穹顶如同迷雾森林里暗毒的蘑菇,压抑,沉闷,封锁的情愁遍压与脚下。 我躺在凤栖宫的屋檐上,枕着双臂,心无杂念。 身旁的吕荣却像是针扎了屁股的猴子,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弯个腿,没个安分的时候。 “太后娘娘,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同床共枕了呀?”抠着一块琉璃瓦的吕荣涨红了脸,在这黢黑的脸上还真的看不大出来。 朦胧的光线下,吕荣身着一件米灰劲装,皮具软甲罩在胸前。这是御林军的打扮,为了让更加名正言顺地待在凤栖宫。 如果忽略他满脸胡子的邋遢样子,倒还是有人靠衣装马靠鞍的味道。 我睁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自然是算了。” 闻言,吕荣粗犷的面上也难得显现一丝羞赧,又是翻了个身,学着我的样子枕着双臂,老实地没有再动弹。 “想不想回到军营?”我轻声问道,像是幻觉。 吕荣倏地望过来,瞪大的眼睛像是要吃了我。 “太后娘娘,你要把我送到军营里去?” “嗯。”怔愣一瞬,我还是哼了一声。 吕荣之所以在汴京横行,凭的就是他在军营里混得那两下子,毕竟没有谁敢惹一个连命都不要的家伙。 至于他为什么会半路被逐出军营,那就有待考量了。 “我不去!”吕荣十分有骨气地从屋檐上弹起来,脸上心上都是在抗拒,“太后娘娘如果是烦了吕荣这个大老粗,直说便是,没必要拐着弯儿赶我走!” “谁说要赶你走了?”我挑了挑眉,不慌不忙。 “那太后娘娘是几个意思?”吕荣是不找个说法不罢休。 “字面意思。” 吕荣那浓黑的眉毛皱成了王八样儿,他又不敢细问,这几天被太后随意抽打,他已经没了脾气,现在的他就是一直听话的小绵羊。 “太后娘娘,你想让吕荣做什么?”抿了抿唇,吕荣聪明地过了过脑子。 “做你想做的。”眼皮淡淡地掀开一道缝儿,我勾了勾唇。 “吕荣现在只想在太后娘娘身边,保护好太后娘娘。” 军营,他已经离开了,就没有想过再回去,倒不如在这个小小的凤栖宫过完下半辈子,起码半生无虞。 “吾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你若是不愿,趁早离开便是。”一边说着,我一边坐起身来。 我可以用强力镇压,逼迫他进军营,但是这都敌不过他自己想通,自愿接受这一切。 如今以秦战为首的敌军已经堂而皇之地蠢蠢欲动了,不可避免的就是另外四国黄雀在后,蚕食青苍国的计划在即,就凭青苍国现在的兵力,反抗都是自找死路。 所以,出奇制胜才是出路。 “想好了吗?去,还是离开?” “臣,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吕荣瞧了一眼目光冷彻的太后娘娘,单膝下跪,慎重承诺道。 听着这沉铁似的话语,我缓缓转向恭敬垂头的吕荣,目光微暖。 “不,你要效忠的,是青苍国。” 闻言,吕荣颈间的肌肉一凌,抬头迎上我的目光,面容不能更坚定了。 “诺!” 第二天,天气极好,云淡风轻,阳光如纱。 如果北倾凯没有来凤栖宫,我的心情会更好。 今天,是秦战领着他那个倒霉妹妹入宫的日子,在城外周旋了良久,还是败下了阵来。 此刻城门大开,秦战骑着红鬃烈马昂首在前,后头紧跟着的是一架奢华的马车,在后面就是浩浩汤汤的黑衣守卫。 汴京已经好久不曾有这样热闹的场面了,百姓们都好奇地交头接耳,谈论着马车绸布上这些富贵的花色,到底是他们多少口粮可以换来的。 轻蔑地撇撇嘴,我伸出手把玩着手上的镯子。 堂堂青龙国太子出使青苍国,身边就是带着这么百十来号人?这可跟刺杀南柳月的两拨人不在一个等级上啊。 是瞧不起青苍国呢,还是觉着自己太牛叉没有人治啊? 很快,南柳月不紧不慢地走下城楼,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南柳月在此恭候多时,特来迎接太子。” 利落翻身下马,秦战曲臂斜在胸前,温和一笑道:“国师大人,闻名不如见面。”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城外竹林的僵持,还真以为面前的这位是个礼貌的翩翩美男子。 我冷笑一声。 这个秦战,禽兽不如的时候跟个狂犬病似的,衣冠禽兽的时候又像一个蹩脚的三腿蛤蟆,一句话说来,就不像一个人。 “太子客气了。皇上已经在宫内设宴,请太子与九公主移步。” “那就有劳国师前面带路!”秦战也没有继续寒暄的想法,他得体地笑笑,顺遂地给台阶就下。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连日来的你来我往,像是第一次见面,客气万分。 官方外交辞令到此结束,南柳月漠然地上了一匹白马,慢慢地在前面荡悠,对于后头的秦战压根儿没有说两句解闷的心思。 实际上,我才是扑在暗处的黄雀。 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几个不起眼的平凡面孔,薄唇轻翘,我无声地吐出一个字,“上。” 突地,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素布遮面的百姓打扮的身影,他们训练有素,出手迅速,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更是身手不凡。 他双手持刀,直冲着队伍后面那十几个鎏金大红箱子而去。 被一众侍卫围在中间的秦战看到这些人直冲着那些箱子而去,脸色倏地就变了,但很快,他脸色如冰冻,冷哼道:“国师难道不给本太子一个解释?” 南柳月镇定自若,漠然道:“太子不必惊慌。” 秦战,“……” 惊慌?他这是惊慌?他这是愤怒! 心知南柳月就是个凿不开的石头,秦战也没有继续纠缠,视线回到眼前的混乱。 这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奇怪地紧,在那些箱子旁边晃荡了一圈,什么人都没有杀,一会儿又拔刀离开了。 奇怪! 很奇怪! 秦战有心追究,也无从下手…… 第187章 chapter 186 太过随意了 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又突然没了踪影,在场的两方也没有人员伤亡,来凑热闹的百姓们看势头不对早就拼了命地跑远了。 想去追? 一滴水滴进了大海,要怎么找? 秦战觉得很懵逼,南柳月依旧是老神在在,对这样没头没尾的闹剧表示无压力。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手持双刀的大胡子去而复返,还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城楼。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黑袍软甲,朝着凭栏而立的素衣女子单膝下跪,眉宇间透着明显的兴奋与激动,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太后娘娘,臣幸不辱使命。” 听了吕荣的禀告,我凝立原地,遮住半边脸的银面具散射着金属的光泽。 “是人?” 吕荣浑身一个激灵,麻利儿地从地上站起来,强忍住不去抚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是,每个箱子装有六个人,一共十二个这样的箱子,从呼吸吐纳来看,都是高手。” 当初,青苍国被青龙国攻破,哪里是什么天降神兵,不过是无形的渗透。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到皇宫的机会,秦战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呢? 然而,单单凭这七十二个人,血洗青苍国皇宫尚有难度,所以还有我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东西都放进去了?” 吕荣嘿嘿一笑,拍了拍手掌,洋洋得意道:“那是!太后娘娘交代办的事情,臣又怎么会马虎呢!那肯定是完成得漂亮!不过太后娘娘,你光让我撒一把白面粉也啥用啊,要我说就撒一把鹤顶红,丫的毒死他们得了!” “那是傀儡散……” 我叹了一口气,凉薄的语气随着喷薄的白雾冻在空气中。 傀儡散,天机老人意气风发之时研制出来教训人间渣滓的,不用太多,一点即可。中此药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一旦遇上施药者便会失了意识,以施药者的意愿为意愿。 此药发作一次,中药者便会是一段记忆,直到什么都记不住,完全沦为傀儡,故名傀儡散! 说起来,傀儡散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阴毒药物。 “太后娘娘深谋远虑,臣佩服!”怔愣只是一瞬,吕荣立马弯身跪下,脸上浓黑的胡子也肃静了起来。 “吕荣,还有七日,七日的时间。”闻言,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 吕荣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眸光复杂,“太后娘娘啥意思?” 还有七天,就是六国宴的日子了。其余四国的使者已经在赶往青苍国的路上了。 凭借着北倾无念那残疾的记忆,只知道南柳月死得惨,也不知北倾凯落了一个怎样的境地。这一次,恐怕还是一场恶战。 “吾给你七天的时间收服御林军!六国宴上的动静务必注意,随时通报,未免一些触手伸到我青苍国,一旦发现不对劲的苗头,杀无赦。” 我轻声嘱咐,迷蒙的白雾冷意氤氲。 吕荣一听,跟军营没关系,他立马活了过来,狗腿地踱步靠近,吊儿郎当道:“太后娘娘,你还有没有什么跟傀儡散差不多的药,拿来使使呗,这样的话,御林军可不就听话了?” 我斜了他一眼,“有,有泣血,你要不要替弟兄们试一试?” 吕荣当即一蹦三尺远,慌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太后娘娘以后有的是用得着它的地方,臣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哈!” 泣血是个什么玩意儿? 泣血是北倾无念在傀儡散的基础上改良的,以燃烧血脉精气为代价,短时间大幅度提升内力,并听命于施药者的霸道毒药,一次就够,死得够够的,比傀儡散更加可怕,千金难求。 没再理他,我半闭着眼,思量着接下来的万全之策。 而另一边,秦战已经随着南柳月一同踏进了宫门。 “国师,听闻你与本太子的妹妹是故交?” 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秦战的声音轻飘飘地抓不到一丝实意,瞥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马车,柔和一笑。 他没有提方才无厘头的刺杀,不是因为他不在意,不怀疑,他反倒是十分怀疑,十分在意,正因为这样,他才不会吧自己的命交由旁人去讨论。 他会自己去查的。 南柳月平视着前方,磊落的样子耀眼如夜明珠,“九公主如斯以为,那便是了。”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马车里的华服女子,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女子因他之言而瞬间怨愤的眼神。 南柳月的心里挂念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他知晓城墙上的一袭素衣远远观望,更知道那造成混乱的刺客实则出自那人之手,但他也仅仅止于知道。 他不会说,更不会问。 对于南柳月的回答,不满意的何止秦玉儿一个,还有秦战。 他低头沉思,思索着说些什么比较好,而后又放弃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青苍国的皇宫里,他还有什么可急躁的,来日方长……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国师,本太子的妹妹可是要与贵国太后同住凤栖宫?” 南柳月抓着马绳的手一僵,微微蹙眉,下一个呼吸间又恢复如常。 “是。” “这一路来,玉儿还在本太子耳边夸赞太后的倾城之颜,这次能得太后青睐,同住凤栖宫,相信玉儿会十分开心呢!” 秦战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话,言语轻佻,南柳月直觉刺耳非常。 “太子似乎很关心我青苍国的太后娘娘?” 瞥了一眼南柳月那淡然的面庞,秦战装作不在意那言语中的冷意,轻声一笑:“贵国的太后在六国之中威名远播,本太子只是十分好奇,随意问问罢了,国师若是不喜,本太子不提也罢。” 威名远播?是臭名远扬才对吧? 南柳月心知他话里的弯弯绕绕,可是也有心无力,就连这扣在自己脑袋上的屎盆子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但是对于那雪莲般的人儿,他不愿任何人来侮辱。 于是,他淡淡道:“太子未免太过随意了。” 第188章 chapter 187 朕日理万机 秦战挑了挑眉,对于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毫不在意,“嗯,没下次了。” 仿佛是低姿态地求和,可这懒怠的无感又何尝不是一种蔑视。 暂且不论他是如何的打算,南柳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不再多言,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 一路无话,等到二人下马立定,巍峨的宫殿楼宇绵长幽深,砖瓦墙头似高低起伏的波浪,汹涌着推向大门正中的金镜。 看不见尽头的红色地毯铺陈,恰似一条灵活的长蛇,蜿蜒穿越,分外壮观。 如果忽略地毯两边提着刀站着的御林军,想来这也是盛大的欢迎场面。 秦战就算再怎么装不在意,这会儿看到了真家伙,心情就很糟糕了,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 南柳月依旧一副扑克脸,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些御林军。 就像是一个指令。 肃立的御林军瞬间单膝下跪,回荡的威武声音如平地惊雷,整齐划一,久久不散。 “臣等恭迎太子千岁!” 震天的呼喊声痛麻了耳膜,似一把重剑,直插进了脑仁儿里。 说实话,秦战来之前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场面。 青苍国不过是个地图上拇指大小的弹丸小国,商农不兴,军事难言。自己也多次带兵攻打青苍国边境,那些老弱残兵跟不值一提。 谁成想,他一进到青苍国皇宫就见识到了这么一份大礼,当真是惊喜不已,惊吓不断。 是那个小皇帝给他的下马威吧? 南柳月看着这低下头颅的众将士们,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打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这是太后娘娘吩咐下的吗?还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国师,这倒是怎么一回事?是欺我青龙国无人吗?”秦战冷声叱问,一句比一句声调高,对地上跪倒的众人更是眼神不善。 南柳月倒是没有得空理炸毛的秦战,他负手而立,让众将士起身,这才不在意地转过身来,“太子莫要惊慌,这些御林军听闻青龙国太子莅临,特来瞻仰,更为护得太子周全。” 秦战,“……” 他微微蹙了蹙眉,这位传说中不苟言笑的国师是在跟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嘛?但是,他又不能戳穿,毕竟御林军出现在皇宫是理所应当。 秦战沉默了一会儿,道:“倒是我多虑了,国师这般思量实在容易让人误会。” 对于这样美丽的误会,南柳月既不承认,也不否定,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皇上在勤政殿已恭候多时,请太子随我来。” 望着走在前面的南柳月,秦战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走?这也算是下马威中的一环吗? 秦战心里攒着气,他脚步飞快,没多久便走到了南柳月前头,比之更像是这皇宫地头的人。 有了这么一较劲,二人倒是早早地就来到了勤政殿。 关于青龙国太子来访事宜,青苍国上下无不在意,是以宽敞的勤政殿满满当当地站了两条人,没人打瞌睡,没人交头接耳,倒是坐在宽椅的北倾凯一脸未睡醒的憋尿样子,别提多愁人了。 秦战和南柳月一起进道勤政殿的时候,北倾凯还好死不死地打了一个哈欠,就像等在这里是多么让他煎熬的一件事般。 北倾凯着一袭玄色螭纹华袍,斜靠在椅子扶手,单手把玩着腰间的墨玉,隽秀的小脸倨傲不凡,卓然地俯视全场。 霸气外露啊…… 秦战哪里会把这样的小屁孩儿放在眼里,有的是机会整他,他昂首挺胸,上前几步,弯身道:“秦战见过青苍国陛下!” 南柳月也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瞧上去是比秦战宫颈许多,“微臣参见陛下!” 连国师都是这样对待自家的皇上,秦战低下的脸庞不禁浮上一丝轻蔑,青苍国,是要亡了! 这时,上首传来一声漫不经心,无异于梦呓的轻哼,“嗯,青龙国太子请起,国师请起。” 秦战抬起头,笑得自信且骄傲,“谢陛下!” 南柳月不温不火,“谢陛下。” 北倾凯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光洁的下巴闪耀着玉泽般的流光,阳光清透,乍起的微风撩拨起顽皮的碎发,掩着迷离的冷光。 “太子一路行来,想是辛苦了。” 他食指微微翘起,有意无意地搔着下巴,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 旁人只以为这是关心,是寒暄,可知情人士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从十里外入宫,是挺辛苦的。 要说辛苦,还是从宫门外徒步走到勤政殿比较辛苦了。 秦战眼皮一跳,装作没听到这带刺的话语,“陛下言重了,有国师从旁照应,本宫自是不觉辛苦,要说辛苦,还是殿下辛苦了!” 啧啧!秦战是在反击了啊! 北倾凯眼中的粼粼波光闪烁,薄唇上扬。 瞧,母后真是个神人,还是这副面目让人憎,让人气啊! “朕日理万机,太子此话不假。”北倾凯剑眉横挑,漆黑如墨的瞳散发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对于阶下之人的客气抬举之词毫不客气地接受。 分明是毛都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可这样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实打实散发着的。 秦战不会承认自己被这样的假象所蒙骗。 他堂堂青龙国太子,历经沙场,九死一生,又岂会惧怕区区一个傻蛋! 这么想着,他圆睁的虎目不怒自威,多年鲜血浇灌出来的气势在这一刻火力全开。 只是,一个人是仰视,一个人是俯视,谁输谁赢,自见分晓。 周围僵尸一般的众官员们只觉呼吸困难,生怕一个不小心吸进一片冰碴子,就地身亡。 身处暴风地带的南柳月并没有被波及。 他看也不看针锋相对的两人,而是缓缓转身,逆光的方向才有他关心的。 终于,勤政殿外传来一声高扬的宣叫,“太后娘娘驾到!” 话落,殿内的人方才如梦初醒,紧紧揪着前襟活着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感叹太后娘娘出现得正是时候。 北倾凯又是一声轻哼,慵懒,漫不经心,与他眼中的专注深邃背道而驰…… 第189章 chapter 188 这下开心了 红衣似火,芳菲菲如盛开的烈阳牡丹,高耸的发髻斜插一支墨玉漆金簪,繁复的裙摆明暗层叠展翅欲飞的凤凰,腰间斜挂的丝绦御风而飞,青丝覆面,脸颊若冰晶盈透,绝色佳人,世间仅此一人而已。 人满为患的勤政殿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地盯着那惊鸿倩影。 而上首斜倚的北倾凯在看到来人之后便端坐如钟,起身,伸手,弯腰,将那美丽身影迎到身边,共享天下。 他这是第二次见到母后穿红衣。 第一次是父皇大婚,第二次便是今天。 “母后,你怎么来了?”北倾凯抿唇一笑,那清澈的眸盈满天真,语气中的惊喜如稚儿,全然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 “吾来告诉皇帝和太子,九公主已在栖凤宫歇下了。” 我看着北倾凯,淡淡一笑,冰冷的五官顿时柔和生动起来,夺人心魄。 一直到现在,秦战才从一片混乱的大脑里清醒三分。 他知道青苍国的太后很美,当年的使臣回国之后洋洋洒洒的溢美之词不计其数,更有诗句为证,但怪的就是,画不出丹青。 所以,他只觉得是那些老头子想象力丰富罢了。 然而这次亲眼得见,他着实没有想到,时尚竟然会有这样的绝色美人儿。 秦战这样失态的模样被北倾凯尽收眼底,他蹙眉冷笑,眸光阴沉,“太子可是乏了?” 说罢,也不管秦战是个什么回答,他便转向站立如松的南柳月道:“国师,带太子去捷星宫歇着吧。” 捷星宫,皇宫西南角的一座宫宇,与凤栖宫遥遥相望,整整一段对角线。 秦战不知道这些,对北倾凯这样的无礼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至于,这个青苍国的太后…… 他有的是办法带回青龙国。 南柳月领命,带着秦战离开了勤政殿。 北倾凯盯着已经没影儿的大殿门口,脸色阴晦,目光无忌。 不多时,他烦躁地一挥手,让这些大臣们退下了。 就像是走过场一般,这些人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没能让他们心生怨气,反而是如蒙大赦,逃也似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啧,青苍国这样的衰败是从内到外的,各方官员都没有想要救赎的欲望,更何况其他人呢? “母后,秦龙国太子对你心存不轨,儿臣不喜欢。”北倾凯皱着眉,揪着我的衣角乱晃,全身上下,连毛孔里都透着嫌弃。 我斜了他一眼,“皇帝不是发配他到捷星宫了吗?” 小孩子的脾性总是很难琢磨,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会儿还能怪到谁? 闻言,北倾凯这下便不乐意了,他噘着嘴,像极了讨不到糖吃的孩子,“母后可是生气了?那儿臣明儿个就把那太子送到栖凤宫如何?” “皇帝若是这么想,那边这么做吧。”我理了理被他揉皱的袖子,不咸不淡。 北倾凯看着我,清冽的眸子里泛起浓浓的委屈,倒像是我如何对不起他似的。 被他盯着一身鸡皮疙瘩,我微微蹙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爽的原因总有千千万万种。 北倾凯正想张口,却碰巧瞥到正往这里走来的南柳月,话到嘴边又换了一拨,他抿了抿唇,笑道:“母后,你穿红衣可真好看!” 我一愣,当即回应:“谢谢!” 北倾凯笑得更灿烂了,他猛地凑近了些,“母后,过几日的六国宴上,也这么穿吧!”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搞不懂这小屁孩儿在想些什么,索性也没说话。 这时,南柳月垂着头踏门而入。 北倾凯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自在地靠着我的半边肩膀坐着,挑了挑眉,“国师怎么回来了?” “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自是回来复命。”南柳月直着上半身,答得云淡风轻。 他们这样不对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也没搭理,拂开北倾凯靠着我的半边身子,起身道:“皇上与国师有事相商,吾便回凤栖宫了。” 北倾凯,“……” 他和他有什么好相商的?明明就是要打起来了好吗? 几乎是一瞬间,身体先于大脑,北倾凯伸手便抓住了那飞扬的红纱,“母后留步,儿臣与国师没有要事。” 我,“……” 回过头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我惊觉这个嬉皮笑脸的皇帝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温和有礼的小皇帝了,他好像被我带歪了。 只是,我在他面前的时候分明就是一张冷脸,笑也是随便笑笑,莫不是这些都让他真觉得我是他妈了? 我可没有这么大一儿子! “皇帝莫要胡闹,国师既然来了,还是要你慎重对待。” 北倾凯张嘴就要让南柳月下去,谁知道,南柳月脸色冷淡地站在下方,语气强硬,道:“陛下,臣接下来要说的话与太后有关。” 该死! 北倾凯暗骂一声,就知道他一出口就没好事,然而他还能怎么办?这话谁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说呗! “何事?”他直接没好气地冷声道。 “启禀皇上,众大臣连命上书,后宫不得干政!” 北倾凯想也不想,随意扔出手边的茶杯,碎裂的声音在青石板上炸裂,“大胆!” 他眼里闪动的深邃流光如满天飞箭,直想把阶下的那人扎成筛子。 “谁敢编排太后,就是跟朕作对!” 北倾凯的整张脸已经黑如锅底,在这样下去,就跟自燃没什么两样了。 “好了!” 听了这样的话,我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个小皇帝倒是比我还激动,看来这段时间没有白白教他。 我扫了一眼这引起风波的始作俑者,叹了口气,才道:“让那些大臣们放心,吾一介妇人,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想安安静静孤独终老,没法满足他们的幻想!” 说完,我起身便跨步离开,没有留下一片云彩。 见人都走了,北倾凯很不开心。 “这下你开心了?!” 第190章 chapter 189 袖箭与弩箭 第二天,北倾凯一大早没有去上早朝,而是蹲守凤栖宫,美其名曰:为太后娘娘争口气。 然而我并没有出面搭理。 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不喜欢被拿来说教,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游走在干政的边缘,是通过给小皇帝洗脑从而达到目的。 这样的话,我是要回避的。 仿佛老天爷赞同我这样的想法,一连几天都是艳阳天,皇宫各处花开热烈,竟不觉秋暮之气。 北倾凯每天都会来凤栖宫,因着我各种回避,到让秦玉儿见缝插针了,状似无意地与北倾凯勾搭上了,两个人也开始走近了。 我不禁感叹,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撩妹都撩到我眼皮子底下了。 不过我也没有空去教导这个便宜儿子,因为我又有了另一个要教导的傻儿子——吕荣。 秦战进宫的前一日,我交给他的不只有傀儡散,还有一部阵法, 离六国宴越来越近了,就凭皇宫里那些弱鸡,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跟那些未知危险抗衡,哪怕有那七十二个中了傀儡散的高手,也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有了阵法便能事半功倍,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今晚,吕荣照例会来。 “太后娘娘,弟兄们已经熟悉了灵蛇阵,六国宴当晚保证不让太后娘娘失望。” 吕荣靠在椅子上,翘着腿疲态尽显,嘴上却不愿意认输。 桌上的炉鼎袅袅升着,果木清香怡人,我垂头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看吕荣那样子,又想想他那拼命的势头,御林军们对灵蛇阵怕是远远不止是熟悉的程度,做梦都在走阵法我都相信。 “御林军用的兵器都是什么?”我掀开眼睫,问得漫不经心。 吕荣使的是双刀,近身攻击有优势,但在灵蛇阵中就不明显了,这样的大范围、长距埋伏,随身兵器的唯一用途就是遇到威胁时自裁,太累赘了。 “臣用双刀,御林军有大刀、剑和长矛,平素守卫皇宫,只是佩戴大刀,但是对于灵蛇阵来说,长矛是最合适的,不过还是像缺些什么。” 吕荣皱着眉,把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吕荣能够想到这里,真的是没有辜负我对他的重视。 “嗯,那你觉得什么兵器好?” 吕荣坐起身来,脸上难得严肃,“羽箭?可是御林军箭术普遍较差,而且,弓箭易守难攻,一旦有人突破,我们就会为人鱼肉。” 说着说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若是有一种跟弓箭差不多的兵器,但是可以跟大刀一样便于携带,那就好了……” “你看看这个!” 长袖一挥,瞬间两个黑木疙瘩直冲着吕荣的面门而去。 吕荣伸手一接,东西是接住了,但是虎口发麻,手臂都有一瞬间的瘫痪。 他也顾不得身上多难受了,拿着手上的东西在眼皮子底下细看。 一个相当于护腕,全金属打造,但是上面有一排竹签大小的黑孔;另一个是缩小版的弓箭,但是厚重许多,金属构造看起来冷厉异常。 吕荣瞧着,眼睛越来越亮。 “太后娘娘,这是?” “袖箭和弩箭。袖箭绑在腕上,既然可以出其不意,也可以挡下寻常的刀剑;弩箭远程射击,五路是力度还是速度,都远胜于弓箭。” 吕荣闻言,沧桑的五官都展开如一朵盛放的菊花。 “太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时候开始预备下的啊?简直是料事如神啊!” 我捋了捋鬓角的发,道:“少拍马屁,此番让你来,就是让你找信得过的人大批量制造袖箭和弩箭。” 吕荣想了想,“皇后娘娘为何不让神机营去做这些?而且,光有架子没有箭,这武器的威力我们也见识不到不是?” “你只管去做便是,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我凝眉望过去,潋滟的波光直让人觉得瘆人。 吕荣在外面混得开,袖箭和弩箭交由他去办,自然是宫外的工匠,至于袖箭和弩箭的箭矢,还得是交由神机营。 互不干扰,部件与部件之间不能有任何的沟通,这样,它们的消失才会名正言顺。 “太后娘娘,臣还有一个问题。”好吧,不问就不问了,那他就问一个该问的问题咯。 “嗯。” “臣受到消息,除青龙国之外,另外四国赶来参加六国宴的使臣都带了相当部分的私兵,就凭我们这些临时抱佛脚的御林军,这场仗还是有些难打。” “所以呢?” “所以臣斗胆,向太后娘娘讨要一些毒药,保命为上嘛!” “嗯,箭矢都涂有毒药,万一形势不对,你自己也可以拿来用。”我哼了一声,对于他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回答圆满。 “太后娘娘果然是深谋远虑,臣就放心了!”吕荣嘿嘿一笑。这个太后真的是十分对自己的胃口,该杀就杀,绝不留情。 毕竟战争嘛,妇人之仁总归是不好的,流血是必要的牺牲,他不牺牲,总有人会牺牲,若是自己牺牲了,还真会不甘心。 又简单地嘱咐了两句,吕荣领命离去,并承诺会明晚带来样品。 和衣歇下,大清早叫醒我的已不再是北倾凯了。 而是端着早膳来的秦玉儿。 白辉清浅的阳光只有颜色,没有温度,几片飘荡的云彩撑起湛蓝的天空。 一般而言,这是个好天气。 可是,若眼前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天气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对于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 我隐约听到,那些繁杂的脚步声离开之前,秦玉儿交给了彩月什么东西,并嘱咐她,“这是陛下送来的莲子羹,请太后娘娘醒后吃些。” 莲子羹,北倾无念不喜欢莲子羹。 但我却喜欢。 就像上次在上书房,吃了些莲子羹,所以北倾凯才会送来吗? 还是让秦玉儿送来…… 呵! “送进来吧。” 我看到彩月端着餐盘进来,只是放在外头的案几上,眸光一暗,翻身而起,清醒的脸庞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诺。” 第191章 chapter 190 莲子美人蛊 彩月安静地垂首站立,坐在贵妃榻上的女子也好久没有动了。 案几上的莲子羹,凉了。 与之前服侍皇上相比,能被拨来凤栖宫简直就是黄的地方来度假一般。 早前就听闻凤栖宫没有什么侍候的宫人,都是太后娘娘亲力亲为,这次在凤栖宫当值的这半月来,她是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太后娘娘,奴婢去将这莲子羹温着吧?” 彩月小心翼翼地开口,这算是她少有的几次主动开口找太后说话了。 “不必。” 说着,我转过身子,彩月忙将被子叠过一边,拉着案几就往我这边拖。 透明的日光下,丹衣拥衾的女子绝美如玉雕,素白的两根指头捏住骨瓷汤匙,在碗中的粉糯里不紧不慢地搅拌,孤寂眸里寒如深潭。 突然,汤匙撞上碗壁,发出铮铮脆响,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清晰刺耳,彩月梦地惊醒,望向低头的女子。 手腕处的微动提醒着我,这碗莲子羹里有些害人的小玩意儿。 美人蛊吗? 啧啧!世界可真小,用老子养的蛊,来害老子? 秦玉儿,可真有你的! 眼见太后娘娘的脸色越来越冰冷,然后眸中燃起的怒火却越来越盛,彩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拯救魔怔的太后。 可是并不待她开口,向来话不多的太后娘娘已经一口含住了手里的汤匙。 “彩月,你可知道美人蛊?” 我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速度极快,但并不失优雅。 “美人蛊?想来是美人养的蛊虫吧!”彩月眨了眨眼睛,见太后娘娘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悦,便壮着胆子继续道:“但是蛊虫是至阴至邪之物,美人养的蛊虫也不是什么好的。” 说完,彩月又特意瞧了一眼没什么特别表情的太后娘娘,好像,好像太后娘娘笑了。 她有些不懂。 “彩月这么理解也没错。”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美人蛊可以让人变漂亮,很漂亮。” “再漂亮,也没有太后娘娘漂亮!”彩月望着浅笑嫣然的太后娘娘,发出了衷心的感叹。 她确实没有见过比太后娘娘更美的人儿了…… 这是一种实在的拍马屁,我听着也舒心,不禁打趣道:“若是有美人蛊,彩月也可以有吾这样的容颜。” 闻言,彩月一怔,然后又是麻利儿地普通跪下,“太后娘娘莫要折煞奴婢了!太后娘娘凤颜,尤其是奴婢这样的卑贱之身可以肖想的!” 没有再说话,吃完了碗里的莲子羹之后撂下汤匙,我又闭眼躺下了。 听着彩月端着漆盘关上门离开之后,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美人蛊还真是能让人变美的蛊,只不过它分为子蛊和目蛊,变美的当然是体内有目蛊的人了。 而身中子蛊的人则会急速老去,最后陷入沉睡。 注意,是沉睡,不是死亡。毕竟,子蛊还需要养分。 那么,养着母蛊的身体就会有两张面孔,一张是他自己本人,另一张,就是身中子蛊的倒霉家伙的。 很不幸,我现在就是那个倒霉家伙。 严格来说,美人蛊不算毒,只不过是让人体机能迅速老化,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激素加速分泌,就算掐死母蛊和子蛊也无济于事,这是一场不可逆的过程。 人怎么可能从八十岁变回二十岁呢? 不过,咱有凤凰木和金祁蛇啊! 金祁蛇可以感应到美人蛊的存在是靠着自己的天性,不像我,靠得是鼻子。金祁蛇能感应到的毒和蛊,都是它能解决的,这点我不担心。 这么想着,我扣动墨玉手镯上的机关,放出了金祁蛇。 果然,那灵活的小东西仿佛受了指引般,没有爬到我的虎口,而是缠住了我的手腕,獠牙如针孔,迅猛地扎进了血管。 我抬眸一看,那漆黑的小家伙周身萦绕的金光缥缈,如同被打了马赛克,在这青天白日的,只让人觉得这是幻觉。 这一次的喂食没有往日那样速战速决,金祁蛇一点一点吸食着我体内的血液,直到我明显感觉到手脚变得冰凉,它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累瘫了一般躺在我的手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这个小家伙比以前更加细小了。 以前是一根儿童筷子,现在就是一根被削了一顿的儿童筷子。 叹了一口气,我抬起另一只手提溜起它的尾巴,塞回墨玉手镯。 “呵,呵。”两个字代表心中的一万头草泥马。 这一日,我躺在床上,完完全全没有踏出过凤栖宫一步,秦玉儿没有来,北倾凯也没有来,难得清静。 浑浑噩噩睡到了晚上,沉默的夜空被烛光打搅,我只留了一盏离床榻最远的那根。 吕荣翻窗进来了,一路滚到我的榻边,不羁地坐在地上。 “如何?”干涩的声音像是枯竭的老井,听得人一阵皱眉。 我很累,很累,累到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知道金祁蛇是吃了我体内的美人蛊,我一定炖了它做蛇羹吃! 吕荣望着床上有气无力的太后娘娘,明明昨天见着的时候不这样的,他很难从这样的反差中回过神来,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太后娘娘,袖箭和弩箭已经按你的要求做好了,我也试了下威力,果然如太后娘娘所说,是神兵无疑了。” 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儿,他的声音小心又低沉。 前些日子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骤然听到这样的玩意儿,我还有些不习惯。 “嗯,箭矢就在兵器库,派人连夜运走,不要出纰漏。” “嗯。” 吕荣难得没有插科打诨,听话地应下之后没有立刻走,还是坐在原地,皱眉望着那苍白的玉颜。 安静。 呼吸都放缓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若不是浑身酸软懒得动,早就一巴掌把他甩出去了。 叹了口气,我睁开眼,懒懒道:“怎么还不走?” “太后娘娘放心,你交代的事情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办到。只是太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太累,想好好休息。” 第192章 chapter 191 做你的男人 “那,需不需要臣宣御医来为娘娘瞧瞧?”吕荣还是有些担心。他认为,太后娘娘不过是死鸭子嘴硬,逞强罢了。 “你?你是忘了吾就是大夫,还是想让旁人知道吾的寝殿半夜有男人进来以致缠绵病榻?”我不甚关心地回道。 所谓关心则乱,我不认为吕荣这是一番好意。 “行了,下去吧,吾累了。” 吕荣抿了抿唇。 他知道,昨日那些大臣们除了勤政殿之后便联名上书,指责太后娘娘后宫干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这么做确实是太鲁莽了。 所以,他没有再多说。当务之急,还是做好分内的事情,这样才能为太后娘娘分忧。 一个翻身,吕荣又与夜色融为一体。 吕荣走了,南柳月来了。 这凤栖宫真的像是公交站台了,任谁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秦玉儿在南侧的偏殿。”我没有睁眼,旁的心思在这一刻也停止了运行。 南柳月握着门框的手一顿,看着梨花榻上的女子失了往日的生气,秋叶落尽的萧瑟于眼前浮现。 “念,你这是,中了毒?”南柳月快步来到榻边,想要抬手触碰,却被一双满是冰凌的眸制止。 “国师,吾是太后,吾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我产生敌意,但是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南柳月并不在乎我的冷言冷语,他只觉得这是病人在脆弱的时候耍的小性子,当不得真,更不能作数。 这么想着,他抬手掀开了被衾的一角,准确地抓住了那碧玉般的皓腕,探着那似有还无的脉搏。 良久,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国师,就凭你现在轻薄于吾,就足以诛你九族。”我眼皮沉重,在半梦半醒间维持着可怜的神志,说出来的话也消散了大部的分量。 闻言,南柳月念念不舍地放开了手中的珍宝。 诛九族吗?那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看佳人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他自是不敢欠揍地说出自己此刻的真是想法,于是微微一笑,温柔且随意。 “那等念身子好了,我便来负荆请罪。只是,你的脉象虚弱,发生了什么事?” 那样虚弱的脉象,分明是脱力到了极点,他不觉得一个未出宫门的太后能够做什么道脱力的地步。想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勾了勾唇,笑得不在意,“没什么,吃得多了些,消化需要时间。” 南柳月闻言,愣了愣,看她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几乎无力行动的惨状,竟然只是因为多吃了些? 难道她的意思是,吃食上出了问题? 我并不知道就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引发了这厮天马行空的脑补,径直说道:“后天便是六国宴了,你就无事可做吗?” 南柳月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下一瞬,便摇了摇头,笑得坦然,如月辉清润。 “六国宴自有皇上和众大臣们关心,月现在最关心的是念的身体。” 我看着他,生出了道尽一切的冲动。 “嗯,趁着现在,我要跟你说清楚一些事。” 南柳月看着我,顺遂地点点头,笑意不减,“嗯,念说,月听着。” 要说起他们之间的事了吗?真好。 “当初,我之所以救下你,完全是因为受人所托,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再则,你挂念秦玉儿无错,但同时又招惹其他人就是无耻;最后,你既身为青苍国国师,自然当以国事为重,辅佐皇帝。” “我说的,你懂了吗?” 说清楚了,我的心情放松不少,至少他以后不会再一脸情深地看着我了。 毕竟,我与他之间的交集不过就死亡谷那短短的几日,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算不上,没理由再给他继续暧昧下去的机会了。 “念,这是吃醋了吗?” “……”谁特么吃你的醋! 我努力拦住心中奔跑的草泥马,看着他这副装傻的样子,邪邪一笑,“南柳月,你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吾吃醋?” 以前觉得他还有张好看的皮囊,这会儿我只觉得那是一层排列紧密的脂肪组织而已。 南柳月并不觉得这是嘲讽与奚落,反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掰着手指头数道:“管家说,我是汴京第一美男子,那就是长得好看;除了长得好看,月还会医术,但是没有念那么厉害;月还会观星象,占卜,以后可以带着念看星星……” “够了!”这男人是猪吗? “你会的东西在吾面前一文不值,还有别的吗?” 南柳月一愣,转而又笑意盈盈,星辰般的眸闪动着春晖,“念真的是很厉害,那月以后就靠念保护了!” “……”哔了狗! 不应该是他知难而退吗?怎么还打蛇随棍上了?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皇帝?还是我儿子?”心中浓浓的不满没了阻碍。我这次的职责是来保护他的没错,但是并不代表我要包容他的无耻。 我保证他死不了就行了。 “念,月想做你身边的男人……”南柳月盯着我的眸子,一字一顿,表决心一般。 “放肆!”我厉声打断了他,眸中的寒光几欲凝结成箭,甩出去的衣袖带着凌绝的剑气拂过他俊美的面庞,嘴角挂下一道殷红血迹。 “噗!”紧接着,心肺处喷泻而出的血渍点滴成梅,没入洁白的被衾,即成一幅凄美的血梅图。 南柳月已经不知道脸颊的疼痛是什么感觉了,他关心的是—— 她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吐血了? 她不是脱力而已吗?怎么会吐血? “念,念,你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血? 反应过来的南柳月慌忙扶住无力倒下的娇躯,那刺目的血迹沾在脸上,颤抖着手擦去那些红色。 “闭,闭嘴……”我努力撑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可是怎么都无济于事,到最后,整张脸都贴在了他怀里。 被这么一呵斥,南柳月总算冷静了下来。 对,对,他不能引来当值的宫人,不然引来的麻烦更大。 “念,你到底怎么了?” “咳咳……”老子被你气的! 第193章 chapter 192 送上莲子羹 南柳月依旧抱着我,没有放松,手还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当真把我当做易碎的玻璃娃娃了。 刚刚吐出来不过是淤积的污血,吐出来了,也就舒服了。 却,更累了。 “南柳月,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到忘了自己,但那都是曾经的事情,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也可以继续不喜欢我。”覆下眼睫,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以前,是北倾无念不要命去追赶这么一个人,现在,是这么一个人不要脸地凑上来。 南柳月可以忽略了这话里的后半段,宠溺地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柔声道:“念,从今往后就换我来喜欢你,可好?” “不好。” 面前的男人越是情意绵绵,我的胸口越是憋闷,就好像有人拿小拳拳在揍我的心脏。 怕是北倾无念的执念还在起作用。 没等他继续开口,我直接推开了他,脸色瞬间变得冷厉,“吾是青苍国的太后,你是青苍国的国师,我们,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 南柳月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嘴角的苦笑像初秋的青柿,涩极,苦极。 “太后?国师?”他从来都讨厌自己的身份,但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 “我可以不做这个国师。” “这事岂是你说了就算的?若是你还维持我们之间脆弱的关系,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我往旁边坐了坐,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从小到大听了很多故事,故事的情节千篇一律,总是英雄救美,然后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这次的主角换成了自己。 “……好。”南柳月表情微滞,艰难地应下。 “嗯。” “……” “还有事?”话到说到这份儿上了,他怎么还坐在这里不走?打算在这里歇一晚上不成? “小心秦玉儿。”他还是不放心地探了探我的饿脉搏,总算感受到了渐渐复苏的元气,漠然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翻窗跑了。 跑了…… 还小心秦玉儿,这句话简直就是马后炮,说了也白说,我反正是已经着了她的道。 摸了摸鼻子,没心情揣摩一个失恋小伙儿的感受,我低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被衾,这怎么睡啊? 翌日,皇宫上下忙做一团,这个时候,就更加不会有人去管栖凤宫了。 着彩月换了床褥之后,我又懒懒地睡了一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睡痛快。 一觉醒来,又是沉闷昏暗的夜晚,可能又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此时的养心殿气氛微妙,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一人斜倚,一人跪坐,都带着笑意,只是各自心意不同罢了。 “九公主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 北倾凯仅着黑色的亵衣,放荡不羁地翘着腿斜躺在长椅上,随意披散的墨发流泻,闪耀着熠熠烛火,高贵亦慵懒。 “尊敬的陛下,听闻您素来喜爱莲子羹,玉儿特来献上。”秦玉儿恭敬地伏在黑砖地板上,随身滑落的轻纱袅袅,不经意间露出颈间雪白的肌肤,美如珠玉。 “哦?不知公主是听谁说的?”北倾凯淡淡扫过地上匍匐的女子,语气随意,眼底的那抹冷意却不是这么合作。 “这些天,玉儿幸得太后娘娘照顾,听太后娘娘说起,便记下了。”秦玉儿可以放低了身子,连声音都是刻意地柔软,娇滴滴,似羽毛拂过脚底板。 北倾凯的视线转向那张微微扬起的精致面容之上,微微下移,那对若隐若现的白胸脯上占据了视野。 嘲讽一笑,他挑起胸前的一缕发丝无聊地把玩着,笑道:“公主有心了。” 母后啊,他神圣高洁的母后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这个女人当真是蠢笨到家了! 听到这么不温不火地一句回应,秦玉儿愣了愣,不过很快又掩饰起来。她脸上笑得更加娇柔了,“陛下,您不尝尝吗?玉儿可是亲手剥去了莲子的芯呢,一点也不苦!” 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到,眼前这个小皇帝怕苦,莲子羹里都是去了芯的,这次小皇帝该是嘉奖她了吧? 果然,听了这话的北倾凯放下了翘起的双腿,飘离的瞳也顿时有了焦距。 门窗紧闭的养心殿温暖如春,没有风的异动,可秦玉儿还是觉得眼睛痒痒的,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扫过。 不自觉地盯着那张俊颜,痴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冷清如南柳月才是翩翩佳公子的代表,拼尽了全力去和他扯上关系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卑贱的公主,她也有人爱。 可是眼前这少年,虽然五官还有些稚气,但是举手投足的风采竟比过了她同胞的兄弟,所谓的天子是这样的吧? 那她秦玉儿便要做天子身边的女人! 这么想着,她的脸颊也浮上了绯色的酡红,让她本就艳丽的容颜愈发迷人了。 兴许是太入迷了,连北倾凯什么时候来到了她面前,她也没有发现。 “九公主,你这样看着朕,朕会以为九公主对朕有什么想法呢?”北倾凯抬手,轻柔无比地拂过秦玉儿的脸颊,一寸一寸,专注无比,连语气都亲密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秦玉儿脸上更红了,像是涂了一盒胭脂,潋滟的眸瞬间情意满满,微微别过脸去,欲语还休道:“陛下!” 勾人的尾音像是古琴余韵,酥麻了人的骨头。 北倾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柔和的柳眉似蹙非蹙,女子的娇媚温婉便是如此了吧?眉下的盈盈水眸含着脉脉情意,顾盼生辉,若是母后也能这样看着他,那该多好! 好像,仅仅是这样看着还远远不够,北倾凯竟然还无意识地伸出了手,细细地摩挲着那精巧的琼鼻,而后又滑到下方微微张着的莹润红唇…… 秦玉儿一时也忘了该作何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也只有自己。 她曾经费尽心力去靠近南柳月,想着捂化一块冰石,不过是为了求得一方安全无虞的天地,可惜,失败了…… 秦战对自己病态的占有,她也曾以为是出于‘爱’这个字,她也有犹豫,也有徘徊,是沉沦,还是毁灭…… 而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来了青苍国,庆幸是自己被送到了他面前…… 第194章 chapter 193 算不上野花 秦玉儿听着自己的心跳,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那根带有魔力的手指久久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后,她情不自禁地轻哼一声,难耐,动情。 她,难得觉得不好意思了。 脑中的思绪被这么一声打断,北倾凯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眼底的嫌弃不做掩饰,手却没有立即扯下来。 还沉浸在这样美好而微甜的气氛里,秦玉儿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只是觉得脸上的温暖似乎停了下来。 “陛下?”秦玉儿食髓知味,身体往北倾凯的怀里微微靠去,宜人的龙涎香味道充斥口鼻的,漾着水波的眼眸分明控诉着对方在这么重要时刻的走神。 “莲子羹,凉了。” 温温一笑,北倾凯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反而端起托盘上的瓷碗,像是在欣赏什么精美的工艺品。 从未享受过这份温柔的秦玉儿意醉神迷地眨了眨眼,浅浅地勾勒一抹真诚的笑意。 目光触及北倾凯那即将凑到嘴边的汤匙,秦玉儿猛地伸手制止,连君臣之礼都忘了。 “陛下!” “怎么了?”北倾凯稍微皱了皱眉似是疑惑,少年独有的清澈嗓音令她心醉。 “这……莲子羹冷了,玉儿还是重新为陛下端一碗来吧!” 秦玉儿的眼神有些闪烁,但压在碗沿上的手还是没有离开,指尖传来那人的温度,她不想撒手。 北倾凯轻笑一声,握着瓷碗的手往前一送,手松开,整只碗便落到了秦玉儿的手里。 失了触手可及的那抹温暖,秦玉儿好一阵失落,突然,那温暖又回来了,似一片轻羽拂过面颊。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温柔地抚摸自己凌乱的发。 “好,朕就等着公主的莲子……”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门外响起施公公低低的惊讶声。 是啊,现在已经一更天了,怎么就现在来了呢?北倾凯也在心里这么问道。 “吾来看看皇帝。”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施公公当然不敢拦着,只是那青龙国九公主已经进去好久了,倘若他就这样让太后进去了,说不定会坏了皇上和九公主的好事呢? 可若是就放任太后在这外边儿站着,皇上知道了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为难呐! “进来吧!” 冷不丁从养心殿里头传来一声喝令,施公公忙不迭地推开了朱红色的门。 刚才我之所以没有马上冲进去,是因为我早就听到了养心殿里又两个人的心跳,所以惊动施公公不过是我对大殿里面的人一个提醒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养心殿里第二人的心跳,是秦玉儿的。 刻意忽略还跪坐在地上的秦玉儿,我昂首挺胸,走到北倾凯面前,冷声道:“皇帝还不睡吗?” 闻言,北倾凯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洁白的牙齿与烛光争辉。 “母后不也没睡,这么晚了来找儿臣,是有什么事吗?” 秦玉儿看到这位三天未曾出门的太后一脸倦意,脸色也苍白许多,心中不禁升起暗暗的得意,索性也做起了透明人,静静地仰视着她心目中的良人。 美人蛊起作用了啊,呵呵!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花痴状的秦玉儿,又装作看风景一般四处晃着视线。 “公主,夜深了,你先回吧。”北倾凯低下头,清浅一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个字亲和气息,虽然没有面对太后时的热烈,但对秦玉儿来说,足够了。 知道自己再待在这个地方这不合适了,秦玉儿端起地上的漆盘款款离去,那纤细的腰肢恨不得扭出银河系,不过是没人看罢了。 待人走后,北倾凯便没了顾忌,大着胆子牵上了自己太后的手,没有回到那高阶上的长椅,而是直接去到了内室。 两个人坐在白狐皮被衾上。 “母后好像瘦了。”北倾凯微微皱眉,听到彩月禀报栖凤殿的状况,他就恨不得飞奔过去,可是又怕自己的莽撞会害了她。 “母后若是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难道还怕儿臣不去不成?” 我听着这孩子气的话,斜了他一眼,“吾只是来提醒皇帝一声,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别人给的糖不要吃。” 闻言,北倾凯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不像是自家的母后能说出来的话啊! 是,吃醋了吗? 这样的认知在心里成形,北倾凯笑得像一个傻白甜,甜到齁。 “母后误会了,九公主只是来送莲子羹的,不是什么糖,而且,儿臣也没有吃。” 只是,秦玉儿那个女人算不得什么路边的野花,野草还差不多。 “嗯,以后若是馋莲子羹了,就让御膳房做来,麻烦别人总归是不好的。”我神态平静,并没有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妥。 “好,儿臣听母后的!”北倾凯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莲子羹吗? 他并不是喜欢吃莲子羹,那样甜腻的感觉让他有些反胃。 只是记忆中,他的膳食中总会莫名其妙多了些东西,五石散,玉蜂毒,青虫露…… 数不尽的慢性毒药防不胜防,他运气不好,倒霉地中过几次招,孩童的身体能禁得住几次折腾?幸好有母后在,她会亲手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以前母妃在时告诉过自己,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难得,更何况自己还在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苟延残喘时,母后就经常来看自己,还会带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都记得。 而这碗莲子羹,就是自己中了青虫露,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时,母后一颗一颗剥着莲子,和银耳熬在一起炖煮的。 不过他不喜欢吃这甜腻黏黏的汤食,只尝了一口便皱了皱眉,不愿再吃了。 可是母后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莲心太苦,又重新剥了莲子,炖了好久的银耳莲子羹。 是,一夜没睡了吧? 所以,他没有拒绝,胃口不好的他吃完了所有的莲子羹。 从此以后,母后便以为自己喜欢吃莲子羹,每次自己生病,雷打不动的就是莲子羹。 到了后来,他也觉得自己喜欢莲子羹。 就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母后…… 喜欢这个叫无念的女子…… 第195章 chapter 194 六国宴亮相 “皇帝在想什么?”我随口一问。 被北倾凯这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迫切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时下的尴尬。 “儿臣在想母后已经好久没有跟儿臣说过这么多话了。”北倾凯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皇帝每次去凤栖宫,吾都说了很多……” 还没说完,北倾凯开口打断,“那怎么能算,母后这是在关心我呢!” 我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傲娇得哟,活像一只病猫。 “六国宴开展在即,皇帝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不是有母后在嘛!”北倾凯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段时间,儿臣可是天天都在上书房看奏折,想对策,力求让青苍国在这次的六国宴上大放异彩,可是想了那么久啊,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母后更加珍贵的宝贝了!” “……宝贝?”我嘴角抽了抽,有这么称呼自己名义上的老娘吗? 啊,一个糟心的夜晚! 北倾凯脸颊微红,强撑着对上那沉静的眸,有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母后是我青苍国最最珍贵的宝,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这一次,他没有说‘宝贝’二字,没了勇气。 这一天天的,一个个的都跟疯了一样,先是南柳月,再是北倾凯,都跑来说些不着调的话,神经病! 往旁边坐了坐,我没有管他那花言巧语的废话,“怎么,遇到什么问题了?” “儿臣想请母后在六国宴上惊艳亮相!”北倾凯看着烛光下那绝美的侧颜,心猿意马。 虽然他不喜欢那些凡夫俗子看母后的眼神,可是也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他需要这么一个场合来昭告天下,他的母后不是是个人都能染指的! 没错,他就是喜欢母后!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母后了! “吾?吾能做些什么呢?”我很是疑惑。 是要我上去跳个舞?还是唱首歌?还是站在那里像个木头? 总不能上去打一套拳法、耍一套剑招吧? 北倾凯微微怔愣。 是啊?母后应该做些什么呢? “不如吾弹奏一首琴曲?”我思忖良久,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北倾凯眼角微微上扬,眼中的亮光是表示不能再赞同了,“好啊,儿臣还没听过母后弹琴呢,一想到那些人能听到母后的琴音,儿臣的心里就不舒服!” 说着说着,他还自以为巧妙地凑上前来,不满的样子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想也没想,我一巴掌推开那张扭成马赛克的脸,顺势从榻上起身。 “那就这样定下了,吾会依了皇帝的想法。”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养心殿。 “哎!母后的手,鸢尾花的味道……呵呵!”看着那抹烈焰般的红消失在夜色中,北倾凯眯着眼回味着方才映在自己脸上的柔荑,回味悠长。 美好啊…… 明的,暗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青苍国的冬,也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六国宴这样的日子在整个大陆都是举足轻重的,每四年轮流各国举办,今年就轮到了青苍国。 六国宴是对六国使者聚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的一个统称,而六国使者真正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事情的时间只有那么一晚。 据说,六国宴期间若有战事进行,交战双方需挂起免战牌,直到六国宴结束,才能开战。 而我应下了北倾凯的要求之后便在琢磨要弹什么样的琴曲。 在这样的肃穆庄重的场合下,我要挑选一首镇得住场子的琴曲,难呐! 幸而吕荣晚上又来了栖凤宫,说了一些六国宴上的部署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选了《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啊,不是很适合现在的状况吗? 在六国宴的这一天,北倾凯差人送来了一套新衣,完全按照青苍国太后的服制绣成,比起新婚那天的红妆,眼前这一套更加华美艳丽。 连摸上去,也是让人爱不释手。 耀眼的金线连襟而走,火红的蜀锦重叠如雾,微微一动,风会带起细小的涟漪,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在衣摆游曳,阳光下闪着令人掩目的光。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顶纯金打造的冠冕,凤凰九翅托底,若是换成龙,便于北倾凯头上的九旒冕一模一样了。 怪异的是,这冠冕前头垂下来的水滴形坠帘长到下巴,坠帘背后的脸若隐若现…… 搞什么?一身的黄金,像是移动的金库…… 嫌弃是在心底嫌弃,待采薇为我料理好一切,我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缓缓站起身,宽袖轻扬,香风浮动。 西下的阳光太过耀眼,眼前的女子竟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彩月有些看呆了,待感受到窒息的味道,她眼神闪了闪,羞赧地低下头去。 “太后娘娘,您,您真的好美啊……” 以前,太后娘娘总是一袭白衣,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些烟火气,让人只想远远地看着,而不敢靠近,生怕折辱了这圣洁。 我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也不觉惊艳了一瞬。 早就知道北倾无念很美,这下被彩月这么一精修描画,这本就完美的五官更急让人移不开眼了,而且还托了这麻烦的冠冕的福,这张脸还多了些神秘的危险…… 总之,是真的很美了。 这么无可挑剔的脸,还有会不喜欢她的人吗?怪就怪北倾无念这个闷葫芦只做不说,白白浪费了一手好牌。 哎!可惜了! 素手轻抬,彩月机灵地凑上去扶住,弯着腰就是一阵小激动。 这么久了,自家太后娘娘还是第一次让自己服侍呢! 我也是醉了,刚刚一直坐着不觉得,现在站起来就发现头上、身上的金子都快压断骨头了。 北倾凯这个暴发户,妈的八成是想借这个机会想炫富! 想想就怄气啊! “太后娘娘,您走慢一些啊,六国宴还没有开始,您不用着急!”彩月一路小跑,都快飞起来了。 闻言,我猛地顿住,冠冕上的金坠子也叮铃当当地撞在一起,激烈,明亮…… 第196章 chapter 195 十面埋伏曲 今晚设宴的宫殿是皇宫中央的群英殿。 辉煌的露台上只坐了一个黑袍少年,俊美无俦,笑容庄重,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相邻的空桌。 似乎并没有人关注这张空桌。 孤零零的摆在皇帝旁边,平白占去一块好地方。这就是挺胸抬头坐在台下的秦玉儿心中埋怨的。 堂下的黑漆四方桌原本摆得整整齐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斜的斜,歪的歪,还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分明就是没有将高处坐着的少年放在眼里。 宽敞的大厅里丝竹乐声靡靡,酒香浑浊,穿着暴露的舞姬极尽挑逗之能事,这样的情境像极了风月场所。 北倾凯也没有不满,浅浅地笑着,眯眼靠在椅背上,对眼前这乌糟糟的一切毫不在意。 突然,殿外的一声又一声高叫尖锐刺破夜空,“太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不打紧,高椅上的、方桌前的各位一怔愣,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 夺目的红纱顺风飘进眼帘,空灵隽秀的身姿如寒梅绽放,明灭的灯火给她纤细的身姿遮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轻纱层层飞舞,那样的女子完全就像是寒潭断崖边孤冷生长的幽兰,令人不敢忽视,不忍亵渎。 对于落在我身上看好戏般的眼神,我兹当不知道,径直朝着高台上的空桌走去。 一抬头,就看到北倾凯天真活泼地冲我眨眨眼。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都快睡着了,活动的肌肉僵硬,眼里的惺忪氤氲,雾气隐约。 他今日穿着的黑袍貌似多了些新奇的点缀,领口、手肘、袖口穿梭丝丝红绫,威武的飞龙、螭纹交错,气势如虹。墨发如瀑,头戴旒冕,系于颈下的细绳亦是刺目的红,纯质的俊颜贵气又霸气。 只是,怎么看,怎么看我俩都像是穿成了一套情侣装…… 眨巴眨巴眼,北倾凯无声地向我透露被解救的讯号,庆幸不已。 我目不斜视,依旧不去回应他孩子气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到来让下面的各国使臣有了拘束,他们安静极了,全都装出了认真看表演的君子模样。 台下的人哪里会因为一个没什么威信的太后而拘束,不过是想在佳人面前留有一个好印象,以便春风一度罢了。 首当其冲有次想法的便是青龙国太子秦战。 自打上次见了这青苍国太后一面,他面心心念念,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之据为己有。 听说那位太后的清绝之貌,刚刚嫁进皇宫就成了太后,青苍国那老皇帝可真是短命得很,啧啧,还不是便宜了他们这些人? 这么想着,秦战端着酒杯站起身来,面朝着高台拜了拜。 在场的各国使者顿时来了兴趣,纷纷直了眼睛等着看戏。 “陛下,不知道你旁边的这位佳人是?” 轻佻的语气令人心里发火。 谁不知道青苍国有一位年轻的太后,虽然没能一睹真颜,但是能够坐在皇上身边的除了皇后,也就是太后了。这青苍国皇上年纪尚幼,还未定下皇后人选,那便只有这位太后对号入座了。 秦战这句话明摆了是找抽,堂而皇之地当着六国使臣的面调戏青苍国太后。 六国使臣表示前排看戏。 北倾凯表示很生气。 “太子误会了,朕的母后是青苍国的太后!”声如洪钟,北倾凯挺直的腰板儿有压迫性的气息。 殿内的歌舞升平依旧,但是气氛已经降到了一个冰点。 偏偏秦战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他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道:“青龙国太子见过太后娘娘!” 说完,他微微抬头,“太后娘娘风姿迷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节目为大家助兴呢?” 气!很气啊! 北倾凯牙齿都快咬碎了,憋闷得心肺都在抽搐。 张嘴就想叫御林军来把这个疯子拉出去喂狗,可是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冷气攻势,他张了张嘴,还是用力地挤出了一丝笑。 “那吾就为各位弹一首琴曲,如何?”我微微垂眸,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啧,踏入群英殿之前,我还在担忧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屈尊表演呢,这会儿就有人撞枪口上。 我的表演是白看的吗?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不一会儿,台下的舞姬尽数退下,宫婢捧上一架焦尾琴,花纹繁复,清亮的琴弦闪耀。 双手摸上古琴,指尖跑出半盏轻调,清脆响亮。 没有场面上的客套话,我侧首看了看依旧黑着一张脸的北倾凯,无声笑笑,继而十指按压,轻拢慢捻抹复挑。 玉指轻拨回拢,琴弦一颤,声调浅低,沉沉如垂暮惋叹。十指连弹,一连串曲调从琴弦上流出,生动天地,瓦屋若飞坠。 琴音渐至紧凑,凄而壮,慷慨悲壮。 突然,群英殿外的高呼声有破天之势,有金声、鼓声、箭弩声相和,似有铁骑踏过,微风八面。 群英殿的座客不禁浑身紧张,冷寒敷面,没有精力再去看高台之上的弹琴女子。 内力凝结于指间,琴弦滑过,宽敞的空间里前后风声鹤唳,冷凉的风刃擦脸而过,纷纷呼吸一窒,生不出旁的心思来了。 一曲终了,灯火通明的群英殿冷寂一片,谁都不敢率先发话。 以前看电影,那六指琴魔威风八面,以琴声杀人于无形。我十分羡慕。 这会儿轮到自己弹琴了,一时技痒,心思一动,理想照进现实,十分丰满。 “母后,你的琴技出神入化,仿佛那些金戈铁蹄、刀光剑影的场面浮现眼前,儿臣拜服!”北倾凯第一个捧场,崇拜的星星眼一闪一闪。 听着他这违心的话,我不禁汗颜。 《十面埋伏》本应该用琵琶来演奏,用古琴表现出来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所以昨天让吕荣告知御林军,一旦听到了琴音,便一齐玩儿了命地喊,玩儿了命地戳长矛。 “嗯,皇帝所言极是,这曲《十面埋伏》本就是为一场战事所作,皇帝有此感受并不奇怪。”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扫了一眼台下面色泛白的各路使臣,心中冷哼一声。 这一晚,六国宴终于回归到了正轨。 所有的话题没有再引到我身上,全都巴不得我没有来过。 第197章 chapter 196 问我为什么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便带着彩月一同离开了群英殿。 离开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一眼,殿内的南柳月依旧拿着酒壶自斟自酌,不过和历史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旁边多了秦玉儿。 两个人有说有笑,就算是喝醉了也应该是心情好到想永远留住这一刻。 “太后娘娘,是要回栖凤宫吗?”彩月扶着我的手,低声道。 “嗯。” 身后的热闹仿佛又活了过来,觥筹交错,调笑声与碰杯声此起彼伏,酒香迷醉,不醉不休。 月上中天,夜幕浓染的黑沉重,灯笼挂满每一座宫宇,除却群英殿之外,都安静得可怕,不为别的,就为明处和暗处驻守的御林军,一些宫婢和太监都不敢随意外出。 回到了栖凤宫,四周静悄悄的,但也并非什么人都没有。暗处戳着的御林军怕是不比群英殿的少。 呆坐了一个时辰,吕荣来报,群英殿上,秦玉儿以一曲羽扇舞技惊四座,当仁不让地拔得头筹。 不过有了先前的《十面埋伏》热场子,这羽扇舞也就没那么惊艳了。 秦战已将秦玉儿送到了北倾凯的后宫,既定的事件正在一点一点地发声。 南柳月怕是又得一个人喝醉了灰溜溜地回他的国师府。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去国师府。 熄灭了蜡烛,栖凤宫落入一片黑暗,掀开被衾正欲躺下,门外隐约有一道歪扭的黑影冲着这边走来。 好像随时都可能摔倒,分明就是喝醉了的样子。 喝醉了连回自己家的路都不认识了,这像话吗? 突然,大殿们门被推开,南柳月披着银灰色的月光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垂坠的墨发四散在风里,看不清五官,但是那隐约摇晃的脑袋这个时候看起来有那么些迷糊,比平日的闷骚样子可爱多了。 他尝试着抬脚踏进来,可是门槛太高,他不小心一个趔趄,晃晃荡荡才险险站稳。 抬起头来看向我的时候眼神迷蒙,纯黑的眸子氤氲着雾气,懊恼地揉着脑袋,是明显的情感表达,是觉得自己丢脸了吗? 我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我走过来。 一步之遥,他停住了,踉跄的脚步好像都变得稳定了。 “念……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南柳月歪着头,酒意熏红的脸颊娇艳欲滴,这样形容男子是有些过分了,但这就是事实,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国师喝醉了。”我蹙了蹙眉,后退一步,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国师……我不是国师……不是国师……”南柳月噘起嘴,眉宇紧皱,一直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我不想搭理他这么疯疯癫癫地逃避现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念不问我什么吗?”南柳月踉跄着跨出最后一步,互相之间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他疑惑写在脸上,笑意浮在眼角。 “问你什么?” “问我是谁啊,问我……为什么做了国师,念问我,我就全都说出来!”南柳月笑嘻嘻的,眼中的疯狂之色尽显。 是谁? 南柳月啊! 至于,为什么会做国师? 能强过钦天监,知晓历史,博闻强识,能做国师很稀奇吗? 我不是很懂他说的话,索性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了。 “嗯,那你是谁?” “我啊……”南柳月眨了眨眼,瞬间的迷茫,又倏地抬手环住我的腰身,整张脸小心翼翼地窝在我的颈间。 “念,我本来是青苍国的皇帝啊……”他轻声呢喃着。 “我原来的名字,是北倾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北倾月。只有念一个人知道……” “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庆幸自己是南柳月,而不是那个北倾月。这也算是那个人对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念,你是爱我的吧?哦不,喜欢就够了……是喜欢的吧?不然,你又怎么会如此及时地救了我?师傅说,占卜之术,越强烈越准确,如若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及时赶来了;如若你不喜欢我的话,又怎么会许我唤你念……” “是喜欢的吧?”南柳月好似在问我,又好似在问自己,渴求答案,又惧怕结局,真是……矛盾啊。 “后来,你突然对我冷脸,没有再对我笑过,我是多么怀念死亡谷的日子……越是想念,心里就越是难受。” “你说,我喜欢秦玉儿就不要来招惹你……可是我怎么会喜欢秦玉儿,怎么会……这一颗心,满满都是你,快要溢出来了,想念的感觉已经容不下旁的人了。” “念,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定了我的罪名,怎么可以……” 南柳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好似梦呓,卑微得让人想逃。 如果,如果这样的话可以早些说,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晚了就是晚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叹了口气,我试探性地推开他。 清醒时候的他不会反抗,喝醉了的他更加不会反抗,任由着我的力道拨开一道距离。只是腰间的双臂没有撼动半分。 眼皮微动,无力垂下的头撇向一边,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沁入脖颈前的项链,溅起一片萤光。 推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回一拉,巨大的冲击力袭来,我和他,一同倒进了身后的床榻。 鲜红一片,墨发铺陈,红与黑的交缠,美得惊心动魄。 我愣愣地躺着,压在身上的南柳月似乎是清醒了,但是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一切将错就错。 方才,那一滴泪落入项链。 我分明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辛酸,和更多的欣慰流遍四肢百骸。 那瞬间的动作也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是北倾无念吧? 闭上眼,汹涌的记忆似乎要挤爆我的神经。 那是北倾无念的,还有,北倾月的。 “谢谢!”心脏的一角传来一声浅笑,冰雪消融,百花盛开。 脑海中仿佛映出了一张绝美的笑靥。 不谢,无念。 第198章 chapter 197 衰老的容颜 连日来的好天气在这新的一天消弭不见了。 厚重的乌云黑压压一片,磅礴的雨做了重重的帘子,滴滴答答用力地敲打在门窗之上,喧闹非常。 冷寂的栖凤宫幽暗而昏沉,空气中的酒气还未散尽,经过一宿的发酵,味道奇异。 南柳月动了动手指,由蹭了蹭怀中的柔软,鸢尾花的馨香萦绕鼻尖,他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脑袋的酸痛让他没能立马起身,而是更加紧了紧怀抱,满足地笑了笑,嗓音喑哑干涩,“念。” 昨夜的记忆恍恍惚惚回到脑海,怀中的真实提醒着他,一切都不只是个梦而已。 没有得到回应,想着太后娘娘可能被自己压坏了,南柳月赶紧翻身躺倒一边,抬头望向那抹印在心上的容颜—— “念?” 原本漆黑如夜的长发已经鬓染霜白,眼角叠出了褶皱,只是眼睛依旧明亮如星辰,让人惊觉如坠梦魇。 他抬手扫过那熟悉的眉眼,指尖在那触目的皱纹上流连,心下一阵刺痛。 “酒醒了,就离开吧。”我拂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送客。 “念,你这是怎么了?”南柳月扶着我起身,还尽责地在我背后垒起了软垫。 “如你所见。” 没想多说些什么,我顺势靠在软垫上。 美人蛊已经被金祁蛇消化成渣了,我现在这副模样只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将计就计,釜底抽薪,才能不战而胜。 面对面坐着的南柳月黑袍微乱,黑发披散,眸中噙着愁绪,视线一瞬不瞬地锁着我。 很抱歉了,南柳月。 听到栖凤宫有了动静,彩月这才端着铜盆进来。 门被推开,我没有动,南柳月也没有动。 外头的雨声密密麻麻,这是闪电撕开一道缝,轰隆隆的雷声震彻大地,可怕极了。 彩月刚刚拨开珠帘一角,就看到了这么一个状况,于是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放下了手。 太后娘娘和国师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对劲。 “是中毒吗?”栖凤宫的大门重又被关上,南柳月沉声开口。 我瞥了他一眼。 上次被他看到了我脱力的一面,他就在怀疑我中了毒,现在这样,这样的想法怕是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吧? 既然这样,那就让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南柳月抿了抿唇。 我抚了抚眼角的皱纹,不发一言。 南柳月定定地看着我的脸,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轻慢的动作现在看起来格外心伤。 不愿意告诉他吗? 宁远自己独自承受衰老,打定主意接受一切一样的眼光也不愿意告诉他这背后的缘由。 是因为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一个不能说、不好说的人。 秦玉儿?被她咬死不愿松口的秦玉儿? 心底无奈地叹息,他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不能相信吗? 收回停在眼角的手,我看着南柳月眼里的厌弃,看着他眼里挣扎,所有存在的不存在的事实已经在想象与猜测中成形。 我浅淡一笑,笑意不触及眼底。 “国师回吧,栖凤宫不见客了。”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再多的感情投入都没有办法收回,安静地等待判决来临,于谁,都是一种慈悲。 第199章 chapter 198 南柳月番外 无念,北倾无念…… 我认识她时,她叫无念,一别十五年,她成了那人的皇后,还被赐予皇姓。 而我,分明是那人的长子,却只能化名南柳月。 很讽刺。 七岁时被随侍公公送到护国寺,我前脚离开,后脚那人就宣布了我的死讯,如同当初对我母妃下诛杀令时一样狠绝。 恨吗?也许吧。 世界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顶着皇子的身份,我在护国寺的生活顺风顺水,不用挑水,不用劈柴,每天可以吃到热饭热菜,跟着住持师父学习史册典籍,一刻都不敢放松。 也因着这样无形的屏障,我没有朋友,小沙弥不敢跟我说话,我亦懒得开口。 这样,就好。 十三岁,藏经阁的书我已经熟记于心,住持师父开始教我看星象,占卜。 无念也是这个时候和一个老人来到了护国寺。 她那时五岁。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和住持师父互称师叔侄的白发老人就是天下闻名的天机老人。 那个时候,她还是会笑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边又浅浅的梨涡,安静又害羞,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她很聪明,比我懂的都多。 但是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表现,她总是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听着我敲木鱼,听着我诵经。 她唤我月。 她还喜欢玩弄我的头发。 她说我是漂亮的和尚,因为有头发…… 这样有人作伴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天机老人要带着无念离开了。 临走时,无念拽着我的衣角,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连哭都是安静的。 听住持师父说,无念是巫族后人,喜欢一个人便是死心眼的认准一辈子,打趣说等我俩长大,便成亲。 玩笑不必当真,我亦从未当真。 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那人亲自来护国寺请我回宫。 不是以皇长子的身份,而是以国师之位。 我拒绝了。 第二天,无念来了,不,或许称她北倾无念要更加合适。 她即将成为青苍国的皇后。 她还是唤我月,一如十五年前。 为什么她觉得她能请得动我?就连那个人都无法让我松口。 我拒绝了,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没有预兆的,脑海里蹦出了住持师父说的那段话——巫族,喜欢便是一生。 再传来她的消息时,便是新婚之夜那人驾崩,她成了青苍国的太后。 没有犹豫地,我踏上了归国的旅程。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住持师父说得不一定都对。 再见无念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她了。 白衣胜雪,面目清冷,比起自己,她更像是修身修心的凡尘俗世之外的人。 视线在空中相遇,她也自若地移开,于她,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北倾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皇弟,现在的皇帝,深夜造访我的国师府。 五官并没有太多相似,我们面对面站着,他唤我皇兄。 他说青龙国九公主不日将抵达青苍国,让我用心接待。 连我与秦玉儿有结交的事情他都知道,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皇帝。也是,她教出来的人又怎会是庸碌之辈? 果然,第三天秦玉儿就叩开了国师府的大门。 我与秦玉儿相携同游,累了便随便挑了一间茶楼歇脚,谁知道会遇到无念,还有皇帝。 她依旧没有将视线落在我身上,不喜甜食的她吃着酒楼的糕点一脸享受。 无念没有戴面纱,酒楼的人都盯着这边看,秦玉儿也在谈论,我心下一阵烦躁,呵斥也脱口而出,至于秦玉儿一直在说些什么我也没有注意听。 后来,她拥着皇帝当众飞到了街对面,我依稀听到,她问皇帝——开心了吗? 所以,她自己没关系,因为皇帝不高兴,她才离开的吗? 我没有跟秦玉儿继续周旋的心思,便想要打道回府,至于人情的问题来日方长,总会有时间还。 可是秦玉儿说她住在城外,让我送她。 送,便送了。 那突然杀出来的黑衣人不知道是受何人唆使,招招必杀,皆是冲着秦玉儿。 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在奋力厮杀间,住持师父的话犹在耳边。 我,生了极疯狂的心思。 巫族人最接近神灵,若是喜欢一人,那人的生死便是牵动命脉的一根线,他伤、他死,她会痛。 不如赌一把。 心下作了决定,手上的动作更是不要命地加快。 没了力气,可还是没有等到她来。 那一刻,我终于证明住持师父说得是错的,我终于后悔,我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我不愿意…… 没有想到,我还有再见到阳光的时候。 醒来面见到她伏在床边,还带着面具。 真是傻丫头,真以为戴了面具,我便认不出她了吗? 真傻…… 养病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梦里,这样的生活都是奢望,没想到,是她将之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我喜欢看她安静地晒太阳,喜欢看她作弄我却以为我不知道的得意,喜欢看她听我说很多很多话之后的迷茫,喜欢她…… 戏折子上的男欢女爱从来热烈,我看不起,于我,点点的温情才是救命良药,就这样与喜欢的人安静地过完一辈子就很美好。 那些黑衣人又找来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如梦境终归是要被打破。 回了皇宫,她是太后,我是国师,我们之间隔了一条看不见边际的海。 她对我的冷淡更甚从前。 她说,既是招惹了秦玉儿,就不要来找她。 我没有。 我向她解释,她依旧拿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情绪,我明明光明磊落,却在她的视线里沉默无力。 秦玉儿又出现了,还住进了栖凤宫,和她住在了一起。 我去找她,她都不愿意睁眼看我,她说,“秦玉儿在南侧的偏殿。”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像是病了。 我直白地吐露了心生,她面色渐冷,吐出一口热血。 灼烫的温度如烙铁,落在眼里,生疼。 她还提醒我,太后和国师之间的距离。 很远,我知道。 可,我做这个国师,原本就是因为她。 不做也罢…… 第200章 chapter 199 想重新开始 我靠着软垫,翻着膝上的书,彩月侍在一旁,垂头不语。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南柳月撑着伞已经站了许久。 “什么时辰了?”又翻过一页,我才抬起头来。窗外的人影,从来都不在我眼中。 对上这一张半老的脸,昔日的美貌犹能晓见,彩月一时未能反映,愣了片刻。 “回太后娘娘,已经申时三刻了。” 哦,快四点了。 “传膳吧。” “现在……”有些早吧? 剩下的话自动消音,彩月还是顺从地退出栖凤宫,去御膳房传膳去了。 这一次,我没有特意嘱咐菜色,彩月也私心想着太后娘娘许是这段时日吃得太清淡,故而一夜衰老。 还是吃多些吧。 乌云沉重,彩月在御膳房待了好久,瞪眼看着御厨们掌勺做菜每一道菜肴。 要说人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有如斯变化,这后宫的手段层出不穷,使毒最为简单,不得不防。 一顿丰盛的晚膳就这样耗费了好久,最后,彩月带着浩浩汤汤一群宫女托着膳食回到了栖凤宫。 银筷银碗摆放整齐,端来的菜满满地摆了一长桌。 我让彩月请南柳月进来,他坐在长桌对面,看着我,神色复杂。 彩月识相地退了出去,徒留我和他相顾无言。 我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是想在离别之前来一段儿完整的告别罢了。 我夹了一块竹笋小口小口地嚼着,吃得缓慢,而南柳月只是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饿吗?” 他在外面站了一下午,怎么会不饿。 “吃不下。”南柳月依旧抿唇看着我,一瞬不瞬,还是没有拿起桌上的筷子。 我转而夹了一块猪尾巴,辛辣的味道让人怀念。 我好久都没有吃辣椒了。 “念。” “嗯。” 南柳月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淡定地又夹起一块猪尾巴,吃得一脸享受。 “念不能吃油腻的,喝这个。”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碗已经盛好的鸡汤。 “……”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很熟悉。 “我没病。”只是看起来中了蛊毒。 白了他一眼,我推开面前的鸡汤,又夹了一片红艳艳地辣椒,嘎嘣脆地嚼着,故意给他听。像是挑衅。 南柳月皱了皱眉,拉回被推到一边的鸡汤,固执地摆到我面前。 “你中了美人蛊,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想告诉,便不告诉了。 “不是让你小心秦玉儿了吗,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怪我咯?她给我下了蛊还是我的错了,我求着她给我下蛊毒的?神经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南柳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浑身散发这一股怨气。 “因为我想重新活一遍。” “!” 南柳月瞬间瞪大了眼睛。 念是什么意思?不要活了的意思吗? “我不喜欢现在的我,想要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想说,现在就挺好,不需要重新来过。 可,他说不出口。 “一切重新开始,我谁都不要认识。” “那我呢?”南柳月用尽全身力气松开拳头。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讨厌到要舍了这条命。 “你就好好地活着。”我的责任只是让你好好活着。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只是建议,至于最后的结果,全都是你的选择。”我赌他不会选择死,就像秦玉儿把他做成了人彘,他都没有说要放弃。 所以说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地选择去死,无论被动还是主动,他最后的选择都会是坚强地活下去。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挺好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不了解。”了解你的是无念,她已经死翘翘了。 “对。”所以,他也不会如她所说,好好地活着。 都是没有希望的人,不知道明天有没有太阳,谁比谁活得更容易? “啧,难不成你还想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做一对苦命鸳鸯?”索性说开了。 南柳月闻言,惊讶于我的直白。 但是他分明是默认了。 “可是这是不能的。”我摇摇头,“我身上的,是美人蛊。”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会这样去死,只是被动地沉睡。 “美人蛊有法可解……” “没有。”我抬头望向他,定定地又重复道:“没有法子。” “念!”南柳月伸手握上我的,全身都在抗拒这一事实。 “从踏入皇宫开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师命,帮助皇帝护好青苍国。现在,皇帝能做很好,也有你在,青苍国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如果说我心存什么幻想的话,那就是对你,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 我没有挥开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 在等,我在等,在等他自己认识到事情的绝对性。 “你很自私。” 我眨了眨眼,斟酌着他这句中肯的描述,点了点头,“还真是。” 南柳月看着眼前又衰老三分的容颜,心脏的一角微微泛酸,涩得厉害。 如果她真的那么自私,那该有多好。 或许,她不会遵从师命,她还是十五年前的可爱小姑娘。 或许,她不会成为青苍国的太后,她可以拽着他的一角笑得安静。 或许,她不会快要死了都还在担心青苍国的安危,她应该在死亡谷晒太阳、采草药…… 真正自私的人是他才对,他自私地给她造成困扰,自私地不去思考放肆带来的后果。 与她相比,他总是矮了些。 他无耻地想要更多。 “替我守护青苍国吧!”轻飘飘的语调,沉甸甸的嘱托,我又自私地用生死换他的承诺,以愧疚作为捆绑,胁迫着他继续好好活着。 可不就是自私吗? “……好。” 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南柳月听见自己这么勇敢地回答了。 我也笑,难得地真诚,还听话地端起了被冷落一边的鸡汤,一勺一勺喝了个干净。 拿起筷箸,我精准地夹起一旁的芹菜炒木耳,恶作剧的笑在斑驳的脸上奇异地和谐。 “吃点吧?” 南柳月点头,张嘴含住了凑上前的筷子。 嗯,好像没那么难吃了…… 第201章 chapter 200 秋蝉吞黄雀 拂晓降临,南柳月在天亮前离开了。 很快,栖凤宫的那位一夜之间白发如雪,脸皮衰败如八十岁老妪的消息在皇宫里不胫而走。 红灿灿被褥已经换回了平日的雪缎,那个叫做北倾无念的女子安安静静地躺着,触目的白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设好的灵堂,无声地龃龉着死亡。 沉重哀默的阴影笼罩着皇宫内院,北倾凯已经跪坐在床榻边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不吃不喝。 就这样坐着。 栖凤宫的门窗都关得严实,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这里的死哀。 南柳月也窝在国师府,闭门不出,门口挂上了白灯笼。 “母后……” 北倾凯看着已经辨不出面目的女子,这个时候果真像自己的母后了,说是皇祖母还更加贴切吧? 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小孩子不知疲倦地许愿,等到老天爷发慈悲随手实现一个,才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母后才双十年华,严格来说,是他的姐姐才对。 其实他很喜欢这样看着这张脸,如果没有这些皱纹,他兴许会更加高兴才对。 母后睡得很安详,比起清醒的时候更加柔和,嘴角还带着上扬的笑意。 经常觉得母后就像是被人提着线才能动的木偶,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多余的感情。 这下是彻底解脱了吧? 他早就知道母后是因为父皇的原因才不情愿地留下,他也自私地装作不知道安然地享受她的好。 所以这样的自私是会被惩罚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失去一切。 啊,差点忘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皇兄北倾月,也是那么那么地喜欢母后。 好像,母后对他的皇兄也是有那么一点特别。 他承认,他嫉妒了,他嫉妒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兄,父皇为了皇兄杀了国舅一家,株连九族。 而他呢?从冷宫那样的地方一路走出来,当上太子,替他的皇兄挡下了一切暗杀。 讽刺的是,父皇还想拉下他,请回他的皇兄,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当然是让亲爱的父皇去死…… 瞧,父皇死了,母后也知道吧?可是母后没有怪他,依旧对他很好。 母后,这美人蛊是出自秦玉儿之手吧? 那碗银耳莲子羹吧? 母后知道的吧? 母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下了…… 就像母后知道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里有毒,还是喝下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很可怕。 凉风窸窣,潮湿得不带一丝犹豫。栖凤宫里静谧如虚无,风香微暖。是鸢尾花的味道。 “皇上。”吕荣推门而入,冷风争相挤进来,跪在珠帘之外,看不清内室的情况。 “嗯。” “捷星宫,动了。” 依旧跪坐在窗前,北倾凯抬手抚上那褶皱的面容,在他眼里,母后依旧秀美如画。 他好想母后这个时候醒过来。 吕荣也是母后特地为他培养的人,真是无时不刻都在为他着想。 “他们忍不住了,皇上请下令!” “太后怎么说?” 他知道,母后一定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母后一定不会就这样说离开就离开,母后一定为他做好了一切铺垫…… 这是他最爱的母后。 “太后娘娘说,一切听从陛下吩咐。”吕荣跪地行礼,额头埋在地上,话语间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北倾凯微愣,随即收回空抚的手,衣袖滑落。 他慢慢站起来,酸痛麻木的膝盖每动一点都像是血肉撕扯,但是比起脑子里的钝疼,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呵!他怎么突然就想哭了呢? 吕荣感觉到内室里又挣扎的动作,疑惑地抬头。 “皇上?” “就,都杀了吧……” 一瘸一拐地走出栖凤宫,北倾凯看着阴沉的天空,眯了眯眼,诡谲而阴鸷。 心虚也好,狠毒也罢,他现在想用那些人的性命给母后祭奠。 子夜,北倾凯依旧跪坐在栖凤宫,无论那些朝臣说什么,统统置之不理。 只心无旁骛地给床上的人喂水。 天顺七年,冬,十月二十七。 太后忽染恶疾,皇帝孝敬仁爱,于栖凤宫侍候不出,六国宴与会者皆不欢而散,惟青龙国使臣徘徊不去。 青苍国皇宫内外沉浸在浓浓地悲哀之下,宫婢太监都手缠一道白结。 夜色掩映下,捷星宫安静非常,内墙的精良护卫站得整齐,着黑衣,与这浓厚的夜混为一体,肃穆沉重。 突然,空气被撕裂,嗖嗖地晃过矫健的黑影,分散地往各宫飞去。 然而,这些黑衣人还未落地,便被冲天而起的箭弩一击毙命,强大的力道与速度丝毫不给他们反应时间。 天上的底下的,都在这个时候混乱不已。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高亢的哨声响起,那些黑衣人顿时倒转了攻势,开始自相残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 故事远远不会就这样结束。 宫门外突然涌入的各国军队像是排练好的一般,高喊着往前冲。 这时,他们没能发现,这宫门竟无一人值守。 没能融合在一起的各国士兵们各自奔跑,全都进入宫门内,沉重的宫门被人从外拉好上锁。 快要冲到的前方宫门也在这一刻落了闩,刹那间,宫墙之上立起无数弓兵箭弩,蓄势待发。 原本应该带在栖凤宫的青苍国皇帝愤然挥袖,扬声怒吼,“杀!” 被围困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漫天的箭羽密密麻麻,撕心裂肺的哀嚎此起彼伏,没过多久,夜袭的士兵几乎倒了个干净。 原本是被捕的秋蝉,最后却吞了黄雀。 北倾凯瞥了一眼下面的惨状,对于这意料之中的结局没有多少惊讶,冷冷转身,下了宫墙。 一夜之间,皇宫的砖石每一块都被血色沾染,所有的敌军都被清理干净了。 说起来,最安静和谐还是栖凤宫了。 “吕荣。”北倾凯又是跪坐着,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 “臣在。” “人怎么样了?” “收押天牢,等候陛下……和太后发落。” 第202章 chapter 201 不要做母子 “皇上,国师带着秦玉儿来了。”吕荣的声音隔着木门响起。 “嗯,进来吧。” 说完,北倾凯撑着床榻起身,侧身坐在床边。 床上的人皮肤松弛,双唇泛白,垂暮的面容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很快,栖凤宫的门被打开,咕咕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回响,似踩着节奏,又似漫不经心。 北倾凯的视线没有被惊扰半分,弯进内室的木推车上市一个酒坛。没有很干净,半干的黄泥还咬在外面。 滴答滴答…… 酒坛口夹着一颗垂败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积下一摊水渍。 是因为要进宫来,所以临时冲洗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晾干,就被带到了这里。 推着木车的南柳月退开一步,冷声道:“皇上,人已带到。” 嘶,声如坚冰,冷彻割心。 北倾凯这才侧身看过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着实在碍眼。 “抬起头来。” 酒坛里的人动了动,凌乱披散的头发从脸上滑落,刀疤纵横、血迹斑斑的脸已经辨不出本来面目。 手脚都被砍断,活生生地被做成了人彘,脸也被毁得彻底。 敢定着与母后相同的脸活下去,怎么可以,他怎么会原谅? 南柳月的这一举动,他再赞同不过了。 秦玉儿涣散的目光就这样飘啊飘,下意识地望向那素白的床榻。那没有焦距的目光倏地迸发出狠光,忽而又疯狂地大笑,仰头看向北倾凯的时候,刻骨的恨意包裹,狰狞可怖。 “哈哈哈!她要死了!要死了!” “你们,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哈哈哈……!” 尖锐恶毒的喊叫声在偌大的栖凤宫回旋不去,凄厉极了。秦玉儿那皮肉翻飞的脸因为这大幅度的动作,又沁出些血迹来,眼中血丝爆裂,浓稠的血色四处甩着,南柳月身上的白袍也不免沾上了些。 蓦地,南柳月顿时杀意大胜,以指为刀,斩去了沾血的一角,再一抬手,一丝气劲毫不留情地打向秦玉儿的喉珠。 “呃——!” 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秦玉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要发出些声音,她的喉咙就像是断了一样,撕裂一般地疼痛着。 这样看着,她越发像是一摊烂肉了,如蚁覆蛆。 “杀了吧。”北倾凯轻叹,是认命了。 美人蛊无解…… “诺。”南柳月没有转身,寒眸冷瑟,又是一指气劲,重重击在喉珠之上,谷歌件一声脆响,秦玉儿的脑袋彻底掉了下来,硬生生地被折断了。 栖凤宫终于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是小心试探。 “微臣想回护国寺,常伴古佛,为太后和皇上祈福,还望皇上成全。”南柳月缓缓地单膝跪下,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是北倾凯却知道,他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朕若是不许呢?” “皇上会同意的。” “朕为何会同意?”北倾凯低头整理着床上的被褥,为沉睡的母后掖好被角,“朕不是父皇,皇兄未免对朕太过自信了。” “为了太后娘娘,皇上会同意的。”南柳月说得浅淡,也笃定,对面前突然密集的威压无所只知觉。 他就一定会同意吗? 北倾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南柳月,眼神如利剑,似要刺穿而过。 良久,他才开口。 “南柳月听令。” 头垂得更低了,南柳月背脊清瘦,顺滑而下的发坠在地上,憔悴不堪。 这段时间,他过得也不好。 “朕命你镇守护国寺,如无诏谕,不得返京。” “诺。”低下另一条腿,高傲的头颅贴在地上,南柳月隐在衣袖中的指节颤抖,哀伤至心如死灰。 北倾凯侧坐在床榻上,直到南柳月离开,他的心里也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母后,你看,皇兄他走了。” “他一点都不爱你。” “现在,就只有我陪着母后了……” 端起手边的茶杯,北倾凯执起特制的玉勺,一点一点地打湿太后的唇,沾着水珠的唇瓣好不容易饱满了些,他也为这样的发现高兴不已。 “母后,你还要睡多久?” “儿臣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句话。” “下辈子,不要做母子了……” 北倾凯看着依旧安详的北倾无念,双眸噙着温情,低头,在褶皱的嘴角印下一吻。 天顺十二年,春,青苍国太后薨逝,青苍国皇帝三日未出凤栖宫,举国上下默哀一片。 与汴京百里之遥的护国寺白茫茫一片,纷飞的布条纯洁无瑕。僧人们闭门诵经,为那位超度。 佛像之下,一位瘦削的身影虔诚地诵经念佛,白衣白裤,素净无杂,纯白的长发及地,连眉睫都是雪白。 听寺中的沙弥说,他已经坐在这里好久,好久了。 从太后娘娘的死讯传来那天起,半月有余了。 这头发,是一点一点变白的。 又过了不多时,汴京传来消息,骠骑将军吕荣直捣青龙国都城。 听闻,那战场上有一条灵蛇,缠住青龙国的军队毫无反击之力。 不过两月,青龙国最富饶的五座城池便成了青苍国的囊中之物。 天顺十三年,夏,青龙国易主,正式并入青苍国版图,改国号为‘长念’。 从此,世上再无六国,只有五国。 前线传来的捷报沸腾了整个青苍国,哦不,是长念国。 天顺十四年,长念国举国上下减免赋税,徭役减少,兴农兴商。短短几年间,长念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贸易通商繁盛荣昌,吸引了周边列国前来通商。 商业发达,军事翘楚,长念国无疑是五国之中最强盛的存在。 天顺五十三年,冬,长念国皇帝北倾凯驾崩,与太后合葬,举国哀悼。 白色的绸布遍布大街小巷,百姓自发披麻戴孝,朝汴京皇宫方向默哀。 彼时,那跪在佛像前的人影已经佝偻了背脊,洁白的眉须缕长触地,他听见哀乐悠长。 四十二年了,念和皇帝在同一天离开了这个世界,自己却还羞耻地活着。 这是,他唯一能满足她的愿望…… 第203章 chapter 202 不让人欺负 回到杂货铺的时候,枫泾已经在储物间等着了。 我眨眨眼,这场景的转变让我不觉一阵恍惚,身上的白纱衣还没来得及换下。 “这一次,做得很不错。”枫泾抬手,准确地抚上我的头发。 “我一直都做的不错!”眯着眼享受蹭着他温暖的掌心,我心中暗舒一口气。 “不开心?” “有一点吧。”在床上昏躺着,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去别的地方玩玩儿,当是散心了。”枫泾说的理所当然,没心没肺。 “……你,啥意思?”我好像不太明白。 “有新的委托了。” 枫泾收回手,莞尔一笑。 我,“……” “这一次比较特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一次不特殊了? “委托人是一只火狐灵妖。” “火狐灵妖?公的母的?它在哪里啊?”我瞬间来了精神,终于什么北倾无念,什么南柳月、北倾凯的,统统抛诸脑后了。 枫泾无奈地笑笑,紫罗兰色眼瞳漾起一片水纹。 “她已经化形,是她那个时期少有的美女。至于她在哪里……你试着找找看!” “我不找,她爱出现不出现。”撇撇嘴,我才六岁就不玩捉迷藏这种游戏了。 “嗯,那就不找了,反正她也没有办法出现。” 我,“……” 这几个意思,我可以打他吗? 突然,储物间的门被推开,铃子那张美艳的脸探了进来。 她皱了皱眉,“你们,蹲在这里开什么会?” 我立马从地上弹起来,还不忘把枫泾也拽起来,拉着他冲出储物间。铃子也一步一步跟上来。 “炎筠的事情跟小羽说了吗?”铃子皱了皱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炎筠?那个火狐灵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还没,正要说呢,你就进来了。”枫泾抿唇一笑,温柔的样子如春风般和煦。 闻言,铃子的眉头更加皱紧了,明显就是要发飙了。 “呃,我知道,炎筠嘛,火狐灵妖是吧?”我干巴巴地嘿嘿笑,小眼神在枫泾和铃子之间来回晃荡,唯恐这俩人因为点儿小事干起来。 铃子看着我,“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炎筠是火狐灵妖没错,却有冰系异变灵根。身为幻魔森林的灵兽,炎筠不过百岁就能化形成人,也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蜀山大弟子沐长笙,蠢笨傻白甜对高冷除妖师一见钟情,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 铃子高昂的下巴说明了她对这种奋不顾身的脑残故事不屑一顾。 我,“……”这是哪个神经病院放出来的,赶紧拖走! “那我能做什么?” “炎筠的愿望是,不再让人欺负。” “……炎筠不是灵兽嘛!火狐灵妖,听着就牛逼哄哄的样子,还能被谁欺负了去?”我无力地叹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顶多是有点制霸道具的npc,这种修仙任务,我可玩儿不转!” “能欺负炎筠的只有沐长笙。”铃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好吧,是我白痴了。 “炎筠出了幻魔森林,稀里糊涂进了冥音殿,还做了冥音殿的吉祥物,她和沐长笙之间是正邪不两立,被蜀山追杀,她都不会反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死是自己作来的。” “……”我好像知道自己这刻薄的毒舌是跟谁学的了。 “我不会修仙。”这是一个,感觉随随便便就会死翘翘的任务。 “炎筠会,你用她的身体,好处是,感觉不到疼痛。” “那坏处呢?” “没有坏处。” “那可真是让人兴奋的消息。” “那任务现在开始?” “我去,你要不要这么着急?我就不能休息休息了?”当初那个死活都不同意我来这些的铃子去哪里了? “我看你精神状态挺好,感情没有被上一个任务影响。” “哟,还真是——”我总觉得自己就算身临其境,还是像一个旁观者,感情什么的那这么容易被影响! “那好吧,我去做饭,吃完饭你就可以走了。”说完,铃子起身走向厨房。 “……”还真是一点都不做作地赶我啊。 “枫泾,你又惹到那个女人了?”我单手撑着下巴,十分严肃地看着面目如画的男人。 “不,不是,铃子是着急。” 着急?那是着急吗?那是猴急! “着急什么?” “这次,北倾无念对你的行为是不是产生了影响,她控制了你的身体?” “好像,有……不过也没什么吧?” 不就是南柳月来找的时候,我本想推开他,却又突然拉着他往怀里带,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床榻上的那次。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现在是,以后,说不定。” “什么叫说不定?”难不成,北倾无念还会偷走我的身体? “北倾无念的灵魂很强大,虽然她现在被锁在项链里出不来,但是你没有能力炼化她,她还会不断强大。寄体强大,宿主的能力也会得到提升,你身上永远都有那么一个定时炸弹。” “不会的,北倾无念只在面对南柳月时才会有反应。”其余的时候就跟死了没两样。而且南柳月早就死了。 枫泾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南柳月在另一个时空轮回,说不准北倾无念就在某一刻产生夺舍的想法。” “那我就成全她咯!”说完,我就后悔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默念这一切都是个梦。 “这次的任务,除了完成炎筠的愿望之外,你还要学会锁魂咒。”枫泾顿了顿,“如果必要的话,化灵九极咒一并学了吧。” “哦。”我也不知道化灵九极咒是个啥,不过,枫泾让我学,我就学吧,技多不压身咯。 铃子做好了饭,满满当当的五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我们围坐在餐桌前吃饭,互相夹菜,铃子不时地呵斥我没规没矩,吃没吃相,我嘿嘿傻笑耍贱卖乖,枫泾低头喝汤安静优雅。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我还是要开始新的任务咯! 第204章 chapter 203 甜腻娘娘腔 我可能是还没有睡醒。 有一双咸猪手一直在身上摸摸摸,看样子,是连腰带都不打算给我留啊 炎筠妹子是遭遇了什么? “你丫差不多就得了啊!”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挥臂打掉身上作怪的手。 “哎呀,我们小筠筠终于醒了呢!” 我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就被一具柔弱无骨的身躯拥进怀里,软香暖玉,耳边的旖旎轻叹魅惑邪佞。 我一把推开这个投怀送抱的娘娘腔,从地上站起来。 是了,我现在就躺在地上,周围还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妖兽和七零八落的人族尸体。 青郁葱茏的树林被刮掉了一大半,血迹与黄土融到一处,天边的晚霞色彩浓郁,艳红占据了大片天幕,依稀还能想见发生过大战的场景。 我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本就是一身红纱衣,浑身上下的伤口斑驳,红纱碎成斑驳的破布条,狼狈的挂在身上,血迹已经干涸,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我是被谁打了吗?嗯,应该是沐长笙他们。 丫的,下次一定要报仇! 我这才想起来地上还蹲着一位,正准备去问问他要不要一起走,却冷不丁又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好吧,抱就抱吧,就当多了一个姐妹。 眨了眨眼,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是谁?” 闻言,男人的身体僵了僵,他皱着眉放开了我,抬手覆上我的额头,一阵青幽的光罩住我的全身,良久,青光散去。 他抿了抿唇,直直地望进我的眼里。 “喂!”我踮起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这人不仅声音像女子,连长相都比女子漂亮,可怕! “小筠筠,你可真调皮,这么快就忘了本……忘了音哥哥呢!”男人嗔怪地噘起红唇,眼中的失望让人心一揪。 “音哥哥?”听到这甜腻腻的称呼我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一口淤血就喷了出来,糊了他一脸。 “呃,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我赶紧掐了一个清尘诀,不禁弄干净了他脸上的血,还弄干净了我自己身上的狼藉,重新换了一身红裙。 “无碍,以身相许我就原谅你了。”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些。 这人神经病啊!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男人不依不饶地跟着上前一步,一股淡淡的桃花馨香拂过口鼻,他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分明闪烁着无懈可击的认真。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那几不可查的僵硬。 小样儿!还以为这厮多么身经百战呢,不过是个嘴上经验丰富的小白兔,啧啧。 断断续续的片段映到脑海,我没有犹豫地松开了他的手。 方才也想从他的眼睛里直接读到我想要的信息,譬如他的名字,可是什么都读不到,还以为是自己换了个身体所以连自己最牛逼的精神力也没得了,索性就试了试最直接的肢体接触。 诶,没想到就成了! 虽然看到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总算也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我面前站着的这个娘娘腔男人,就是冥音殿的老大——凉音,我的顶头上司。 啧,连名字都是这么的娘娘腔,说出去能够镇得住谁?服气服气! 不过调侃归调侃,凉音已在渡劫期停留了千年,这片大陆上少有敌手,就连蜀山也不敢轻易招惹。传说凉音正为飞升大乘期闭关修炼,怎么会出现在幻魔森林? “冥主可真会开玩笑!”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我一想到刚刚喷了他一脸血就后怕。 凉音眸光一暗,还以为她失忆了,一切还能重新开始呢,没想到梦醒得这样快。 他闭关之前就不曾放心放她一人在外头,所以留了一个心眼,在她身上留了一缕神识。 果然,这小家伙在找死的路上花样百出,非要把脸凑上去给人打,还不还手,明明就是个金鼎期的灵妖,就被一群还未到达元婴期的垃圾打得半死,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脸。 神识传回她的消息,等他赶来的时候,很好,已经死透了。 他原是想着替她换下衣装就地埋了,然后领着众魔兵去蜀山平了山头,管它的天地法则,先替傻狐狸报了仇再说。 然而衣服还没脱,傻狐狸就活过来了。 嗯,可能是她太傻,连阎王都不收。 “小筠筠,既然你没事了,那便和本主一道回冥音殿。”凉音邪邪一笑,声音很轻,其间的分量却不容人反抗。 “不行!”我咬了咬牙。擦,这人不知道自己威压强大吗?我的肺都快被挤爆了。 “哦?难道小筠筠还想死一回?”凉音挑了挑眉,眼中的危险淬着寒光,我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的眼神杀死了。 “死个屁!”我冷哼一声,抿了抿唇道:“我的狐尾被人拿走了,当然要去拿回来!” 就说炎筠是个傻蛋,任谁来说认识沐长笙,她就把人家当做亲爹亲妈,各种拼了命得到了天材地宝免费送,连狐尾这种东西都能送,我真的是醉了。 拿走狐尾的还是一直都喜欢沐长笙的小师妹,她骗炎筠说沐长笙捉妖时受了重伤快要死了,炎筠这个脑残就二话不说斩掉了自己的狐尾给了那个小师妹。 关键是,那根狐尾根本就是被小师妹拿去跟蜀山掌门邀功了,而沐长笙压根儿就没受伤,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还收了一只万象期的黑熊精。 郁卒啊! “就只是这样?”凉音当然知道她把狐尾送了人的事情,不然以她金鼎期的灵妖,还能死得这么屈辱不成? 不过,他不相信她只是去拿回狐尾,比起这,他更相信她会斩下所有狐尾送人。 毕竟,她做得出来。 “不。”我摇了摇头。 凉音危险地眯起双眸,又迅速垂下眼帘。他就知道,这个傻狐狸就是个傻的,即使重活一次都不长脑子。 “还得顺便报个小仇什么的。”我淡淡地补充一句。不然我得多亏啊! “嗯,本主准了。”收回即散的怒意,凉音眸中含笑,道:“把怒云带着吧。” 下一秒,我的手上就多了一把留着水光的软剑,轻快地脱离,撒欢儿似的环在我的腰间,缥缈的穗子无风自动,这样看去,倒更像是腰带了。 啧啧,如果我没猜错,这怒云剑是仙器才对吧? 可怕的娘娘腔,一个魔还带着一本仙器,真是嫌命长! 不待我回神感谢,眼前的凉音早已不见了,脑海中响起他那甜腻的声音—— “小筠筠,如若这次负伤归来,本主定血洗蜀山满门!” 我不禁一愣,这娘娘腔护犊子的时候,还是挺men的嘛! 第205章 chapter 204 横行西大陆 凉音走了之后,我没有急着赶去蜀山。 首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虽说我借用了炎筠的身体,可是关于炎筠的记忆可是一丢丢都没得;其次,我刚刚受了重伤,虽然不觉得痛,但是就没有力气,去蜀山肯定是找虐;最后,我还是得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在幻魔森林晃荡了一大圈,见到什么好东西就吃,有人来抢,就打飞了再吃,反正到现在为止,没有妖兽敢跟我来抢,都是一些不自量力的修道之人。 啧啧,还以为我是原来的炎筠呢,都颐指气使地指挥我去帮他们找天材地宝。 很棒。 我依着他们的指挥去摘了,不过没有交到他们手上,而是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哈哈哈! 一想到他们震惊的表情,我就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 还有不怕死地人敢冲上来打我,很遗憾,他们还没近到我身,就被周围的魔兽一掌拍飞。 很惨。 又在幻魔森林待了一段时间,有了这群可爱小魔兽、小妖兽的保护,还有北倾无念强大的灵魂之力,我顺利度过了万劫期,也收集了些这片大陆的信息。 这片大陆的名字很直接——西大陆。 修仙、修妖、修魔、修佛等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其中,尤以修仙、修魔为盛。 修魔主杀戮,数量不多,贵在求精,就像凉音,凭空出世,又一手建立冥音殿,几乎聚拢了西大陆上所有的修魔者。 修仙主清心,西大陆一大半的人追求羽化成仙,以蜀山一脉最为精纯,他们通过降妖伏魔不断升级。 修妖最为神秘,千万年前的大陆动荡造成西大陆的妖为数不多,剩下来基本都没有什么修为,而炎筠简直是个异类,百岁即化形,冰火双根,偏偏是个不爱惜自己的,妖族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护着炎筠。就像她不要命地为沐长笙付出一切。 修佛主普度众生,悲悯世人,另外三道均不愿与之为难,可谓地位崇高。能坐化成佛的人几乎凤毛麟角,但每一个都是人中翘楚。 啧,复杂的世界构造。 “炎老大,你在树上坐着干甚?”一条小青蛇扭着身子攀着树枝,人模人样地坐在我的身边。 嗯,跟他们混了这么久,我让他们喊我‘炎老大’,听着就霸气。 “青青,你知不知道锁魂咒是啥不?”我歪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啧,还真是不想去找锁魂咒和化灵九极咒呢,在幻魔森林里和这些妖兽、魔兽们打打闹闹也挺好的。 小青蛇摇了摇脑袋,红信子呲溜乱吐,半天才摇了摇头,“没听过。” 我,“……” 也罢,我真是傻了,去问一个从未出过幻魔森林的小青蛇还不如问老天爷。 “不过炎老大可以问问槐树爷爷,他肯定知道!”被自家老大鄙视地看了一眼,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伤心的了,他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槐树爷爷,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好像是从幻魔森里存在伊始就有了,老祖宗一般地存在啊! 他现在就在我屁股底下…… “槐树爷爷,你知道锁魂咒吗?”我抬手搔了搔老槐树的树冠,树叶沙沙,只听得一声舒服的喟叹,离我较远的树冠也一股脑凑到面前,求虎摸。 会撒娇的老爷爷,鉴定完毕。 愣了愣,我笑着把这一溜树冠都挠了一遍,还亮出了五根狐狸尾巴挠完剩下的树冠,老槐树才懒洋洋地开了口。 “这锁魂咒啊,锁心,锁鬼,锁魂,可不是个好东西呢,炎丫头问这干甚?” “想学来玩玩儿!” 闻言,老槐树的树冠抖了抖,“炎丫头可不要做傻事啊!我妖族一脉已经凋敝至此,炎丫头何苦为了一个负心人轻贱了自己的性命啊!” “我……”我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就被抢了白。 “是啊!炎老大,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走了,我们幻魔森林怎么办啊?!”小青蛇也心慌了,跃起来就跳到我的肩膀上。 “我……” “哎!炎丫头啊——”老槐树又叹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炎老大!”小青蛇一言不合撩开嗓就开始嚎,我的心里是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 “够了!”胸中酝酿的风暴已经到达顶点,我怒吼一声,老槐树的树叶又是一阵轻颤,簌簌落下好些树叶。 拎起肩膀上蹦跶的小青蛇甩到树干上坐好,我才扶额微叹,“谁说我学锁魂咒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老槐树没有搭腔,那沉默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指控——难道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道士小青蛇摇了摇脑袋,问道:“那炎老大想用在谁身上?” “啧,谁欺负我我就用谁身上呗!”我微微一笑,目光冷戾地望着虚空,火红的纱衣迷蒙,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炎老大,你以前不是说不会伤害别人的吗?”小青蛇愣愣地吐了吐红信子,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老槐树也觉得这家伙傻的可以,默默地伸出一根树枝敲打敲打他的脑袋。 “是啊,所以说那傻话的我笨死了啊,那现在的我就是要到处伤害人,哼!”我是妖女我怕谁? 小青蛇收起那张惊讶的蛇脸,脑门儿上写着大写加粗的不信,不过他还是善良地附和自家老大的豪言壮志。 “炎老大真厉害!” 对于这不走心的感慨,我败了小青蛇一眼,又继续开口道:“槐树爷爷,那你知不知道化灵九极咒啊?” “……” 静,要了命的静。 老槐树那风中挥舞的树叶都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他暗中观察着红衣女子的表情,话到嘴边却又艰难地咽下了。 “不知。” “哦……”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化灵九极咒是一种禁忌吧?谈不得,不清楚,老槐树肯定不愿说,我不能强求,小青蛇肯定不知道,我问了也是白问。 得,还是得自己出幻魔森林一趟。 听说,蜀山之中有很多典籍啊…… 第206章 chapter 205 不赔本买卖 帮小青蛇化人形之后,我便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幻魔森林。 离开的时候,好多妖兽、魔兽来送,看着我眼泪汪汪,那是一个看着死人,哦不,死妖的眼神。 要不说那么多妖要死要活非得修炼成人形呢,人间烟火气真的是很好很温暖的东西,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对炎筠这个傻白甜来说,简直不能再棒了! 得,第一次出幻魔森林的小青蛇就跟脱了缰的野马,到处乱钻,我真想给她拴上一根狗链儿。 “炎老大,这个酸酸甜甜的真好吃,尾巴都快出来了!”小青蛇扭着屁股,举着手上的十根糖葫芦,左舔舔右舔舔,脸颊酡红,兴奋不已。 我无力抚额,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青青,你少吃点儿,小心牙酸倒了!”我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着一颗一颗玉铃果,还是幻魔森林里的东西好,无添加剂,还能增加灵力,棒棒的! “嘿嘿!青青不怕!”说着,又一口吞掉了一颗裹糖浆的山楂球,笑得一脸满足。 “行行行,你不怕!” “炎老大,你看前面那是什么啊?我们去看看吧!”青青挥着手上的糖葫芦,远远指着那边儿围了一群人的糖人儿小摊儿,眼里闪着微弱的绿光。 “你去吧,别走远了,我在这里等你。” “好嘞,炎老大!” 我打了个呵欠,随意在路边卖混沌的小摊儿上坐下,鲜红色的金线锦袍逶迤及地,三千青丝斜插一支凤凰木簪,低调奢华,在这嘈杂的街道上绝对是吸引视线的存在。 “阿婆,一碗馄饨,记得放辣椒啊,谢谢!”我笑着挥挥手。 “诶!马上来!”灰衣阿婆忙不迭点头,脸上也叠出了层层褶子。可真是个有礼貌的姑娘。 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我安静地听着周围的闲谈声。 “听说了吗,乐城的黄杨村那里爆发瘟疫了?” “我也听说了,都死了好些人呢!” “可不是?偏偏这瘟疫发起来就没个消停的!” “朝廷已经发榜文了,蜀山如果救不了这次的瘟疫,那整个黄杨村可就要一把火烧了呀!” “哎……可怜呐!” 我皱了皱眉。说实话,还真不想管这些闲事,但是蜀山要跟着一起去的话就好极了,我的熟人可都在蜀山呢! “姑娘,你的馄饨,放辣椒!趁热吃!”阿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到我的桌前,飘出来的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谢谢阿婆!”我抬头,眯眼一笑。 “诶!姑娘别客气,老婆子旁的不会,就会做些家常菜!”阿婆转身拿了碟饺子过来,笑眯眯地说:“姑娘若是喜欢啊,就天天来,馄饨管饱!” “好啊,阿婆不嫌弃我烦就好!” 按理说,我这样的灵妖就算是不吃饭也不觉得饿,反正来吃碗馄饨也挺好的,饱饱口福,嘿嘿! 一碗馄饨下肚,浑身都暖和了,正准备给钱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浑身大包小包的小青蛇奔了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炎老大!救命啊!有人要杀青青啊!” “……”我满头黑线,只想告诉所有人,这个傻缺我不认识。 “小妖,你给我站住!”我定睛一看,小青蛇后头还跟着一群白袍少年,天上飞的飞,地上跑的跑,一路上已经毁了一溜小摊儿。 这些白袍少年还能是谁?当然是冤家路窄——蜀山的小萝卜头们找上门来了。 看得出来,天山御剑而飞的少年没有出手的意思,大地是为了锻炼地上追着跑的小家伙们,给他们一剑斩杀妖魔的机会。 很好,我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么倒是迫不及待送上门来了。 我打了个响指,那些跟在小青蛇后头撒丫子跑的、天上不紧不慢飞着的都在一瞬间冻上了,晶莹剔透的冰雕美丽异常,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小青蛇知道自己老大出手了,赶紧没命地跑,一个猛子扑到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呜!炎老大,那些坏人,要杀了青青,青青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毫不留情地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个响当当的爆栗,“知道要死了还不把身上的东西都扔了?!”是猪妖吗?! 小青蛇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呢喃,“这么多好吃的,扔了可惜嘛!” 我,“……” 就在我和小青蛇进行着脑残对话的空挡里,那些蜀山弟子已经破冰而出。 并不稀奇,我反正也没打算对他们怎么样。 “哼!原来小妖是指着这个废物做靠山呐!”御剑飞行的少年轻蔑地嗤笑一声,跳下来站到那些小萝卜头前面,指着我说道:“你们谁能砍那个妖女一刀,我就给谁一粒玉铃果!” 此话一出,原本还沉浸在刚刚被冻住的那可怕感觉无法自拔的小萝卜头么这下就兴奋了,跃跃欲试。 玉铃果啊,幻魔森林独有的宝贝,拇指大一颗,乳白色泽,味道清甜。 普通人吃了延年益寿,面貌不老,活死人肉白骨;修仙之人吃了洗髓精炼,耳聪目明,提高灵根等级必备圣品。 不过,这玉铃果只对等级低的修仙之人效果比较大,反正对我就是有一点儿灵气的零食,美容养胃,但是对这些小萝卜头简直就是人间至宝。 看着他们一窝蜂涌来,我兀地出声,“等等!” “呵!妖女,你是怕了吗?你若是怕了,便留下一根狐尾来!”那提着剑站在原处的少年眉间染上一抹志在必得。 上次师姐带回了这妖女的一条狐尾,掌门就赏了她一颗圣品无极丹,以至于师姐直接从心动期升到了元婴期,他苦苦修炼许久,也只停留在了灵寂期。 这一次,他也要用狐尾换取无极丹。 殊不知,那漫不经心的慵懒嗓音让他一口老血。 “这样,你们谁砍他一刀,我给谁一麻袋玉铃果!” 说完,又是一个响指,我面前便摆上了满满三大盘玉铃果,素手轻扬,当着这群呆鹅的面,一颗一颗细嚼慢咽。 啧,怎么算都不是赔本买卖! 第207章 chapter 206 媳妇找上门 “妖女,你说什么呢!”御剑少年猛地皱眉,眼底闪过一丝难查的慌乱。 其实他刚刚说的玉铃果的事情不过是空口白话,现下这个妖女竟然拿出了这么多玉铃果! 他有些警惕地望着前面不知如何动作的同门师弟,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剑。 我不屑地瞥了一眼他那怂包的样子,转而看着那些被吓傻的小萝卜头们,盈盈一笑道:“怎么样啊小朋友们?砍他一刀就有好多玉铃果呢!” “妖,妖女!休得猖狂!”其中一个娃娃脸的羞臊地满脸通红,拿剑指着我还不停地抖,搞得像我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好吧,既然你们不要,那我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好了。”我撇撇嘴,故作伤心地把桌上的玉铃果收回空间。 白花花的玉铃果转眼间就不见了,那些眼馋许久的小萝卜头表情愤愤,却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收回去了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总有一些脑子有泡的人转不过这弯儿来。 “妖女,交出玉铃果,我饶你不死!”御剑少年自以为威风凛凛地亮出剑招,灵寂期的威压让这些开光期的小萝卜头和平头老百姓们一阵不适。 连刚刚化形的小青蛇也有隐隐现出原形的预兆来。 我轻飘飘地拂袖,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舒畅的气息。 哎呀,像我这样的助人为乐的灵妖不多了啊! 小青蛇往我这边靠了靠,脑袋恨不得缩进衣服里。 “要打架就约个场子,波及了无辜多不好!”我无辜地眨眨眼,点明了刚刚诸位的难受皆因眼前这个兔崽子而起。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妖女,你胡说什么!”御剑少年双眼圆瞪,那凶狠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活吞了我。 明明还是原来的那副傻样,怎么他觉着她的脑子灵光了不少? “好话不说第二遍,更何况,你要是耳朵坏掉了就尽早吃药,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害了病!”我啧啧地连胜感叹,言语间的笑意细听既能领会。 “你!妖女,受死吧!”御剑少年干脆不在嘴上做挣扎了,长剑直冲着我的面门袭来。 “垃圾!”我随手甩出一团火球,直接不给面子地扔他脸上。 “啊——!”御剑少年被火球砸到地上,砸出一个坑来,爬都爬不起来。 啧,想必是很有色彩的一张脸! 这下好了,那群小萝卜头们不禁瑟缩脖子,抱在一起瞪着我。 “好耶!炎老大真棒!”小青蛇嘚瑟地一拍巴掌,笑得跟一朵绽放的菊花。 我白了小青蛇一眼,素手虚空一抓,把那卡在坑里的御剑少年提出来,扔到地上。 “小萝卜头们,把这个废物带回去,顺便带话给你们掌门,就说我炎筠回来讨债了!”我冷哼一声,嘴角微扬,眼底潜藏的杀意大盛。 刚才那骂我的娃娃脸识相地抱住一脸焦糊的御剑少年,警惕地不断后退,退到安全地带之后冲我大喊一声,“妖女,你等着,我叫大师兄来收拾你!” 说完,就领着一群萝卜头撒丫子跑了。 我摸着下巴,笑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道:“告诉沐长笙,我炎筠等着他!” 人走光了,街道的狼藉看得我心烦。 又是一挥袖,热闹的街道恢复如初,那些追着小青蛇来的摊贩们才喜滋滋地掉头回去了。 什么鬼修仙第一大派,简直就是臭土匪臭流氓!我呸! “姑娘……”灰衣阿婆担忧地上前,欲言又止。 “阿婆,怎么了?”我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轻声道。 “姑娘,我看你是个善良的,你还是走吧,若是他们找来了,你就跑不了了!”阿婆垂眸,叹了口气,“他们可不是个好惹的啊!” “好,谢谢阿婆!”我翻手执起阿婆的手,放上一颗玉铃果,“这颗玉铃果您拿着,就当我付馄饨钱了!” “傻姑娘,阿婆哪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她刚刚可是看到了,那些蜀山道士们可争这争得很厉害,一看就是好东西,不知道能值多少馄饨了。 “阿婆,您就拿着吧,以后我还想来尝尝馄饨呢!”我握住阿婆的手,二话不说就拉着埋头狂吃的小青蛇一个闪身,闪远了。 这一闪身不打紧,我带着小青蛇直接来到了蜀山脚下。 以前炎筠可是偷偷来过好几次蜀山,虽然蜀山设有阵法,妖魔都无法入内,但是炎筠可不是普通的妖,她可是灵妖,能修仙,能修妖,也能修魔。 正因为她以前傻不拉几,天真白痴,所以蜀山这些用以防御妖魔的阵法对她毫无用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现在就是变作蜀山弟子的装束,大摇大摆地走在蜀山的阶梯之上。至于小青蛇,还是让她变回了原形盘在我的手腕上。 可能就是玄玉手镯戴习惯了,这会儿手上空空荡荡的,有了小青蛇,一切就顺眼多了。 流云拂过脸颊,我闲庭信步般一路走一路逛,路上还碰上了好些熟人呢,大抵是因为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垃圾走路时也从不看人的眼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喊‘妖女’。 很棒! 我感应到,那节狐尾就在蜀山的炼丹房。 简直哔了狗! 这群神经病还想拿我的狐尾炼丹?真是脸大不害臊! 像是感应到了我身上烦躁,小青蛇顶着小脑袋拱了拱我的手心,“炎老大,咱不生气,不生气啊!” “嗯。”把她探出来的脑袋往袖子里按了按,我收拾好心情直奔炼丹房。 越往炼丹房走,路上的人越发少了,基本上就都是生面孔了,冷冷地像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木偶,但是周身散发的灵气却比外头的那些人浓厚精纯。 看来,蜀山之中并不都是些垃圾,还有能镇得住场子的。 “哟,大师兄,你的小媳妇儿找上门来了,不去看看吗?”穿着道士袍的男人斜躺在云榻上,挑起一缕发丝在鼻尖轻嗅。 沐长笙盘腿坐得端正,不为这调侃的话语分去一丝一毫的心神。 第208章 chapter 207 席卷炼丹房 “啧!这小狐狸灵根不错,已经是妖尊了呢!”男子望着窗外的白袍女子,手指无意识地圈着头发,语气暧昧。 话音一落,沐长笙倏地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冷意弥漫。 我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哦哟,这还没到冬天呢,冷得嘞,邪了门儿了!。 男子眯了眯眼,看着女子那呆傻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大师兄,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你可要怜香惜玉啊!” 沐长笙冷眸一斜,满目的警告丝毫不做掩饰。 “华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华容面露茫然,瞬而不情愿地点点头,“哦,臭道士嘛!” 闻言,沐长笙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下一秒,华容就消失在了云榻之上,踏着吊儿郎当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的女子而去。 早前,他就听说沐长笙后边儿总有一个小尾巴,那死心眼的小模样还真是有意思。 前段时间,去幻魔森林历练的弟子们喜冲冲地回来,说是妖女死掉了,他还挺惋惜的,不过也很欣慰,至少不用再受苦了。 没想到,这小狐狸又出来蹦跶了,脸还是那张脸,不过妖力更加精进了,灵力也纯净不已,真实让人刮目相看啊! 察觉到后头跟了好一会儿的脚步声,我停,他便停,我走,他也走。 擦,摆明跟踪! 索性转过身瞪着他,我皱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虽然这个人长得还不赖,身上的气质跟道士八竿子打不一起,我对他的脸也不熟悉,可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修为可不低呢。 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在别人的地盘儿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吃饱了出来逛逛,我觉得你散步的路线都不错。”华容眯着眼睛,认真地斟酌,薄薄的唇瓣翘起迷人的弧度,“是去炼丹房吧?那就一起吧!” 我,“……” 华容就当没看见那张俏脸上纠结表情,大长腿一迈,径直走到了前头。 我没好气地跟上,等我拿回了狐尾,就把这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吊起来打一顿! 怪不得蜀山的炼丹房没有人看守,原来炼丹房前头设下了六星幻阵,分分钟走向炼丹炉的死亡之路。 刚刚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就不紧不慢地走在我的前面,不论我是走快了还是走慢了,我与他之间都只隔着两步的距离。 好吧,就当是他在带着我走好了。 其实也没那个必要,一走进这幻阵,我脖子上的项链就微微地发烫,脑中就隐隐显现出了阵法行走路径,跟混合现实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歪了歪脑袋,很是挣扎地开口问道。 这也算被动地欠下了一个人情,以后砸锅卖铁也得还上。 “华容。”他四处望着炼丹房的瓶瓶罐罐,对我的提问时随口一答。 “哦。” 没有再闲话,我也在炼丹房环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里间的镂空窗格上。 那窗格上放着一个琉璃罩子,里面的红色尾巴毛茸茸的,小巧的不过一巴掌大,流着红极的暖光,迷人心智。 “炎筠,这是你的尾巴?”华容惊讶地挑高了眉,简直不敢置信。 “放屁!”我霜声冷嗤,把窗格里这个糟心的玻璃罩子甩地上,然后一拳打穿窗格,莹莹的白光透了出来。 蜀山掌门真是奸诈的很,是想独自把这狐尾占了去吧? 轻蔑一笑,墙后的白光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强烈情绪,迅速飞了出来,没入我的眉心处,隐隐有什么纹路一闪而过。 “还有什么想拿的吗?”华容朝一旁摆放上阶丹药的窗格努了努嘴,脸上的鼓励不像作假。 分明就是再说:快拿吧,快拿吧! 哼!我还矫情什么,这些丹药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拿,为什么不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的光芒,我一甩衣袖,心随意动,整个炼丹房的丹药都洗劫一空,连外头摆放的草药都没放过。 “嗯,干得漂亮。”华容赞赏地点点头。 我白了他一眼,拿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好像不太够意思。 还是留下来聊会儿吧。 “你不是蜀山的弟子吗?” “是啊!”华容眨眨眼。 “这些丹药就这样让我拿了?” “不够吗?”华容抿了抿唇,“那下次我炼丹的时候叫你过来。” 看来他的炼丹术还需要加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哎,算了!”我正准备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可恍惚间记得他好像叫过我的名字,干脆作罢。 就这样吧,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我要走了,免得被人发现你和妖在一起,连累你受处罚!”我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笑着说道。 既然他以前没有欺负过我,那我也不必把他当敌人,自然也不能害别人了。 “没事,我不会受处罚的。”华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谁敢惩罚他?后半辈子的丹药还想不想要了? “嗯,那就好,后会有期!” 我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一股极强的灵力直冲着我的面门而来。 瞳孔骤缩,我往后一个翻身,躲过了这不掺水的一击。 “区区红狐灵妖,也敢寻上蜀山,找死。”沐长笙的声音就像他那没有表情的脸,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神经病!”腰间的怒云发出铮铮的轻响,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张面瘫一般的冷颜,嘴里的银牙都快咬碎了。 再俊美又如何?还不是个傻缺!活该孤独一辈子没人爱,哼! 沐长笙微微皱眉,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少女。 她生得很美,带着一股天地孕育的精纯灵气,看得他心脏不禁跳漏一拍。 在幻魔森林见到她时,那怯生生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耀眼的洒脱与傲然,他有些恍惚。 那日小师妹带回了一只狐尾,那上面的气息是她的,想来她这次是来寻回狐尾的吧?还顺带拿走炼丹房的丹药…… “就凭你,也拦得住我?”我冷哼一声,解下了腰间的怒云剑,做出战斗状态—— 第209章 chapter 208 弱鸡的华容 “大师兄,掌门师父带回了一株紫琉花,我特意拿来给你呢!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炼丹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喊声,不多时,那明媚的笑脸便挤了进来。 “二师兄……你这个妖女怎么会在这里?!”李倩倩转过头来,一看到华容身前的我,脸上笑意顿收,仿佛看到了杀父仇人。 “二师兄,你快把这个妖女抓起来!”李倩倩指着我,咬牙切齿。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这三个人都是我的敌人,说不好都得围过来干一场。 虽然华容这人态度不明,可他毕竟还是蜀山中人,我们不熟…… “小师妹,你二师兄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呢!这打打杀杀的事情还得靠你大师兄!” 话落,华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跨出一步,狗皮膏药一般地贴了过来,站在我身侧。 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满,却也没多大感受,只是瞪了他一眼。 “师妹,退下。”沐长笙抿了抿唇,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波及的范围似乎还包括华容。 “大师兄!”李倩倩不服气地跺跺脚,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这个妖女竟然敢来蜀山,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她走,要给她点教训!” 哼!真是没脸没皮,明明都是死过一次了,还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看来是她下手太轻了! “想走?我允许了吗?”冷冷瞥了李倩倩一眼,我手上的怒云剑白光大作,眸中的红光如血,空气中的温度瞬间凝结,冷彻刺骨。 李倩倩站着的位置结上了薄薄的冰层,却又动弹不得。 “咻——!”手腕微动,挽出一道剑花,朝着沐长笙的方向而去。 沐长笙只是轻飘飘地拂袖,便化解了剑招。 这自是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只听得李倩倩那凄厉的嗓音如同杀猪,我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看看她那黑如锅底的小脸儿,烧焦的秀发真是有现代主义的抽象风格。 啧,我的狐火就是这么溜,想直就直,想弯就弯! “噗嗤!”华容也丝毫不给李倩倩留面子,大喇喇地掩唇轻笑。 “大师兄!”李倩倩眼泪汪汪地望向沐长笙,想要拉着他的手臂求安慰,不过,一道凌厉的冰棱更快地插进了她的手掌,瞬间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甩都甩不下来。 “怎么样,到底是谁给谁教训?”我高傲地扬起下巴,手上的怒云剑‘嗖’地一声又变回了一根腰带。 “你!”李倩倩想要用清尘诀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那狐火烧过的痕迹怎么都没办法弄干净,她现在就恨不得杀了这个狐妖! “我怎么样?”下巴又抬高了些,用鼻孔鄙视她,我轻蔑道:“你技不如人,就该认怂!” “师妹,退下。”沐长笙沉声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就严厉了许多。 这一次,李倩倩就没有再胡搅蛮缠,毕竟脸被毁了,还打不过人家,留在这里只能自取其辱。 况且,大师兄一定会帮自己报仇的。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倩倩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黏糊糊的情意恶心了我好一阵。 沐长笙支走了李倩倩,下一步就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我咯? “你的亲亲师妹走了,想怎么替她报仇?”我抱胸看他。 不得不再次感叹,长了一张俊脸有什么卵用,情商为零,注定孤独终老。 华容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被忽视,他斜眸娇笑一声,“炎筠别怕,我这人就是特别的怜香惜玉,不会让大师兄欺负你的!” “嘁!就凭你这弱鸡的身板儿,我哪里能指望你!还是站远一点,免得我发起疯来,伤及无辜!” 华容嘴角颤了颤,暗道:还真是个傻孩子。 沐长笙眉心一蹙,华容有几分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闲时无聊才上手的炼丹术,也能炉火纯青,成为西大陆翘楚,甚至胜过了蜀山多位长老。 其实,华容曾经也和自己一样,醉心修炼,除了修炼,他的心里再也挤不下旁的事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华容就变了,变得对什么都不上心,修炼之事也懒怠了,又好像是对这些都不屑。 掌门也曾经以为众弟子中,最有希望将蜀山发扬光大就是华容了,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改变。 “喂,这架还打不打了?”我眼睛瞪酸了,沐长笙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抽离。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上蜀山。”沐长笙让开了一条路,凉声道。 我皱了皱眉,对他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摸不着头脑。 啥意思?不打架了? “炎筠,虽然我挺舍不得你的,但你还是听大师兄的话吧。”不然,以李倩倩那小心眼儿的程度,这会儿怕是已经跪在掌门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走就走,以为我不敢? 就是纯嘚瑟,我没有用任何的灵力,靠着两条腿与他擦身而过。 看着那大爷般的背影,华容禁不住乐了,满溢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炼丹房。 “哟,大师兄今天大发善心呢,要是小师妹知道了,可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华容看向沐长笙的眼神没有多少的意外,毕竟他可是很了解这个油盐不进的大师兄,怕是比炎筠那个小狐妖还单纯。 大师兄从来都不知道人心险恶,伏妖降魔也是对那些作恶多端的,那些小妖小兽可不在列。 例如这个红狐灵妖。 “比起我,这炼丹房的事情你才难交代。”沐长笙长袖浮动,侧眸扫视这一圈毛都没留下的炼丹房,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出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华容顺着他的视线,配合地垮下肩,语气轻快,“自然是很难交代,只是我为何要交代呢?” 这炼丹房的丹药几乎都是他炼成的,整个蜀山弟子需要便来取,他可有说过什么? 不过是没了丹药,可是炉鼎不还在吗,还有谁敢说什么? “彼此彼此。”沐长笙眼中幽光一闪,转身便离开了炼丹房。 华容深邃的眸子模糊一片,看着那背影,摇头。 第210章 chapter 209 落脚黄杨村 乐城的黄杨村原先可是西大陆最美的樱花村,此时正值仲秋,漫山遍野的粉嫩樱花依旧是美得惊心动魄。 即使现在瘟疫肆虐,官兵封锁,死气蔓延,这触目可及的樱花都是美的,甚至是更美了。 一辆华贵的马车刻金描画,缓缓地在羊肠小道上行进着。赶车的是一位青衣少女,红扑扑的小脸儿看什么都是充满好奇的。 那天从蜀山离开之后,我又回了幻魔森林一趟,老槐树莫名其妙地让我去一趟黄杨村,说是积福报,这样的话,学仙术会事半功倍。 有这样的说法吗?我好像有些不信…… 好吧,我还是来了。 黄杨村距离幻魔森林并不远,我便带着小青蛇赶着马车去,也不着急。 至于我为什么不着急,那是因为我在来之前就听说蜀山之人已经去了,其中就包括沐长笙。 “炎老大,青青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小青蛇扬着马鞭,兴奋地拱了拱鼻子。 躺在马车里的我不发表言论。 至于小青蛇闻到的烤肉的味道,左不过是焚尸的味道,不然还能是因为啥? “耶?好像是蜀山的人在烤肉!”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小青蛇仰着头远眺,赶紧敲了敲车顶。 心思一跳,我伸手挑开车帘,远处好像能依稀看到一角洁白衣袍,火堆上架着烤的小野猪倒是十分清楚。 还真有人闲情逸致地野外烤肉啊! “赶路赶路!”我摆了摆手,放下车帘。 小青蛇压根儿就没想停,馋嘴归馋嘴,她也是分人的,对于蜀山弟子烤的肉,她并没有那个欲望。她之所以大喊大叫,只是想告诉炎老大 她,饿了。 正这么想着,从马车里头甩出来一只香喷喷的乳猪,外加一粒三阶七香丸。 赶车的小青蛇瞬间变成原形,长大蛇嘴,一口吞掉了烤乳猪和七香丸,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一定吓死一大片。 听着外头的动静,我表示很无奈。 “青青,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人。”所以,就不要随便现原形了,很可怕。 “知道了,炎老大!”小青蛇理亏地吐吐舌头,坐直身体好好赶车。 马车稳稳地在山路上行进,我摇头晃脑地昏昏欲睡,那烤肉传来的香味也渐渐远了。 直到耳边传来阵阵有气无力的哀嚎,我才悠悠转醒,仰躺在软垫上等着理智回笼。 这时,小青蛇俯身钻了进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炎老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听见她说这话,我难得来了兴趣,坐起身来,挑眉问道:“怎么呢?” “外头有好多好多的蜀山弟子,如果被他们抓到了,那该怎么好!” 我,“……” 还想抓我?给他们十个胆子! 而且,这次来的蜀山弟子们应该不是那些只会找茬的小朋友,更何况,我和小青蛇都吃了七香丹,要隐藏气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给小青蛇证明这些蜀山道士没啥可怕的,我挑开了车帘,准备拽着小青蛇跳下去。 “道长,求你救救我的孙儿吧!他,他快不行了!老头子我给你磕头了!” 一个身上缀满补丁的灰蓝粗衣老爷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挂着泥浆,怀中死死地抱着瘦小的、面色蜡黄的小男孩儿。 “好……好,我会救您的孙子的。” “道长!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救救我们吧!” “……” 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了过来,望着那白衣女子的眼神都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各位请放心,我蜀山派一定会救你们的。” 白衣少女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温和一笑,奈何眼底的那一抹嫌弃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若不是想给大师兄留下一个好印象,她才不会一个人来到这个难民营,脏死了,简直污了她的眼睛! 眯了眯眼睫,抬手在面前一晃,我的脸上便多了一张白纱。 前面的那个人不是李倩倩,还能是谁? 小青蛇这个时候也探出头来,充满敌意地瞪着那个被村民们围住的白衣少女,“炎老大,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呐!”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不过还是侧过头,小声提醒道:“在黄杨村的这段时间,叫我姐姐。” 小青蛇了然,翘着脑袋听话地喊道:“姐姐!” 这时,站在人群中间的李倩倩弯身检查着老爷爷怀里的小男孩儿,带着银蚕丝手套的手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探探他的脉搏,那样子是不像闲着的。 可这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村民脑补的画面。 而落在我眼里,她就是十足的惺惺作态。 为何这瘟疫来得一场迅猛? 难道仅仅是一场寻常的病症? 当然不是。 能够让蜀山出动的当然是与妖魔有关。 黄杨村的后山原本封印着一团魔气,村民们不知道,故而放出了魔气。这魔气经过多年的消磨,早已没了灵智,冷不丁被放出来了,自然是循着本能吸食人类的元气。 所以呢,一言以蔽之,要祛除这些村民的瘟疫,就必须用灵力化解。 我不相信李倩倩会愿意牺牲自己的灵力。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李倩倩查探到这孩子的心肺处伏着一团魔气,以她现有的灵力除去这团魔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又要花时间修炼灵力,她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灵力就这么便宜了这些村民。 毕竟,她是要成仙的,而这些人,是要死的。 “道长,怎么样,我孙儿还能救吗?” 老爷爷忐忑地瞧着李倩倩,脸上的沟壑干燥起皮。 “我,我修行不济,没法子治好您的孙儿。”李倩倩作势歉疚地低下眼帘,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让旁人狠不下心责怪。 老爷爷爱怜地摸了摸怀中孙儿的额头,轻轻摇头,没说什么,就站起身来,往后山那头的木房子走去了。 这里接近后山,是整个黄杨村疫病最严重的地方,而那些赶到的蜀山道士全都在前头活动,这李倩倩虽说不愿自己动手,但好歹也留了话儿,说是让他们去前头找师兄。 可是他们的信心已经凉了,这会儿还真没了心情去找那劳什子的师兄。 第211章 chapter 210 成精的魔气 下了马车,我一路跟着那抱着孙儿的老爷爷来到了一处吊脚楼。 吊脚楼下面的篱笆围除了一圈地,周围的青翠已经整片焜黄,隐约能看出是个菜园子的影子。东南角的水井口也落了好些枯枝烂叶,估计也是一起废弃了的。 看来这溜出来的魔气不是一般的厉害,不仅是祸害村民,还祸祸了村里的物件儿,是不让人活啊! 我捡起地上的木桶扔到水井里,打起来的水果真如心中所想,上面飘着一层黑黑的魔气,轻轻呵出一口气,那些魔气便挣扎着消失殆尽。 “姑娘?”方才抱着孙儿进屋的老爷爷又走了出来,皱着眉地盯着我手里的水桶,“这水喝不得,你若是渴了,我屋子里还有些早上剩下的露水。” 我笑着摇了摇头,“谢谢老人家了,只是这水啊,已经没了魔气。” 说着像是证明一般,我把水桶扔给小青蛇,她二话不说就举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若不是我踢了她一脚,她就喝完了。 “老人家,你看,我姐姐可是有法子对付这魔气呢!”小青蛇摇了摇手上只剩一半井水的木桶,冲着那老爷爷龇牙笑。 有了李倩倩那一出,这老爷爷也没有立马高兴在前,他只是扶着竹栏杆,勉强地笑笑。 接过小青蛇手里的木桶,我不紧不慢地走到篱笆外,利落地泼出木桶里的井水。 奇迹般地,垂死的枯叶遇水返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出细苗,不一会儿,便从地里拔出了茂密茂密的一丛丛,翠绿翠绿的,煞是喜人。 亲眼见了这一切,老爷子再也绷不住了,颤抖着双腿从楼上下来,小跑着来到我面前,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姑娘……” 剩下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干涸的眼眶里噙满的泪水已经说明了一切。 面纱下的唇悄然勾起,我看了一眼眼神发直的小青蛇,这才轻声道:“老人家这是做什么,我们姐妹还是多谢老人家的善意提醒,这小菜园往后就能够老人家生活了。” 闻言,老爷子眨了眨眼,整理好心情又是干脆地跪地上,“姑娘,老身还是厚着脸皮想请姑娘救救我家孙儿啊!” 我一怔,没料到这老人说跪就跪,我手腕一紧,赶紧拉扯这着老爷子起来。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姑娘,你若不答应老身,老身便在此长跪不起!” 我忙不迭答应,“老人家,您快起来,您不带我去看看您孙儿,我怎么救人呢!” “姑娘这是答应老身了吗?”老爷子面色一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那速度,就不像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依旧紧紧拽着我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放我跑了。 “老人家你放心,我姐姐一定会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儿!” 小青蛇蹦蹦跳跳过来,不嫌事儿大地猛拍胸脯,那自豪的样子神气极了。 我,“……” 有了小青蛇的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老爷子愈加激动了,拉着我的手就往吊脚楼那里拖,“姑娘,我孙儿就在屋子里躺着,你快随我去瞧瞧!” 我认命地跟着走,来到一张竹床前。 怔然发现床上躺着的少年已经是满脸黑气了,不多时没见,这黑气就霸道如斯,若是我再晚来一步,这人孩子估计就回天乏术了。 “青青,带老人家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探究地看着那张黑乎乎的脸,凝声吩咐道。 小青蛇也二话不说,拽着一脸不放心的老爷子退到门外,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老爷子心知自己也帮不上忙,便心忧地来回踱步,时不时隔着窗子往里头看上一眼。 小青蛇很认真地告诉老爷子,她姐姐很厉害,让他不要担心。 我坐在床边看着竹床上眉头紧皱的男孩儿。他心肺处的魔气已经囤满了,正在一点一点侵蚀血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魔气好像是有意识一般,只往远离我的那半边身体里流窜,而靠近我的这半边身体可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啧,如果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就自己离开这孩子的身体,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下狠手了!” 我看着小男孩儿脸上翻腾的魔气,声音轻柔。 像是读懂了我话语间的杀意,那团魔气颤了颤。 “不要~” 我眨了眨眼,却听一声细微的男声从小男孩儿身上传来。 擦,魔气都能成精,这是个什么世道? “那你赶紧出来!” 由于看不到魔气的脸,我只能指着小男孩儿的脸警告道。 “我出不来,出来了,我就会消失了……”那声音奶声奶气的,有些字节还模糊不清的,像是刚刚会说话的婴孩。 “你不想消失,是想要更多人的命?”透过小男孩儿的脸,我冷冷地直射过那面皮底下的魔气,目光如冰刃。 “不是的,我只是想活下去!”那团魔气像是被惊到了,在小男孩儿脸上扭曲,斑驳得像是劣质的泼墨画。 我眨了眨眼,这话是没错了,人家只是要活下去。 “那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活下去?”我放轻了语气跟他打着商量。 那团魔气又是抖了抖,不过这次是兴奋得,我看得出来。 “你头上的凤凰木可不可以借我?”怯生生的声音又透着些许狡黠。 “行啊!”双眸轻弯,我颇为爽快地答应了这要求。 不就是要换到凤凰木上活着嘛,有什么不行的。 我在这里自顾自高兴着,就突然听得他略微踌躇的声音,“我的意思是,把你头上的凤凰木给这个小家伙戴着。” 一听这话,我不禁挑了挑眉,“哦?为什么不是你出来,直接到我的凤凰木里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如果离开了,这小家伙就活不下去了。” “你知道会死人还跑到他身上?现在装什么好心人!”我无语地翻白眼。 “我才没装呢!就算我不进他的身体,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应该感谢我让他活了这么久!”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这么说,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第212章 chapter 211 不多见的妖 “对哦,好像就是这样的!” 我揉了揉眉心,这厮真以为我在夸他呢? “你没办法离开小男孩儿,那这样的话,就是要我把凤凰木给这个小男孩儿?”我偏头,拔下头上的菊花钗,拿在手上细细瞧着。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也算是朋友送的东西了。 听到对方有松口的意思,魔气表示很惊喜,又是一阵翻腾。 “哇!你可真是好人!” “谢谢啊,我是好狐狸!”敷衍地笑笑,我拒绝收下这张好人卡。 “那就快点快点啊!” 魔气喜不自胜,飘起几缕绕着我手上的菊花簪欢快地舞动。 “快?”我幽幽地斜了那团魔气一眼,“我把凤凰木给你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那魔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了空气中,而后老老实实地回到小男孩儿的身体里蛰伏起来。 “你,你想要什么好处?” 诶,我原是随便说说,一听这话还真是有门儿。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我轻蔑地一抬眼,像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我会的可多了,你少瞧不起人……瞧不起魔!”能力被怀疑,气体也忍不了了。 “嗯,说两条来听听。”恩赐般地,我扬了扬下巴。 “哼!你现在是妖尊,修妖道已经大成,但是在这片大陆上却还是很弱鸡!”魔气哼唧唧地毒舌道。 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到咽气,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由得怔愣。 “你……你身上好像有锁魂咒诶!” “你说什么?”我面色一凝,揪起一团魔气攥在手里。 “咳咳咳!锁魂咒嘛,就是锁魂咒啊!你就算捏死我也是锁魂咒!”魔气扯着嗓子喊,那架势,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说吧,锁魂咒是什么东西?”我自然而然地松开手,温和地撑起下巴,心中的弯弯绕绕密密麻麻。 “锁魂咒是一道失传已久的封印,用来抑制修道之人的灵力,施锁魂咒需要以极强大的灵力为祭,而且还可能被承咒之人反噬,很不靠谱的术法!” “看你体内的锁魂咒日头很久了,怕是刚出生就给你下了封印……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你啊,下这么重的手?” “少废话!”我没耐心地摆摆手,复又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化灵九极咒吗?” “当然!”魔气得意地哼哼,要是有手有脚,他早就插着腰仰天长笑了。 “嗯,那你说,化灵九极咒是个啥?”我挑了挑眉,期待着他的回答。 “化灵九极咒是上古秘术!” “然后呢?” “不知道了。”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一抹笑。 “都说是秘术了,我怎么会知道!”魔气无辜地申辩。 我直起身子,懒得跟他废话了。虽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但也算是了解了一点皮毛,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好。 “喂!你去哪里啊?你不能不管我啊!”魔气焦灼地想从小男孩儿身上剥离,可是没扑腾多久又被拖回了身体里。 “闭嘴!”我反手一掷,手上的凤凰木便稳稳地插进了小男孩儿的发髻里。 那弥漫的魔气瞬间有了神志,疯狂地涌向那只黑亮的凤凰木,看得我眼角直抽抽。 看来他还真的没骗我。 没想到,这魔气看着不多,这凤凰木却吸收了好久。等小男孩儿脸上恢复了正常,外头已经斜下了橙红,浓郁的夕阳散在风里,隐约还能听见虫鸣鸟语。 小青蛇和老爷子在门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要不是小青蛇一直拦着,老爷子早就冲了进去。自打这门被关上了,他的视线可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竹门,也不知道那姑娘能不能治好他的孙儿。 小青蛇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在她心里,就没有炎老大不会的事情!她现在关心的是,炎老大什么时候出来,她想吃肉。 我看了一眼那支浓稠如墨的凤凰木,里头的金线菊花好像更加鲜活了些。 “哇,这凤凰木的灵气果然充足,真是太棒了!”我脑海里想起了五岁男孩儿的声音,活泼可爱。 “早点化形,凤凰木还得还给我!”我瞥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泼去一盆冷水。 “知道了,我会尽快化形呢!” 好吧,知道他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我也没有再管他,而是拉开房门。 “老人家,你孙儿身上的魔气已经消除干净了,不过为了避免他再次受到魔气侵袭,我留了一根簪子,还请老人家不要摘下。” 我微微颔首,有礼地嘱咐相关事宜。 “好好!老身听姑娘的便是!”说完,便激动得老泪纵横,扑在竹床前,见到自己的孙儿脸上终于有了人气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在心房涨得满满的。 被这大动静惊醒的小男孩儿很快就跟老爷子抱作一团,我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炎老大,我们晚饭吃什么好啊?”一说起吃来,小青蛇那水汪汪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暗暗的幽绿,十分瘆人。 我一愣,没好气地赏她一个爆栗,“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是刚刚才吃过一直烤乳猪吗?又饿了?” “哪里是刚刚吃的,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小青蛇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可怜巴巴地噘起嘴控诉。 “行吧,你去捉几只野兔野鸡野猪什么的,晚上我们吃满汉全席!” “炎老大,你不是还烤了好几只野猪吗?”小青蛇嘴馋地舔了舔唇瓣。 “你下辈子投胎做猪妖算了!”又大方地赏她一个爆栗,我恨铁不成钢地吼道:“空间里的肉什么时候吃不能吃?非要现在吃?你一个人就能吃三头猪,别人还吃不吃了?那屋子里的祖孙两个就不吃饭的?” 噗! 小青蛇怀疑自己幻听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地无法接受。 “炎,炎老大,你该不会是做好人做上瘾了吧?我们是妖,妖诶!怎么能管人族的死活呢?!” “谁说妖不能救人了?像我这样又能杀人又能救人的妖,还真不多见。”我笑了笑,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第213章 chapter 212 半夜爬墙头 夜幕降临,小小的吊脚楼升起一片袅袅的炊烟,烤肉的香味为这偏僻的后山添了些温暖的味道。 黄杨村好久都没有看到烟火气了,有的,只是焚烧尸体的滚滚浓烟。 吊脚楼这一家子姓黄,儿子媳妇七年前外出谋生计,留下年幼的儿子黄豆,从未回来过,就只有这祖孙俩相依为命。 好久都没有闻过肉味儿的祖孙俩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子的肉,猛地咽下口水。 我和小青蛇从厨房端出饭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爷孙俩矜持的一幕。 捧着饭碗放在桌上,我夹了一个鸡腿放到黄豆的碗里,轻声笑道:“黄豆,鸡腿很好吃的!” “谢谢姐姐!”黄豆看了眼自家爷爷,得到准许后,高兴朝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有面纱遮着,可是小青蛇还是想象出了自己老大那贱吧嗖嗖的样子,自己还没有享受过老大的殷勤呢,顿时心酸酸地夹起一个鸡腿,泄愤一般地吃着。 我眼角瞧见她那作怪的样子,无声地撇撇嘴,把那盘猪头肉推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你喜欢的猪头肉!” 闷头苦吃的小青蛇猛地抬起头,觉得炎老大自带光圈,还是关心自己的嘛,于是灿烂一笑,“嘿嘿,谢谢炎……姐姐!” 嗔怪地睨了她一眼,我这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老爷子,村子里的瘟疫什么时候开始的?” 慈爱地盯着自己孙儿的黄老爷子闻言一愣,眉宇间不自觉地耸动。 “大约是三个月前,我和孙儿想去后山砍些金羽竹下山卖,却不小心掉到山谷下面,在回来后,孙儿就一直昏迷不醒,再到后来,就是整个村子开始有人发疯,死掉……” 这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说成是噩梦也不为过。 刚开始只是长睡不醒,到后来便是见人就咬,疯魔得不行。 村子里的井水也受了污染,喝了便会染病,倒是山里的野鸡野兽之类的活物倒是灵活了不少,人很难猎到,哪怕运气好捕到一只,也是难吃得要死,吃了也是死…… 简直是生活在炼狱之中,死了的人千奇百怪,活下来的人痛苦异常,都是艰难地在熬下去。 “姐姐,你可以救整个村子的,对吗?”黄豆扯了扯我的衣袖,自责与忧心在啃食着他的心脏。 我只是淡淡地看着黄豆,被这话勾起兴趣的还有小青蛇,她满嘴油花子,脸上倒是清晰地写上了不赞同。 “那些蜀山道士不是在嘛,让他们救去,姐姐才不救呢!” 黄老爷子心知自家孙儿这完全就是在强人所难,并没有把小青蛇的激烈反应放在心上,黄豆也收敛了眉眼,老老实实地低头啃着碗里的鸡腿。 小口小口的,看着很凄惨,像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吃一样。 “吃你的猪!”我精准地塞给她一块鸡屁股,警告她不要再乱说话,否则扒了皮炖蛇羹! 小青蛇皱了皱眉,委屈地低下头,嘎嘣嘎嘣地咬着嘴里的鸡屁股。 “老爷子,蜀山这次派了很多道长来帮助村子,我和妹妹孤苦无依的,也不好跟蜀山抢饭吃不是?” 听了这话,黄老爷子也不好坚持,但是也禁不住为村子再求一份保障。 于是,他抿了抿唇,诚恳地说出请求道:“老身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来为难姑娘,可是姑娘能治好我孙儿,就说明姑娘不仅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更是有妙手回春之术,那蜀山道士先前见了我孙儿都说无能为力,也是多亏了姑娘即使出手,这才救了我孙儿一命!” “说实话,比起那些蜀山道长,我更相信姑娘的医术。” 说实话,听了那么多,就最后这一句在我这里很受用。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我可以就村子里的人,不过不能让那些蜀山的人知道。” 小青蛇不是滋味地撇撇嘴,嘟嘟囔囔地说道:“哦,做好事不留名诺!炎老大真是缺心眼儿,比以前还傻!” 我温柔地抛去一个眼神,惹得小青蛇一个激灵。 “姑娘放心,绝对没有人会知道的!”虽然对这姑娘的做法表示很诧异,但黄老爷子还是很高兴,毕竟人家答应救人了不是吗? 况且,人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胳膊拧不过大腿,蜀山是大门大派,她们姐妹躲着些是应该的。 “嗯,那就从明天开始吧。让村民们过来,我来为他们看病。”撩开面纱的一角,我尝了尝香喷喷的烤鸡。 “好,好!”黄老爷子顿时笑逐颜开,连刚才还阴云密布的黄豆也眉开眼笑的,“谢谢姐姐,姐姐可真是好人!” 滴——!又收获一张好人卡! “我把话说在前头,我为村子治病的消息一旦被蜀山知道了,我就会离开。” “姑娘放心,如果因为老身的强求让姑娘受了困扰,不用姑娘开口,老身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求姑娘留下来了。” “好,这是些灵丹,你让村民们扔到水井里,这样就有水可以喝了。” 从袖子里甩出一小袋灵丹,一点都不肉疼地交给黄老爷子。 这还是上次从蜀山的炼丹房里拿的丹药,没啥大用处,用来净化净化魔气还是极好的。 吃过饭,我和小青蛇便在吊脚楼歇下了,是在黄老爷子的儿子儿媳的房间呢。 房门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总算有了些生气。 吊脚楼的灯光早早就熄灭了,累了一天,疲惫松弛下来,足以入睡。 两道黑影灵巧地在树影间穿梭,在无暇的夜空中,被淡淡的月光捕捉到了足迹。 戴着面纱的女子伏在屋脊上,下巴磕着龙骨,黑珍珠般的水眸慵懒地一眨一眨,一袭素白一群不羁地铺开,似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她身旁的青衣少女眼皮打着颤,是困极了的样子。 “炎老大,你半夜爬墙头是来干什么的?” “侦察敌情。”我死死地盯着那扇半掩的门,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 “……少骗我了!”小青蛇造反似的白了我一眼,“我都闻到了沐长笙的味道了!” 那傲娇的模样分明就是再说:小样儿,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承认你是为了沐长笙来的! 第214章 chapter 213 亲和的仙姑 “你不说话的样子比较可爱。”我按了按被风吹乱的发,微微侧身,睨了小青蛇一眼。 小青蛇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青蛇要什么可爱,不过炎老大,你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侦察敌情,第二遍。” “不信,好多遍。” “闭嘴,有人出来了。”我一把按下小青蛇的脑袋,带有一丝恶作剧的味道。 公然与老大作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正在小青蛇腹诽自家老大借机报复的时候,屋子里果然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标志性的白袍,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庭院中间的石桌前坐下。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华容还能是谁? 只是还不待我细究他为何一副还没喝就醉醺醺的窘态,屋子里又走出来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沐长笙,女的是李倩倩。 啧,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了吗?还真是看着不爽呢! “天色不早了,师妹该回去休息了。”沐长笙开口就是送客,冷着一张脸在是桌前坐下。 闻言,李倩倩眨巴着一双杏眼,天可怜见,看得人浑身都软了。 “大师兄,你是在责怪我吗?怪我没有救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舌头长的,告状都告到家门口了。 “修道之人,本就是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师妹自身不足,无法相救,我又有什么责怪的。” 沐长笙捋了捋宽袖,一番话说下来在情在理,完全是站在李倩倩的角度上考虑。 可是听了这话的李倩倩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好像无论她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在乎。 正门头喝酒的华容咂咂嘴,哼了声,“人家是巴不得你责怪责怪,你这榆木疙瘩怎么不解风情,不开窍啊!” 李倩倩的脸色瞬间泛红,咽了咽口水,难为情地瞥了沐长笙一眼,道:“二师兄喝多了,我,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 “大师兄,二师兄,明天见!” 说完,便娇羞得化作一道香风,掩面而去。 沐长笙则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顾自喝酒的华容,冷冰冰的视线誓要穿透他。 奈何华容却像是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风情万种地摆了摆手,“我帮你打发走了粘人的师妹,不求感谢,但是你也别拿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我。” “以后,不要说些令人误会的话。”沐长笙别过头,淡淡地嘱咐道。 “误会?师妹对大师兄有情可是蜀山上下皆知,就连送菜的大婶都在私下叫你‘未来掌门’呢,能有什么误会?”华容白了他一眼,眼中的鄙夷明晰可辨。 “荒唐!”沐长笙眉头微皱,对于这样的传言他打心眼儿里排斥。 “还有更荒唐的呢!”华容长睫扑簌,又是一杯清酒下肚,摇头晃脑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蜀山大弟子!” 沐长笙看着他,这简单的话语里好像包含着千般秘密,却又无从挖掘,莫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只得淡淡道:“华容,你到底怎么了?” 华容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样子看起来任性又无害。 “怎么了?没怎么啊!我可好了,有酒喝,可好了!” 沐长笙欣赏不来类似酒这样乱人心志的东西,他夺过华容手中的酒壶,道:“别喝了。” “酒这么好喝,你凭什么不让我喝?”华容又从袖中拿出一壶樱花酿,享受般地仰头饮一口。 沐长笙索性不再管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将一壶酒喝完,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华容,你心有魔障了。” 听了这话,华容讽刺地勾起一抹笑,“怎么,与你们正道之人不同,就是有魔障了?” 我趴在墙头听到华容这霸气的话语,恨不得跳起来为他鼓掌。 沐长笙想也没想就开口回道:“你也是正道之人。” “胡扯!我就是我,谁愿意成那劳什子的正道之人!” “华容——” “大师兄,我乏了,就先去休息了。”说完,华容施施然起身,没有半分喝醉的样子,拎着酒壶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和大师兄聊天十分愉快,早点休息啊!” 语毕,华容便回了屋子,不多会儿,沐长笙也起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竟然觉得华容那厮回头看了我一眼。 再怎么说,我现在都没有妖的气味,要被发现还是很难的,于是我很快便否定这脑海中冒出的这年头。 就在我愣神片刻,只觉肩膀处一重,侧头一看。 原来是小青蛇睡着了,我认命地将她拦腰抱起,披着夜色回到了吊脚楼。 我没有发现的是,在我转身的那一瞬,下边的屋子亮起了灯,半掩的窗搁着一条暖玉般的胳膊,再往上,就是华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眼角眉梢漫出来的媚意浑然天成,低低的笑声溢出喉咙,风流得不像话。 “呀,偷窥的狐狸回家了……” 翌日一早,淡淡的金色日光晕开浅浅的辉芒,树叶沙沙,不知名的小虫游走在树枝叶隙,啾啾私语。 黄老爷子早就坐不住了,他纠集了村民大部队,以开会的名义在吊脚楼外聚起,热闹的样子跟菜市场讨价还价并无二致。 说起来,这还是黄杨村闹瘟疫以来第一次这么热闹呢! 双手浸在铜盆里,水,温温的,正好。 我缓缓地擦干手,小青蛇守在门口,严格把关队伍的秩序。 至于为什么要把关秩序,完全是因为这场纯粹处理瘟疫的看诊,已经变成了疑难杂症处理现场,某些时候还捎带着相亲。 很精彩。 “仙姑,你看我还能治吗?”坐在木桌前的老实庄稼人犹豫着开口。 其实他昨天就吃了蜀山道士送来的药,今儿有些风寒,又听黄老爷子说他家里有位能治瘟疫的仙姑,便好奇来看看。 还真别说,这黄老爷子家的仙姑虽说是蒙着面纱,但那素雅大方的气质就看得人一阵舒心。 比起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蜀山道士,要更叫人欢喜。 病人也想大夫对自己好些呢! 我淡淡地笑笑,“这位大哥只是染了风寒,回去蒙着被子出身汗便好,吃药不值当,平白坏了身子。” “诶!谢谢仙姑了!” 第215章 chapter 214 我要吃蛇羹 老实的庄稼人一步一步地离开,他转头看着堂中端坐如清丽芙蓉的仙姑。 那一瞬间,他看到一双与日光重叠的眸子,悲悯,清冶,像极了戏折子中的仙女。 他一时看呆了。 可看呆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几乎所有人就是这么出来的。 “下一个!” 抱着一根翠竹的小青蛇威武地喊话,清脆的声音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娇憨可爱。 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地进来,出去。 带着怀疑、不安地进来,怀着满意、喜悦地出去。 等我推开门走出屋子的时候,外头已经是金灿灿的一片,耀眼极了。 “姑娘,辛苦你了!”黄老爷子端着饭菜上楼来,快速放下碗碟后又跑出来,“村子里的人多亏了姑娘,你是我们黄杨村的恩人呐!” 说着,就又是‘噗通’一声跪下,幸好我早有准备,拂袖抬起黄老爷子屈下的膝盖。 “老爷子客气了,我既是答应了老爷子就会做到,谈不上恩人一说。” 什么‘举手之劳’之类虚头巴脑之类的话,我实在是说不出来。 祛除魔气这样的事情我也累得半死,还好功力深厚,不然救人救到虚脱说出去忒丢人了。 “不说这些了,姑娘辛苦了这么久,还是吃点东西吧!来来来!”黄老爷子推开门,殷勤地招呼着。 黄豆小朋友也是一蹦一跳地冲着我招手,“来吧,姐姐!爷爷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有什么好吃的啊?”听到有好吃的,第一个兴奋的是小青蛇。 黄豆舔了舔唇瓣,因兴奋而潮红了双颊,“有酱爆猪肘,红烧猪蹄,凉拌顺风,彩椒猪杂,猪脚莲子汤!” “哇,都是猪肉呢!”小青蛇咽了咽口水,抱起黄豆就往里头走。 我无奈地摇摇头,抬脚随着黄老爷子进去。 围坐在木桌前,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小青蛇是没有客气的,她扔开了筷子,直接上手抓,嘴上手上都是晶亮的油。 我已经没有耐心教她餐桌礼仪了,反正也不指望她一辈子活在人族里头,总归是要回到幻魔森林的,就由她去了。 “姑娘,尝尝肘子吧,老身熬了许久,想来味道会不错的。”黄老爷子夹起一大只的猪肘子道我碗里,暗红色的酱料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爷爷,我的呢!”黄豆噘着嘴讨要。 “小鬼,你跟我姐姐抢什么?不就是猪肘子吗,给给给!”小青蛇随意抓起盘子里的猪肘子大喇喇地砸进黄豆的碗里。 “咦!青青姐姐,你好不讲卫生哦!”黄豆嫌弃地把面前的饭碗推得远了些。 “什么不讲卫生?我洗过手了好不好?”小青蛇瞪了黄豆一眼,作势就要抓向那碗里的猪肘子,“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吃!” “诶诶诶!谁说我不吃了!我吃!”一见小青蛇要来抢,黄豆说什么也不干了,抓过碗就死死地不撒手。 “嘁!小鬼头!”小青蛇狠狠咬了一口碗里的猪蹄。 “略略略!”黄豆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豆子,怎么说话呢,没规没矩的!”黄老爷子板起脸嗤了一声,只是眼底的宠溺深沉入水。 黄豆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安静地吃着猪肘子。 “小孩子之间吵闹些是难免的,老爷子就随了他们去吧!”我轻笑两声,筷子碾下一块肉皮放入嘴里,细嚼慢咽。 啧,戴个面纱就是不方便,吃个饭还不能痛快。 “姑娘说的是。”黄老爷子笑着看了黄豆一眼,黄豆也正好抬头瞧了一眼,爷孙俩挤眉弄眼地相视一笑,好不和谐。 “老爷子,今天上午来的人,我看他们并非人人都患有瘟疫,其中不乏是受了蜀山门人的救治。”我慢悠悠地又吃了一口肉,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艺棒棒的。 “姑娘,这……是老身考虑不周了。”黄老爷子筷子一顿。 他只顾着村子里的人能否得救,倒是忘了和姑娘的约定了。 这样做,不仅是平白累了人家姑娘,还为人家姑娘埋下了祸患,不地道啊,不地道! “我说这话,也不是怪罪老爷子的意思。只是村子里瘟疫横行,既是病愈了,便不该浪费自己的时间,浪费别人的时间,毕竟,还有的是受瘟疫折磨的人。” 我低垂着眸子,不咸不淡地开口。没人愿意被人当猴儿看,还是要先提点着为妙。 “嗯,姑娘说的是,我会注意着些的。”黄老爷子点了点头。 突然,好像有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正朝着这吊脚楼而来。 好像来的人还不止一个。 “老爷子,好像有客人到了。” “客人?”黄老爷子眉头一紧,他可没有叫什么人来,这里离后山也近,平素也没什么人来走动。这么一想,可能就是上午来的人引来了蜀山弟子吧。 “那老身先出去看看,姑娘慢慢吃……” “好。” 话音刚落,黄老爷子便急忙起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 “姐姐,好像是沐长笙来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小青蛇举着猪蹄,眉毛皱成波浪纹,大有我一点头就拿猪蹄砸死我的势头。 眉心一跳,我睨了她一眼,道:“要不你出去看看?” 小青蛇顿了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手上的猪蹄,拿起帕子擦干净脸上、手上的酱汁,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好,我出去看看!” 我优哉游哉地放下筷子,朱唇轻启,“你去啊!” 小青蛇说到做到,拉开门就欲冲出去—— “青青呐,你说我们晚上炖蛇羹吃好不好呢?”慵懒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小青蛇,“……” “蛇羹!我要吃蛇羹!”黄豆突然扬着筷子叫了起来。 “吃个屁!吃你的猪肘子!”小青蛇气哼哼地收回手,坐回位子上,没好气地拍了拍黄豆的脑袋。 “哎哟!”黄豆夸张地大叫,“我要告诉爷爷,你打我!” “你要敢告状我就打你屁股!”小青蛇白了他一眼。在炎老大手上吃亏也就罢了,在一个小鬼头手上栽面儿可就不好看了。 黄豆正要反驳,就听得楼下黄老爷子客气的声音。 “这里就只有我和孙儿相依为命,没有道长要找的人!” 第216章 chapter 215 勉强你和我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华容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 “道长客气了,老身说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怎么会呢?晚辈明明听村子里的人说,这里有一位仙姑,医术了得,对这瘟疫颇有法子。晚辈这次和师兄前来,便是为了请仙姑出面,一同救治整个村子!” 黄老爷子一脸为难,果真是自己一时疏忽,让这善良的姑娘暴露于险地。 “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们蜀山此番来黄杨村没有带多少弟子,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如若仙姑的帮忙,村子总归是会多些倚仗的。” 沐长笙也上前一步,加入了游说之列。 “这……”果不其然,黄老爷子动摇了。 “爷爷,姐姐说,请客人进来说话!”黄豆倚着栏杆朝黄老爷子招手,笑嘻嘻的样子都把忐忑的黄老爷子看得一阵恍惚。 那姑娘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的意思?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黄老爷子转身对沐长笙和华容说道:“两位,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跟不跟上来,径直上了吊脚楼。 两人一踏进屋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落在眼里,只觉一阵舒心温暖。 “喂,你们能不能往边上站一站,挡住我的光了!”小青蛇瞪了一眼门口的两尊门神。 “抱歉了!”华容愣了愣,便拉着沐长笙一道往餐桌那里走过去。 “……” 又是一阵咀嚼、咽口水、筷子敲碗碟来填满的沉默。 最终还是不甘寂寞的华容决计终结这要命的尴尬。 “姑娘,听闻你医术了得,不知道可否与我们一同救治这村子?” 我抿了一口茶水,对于旁边的那两坨肉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凭什么我就要和他们一起救人?我是妖女的好不好? “道长客气了,小女只是会些歧黄之术,不敢砸了蜀山的招牌。” 过窗斜照的清辉扑在那隐约的容颜上,素白的面纱都透明了许多,那女子一袭白纱衣,淡雅如莲,却不知为何,对他们好像有些敌意。 “姑娘何必谦虚,村民们可都称呼姑娘为仙姑呢!” 华容站在那里,看着那抹冷冷的侧颜,眼神晦暗。 “不过是村民们看得起小女,道长怎么就当真了?”清澈的嗓音柔柔一笑,轻易挡去了所有的试探。 “那……”华容不在意地挑眉,往饭桌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低了下来,“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凤凰木呢?” 我看也没看华容一眼,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 华容长袖微拂,水杯完好无损地立在饭桌上,不过杯子里溅出来的水却打湿了白衣,一片浅灰。 “不好意思道长,小女不知道。” 华容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湿掉的衣袖,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意笑意。 沐长笙却皱了皱眉。 凤凰木? 只是在传说中听到过的难得的滋养圣器,华容怎么会知道?而且还问一个浑身没有半分灵力的女子? 很奇怪。 “华容,既然姑娘不愿意,还是不要勉强了。”沐长笙上前一步,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华容瞥了他一眼,望向黄豆发髻上的菊花簪。 “人生,不是勉强别人,就是勉强自己。” 听罢,我不禁嘴角一抽,转过身子,开口道:“所以你要勉强我了?” 窗外飘来一阵竹叶清香的微风,撩拨着熨帖的黑发,桃花眼的白袍男子送上一抹大大的魅惑笑容。 “好像是这样呢!” 是你大爷! 我敛下眼中的烦躁,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华容面前,抬手抚上那羊脂玉般的脸颊,温柔的,仔细的…… “姑娘是要华容以身相许吗?”华容微笑地看着我,新月般弯起的眼角漾着天真的味道。 天真?哈,那我可真是天真! “不,我是想勉强你。” 莹莹玉指恰好抚上那樱花般的润泽唇瓣,我顺势靠近,两人彼此间都能感受到暧昧的热息。 只要再靠近一份,就要发生美妙的事情了。 “姑娘想怎么勉强我?” “嗯——我想想……” 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我用力地拉下他的下巴,踮起脚吻了上去。 “啪!”屁股掉下椅子的声音。 “咔嚓!”小青蛇捏断手里筷子的声音。 “轰隆!”华容脑子里爆炸的声音。 沐长笙皱了皱眉,对于眼前的状况不知道如何反应。 耳边传来华容的笑声,胸腔的共鸣震得我手臂发麻,我眨了眨眼,敛眸放开了他,咂咂嘴道:“嗯,桃花的味道。” “那姑娘喜欢吗?”华容脸上浮上一丝可疑的绯红,转瞬即逝。 那些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根本就没有亲到,亲他的是根手指头,她亲的是自己的手指头。 哎,想想还真的亏了。 “喜欢……”你个头! 我利落地转身,一点都没有轻薄了人家良家妇男的觉悟,回到餐桌前坐下。 小青蛇像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见了鬼似的看着我。 行吧,我承认自己这所作所为有些惊人了,不过也没时间去安慰小青蛇那幼小的心灵了。 “关于勉强,我们扯平了。”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也答应和你们一同救人。” “这可真是太好……” “我也有条件的。”我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 “嗯,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华容讨好地笑着,活像一只行走的狗腿子。 莫不是觉得我亲了他,所以他觉得就和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关系了? 有没有搞错,我和他只是借位好不好?还隔了一层面纱……这家伙未免也太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吧? “我的条件便是,我有我救人的方式,你们不能干预。” “好啊!”华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华容……”沐长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华容对这姑娘如此殷勤,心里某个角落有一丝不舒服。 他把这归结与华容的不谨慎。 “道长不放心也是应该的,毕竟小女也没什么让道长瞧得上的。” “不……”沐长笙下意识就像解释。 “大师兄这人不会说话,姑娘不要介意,晚些我来接姑娘,晚点见!” 说完,华容拉起沐长笙就迫不及待离开,就像后头有狗在追。 “呵呵!” 背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他们跑得更快了。 第217章 chapter 216 李倩倩爆炸 华容不是说说而已,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他便来吊脚楼接我了。 走在村子里,一左一右,华容和沐长笙,我则站在队伍中间。 按照我的文化修养,这样的行走方阵不是死囚游行便是大小姐逛街。 我哪一种都不属于。 “大师兄!”李倩倩噘着嘴,不甘心地走在队伍后头。 凭什么啊,明明她才是蜀山的小师妹,为什么大师兄和二师兄非得围着一个戴面纱的陌生女子转? 她戴着面纱,肯定很丑! 我抖了抖眉毛,关于李倩倩那不成熟的怨气,隔着这么多人我都能感应到,真是醉人。 戴面纱就是丑了?什么逆天的逻辑! 沐长笙并没不回头,墨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苟,清冷的眸只对路边翘首的村民露出些许悲悯。 殊不知,那些瘫在地上等着救助的人看到那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都激动地爬了起来。 “仙姑!那是仙姑啊!” “这就是仙姑啊!我听隔壁家小子说起过,医术了得呢!” “嗯!不仅是治好了这可怕的瘟疫,就连王婆子多年前的老寒腿也医好了!真是仙女转世啊!” “是啊!真是仙女转世啊!” “……” 一众蜀山弟子听了村民们对一个女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顿觉脸上无光,心里也不好受。 说得像谁没有救过人似的,他们蜀山弟子就没有救过人了?怎么就没听到他们夸夸蜀山呢?! 可是,见大师兄和二师兄老神在在,对这些村民们的话充耳不闻,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李倩倩就不一样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自打来了这黄杨村,各位师兄弟们都顾不上自己了不说,就连这些卑贱的村民也不长眼地去夸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气啊,很气! 李倩倩狠狠地瞪了那白色背影一眼,右手按在腰间的无双剑上。 “喂!” 这一声娇喝让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却没能让那白衣女子停下。 沐长笙回头,冷声问道:“师妹,怎么了?” “师兄,这女子到底会什么啊?” 没来由地,沐长笙很不喜欢李倩倩对那女子有任何的无礼。 “师妹不得无礼!” “师兄!”李倩倩眉头纠结成一团。师兄越是维护那个不相干的女子,她就越是愤怒。 “好了!”沐长笙拂袖沉声,“她是我们请来共同救治村民的,师妹不要再胡闹了!” 华容摇了摇头,笑道:“师妹,你要是能救人,那就没有这仙姑什么事儿了!” 闻言,李倩倩气得直发抖。 我在一边蹲着,强忍住不笑。这个华容还是挺对我胃口的,嗯,毒舌专业十级。 “道长,你们在哪里开会开完了没有?再不救人是等着下辈子吗?” 轻飘飘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去,华容最先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大喇喇地蹲下来,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眯成一弯新月。 “我来了!姑娘需要我帮什么忙?” “嘁!不是仙姑吗?那就救人啊,要别人帮什么忙?”李倩倩没好气地横了我一眼,讽刺地哼了声。 “我愿意怎么救人是我的事,只是,我很好奇,倒是没见道长出过手啊!” 我凉凉地开口,谁气谁自见分晓。 “你!”李倩倩一口气噎在喉咙,堵得死死的,偏生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哼!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炎筠就算被这些人渣欺负到死,强烈的愿望也是只想不再被欺负。不过我有的是治她的法子,一定会把她气哭,弄死她都是便宜了她! “拿些丹药来!” 我摊开手,在华容眼皮子底下摇晃。 “丹药……”华容眨巴着眼,揉搓着下巴意味深长。 “我所有的丹药都被一个贪心的小狐狸带走了,这次来也没有带多少!”磁性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委屈,听得我母爱泛滥。 这男人该不会是看出了我的身份了吧? “呃……行了,我带了,不需要你了!”我一巴掌盖在华容的脸上,手腕用力,推开他,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取笑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从怀里拿出一颗三阶清风丹,迅速塞到老人家的手里,握在一起。 “老人家,这是清风丹,对舒缓心绞痛是极好的。”祛除魔气也是极好的。 “嗯,谢谢仙姑!谢谢仙姑!”黄衣老人匍匐在地上,激动不已。 “老人家不必客气,要谢也该是谢这位道长。”这是他炼的丹药。 李倩倩看得眼睛都快炸掉了,她哼哼两声,“得了便宜还卖乖,假惺惺!” “师妹!”沐长笙厉声警告。 “……师兄,你,你为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凶我?”李倩倩被沐长笙唬了一跳,回过神来只觉心酸不已。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被这样子凶过!这个女子一来,二师兄不要脸地凑过去,连大师兄也这样维护她,凭什么?! “师妹不要再出言诋毁那位姑娘了,她无私地救治村民,师妹该是向她学习。”沐长笙没有松口,对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再听第二遍。 “我才不要向她学习,她算是什么东西?!”李倩倩瞪着眼看他,亦是不肯退让。 许是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村民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纷纷指指点点。 “朽木不可雕!”沐长笙眉头紧皱,不再看李倩倩,自己独自往前,为村民看病。 李倩倩看着村民们投来的不友善的目光,都像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好看的五官被愤怒扭曲得不像样子。 都怪那个女子,她出现,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都怪她! 我微微侧过头,对于那淬了毒的视线云淡风轻地迎上,笑。 哎,我都还没出手,这就忍不住了吗?垃圾!有什么招我都接着,就怕这场游戏不够血腥! 李倩倩紧紧握着拳,指甲嵌进肉里,被那嘲讽的眼神刺激得全身血液倒流,眸中隐隐浮现血色。 “我一定,要,杀了你……” 风吹开素白面纱,刚好可以看见那无声圈起的唇瓣—— “老子等着……” 第218章 chapter 217 是吃货罢了 金灿灿的阳光绒绒地似开出了花,轻盈地在枝叶间绽放,织就一袭华美的羽衣。 “姑娘,喝点水吧!” 我侧过头,华容递过来一杯水,清澈透明,摇晃着荡起水沫。 “谢谢。”微微颔首,我抬手接过。 理所当然地在我身边坐下,华容扯唇一笑,“姑娘,你还真的是很厉害!” “不厉害你们也不会找上我,不是吗?”所以,就不要在这里说些废话了。 华容并没有不快,相反地,他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我没有搭理他的没话找话。我关心的是远处还在忙活的沐长笙。 看他任劳任怨给村民祛除魔气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个有责任心,是真心实意想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的道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炎筠喜欢的也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在她化形时给了她一身衣服穿,从此一颗芳心遗落。而炎筠死也是死在这一点上,好死不死偏偏喜欢一个蜀山道士,一个除妖师,结局是死亡也不稀奇。 还是那句话,炎筠是死了活该,沐长笙是孤独终老,就酱。 “你,喜欢我的大师兄?”华容好整以暇地坐着,脑袋是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与我望着同一个方向。 “放心,师兄是你的,不跟你抢。” “姑娘,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不像是什么好话。 我轻声笑笑,淡漠的眸子多了些促狭的意味。 怪啊,怪就对了,不怪不说。 “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呢?总不好总是姑娘姑娘地叫吧?” “没什么不好的,和登徒子保持距离,是我们良家妇女应尽的义务。”我收回看向沐长笙的视线,起身准备继续投入新一轮的工作。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小青蛇惊慌失措的声音—— “炎老大!黄豆疯了!你快点回来啊!” “……” 擦,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我安心点过吗? 我起身的动作一顿,换了个方向抬步便走。 “诶,姑娘是累了吗?” “嗯,累极。”我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跟着华容他们出来的时候我还特意把小青蛇留下来看着黄豆……头上的魔气,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莫不是看我太闲了要给我找事做? “炎老大,你快点回来啊!黄豆要吃了我!” 我去,这拎不清的魔气是把我用完了就扔呗?还想动我的人! “等着!老子回去便吃了他!” 估摸着后头的人看不到我的饿身影了,我直接掐诀闪身,竹林里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不见。 却不想,暗处却有一人紧紧握拳,嘴唇咬得泛白,下一瞬便能渗出血来。 这一边,我刚刚出现在吊脚楼堂中,还没有适应光线的变化,一阵邪风吹来,面纱被吹乱,遮住眼睛,唇上便猝不及防袭来甜甜的温软。 我,我这是被占了便宜吗? 脸上的面纱微垂下来,唇上的温度迅速离开,面前站定的人也是一蹦三尺远。 愤怒在脑中延迟炸裂,我一把揪住那个始作俑者,完美的笑意浮上嘴角,“好玩儿吗?” 那团魔气已经成功化形,大抵是十六岁纯真少年的模样,可就凭他刚才那神经病的行为,我认为纯真这个词语不适合他。 “好玩儿!”说着,他还回味性地舔了舔唇瓣。 好玩儿你大爷! 我深吸一口气,五指收拢,用力将他甩到一边。不过就在落地的瞬间,他优雅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去。 环视一周,我没看到一个应该看到的人。 “小青蛇呢?” “哦,我让她休息去了。” “……”休息你大爷! 斜坐在竹椅上的魔气一身白袍宽松悠扬,清秀的小脸儿白白嫩嫩的,咯咯笑个不停,捏着嗓子喊道:“炎老大,你快点回来啊!黄豆要吃了我!” 嗯,跟小青蛇的声音一毛一样。 “……”去你妈的神经病! 我一挥手,索性也在椅子上坐下,挑眉道:“你现在化形了,怎么还不滚?” 魔气仰头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晶黑的眸子连眼白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卖萌耍贱。 “人家才不走呢,人家的命都是你救的,怎么能忘恩负义就随便走了呢!” “那你还想留下来干什么?”我巴不得你赶紧滚! 魔气挑起胸前的一缕黑发,魅惑十足地在鼻尖轻嗅,纯黑的眸里隐约有戏谑的味道,阴柔得不可思议。 “报恩呐,你说,以身相许怎么样?” “滚!”怒扔出一团狐火,直接朝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扔过去。 魔气几乎是动也不动,就在狐火几近贴面时,他才不紧不慢地张开嘴,啊呜一口吞掉,还优哉游哉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我没想投喂他。 得,我果然如他所说,弱鸡得很。 不想再自取其辱的我决定跟他换一个话题谈谈。 “你现在是从黄豆身体里出来了,那黄豆会不会出事?” 刚刚饱餐一顿的魔气好心情地扬了扬嘴角,回应道:“不会的,有小媳妇儿的凤凰木在,这小子保准儿能长命百岁!” “凤凰木是我的东西,怎么你拿去送人情了?”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我当时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拿凤凰木去救魔气,最后还被魔气吃得死死的,我冤不冤呐?! 等等!他刚刚叫我什么? “谁是你媳妇儿?!不要脸!”这次没想再投喂狐火给他,我一拂袖,直接给他从头到脚冻上。 嗯,安静了一瞬,那尊冰雕很快就被该死的魔气一口一口当冰棍儿吃掉了。 这哪是魔气啊,这就是猪妖! “炎筠!”魔气突然坐起身来,宽松的白袍缓缓垮下,露出惨白的胸膛。 我斜眼望过去,一点也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记住你夫君的名字,我叫墨昀!” 我无力地叹息。算了算了,不过是嘴上的便宜,占去了就占去了吧。 “嗯,你说完了就可以走了,不然等蜀山的那些人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些人算什么,还不够我吃的!” “……那你去吃吧。” 所以,魔气是个吃货罢了,要他有何用? 第219章 chapter 218 今日宜嫁娶 与魔气墨昀对视良久,我很不爽,但是火攻冰雕都拿那坨怪物没办法,我只能败下阵来。 窗外的夕阳斜照下来,素净的白袍层次分明地染上了多样的金色,在这一幕下,是极好的景色。 我游离在这美景之外,但并不代表墨昀愿意。 他迷醉地看着门口垂头丧气的女子,不愧是他看上的媳妇儿,就是漂亮得不行,各个角度都是迷死人不偿命。 “你就是一团魔气,还是引发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如果不走的话对你没什么好处。” “就那几个货,我随便弹一颗鼻屎都能弄死他们。”墨昀揉了揉鼻子,神气得不得了。 “那你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没办法拒绝就接受落,这是我一贯的做人准则。 “你的夫君啊!”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空旷的竹楼里掀起凉凉的风,“你如果再说这些废话,我跟你同归于尽。”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闹了!”墨昀风情万种地看了我一眼,与这张幼稚青涩的脸重合,怎么看怎么别扭。 “虽然我不太知道化灵九极咒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帮你解开身上的锁魂咒呀!”墨昀卖力地眨着他的那一双电眼,一脸狗腿地求表扬。 “有什么条件?”我挠了挠了下巴,混不在意地开口。 说是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身上揣着一颗未知的定时炸弹,我还是很惜命的。 “就是做你的夫君啊!”墨昀歪着脑袋,对我的明知故问表示无奈。 看来自家媳妇儿脑子不灵光,一句话得多多重复。 我毫无形象地翻了翻白眼,“不可能,下一个!” “没下一个,我只有这么一个条件。” “那就是谈不拢了。” “我不管,反正我赖上你了!” “……”呵,你还知道自己是赖皮啊! “你放心,这辈子除了我,肯定没人敢娶你!”墨昀极其自信地宣布,牛气冲天的气势都快把天给捅破了。 “……”我有一句mmp不得不讲。 “你为什么不说话?” “行了,你要走要留都随便,不要给惹麻烦,否则,我第一个要你的命!”认命地叹一口气,我撑着沁凉的竹节把手站起身来。 还是离开这个脑残聚集地为妙,我怕再待下去我就要跟他一个品类了。 “娘子,为夫就在这里等你回家啊!” 我走出去老远,墨昀扒着栏杆就在那里大喊,差点闪了腰。 从吊脚楼到村子的中部,纯脚力要走上一刻钟的时间。 晚霞凌空,七彩的颜色混在一起煞是好看。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不多时便到饭点儿了,我也没有再走回去的必要,而且,我本就不是专门回去,只是顺便。 黄杨村的村口有一尊巨石,棕褐色,下午围坐路旁的人都已经回家了,此时,这条路空荡荡的,暗沉的天色落下,一道白衣身影静静伫立在前,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皱了皱眉,那人是华容没错吧?他不会是在等我吧? “华容?” “姑娘!”华容闻声回眸,惊喜在一瞬灌入眼底,“你怎么来了?” “吃饱了没事干,出来逛逛。” “呃……我正好也无事可做,不知道可否和姑娘一同走走?”华容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是努力求得一丝单独相处的可能性。 “那便一同走走吧。” “如此甚好。”华容三步并作两步,与我肩并肩而立。 “道长不用这样拘着,平常说话就好。” 其实华容装翩翩公子哥还是很成功的,但是我不习惯啊,这样相处起来怎么都奇怪。 “姑娘知道我平常是什么样的吗?”华容挑了挑眉,莞尔一笑,微微上扬的尾调邪肆迷惑。 好啊,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 “一种直觉吧。直觉告诉我,道长是个洒脱不羁的性情中人。”这就是个神经病,我怎么能指望他转性了呢,这不是脑子缺氧了嘛! 况且,华容这人,我是真的搞不懂。也是了,沐长笙都看不透他,我一个陌生人能占到什么便宜。 闻言,华容爽朗地笑出声来,看着女子的侧脸,渐渐凑近,撩拨着凉凉的空气,暧昧升温。 “我可真好奇,这张面纱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别好奇,我可不认为你想看。”微微挑眉,我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想看?”华容更加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修长的指节在我的耳边流连。 “你晚饭吃大蒜了吗?可否留我一命,离我远点儿?”我白了他一眼。 不就是中午假模假式亲了他一口嘛,这会儿就以为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呗?我只想说,想多了,哥们儿! 华容丝毫没有被我的生化武器攻击到,反而伸手揽上我的腰肢,固定着我不让我动弹。 “姑娘,不如我娶你可好?”华容目光真挚,表情严肃,是有求婚的范儿。 然而我的范儿起不来,直接一巴掌糊上他的脸,手腕用力,果断推开。 “不好。” 今天是宜嫁娶的日子吗?那团毛都没长齐的魔气拿我开涮也就算了,人模狗样的蜀山道士来横插一脚,这是要人疯。 “我只不过是答应和道长一起救治村民,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我不打算再给他靠近的机会,先一步转身,准备回去了。 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走出来。 华容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下垂,剑眉微扬,“姑娘,你身上有种味道。” 脚步微顿,我还是坚定地踏出了另一步。 该死的,这算是在公然调戏我吗? 还有味道,我看啊,他身上有人渣的味道才是! “是锁魂咒,我说的没错吧?” “……”神经病,谁管你。 “姑娘,我有法子帮你解锁魂咒!” “……”谢谢,我不想解,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炎筠!” “!”心下惊讶,我皱了皱眉,嘴角抽搐地回过身去,“还,有完没完?” 转眸落在这气急的面庞,华容眯起那双桃花眼,温柔若水,流光幽深,“答应我,就完。” 瞧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是答应他,成为他的新娘,还是答应他,让他解了我身上的锁魂咒? 好像,两者都不是那么的容易呢。 “做你梦去吧!”我终于忍不住了,掐诀便原地消失,一步一步走太慢,我怕自己手上会多一条人命。 第220章 chapter 219 最合适人选 站在吊脚楼楼下,楼上的谈笑声就热闹地传到我耳里。 酒香沉沉,碗碟相撞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都十分悦耳。暖橘色的烛光在暗青色的夜空下像是冬日的炭火,聚散的夏日萤火,在这样孤寂的夜晚就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推开门,果不其然,就看到墨昀端着酒杯跟黄老爷子称兄道弟的滑稽模样,小青蛇也在一旁尽情地调剂气氛,黄豆也不可避免地饮了些酒,结局就是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算起来,这个墨昀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咳咳!” “炎老大回来了啊!”“娘子回来了啊!” 两张同时望过来的笑脸,我是没有闲心欣赏那份和谐美了,也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倒是抱着酒壶不省人事的黄老爷子醉眼迷离,盯着我看了半天,“啊,原来姑娘就是昀小子的娘子啊!还真是很般配呢……嗝!” 艰难听完,额角挂满一头黑线,我决定不去跟一个醉鬼计较,这样显得有失风度。 我径直走过去,拉起睡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黄豆抱上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青蛇一眼,“叛徒!” 小青蛇只觉一股灭顶的冷意从天灵盖流到涌泉穴,手一抖,扔掉了手上的酒杯,自觉跟上自家炎老大傲娇的脚步。 黄老爷子表情迷惑,看着那一青一白的身影,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昀小子,你媳妇儿好像生气了。” “嗯,伤脑筋了!”墨昀哼唧一声,抱着酒壶蹭蹭脸,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无害极了,熠熠的黑眸却无比庆幸。 这边,追着我回到屋子的小青蛇扭着小蛮腰凑到我身边。 “炎老大,你别生气啊,我永远都是炎老大的小妹!” 我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炎老大,你别不说话啊,我认错,认错还不行嘛!” “那你说说看,错哪儿了?” “青青不应该和一个人族少年喝酒聊天,还和他聊了些关于炎老大的事情……”说道最后,小青蛇在一道杀人般的目光下消声,瑟缩着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接着说。”该死,我怎么看不出来,墨昀那家伙还有蛊惑人心的本领,连我最最忠实的小弟小青蛇都能贿赂了去! “炎老大,我错了,你打我吧!”小青蛇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这样和颜悦色说话的炎老大真的好可怕啊。 “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打她了? “炎老大,既然你要打我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小青蛇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闭着眼就开始大放厥词,“墨昀看起来真的很喜欢炎老大的样子,而且他看起来比沐长笙好多了,炎老大如果非要和人族成亲的话,青青觉得墨昀是最适合炎老大的人选!” “屁!”就他?还最适合我的人选?我宁愿出家当尼姑。 小青蛇睁开眼,说道:“炎老大不是说过吗,没有试过就不要随便下结论……而且,说脏话,不好。” “一看就知道不合适的事情就没必要去试了。”我叹了一口气。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青蛇谈情爱?我选择死亡。 “炎老大……” “墨昀那个臭小子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小青蛇,“……” “行了,我不计较你为什么跟墨昀那么熟的事情,我下午让你看着黄豆的,你去了哪里?” “我没去哪里啊!”小青蛇想了想,果断地摇头。 “那墨昀哪里冒出来的?”地里长出来的不成? “他从后山来的。” “什么?!”不应该是从凤凰木里‘咻’一声飞出来吗? “墨昀还说,要我把这个给炎老大,还说是定情信物呢!”说着,小青蛇喜滋滋地从怀里拿出一支通体耀黑的菊花簪。 没错,就是我给他化形的那一支! 不过比起我送给他时,要更加闪亮了。流动的光泽像是盛满了满天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果真是个白眼儿狼!”那我送的东西做人情,还没皮没脸地说成是定情性物,他没病吧? “炎老大别这么说嘛,我看这簪子就挺好的!我记得,好像炎老大也有这么一支差不多的簪子呢,这不正是说明你们两个人有缘嘛!” “王八蛋!这就是老子的东西!”我禁不住赏给她一个爆栗,为她的智商余额点赞。 不行了不行了!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我得出去找个空旷地方凑合一晚上。不然这空气都要被一个叫墨昀的王八蛋污染了! 气冲冲地飞出吊脚楼,鬼使神差地直奔向后山。 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我沸腾的心绪冷静不少。 静谧的樱花林此时多了几分神秘的美,薄纱般的月色朦胧,被所有人视为禁地的后山更是如此。 许是鲜少有人踏足的缘故,眼前的这一潭清池水上落满了粉色的樱花瓣,看上去简直就是天然的花瓣浴,看着就像下去泡一泡。 正好我现在需要冷静冷静。 一把扯掉面纱,连头上的玉簪也一并扯掉,扔回空间。 顺滑的黑发倾泻而下,素手抚上腰间的束带,轻轻一拉,素白的衣袍无依靠地飘落在地。 “噗通!” 我一个猛子扎进池子里,激起一朵完美的浪花。 从水潭这一头游到那一头,羊脂玉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蛊惑的光泽,轻盈的身形抚起水花,如一尾迷人的美人鱼。 “呼——” 从水下冒出头来,我双手不断拍打着水面,四散的水花激动地到处落,直到没了力气,我才如浮尸般仰躺着,随波逐流。 果然啊,生气的时候还是得让脑子进进水。 清风徐来,谭边的樱花又落下许多,覆盖在我的脸上,身上。 一层鸡皮疙瘩也在这个时候悄然冒出头来。 “嗯~”暗暗使力,整个人又缓缓地沉入水底…… 就在水面完全没过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身影。 足尖轻点,手上的白袍缠上水下的倩影,利落地回到岸边。 擦!我看着被裹成肉茧子的自己,全身血液瞬间倒流,脸色涨红。 那个不长眼的在这里调戏老子? 猛地一回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21章 chapter 220 继续讨厌你 凉如清水的月光银辉之下,只着单衣的沐长笙一如既往地面瘫着一张脸,清隽非常。 真是哔了狗! 我仅凭着最后一丝理智震碎身上的白布,纵身一跃,直接游得远远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脸色不佳地在一块砥石上坐下,水面上漂浮着的樱花瓣上下浮动,很好地做了掩护。 而沐长笙则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尾随着她而来。 只是突然看到这抹白色身影往这边来,他鬼使神差地便跟着一起来了。 如果说那时候只是因为担心这姑娘的安危,那在他宽衣跳入水池之后,他还躲在背后偷看,就是小人行径了。 不过,他也意外地发现,这个医术了得的姑娘就是幻魔森林的那位火狐灵妖…… 她好像心情很烦躁,拼了命地在水池里发泄着,黑雾般的发丝在水下似青荇荡漾,若隐若现的无暇肌肤泛着润泽的光,不用说话,就已经勾去了人的大半灵魂。 人间好像句流传着狐媚惑人这一说法…… 哪怕是她现在警惕地看着他,那冰冷的眼神却更像是开在心上的罂粟,极细的根扎得极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下了这味毒。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拍上他的肩膀,却被他像是躲害虫一般闪了老远去。 眸光一冷,我抱胸后退一步。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出现就把我裹成了粽子,然后这会儿又背过身去装作小纯情,脑子不正常! 眼角余光瞥到那抹纯白,知晓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沐长笙这才慢慢吞吞转过身来。 “我不知道你就是炎筠。” 他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还皱了皱眉,有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疑惑。 顶你个肺!我真是无语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正因为他不知道我是炎筠,所以尾随着我欲行不轨,然后没想到我是炎筠,所以顿生嫌弃之意? 停停停!无厘头的幻想就此打住,我简直都快被自己的脑洞淹死。 “沐长笙,我炎筠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若是要杀我,尽管动手,少在那里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对他欲行不轨呢! “不,不是。”沐长笙摇摇头,又摇摇头。 他迷茫的视线并没有看向我,是在跟自己说话才对吧? “那好,后山的景色不错,你慢慢欣赏,我先走了!”抬手敷面,脸上便又遮上了一张白色面纱。 虽然在沐长笙面前是没有再带面纱的必要的,可是戏还是要做足的。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沐长笙抬眸看过去,不知道那道一直追随这自己的目光移开之后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失落。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张嘴喊道:“等等!” 我翻个白眼回过身去,“沐长笙,你难不成是反悔了?反悔了也行,要打架就尽快,我今天正好心情不爽!” 闻言,沐长笙一愣。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吗? “很抱歉,打扰了你在此洗浴,如果你对我心有不满,那便随意吧,我不还手。”说完,他还真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沐长笙,他,他不会自恋地以为,我心情不爽是因为他吧? 哈?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沐长笙!”我抱胸站立,看着他眼睫微抖,却坚持着就是不睁开。 嗯,是打定主意要被我打死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沐长笙身上的白色单衣已经被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大半,服帖得黏在身上,白皙的胸膛纹路清晰无比,特别是胸前的……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坦坦荡荡地紧闭双眼,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自有一股骄矜,玉冠束起的黑发**,难得地不整洁。淡淡的月光掩映,将沐长笙颀长的身姿凸显得更加无暇。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想起司昂来。 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他过得怎么样。 是被赵高玩儿死了,还是玩儿死了赵高。 要说起来,司昂和沐长笙简直就不是一类人,却和谐地有一丝禁欲系的美,但是类型却不一样。司昂是个妖孽,却偏偏冷着一张脸,估计是被情伤过;沐长笙呢,是个小学生,什么都不懂,心中只有所谓的正义。 两个都是戴着面具过活的人,奇异地相似…… 不知道什么时候,沐长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看得出神的女子,一双澄澈的眸不由得有泛起了迷离神色。 有风吹来,他心下一惊,回过神来。 他竟然不知不觉走得更近了。 在漫天飘飞的樱花瓣雨中,我也从回忆中惊醒。 “炎筠?”沐长笙喊出了心中的疑惑。 “喊我的名字做什么?” 皱了皱眉,我可不认为他是被我迷住了。这副皮囊好是好看,可沐长笙也不是没有见过,更何况,就以他的尿性,我怀疑他就天生没有审美,连眼睛都是瞎的。 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傻兮兮的炎筠不要,非要一个烂心烂肺的李倩倩! 这深重的怨念散在空气中,沐长笙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恨我?”语气肯定。 “想多了,我只是讨厌你而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便想与他把话说清楚。 “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正想好好地活着。” “是这样吗?”沐长笙凝眉,懵懵懂懂的样子看得我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一脚。 现在装什么纯情天真无邪,早干嘛去了? “很明显,就是这样。你是蜀山道士,我是火狐灵妖,你讨厌我,我讨厌你,这在正常不过了。”所以,不要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我。 “我不讨厌你。”沐长笙认真地摇头,而后皱了皱眉,“不讨厌……” 擦!我管你讨不讨厌了我! “好,谢谢你不讨厌我!不过我决定继续讨厌你!”微微勾唇,我径直掠过他,下山去。 沐长笙看着那抹极白的背影,抿了抿唇,一双眸舒尔复杂不已。 第222章 chapter 221 招小人本事 沐长笙是一步一步走下后山的。 第二日也是难得懒怠,黄杨村的街道两旁都不曾见到他。 原本我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毕竟我与他就没什么交集。 可是也禁不住李倩倩那双凶巴巴的眼睛,恨不得当街杀死我的眼神不能再明显了。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看吧,沐长笙现在就是躲起来了,靠着李倩倩这个究极大炮灰来炮我的。 奸诈!鸡贼! 要说李倩倩为什么会这样,那完全是因为女人强大的嗅觉,在沐长笙身上闻到了骚狐狸的味道! 华容却并没有因此败了兴致,他自觉地顶替了沐长笙的职责,甚至是比沐长笙还沐长笙,对路边的村民关心不已。 本来是很和谐的场面,却被一声惊呼打破。 “二师兄!二师兄!出事了!” 石板路另一头,着白袍的蜀山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二师兄,出大事了!” “怎么了?” 华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不禁为他的莽撞皱了皱眉。 而那蜀山弟子却忌惮地看向我,我顺势看过去,他又吓得直瞪大眼睛,惊弓之鸟般往华容身后缩。 又有人犯病了吧?蜀山的人都一个德性! 收回视线,我识趣地踱步闪到一边,只是还没有跨出步子去,就被华容抓住了手腕。 那可怜的蜀山弟子完全被吓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华容的动作,完全忘记了反应。 一时间,他只是盯死了华容与我紧握的手,气氛诡异。 “你倒是说啊!”华容拉着我,挡住了那不礼貌的视线,顺道瞪了他一眼。 那蜀山弟子瞬间一个激灵。他本来也不像来找脾气阴晴不定的二师兄,可是大师兄好像生病了,一直没有出过房门,他也不好意思突然去打扰,于是只能来麻烦二师兄了。 来不及自怜自艾了,那个蜀山弟子顺了顺气儿,又目露惊悚地起范儿,说道:“二师兄,我们前段日子救治好的村民们有些莫名其妙死掉了!死掉了!” 一想到那些人的死状,他又是一个激灵,那种痛苦连自己都感同身受。 这样的急切在华容眼里仿佛是颜色浓重的油彩画,他轻哼一声,混不在意地顺势说道:“嗯,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官府,找我有什么用?” “二师兄!”蜀山弟子炸毛一般地大吼,几乎快要跳起来,“那些村民都是被吸干精气死的!” “……” “咻——!” 一阵尴尬的秋风刮过,方才还热闹至极的小路这会儿是彻底安静了下来,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华容抓着我的那只手瞬间僵硬。 “呃……我想道长还是跟这位小道长回去解决问题的好,我就不打扰了。”抽回手,我终于反应过来那小道长对我莫名的敌意来自何方了。 不过,村民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吸干精气而死呢?而且,为什么被吸干精气而死就要用那种防贼的眼神看我呢? 所以,他是怀疑我干的? 我怎么会饥不择食到丧心病狂? 那蜀山弟子看到我远离,脸色一喜,冲上去就想拽着华容赶紧走,却被华容先一步躲开。 “你先回去,这些事大师兄会处理。” “啊?”蜀山弟子神经咔哒一声,“那,二师兄呢?” “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处理。”华容挑了挑眉。 蜀山弟子着急地挠了挠腮帮子,“二师兄,难道还有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吗?” “有啊,你二师兄我的终身大事比什么都重要!” “……”二师兄,你是脑子有泡吗? 我搭在村民手腕上的手指一顿,大写加粗的黑线挂下来。 就知道华容这家伙就没有正经的时候,看来我还是走得不够远,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二师兄!”蜀山弟子大叫一声,顾不得同门之谊。 “嘘!别吵!”华容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低声道:“你要知道,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大师兄在负责,我,在这方面,不熟!” 蜀山弟子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就被证迎面走来的白衣女子吓得把话咽下去,还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搞什么啊?以为我对他有想法、吸干他的精气? 哈!自作多情,这简直比南极长出君子兰还要不可思议。 对于这样一个小喽啰,我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径直走向华容,此刻,他已经是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看起来狗腿得很。 “炎儿!” 炎儿?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我们去看看别的村民,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我叹了口气,阻止他继续装疯卖傻下去,“华容,你还是和小道长一起去看看吧,不然死的村民越来越多,我们救再多也是白费力气。” 华容用力地点了点头,迷弟的底牌在这一刻尽显,“炎儿说得对!那谁谁谁,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拉着看呆的蜀山弟子往回走,走了一会儿都回过头来,“炎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情!” “好。” 我敷衍性地摆了摆手,衣袖翩翩,以青山绿影为背景,飘落的粉白樱花做美,素雅高洁。 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子会做出吸食村民精气的事情来。 蜀山弟子突然觉得,会不会是小师妹误会了…… 这次,华容走得很干净,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我也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来的岗位。不过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经过刚刚那一个小插曲,村民们大多都各回各家了。 也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我也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调转方向回吊脚楼。 走在树影沙沙的竹林里,一步一步都很慢,好像连风,也一起都慢了下来。 “妖女,你可真是有本事啊!”李倩倩从前头站了出来,冷声喝道。 没想到连李倩倩也看出了我的身份,看来我这次的隐匿不是一般的失败。 强忍住内心的挫败感,我云淡风轻地看向李倩倩,淡淡道:“如果你指的是招小人的本事,那我确实很了不起。” “你!”被噎了一句,蛮横的李倩倩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顿时被泄了力气。 第223章 chapter 222 吃怨气长大 “李倩倩,你可真是大手笔!” 期初,一听到村民被吸干精气之事,我脑中便浮现了李倩倩那张脸,决不做第二人选。 至于这精气是如何被吸干的……唔,我需要一箱去污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亮得诡异的杏眼下意识闪躲,李倩倩狠瞪我一眼。 “行吧,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蜀山如此不景气,连堂堂掌门之女都改行做拦路狗了吗?” 李倩倩看着这张怎么都激不起一丝波澜的脸,饶是她满腔怒意都无处发泄,难道,这愚笨的狐狸死过一次之后就变聪明了吗? 不,就算她变聪明了,她对大师兄的执着却没有变,那自己就有办法再让她死一次! “妖女!你若再出言不逊,我一定让你灰飞烟灭!” 李倩倩抽出腰间的红绡剑,严阵以待。 “哦,要打架啊,那就来吧。”既然她想打架,我也不能小气,舍命陪小人呗! 李倩倩眼瞧着那妖女云淡风轻地抽出上阶仙器怒云剑,自己手上的红绡剑竟然没出息地发出嗡嗡的铮鸣。 要知道,在这片神奇的西大陆上,不仅仅是修道之人分等级,连兵器亦是如此,上阶仙器和下阶仙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而是十万八千里啊! 所以,便也难怪那垃圾的红绡剑见了牛叉的怒云剑害怕得扭曲了。 我自然也是发现了这有趣的一幕,眉目含笑,挑眉道:“怎么,还打不打了?” 谁知道这李倩倩倒是能屈能伸的,面不改色地收回红绡剑,义正言辞道:“妖女!我告诉你,大师兄一定会取你性命,哼!” 我顿觉莫名其妙,什么鬼啊?不是刚刚还要杀我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沐长笙来要我的命了? “李倩倩,虽然我很想依了你的心愿,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你那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打不过我!就算你们一起上,也同样打不过我!” 我高傲地昂起下巴,眼中的轻蔑如浓得化不开的墨。 连着翻儿的怒怼下来,李倩倩已经对此免疫了,她气得脸颊爆红,却也只能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妖女,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人都走了,还要留下来这么一句话,我表示不管她想玩儿什么游戏,我都乐意奉陪。 说起来,一切都是猜测,但如果村子里的事情真的是李倩倩做的,那李倩倩就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真的要替天行道一把了…… “娘子,怎么站在这里不回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你们魔族都喜欢把第一个见到的女子叫做娘子吗?” 按照动物的天性,不应该是‘娘亲’更加符合剧情吗? 我觉得‘娘亲’比‘娘子’更加亲切…… “我可是高贵的魔,不是什么女子都配得上我的!” 这样臭屁的言论也就只有刷新自尊底线的魔族能说出口,我看也不看就抓住身后的家伙拽到面前来。 才一上午没有见,这家伙又从稚气少年变成了翩翩美男子。白璧无瑕的肌肤散发着柔柔的光晕,夺人心魄的黑瞳波光流转,幽深迷离,容纳一切…… 我竟奇异地闻到了圣洁的味道。 可能是我脑子有毛病。一团魔气,能有什么鬼圣洁啊! “喂,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我抬手在他脸上胡乱捏了两把。 哇塞!这光滑的皮肤不光是看着美,摸着也是极美的,我都羡慕嫉妒恨了。 我真的十分好奇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大概是魔族吃一粒米长一年的特技,毕竟我可没有见他花时间修炼,后山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就连他身上我也探不到什么灵力。 怪! “吃饭啊!”墨昀眨了眨琉璃眸子,看白痴一样地嫌弃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说辞也就哄小孩子去吧! “大概……大概还吃些怨气之内的。”墨昀眼皮抖了抖,小声地补充道。 于是,我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这家伙是靠吃怨气过活的,怨气这东西在黄杨村确实不稀缺了,整片大陆都不会缺,怪不得他跟海面遇水一样就发起来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再怎么说,不靠修炼靠吃的家伙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嘛,怪不得他说我很弱鸡了,与他相比,我真的是弱鸡…… 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在墨昀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黯然。 不,不可能,以墨昀小朋友的德性,这绝对是错觉! “呃……你特地来这里等我干什么?” “黄杨村的怨气在昨夜子时十分深重,我想来告诉你一声!” 原来这样啊…… 那也就是说,那些村民是在昨夜子时死掉的了? 我点了点头道:“那你能探知道怨气深重的原因嘛?” “应该是有人催动了禁术,以人的精气为增加功力的法门。” 还增加功力,难道在修道的世界里不是修炼灵力吗?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墨昀心情极好地为我解惑,笑着说道:“娘子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双灵根,又能修妖又能修灵,其实人族修仙是没那么容易的,像是禁术一类的方法,杀气重,但是效果好,很多人都会偷偷学习。” 是这样吗?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那你知道谁催动的禁术吗?” 墨昀顺其自然地拉住我的胳膊往怀里一带,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我本想抬腿就来一击断子绝孙脚,不过他也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动作,称得上是安分了。 “娘子不是猜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猜的是谁?”我粗鲁地扯了扯他的头发。 墨渊依然没有松开我,还委屈地蹭了蹭,半张脸埋进了我的颈窝,“因为,娘子心里想的事情我都知道!” 哄! 男男女女的亲密接触让我这样万年小纯洁不禁闹了一个大红脸,我立马推开他,拔腿就跑。 神经病啊,贞操我还是要的,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第224章 chapter 223 把小师妹带上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躲起来,那么他会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叫做‘家’。 我刚回到吊脚楼,墨昀也施施然前后脚到,黄老爷子做好了饭菜,我们正准备坐下来享用午餐的时候,就被一群兴师问罪的蜀山弟子扫了兴致。 “姑娘,我们大师兄特来让我们请你过去一趟。” 这次来黄杨村的蜀山弟子一共二十五个,楼下就聚集了二十个,各个都是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来我面子很大嘛! 不过,旁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小青蛇首当其冲,蹬蹬蹬冲到竹栏杆前就开始吼,“蜀山了不起啊!当我姐姐是什么啊?犯人吗?你们蜀山还真是让我恶心,利用完我姐姐就开始恩将仇报了,一群渣渣!” 简直被这群杂碎气蒙了,这段时间跟炎老大学的脏话都想不起来了,小青蛇表示郁卒不已。 早上来向华容报告的那位蜀山弟子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微微一躬身,说道:“姑娘误会了,近来黄山村不太平,我们蜀山众弟子此番特来护送姑娘的姐姐,绝无冒犯之意。” 哎哟,护送?这借口简直一下子就给那肮脏的真相升华了好几个级别,我真的很服了他们。 小青蛇才不相信这冠冕堂皇的说辞,她直接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道:“放屁!你们这些人就是一肚子弯弯绕绕,要想我姐姐跟你们走,简直是做梦!” 向来被人好吃好喝供着,好言相待的蜀山弟子们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已经打好的腹稿也在这一刻彻底乱掉。 “这位姑娘,你何必这样出言侮辱我们?你和你姐姐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吗?” 这时,队伍里又冒出来一个人,声音充满挑衅、轻蔑,听着就让人恨不得剪掉他的舌头。 我认得他,暗恋李倩倩的究极大备胎,当初也没有少欺负炎筠。 看来,李倩倩是把我的那点底全都兜了出来,真是一点都容不下我诶! 一直在饭桌上坐着没说话的墨昀动了,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吊脚楼下的那一群白肉便以一种极羞耻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来了二十个人,恰好凑成了十对标准春宫引导图…… 饶是小青蛇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哇塞!解码新大陆诶! 黄豆拉着黄老爷子也抵达战场。 “各位道长,老身不接待冷心狗肺之流,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就是!你们赶紧走!” 祖孙两个目露嫌弃地扫过下面那一摊,简直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我抬头看了眼恶鬼投胎的墨昀,真是表演功力深厚,我怕啊,哦要是再不出去,那下面的家伙就得马上假戏真做了。 “你们回去吧,有什么话,就让你们大师兄过来当面对我讲。”挥袖解开下面的定身咒,那些泥塑般动作僵硬的家伙们瞬间瘫软下来,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哼!你等着,我们大师兄来了,一定取你性命!” “不送,来的时候把你们小师妹也一起带上,她也不是一般地想要我的命。” “你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人都想要你的命!” “别闹了,天下人都挺忙的,谁像你们这么闲,天天不修炼,就知道喊打喊杀!” “你!” 这样一来一去,蜀山那一方血槽已空,墨昀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补上致命的一击。 “娘子说让你们快走,怎么还娘们儿唧唧地不痛快!”墨昀是真的没有耐心看着一群不三不四的道士们再出言诋毁他的亲亲娘子,索性懒得隐藏,手一挥,楼下的那群人瞬间消失。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脸上的面纱突然被摘下,我转头看过去,看到墨昀孩子气地将白纱攥在手里,明明是俊逸无双的脸,这会儿看起来就是十足的变态了。 “娘子,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要遮起来嘛!” 谄媚的笑脸偏生让人生不起厌恶的心思,眉眼弯弯,温柔又和暖。算了,再胡闹也就由他去吧,就当多了一个便宜儿子。 一直充当吃瓜观众的祖孙俩和小青蛇眼睛都直了。 比起刚刚这个漂亮小伙子随便挥一挥手就让一众蜀山道士消失的那一招,祖孙俩更吃惊的是这张美丽的脸。 毕竟修道之人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稀奇的,反倒是一抓一大把。 他们跟普通人一样,也以为这姑娘是因为长得丑,自卑,所以才戴面纱的。 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长得是这么水灵!关键还是医术好,人品好,好像也是修道之人…… 啧啧,这么好的姑娘,竟然碰上了蜀山这群恶霸! 可惜了了。 斟酌半天,黄老爷子用自己最为慈祥的笑容开口道:“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他们来了,我和孙儿会拖他们一阵子……” “老人家放心,我哪里都不去,就等着他们来。” “对啊,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娘子!” 墨昀不甘寂寞地凑上前来,手上依旧攥着那张面纱。 瞥了他一眼,忍住想一掌拍飞他的冲动,我揉了揉眉心,“老人家放心,村子的事情我还是要留下来说清楚的。” 虽然我不喜欢解释,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被人泼脏水。 墨昀敛下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粼粼波光流泻而出,别样的深情真挚感人。 “就是啊!我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污蔑我冰清玉洁的娘子!” “……”行行行,你最牛叉。 不多时,那些消失的蜀山弟子改头换面,卷土重来。 这一次还如约带上了沐长笙和李倩倩,安静悠闲的吊脚楼被一群白衣人士占领。 不过,我好想没有看见华容。 在他们来之前,我就让小青蛇带着黄老爷子和黄豆回房间好好带着了,接下来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战,这群没节操的家伙已经会伤及无辜,我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妖女,我们大师兄来了!”刚刚来刷脸的人不认生地上前叫嚣,“你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第225章 chapter 224 最贵的青楼 “你们这些手下败将,怎么又来自取其辱?”墨昀率先走了出去,倒是我这个正主儿倒是被所有人忽视了个干净。 得,忽视就忽视吧,反正墨昀这家伙只会比我更狠。 “你,你少在那里狂妄自大,赶紧叫妖女滚出来!”底下的人见墨昀出来了,还是强撑着举起指头蛮横地吼着。 早已领教过其厉害的那些蜀山弟子是心有余悸的,他们的腿到现在都是麻的。 不过既然有自家大师兄撑腰来了,他们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滚?”墨昀冷目如刀,声音瞬间凝结成冰,“该滚的人是你们才对!” 几乎是呼吸之间,那不懂礼貌的家伙上上下下吐出来的部位都冻上了一层坚冰。 “……”我好像低估这家伙了,他这哪里是狠呐,简直就是变态! 不过,我喜欢! 墨昀冷不丁露出的这一手让沐长笙也皱了皱眉,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解了那弟子手上的冰封之力。 “这位道友,我们只是想请炎姑娘出来谈一谈,并没有恶意。” 这话说得是没毛病,声音也是和和气气的,但是这应该放在墨昀出手之前才会美丽,现在?未免也太晚了。 墨昀刚刚想顺手也把这假模假式的道士嘴巴一起填了,却被一双温凉的柔荑按住了正欲掐诀的手指。 “道长要谈什么,谈吧!”我顺手拖了两把椅子走出来,一把扔给墨昀,一把留给自己,一屁股坐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白茫茫一片。 “妖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有把我们大师兄放在眼里吗?” 见我出来了,李倩倩立马跟打了鸡血似地义愤填膺地声讨我。 嗯,是个合格的牛粪,为了鲜花愿意主动当炮灰。 “你大师兄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弹了弹衣角上不存在的灰,我轻轻抚上眼角,面上的魔魅与身上的漠然结合得天衣无缝。 沐长笙此时恰好抬着头,望着一处愣神,旁的人却并没有看出异样。 所以,她昨晚说的讨厌他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不是说人世间的情爱是最永恒的吗? 怎么也变得这样快…… 沐长笙第一次问自己,难道他做错了吗? “妖女,你嘴巴放干净点!识相地就赶紧下来受死,你以为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李倩倩端的一股无人可及的正气,我都快被她的演技征服了。 “呵!”我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黑眸中的魅惑运转道极致。 “李倩倩,你知道,你这副不要脸的样子是多么的迷人吗?” 沐长笙冷清乌黑的眼睛闪了闪,看向李倩倩,她对炎筠,好像每次都对她充满了杀意。 他外出走了一遭,再回到蜀山之后就不见了那时刻关注着自己的眼神,可能是这样的落差感产生了异样。 沐长笙收回了飘忽的视线,看着楼上的女子,顿了顿,“炎姑娘,师妹不懂事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话音刚落,他便弯下腰来,朝我行了个九十度恭恭敬敬的大礼。 “嗯,蜀山大弟子这礼我还是受得起。”我换了个姿势坐着,歪头瞥了李倩倩一眼,“只是出门在外,狗还是得拴拴好,不然咬了旁的人,旁的人就断不会像我这般好说话了。” “哈哈哈哈!娘子,你说得真是太对了!疯狗就是要栓根绳子再出来晃荡的,不然就害人害己了!”墨昀翘着两条腿,两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十分配合地仰天长笑。 我白了他一眼。 他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这话又不是说给他听的。 李倩倩那双杏眼都快将我瞪出窟窿来了,不过她也识相地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足足的委屈模样,怕是在等着某位公道的仁兄为她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这位道友,说话何必这样刻薄。”沐长笙皱着眉,忍不住暗暗观察这眉眼如画的男子。 虽然以前,自己这副相貌也被众位师弟师妹们夸耀,可是自己并未如斯以为,毕竟修道之人,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成仙。 可是现在,他看见这从未见过面的俊美男子叫炎筠娘子,而她又并未反对,她大概是只讨厌自己一个人吧? 至少,她不讨厌这个与她并肩而坐的男子。 “什么道友不道友的,难听死了!爷叫墨昀,炎筠的夫君,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放聪明点儿,欺负娘子就是与爷为敌,老子不介意一把火点了你们蜀山!” 我无语地看着墨昀,这臭屁的样子还真是幼稚的可以。当他们三岁小孩儿的吗,随随便便唬唬便能吓住他们吗? 被墨昀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牙根儿痒痒,李倩倩勇敢地站出来,“放肆!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蜀山哪里是你能嚼舌的?” “蜀山有什么了不起?黑心黑肺黑肝,做出来的事情连妖魔都自愧不如!”墨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亮着灼灼的光,直盯着李倩倩,“老子点了蜀山也算是替天行道,天下也少了这么一个祸害!” 此话一出,便将楼下所有人毒得罪了个干净,可是,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因为说这话的是个刺头,碰上了就得受罪,他们惹不起,惹不起、 李倩倩故作镇定的表情微微有丝龟裂,身体僵直地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感受到一股阴凉湿冷的寒气缠着脚踝攀上,周遭的空气都被剥离干净。 她仿佛看到了死亡在朝自己招手…… “诶——!墨昀你怎么能这样说蜀山呢,蜀山的存在也是有那么点用处的呀!”我掩唇轻笑,“你看,这次他们救了很多人,所以吸了一些人的精气作为报酬,提高修为,但总归是有人活着的呀!” “原来账还是可以这样算的啊!”墨昀意味深长地拉开一抹笑,旋即皱了皱眉,作疑惑状,“那如此说来,那蜀山简直就是西大陆最贵的青楼啊!” “此话怎讲?”我强行抿下漫到唇边的笑意,配合地发问。 “人家嫖一次要钱,这蜀山派是直接要命啊!” “……” 蜀山,卒。 第226章 chapter 225 一切都结束 “你!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为墨昀这带颜色的粗言粗语感到羞耻,李倩倩再也忍不了了,怒极抽出红绡剑,指天大吼,几个踏步就来到了面前。 墨昀混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掏了掏耳朵,指尖一弹,好像有什么淡黄色的东西射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的,刀尖刚刚碰上来,李倩倩就‘嗖’地一声弹开好远,撞断了好一大片青竹。 “噗!”悲惨地躺倒在地的李倩倩硬挺地吐出一口鲜血,一片翠竹遭了毒手。 “啧啧!可惜了那些青竹!”墨昀还死贱死贱地感叹一声。 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淡黄色的东东,是学名叫做叮咛的十全大补药吧…… 教训了李倩倩,他犹不过瘾,于是五指又是虚空一抓,落在地上的竹叶活了一般搅在一起,聚成了无数的短剑,将李倩倩全方位地围了一个半球,看起来十分壮观。 “嗖——!” 无数的竹叶短剑突然一齐发射,目标是倒在地上的李倩倩…… “哎~墨公子又何必赶尽杀绝呢……”沐长笙轻叹一声,身形一晃,直接闪进包围圈把李倩倩带了出来。 他揽着李倩倩的动作是极快地幻觉,眨眼便将怀中的人直接甩给了身边的蜀山弟子。 而他自己,则是孤绝地站在一旁,刚才的事情好像不是他做的。 “不要赶尽杀绝……”我眯了眯眼,继而嘲讽一笑,“沐长笙,你们蜀山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沐长笙一愣,古井似的双眸泛起微澜。 她,终究是恨的吧,所以才会来报仇…… 不过,他却没有办法化解她的怨,她的恨。 他是蜀山大弟子,他的使命是除尽天下作恶之妖魔,他应心如止水,心无旁骛。 以前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以后也一定要。 不过,可能会很难了吧?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沐长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吗?”我站起身,真的是笑了。 我没办法像炎筠那样天真无邪,所以,就妖女到底吧! 第一次见面?沐长笙眼里的困惑更深了,他皱了皱眉,并不奇怪她为何会有此一问,老实地回答道:“蜀山。” “放屁!你第一次见老子的时候是在幻魔森林,那个时候你可是看光了我的身子!” 好料不怕猛,最好就把醉梦的人砸醒。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沐长笙,就连墨昀都石化了,更别提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爆的一众蜀山弟子。 不过,他们都不敢打扰这两个回忆往事的一男一女。 “你是说,你是那位在幻魔森林走失的女子?” 走失?走失的女子会光溜溜的吗?我对沐长笙的想象力实在是拜服。 沐长笙终于记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双无措清澈的眸子…… 那天,他按照掌门的吩咐,去幻魔森林找寻天材地宝——紫琉花。 紫琉花极具灵性,标志性的粉紫色三叶花瓣,在一众野花野草之中并不显眼,没有花期,自由生长。它的花萼、花叶、花瓣、花茎皆可入药,对修道之人来说是滋补圣品。 最最关键的是紫琉花简直就是灵气探测仪,它生长的地方绝对灵气浓郁,所以周遭必定会聚集大群妖兽。 他没有想到,当他找到紫琉花的时候,看到不是成群的妖兽,而是,而是…… 一团缩成球状的赤?身女子…… 画面重叠,那张纯真懵懂的脸和眼前挂着嘲讽笑容的女子重合。 明明是同一张脸,他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印象? 大概是因为,他们相遇时候,阳光太刺眼。 亦或许是因为,他们相遇时候,那一朵被她坐烂的紫琉花。 最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相遇时候,他轻易否定了他们再次相遇的可能…… “看来,道长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啊……”可惜地喟叹一声,我无聊地按了按发梢,“还以为,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呢!” “说起来,我以前还真是傻得可以,明明就是一块坚硬的冰石头,我还想要去捂化他。” 我没有看沐长笙的脸,不过想也知道,他还是一如既往木着一张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多了些作为人的情感。 拨弄着发梢,我懒懒地歪头靠在栏杆上,低声说道:“挖空心思去讨好喜欢的人,还要被一群王八蛋欺负,抢光了我拿命换来的药材,骗取我的狐尾,到最后,干脆连条烂命都不给我留……天底下是不会有比我更窝囊的妖了。” 原来,这个传说中出手狠辣的冥音殿的妖女是如此的痴情,想不到同门的师弟师妹们对她竟然做过那么多不耻的事情。 沐长笙回想起来,大约每次见到她,她就是远远地躲在后面,柔亮的美眸闪烁着细碎的渴望,想要靠近却又不敢,最后便是永远保持那一条走廊的距离。 那一袭艳丽的红裙是一次比一次耀眼,大抵是鲜血的魔力吧? “为何不告诉我一切?”沐长笙不懂,他不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付出可以这样的不计较。 难道,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他知道,进而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吗? 闻言,我抿唇一笑,满目凄凉,又是可笑,又是可怜,“沐长笙,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就是卑微地求得你的爱……哇!我简直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到——!” 沐长笙皱了皱眉,心中有一处角落莫名地抽痛,那是一种血肉抽离的酸痛,细微,却久久无法平息。 她这是什么意思? “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柔软的睫毛微微颤动,我解脱般地展颜一笑,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该说话都说完了,也没有什么劲爆的内容,只要沐长笙稍微用心一点,结局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可挽回 无论谁对谁错,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沐长笙,从此以后,上天入地,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沐长笙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些无辜而死的村民,你会知道是谁做的,但愿你也能拿出对我的铁面无私来对她吧!” 第227章 chapter 226 别后三千年 沐长笙敛眸沉思,荡起的涟漪隐没,脑中的洪流肆意拍打,硬生生就裹成了一堆加量不加价的浆糊。 一直攒着最后那口气的李倩倩时刻关注着这两人的动静,那句最后鼓吹胜利的宣言让她再也无法装睡了。 “妖女,你找死!” 我循声望过去,一道锐利的强光却骤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 “娘子!小心!” 谁也没有料到已经昏倒的李倩倩会有这么突然一击,墨昀也有些发怔,只是想出手也晚了。 蓝光大盛,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李倩倩手中的画轴严丝合缝地罩在我的头顶。 我好奇地伸出指头触了触头上的光圈—— “刺啦!” 一道小小白灿灿的火花在莹白的指尖绽放,血肉的焦糊味道奇异的好闻,我好像有点饿了。 “滴答,滴答……”李倩倩垂下来的手臂鲜血布满,我瞥见她脚下的血泊,心中隐隐有股恐惧袭来,紧紧随之而来的四肢浮出的血线非常完美地印证了我的第六感。 我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李倩倩看着我被血迹染红的大片雪白纱衣疯狂地笑了起来,随之咳出的血沫糊了一脸。 “师妹,你在做什么?!”沐长笙惊诧地看着我头上的画轴,慌乱得音调都变了。 我知道他在惊慌什么,不外乎是我头上的画轴,准确来说是混沌画轴。 混沌画轴,蜀山独有的收妖秘宝,专门用来对付实力强大的妖魔,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李倩倩是打算连命都不要了也要送我去死。 因为被混沌画轴收走的家伙,灵力几近为零,最终会降落在西大陆受诅咒的神遗之地。 嗯,是个不错的注意,那个神遗之地最好能让我永远消失…… “死,我要她去死!”站都站不稳的李倩倩还是十分执着,声音阴狠怨怼,平素黑白分明的杏眼此刻已经染上了满满的红光,看起来诡异至极。 沐长笙听了她那疯狂而讽刺的话,蹙了蹙眉,她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活泼烂漫的师妹吗? 我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听她发疯了,虽然我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灵力迅速流失的无力感让我都快站不住了。 “李倩倩,你以为你杀得死我吗?”我揩净手腕上流出的血,轻声说道。 李倩倩又是吐了一口血,有气无力的样子却不打扰她彰显得意,“妖女,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她的声音喑哑下来,捏碎了手中最后一片玉珏。 突然,我头上的混沌画轴飞速地转了起来,铺展开来,渐渐压迫接近。 我期待着自己被打到地里的那一幕,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到一道白光闪过,沐长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靠近,义无反顾地撞上了混沌画轴洒下来的光罩。 我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什么,便突然感觉一阵来自四面八方的拉扯恨不得把我撕裂。 痛,是不痛的,但是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扭曲得像一幅抽象画,怎么看怎么觉得脑子发麻。 ‘嗖’的一声,混沌画轴消失,连带着画轴下的一男一女也一同消失了。 墨昀一直都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哪怕那道白影消失了,他还是没有出手。 “你、们、都、该、死!” 身形一闪,众目睽睽之下,墨昀身上的黑气暴起,在底下的白衣弟子中撞开一条路。 那轻飘飘的黑气像是力量庞大的鬼爪,狠烈残忍地扭断了他们的脑袋,有想要举刀反抗的家伙,但马上就被长了眼睛的魔气一拥而上,撕裂了不听话的四肢。 很快,便是一片狼藉。 余下的,便只有苟延残喘的李倩倩,和一步一步踏在她心脏上的墨昀。 李倩倩几乎没有力气逃跑了,此刻,她就像是一摊烂泥,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像是搅烂心肺的短刀,剐蹭肉糜。 墨昀身上的白袍已经是一片深沉的黑,浑身散发出冷寂的死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鄙夷射向地上的李倩倩。 “哎呀,好像还留下了一个!” 没了那一派天真,温驯的眉眼此时也张狂得让人不敢逼视,即使语调轻慢,也只觉冰棱锥心。 “呵!你要杀便杀吧……黄泉路上有那妖女开路,我还有和遗憾!” 狰狞的脸上挂着痛快的笑,李倩倩是抹去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仇人,可谓是毛孔里都透着爽,死算什么,什么都算不了! 墨昀听了这疯婆子的话,难耐地掏了掏耳朵,深红的唇瓣肆意地上扬,阴鸷的声音如地狱使者,“嗯?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吗?” 话音刚落,他便轻描淡写地弹出一道黑气,优哉游哉地覆上李倩倩秀气的莲足。 李倩倩下意识便想甩掉那团脏兮兮的东西,可是双脚像是长在了地上,无论如何地都动不了。 倏地,左脚脚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感觉,好像是一瓣儿肉被生生撕了去,痛苦得无以复加。 忍不住呻?吟出声,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李倩倩五指抓进地里,冷汗从苍白的脸上划过,洗涮血迹,恐怖过暗夜罗刹。 “所以说,应该听话的,怎么不听话呢?”墨昀磋磨磋磨五指,地上躺着的李倩倩面上的表情便更加痛苦了,难耐地缩成一团,痉挛,踌躇,骨肉分离的疼痛怕是不过如此了吧? 她张嘴,无声地诉说着。 这一张一合的红肉落在墨昀眼里实在是十分碍眼,他叹了口气,眸中覆上了一层冷郁狠戾。 “放心,本君不会杀了你,本君会留着你的命,一点一点地折磨你,让炎筠亲自来取,就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基本上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不!李倩倩瞪大了眼睛,细密的血丝极为惊恐。 墨昀浑当看不见这脚底泥的做派,他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露台,温情迷离地抬手触上上翘的嘴角,妖异的俊颜这才露出了原本的温熹可爱。 炎筠啊,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失的。 他已经失去她三千年了,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就是死都不会再放过她! 死都不会! 第228章 chapter 227 落神遗之地 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的旁边就躺着一位兄弟,长发凌乱,血痕割面,面色苍白的男子,哪怕他身上只挂着一些狼狈的碎布条子,杂草枯枝浑身都是,也依旧无损他的高贵气质。 嗯,看惯了他什么都一丝不苟的样子,这迥异的风格在我看来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反差萌。 看在他不怕死地跟着我来的份儿上,我便大方地决定与他泯恩仇了。 我看了看手腕、脚腕上已经开始结痂了,丹田处渐渐开始有灵气流动。虽然极为缓慢,但也聊胜于无。 好歹胜过什么都不剩的沐长笙。 他的丹田已经空空如也,这是他冲动过头的代价。 这里貌似是无人山谷,潮湿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脚下是潺潺的流水,还算是山清水秀的地方,至少是有水啊,那就是饿不死了。 神遗之地就是这样的吗?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嗷呜——!” 头顶处传来的嗥叫,月光下,那矫健的身影充满原始的野性。 啧,打脸的时刻总是来得很快! 我弹了弹腰间的怒云剑,没了灵力的滋润,钢筋一般直的仙器也变得软趴趴的。 该是认命了,我似乎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顺便还得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拖油瓶。 感知了一下周围的动静,除了一些瞎扑腾的小兽,也没有别的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大型怪兽,我决定拖着沐长笙就近歇下。 在附近捡了些柴火,湿哒哒的,不算宽敞的洞穴里生起了滚滚浓烟,好一阵子才冒出了些许的火星子。 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些炊具和吃食,外出舀了些水煮粥,还用干净的杨柳枝串起馒头来架火烤。 渐渐地,食物的香气取代了呛鼻的浓烟。 我瞥了一眼草垫子上躺尸的沐长笙,他一直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得,那我就自己先吃吧! 毫无道德负担地解决完五脏庙的问题,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嗯~” 一声细碎的轻吟溢出,在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动中极易被忽略。 沐长笙感觉全身都像被重新组装分拆过一样,很痛,更可怕是全身无力的酸软,身体沉重极了,无法抬起。 突地,纯白的纱衣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沐长笙想起什么一样猛地起身,顿时脑中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又无可抵挡地又躺回了草垫子上。 “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柔软的臂膀穿过脖颈,沐长笙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托起,紧接着,面前适时地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漆黑如夜的瞳仁闪了闪,他呆呆地接过了面前的骨瓷碗,视线还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张冷漠的美颜上。 “……谢谢。” “不必。” 安静的空间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我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面无表情地搅动着火堆,火苗蹿得很高,映在石壁上的影子也被拉得细长。 沐长笙迟迟没有喝粥,他那灼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 好像,好像是我的手腕,脚腕…… 沐长笙皱了皱眉,她不疼吗? 那红艳的颜色还未褪色,依旧刺目得很。 怎么会不疼呢?虽说她是火狐灵妖,妖力强大,但这混沌画轴一直都是蜀山的杀手锏,他又怎么不会不了解? “不喜欢吗?”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那碗粥。 什么?什么不喜欢? 沐长笙愣了愣,顺着那道视线看过来,哦,原来是那碗粥。 “不,不!我喜欢……”他连忙端起碗就往嘴里猛灌,“咳咳咳咳!” 才刚刚倒进嘴里,便因为烫嘴,他又原封不动地吐回了碗里。 咦~那画面,简直没办法直视。 我嫌弃地皱了皱眉,沐长笙这时候也恰好抬眼看我,看到我的表情,他强忍住舌头上传来的刺痛,羞赧地低下头去,一片潮红悄悄地爬上他的脸颊。 “张嘴!”我强硬地捏住沐长笙的下巴,手掌微微使力,强力逼迫他张开嘴。 沐长笙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他补上了欠炎筠的那条命,我也没理由再继续膈应他了,但是也没办法那么快改变我的态度。 诶,还是慢慢来吧。 沐长笙听着耳边那强硬的声音,神经一跳,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嘴巴再长大点!” 我抬眸扫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娘们儿唧唧的,瞎磨蹭,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沐长笙眉头跳了跳,嘴巴配合得长大了些,半敛的眼眸四处飘忽,就是不敢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我拿起一根已经剥掉外皮的杨柳枝轻轻地戳了戳他红肿的舌头,没想到沐长笙这家伙的反应还挺大,下意识就想挣脱我的桎梏。 “现在知道疼了吗?”刚才干嘛去了? “我……” “行了,别说话!”我皱了皱眉,手上的杨柳枝也动了动。 闻言,沐长笙立马噤声,静静地任由我研究他的嘴巴舌头。 他的舌头上已经烫出了一个鲜红鲜红的大水泡,真的是很少爷身子的娇嫩家伙。 “先喝点水吧,你的舌头上长了一个水泡,这几天吃东西就会很痛苦了。”我松开他的下巴,然后递给他一碗凉水。 沐长笙没有说话,接过了我手里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水。 丝丝沁凉的溪水确实缓解了舌头上的灼烧疼痛,他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看着他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我抿了抿唇,大概蜀山大弟子接地气之后就是这样了。 “你知道你的一身修为没有了吗?” 所谓前言不搭后语,我将这一真谛发挥得淋漓尽致。 至于说这话的目的,那大概就是纯粹为了满足个人的恶趣味。我想看看,这位众星捧月,人人称颂的蜀山大弟子在失去一切之后,是会自杀,还是被自杀。 沐长笙只是眼神闪了闪,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碗,那张清绝脱俗的脸浅浅勾唇,“炎筠。” “嗯?”这个时候喊我的名字作甚? “你,还讨厌我吗?”他那双将一切排斥在外的明眸此刻隐隐带着小心,如同暖茶中飘摇的碎冰。 我一怔,缓缓摇了摇头,“不了。” 良久,他眸色水润如莲,第一次笑得那般干净纯粹,长叹一声,“真好!” 第229章 chapter 228 谷底二三事 神遗之地,本就是传闻中一去无法回头的地方,外界更加不会体会到这地方的奇妙。 灵气比西大陆任何一处地方都要充足,简直是修道成仙的绝佳妙境。 只不过,这来神遗之地的全都丹田挖空,想修炼也是求而不得,这灵气再如何浑厚也白搭, 沐长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落在这么一个不见人烟的荒野地方,便是连一个弱女子都不如了。 一连许多天,他便只能指着从前水火不容的火狐灵妖过活。 住,靠人家找的;吃,靠人家做的;行,靠人家扶的…… 哎,他竟未料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 沐长笙尝试着催动灵力,奈何丹田空荡荡的,真的是连星点渣渣都捞不到。 “咔嚓!” 洞穴外头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沐长笙一惊,心知是炎筠回来了。 “沐长笙,我回来了。” 珠玉般清越的嗓音现行传进耳朵里,然后是一阙沾染点点血色的浅灰纱衣,幽兰秀菊般的绝丽女子淡然从容地踏步而来。 沐长笙迅速收回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眼看向抱着荷叶坐过来的女子,莞尔一笑,“你回来了!” 微微点点头,我将包着荷叶的果子递给他,“今天只找了这么些果子,你先将就着吃,一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 这里地方太小,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没多少东西了,再要吃就得拿命去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干。 “嗯?离开这里?”沐长笙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准确来说,是没有准备好。 “嗯。”我不紧不慢地从背后拿出一套花花绿绿的缎衣,直接扔到沐长笙怀里,“这是一位好心人送我的,你先换上吧。” 其实真相是,我在找果子的路上发现了一堆新鲜的尸体,于是扒下了这套颜色最鲜艳的衣服,想着给沐长笙穿一定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沐长笙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看得我心脏突突一跳,不明显地愧疚了一瞬。 “不客气。” “……” 又是一阵熟悉的沉默。 “你看着我干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久久地落在我身上,我缓缓对上他的眼睛,不明所以。 “……我,要换衣服。”沐长笙眨了眨眼睛,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欲言又止,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哦,你换衣服啊。”目不斜视,我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 沐长笙张了张嘴,接着又顿觉矫情地皱了皱眉,干脆闭口不言。 终于,他缓缓抬起双手,攀上腰间的白玉织带,万分矫情地解开了盘扣。 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他没看我,我没看他,衣服换的很快。 “我换好了……” 沐长笙低声说道,暧昧的气氛在这时无端地蔓延,后知后觉的他虚晃着视线,面色却十分严肃,似乎是不想加深这样的误会。 闻言,我扭过头去,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仔细。 嗯,不错。 即使是这样艳俗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异常地好看,大朵的红色牡丹花在衣服下摆绽开,深纵的暗棕色对襟斜斜延长,直至后腰,将他清瘦的身形显露无疑,愈发衬得他娇弱可怜,引人无限遐想。 我点了点头,欣赏地扬了扬嘴角,“好看!” 沐长笙倏然一愣,在意识到这短短两个字表达出来的亲昵意思时,他也展颜而笑,刹那一室生辉。 “走吧,我们该离开这里了。”没有回应他那傻兮兮的一厢情愿,我率先走出了洞穴。 沐长笙扶着石壁起身,也跟着一齐走出了洞穴。 许久未曾见到阳光,沐长笙下意识抬手遮挡,那刺眼的阳光带着新生的温度。 走出去老远也不见那家伙跟上来,一回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情站在洞口感慨人生变化? 好笑地哼了声,我调转回头便拉下他的手,潇洒帅气地大步朝前走。 沐长笙冷不丁被一双温凉的手抓住,她发梢间的馨香带着尘土的味道一同钻进鼻腔。 活了这一百多年,算起来,他所有和异性之间发生的肌肤之亲都与面前的这位女子有关,并且都因她而起。 思及此,他的脸不禁一阵发热。 偏偏这山谷的风有意无意地撩拨,那乌黑靓丽的发丝隐约划过眼睛、鼻尖,都是她的味道…… 像是进了一条诡异的死胡同,沐长笙猛然惊醒,心中默念清心咒,然后大力地甩开那支小手。 “炎筠,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眼神闪烁地把手藏到背后,耳垂滴血般得红。 “传说中的神遗之地,不去看看怪可惜的。” 懒得欣赏他害羞的风景,我走到山壁前,扯了扯垂下来的树藤。 从山谷底端到山谷上方,目测有二十来米左右的高度,若是灵力还在,那就是跳一跳的事儿,不过现在…… 还是老老实实往上爬吧。 “我先爬上去,等会儿拉你上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探查,我已经完全摸清了这里的情况,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候,整个山头最为安静,什么野兽都还没有醒过来,现在不离开更待何时? “还是我上去拉你吧!” 沐长笙上前一把拉住我,十分大男子主义地接过我手里的树藤。 挑了挑眉,我看着他的动作,不置可否。 刚刚他换衣服的时候我特地没有出去,他都能够忍气吞声当着我的面换衣服了,我现在只是下意识顾及到他林妹妹一般的身体,就触动到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还以为他是个无论怎样欺负都不会有反应的闷石头呢,没想到还是有反应的。 “你的身子能行吗?” 我瞥了他一眼,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色彩,单纯地关心。 混沌画轴给他带来的伤害要远远大于带给我的,我修为比他高,身体还感受不到疼痛,还有项链作为后盾,而他可是实打实地承受了所有的重击,伤了元气。 “我当然可以!” 他大叫着宣布,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忍俊不禁的动作…… 第230章 chapter 229 教你锁魂咒 沐长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弯腰屈膝,二话不说拉着我倒在他的背上。 然后他又迅速站起身来,抓住婴儿手臂粗的藤蔓将我和他绑在一起,双手双脚开始艰难地攀爬。 那双白净的手被勒得通红,很快就磨破了皮,筷子一样的腿还微微打颤。 沐长笙知道一是在逞强, 被他那排骨一般的身材硌得胸前难受,再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我仿佛明白了一个道理。 男人,哪怕是一无所有的男人,他的自尊心是刺激不得的,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那个,沐长笙,我,我可以自己爬,你不用背着我!”我直起身,想拉过一旁细一些的藤蔓自己爬,但是才刚刚付诸行动,就被他按了回去。 脆弱的前胸又是一阵暴击,我真想一手刀劈了他。 “我说了,我可以!” 沐长笙又强调了一遍,手上也是一齐用力,紧紧地按在我的后腰上,那绸缎般的黑发糊了我一脸,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行吧,我不说话了,不然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叹了口气,我安然地享受起来自前蜀山大弟子的服务。 只是,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会儿,我便感觉到猝不及防的失重感,沐长笙拽住的那根藤蔓开始断裂。 暗骂一声,我立马捞过一旁的两根藤蔓,双腿夹住沐长笙的腰,荡到一边。 沐长笙也意识到了危险,他面色一变,徒手插进岩缝儿里,企图固定住二人下坠的趋势。 锋利的碎石割破了他的手,但他却依旧没有放手。 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谷口,索性扯住沐长笙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丢了上去。 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再次挣断了手里的两根细藤。 我再一次光荣地掉了下去。 而他,成功地在谷口着陆…… “炎筠——!” 沐长笙的脸褪尽血色,白得十分恐怖,他瘫坐在谷口,眼神呆滞地看着谷底。 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动静,难道,她,她是死了,吗? 然而,毫无预警地一道香风刮过,沐长笙感觉到眼前覆上一层灰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惊悸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睁开眼,那道明明已经消逝的灰白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沐长笙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确认三遍,他看着缠了一身青藤的女子,不知名的火冒上心头。 “你刚才是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我无所谓地解下身上缠着的藤蔓,耸耸肩,道:“我是救了你,你不感谢就算了,也没必要跟审犯人一样质问我。” 不说这还好,一说起这话,沐长笙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就完全变了,如同离弦之箭,冲到我面前就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不过,即将破土而出的指责在他的手触到可疑的黏腻之后,一切都仿佛烟消云散了。 “你受伤了!”沐长笙眉头紧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受了伤。 此时,他也没有那么多正邪之顾忌,兴许早就没了这样的考量,果断地撸起她的袖子,手腕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深色的肉糜沁出黄色的透明液体,狰狞可怖。 之前,他只知道李倩倩祭出混沌画轴伤到了她,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喊疼,甚至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拾柴生火,照顾自己。 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早就痊愈了,并将此归功于火狐灵妖的独特体质。 不过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这段时间的操劳,她整个人清减许多,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已经隐隐能看出骨头的棱角了,樱花色的唇瓣隐隐泛白。 这怎么会是一个没事人的身体状况呢? 我就这么看着他的脸色由愤怒到茫然,又从茫然到自责,再从自责到愧疚…… “哦,原来受伤了啊。” 我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混不在意。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枫泾那样特地的嘱咐我说,这身体感觉不到痛是多么的幸福。 “你难道就不会爱惜自己吗?”沐长笙讪讪地收回手,不过很快有端着一副说教的面孔。 “什么?”我有些懵。 这怎么就又成我的错了? “炎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这就叫好?我好像看到了属于沐长笙那悲惨的过去…… 其实,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大概就是我与他并没有实质性的深仇大恨,犯罪也有主犯和从犯的区别,而他,充其量也就是个炮灰。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也许能告诉我锁魂咒的事情。 “习惯。”我斟酌半晌,给出这么一个中肯的答案。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沐长笙叹了一口气,引得我微微侧目。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他的多愁善感,他倒是先一步开了口。 “听华容说,你身上有锁魂咒……” “华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我拿紫琉花换的。” “那你吃亏了。” “我想补偿你。” “你不欠我的。” “不,我欠你很多……”沐长笙叹了口气,认真地宣布。 “嗯,那你补偿我吧,如果能让你的心里好受点。” 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由于方才的动作量是在太大,弄得我手腕脚腕的伤口又汩汩流血。 痛,虽说是不痛的,但这样看着自己一直流血,莫名其妙一阵冷汗。 估计再在这里磨蹭下去,我没给李倩倩弄死,倒是流血流死了! 那可真是窝囊啊…… 然而,钻牛角尖的沐长笙好像并不打算轻易结束那不愉快的话题。 他抬脚挡在我的面前,“我会教你锁魂咒。” “耶?” 难道不是说帮我解开锁魂咒吗?怎么就直接要教我锁魂咒了?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啊! “古籍上说,锁魂咒若由自己施与自身,便可……” 我正在十分认真地听讲,却突然没了动静,想都没想便转过头,不耻下问,“便可怎样?” “你身上的锁魂咒其实对你并未造成伤害,甚至是对你有利无害,更像是有人为了保护你而在你身上施咒,用来制约你身上的灵力,以至于你的修炼会到达一处瓶颈,而这瓶颈对你来说是原本可以突破的。” “!” 第231章 chapter 230 原来是高仿 沐长笙的话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个原本很厉害的人,就因为一个劳什子破咒就泯然众人矣。 然而,更加让我心惊的是,对这具身体施咒的家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炎筠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上竟有这样的大秘密。 不过震惊归震惊了,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刚刚没有说完的上半句话。 “嗯,锁魂咒施与自身便可如何?”我看向他。 沐长笙好像没有做好要埋这个坑的准备,他愣了愣,脸上的认真也在这时开了小差。 “锁魂咒不会伤害你。” “嗯。”这话你已经强调过了。 沐长笙的眼神也开始飘忽,不知道接下来要从何说起。 “所以我给自己施咒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是要我自己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觉得结果很好。” 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结果好不好难道不是应该由我决定吗? “你觉得很好的结果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反正不会伤害到你。” “哦,谢谢你全家啊。”我翻了个白眼。 “解除锁魂咒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开始。”说着,他面色也严肃起来。 我一愣,对上沐长笙坚定的眼眸,“现在?” 真不是我不相信他,就凭他现在这副娇弱的样子,安静地活着就不错了,我还能指望他帮我解除锁魂咒?别逗了! “对,就是现在!”沐长笙郑重地点头。 我仿佛能够看到他内心深处那份扎根极深的愧疚。 所以,他是因为愧疚才会如此急切地要帮我解除锁魂咒? 可是我需要他教我,而不是帮我…… “教我锁魂咒。” “好。” “事不宜迟。” “那就现在吧。” 沐长笙平静地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绢帛,交给我,“这上面有关于锁魂咒完整的记载。” 我,“……” 搞了半天,前面铺垫了这么久,就为了衬托这么一张早就写好的资料的出场? 我也是醉了,沐长笙这磨叽劲儿真是够够的。 “你早就准备好了?”早知道在这厮昏迷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从头到脚全都扒干净了,很气。 “我没有藏起来。” “……嗯,我没找。”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太矜持。 “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学会锁魂咒,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离开神遗之地了……” 对他这番没有立场的话语,我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现在关心的是我手上的棕黄色的绢帛。 密密麻麻的描述,生涩难懂的语言,我花了更多的时间来消化它。 这不大的绢帛上记载的东西没有像沐长笙说的那样简单,分明就是一部高深法典。 当然了,这是对于受过混沌画轴暴力一击之前的是我来说。 现在是很简单了。 什么都不剩的丹田是我的一大助力,不然就会灵脉逆转,身体被掏空。 “你刚刚说什么?”毫不客气地把手上的绢帛塞进胸口,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他对我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 “没什么。”沐长笙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得如春风般温暖,还温柔地抬手抚过我的眉骨,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看他的表情确实不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欲言又止,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管他为什么抽风来做出奇怪的举动。 这次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脚步也欢快不少。 跟在后面的沐长笙看着前面心情极好的曼妙背影,也禁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一路走一路看来,没有发现什么出没的人影,并且绕了一圈还是在同一片地方打转,怎么绕都绕不出去。 还是要再次感慨一下神遗之地的钟灵毓秀。 随处可见的紫琉花跟不要钱似的,踏出的一脚就能踩扁一片,要是被西大陆那群家伙知道了,说不定这神遗之地还能成为人人争抢的宝地。 怪不得西大陆都没有关于神遗之地的传说,看来这里是真的有来无回啊! 找了颗大树席地而坐,屁股下又是扁了一片紫琉花,我又随手拽了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仰头看着无一只鸟飞过的湛蓝天空。 这神遗之地地广人稀,资源是极好的,这样灵气充沛的地方对身体淬炼亦是可遇不可求。 若非选择死亡,那这样无尽的寂寞简直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沐长笙,你们蜀山里头没有关于神遗之地的记载吗?” “按理来说是的。” “……”这话说得,横竖就有一万种可能了。 沐长笙这样闷骚的家伙说话就是这样的开放式结局吗? “能不能好好说话?” 像蜀山这样存在了许久的门派,自然是有他的生存之道,类似神遗之地云云备受争议的存在,绝对会有供内外传阅的分别。 我问的,就是传内不传外的真相,嗯,或是秘闻。 “神遗之地是修佛者历练必经之劫。”沐长笙也学着我的样子坐下,只是他怜香惜玉地找了一块没有紫琉花的草地。 “哦,那怎么跟你们蜀山扯上关系了?”难不成蜀山老祖是修佛者? 双脚破坏性地踩扁周围的紫琉花,白色的长靴也沾染上了粉紫色汁液,形成了一幅纯天然,颇有印象主义色彩的水彩画。 “西大陆修佛者少,修佛大成者凤毛麟角,故而修佛者的衰败是必然的。蜀山派的先祖有幸认识一位修成金佛真身的修佛者,便是他将混沌画轴赠与蜀山先祖。” “送了你们一箱混沌画轴?”所以连李倩倩这种玩意儿都有一份。 “不,金佛尊者只送了蜀山先祖一张。” “那李倩倩她……” “不论是李倩倩手上的那张混沌画轴,还是蜀山之人拥有的混沌画轴,都是是掌门临摹,自己炼器而成。而金佛尊者送与蜀山先祖的混沌画轴早就跟那位蜀山先祖一道消失了。” “哦。”我撇撇嘴,原来是高仿啊! 也不知道质量有没有保障…… 第232章 chapter 231 真实与梦境 “那你们掌门挺多才多艺的!” 蜀山掌门,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就连作假之事也是大义凌然做得大气坦然毫不逊色。 沐长笙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揶揄,可是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这事的确不光彩,越是解释就越是心虚。 我怕靠着树干伸了个懒腰,朝着沐长笙促狭一笑,“你说,修佛者的混沌画轴时历练的,你们蜀山掌门的混沌画轴时用来干啥的?” “伏妖降魔,替天行道。”沐长笙坚定不移地说出自己心中的信念,从记事起,他便在为这句话不懈努力着。 我挑了挑眉,百无聊赖地抠着树皮,对这样的沐长笙群殴实在兴不起继续攀谈的兴趣。 站起身,大喇喇地拍了拍屁股,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树林掩映中蜿蜒的山路,朝也已经站起身并走到我身边的沐长笙说道:“路出来了。” “什么?”沐长笙不明所以。 闻言,我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淡淡道:“鬼线阵,正午时现一丝生机。” 沐长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眉心轻蹙。 “你怎么会知道鬼线阵?”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你没必要如此惊讶。”我没耐心地摆了摆手,径直往前走。 谁要回答他这种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啊! 炎筠别的记忆没有给我,关键时刻倒是能给些有用的信息。 沐长笙果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老老实实地跟上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继续追问。 “炎筠!”他走上前与我并行,眉目间是多余的担忧,“这鬼线阵——” “快被我破了。” “可是我——” “跟着我走死不了。” 我加快步伐,迅速在幢幢树影间穿梭,沐长笙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眼前迅速变幻的景色让他的脑子有片刻的晕眩,然而回过神来之后便更加慎重了。 重又抬头,他竟看到那抹灰白被一抹火红拥在怀里。 “炎儿真美!”那红衣男子笑靥如花,那一瞬间,万里云斩,阳光静好。 那男子的侧脸莫名熟悉…… 沐长笙想要再看清楚些,却见一群纷飞的白蝶蜂拥着从眼前飞过,将那红衣男子遮挡得严丝合缝,闪烁的白光滑动,他只觉刺眼。 突然间,白光大盛,他难受地闭上眼睛。 待到他再次睁眼,面前画面一转,还是那红衣男子,以及炎筠……长相相同的女子。 “你爱他?”红衣男子眉间聚起峰峦,爱怜地拂去女子眼角的泪水,痴迷而又心伤。 遍地的紫琉花缓缓枯萎,破败的山水因他而弃命。 他看见白衣女子淡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悔恨静默,嘴角不断漫出的血让红衣男子眼神沉了沉。 可红衣男子却没有动作,任由那猩红流泻下来,温热变凉…… 沐长笙远远地看着,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踢开那红衣男子,自己救她。 那红衣男子一直垂着头,他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 “对啊,你应该爱的人是我,是我才对……”红衣男子自信地笑笑,好像并没有与怀中的女子说话。 女子无力地抬起手,眼中爱意浓烈。 奈何男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发现女子的动作。 死亡,如约来临…… 她死了! 她死了! 沐长笙大喊着,他遵从内心的引导大声地呼喊,想要告诉那个红衣男子! 可是喊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突然从身后掀来一阵狂风,沐长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碎成了无数冰凉的碎片,细小的棱角割裂肌肤,耀眼的白光再一次降临,他看到迅速湮灭的红衣男子缓缓转过脸来…… 不! 沐长笙心中漫上一丝难言的失落。 他想,他只不是不想看到这张脸——华容的脸。 “你还不回去吗?那该由谁来保护她——”红衣男子落下血泪,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他想让自己去保护谁? 为什么他与华容有一模一样的脸? 沐长笙剑眉紧蹙,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齿缝间已经隐隐沁出血色。 他在跟自己较劲,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这都是幻境!都是幻境!全都不是真的! 醒来!赶紧醒来! “沐长笙!” 炎筠在拍打他的脸,他该是醒了,可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沐长笙,你别装死啊!” 空灵的声音变得烦躁,拍打的力气也加重不少,落在脸上力道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巴掌。 沐长笙艰难地掀开眼帘,方才幻境中的一切又毫无预兆地涌入脑海,两张脸完美地重合—— “不要,不要……” 沐长笙仿佛是见鬼了,还未完全睁开眼睛就开始挣扎,无力的双手胡乱在空中挥着,甚至脚后跟儿都不服输地胡乱蹬着。 鬼压床? 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难道是我手劲儿太大了,直接把他打成了痴呆? 干脆送佛送到西,我抡圆了胳膊准备给他来最后一掌,只是手掌刚刚碰到他的脸,沐长笙便如弹簧一般坐了起来,好死不死将我抱了个满怀。 这一抱,几乎是开启了尴尬之门。 沉默,时间静止一般的沉默…… 出乎意料的状况,我不敢动,眼珠子倒是不受拘束地到处瞄。毕竟我打了人家这么久,他要反抗也时应该的,不过,他的反抗方式是不是太,太特别了些? “炎筠?!”带着求证一般地试探,沐长笙其实已经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是很好的见证者。 “嗯,我在。” 我放下高举的右手,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沐长笙用力地抱住我的腰,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 他到底做了什么梦,能把他吓成这副窝囊的鬼样子?该不会是梦到被我暴打吧? “我知道,都是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继续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儿一样安慰他。可我心中却暗暗腹诽,这家伙不会是怕我把他扔下就在碰瓷儿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介意再抽他几个大嘴巴! 第233章 chapter 232 来去无影踪 “沐长笙,你还没清醒吗?”我斜着眼无语望天。 这家伙真的是准备赖着我了吗?就这么喜欢我……这具身体?怎么不见他以前多看炎筠两眼,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如果不是他现在抱着我,我看到他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糊,奇怪的红色大雾弥漫,大风肆虐,可以说是十分混乱了。 沐长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像是终于从梦中脱离,沐长笙赶紧推开我,脸上的慌乱犹自残留,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嗯,你开心就好。” 我表示很无奈,淡定地坐直身子,抱胸看着他。用完了就扔说的就是沐长笙这种人。 “炎筠……”他的嗓子喑哑,就这么两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循声望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挣扎,怀疑,惊慌…… 皱了皱眉,我不耐烦地走上前,抬手按在他的眉心。 他想挣扎。 我直接卸了他的俩胳膊,闭着眼全力感知他的内心世界,也试图让他崩塌的情绪恢复正常。 走马灯一般飞速划过一帧又一帧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白衣女子死在红衣男子怀里。 两张面目全非的脸,我硬是瞧出了纠缠不清的情与怨。 红色的温热在鼻腔回流,血腥的味道深刻极了。 我突然觉得死了算了,世界都让我失望,让我心寒。 出现在沐长笙脑子里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为何对我也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艰难地撤掉感应的手,我面无表情地给沐长笙接上胳膊,越过他往树林更深处慢进,不在意自己会去哪里。 这样任性的要求似乎总有人会没礼貌的阻止…… 前方随风飘来一阵细碎的桃花瓣,一袭红袍似血的男子似乎踏梦而来。 妖媚的凤眸情深似海,华丽的衣袍似天边最艳丽的红霞,繁复的暗纹烙烫妖异的曼珠沙华,摇曳生姿,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心底的坚冰也柔和成了一潭春水。 凉音?他怎么会在神遗之地出现? 难道他也被蜀山的人灭了? 身后的沐长笙也在此刻适时地赶到,他止住款步而来的凉音,将我拉到身后。 我任由他动作,却是一直定定地看着不断靠近的凉音。凉音亦是如此,他的视线锁定我,眼神温柔地可以刺穿人心。 沐长笙好像在说些什么,不过我听不见。 在凉音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全身都疼,灵魂抽离得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相继破碎。 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情感,这是属于炎筠的。 关于疼痛,我应该感觉不到才对,枫泾的承诺还是第一次失效…… 凉音已经近前,他先是从头到脚仔细将我打量个遍,这才分出意思注意力给了沐长笙。 分明是一巴掌就可以拍死沐长笙,凉音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再管他。 “小筠筠,你受伤了。” “哦。”我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受伤了也很正常,又不是来神遗之地度假的,受点小伤很正常。 一声压抑喑哑的轻笑传入耳中。 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危险地眯起,似笑非笑地看了沐长笙一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说给我听的。 “看来,你是忘了我的话。” “你说了什么?”我愣了愣,记忆开始不停运转。 他好像说过,如果我受伤,他就血洗蜀山……他指的是这句话吗? 看着眼前的小迷糊蛋脸色不停变化,凉音知道她应该是记起自己的话来了。 “说起来,我是得去给那帮老家伙一些教训了!”凉音勾唇,笑得美艳却又残忍。 “你有办法离开神遗之地,对不对?”我抓住他飘飞的衣袖,眼中闪现惊喜的亮光。 原来凉音才是来神遗之地度假的啊! 看来是时候抱大腿了…… “你和他,不能离开。”凉音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打算一个人走?” “正是。”凉音并不否认,他翘起白皙得透明的指头,在我和沐长笙之间虚晃,倏地推开弱鸡的沐长笙,低头弹了弹我腰间的怒云剑。 我戒备地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沐长笙身前。 “你来神遗之地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来寻不听话的小宠物。”凉音随意地努努嘴,眼神无辜,见我正要发飙,他又他出手在我的怒云剑上摸了一把,软塌塌的玩意儿瞬间发出一声铮鸣,还调皮地颤了颤。 “我想,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你觉得呢?” “你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吗?”我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作为冥音殿的老大,小弟出问题了,难道做老大的就不应该伸出援手?还是说说风凉话才是领导者必备素质? “我会带你出去,但不是现在。更何况,你现在怕是也不愿意跟我走吧?”说到这里,凉音还状似随意地扫了我身后的沐长笙一眼,眼神暧昧。 我想要反驳他,想否定他的自以为是,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因为群殴确实需要时间学会锁魂咒,更是因为我觉得我身上的锁魂咒与凉音有关…… 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我便开始怀疑。 “行,那你便离开吧,说不定啊,等你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和沐长笙连孩子都有了。” 看着凉音那无懈可击的笑容,我恶趣味地想要撕开那层假面,鲜血淋漓的真相有致命的吸引力。 树叶沙沙,空气中紫琉花的味道香甜馥郁,平和安静的气氛在这样的时刻显然难得。 接收到我的挑衅,凉音绝美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裂缝。 “哦。” 半晌,他微微点头,嗓音柔绵,眉宇间似有几分沉重的哀怨。 哀怨?哦不,算我瞎。 下一瞬,面前灼灼桃花泛滥,红极的衣袍消失在眼前。 花瓣落在肩上,很香,呼吸都是桃花的香气,连紫琉花都被比了下去。 我眨了眨眼,对于这唯美的离开方式表示欣赏。果然,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细节都是抠得如此极致。 “炎筠!”沐长笙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们不出去了吗?” 不出去?做什么美梦呢! 第234章 chapter 233 解除锁魂咒 凉音走了之后,沐长笙倒像是个别扭的小媳妇儿。不经意间望见我便会迅速躲开。想来就是我开的玩笑让他当真了。 当真也不怕,我没当真就行。 傍晚,沐长笙出去逛了逛,抱回了许多柴火,不眠不休地烧也能烧上大半天的。 走出了山谷,这树林间干燥不少,不潮湿,其实不生火也没什么,可沐长笙非得去捡柴火,还捡了许多。 啧,是个脸皮薄的! 有了下午那尴尬的一幕,我和沐长笙之间的聊天就更贫乏了,基本上是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各自找了一棵树睡下。 沐长笙眼睫抖了抖,看着对面抱臂休憩,还皱着眉的白衣女子,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粉红的颜色惹人爱怜,不见白日的凌厉。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下身上的宽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做完这一切又蹑手蹑脚地回到树下闭眼休息。 墨黑的夜色透着微冷,我也没有真的睡着,只不过是半梦半醒之间,周围的动静我还是有感知,并且,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锁魂咒。 现在,我恨不得把创立锁魂咒的家伙拖出来暴打一顿。 一字一句都是陷阱,稍不注意便会踩雷。 神识试探性地伸进丹田,像是干涸的农田,残破得不像话,对于修道者来说,这实在是惨的不能再惨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偏偏还剩那么一丝灵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在血脉里淌过,最后浸润丹田,微妙的修护在无声中进行。 我想顺着那无名的灵力回溯,却猝不及防触到一层翻腾的金色符文,世界都在晕眩。 近前的火堆烧得正旺,噼里啪啦的声响接二连三。沐长笙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那蹙眉的脸,索性坐起来,为火堆添柴。 我不是轻易认输的。 跃动的符文忽大忽小,重新聚起的神识再一次义无反顾地撞上去。 “靠!” 暗啐一声,我清晰地看到丹田的裂纹更加深刻了,可是那些跳动的符文跑得更快了,金色的光也染上了妖异的猩红。 所以说,这所谓的锁魂咒其实是一种变异的阵法? 该死!把阵法用在一个人的体内真是刁钻! 脑中莫名开始运转绢帛上的记载,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脑门儿也开始冒汗,我开始颂念出绢帛上记载的一连串高深又拗口的咒语。 起起伏伏,明明灭灭,高速运转的符文膨胀凝滞,金色的光芒褪去,血红微拂。 搞什么鬼?就不能安静地让我破个阵法吗? 没有放弃,我继续念着未完成的咒语,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那些撒欢儿的符文终于安静了下来,金色混着红色的光罩也暗淡下来。 这样就行了吗? 我稍有放松,正准备停止念咒时,那僵住的符文隐隐有开始跳动的趋势,也连同着血脉,简直快撑爆了奇经八脉,我都能感觉到血沫梗在喉咙,只要我随随便便一动弹,绝对喷出十米高的血雾。 见鬼!我不会死在这破锁魂咒上了吧? 不行!我才不会被这些轻易打倒! 嘴上继续念念有词,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些失控的符文停下来,只知道不断重复着听不懂的咒语。 慢下来,慢下来,越来越慢…… 丹田处渐渐聚起了蓄势待发的光晕,恍惚间,丹田处的那团光晕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撞了上去,硬生生地撞在了那静止的符文上,想起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不,那不是两物相撞的声音,而是碎裂后粉末的飞扬。迷蒙的粉尘拨开,那些符文已经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冒出细苗的桃花,粉嫩的瓣儿,淡黄的花萼,虚幻地晃着脑袋…… 眨了眨眼,丹田里结出的不是金丹,结出的是桃树? 我也是醉了! 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一根手指,我戳了戳那软软的桃花瓣儿。 一股沁凉的甘露流遍四肢百骸,我竟发现这桃树的花瓣竟然是由那些看不懂的符文错乱地聚合,一缕又一缕粉白的光线无序地缠绕,好像蕴含着无故的玄妙。 丹田处裂开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纤细的经脉也不自觉地拓宽,一切变化都舒服得不像话。 “炎筠!炎筠!你怎么了?” 我皱着眉,不喜欢这样没礼貌的打扰,不知道我在享受内部spa吗? 沐长笙看着浑身已经被汗湿透的女子,手足无措,想叫醒她,就不知从何下手。 “炎筠!” 这次换沐长笙的手拍打着我的脸,不过,他比我温柔得多,那手劲儿落在脸上,更像是在抚摸,我要控告他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你醒醒啊!” 我都没有睡着,还谈什么醒一醒?难道他不知道,永远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吗? “你如果再不醒来,我,我就要亲你了!” 什么? 我眉心一动,蓦地睁开迷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沐长笙见我突然醒来,嘴角下意识上扬,下一瞬却又不好意思地垮下去,按在我额头上的手也像是触电般地收回去。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抿了抿唇,脸颊上升腾起可疑的绯红。 “我也这样以为过。”一不留神就得死在自己身上,那倒是被死在别人手上要舒坦些。 “你身上的锁魂咒已经解开了,我想,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不过仍然存疑。 “你知道我刚刚在解咒?” 沐长笙点头。 “你怎么看出来的?”一个一丢丢灵力都没得的家伙,难不成还开了天眼窥得万物不成? “身中锁魂咒的人,眼瞳中会出现一根红线。” 原来如此,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我眼睛里现在还有红线吗?” 沐长笙摇了摇头。 “嗯。” 怪不得一个两个看见我就说我身中锁魂咒,墨昀是,华容也是,原来都是因为眼睛里的红线……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伸了个懒腰,我拉了拉已经滑到小腿的衣袍,盖在身上,闭上眼,不去管靠着我坐得很近的沐长笙。 “好。” 他抬手替我整理好衣袍,动作很轻,不让一丝风灌入。 第235章 chapter 234 糖果沾泥巴 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是趴在沐长笙的背上。 嗯,应该不是我主动爬上去的。 我摸了摸冰冷的面颊,好像是有点烫,不过也没有到残废的地步。 我蹭了蹭他的后背,他也微微转过脸来,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 “沐长笙,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 沐长笙摇了摇头,湿热的气息有紫琉花的味道,略微甜腻。 “这里有妖兽。”你打不过他们。 “嗯。” “什么?” “我知道这里有妖兽。”沐长笙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你不应该背着我乱走。”因为你就是一个脆皮,并不抗揍。 “我不怕。” 不怕?他为什么不怕? 微微偏过头,我使劲儿想了想,莞尔勾唇。 嗯,我就是妖兽的头头儿,就幻魔森林的那些小伙计们见了我跟孙子似的,神遗之地的妖兽好像也没有跳出来祸害我们,哪怕我现在也算是一个高阶脆皮。 这或许就是血脉的力量。 可我也没有管他是否害怕,只不过一起待了些日子,我发慈悲没有扔下他不管,所以他以为我关心他了。不过,沐长笙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了,我无福消受。 “放我下来吧。”轻拍他的肩头,我悠悠开口。 说起来,他背着我走了很远了。林间小路已经变得视野开阔,还能看见平坦的大道。 “一个人挺累的。” “嗯,你放我下来就不累了。” “不放。”沐长笙的语气又开始强硬起来。 我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累的,我的心才累呢! “你以前为了我做了很多。” “不记得了。”捂嘴打了个呵欠,我对那种墨迹拖沓的故事情节从来就不感兴趣,喊打喊杀才比较适合我的气质。 “压抑着天性被一群小丑欺辱,忍得很辛苦吧?” “是痛苦。”乍一听到他对自己的同门以‘小丑’来称呼还有些惊讶,不过这并不足以让我对他的死脑筋改观。 “为情而苦,不值。”沐长笙说的一本正经。 “嗯。”这话就应该说给炎筠听听,不过她也不会懂,大抵还会以为这是来自梦中情人的关心。 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贱! “可是,情字难解,越是抗拒越是汹涌,为什么会这样?” “别说你喜欢我。”我甩了甩头,皱眉道:“这不是蜀山弟子能说出的混账话,说句不客气的,你已经欺师灭,更过分的是,你对我的羞辱好像不准备做停。” 脚下微顿,沐长笙紧了紧托住我的臂膀,然后如若其实地往前走。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哦,你是没有在所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再狠踩一脚,因为你压根儿就不在意;你也没有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再补上一刀,因为你觉得我就应该被所谓的正义凌迟;你更没有在我对你心灰意冷地时候潇洒地走开,因为你觉得我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笨蛋。” 我缓缓地诉说,自然而然,举手拍落树叶上的露水,倏尔没入发间。没能捕捉到它碎裂的画面。 沐长笙走路的速度很慢,在我不知所谓地说了那么多之后,他走得更慢了,与蜗牛比赛也会淘汰。 “我才是笨蛋。”他明了抿唇,胸中生出了名叫后悔的情绪。 “不,你是混蛋。” 在这样一场以真心为赌注的游戏里,一方付出真心,付出生命,另一方无知无觉,视而不见,当不对称的结局来自意料之中,再多说什么都是对过往的抹黑,侮辱。 说他是混蛋再合适不过了。 “是这样吗?”沐长笙歪过头来想看我,我错过脸去,不想让他得逞。 “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硬是挤出了两滴干涩的泪。 “你知道。”他无端地笃定。 我怔了怔,指腹擦过眼角,懒懒地翘起无声的微笑,“行吧,既然你要听炎老师讲课,炎老师自然也不能小气!” “沐长笙,你就像是隔壁家的熊孩子。漂亮的小姐姐追在你屁股后头给糖吃,你却怀疑她在里面下毒,但其实你并不知道她是散尽家财才换了这么一颗糖。” “糖掉进泥巴里头了,你却突然觉得那颗糖沾着泥巴的颜色很好看,突然又想吃那颗糖。于是你弄脏了衣服也要捡起那颗糖。” “于是你灰头土脸把这颗裹着泥巴的糖果还给那个小姑娘,以为这颗糖可以弥补一切。你这样做没错,甚至是很好,可我拜托你不要给你自私的行为冠上爱的名义!因为在我看来,沾了泥巴的糖不是糖,那是垃圾,是多瞧一眼都会折寿三年的垃圾。” “不,不是这样的!”沐长笙的手松了松。 我抬手遮住嘴角,因兴奋而上涌的气血致使眼前一片恍惚,“嗯,的确不是这样,因为你递给我的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你亲手拔的刀,就是比那些垃圾还要利落。” “不是这样的!” 沐长笙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大喊,我竟不知我也能将一个单纯得像白痴一样的人逼成这样。 也就是他这样的挣扎,那稳稳扣住我的双臂无力地滑落。 我早有准备地从他身上跳下来,踉跄几步,混乱中摸索到一颗矮树才险险稳住身形。 纷飞的落英是不知道名字的花,玫红,不似粉红幼稚,也不似鲜红妖艳,很美。 我靠着树干缓缓滑坐下来,这该死的锁魂咒解除的代价就是掏空我吗? 五步的距离,沐长笙也像身体被掏空似的瘫在地上,哦不,他是脑子被掏空了。在我快要摔倒的时候他想过来扶我,却被我一把甩开,严格来说,他是顺着我的力道滚落在地,并且是死赖着不想起来。 吸了吸鼻子,我从空间里掏出了些玉铃果塞嘴里,缓解口腔里的干涩。 刚才说了那么多,浪费了大把口水,也不见得有什么卵用。 倒是成功塑造了一个残废。 不过也有一个机会求证一件事,那就是神遗之地不是有来无回的死亡之地,至少对有些人来说不是,反倒是私人开垦的后花园…… 第236章 chapter 235 我想杀了你 一阵晃晃悠悠的车轮倾轧声膈着小石子儿,混合的花香勾得鼻头一阵发痒。 我以为沐长笙会继续装死人,事实上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相信他也是嗅到了熟人的味道,起身的姿势都显得无比威武。 只是习惯性抽剑的动作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他。 故作镇定地走过来扶起我,我没有拒绝他,因为我确实需要一颗移动的大树靠一靠。 “我们还是躲起来吧。”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上次是凉音,这次又换成是墨昀找过来,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但我知道沐长笙的建议非常好,然而我并不打算如此执行。 仅仅是考虑到我被李倩倩攻击的时候,墨昀只是动了动嘴皮而没有出手打死李倩倩。 凭墨昀那家伙的性子,呵! 朴素的老旧马车在大路旁缓缓停下,墨昀一袭黑袍,闲庭散步般朝我们走过来,晶黑的同人空濛一片,意味不明。 “娘子!”烟火气浓厚的词语,愣是给他念出了诗句的旖旎。 闻言,沐长笙便要挡在我身前。 “闪开!”轻笑一声,我嫌弃地扒开他,瞧着墨昀那弯起的月牙千般魅惑,禁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这都是祸水啊! “墨昀,你是来找我的?”不是我自恋,只是他那双眼睛除了我的脸就没有看过别的地方,当然了,我也不会把这归结为喜欢。 一团魔气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呐! 他只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墨昀挑了挑眉,挥袖便闪身挤到我与沐长笙中间,霸道地揽住我的肩,“自然。” “哦,那就走吧。”我淡淡地点头。 反正在我这儿,有奶就是娘,凉音不愿意带我离开神遗之地,那我就换墨昀的大腿抱。 “嗯……好像不行。”墨昀皱着眉,屈指轻轻弹着我肩膀上的落英,为难地咕哝。 “有事?” “有。” 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我还能指望谁能发挥无私奉献的雷锋精神? 墨昀跳跃的小指好玩儿似的顺着我的背脊一路滑下,按了按我的蝴蝶骨,脊柱,后腰……最后在腰际处停下。 “很简单的事,对娘子来说。” 既然对我都这么简单了,那你自己倒是做啊! 我瞥了一眼还搭在我腰间的咸猪手,眼皮都未抬一下,淡道:“滚。” “娘子,你可真绝情,就不问问是怎样简单的事情吗?”墨昀缓缓低头,凑在我耳边暧昧地低声呢喃。 “你滚不滚?”我叹了口气,左手尝试着举起寒气。 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动,墨昀低低笑开,顺遂地握上我的左手,轻易便湮灭我好不容易才聚起的寒气。 “娘子只要将怒云送入沐长笙胸膛,为夫便带着娘子离开。” 说完,那支攀在我腰间的手又不经意地弹了弹那软趴趴的怒云剑,呜咽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好。”既然你如此提议的话。 退出墨昀的怀抱,我慢慢悠悠地抽出怒云剑,剑身萦绕的魔气让人寒毛直竖。 摇摇晃晃地走向不动如松的沐长笙,我举起怒云剑,平静地看着毫无惧色,甚至是眼含期待的沐长笙。 这样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做出来是给谁看的?给我看的吗?好像被抛弃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在想,到底是一剑割喉比较爽,还是像墨昀说的,一剑插进他的胸膛比较解恨…… 思来想去,我还决定把这一剑留给墨昀—— 意料之中地,他接住了这一剑,两根指头往外一撇,怒云剑便飞出去好远,深深地斜插进黄土里。 “娘子,你不乖啊!”他的声音极度危险,迷惑的嗓音却深情如蜜糖水。 乖你大爷!老子又不是你养的狗!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轻笑,“一根筋的垃圾,和,心黑的臭水沟,想也知道我会选谁。” “炎筠。” “嗯。”还是喊名字听得顺耳。 “你还是选择了他,哪怕是重来一次……”这句话,他说的极轻。 我皱了皱眉,没太听清。 “炎筠。”他抬起头来。 “嗯。” “我想杀你。”说着,墨昀眼神一寒,垂下的手已心聚起了浑浊的黑气。 “嗯,看出来了。” “呵!你还是这样绝情……”墨昀勾唇,低垂着头,好似在回忆些什么,手上的黑气已经有我的脑袋那么大了。 看不出来,这还是一团多愁善感的魔气。 我没空欣赏这罕见的一幕,赶紧抓住沐长笙的手就没命地往前跑,往前跑…… 身后穷追不舍的黑雾像是吞噬一切的怪兽,残忍地啮噬着一切。 我看不到除黑意以外的颜色。 墨昀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看起来并不着急,倒像是在欣赏一幕极精彩的表演,眼中浓烈的兴味与仇恨,生生劈开了一道无形的光幕。 我知道,我和沐长笙根本躲不开身后的魔气,越来越近的距离已经让我感受到了死亡来临的压迫感,心脏被狠狠揪住的狼狈扯得脚步也顿了下来。 “炎筠!”原本被我拉着跑的沐长笙已经反客为主,这会儿已经换他拉着我跑了,手心里的汗啊,灼热无比。 “干什么?!”这个逃命的时候还有什么要墨迹的,难道还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的吗? “刚才,刚才为什么不听墨昀的话?!”迅速倒退的风景在这个时候像极了不知所谓地抽象画,连沐长笙的话也一同抽象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还是我对墨昀的解释他没有听清楚? “我现在也后悔了!”发泄般地朝天大吼,我已经能感觉到后辈冰凉一片。 那该死的黑气不会是要活吞了老子吧?真特么恶心到家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沐长笙回过头来,也朝着我大喊,止不住扬起的嘴角看得人心醉。 看着他那傻气的笑,我也禁不住笑了。 还别说,这真有亡命鸳鸯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笑声刺激了墨昀,原本是扑蝶等级的黑气陡然狂暴异常,咆哮着追赶,遮天蔽日。 我和沐长笙差不多是原地奔跑,砧板上备好的菜,就等一壶酒了。 “我们好像快死了!”沐长笙像是来郊外踏青的,漫不经心地开口,气息好像也没有紊乱。 这一刻我才不承不承认,我才是那个弱鸡到底的脆皮。 “不是好像!”这特么就是真的! 第237章 chapter 236 你是我娘子 “我很高兴!”魔怔了一般,沐长笙拽着我跑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脸上笑得万分温柔。 我一怔,第一想法便是跳起来给他一巴掌。 这家伙八成是脑子有病,想自杀也不要拉着我! 正想撇下他自己跑,就猝不及防被他揽入怀中。 那要命的力道似乎是要将我揉碎,眼前一花,我和他的方位便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霎时间,整片黑漆漆的天空旱雷滚滚,猎风扎着锐利的角度,切着肌肤的纹理割皮入骨。 阴翳的黑气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汇成一条磅礴凶狠的巨蟒,全力冲向沐长笙的后背。 震彻天地的嘶几欲刺破耳膜,红光大盛,沐长笙并没有躲。 “炎儿……” 这是一声情绪不明的呼唤,我正要抬头—— “我好早就想这么叫你了……” 他将我死死地锁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强硬地不让我看清他背后的一切。 “好早就像这样抱着你,今天终于做到了……” 每一缕黑气钻进他的身体都会引起他的颤栗。 “我从不后悔之前做的一切,我没错,我不会补偿,这不过是我为自己的胆小而找的借口……” 他依旧倔强地不肯松手,僵硬的臂膀已经开始痉挛。 “我后悔,领悟来的太晚,太晚……” “还有,对不起,对不起……” 耳边的呢喃像是蛊惑人心的歌谣,一种名为心酸的情绪在侵蚀着我的五脏六腑。 可我并不想哭。 我哭不出来…… 直到天地之间又重归于安静,沐长笙那坚不可摧的包围才颤抖着松开,我伸出手,想推开他,却偏偏只是碰到了他的衣角。 三千青丝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垂死的面目竟不及平素的冰冷淡然来的可爱。 手下一动,我不知道那些失去的灵力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我的体内,袖中的白绫滑出,将即将落地的沐长笙稳稳地揽入怀中。 “沐长笙,你死了吗?”我云淡风轻地拍了拍他的脸,手上的力气无法拿捏,一不留神就又成了虐待。 “……” 沐长笙却没有回答我。 他当然不会回答我。 他怎么会回答我?! “沐长笙,看在你就这样死了的份儿上,我帮你报仇好不好啊?” 我抬手理了理他脸颊上凌乱的发,还是干干净净地比较适合他。 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会儿,从头发到衣襟,再从衣襟到长靴…… 我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娘子,他已经死了,他死了!” 一阵风掠过,不冷,太阳已经重新挂在天上,墨昀也身披艳阳缓缓走来。 为什么一句话要重复两遍? 我不聋,听着就觉得烦。 “我现在没空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你最好走远点。” 我确信我是在笑,说出的话自然也十分客气。 因为我在考虑,我在考虑沐长笙的话。 关于锁魂咒,我是否可以尝试将锁魂咒施与自身,这样的话,是不是会有和墨昀背水一战的资格? 可是沐长笙没有告诉我,锁魂咒施与自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说是很好的结果,可是我眼中的‘好’和他眼中的‘好’,显然不一样。 我在思考的状态在墨昀看来就很微妙了。 墨昀弯腰,想要扶起那跪坐在地的布娃娃,却被她嫌弃地脱开。 阖上眼帘,墨昀也安静地坐了下来,黑瞳中的一抹苍白便是世界的颜色。 沐长笙死了,她不是说要报仇的吗?为何,她又为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错了吗?哪里错了? “娘……” “墨昀,你杀了他。”淡漠地出声,袖中紧握的拳头终于放松下来。 “我知道。”墨昀蹙了蹙眉,坦荡荡。 “为什么不杀我?” “不杀。” “我问,为什么?” “你是我的娘子。” “呵呵!”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团魔气有娘子?莫不是在逗我! 这一声轻笑似嘲讽,却纯粹干净,墨昀不由得僵了僵,眸中雾气氤氲。 “你是我娘子!”他说。 “我墨昀的娘子!” 莫名的,听到这话我直觉脑子嗡鸣,无数的画面一晃而过。 好像,与沐长笙的那段梦魇十分相似…… “我不是你的娘子!”摇了摇头,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这样好像并没有用,抓不住的东西在脑海里流窜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该死的,你到底是谁?!”痛苦地抱头缩成一团,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脑子里被撕扯的痛,在无限地放大,拉长,是漫长的记忆一股脑涌进来的扭曲。 “阿昀真厉害,什么都学得快……” “阿昀,魔族强大,力量阴邪,你学锁魂咒干什么……” “阿昀,你会是一个优秀的巫族族长……” “阿姐明日就要嫁给鬼族太子,巫族便要留给阿昀了……” “够了!我永远是你的姐姐!这事休要再提……” “阿昀,下一世,我不要做姐弟,好吗……” 女子倒下去了,男子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循环立体的声音混乱极了。 红与白的界限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 眼睫抖了抖,睁眼的动作没有停顿,我默默地转向身边看着我眉头都要拧碎的墨昀。 那张和陌生记忆融合的脸,很深刻,不能再深刻,眼中的委屈和幽怨细如蚕丝,连绵不绝。 “阿昀?” 闻言,墨昀兴奋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张了张嘴,刚想应声,却听得一声压抑的叹息,绝了他的光亮。 “不……” “什么不?” 生气地掰过我的肩膀,墨昀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我就是阿昀!阿姐的阿昀!”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我任他大力地捏着我的肩膀,毫不怀疑下一秒整个人就会在他手里挫骨扬灰。 这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记忆中的那张脸,分明就是华容的脸,分明就是一袭红衣,分明就不是墨昀…… 所有的事情都是混乱的,从前是,现在是,后来也一定是。 “你是什么?”迷茫地问出声,我奢望可以得到完整的答案。 语毕,空气中席卷浓郁的桃花香气。 第238章 chapter 237 三部分墨昀 明艳的红色踏风而来,姿势慵懒无状,惑人的桃花眼浅浅地勾起,任何角度看去都是绝世的完美,惊心动魄。 相比之下,他身后那一身白袍的华容就显得平凡许多。 奈何我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华容的脸上,五指已经攥到一起。 他会与凉音一同出现,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闪现。 “小筠筠,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惆怅地轻叹,真是人如其名,寒凉如冰。 “华容,好久不见。”我别过头去,朝着刚刚露出脸来的华容展颜一笑。 “好久不见。”调皮地眨眨眼,华容直接无视了另外两记凌厉的眼刀。 凉音默默收回不友善的目光,再一抬眼又是温柔得滴出水来,“小筠筠,我在问你话。” “我在听。”不动声色地扬袖盖住沐长笙的脸,我也回之礼貌的一笑。 凉音也状似不经意地挥袖,无名地风起,遮住沐长笙脸的白纱吹开,直盖在我脸上。 “那你可真是不专心,该打!” 妩媚的嗔怪听得我一阵鸡皮疙瘩,淡定地拉下脸上的白纱,我从左到右,视线依次从凉音、华容、墨昀脸上飘过。 正好,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齐了。 “你是带着蜀山的战利品来炫耀的?”我斜着眸瞥了一眼华容,调笑的意味明显。 “算是。” 凉音脚下移了几步,与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墨昀站在一起,红黑交错重叠,呜咽的风声掠过,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神秘,却如出一辙。 华容站在漩涡之外,双手横胸,不染纤尘的白袍,唇色嫣红。他微垂着头,看起来是并不关心我们在说什么,要干什么。 蓦地,他抬眼隐秘地朝我笑笑,似乎是在向我暗示接下来的精彩。 “你们没什么要跟我说吗?”摊了摊手,我受不了猜来猜去的对话方式。 “小筠筠!”凉音得意地睨了墨昀一眼,带着极大的敌意。 “阿昀!”突然昂起下巴,我果然看到了这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墨昀起初因那久违的两个字帮发出强烈的希望,再待看清那深层的戏谑,唇边泛出一丝苦笑,她真的是很绝情。 “不要用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我。”我并不会产生多余的愧疚。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墨昀抿了抿唇,神情复杂,“我告诉你。” 我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凉音也眯起眼睛,看向墨昀的眼神分明是幸灾乐祸。 “我是墨昀……”墨昀沉吟, “好巧,我也是!”凉音一个冷眼斜过来,非得凑这个热闹。 “我……抱歉,我不是。”华容挑了挑眉,正欲横插一脚的他在临门一脚及时刹住。 白了瞎胡闹的华容一眼,我的视线在墨昀和凉音之间游移,“你们?都是墨昀?”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很遗憾,这就是真的。”凉音头疼地皱眉,却十分兴奋地盯着明显不悦的墨昀。 墨昀是真的皱着眉,也只是皱着眉,没有说话。 凉音撇了撇嘴,自动接过话头,“严格来说,沐长笙也算。” “……我不太懂。”这算什么,人格分裂吗? “嗯,墨昀幼年时期偶然得到了鬼族秘宝——锁魂咒,百无聊赖学了个通透。原本以为用不着,谁知道自己心爱的阿姐会嫁给鬼族太子呢!” 说到这里,凉音勾了勾唇,挑衅地看了看华容,看向墨昀的眼神却是怜悯。 “原本墨昀是打算默默地祝福阿姐,可是偏偏这鬼族太子居心不良,妄图将巫族纳入他鬼族的版图,他可怜的阿姐也不过是一个跳板。” “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被墨昀知道了,他当然不会看着自己的阿姐步入深渊,可阿姐却怎么都不听劝,铁了心要嫁给鬼族太子。” “一边是巫族,一边是弟弟,阿姐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要牺牲,年幼的墨昀当然不懂。他要的,就是他的阿姐永远陪在他身边。” “但是墨昀能做什么呢?他会什么呢?哦,他会锁魂咒!于是,在阿姐新婚当夜,墨昀打算对鬼族太子施锁魂咒……” “遗憾的是,他去晚了!” 笑容极为灿烂,空澄的桃花眼盛着纷繁的情绪,凉音抬手轻抚眼角,似乎有一滴可疑的晶莹滑落,在坠落前被指腹擦去。 “阿姐已经亲手将怒云剑送进了鬼族太子的心口,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墨昀赶到的时候什么都结束了。” “阿姐还对他说,下辈子不要做姐弟……” 听到最后,眼皮颤了颤,控制好力道挤出一抹极浅的微笑,“嗯,然后呢?” “然后啊,让我想想……”凉音摸了摸下巴,眼角扫过懒懒站着的华容,雪白的衣袍随风飘摇,好像他说得这一切就跟这人没有半点关系。 他自己都已经要相信了。 “最后墨昀成功地把锁魂咒施与鬼族太子身上,但是鬼族太子才是更加地成功。” “什么意思?”我微微侧头,不咸不淡地看向低着头看脚尖的华容。 华容,应该就是凉音口中的鬼族太子了吧? 可是为什么这张脸会牢牢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没想到这样荒谬的事情也存在,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因为有了这样的悬疑色彩而增添了不少吸引力。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华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要听你亲口说。”我回以同样无辜的笑。 “墨昀会很高兴告诉你的!”华容朝墨昀努努嘴。 “我要听你亲口说。” “啊!好像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我淡淡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么多都不如来点实际的,不愿意搭理他的傲娇。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就是那个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娘子刺一剑的倒霉家伙,也就是你们说的鬼族太子。” “嗯。”懒懒地哼了声,表示我在听。 “墨昀和凉音,还有沐长笙其实都是墨昀的一部分,作为你那一剑的报酬,这也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闻言,一直没有作声的墨昀冷冷地横过一眼,恨不得把华容活剐。 第239章 chapter 238 混乱的游戏 华容弯下腰,单手捞起安然闭目的沐长笙,另一只手顺手勾上我的肩膀,轻而易举便将我俩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待我站稳,他便爽快地松开拉着我的手,但是沐长笙,他就不客气地抓在手上,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晃了晃手里的沐长笙,华容便继续了刚才的故事。 “墨昀将锁魂咒施与我身,我吃了亏,怎么修炼都白搭。但是我的反击也不差啊,你看,墨昀的神识被分成三份,互相残杀的戏码是不是很精彩?” 闻言,凉音挑了挑眉,风情万种的倾城容颜依旧是玩世不恭,他微微颔首,“精彩至极,我忍不住为你鼓掌。” 华容听着这话就笑了,他斜睨了我一眼,“瞧,墨昀也不如他说的那样爱你。” 墨昀阴沉着面目,不客气地夺过华容手里的沐长笙,看也不看便扔回我怀里。 “那你呢?锁魂咒对你的影响真的是微不足道吗?” 话落,华容意料之外地愣了愣,眼中闪过沐长笙同款迷茫,不过转瞬即逝。 “你是说这张脸吗?这可能就是我最大的败笔了……”他捂着脸,表情惆怅。 墨昀诡异一笑,好像这场无声的战争终于由他占了上风,他冷声道:“你就这样认为吧,既然你不敢承认。” 华容无所谓地轻笑两声,“还有什么事我不敢承认的?锁魂咒让我灵力受限,无法成仙,我认了;化灵九极咒让你分裂,但是功力不够,只能将你分割成三,不过你们还是自相残杀,永远也得不到心中最爱,这是事实,你也得认!” 墨昀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看大戏的凉音,以及白痴一样抱着沐长笙不撒手的我,语气颇为得意,幼稚得不像话。 华容那家伙刚刚说了什么?化灵九极咒? “我也认啊,我为什么不认?但是我不是被幻化成三,而是幻化成四!” “什么?” 此时,墨昀竟然和凉音默契地对视一眼,墨昀神秘地不作答复,倒是凉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还没反应过来吗?你们鬼族至宝锁魂咒是以魂锁魂,你以为,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我是鬼族太子!” “三千年前就不是了!”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又互相嫌弃地别过眼去,为这别扭的巧合感到羞赧。 凉音继续道:“锁魂咒是个好东西,四两拨千斤,你说,你能成为例外吗?” “哼!他倒是想!” 华容看着两人脸上不加掩饰的嘲讽,脸色泰然自若,眨了眨眼道:“说不定哦!” 幽静的树林晃荡着开始了放肆的喧嚣,糜烂的紫琉花自苍茫的天幕飘落,一支清碧玉箫恍然把握在手。 现时的华容姿态高雅,清浅的箫音舒缓而平和地流泻,天边一隅剪接下来的雪白可触不可及。 低吟浅唱的韵律在下一瞬破碎,陡然加快的节奏揉进了干瘪的砂砾,落入耳边就像是利器刮过,有意地蹭上一道血印子。有情意,偏偏是与杀意相抵。 飘摇的紫琉花瓣刹那间被点燃,焦黑的灰烬迷离了谁的眼,连反抗都忘了。 我冷漠地看着华容那骚包的戏码,抱着沐长笙抱累了便换只手歇歇,眼前的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两拨人应该是要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谁会赢…… 阖目吹箫的华容并不如他表面上的那般无动于衷。 白衣,记忆中永远都无法消失的白衣女子残断,悲哀入骨。 哪怕是在他们成亲那天,她依旧是一身白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多一份则伤,疏离得让人心颤。 熟悉的音调微顿,两份残缺的记忆,合在一起便是完整了。 完整得足以碾碎他最后的善念。 华容握紧手中的玉箫,指节处已经泛白,眼前晃得却都是那疏离美好的笑靥,玉脂般细滑的肌肤迎着阳光,和煦的微光是温暖的颜色。 到顶上罩下一圈低迷的灰暗,华容眼睫微颤,抬眸看去—— 原是抱着沐长笙的那抹白抬手握住了指着他眉心的怒云剑,血,鲜红的血自手心滴落。 “滴答!” 精准地砸进他的眼里,灼烫的温度需要冰冷的眼泪才能缓解。 我低头,看见没入胸口的玉箫,解脱般地轻笑,“我不欠你了,华容……” 华容缓缓松开握着玉箫的手,染上了血的玉箫煞是好看。 殷红血珠混合着泪水落下,稀释过的颜色狰狞攀附,污了洁白的衣袍。 “呼——!” 风停,漫天飞舞的紫琉花沉重堆积,摔进泥里。 凉音淡淡地挑了挑眉,唇角牵起,漠然地别过脸去。不想再受情感的束缚,他本就是这样想的,即使事情不是完全按照他的计划,但好歹殊途同归,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心口被刺穿的疼痛怎么都压不下。 果然啊锁魂咒,真是个厉害的,他如何都无法逃脱。 墨昀小心地拿走我手中的怒云剑,又想拔出我胸口的碧玉箫,却双手颤抖怎么都不敢落下。 “为什么?”声音沙哑,华容问出了他们都想问的问题。 我也无法用语言解释这样可笑的答案,只是明媚地笑着。 这次是不痛的。 怒云剑握在手里,不痛。 碧玉箫插进心脏,亦是不痛。 在这场混乱的游戏中,最聪明的人无疑是沐长笙。 他或许在很早之前便知道这场游戏谁都不可能赢,不过是为情所累,恩怨纠缠。 沐长笙教我的,不是锁魂咒,是化灵九极咒才对吧? 或者说,化灵九极咒本就是与锁魂咒相伴而生,本为一体,一切都是遗憾的误会。 “阿昀!”压下他无措的双手,我闭上眼,脑中开始运转化灵九极咒。 沐长笙早就告诉了我化解的方法,可是我不急,现在我该着急了,身体的灵力又开始飞速地流失,再不着急就该结束了。 “阿姐,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心底有个温柔的声音告诉我,她的阿昀在害怕,害怕了,就喊出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称谓。 “阿昀,别怕……”无力地窝进他的怀里,胸前的玉箫牵扯出了更多刺目的红…… 第240章 chapter 239 就只是墨昀 凉音靠着树干假寐,耳边传来的动静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那一声轻叹,一声浅笑,都是掺了鸩毒的蜜糖水,有着致命的诱惑。 对于炎筠,他从未见过比她还笨的家伙了,长得还丑。他时常想,杀了她便算,剩的误了眼睛。奈何每次举刀,先疼的人总是他自己。 当然,这样的小困难也无法绝了他对她的杀意。 他没办法下手,自然是要让另外的人动手。 冥音殿的那些小喽啰都不是她的对手,唯独蜀山的道士倒能让她吓出三斤尿来,哪怕是蜀山的记名弟子,只要报出蜀山的名号,她都能跪下来舔人家的鞋子。 太丢脸! 这是真的非死不可了。 不论是她,还是欺负过她的人。 所以,他专门去蜀山炸掉了他们大半个山头,欺负过她的人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再回到神遗之地来耳朵时候他带上了华容。华容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想炎筠死的人了吧?他是不会猜错的。 只是,一切计划好的事情越来越偏离原来的轨迹。 华容为什么不再补一刀?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了炎筠这个人,那么他就再也不会心痛了,他会天下无敌,他会是西大陆上最厉害的魔! “阿姐,我们永远做姐弟好不好?我们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像在吊脚楼里一样……或者就在吊脚楼就好,我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我不求了!不求了!只要你活着!” “只要你活着……”墨昀小心翼翼地祈求,卑微的样子像是一碰就会碎。 “阿昀。”轻轻蹭了蹭他不那么宽阔的胸膛,我能感受到耳边吹过的凉风。 就差最后一步,最后一步,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 “嗯,我在!我在!”墨昀慌忙应声,双手也被一双湿热柔软的大掌包裹。 “阿昀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要!我不要!”墨昀激动地大声打断,浑身颤抖着抗拒,“阿姐是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先走吗?” “阿昀。”我抚上墨昀涨红的眼眶,轻柔地遮住,“你,爱我吗?” “爱……”墨昀哽咽着出声,紧抿双唇不让自己更加失态。 “那凉音呢?他不爱我,沐长笙呢?他也不爱我,华容……”我放下手,心底微叹,没有说出那句会让华容难堪的话。 “凉音是我!沐长笙也是我!他们都是我墨昀的神识!我爱,他们自然爱!”墨昀激烈地辩驳,是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本能地在阻止。 而关于华容,墨昀不介意现在就结果了他! “不,不,不,凉音就是凉音,沐长笙便是沐长笙……”无论是怎样的意外,将相互独立的三个人捆绑都是荒谬、自私、残忍的。 “我知道,但是他们无法抵抗锁魂咒……就连华容都不能!”他爱,他们亦会。 的确,华容看着墨昀抱着她的样子,他觉得该死的人还要加上墨昀,或许一直都是他才对。 “阿姐,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们再也不出来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墨昀勉强地勾起一抹笑,抬起的手随意地抹去落下的清泪。 身体被横抱起来,我听到了极细微的呜咽,是那么让人心疼。 站得远远的凉音和华容都没有阻拦,墨昀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花费了巨大的力气,却只是无目的的逃离,逃离。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变好…… “阿昀,你会再找到我吗?”止不住地笑,笑得全身都在颤抖,我没有时间了。 “你可以不离开吗?”他没有停下脚步,想要努力笑出来的样子看得我想哭。 有温热撒落脸颊,我好像真的哭了,双手不禁揪紧了他的衣衫。 “我想墨昀来找我,就只是墨昀一个人。”不是阿昀,不是凉音,不是沐长笙,更不是华容。 “好……”声音嘶哑干涩,嘴角终于扬起了一点,他成功地笑了出来。 “对不起,又要留下你一个人……”泪光闪烁,我是真的为他感到心疼。 头顶的天空风云相和,快速地移动着。 各方赶来的白蝶汹涌而来,小小的蝶翼拍打着凄凉的曲调,神遗之地的的灵力燥郁地开始混乱,受指引般地飞快掠向一处。 凉音缓缓睁开眼,看着这些奋力挥翅的白蝶,分明能感受到心脏处的沉重正在缓缓消失…… 华容也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过来。 要说感受到变化他才是最先感受到的,汹涌流进丹田的灵气连绵不绝。 可是他却感到恐慌,好像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东西正在加速流失。 不,不是好像。她就要离开了,他与她之间最后的联系就要没有了。 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问的那个问题。 她是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凉音扔来剑才会被她握住,所以她才会撞上碧玉箫,所以她早就想离开…… 华容眼睫轻颤,他凝视着凉音眼底的惊惧,突然觉得好笑。这分明就是二人约定好、计划好的一切,到头来先后悔的却是自己。 没有说什么,他转身便朝着白蝶肆虐的角落走去。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害怕见到那抹素白是真的闭上了眼睛。 下定决心要杀她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胆怯。这都是她应该做的不是吗?解除了他们这些疯子之间的所有羁绊,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可是,什么才是正轨?还能回到正轨吗? 一点也不惊讶会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 凉音,是他们之中最可悲,最可怜的一个……想来,也是最幸运的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心痛便是讨厌。 可是他不知道,只有爱,爱极,便会痛。 “不——!” 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燥乱的灵气波动渐渐平复,所以是一切都结束了。 枯云散尽,残花落败。 炎筠,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锁魂咒没了又有何用?爱了,便是爱了,又岂会随咒术消弭不见? 云开日出,白蝶稀稀落落地离开,那一身黑袍的男子抱着那抹素白不愿放手,一动不动。 他也想,他想光明正大地拥着她,却从头到尾只能旁观。 这场名为爱的游戏里,他,华容,一败涂地…… 第241章 chapter 240 治双重人格 睁开眼,天花板上精美的壁画映入眼帘,然后看到枫泾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眸,我奇异地安心下来,平复好心情,抱着被子坐起身来。 也不知道是躺了多久,浑身上下的骨头就跟散架了一样…… 铃子提着草莓奶昔走进门来,拉过楠木矮几摆在面前,挨着我坐下,“辛苦了!” 我点了点头,这此是真的心累啊。谁能知道这就是一群缺心眼儿的耍傻子玩儿呢,炎筠就是被他们玩儿死的。 枫泾还是不喜欢这种太甜腻的东西,提回来的三杯全都推到我面前。 我倒头靠在铃子怀里,从空间里拿出沐长笙给的那张绢帛,“喏,你要的东西,正着看是化灵九极咒,反着看是锁魂咒。” 暗红的长发铺泻,枫泾将我给他的绢帛随手扔到一边,双手交叠在膝头。 “不必了。” 我一口奶昔没咽下,瞪大了眼睛,“我没听清,你说啥?” 铃子无奈地轻敲我的后脑勺,“认真听!” 唇角挂着浅笑,枫泾那张故作高深的脸看得我眼前发黑。 “你都学会了吧?”他指的的是那俩纠结的咒术。 我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点头,“对,没错。” “不错。”枫泾难得给了我一个赞赏的小眼神。 “完了?”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关于炎筠、关于墨昀、关于北倾无念? 枫泾笑着,两指捻起扔在一旁的绢帛,突兀的燃起幽蓝的火苗,烧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我有些懵,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铃子柔柔按下我已经伸得僵硬的脑袋,开始为我解答一部分的问题,只是一部分而已。 “这次你完成得很好,不管是炎筠,墨昀还是凉音,华容,沐长笙他们都得到了解脱,未来的日子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皱了皱眉,“很好啊,那北倾无念呢?”说着,还摇了摇颈间的项链。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临时起意出来晃晃。 铃子摇头,“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原本是打算借助炎筠体内的锁魂咒来压制北倾无念,但是谁知道你阴差阳错催动了化灵九极咒。” “所以?” “所以阴差阳错的让北倾无念彻底消失了。” “……为什么?”化灵九极咒有让灵魂消失的能力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她被什么触动了不再执着,或者是南柳月也消失了她也不想独活,又或许是她……”也没办法抵抗来自那个地方的魂灵之力。 吐出吸管,我说,面色有些担忧,“那我不会也被化灵九极咒灭掉吧?或者再分裂出一堆疯子?”像墨昀、凉音、沐长笙他们一样? 铃子低下头来看着我,眼神坚定,“不会。”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慌忙翻了个白眼,顺势从他身上坐起来。 “你又知道了!” 枫泾抓住被子的一角,铃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还像是小时候照顾生病的我一样,配合地将我裹成了一个白胖的蚕宝宝。 “你先好好休息,稍晚点会有人来接你。”铃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样颇有深意的话倒是直让我感到惊悚。 “来接我去干什么?”我颤抖着叫起来,也不等铃子回答便又哭丧着脸哀叹道:“我才刚刚回来,真的很累,一阵指头都不想动了!” 铃子好笑地弹了弹我的脑门儿,然后又低下头悄声说道:“放心,这次你不需要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大小姐,完全就是去度假的,这个设定你喜欢吗?” 我怔了怔,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是理智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我现在的待遇跟豪门小姐也没差…… “我不想去。” “那你是想让枫泾去吗?”铃子挑了挑眉,分明就是吃定了我的样子。 豪门大小姐?枫泾? 我不禁露出痴汉般的笑容,“好啊,你让他去啊!我觉得挺适合的!” 闻言,走到门口的枫泾忽而折返,仙风道骨的身姿不疾不徐,眼中的暗流让人心悸。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 铃子为枫泾让开一条路,枫泾俯下身来,轻柔地捋了捋我鬓间的发,“小羽是想让我去吗?” “没,没错!”我眼角抽筋地点点头,差点把舌头咬断。 “那好,你准备准备明天上课去吧!”枫泾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站起身来,“哦,对了,你们班主任预订的断臂维纳斯记得带上,不然……” “我去!我去!”没命地坐起身来,我激动地抓住枫泾的手,眼中的惊恐仿佛是见到了鬼。 那位秃头班主任,我人生中的噩梦。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见到我就必定会提到断臂维纳斯…… 那是我从开学起就一直在做的泥塑,从未成功过。应该是他觉得我从未成功过。 在我这儿,他就是催命讨债的,我能躲则躲! 枫泾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剩下的就让铃子说给你听。” 拍了拍我的头,枫泾这一次是真的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累归累,被枫泾那么一吓,我是彻底清醒了。 “这次富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啊?” “她叫夏瑾瑜,娇蛮霸道,盛气凌人。哥哥叫舒亦安,温柔自卑小胖子,经常受到夏瑾瑜的欺负,不过他依然待夏瑾瑜依旧很好,说白了就是妹控。” “但是受欺负久了,舒亦安就分裂出了第二人格,霸道放肆,专门为了压制夏瑾瑜而存在。” “夏瑾瑜为此就更加讨厌舒亦安,不过更多的是害怕,于是在生日party上准备恶整舒亦安,没想到自己成了被恶整的那一个,掉下公海,一命呜呼。当时舒亦安也跟着跳下去了。” “不过夏瑾瑜成了植物人,舒亦安没什么事。今天晚上七点四十,夏瑾瑜的心跳就会停止,你就要代替她活下去。” 我哼了一声,“哦,所以这次就还是别人的身体?” “不,你自己的身体。” “那夏瑾瑜?” “会死。” “哦。”这一点是改变不了了,我点了点头,“那夏瑾瑜想怎样?”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具体一点。” “治好舒亦安的双重人格。” “……这活儿应该找心理医生。”我这算是无照行医,会被判刑的吧? “你可以!” 第242章 chapter 241 初见舒亦安 “滴——!滴——!” 灯火明亮的icu病房响起刺耳的电音,纯蓝病床边的心电监护走成了一条陡峭下降的直线,紧接着,寂静的走道上响起一连串忙乱拥挤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宽敞豪华的vip病房里已经快到被挤爆了,全都围着床上那浑身插满各种仪器导管的少女,脸上凝重得不像话。 “患者生命迹象?!” “血压七十,off五十,脉搏三十,持续下降中!” 高举的除颤仪已经准备好,顶着黑眼圈的中年医生沉声低喊,“50焦耳,准备!” “charge!” “clear!” 除颤手柄紧贴少女胸部,随令而动,那单薄的身体迅速弹了起来。 “没反应!”护士失望摇头。 “200焦耳!” “charge!” “clear!” “没反应!”这是比上一次更加失望的声音。 “300焦耳!” “charge!” “clear!” “360焦耳!”医生的声音也带了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charge!” “clear!” “滴——!”心电图依旧垂卧成一条平滑的直线,星点起伏都被抹去。 医生终于收手,沉静地宣布,“死亡时间,pm七点四十分。” 话落,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股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堪堪压过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床上的少女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我这回是真的栽了。 没人告诉我,我是个快要死的富家小姐。 枫泾不靠谱儿也算了,铃子也是个不靠谱的。 趁我睡觉就把我送到医院的病床上来了,如果不是这个见鬼的除颤仪把我电醒,我指不定还在哪个美梦里不想出来呢。 难道就不能在我醒之后、夏瑾瑜死了之后再由我顶上吗?就非得这么着急? 不过说再多也是没有意义了,现在已经躺在这里了。 “瑾瑜,我来晚了。”一声温柔有磁性的男声响起,令人心醉。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保镖全都离开了,只剩下坐在床边的舒亦安。 兄妹俩一个姓夏,一个姓舒,一听就知道不是血缘至亲了。 也不知道夏瑾瑜是为什么对舒亦安抱有敌意,更不知道舒亦安为什么对夏瑾瑜的所作所为欣然接受,甚至是甘之如饴。 突然,一支轻柔的手落在我的额间,眉心,鼻尖,脸颊,再到嘴唇…… 似是羽毛划过,痒痒的。 他这样算是非礼了吧? 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瑾瑜,你别睡了。你起来,你起来打我吧,我一定不会还手的……” 右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听着他梦呓般的呢喃,饶是神经再如何迟钝的我也能品出丝丝暧昧的情愫。 所以,舒亦安无限度地忍受夏瑾瑜,是因为他对夏瑾瑜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说是爱还太早,更何况舒亦安心里还住着一只恶魔,那是专门欺负夏瑾瑜的恶魔呀! “瑾瑜,你是在惩罚我吗?” 诶?惩罚?这是有故事啊! “瑾瑜,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他们都是爱你的地位,爱你的财产,他们都配不上你。” “瑾瑜,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可以重新活过来,我什么都不管了,你要把公司送谁就送谁,你要带谁回家就带谁回家,甚至是你要我的命我也都给你好不好?” 这…… 我好像再不醒就说不过去了。 动了动手指,我努力地复原着电视剧里垂死的病人即将苏醒的各种征兆。 “瑾瑜?” 果然,握着我的手舒亦安浑身是触电般地僵硬,不敢相信地朝着床头的心电监护看去—— “滴——!” 平坦的心电图缓缓攀高,有生命复苏的迹。不一会儿,那些方才离开的医生又匆匆忙忙走进来,舒亦安很配合地站到一边,只是那担心的视线一直锁定在病床上。 我微微睁开眼,也不知道铃子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神志是清楚的很,可是这身体无论被那些医生护士如何摆弄都没什么感觉。 偷偷地瞟了人群之外的少年一眼。 小胖子? 谁说舒亦安是个小胖子? 明明就瘦的不能再瘦了,面色也十分憔悴,即使精心打扮过,也还是掩盖不了眼下那厚重的青黑。 深邃立体的五官清隽俊朗,温润的桃花眼如水般柔情,明显是匆忙换上的家居服,没能整理好的衣领还被压在毛衣下没有挑出来,浅灰的裤管松松地跨在身上,看起来是没有时间买衣服紧着以前的衣服穿呢! 那这么说,舒亦安从一个胖子成功地瘦成了帅哥,校草啊就是! 啧! 舒亦安像是察觉了什么,偏了偏头,没能如约看到那双美丽的眸子重现光芒,不禁有些失落。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颤颤地睁开眼。 “你们,在干什么?”愣愣地看着枯井般的声音听得我皱了皱眉,眼角余光注意到舒亦安已经近前,但又忌惮着什么不敢更靠近。 哟,我醒了,他就又认怂了? 不过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精分治愈行动正式开始——! “舒亦安……”我想了想,叫他‘哥哥’太难,估计夏瑾瑜本人都没有称呼舒亦安为‘哥哥’吧? “瑾、瑾瑜,你终于醒了。”舒亦安踌躇少顷,僵硬地在床边坐下。 看着面色迷茫的少女,他尴尬地扯出一丝笑意,似乎还没有习惯这张脸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嗯,和她出事前相比,这就是和颜悦色了。 “舒亦安,带我回家。” “可是……”舒亦安想说她身体还未完全痊愈,应当在医院静静修养,不过在对上那双猫儿般撒娇的可怜眼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方叔叔,瑾瑜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他转头问将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的方医生。 方医生正在一边纳闷儿呢。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深海泡了这么久,脑部缺氧,没有成植物人,各种营养不能跟上,心跳停了半刻钟还能奇迹般地活过来,活过来也就罢,身体各项机能又棒得不能再棒。 其实私心里,他是想把这个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奇人留下来,不过,也提不出什么理由来不是? “带瑾瑜回去养着吧,一星期后来复查。” 第243章 chapter 242 兄妹之相处 夏瑾瑜的妈妈是专攻国际法的著名大状,舒亦安的爸爸是具有高尚情操与节操的人民教师。 夏瑾瑜的妈妈住在独霸一座山头的私人庄园,舒亦安的爸爸跟和睦友好的叔伯妯娌共挤一处四合院。 夏瑾瑜的妈妈嫁给了舒亦安的爸爸,舒亦安的爸爸住进了夏瑾瑜的妈妈家里。 夏瑾瑜的妈妈没心没肺在国外浪,舒亦安的爸爸心疼肺疼地跟在屁股后头照顾。 于是,豪华复古的夏宅只有夏瑾瑜,舒亦安,还有陈姨。 一页一页地翻着夏瑾瑜留下来的笔记本,我已经记不得是几次叹气了。 有一对没心没肺的父母,一个表面逆来顺受暗地里各种发疯的便宜哥哥,还有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嗯,夏瑾瑜没有拿把菜刀戳死舒亦安就已经是很棒棒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吧,白痴的夏瑾瑜听了那些狐朋狗友的酸话,总以为舒亦安要跟她抢财产,再加上那个时候舒亦安对这个漂亮妹妹很有好感,但是内向胆小,只敢偷偷看两眼,这落在夏瑾瑜眼里就是无声地承认了那不轨的想法。 而且,那个时候的舒亦安白白胖胖的,没什么颜值,在幼小的夏瑾瑜心中,就是十足的坏人形象了。 然而在舒亦安心里,自己就绝对是称职的好哥哥,不仅帮夏瑾瑜清理了所有心存不轨之流,还发扬风格不声张不骄傲,如果专为做好事不留名颁一个奖项,那么他自己一定当然不让占据一个提名! 诶!真是想哭,这俩骨骼清奇、脑洞奇葩的姐弟真是绝配,我服! “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我顺手合上日记本锁进抽屉。 “进来。” 话音刚落,舒亦安端着餐盘进来了。 不过,他只是老实地站在门口,餐盘轻轻地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就是站岗一样站在门口,还不忘带上房门。 对,没错,这就是这俩兄妹一贯的相处模式,绝对不会靠得太近,夏目和舒父要俩人沟通感情,他们就是这样应付的,至今没有被揭穿。 算起来,这算是舒亦安为数不多地几次主动踏足夏瑾瑜的房间。 通常送饭这种活儿都是陈姨来做的,这次夏瑾瑜出了事,舒亦安就让陈姨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全方位守护亲爱的妹妹。 “舒亦安!”我推着身下的轮椅朝着他过去。 忘了说,这轮椅是他在给我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硬捎上的。我没意见,好歹也是个代步工具。 “瑾瑜,我,我还有作业没做完,你先吃,吃完了叫我,我来收盘子!”他看着我朝他逼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撞在柜子上,餐盘里的饭菜华丽丽地洒了。 那张充满少女气息的粉色羊绒地毯上铺满了饭菜,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花椰菜,奶白的鱼汤已经被地毯喝了个干干净净,造型别致地鱼骨头完整地大眼瞪小眼。 很好,我早就看这张地毯不顺眼了,现在正好可以换一张。 “瑾瑜,我,我……”舒亦安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整个人都不好了,舒亦安瞬间变成了‘舒不安’。 “舒亦安!”我不禁提高了音量,以期能打断他的联想,“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马上收拾!” 下一秒,舒亦安弯下腰就要徒手去抓地上的饭菜,惊慌的样子怎么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等等!”我赶紧跨下轮椅,稳准狠地抓他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他提起来。“等明天陈姨来了再收拾吧!” 舒亦安被我抓着的手微微一颤,柔软的发梢拂过他白皙的脸颊,暗香浮动,呼吸都不禁缓下来。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直接拨动了他心底最隐秘的那根心弦,下意识地想期待更多。 “舒亦安。”我抬脚往后一蹬,碍事的轮椅滑了好远,这才缓缓收回了手,学着夏瑾瑜平时说话的样子,高抬下巴,淡淡道:“你打翻了我的晚餐。” “对不起。”睫毛颤了颤,舒亦安心虚又歉疚地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好抱歉的,这个舒亦安的奴性会不会太强了点? “然后呢?”我抱胸看着他,挑了挑眉道。 “然后?”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吃顿饭?”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 “可是这些……”舒亦安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毕竟这房间是自己弄脏的。 关键是,他怕自己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当初被瑾瑜恶整的情景依旧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啊,他没那么容易忘记。 望着那张骄傲的侧脸,舒亦安挣扎地抿了抿唇。 在他和心里的小人儿打架的时候,我已经披了件外套,拿好包儿。 “家里客房那么多,哪里我不能睡?” 夏宅的空间浪费是惊人的,那些空置的客房绝对能住下一个排,就算我一天睡一间怎么也能轮一个月。 没有出意外的,舒亦安迅速跟了上来。 幽静的林荫小道上稀疏地亮着莹亮的地灯,清晰地在夜色中指路。 我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舒亦安不紧不慢地在后面吊车尾,我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耳边的汽笛声渐渐清晰,城市的灯红酒绿喧嚣不已,与我们这里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限量版的盒子包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我双手插着兜儿埋头走着,完全不去注意迎面走来的人群。 在不知道听到多少句神经病之后,舒亦安终于磨磨蹭蹭地跟了上来,开始强迫性地尬聊。 “你想吃什么?” “吃……吃这个吧!”立定站好,我缓缓抬手指向路边的一家烧烤店,露出得意的微笑。 烧烤啊,枫泾和铃子都明令静止我吃的美味啊,这次还不得吃个够本?! “这个啊……”舒亦安有些为难。 他不能吃辣,难道这又是瑾瑜用来整他的恶作剧? “不可以吗?”我随意地瞥了舒亦安一眼,他那害怕的眼神明显突兀。 “可以……”舒亦安勉强地点了点头,英勇就义般地朝着那闪烁着五颜六色led灯的烧烤店率先走了进去。 看着他那壮士一去不回头的背影,我愣了愣,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第244章 chapter 243 兔子和刺猬 在炭火味道浓重的烧烤店里,我一手三串羊肉串吃得飞快,面前还慢慢地摆上了炭烤猪腰子、蒜泥茄子、蒜茸扇贝等等等等…… 而舒亦安就坐在我的对面,小口小口地咬着一串白花花的小馒头,优雅斯文,充满贵族气质。 我当然看出来他不能吃辣了,所以我也没有逼他吃啊,来个人跟我抢肉吃我还不高兴呢! “瑾瑜,这些不卫生,你才刚出院,还是少吃些吧!”纠结了半天,舒亦安还是出声规劝道,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卵用,谁知道—— “嗯,再吃两串就不吃了!”我放下手里竹签子,风卷残云地解决掉扇贝,双手一推,然后优雅地从包包里拿出湿巾,擦擦嘴,擦擦手,干脆地起身。 “走吧!” 如蒙大赦的舒亦安赶紧起身,付了钱又是逃也似地往外冲。 离开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灾难的地方,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舒亦安!你要去哪里啊?!” 埋着头走出去老远,猛然听到身后的呼喊,舒亦安才发现瑾瑜没有跟上来。 于是,他又掉转过头走回去。 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舒亦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怎么了?还没吃饱吗?” 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抬头睨了他一眼,“你吃饱了吗?” “我……” “去前面转角的茶餐厅吧!”懒得在听他违心的言论,我直接挎上他的胳膊往前拉着走。 此时的舒亦安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能说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晕晕乎乎地找不着北。 “瑾瑜,我可以自己走的……”虽然舒亦安很想这样和她一直走下去,但如果这是她又是在策划一场恶作剧,那么他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他眼底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看来夏瑾瑜在他心里还是黑山老妖一般不可磨灭的存在,心中不禁暗叹一声我往后的艰难小路。 “啊?”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笑着仰头看他,道:“舒亦安,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自己走。”深吸一口气,舒亦安狠了狠心抽出自己的胳膊,还十分警惕地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我冷冷地看着他,薄唇紧抿。 “那你自己走吧。” 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斩钉截铁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横冲大马路,不远处刺眼的红灯,吵闹的汽笛声乱作一团。 舒亦安看着那抹在车流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撞倒的纤细背影,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疯狂到连命都不要了,慌乱地跟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喊。 “瑾瑜!危险!你快回来!” 回来?回你大爷!我不要面子的啊? 幸好出门穿的是运动鞋,听着后面舒亦安的喊声离我越来越远,好像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汽车挡住了去路,我干脆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到最后,是彻底听不到舒亦安的声音了。 声音是听不到了,不过我包里的手机倒是响了,挑了挑眉,慢悠悠地翻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瑾瑜,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呼呼的风声,舒亦安怕是一边跑一边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这是大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这是哪里,因为这里压根儿就不是尚城,陌生的很。 “瑾瑜,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找……” 不等他说完话,我果断挂掉了电话,顺便关了机。 骄横野蛮的大小姐嘛,我不需要跟他讲道理,谁要傻傻地站在原地啊。 左手边就是一栋商场大楼,我是要去血拼买点东西了,光是衣服就得多买点,夏瑾瑜那柜子里的衣服简直不能看,一水儿的粉红色,大片大片的蕾丝哪儿哪儿都是,穿在身上,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是人群中的小透明了。 从一楼到八楼,我逛了个遍,衣服、鞋子、包包、零食……差不多买了一卡车。 抬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商场就要打烊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的抗战必须得落下帷幕。 目送着刚刚扫的货装箱上车消失在视线里,我才拦了一辆出租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出租车司机开车很稳,离夏宅还有些距离,我准备闭上眼眯会儿,突然一个急转弯,额头没有防备地撞上了窗户。 “怎么了?” 摸着刺痛的额头好像鼓起了一个包,我扭着脖子往车头前方看去,才发现马路正中站着一个男人,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的。 冷不丁在这大晚上看到这么一幕着实挺吓人的,也难怪司机会急刹车了。 看着那家伙有些眼熟,那不是舒亦安又是谁? “小姑娘,这小伙子是来接你的吗?”司机回过头来问我,似乎是有些担心我摊上事了。 “嗯,他是我哥哥。”礼貌地笑笑,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红彤彤的毛爷爷递给他,“谢谢!” 开门下车,我昂首挺胸地在大路上走,根本没打算与舒亦安休战,是以我是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就在我以为他会默默跟上来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嗓音从我背后传来,与白日的那个唯唯诺诺绝世好哥哥判若两人。 “夏瑾瑜!” 哟,这是舒亦安的第二人格出现了啊! “……”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夏瑾瑜,你给我站住!” “……”我听见他的咬牙切齿,不过依旧老实本分装作聋哑人。 舒亦安,就让我看看,你是以怎样的本事报复夏瑾瑜的。 “夏瑾瑜,你再不听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舒亦安完全盖弄走了两步,阴测测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恍若魔音,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而舒亦安却以为我是害怕了,嘲讽一笑,“过来!”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又开始撒丫子跑起来。 舒亦安看着那逃命般的背影,愣了愣,而后暗暗嗤笑,看来死过一次之后,小刺猬的胆子好像变大了…… 第245章 chapter 244 意外的猫粮 在客厅的沙发上斜躺着看恐怖片《闪灵》,我没有开灯,宽敞的空间黑漆漆的,极具设计感的专业家庭影院将那阴森恐怖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电影正在播放那对死去的双胞胎姐妹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酒店走廊、墙纸上都是鲜红色,压抑又单调的重低音背景乐,像是一记又一记重锤,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来。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机械锁‘咔哒’的声音,舒亦安终于推开了厚实的大门。 看着那大张的屏幕上血腥残忍的场面,舒亦安不禁皱了皱眉。 “夏瑾瑜,你什么时候喜欢看恐怖片了?”他记得,她可是最见不得这种东西了。 脚边的沙发突然陷了下去,我皱了皱眉,屈起双膝,换了个姿势躺着。 “现在。” “你不怕我吗?”舒亦安突然靠近我,上半身罩住了我能感知的大半亮光,“夏瑾瑜,你知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哦。” 有那么一瞬间,我对这张突然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不过我马上又淡定地推开他的脸,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毕竟,舒亦安这只小鸡崽儿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夏瑾瑜,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舒亦安依旧不死心地回过脸来,声音温柔如水,很容易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电影是看不成了,我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突然的动作吧舒亦安吓了一跳。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如果说以前的夏瑾瑜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那么现在的夏瑾瑜就更像是神秘慵懒的波斯猫。 但是不得不否认,看不透,才更有意思。 “舒亦安,我们谈谈吧。”双手环抱着圆形软枕,我淡淡地打了个哈欠。 “嗯,你想谈什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舒亦安缓缓地翘起二郎腿坐好,双手在膝上交叠,洗耳恭听。 “就说说我以前做的那些蠢事吧……”我歪着头看他,“对不起,舒亦安。” 他愣了愣,看过来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惊讶。 对不起?她对自己说对不起?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他没有说话,倏尔上扬的嘴角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该你向我道歉了。” “什么?”闻言,舒亦安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 “你聋了吗?”我挑了挑眉,斜了他一眼。 夏瑾瑜有错,我帮她道歉,舒亦安难道就没错了?扯淡! 接收到我的挑衅,舒亦安不满地转过头去,不做声。 这是在单方面宣布自己的无辜。 “算了,既然聊不下去,那我就去睡了。”从沙发上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走进电梯。 修复关系round 1,结束! 我是打算先做道歉的那一个,然后再用无边无际的母爱慢慢引导舒亦安收回他的第二人格。 不过,这条路好像太艰难了,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队佣人里里外外地忙活着。 舒亦安还没有起床,赶回来的陈姨正在准备早餐,于是,我提着书包,穿上校服,直接让司机送我去学校。 夏瑾瑜在龙港的圣爱米伦学院高中部就读高二,成绩一般,狐朋狗友一大堆。 舒亦安则是同校高三,成绩不要太好,简直就是天才中的战斗机。以前是除了脸都很完美,瘦下来之后是一切完美。 梧桐树叶四散飞舞,豪华的劳斯莱斯银魅停在圣爱米伦学院门口。 “小姐,圣爱米伦学院到了!” 戴白手套的司机李叔绕到后头打开车门,周到地接过我手上的书包。 这辆标志性的坐骑在校门口一出现,就已经吸引了大半的目光,以看好戏为主,落井下石为辅。 圣爱米伦一霸夏瑾瑜在生日当天意外入海的事情早就传了个遍。 虽然夏瑾瑜的老妈以铁腕之力压下了这件事,还以合法的手段将当天参与到这件事当中缺心眼儿们统统抓紧局子里惩治了两天,甚至还狠狠宰了几个占大头的公司一笔,最严重的就要数主谋谢可莹,家族公司从创业伊始道上市之后所有偷税漏税的证据光速快递到税务机关,以致家族公司一夕之间全都破产倒闭…… 但是这并不足以影响那些有爱的同学们都在等着看这位自视甚高的公主病患者跌到泥里的狼狈相。 “晓静,你说她怎么还敢来啊?”一个扎着双马尾、脸颊上布满雀斑的女生拉着身边长发及腰的清秀女生咋咋呼呼。 “菲菲,别这么说……”梁晓静柔声开口,视线划过在从车上下来的身影,眼中的复杂情绪是羡慕嫉妒恨,奈何隐藏得很好。 “哎!安学长那样天使般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没有教养的妹妹啊!”吴菲菲嫌恶地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强烈情感。 我猜,整个圣爱米伦学院就没有个真心喜欢夏瑾瑜的了,周围投射过来的不友善目光看得我反胃。 现在时间还早,离上课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我就是不想和舒亦安一起来上学才早起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热烈的注目礼,看来下次还是试一试晚起好了。 不愿意去教室再接受一次全方位的眼神洗礼,于是,我背着书包找了一个安静的花坛坐着吃早餐。 书包里的早餐是营养均衡的全麦三明治,还是陈姨非要塞给我的,不过我打开书包的时候就发现,书包里除了课本、早餐之外,竟然还有一袋猫粮。 猫粮?也没见夏宅里有猫啊! 我正纳闷儿呢,忽然感觉到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在扒我的腿。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满脸猫藓的三花猫,我咽了咽口水,瞧了瞧手上的猫粮。 明白了,这是夏瑾瑜用来喂学校里的流浪猫的。原来,夏瑾瑜还有这样大慈大悲的时候…… “既然你找到我了,那就吃吧!”眨眨眼,我拿着猫粮跪坐在草地上,抓出一把猫粮朝它伸手。 “喵~!” 第246章 chapter 245 比你哥哥多 这只三花猫是真能吃。 我瞄了眼左手上晶莹剔透的口水,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过花坛上的矿泉水洗了洗手,然后开始享用我自己的早餐。 “喵~!” 我刚刚从饭盒里拿出三明治准备一口咬下,就听到这么一声,附加一记猫爪挠。 嘴角抽了抽,我还是朝它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问道:“想吃?” “喵!”短促的叫声好像是在说‘是’。 整张脸禁不住抽了抽,我是在跟一只猫妖说话吗? “咳咳!”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我撕下一小半儿面包递到它嘴边,“你只能吃面包,馅儿里有盐你不能吃啊!” 一边说着,我一边飞快地往嘴里塞着三明治。 不能再心软了,再心软早餐就保不住了。 光速吃完两块三明治,那只胖胖的三花猫就这样仰着头静静地看着我,八成是在嘲笑这个人类女人的小气。 我喝了口水,又用瓶盖倒了一点给它,它倒是爽快,喝完之后蹭了蹭我的手掌,然后拍拍屁股走了,走了…… 头疼地捂脸,连猫都留不住,我好想哭。 “轰隆隆——!” 像是配合我心底的凄凉氛围,一大片乌云从南边飘过来,天边炸响阵阵惊雷,‘唰’地一声泼下滂沱大雨。 冰凉的雨滴抽在脸上,我连忙收起花坛上的东西,心里不禁咒骂这见鬼的天气。 明明刚刚还是让人睁不开眼的艳阳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呢?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衰神附体?还是说遇上了千年难遇的水星逆行? 心中有一句mmp不值当讲不当讲?! 该死!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现在收拾起来麻烦死了! 突然,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那些从天上砸下来的雨滴突然就绕了个圈落在地上。 我抬头一看,脑袋上方莫名出现了一把透明的雨伞?! 视线再一百八十度转弯,一个散乱着领带的帅气少年映入眼帘。 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像是刚刚睡醒,蓬松无状,洁白的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他偏偏还斜斜地勾唇,愣是吧一身贵族气质的英伦校服穿出了情趣内衣style…… “夏瑾瑜?”他眨了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浅浅的酒窝绽开,“不在家里多休养休养,这么快就来上学了啊!” 他认识夏瑾瑜?也没听说夏瑾瑜有走得近的男同学啊! “呃……”我赶紧站稳,两个人在狭小的雨伞下几乎都是贴着站了,想退还不能退,别扭死了。 “请问你是?” “江歌!”说着,他挑了挑眉,自来熟地揽住我的肩膀就走,我正准备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不期然看到他已经湿了大半的肩膀,白衬衫已经湿透黏在身上。 皱了皱眉,算了,只要他不会再得寸进尺,我可以坚持到教学楼。 “怎么了?不舒服吗?”见臂弯中的少女蹙眉,江歌停下脚步,不由分说地摸上我的额头,嘴里还碎碎念着,“该不会是淋雨感冒了吧?那我应该早点出来的……” “……抱歉,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拍掉他的手,顺势后退一步,我冷漠地说道。 但是江歌并不在意我要保持距离的考量,长臂一捞,又将我带回了他怀里,“别耍脾气了,雨这么大,难道你还想回医院躺着吗?” 抿了抿唇,我任由他拥着我往前走。 人在伞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夏瑾瑜,你不准备转学吗?” “转学?凭什么是我转学?”我轻笑一声。 的确,夏瑾瑜转学很多次,基本上搅混了一池水就拍屁股走人,但可惜我是龙惊羽啊! “那你是想留下来整她们咯?这次是什么手段啊?让我猜猜……储物柜放刀片?游泳池倒硫酸?还是饭盒里塞蟑螂?” “……”原来夏瑾瑜是这个level的恶霸,这分明就是幼儿园小朋友恶作剧的水准。 “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报复回来?”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你,好像很了解我。” “一般一般吧,也就比你哥哥舒亦安知道的多一点。”江歌一副愧受夸奖的表情。 我不禁为他这副入戏深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其实凭借夏瑾瑜和舒亦安这俩人水火不容的样子,整个圣爱米伦学院都不会把他们往兄妹上靠,这两个当事人也没有公开过。 而夏瑾瑜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两位没心没肺的家长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而只是严厉惩处了致使夏瑾瑜出事的始作俑者,也完全是为了修补夏瑾瑜和舒亦安之间恶劣的兄妹关系。 所以,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歌竟然知道舒亦安和夏瑾瑜俩人的关系,不可谓是不稀奇。 “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是和你哥闹别扭了吗?” 这人的思想实在是跑的太快,一脚天一脚地,我都跟不上他的节奏了,不过听他的语气好像是认识舒亦安? “你和舒亦安什么关系?”我抬了抬眼皮,一点多余的废话都不想提。 闻言,江歌那双狡黠的眼睛闪了闪,“恰巧同班,不过也没有很熟就是了。” “是吗?”我瞥了一眼右前方已经露出柱子的教学楼,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非常感谢你借伞给我,有机会请你吃饭作为答谢。” “那就明天吧,我明天有空!”江歌简直就是打蛇随棍上,压根儿不懂我话里的寒暄。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的确欠人家的人情呢! “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勉强应下。 “那我明天来接你!” 江歌将我送到教室门口,见我在座位上坐下,他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只是江歌这一走,教室里可算是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避讳着我这个当事人。 “哟!这夏瑾瑜可真是厉害,刚刚出院就勾搭上了我们的校草啊!”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她又使了什么手段,该不会是喂了校草什么迷魂药吧?” “哎呀!我们夏瑾瑜有钱有势的,想要星星月亮的还是难事吗?更何况那个江歌不过就是个私生子,我记得他妈是酒吧驻唱的吧?夏瑾瑜瞧上他就是恩赐了!” “可不是……” “啊——!” 突然,一本从教室后头飞来的一本牛津词典重重地砸在了方才八卦的某人后脑勺上…… 第247章 chapter 246 课堂小风波 “啪!” 辞典落地,原本吵闹的教室也回归了寂静。 我半坐在课桌上,嘴角扬起一抹懒懒的笑意,眼中的冷光确实扫视一圈,“都说够了吗?” 原来的夏瑾瑜就不怕他们,我还会怕不成? 真不知道这些高二的学生每天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嘴巴刻薄像是市井泼妇! “夏瑾瑜,你干什么啊?!”被辞典砸中的男同学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回过身来怒吼。 不过也只是怒吼,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毕竟他可没把握自己家的公司没有偷税漏税,因为点小打小闹就把自己家搞破产不值当。 “替你父母教训你。”我眯了眯眼睛,手里还抱着一本汉语词典,“还有谁想试试?” “瑾瑜,胡耀就是开玩笑的,别放在……啊!你干什么啊?!”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贴过来一个浑身香腻腻的女生,我顺手就是一巴掌,力道是不大,但是打脸丢面子啊。 “开个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微微一笑,替她说完那没说完的话。 “你……” “还有,我们不熟,请称呼我夏同学,更不要随随便便靠我太近,我最近学了弹一闪,伤到无辜就不好了!” 清澈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一一扫过这群被宠坏的小鬼。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们看着这尊煞星,不禁吞了吞口水,大眼瞪小眼。 幸好泡面头的化学女老师在下一瞬走进了教室,这才让尴尬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同学们缓缓回到座位上做好,那本掉在地上的牛津词典也被胡耀擦干净还了回来。 “谢谢。”看了他一眼,我点了点头。 闻言,本来就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胡耀怔了怔,不明所以地回到座位上。 那个提着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学老师好像也看了过来,只是那眼中的嫌弃让我很不爽。 我终于知道以前的夏瑾瑜为什么见人就搞,生活在这个么人恶狗嫌的环境,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啊! 我高中的时候,教我化学的是个刚毕业的博士生,又有颜值又有才华,所以,我的化学学得还算不错。随意地翻了翻比脸还干净的课本,干脆趴着睡觉。 估计夏瑾瑜以前也没怎么听课,所以这个化学老师在这节课上没有找我麻烦,倒也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节课。 余下的两节课是英文连堂,我叹了口气,决定继续睡。 然而,这个阴阳怪气的英文老师好像并不打算放过我,看起来像是对我抱有敌意。 “夏瑾瑜,你来把这段ted演讲读一下!” 听到那尖锐的女声,下意识地皱眉,我睁开眼,瞥了瞥投影上那密密麻麻起码三千词的文章,恨不得一本词典拍那个老女人脸上! 然而—— “……havepassion for yourself.we all deservepassion,and to live both online and off in a morepassionate world.” 最后一个词收音,我还在想,这个英文老师的课堂还挺公正包容、平等博爱,莱温斯基的ted演讲都能摆出来供我们研究,不禁对这个老师的教学能力竖起大拇指。 真相却是—— “what have you learned from lewinsky(你从莱温斯基身上学到了什么)?” wtf? 我没听错吧? “sorry, i didn''t catch that. could you speak again?”礼貌一笑,我正在履行做一个好学生的本分。 “all right, i''ll say it again……”杨老师的视线轻轻落在我身上,温和一笑,“あなたと莱温斯基同じあま(你和莱温斯基一样都是贱人)!” “!” 为人师表啊,尊师重道啊,忍无可忍啊…… 我缓缓站起身来,挑了挑眉,小扇子一般扑簌的睫毛撒下一片阴翳。 “あなたはお(你是贱人)……” “toute ta famille est une salope(你全家都是贱人)……” “ihre nachkommen sind die scmpe(你子子孙孙都是贱人)……” “???????????(你以后死了也一定是贱死的)……” “thank you for your teaching!” 说完,我丝毫不顾同学们震惊佩服的目光,以及miss yang恨不得冲下讲台杀了我的眼神,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教室。 哼!这老师就不是什么好鸟! 方才从她那强烈的情绪波动中,我已经将她看的透透的。 以前明里暗里没少给夏瑾瑜小鞋穿,稳坐班级乃至年纪吊车尾的夏瑾瑜的短板就时该死的英文,每次英文课堂就都是夏瑾瑜的个人丢脸专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更不知道夏瑾瑜为什么在英文课上没有发飙! 她能忍不代表我能忍,每次和枫泾、铃子一起出国旅游,我学得最快的就是当地的脏话,绝对纯正到原住民都羞愧,是以那个老妖婆还有亲爱的同学们都惊得双下巴掉下来了。 至于那个老妖婆对我抱有敌意的原因,那就很奇葩了—— 因为江歌那个奇葩!miss yang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江家,然后一统江湖,千秋万载! 老妖婆的垂帘听政奋斗之路,夏瑾瑜就是那个可怜的炮灰。 哎!刚刚读完那篇演讲稿就花了大半节课,现在看看时间,也是快要放学了。 “轰隆隆——!” “轰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响起,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暴躁不已,厚重的乌云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切!”我有点后悔就这么跑出来了,外面还真是冷,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禁拢紧了身上的小西装,我在考虑,要不要体验一把韩剧里不怕天打雷劈的雨中狂奔。 我刚刚把头冒出去,雨水打在脸上、流进脖子里的那一瞬,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哈,好冷啊…… 鸡皮疙瘩都不经允许地冒了出来…… 怨念地看了看头顶的摄像头,我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从空间里面拿伞出来,用超能力变都有点大材小用。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我做这样艰难的选择? 对了,夏瑾瑜有佣人啊,佣人呢? 特么佣人死哪里去了?! 好吧,就因为夏瑾瑜她老妈,在学校里,夏瑾瑜的保姆、佣人、兼保镖就是舒亦安,只有舒亦安! 对于这一点,我拒绝,严重拒绝…… “瑾瑜,你怎么出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一件羊毛披肩披在我身上。 第248章 chapter 247 我们和好吧 微微转头,我不禁挑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下意识就说道:“舒亦安,你也逃课了?” 听我这么问,舒亦安微微一愣,尴尬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上的保温袋举高,明眸浅笑道:“我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所以来给你送午餐的。” 眉心一跳,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汀丝有机餐厅的私房菜。 “嗯,都点了些什么菜?”我凑近闻了闻,也没有多么想让我吞口水,兴许是我现在还不饿吧。 舒亦安见那颗小脑袋靠近,心底微微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有烟熏三文鱼,焦糖山药和鲜百合木瓜银耳鳕鱼粒。” 我,“……” 请问这是个什么鬼菜色? 低胆固醇,低脂肪,重甜无辣,我完全提不起兴趣。 舒亦安敏感地捕捉到空气中掠过的一丝低气压,他眯了眯眼道:“瑾瑜,你不喜欢这些菜吗?” 不可能啊,这些菜可都是她喜欢的,有机无污染,吃再多都不会怕胖。 虽然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吃了么多以前碰都不会碰的路边摊儿,但是看着她一脸满足的傻样儿,他竟觉得十分可爱。 自打她从鬼门关出来,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在想,这是不是一个让他们兄妹关系得到改善的契机,甚至是更进一步也是有机会的,可是,就算重新开始了,她也依旧很讨厌他,讨厌到连欺负都不想欺负他了。 虽然造成这一切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归根结底还是他造成的结果。 今天早上,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避开他…… “伞拿过来!”懒得回答他的白痴问题,我干脆一伸手,直接问他要伞。 果然是水星逆行,见鬼的天气,见鬼的老师,还有见鬼的午餐,我需要出去找喜欢的饭菜吃吃。 “瑾瑜,你要去哪里啊,不吃饭了吗?”舒亦安见我转身就走,心里虽然着急但还是听话地把伞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就是去吃饭啊!”利落地撑开伞,我迫不及待地跳下一级台阶,然后又回过头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舒亦安只觉胳膊被一只小手拉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撞上了她瘦小的肩膀。 他赶紧站直身子,冷不防又撞上了伞骨,但时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别别扭扭地窝在伞下。 我别过脸去,无声地偷笑,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抬高了雨伞。 其实按照我本人177的身高来打伞的话是完全不会造成舒亦安这种尴尬的,但是谁让我现在是夏瑾瑜,身高1米65,也算是女神级别的身高了,再是在身高1米87的舒亦安跟前就是霍比特人。 雨水来势汹汹地打在伞面上,搅得空气浑浊不堪,潮湿的冷风呼啦呼啦。 其实打了伞也没有什么卵用,每走一步都能被水洼带起的泥水溅湿。 “我来撑伞吧!” 我没有异议地松开手掌,任他握上伞柄。 “我们要去哪里?” “随便,只要离开这里。”密密麻麻的雨声吵得我都快耳鸣了,耳边刮着的风都快把我的头皮掀翻了,我不禁揪紧了舒亦安的胳膊,不自觉靠近他。 “瑾瑜——”舒亦安感觉到后背贴上一片温热,清甜的香水味飘入鼻尖,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胳膊上的那双小手。 “嗯?”一抬头,我就看到他盯着我的手皱眉。 “啊,抱歉!” 我倏地松开手,还往旁边挪开一步,妥妥地留出一条走廊的距离。 岂料,舒亦安抬手又把我拉了回去,还换了一只手撑伞,空出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 我想扯下他占我便宜的手,却发现他的胳膊就像是钢铁侠特制,怎么都挣脱不了。 “瑾瑜,别闹脾气了,下这么大的雨,乱跑会感冒的。” 我,“……” 谁说我要跑了? 虽然说我昨天跑了,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今天要跑,更不代表我以后要跑啊? “你不是讨厌我碰你吗?”靠在舒亦安的怀里,我抬头看着他的下巴,道。 嗯,还真别说,舒亦安的怀抱还是挺舒服的。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方面害怕夏瑾瑜的靠近,另一方面又期待,简直不能再矛盾了。 不过,我就是要听他亲口说。 “我没有。”舒亦安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胸腔传来的嗡鸣传进我耳朵里。 “你没有什么?”我继续问。 没有讨厌我碰,还是没有讨厌我。 “我……”舒亦安抿了抿唇,低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别开眼去,“反正就是没有。” “你昨天晚上明明就说讨厌我,在客厅里。”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他,顺便试探试探他是否知道自己第二人格的存在。 果不其然,舒亦安身体僵了僵,心跳也突然加快。 “我……我说了吗?” 他知道,是另一个他出来了。 那个他明明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他以为自己还是可以控制的。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如果他能控制的话,那么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欺负她了…… 我耿直地点了点头,“你说了,你说,夏瑾瑜,你知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可能……可能是我太担心你了吧。”舒亦安有些心虚。 “哦。”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这套蹩脚的说辞。 “瑾瑜!”舒亦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我。 “嗯?”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舒亦安,心底不禁暗叹一声。 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找到一个遮风挡雨地方再说?站在倾盆大雨之中说话很浪漫? “我……对不起。” “嗯?” “昨天……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不管伤害到她的那些事是不是他的本意,但始终是他这具身体做的,他理应站出来道歉。 而且,他也不希望她一直误会他,一直误会下去。 我扬起灿烂的小脸,踮起脚尖直接挂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咯咯笑,“舒亦安,那我们就和好吧!” “瑾瑜……”舒亦安微微垂眸,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心底的紧张和不安我却能感同身受。 良久,他才颤抖着抬手揽上怀中少女的纤腰,薄唇浅扬,轻声道:“我们终于和好了。” 第249章 chapter 248 期待逛商场 在雨中顺着走了好一会儿,我和舒亦安在校外的一家法式餐厅随意找个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点了三个菜,白葡萄酒青口,烤卡芒贝尔奶酪,法式油封鸭腿以及两杯白葡萄酒。 不要误会,这是我一人份儿的,至于舒亦安,他吃的是他自己带的菜。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我吃光了这些高糖高油高脂的料理。 虽然这些料理的水平比起le papillon来说差了些,但好在食材新鲜,我点的餐也不是特别难弄,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吃完午餐之后,我还是不想回学校,于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杯里的白葡萄酒。 我让舒亦安吃完了就回学校上课,毕竟我要翘课也没必要拉一个垫背的,况且他为了照顾夏瑾瑜已经旷课三个月了,再不努力就考不上心仪的大学了。 毕竟他也不是个天才,现在牛叉的成绩也是由努力换来的。 然鹅,舒亦安是怎么劝都不听,非要陪着我在外面消磨时间…… “你真的不回去上课?”我舔了舔唇瓣,放下手中的高脚杯。 这白葡萄酒还挺好喝的,气味清爽,多喝点应该不会醉吧? 这么想着,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瑾瑜,你喝多了!”舒亦安皱眉说道。眼前的少女白皙的双颊已经酡红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水汽氤氲,粉色的唇瓣娇艳欲滴,看得他喉咙一紧,心脏不禁跳漏了一拍。 “哪里有喝多啊!”我晃了晃还剩一口的酒杯,噘嘴反驳道:“才喝了一杯,还没喝完!你要是不喜欢喝酒,那就给我好了!” 说完,我伸手就要去拿他面前的酒杯,恰巧他也出手去拿,更巧的是,我抓住了酒杯,他抓住了我的手…… “你要喝?”我歪着头看他,因为空调的高温而解开的衬衫顶扣蹭下来,露出修长瓷白的脖颈,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清纯又魅惑,两种极致的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那一张一合翕动的樱唇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舒亦安想一亲芳泽,不知道这白葡萄酒是否真的那么美味…… “不,不!”舒亦安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他赶紧松开自己的手,为自己那冒出来的不干净的心思感到害怕。 不是已经决定将这份感情压抑心底了吗?那就应该安安分分只做她的哥哥! “那,我喝咯?”我慢吞吞地把那杯酒移到面前,撒娇似的眨眨眼。 我其实也没想喝了,脑袋已经开始犯起迷糊来,再喝就要睡在马路上了。 “还是别喝了,我们回家吧。”叹了口气,舒亦安从我手里抠出那杯葡萄酒,起身走到我身边,将那条已经烘干的羊绒披肩披到我身上,然后为我拉开椅子,想让我站起来、 “啊!”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扑在饭桌上出洋相了,惊魂一秒,腰间一紧,下一瞬就被舒亦安抱在了怀里。 “吓着了吧?” 见我瞪着眼睛不说话,舒亦安轻柔地为我整理好掉在地上的披肩,“下回就不要喝酒了,万一我不在身边,那你的小脑袋上可就要鼓个包了!” “那你会不在我身边吗?” “当然……不会了!”舒亦安顿了顿,继而将我扶稳站好,笑道:“我是你的哥哥,当然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他对她这么说,对自己也这么说。 哥哥?舒亦安只是相做夏瑾瑜的哥哥吗?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我上前一步,直接抹平他刚刚可以拉开的距离,抬手就挽上他的手臂,开心地笑着:“那你陪我去买衣服吧!” “啊?”舒亦安僵直着手臂任由我拉着往前走,视线手足无措的乱飘,“你昨天不是买了很多吗?” 满满一车呢,都是她的衣服! “你不是没有买吗?”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我昏迷的时候你照顾了我这么久,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应该有所表示了!而且你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要全部都换新的……” 少女小鸟依人地靠着自己的胳膊,红扑扑的脸颊可爱极了,似弯弯月牙的星眸星光熠熠,灯光打在她明媚纯净的侧脸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这时的心情。 舒亦安其实想告诉她,他有衣服穿,陈姨都准备好了,但是看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样子,他舍不得打断。 现在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与自己有关,不是讨厌,是关心,天知道他现在多么开心,茂盛的激动与满足都快把他的心脏给撑爆了。 “对了!”我突然抬起头,伸出一根指头指着他的鼻子,然后顺着滑下,突然在他身上的某一处停下,恶作剧一笑道:“你的内裤要不要也买一些?” “瑾瑜,我……”舒亦安微微红了脸,下意识加紧双腿,恨不得伸手捂住她放肆乱看的眼睛。 “算了,这种事情不该我问的,你自己买就好了!” “……嗯。” “哇,我们还没有一起去逛过商场呢,现在想一想就激动,好期待啊!”我拉着他走进电梯,兴奋地按下楼层间,“走走走,快点打车,要是长翅膀飞过去就好了!” 舒亦安薄唇轻扬,没有说话。 其实他们以前也去逛过一次商场,只不过那次是个很不愉快的经历。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初二,她初一。 他那个时候因为激素致使体型偏胖,在夏宅住了一段时间,经历了一系列类似吃饭吃出蟑螂,喝牛奶喝出卫生纸的恶作剧,但是这依旧不妨碍他想和那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妹妹建立良好关系的愿望。 那天,她带着他瞒着父母来到商场,说是要送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结果是骗他进了女士试衣间,最后被进来试衣服的女人当成是变态送进了警察局,还是阿姨亲自来将他保释出去的。 然而,他走出拘留室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嘲笑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厌恶。 从此以后,他就对商场产生了莫名的抵触情绪,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由陈姨和李叔操办的。 说起来,他也很期待这次和她一起逛商场呢…… 第250章 chapter 249 安静美男子 海滨城市的天气就是这么奇怪,刚刚还是大雨滂沱,现在已经出太阳了,水洗过的城市看起来格外明净。 我是因为喝多了,于是上车就睡着了,索性圣爱米伦学院离市区还比较远,我也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出租车停在博亚国际广场门口,舒亦安侧过身靠近正在好睡的少女,满溢的温柔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瑾瑜,我们到了。” 他声音轻轻的,这对熟睡中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看得前头坐着的司机都替他心焦。 “瑾瑜!”他稍稍加大了音量,但也成功地让眯着眼的少女皱了皱眉,不过眼睛依旧是闭得严实。 “嗯,到啦?”我偏头一倒,直接歪进他的怀里。 “呵呵!是啊,不是说要买衣服吗?”舒亦安忍俊不禁,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对哦,要买衣服!” 听了他的话,我睁开了眼睛,耷拉着的眼皮,脑中丧失的意识渐渐回笼。 “舒亦安,你抱我下去……” “!”舒亦安愣了愣,还来不及拒绝就感觉到脖子被勾住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听话地抱起她,在司机异样的眼神中下了车。 “舒亦安,我们去三楼的a.pompilio。”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我眯着眼道。 话音刚落,舒亦安便按下了楼层间,光线柔和的vip电梯终于关上了门,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视线挡在外面。 哎,为了修补破裂的兄妹关系,我都牺牲成什么样子了,结果舒亦安这个闷骚倒是在那里装矜持。 本来是想通过这些吃瓜群众的推波助澜让他诚实面对自己的情感,从而压制住那个残暴的第二人格,现在倒好,他直接缩进了电梯里。 很好,很好! 舒亦安依言走进a.pompilio,看着满屋子风格独特的衣服,我瞬间满血复活,从他怀里跳下来,直接挑了一堆衣服扔给他去试。 “瑾瑜,这些衣服看起来都很不错,我就不用试了吧?”舒亦安看着男导购手里已经堆成山的衣服,抿了抿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不行,快去穿给我看!”我斜躺进沙发里,随手拿过茶几上的杂志翻看着。 谁要穿着校服来逛商场啊,我等会儿也要去换一套衣服呢! 舒亦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只是盯着手上的杂志看,于是只能认命地跟着身边的男导购走进了试衣间。 不一会儿,试衣间的门被打开,舒亦安缓缓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 这个少年一出来,女店员们的视线都移不开了。 爱美是人的天性,那么这一点在这些一天到晚和各类人打交道的女导购们身上简直得到了刻骨的体现。 这个气息干净的少年绝对符合所有女生对于初恋的幻想。设计感强烈的对襟系带卡其色衬衫像是为他量身定做,手腕处松松地挽起,同色系的哈伦裤刚刚遮住脚踝,棕色复古的意大利与整个搭配相得益彰,活脱脱是北欧t台上走下的贵公子。 我从杂志里抬起头来,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好看!” 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蹦到他面前,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舒亦安,你真帅!” 柔情无敌杀手锏——夸死人不偿命! 闻言,舒亦安抿唇一笑,到自己胸前的少女眉眼如画,她灿烂的笑靥看得他面色发烫。 所以,他的瑾瑜是真的要和他和好了吗?没想到,他真的等到了…… “再去试试别的!”我赶紧推着他回到试衣间,拉上门之后又转头对一位一直跟在身后的美女店员问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丝巾之类的小饰品?” 我不把舒亦安打扮成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我就不是夏瑾瑜……啊呸!是龙惊羽! “有的,请随我来!”美女店员笑得心花怒放,她知道,这来的是一位不差钱的。 我跟着她拐到隔壁的vip等候休息区,里面灯光明亮,正中的玻璃柜台上挂着各式各样丝巾、领结、领带、钱包等饰品,东西不多,但是每一件都很别致,看着就十分有品质。 我走近,认真地打量着柜台里的小玩意儿,然后伸手一指,“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然后把这条蓝色的丝巾给我!” 蓝色很配舒亦安的气质,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好的,小姐!” 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悠悠地环视一圈,发现这vip休息室里还挂着几件衣服,比起外面的那些来说型号要小,风格偏向军装风,呈现出一种黑暗与简朴。 嗯,很对我的胃口…… “这一套衣服我能穿吗?”我指着墙上那件套着黑领衬衫的连帽灰色风衣道。 这套衣服和圣爱米伦学院的英伦风有些相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换掉上半身,下半身的灰色裙裤和墙上的那套衣服也是很搭的。 正在认真包装丝巾的女店员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墙上那套衣服,愣了愣。 虽然不懂这个漂亮小姑娘为什么对一套男装感兴趣,但是本着有钱不赚是傻蛋的想法,她笑着点头道:“当然,您如果喜欢的话我马上为您找到合适的码数!” “嗯,就这套,我穿。” “好的,请稍等!” 美女店员的工作效率十分高,一个转身就为我找来了合适的型号。我挑了挑眉,迅速换好衣服之后站在落地镜前看了半天。 嗯,夏瑾瑜,你也很帅! 比那些粉红色、泡泡袖、蕾丝边的少女风帅多了! “哇,小姐,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可真好看!”美女店员尽责地上前捧场,脸上的笑就像是一朵盛放的菊花。 我不咸不淡地点点头,“麻烦把那根黄色的丝带给我。” “是这条红底的吗?” “嗯,对!” 美女店员屁颠儿屁颠儿地捧着那根丝带来到跟前,我拿起来在脖子上随意地绕了一个圈,长长的丝带垂下来直到膝盖,与灰黑的色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然奇异的好看。 带着包好的东西回到大厅,还未走进,就听到一声得意的嗤笑—— “哟,舒亦安,你怎么还敢来博亚呢,就不怕,再被被人当成是变态抓进警察局吗?” 第251章 chapter 250 要打一起上 我脚步一顿,就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舒亦安一直低着头,双手紧攥着拳头,脸上已经是苍白一片,仔细看,好像还在微微发抖。 被当成变态?舒亦安还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经历哦! 我眯了眯眼睛,围着舒亦安的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身上还穿着校服,但并不是圣爱米伦学院的。 可我还是觉得,这群人跟夏瑾瑜脱不了干系…… “怎么不说话?”一个红毛男生上前推了舒亦安一把,毫无防备的舒亦安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衣架才不至于摔倒。 “嘁!人家这是不屑于跟我们这些人说话!”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同样染着红毛的女生,她揽住红毛男生的手臂,嘲讽一笑。 “明明就是她那个没脑子的妹妹整得他进了局子,倒是我们这些无辜的受了惩罚……哎!也无所谓了,反正人家有个傻哥哥护着,无论做什么都没什么关系!” “瑾瑜还小,不懂事……”只听得舒亦安小声地辩驳。 红毛女生收回揽着男生的手,抱胸看向抬起头来的舒亦安,冷笑道:“看吧,这个傻哥哥到现在都为夏瑾瑜说话!” 红毛男生没有女生那么能说,也没那么想说,他直接撂下话,不耐烦地道:“跟他费什么话,今天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算她夏瑾瑜走运没让我们碰上,不然连她一起打!”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小喽啰们是激动地附和。 看她们这些人闹腾的架势,店员们想去劝阻,可是又不敢,毕竟来博亚广场的人随便一抓都非富即贵,他们不敢得罪。 “小姐,需不需要我报警?” 这时,站在我身后的美女店员小声地说道。 我一愣,然后摇摇头,轻蔑一笑,“不用,同学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美女店员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心里不停祷告着:千万不要打脸,千万不要打脸…… “我在这里,你们要打就一起上,不要墨迹!” 林立的衣架后头突然传出一声骄傲的轻笑,红毛男生和女生迅速回头,那群小喽啰也是。 然而,除了舒亦安。 这声音他们简直太熟悉了,那张脸也是,化成灰碾成末他们都认得出来,那是所有人同年的阴影啊…… 我烦躁地抬手扯掉脑袋上的帽子,本来还想出然出现吓吓舒亦安的,谁知道这这群人突然冒出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瑾瑜啊,你这是专门去换的战袍吗?”红毛女生看着那一身打扮炫酷的少女,不禁问自己,这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夏瑾瑜吗? 我看都没看她,大步上前,直接扯开那些小喽啰,走到舒亦安面前,拉着他的手,“蹲下来!” 舒亦安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垂着眼帘,但还是听话地蹲了下来。 高大的身影即使蹲下来,也依旧是一颗挺拔的柏树。 我抽出口袋里的那条蓝色丝巾,绕上他的脖颈,双手灵活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嗯,这条丝巾果然很配你!” 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真的是帅爆了,不去米兰走秀都可惜了。 闻言,舒亦安有一瞬的怔愣,抬手抚上颈间那条由她亲手系上的丝巾,有些不知所措,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看着面前的少年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你们刚才说什么?” 红毛男生和她的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 刚刚他们是瞎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夏瑾瑜竟然给舒亦安系丝巾?!这简直就是比世界末日来临还要让他们怀疑人生! “呃……瑾瑜,我们看你们也在这里买衣服,所以来看看!”红毛女生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 以前他们敢肆无忌惮地欺负舒亦安,那是因为又夏瑾瑜撑腰,现在这一切明显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是吗?”我挑了挑眉,“那你们买吧!” 这里的衣服随随便便一件都不会低于五位数,就凭着他们这个只能在顶楼清仓的时候才敢买奢侈品的货,怕是连个袖子都买不起。 他们以为这个店不大,没什么人所以会便宜吗? too young too simple! 果然,那个红毛女生装模作样地拿起一件衣服的吊牌看了看,就被那高额的价码吓得五官僵硬了。 轻蔑一笑,我掉转头递了一张黑卡给那个美女店员,道:“把我刚刚挑的衣服和饰品都装起来,然后送到夏氏庄园,谢谢!” “好的!”双手接过那张无限额的黑卡,美女店员这回是真的笑成了一朵菊花。 这可是足足能抗半年的业绩啊! 美女店员牌小旋风的办事效率依旧很高,不一会儿就把卡还了回来,还递给我一张钻石卡,说是以后来可以打八折。 我是不打算在这里跟他们浪费表情,于是拉着舒亦安地手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a.pompilio。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句,“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记得给他们打折啊!” 最好能把他们的钱包打成粉碎性骨折! 一路上,舒亦安都没有说话,就是跟着前面的小人儿一直走。 突然,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双小手松开了,他下意识地抬头。 “麻烦来两杯草莓奶昔,大杯的!” 见状,舒亦安才意识到这里是甜品站,不禁松了一口气。 “拿着!”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奶昔。 舒亦安愣愣地接过,那杯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纸杯。 “你倒是喝啊,不是让你拿着拍海报的!”我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这群围观拍照的吃瓜群众,整个人挡在他面前,俨然是尽责的护草使者。 “好。”舒亦安回了神,低头看着瞪眼生闷气的娇颜,莞尔一笑,拿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甜到心底。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笑了,有这么一个内心比林黛玉还敏感的哥哥,真的很累。 我知道夏瑾瑜把他送进警察局很缺德,但是舒亦安把我说的那句‘我在这里,你们要打就一起上,不要墨迹’理解成我指挥那群小朋友继续欺负他就真的很过分了。 好气哦…… 第252章 chapter 251 马卡龙好吃 在博亚商场走走停停,期间我又给舒亦安挑了好些衣服、鞋子、包包还有帽子,顺带还给他戴上了一顶爵士帽,遮住大半张脸,依旧有不死心的小朋友不懂事地拿着手机拍照。 舒亦安他倒好,不躲着,还在那里偷着笑,跟二大爷似的,我瞪他,他笑得更欢了,感觉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思。 后来,我们找了个环境清幽,最主要是价格昂贵的咖啡厅坐着,这才摆脱掉了那些小迷妹们。 我有些后悔把他拖出来逛商场了。 我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和一碟马卡龙,而舒亦安则是点了一杯espresso,不加糖也不加奶。 咖啡这种除了苦就是苦的东西我一直欣赏不来。 大厅有一位身着红色抹胸长裙的卷发美女低头专注地弹着钢琴,性感低哑的声音缓缓唱着一首法国浪漫民谣,暖色的灯光刻意避开了幽暗的过道,深情沉迷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投去两眼赞叹的目光。 真是很好听啊,一看就是很有故事的女人,歌声里就是多了普通人没有的厚度。 我眯着眼睛欣赏,耳边还是时不时夹杂着舒亦安拿勺子搅拌咖啡的声音。 装聋作哑,无视之! 咖啡厅的空气比起外面都要特别许多,弥漫的咖啡香味还带着丝丝甜味,就像我手中的焦糖玛奇朵,因为开了暖气所以我还觉得有些热,索性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就穿着刚刚买的浅灰色衬衫加及膝英伦裙裤,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 可能是中午喝了杯酒,再加上这里空调温度又比较高,所以我脸颊上烫烫的,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肯定是红得跟蒸过一样。 一首歌听完,我杯子里的焦糖玛奇朵也喝得差不多了,突然腹中升起一股想上厕所的冲动。 “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朝低着头喝咖啡的舒亦安说了句就起身冲向洗手间,也没有管他是个什么反应。 我不就上个厕所嘛,他还能有什么反应?难不成是还想组团跟着一起? 解决完生理问题,我特意在洗手池前洗了个脸,脸上的红晕总算消了一点下去。 看着镜子里那张傲娇小公主的脸,明明是一身冷色调的北欧帅气风格,就硬生生地被脸上软妹子标志的齐刘海给毁了,整个就一cos动漫美男子却忘了化妆的迷糊鬼,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鬼要这种反差萌啊我去! 必须得把这发型换一下,最好换成一个男生才会剪的短发,这样的话,舒亦安就不会喜欢夏瑾瑜了吧? 毕竟,舒亦安这可是钢筋一般直的直男,没有女性特质的夏瑾瑜就失去了继续被他喜欢的基本条件了。 打定主意,我随便擦干净了手上、脸上的水珠后走出卫生间。 回到座位上,我发现盘子里的马卡龙少了一块,于是挑眉看向舒亦安道:“舒亦安,你吃了我的马卡龙?” 舒亦安抬起头来,笑道:“瑾瑜点的马卡龙果然很好吃!”说完,还证明似的舔了舔嘴角。 我,“……” 谁特么问你好不好吃了?你要吃不能换一块吃吃?那一块我咬过了好吗?能不能讲点卫生? 我努力压下哽到喉咙的脏话,低头按下桌上的餐铃,又点了一份焦糖玛奇朵和马卡龙。 不要误会,这份是窝给自己点的,至于舒亦安,他该是吃他觉得‘好吃’的马卡龙去! 然鹅,薄脸皮的舒亦安同学迅速解决完碟子里最后一块马卡龙,又向我的碟子伸出了魔爪。 “舒亦安,你是饿了吗?”我猛地抓住舒亦安的大掌,微微一笑。 “没有……” 暖橘色的灯光从头顶处打下来,将舒亦安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他被我抓住的右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挣开。 舒亦安抿了抿唇,身子微微前倾,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下,温润的脸庞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就是突然觉得马卡龙很好吃。” 闻言,我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还把那碟子马卡龙往他跟前推了推,淡淡道:“那你吃吧。” “谢谢。” 说完,他三口两口就解决完了盘子里的马卡龙,虽然只有一碟子只有三块,但是真的很甜,舒亦安这突然爆发的好胃口真的是吓到我了。 “瑾瑜……”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舒亦安正要开口说话。 “安学长?真的是你吗?” 忽然旁边多了一位身穿雪白长裙的清秀女生,绞着手指含情脉脉地盯着舒亦安看。 我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哟,这是来自本学妹的倾慕啊! 不过舒亦安刚刚是要对我说什么吧?啧,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妞打断了,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要搭讪,也要看时间,没看到舒亦安要跟我说话吗? 说到时间,现在才将将六点半,这小妞如果不是跟我们一样逃课的话,那就是放了学就赶过来了,然后还换了一身战袍…… 不得不说,这小妞还真是对舒亦安很看重啊! 我捧着焦糖玛奇朵微微往后靠,不想打扰这个勇敢的小妞泡舒亦安同学。 “安学长,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像是时装模特,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梁晓静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说到后面还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无声地笑笑,这全是我的功劳好吗? 此刻的梁晓静也在偷偷打量靠着沙发坐着的少女。她那张精致姣好的脸正埋头跟杯子里的奶油较劲,完全没有关注自己和她面前坐着的安学长。 她上课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些同学都在讨论夏瑾瑜带着安学长逛博亚商场,还有他们开心地笑着的照片。 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危机感。 以前夏瑾瑜欺负安学长的时候她在里面可没少周旋,眼看着温柔的安学长就要对自己敞开心门,谁知道这个夏瑾瑜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有继续欺负安学长了。 那这样的话,她怎么办?难道要眼看着安学长羊入虎口? 不! 即使夏瑾瑜没有再欺负安学长,她也要得到安学长,那个对所有人都温柔的安学长是她的! 第253章 chapter 252 原来是生日 我隐隐感受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位要泡舒亦安的小妞。 因为她喜欢舒亦安,而我以前又把舒亦安欺负得跟孙子似的,所以她讨厌我。这一切说得通。 索性做一个开明伟大的妹妹,我端起焦糖玛奇朵,指了指最角落那个没有人的位置正准备站起身,“你们聊,我去那里坐着,那里种的多肉还挺好玩儿……”的。 “不准去!” 屁股刚刚抬起来,我就听到舒亦安压着声音瞥了我一眼,那控诉般的可怜小眼神,就跟我要把他卖了似的。 站在桌子旁边的梁晓静还未成型的笑容就这么尴尬地僵在了脸上。 我愣了愣,正犹豫着到底是抬起屁股走人,还是乖乖带着自己的屁股安心地坐下来,舒亦安抬起头对站在旁边的那个小妞礼貌一笑,道:“晓静同学,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瑾瑜挑的,她眼光很好。” 我一屁股坐下来,不禁双手捂脸。 这是个什么聊天打开方式呢? 人家小妞夸你比平时帅,你就不能也夸一夸对方比平时美吗?竟然还没有眼力见儿地夸自己的妹妹!亏得你平时还参加了那么多社交酒会,基本的社交礼仪呢?! 不过……听舒亦安称呼这个小妞叫‘晓静同学’,也没有那么陌生,应该还是有好感吧?就是不会说话! 听了舒亦安的话,那小妞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 “是吗?那夏同学的眼光是挺好的……” 是啊,我是夏同学,人家是安学长,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过人家不仁我不能不义啊,麻利让人在这桌子旁边加了一把椅子,还给她点了一杯纯牛奶,不然人家指不定多尴尬了。 “你,有什么事吗?” 我,“……” 舒亦安到底会不会聊天?我都替他着急。 “安学长,我正好也是来逛街,然后没想到就在这里碰见安学长你了!”梁晓静又是娇羞一笑,预备上演一场浪漫的偶遇。 舒亦安像是自动屏蔽了那小妞明送的秋波,教科书式地斯文一笑,“是嘛?” “嗯……” 我,“……” 两位神童,这样聊天会急死人的。 我咳嗽两声,吐掉嘴里的吸管,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那什么,同学啊,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和男朋友约会来的啊?” 让我做一回无私的神助攻吧,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引导舒亦安的感情,那我就甘愿退居幕后呗! 梁晓静捏着手指头思考应该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那道意外的声音,偷偷地瞄了一眼兀自搅拌咖啡的舒亦安,也顾不得夏瑾瑜是个什么打算,接过话头就羞赧一笑。 “夏同学说笑了,我,我还没有男朋友!” 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我摸了摸鼻子,再接再厉道:“这样啊,那就是来见喜欢的人咯?” 闻言,梁晓静心中又是一喜。 这夏瑾瑜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自己铺路? 不过心中怀疑归怀疑,她还是微微启唇,脑袋更低了,道:“不,不是的!” “那是?” 梁晓静无措地抓了抓衣角,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还系着一个金色缎带蝴蝶结的纯黑礼盒,脑袋低着,压根儿不敢看舒亦安细声细语扭扭捏捏。 “安学长,祝、祝你生日快乐!” 哈?生日快乐?今天是舒亦安的生日? 舒亦安也有些懵了,他也差点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凌晨接到了阿姨和爸爸的morning call,原本还想着瑾瑜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她早早就去了学校,以至于他这一天都在想着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这会儿听梁晓静这么一提醒,舒亦安就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看向对面的少女,然而她只是低着头注视着梁晓静手里的礼物。 我当然感觉到舒亦安的眼神很奇怪,估计是在猜测我今天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给他庆祝生日。 呵呵,只能说他想多了。 梁晓静举着礼物盒手都快酸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 抬头一看,舒亦安竟然看都没有看自己手上的礼物,而是一直盯着夏瑾瑜看。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梁晓静脸色一白,把手上的礼物往桌上一放,说了句“安学长,还有朋友在等我,我就先走了,再见”转身就走了。 我没有开口挽留,因为我还沉浸在‘今天是舒亦安生日’这个突然的消息中。 舒亦安也没有开口挽留,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你不拆开看看?”我瞥了眼那个孤零零扔在桌子中央的礼物盒,小声提议道。 “你拆吧。” 我拆,又不是我的生日,又不是送给我的礼物…… 心里暗暗白他一眼,但是面上我却冲他甜甜一笑,并且告诉自己,不跟今天的寿星计较好了。 “舒亦安,你还想不想要什么礼物呢?” 不能让他知道我忘记了他的生日,因为这并不会有利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修补。 舒亦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概是顺着我的暗示自动串联起了一切,眼中闪烁着异常的光亮,唇边展开一抹灿烂明亮的笑容,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瑾瑜为我买了这么多衣服,是把我往后的生日礼物在今天送齐了吧?” 听着舒亦安这太容易满足的话语,我基本已经灭绝的愧疚也有隐隐冒出头来的趋势。 “而且,瑾瑜也请我吃了很好吃的马卡龙……” “别说了!”我迅速抬起手掌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再让他说下去,我就要愧疚而死了。 迅速环视一周,我的视线果断锁定在那架已经空荡荡的钢琴。 在舒亦安那道如形随形的目光注视下,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表演台,摸了摸还算擅长的钢琴。 还是给他唱首歌得了,虽然不值钱,但起码是‘made in jingyu xia’。 冲着台下一直漾着浅笑眼神期待的舒亦安调皮地眨眨眼,我清了清嗓子,手握麦克风轻声开口。 “今天是我最最在乎的舒亦安十六岁的生日!” “我想为他唱一首歌,想请他给我关心他的机会……” 第254章 chapter 253 给一个机会 …… ever know the moment turn time(过去的时光倒转) mirror is in the dail and shine(镜子里折射出光芒) everything of friend picks to flow(朋友们的一切都流逝) we should wish you get them all(我们希望你能抓住) the show goes on(表演还在继续) you have to be strong(你要坚强) when you save my life forever(当你永远地拯救了我的生活) you give me one more chance(你再多给我次机会) i won t let it down this time(这次我不会再错过) cause you awaiting me(因为你在期待我) now when the curtain falls(当帷幕落下) i turn to you and smile because you(我转向你微笑着) gave me one more chance(因为你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 轻柔悦耳的钢琴之音声缓缓流泻,少女还有着些许稚嫩的天籁嗓音回荡在偌大的咖啡厅。 此时的舒亦安眼中只有灯光下的那位少女,他静静地看着,眼神都禁不住为她而迷醉。 他想象过好多次,和瑾瑜和睦相处大概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默许自己走在她身后,不会将自己的真心弃如敝履,大抵便是这样了…… 在座的一些美女还举起了手机拍照,似乎是被这一对小情侣之间单纯而美好的感情而唤起了心底那份遥远而静好的记忆。 有俊男和美女的场合通常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嘱咐,一曲终了,咖啡厅里也自发地响起了愉快的掌声。 我合上琴盖,朝捧场地观众们微微鞠躬,然后像一只小燕子飞回到舒亦安的身边,凑近他的脸就要表扬道:“呀,舒亦安,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脸上那浮夸的表情,是我努力营造出的青春无敌美少女既视感,再傻我就忍不住掐死自己了。 “谢谢瑾瑜,我很喜欢!”舒亦安轻轻地点点头,脸上也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却仍旧温柔地看着我,倒也没有羞怯到移开眼去。 离我们比较近的一桌小姐姐都开始起哄了,都撺掇着舒亦安勇敢点儿,搂在怀里亲上去! 大概是被这些热心的陌生人戳中了心事,舒亦安的脸上更红了,好不容易能聚起的这点儿勇气这下子全都散了,身子尴尬地后退。 我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看着舒亦安闪躲的眼神,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回到了座位上。 找来服务生买单之后,我和舒亦安麻溜儿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的脚步都是撒丫子地飞快,默契得很。 我深刻怀疑,要是再待下去,不是我被他推到,就是他大脑充血羞愧而死。 逃荒似的奔出了博亚商场,天都已经黑完了,我跟舒亦安运气极好地拦下了一辆计程车,直接回家。 舒亦安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不过计程车是个司机话痨,一路上天南地北地侃大山,从慈禧老佛爷的四大面首,再到***的亿万财产,没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 上车没多久瞌睡虫又爬进来我脑子里,我并没有抗拒,歪着头就进入了梦乡。 然鹅,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里的公主床上。 屋子里的粉红色已经撤干净了,除了这个公主床,它免除了被丢弃的命运那完全就是它除了有一张幼稚的脸之外十分温柔,躺在上面真的很舒服。 微微侧过头,书桌那边好像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有个人正坐在桌前,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怪我没有马上发现,因为这房间实在是太大了,我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谁在公园的长椅上…… 揉了揉眼睛,我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按开了床头的灯,望着那熟悉的背影疑惑地开口道:“舒亦安,你在干什么?” 灯光一亮,我才发现舒亦安竟然还穿着白天逛街时买的衣服,不禁眉心一挑,他就这么喜欢这套衣服? 啧啧!闷骚的货呀! “我在给我亲爱的妹妹一个机会啊!” 舒亦安冷笑着转过身来,缓缓地向我走来,手上还摇着一本粉红色的笔记本。 哟,这是舒亦安的第二人格出来放风了?还真是想来就来啊,真想一个分筋错骨手断了他的手,不知道随便看人家的日记不道德吗? 不!我得冷静! 貌似夏瑾瑜到死都不清楚舒亦安有精神分裂,再加上舒亦安的第二人格从未在人前出现过,所以她一直以为舒亦安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于是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而且,我看了看舒亦安手上的笔记本,手指还夹在某一页,这说明他只是看了一部分,那是以前的夏瑾瑜写的。 幸好我早有准备,在后面无缝连接地补上了几篇,如果他能看到…… “舒亦安,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跪坐在床上,上半身前倾,仰头嘟囔着覆上他的额头。 “你干什么?”舒亦安见了鬼似的往后猛退一步,看着床上的少女险些跌倒又是狠狠地拧眉,越发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我这边刚刚舒了一口气还没有从毁容的恐惧中彻底摆脱出来,冷不丁被这么一吼,真的是想一巴掌打晕舒亦安,然后送他进精神病院! 不,我不能! 因为精神病院不能治他,要治他的倒霉家伙是我…… 我抓着床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微笑,美美的微笑。 “阿嚏!”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刚想来一击美丽的微笑杀,鼻子一痒,然后就打了一个毫无形象的喷嚏。 这还不算,下意识抬手捂嘴想要保护形象,另一只手一松,卷着被子就华丽丽地栽下了床。 地板上铺着地毯,我不疼,但是我觉得很忧桑。 我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太丢人了! 擦! 此时的舒亦安皱了皱眉,他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又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缩成一团,动都不动的人儿。 良久,我抱着被子蒙着头爬上床,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有将自己闷死的架势。 舒亦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近了,他依旧沉着嗓子道:“夏瑾瑜,起来,别装了!” 不过就是摔了一跤,躲在被子里哭算怎么回事? “……” 被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动。 舒亦安温润的眼睛眯了眯,正要上前一把拉开被子时,眼角却突然瞥到纯白的地毯上那点点红梅…… 第255章 chapter 254 真心恒久远 瞳孔骤然一缩,舒亦安告诉自己,这只是夏瑾瑜新一轮的整人游戏,可是还是不禁担心。 咖啡厅里发生一切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依旧不愿意放松警惕,也不愿意那个白痴的舒亦安义无反顾地跳进夏瑾瑜精心设下的陷阱! “夏瑾瑜!” 舒亦安上前拉住被角狠狠地掀开,然后远远躲开床边,本以为她会突然跳起来给自己一巴掌或是一把黑胡椒,谁知道,她还是一动不动。 就像,死了一样…… “夏瑾瑜!” 这回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声音也染上了些许焦急,双手粗鲁地将趴在床上的少女翻了个个儿。 粉色的公主床上,少女满脸苍白,五官都难受地皱在了一起,鲜红的血液糊了一脸,枕头上也免不了沾了些。 舒亦安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僵在了原地,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她,心底竟然泛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舒亦安,关灯……”我颤颤地睁开眼,转过身,拉过散落一旁的被子重新裹在头上。 听着那声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原本还在无端揣着各种动机的舒亦安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只有那张苍白的脸一直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深吸几口气,舒亦安还是不由分说地掀开了那碍眼的被子。 坦白说,他还没有做好要原谅夏瑾瑜的准备。 “夏瑾瑜,转过来。” 他熟门熟路地从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声音还是那么的生硬。 不转!我十分有骨气地背对着他,四肢缩成一团,脑袋埋进枕头里,不去管后面那个神经病。 “我说,转过来!”舒亦安又一次加大音量,不过这一次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蛮横地扳过我的肩膀,迫使我面对着他。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我……”我挣开他的手,有转过身去一阵咳嗽,心啊肺啊都快咳出来了,脸上很快就涨得通红。 我去,不是吧! 还真的感冒发烧了? 天知道我只是装可怜才拼了命地流鼻血,我并不想装病,更不想真的生病…… “你怎么样?”舒亦安烦躁地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枪,看着显示器上的三十九度又是眉头一皱,“也想把我的鼻子也打流血吗?” 这人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我想把这位神童捐给相关机构研究脑部结构…… “咳咳——!”好不容易收住咳嗽的势头,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半死不活地叹了口气,“我让你出去,我困了!” 我困了,所以你识相的就赶紧走。 “不准睡!”舒亦安捡起铁盘里的棉球,胡乱地擦着我脸上的血,那力道,是恨不得把我的脸搓掉。 “疼!”我不适地皱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这特么是真脸啊,再搓也搓不出花儿来! “娇气!”舒亦安冷哼一声,可手上的动作却不知觉放轻了许多。 他瞥了一眼那张原本苍白的脸颊,此时已经是布满红痕,不禁垂下眼帘,掩下闪烁的微末愧疚。 “滚开!”我气恼地拍掉他的手,坐起身来一脚把床头的医药箱踢下床,准备再来一脚把舒亦安也踢下床,奈何他动作更快,大掌轻松一握就将我的脚踝扯住,紧接着往他怀里一拉,整张脸又撞上了他的胸膛。 “咔嚓!”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鼻梁骨碎裂的声音。 连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鼻间就涌下一股热流。 我这回真的是遭报应了,真的流鼻血了哇! “混蛋……”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个神经病手里了,本来是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流。 痛啊! 凭什么我一个人痛啊?! 我举起拳头就拼命地砸他,但是好像忘了自己有点发烧,平时力大如牛,现在就是免费给人家做按摩,关键打了半天人家一声不吭没喊疼,我已经是累得不行不行了。 最后还是踢了他一脚圆了心愿,我撒气般地连枕头都丢远了,低下头,开始反思。 哎!又丢人了…… 我龙惊羽什么时候成了这德性? 难道不应该是一巴掌把舒亦安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吗? 舒亦安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少女发泄自己的委屈,看着她满脸泪痕的伤心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他极不想承认的酸疼。 “抬头!” 抬个屁! 我就不抬! 然而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了我的脸,手上的棉球轻轻地擦拭着新流出来的鼻血。 擦脸上有什么用?衣服都弄脏了!怎么不给我把衣服给洗了?! “平时不是很能欺负人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了?” 我瞪着他,“谁哭了?” “没哭吗?”舒亦安挑了挑眉,指腹掠过我的眼角,然后在我眼前晃晃,“那这是什么?” “眼泪而已!”我冷冷地哼了声。 流眼泪就是哭了吗?那我天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哭,打哈欠也能把我打哭,每天啥事儿都没做,就剩哭了! “是脑子里进的水吧!” 舒亦安的每一句话都是奔着吵架去的,若不是他任劳任怨地清理着我脸上的狼藉,我绝对照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我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我有种本能,看见混蛋就想洗眼睛!” 听见我骂他,舒亦安竟然笑出声来,“夏瑾瑜,要说混蛋,我绝对比不过你。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却在日记里把自己美化成是受害者、清道夫,我真是比不过你。” 我猛地睁开眼,不服气地嚷嚷道:“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吗?你明明也原谅我了!” 舒亦安莞尔一笑,“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后悔了行吗?”他顿了顿,温柔的脸庞忽然染上了三分的邪魅,“更何况,你以前不也是经常这样耍我玩儿吗?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谁知道你的真心又能坚持几天呢?” 掀桌!我能不能一枪打死他? “舒亦安,你看着好了,我夏瑾瑜的真心绝对比钻石还要恒久!” 所以,你做好准备接招了吗? 第256章 chapter 255 病来如山倒 “咕噜——!” 我,“……” 什么叫尴尬? 什么叫丢人? 我现在绝对可以完美地现身说法。 在和敌人比拼内力的时候突然肚子饿得叫,我只想说,饿就饿吧,最好能现在就把我饿死。 而舒亦安看着面色懊恼的少女,嘴角溢出一丝轻笑,眼神更是温柔得不像话,就是说出来的话足够我引爆一吨tnt炸药。 “你这辈子是猪妖托生吗?吃了一天竟然还会饿?” “我上辈子要是猪妖,那你就是被我拱烂的小白菜!”我白了他一眼,绕开他就跳下床,可能是动作太猛,脑袋有些缺氧,站在地毯上的时候身体还免不了晃了晃。 大概是下午穿得少,淋了雨,吹了风,还吹了空调,然后还被舒亦安这个神经病气炸了,所以才会发烧。 嗯,一定是这样的。 “你干什么去?”舒亦安也跟着起身,皱眉拦在我身前。 “我去洗澡换衣服!怎么,你想一起吗?”我没好气地推开他,然后一头扎进衣柜里挑出一件丝质睡衣。 闻言,舒亦安正想反驳,怎奈视线突然瞟到少女手上呈圆弧状的某件物品,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脸颊上海升腾起一抹可疑的绯红,眼神也开始闪烁。 我把衣服放进浴室,转身出来看到舒亦安竟然还在我房间里,一脸春意盎然的样子,脑子一抽,调戏的话脱口而出。 “舒亦安,你不会真的是想跟我鸳鸯共浴吧?” 话音刚落,原本还站在床边的舒亦安一下子掠到我面前,瘦瘦高高的身形如残缺的黑云压顶,“夏瑾瑜,你是在邀请我吗?” 我,“……” 我错了,我忘了这个不是那个脸皮子薄的舒亦安,这个是没有脸皮子的舒亦安…… 然而,我的优点就是知错就改,但绝不认错! “对,我就是在邀请你,你敢吗?!”我扬着下巴,不服输地瞪着他。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也想洗个澡!”舒亦安抚弄了一下头发,不紧不慢地踩着节奏继续逼近。 “啪!” 突然,他双手抵在墙上,直接将我困在了臂弯里。 呃,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 我一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舒亦安,刚刚要说什么都忘了。 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得连他脸上的茸毛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咖啡的苦涩香味。 “流氓!”我大吼一声,猛地推开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进浴室,关上门,反锁,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呼——!”终于安全了! 看着风一般躲进浴室的少女,舒亦安半眯着眼,温润的眼眸总算浮现了些许相称的柔色。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害羞,他勾了勾唇,打算回自己房间洗个热水澡,可转念一想,夏瑾瑜生病了,好像还饿了,还是去厨房下碗面吧! 他绝对不是担心她,他只是不想那个温吞性子的舒亦安再受到夏瑾瑜的欺负。 洗完澡,我穿戴整齐之后,还在外面过了一件厚厚的浴袍,并且打了一个死结! 轻轻地推开门,我才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我还是很不放心地把房间门反锁,索性连窗户也一起锁上了,再三确认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打算上床睡觉。 即使是这样,我也无法保证舒亦安那种神经病会不会顺着下水管道爬过来…… 床上的被单、被套、枕头已经换了一套新的,就连地毯也一起换了。 最可怕的是,床头柜上竟然放着一碗特腾腾的素面,一杯盖着卫生纸的热水,还有两粒退烧药。 此时,我脑子浮现出了血淋淋的两个字——可怕! 舒亦安那个脑子被炸过的家伙肯定是想谋杀我,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咕噜——!” 可是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我,真的好饿啊…… 不管了!死就死了,被毒死也强过被饿死! 这么想着,我毫不犹豫地端起了那碗面,大快朵颐起来。等我把一碗面全部都吃完,真的是连汤都没有剩的那种,简直是灵魂都得到了满足,这才满意地擦了擦嘴角。 没想到,舒亦安做的面条还是能吃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舒亦安做的,因为舒亦安的第二人格是不会找别人求助的。 至于那两粒退烧药,是注定要进垃圾桶的命运了。我这人不喜欢吃药,特别是感冒发烧这种靠免疫力就能克服的小毛病,多睡几天就会很好了。 吃饱喝足,我又晕晕乎乎入了梦乡,只是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有早起的好习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的脑仁里就像扎满了刺,稍微一动就疼。 磨磨蹭蹭地洗漱,换上衣服,我还特意化了一点妆,遮住那僵尸般的鬼脸色。 我今天起得比昨天还要早,陈姨好像是早有准备地替我打包好了一份早餐,微笑说了声谢谢,又让李叔送我去圣爱米伦学院。 真是被自己爱岗敬业的精神感动得痛哭流涕! “阿嚏!” 事实上,我也真的流涕了。 李叔瞧着后视镜里一直皱着眉,似乎是很难受的少女,不禁开口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不然先去医院看看?” “李叔,我没事,可能是起太早没有睡好,待会儿去教室补个觉就好了。”我安慰性地冲后视镜笑笑。 听小姐这么说,李叔也没办法,可是李他依旧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后视镜一眼。 自从小姐出院回来,那些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虽说小姐以前也是个伶俐可人的,但是对少爷就实在是不怎么好,可是他看得出来,小姐和少爷的关系开始好转了。 可是看小姐脸色这么差,还不想和少爷一起上学这一点来看,两个人好像是闹了别扭……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少爷和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亲相爱呀! 很快就到了学校,我绕到花坛,喂了那只胖猫之后才回到教室,开始补觉,而带来的早餐根本吃不下,一点胃口都没有。 教室陆陆续续开始来人,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夏瑾瑜都不敢过去细看,毕竟没有人想尝尝辞典打脸的酸爽。 老师来上课也也没有管课桌上趴着的那一坨,因为习惯了。 于是我一路相安无事睡到了上午放学…… 第257章 chapter 256 我不去医院 我其实也没有睡得很沉,介于半梦半醒之间,周遭发生的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的,就比如,我知道现在放学了,吃午餐的时间到了。 虽然脑子里面一片浆糊,还夹杂着尖锐的疼痛,但我还是百折不挠地醒了。 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保温杯,打开盖子就闻到了一股暖暖的牛奶味道,正当我闭着眼睛就要把牛奶往嘴里送时,一双多管闲事的大手忽然就抢走了我的保温杯。 随之附赠的还有一句‘深情’的叫唤,“瑾瑜,你病了!” 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 我不悦地睁开眼,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抢我热牛奶的大龄儿童,手一伸,道:“舒亦安,还我!” 这位神童除了舒亦安还能是谁? 他的手上不只拿着我的保温杯,还提着一个比昨天还大的保温袋,从里面还隐隐传出饭菜的香味。 对,这家伙又来送饭了。 见他站在那里跟举炸药炸碉堡似的,我干脆自己站起来去抢。 ……没抢到,舒亦安轻轻松松地将保温杯举过头顶,我感觉他又变成了自由女神像。 我认输了,就我这身高在他面前就是霍比特人,所以不再献丑了。 而且我觉得经过这么一闹,我的脑子就跟发生了连环爆破一样,耳边也一直嗡嗡嗡响个不停,烦都烦死了,就想趴在课桌上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舒亦安看着眼前这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少女,鼻梁处还隐隐有些青紫,心中不禁暗暗自责,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昨天晚上他抱着她回到房间,就回自己房间想着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开心不已,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让那个他趁虚而入,竟然还欺负了她! 特别是今早李叔送自己来上学的时候,还告诉自己她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他在她又一次扔下自己独自去上学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有生他的气了。 他怎么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趴回桌子上睡觉,其实也睡不着,还有点饿,再加上舒亦安一直窸窸窣窣收拾,最后还捧着一盅汤在我前桌坐下。 他说:“瑾瑜,起来喝点汤吧,喝了汤会舒服些。” “不喝,我现在很舒服。” “瑾瑜,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行,可是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打我呢?” “不吃,我现在不饿。” 我前额贴着手肘滚了滚,作为拒绝的信号。 “瑾瑜……”舒亦安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抚上我的头发,想要试图抬起我的脑袋,“瑾瑜,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本想甩头把脑袋上作怪的那双手甩掉,奈何轻轻甩了一下,脑袋就已经晕得不行了。 好不容易舒服了些,我轻声哼哼道:“舒亦安,我刚从医院出来,不想回去……” 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了,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外太空,身体在异时空。 不过话才刚刚说完,我趴着的课桌突然被拉开,下一秒就被舒亦安抱在怀里,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他的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抱着我走出教室了,我才抬起头来,声音软绵绵的,“舒亦安,我不去医院!” 谁知道舒亦安看都不看我,脚下的动作飞快,语气也是非一般的强硬,“不行!” 出院的时候方医生特意嘱咐了一星期后带着瑾瑜复诊,没想到这出院还没有到一个星期,就又要去一趟医院了。 “我不去医院!送我回家!咳咳咳……” 语气太急,不小心喝了一口风,再然后就是呛出肺的咳嗽。 “别急!别急!我们先去医院再回家好不好?”舒亦安低头蹭了蹭少女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都快碎了。 昨天就已经是烧到三十九度了了,现在肯定是四十度的高烧了! 我忙不迭躲开他的非礼,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直接回家,我没有那么娇气。” 只是舒亦安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我送进医院,我说什么都不顶用。 索性也不再废话了,去医院睡觉也是睡觉了,只要不让我吃药,打针打哪里都没问题。 然而我不说话,舒亦安也不说话,总有人要说话。 且不论我顶着的身份是夏家的千金小姐,就凭夏瑾瑜以前在圣爱米伦学院对舒亦安明里暗里的打压欺负,一转眼就跟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一起,这巨大的反差都够那些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八卦一年的了。 我没说话,因为我脑子里一直都在嗡嗡嗡,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 舒亦安没有说话,因为他满心都是想让怀中的少女好起来,所以根本听不到周围那些苍蝇一般嘈杂的议论声音。 正在他心急如焚往校外赶的时候,一辆加长版的林肯挡在了他的身前。 舒亦安看都不看就像绕过这车直接走,然而就在下一秒,从车上下来的人喊住了他。 “亦安!”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舒亦安果然脚步一顿,转头就看见目露关切的江歌。 江歌大步流星地走到舒亦安跟前,看了一眼他怀里面色苍白的少女,抬眸道:“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 江歌和舒亦安不同,他一直都是圣爱米伦学院公认的校草,别看他只是个高三的学生,可他是从高一就荣膺校草荣誉的,连大学部都有他的粉丝。虽然背着私生子的传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魅力,甚至更加激发了女同胞们潜藏的母爱。 而舒亦安则是后进校草,以前有些胖,再加上夏瑾瑜的恶作剧,他的周围基本上是没有雌性生物的,全都是怕受牵连的,不过由于他温柔多金,平易近人,是女生心目中无法靠近的白马王子。 这一天,两个话题人物为了夏瑾瑜这个作女站在一起,简直是世纪会面。 “谢谢!” 舒亦安不是没有看到江歌看瑾瑜的异样眼光,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送瑾瑜去医院,其他的,现在并不重要。 “那就麻烦了!”舒亦安微微颔首,跟着江歌就上了车。 加长的林肯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夏瑾瑜一脚踏两船以致被温柔王子舒亦安打进医院的传奇故事也开始在圣爱米伦学院不胫而走…… 第258章 chapter 257 要包养我吗 “小羽!” 谁啊,谁在随便撩我的头发?我特么现在是病重的夏瑾瑜! “小羽,快醒醒了!” 我磨蹭地睁开了眼睛,一张高贵冷艳的美颜近在眼前,吓了我一跳。 咦,铃子怎么来了?还穿着白大褂…… “铃子,你怎么来了?” 铃子调了调我的输液速度,装模作样地抱着怀里的记录单,“枫泾让我来看看你。”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铃子也腾出手来帮我把床摇起来,还递给我一杯热水,不咸不淡地开口:“高烧烧到四十度了小羽。” 我拽着洁白的被子,有些不敢看铃子的眼神,就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谁没事会生病玩儿啊,我也不想的啊,我只是抗拒吃药而已…… “那个,铃子啊,舒亦安呢?”顾左右而言他是我唯一的自救方式了。 “他在和方医生交流你的病情。” 我眨了眨眼,“不就是发烧吗,我还有什么病?” 铃子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你是没病,但是夏瑾瑜有病啊。” “你你你,你的意思就是说让我来重复欧林溪死亡的那一出?” “难道你还打算做一辈子的夏瑾瑜吗?” 铃子斜睨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不想,早点治好舒亦安的精神分裂,我也好早点回家!” 听了我的话,铃子这才淡淡一笑,“你知道就好,那我就先回去等你回家了。” 我一愣,“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等我出院吗?” 生病的时候会想家,再坚强、再牛叉的人都会在某个特殊时刻渴望家庭的温暖,我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更加不能免俗。 察觉到我话语中的挽留与失落,铃子又转过头来,倾身靠近,吻了吻我的额头,“乖,你知道我为了光明正大来看你混进这家医院多么不容易吗?要是被发现的话我得蹲半年监狱。” 我抬起头来,“……冒充医生会被判刑吗?” “我绑了刚回国的神经外科专家扔太平间了。” 我,“……” 这像是铃子的作风,简单粗暴,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好像可以脑补到那位神经外科专家的惨状。 “那你快回去吧!”我摆了摆手,不然等那个神经外科专家醒过来,铃子进监狱,我进神经病院。 “嗯,那你好好养病,我们会在手术台上相见的。”铃子好心情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抱着记录板就走。 我愣了愣,手术台?我还要上手术台? “诶!”我后知后觉地抬头呼喊,想问清楚手术台再见是个怎么回事,奈何铃子早就关上门离开了。 但是下一瞬,门被推开了,昨天在学校见过的江歌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桶,怀里还抱着一束百合。 “夏瑾瑜,你还真是每次都能给人惊喜!”两个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又找了个花瓶给我把百合花插上,还抽空看了看我的吊瓶滴液速度。 从他推门进来开始,我就是一头雾水,听了他说的话还是一头雾水。 索性闭上嘴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江歌搬了张椅子在我床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从一旁的果篮里随便拿了一个苹果啊呜就是一大口,一边吃还一边歪着头打量我。 互相大眼瞪小眼,我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捧着铃子给我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怎么搞的?难道送我来医院还有江歌的事? “嗯。”江歌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单音节,嘴角斜斜一勾,手上的苹果核扔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进垃圾桶,“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话吗?” 我愣了愣。昨天说的话?什么话? 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用意念告诉他,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见我如此反应,江歌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勾了勾唇道:“看样子就是不记得了。” 我捧场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手上的茶杯,抿了抿唇,说道:“最近记性不太好,记不住事。” 他一脸同情地看着我,“看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我的记性一向强壮。” 我禁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还过目不忘呢,这年头,谁还没有点牛叉的特长呢! 似乎是我脸上那幼稚又傲娇的表情取悦了他,江歌挑起嘴角,邪邪一笑,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保温桶。 他从保温桶里舀出一勺熬得很香的……白粥,喂到我嘴边,说:“夏瑾瑜,饭到嘴边了,记得张嘴吗?” 我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 笑话! 一点都没有客气地含住他递过来的瓷勺,有人伺候,不享受白不享受,我现在可是夏瑾瑜一般的千金大小姐,次饭当然是要人喂得啦! 吞下热粥,顿时感觉胃里一阵温暖,我好心情地挑了挑眉,“我昨天说了什么?” “你说要请我吃饭,报答我的见义勇为。”江歌又喂了我一口,“不过,现在我又请你吃了一顿饭,所以你一共欠我两顿饭。” 妈呀,这人真的是教养良好的豪门贵族吗?一顿饭还得攒着来?集齐七顿饭能召唤神龙吗? “你可真是会精打细算。”是你爸的好儿子。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必须为自己的生活找点乐趣。” “勒索我这个病人就是你的乐趣?” “没错!” “那这张信用卡给你,你下半辈子的饭我都包了,不用谢!”我拿过桌上的钱包,潇洒帅气地甩给他一张黑卡。 他没有说话,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沉凉如水的眼神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 “嗯?你这是要包养我吗,夏瑾瑜?” 病魔的入侵使我大脑迟钝,因而我没能深刻品味出他话里的危险。 “江歌,你会因为几顿可有可无的饭菜把自己卖给我吗?”我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保温瓶。 你倒是继续喂啊,喂了一半又不喂,把我放在眼里吗? “如果我说,我会呢?”江歌起身坐到我床边,他手里的保温杯随手放在桌上,上半身不断逼近。 “臭小子,请问在审美方面,我给你造成了什么样的错觉?”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淡定不已。 生病使我坚强,发病使我疯狂。 江歌这种小脑萎缩大脑没有的家伙连病人都调戏,我认为,是需要让他认清现实了。 第259章 chapter 258 患不治之症 “什么?”江歌不敢置信地嗤笑一声,但也因此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没有再对我造成进一步的骚扰。 我知道他这是体会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毕竟只是个高三的臭小子,不过就是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就以为所有女生都得喜欢他,too young too simple! “江歌,我告诉你哦,我夏瑾瑜喜欢的就是像舒亦安那样的人,你,不够看。”我转头抱着那个保温杯,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喜欢他还欺负他?!”江歌摆明就不相信我的说辞,没好气地呛声。 “你小时候遇见喜欢的小女生还不是一样扯人家辫子?我不过就是过激了一点。” “你放屁!” “诶诶诶!注意气质!”白了他一眼,我吞下最后一口粥,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瘫在床上不想动。 江歌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女大大咧咧晒肚皮的样子,没心情再待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 却没有想到他刚刚站起来,舒亦安就推门进来了。 “亦安,你来了就好,我有点病就先回去吃药了!”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vip病房,临出门还欲言又止地看了舒亦安一眼,把舒亦安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舒亦安现在没有心情计较那些,方医生说的那些话像是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心底,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舒亦安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联想到铃子说的话,就已经猜到他可能是知道了我的病。 不过依旧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闭着眼睛滑进被子里,连脑袋都盖住了,暗暗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无声地喟叹一声,爽! “瑾瑜,感觉好点了吗?”舒亦安坐在了江歌方才坐着的地方,他没有掀开被子,只是轻声地问道。 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他需要时间准备。 “很好。”我攥着被子小声回应,想来舒亦安应该能听到,毕竟我还是个发高烧快要烧傻的病人,喉咙也跟破了洞似的,难受。 喝下了热粥,人是舒服了不少,可这浓重的鼻音依旧得不到缓解。 “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舒亦安坐着一动不动,声音表达的感情复杂。 “没有。”我稍微动了动,捂在被子里都快窒息了。 舒亦安自然是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他伸手微微拉了拉被子,让那颗小脑袋露出来些,只是稍微拉了拉。 我没有反抗。 因为我读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我的主治医生方医生说,由于落入深海导致长时间缺氧,因而脑血管缺血,脑细胞形态及功能也受到了影响,桥脑开始萎缩,并伴随短暂的意识障碍…… 听起来是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我完全没有听懂。 索性方医生貌似也不懂,他说我的病既像是脑萎缩,又像是症状性癫痫,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 我叹了一口气,铃子真是会给我找事做,出院以后我大概就是要装作三步一晕倒,五步一失忆的废人了…… “瑾瑜,你想不想吃些什么?”舒亦安出声了。 “我想吃烧烤,想吃冰淇淋。”我转过身来,主动把被子往下面拉了拉,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眨啊眨。 “好。” 他,他说什么?他说了好? 天呐!虽然他尽到了对一个病人百依百顺的责任,但拜托也有点底线好不好?是生怕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吗? 不过我还真的是挺想吃的,于是我不住地点头,心花怒放。 “不要素,都要荤的!” “好。” “多放辣椒,重辣!” “好。” 看着瑾瑜眼底越来越璀璨的光亮,舒亦安有些心酸,微微一笑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是没脾气了,还是乖乖等着他给我带烧烤回来吃吃。 方医生可是跟舒亦安约定好了,我要在医院多呆上几天,接受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全方面检查,所以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去。 可是我并没有眼睁睁地看到舒亦安提着我要的烧烤回来,因为我低估了这病魔的破坏力,等着等着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 当然,我醒的时候也不是被烧烤的香味儿唤醒的,而是被尿憋醒的。 睁开眼,偌大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床头的加湿器里飘出来的水汽是薰衣草的味道。 我抬头一看,点滴已经打完了,手上的针头也已经被拔掉了。 啧啧,这个舒亦安还真是会应付人,说是去买烧烤了,结果是一去不复返,服气服气! 我掀开被子就像下床上厕所,结果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扶着我的手臂就不撒手,“夏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我,我只是要去一下洗手间……”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女生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我愣愣地回答道。 “啊,那我扶着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我推了推她的手,然而推不开。 “夏小姐,你别不好意思,我是帮亦安哥哥照顾你来的,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做,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拿的!” 闻言,我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语气天真烂漫的女生。 夏小姐?亦安哥哥? 呵呵,舒亦安,你可真是好样儿的,说是去给我买烧烤,结果烧烤烧烤没有买回来,倒是找了个小妹妹回来了! 冷冷地推开她,我拍了拍被她捏皱的病号服,“我不需要谁照顾,你可以走了。” “夏小姐,你就不要闹脾气了!”那个女生又贴上来,厚着脸皮挽上我的胳膊,那模样真是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这么重的病,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着怎么行?”说着,就架着我往洗手间拖。 “不用,谢谢,我自己能行!”我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不耐烦地将她往旁边一推,她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怔了怔,又弯下腰伸手欲扶起她,“抱歉。”我是故意的。 结果,那个女生一把拍开我的手,刺溜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大喊:“夏瑾瑜,你干什么啊?!” 第260章 chapter 259 他不能吃辣 哟!终于不装了? 我可以说是很可怜了,生病还要应付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玩意儿,关键是我憋尿憋得很辛苦…… 收回手,我甩都不甩她直接进了洗手间,解决完了生理大事,洗了个手,顺便还抠了抠眼屎才不紧不慢地推门出来, 见那个女生没有离开,还堂而皇之地坐在我的床边,吃着我的水果。 烦! 我走到床边拿起外套披上就出门了,外面天气不错,是个艳阳天,空气绝对比室内清新。 关键是没有碍眼的人。 “喂,夏瑾瑜,你要去哪里?!”那女生见我要出门,又是大嗓门地一喊,放下还没有吃完的车厘子就蹦上来。 我懒得搭理她,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我也保证老老实实的。 外头的阳光果然是异常灿烂的,翠绿的树叶连成织锦,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医院的人工湖波光粼粼,飘来的微风轻拂,像极了随手撒下的一把碎钻。 临近傍晚,外头的温度还是有点冷,我躺在草坪的长椅上,眯着眼,听着风的声音…… 不是我突然想文艺了,我只是不想后头跟来的那个小女生跟我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没错,我!就!是!这!么!幼!稚! 但是这个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生,这是一个百折不挠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小女生。 她豪迈地席地而坐,叽叽喳喳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夏瑾瑜,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生病了跟亦安哥哥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跟他过不去吗?” “你难道不记得是亦安哥哥救了你一命吗?” “我不指望你对亦安哥哥好一点,但是请你离他远一点好吗?” “……” 她就在我耳边一直叨叨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好几个来休息的病人来表达不满,外加两个护士过来求她收了神通,她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喂,夏瑾瑜,你别装死,是条汉子就说句话!” 说什么?你说的全是实话,我这不是默认了嘛!我敬你是条汉子! 不过我确实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你哪位?”眼睛掀开一条缝,我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你!”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夏瑾瑜,你竟然忘了我?!” 我撇了撇嘴,表示无可奈何。 真的是太抱歉了,我是从来就不记得。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理直气壮,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 “江岩!” 我把眼一闭,“哦。” “哦?!”江岩小姑娘眼睛猛然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整张脸倏地靠近,那架势就像是要给我一个吻,恐怖。 “夏瑾瑜,你该不会是掉进海里,脑子被鲨鱼吃了吧?”她双手撑在我脑袋旁边,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么一张狰狞的脸。 想也没想朝着她的脑门儿就是一个爆栗,看着她抱着脑袋喊疼我才优雅地坐起身来,翘着二郎腿。 “我的脑子很好,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的亦安哥哥吧,只要我活一天,就没他的安生日子过。” “你敢!” “我敢不敢你不知道吗?” “你要是敢,我就告诉我哥,让他不喜欢你!” “你哥贵姓?” “江!歌!” 我皱着眉掏了掏耳朵。这姑娘是练了狮吼功这门江湖绝技吗? “不必了……” 闻言,江岩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得意万分地斜眼看着我,“怎么,害怕了?你要是不想我去跟我哥说,那你就不要再欺负亦安哥哥了!” 害怕?她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害怕了?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 我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已经告诉江歌,让他不要喜欢我了。” 晒太阳晒够了,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神清气爽,但是脑袋还是有点晕,结果脚下有点软,不稳地晃了晃。 江岩立马抬起头来,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把,“生病了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她既然要扶就让她去吧。 虽然江岩咋咋呼呼的,对我的言语也不友好,但是她是为舒亦安打抱不平,同志还是一个好同志,我就大方点,不跟她计较了。 索性她也没有给我唠叨一路,不然我一定狠狠给她一脚!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和谐地回到了病房,消失了一下午的舒亦安在里面等着,桌上还放着满满两大袋烧烤和零食。 看着舒亦安额头上的薄汗,我突然有些感动。 谁知道扶着我的江岩风一般地冲到了桌前。 姑娘,那是我的烧烤…… “不好意思,岩岩,这是我买给瑾瑜的。”舒亦安上前一步,挡住了江岩激动的身影。 江岩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架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好向舒亦安发作,于是—— “夏瑾瑜,你是不是又在整亦安哥哥?!” 对,夏瑾瑜那个刁蛮的大小姐一定是在整亦安哥哥,不然一个发高烧的病人怎么会吃烧烤?哪个发高烧的病人像她这么变态! “岩岩,不是……”舒亦安不赞同的摇头,刚想解释,就被我打断了。 “是,我就是在整他,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走过去,脱鞋上床,自顾自地拉过小饭桌,把桌上的烧烤抱上来,慢条斯理地打开外卖盒,拿出一串脆骨,咬得嘎嘣脆。 不要问我好不好吃,我不知道,我只尝出咸辣,因为高烧使我的感官部分缺失,别的味道是一点都没有尝出来。 “夏瑾瑜,你……” “想不想吃?”我举起一盒鸡爪朝她摇了摇。 见此情景,江岩一肚子话噎在喉咙说不出来,看着那盒还冒着热气的烤鸡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还是没骨气地接下了。 “夏瑾瑜,你别以为一几个鸡爪就能收买我……”江岩依旧嘴硬地甩出一句。 “嗯,丰胸就不是几个鸡爪能做到的。”我头也不抬,吃得津津有味。 江岩,“……” 舒亦安,“……” 江岩想反驳,可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儿,狠狠地咬下一口鸡爪,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个可爱美丽的岩岩。 “亦安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舒亦安笑了笑,正要答,有道声音却比他更快。 “他不能吃辣。” 第261章 chapter 260 距离远一点 舒亦安闻言,微微低眸,看着少女苍白的侧脸,胸中不禁涌上点点热流。 他一直都不能吃辣,但是由于周围的人也都不怎么吃辣,故而这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 就连他爸爸也只是知觉得他不喜欢吃辣而已。 他也曾经这样以为,不过偶然有一次一个人在家,冰箱里又只有两根灯笼椒和一盒鸡蛋,于是做了一碗灯笼椒炒鸡蛋。仅仅只是吃了一根灯笼椒的他突感呼吸困难,眼前一黑就倒在了餐桌上。 后来他去医院检查过敏原,检验结果就是他对辣椒素过敏,严重的话可能窒息而死。 不过这件事情他谁也没有告诉。 我闷着头吃烧烤,对于舒亦安的心理活动简直不能再清楚。他的惊讶是写在脸上了。 其实我能知道这并不稀奇,毕竟我能读到他内心的想法,而且我上次和他去吃烧烤见他只是抱着馒头啃,就凭舒亦安的尿性,就算是他不喜欢也会舍命陪瑾瑜,但是他没有,用膝盖想都知道他是不能吃辣。 然而事实上,夏瑾瑜也是知道的,她对舒亦安做的任何恶作剧都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可事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对舒亦安的在乎,不过是用错了方式。 就像舒亦安藏在床头柜里的检查报告,夏瑾瑜心里一清二楚,不过是装作不知道。她在他喝的牛奶里放过卫生纸,在他的饭里放过蟑螂,但是却没有放过辣椒,连辣椒粉都没有过。 这样矛盾的情感呐…… “舒亦安,我要的冰淇淋呢?”思考并不会影响我的胃口,我迅速就解决完了一盒脆骨,腮帮子有点酸麻,想吃点冰淇淋。 只是我的话没能让舒亦安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倒是把江岩招来了。 “什么?你还想吃冰淇淋?你现在是发高烧,高烧你懂吗?” “嗯,我懂。”我轻轻点了点头,干脆自己在塑料袋里找了起来,“以毒攻毒你不懂吗?” “夏瑾瑜!你可真是能作,一天不给别人找麻烦你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我心满意足地找到了草莓味儿的冰淇淋,舒亦安这会儿倒回过神来了,细心地替我打开包装。 “岩岩,瑾瑜她没有给我找麻烦,她这次发高烧都是因为我,我照顾她是应该的,你如果吃完了的话,就先回家吧,我刚刚给你哥发了短信。” 舒亦安笑呵呵地冲着江岩下逐客令,我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圣洁的光辉。 嗯,看来舒亦安也不是个傻蛋,知道江岩绝对他的微笑没有抵抗力。没有 “可是……”江岩抿了抿唇,还是企图撒娇装可怜换自己留下来。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让舒亦安给我暖床。”不等江岩结结巴巴说出了个完整的句子来,我抬眸轻轻瞟了她一眼。 “夏瑾瑜,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让你好看!”江岩又是指着我的鼻子大吼一声,然后火急火燎地摔门而出,就跟七月半见了鬼似的。 看着重又恢复安静的病房,我淡淡地勾了勾唇。 要我好看?我本来就挺好看的,不需要再好看了。 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进嘴里,我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又拿起一串鸡翅啃了起来。 而舒亦安则是还没有从少女刚刚那番豪迈的言语中缓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过身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瑾瑜,你……下次就不要再别人面前说这种话了。” 点了点头,我无所谓地说道:“那种话?”嗯,鸡翅嫩嫩的,口感很棒。 听我这么一问,舒亦安温文尔雅的清俊面庞又是好一阵纠结,吞吞吐吐的样子硬是把脸都憋红了。 我吐出一根鸡骨头,抬头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是说暖床吗?” 听见我又说了一遍,舒亦安一怔,然后是脸上的绯红蔓延,连耳后根都红了,像一只煮熟的澳洲大龙虾。 我表示无语,暖床这两个字文艺气息如此浓厚,有那么难以启齿吗?我都觉得他是从古代空运来的老化石。 “舒亦安,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说给江岩听的,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她也不会走得这么干脆吧?”我挑了挑好看的眉,“而且我就算要找个暖床的,那估计就是江歌了。” “为什么?”舒亦安机械般地问出声,然后又瞬间低下头去。 然而在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么暧昧的时候,又紧张地抬起头,想要说些欲盖弥彰的话。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江歌……不是,为什么不是我……哦不……” 奇奇怪怪说了一堆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干脆就什么都不说,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江歌不讨厌我。”还可以用钱买,接受包养制度,思想是多么新潮。 江歌不讨厌你,他也不讨厌你啊,是你一直讨厌他呢…… 心中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苦涩,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执着地想要得到答案。 “是这样吗?”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远一点。” 距离产生美,这样的话,到了分离的时候就不会伤感,甚好。 闻言,舒亦安脸上最后的一丝红晕褪尽,“瑾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你前几天不还说我们要和好的吗,怎么今天就说要距离远一点?”他连声追问,不屈不挠。 我无辜地摊了摊手,歪着头道:“这样不好吗?我以为我就应该沉在公海里,这样的话你不就清净了?” 舒亦安微微一愣,继而凝眉看我,原本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似乎有火星子在闪,谁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忽然烧起来。 我也有些怔愣,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舒亦安非常帅,散发着成熟的男性荷尔蒙。 还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看见这个万年好脾气发火儿了呢,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得吃光这些烧烤庆祝一下! 第262章 chapter 261 吻突如其来 我没心没肺地胡吃海塞,嘴里还在不停给他灌输心灵鸡汤。 “你看,我在日记本里把自己说得那么惨,然后现实是我把你欺负得那么惨,我觉得这样挺不好的。” 舒亦安的脸部线条绷得更紧了,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心下暗爽,嘴上说得更欢快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的良心时有时无,说不定会比以前更坏,所以呢,你就赶紧跑,跑的远远的” 原本站得离我的病床有点远的舒亦安面色平静,缓缓地朝我走来,一步一顿,眼中已经燃起了大火。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她沉在公海里他就清净了?如果是像她说得那样,那他又何必费力救她? 什么叫她会变得更坏,然后他赶紧跑?他会怕这个吗? 她就一定要这样曲解自己的心吗? “瑾瑜,我只记得你跟我说要和好,今天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好了,别吃了,躺着休息一会儿吧!”舒亦安拿走我的烧烤,还抽出一张纸为我擦干净有些油的手指。 凭什么不让我吃? 还有这么多就浪费了吗? 我非要跟舒亦安对着干,又把烧烤抱回来,低着头吃着已经有些冷掉的羊肉串,也不看他,“舒亦安,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 “如果我就是要欺骗自己到底呢?” 我已经感受到空气中的冰碴子了,然后又是熟悉的‘啪’一声,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撑在床上,霸道地把我困在他的怀中。 像是情景再现…… 果然是两个人格公用一个身体,连动作都是如此的一致。 以为我会怕? 哈! 我淡定地抬起头,感受到舒亦安喷薄在我脸上的呼吸,笑。 “你喜欢就好。” 舒亦安起伏的胸膛里都是压抑的怒气,他眯着眼睛,也笑了,“我真是喜欢啊!” 我笑得更加灿烂了,还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咱们就相爱相杀吧!” “相爱……” 只听他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低声的呢喃过后便猝然低头,急促却温柔的吻封住了那张一说话便会气死他的唇。 他,他他他他竟然吻我了?他竟然敢吻我?! “流氓……唔……”我愣了一瞬,脸颊爆红,然后不停地锤他打他,奈何他就是像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反而是直接将我压在病床上,对着我的唇就是一通乱啃乱咬。 一阵单方面的调戏过后,我气得浑身发抖,感受到他对我的禁锢松动,举起拳头就猛地锤上他的下巴,一拳揍得他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细微的痛呼声我只当没有听到。 放心,这不是被我打的,是这家伙辣椒素过敏,歇菜了。 活该!报应!竟然敢占我的便宜? 唇上那种麻麻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我卷起衣袖又狠狠地擦了n多遍,也不知道有没有含辣椒素的唇膏,有必要备一只。 倒在我腿上的舒亦安闭着眼,脸色比我还苍白,急促的呼吸跟方才强吻我时有的一拼,我翻了个白眼,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护士立马蹬蹬蹬地冲进来,一进来,看见病床上该倒的那个少女面色潮红、一脸怒意地坐着,而来陪床的不该倒的少年那个趴在那里,傻眼了。 “还不快来救人?!”我扯着嗓子喊,嘶哑的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怕。 那些护士更是如此,麻溜儿地冲到病床前,方医生也抹了一把脑门儿的虚汗,快步走到病床前,检查了舒亦安的下眼睑,心跳,脉搏之后,又给舒亦安打了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才冲我小心地笑笑。 “瑾瑜啊,亦安他,是不是吃辣椒了?” “对,我给他吃的。”我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把他弄走,不然下次喂他吃浓缩辣椒素!” 闻言,方医生可不敢再废话了,指挥着一众护士就想要抬着舒亦安离开,但是…… “瑾瑜啊,你看亦安他不愿意走,就让他在这里歇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再把他弄走,你看行不?” 方医生又是抹了一把冷汗。 看着舒亦安昏迷了还紧抓着夏瑾瑜的手不松开,护士越掰他的力气越大,强硬地掰开又怕伤了他,干脆向夏瑾瑜进行劝说。 “不行,马上弄走!”我抖着唇试着掰掉舒亦安的爪子,结果是以失败告终。 闻言,方医生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笑着哄骗道:“瑾瑜啊,你放心,我会让护士给你们再搬来一床被子,局对不会打扰你休息!” 说完,方医生偷偷瞟了一眼夏瑾瑜那红肿的嘴唇,又是叹了一口气。 他老了,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但是舒亦安这样子摆明就是赖上夏瑾瑜,调戏不成反被打。 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啊! 我撇撇嘴,刚想拒绝,但是又想到舒亦安的第二人格也许会苏醒,我的愤怒对舒亦安发泄出来有点不人道,但是对他的第二人格发泄我是不会手软的。 这么一想,我就皱着眉勉强点了点头,“嗯,他醒了就让他赶紧滚蛋!” “放心放心!”方医生松了一口气,带着众护士把舒亦安搬上病床之后又搬了一床被子匆匆盖上,便赶紧撤离。 这间病房他们是真的不愿意来,舒亦安醒了他们也不会来。 就让他们在一起闹一会儿吧,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他老方也算是对老夏有交代了。 幸好这病床很大,就是豪华双人大床房的配置,我和舒亦安两个人躺在上面也不会挤,当然了,如果按照舒亦安减肥成功之前的体型,maybe…… 我死死地盯着舒亦安攥着我的那只手,危险地眯了眯眼,低咒一声,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躺进了被窝里。 昏迷中的舒亦安呼吸已经均匀了,紧皱的眉头也松弛下来,白皙的俊脸白得跟奶油一样,只是薄薄的唇红得不像话。 真的是想不到啊,我龙惊羽竟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垃圾强吻,说出去我还在道上怎么混? 壁咚、强吻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我的主场吗? 丢脸呐! 第263章 chapter 262 没办法继续 舒亦安醒来的时候,看着白灿灿的天花板。 他发现自己是躺在瑾瑜的病床上,记忆回到下午吻了瑾瑜之后…… 下意识地侧过头,舒亦安发现身旁的被窝空空荡荡的,本应该躺在里面的人儿已经不见了。 心中一紧,他想要下床去找找瑾瑜又去哪里了,却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攥着一束已经蔫儿了的百合花束,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无声地笑笑,缓缓坐起身来。 视线一扫,舒亦安就看见瑾瑜那小小的身影就窝在沙发里。 她抱着卡其色的毛呢外套,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不知道是不是书里的内容太过深奥,她的眉心微微蹙起,梦里都在思索。 舒亦安的视线不禁锁定在少女的樱唇之上,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轻易就夺了他的呼吸。 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下午就这么冲动地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但是又不可原谅的事情,他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舒亦安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赤脚走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朝着少女躺着的沙发走去。 “咳咳!” 几声难耐的咳嗽溢出,睡得极不安稳的少女用脸蹭了蹭怀里的外套。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即使冬天的来临不是那么明显的龙港也是有些许寒意的,再加医院的空调只是维持在了一个正常温度,冷,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她不安分地有床不睡谁沙发! 舒亦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走少女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纯英文版的《the art of loving》。 瑾瑜什么时候对这种心理学的书感兴趣了?还是纯英版的…… 所以她是看不懂才睡着的吧? 宠溺地笑笑,舒亦安将沙发上的少女懒腰抱起,抱回病床上掖好被角,他才靠在椅子上,专心地欣赏起少女恬静美好的睡颜。 我僵硬地承受着来及对面的x光,其实在他抽走我手里的书的时候我就醒了。 但是,我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 而且,舒亦安就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看,也不说话。 所以,我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和煦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浅浅地照耀在病床上的少女少年脸上,他们面对面躺着,安静和谐得仿若一副素锦画。 我睁开眼的时候就面对着这么一张放大的俊脸。 大概,他是破罐子破摔了,不打算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你不去上课吗?”我扯了扯被子,大大咧咧地抠了抠眼角的黄色固体。 “不重要。”舒亦安唇角荡开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覆上我的额头,“嗯,退烧了。” “你快要高考了!”我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舒亦安没有收回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说了,不重要。”他的语气着实没有一丝起伏。 “那什么重要?”我掀开被子甩他脸上,然后自顾自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 舒亦安拉下被子,也跟着坐起身来,答得理所当然,“你。” “……舒亦安,我是你的妹妹。”我定定地看着他,认真而又郑重。 “没有血缘关系。” “我很凶,会欺负人。” “没关系,我不怕。” 哼,你是不怕,你特么是直接以牙还牙! 我懒得和他继续扯闲篇,穿上拖鞋就往洗手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道:“帮我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出院。” 等我收拾好仪容仪表出来的时候,舒亦安已经如我所言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还给我拿了一套崭新的公主洋装。 我尖着手指头抖了抖这套无比卡哇伊的洋装,看着舒亦安那副自我陶醉的神情,皱眉道:“这是什么鬼?我的校服呢?” “今天我们不去学校。”舒亦安看着她那皱成一团的小脸儿,“为了庆祝你病愈出院,我请你去le papillon吃法餐。” “哟,突然对我这么好,我都感觉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了!”我一愣,继而没心没肺地打趣起来。 le papillon啊,真的很想念那里的味道呢,也不知道蓝西那个家伙是不是经常在背后骂我。 “胡说八道!” 舒亦安不悦地板起脸来,心中那个不能说的秘密被玩笑击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着手上的洋装转身进了洗手间。 …… 为什么舒亦安这个脑子秀逗的人要骑自行车载我去le papillon? 为什么他骑个自行车还要让我穿洋装? 你会看到,在龙港的花园道,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迎着阳光,优雅帅气地骑着单车,单车后座上坐着一位甜美可爱的少女……在尴尬地压着裙角。 “舒亦安,你抽什么风?李叔呢?” 我掐了一下舒亦安腰间的软肉,他一阵慌乱地骑着单车蛇行了一小段路。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这摇晃的行车轨迹,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我让他回老家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那谁送我去上学?” 闻言,舒亦安不答反问,柔声道:“你喜欢我吗?” 他的身体可不像他的思想那样淡定,背脊僵硬绷直,连脚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晨风轻抚,地面的橙红色枫叶扑簌簌滑远。 我愣了愣,抿唇不说话。 说喜欢?可我的任务栏里没有这一条。 说不喜欢?可夏瑾瑜分明即使喜欢舒亦安。 像是感受到了少女的犹豫,舒亦安很快就接过话茬,“不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你吃冰淇淋蹭到脸上时就喜欢了。”他微微扬起头,迎着迷蒙的阳光,迎着微澜的清风。 “我是想一直与你维持表面的兄妹关系,但那都是在你掉进公海之前的事情了。”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表现得轻松愉快,“以后也可以继续维持,继续保持啊!” 我知道这话说了也白说,但是说了总比没说好。 没想到,舒亦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他微微回头来的眼角,我看到了细沙般的满足。 满足? 他是想到了昨天强吻我的事情吧? 事情证明,他真是。 “在也没办法继续了,从昨天开始就没办法了。” 第264章 chapter 263 就只是写生 如果我是夏瑾瑜,那么我当然会为他的诚实鼓掌,也为他的勇敢欢呼。 可惜,我不是。 “那可真是遗憾了。” “对,遗憾。”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再勇敢一点下定决心,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珍爱来得迟,就成了遗憾。 去往le papillon的路途是在沉默中度过的,期间,舒亦安没有再说什么话,我也没有理他。 到了le papillon才知道,他订的是情侣套餐,还是在情侣包厢。 这个时候的le papillon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大早上地拉着我来吃什么鬼的浪漫法餐,可见舒亦安这人是多么的闷骚。 他点的料理也都是夏瑾瑜爱吃的,我倒是没怎么挑嘴,毕竟le papillon的每当有新菜单出来,蓝西都会拉着我来试菜,我不喜欢吃的就直接从菜谱上划去。 包厢里角角落落都摆上了新鲜的玫瑰,象征着爱情的花朵啊! 四方的木桌上象征性地摆上了水晶烛台,光线暗淡的空间里却是需要灯光的照明。 用心打扮过的少女身着暗红色宫廷复古公主裙,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精致的五官在这刻意营造出的唯美氛围之下,显得更加迷人梦幻了。 可是舒亦安自打在座位上坐下之后就没有抬头看对坐在对面的少女,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餐。 前菜吃的差不多了,就在我以为舒亦安准备从头哑巴到尾的时候,舒亦安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羊排放进嘴里,完美的礼仪无法挑剔。 “爸爸和阿姨今天回来。” “哦。”我抿了一口白葡萄酒,“什么时候的飞机?” 看来他是把我的病告诉了夏母和舒父,这次就是陪着我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了。 “大概会回来陪我们吃晚餐。”他没有抬头看我,嘴里塞得食物已经让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像是积食的仓鼠。 滑稽,但我笑不出来。 “舒亦安,你的羊排看起来好像很好吃!”我伸长了脖子看着他的盘子,倒是把他说得一愣。 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心软了。 他默默地宠着夏瑾瑜,不求回报,即使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也只是向我表明了心机,而没有强行逼我做什么。 他可能不知道如何得到心爱女孩儿的心,但是他百分百付出的真心,就值得任何人以同样的真心回报他。 至少,我愿意小小地回报他一下,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 “让waiter重新上一份吧。”舒亦安迅速咽下嘴里的羊排,但是没能领悟我话里的意思,抬手就要招来外面等候的侍应生。 我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直接起身端过了他还未吃完的羊排放到自己面前,理所当然地开吃。 舒亦安身体一僵,正准备去按餐铃的手就这么冻在了半空中。 “这里不是有吗,没必要多叫一份。”我又把我面前的牛排推给他,“我的牛排也很不错,你也尝尝!” 舒亦安眨了眨眼,手是收回来了,但是眼神依然呆愣啊。 什么情况?瑾瑜这是在向自己表示友好吗?不再说要远离了? 我一抬头,就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不禁玩味儿笑笑,“嫌弃我的口水?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啊,不怕死地抱着我啃,还没出息的晕倒了!” 昨天的事情本就是蓄谋已久的冲动,但是被这样公然提起时,他也禁不住害羞了。 “瑾、瑾瑜,我没有嫌弃你!” 缓解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不见得真的能跳出,但至少自己心里会好受点。 说着,他连忙无措地抓起刀叉开始吃盘子里的牛排。 大概是惊喜来得太过凶猛,舒亦安吃得比方才还要快了。 我无语地扶额,放下刀叉,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咔嚓!” 一秒定格成永恒。 “嗯,舒亦安,这呆萌的样子够我看一年。”我看着手机里的腮帮子鼓鼓的舒亦安,神情严肃。 舒亦安的手指微颤,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她真的很可爱,很漂亮,就像一个洋娃娃。 “舒亦安!”那少女抬起头来,“我们走吧!” 舒亦安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开口,“可是,还有甜品没有上……” “不吃了,走吧!”我笑弯了眉眼,心情颇好地上前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美丽的女孩子,连手心的温度都是那样地令人怦然心动。 舒亦安的怔愣也只是片刻,下一瞬间就长腿一迈,反客为主地握上女孩小手,与她肩并肩一起走着。 微微侧过头,他那么幸福而且满足地看着少女因开印而翘起的嘴角,细软馨香的发丝,这才是永远都应该保留在心中的画面。 心念一动,舒亦安便一手掏出手机,牵着少女的手改为拦住她的肩。 我诧异地抬起头,继而看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舒亦安再也忍不住咧开了嘴角,镇定地按下快门。 照片上的少女娇小可人,完全依赖地靠在少年的怀里,少年眼中那深沉的喜欢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无遮无掩,如同浓甜的蜜糖,连空气中都不自觉染上了这美妙的味道。 舒亦安看着这样照片,微笑地点了点头,“嗯,瑾瑜这小鸟依人的样子,够我看一辈子的!” 我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也还未褪去,“舒亦安,你只有我这么一张照片吗?” 舒亦安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啊!” 我意外地抬头看他,挑眉道:“是吗,那别的照片拿来看看!” 照理说,舒亦安光明正大拥有夏瑾瑜的照片也就只有这一张,至于其他的……来源就很有意思了。 仔细确认少女的脸上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舒亦安紧张的心才终于落地。 “那些照片都在家,我没有带在身上。” “好啊,原来你真的又偷拍我哦!” “也不算偷拍吧,不过是……写生而已,写生而已。” “原来是写生啊……” “瑾瑜,你要去哪里?我们快点去吧,再不走一会儿就堵车了!”舒亦安大步流星地地拉着我走,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我,不敢回头看我。 “舒亦安,你忘了你骑的是自行车吗?”我强忍住不笑,斜着眼看他,“还是说,那些照片有我不能看的镜头?” 舒亦安极力掩饰住面上的尴尬,语气也是尽量往不在意的地方靠。 “没、没有,瑾瑜要是想看的话我们就回去看看。” 第265章 chapter 264 忙碌的一天 这一天,舒亦安和我都没有出上课。 本来刚开始是我拉着舒亦安出了le papillon,后来就是舒亦安拉着我四处游玩,取得地方可以说是非常经典了。 游乐场! 到了游乐场,我才真正见识到舒亦安的强大。 偌大的游乐场空无一人,等在各个游乐设施前面的工作人员算是我们唯一能见到的人类了。 舒亦安抱着我坐上旋转木马,然后在我身后坐着,用那万般深情的痴汉眼神直盯着我的背影看,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玩儿地欢快。 在旋转木马转了不下十圈,我晕头转向都快吐了的时候,舒亦安才拉着我依依不舍地奔向下一个项目。 牵手走上摩天轮,我看着窗外的景色,舒亦安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这时我会扭过头回他一抹微笑,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春暖花开。 于是,在摩天轮上我们又转了一圈又一圈,我问他,我们这样子算不算是约会,他依旧是羞涩一笑,紧握着我的手,通过眼神来传达一切。 走了一遍转圈圈的温情项目,我们在游乐园区中走走停停,所有的小吃都感兴趣地尝了一遍,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地进行,连午餐都省了。 浪漫的项目完了,还有一些惊险刺激的项目,舒亦安带着我完美错过。我虽然心有惋惜,但也没有强求。 这样从头到尾玩儿下来,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我们的体力都消耗得超不多了,舒亦安又骑着那辆单车载着我回家。 回到到家,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夏母和舒父下飞机之后才是重头戏。 洗完澡,舒亦安也没有走出房间,房门紧闭。 我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依旧推开了门。 反正他的房间又从来不锁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舒亦安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坐在地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很好奇他在干什么了。 还以为他这一天都会开启全方位黏人模式,没有想到还有开小差的时候。 我悄悄地走过去,看着舒亦安铺了一地的纸……呃,画。 有素描画,有水粉画,也有几幅油画,但是画中的风景都是一位少女,宜喜宜嗔,骄傲夺目…… 我顿时恍然大悟,也盘腿在旁边坐下,拿起其中一幅水粉画,“舒亦安,这些就是你说的写真吗?” 舒亦安抬头,有些脸红地点点头,不过这并非是害羞,而是各个洗完澡的潮红。 “怎么样,还不赖吧?” “嗯,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漂亮的时候!”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夸一夸自己。 “瑾瑜一直都很漂亮,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哇,你还真会说话,说得我心花怒放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扒拉着地上那厚厚的一层画纸。 “舒亦安,老实说,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惦记上我了?压根儿没有把我当你妹妹吧?” 闻言,舒亦安脸色瞬间爆红。这次是害羞的。 其实说实话,他还真的就从来没有把她当妹妹,哪怕是下意识要照顾她的想法?基于他对自己是男子汉的正确认识。 那这样说起来,自己这点小心思很明显了? “那,你呢?”舒亦安聪明地回避掉了这个令人脸热的问题,反问道:“你是一直都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吗?”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哥哥了?”我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我一直把你当仇人的,谁知道后来后来的关系越来越乱!” 舒亦安抽了一口气,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陪着我一天?”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为什么要陪着他一天?这是个什么蠢问题?是我自愿的吗?! 可想而知,夏瑾瑜以前虐待这娃虐待地有多惨,看他患得患失的样子,哎! 我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画。 从桌上随意地抽出一张空白的素描纸,又在桌上捞起一支签字笔,扑在茶几上就开始刷刷刷地描画。 纤长的睫毛似蒲扇轻颤,少女手握着笔随意几笔,洁白的纸上便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简单的轮廓。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扔下笔,举起手里热腾腾的画作。 素描纸上展现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重现当天在游艇上发生的意外。 一望无际的海洋,少年义无反顾跳下游艇的一幕被这寥寥几笔画出,舒亦安看到的时候不禁一愣。 “舒亦安,你的英雄救美理所当然让我想要以身相许,不过我想你应该考虑考虑一会儿如何向我妈和你爸交代的问题。” “这……”舒亦安确实有些为难了。 “如果你真有你说的那样喜欢我,我觉得你应该大方地告诉他们!” “我……” “不想说也行啊!”我懒洋洋地背靠着沙发,“那我们就接着做兄妹!” “我不想……” “你不会是要我去说吧?”我微微蹙眉,有些懵圈。 “瑾瑜!”舒亦安提高音量打断我不断上扬的情绪,他扶着我的肩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别担心了。” “什么叫我不担心了,难道这跟我没关系?算了算了,还是我们一起去说好了!” “瑾瑜,你放心,我说一定会说服阿姨和爸爸的,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舒亦安顿了顿,“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吧,我等你。” 我挑了挑眉,终于点了点头。 他是被我这两天起太早吓到了,所以趁机提要求。 一段小小的争执告一段落,夏母和舒父的飞机终于在下午六点半降落龙港国际机场。 他们没有让我和舒亦安去接机,严格来说是明令禁止我去接机,而是自己打车狂奔回来。 一下车,夏母根本等不及司机为她打开车门,踩着十二厘米的该跟鞋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看到客厅里抱着水果沙拉狂吃的我,立马就泪眼朦胧。 “瑾瑜!”她跪坐在地上将我抱了个满怀,激动地问道:“我的宝贝受苦了!” “我没事,舒亦安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别扭地推开她,对于这种热情的肢体接触表示难受,“叔叔呢?” 第266章 chapter 265 父与子之间 “你叔叔在后面拿行李呢,先不管他!”夏母又心疼地捧上我的脸,“来让妈咪看看,我的宝贝儿变成什么样了!” 被夏母搓脸搓得生无可恋,舒父才托着行李箱和舒亦安一起进来。 因为夏母在意大利也有一栋房子,所以两个人带回来的行李并不多。 舒亦安和舒父长得很像,不论是外貌还是散发出来的气质,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虽然舒父已经四十多了,可是他和舒亦安走在一起并不显年纪,两个人像是兄弟一样,毫无违和感。 我注意到舒亦安他们父子俩的脸色有点奇怪,并不像许久未见之后惊喜重逢的热络,反倒是有点像无法达成共识的愤怒。 舒父的脸一直都是冷的,不过在看到客厅里的夏母之后,瞬间温柔地牵起充满爱意的笑容。 不过,他还是先对我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扶着夏母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三个人之间的尬聊。 而安置好行礼之后下楼来的舒亦安则是自觉地往离我最远的沙发出走去…… “舒亦安,过来坐!” 我冲他招招手,夏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脸欣慰地看着这兄妹俩感情深厚、相处和睦的美景,倒是舒父…… 顶着那一脸头痛加便秘的表情看着舒亦安,而舒亦安看看我,又看看舒父,还是抬脚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开心地冲他眨眨眼,对舒父的低气压似无所觉。 我要是还不知道舒亦安把他喜欢夏瑾瑜的事情告诉了舒父,我就是猪妖托生! “思辰,你怎么了?” 夏母那个神经大条的女人总算是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不对劲。 闻言,舒父眼神闪了闪,低头对上夏母疑问的眼神时还不忘露出迷人的微笑,但是他依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思辰,你不舒服吗?”见舒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夏母便更担心了。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舒父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夏母的手,见她眼里的担忧少了些,他才继续道:“只是你在飞机上不就一直嚷嚷着又好多话要对瑾瑜说吗?不如你带着瑾瑜回房间吧。” 听了舒父的话,夏母才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 说完,就拉起我往房间去。 客厅里终于只剩下舒亦安和舒父两个人了,舒父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都没了,十分严肃。 “小安,我一直以为你很懂事。” 舒亦安低着头,并不回嘴。 “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舒父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舒亦安,沉声问道。 闻言,舒亦安抿了抿唇,道:“瑾瑜是我的妹妹,我是瑾瑜的哥哥。” 看着自己儿子神情低落的模样,舒父心里也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小安,我和你夏阿姨是希望你和瑾瑜可以相处融洽,但是没有让你打她的主意。” “我没有。”舒亦安抿着唇。 “你没有什么?”舒父的音调陡然升高,“你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舒亦安抬起头,眉眼间尽是不愿放弃的倔强。 “在法律上,你们是兄妹!” “我不承认!” 舒父咬了咬牙,儿子这倔强劲儿像极了他,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见得会回头。 这十多年来,小安一直都主动开口要过什么,这回一开口就是……哎!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父子俩坚持不下,谁也不愿退让。 就在舒父正准备重新开口继续劝说舒亦安的时候,电梯出就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是夏母牵着话题中心的少女走了出来。 舒亦安和舒父同时转过头,不期然看到那母女俩眼眶红红的,是刚哭过的样子。 “思辰,我准备为瑾瑜和小安举办订婚典礼!”夏母上前,握住舒父的手。 “!”听了夏母的话,舒父惊讶地微微张口,“子言,你在说什么?” “叔叔,妈咪要把我嫁给舒亦安。”我牵过舒亦安的手走到舒父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瑾瑜?”舒父抬头看我,“你和小安,你们……” “我喜欢他,这辈子就喜欢他。”我眨眨眼,自然而然地接过舒父的话茬儿,“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被我握着的那只手的主人又多么激动。 刚刚酝酿出来的勇气这会儿就快要被萌发的愧疚淹没了。 我不是真的要嫁给舒亦安。 我想,我熬不到舒亦安可以结婚的时候。 在那虚无缥缈的婚期到来之前,世界上那个叫夏瑾瑜的人怕是早已经不在了。 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完成夏瑾瑜的心愿。 夏瑾瑜留下的任务是‘治好舒亦安的双重人格’,其实,她想表达的是对舒亦安精神上的弥补才对吧? 就像她在日记里提到的,舒亦安只有被她自己捉弄的时候,他才会携带第二人格出现…… 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尽量弥补舒亦安情感上对夏瑾瑜的负面情绪,治病的事情,还是得交给心理医生。 看着少女犹自湿润的眼角,舒亦安也是一脸坚定,“爸,我也喜欢瑾瑜,不是对妹妹的喜欢,是爸对阿姨的那种喜欢,我想和瑾瑜生活一辈子!” 我听着舒亦安宣誓般的承诺,抿了抿唇道:“叔叔,你不祝福我们吗?” “思辰!”夏母吸了吸鼻子,抓着舒父的手臂轻轻摇晃,“瑾瑜和小安都是好孩子,你就……” “舒亦安!”舒父打断了夏母的话,兀自站起身来,平视着舒亦安的眼睛,抿着唇,久久没有开口说下一句话。 但,我明显能够感觉到,来自舒父身上的愤怒、无奈、心痛、挣扎……许多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他大抵是要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了。 想来这决定也并不难猜。 作为一个父亲,面对儿子前所未有的坚持,他能做的、会做的、想做的也就只有满足儿子这一件事了。 “子言,我们……明天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拿了吧。” 第267章 chapter 266 一样的赌约 “爸!” “思辰!” 夏母和舒亦安不约而同地望向舒父。 “不用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舒父若无其事地笑笑,牵起夏母的手,“走吧,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我已经让李叔订了位子。” “爸,你和阿姨为什么要离婚?”舒亦安显然不会让舒父就这样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激动地拦在舒父和夏母面前,“我和瑾瑜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想要闹得你们离婚!” 与舒亦安相比,夏母显得镇定多了。 “小安,我尊重你爸爸的决定,希望你也能理解。” 这个时候,我才从夏母身上看到了她身为著名律师的强大气场,不仅对她高看两分。 没行到夏母也同意了舒父的决定,舒亦安的心里更加愧疚了,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让我和瑾瑜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是为了不让外面的风言风语伤害到我们,可是我们不在乎,我们不想为了自己的幸福就牺牲了父母的幸福……” 是啊,我们不在乎。 舒亦安从来都不是会在意旁人眼光的家伙,所以他会心甘情愿地跳进夏瑾瑜的各种圈套。 夏瑾瑜更加不会是在意旁人眼光的家伙,所以她可以极尽刁蛮,为了自己想要想尽办法,哪怕那样的办法损人不利己…… 舒父慈爱地拍了拍舒亦安的肩膀,然后那湿润的眼神在我和舒亦安之间停留,“小安,瑾瑜,我希望你们幸福,子言也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们的幸福是完美的,是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爸……” “我和子言两个人足够幸运,也有了那么一段幸福的时光,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你们是我和子言爱的延续啊……” 舒父低头温柔地拭去夏母脸上的泪痕,顺道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也快要滴落的泪光憋回去,再抬头望向舒亦安的时候,又有些严肃了。 “小安,我要你向夏阿姨保证,会一辈子对瑾瑜好,不离不弃!” 闻言,夏母也收起了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气场全开,那不是母亲看儿子的表情,而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 舒亦安有些没有反应不过来,还是我摇了摇他的手。 “阿姨,我一定会一辈子对瑾瑜好,让她一辈子幸福,不离不弃!”舒亦安反握住我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坚定的力量。 夏母又是泪盈眼眶,定定地看着舒亦安,“好,好!” “走吧,我们去吃饭吧,再不去今晚可就要饿肚子了!”舒父笑得开心。 意识达成一致的一家人心情都格外复杂,却都笑着点头,“好!”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不是为了去上学的,而是去偷结婚证…… 哎!我容易吗我! 吃早餐的时候,舒父和夏母都没有下楼,说是在倒时差,但我更愿相信他们是在找户口本…… 早餐是陈姨做的,我和舒亦安两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早餐,他的情绪明显很低落,青黑的阴影贴在眼底,明显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一顿早餐吃下来,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我当然也不会主动讨没趣。 我们两个人一起坐车去了学校,他还是没说话,我当然还是保持着上车就睡觉的优良传统,到了学校之后各自去了各自的教室。 我今天没有去喂那只小胖猫,反而在到处闲逛的时候‘巧遇’了静静,晓静同学。 “夏同学,你也来图书馆自习吗?明天的月考听说很难,” 梁晓静抱着一本书堵在我面前,脸上还因为运动而浮上了些许粉红。 “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敷衍的地笑笑,我就准备越过她直接往前走了,谁知道她的反应更快,立马又将我给拦住。 “夏同学,我想跟你打赌!” “哦?”我有些惊讶,不禁挑了挑眉,“你想跟我打什么赌?” 夏瑾瑜喜欢打赌,非常喜欢,喜欢看被人赌输了之后生气又不敢撒出来的表情。 “我跟你赌这次月考!”梁晓静紧紧地扣着怀里的书,努力不让自己退缩。 “如果这次月考,我进了前五十,或者夏同学进步了一百名,就算我输,随便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但是如果夏同学输了……” “就再也不能欺负亦安学长!” “这样啊……我比较吃亏吧?”我抱胸看着她,“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什、什么?”梁晓静虽然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是当真正听到这些难听的话语,她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周围还有走来走去的同学们,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你进前五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去你上一次月考是一百名开外,但是其他几次都是五十名上下吧?” 反倒是夏瑾瑜,没有一门功课是及格的,不然也不会调皮捣蛋道被开除了n多次了。 前进一百名……很好,真是善良的姑娘,她是肯定了我就是没办法做到。 “再说说你的赌注……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花心思去整你?” “哦,不对!你是来替舒亦安出头的!” “我……我就是来求夏同学高抬贵手的!” 在那样具有杀伤力的眼神之下,梁晓静想远远地逃开,不过这么多同学都击在这里看热闹,她,她不敢。 “啊——!”我意味深长地沉吟一声,然后缓缓靠近她,“既然你如此大方地承认了你对舒亦安的企图,那我自然也不能小气。” “晓静同学,我接受你的挑战!” “夏同学……” “不过你定下的挑战太容易了,我要换一个。” “夏同学,你说。” “这次月考,年级第一!”我骄傲地扬起下巴,“你和我,都一样!” 这是夏瑾瑜的骄傲,没有理由接受赌约还玩儿双重标准。 “好……”梁晓静愣了愣,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有夏瑾瑜的地方就有战争,这句话在圣爱米伦学院几乎是人人赞同,那是比校规还要让人信服的铁律。 还没有上课,两个人打下的赌在上课前几乎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第268章 chapter 267 凭他喜欢我 对于校园里流传的各种揣测,我并不关心,回到教室还是该睡觉睡觉,该做梦做梦。 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乐观,开朗。 几乎是一下课,舒亦安就跑到我教室来兴师问罪。 “瑾瑜,他们都在说你和梁晓静打赌考年级第一?” 我点点头,大方承认,“对。” “你为什么要和她打赌?”舒亦安焦躁得沁出了一脑门儿汗。 “她挑衅我,我当然只能奉陪到底。”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舒亦安此时似乎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说:“那我给你补习,走,我们马上去图书馆!” 好吧,他并没有冷静下来。 我躲开他的手,“舒亦安,明天就要月考了。”所以你的补习没有什么卵用。 “那你是要认输?” “有什么不好?输了我也不会吃亏啊!”我看了看手表,下课一共才十分钟的时间,他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我和梁晓静之间的赌约? 有没有搞错?他也太紧张了吧?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你……” “放心,这次我一定会赢的,我是打算欺负你一辈子的。” 舒亦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表白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出了一辈子的承诺,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从位子上站起来,站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腰,“舒亦安,我一直都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是不会输的。” “我相信你……”心跳漏了一拍,舒亦安抬手就准备揽上他的腰。 “好了,你该去上课了!”我退出他的怀抱,脸颊上适时地爬上一层绯红,娇羞可爱。 舒亦安这才打开五官,发现这一教室的学弟学妹们盯着他们都看呆了,连匆匆赶来英文老师都尴尬地等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舒亦安的脸上也后知后觉地红了。他并不想现在就离开,他想趁此机会好好地再和她待一会儿。 然而,他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舒亦安,你快走吧,记得中午给我送饭!” 舒亦安点点头,“好!”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教室。 等在门口的英文老师这才臭着一张脸进来了。 一进教室,她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影射了一通我和舒亦安之间的事情,我当然没有搭理她,和一个更年期老女人计较有失身份。 我趴在桌上应付了一节课,下课铃一响,英文老师还没有离开,对所有事情都保持着一颗好奇之心的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将我的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叫胡耀的就首当其冲了。 是一个八卦打过命的家伙。 “夏瑾瑜,你还真的是很厉害啊!这么快就搞定了舒亦安,接下来是想怎么欺负他啊?” 作为班上和夏瑾瑜差不多的学渣兄弟,从基因上就有一种对学霸的抵触情绪,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以为我是在情感上碾压舒亦安。 “关你什么事?”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打瞌睡。 “夏瑾瑜,话不能这么说,我可以帮你啊!”胡耀依旧不放弃地在我眼前刷脸。 “你帮我?你喜欢男人?” “……”胡耀愣住了,这话是说明了什么? “夏瑾瑜,你玩儿真的啊?”压下心中那细微的别扭,胡耀表现出了在场围观的所有人共同的惊讶。 我扫了一眼这群眼中冒着八卦之魂的同学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动作,但是在场的各位都是眼睛瞪得比铜铃大,自然也看到了风暴中心的少女承认的意味。 一时间,唏嘘声此起彼伏,大多是可怜舒亦安怎么被我这个大灰狼咬住不放,同情啊! 我依旧死心塌地睡大头觉,耳边的重低音n重奏,再加上时不时的男女混个高音协奏,我依旧充耳不闻。 大概,舒亦安那边也是这个热闹的场面吧,这就要委屈他了。 上午放学之后,教室的人散的差不多了,说好来送饭的舒亦安迟迟没有来。 我看了看表,都放学四十多分钟了,我就算是叫外卖也早就到了好吗?还是去找找舒亦安把,顺便看看他怎么样了。 圣爱米伦学院为了保证高中部的升学率,高三的教学楼是独立的一栋,不像高一高二是互相穿插的,位置在学校的东南角,远离一切会造成噪声的环境,安静,所以偏僻。 从我的教室道舒亦安的教室,慢慢走大概也就十来分钟就到了。 而等我走到舒亦安的教室时,终于看到了经典、弱智、撒狗血的一幕。 我进门就踢了一脚课桌,然后慢条斯理得随意地拉过一个椅子坐下。 背对着我的少年身子一僵,猛地推开怀里的女生。 “瑾瑜!你怎么来了?”舒亦安慌张极了,他拿过旁边桌上的食盒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瞬间跻身琼瑶剧女主角。 我瞥了眼舒亦安拉着我的那只手,一声不吭地掰开了他的手指,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就打开开吃。 这不就是想让我看到吗,我就这样走了显得多么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不大气! 见我不理他,也不离开这里,舒亦安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像尊雕塑的梁晓静,坐在我对面,是想挡住我和梁晓静对视的可能。 “瑾瑜,我来帮你!”舒亦安抢着帮我开饮料,递筷子,放碗碟,夹菜,看起来像是忙碌得不得了。 其实可以说是比较狗腿了……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敲了敲他的碗,淡淡道:“吃你自己的饭。” “好!”舒亦安热切地献上一个笑脸,然后塞了一大口白饭。 梁晓静远远地看着亦安学长那样无尊严地讨好夏瑾瑜,而夏瑾瑜永远都是那一副骄傲、爱答不理的样子,难受,愤怒,替温柔帅气的亦安学长不值…… 她比夏瑾瑜更合适站在亦安学长身边。 这么想着,梁晓静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走进了门口二人进餐的课桌。 “亦安学长,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心意!” “你死心吧,他不会考虑的。”我看也不看她,直接打脸。 “你凭什么替亦安学长做决定?” “就凭舒亦安喜欢我!” 第269章 chapter 268 觉得你委屈 若是按照梁晓静平时的性格,听到别人这么说,老早就掩面而逃,然而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自从她和夏瑾瑜之间的赌约被学校知道之后,有的是人在看自己的笑话。 所以,她绝对不能退缩。 梁晓静深吸一口气,直接笑意盈盈地看着舒亦安,“亦安学长,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在我心里,亦安学长那么温柔,你值得更好的,我不奢求亦安学长可以喜欢我,但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光明正大关心你的机会!” 她越说越诚恳,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多么没有底线的告白啊! 什么叫做他值得更好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不好呗? 说我不好也就算了,这个梁晓静凭什么觉得她我好?谁给她的错觉? 不过,这毕竟是舒亦安同志的桃花,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去吧。 “你说句话啊,人家晓静同学在这里站半天了!”我没有diss梁晓静,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筷子。 梁晓静看着面前的少女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把她们都喜欢的男生推出来。 她还以为,夏瑾瑜会暴怒地给自己一巴掌,这样的话,亦安学长是不是就会给自己一点同情? 不过,现在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亦安学长……” “我和瑾瑜要订婚了!” 梁晓静正准备再接再厉,谁知道舒亦安就这样轻飘飘地甩出了一句,直接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击得粉碎。 “亦安学长……” “我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只要瑾瑜关心我就够了。所以,晓静同学,谢谢你喜欢我。” “可是,夏瑾瑜曾经那样对你,难保她现在不是在换花样整你!” 看到舒亦安像是猪油蒙了心一般傻傻地追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毫无心绪起伏的夏瑾瑜,梁晓静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甘。 我忍不住笑了,这时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听到那一声嘲笑,梁晓静气得都站不稳了,她扶着课桌,“你看夏瑾瑜,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就是在想方设法玩弄你的感情,你醒醒吧!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够了!”舒亦安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着脸看向梁晓静:“梁同学,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和我的未婚妻用餐!” 戏真多! 我不禁冷哼一声。 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救世主的位置,旁的人就都是混蛋,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啊! 梁晓静说的那些话完全都是愤怒驱使,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这会儿被舒亦安不给面子的呵斥,瞬间脸色苍白。 她张了张嘴,“亦安学长,你听我……” 舒亦安是半点耐心都没有了,对瑾瑜的侮辱他一点都无法忍受。 “出去!” 梁晓静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委屈地紧咬下唇,眼泪汪汪地看着舒亦安。 舒亦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觉得女人是个麻烦。还是自家的瑾瑜好,闹腾点是闹腾的好,但是没有这样死缠烂打来得凭空惹人烦躁。 “梁同学,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瑾瑜,你明白吗?”舒亦安不想梁晓静往后再来说这些没所谓地话,索性趁现在说清楚。 梁晓静听了这话,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呢? 我以为,舒亦安宣布了游戏结束梁晓静就该夹着尾巴找个角落疗伤,然后又是新的开始。 哎,都是自己作的。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聊。”我放下筷子,推开已经吃差不多的饭碗,站起身往外走。 “瑾瑜,你等等……瑾瑜!”舒亦安追了出去,不想就看到前方的背影一阵不稳就往一边倒去。 “瑾瑜!”舒亦安看着怀里的少女,心里慌了。 方医生说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在昏倒之前,我不禁暗骂一声。 谁特么想晕倒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熟悉的icu病房,感觉这病房就是专门为我预备下的。 我睁开第一眼见到的人依旧是舒亦安。 他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沉思,我一睁开眼,他就像是得到了命令,转过身来。 “瑾瑜,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水?”舒亦安坐过来,细心地为我把床摇起来。 “睡了一觉挺好的。”我捧着他给我倒的水,“你没有把我晕倒的事情告诉妈咪吧?” “没有,你只是晕倒了而已,就,没有惊动阿姨。”舒亦安温柔地笑笑。 那笑里的苦意巧妙隐去,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那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低血糖没睡好所以才晕了。 趁晕倒的功夫,我捋了捋自己为啥突然晕倒的原因。 那绝对是铃子,不做第二人选。 估计她就是不放心我,嫌我太菜,我有什么不懂的? “那就好。”我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水润润唇,“舒亦安,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你说。” “美国有治疗精神分裂的专家……” “我没有……” “舒亦安,你听我说完。”我定定地看着他,“你不需要逃避,更不需要否认,因为我都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不对劲。说实话,刚开始我真的很讨厌你,以为你是在人前对我好,在人后又对我坏。不过我后来就没那么想了,当然,这改变是在你跳海救我之后。” “我是打算用这辈子来回报你对我的好,当然,也不完全都是报答,跟你一样,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你,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的勇敢,我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胆小鬼。” “你看,上帝都觉得我醒悟得太迟,所以想要拿走我余下的时间……” “瑾瑜,不是这样的!”舒亦安不安地打断,他不想听到后面的话。 “听我说完。”我握上他的手,清浅一笑,“我想,在我离开之后,你可以健健康康地或者,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喜欢,可以不遗余力的去爱,而不是因为,委屈一辈子。” “我不委屈啊!”舒亦安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可是,我觉得你委屈。” 第270章 chapter 269 都要好好的 听着病床上的少女说了这么久,舒亦安心里吃惊非常,既是欣喜又是悲伤。 喜的是,他的情感不是一厢情愿,悲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攥紧现时的梦马上就要破碎了。 “瑾瑜,我真的不委屈。”舒亦安摸了摸我的眉毛,再然后是眼睛,最后停留在眼角细细摩挲。 “瑾瑜,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快要了订婚了啊!瑾瑜一定是最最幸福的小新娘!” “好。”我没有再说那些让舒亦安不高兴的话,“那我可以出院了吗?不然妈咪又该着急了。” “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说完,舒亦安便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在想,是该早点走了,不然会越陷越深,拔都拔不出来了。 大概在方医生看来,我这次的晕倒不过是第一次,并没有什么大碍,便交代舒亦安带了些药抑制脑部萎缩趋势。 回到家里正好吃完饭,我想是舒亦安提前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在饭桌上,夏母和舒父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不见的结婚证,只是看向我和舒亦安之间的眼神就更加充满爱意了。 吃过晚饭,我偷偷溜进夏母和舒父的房间,还将门反锁上了。 夏母和舒父正坐在床上聊些什么,看我之后便齐齐收了声。 “妈咪,叔叔!”我扬起笑脸,将手上的结婚证递到他们面前,“你们的家魂证我偷偷拿去看了看,真好看!” “傻孩子!”夏母一把拉过我的手,至于我手上的结婚证,则是被他随意地扔给了舒父。 “妈咪,你和叔叔两个人就不要离婚了吧!”我转头看着自动退到窗边站着的舒父,“叔叔,你不会和我妈咪离婚的吧?” “瑾瑜,你放心,既是没有这个证,我也会对你妈咪好,绝对不会辜负她。”舒父慈爱地看着我,那坚定的眼神和舒亦安如出一辙,真不愧为父子俩。 “叔叔,我也不想辜负舒亦安,所以,你们要好好的啊!” 这时,夏母和舒父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对劲。 夏母颤抖着声音说道:“瑾瑜,你,你都知道了?” “如果妈咪指的我快死的事情,那我知道了。” 闻言,夏母在心里藏了许久的伤痛就要化成泪水流下,我一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笑着嗔怪到:“妈咪,这哭什么啊,到时候叔叔该嫌你丑了!” “宝贝,都是妈咪不好,是妈咪没有保护好你……” 奈何眼泪越擦越多,我知得看向舒父,向他求救。 舒父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上前来拥住夏母,“子言,别哭了,瑾瑜这孩子来我们这里肯定是有还要说,你这样,让她怎么说啊!” 不得不说,舒父是最懂夏母的,短短一句话果然就让夏母止住了哭势。 我冲夏母眨眨眼,“妈咪,我都不哭鼻子了,你还哭,羞不羞啊!” 夏母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啊,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就又紧抓着我的手不放。 “宝贝,你想跟妈咪说什么,妈咪都认真听!” 我轻笑一声,低下头去,我怕自己看着夏母的眼睛会说不下去。 “妈咪,我想让你和叔叔帮我骗舒亦安。” 闻言,舒父和夏母互看一眼,满是疑问,却没有出言打断,而是安静地、耐心地听着。 “就像我希望妈咪好好的一样,我也希望舒亦安好好的,所以我想他去美国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 说到这里,舒父正要开口问,我摇了摇头继续道:“舒亦安为什么会需要心理治疗呢?因为我对他不好,因为他想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所以他开始表现出陌生的第二人格。” “那……”舒父想问问舒亦安怎么样,可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毕竟他对自己那个儿子关心实在是太少太少。 “叔叔不必担心,舒亦安他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第二人格。” 听了我的话,舒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了,“那亦安没有伤害你吧?” 舒父是大学老师,各个领域的书都有涉及,他知道一些关于精神分裂的事情,自然是有些担心。 “没有,我和舒亦安,我们相爱相杀,也谈不上是谁欺负了谁。”我笑着摇了摇头。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啊!”舒父无奈地叹了一声。 “是啊!”夏母也出声附和。 “现在也不晚嘛!”我抿唇一笑,连声音也带着撒娇,“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了,当然,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这孩子……”夏母心疼地点了点我的脑袋。 “妈咪,我想让舒亦安健健康康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我不想影响他的一生。” “现在,美国有一位精神科专家,在医治精神分裂方面是权威,我已经打电话约下了,这一去一回,就是四年了。” “四年,足够他忘掉我啦!” 看着少女纯真灿烂的笑容,夏母和舒父都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该哭。 到最后,还是舒父做出了决定。 “瑾瑜,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就这样……” 第二天,圣爱米伦学院的高中部月考如期来临,那早就昭告天下的赌约,让每一个人都成了见证者。 看着这些久违的题目,我突然庆幸自己有一个过目不忘的好脑子,于是不慌不忙便开始了从容地答题。 考场里认识夏瑾瑜并且在夏瑾瑜的威逼利诱下给她传过小抄的同学们,从一开始就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等着她再也装不下去了之后,就举着小抄告发她作弊…… 可是这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上午的第一门科目考的是语文,从铃声响起开始,刚刚过了一个小时,他们等着看笑话的少女便交卷出去了,然而他们还没有开始写作文…… 他们觉得,这肯定是夏瑾瑜拿着笔乱写一气,糊弄老师,也糊弄自己。 可是第二门科目考数学,他又是一个小时刚过便交卷。 到下午的英语、理综,都是一个小时交卷…… 同学们都已经憋足了力气准备嘲笑那个提前交卷的少女了。 圣爱米伦学院工作效率非常之高,基本上一考完,各年级主任那里便会得到这次月考的汇总数据。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271章 chapter 270 来验收彩头 晚上,圣爱米伦学院的会议室里就炸了。 “高二的那个夏瑾瑜竟然三门课满分?语文就只有作文扣了两分?!” 教导主任手上拿着高一到高三的月考成绩,在看到高二的成绩数据的时候惊呆了,眼睛瞬间瞪大。 “夏瑾瑜?!”来自高一年级主任的问候。 “夏瑾瑜?!”来自高三年级主任的问候。 会议桌上的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放在了低着头的高二年级主任身上。 接受众人洗礼的高二年级主任也是同样地百思不得其解。 夏瑾瑜,可以算得上是圣爱米伦学院的风云人物了,那是龙卷风一般地灾难…… “是……是啊!夏瑾瑜同学进步很大!”高二年级主任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试卷摆到桌子上,“这是她的试卷……嗯,挺好的!” 卷面没话说,解题思路没话说,字写得也没话说,还真就是挺好的。 “她不会是作弊吧?”长桌靠后头的某个老师弱弱地嘟囔了一声。 话落,所有老师都沉默了。 作弊?作弊能做到年级第一也是有本事。 更何况,圣爱米伦学院内的作弊仅仅局限于人工作弊,所有的电子设备在考试的时候就跟飞机遇上百慕大,通通失灵。 “不可能。”平时老和夏瑾瑜作对的英文老师开了口,末了还强调了一遍,“夏瑾瑜不可能作弊。” 深知这一点的老师们又把视线放到了她身上,“杨老师,你怎么这么肯定?” 废话!教室的那监控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夏瑾瑜做没作弊她还能不知道? 杨老师没有再说话,会议室里又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与此同时,梁晓静也知道了这次月考的结果。 不过,她对夏瑾瑜作弊的事情可是深信不疑。 她捧着成绩单的复印件,脸上写满了惊慌,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双唇颤抖道:“不……不可能……怎……怎么可能……” 结果的审判总是来得这样及时。 第二天,月考成绩张贴在公告栏上。 我以与满分仅两分之差的逆天成绩,远超第二名几十分跃居高二年级第一名,而梁晓静则是第四十九名。 夏瑾瑜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年级的光荣榜上。 若是按照梁晓静一开始提出来的要求,那么她还是赢了的,但事实就是,我赢了。 不过,舒亦安在这次的月考中从年级第一的宝座滑落,暂居第二。 作为整个学校都不看好的冷门如今杀出重围,瞬间成为了圣爱米伦学院的黑马,顿时圈粉无数。 几乎是在一路的注视下,我走到了高三教学楼,舒亦安的教室门口。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我直接翘掉了无聊的英文课,直接去讨要我的彩头。 舒亦安的数学老师正在黑板前挥汗如雨,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看得人直发晕。 我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直接走到舒亦安的身旁,对他的同桌微微一笑,“学长,我找我未婚夫有点事,你可不可以让一下?” “哦……哦,好啊!” 满脸青春痘的小男生愣头愣脑地点点头,抱起桌上的课本作业簿就跑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着去了。 “瑾瑜,你怎么来了?”舒亦安看到我出现,眼神里瞬间爆发出欣喜,但由于顾及到课堂的缘故,还是放轻了声音。 我就不一样了,反正也是高调进来的。 “来验收我的彩头,嘿嘿!”我冲他眨眼一笑,“我考第一名了哟,那你是不是要被我欺负一辈子了?” “那是当然,就算你没有考第一名,我也任你起伏一辈子……” “舒亦安!这里是数学课堂,你们有什么事出去说!”愤怒地数学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眼神犀利如刀,扫过明显躁动起来了的同学们,转而手握成拳猛捶黑板,“都给我安静下来,你们这次的月考没考好都很骄傲吗?!”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老师明显特地留意了一下我身边得舒亦安。 他想不通啊! 你说好好的一个读书苗子,偏偏就谈个恋爱把成绩落下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 刚刚还在哄闹的课堂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但这安静只针对大多数人而言的,那个班级里没有几个调皮捣蛋爱出风头的小朋友呢? 突然,一个卷发男生吊儿郎当地笑说到:“老师,人家是为了爱情,牺牲点成绩算什么啊?况且人家的女朋友可是年级第一呢,难保不是老师你明年重点培养的对象哦!” 这句话说出口半真半假的话已经说出,班级里的讨论声更加热烈了,数学老师更加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电脑上调出了今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压轴题。 这道题的题干就轻描淡写地一句话,配图也十分简单。网上没有标准答案流出,就连他也是思考了许久,并且和论坛里的朋友交流之后才得出了一个简单流畅的答案。 就凭这群鼻孔长在头顶的年轻人,是绝对不可能解出这道题的。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够解出这道题,那么我的课堂就随你们闹。” 数学老师淡淡地宣布了这么一句话,扫视了整个教室一周,看得出来,那是没有对他们抱有一丝信心。 果然,同学们看完投影上的题目之后,统统都沉默了。 他们不会,很彻底的不会。 读完题目之后,什么公式、定理、定律一个都沾不上边,脑袋里一片空白。 有不服输的同学们开始拿出草稿纸写写画画,但是画来画去始终只是画出了一个图示,就再也画不下去了。 刚刚那个起哄的男生也没有放过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他踢了踢舒亦安的座位。 “舒亦安,你去试试!” 这动静当然被数学老师收在眼底,但是他没有作声,反而走下讲台站着。是在给舒亦安腾位置。 舒亦安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慢条斯理地写起来。 一条辅助线,两条辅助线,三条辅助线……解题思路清楚明白,让人一目了然,从左半边黑板一直写到右半边黑板。 第272章 chapter 271 预谋的宴会 一道几十个字的数学题目,解题思路足足写满了两块黑板。 十几分钟过后,舒亦安才将粉笔缓缓放下,转身朝数学老师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舒亦安,你真聪明!”我朝他竖起大拇指。 舒亦安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眼里的骄傲分明就是承认了我的夸奖。 看完了黑板上舒亦安写得解题过程,数学老师还没有说什么,讲台下的同学们已经炸开了锅。 “哇,舒亦安写了这么多,好厉害的样子!” “不觉明历!” “虽然我看不懂,但是一看就是对的!” “李老头儿都不说话,黑着脸站了半天,舒亦安绝对是做对了!” “我看也是,我们班要是连舒亦安都做不出来,那就没有人能做出来了!” “天呐!不怕校草长得帅,就怕校草有文化啊!我开始怀念他以前胖胖的样子了……” “说什么呢!人家的小女朋友还在这里呢!” “长得帅,成绩好也就算了,连女朋友都这么正点……还让不让人活啊!” 听着下面的声音越聊越偏,数学老师再也忍不住了。 “砰砰砰——!”数学老师站上讲台,用力的敲了敲桌子道:“安静!” 顿时,全班不能更安静了,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数学老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深深地看着舒亦安一眼,抿唇道:“舒亦安同学,做得很好。” 我又笑着举起了大拇指,舒亦安握着我的大拇指,淡淡一笑。 “夏瑾瑜!你不回自己班上上课吗?”数学老师森森地看着我,就像是我把他孩子偷了似的。 嗯,确实是偷了,偷了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就跟偷了他孩子一样。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优雅地站起身,演员报幕般对同学们施以宫廷礼,公主一般扬着骄傲的脑袋走上讲台,拉下剩下两块干净的黑板。 拿起粉笔在左边黑板上重新画了五个图,标注上序号,以不同的方法重新解了一遍题,每个方法只写关键步骤,还有一种方法是高中没有学过的知识点,但是那个数学老师知道,这是大学里才会学到的知识。 就在那自信的少女写完了题目,却还站在讲台上站着不动。她皱着眉,众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还有别的解法没有想出来。 只见下一秒,她拿起粉笔,在右边地黑板上写了一句字更少的题目,干脆连图也没有了,写完之后才笑眯眯地转过身来,“老师,我解出了你的题目,你不能在你的课堂上打扰我,等你解出我的题目,我就回我的班级乖乖上课!” 瞬间,全班鸦雀无声。 天呐,舒亦安这个小女朋友是在公然挑战老师的权威啊! 牛叉!真不愧是夏瑾瑜! 闻言,数学老师面色一青,沉着脸走上讲台,先是把左边黑板的解题过程看了一遍,然后确认n便无误之后才将视线转到了右边的黑板上。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他才犹豫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简单地画了几笔。刚开始是信心满满,到最后就是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底下的同学们虽然看不懂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是什么鬼东西,但是瞧着那萧瑟的背影,秒懂,满腔的嘲笑已经蓄势待发。 终于,那位数学老师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转过身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拿起课本拂袖而去。 空留下满教室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学们。 我和舒亦安也不例外。 另一方面,梁晓静自知输了这次的赌约,倒是识趣地没有出现晃荡,我本来也只是象征性地给她提个醒,并没有恶整她的欲望。 下午放学,夏母和舒父亲自来学校门口接我和舒亦安,说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以往这种类型的场合都是舒亦安去的,夏瑾瑜基本上都不愿意去,她的原话是,那种虚伪的场合连空气都是恶心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预谋,这次的宴会好巧不巧就是在梁家举行,梁晓静的父亲做东道主。 我们赶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有一些眼熟的身影正举着酒杯晃来晃去,梁晓静一身性感的露背鱼尾长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是,这大冬天的,不算太冷也够呛,穿的这样隆重,用臀部想也知道她这是有目的的啊! 一进大厅,夏母和舒父嘱咐了我们之后便一齐应酬去了,我自然就和舒亦安一起到处走走停停了。 有一些来寒暄的少爷小姐的,梁晓静只是远远地看了舒亦安一眼,并没有奔过来说两句。 我当然不会觉得她是放弃了。 至于舒亦安,他压根儿没有注意梁晓静。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人能比他妹妹更好看的了。 “瑾瑜,见你一次真不容易啊!”江歌和江岩相携而至,“还有,恭喜你,年级第一!” “谢谢!”握上他的手,我自信地笑笑。 “切!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江岩哼哧一声,然后又笑眯眯地对舒亦安说道:“亦安哥哥,你今天真帅!” 关于我运气好的言论,我是没打算反驳的,毕竟她没有说我作弊不是?打湿舒亦安今天很帅吗?明明穿的就是校服…… 可是江歌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收回手,淡淡道:“你运气最好的时候是倒数第二。”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江岩娇气地一跺脚。 “我也想知道,不然回去和爸妈做一个亲子鉴定?” “江歌!” “你们先吵着,我和舒亦安先去吃点东西!”说着,我便拉着舒亦安一人拿了一个盘子,装点心小食去了。 江岩提着公主裙不依不饶地跑过来,看着我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装了满满一大盘,忍不住又嘴炮了一阵。 我懒得搭理她,就是拼了老命地狂吃,还不忘给舒亦安交换一下美食心得,到最后,江岩终于闭上了嘴,加入到与我们一起与美食作战的队伍当中。 梁晓静收回观望的视线,冷笑一声,真是上不了台面! 第273章 chapter 272 呼叫大表哥 吃到一半儿,舒父突然把舒亦安叫走了,江歌和江岩也碰到熟人哈拉去了。 我怕自己也被一群半生不熟的人拉过去侃天侃地,于是想去露台一个人待一会儿。 当然了,并不是真正躲清静去的。 看着露台上那熟悉的背影,我连忙小跑着过去,兴奋地跳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林硕!” “小羽!”林硕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待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边,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好啊,英伦学院风套装,俏皮可爱。 “没有,就是见你这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硕轻轻摇头。 “那也是。” 我们相处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顶着欧林溪的脸,说起来,他好像还真没有见过我原来的样子。 “那我现在这样好看不?” “嗯,还行,没有你本来的样子好看。”林硕斟酌一会儿,十分真诚地回到道。 “说的像你见过我原来的样子似的!”我白了他一眼。 闻言,林硕愣了愣。 其实他想说他见过,不过那是她喝醉的那次了,索性还是忍住不说。 “对了,大表哥,你来的太快了,不会是一接到我的电话就来了吧?”我对他的效率表示惊叹。 昨天晚上临睡前犹犹豫豫还是给林硕打了个电话,想找他帮个忙,没想到他今天就到了,不是说很忙的吗? “小羽都发话了,大表哥当然是马不停蹄就得到!”林硕冲我眨眨眼,“其实也不是,正好来看看欧子诺,他做的挺好,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欧子诺……我当初的假死肯定对他的打击很大,现在听到他很好,心中压抑已久的愧疚总算减轻了不少。 “那,很好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说说看,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吧!”林硕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女心里不好受,所以理所当然换了一个换话题。 “沃克史蒂夫你能约到吧?”我没有直接说出我的请求,而是问了一个看起来不相干的问题。 “嗯,当然。”林硕点了点头,转而笑着挑了挑眉,“怎么,你有精神分裂?”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啊,我是帮被人问的。” “你的那个小男朋友?”他低眸看向下面被众人围住的舒亦安。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是我的男朋友,但是没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想让你照顾他。” “真把我当老妈子了?” 林硕也知道,心理疾病的治疗周期很长,沃克史蒂夫也不可能回国,所以,眼前这少女是打算把那个少年打包送他了。 “大表哥,我这不是相信你嘛!”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看来我是非答应你不可了。”林硕扶了扶眼镜,抿了抿唇还是回到了刚才的那个话题,“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欧子诺吗?” “……嗯,就不了吧,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而且我现在用什么身份去看他嘞?就不去找不自在了!” “有空的话还是去看看他吧,一个人太孤单了。” 林硕没有再说什么,揉了揉我的头发也下露台应酬去了。 知道露台的门被关上,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个感情骗子,刚开始我还能安慰自己是在帮被人完成未尽之事,但是现在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我已经不能以玩笑的态度混一天过一天了。 真的很烦…… 偏偏是在我这么烦的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人要来打扰我。 我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缓缓走来的梁晓静,寒凉的夜风吹拂,扬起的发丝迷离了眼眸。 看着她几乎曝露在空气中的大半肌肤,我很想问她,你冷不冷? 但是我没有开口。 梁晓静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半天,菜市场掂量菜的眼神目测我的分量。好半晌,她才开了口,“夏瑾瑜,你是亦安学长的妹妹?” “嗯哼。” 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震惊,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夏瑾瑜之所以对亦安学长那样的占有欲,就是因为他们是兄妹的关系? 她突然对她们之间的不愉快有些释然了。 我看着梁晓静自己在那里演独角戏,把自己都感动了,是真无语啊。 摇摇头,我越过她也准备离开露台了,梁晓静才喊住我。 “还有什么事吗?” “你那天和亦安学长说要订婚的事……” “是真的。”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梁晓静,我认为所有的话在那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以不要再纠缠了吗?” 说完,我看也不看她就转身下楼。 刚刚踩下一个阶梯,梁晓静飞奔着追过来,她想抓住我的手,我极其烦躁地甩开她的手,闪身拉住另一边的扶梯。 正准备回过头来再跟她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得我一愣一愣的。 这姑娘对自己是真的狠,脸都扇歪了,头发也散乱得似一窝杂草。 一直心系着露台上少女的舒亦安慌乱地走了过来,他看也没看捂着脸可怜兮兮站在原地的梁晓静,反而扶着我的肩膀,说道:“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啊?” 另一边,冲过来的梁夫人也拂开梁晓静的头发,看着那小脸儿上清晰的巴掌印,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是不是你打的?” 舒亦安将我护在身后,“梁阿姨,瑾瑜是不会打人的。” 听了舒亦安的话,梁晓静的眼泪啊,不要钱地流下来,还装腔作势地拉着梁夫人的手,“妈,都怪我不好,我不知道夏小姐心情不好……” 我冷冷地看着她,不友善的表情确实没有褪去,看起来确实像我欺负得她。 “你也知道你不好?” 梁晓静愣了一瞬,连哭都停顿了,但是梁夫人只当是自己的女儿吓住了,于是更加愤怒了,上来就要扒开我身前的舒亦安。 “梁女士!”我反旋过梁夫人的手腕,看着她不停喊疼的样子,轻轻一推,直接将她和梁晓静一齐倒在栏杆上,“管好你女儿,不然我出手就不是一巴掌了!” 第274章 chapter 273 你女儿配吗 这句话放出来,气氛就很微妙了。 梁晓静扶起梁夫人就追上来,她扯住我的手大力地攥住不松手,哭喊道:“夏瑾瑜,你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梁晓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舒亦安瞪着梁晓静,我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将他拦在身后。 羞耻啊,我为这位演技炸裂的少女感到羞耻。 我冷笑一声,不屑地甩开她的手,扬着下巴轻蔑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没什么好羞耻的,倒是你——” “啪!”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梁晓静打得一个趔趄,歪坐在地毯上。 “下次诬陷我的时候请明白一件事,我的一巴掌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看着热闹的众位唏嘘一声,但也没有多嘴,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但是梁夫人见自家宝贝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慌忙走过来,扶起梁晓静,瞪着眼看我道:“夏小姐,向我女儿道歉!” “你女儿配吗?”冷眸一抬,我轻蔑地睨了她们母女一眼。 我不是没有给过梁晓静机会,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把机会作掉了,管我有什么关系? 栽赃嫁祸也就是栽赃嫁祸了,不怕真相暴露还不屈不挠地死缠烂打,我真的没有办法忍受。 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智商被这样无底线的践踏,那样我才会觉得羞耻。 “梁夫人。”一抹温润亲和的嗓音渐渐靠近,林硕端着一杯香槟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的身前,“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就由着她们去吧,做长辈的插手不太好。” 闻言,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林硕这妈妈桑的角色是不是入戏太深了,说出的话都酸得死。 而一见林硕上前劝解,躲在人群里旁观的梁先生匆匆走上前来,谄媚地冲林硕笑道:“林总说得对,孩子们小打小闹的,就由着她们去好了!” 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被梁先生拦了回去。 梁晓静捂着红肿的脸颊也不想就此罢休,也不知道梁先生跟梁夫人说了些什么,就只见梁夫人强硬地拥着梁晓静上楼去了。 有人离场,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该干嘛干嘛,回归到了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 回过头来,梁先生又是讨好地对林硕举了举杯,拉着林硕去到一边聊去了。想也知道是聊生意方面的事情了。 只是我还确实不清楚林硕的底细,除了欧林科技总经理之外,他好像还有更加雄厚的背景…… 毕竟梁先生这一把年纪了,能让他狗腿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 人都走干净了,舒亦安拉过我的手,凑到眼前,蹙了蹙眉道:“疼吗?都红了。” “不疼,手还挺暖和的!”我摇了摇头,玩笑地抽出手晃了晃。 听了这话,舒亦安抿唇一笑,无奈地戳了戳我的脑门儿,“下次不要这样了,有我在,永远不需要你动手。” “那可不行!这疯女人你打不过!” 舒亦安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但是字里行间的关心对他来说还是十分受用的。 这个时候,夏母和舒父也走了过来。 “瑾瑜,你没有受欺负吧?”夏母一见我就紧张地在我身上到处摸,“别怕,有事跟妈咪说,妈咪一定给你报仇!” “子言!”舒父强行拉开神经紧绷的夏母,“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吧!” “对,回家!”夏母又风风火火地往外走,“瑾瑜啊,回家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林氏银行的小公子……” “林氏银行的小公子?”我皱了皱眉。该不会说的就是林硕吧? 夏母这边还在继续叨叨叨:“这个小子不简单呐!小小年纪不借助家族背景,一个人能办起一个上市公司,了不起了不起!” “就是一直没有见他和什么女孩子走得近,没想到他竟然对我们瑾瑜情有独钟啊……” “妈咪啊,请注意你的用词啊,什么叫情有独钟啊!”我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对于夏母的活泼表示无福消受。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我明显感觉舒亦安拉着我的手又那么一瞬间的僵直。 舒父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林硕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人士的侠义精神,不要乱说!” “你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他的名字,你这么清楚还不承认你们之间认识?” 唯恐天下不乱的夏母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这么一句话会引起多么大的反响,我也没有再说什么来解释了,真的可以说是很心累了。 再加上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口停下的劳斯莱斯,一上车就睡着了,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没有想到,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见到了熟悉的人影坐在我的床边。 这是舒亦安的第二人格吧?还以为这辈子就不会再见到他出现了呢! “唔,舒亦安,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我,难道你还希望林硕在这里?”舒亦安按开床头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透着丝丝诡异。 “……”这人有病吧?关林硕什么事?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舒亦安尾调上扬,语气不悦。 “我做什么了啊就心虚?”我挠了挠头发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柜抱胸看着他。 谁知道,舒亦安抬手便抵在床头柜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缓缓靠近,最后擦着鼻尖停下。 我静静地看着他,自从被舒亦安这俩人格壁咚过之后,一切都已经变得习惯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样不痛不痒地看着自己,舒亦安胸中堵着的那一口气憋得脸通红。 “你很热吗?”我轻笑一声,双手捧上他的脸。 舒亦安一愣,对于脸颊上的柔软心跳漏了一拍,呆呆的表情看起来乖极了,让人忍不住亲上一口。 当然,我忍住了。 倒是舒亦安,他皱了皱眉,瞬间坐起来,板着脸道:“你和林硕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硕是我的偶像,看财经新闻认识的,觉得他长得帅就认识了!” 第275章 chapter 274 自己小心点 “哼!难道我不帅吗?” 我轻笑一声,能让舒亦安说句诚实的话实在是不简单,我甚是欣慰。 “你帅,但是林硕更帅!”在审美方面,我从来都没有办法说谎。 闻言,舒亦安懊恼地皱了皱眉,那不是冲我,那是冲他自己。 他好像每次都在被这个少女牵着鼻子走,但是却无法摆脱,实际上他也乐此不疲,这就是说一切都是自找。 “你什么时候知道舒亦安有精神分裂?” 听了他的话,我挑了挑眉,这话舒亦安没有问,也不会问,倒是被舒亦安的第二人格问出来了。 “你不是看了我的日记吗,难道没有在里面找到答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也问出了我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那本日记…… 他看完了那本日记,但是他并不相信她是在他出现的第二次就察觉出来了。 他觉得她在说谎,她在骗他。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阿姨?” “那我那样欺负你你不也没有告诉叔叔?所以我们之间都为彼此隐瞒一个秘密,扯平了!” “扯平?”他挑了挑眉,“你的数学真的很杰出,我们之间的恩怨被你一句轻描淡写的‘扯平’就一笔勾销了。” “我的数学还真的挺好,这次月考满分喏!”像是没有察觉到舒亦安话里的讽刺之意,我骄傲地扬起笑容,像极了讨要夸奖的孩子。 “我是在夸你吗?”舒亦安皱着眉呛声道。 “我难道不值得你夸吗?”我亦是寸步不让。 两个人都是不服输地对望,好一会儿,舒亦安首先败下阵来。 “你真的要和舒亦安订婚?” “我看起来像看玩笑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且你可以把‘舒亦安’三个字换成我吗?难道你不是舒亦安?” “我是不是舒亦安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打算要给舒亦安找心理医生吗?怎么?不是打算让我永远消失吗?” “我是要给你找心理医生没错,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永远消失了?” 所以,他是以为我要让他永远消失才出现的? 好吧,其实我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意思,不过现在当然不能承认了。 我不动声色地别过眼去,继续道:“说起来,你也是舒亦安的一部分,我只是想让舒亦安变得健康,更加自信,难道你不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很难得的,他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是在思考。 我知道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再接再厉,“去治疗,你有一般的机会继续存在;不去治疗,你只能永远都躲在黑暗里……” 双腿交叠而坐,舒亦安看着表情认真的少女,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对自己来说很有诱惑力,他也动心了,但…… “你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我威胁你你能答应我去治疗的话,那我就是威胁你。”我猛地凑近他跟前,直接把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带倒了椅子。 “嘿嘿,看来是我的威胁起到作用了!”我走下床,伸手拉起他。 舒亦安有些排斥我的接触,但好在没有甩开我的手。 “其实你也不用害怕我对你抱有什么敌意,你看,我们现在也订婚了,迟早也是要结婚的,你如果一直都存在,我不就相当于有两个老公了吗,你说呢?” 舒亦安嫌弃地皱了皱眉,甩开了我的手,“夏瑾瑜,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闻言,我还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道:“你太客气了。” 对于我的无赖没话说,舒亦安有些烦躁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像是我的房间里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然而,他走到门口,手都放上了门把手了,还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拉开门离开了。 “轰隆隆——!” 滚滚雷声起,又是一个暴雨天。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上林硕发来的消息,他说沃克史蒂夫已经了解了舒亦安的情况,因为他的情况并不严重,主人格的影响还是和强大的,以至于他的精神分裂只针对于夏瑾瑜一个人,而没有针对其他人。 而我很疑惑,铃子分明就是说,舒亦安的第二人格就是反抗夏瑾瑜的这么一个存在,几乎是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心理状况只是存在一种习惯性的压抑,或许是在某一契机之下,他会完全爆发,以至于会伤害到其他人。 所以,这是需要重视的问题了。 “夏瑾瑜,你和舒亦安玩儿真的?”胡耀转过身来,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快速地删掉短信,吧手机放回口袋里,再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好吗?难道你还没有被辞典砸够?” “咳咳!”胡耀尴尬地咳嗽两声,还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开个玩笑而已!” “谁跟你开这个玩笑。”我白了他一眼,坐直身子。 “嘿嘿!”胡耀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然后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小声道:“夏瑾瑜,你知道你昨天在晚宴上闹得很大,都上都市头条了吗?” 说完,他还十分猥琐地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那上面被圈出来的两个大头人儿一个是凶狠地瞪着眼睛的我,还有一个倒在地上惨兮兮的梁晓静,还附赠一个猩红醒目的大标题——豪门宴会是非多,轮嚣张我只服她! “那我挺上镜的嘛!”我撇撇嘴,大致扫了一眼就将那报纸还给胡耀了。 胡耀随意地将报纸团成球,抬手一扔,精准地掉落在垃圾桶6旁边。 “你别高兴太早,我听说梁晓静可是会报复你,你自己小心点!” 在他心里,夏瑾瑜是率真直率的活力女孩子,即使她为人很嚣张,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爱憎分明真的很对他胃口,但是梁晓静那假装温柔,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一愣,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还有……谢谢。” 第276章 chapter 275 大白天见鬼 放学之后,舒亦安没有提着食盒来,他说天气太冷,直接去吃热的。 我认为这提议甚好。 但是上了车我才发现,有鬼。 至于谁是鬼,那就是舒亦安的第二人格。 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舒亦安的第二人格说出现就出现,还敢出现在人前。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车窗上,街上没有什么人,我和舒亦安一起坐在计程车的后座里,气氛很诡异。 我侧着头看窗外,他静静地看着车头,这次的司机先生也很沉默,狭小的车厢就更加诡异了。 如果有谁告诉我舒亦安要直接把我拖往火葬场,我也是相信的,毕竟他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友善。 “你在想什么?”舒亦安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我想他的声音在这巨大的雨声之下我是听不到的了。 舒亦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在白天出现了,可能是自己昨天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给洗脑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相信她到如此坚定的地步。 但是他依旧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承认。 “在想,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大餐。”我有些嘴馋地摸了摸嘴角,顺便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头看他道:“舒亦安,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大餐呢?” “你想吃什么都有。”舒亦安那清秀的面庞浮上一丝尴尬的温柔。 也对,这第二人格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这下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可不尴尬嘛! 我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见我这样,舒亦安终于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还说什么想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全都是忽悠他的谎言才对吧?她的目的是要让自己彻底消失才对吧? 可是,她摇头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呢? “你这人怎么没诚意啊!”我也不耐烦地皱眉道:“你请我吃饭还问我吃什么?” 没想到她摇头竟然是这个意思,舒亦安一时愣住了。 这时,原本是在专心开车的司机先生微微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年轻人呐,女朋友生气需要哄,什么贵点什么啊!” 我,“……” 舒亦安,“……” 被司机先生这样不明状况地玩笑了一句,我心中原本还有些阴霾的心情明媚了不少, 下意识地想瞧瞧舒亦安的表情—— 哦!我不看还好,一转过头去,我眼见着他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直蔓延到耳根后。 果然啊,舒亦安的主人格很强大,连带着他的第二人格也继承了这逆天的害羞属性。 像是还嫌不够,我开口对司机先生说道:“大叔,我男朋友就是榆木脑袋,你不明说啊,他是不会懂的!” “小姑娘,这年头啊,老实的人不多了,我看得出来,你这小男朋友可喜欢你了,就是嘴笨了点儿,要紧紧抓在手里啊!” “我紧紧抓着有什么用啊,也要人家抓着我才行呢!”我调侃地看了看他,抿唇一笑,假装出的小可怜偏偏又是带着恶作剧的笑。 舒亦安看出来了,可也拿她没有办法,唯有更加卖力地脸红,以此来提醒这个看好戏的少女该停止玩笑了。 看到这样的阵仗,司机先生很给面子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也不错,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小情侣。 没了前后夹击的戏谑,舒亦安的脸色终于正常了起来。 很快,计程车在一条安静的街道停下,我还仔细地看了看,根本没有什么档次高的酒店、餐厅或者是会所之类的,全部都是快要褪色的印花招牌。 嗯,我看出来了,这是一条美食街,很接地气的美食节。 我有想到,大概是那天我在路边小店吃过一次烧烤,所以他觉得我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街边美食。 确实,我很喜欢,当然了,如果没有下雨的时候来这里我向我会更加喜欢。 现在的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的绵密,但并没有大滴大滴地气势汹涌。 舒亦安站在我身边,为我撑着伞。 伞很大,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地遮住我们两个人。 我好奇地到处张望,有日料、意大利面、川菜……所以我到底应该选什么呢?可是真的好难选择啊,我可以全部都试一遍吗? 我抬起头,正打算问舒亦安的安排时,他也恰好低下头,微凉的手指碰了碰我垂在身侧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我的手。 “都想吃?” 我看着我们相握的手,心中也没有排斥,天知道我对被人触碰多么的反感,我主动的话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见我一直没有说话,还盯着他的手看,舒亦安眉心蹙了蹙,想要收回手,却被反手一握,那软软的小手很温暖。 “你干什么?”虽然心里已经满足地快要飞起来了,但是他还是想问一问刚才的状况。 我晃了晃交握的手,“没事啊,就是觉得你终于开窍了,知道抓紧我的手了。” 听了这话,舒亦安想起了她计程车上说的那些话。那他也承认自己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牵着她的手直接走进了左边的日料小店。 店面很小,大概只能坐下七个人。 里面的装潢也很简单,但是很温馨,外头的寒冷也被阻挡在外头。 一走进去,回形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小食,分量不多,却也足够两个人都尝一些。 其实也是为两个人准备的,那摆好的两套碗碟正好说明了一切。 收了伞立在门口,舒亦安领着我在长板凳上坐下,还屁事多的给我拿卫生纸擦拭筷子。 其实我并不觉得那卫生纸比筷子还干净,最最主要的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来,尝尝这个。”舒亦安为我夹了一块梅子泡苦瓜,完后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吞了吞口水,苦瓜啊!那是杀死食欲的毒药! “张嘴!” 第277章 chapter 276 无论谁消失 看着舒亦安眼中潜藏的笑意,我还能不知道他的鬼主意? 不就是看我不爽的眼神他就爽了吗?可恶的公报私仇! 我咬紧牙关,坚定地摇头,并且嫌弃地远离。 “尝尝看,这梅子泡苦瓜很开胃。”舒亦安知道硬上是不可能了,于是只能开启柔声攻势。 其实这样他也并不别扭,而且他也觉得另一个他永远温柔,连她也是对那个他更偏爱一些。 如果按照平常这架势,他说不定就把这苦瓜塞她嘴里了。 好吧,其实说了那么多,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对她那么坏。 “我的胃不用开,吃一头牛都够!”我直接推开他的手,拿过面前的炸猪排,张嘴就是一口,果然啊,还是这种高热量的美食最能满足我的口味。 “你就吃点三文鱼吧,补脑子!”我也给他夹了一块香煎三文鱼,不过没有像他那样喂到嘴边,而是直接放到他的碗里。 有这么多肉不吃,光吃苦瓜?想想我就头晕。 舒亦安嘴角有些抽搐,他不就是给她夹了一块苦瓜吗,怎么就需要补脑子了?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吃苦瓜。 算了,他还是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赌气般地一口吞掉自己夹的苦瓜,舒亦安他自己都觉得这苦瓜没有那么美味了,于是有些不自然地咬了一口碗里的三文鱼。 “嗯,很好吃……” “那当然了,还是肉好吃。”我给自己又夹了一个照烧鸡腿,当然也不忘给舒亦安夹一个。 “舒亦安,咱们人类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站到食物链顶端可不是为了吃素的!” 我还陶醉地舔了舔手上的酱汁,餍足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白皙的脸颊上也晕出了酡红,莹润的唇瓣反射着诱人的色泽。 舒亦安的脸颊也有些发烫,别扭地转过眼去,囫囵吞枣般地咬着鸡腿。 他突然很想一直就这样下去,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站在一起。 昨天晚上他认真地考虑过她的提议,所以他也是一晚上都没有睡了,也因此可以体会到白天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和她在一起更美好。 以前,他欺负她,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总是欺负白天的那个他。其实并不是,他没有那么无私。 他只是嫉妒,疯狂地嫉妒。 白天的那个他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夸奖,可以出席所有重要或是不重要的场合,可是他自己呢? 他只能躲在黑暗里,唯一能够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女孩儿。 于是他想让自己以另外一种方式深刻地存在于她的生活里,记忆里,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在保护白天的那个他。 但事实上呢?他压根儿都不在乎白天的那个他是否受了多少欺负,甚至是有些变态的兴奋。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儿和自己一样,想要靠近白天的那个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他是看出来了,先他们两人之前看出来了。 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吗?所以他只能越来越沉溺与自己编织的谎言当中,无法自拔。 然而现在,他想结束这伤人伤己的谎言,他想换一种方式真正地走进她的心里。 “我答应你。”舒亦安给我拿了一串章鱼烧。 “你说什么?”桌上的吃食基本上全都进了我的肚子,而舒亦安道没有怎么吃,我也没有弄清楚他这神来的一句是说的啥。 “我答应你,接受治疗。”舒亦安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又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如果我不是一直那疑问的眼神留意他,我的确会以为他很淡定。 然而他的内心活动并没有他表情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因为他的筷子已经在空碗里划拉半天了,假装里面有饭…… 我还没有从他这突然的转变中回过神来,就又听到他继续轻声说道:“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我吞掉嘴里的章鱼烧,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嘴角,这样郑重的时刻就不要太随意,我认为。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你说!” 舒亦安抿唇一笑,有主人格那样的温润影子。他深邃的眼眸渐渐也被柔色填满,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其实我还是有些后悔的,这样随随便便地答应了他是不是太草率了?万一他让我在街上裸-奔或是穿比基尼跳广场舞之类的那我不是栽了? 简直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看着少女眼里隐隐闪烁的害怕,舒亦安忍不住笑了,笑出声来了。 “别怕,我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不管治疗之后的结果使我们两谁留下来,你都可以全部接受。” “不会的,你们谁都不会消失……”我自己都说得没底气,虽然也不指望舒亦安可以信我,但是也好在是表明了态度。 “嗯,谁都不会消失。”他浅浅地点头附和。 好了,话说到这里,饭也吃到这里,实在是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舒亦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起身走到门口拿起雨伞,准备带我去下一家餐厅继续觅食。 只是我还没有走出去,就被舒亦安拉着往身后退了退,他身上的冷意全开,原本就冷的天气这下更冷了。 我好奇地伸出脑袋往外看去—— 很好,像是黑帮聚头一般,围了一圈长得奇形怪状的街头混混,即便我们隔得有些距离,但是我也认出了那俩醒目的红毛。 哟,这是来寻仇的啊,来的人还不少,大概有二十多人。 他们手上都拿着木棍、钢筋之类的凶器,而那俩红毛则是拿着寸长的砍刀。 看来,这是打算让我们死在这里啊…… “瑾瑜。”舒亦安转过身来,双手扶在我的腰间,温柔地看着我,一点都没有将外面那些人放在眼里,“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吧。” “no way!”我坚定地摇头,就像拒绝梅子泡苦瓜一样的坚定。 舒亦安没有想到他一次和她出来吃饭就能遇上这样的状况,但是他并不后悔,他甚至是很庆幸,至少他们在一起过了,不是吗? 第278章 chapter 277 救还是不救 淅淅沥沥的雨丝像是知道这里即将有一场血腥的战斗,停住了下坠的脚步,老实地躲在云后。 提着刀上前来的红毛女生像那天在商场遇见一样客气。 “舒亦安,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瑾瑜的事就是我的事。”舒亦安拿着伞继续往前走,步子迈得很慢。 我不知道舒亦安到底会不会打架,就算他的第二人格性格凶狠一点,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我知道的是,这俩红毛是冲着我来的,并且是受人指使。 至于背后指使的人……用膝盖想我也知道是谁。 下一秒,我从门后头拿出一根断掉的晾衣杆,然后小跑着追上舒亦安,与他并肩而立。 “你们如果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用力地甩了甩手里细长的铁杆子,在这群拿着手臂粗木棍和坚硬钢筋和锋利砍刀的混混中间,我,弱爆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果然还发出了一两声轻蔑的嘲笑。 舒亦安也有些怀疑地低头看向我,但是表现得并不明显,而是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瑾瑜,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赶紧跑。” “你会打架吗?”我斜了他一眼,真不是我不相信他,是他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相信。 “保护你还是没问题的。”说着,他就要抢过我手上的晾衣杆。 我哪里能让他抢到,狡猾地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我是躲过去了,但是是我手上的晾衣杆好像就有些脱离掌控,重重地落到了某位光头混混的脑袋上。 那一声沉沉的闷响,震得我虎口都麻了。 听着都疼。 两位提着刀的红毛儿都愣住了,那位倒霉挨打的光头也愣住了,其余的混混都愣住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时间在这一刻尴尬地静止,偏偏我旁边站着一个拆台王,他那抿嘴偷笑的鬼样子是当在场的家伙都是瞎的吗? 瞬间,那些混混脱离了懵比状态,发狠似的一齐举起武器聚拢来,都是带着狠劲儿。 我迅速反应过来,挡住了朝着我的脸呼来的木棍,但那根晾衣杆也成功的夭折了。 舒亦安拿着伞也是不要命地朝那些混混挥去,也将我划分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正因为他这种充满爆发力的表演,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敢贸然地走上前来。 我趁机夺过那个光头手上的大木棍,顺便给他膝盖来了那么一下,让他直接丧失战斗力,哪儿凉快哪儿呆去。 与此同时,我也眉宇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舒亦安也是能打的角色,下手比我还狠,每一个动作都是奔着让人家断送下辈子幸福去的,我真的是小看他了。 夏瑾瑜也小看他了,要我说,这俩货谁欺负人都不一定。 “瑾瑜!” 正当我还沉浸在关于他的猜测之中,就听见一声惊惧的呼喊,然后就是手腕处压上一股拉力。 再抬眼的时候,我就看到那慢慢撑开的大黑伞,完美地卸掉了迎面抽来的钢筋。 伞面还是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带得抖了抖,我就这么抓着舒亦安的衣服,惊呆了。 “舒亦安,你好帅!”我缓缓地竖起大拇指,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过身来学着舒亦安的样子,直接一棍子虚晃,最后直接朝着刚刚那个要偷袭我的混混下体干脆地玩儿命一踢—— “啊!” “拿来吧你!”我夺过他手里的钢筋还不放心地狠抽一下他的膝盖,又解决了一个。 “别走神了,躲到我身后来!”舒亦安又上前拉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把我往后拖。 我也是二话不说就挣脱开他的手,与他背靠背,做足了防备状态。 这会儿也打了有一会儿了,我都有些使不上力了,疲了。 不用说,舒亦安也是有同样的困扰。 你说舒亦安要是个擎天柱,他要让我躲在他后面我也就躲了,关键他只是个凡人,围着我们的这一溜才是低配版的擎天柱,互相合作才是王道。 “舒亦安,你别说话,专心对付他们!”我双手握着钢筋,看着那站在人群之外的俩红毛儿,一副置身事外的抽筋样子,我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保不齐他们俩会提着刀突然冲出来。 “等会儿我们打完了一定要再去吃顿好的啊!”说完,我不看他,也不等他的回应,整个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扑了出去,又是一番恶斗,缴获了木棍两个,钢筋三个。 但是等我再抬起头想要看看那俩红毛儿在干啥的时候—— 红毛儿女生还在那里,只是红毛儿男生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 一回头,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马丹!谁能告诉我这红毛儿坑货什么时候跑舒亦安身后了? 低咒一声,我握着钢筋想要不动声色地往舒亦安那里赶去,奈何那红毛儿像是察觉了我的意图,冲我诡异一笑,然后举起手里的砍刀,无声地做出了口型—— “等!死!吧!”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担忧地看向舒亦安。 他同时被三个拿钢筋的混混围住了,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缓缓靠近的危险。 我可以救他,但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非自然的能力,也就是说我得拿命来拼…… 此时我如果不去救他,那么红毛手里刀一定会狠狠地落在舒亦安的后脑勺。 救,还是不救? 那一刻,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但那是作出决定只用了一秒。 我眯了眯眼,甩出手里的钢筋砸向已经完全举起刀来的红毛男生。 很遗憾,那钢筋没能打到他,而是被他一刀劈下。 “噗呲——”利刃没入肉里的声音。 “瑾瑜!” 同一时间,舒亦安也发狠起来,更加不要命地疯狂拍打着周围那些已经对他忌惮的混混。 我紧咬牙关,一脚踢开还握着刀柄直发抖的红毛儿男生,直接拔掉砍在锁骨的砍刀,顿时血流如注。 我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小白兔,既然有人要我的命,我自然也不能怕事大! 第279章 chapter 278 同样的死亡 “瑾瑜,你怎么样?我们马上去医院!”舒亦安直接扔掉了手里早就被打烂的雨伞,慌乱着想要捂住我不停流血的伤口。 他的嗓子都在抖。 我眼里的世界又一瞬间的摇晃,握着刀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疼啊! 想要骂爹的疼! “张浪!”红毛儿女生提着刀跑了过来,她和地上躺着的那个红毛儿抱在一起,那感觉倒像是我把他们砍了一刀似的。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我拉下舒亦安的手,抿着唇看了一圈这些趁机围上来的小混混们,连那些原本倒在地上哀嚎的废物也都开始捡起地上的家伙事。 想也知道,他们本来是觉得打的赢打不赢都无所谓,顶多是少拿些钱,但是现在已经见红了,眼看着就要出人命,所以他们是打算让我们把命也挂在这里。 所谓的杀人,灭口…… “瑾瑜,我们走,我们去医院!”舒亦安也捡起了地上的钢筋,眼眶洇红。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受伤,如果有人挡住他的去路,那么,他不介意送他们去见上帝。 “舒亦安,我没事!”我拉着他的手,将半边身子的重量放在他身上。 我知道,他在生气,因为我受伤所以他在生气。 但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他的情绪波动过大,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人格的分裂。 不,这不可以。 围过来的人一共还剩十二个人,每一个都死死地握着手里的家伙,面上的表情都是惊恐与狠厉并存。 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怎么样都可以以胜利的姿态离开。 但问题是,现在有舒亦安,他在这里。 我举起手里的砍刀,和舒亦安缓缓地交错着方位。渐渐缩小包围圈的混混们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们看来,为了这两个小孩儿,受伤丢命不值当。 “一起上!一个都不要放过!”那红毛儿女生被人群中的少女狠绝戾气的眼神看得直发憷,朝着那些混混们大喊一声。 下一秒,他们一拥而上。 棍棒夹杂着怒吼与哀叫,一时间,只看得到不停举起、又落下的钢筋,倒下的人马上又会站起来扑上去。 场面混乱极了。 舒亦安将我的后背护得密不透风,一声又一声隐秘咽下的闷哼让人听了难受极了。 我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砍刀,眼前是缭乱的红色。 手上的动作已经是麻木之下的驱使,我能感觉到困意袭来,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以这样的方式…… “舒亦安!”我喘着气,斜过一刀砍在正要袭击舒亦安的手腕上,侧着头看他,“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如果你有事,我什么都不记得!”舒亦安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眸中有水光闪烁,紧咬牙关,放出这么一句与心相背的狠话。 “舒亦安……”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你说过,会什么都听我的。” “不!”舒亦安激动地摇头,嗓音微颤,“瑾瑜,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舒亦安……” “夏瑾瑜!”舒亦安再也忍不住泪意,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为什么总是我迁就你?你能不能也迁就我一次?活下来,请活下来!” 舒亦安也歪过头,心疼地蹭着我的脸颊,那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嘴边,苦涩的味道酸蚀入骨。 他多么喜欢,那一刀砍下来承受的人是他自己。 这样的话,他就不再是等待的人。 他的光明才刚刚到来,难道就又要失去了吗…… “舒亦安,别哭,好吗?”我想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可是手上都是血,愣了愣,还是放了下去,转而用脸蹭蹭他的。 我一直都很怕眼泪。 因为我小时候哭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眼泪的味道我很清楚,甚至是深刻。 所以我害怕眼泪,害怕在乎的人尝到那种糟糕的味道。 现在,我害怕了…… “砰!” 突然,三根攒在一起的钢筋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耳边嗡的一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但我看到舒亦安抱着我滑坐在地上,指尖颤抖,嘴里不停地含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听不到。 好像有什么热流进了眼睛,红色的,什么都是红色的。 害怕,后悔…… 这回我是真的害怕了。 我应该一刀一个,取他们的人头,就算死,我也不要这样窝囊地死去,我还没有见到枫泾,还没有见到铃子,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 “舒亦安……”我看着眼前已经重影无数的脸,艰难地抬起手。 “瑾瑜!”舒亦安连忙抓住我的手,紧紧地不愿松开,沙哑着声音哽咽不已。 他说的话我依旧听不到,可是我看到,他在叫我。 “我想回家……” “好……好啊!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舒亦安睫毛上的泪水连成一片,看着怀里血人儿一样的少女,心脏抽痛得无法呼吸。 从锁骨斜到胸襟的一条长长刀口,血肉外翻,已经流不出血来了。偏偏脸上也狰狞地挂着数条血痕,微弱的呼吸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仿佛,又回到了在医院的那一刻,医院的心电监护心跳骤降为零…… 同样的濒临死亡,他经历了两次。 他都是这样无能为力。 “舒亦安……”我努力想笑给他看,可是好像很失败。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瑾瑜,瑾瑜……你看着我,不要睡觉好不好?我们马上回家……”舒亦安一瘸一拐,他的腿也被狠狠地敲打过,却不想松开抱着她的手。 我看到警察来了,把那些混混全都带走了。 有警察想上前帮忙,可是舒亦安直接绕开他们、 他艰难地往前走,地上拖行的红色血迹刺痛眼眸。 她要回家,那他就带她回家。 只要回家了,她就可以醒过来,一定可以醒过来。 再晕倒的前一秒,我看到舒亦安被赶来的医生强行拉开,我们都被搬上了救护车。 我看到他眼角的泪。 原本已经停住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落在脸上,是眼泪般的冰凉…… 第280章 chapter 279 都没时间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手术台上。 刺眼的大灯在眼前晃来晃去。突然,一双美丽冷然的凤眸猛然映入眼帘。 “小羽,你就这么想见我吗?” 我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能看到铃子的手还有条不紊地缝合着我身上的伤口。 喷薄出的微弱呼吸在氧气罩上呵出一层白雾,我忽然想到,铃子曾说过,我们会在手术台上再见…… 当时她指的是让‘我’死亡,而这次却是在救我,二者目的不同,但结果殊途同归,可以说是一语成谶了。 “这次如果不是有人报警,你真的会死。” 我艰难地张了张嘴,但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想问舒亦安吗?”铃子拿过止血钳,“他没事,你有这个闲心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 我眨了眨眼,歉意地笑笑。 是得担心自己了,也不知道这一刀加一棍子会不会毁容…… “夏子言已经在准备状告梁晓静的相关事宜,林硕也在暗中帮了不少忙,相信梁晓静下半辈子都会在监狱里度过了。” 说完,铃子笑着看了我一眼,那微微弯起的眼眸似乎是有一点欣慰。 没生气就好,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可能铃子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有了你的重复提醒和林硕的帮助,舒亦安一定会接受心理治疗,这次的委托虽然付出的代价惨重点儿,但是也算勉强完成了。至于你脑袋上的、身上的伤这次要在医院躺上半年,你受得了吗?” 啧,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但是铃子开始处理我脑袋上的伤口,也没有注意我的眼神。 冰冷的手术刀划过我的头皮,我好像能够看到我那一头飘逸的黑发喂了狗,如今只是一个性感的秃瓢。 看吧,逞能的后果就是变丑! “所以,我和枫泾准备送你去异世修养,顺便完成一个委托……” 我现在连翻白眼都没力气了。 什么叫做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我先就是这待宰的羔羊! “这次的委托人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荀竹漪。她嫁给了北越王朝唯一的异姓王——‘鬼王爷’公仪珩,并且她发现公仪珩不仅长得丑还智商欠费,待遇的落差让这个天之骄女一时无法接受,于是冷待公仪珩。” “但是公仪珩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围在荀竹漪的屁股后面转,宫里赏赐些什么东西都会全都给她,每天天不亮都会在荀竹漪的院子等着她醒来,看着她吃饭,给她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荀竹漪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因此对公仪珩产生了感情。故事的转折就在一次宫宴之上。”说到这里,铃子抬起手臂擦了擦汗。 “荀竹漪在皇宫之中迷路,得知一宫闱秘闻——原来公仪珩的母妃原来是先皇的妃子,在嫁给老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怀孕。” “正统思想教育之下的荀竹漪认为公仪珩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于是掐灭了心中刚刚发芽的情愫,彻底厌恶公仪珩,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回门当天,荀竹漪的将此事说与其父镇国公听,镇国公早就知道了,还宽慰荀竹漪,要她和公仪珩好好过日子,荀竹漪面上答应,心里却抱怨父亲不懂自己,独自一人失望回府。” “而公仪珩却被留在了镇国公府。当晚,镇国公府二小姐离奇死亡,而在二小姐的房间里,是嘴边沾血的公仪珩,面色狰狞。” “此事惊动了皇上,并派了大理寺卿前来断案。闻讯归来的荀竹漪见妹妹惨死,一时间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对准了公仪珩。” “荀竹漪藏着匕首,在公仪珩用膳之时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突然,大理寺卿带着大批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将牢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还有死而复生的亲妹妹。” “荀竹漪不傻,联系起这一系列的事情,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借自己的手除掉公仪珩,至于幕后主使,当然就是从未露过面的皇上。” “明白了一切的荀竹漪心灰意冷,瘫坐在地准备束手就擒,谁知道公仪珩心脏比常人要小,那一刀并没有让他毙命,带着荀竹漪逃到了乱葬岗。” “此时的公仪珩已经体力不支,荀竹漪也在此时认清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但是觉得已经没脸再见他,于是将公仪珩藏在了死人堆里,自己引开了那些禁卫军,最后跳下悬崖。” 我眨眨眼,看着铃子一边手上不停忙活着,一边嘴上也不闲着,顿觉好笑。 事实上我真的笑了,只是面部有些僵硬,嘴角只是上扬了细微的弧度。 但我相信铃子能看到。 此时,手术结束,我看到铃子剪掉了缝合线,放下手术刀,乳胶手套也脱下了,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明显松了一口气。 “荀竹漪的愿望是,让那些诬陷公仪珩的人都付出代价。” 闻言,我愣了愣,难道不应该是用爱来补偿他吗? 铃子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解释道:“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到公仪珩身边了。” “小羽,为了避免你再次发生愚蠢的自杀行为,你可以自由支配北倾无念的武功……” 说完,铃子抬手覆上我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困,还是麻药又开始发生作用,我渐渐失去了意识,终于又回到了一片黑暗。 见手术台上的少女安详地睡去,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宽大黑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长及腰间的暗红色头发散发着幽暗光泽。 是枫泾。 待枫泾走进,手术室的门诡异地自动合上。 铃子抬眼看向来人,皱眉道:“你确定要这样做?”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枫泾准确地找到手术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少女的脸,紫色的眼眸隐隐浮现六芒星的脉络。 “我们可以等……” 还不等铃子说完,枫泾便出声打断,“你等了这么久,可等到了什么?” 闻言,铃子果然没有说话。 “我没时间了,小羽也没有时间了。”枫泾收回手,“法奈尔,你也是……” 第281章 chapter 280 妖冶彼岸花 弦月黯淡,黑色的鸟群在山岩间盘旋不去,悬崖之下迷雾森森,树叶掩映间隐约显出一间秀丽的木屋。 我眯了眯眼睫,从镜子里浮现出来的是一张缠满绷带的脸。窗外的龙血树爬进屋内,光滑的树枝上整齐码放着各色药草,空气微苦。 毫无疑问,我现在是到了荀竹漪跳崖之后的时间段,还是幸运地被一个大夫救了。 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发丝,微微前倾,我开始徒手拆绷带。 “我的……妈呀!” 等我拆掉脸上的绷带,我才发现这张脸上的左侧有一道贯穿始终的长疤,但这并不重点,重点是这张脸的左侧画上了一朵盛放的彼岸花,那条长疤恰好充当花的茎秆。 我试探性地搓了搓彼岸花的花蕊,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用什么颜料染的,竟也不掉色。细细抚摸,又能感受到那几乎与皮肤一毛一样的绸缎触感。 明白了,这妖艳的彼岸花是缝上去的…… 只是,身处这样孤立无援的环境,脸上还有这么惊世骇俗的痕迹,我到底要怎么复仇? 虽然我可以潜进皇宫取了那皇帝的性命,但是这就不会是荀竹漪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让公仪珩顶掉那皇帝的性命…… 并不容易啊! 我不知道救了我的人是谁,不过现在是不能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也不知道公仪珩有没有像荀竹漪一样幸运地被人所救。 算起来,禁卫军是假借追捕荀竹漪的名义除掉公仪珩,那么,只要公仪珩这次安然回到京城,那么就一定是安全的,否则,危矣。 我走到窗户前探出头往外看,这腾空的树屋根本没有下去的楼梯,远远遥望,隐约可以看见云层遮罩下的山壁,似乎看不到顶端,迷离的白雾模糊了视野,看不见前路。 “天呐,我不会还在悬崖底下吧?” 不行,得赶紧走了!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略显宽大的衣袍有经过改小,但还算合身,袖口处的青竹淡雅清贵,可以想见这衣服的主人应该也是如竹一般高洁脱俗。 大概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临走之前我还是留下了一张便条,署名当然还是荀竹漪。 虽然是来报仇的,但是恩情也同样要报。 翻身跃出窗外,我还特地变出了一张面具将左脸完全盖住。这脸上的玩意儿要是被人看到,我估计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虽然我现在有了北倾无念的武功,但是我也不能与这个世界为敌,没必要。 我提起内力在树林间穿梭,身边的树木飞速后退,很快便来到了摔下来时的崖底。 这里到处都是乱石,若不是崖壁上爬满了藤蔓,人从上面摔下来就不是毁容那么简单了。 我深吸一口气,随意地拽住一根藤蔓借势跃上半空,足尖轻点,如履平地,好半晌,才跳上地面。 这悬崖真的很高,我现在还有些出汗。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现在肯定不能回镇国公府,恒王府也是。 忘了说,公仪珩世袭王爷之位,封号便是恒王爷。但是他的外号‘鬼王爷’倒是更加耳熟能详。 我抓紧时间去到乱葬岗看了看,公仪珩已经不在那里了。看着这荒凉的土坑,感受着耳边的阴风阵阵,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下一瞬,有一件月白的锦缎披风落在了我的肩上。 猛地回头,我就看到身边微微喘气的少年。 他就是救我的大夫。 嗯,还算是仙风道骨,就是年轻了点儿。 无杂质的白发飘逸,衣袍亦是纤尘不染地纯白。袖口同款的青竹,周身萦绕的浅淡药草香,和树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歪着头,有些惊讶,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面无表情,从怀中抽出一张绣了一片竹叶的手绢,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分明就是我的笔迹。 “咳咳!”我尴尬地咳嗽两声,肩上的披风也滑落在地,赶紧捞起来披上,真诚地看着他道:“那个……我一定会兑现承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去办一件事,办完之后我一定回来找你!” 闻言,他目光闪了闪,拿着手绢的手垂下来,视线落在我左边脸颊的面具上,一瞬不瞬。 我了然地摘下面具,露出脸上的彼岸花,不想,他抬手便覆上我的脸颊,温凉的手指在我脸上摩挲。 若非从他眼里看不出半点波澜,我会以为他在吃我豆腐。 我低眸看着这少年雌雄莫辨的容颜,黑白分明的翦瞳,姿容娇妍,倾城脱俗…… 这少年美则美矣,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不会说话,也就是,他是个哑巴。 可能他常年生活在崖底,没有去外头的世界看过,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在他摸上我的脸时,他这十六年来的所有记忆便在我的脑海里幻灯片般地过了一遍。 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神医白竹捡了去,才在崖底长大。白竹为他取名白竹,因为他是继承神医衣钵的人,所以便连同名字也一同继承了。 但白竹也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他在这世上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单。 有些动容地笑了笑,我一把拉下他的手,眼里的花儿突然被抽离,他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没想到,他的手却在下一瞬被温暖包裹,蓦地抬眸,只见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他从崖底追着我到了乱葬岗,就为了给我送一件披风,明明就害怕得不得了。 白竹的指尖不自觉地发抖,抿唇看进我的眼里,清眸中隐隐流动着渴望与恐惧,理智与情感在挣扎。 他想出去渐渐外面的世界,却又害怕那抛弃他的世界。我清楚他的矛盾,不过我尊重他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依旧定定地看着我。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微微地点头,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就凭他没有甩开我的手,便说明他想跟我一起走。 “那荀竹漪以后就请白竹多多指教了!” 第282章 chapter 281 美味烤乳猪 我庆幸我回来了。 我带着白竹刚刚摸到城门口,就听到城门守卫在讨论公仪珩。 “明日恒王爷娶亲这事儿挺仓促啊,我听说原来的恒王妃才跳崖,连尸体都没有见着!” 我正偷听得投入,就忽觉衣袖被微微扯动,侧过头一看,是白竹。 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我没事。 我知道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是在担心我,于是抓着他的手无声安慰,以便继续探听更多的消息。 “恒王妃意图行刺恒王爷,就算活着回来也依旧是个死无全尸!” “那可不见得。恒王爷对恒王妃一往情深,自从恒王妃跳崖后便闭门不出,算起来已经一个半月了,这亲,怕是难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可比大小姐美多了,恒王爷怕是自知貌丑,为皇上的慷慨赏赐三餐跪谢才对吧!” 此时,众守卫们一阵偷笑。果然啊,八卦是不分时间地点的。 在这和谐的哄闹声中却想起了一声突兀的冷哼,“恒王爷是被软禁起来了,镇国公也被禁了足,而荀梅汐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棋子,自以为帮了皇上铲除异己,到头来自己才是被铲除的那一个!可怜呐!” “虎子,你又说些以下犯上的话,仔细皇上诛你九族!” “哼!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熊虎早就不想活了!” “哈哈哈哈!真是个怪人……” 荀梅汐,就是荀竹漪死而复生的好妹妹啊! 我已经懒得再听那些人狗咬狗了,既然已经得知公仪珩的处境,也该是行动起来了。 拉着白竹站起身来,他还为我理了理身上的披风,然后拥着我滑下城墙。 我安然地享受着他的保护,“白竹,你的轻功真厉害!” 他的轻功真的很厉害,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我。不过他只会轻功,却不会武功,也算是老白竹保护他的一种方式吧。 “白竹。”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现在要去救人,可能会很危险,不如你……” 我想说暂时送他去客栈休息,等我吧公仪珩揪出来再来找他,只是在他无辜又可怜的眼神攻势之下,我败下了阵来。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话到嘴边我又换了一种说法,就是怕自己变成了罪人。 果然,听见我要带他一起去,他开心地点点头,一双新月般的眸子看得我心都要化了。 我们没有进城,而是准备在城外的破庙里凑合一晚上。毕竟白竹那一头显眼的白头发,再加上戴面具的我,一出现就会是所有人注意的活靶子,这样可不行。 而且,既然要带着白竹一起去,那么有些事情就得要计划一下,隆重的出场是很有必要的。 微弱的烛火下,我和白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好像……好像在休息之前,我们都忘了一件事——吃晚饭。 白竹那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时没有了我脑补的仙风道骨,有的只是对食物潜藏的渴望。 我也很饿,又饿又精神,偏偏还睡不着。 空间里倒是还有些吃的,但都是有塑封包装的,难道我应该拿出一盒泡面然后泡给他看吗? 这样的话倒还不如直接变出一只烤乳猪,吃了就算,还不会产生不可降解的垃圾。 不过,变烤乳猪也不能当着白竹的面,至少得出去晃荡一圈,装出自己辛苦打猎的成果。 如果真的能碰上在烤什么的大侠之类,我就算硬抢又怎样?! 打定主意,我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掩唇笑笑,明亮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白竹,你想不想吃烤乳猪啊?”我放低声音诱惑着,像是童话里的狼外婆。 闻言,白竹眨了眨那双琉璃般通透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白竹生活在崖底一直都是吃素,饿极了连树上晒的药草也吃,也许他连乳猪是个啥都不知道。 当然,他还是知道乳猪是能吃的。 “那我出去给你找烤乳猪回来吃,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一听到我要离开,他果断摇头,伸手捏住我的衣角就不松开。 想来就是害怕再次被抛弃,到底还是敏感脆弱的小孩子,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白竹,你在心里默数十个数,我马上就回来怎么样?” “……”他继续摇头。 “那你数五个数?不能再少了!”我赶紧表明立场。 “……”他依旧摇头。 “数一个数?”我的心态都要崩了,这带个小孩不容易啊。 “……”他摇头到底。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是真的服气了。 “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顿时,白竹像是中了五千万六合彩,重重点头。 好吧,我应该一开始就说要带着他一起,这样的话就避开了前面那些幼稚多余的话。 说走就走,在寻找烤乳猪的路途中,白竹就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只要动了动手指,他就会马上察觉,那表情就像是受惊的兔子,直让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丧心病狂的猎人。 这样的状况大概一直持续着,直到我们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儿…… 白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种陌生的味道引起了他的好奇。 我正在想要不要变出烤乳猪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就出现了,而且等我们靠近一看,发现那里并没有人,一根毛都没有。 环视了一周,好像真的没有察觉出这里有什么人,而身旁的白竹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扑上去就抱着啃。 算了,就算这烤乳猪的主人回来了,这烤乳猪我也抢定了,不为别的,就为不让白竹小朋友失望。 咻! 我一松手,眼前果然就划过一道白色残影。 好家伙,这小子为了吃连轻功都用上了,是吃货无疑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用上了轻功追着他去了,赶在他徒手去抓之前拦住了他自杀的脚步,从空间里拿出匕首开始为他片肉。 我们两个人开始十分亲密的喂食行动,喂他一口,然后我自己吃一口,渴了还有水囊。还真别说,这烤乳猪外酥里嫩,十分美味,我可以再来一只。 突然,白竹一惊,抓住了我的手!看向我的身后…… 第283章 chapter 282 替小妹道歉 月华如练,不远处响起了浅浅的脚步声,那一抹玄色衣袍在夜色下看不真切。凉风习习,树叶的沙沙声充斥耳边,轻易就混淆了听觉。 若非白竹发现,我还真的就没有发现后面那个缓缓走过来的男人。 “不是吧?”我飞快地咽下嘴里的猪肉,皱眉看向他,这人根本就是荀竹漪的大哥荀初云,他不是应该在边疆待着吗?怎么就跑回来了?还在郊外烤猪…… 荀初云心中此时也是错愕不已,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烤的肉被截了胡,原本是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一伙小偷,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早已死在崖下的妹妹…… 他的妹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左半边脸上是一朵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再也见不到以往的温驯娴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入骨的傲气。 此刻的她看着他的眼神也找不到以往的崇拜,有的只是警惕、忌惮,还有……杀意! 从她身上顷刻间爆发的杀意虽不像自己历经沙场般浓稠,却也强烈得令人心颤。 那一瞬间,他真的相信,如果他也起了杀心,那么他的妹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用她手上的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就像京城里传的那样,她也将匕首送进了恒王爷的心脏。 他有些心疼这个妹妹了,因为他知道,她受到的伤害太巨大了,以至于她开始防备所有人。 可是,妹妹旁边的白发少年,又是谁? 在荀初云打量我的同时,我也在打量他。 看他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满满都是对我这个妹妹的心疼,我才微微有些松口气,想不到荀竹漪的哥哥还是真的很关心她,也算是没有白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如果他不那么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白竹,以至于让白竹不安的话,我会更加喜欢这个便宜哥哥的。 也不知道荀竹漪的死,镇国公府有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荀初云送上门来,我也不能轻易放过。 没有再看荀初云,我依旧自顾自地片着手上的烤乳猪,没有要给他留的意思。 至于白竹,他虽然警惕地看着荀初云,但是也会吃我喂的肉,只是吃相就收敛了好多,不似方才的狼吞虎咽。 “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回去吧。”轻轻地擦掉他嘴边的油渍,我柔声问道。 白竹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一方青色的绢帕,拉过我的手细细擦拭。 被这样纯稚又毫无保留地对待,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会同样地真心对她,毕竟白竹对自己多好,就能反衬出荀竹漪对他的亲人有多么心寒。 陌生人都尚且如此,那血缘至亲呢? “漪儿,不够的话再吃些吧!”荀初云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就连声音也是清润如诗,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是战场上横扫千军的镇北将军。 他知道漪儿一直在喂她身边的少年,自己根本没有吃多少。 “嗯,谢谢款待。” 还吃?还有什么吃?这乳猪都吃得差不多,就剩猪头肉了…… 荀初云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冷脸,抬脚就走到火堆前,添上些柴火,顿时火花四溅,火苗也蹿高了些许。 “漪儿随我回府吧,爹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我现在只想自己高兴,也顾不得别人高兴不高兴了。”我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闻言,荀初云皱了皱眉,定定地瞧着我的脸,似乎是在确认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否真的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 而我却十分平静地任他看着,并不躲闪。 看吧看吧,我就不信这荀初云还能看出这具身体已经换主人了。 这么想着,我亦是失神好心情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兴味十足。 “漪儿,都过去了,爹和大哥都会保护你。”荀初云凝眉劝道。 “不必了。”我摆摆手,“没有人能保护我,大哥和爹还是操心明日小妹的婚事吧!”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少女的脸上,柳眉微蹙,双唇微翘,看起来是在笑着的,可眼底的薄冰却泛着冷光,根本就是谁都不相信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荀初云语气低沉道:“漪儿,只要你随大哥回府,大哥明日便会进宫求见皇上,求皇上网开一面,届时,你还是恒王府的王妃。” “大哥,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吗?”我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啊,远离权利中心的人果然将权利顶端的那个人视作全部的信仰,所以荀初云觉得既然是皇上要娶我性命,那么自然也是要去求皇上,才能留我一条性命。 啧,多么可笑! 白竹挨着我坐着,理所当然感受到了我的愤怒,他抓着我的手,想要给我依靠的力量。 有了前面大逆不道做铺垫,荀初云已经不会对这小小的挑衅产生情绪波动了。 于是,他换了一个方式问道:“恒王爷一直在等你,这样漪儿也不回去吗?” 听了他的话,我眼睫颤了颤。 看来,荀初云也不是真的那么无害,至少他可以一眼瞧出我的软肋。 哦不,是荀竹漪的软肋。 “这么说,大哥是希望看到我回去跟小妹争宠咯?”我不怀好意地笑笑。 荀初云和荀梅汐是一母同胞,镇国公府里的姨娘所生,而荀竹漪则是嫡出,镇国公府的主母也是生下荀竹漪便过世了。 所以,我凭什么相信荀初云会关心荀竹漪胜过关心自己的亲妹妹? 哪怕荀初云幼年便参军,对这两个妹妹都关系淡薄。 果然,荀初云手一僵,想要拿柴禾搅动火堆,却被火苗燎了衣袖。 “对不起。” 焦糊的味道扩散开来,荀初云不紧不慢地收回手,长睫微垂,一双沉肃的眼眸深深望进我的眼底。 “我替汐儿的不懂事向你道歉……” 我微微蹙起眉头,很不开心,但并不惊讶。我早就说过,人家是亲兄妹,怎么都是应该的,我算个啥? 唉,也不知道舒亦安怎么样了,还……还真有点想他。 第284章 chapter 283 绝不会娶你 另一边,整个恒王府灯火通明,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鲜红的喜字也都张贴在了门板窗框上,婢女和家丁们也匆匆忙忙地端着漆盘各处打点,都在为明日的婚礼忙活。 而东南角的濛竹苑却挂着白灯笼,堂中摆上了一幅大大的‘奠’字,门窗紧闭,飘扬的白纱层层遮罩,案上的紫檀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屋里的景色朦胧模糊,如梦似幻,什么都看不真切。 偌大的房间只点上了一支蜡烛,昏暗的光线自由自在,安静极了。 “咳咳……” 忽然,白纱被风掀起,里间隐隐显出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压抑的咳嗽声便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多日不曾外出过的公仪珩便躺在里面。 “吱呀!” 房门在这时被推开,身穿绣着团簇牡丹的芙蓉色云锦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门外窜进来的寒风趁机灌入,烛光歪扭,慌乱扬起的白纱投在墙上的暗影像极了吃人的怪兽,恐怖莫名。 只见那女子回身关上门,一步一步朝着那口棺材走去,手上还小心翼翼地端着热腾腾的炖盅。 荀梅汐将炖盅毫无顾忌地放在棺材盖上。 烛光已经恢复平静,暖暖的光芒笼罩着公仪珩俊美却苍白的脸庞,紧闭的美眸敛着浓浓的悲伤。他还在想着那个女人,她名义上的姐姐。 “珩哥哥,起来喝点汤吧,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荀梅汐低下头,手撑在棺材的边沿上低语,呼出的气息犹带甜香。 躺在棺材里的公仪珩没有睁开眼,亦是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样被忽视冷待却没能让荀梅汐显出不悦,她依旧面带微笑,纤长的手指揭开炖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鸡蛋鲜香飘散到空气中,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珩哥哥,还有三个时辰,我就要成为你的王妃了。我可是从小就心心念念要嫁给珩哥哥的,比起处处嫌弃你的姐姐,我更爱你。” 公仪珩一直压抑着的愤恨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十分可怖,如同厉鬼。 但荀梅汐却并不害怕,她反而扬了扬唇,轻笑出声。 “珩哥哥,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汐儿真的很高兴。” “本王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娶你这种恶毒女人为妻!” 闻言,荀梅汐则柳眉微蹙,看起来是上了脑筋。 “珩哥哥,皇上已经下旨了,全京城的百姓可都为我们高兴呢,你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啊!” 哦,原来她在意的是他,而非什么‘恶毒女人’。 公仪珩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心绪,重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珩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为这场婚礼付出了多少?” 为了嫁给珩哥哥,她不惜背叛镇国公府,不惜委身于皇上,她不在乎那些公子小姐们如何编排自己,更不在乎恒王府里的下人们多么瞧不起自己,她都不在乎! 因为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嫁给珩哥哥了。 可是,就算姐姐死了,珩哥哥也不愿施舍一点余光给自己。 凭什么?! 她有什么比不上姐姐吗? 就因为姐姐是嫡出,自己是庶出,所以姐姐可以嫁给珩哥哥,而自己就必须进宫选秀女? 不,她不要! 她这辈子,就是要做珩哥哥的王妃,不论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怕! 荀梅汐眼底的占有欲炙热疯狂,抓着炖盅的五指青筋暴起,指关节泛白,就连鸡蛋羹里的热油溅到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好半晌,荀梅汐才回过神来,淡定地拉下胸前的丝绢擦净手上的热油,只见她轻笑一声,道:“珩哥哥,姐姐不会情愿我受委屈,但如果是珩哥哥,成亲的时候不出现,也没关系……”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放肆的寒风四处冲撞,房间的蜡烛终于尽数熄灭。 最后一丝光明撤离,留下的尽是黑暗。 躺在棺材里的男子,早在荀梅汐转身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破碎的星光于眸间闪烁,被风吹乱的青丝散乱披盖,他薄唇颤了颤,迷离的眼瞳盛满了思念,几乎是呜咽着喊出了心上的那两个字。 “娘子……” 然后,脱力般地闭上了眼,似乎有什么晶莹亦是顺遂而下,没入发间,消失不见。 昨晚,我和白竹吃了荀初云一头猪,本来是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知道责任感爆棚的荀初云却自告奋勇地要来照顾我。 于是,一个堂堂的镇北大将军跟着我们回到了破庙,凑合一晚上之后又早早醒来为我和白竹打猎,于是,我和白竹是被烤乳猪的香味唤醒的。 神经病,谁早上会吃烤猪? 白竹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看向荀初云手上的烤猪时就明显亲切多了。 见此,我叹了一口气,拉着白竹就施展轻功进城去了。 荀初云看到身姿轻盈的少女迅速消失在视野之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依旧提气跟上,等他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馄饨摊子上吃得开心。 于是,他缓缓走近他们的桌子,也要了一碗馄饨,坐下之后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声:“漪儿,你轻功进步很快。” 我猛然伸掌,扯下荀初云腰间的玉佩,用力一捏,只见细细的粉末便顺风扬撒在地。 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我邪邪一笑,混不在意地说道:“我的武功也进步很快,再也不会随意让人欺负去!” 荀初云坐在板凳上,探究的目光却只维持了一瞬。 漪儿到底是被伤透了心,尖锐地拒绝所有善意,好让他心疼。 他这次从边疆赶回来,原是受了皇上的旨意,特地来参加汐儿的婚礼,还有……漪儿的葬礼。 可是,他现在只想好好弥补这个可怜的妹妹。 忽然,街道上开始敲锣打鼓,热闹的唢呐声从街那一边传来,火红的绸布牵引着华丽的轿子缓缓登场。 “漪儿,不如你随我去边疆吧!”荀初云这样说,那热闹的红色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嗯,也不错。”我无所谓地点点头,继而似笑非笑地摸着下巴道:“在此之前,还得先去小妹的婚礼看看啊!” 第285章 chapter 284 了不起的命 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出嫁,男方是恒王爷。 恒王府的前院挤满了来贺的各方官员,怎么么说这婚事都是皇上亲自指婚,即使多不情愿都要象征性地来看看。 但是,唯独镇国公府的人没有出现在喜堂之上。 可以想见,这新娘子已是众叛亲离的局面,就算嫁进了恒王府,也不是会受宠的光景了。 与一片嘈杂喧闹的前院相比,濛竹苑就安静了。 在红色海洋中间生生辟出来的白色,犹如烈日下冒着寒气的坚冰,冷清且凄凉。 院子里的青竹已经泛起焜黄,风起,层层汹涌的绿浪发出类似抽泣的悲叹。 公仪珩还躺在棺材里,露出来在的一截胳膊瘦如柴梗,似乎已是皮包骨,他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缺氧使他脸色涨红,难受非常。 “王爷,宾客都已来齐,在前院等候,吉时也快到了,该是起身更衣了。” 管家捧着血红的喜袍垂首而立,尽量不去看他从小带到大的王爷。 如果不是皇上,他家王爷又何苦会落到这步田地? “咳咳……”公仪珩终于止住了咳嗽,微微睁开眼睛,通红的颜色昭示其主人是多么伤心。 管家抬头飞快地瞧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 他觉得,王爷本就身子弱,若是在这样下去,这眼睛怕是要废了。 “本王不会娶她的。”死都不会。 管家静静立在原地,心中悲痛不已。 “王爷,难道您忘了老王妃的死吗?” 老王妃,多么温和美丽,又聪慧睿智的女人,却为了保全王爷,那么卑微地,去了…… 果然,公仪珩身子僵了僵,原本是捂住胸口的手渐渐攥紧了单薄的衣衫。 见此,管家继续说道:“王爷,老王妃临死之前交代,要让王爷好好活下去,难道王爷是想违背老王妃的遗愿吗?” 公仪珩看着房梁,自房梁悬下的白纱如雾轻扬,明明灭灭。 “钟叔,皇上和荀梅汐勾结,欲使计将本王置之死地,却将娘子也牵扯进来,是要将镇国公府也一并铲除,可是,只有娘子死了……” 管家抿了抿唇,想起那个和老王妃有三分相似的女子,怀念地叹了口气。 “王爷,王妃是为了保护您,若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是,母妃为了本王丢了性命,娘子也是,我本王这条命真是了不起。”公仪珩嘲讽一笑。 “王爷,就算是为了老王妃和王妃,您也要振作起来啊!”管家顿了顿,幽幽道:“他们可都等着王爷替他们报仇呢……” 闻言,公仪珩眼角涌现出点点滴晶莹的泪水,和着不明显的仇恨,却也恢复了些生气,“钟叔……你说,如果本王坐上了那个位子,是不是就有能力保护娘子了?” “王爷……” 管家抬眸,眼神复杂地看向公仪珩。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接受王妃已经死掉的事实呢? 或许,真的很难吧? 在他看来,王妃并没有像王爷爱着她那般深爱着王爷,就算是王妃为了救王爷而跳崖,那也是因为对王爷心存的歉疚。 但这些话他却不能说与王爷听,毕竟就凭王爷此时的脆弱状态,他没有把握。 “咳咳!”公仪珩垂下双手,轻轻眨了眨眼睫,沉声道:“钟叔,扶本王起来。” 躺了这么久,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管家听了这话,还是愣了愣,大抵是没有想到自家王爷会这么快开窍吧,准备了一肚子话也排不上用场了。 他连忙扶起身形消瘦的公仪珩,心中又是一身长叹。今日的婚礼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啊,起码让王爷肯起身走走了,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也不知道这条命还能支撑多久。 而此时,我和白竹还有荀初云已经站在了恒王府门口,那气势磅礴的两尊石狮子上也缠上了红绸,站在外头迎接宾客的家丁长长地站成两排,看起来倍儿有面子。 单是看着阵仗,估计也没有人会怀疑当今皇上会可待这异姓王吧? 走在前面的荀初云已经换下了劲装,身着暗纹锦绣墨蓝宽袍,衣领处还绣着一朵骚包的清荷,看起来也与京城里那些附庸高雅的公子哥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是靠刷脸进去的,文武百官都认识,我的脸他们也认识,但我的脸就是蹲监狱刷脸可进,白竹就是直接进火堆了。 所以我和白竹都小小地乔装打扮了一下。 我是戴面具的江湖侠客,咳咳,白竹就是我闯荡江湖带着的小媳妇儿。 黑头发的,我有给他处理。 能把白竹易容成女子并不稀奇,能把白头发变黑头发的特技却令荀初云和白竹都惊呆了,于是白竹一直好奇地把玩着自己的黑头发。 在前院找了一张桌子落了座,陆陆续续有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来与荀初云攀谈,也有来一睹美人风采的,不过这美人指的是白竹。 我没有闲着,一直抱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有时候还要分给白竹一点,等那些来寒暄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荀初云才缓缓转过身来。 “漪儿,我们走吧。” 一会儿王爷若是与汐儿相携而来,想来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我依旧无动于衷,翘着二郎腿吃得欢快,“大哥若是有事便忙去吧,我和白竹在这里就好。” “你不是说来看一眼便随我回府吗?” 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还没有见到小妹,你这个做大哥的就能走?” 见少女脸色不对,荀初云忍不住开口劝道:“漪儿,你不用逞强,就随我回府吧,一切有爹和大哥为你做主。” 我拍了拍手,轻笑一声缓缓看向他,“我看起来像是在逞强吗?还是说,大哥只是怕我会破坏了小妹的婚礼,所以才要迫不及待拉我走?” 白竹也停止了咀嚼,静静地看着荀初云,大有荀初云敢承认他就敢一针扎到他下半身不遂的决心。 见此,荀初云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也罢,若是漪儿想闹便闹吧,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好受些,大不了他去向皇上领罚…… 第286章 chapter 285 皇上的威胁 吉时一到,这场沾上了皇恩的婚礼便准时开始了。 原本皇上会亲自莅临做证婚人,却临时有事来不了,特地让其贴身太监邱公公到场祝贺。 可由于恒王爷身子孱弱,便是坐在轮椅上,一直低着头,长什么样子也看不真切。一路由王府的管家钟叔推着来到了喜堂。 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口绑着红绸的棺材。 啧,在场的宾客都是人精,哪能不懂恒王爷这是要给新王妃难堪。但都忌惮皇上的龙威,皆缄口不言。 那红袍之下瘦得像是枯藤的男人就是公仪珩? “白竹,走,我们去看看今天最漂亮的新娘子!” 闻言,荀初云蹭一下站起身来,“漪儿!” 我勾了勾唇,猛地回头,一指气劲准确而迅速地打进他的灵墟穴。 看着他全身僵直不能动只有眼珠可以转的傻样子,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大哥,你要乖,听话的人活的比较久哦!” 说完,我便拉过白竹的手,直接避开侍卫,奔向后院。 后院也不太平。 觅月阁里除了盛装打扮的新娘子,还有一个负手而立的霸气男子。 “皇上,感谢您能来参加王爷和臣妾的婚礼,不如移步前院,也好让王爷和臣妾敬皇上一杯浊酒。” 荀梅汐微垂臻首,艳丽的容颜却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引人侧目的资本。 龙承翊回过身来,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道:“梅汐,朕此番前来,可不是来喝喜酒的。” 闻言,荀梅汐眼睫轻颤,却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势,平静道:“烦请皇上放心,臣妾既已嫁进恒王府,恒王爷……绝不会成为皇上的威胁。” 龙承翊冷笑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威胁?一个病秧子,又何足惧?朕只是觉得,可惜了你这么一个美人儿!” 他眯着眼,笑意未达眼底。 荀梅汐依旧眼帘低垂,不敢对上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眸子,轻声道:“皇上过誉了,臣妾不过蒲柳之姿,能嫁给恒王爷为妃,是高攀了。” “看来,你还真是对公仪珩一往情深啊!为了他,你能恬不知耻地爬上朕的床,狠下心来杀害嫡姐,连镇国公府也一并背弃了……朕倒想看看,你千方百计争来的东西,到底能不能使得舒心。” 龙承翊凉薄一笑,捏紧了那小巧的下巴,直到那莹白变得红肿,才嫌恶地甩开手。 “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臣妾自当唯皇上马首是瞻。皇上想要的,臣妾亦会千方百计帮皇上得到。” 荀梅汐并不在意下巴上的痛意,恭敬地拜倒,前额贴在地上,镇定从容,火红的嫁衣如绽放的大丽花,层层叠叠。 “只求,皇上可以留恒王爷一命……” 龙承翊眯着双眸,退了两步,看着地上那蜷缩的一团,不以为意地说道:“若是朕可高枕无忧,留下一条贱命,也无不可。” “谢,皇上隆恩!”荀梅汐的脑袋重重磕下,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沉闷,却又坚定。 龙承翊皱了皱眉,拂袖离去。 “啧啧,还真是爱得深沉,爱得痴迷啊!” 我和白竹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绛紫色华服的男人走进了荀梅汐的觅月阁,原本是想把荀梅汐拖出来打一顿的我,决定没下限地听墙脚。 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么一场年度苦情大戏。 那皇帝大摇大摆地在后院行动自如,在恒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前头在说这皇帝公务繁忙无法到场,后头就跑到新娘的房间调戏威胁,这皇帝很嚣张啊! 直到那皇帝离开了好一段时间,荀梅汐才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地在红肿的下巴上铺上脂粉,以掩盖皇帝留下的暴行。 果然是狠得下心杀嫡姐的女人,心态就是好,即使没有奴婢为她梳妆,她依旧把自己捯饬得很好。 荀梅汐身上红底缎绣金纹的如火嫁衣一针一线都不是凡物,绝非一朝一夕能绣成。 她肯定是打娘胎里爬出来之后就开始琢磨嫁给公仪珩了。毕竟古代的女子都是要亲手缝制嫁衣的,更何况荀梅汐这样的世家小姐。 不得不说,荀梅汐真的是难得的美人儿。冰肌玉骨,乌丝佼佼,瓜子脸如画,柳眉黛如远山,杏眼如坠繁星,朱唇绛脂匀……再加上今日的精心装扮,恰恰应了那句古诗,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娇媚态。 “哟,这不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吗?怎么成亲也不给嫡姐我烧点纸报个信呢!”看她也描画得差不多了,我撇撇嘴,从窗外飘进来。 荀梅汐猛地一惊,回头一看,便见到那白纱素裹的纤细人影踏空而来,那漆黑的丹凤眼笑意满盈,温柔得如同三月春风……她却觉得心间冰凉,如坠冰窟。 不!不可能! 荀梅汐倏地瞪大双眼,脸色煞白,美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唉,小妹见到嫡姐怎么也不高兴呢?”我低首,状似伤心地叹了一口气,“下面好冷,好黑,我害怕,干脆小妹不要成亲了,下来与我作伴可好?” 我渐渐逼近,而荀梅汐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的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不一会儿便反应过来。 “姐姐,原来你没死,你还活着!”她的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还故意靠近了我一些,想要扑进我的怀里。 当然,我也不指望她能被我的装神弄鬼骗到,能吓到她就已经不错了,毕竟这是一个心理强大的美人儿。 “小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何必动手动脚呢!”我狠狠地拍开她伸过来的爪子,脸上却是笑得妖娆。 “姐姐——”荀梅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对她,微微怔愣之后便是瞪着一双无辜地大眼睛看我,企图使我屈服。 不,她太老了,已经不适合装嫩卖萌了,这种事情还是白竹来做比较好看。 “姐姐回来,爹爹可曾知晓?”荀梅汐的眼神里带着恰如其分的担忧。 “当然,还是大哥送我来的呢!” 第287章 chapter 286 直接入洞房 抛却两个不受待见的新郎新娘,这场婚礼确实担得起盛大二字。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恒王府的前院正在搭台唱戏,红毯铺陈的高台之上,两三绸裙婉约的伶人身子婀娜,嗓音袅袅。 台下的人皆是眼神迷醉,听着这靡靡之音,品着杯中的清酒,不过是换个地方寻乐子罢了。 鼓声渐起,台上的伶人施施然退下,紧接着上台的是一位白衣女子。 白皙如上好美玉般的肌肤闪耀着淡淡的光芒,三千如瀑青丝随意披散,仅用一根纤细的翠竹挽起。 只见她怀抱一架古琴,翩然入座,十指纤纤,一曲清音似谷间泉鸣,清澈空灵。众人闻之,如身临仙境,触目所及皆是鸟语花香,和谐安详。 这时,曲廊那头忽见一抹艳红,娉婷而来。 怔愣半晌的乐师这才回过神来,卖力地奏响乐曲,高台之上的琴音很快就被震天的唢呐声遮掩过去。 繁复的发髻正罩一顶纯金凤冠。栩栩如生的青鸾鸟下垂坠玲珑环佩,金色流苏落及锁骨。 清风微摇,宽袖泛起波纹,红裙似血,斜曳显金莲。腰间的绮罗金丝软烟纱飘逸出尘,逶迤拖地的裙摆勾勒出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胸前是薄纱祥云图,璀璨的珠花晶莹剔透……一切都在红色盖头下隐约若现,勾人心弦。 座下的宾客都不自觉地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女子,自打那抹红色一出现,他们便在好奇了,欲一睹美女之容颜。 而坐在轮椅上的公仪珩则无动于衷,好像这场婚礼与他并无关系。 他静静地靠着棺材,眉眼凄冷,身上的大红喜服更衬得他面若芙蓉,俊美无俦了。 与公仪珩一样置身事外的人还有站在他身后的管家钟叔了。 待新娘子走近,管家才缓缓将公仪珩推着面向门口。 等候多时的邱公公也上前站定,一双锐利的鹰眸带着点点轻蔑,瞥了一眼近前的新娘子。 那样不友好的注视也只是存在了极短的瞬间,他很快就又换上了慈眉善目的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如破布娃娃一般倒在轮椅上的公仪珩。 他在想,这个恒王爷,到底是会乖乖接受这耻辱的婚事,还是会奋起反抗以保全那个可怜的王妃…… 嗯,好像这两种选择都得不到好的结果。 新娘子走到前厅门口便停住了。 只因,坐在院子外头的荀初云走了过来。 来参加婚礼的各路官员刚刚还都在讨论新娘子众叛亲离,竟连成亲如此之大的事都见不到娘家人来撑腰。不想,这镇北大将军倒是来为自己的妹妹撑场子了。 众人还在等着荀初云跟新娘子说些什么体己话,谁知道,荀初云只是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斟酒自饮。 就连新娘子,也是重又利落地抬脚跨过门槛,正式踏进了恒王府的宗堂。 邱公公一甩拂尘,看着面前一个靠着棺材的病弱王爷,一个挺胸而立的世家小姐,尖着嗓子开口喊道:“今儿是恒王爷成亲的好日子,皇上特地遣了咱家来恭贺王爷!” 公仪珩依旧是靠在棺材上,眼睛眨了眨,不发一语。 没有得到回应,邱公公却一点都不生气,依旧好脾气地笑着。 倒是立在一旁的管家微微点头,道:“有劳邱公公了。” 邱公公同样点点头,便摆好姿势,昂首挺胸,“一拜天地!” 仿若公鸡打鸣的嗓子,却效果很好地让这些菜市场大妈们一般的官员们闭了嘴,毕竟人家代表的是皇上。 然而,公仪珩坐着没有动,新娘子站着也没有动。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的棺材。 恒王爷没有动作是正常的,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想娶新娘子,那新娘子不动是要闹哪样?她不是处心积虑要爬上恒王妃的位子吗? 显然,外面的那些宾客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都皱了皱眉,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那站得笔直的新娘子,目露惊诧。 邱公公倒是颇有深意地看着新娘子,似笑非笑的,一时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打算。 而公仪珩却完全不关心周遭的一切,他只关心身边的棺材还在不在。 “王妃,此时须跪下行礼。”管家稍稍走近,低头提醒道。 闻言,新娘子理直气壮地摇头,盖头下珠翠环响,“跪谁?” “拜天地,敬鬼神。”虽然对新娘子的无知心生不悦,管家依然耐心解答。只是心里却纳闷不已,不是说镇国公府的二小姐饱读诗书吗?怎么会连这起码的道理都不懂。 “不跪。” 谁知道,新娘更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样一来,邱公公便没了耐心,“王妃是不想与王爷成亲了吗?” “想,怎么不想呢?是做梦都在想啊!”说着,新娘子绕到棺材的另一边,与公仪珩站到一处。 听了这话,邱公公无声地嘲讽一笑。他抖了抖拂尘,霜声道:“既是如此,那便继续吧……” “等等!” 清风横扫,一股似有若无的竹叶香气蔓延开来。 一直都跟死了没两样的公仪珩终于眼睫颤了颤,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来。 “不知王妃又有何事?”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邱公公是真的不耐烦了。 谁成想,这新娘子竟屈腿蹲下,轻柔的盖头如云朵缱绻。 “公仪珩,你是否愿与我结为夫妻?” 闻言,公仪珩竟鬼使神差地看向那隐约的盖头,眼神微闪,恍惚间又看到了翠绿竹海之中,茕茕孑立的纤细身影。 半晌,他眨了眨眼,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嗯。” 管家惊呆了,就连等着看这不知礼数的新娘如何丢人的邱公公也有些表情失控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还在后头。 公仪珩竟然扶着棺材站起来了。 他伸出一只瘦削的手,嘴角翘起的弧度清浅依然,让这本就俊美的脸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娘子,我等不及了,就……直接洞房吧。” 第288章 chapter 287 让她留下来 据说,恒王府的恒王爷大婚,见新娘美若天仙,便扔下一众宾客抱着新娘子直接入了洞房。 啧啧,要不说美色使人沉沦,呢! 其实美色也使人健康啊! 主角都走了,那么前院的宾客自然也不会再多做停留。管家钟叔安抚好憋气的邱公公回宫复命之后,便下令关闭了王爷府大门。 此时他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两个人没有离开。 一个就是刚刚上台抚琴的女子,还有一个就是镇北将军荀初云。 管家没有管他们,只是嘱咐下人注意着,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后院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王爷更重要的了。 濛竹苑的沉香木床上,白纱飘零。宽大的红色裙摆铺泻,榻上的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人就不能先替我把盖头掀掉再好好看看吗?这头上的东西起码又十斤重啊!而且我除了能看到自己的大腿,根本看不清面前的公仪珩长什么样子。 “公仪珩,你看够了没?” “不够!”几乎是想也不想,公仪珩就干脆地摇头。 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我长叹一声道:“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的饿盖头掀了再看啊?” 闻言,公仪珩一愣,立即伸手拽掉了我头上的红盖头。动作之迅速,堪比千手观音。 视线终于清晰了,我眯着眼睫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在看清眼前之人的相貌时,忍不住再喊了一声,“公仪珩?!” 这人……这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和墨昀一毛一样的脸? 不过,他却是和墨昀完全不同的类型,看起来是比墨昀要脆弱许多的小孩子。 “……娘子,我在。” 听了他的回应,我想,不管他是不是墨昀,就凭他一直叫我娘子这一点,我就相信他是墨昀无疑了。 公仪珩怔怔地盯着少女脸上的彼岸花,好像,视线的打量还远远不够,于是他伸出了手,触上了那温凉的雪肌。 原本是该清雅秀丽的脸,现今已是姿容妍丽至不可说,特别是那左脸颊的那朵彼岸花。 突然,指腹好像触到了些许不同。凑近一看,那细微的凸起分明就是还未消弭的疤痕。 公仪珩指尖一颤,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击,疼痛加深,无以复加。 “哭什么?我回来了让你很不高兴?” 我抬手揩掉他眼角滴落的晶莹,蹙眉看着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恒王爷。 “不,不是,我只是心疼娘子。”公仪珩吸了吸鼻子,桃花眼里覆上一层薄雾,勉强地扯出一丝淡笑道:“娘子能回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真的很高兴,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要怎么样才能表达的? “是应该高兴,毕竟有新人进府。”轻笑一声,我斜了一眼怔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公仪珩。 果然,听了这话,公仪珩立马吓得狂摇头否认,“娘子,我死都不会娶那个恶毒女人!这辈子我恒王府也只会有娘子一个女人!” 看他反应这么大,我到觉得无趣地摆摆手,“我开玩笑罢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荀梅汐?我可是把她打晕了扔在了觅月阁。” “我会让钟叔把她扔下出云崖……” 公仪珩咬牙切齿地开口,说完又怕我生气,便又低头看着我,眼神闪烁,“算了,还是把她送回镇国公府吧。” 嗯,可以说是很毒了。谁都知道镇国公府已经容不下荀梅汐了,现在把她送回去,不知道又会受什么苦了。 “不了。”我摇摇头,“还是让她留下来吧,想来恒王府也不会在乎多养一个闲人。” 毕竟,我还想知道荀梅汐和皇上之间的交易呢。 公仪珩迟疑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就依娘子的。”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有哪一些不舒服。于是,他身子前倾,双手揽住少女的纤腰,轻轻的。 “娘子,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难道那个恶毒的女人就比我重要吗?” 我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说那些不着调的傻话。 “说实话,我好嫉妒那个恶毒的女人,明明她那样地伤害你,你却依然对她极好,我……就不行。” 他一口一个恶毒女人,说的话也像是小孩子的义气之言。 可是,我依旧不争气地怔了怔。 造成这局面的原因一般是因为曾经出现过的墨昀,另一半,就是公仪珩确实让人心疼。 就像是他现在虽然抱着我,但是不敢用力,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假象。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只要娘子不推开我,我便会一直恬不知耻地继续下去……”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笑,微微颤抖的身子通过我们接触的皮肤传递。 突地,我好像感受到勒从颈间传来的湿热。 他,他,他好像在亲我的脖子?! 喂喂喂!不要太过分啊! “公仪珩,你在干什么?”我皱了皱眉,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全都立了起来,脸上写满不自在。 “娘子,我们该洞房了!” 他浅笑一声,原本环在我腰间的手开始四处游走。 都这副德行了还想着干那事,我也真的是服了他。 我刚想一手刀劈晕他,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逆光处站着的瘦削人影仿佛披着七彩霞光,我称他是拯救我的英雄。 “白竹!”我赶紧推开伏在我身上的公仪珩,跳下床就把门口的白竹迎了进来。 “咚!” 我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想像是什么倒了。 回头一看,是公仪珩那个病秧子面朝床板栽了个狗吃屎。 看吧看吧,都病得没有力气还要想些不该想的事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我蹙了蹙眉,还是路线不变地拉着白竹走进来,一起在床边站定。 白竹了然地探上公仪珩的脉搏,不一会儿便从袖袋里倒出一颗青白色的药丸,喂进他嘴里。 不一会儿,就看见公仪珩的长睫闪了闪,是要苏醒的样子。 我好奇地看向白竹的袖子,那里面到底有多少好宝贝啊…… 第289章 chapter 288 皇宫来人了 公仪珩睁开眼,抬眸看了我一眼,之后便都落在了白竹身上。 哟!知道看美女,还不笨嘛! 然而事实证明,是我脑补得太过分了。 因为白竹被公仪珩的眼神瞧得害不自在,下意识就忘我身边靠了靠,不想就被公仪珩粗鲁地踹下床去。 我正欲伸手去拉白竹,奈何另一只手却忽地一紧,直接被扯翻在床,然后便是猝不及防地正面扑上一具瘦得只剩骨头的身躯。 公!仪!珩! 我正准备一巴掌打醒身上的小色狼,身上的重量却突然间消失了,身边的床褥有些塌陷,我斜眼看过去,就见白竹的大长腿还横在我的身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更是不悦地瞪着公仪珩。 我忍不住抬手捂脸。 这算是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很和谐的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娘子,这个打扮得阴阳怪气的男人是谁啊?!”公仪珩倒是不服输地立马坐起身来,捏着拳头亦是没好气地回瞪白竹。 然而,白竹却淡淡地转过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面色发烫。 不过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火大地赏了公仪珩一个爆栗,大喊道:“你,你对我的救命恩人好点儿!白竹刚刚还救了你,做人要知道感恩,知道吗?” 说完,我又嫌不够地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个爆栗。 被连打两下的公仪珩委屈极了,眼眶微红,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期间也不忘狠狠地瞪白竹,只是眼中的敌意明显消散不少。 “娘子,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他靠你这么近……” 闻言,白竹孩子气地收回好腿,抱着我的手臂就不撒手了。 看着这扎眼的一幕,公仪珩气得脸都青了,眼见着就有再次两眼一翻晕倒的趋势,我赶紧拍掉白竹的手,从床上爬起来,率先脱离战场。 “我去看看小妹醒没醒,你们要打架就赶紧啊,趁我回来之前结束!” 说完,我立即翻窗而逃,干脆连门都不走了,实在是害怕得紧,想要赶快逃离这个混乱的地方。 不过,我也并非是真的去找荀梅汐了,只是想找个地方躲着。至于荀梅汐,我想她应该会不请自来。 翌日清晨,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熹微的阳光浅如白铁。 濛竹苑外,捧着脸盆、菜肴的家丁们鱼贯而入,而屋内的三人倒是睡得极为香甜。 不,他们不是和谐。 昨晚公仪珩要给白竹安排离濛竹苑最远的院落,白竹不干,公仪珩派人强力镇压,虽然白竹没有武功,但是他医术了得,随随便便洒出来的药粉就麻翻了上前的家丁。以至于到了最后,都没有人敢动他。 所以公仪珩治好妥协,让下人在濛竹苑的偏院收拾出了一间客房。谁能料到,半夜白竹会摸过来,我是无所谓了,直接抱着被子到榻上睡给他们两个躁动的青年腾地方。 因着白竹没有对公仪珩用药,公仪珩也没有对白竹动武功,两个人大家纯靠血性。两个人打累了便和衣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 至于我,当然是在软塌上凑合了一晚上。相安无事。 管家一推门进来,我便醒了。只是床上的两位就…… 管家不愧是管家,十分完美地调和了公仪珩和白竹之间的关系。我洗漱完毕之后便坐在院子里用早膳。不一会儿,公仪珩和白竹也走了出来。 这时,白竹已经换回了男装。看来,是公仪珩吩咐下去了。 不得不说,抛去幼稚这一点,公仪珩就很完美了。 公仪珩和白竹几乎是步调一致地走了出来,但是一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少女,便加快脚步,抢先坐到她身边。 白竹倒是没有急着动。他静静地看着石凳上坐姿优雅的少女,脱下了血染的大红之后换上的竹叶青衫倒是更适合她,虽是有几分朴素,但却衬得她肌肤如雪,就连脸上的彼岸花也柔和了许多。 白竹也不紧不慢地在我身边落了座,浅浅地抿了一口杯盅里的银耳莲子汤。 这时,刚刚消失了一阵的管家走到公仪珩身边,耳语了几句,又自动退开。 白竹偏头瞧了管家一眼,一双星眸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管家到底说了什么,公仪珩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但是我就是无端地嗅出了一点点怒意。 嗯……要说现在能让他生气的,不是皇帝就是荀梅汐了。 果然,公仪珩为我夹了一个水晶包,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道:“娘子,一会儿皇宫便会来人。” 我咬了一口水晶包,无所谓道;“哦,来干什么?” “来请我们进宫面圣。” 我愣了愣,睨了他一眼,“就我和你?” “……不,还有那个恶毒女人也得带上。” “这样啊,那白竹也一起去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此话一出,却让白竹又惊又喜,大眼懵懵懂懂地看看公仪珩又看看我。 好吧,我知道白竹肯定是以为我不认扔下他,肯定也以为公仪珩是放下了对他的偏见。但事实上,我和公仪珩只是怕那个皇帝会对我们不利,在茶水膳食里下点什么无色无味的毒那就gg了。 这么想,我还真是有些汗颜呐! “咳咳!”我错开白竹的视线,转头看向公仪珩,“荀梅汐醒了没有?” 昨天下手也没有个轻重,不知道她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嗯。”公仪珩明显是不愿多提,我自然也不会多讲 早膳就这样的沉默中结束了,管家钟叔也安排好了马车。公仪珩、白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至于荀梅汐,自然是孤零零地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隔得不远,确实永远都没能赶上。 皇宫距离恒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大抵一刻钟便可抵达。看起来,恒王府还真是深受皇帝的偏爱。 这还不算,凡是有恒王府标记的马车可在宫中行走自如,简直就是皇帝的第二张脸。 不一会儿,帘外传声:“王爷,王妃,皇宫到了。” 第290章 chapter 289 放肆的机会 我率先跳下马车,而等在外头正欲来扶的侍从则圆哦了嘴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英姿飒爽的女子比男人还干脆利落。 接着,车帘被掀开,一只泛青的手掌伸了出来,扶着侍从的手虚弱地下了马车。 我,看到了一张仿佛吊死鬼的恶寒面容…… 面如墙腻,一抖三斤面粉,憔悴的红血丝恰如其分地曝露出阳光下,眼下的灰黑似锅底渣,年纪轻轻就佝偻的身影给本就宽大的衣摆留出余地,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xs版的格格巫。 该怎么说呢?昨天看还是帅帅的,今早看也是帅帅的,怎么现在就这副德性了? 怪不得在荀竹漪的眼里,这家伙一无是处呢!这是真的只想让人揍得他回炉再造…… 我不禁眼角抽搐,恨不得自戳双眼以拯救被迫害致残的审美。 我微微侧过身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强忍住不吐出来。 白竹也是直接挑开帘子跳下来,见鬼似的瞥了公仪珩一眼,便自然而然地和我站到一处。 见此,公仪珩十分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前来接引的公公带着我们到了一处宫殿。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太监只负责将我们带到这里便回去复命了。 至于后面慢慢吞吞看不到影子的荀梅汐,故意早就到了她该到的地方。 也不知道皇帝在打什么主意,一直不声不响,单单是晾着我们。 好在桌上还摆着些精致的糕点水果,能打发些时间。 当然,在此之前…… “白竹,你看看这些能吃不?”我闻了闻面前的菊花茶,抬眸问道。 他眨眨眼,先是微微凑近嗅嗅气味,然后捻起一块小小咬下,细细地咀嚼吞咽之后,朝我点点头。 嗯,是可以吃的。 我是一口老血啊!不过看他吃得开心的份儿上,我还时忍不住对他笑笑。 在这个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总会得些优待的。 然而,我这一笑直接让公仪珩吃味了,他危险地眯起那双桃花眼,犹如长剑短刀齐发,恨不得全扎白竹的脸上。 白竹却只当是无所觉,自顾自地吃着糕点。 忽然门被敲响,是太监来传唤了。 又经过好一阵一拐八绕,我们才到了皇帝议事的勤政殿。皇上正埋头批阅奏折,权当我们仨是透明的。 “微臣公仪珩参见皇上。”公仪珩率先跪下,干瘦的身子似是风一吹就倒。 龙承翊执朱砂笔的手顿了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荀家的大小姐好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下跪的意思,连着那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少年亦是如此。 岂有此理,这三人岂有将他放在眼里? “恒王妃为何不跪?”龙承翊掀起眼帘,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稍微了解皇帝的人都知道,他面上越是淡定,就越是生气,那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皇上息怒,娘子只是被龙威震慑,一时失礼,还请皇上见谅。”见此,公仪珩立马直起身扯了扯我的衣摆。 我翘了翘嘴角,直接把没出息的公仪珩从地上拽了起来。 “荀竹漪,参见皇上。”我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皇帝。 “放肆!”龙承翊厉声喝道,桌上的奏折也拂了一地,目光冷冽犹如寒冰利刃,恨不得将堂前那嚣张得不知所谓的女子碎尸万段。 没想到这荀家大小姐归来之后,容貌大变不说,连性格更是翻天覆地,也不只是有什么奇遇。 只是,谅她遇见了天王老子,也着实不该挑战他的龙威! “如何?皇上可要诛我九族?”我紧紧攥住公仪珩那不安分的手,随即莞尔一笑道。 “你以为朕不敢?”龙承翊眼中淬着阴鸷的毒火,誓要用意念让我灰飞烟灭。 “皇上当然不敢。”我凤眼眯起,挑衅地挑高眉峰。 “哦?”闻言,龙承翊不怒反笑,带着一丝狠戾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边的公仪珩身上,“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口出狂言啊?” “自然是我的夫君了!”仿佛是炫耀似的,我挽着公仪珩的手臂得意洋洋。 眸光加深,龙承翊望着那愚蠢的女子,仿佛是江洋大盗看到了金银财宝,薄唇抿出一道冷笑的弧度。 “大胆!来……”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龙承翊长大了嘴巴,奈何无论如何都没法子发出声音。 方才只觉喉间一痛,他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下意识地,他直觉这是哪个嚣张女子搞的鬼。 果然—— “皇上,生气的人活不长啊!”我掩唇轻笑。没想到这皇帝吃瘪的样子竟如此让我痛快。 公仪珩望着肆无忌惮笑得猖狂的娘子,虽没有公然笑出来,但那不停上扬的弧度是怎么都藏不住。 好在白竹也知道上座之人惹不得,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双肩不停耸动,看样子是憋笑憋得辛苦。 “皇上,你可知道怜星宫的琴嬷嬷?”我不经意地挥了挥袖子,眼角余光瞥到那傻皇帝轻松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弯了弯唇。 怜星宫在皇宫内院便是一处类似于冷宫的存在,里面关着的都是受了过的女眷,她们或疯或傻,被视为不祥之地,无人愿意踏足。 但就在那里,荀竹漪听到了那段惊天秘闻。 听了我的话,准确来说是听到了‘琴嬷嬷’三个字,眉眼间明显地划过一丝不自在。 “恒王妃,你以为朕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皇上心中有数便是,但……”我睨了一眼那屏风后的黑影,冷声道:“皇上若是敢让人顶了我恒王妃的位子,我便让皇上尝尝摔进泥里的滋味!” “哼!你以为,朕还会给你放肆的机会吗?”龙承翊唇角挂起意味不明的冷笑。 我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捏碎方才还未吃完的糕点,向四面八方掷去,只听噼里啪啦中午落下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是不是夹杂着压抑的闷哼声。 “皇上,你觉得我需要给机会吗?” 第291章 chapter 290 狮子大开口 龙承翊的脸色这下真的是比锅底还要黑了,拧眉死瞪着我。 公仪珩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正欲开口向皇帝讨饶,站在他身边的白竹手中的银针扎在了他的虎口上,很好,他现在是动弹不得了。 “荀竹漪!”龙承翊面带寒霜,咬牙切齿道:“你敢威胁朕?!” “皇上误会了。”我微微福身,“我只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还是说,皇上要只手遮天,枉顾人命?”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没什么毛病,但是连成一道听来,倒是比明里的威胁更让他气闷了。 龙承翊此时却没那个心情欣赏这女子的气魄,而是转头望向站在堂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竹身上。 “皇上,有了小妹还不够,还想打我小弟的主意?可真是荤素不忌,继往开来啊,呵呵!” 我上前几步挡在白竹身前,伸出莹白如玉手指掩唇轻笑,眼中的戏谑连身经百战的龙承翊也禁不住脸颊发烫。 “你胡说什么?!”龙承翊额头暴起青筋,心里头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子是又气又怕。 看来这荀竹漪在崖底是真的有了奇遇,只怕她护着的少年就是他嚣张的源头,只要…… “来人,带恒王爷和王妃的弟弟去偏殿歇着,没有朕的传召,不得踏入勤政殿!”龙承翊凝视着堂下不卑不亢的女子,缓缓开口。 闻言,公仪珩不放心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倒是白竹,利落地转身,不动声色地拉起他就跟着推门进来的太监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我也装不出一副君君臣臣的狗腿模样,直接挺胸抬头,“皇上可有什么话要说与我听?” “荀竹漪,你信不信,朕现在便可拟旨,诛你九族?” 公仪珩离开之后,龙承翊索性也不再假模假式地称呼我为恒王妃了,干脆直呼名讳。 “信,我当然信。”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在下一瞬却疑惑地皱起,“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说完这话,我便直接飞身坐在了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大逆不道!”龙承翊的脸色铁青,双眸之中又是一阵憋气。 若是唤作旁人说出这话,他只当是气焰嚣张,不知天高地厚,可若是出自她口,他深信不疑,这事她做得出来。 “皇上谬赞了,要说大逆不道,我还远不及皇上啊!”我深深地望了这皇帝一眼,嗓音沉沉,一字一句都像是敲打在龙承翊的心上。 龙承翊眼帘微遮,看得出来,他心情甚是不好,但忌惮于面前这尊煞神的武力镇压,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吞。 “皇上,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看龙承翊难得老实,我勾了勾唇,邪笑一声道。 龙承翊愣了愣,一双深邃的龙目探究地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女子。 “你要跟朕谈交易?”龙承翊冷笑一声,眉宇间尽是嘲讽与不屑。 是了,这个世界上敢与皇上争一亩三分地的家伙早已下了地狱。 “皇上,我可是能让你梦想成真啊!”我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朕贵为九五之尊,有何事办不到?何须你一介妇人杞人忧天?”龙承翊难得孩子气地回嘴。 确实,这皇帝不过登基三载,无内忧外患,举国上下河清海晏,风调雨顺,脾性不定。 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城府还能深到什么地方? “是啊!”我干脆地点了点头。 见此,龙承翊忽觉扳回一局,脸色从阴转回多云。 “那不知皇上找我家小妹作甚?”我抿唇看向他还未完全勾起的唇角,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表情凝滞的滑稽模样。 “哦,大抵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龙承翊立马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被这女子耍了。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承翊皱了皱眉。 “皇上怎会不知?小妹已承龙恩,但皇上却将小妹送如恒王府,皇上当我是死的吗?”我一拍桌子,字字相逼,气势汹汹。 龙承翊嘴角抽搐。那时,她可不是死了吗?谁还能料到掉下出云崖的人还能活着回来? “你想和朕做什么交易?”龙承翊极力忍住噎在喉间的一口浊气。 “很简单!”我摸了摸下巴,淡淡一笑,仿佛是梦呓一般自言自语道:“我要带着恒王爷远走高飞,至于小妹荀梅汐就留给皇上以慰相思苦,怎么样?” “不行!”龙承翊想也不想就出声拒绝。 “怎么?皇上就非要取了我夫君的性命,嗯?”我倾身逼近,冷着脸望着坐在宽椅之上的龙承翊。 “是又如何?朕要取谁的性命还须经过你同意不成?” “皇上,我心情好称你一声皇上,心情不好你就是臭狗屎!”我面色阴沉,随即伸手勾起龙承翊的下巴,“所以,你是想做皇上,还是臭狗屎啊?” “你,你竟敢……”龙承翊抓住椅背的双手青筋暴起,阴凉的声音如困兽嘶鸣。 “皇上,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敢的事!在跳下出云崖之时,我就在想,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便只求恣意而活,绝不受旁人拖累,若是皇上执意阻挠,那就别怪我不念君臣之恩了!” “你这个刁妇……”龙承翊眼前一阵晕眩,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皇上,息怒啊!”我捏着嗓子轻抚过龙承翊的鬓角,“皇上不过是怕我夫君威胁到皇位,我若是带着他远走高飞,便永世不再回京,皇上不就高枕无忧了?” 龙承翊凝眉,纵使这女子说的没错,几乎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但是他依旧不放心,毕竟捏在手里的在真正让人放心。 “真要如何相信你的话?” “皇上想要如何?” “朕可以答应你纳了荀梅汐为妃,不过你与恒王爷的事,待你将一物替我寻来,届时,朕才会考虑放过恒王爷一命。另外,随你们一同来的少年须留在宫中!” “啧,皇上可真是会狮子大开口!”我轻叹一声,五指在龙承翊的颈间流连,缓缓道:“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去跟阎王爷谈生意,如何?” 第292章 chapter 291 赐封淑贵人 龙承翊下意识地想要脱离这女子的掌控,僵着脖子往后靠,不想,一丝细微的刺痛从脖颈间传来,能感觉到那修剪精巧的指甲划过的尖锐之感。 我一惊,我可没打算要伤他啊,他自己乱动受了伤算谁的? “很抱歉,误伤了皇上,不过也无大碍,相信小妹会为皇上料理好的!”跳下桌案,我猛退几步,状似关心地劝言。 龙承翊顺着我的饿视线看过去,只见那翠玉屏风后面若隐若现一道纤细身影。 心中微凛,难道是他对荀梅汐太放纵了?以至于给了她熊心豹子胆躲在屏风后偷听? 忽然,身边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闪身站到屏风前,白皙如雪的柔荑状似欣赏地描画着屏风上的纹路,龙承翊正欲上前阻止,那价值连城翠玉屏风已经先他一步掉在地上,摔得粉粹。 但他眼睛眨也未眨,一个眼神都没有施给地上的狼藉,而是冷冷地看着那脸色苍白的荀梅汐。 荀梅汐颤抖着双唇便要跪下,而我却并未给她机会,伸手搀起她的胳膊,姐俩好地一同来到龙承翊面前。 “荀梅汐,身子可还好?”关切的声音,却分明夹杂着彻骨的冷冽,犹如大漠寒风,无端让人浑身激灵。 不用说,龙承翊生气了。 “回禀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荀梅汐微垂臻首,方才的慌乱此时也已消失无踪,余下的尽是淡定从容。 我不禁暗自赞叹,不得不说,这荀竹漪死得是真不冤枉,荀梅汐才是段位爆表的大boss。 就在我为荀梅汐的城府感到自愧不如的时候,荀梅汐也对我的表现惊讶不已。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嫡姐是绝对的大家闺秀,镇国公府上上下下无不对其称赞不已。不仅如此,她对自己也是宠爱有加,虽是严厉,但有求必应,断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对自己。 就像当初发现自己死在了恒王爷手上,她也是下意识地杀掉恒王爷为自己报仇。 然而现在,她竟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心中千回百转,但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她相信,嫡姐不过是一时气闷,过不了多时,嫡姐依旧会变回嫡姐,还是那个视自己若珍宝的嫡姐! “朕看出来了!” 然而这时,龙承翊却双眸微眯,目光深深地落在了荀梅汐身上。 看得出来,荀梅汐是精心打扮过的。细致的描眉细画,居高临下,堪堪可以望见薄纱之下那凝脂般的香肩,玫红色的衣裙肆意铺陈,在青石板上热烈绽开,如花中仙子。 再加上她此时脸色略显苍白,更显得她楚楚可怜,直击人心底对柔软的部分。 不过她的魅惑用错地方了。 龙承翊,北越之主,就不是个有心的人。 我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位之间的暗流涌动,大喇喇地笑声开口道:“小妹放心,皇上他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跟自己的爱妃计较的,你就别怕了!” 闻言,龙承翊不禁抬眸,只见荀梅汐身后那张笑得脸如偷到小鱼干儿的猫咪。 果然,他再看向荀梅汐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颤抖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难道做他的妃子就让她这么难以接受? 荀梅汐这时候才真正地感觉到来自身旁的敌意,原以为自己抛弃一切能够换来最想要的情爱,没想到这一下是鸡飞蛋打,落不到什么好处。 “抬起头来。”龙承翊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荀梅汐望着眼前的尊贵玄云螭纹龙袍,心乱如麻。她并没有料想到会有今日这一遭。 不过,她还是依言抬头,姿态旖旎,面上却是清冷如月。 她在赌,她在赌皇上对自己的征服欲强过他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杀心。 事实证明,她既没有赌赢,更没有赌输。 面色漠然的龙承翊意态慵懒地斜倚在宽椅之上,墨棕色的深瞳在晦暗处泛着磷光,长睫掩盖住的,却是草深深凛严光。 “荀梅汐,自即刻起,朕便封你为淑贵人,赐住兰馨宫。” “臣女,谢主隆恩。”荀梅汐轻声应答,磕头谢恩。 嗯,是‘臣女’而非‘臣妾’,看来是认清了自己的定位,不得不说是聪慧了。 见她答应,龙承翊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只是不耐烦地挥袖示意她退下。 荀梅汐离开之后,我才似笑非笑地掸了掸衣角,懒懒道:“皇上果然是信守诺言之人,让我十分佩服。” 龙承翊心中不满此女子明目张胆的调侃,正欲发难,门外却忽然有太监来报,镇北大将军荀初云求见圣上。 很默契的,我和龙承翊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对荀初云的到来表示一头雾水。 知道皇上召见恒王爷和漪儿,荀初云便坐立难安,遣了下人备马便火速赶往皇宫。要知道,被敌军追赶命在旦夕他都没有这么心急过。 “微臣荀初云叩见皇上!”一进大殿,荀初云看到了牵挂的人儿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心就落下了一半,于是赶紧的,一撩长袍跪在殿前。 “嗯,免礼。”龙承翊抬袖,威严出声,“不知荀爱卿来此所为何事?” “家父闻听恒王妃归来,特令微臣迎送回府,还望皇上念及家父年事已高,饱尝丧女之苦,成全家父一片慈心!” “哦?镇国公果然是爱女心切啊!”龙承翊幽深的视线从我脸上扫过,淡淡道:“不过,荀爱卿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镇国公府当朕是什么人?” 当你是什么人?当你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混球! 当然了,我知道他是指桑骂槐,目的是用镇国公府和荀初云来膈应我。 照道理说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也架不住人家是为了我闯进皇宫来被这个劳什子皇帝编排,我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我想,他说到底不就是要逼我就范吗? 是以,我微微一笑,朝龙承翊纳了个万福道:“皇上,臣妾的兄长和父亲当然是敬您为千古名君,知晓人伦纲常,必不会拂了一个做父亲和做兄长关心血肉至亲的关心。” 我倒要看看,这个皇帝究竟是要保全他身为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准则! 第293章 chapter 292 留下来用膳 “这样看来,朕不应允也是不成了!”龙承翊笑了,眼睛都好看得眯起。 抬眸嫣然一笑,我轻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随兄长离开,皇上就不必相送了!” 听闻我这样没上没下的轻佻之言,荀初云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也顾不得挑明,只得俯身在地,赶紧请求告退。 谁知—— “慢着,朕说你们现在就可以走吗?”龙承翊长睫一敛,乍然一笑,黑亮的长发滑自胸前,浑身散发着无害的阳光气息。 笑容隐去,我抿了抿唇,轻轻说道:“皇上还要留我们用午膳不成?” 龙承翊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面前的奏折推远了些,目光犀利,却漫不经心道:“如何?” “不好!”我喃喃说道,声音虽低,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龙承翊领会我的意思。 用你大爷的午膳!宫里的饭菜就金贵些?到底有完没完啊! 龙承翊看着这女子脸上明显的不耐烦,眼中笑意加深,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荀初云惊得动都不敢动,看皇上的脸色没有不悦,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接着转向漪儿那张不知道下一刻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只待在有苗头的时候出手制止。 待他回过神来,皇上已经绕过桌案,几近走到大殿门口了。 “朕在御花园设宴,荀爱卿与恒王妃一道来吧。”说着,他又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来,“如若违抗,满门抄斩。” 果不其然,他瞥到那瞬间气鼓鼓的灵动小脸,嘴角勾了勾,不再犹豫地回过头来,径直走出了勤政殿。 “漪儿,你没事吧?皇上没有惩罚于你把?”荀初云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我的情况。 “没事,我好得很。”眼眸微眯,我缓缓摇头。还算这个便宜哥哥做人上道儿,知道关心关心我。 “那我们快去御花园吧!不然一会儿皇上怪罪,我们就麻烦了。”荀初云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地望向我。 “你真的是镇北大将军?”我有些怀疑地看了眼这个快要吓得大小便失禁的胆小鬼,该不是每次上战场都是双膝跪地,求人绕一命,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大将军? 咦,丢脸啊! “漪儿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现在还是得去御花园,不然皇上生气了,你我掉脑袋是小,连累了镇国公府事大啊!” 我只觉眼前是一只硕大的狗腿子晃来晃去,于是淡淡道:“你不进宫当太监真是可惜了。” 说完,也不再看他彤彤红的脸蛋儿,抬腿就往外走。 门外等候的邱公公已经不在,为我们引路的是一个稍稍年轻些的太监。 从外形道内心,我细细分析着作为太监这份职业与荀初云的匹配程度,得出的结果是百分之一千超自然匹配。 荀初云低头看着表情玄妙至不可说的女子,眼神直勾勾的地盯着面前带路的瘦弱太监,一会儿眯眼邪笑,一会儿嫌弃地摇摇头,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是跟自己有关了。 “那个,漪儿,你一会儿会随我回府看望爹的吧?”荀初云不放心地确认道。 他是真的很不放心,这妹子胆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保不准会不会下一瞬变卦。 “嗯,又不想让我回去了吗?”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当然不是!”荀初云摇头,“大哥只是想将这个好消息早些告诉爹。” “爹可好?”我愣了愣,实现从小太监身上收回。 “爹的身子还算硬朗,只是在你出了事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郁结于心,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那我活着回来的消息爹已经知道了吧?”我眨了眨眼。 “还未曾,我还不敢把这消息告诉爹,只待与漪儿一同回府,爹见了漪儿便会高兴了。”荀初云望着我,目光灼灼。 “哦,那出宫之后我便与你一同回府瞧瞧。” “那可真是太好了,爹肯定会高兴的!”荀初云笑得眉眼飞扬,天真如孩童。 “希望如此吧。” “漪儿,你在出云崖底是不是有什么奇遇,所以才有了如此高强的武功?” 此时聊天气氛愉快,荀初云趁机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嗯,没错!”我大方地点头,毫不在意地承认了。 “那……能不能跟大哥说说,漪儿都在出云崖底遇到了什么?”荀初云顿时来了兴趣,平素就对一些奇人异事感兴趣的他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我停下脚步,笑意盈盈地抬头看着他,道:“大哥,你跳下出云崖,脸上扎满枯枝,躺在乱石堆里等着,奇遇啊,会长腿自己来找你的!” 这番话说得轻松,却给了荀初云足够的想象空间。 闻言,荀初云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女子左脸颊上妖冶的彼岸花,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漪儿,你受苦了……” “呵呵,谈不上受苦。”我看了他一眼,接着迈开步子,“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这时,公仪珩和白竹一同匆匆赶来。 公仪珩走在前头,那张不知道扑了多少层白面粉的鬼脸已经是气喘吁吁,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白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公仪珩蹩脚的行迹。 “参见恒王爷。”荀初云不卑不亢地行礼,跟在龙承翊面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免礼免礼!”公仪珩不耐烦地挥挥手,如若他不是亲亲娘子的大哥,他自己也不愿搭理他。 “娘子,你没事吧?”公仪珩直将那张惨白的脸凑过来,百般关切。 “……好了啦,我没事!挺好的!非常好!”我虽然有些嫌弃他,不过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白竹看着我有苦说不出的别去样子,正义地走上前来,十分有男子汉气概地拉开公仪珩,又挡在我身前,眼珠子瞪着公仪珩,不让他开进。 “白竹,你给本王让开!” 白竹看了我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荀初云立刻抬手,正欲搭上白竹的肩膀,我一巴掌拍掉他的大掌,“你想干什么?” 第294章 chapter 293 饭还吃不吃 荀初云看了我一眼,有些挫败地垂下了手,不过那探究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白竹。 “漪儿,此人不该冒犯王爷。”荀初云皱眉。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孩子嘛,小打小闹很正常!”我摆了摆手,拉过荀初云远离他们俩。 荀初云还是没办法相信我的说辞,“漪儿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王爷贵为千金之躯,定不会如寻常百姓那般,肆意嬉戏打闹。”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干脆挤到公仪珩和白竹中间,起码不用担心这个碎碎念的婆妈大哥。 “荀将军,本王与小竹之间,的确如娘子所说,小打小闹罢了,你也不必为此苛责娘子。” 公仪珩看着自家小娘子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而被称作‘小竹’的白竹兄弟则是面色发黑,他也不自禁得意一笑。 让他跟自己抢娘子,就让他做‘小猪’得了! “微臣知道了。”荀初云心想,定是自己这妹妹以武力镇压,才使得这病弱的王爷不得不妥协,看来得是要找机会好好教育漪儿了。 我笑笑,见前面隐隐露出檐尖的御花园,开始给荀初云欧巴打预防针。 “大哥有多久未见小妹了?” 当然了,恒王府那天的婚礼上是不算的。 “嗯……算起来,也有三载了。”荀初云心下惋叹,没想到自己已多时没有归家,难免有一丝感慨。 “这样啊,那这次你肯定会大吃一惊。”我已经闻到了荀梅汐身上的味道,估计龙承翊那厮肯定是把荀梅汐也一同叫上了。 荀初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何时能使他大吃一惊?大抵是比他离开时更加貌美了,那也不至于使他大吃一惊吧。 公仪珩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看着荀初云,他大概还不知道娘子指的是荀梅汐成了皇上的淑贵人之事吧? “是啊,荀将军是得做好准备。”公仪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冲我眨眨眼睛,“娘子,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王爷说得都对!”我白了这得意的家伙一眼,嘴角微扬的弧度还是不自觉泄露了好心情。 “娘子,我想听你叫我夫君!”公仪珩细细软软的嗓音如棉絮,喜笑颜颜地贴着我的胳膊,还故意用他那排鸡胸蹭蹭。 我嘴角一抽,想着一巴掌打懵他的骚气,但又顾及到荀初云的紧箍咒,我咬了咬牙,“王爷,你若是不好好走路,我就让白竹给你的足三里扎一针,保管你还能再走三里路啊!” 公仪珩水润的双眸可怜地勾起,薄唇扁起,别别扭扭地作乖巧状。因着白竹的指间已然竖着一根寸长的银针,泛着寒光。 荀初云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通传:“恒王爷、恒王妃、镇北大将军到!” “漪儿,皇上面前,注意言辞!” 踏入凉亭之前,荀初云还是不放心地在我耳边低声嘱咐。 “放心!”我的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那满桌的美味佳肴上,耳边的叽叽喳喳只当是邪风一阵,该往哪儿刮往哪儿刮。 御花园里百花竞放,石子铺画,弯曲盘成的奇目怪石,纤巧秀丽。设宴的凉亭掩映于葱郁树丛志宏,朱红色的大柱和金黄色的琉璃瓦,还有一群翩跹的彩蝶飞舞,一片和谐。 更和谐的是与龙承翊邻座的女子,娇媚可人,艳若桃李,一袭华美的红绡滑肩宫廷长裙衬得她姿容妖娆,十分柔态倾颓,比起方才在勤政殿的那虚弱模样,自是粉面生春,窈窕嫣姌。 看起来,像极了勾栏院的某位头牌花魁…… “参见皇上,参见淑贵人。”我微微福身,然后也不等龙承翊给我回应,便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之上,拿起筷箸便要向面前的宫保野兔进攻。 荀初云剑眉微皱。 怎么回事,小妹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淑贵人? 公仪珩简单地行礼之后也落了座,白竹更干脆,看也不看龙承翊就直接落了座。 荀初云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我们这群人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恭敬开口,“参见皇上,参见……淑贵人。” “荀爱卿不必多礼,入座吧。” 龙承翊笑着挥挥衣袖,他虽只是想借荀梅汐戏弄荀竹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却不想人家压根儿不接招,如此,退而求其次,能见到荀初云变了脸色也能聊以慰藉。 “恒王妃,这些饭菜可还对你的胃口?”龙承翊看着对面那女子急速而不失优雅的吃相,心情甚好地问道。 “嗯,不错,我挺喜欢的!”我吃着碗里的生烤狍肉,点点头。 “既然喜欢,那便多吃些!”龙承翊看着这喜庆的吃相,不禁食指大动,看着这些日常的饭菜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味。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荀梅汐状似好奇地问了一句,“皇上,这恒王妃身旁的公子怎么一直未曾言语,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怎么?”龙承翊缓缓地侧过头,轻声问道。 荀梅汐咬了咬唇,“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淑贵人,你问这么多是想给我的小弟治隐疾不成?”我头也没抬,没好气道:“皇上,管好你的女人,不要随随便便就问别的男子,不然的话……” 话没说完,给他们留个面子,更是点到即止。 “哦?不然的话如何啊?”龙承翊挑了挑眉。 “不然的话,我就会越俎代庖,替皇上好好管教淑贵人了!”抬眸,我立刻勾起一抹冷笑。 哼!吓不死你! 荀梅汐一愣,水眸瞬间聚起一层水雾,好不惹人怜惜。 “漪儿,不得放肆!”荀初云出声阻止。 这下好了,荀梅汐见有人为自己撑腰,眼眶洇红,好似下一秒就能流出一条瀑布来。 但是她却依旧紧咬下唇,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眼角余光望到龙承翊目露不悦地横了自己一眼,便不再看自己。 “大哥,姐姐说的没错,是小妹多言了,你……” “知道自己多言就闭嘴,这饭还吃不吃了!” 第295章 chapter 294 回镇国公府 我就知道,在亲妹妹和我这个便宜妹妹之间,荀初云当然会选择亲妹妹。 毫无疑问。 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荀梅汐暂时也忘了要哭,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当着龙承翊的面发作。 “皇上,淑贵人好像不喜欢娘子,那本王便带着娘子一同回府罢。”公仪珩瞪了一眼荀梅汐,如果不是这个恶毒女人,娘子才不会生气! 龙承翊冷哼一声,警告地看了荀梅汐一眼,才笑言道:“恒王多虑了,淑贵人只是身子不适,难免胡言乱语。” “皇上,淑贵人既然有病,就得早点吃药。”我重新执起筷箸,似笑非笑地瞥了荀梅汐一眼。 “嗯,恒王妃所言极是,朕记在心里了。”龙承翊点点头。 “皇上英明!”我毫不嘴软地拍了一个马屁。 “嗯,不知恒王妃的这位叫白竹的小弟有什么隐疾?”龙承翊凝视着白竹,轻声说道。 白竹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清冷的脸上明显浮上一丝不耐,但是他看了看埋头苦吃的我,皱了皱眉,兹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竹不喜欢说话。”我细细品着碗里的清炸鹌鹑,也没把龙承翊的话放在心里。 龙承翊皱眉,似乎并不满意我这副走心的说辞。 “皇上,你对我的小弟这么感兴趣,该不会是真的对他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吧?”我冲龙承翊暧昧地眨眨眼,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暗暗安抚白竹。 此话一出,不光是龙承翊,连公仪珩都是眼角抽搐。 白竹倒是淡定不已,他才懒得跟这些无聊的人计较。 “姐姐,这种话可说不得。”荀梅汐讪讪道。 “人长了一张嘴,除了吃饭便是要说话,淑贵人管天管地还能管人说话不成?” “呵呵,姐姐说话可真有意思,像是戏折子里唱的那样!”荀梅汐捏着丝绢轻声浅笑。 我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她是在暗讽我上不了台面,像是戏子一样哗众取宠。 不过我也没打算跟她计较,毕竟美食在前,因为一个跳梁小丑败了兴致我才是真傻。 只是我不在乎,并不代表旁人不在乎。 “淑贵人此话何意?”公仪珩看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声音不自觉地冷硬。 荀梅汐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然后笑着摇头,“恒王爷想是误会了,我与姐姐时常玩笑,若是有冒犯,还请王爷见谅。” 她拢于袖中的手手攥得死紧,指甲泛白。 “王爷当然会原谅你。”我放下筷子,倾身靠在公仪珩身上,却没有将力量全然压在他身上,我怕他受不住。 荀梅汐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皇上,我吃好了,你吃好了吗?”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 “恒王妃若是想离开便离开罢。”龙承翊自然知道这午膳吃得不舒心,于是便没有多加阻拦。 “如此,我便代恒王爷谢过皇上的款待了。”我福了福身,利落起身,拉起公仪珩和白竹转身就走。 “恒王妃,不要忘记了你与朕的约定啊!”龙承翊还不忘提醒我。 “必不敢忘!” “荀爱卿,你也一同退下吧。”龙承翊也知道荀初云坐不住,那一双焦急的眼睛就一直追着那离去的三人,心中受用不少。 “是,微臣告退。”如蒙大赦般,荀初云大跨步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赶上了有说有笑的三人。 “漪儿,你可知你刚刚那一番胡言乱语有多么危险?” 一追上来,荀初云就迫不及待对我开始了训诫。 “放心,死不了。”我接过白竹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 “小妹怎么会成了淑贵人?” “貌美如花,皇上倾心于她很奇怪吗?”我毫不留情地踩了荀初云一脚,只是脚下像是踩上了一个铁坨子,倒是膈应了我的脚底板,难受。 “往后遇见小妹,可不要想今天这般了。” 汐儿年纪最小,再加上模样生得讨喜,嘴也甜,是镇国公府里深受宠爱的二小姐。 正因如此,汐儿才养成了心比天高的傲气,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得失心太重…… “放心,下回遇见呢,我就三拜九叩,五体投地!”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白竹又一次充当了护花使者,公仪珩自觉与他换了个位置,隔开我与荀初云,阻止战火的无端蔓延。 “娘子,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啊,你呢?” “我也吃饱了!”公仪珩嘻嘻一笑,擦了白粉的脸反射出一百瓦特的强光。 我看着身旁这跟二傻子似的白面郎君,嘴角含笑。 哎呀,还真是没想到,当初就想让墨昀当我儿子的,这一次也算是梦想成真了。白捡了一个便宜儿子,哈哈! 走出了御花园,恒王府的马车已经由宫人赶着停在那儿了。 荀初云走在前面,直接跳上马车前头,跟车夫挤在一起。至于公仪珩、白竹还有我,那当然是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尽享皇宫的奢侈礼遇。 马车出了宫门,没有回恒王府,而是赶往街道另一头的镇国公府。 公仪珩算算时间,比平素花在马车上的时间还要久,自然就知道这不是回恒王府的路了,是去镇国公府。 到了镇国公府门口,荀初云勒紧了马绳,马车稳稳停住。 守门的护卫见自家大少爷从恒王府的马车上跳了下来,想要去关门的步子也慌忙停住了。 我跳下马车,这次也没有忘记把虚弱的公仪珩搀下来。 白竹瞥了他一眼,然后身形轻盈地跳下,站在我身边,对公仪珩投去嫌弃的眼神。 我抬头看了看驼着背也比我高半个头的公仪珩,眨眨眼道:“敢进去吗?” 这话不是风凉话。镇国公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人家好歹是历经百战,老了老了也能一阵指头碾死这个弱鸡。 公仪珩一下就祸害了他的两个女儿,镇国公怎么会对他又好脸色…… “有娘子在,我哪里够敢去!” “呆子!” 我无声地笑笑。这话我喜欢听! 第296章 chapter 295 爹是老小孩 刚刚在镇国公府的前厅站定,以为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就从门口冲过来,抓起我的手,强劲地挥开公仪珩和白竹。 “漪儿!我的漪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白竹自打进了这镇国公府就浑身不自在,被镇国公这么一推,差点一针扎上镇国公的死穴。 我也同样地不自在,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别扭地忍住,愣愣地看着眼前望着自己老泪纵横的镇国公。 “漪儿,你脸上怎么了?怎么开花了?”镇国公看着我脸上的那一团火红,眼里的冷光清肃凌厉,利剑一般地直射向一旁的公仪珩。 我就知道镇国公是不会轻易给公仪珩好脸色,只能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意,“……爹,我没事。” 看得出来,我的这个镇国公老爹对公仪珩有气,有很大的气。 “漪儿,你别怕!受了什么委屈有爹给你撑腰!爹才不管他是不是王爷,欺负了我的宝贝女儿,爹就不会放过他!” “爹!漪儿回来了是多么高兴的事啊,您就别胡言乱语了。”荀初云心知自己若是再不站出来说句话,自己这宠女无度的老爹说不定真的会一刀砍了恒王爷的脑袋。 闻言,我不禁向荀初云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爹,你再这样我就回王府了啊……”我无奈地叹了一声。真不知道答应荀初云回镇国公府到底是对还是错。 “怎么了?我女儿回娘家还要看旁人的脸色不成?”镇国公原是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一听到她要走,立马不干了,虎目一瞪,恨不得生吞了这个叫公仪珩的粉面小子。 “爹……”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有其父便有其女,怪不得荀竹漪以前都不怎么待见公仪珩呢,原来连镇国公自己也是这样。 那,镇国公又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爱女嫁给公仪珩呢? 想要抽出被镇国公握住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我索性不再反抗,任由他拉着往里院走。 触目所及的翠竹林沙沙作响,低矮的篱笆围出一片土地。 院子中央竖着一张玉石拼桌,镶着一圈又一圈华丽的金线。围着玉石桌的玉石灯亦是如此。 很巧,这处院子也叫濛竹苑。 “漪儿,他们都骗爹说你掉下出云崖,死了,但是我才不信他们的鬼话。” 镇国公领着我走进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迎面而来,莫名令人身心舒畅。 “你的闺房爹一直派人打扫,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跟你出嫁前一模一样?”镇国公见我好奇地四处打量,骄傲得像个老小孩儿,回过头来邀功。 公仪珩趁机插话,拉着我的左手,对镇国公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岳父大人,小婿的王府里也有这么一处院子!” “哼!”镇国公直翻白眼,嘴边的胡子气得抖,没好气地道:“赝品和珍品能比吗?” 公仪珩一愣,随即赔笑道:“岳父大人说的是!” “爹,你就别欺负王爷了。”我看公仪珩也忍得够辛苦,索性为他言语两句。 镇国公斜了公仪珩一眼,“我哪敢欺负王爷啊,只有王爷欺负我家漪儿的份儿……”正说着,他好像刚刚才发现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的白竹,皱了皱眉。 “你小子又是谁?” 白竹跟着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看自己。 “嘿!我说你这小子怎么……”镇国公纵横沙场多年,最是见不得有人反抗自己。 “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拉着镇国公娇嗔一声,发现荀竹漪有这么一个爹也是人生艰难。 “救命恩人?” 没想到,听了这话的镇国公倒是面色更加不郁了,“这个臭小子该不会是见你秀色可餐,打着让你以身相许的主意吧?” 公仪珩也向白竹投去了不友好的目光。 白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各位打量,也看不出他是怎么个想法。 见白竹久久不给回应,暴脾气的镇国公张口就来:“你哑……” “好了!我累了,爹和大哥没事就离开吧!”我用力甩开镇国公的手,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了不成? 镇国公还想抓上我地手,倒是荀初云瞅准时机拉开了这个老顽童。 没办法,镇国公只得跟着荀初云走,总不能在自家闺女房间里死盯着吧?反正宝贝女儿也都回来了…… 只是刚刚走出两步路,镇国公突然回头,面带警告地对公仪珩道:“你要是敢在漪儿休息的时候欺负她,让我晚上见不到她,我就断了你的子孙根!” 公仪珩闻言一愣,领会精神后脸颊瞬间爆红,断断续续道:“知、知道了,岳父大人……” 他与娘子成亲到现在,他就没有上过娘子的床,又何谈欺负这一说呢、更何况自己这古怪的身子,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还有你!”镇国公又将枪头对准了白竹,“人家小两口要休息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跟我出来!” 白竹跟公仪珩可不是一路货色,只见他踏着飘逸的步伐,一个闪身便躲到了我身后。 此时,我的耐心也已经耗尽,索性推着镇国公和荀初云滚蛋。 留下来的公仪珩和白竹自然是住在客房,我还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夜色临近,镇国公亲自来喊我们去前厅用晚膳。 饭桌上没有镇国公的任何一个小妾,只有我们这几个熟识的人,所以这顿饭也吃得安静祥和。 一直到深夜,我吃多了有些口渴,于是想起来喝点水。 只是,因为没开灯,而我又睡得迷迷糊糊的缘故,所以打翻了木桌上的瓷花瓶,倒霉的是,碎裂的瓷片割破了我的手背。 尖锐的疼痛顿时驱走了我的睡意,我眼看着手背上的那一丝狭长的划痕慢慢沁出血来。 幸好伤口不是很深,我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舔掉手背上的血迹就准备继续休息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 “娘子,你怎么了?” 是公仪珩的声音。蕴着明显的担忧。 “没事,就打翻了一个花瓶。” 第297章 chapter 296 公仪珩发病 我压根儿没有打算给公仪珩开门。 毕竟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什么的,虽然对方是个弱鸡,但依然要划进‘性别为男’的定义域中。 “娘子,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公仪珩依旧在门外叫喊,不愿离去。 我没有管他,径直回到了床上,闭眼睡觉。 至于公仪珩,爱扰民扰民去,反正受罪的是他不是我。 果然,敲门声也只响了一会儿便停下了。 这个夜晚终于又重归于宁静。 可是也没多久,窗户边突然传来了动静,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一阵舒爽。 我无比郁闷地睁开眼,看着映在墙上的黑影渐渐靠近,有完没完了?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我知道公仪珩已经到了我的床边,没有猜到地上的碎瓷片算他运气好。 公仪珩刻意放缓了呼吸,慢慢靠近被子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少女。 “娘子!”公仪珩轻手轻脚地拉下碧青缎面锦被,小心翼翼地喊道。 我翻了个身,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串门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见我睁开眼看他,公仪珩那双水晶般的眸子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我不懂他这副中了六合彩的惊喜表情究竟是为何。 “娘子,你刚才没事吧?” “没事啊,你快回去睡觉。” “……娘子,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不可以。” “娘子……” 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有种想抽他的冲动。半夜不睡觉就是跑来耍流氓的吗? “公仪珩,你快别闹了,就回去睡吧,我明天再陪你玩儿啊!”叹了口气,我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脸儿。 公仪珩索性攥住我的手,耍赖皮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娘子,我不想回去,我就想跟娘子睡!” “乖,别闹!” “娘子,我没有闹!”公仪珩蹭蹭我的手掌,撒娇纯熟,就是想软磨硬泡留在这里。 蓦地,公仪珩身子一僵,鼻尖嗅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儿。 “娘子,你受伤了?”公仪珩一把拉下我的手,凝眉看向我手背上那一条细长的伤口,还在沁着血,白皙的手背已经糊了一层红艳的颜色。 他怔怔地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晦暗。 我无所谓地摇摇头,抽出枕头底下的白绢擦掉手背上的血迹,“没事,不过是给碎瓷片划伤了而已,结了痂就好了。” 肯定把毛细血管割裂了,不然也不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公仪珩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那不断冒出血来的伤口,薄唇微动,双眸如同染了墨汁,黑得无暇。 我一抬头就看到公仪珩的这副德性,虽是吓了一大跳,但是心中也更加认定了这家伙就墨昀无疑了。 什么都不说,就凭他这双野兽般的眼睛。 “公仪珩,你怎么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公仪珩迟钝地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清明,不过视线猛一触到那鲜艳的红色,眼中又是一片混沌。 他强硬地抓过我受了伤的右手,力气亦是大得惊人,幽深的黑瞳闪着令人胆寒的光,像是饿极的灰狼见到了垂死挣扎的猎物,随时准备一口咬掉它的脖子。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我对他现在这神志不清的境况感到有些心惊。 抿了抿唇,我深知他是对我的血十分渴望,但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是吸血鬼…… 心中犹豫半晌,我还是咬了咬牙,直接把手背凑到他的嘴边,轻声道;“公仪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但是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那你就随便,赶紧给我变回正常的样子!” 不就是被吸点血嘛,我每年还献血八百呢,大不了今年的指标就贡献给他了。更何况,这身体也不是我的啊! 公仪珩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女子,嘴上吮吸的动作不停,腥甜的味道滑过喉间,心中的燥热减轻不少,迷离的理智也渐渐有些回笼。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对娘子做这种事情? 公仪珩脸色一白,黑眸闪过一丝懊恼,艰难地甩掉抱着啃的柔荑,踉跄地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摆,用力往回拉,只听噗通一声,他便倒在床上。 公仪珩只觉眼前一片灰暗,寂静可怕,忽然被一道外力拉扯,摔在了绵软的床褥之上,脑袋发晕,全身撕裂般地疼痛。 他忍不住蜷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些许噬咬骨髓的痛苦。 “喂,公仪珩,你到底怎么了?” 我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发现他脸色苍白,还冒着冷冷汗,肌肉紧绷,浑身痉挛,连体温也低得吓人。 “娘,娘子,别,碰我……”公仪珩双眼紧闭,牙齿打着颤,身体却不自觉往后退,想要缩进墙角。 “公仪珩,别怕,别怕!” 我继续靠近他,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流不出血来了,干了。 “不要过来……”公仪珩仍然扭动着身体,抗拒着我的靠近。 我紧咬下唇,是想不过去来着,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吧? 算了,不就是放血吗?就当是养了一条巨型金祁蛇了! 说干就干,我从空间里拿出匕首,闭着眼划破手腕,顿时血流如注,疼得我直骂脏话。 血,浸染了床褥,还未等我把手腕移到公仪珩的嘴边,他自己就无意识地闻着味儿过来了,浓郁的黑眸已经染上了微芒的血色,抓住我的手腕就开始了激烈的吸食。 我微微蹙眉,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一阵酥麻,有些痒,又有些疼。 也不知道这些血够不够…… 公仪珩无意识地重复吞咽的动作,面色狰狞,到了最后,手腕处的伤口也吸不出血来了,他依旧还在舔。 “公仪珩,你够了没?”我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 看起来,我才是更像是病入膏肓。 他给我吸的血不能用毫升算,得用千克来算。起码两千克…… 第298章 chapter 297 夹尾巴做人 果真,比起喝血喝得够本儿的公仪珩,我的下场才更加凄惨。 昏睡一天一夜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尚轻的惩处。 被手腕处的刺痛唤醒,我也苏醒了。 又是沉凉如水的夜晚,自窗外流泻的银白月光朦胧。 身上的锦被已经换上了新的,公仪珩也不在这里,我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喝水。 只是刚刚坐起来,床幔就被人掀开。 是白竹。 他递给我一杯热水,眼中的担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不赞同。 “公仪珩呢?他怎么样了?”我接过那杯茶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醒来之后竟然没有见到牛皮糖公仪珩,我想,这全都要归功于镇国公了。 闻言,白竹看都没看我,拿下我手上的水杯,重新递给我一碗温热的清粥,闻着还有股淡淡的药味儿。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不想提公仪珩。 白竹点亮了房间的烛台,才又回到我床边坐着。 我扁扁嘴,受了伤的手托着碗,没受伤的手拿着勺子。喝粥。 见了鬼,我想我昨天肯定是疯了,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现在虽然不疼,但却使不上力。而且伤口不疼,应该是白竹给我用了什么牛叉的药。 果不其然,等我慢吞吞喝完一碗粥,白竹便递给我一颗红色的药丸。 我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就吞了,我想这药丸大概是给我补血的,看看这艳红的颜色就知道。 “公仪珩的毛病你能治吗?”我立起软枕,往后一靠。 白竹先是纯良地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又缓缓地摇头。 我愣了愣。 得,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能治,但是他不愿意出手。 “他这是中了毒吧?”我问。 白竹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意外,他觉得我就应该知道公仪珩吸血的这毛病是因为中了毒。 说起来,镇国公府里荀梅汐假死的那一幕,公仪珩就是嘴角带血,这其中,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 “白竹,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出声送客。 白竹点了点头,递给我一方绣着竹叶纹的绢帕,捡了碗便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我也已经睡了许久,此刻意识十分清醒,闭眼在大脑里搜索着北倾无念的记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关于公仪珩这毛病的治疗办法。 荀初云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找到眉目,只是他那一脸便秘的表情是在闹哪样? 被他那怜悯的眼神看得直发毛,我索性睁开眼,光明正大地承受他的可怜。 荀初云低头,视线落在我手腕上的纱布上。洁白的布面上隐隐有沁出些许红色。 “恒王爷还活着吧?” “爹说,王爷需要冷静。”荀初云抬眸,眼底有点怜惜,又有点愤怒。 当然了,怜惜是给我的,愤怒是给公仪珩的。 “恒王爷现在怎么样了?”喝了我那么多血,应该活蹦乱跳才对。 荀初云抿了抿唇,斜了我一眼,冷冷道:“王爷很好,晚膳还喝了两碗粥,漪儿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我不过就是想问问公仪珩怎么样了嘛,至于得到一大段思想教育吗? 荀初云将女子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凉凉道:“你手上的伤口如果再深一点就废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是说了,‘再深一点’啊,这不还没有废嘛!” “哼,等你的手废了,怕是哭都来不及!” 我无语地望天,翻了个白眼,“我会哭?荀梅汐变着法儿要取我性命我都没哭!” “大哥在和你说你的伤势。” “嗯,我在跟大哥证明我不会哭。” “你明明是强词夺理。” “对,没错,我就是。”我扬起下巴看他。他得明白,对病人进行思政教育是多么的没人性。 荀初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 “大哥,再过几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了吧?你和爹不要对公仪珩做得太过分啊,打人不打脸,我们还是要做人的。” “你把我和爹当什么了,土匪吗?” “差不多。”不是土匪会做出绑架我夫君的事?更何况人家还是个王爷。只是不怎么有实权就对了。 荀初云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皇上的寿辰就在后天,我和爹自然不会对恒王爷做什么,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恒王爷到现在都在睡。” 我摸了摸下巴,公仪珩喝了我的血睡到现在?我的血是有毒还是怎么的?还是说,白竹就没有管公仪珩的死活…… “嗯,我明天会带着恒王爷回去。” 荀初云愣了愣,“明天?” “两天也够他睡了。”我想,我都醒了,他还能睡到天荒地老不成? 大不了,让白竹扎他一针,总要撑过后天的皇帝寿辰。 “汐儿她……” “她死了吗?”没死就不要跟我提她。 “漪儿,你别这么说。” “我应该怎么说?”莞尔一笑,我发现自己的忍耐程度有所提高。 “汐儿如今成了淑贵人,不管漪儿对她有多少不满,都不应该表现出来,毕竟汐儿代表的是皇上的威严。” 我弯了弯唇,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哼,皇上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个狐假虎威的代表? 但这话我没有明说。 “大哥的意思,我以后见了淑贵人,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荀初云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的好意被曲解十分无奈,却仍旧不怕死地点了点头,将错就错。 “那,漪儿会吗?” 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了,我这人的很活泛的,我的行为方式取决于别人对我的行为方式。 只要荀梅汐夹着尾巴做人,我顶多就是让她得不到所爱维持现状,但是她如果不安分,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让她变成真正的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爱谁谁。 所以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不过我也不介意给荀初云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我一直相信血缘关系一直都是很强大磁场,又岂会因为我这个半桶水产生嫌隙。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藏好尾巴。”必要的时候,这条尾巴也一定会剁了喂狗,我是来复仇的,不是来做有求必应的圣母。 第299章 chapter 298 皇帝之寿辰 翌日,公仪珩果然醒了,不过也是夜晚。我坚持带着刚刚清醒的公仪珩回了恒王府,企图阻拦的镇国公被白竹一针扎得服帖,交由荀初云礼貌拖回。 宫墙巍巍,檐牙高啄。地处皇宫轴线深处的养心殿里,硕大圆润的夜明珠驱散了黑暗,泛着冷淡的光,一如伏在案头的玄色身影。 龙承翊手中的朱砂笔在明黄色的折子上圈圈点点,仅须臾之隔,经他之手的折子已经摞起了一叠,唇线紧抿。 良久,他才搁下笔,疲惫地揉着眉心。 适时,邱公公提着一个朱红漆木食盒走了进来,拿出一盅稀珍黑米粥摆到他面前。 “皇上,恒王爷和恒王妃今夜回府了。看起来,是恒王爷的喋血提前发作了。” “恒王妃怎么样?”龙承翊挑眉,端起粥喝了一口。 邱公公后退一步,垂首道:“失血过多。” 龙承翊专心致志地喝着碗里的粥,对于邱公公的回答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皇上,恒王妃身边少年查到了。” “嗯,什么来历?”龙承翊抬眸,索性连粥也不吃了,拿过手边的锦帕擦嘴,净手。 “那少年名白竹,是为神医后人。” 龙承翊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晦涩不明。 神医一脉自古以来便以白竹为名,他还以为这只是巧合,没想到…… 回到恒王府的我再也不可能和公仪珩睡一个屋子了,我怕自己成干尸。 来到公仪珩的观澜轩,房间里还未散去的药味儿是我不禁皱眉。 公仪珩着床帏闭目养神。 他脸色苍白,喝了我那么多血也不见他长点肉,到底是谁那么狠,要给他下这么折磨的毒? 在北倾无念的记忆里,好像有这种症状的描述,关于治疗办法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药材的名字与北越王朝的药材可对不上号,只能自己去找了。 “娘子,你来啦。”公仪珩睁开眼,虚弱一笑。 还真是心宽,这个时候也能笑出来! “嗯,我来看看你还需不需要再喝点血的。”我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说道。 “娘子,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公仪珩觉得心里很不好受,自己这怪病害人又害己,现在娘子又来拿话戳他的心。 “我说什么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我想,如果他再次发病,我还是会把血给他喝。 “娘子,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有这一次就够他后悔一辈子的。 “嗯,我相信。”我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多久了?” “自母妃去了伊始,大概十年了。”公仪珩眸中一冷,唇边犹自带笑。 “大夫怎么说?” “呵,还能怎么说呢!”他轻笑一声,满目苍凉。如果能治好,谁有愿意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行吧,算我明知故问了。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治好你这吸血的毛病,你相不相信?”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试探道。 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毕竟也不知道能不能找齐那些药材,否则让公仪珩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闻言,公仪珩眼神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想要摇头,可是又怕面前这目露希冀的少女失望,于是只能垂下眼帘,避而不答。 “你不相信我。”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了,不过,我还是有些不高兴。 “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仪珩急忙坐直身子,急切地想要告诉我他的想法,“我只是不想娘子在为我操心了,这病治不好便罢,钟叔会为我料理好,不会再让娘子受伤了!” “嗯,那你就找钟叔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干,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滚回去多睡会儿。 “嗯,娘子走好。”公仪珩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出声挽留。就静静地看着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一觉又睡到大中午,午膳是在濛竹苑用的,救我和白竹俩人,公仪珩没有来。 和白竹聊了聊关于给公仪珩解毒的药材,各个都不是容易得到,还得是皇宫里才容易有些存货。 稍晚些,钟叔送来了两套衣衫。一套是绣着芍药的碧霞绮罗烟纱裙,给我的;另一套是藏青云纹刺绣的曲裾锦袍,给白竹的。 他将两套衣服恭敬地呈放在圆桌之上,退到一边道:“王妃,白公子,宫中已差人来请。” 我点点头,看着院子外头走进来的两个婢女,拿起漆盘上的衣服走到屏风后面。白竹自然也拿着自己的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龙承翊肯定是知晓了白竹的身份,不然钟叔这个人精也不会单独点名白竹。 半个时辰之后,天空晚霞已生,皇宫来的邱公公已现行回宫禀报。 我和白竹不紧不慢地走着,大门口停住的马车里,公仪珩老早就坐在里面等着了。 乌发束着红色的丝带,一身火红衣衫连着红绫腰封,银线勾勒出大朵莲花,脚踩白靴,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只是,他的那张俊脸依旧是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鬼,薄薄的唇瓣倒是殷红若血,看起分外瘆人。 上了马车,我还特地里外里看了看,发现外头也没人提什么箱子,里头也啥都没得。怎么,皇上寿辰是打算白吃去的呗?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仪珩,皇上的寿辰,府里没有准备礼物吗?” 公仪珩看着我,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皇上特赦我恒王府无需遵此俗礼。” 是吗?是恒王府太穷还是龙承翊太缺心眼儿?谁还不愿意多得一些礼物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正主儿都不在意了,我还能怎么说?如果龙承翊反悔,我大不了就从空间里拿出点稀奇玩意儿糊弄过去就算完。 当恒王府的马车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已有专人等在那里专程接送。只因今日宫门口停住的马车实在是太多,堵得水泄不通,纵使有特权也不见得能使上。 等到我们赶到设宴的曲台宫时,基本上已经是都坐满了。 坐在高处的荀梅汐是盛装打扮,一身繁花攒丝锦制宽袖罗裙,鬟堆金丝,珠翠显辉,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第300章 chapter 299 准备了什么 我也禁不住欣赏地点点头,人家是真的长了一张好脸,吃得起后宫妃子这碗饭。 不过是刚刚进来时才淡淡地瞥了高处一眼,但是我分明能感受到来自那个地方视线,说不好是什么感觉。 白竹倒是很上道儿,侧过身子挡在我身前,像极了老母鸡护犊子。 “皇上,您在看什么?”将龙承翊的怔忡看在眼底,荀梅汐温柔地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酒,轻声开口。 龙承翊抬眸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怎么,淑贵人管天管地还要管朕看谁不成?” 说完这话,龙承翊一怔,他怎么觉着自己说话这腔调跟那个无法无天的恒王妃有些相像。 当然,不光龙承翊一人这么觉着,荀梅汐亦是。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放下酒杯,龙承翊还是缓了缓面色,转头握上荀梅汐的柔荑,“淑贵人,做自己便好,朕喜欢的是骄傲的荀梅汐。” 言下之意便是,现在这个做着下人活计的荀梅汐并不能让他喜欢。 “……妾身知道了。”荀梅汐轻咬下唇,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的功夫还不忘瞥了一眼坐在下面昏昏欲睡的女子。 皇上是否喜欢自己,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的珩哥哥决不能被这样的女子染指。 阶下的石台上歌舞升平,衣着性感的舞姬们水蛇细腰,笑容迷离,每一个动作都妖媚惑人。 席间的醇厚酒香让人闻之自醉,只听得悠悠丝竹合生起,一位身着绯色衣裙的瑰丽女子轻巧地甩着纱幔缓缓飘出,柔软的身姿尽情舒展,起承转合,舞姿动人。 “丞相府三小姐果然是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深得朕心,特赏赤云锦两匹,黄金百两!”龙承翊温和一笑,柔情百转,看得台上的小美人羞涩垂首。 “微臣谢过皇上赏赐!”丞相大人忙不迭拜倒在地,而那受赏的丞相之女也跟着盈盈一拜,声如黄莺,“臣女谢过皇上赏赐!” 弯月如钩,墨蓝的天幕锥着零零散散的几颗星,黯淡无光,湿润的空气里蕴着清新的青草芬芳,鼻间一片沁凉。 寿宴上的表演进行了一段时间,告一段落,各位大臣们一个一个送上贺寿礼物。 有东海珍珠,北海夜明珠,大漠蓝玉,天山雪莲……一切一切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物件儿,随随便便甩一个出去都能换半拉城池。 龙承翊身边的邱公公指挥小太监一一收下,在场的人基本上全都上去亮个相,在皇上面前混了个脸熟。 当然,除了我们这一桌。毕竟说好不用准备礼物的,我们啥都没有准备。 突然,一位抱着拂尘的公公来到跟前。 “恒王妃!”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刚好引起这一片的八卦之魂尽情燃烧。 这些人可基本上都去参加过前段时间的婚礼,明明说好是与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与恒王爷成亲,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个死而复生的镇国公大小姐。 更令人费解的是,皇上不仅没有治罪恒王府,还将镇国公二小姐赐封淑贵人。不可谓不恐怖了。 他们可是等着看这个浑身都是秘密的恒王妃的好戏呢! 我抬头看向那个老太监,睡眼朦胧,“公公,有何事?” “不知恒王府为皇上准备了什么?”公公面上带笑,态度暧昧,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期待。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公仪珩和白竹,眼神示意他们见机行事。 他们也朝我点了点头,我这才回过头来端起装满茶水的酒杯,三人一起上前几步,恭敬跪下(……咳咳,我是借由长长的裙摆半蹲在地),齐声道:“微臣(臣妾)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龙承翊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摆了摆手,“平身吧,恒王和恒王妃的心意,朕心领了。” 听了龙承翊这冠冕堂皇的话,我暗自翻了个白眼。神经病,为了过皇帝瘾就那我们开涮呗? 刚刚站起身来,我正欲转身回位,怎料到龙承翊挑眉道:“不知恒王妃为朕准备了什么?” 什么?这人啥意思? 我下意识看向公仪珩,挑眉。不是说恒王府不用准备礼物吗?怎么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还问我要礼物了? 公仪珩也有些错愕,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正当这时,又听得荀梅汐的声音婉转动听,“皇上,姐姐的琴技深得嫱夫人真传,不妨请姐姐抚琴一曲,为皇上祝寿。” 话音刚落,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立马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荀梅汐的脸,心中冷笑。 荀竹漪都不知道自己深得什么鬼嫱夫人的真传,两个人一唱一和就敲定让我抚琴,我说话了吗?这俩人上辈子职业拉皮条的吧? 昂首挺胸,我朝着高位福了福身,朗声道:“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皇上能够喜欢。” 荀梅汐心中断定,自己的姐姐一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因为拜嫱夫人为师的是自己,而不是她的姐姐。 公仪珩也没有料到自家娘子会一口答应,因为他深知,娘子的嫁妆里可没有一架古琴,就连镇国公的闺房都没有,她绝对不是善音律之人。 他同样抬眼打量端坐于矮桌之后的荀梅汐,果然瞧见那个恶毒女人嘴边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牙齿都快咬断了。 台上早已摆上了一架古琴,与乐师手中的古琴自然不是一个档次的。皇宫里的东西自然是要珍贵许多。 我扫视了一眼众人,闲庭散步般地走到台上,神情慵懒。看起来,自信淡然,是个技艺高深之人。 朦胧的月光之下,台上的女子飘逸出尘,裙摆上的纯白芍药亦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月中飞来的仙子。 只见她走到古琴前,缓缓转过身来,坐上软垫,左脸上的妖娆图腾如梦似幻。 十指纤长,嫩白如葱段,她指尖轻缓,轻灵的音符随心随性,一曲《阳春白雪》引人入胜。 曲调由轻缓变得轻快,清新流畅,使人如闻冰雪消融,柳条抽枝,繁花漫天…… 第301章 chapter 300 为皇上分忧 安静。 整个曲台宫呈现一种被集体点穴的安静,前所未有的和谐。 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连那抚琴之人走下台去都不曾回神。仿若还流连在方才琴声营造出的幻境之中。 对于恒王妃的这份贺寿礼物,不用说,看众人的反应就能知道,简直不能再成功了。 果然,龙承翊心情甚好,拍手以示称赞,眼中划过的惊喜程度可见一斑。 “恒王妃琴艺精湛,朕心甚悦,赏玉如意一对,素绉缎五匹,黄金千两!” 我撇撇嘴,为龙承翊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吃的行为鄙视不已,可面上还是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拜了拜,“谢皇上赏赐!” 大摇大摆地回到座位,我对四面八方看过来的或及独独或羡慕的眼神照收不误,并回以灿烂的笑容。 荀梅汐没有想到自家姐姐的琴艺竟然有如此之高的造诣! 明明当初是自己低声下气求来嫱夫人教自己琴技,而她的姐姐,分明对此不感兴趣,没想到,她竟然偷偷跟着学! 如今,她狭隘的小心脏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受气灰姑娘的苦情大戏,双手握得死紧,连手掌心被割破也全然未觉。 “淑贵人,你很不舒服?”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柔泠然的声音,荀梅汐转过头去,便见龙承翊歪着头轻笑,目光灼灼。 怔愣一瞬,荀梅汐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她忘了,现在自己是在皇宫,是伴在君侧,万不能泄露心思,否则便是杀身之祸! “回皇上,妾身昨儿夜里受了风寒,身子确有些不爽利。”呢侬软语,荀梅汐弱着嗓音回道,然而那凌厉的眸光确实顺着群臣遍喝的酒桌射去。 “即是如此,那淑贵人便回宫休息着吧。”龙承翊这样说,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若是按照她本来的性子,她一定会转身就走。 可,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荀梅汐了。 她需要考虑更多更琐碎的小事。 比如,龙承翊看荀竹漪的眼神,分明就如初见自己时那般炙热。 她认为,这边是上天给她的指示。若非她的好姐姐,她又怎么会到这宫里来做妃子,那么,就让他们姐妹俩一起老死在这深宫,烂到泥里,谁都没办法得到珩哥哥! “皇上……”荀梅汐抬起头,晨雾一般迷蒙的美眸弥散流光,“您可是喜欢家姐?” 她没有称其‘恒王妃’,而称‘家姐’,不得不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闻言,龙承翊不置可否地挑眉,转头对上一双凝着月光的眸,心中嘲讽地冷笑,面上却依旧温柔,深情款款,“淑贵人是在怨朕多多留意了恒王妃,而未顾得上你?” “妾身不敢。” 荀梅汐垂眸表示歉意,然后又顺势捧起桌上的酒壶,娇躯侧卧进龙承翊宽阔的胸膛,为其斟酒,纤长如蒲扇的长睫微颤,分外惹人怜惜。 “为皇上分忧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如若皇上青睐家姐,妾身就算是舍了这条命去,也必会全了皇上的念想。” 龙承翊望着面前这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悲哀之感。自己当初就是被这样一副好相貌所迷惑,从而忽视了皮囊之下的丑陋。 “淑贵人怕是病糊涂了,这样的混账话也能说得出口。”龙承翊唇角翘起,语调轻慢,只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厌恶。 荀梅汐只当龙承翊是顾及面子,不好承认,于是端起酒杯,更靠近了些,朱唇轻启,道:“皇上受万民景仰,看上了谁便是那人的福气,天下人断不会过多言语,妾身正好有一法子可助皇上心愿达成。” “淑贵人,可是朕太过宠幸与你,才让你有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嗯?”指腹暧昧地摩挲着荀梅汐精巧的下巴,龙承翊猛然抬起另一只手,霸道地攀上她纤细的腰肢。 呵!受万民景仰?如若他真的抢了荀竹漪那女子,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等着吃了他! 到那时,莫说是想铲除恒王府一脉,就连他自己身下的椅子还是否属于他都还是两说。 荀梅汐有心在他耳边提这话,且不论是否是因为嫉妒荀竹漪,就凭她有心利用自己这一点,就该死! 想到这里,龙承翊的眸光骤然冷却。 然而在底下的众位臣子看来,皇上与新晋的淑贵人情意正浓,便默契地低头偷笑,各自饮酒,好不快活。 至于荀梅汐,她闻着龙承翊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背脊僵直,腰间横着的手臂也让她万分羞耻。她想要摆脱这尴尬的局面,腰间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未能动弹分毫。 无奈,她只得乖乖稳住身形,保持镇定道:“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言了。” “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龙承翊推开身上的荀梅汐,视线投向台下的声色犬马,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闻言,荀梅汐略一沉吟,捏紧衣袖的手松开,想要再说些什么终是吞进了肚子里。 月光稀疏,一钩素描的瘦月斜挂,倒映进雕花的夜光杯,透明而润泽。 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只是却没能让众位再留心思,于是大家只是各吃各的菜,各聊各的天,各喝各的酒,看见长得帅的,长得美的自留个心眼,以便宴会结束后私下联络感情。 一个时辰过后,皇上的寿宴圆满结束,关于恒王府又有了新的谣言,坊间百姓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坐着马车出了宫门,马车行驶在繁华的京城街头,喜庆的大红灯笼高挂,宵禁在皇帝的寿辰这一天取消,小摊贩儿们可是高兴极了,是以人头攒动,热闹不凡。 公仪珩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绕路,看起来是见不得这吵闹的画面。 “看起来,龙承翊倒是治国有方。” 马车之中,我抽出暗格里的糕点蜜饯,继续吃。 外头的那些人脸上的笑意皆是发自内心,如果不是太平盛世,谁有愿意大半夜还在外头闲逛,如果不是皇帝得民心,百姓们只怕会在今天这特别的日子大被蒙过头,闭门不出。 “嗯,的确如此,自皇上登基以来,百姓的生活都得到了改善,京城的乞丐也少了许多。”公仪珩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302章 chapter 301 阴沟里翻船 “你能做的比他更好吗?” 此言一出,公仪珩一愣,抬眸见自家娘子嘴馋地咬着马蹄糕,顿时忍俊不禁道:“娘子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摇头,其实我更想说不相信,毕竟从心性来说,公仪珩就比不过龙承翊,所以我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让他顶掉龙承翊当皇帝。 不过只要公仪珩想,我还得拼了老命给他夺皇位。 说起来,我的心里还是挺没底的。毕竟这身体不是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项链还在,但是项链的不靠谱程度跟海市蜃楼有的一拼。 如果用武力镇压,我……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然而,一直到马车回了恒王府,公仪珩都没有说出他的想法,我也没有追问,匆匆回到濛竹苑,洗漱一番后换上了一套墨蓝裙装。 深夜,王府的下人差不多都睡下了,我拿出那半边银面具戴上,纵身约上屋顶,踏着夜色飞往皇宫。 在去的路上,我还能听见下面的吵闹声,真是精神力旺盛。 抵达皇宫之后,各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光线暗淡的区域锐减不少。还有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挎着刀四处巡逻。 我趴在屋檐上,冰凉的琉璃瓦振奋精神。 此行的目的地是太医令,虽然我只是去过曲台宫,现在便是在曲台宫的屋顶上,不过光是闻味儿就能知道它的大致方向。 禁卫军一炷香的时间里会轮岗两拨,这样严密的巡逻安排给我留的时间就不多了,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要取龙承翊的性命。 瞅准禁卫军换班的空挡,我眯起了眼,脚尖在砖瓦上轻巧踩过,余下树叶飘过的声音,如风过境,行人不觉。 太医令坐落在皇宫的东南方向,此时门口有两个药童值守,里头亦有两位老太医当值,垂闭的双眸睡意朦胧,只有巡逻的禁卫军路过时的那铿锵的脚步声才能使他们清醒。 突地,烛火一阵恍惚,捧着医书的老太医软软倒下,睡得极熟。 我弹了弹指甲盖儿里的十日睡,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太医们这么困,那就睡吧,也算我日行一善了。 至于外头站着的俩,早就被点住穴道,睡是睡不着了,但绝对比巡逻的禁卫军站得直。 悄悄地跳下檐角,鬼影一般跳进屋子,照着记忆里的药方子,我很快就找齐了给公仪珩解毒的药材,什么火灵芝、血铃兰、丝迷草等等等等,我还拿了两条金钱白花蛇。 金钱白花蛇不是救命治病的,是用来杀人的,一条给白竹,一条留给自己。 做完这一切,感觉还挺刺激的。我觉得要是恒王妃干不下去了,还可以发展第二职业,什么雌雄大盗还是挺拉风的。 突然,太医令外头来人了。 我吓得赶紧躲到药柜后头,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早点走该多好,偏偏要在这里品味胜利的感觉…… 恰巧人声已近,是急色匆匆的小太监,他压根儿就没有发现门口两个僵掉的石头人。 “许太医!许太医!您老快些醒醒!”小太监慌忙地推搡着迷蒙睡去的两位老太医。 “……嗯?” 两个老太医惺忪睁眼,其中一个胡子长的太医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淑贵人梦中惊悸,特来请许太医开些药!”小太监眼神闪烁,不敢看太医的眼睛。 老太医微微摇了摇头,捻起胡子缓缓道:“惊悸之症根于胃逆,胃逆则胆木失根,阳气升泄致心下郁塞,阻碍……” “许太医!您就快些开药吧,淑贵人还等着呢!”小太监不得不出声打断。 人老了就是话多,嘴碎,。 闻言,许太医才慢吞吞地提起笔,一边在宣纸上写,一边在嘴上念,“半夏三钱,黄岑两钱,黄连三钱,茯苓两钱,白术两钱,薏苡仁三钱,栀子一钱,白蔹两钱,取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将一钱猪胆汁放入化开,每日早晚两次服用,每日一副,惊悸症不日而愈。” “……就没有藏红花吗?”小太监轻声试探。 “你说什么?”许太医没有听清。 “啊,没……没什么!”小太监心虚地猛一阵摇头,否认自己刚刚说的话。 许太医也不疑有他,直接把药方子交给小太监,让他去找药童抓药熬药。 双手捏着药方子的小太监紧抿双唇,手指头都快要把宣纸磨破了。脚步已经走到门口,他却又突然转过身,小跑着回到许太医面前,小声道:“许太医,藏红花能治惊悸吧?” “嗯,没错啊,但是藏红花主治心忧郁积,气闷不散,活血,淑贵人不必用藏红花。” 不过,他还是起身走到药柜前,精准地称出一钱藏红花,不多不少。 “拿上回去复命吧。” “……谢谢许太医!”看着手上的藏红花,小太监忙不迭感谢,连手上的药方也不管了,直接握着那一点藏红花跑远了。 许太医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在皇宫之中太久了,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依旧要装作不知道。 藏红花味甘性平,活血,祛瘀,止痛,除了治心忧郁积,气闷不散之外,还尝尝会被用来做堕胎的阴损事,但是鲜少人知道是,久服藏红花亦能令人心喜…… 不管这淑贵人是要藏红花去做什么,这一钱藏红花并不能做什么,希望这个小太监能够逃过一劫吧。 正当许太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突然门外传来另外一位老太医的惊呼:“来人啊!有刺客!” 见鬼!我连忙贴近药柜,现在怎么跑?万一被人看到脸就活不了了。这可如何是好? 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窗外迅速奔来的禁卫军已经匆匆靠近,我低咒一声,在许太医奔出去之后,直接跳出窗外,脚未落地又几步跃上屋檐,手脚并用,匍匐前进。 就因为太医令的那声呼喊,整个皇宫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哪里都能见到禁卫军伟岸的身影,火光大亮。 不仅是地上有追兵,连天上也有,咻咻的风声传进耳里,我能听到躲在暗处的高手四处找寻。 真是阴沟里翻船,没想到这鬼地方还有暗卫这种生物! 我一咬牙,扫视一圈,找个了兵力最薄弱的宫殿溜了进去。 很好…… 第303章 chapter 302 少一半贡品 龙承翊的皇帝之位来得可以算很容易了。 还没有登基前,他还只是被先皇帝想都想不起的一号人物。但由于夺嫡之战向来残忍,能活下来的都不是简单人物,至于龙承翊那当然就是这场游戏都懒得波及的npc。 先皇帝为众皇子的自相残杀很是不满,老恒王妃此时笑言,不如扶植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继位,再挑几个信得过的重臣加以辅佐。没想到这话被先皇帝听进了心里。 根据北越王朝当时的实力,完全能够称作是这片大陆上的强者,只要上位者非大奸大恶,庸碌一些也无不可,无功无过,史书上寥寥几笔带过即可。 先皇帝便是这么打算的。 第二天,便传近侍拟好了旨意,退位让贤,并晓喻六天下,传位于当时的十七皇子龙承翊。至此,激烈的皇位争夺战便告一段落。 但是,你要是认为龙承翊很弱鸡那就完全错了。 龙承翊登基时年仅十六岁,可是其铁腕政策令人背脊一凉。 首先大力肃清朝中尸位素餐者,大胆输送新鲜血液,寒门子弟也能得到重用,老旧的贵族被晾到一边。就连先皇帝派来辅佐他的四位军机大臣都被他以十八条罪罪当诛的罪状逼得告老还乡。 当然,也有不交还权利,太师作为三朝元老用生命告诫了各位顽固派,不要跟这个年轻气盛的小皇帝作对,不然下场便是满门抄斩。 因而龙承翊成了寒门子弟的保护神,王孙贵族的催命符。 在世人看来,龙承翊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龙承翊在位五年,后宫里还未有一位妃子,也不见他对谁家的女儿特有垂青。王公大臣们还因此怀疑过龙承翊的性取向,打算为皇帝举国上下搜罗美人儿,不过被龙承翊严厉驳回。 故而龙承翊即使纳了荀梅汐这么个身份复杂的女人进后宫,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没有反对,就连那些常常将伦理纲常放嘴边的迂腐大臣们也没有微辞。 在他们看来,只要皇帝还是喜欢女人的,那么就没有违背阴阳调和之道,可喜可贺,应该放鞭炮庆祝。 谁能知道,在整个皇宫之中,出了刺客,那些禁卫军不往皇帝的养心殿跑,不老老实实地保护他们的金贵的皇上,往太医令跑个什么劲儿! 我原以为自己落脚的会是个冷宫之类的,再不济也会使什么宫女太监住的的地方,鬼知道竟然是中了大奖,直接走进了皇帝的寝宫。 刚想转身逃跑,就见夜色下远远跑来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前进还是后退? 在心里默默竖了个中指,我借着粗壮的朱红柱子掩护身形,悄无声息地爬上房梁,仰躺着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皇上,方才禁卫军统领庞毅来报,太医令有刺客。”邱公公端着一个铜盆走到屏风后面。 水声响起,叮咚地敲打着铜盆内壁,不紧不慢。 借着屏风上打下的倒影可以看出来,龙承翊缓缓从御桶起身,在邱公公递过来的铜盆里净手,捡起绢帕细细擦拭。 我去,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被我撞上了龙承翊上厕所的时候。 “刺客会去太医令?”龙承翊低笑一声,“怕是江湖上的小贼来盗取药材。” “皇上说的极是。”邱公公端出铜盆交到外头等候的小太监手里,连同那块被龙承翊擦过手的绢帕一起。 这时,那个在夜色中奔逃的小太监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面色焦急地跟端着铜盆出去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那小太监也低头快步走进养心殿,把自己听到的尽数告诉了邱公公。 “如何?”龙承翊抬眸。 又是一阵沉闷的水声,重物入水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完厕所就洗澡,龙承翊这家伙还真是爱干净啊! “回皇上,小叶子来报,太医令丢了一株火灵芝、三支血铃兰、一支丝迷草和一些炎闾部落进宫的珍惜药材,还有两条金钱白花蛇,一钱藏红花。” “呵呵,这藏红花也是这贼偷的?”龙承翊漫不经心地一笑。 “庞统领根据账簿轻点药材,确实丢了这些。” 邱公公没有正面回答龙承翊的问题,却也从另一方面告诉他,自己赞同他的观点。 这马屁拍得还是有些水准的,我服。 “嗯。” 龙承翊仰着头,仰靠在浴桶上,邱公公则是跪在地上为他清洗头发。 “炎闾部落今年的进贡比起往年如何?”龙承翊轻声道,听起来是十分放松了。 “……少了些。” 邱公公为龙承翊梳理头发的手一顿,低声说道。 “少了多少?”龙承翊依旧不松口,誓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将近一半。”邱公公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个令人愤怒的结果,而结果又是那么让人欣喜。 “这样啊……”龙承翊长叹一声,“那还真的不能放过这盗药的贼。” 来啊来啊!我就在这里,略略略! 邱公公深知这是皇上生气的预兆,不敢随意答话。 良久的沉默,又是一阵水声哗哗,龙承翊从木桶中走出来,邱公公殷勤地上去为其更衣。 “皇上要歇息了吗?” “嗯。” “淑贵人那儿……”邱公公欲言又止,今早皇上可是答应过淑贵人,要去淑贵人那里歇息,可是现在他一看就没有那个想法。 果然—— “派人告诉淑贵人,朕今晚就不过去了。”龙承翊说完便抬脚走出了屏风,径直往内室走去,徒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是,皇上,奴才告退。”邱公公朝着龙承翊的后背恭敬地答应一声,让小太监出去报告,自己也跟着小太监一同出去了。 皇上可不喜欢别人进内室。 宫殿里的灯被吹灭了大半,只留两盏用以照明,沉重的宫门被关上的瞬间,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又刮灭了一支蜡烛,于是,只有一支蜡烛在苟延残喘了。 我听着下面安静得不能在安静,终于长舒一口气。 解放啦! 第304章 chapter 303 中了茗鳞香 我赶紧跳下房梁,活动活动几乎快要僵直全身关节。 就在这时,整个宫殿突然大亮,龙承翊那厮突然去而复返,手上惦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明明就是今晚才送到他手上的北海夜明珠……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是被抓包了了吗?这厮明明就没有武功的啊? 这样的想法不光是在我的心里盘旋,我还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你身上的味道。”龙承翊把手上的夜明珠随手放在一边,缓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愣愣道:“什么味道?” “荀竹漪,你以为你戴面具就会好看些吗?”龙承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还勾唇讥笑。 瞪了他一眼,我屈指朝他弹出一指劲气,然鹅—— “别费力气了,朕的宫殿点了茗鳞香,你的武功可派不上用场!”龙承翊得意地一笑,眯起的眸子犹如猎豹一般紧紧锁着我的眉眼。 我皱眉看着他走进,“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卑鄙!下流!无耻! 怪不得养心殿没有禁卫军把守,谁特么进来都是像个傻叉,绝对会被龙承翊这个腹黑的家伙乱刀砍死。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我干脆什么都不装了。 还装什么装?都被扒光了还装个蛋! 龙承翊满脸兴味地挑眉,不置可否。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双眸含嗔,有懊恼,却唯独没有害怕,心下不禁对她高看几眼。 龙承翊在打量我的同时,我也没有放过用眼神凌迟他的机会。 沐浴之后的龙承翊湿法披散在身后,一身月牙白的锦缎长袍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腰带,水色浸润一块一块,能隐约看出轻薄的布料下健美的身材。 夜明珠冷白的灯光下,龙承翊白皙的皮肤更是剔透如玉,沐浴过后的余温还在双颊氤氲出淡粉的光晕,或许是经常皱眉头的关系,他现在即使是笑着,眉宇间依旧有两道明晰可辨的痕迹。高挺的鼻梁简洁英朗,薄唇染赤,如同晨曦吐露的玫瑰花瓣,显得有些阴柔…… 是个俊美的男子,但也是个腹黑俊美男子! 啧!怪不得前朝那些官员们曾经怀疑他会是个断袖呢,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十分有道理,没毛病。 “太医令里盗药材的小贼是你吧?”龙承翊在软榻前停住,横腿躺了上去,斜眼望向我,声音慵懒,听不出是否有问罪的嫌疑。 “谁说的?”我白了他一眼,也大咧咧地找了个贵妃榻躺了上去。 是我偷的又怎么样?有本事来搜啊,搜到了我就承认药材是我偷的! 龙承翊敛眉轻笑,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那你可知,半夜潜入皇宫可是死罪?” 我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你们北越王朝的人,干嘛要遵守你们北越王朝的法律。 屈指弹灭桌上的蜡烛,于是室内仅余下夜明珠的亮光。 嗯,这样就顺眼多了,夜明珠的光亮这么强烈,蜡烛可是会不舒服的。 我瞥了一眼隔着一盆栽的龙承翊,他的眼睛半闭着,似是睡着了,可是手指又时不时在大腿上轻点,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让人想入非非。 “龙承翊,你说的那个什么茗鳞香在哪里?”我环视了一周,也没见这里有点什么香,连个香炉都没有,只好问他。 “你真的想知道?” 龙承翊突然坐起身来,原本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衣衫也滑落大半,露出精装却不失细腻的胸肌,眯起的眼睫情绪不明。 我的天,他不会是打算将我先那啥再那啥吧?! 那我不就凉凉了?! 我用力地点点头,将他带给我的视觉冲击顺带甩出脑袋,舌尖不自觉抵住上颚,坚定道:“你说!” “先来跟朕拭发!”威严地坐直身子,龙承翊好整以暇地睨着我,脸上是无理由的自信。 啊呸!还拭发?擦干头发就擦干头发,跟我拽什么酸词! “如果我说不呢,皇上?!”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句话,我藏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死紧。 “恒王府明日将不复存在。”似是自然自语,却又无端地令人信服。 靠!我真的恨不得说你要灭了恒王府就灭啊,关老子屁事! 然鹅,我不敢…… 低声咒骂这厮脑子有包,我笑着扯过贵妃榻上的枕巾,怨气沉沉地走到龙承翊面前,直接连那张欠扁的大脸罩在枕巾之下,诅咒他被枕巾上的螨虫咬死! 我生无可恋地大力揉搓着他的头皮,原本是熨帖地搭在身后的长发现在像是被炮车打过一般,毛躁地散在他的前额,脸侧,双肩以及后背,好不滑稽。 我想特意抽空想看看他此时敢怒不敢言的窘态,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低垂眼帘昏昏欲睡的舒服样子…… 这与我的想象很不符合。 不过,我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我才不是体贴他,我只是想趁他睡觉觉的时候找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茗鳞香。 而龙承翊呢? 他闭眼并不是因为他困了,而是他怕自己的情感会在这个时候不恰当地流露。 按照荀竹漪夜闯皇宫、偷盗药材、大逆不道直呼自己的名讳、粗鲁揪断自己的头发这种种罪状,足以治她死罪知道下半辈子了。 可是他很矛盾。他清楚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叫荀竹漪的女子消失。 不得不承认,造成这奇怪又矛盾现象的原因是这女子能让他回想起当初还是皇子的快乐时光。 就连她为他拭发的力道,都像极了那个停驻在简单时光的美丽少女。 瞧,这尊煞神见他睡着了,连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真是个单纯好骗的女子。 “你笑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勒死你?” 听着女子这气急败坏的声音,龙承翊才惊觉自己竟然笑出了声。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信。”龙承翊没有以‘朕’自称。今夜,他想放纵一次。 “不过,你勒死我,恒王府可是要陪葬的!” “你能说点别的吗?老是拿恒王府威胁我有意思吗?” 龙承翊皱了皱眉,颇为为难地考虑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我好像真的只会说这个,毕竟有用啊,不是吗?” 第305章 chapter 304 腐朽化神奇 “……好吧,你赢了。” 我对这种人向来都没法子,只能认怂。 龙承翊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向我宣战。 “你在为炎闾部落的事烦恼,我可以帮你。”我亦是得意地翘起二郎腿,一脸高深莫测地笑着,晃着脑袋,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朕需要吗?或者说,你能帮到朕什么?”龙承翊轻蔑地挑了挑眉,掂量着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说是去和亲,也算是你化腐朽为神奇了。” “你大可以试试,到时候,谁是那块腐朽可就不一定了。”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先不说我背后站着的镇国公府和恒王府的势力就代表了整个北越王朝五分之二的军事力量,就凭我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就算有生之年灭不掉北越王朝这个大头,但是让它三天两头闹个咳嗽便秘拉肚子还是洒洒水啦! 嫁谁不是嫁,开玩笑,我会怕?大不了带着前夫一起嘛! 大家一起一起才热闹。 龙承翊屈指轻抚眼角,恰好遮住了那即将浮现的笑意,“大言不惭。” “承蒙夸奖。” 余光掠过旁边蹩脚地作着揖的女子,龙承翊深邃的眸子闪了闪,继而嘴角的笑意加深。 “你,就不怕恒王知道了?” “我不喜欢回答假设性问题。” “朕不介意让你梦想成真。” 啧,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小气男人。 “这样麻烦皇上我真是过意不去。”我没骨气地摇了摇头。 龙承翊轻笑一声,也跟着摇了摇头。 我撇了撇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龙承翊的心是海底的牛毛。 明明就是两个互相看不对眼儿的敌人,我对他的定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倒是他,前一秒脸上还是狂风骤雨,下一秒就又是艳阳高照,这川剧变脸似的飓风态度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如果龙承翊真的要把我嫁给炎闾部落的藩王,我个人是没意见的,确实没意见。如果对方长得丑,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成亲当晚死翘翘,如果长得帅,那还有什么不能将就的? 可,问题就在我这个倒霉的身份。 作为嫁进了恒王府的镇国公府大小姐,每一个行为所造成的结果都会对恒王府和镇国公府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积极的,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是消极的。 龙承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要造成这消极的局面,我也是醉了。 “想好了吗?”龙承翊侧着脸看过来。 “想什么?”到底是我的思维太迟钝还是他的思维太跳跃,怎么都搭不到一条线上? 龙承翊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想好了,是安安分分地做你的恒王妃,还是……风风光光地去炎闾部落和亲?” 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这家伙不愧是搞政治的,遣词造句都十分细腻啊,什么叫安安分分地做恒王妃?什么又叫风风光光地去炎闾部落和亲? 说反了吧?不过就是阴阳怪气地说我多管闲事,为何不直说?一肚子花花肠子,尽说些弯弯绕绕让人听不懂的话。 “如果我说,我想风风光光地做我的恒王妃呢?” 挑衅地嗤笑一声,我缓缓地低下肩膀缓缓躺下,双手随意地枕在脑后,舒舒服服的,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人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到是挺美!”戏谑的声音没有给人留一点面子。 “谢皇上夸奖。”敷衍地笑笑,这一躺下来我还莫名有些困了。 “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法子帮朕提点提点炎闾部落?”话锋一转,龙承翊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简单,炎闾部落善骑射,性子直爽泼辣,自然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指手画脚,还要年年进贡,要让他们臣服自然就得在他们最得意的骑射上胜了他们。” 我得快点离开皇宫了,还真是有些困了,连揶揄龙承翊几句也是不愿意了。 “你的口气倒是不小!”龙承翊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他没用的话来。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点上纠缠不清,毕竟抛开个人情感不谈,她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可是,炎闾部落人人都能善骑射,那可是马背上讨生活的部族,人人皆善骑射,连妇女垂髫都不例外,就单单凭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呸!会点武功的女子也不能让炎闾部落臣服吧? 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能够单挑一个部族? 他不信。 “那是因为我本事大,太谦虚了不利于皇上全面认识我的本事。”我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呵欠,侧过身子看着他。 “你就说信不信我吧,磨磨唧唧地要聊到明天去?” “仅凭你的三言两语,朕就说相信你,难道朕的皇上就当得这么容易?”龙承翊也是气质全无地翻了个白眼。 “这事儿也简单,明日午时校场见,届时皇上再做考量也无不可。”话落,素手掩住口鼻,我又打了一个呵欠,眼泪都打湿了眼睫。 哎,真是困死了,大半夜做贼的感受就是如此让人难受。 “嗯,朕明天会去看看。” “好,你那个什么鬼茗鳞香怎么解?”我揉了揉眼角,有气无力问道。 “无解。” “你,说,什,么?”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我现在是连杀了龙承翊的心都有了。 茗鳞香不解了我怎么回去?难不成还厚脸皮地求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送我回恒王府? 呵呵,那就很好看了,明日京城里就会盛传我与皇上有个约会的n个版本,到那时我就是活在传说中的女子了。 龙承翊却不答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已经差不多干了的头发。 于是,我强行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那我要怎么回去?” “自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龙承翊抬起凤眼,嘴角微微翘起,我总觉得他在嘲笑我。 哼,以为我不敢?难道流言就只能伤到我吗?貌似对龙承翊的危害才大吧? 啧啧,昏君这个帽子似乎很适合他…… 第306章 chapter 305 一次性问全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手到已经准备拉开宫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龙承翊低沉的声音。 “出了这养心殿,茗鳞香也就对你没了作用。” 我一愣,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径直戳上宫门,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这厚重的宫门上抠出了一个洞。不过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使轻功飞回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撇撇嘴,我心中暗道,还算他龙承翊识相,不然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看看谁脸皮厚。 转过身来,我大摇大摆地走到窗前,回过头来就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茗鳞香不靠谱,毒了别人也毒自己!” 说完,我猛地跃出窗台,足尖轻点,披着夜色鬼影一般地飘走。 从皇宫到恒王府,来的时候心情free,花了两炷香的时间,回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子夜的月亮隐约在云层里,朦胧得看不真切。 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黑暗的街道之中劈开了一圈光晕,淡淡地投在地面上。阴凉的风斜吹,还夹杂着丝丝细雨。 一道黑影掠过高墙,濛竹苑的门被缓缓拉开一条小缝儿,下一刻又牢牢地合上,仿佛方才的动静只是眼花造成的错觉。 没人注意到的是,前院的门刚刚被关上,偏院支起的木窗也堪堪放下。 一切归于宁静。 天刚露出鱼肚白,乌燕低飞,阴沉的灰云堆叠,细如牛毛的雨丝丝落下,稀稀落落,没有声响。 上书房里光线明亮,龙承翊着一身金线精绣的龙形图文盘领朱色衣袍,翻看着桌案上的奏折。 良久,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晦暗的天色,皱了皱眉。 邱公公在阶下候着,脸上未有一丝不耐,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似的。 “邱品言,荀初云那里可都准备好了?” 闻言,邱公公立马应声走上台阶,为龙承翊倒上热茶,眼见着龙承翊浅浅地抿了一口才缓缓后退一步,从袖袋里拿出一场绑着细线的绢帛,恭敬地呈在案几上。 龙承翊解开绢帛看了一眼,嘴边旋开一抹不明的笑意,又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批注奏折。 邱公公抿了抿唇,低着头上前,拾起桌上的绢帛,小心翼翼地凑到蜡烛跟前,烧着了又匆匆捧到盆栽前,翻手将手掌中的灰烬倒进盆栽。 连手上的红印都毫不在乎,他又低着头回到了案几边立着。 “不想问朕什么吗?” 沉吟半晌,邱公公抿了抿唇,脑袋低得更低了,“老奴相信皇上的任何决定都是有皇上的道理,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话音刚落,便只听得龙承翊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又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一口杯中的浓茶,但笑不语。 “那……可否需要奴才准备轿撵?” “还有什么想问的,就一次性问全了吧!”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似平日里装出来的低沉严肃,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春与活力。 听了这话,邱公公才稍稍抬高了些脖子,斟酌言辞后,才缓缓开了口。 “皇上,是准备将出使炎闾部落的重任交给恒王妃了吗?” “嗯,你怎么看?” “老奴以为,恒王妃自打从出云崖归来,性情大变,身上充满了未知的因素……不好把控。” 说到这里,邱公公还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龙承翊。 “嗯,继续。”龙承翊点了点头,声音没有起伏。 “皇上特意知会荀大将军,目的就是为了让恒王妃有所顾忌,时刻提醒着她,好让她行事有所收敛。” “说完了?” “老奴拙见,还望皇上不要见笑。”邱公公又是恭敬地躬身行礼,只是脸上从容自信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的确是很可笑。”龙承翊摸着下巴,眯起的凤眸溢着不一样的神采。 邱公公闻言,诚惶诚恐地后退一步,低着头,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神情。 “朕知会荀初云,不是为了让恒王妃有所顾忌,而是让她无所顾忌!” 说这话的时候,龙承翊眼中迸发的强烈杀意令人背脊一寒,饶是长伴君侧的邱公公这一把老骨头也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炎闾部落既然不愿意臣服于朕,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果然啊,他侍候了这么久的皇帝骨子里就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炎闾部落这次摊上事儿了! “皇上相信恒王妃能够赢得了炎闾部落的藩王族亲吗?”邱公公问出了困惑于心的问题。 他怎么觉得,皇上对恒王妃未必也太自信了些,自信到连荀大将军都要充当她的踏脚石? “朕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龙承翊也没有否认邱公公的话。 或许,他是真的相信那个大胆的女人能够单挑整个炎闾部落的吧,即使她不行,不是也还有荀初云吗? “那……皇上若是要派恒王妃出使炎闾部落,按照恒王爷的性子,必定是要随之一起同行,皇上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准了呗! “恒王妃既然是为了整个北越王朝才会出使炎闾部落,她的要求自然是尽量满足了。” 龙承翊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懊恼,他也算是史上最窝囊没有之一的皇帝了吧? “那……” “好了,邱品言,你的问题也太多了些,朕都烦了!”龙承翊没好气地一挥宽袖,差点将邱公公掀翻在地。 邱公公好委屈,刚刚明明是皇帝自己让他有什么问题就问全的,怎么这会儿又烦了。 真是太委屈! “还有多久到午时?” 龙承翊又瞥了眼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一成不变,连个日头都没有,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无端地烦躁。 “回皇上,还有两个时辰。”谁惹了皇上哦,邱公公偷偷擦了擦额角上冒出的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备轿撵,朕要去校场看看!” 龙承翊站起身,绕过案几走下高台。 邱公公赶紧跟上去,朝门外头等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又是一溜烟跑远。 第307章 chapter 306 训练七杀阵 皇家校场,细雨如酒,洋洋洒洒沾衣欲湿,护城河上的水雾空濛氤氲。 辘辘的马车声寂静辽阔的皇家校场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是一辆华贵非常的朱色马车映入眼帘。 金线勾勒的繁复花纹镶绣在马车表面,窗牖仅以一层暗红色的绸布遮挡,清风带雨,微微将其掀起,露出马车里一角的神秘与诱惑。 只见那辆马车径直停在看台前,校场上操练的士兵们目不斜视,耳朵却又控制不住地听那里的动静。 很明显,能坐着马车来校场看戏的人,地位肯定不一般,要不然就会被守卫干掉,再不然就是被他们的荀大将军干掉。 “都给我站直了!早上都没吃饭吗?!” 远远的,那城楼之上原来一声女子气势如虹的吼叫,传遍了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是瞬间的,校场上站得挺直的士兵们背脊崩得更直了,随时都快要崩断了,脸上的表情就更是煞白如纸,像是七月半见了鬼。 就连马车里那支伸出来的手也堪堪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继续探出身来,这就让人看不到马车里的人物了。 “看看你们一个个,站得都不如菜市口买菜的老婆婆!” “坚持不下去的赶紧认怂!我敬你是条汉子!” “第二列倒数第三个,你早上没拉屎吗?屁股翘那么高给谁看?!” “你们这些人趁早滚蛋,上了战场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城楼那边的吼声一声比一声声音大,一句比一句难听。 终于,那边的马车门帘落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收了回去。 “邱品言,去问问,校场怎么会有女子。”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皇上,这是恒王妃的声音。”手持马鞭的邱公公靠近车帘,低声回道。 皇上能装傻,他能怎么办,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能装傻啊! “朕让你去问。” 马车里的人不依不饶。 邱公公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领命,还是乖乖离开了。不过是将马车赶到城楼之下,才敢放心离开。 至于他是不是要去问那个脑残的问题,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去哪里问?去问谁?自家皇上分明就是有意支开自己。 邱公公一走,马车里的男人走了出来,当然就是闲不住从御书房翘班的龙承翊。 龙承翊下了马车,闲庭信步般地往城楼的方向晃荡着。 这是一张比什么牌子都有效的脸,上城楼是畅通无阻。 “朕怎么不知,何时这校场里也有一位女将军了?” 一声漾着笑意的磁性声音龙楼梯口响起,城楼上肃穆沉重的气氛因为这一声不尴不尬的动静搅乱。 听到这声音,反应最大的当数我身边的荀初云。 他领着一众守卫们跪在地上,严肃认真。 然而,我却是皱着眉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龙承翊似笑非笑地回望我,也没有叫这些跪了一地的家伙们起来。 察觉到什么的荀初云僵着脖子转过头来,恳求地看着我,可怜兮兮的,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我能怎么办?龙承翊不让他们起来分明就是做给我看的啊,迫于他的淫威,我只能憋气地蹲下来。 别想我会跪下来! “平身吧!” 果然,龙承翊见我一蹲下来,一服软,他便立马好心情地一挥衣袖。 “皇上,你怎么现在就来了?”我皱着眉,不满他的突然到场。 “你能来,朕怎么就不能来?”龙承翊闻言,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从他狭长的凤眸里看到的分明就有跟我作对的恶趣味。 可我也不是那么禁不起挑衅的人,更不是玩儿不起的人。 “皇上既然来了,就在后面看着,不要打扰我训练士兵!”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绝对的毫不遮掩,凝眉看向校场上已经盔甲湿透的士兵们。 我昨天之所以敢那样大言不惭地在龙承翊面前立下军令状,才不是一时冲动下的脑子抽风。 我是有恃无恐。 北倾无念的知识储备绝对够我在这个北越王朝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我便是在用北倾无念记忆里的七杀阵。 这段时间里肯定不可能让他们之间的合作默契,那就只能加强他们的忍耐力。说白了就是抗揍。 这需要时间,并不是我一上来便能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我是自信骄傲,但我还是有脑子的。 现在这龙承翊来了,保不齐是来捣乱或是干嘛的,总之就是没什么好事。 “皇上,恒王妃一心想训练好这些士兵,难免心急了些,还请皇上莫要见怪。” 荀初云忍不住挡在我和龙承翊之间,他怕再不说些什么,自己这个缺心眼儿的妹妹就得把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弄丢了。 “嗯。”龙承翊敷衍地点点头,眸光却未在荀初云身上多做停留,视线也跟着落在了校场之上。 “恒王妃对阵法也有涉猎?”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眼前一亮,眸光若有若思地看着我。 “皇上,我会不会阵法一事能不能容后再谈?我现在很忙。”我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全身火力全开,那浓重的鄙视意味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漪儿!” 荀初云依旧是恨不得把袜子脱了塞进自家妹子嘴里,这要是口无遮拦下去,怕是连镇国公府都得给她赔进去。 在场的各位守卫倒不像荀初云那样胆战心惊,反而是纷纷在心底对这个戴面具的恒王妃竖起大拇指。 剽悍呐! 这是拿命在跟皇权做斗争啊! 佩服! 更惊悚的是,龙承翊作为一国之主,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观看,没有再废话地开口。 这一结果十分能让这些守卫认可这个空降的恒王妃。 龙承翊的眼角余光却在无时不刻关注着带着半边银面具的女子,紧身的暗纹苍蓝劲装,如瀑的长发也是简洁利落地绑在脑后,白白净净的小脸儿未施粉黛,冷清威严的模样莫名让人心悸。 荀初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位都不是能惹的大佬,能相安无事当然是最好,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让他们俩干起来了! 第308章 chapter 307 五分把握胜 午时临近,即将到来的较量会在校场进行。 经过了魔鬼训练的士兵们现在已经是腰酸背痛,他们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还有更加残酷的考验。 “皇上,一会儿在这校场之上,我训练的士兵会与大哥训练的士兵比试,点到即止。” 龙承翊点点头,眼中是压抑已久的兴奋。 七杀阵只在史书上有过记载,是杀伤力巨大的奇阵,现今只留有只言片语,抛去关于炎闾部落的考量,他还是十分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否能让他见识到七杀阵的威力。 “你有几分把握能胜过荀将军?” 龙承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闻言,荀初云立马侧过头来看我,生怕我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五成把握。”我抿了抿唇,默默伸出五根手指在龙承翊的面前晃了晃。 五成? 饶是那些对这个恒王妃刮目相看的守卫也不禁偷笑出声。 荀大将军可是战场上的不败神话,少年时便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他训练出来的士兵各个都能在战场上以一当十。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在校场短短一个上午,就能训练出可以和荀大将军抗衡的士兵吗? 更何况这些还都是今年刚刚征召的新兵,毫无经验,那什么和那些浴血奋战过的老兵斗? 简直是异!想!天!开! 就算她是出自镇国公府,将门之后,也不能说明她可以敌得过荀大将军的经验。 荀初云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作为全程观看训练过程的旁观者,虽然不明白自家妹子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的不清不楚,这种未知给他带来的冲击也是不小啊。 要知道,作为战场上的统帅,熟读兵书是最基本的,这看不出端倪的阵型如果真的如皇上所说,是史书上记载的七杀阵,那么他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我并没有搭理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五成把握一点也不夸张。想要输是不可能,但是想要赢也没那么容易,在这个玩儿命的时候总会有无法控制的因素发生。 校场上的士兵手臂上系着一根显眼的绿色绸带,而从另一边缓缓进场的,由荀初云训练的士兵手臂上则是缠着黄色绸带。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天动地,训练有素的成果可见一斑。不愧为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众将士,你们累不累?!” 一听到这噩梦般的声音,校场上系着绿绸带的士兵们大声地喊着;“累!” 这是比他们任何时候的回答都要洪亮了。 而那些系着黄绸带的士兵们则是不动如钟,没有听到荀初云的命令是安静得像个死的。 真没想到荀初云在军营里还是这么地有威望,服气! “累,就把那些系着黄绸带的人当成是我!” 我缓缓翘起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夜里狩猎的灰狼,紧盯猎物预备随时反扑。 听了我的话,所有的士兵们都震惊了,连同与我一齐站在城楼之上的龙承翊、荀初云和守卫也是如出一辙的怔愣。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迅速反应过来的龙承翊和荀初云不约而同得对视一眼。从这女子身上所爆发出来的戾气随意泄出,破釜沉舟,激发士兵的斗志。 好像,这场比试会很精彩。 “将士们,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累!” 斜风夹杂着细雨,女子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一缕一缕。明明是纤弱呃娇小的身躯,却偏偏能从她身上瞧出他们都胆寒的冷厉。 “是!” 比上一声更加洪亮的呐喊声,喊破了嗓子的愤怒激得他们精神抖擞。 “开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邱公公搬来了一张太师椅,龙承翊就这么一脸享受地坐在上面,俯视着校场上的两军对垒。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当皇帝的就是不一样啊,到哪里都是一副大爷的样子,屁股后头跟着一堆人伺候。 由于考虑到我和士兵们磨合期的问题,我没有挥小旗,而是直接靠力气吼。 幸好内力充足,不然嗓子已经破了窟窿。 看得出来,荀初云手下的士兵们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强大的气势满是血腥累极起来的。 而系着绿绸带的童子鸡们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对于危险的事人或物自然会让他们心生惧意。 他们有些害怕,不过年少气也盛,他们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表现出来,咬着牙也要忍住,更何况现在也算是在敌人面前了,是更加不能露怯。 守卫们看着校场上的两支队伍,十分明显的气势问题,看一眼就明了。 依他们看来,恒王妃别说是五成机会了,怕是连两成、一成机会都悬,铁定是个输字了好吗? 城楼之上,邱公公手上的拂尘换成了鲜红的旌旗,迅猛落下,荀初云的士兵们立即反射性地做出了防守状态。 而毫无经验的绿方的士兵们啥都不懂,见城楼之上的女子也没有搭理他们,指的是东施效颦,蹩脚地模仿他们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城楼上的守卫们都很有羞耻心地别过头去,不认看到那些小鸡仔们被打得太惨。 邱公公也是忍不住垂下眼帘,丢不起这人呐! 龙承翊还好,笑眯眯地靠着椅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呃,大概也是不想看,那画面太美。 我当然知道这群家伙在怎么想我,但是我一点都不关心。 战场上,讲求的就是出其不意。 荀初云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这是在以眼神示意我,让我先来。 我不客气地点点头,无耻地应下了。 “列阵!”以内力催声,我冷冷地看着校场上心神无主的童子鸡们。 “龙影军,列阵!”荀初云手中的黄旗疾速沉下,校场上的黄队应声而动。 “右翼西北方进三,左翼西南方退二!”我双手同时指挥。 “刷刷刷!”队伍迅速裂变,年轻人的好处就是反应快,跑得快! 第309章 chapter 308 龙影军输了 “中三中四领阵,分东西向支援左翼右翼!” “是!” 队伍里匆匆忙忙跑出两位小短腿,后面的士兵们也跟着跑,还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命令。 “杀!” 冷冷吐出一个字,却轻易就让底下炸了锅。 城楼上的人也没那么平静。 刚刚开始就杀?这未免也太鲁莽了些吧? “杀!” 被打压久了的童子鸡们手持木棍,虎虎生风地用力打下,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就像是见了前世的仇人。 我勾了勾唇,看来他们确实对我怨念很大啊! 啧啧,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抗揍,坚持下来了! 绿方将士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出的一拳被黄方将士轻易躲开,荀初云抿了抿唇,还是面色沉沉地挥旗。 “龙影军听令,一路前进,四路左上!” 与绿方阵法的主动进攻不同,黄方以守为攻,纵向捭阖,如一把利剑,以强力打开敌军的突破口。 而分支与主支的交叉点是阵型中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但若是强攻,又是一条送命之路。 一旦有敌军闯入,剩下两条支路以及主支分化出来的支路就会一拥而上,直接将敌军蚕食殆尽。 “第一梯队后退,第二梯队补上!”我摸着下巴,懒洋洋道。 荀初云面色一僵,双眸像是冻结了似的看着底下变幻莫测的阵型,看起来是有一万种可能的变化,能够根据不同的状况轻易化解。 “呵呵,有意思。”龙承翊靠着椅背,眯着的眼睛微微掀开了些,此刻正是饶有趣味地观看战局,甚至是比交战的双方还要严肃认真。 荀初云这才回过神来,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小旗子挥了两下,“化一变三,下路迂回!” 荀初云不得不重新看待这支刚具雏形的队伍了。 这支队伍的训练过程他是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在一旁观看的时候他就没与觉得这是在进行什么不可思议的阵法训练,没想到这次竟然有这么大的惊喜。 虽说他们都是出自镇国公府,但是他自小在军营里过活,自然不比在只接受过书籍熏陶的妹子,这样看来,这确实是很大的惊喜。 迷离的细雨柔和地飘下,风声未歇,嘈杂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泛滥。 “右翼折中,左翼进上,进攻!”嘴唇噏合,我冷冷地吐出随战命令。 经过短时间的磨合,能够达到现在的程度已是不已,虽说避过了黄方的大部分攻击,却还有一部分倒霉蛋承受了重重的打击。 嗯,这就是我说的,需要他们抗揍。会抗揍,就成功了一半。 当然,这还只是演戏,若是真格的,再倒霉点儿就会挂掉了。 黄方将士对这次没有消灭绿方将士大半队伍而感到懊恼,在他们看来,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对于他们的攻击绝对熬不下去。 没想到…… 挫败啊! “中路截返,下路化守为攻,直指绿方将士七寸!”荀初云也是寸步不让。 这场对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因为两位指挥逐渐认真而热闹起来的战局也更加精彩了。 那些一开始就不看好绿方将士的守卫们也不禁对这次对局的结果抱有不一样的期待。 黄方将士的阵型如同残掉半边翅膀的雄鹰,锋利的鹰嘴和鹰爪残忍地撕裂绿方将士的防守,半掩的鹰翅则是诱敌深入的饵食。 荀初云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可以说是六情不认大义灭亲了。 他自己心中对此也有一番考量。 这是一种遇到对手的惺惺相惜,他不认为在这场对局中放水就是对自家妹子的友爱与照顾,范儿还是一种不尊重。 何况,他自己也无法尽性。 好久都没有这样痛快了! 我淡淡地挑了挑眉,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打架嘛,不需要什么指导,大家喜欢就好。 可以说,这是这些新兵蛋子们唯一一次光明正大挑战老兵的机会了,不能白白浪费。 龙承翊表情微妙,笑得十分灿烂。 是啊,不论这两支队伍谁输谁赢,最大的赢家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他没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黄方将士如愿以偿地将绿方将士的右翼尽数吞下,暴力与血腥在这一刻给了绿方将士以真正的威慑。 终于,身为经验老道的黄方选手,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实力碾压下的成就感极大地满足了这些常胜军的虚荣心,十分得意。 可是,绿军将士像是串通好了一般,里应外合,被围住的绿方将士右翼与中驱疾速出手,迅速灭掉了黄方将士的鹰翅。 不同于黄方将士的讲求道义,绿方将士不择手段甚至是无耻地连打带踢,片刻便将黄方将士的五分之一兵力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悲惨的黄方将士趴在地上揉着老腰,不服气地瞪着这些不守规矩的无耻混蛋。 有幸存活下来的黄方将士俱是一惊,约定俗成地自动分化出另一半鹰翅,然而还没来得及分化出来,就又被回过头来的绿方将士反咬一口。 又是一大块血淋淋的肉! 常胜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黄方将士们脸上已经是挂不住了。 他们何时这么丢人过?! 见此,龙承翊忍不住笑出声来,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荀初云怔愣片刻,继而浅浅勾出一抹欣慰的笑,握着旗子的手划下最后一个动作。 “比试结束!” 荀初云认输了。 他们的荀大将军认输了。 黄方将士们不服气,在下面齐声嚷嚷着再战一局,那震天的吼声与方才绿方将士喊打喊杀的气势有的一拼。 “皇上,龙影军输了,请皇上责罚。”荀初云笑着看了我一眼,只是眼神在望向龙承翊的时候变了。 变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敢直视家长的表情。 没错,这支龙影军是为了保护龙承翊,为了保护北越王朝的皇帝而训练的亲卫军,是绝对不能有败绩的队伍。 “嗯,朕看到了。”龙承翊轻笑一声,那笑声真的听不出什么消极的想法,反倒是十分高兴。 神经病,自己的亲卫军输了还能笑得出来! 第310章 chapter 309 宫里来人了 龙承翊笑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又有意思了。 邱公公心里也十分懂得皇上现在笑的心情。 “龙影军从未输过,现在输在了自己人手上,不算丢人。但若是在上战场的时候轻敌,继续目中无人,那就担不起‘龙影军’的称谓,用恒王妃的话说就是……” “趁早回家种地放牛,对吗?” 他的嗓音轻柔舒缓,灿烂的笑意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柔和,不得不说是一种反方面的讽刺。 “皇上,微臣会吸取这次的教训。”荀初云低头受教。 “这不是你要吸取的教训。”我没好气地白了荀初云一眼。 作为哥哥,荀初云宠妹无下限;作为将军,荀初云纵容将士无下限;作为臣子,荀初云顺从龙承翊更是没有下限。 “嗯,恒王妃说的有道理。”龙承翊面露赞同地点点头,头发在细雨的吹拂下凝结在他白皙的面庞,笑意飞扬。 “皇上,那我赢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呢?何时兑现?” 女子温婉的右边侧脸在灰白天幕下如同晕开的水墨画,出尘却又漠然。 衣袂飘飘,长发垂在胸前,神采奕奕的模样如同出山的旭日,明媚,又璀璨。 龙承翊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厚薄适中的红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准了。” “……”准个屁,我又不是求你。 校场上的这一次比试,出乎意料的结果一时之间传遍了京城内外,恒王妃一战成名,威武的大名成了女子的典范。 回到了恒王府,我盘腿坐在梨花榻上,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矮几上的热茶换了几次,热了凉,凉了热,我也没有动一口。 白竹坐在我的对面,亦是从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 “白竹,你真的要跟着我们一起去炎闾部落吗?”我眨了眨眼,第n次确认这个令人担忧的消息。 白竹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点头,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不由得我闪躲。 “炎闾部落可能没有水洗澡……” 白竹摇头,表示他不在乎。 “炎闾部落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可能没有素菜吃……” 白竹摇头,表示他不在乎。 “炎闾部落男风盛行,可能就是喜欢你这一型的柔弱美少年……” 闻言,白竹脸色十分不好,身形一闪,直接闪到我面前。 “……喂,你干什么?”我不习惯地往后靠,心虚地看着他。 虽然我这样欺骗恐吓他不对,但是他这样的反应也不对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这样的太不安全了。” 白竹点头。 “……” 这家伙是在自恋吗?跟着我相处久了,连性格都变得如此之彻底吗? 原来那个小白兔一般的清纯闪亮美少年呢? “不如,你就在恒王府等着我们回来?” 我原先是打算把白竹送回出云崖底,可是现在…… 好像行不通。 白竹似乎在思考,晶黑的眸子溜溜乱转。 我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也希望他能继续给我肯定的答案。 就在我的脖子快要僵成颈椎病的时候,白竹低下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我仰着头看他,眼睛用力地眨巴。 同意啊!快同意啊! 不同意我就把他打晕了送回出云崖底! “怎么样?同意吗?” 白竹眨眨眼,终于点了点头。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要把白竹留下来,我还是打算让他把公仪珩身上的毒给解了。 药材都偷回来了,我也不能白白浪费,交由白竹来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前的最后一顿晚餐,饭菜十分丰盛,荤素分两拨,素的专门为白竹做的,荤菜当然是为了我。 暖橘色的光亮辉壁一片,比不过养心殿的夜明珠冷光白灿。 我坐在主位,公仪珩坐在我的右手边,白竹坐在我的左手边。 骨瓷镶银的碗碟摆相精美,桌上的番茄马蹄、五香大虾、百花鸭舌、什香菜、紫镶乾等等等等。 没有人率先开口。我心无旁骛、大快朵颐,白竹也慢条斯理地用餐。 就数公仪珩,一脸心事重重,咬着筷子,什么都没有动。 我眼也不抬地给公仪珩夹了一块大虾,“这个好吃,你需要补补钙!” 白竹咬着苕尖儿梗子迅速抬眼,又迅速低下。 “白竹,你也吃点藕,多长点心眼!” 嗯,这是羡慕嫉妒恨,我知道。 “娘子,我们明天就要去炎闾部落吗?”公仪珩小口地咬下一块大虾肉,门牙象征性地嚼了嚼就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白竹犹豫,我可以理解,也十分理解,但是公仪珩…… 这个神经病又是犯了哪门子的病? 我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拿过公仪珩面前的空碗,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 “嗯,你不想去吗?” “嗯。” “为什么?” 闻言,公仪珩缓缓地低下头去,满腹心事地又拿起调羹,搅动着醇香的鱼汤。 光是搅动,也不见他喝一口。 “不喜欢喝?”我皱了皱眉,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夺回他面前的鱼汤,扔在一旁。 不是我不替他喝,是我真的不喜欢吃鱼。 “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想去?”我将双手交叠在桌子上,连碗里的菜都没有来得及,也提不起心情吃了。 “……” 沉默,死一般尴尬的沉默。 公仪珩没了面前的鱼汤碗,于是直接拿起筷子,还是不抬头地戳着碗里的大虾肉。 “公仪珩,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正好可以留下来,和白竹一起。” 公仪珩抬头,面色有些怔愣。 “我也不是非要你一起,只不过处于某些因素的考量,觉得带着你一起会比较好。” 听了我的话,公仪珩的眼神闪了闪,嘴唇嗫嚅,“娘子……” “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我想多了。” “娘子,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公仪珩大声宣告。 我看着公仪珩,等着他能给我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 公仪珩也看着我,挣扎的意味不甚浓厚。 正在这时,大厅跌得撞撞跑进来一个家丁,惊慌失措。 “王爷,宫里来人了!” 第311章 chapter 310 龙承翊出事 等到我和公仪珩感到正厅的时候,就看到邱公公抓着拂尘等在那里,面上的表情是十分的焦急。 我有些惊讶,这宫里头来的人没有像二大爷似的喝茶,反而只是站着,看来是有事,有大事! 公仪珩很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为他在踏进正厅前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提醒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邱公公,不知道你这么晚来我恒王府所为何事?如果是为了炎闾部落的事,那就烦请邱公公回禀皇上,本王与王妃都会竭尽所能,完成皇上的嘱托。” 公仪珩虽然心知有什么事在宫中发生,但是也没有表现自己知道,反而是提出了愚蠢的猜测。 邱公公也是个老油条,饶是心里再怎么急切,嘴上也是不透露一丝口风,只是对公仪珩低了低头。 “王爷这可就是为难咱家了。皇上的心思,咱家可猜测不到。” 公仪珩撇撇嘴,不动声色地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老家伙在说胡话,估计心里藏着的事还不小! 心里不舒服的公仪珩没有想把自家小媳妇儿如此轻易就送出去,于是顿了顿,双手背在身后道:“那不知道邱公公是否有皇上的圣旨?不然的话,本王也不放心将王妃交给公公,除非……” 若是换做平时,邱公公早就翘起兰花指开骂了,但是现在,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是有求于人,需要耐心,耐心,再耐心一点…… 邱公公只得是顺着公仪珩的话接着往下讲,“恒王爷说的是,不过咱家这次来不是来找恒王妃的。” 啊嘞? 我眨了眨眼,公仪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愣了愣。 “那……公公来我恒王府到底是所为何事?”这回是换我好奇问出了声。 刚刚公仪珩问了半天邱公公说不能妄自揣测圣意,现在又说不是来找我的,这样的前言不搭后语,让我十分无奈。 这次皇宫里出的事情恐怕是非一般的大。 从邱公公对来恒王府的原因讳莫如深,闭口不言的原因来看,八成是龙承翊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是生了大病,中了剧毒,连太医令都无能为力。 所以说,邱公公这次来找的的确不是我,更加不是公仪珩,而是—— 白竹! 邱公公的脸上却是冷静地不能再冷静了,浅浅地勾出一抹笑意来说,“王妃,咱家只是来传话的。” 到这个时候都不松口,我都不知道这个邱公公是不是傻得像个猪,还是说龙承翊病重但是影响日常生活。 “那行,邱公公传什么话,本王妃和王爷自然是听着。” “王爷,王妃,咱家奉皇上口谕,特来宣白竹公子入宫觐见!”邱公公说着便一挥拂尘,面上的神情是更加焦灼了,仿佛火烧眉毛。 啧啧,说要见白竹就见白竹?凭什么? 开玩笑,我会准许? “邱公公,不若本王妃同你一同进宫吧,正好本王妃也有要事与皇上商榷。” “本王也要去!” “你给我好好待在王府里!” “那王妃就随咱家走一趟吧,皇上还等着呢!” 见邱公公这么利落就答应了,我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丝异样。 邱公公是不是接话接的太快太干脆了,我怎么觉得他一开头即使想要让我进宫呢?只不过他知道公仪珩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给我造成了错觉,让我误以为他是要找白竹…… 哈……我好像是自动走进了猎人精心设计的圈套,蠢了点儿。 定下了,就立马动身,公仪珩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跟上来,我一根针将他钉在了原地,后面赶来的管家心照不宣地招呼家丁把公仪珩抬回房间去了。 嗯,很好。 我随着邱公公进了宫,邱公公并没有带着我去御书房,没有带我去太医令,而是直接带着我去了养心殿。 看来我还是猜中了一丢丢故事的发展,只不过是没有猜中结局而已。 “恒王妃,皇上就在里头,您一个人进去吧,咱家就不进去了。”邱公公果真是抱着拂尘站得远了些,是不打算再跟着我继续走下去了,默默地任由我野蛮生长。 站在养心殿外,我好像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药味儿。 挑了挑眉,我斟酌了半晌,正信号心绪抬手推开了门。 跟上次来时不一样,养心殿里的角角落落摆上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大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安静,静极了,是连呼吸都很难听到的死静。 皱了皱眉,我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缥缈迷离的纱幔挂在玄关处。 稍一走近,空气的流动掀起纱幔的一角,只见,纱幔那一头里里外外跪上了数十名太医,瑟缩地垂着头,臊眉耷眼,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数着指头进行。 沿着墙角站立的宫人们亦是双手交握在身前,垂着头站着,神情是与太医们如出一辙的紧张与不安。 而床榻旁边那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似是细蛇吐信,屋子里的被强行下压的血腥味儿还是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察觉到。 这香炉里烧得香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茗鳞香啊? 还有,龙承翊是怎么了,还吐血了? 看着也不像是被人打到受伤。笑话,谁敢打皇上啊! 等等,我还是先得试探试探周身的内力有没有被封住…… 好像这些都并没有受到影响。 “恒王妃来了吗?”龙承翊靠着床帏,无力而可怜,苍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有楚楚动人的意味。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掀开纱幔,抬脚便走了进去。 “皇上,我来了。”还算是恭敬地朝龙承翊福了福身,我也没有等他喊平身,就径直绕过那些太医,走到床前,静默站立。 “许太医,你们都下去吧。”龙承翊见床前站着的一抹青色,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亮光,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太医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皇上,您的龙体……” “许太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龙承翊即使现在是一副柔弱相,板起脸来依旧是威严有加。 “……臣遵旨!” 第312章 chapter 311 未标明剂量 梨花木贵妃榻被移到了床边,龙承翊躺在床上,眼眸半闭。 我躺在贵妃榻上,两个人隔了一根手臂粗的扶手,指尖按在他的脉搏上,细细聆听。 “看不出来,你还会诊脉。”龙承翊歪了歪头,唇角浅浅勾起,声音轻的像是叹气,微乎其微。 “嗯。”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不废话吗?我不会诊脉,那现在跟他诊脉的是哪个漂亮小仙女? “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闻言,我呼吸一窒,按在他脉搏上的手顿了顿,然后受贿额手,没有答话。 龙承翊的大手还是搁在了梨木扶手上,没有动弹。 这点滴的沉默,拉长了时间的维度。 我只能说,很震惊,很意外,很……莫名其妙。 本以为公仪珩身中喋血之毒,龙承翊又竭力想要置公仪珩于死地,我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公仪珩身上的毒是龙承翊的杰作。 可是,我刚刚又探了探龙承翊的脉象,发现他的体内竟然也有喋血之毒!甚至是比公仪珩体内的毒还要深!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热的白雾升到半空,骤然变得冰冷,周身行走的血液也好似凝结成冰。 “你知道你中了什么毒?”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龙承翊点头,哑着嗓子开口道。 “多久了?” “好久了……从那年冬天开始,一直到现在。”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白痴的自怜自艾,有重复地问了一句,“我问,多久了?!” “十年了。”龙承翊转过头来,睁开了半闭着的眸子,“这十年来,每到月圆之夜,我便要吸食人血。第一年,只需要一小口,第二年两口……到现在,我已经弄死了四个人,活下来都那么不容易。”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内心一阵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四个人…… 我的天,这整个是一吸血鬼啊! 而且,他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通常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我会不会马上就被赐死? “皇上,你有想过要解毒吗?”说实话,我也知道自己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要是能解毒他不早就解毒了吗? 可是这对象是龙承翊,他的身份是一国之主,一个微不足道的因素便会影响他的决定。 龙承翊缓缓点头,“想过。怎么会没想过呢?” “那怎么不解毒?” “嗯,开始是没有办法,后来,就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这话是什么意思?”话里有话,每一句都听不懂。 龙承翊微愣,旋即无所谓地笑笑,“没有必要的意思就是……即使解了毒,依旧活不了太久,” 皱了皱眉,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这信息量巨大的言语已经让我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忽地,我脑中的一根弦崩断,抬手便拉下龙承翊的手,另一只手落在他的下眼睑出,向下拨动大拇指,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 我愣愣地望着他因为虚弱而干涩的眼眸,龙承翊也是怔怔地回望我,像是没有料到我这突然的动作,不过也只是数秒,旋即又挥手推开我。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整理好微皱的衣衫,安然地靠在床帏上。 这轻而易举的动作却已经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了。 “现在懂了?” 我撇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能不懂呢?下眼睑已经连缀成一条黑色的血线,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皇上。” “嗯?” “如果,如果我说,我可以救你呢?”我犹豫着犹豫着,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如果龙承翊暴毙,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我来这里的任务,便是把公仪珩送上皇位。龙承翊一死,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我知道。”龙承翊看了一眼床尾的香炉,声音飘忽,听也听不真切。 我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他知道?他会知道?他知道什么? 我现在连公仪珩的毒都没能解,他就算是猜也没有根据啊。 可能是我脸上质疑的表情太过明显,龙承翊轻笑一声,继续和我聊起天来。 “你那晚,先是去太医令盗了药材,怕是迷路了才会逃到我的养心殿。” 百无聊赖地看了看修剪得当的指甲,我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说了,我没有偷药材,还是说你在我身上看到药材了?” “荀竹漪。” “嗯,怎么了?”我懒懒侧过头,瞥了一眼笑得没头没尾的龙承翊。 这人怕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临死之前还要解锁自己的推理属性,连证据都没有就想给我定罪,他是当皇帝当久了,一言堂成了习惯。 “你知道你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见了鬼,又是这个充满了调戏意味的问题。 他那晚就说我身上有味道,问他他又不说,现在倒好,旧事重提,又来? “嗯,那你说,有什么味道啊?” “竹叶香。不过那一晚又多了血铃兰的味道。” 微微错愕,我十分不给面子地白了他一眼,“血铃兰没有味道。” 龙承翊点点头又摇摇头,“按正常情况来说,血铃兰是没有味道的。” “那你说说看非正常情况。”这人就没有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的良好习惯。 “还记得我说,你中了茗鳞香吗?” “嗯。”微微蹙眉,我好像有些明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血铃兰与茗鳞香混合在一起,便是五香弥散,抑制内功。” “……”很气,但是在北倾无念的记忆里,竟然也有关于五香弥散的介绍。 他说得是真的。 “而且,我还知道,你偷盗的药材应该都是用来解喋血之毒的吧?” “……”好气,这人又猜对了。 “当初,我为了解毒,也曾遍寻名医,白竹来到了皇宫,为我诊了脉之后,只留下来了解毒需要的药材,而药材要用的剂量却没有标明。” “为什么?”只留下了药材,而没有标明药材需要的剂量,那这和没说有什么分别啊! “不知道啊……” 第313章 chapter 312 炎闾来人了 “你怎么没有杀了那个白竹?” 龙承翊口中的白竹并不是恒王府的那个,而是老白竹……恒王府的那个的师父。 龙承翊看着我,思考了半晌终于开了口,“我看起来像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像。”没有犹豫的点头,我弹了弹指甲盖,“神医不救人还留个有何用?不如杀了干净。” “嗯,说的很有道理。那倘若你也救不了我,我是不是也该杀了你?” 我,“……”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行了,你回去吧。” 我,“……”心里有句mmp一定要讲。 神经病,大晚上传召我进宫就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我还等什么?当然是麻利儿地离开! 出了养心殿,我使出轻功往恒王府赶。 喋血不是世间难求的毒药吗?怎么一下子就在两个人身上发现了? 这可真是一个烧脑的世界…… 咏叹的风声,缀连着细细的雨丝,下午刚刚歇下的寒冷又开始了。 等我回到濛竹苑的时候,濛竹苑的灯正亮着。 一推开门,看到公仪珩坐在桌前,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起身走过来,温热的大掌握住我冰凉的手,拉着一齐走到桌前坐下。 “皇上怎么了?” 我单手倒了一杯热茶,撇撇嘴道:“他能怎么,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做,想找个人谈谈天。” “谈了些什么呢?”公仪珩自然而然地继续追问,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我倒茶。 “谈了些炎闾部落的事情,不是明天就要出发了嘛!” “时间不早了,那娘子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心知自家娘子是不愿意说,公仪珩也没有勉强,简单说了句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荀初云策马来到恒王府,身后没有跟住长条的队伍。只有他一个人。 利落地翻身下马,他急匆匆地越过前来牵马的家丁,一路冲到正厅。 “呃……”我捧着瓷碗,正准备喝粥的手也僵僵地停在半空,咳嗽了两声,“大哥,你要来一碗吗?” 荀初云皱了皱眉,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漪儿,我们要马上进宫去!” “发生什么事了?”整理好衣衫刚刚走到正厅的公仪珩,听到荀初云的话,他加快脚步,来带我面前。 为了这次炎闾部落一行,公仪珩特地穿了一身玄黑褂袍,窄紧包裹,瘦削的身材也看起来健美了许多,连墨发都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 见公仪珩也来了,荀初云的眸光依旧不变,凌厉又肃穆,完全没了平素的温和润泽。 “炎闾部落派使者来了,现在正在驿站等候传召。” 哦,原来是炎闾部落派人来了……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了,既然他们派人来了,那我就不用去了嘛! 想通了这一点,我便没有理他们,自顾自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粥。 “钟叔,吩咐厨房给我再来两笼蟹粉小笼包,豉汁蒸风爪,萝卜糕。”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考虑到待会儿要出发去炎闾部落,所以早膳也只是让钟叔简单地准备了些清粥小菜。 既然现在都不用出发了,我就不能苦了自己的胃。 荀初云真是恨铁不成钢地上前直接夺过我手里的碗,力道太大而飞溅起来的米汤落到我的脸上,灼烫激起一阵颤栗。 “荀初云,你发什么疯啊?!”手中的调羹大力地摔在木桌上,我没好气地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污渍。 “漪儿,炎闾部落此番定是来者不善!”荀初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他们来者不善你找我有什么用?你不是镇北大将军吗?你去率兵打他们啊!”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那荀将军应该去找礼部和户部,本王的王妃还未用早膳,还请荀将军不要为难本王的王妃。” 荀初云先服了软,我心里的怒气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可是公仪珩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为我重新换上了一碗热粥,接过丫鬟递上的绢帕轻轻地拭去我脸上剩余的污渍,转过头来面对荀初云的时候又是一副不郁的表情。 下意识抬眸看了看荀初云脸上的表情。那雕刻般的下颌线紧紧崩成一条线,厚薄适中的唇亦是如此。这样如临大敌的表情…… 好吧,我认输。 拍了拍公仪珩的手,我清了清嗓子道:“公仪珩,要不我们还是去皇宫看看吧?” 我知道龙承翊身中剧毒,公仪珩不知道。 炎闾部落的使者来访,龙承翊或许是无心应付,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去了能干什么,不过既然他说要我去,那我便去看看好了。 “炎闾部落来了多少人?目的是什么?”我拿起一张新的绢帕擦擦嘴,擦擦手,站起身来,想要跟荀初云一起走。 荀初云闻言,脸上失落的神情也收了起来,变得认真,“这次炎闾部落一共来了二百一十七人,今早丑时抵达京郊驿站。我猜测,他们这次来,也是为了进贡的事宜。” “哦?他们是来主动要就加大进贡量吗?” “……不是,他们想要从北越王朝中独立出去,自立为王。” 我翻了个白眼,“等他们自立为王,那你就带兵攻打,那不成你还打不赢他们?” “若是这般容易那边好了,只是炎闾部落与北越王朝的边界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峡谷,轻易攻打将会损失大半兵力,吃力不讨好。” “那……”我张了张嘴,终极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说那么多也是撺掇别人去送死,我还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活着就好。 这时,公仪珩也跟着起身,抓住我的手,对荀初云说道:“那本王便随王妃一同进宫看看吧。” 荀初云点了点头,一齐离开了恒王府,向皇宫进发。 钟叔已经为我和公仪珩备好了马匹,只有一匹,大概打的是两人共乘一骑的主意。我也懒得再提出反对了…… 三个人两匹马迅速赶到了宫门之外,荀初云和公仪珩掏出腰间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养心殿。 第314章 chapter 313 相处的感觉 到了养心殿,我们却被告知龙承翊去了曲台宫。 原来,在荀初云去恒王府找我们的时候,炎闾部落的使者已经来到皇宫了。 是以,龙承翊在曲台宫设宴款待。 我本以为,炎闾部落的使者来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的宴会只会是尴尬的个人行,没想到…… 空旷的曲台宫摆着两条长长的矮桌,满满当当地坐着身穿朝服的大小官员,走道中央的圆台上已经有舞姬曼妙起舞。 咳咳!看起来,迟到的人便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原本是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龙承翊此时正威严地端坐在高位,优雅尊贵地啜着酒樽中的清酒。他的右下方还设了两张宴桌,空空的没有人入座。 看得出来,这是给我们留的位子。 当然了,最值得注意的还是坐在龙承翊左下方的着胡服,浑身金线,极尽奢华,亮灿灿的闪着光。一头棕褐色的头发分股结成发辫披散在身后,发丝间也是闪着光,又是金线…… 这家伙是土豪国来的吧? 我们落座之后,公仪珩小声地向我介绍这位炎闾部落来访的使者。 原来这个土豪叫平措次仁,出身贫寒,是马厩里养马的,没想到还是炎闾部落的下一任藩王。 那他和这一任藩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答案是什么毛关系都没有。 炎闾部落的藩王并非是世袭制。因为受到部落中的人数限制,他们每年都会在适龄青年中遴选出各项能力都最突出的继承人,作为下一任藩王。 不得不说,这个平措次仁除了造型很低级之外,言行举止都很上档次。 打从我一进来看是,便已经注意到他一直低调地自斟自酌,连侍候在旁的宫婢都礼貌相待,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攻击性。 行吧,这种具有迷惑性的表象下通常都是可怕的真相。 正在这时,平措次仁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朝着龙承翊敬酒。 “皇上,平措此次突然造访给您带来了困扰,特敬您一杯酒,以示赔罪!” 那谦和有礼的声音和暗暗挑衅的话中内容听得我是一阵唏嘘,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如果他真的是诚心道歉,那大可先向户部递交通关文书,得到允许之后再来拜访…… 现在说了这么多,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人都来了,你欢迎不欢迎都没有什么用了。 “炎闾少主言重了,此番来京舟车劳顿,还未休息就立刻进宫来看朕,这份心意令朕感动,该是真敬你一杯酒才是。” 龙承翊也跟着懒懒地举起酒樽,勾起唇角,与平措次仁举起的酒杯隔空相碰,浅浅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见此,平措次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粗犷洒脱,颇有草原气息。 是了,龙承翊开始反击了。 龙承翊的腹黑程度我还是深有体会的,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平措次仁不请自来,还不要脸地闯进别人的家。 不过我想,平措次仁不高兴的理由也不完全是这一点,还有,龙承翊那样抿了一口酒樽中的清酒,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极其不尊重他的表现。 见了鬼,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没有打算互相尊重,平措次仁还不高兴个毛毛球! 平措次仁定了定心神,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了一丝红晕,但是也不明显。 “皇上客气了,平措只是尽臣子本分,多谢皇上这些年对炎闾部落的照顾。” 说完,平措次仁又将斟满的酒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是啊,这简单的三言两语又将自己美化成是感恩图报的正面形象。 “炎闾部落的子民也是我北越王朝的子民,朕照顾自己的子民,是应该的,平措用不着说这些话。” 龙承翊霸气地挥了挥宽袖,说出来的话语更是掷地有声,在偌大空旷的曲台宫里回声阵阵,那气势,让在场的官员们自生一股自信与归属感。 我的天,这个人不是昨天晚上还跟我要死要活的,现在又是生龙活虎地打脸炎闾部落。 照我看啊,荀初云来找我和公仪珩来,不是来帮他解决什么棘手的问题,而是来观摩龙承翊是如何大放异彩,震慑番邦的。 我和公仪珩默契地对望一眼,然后互相端起酒杯,颇有情调地碰杯,低头喝下。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想,我们应该会来一个交杯,巩固巩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事实上,我和公仪珩之间的相处确实不算长,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把他当做是墨昀,内心对和他单独相处有着莫名的抗拒。 说起来还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公仪珩将他面前的枣泥糕推到我面前。 “谢谢!”我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 早就对皇宫里的美食有过恰当的评判,虽然味道上比不上现代,但是胜在用料实诚,纯天然无添加,算得上是超好吃的了。 “娘子,你的身子……还好吧?”公仪珩嗫嚅地开口,眼中的担忧看得我莫名其妙,嘴里的枣泥糕才咀嚼了两口。 “什么身子还好吧?”我又没有生病,哪里不好了? “……就是上次,我上次吸了娘子好多的血。”一边说,公仪珩一边捏着手心的冷汗,还拉过我受了伤的手腕。 凝滑如脂的皓腕上狰狞的一道疤还十分清晰,看起来十分突兀。 这个时候我好像有些懂了。 他担心我失血过多留下病根,所以连给我吃的点心都是补血的枣泥糕。这么想是没错了吧。 “我没事,已经好了,很好,非常好!”我证明似的晃了晃自己的手。 都已经结疤了,又不痛,我当然没事。 “娘子……”公仪珩突然有些踌躇起来,毕竟女子留疤可是一件很不得了的大事,而且还流了那么多血,若是留下病根儿……哎! “行了,我都说没事了!”我白了他一眼,快速咽下嘴里的枣泥糕。 还是墨昀相处起来比较棒,不会这样磨磨唧唧,啰嗦半天。 这样说起来,相处最棒的还要数白竹,长得帅还话少…… 第315章 chapter 314 美丽的女子 这场仓促之间促成的宴会当然是会在仓促间结束。 荀初云从矮桌上站起身来,朝着龙承翊的方向微微低下头,“皇上,炎闾少主远道而来,不若命人带炎闾少主下去休息吧?” 闻言,龙承翊的唇边旋即绽开一抹笑意。 我有注意到他一直挺直绷紧的背脊线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果然啊,荀初云是龙承翊的第一忠犬。被人都吃吃喝喝,就他一个人注意着龙承翊。 龙承翊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能够坚持这么久也实在是不容易。我想,如果他不是难受得紧,就凭他的尿性,老早就派出荀初云把这个什么平措次仁连带着他带来的军队尽数消灭! 不过我觉得他就算现在不舒服,荀初云又没有不舒服,该打就得打,该杀还得杀。 调整了呼吸,龙承翊的笑容加深,这才挥手让荀初云坐下,索性也不再端着架子,懒懒地斜坐,点点头。 “荀将军说得有理,朕见了平措,一时也忘了时辰。”说着,龙承翊的视线又落在了平措次仁身上,“荀将军不愧为最了解平措的人了,那荀将军一会儿就送平措回驿站休息吧。” 嗯,平措次仁是累了没错,龙承翊的前半段话说得没毛病,但是后面半句…… 什么叫荀初云是最了解他的人?不过是输了几场仗,怎么就成了最了解他的人了? 这话里话外,龙承翊都不放过揶揄平措次仁的机会。 平措次仁听出来了,在场的人精们又岂会听不出来? 于是,平措次仁以出恭为借口由太监带着出去透透风,走出茅厕的时候发现带路的太监已经不在了。四处寻了寻,也没有看到人影。 皱了皱眉,平措次仁不打算找那个消失的太监了,只当是龙承翊可以给自己难堪,幸好他还记得回曲台宫的路。 正要掉头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 闻声而动,平措次仁下意识跳开两步,低头一看,看着狼狈倒地的女子,一时怔愣在地。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比他们部落的格桑花还要美。 一身明艳的绛紫长裙,巴掌大的瓜子脸妆容精致,却因为突然的意外而惊慌失措,体态纤弱,肤色白皙,看得人心都要化成一滩春水了。 “姑娘,你还好吧?”平措次仁好像还没有清醒认识到自己身处的是‘皇宫’,身体先于思想,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女子。 “还,还好!”荀梅汐脸上适时地浮上一层粉色,羞怯地抽出自己的手,嗓音如黄莺出谷,令人沉醉。 她半低着头,想要尽快掠过平措次仁离开,平措次仁却觉得此女子娇羞的风景分外好看,于是抬手拦住她的去路,笑得真诚。 “美丽的女子,请留步!” 荀梅汐看到面前的长臂,往后快速退开,脸颊的粉红又深了一层,轻声细语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知道曲台宫怎么走吗?为我领路的太监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可否请姑娘领我前去?” 对于这个说脸红就脸红的美丽女子,平措次仁心里顿生一种新奇的感觉。他们炎闾部落的女子直爽泼辣,而这样的柔弱风情实在难能所见,一颦一笑都轻易吸引视线。 他在曲台宫受的气太大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位容貌惊艳的女子,他都想立马带着她回驿站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一位粉色衣衫的宫婢小跑着靠近,见荀梅汐和平措次仁相对而立,忙站在荀梅汐身后,为她保驾护航。 “本宫没事。”荀梅汐转头朝那位宫婢摇摇头,“想来这位就是炎闾部落的使者,他迷路了,你送他会曲台宫吧。” 平措次仁,“……” 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位女子,现在就突然被告知是皇帝的女人。平措次仁的心现在是崩溃的,感觉整个皇宫对他都充满了恶意。 “……娘娘,平措还是在这里等等,就不劳烦了。”平措次仁朝荀梅汐不情愿地行礼,打算立马就转身离开。 这样打算,他起身后看也不看那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孔,脚掌外旋—— “啊……” 身后又是一声压抑的低呼,平措次仁脚下的动作霎时间停住了,原本已经铁了心的主意现在又不自觉动摇了。 他循声回过神来,看着荀梅汐难受的小脸儿,俯下来的娇躯在长裙的裹挟下,匀称的曲线一览无余,胸口的风光半遮半露,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忽略了面前的女子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身份…… “娘娘,您脚扭了吗?”宫婢担忧地弯下身来,扶着荀梅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是满头大汗。 “无碍,扶本宫回去吧!”荀梅汐紧紧抓住宫婢的手,吃力地迈开步子,却由于脚腕处的疼痛,实在是坚持不来,眼看着又是一阵失力,要跌落在地。 就在这时,一只强劲的臂膀扶住了她。 平措次仁没有放开荀梅汐几欲挣脱的手,霸道地把那碍眼的宫婢挤到一边,“前面带路,我送你们娘娘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荀梅汐还是想要挣脱掉他的桎梏,又急又气又羞的状态看得平措次仁一阵心痒,心池就此被搅乱。 “娘娘,你受伤了,治伤要紧!” 荀梅汐没有说话,眉头却紧紧蹙起来。 她这样的表情在他看来就是默认了他的关心,干脆就拦腰抱起荀梅汐,脚下的动作走得飞快。落在后面的宫婢一路小跑着才能保持住带路的位置。 平措次仁抱着荀梅汐,跟着宫婢来到了一座静谧偏僻的宫殿——凝霜宫。 平措次仁看着这萧瑟的宫殿,心中不禁对怀中的女子更加怜惜,放下她的动作便更是温柔小心了。 “劳烦使者送娘娘回来。”宫婢喘着气朝平措次仁行礼,一路的小跑累得她心口发疼。 平措次仁不在意地摆摆手,“无事,还是给你家娘娘快些上药吧。” 宫婢也不再推辞,放下珠帘,便扶着荀梅汐走进内室。 袅袅白烟升腾的镂空小香炉放置在棋盘边,窗明几净,陈设素净,一看便知这宫殿的女子贤惠舒然,让人心生欢喜…… 第316章 chapter 315 血腥的一幕 平措次仁说是要上茅房,结果出去了就一直没有回来。 曲台宫的众位,上至斜倚半躺的皇帝龙承翊,下至端酒豪饮的布政司都事,都是一副祖传不在意的表情,该干嘛干嘛。 这样和谐的情景直至方才领着平措次仁出去的小太监匆忙赶回——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众人皆惊,视线都朝着那个奔跑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小太监身上。 见此,龙承翊皱了皱眉,霜声叱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使者平措次仁在……在,在……”小太监跪在地上,身上抖得像是筛糠。 “在哪里?!说!”龙承翊震怒,一拍扶手,台下的舞姬们也灰溜溜地退场了。 整个曲台宫陷入一片惶恐的死寂。 “平措次仁使者去了凝霜宫!”小太监盯着从高位射下的眼神利剑,一闭眼一咬牙,视死如归地吼出了自己看到的真相。 闻言,龙承翊眉宇间亦是结起了寒霜,曲台宫里的冷气足以冻结每一个人的心跳。 面对这样的皇室丑闻,底下坐着的官员们都不敢妄言,生怕自己会被波及,丢了小命。 不分场合打破这尴尬沉默还得是恒王府两位福将。 公仪珩早就想把荀梅汐剁成肉渣,现在更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放下手里的酒樽,正想开口,却被底下坐着的七品布政司都事截了胡。 那位布政司都事走到堂前,恭敬地行君臣礼,然后满脸义正言辞地道:“皇上,平措次仁擅闯后宫,实在是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这样嚣张无礼的人,应当斩首之中,也给炎闾部落以警醒!” “都随朕去凝霜宫一探究竟,朕倒想看看这炎闾部落的少主造访凝霜宫所为何事!” 说完,龙承翊肃然起身,甩了甩宽袖,所有人都惶惶然跟上,我撇了撇嘴,看看公仪珩,还是抬脚跟上了。 估计就是一场抓现行的戏码,我早已知晓了结局。 然鹅…… 由小太监带路,一大群沾带酒气的人浩浩汤汤冲着凝霜宫杀了过去。青天白日的,凝霜宫竟然殿门紧闭,外头更是没有一人值守。 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我还问到一丝丝鲜血的味道。 这味道不重,但是能让我闻到也算是不轻了。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荀初云,他恰巧这朝我这边看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在他眼里,我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也不待我细想,龙承翊又是沉声喝令,“开门!” 包裹着怒意的声音十分有用,那领路的太监和邱公公一同上前,共同推开了凝霜宫的大门。 “皇上且慢!” 就在龙承翊刚刚要抬脚往里头继续走的时候,我连忙出声阻止。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确实闻到了血的味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味道。 那是一种调配方法复杂的香料的味道。 “不若让臣妾先进去瞧瞧吧,这么多人若是一起进去,饶是没有发生什么事也会对淑贵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龙承翊凝眸看了我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凝霜宫的店门之外。 “恒王妃说的极是,那朕便在外头等着。” 我还是看了荀初云一眼,他眼里的担忧十分明显,朝他点点了点头,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而公仪珩虽然不知道自家娘子为什么拦住这些人一起进去,但他相信娘子有自己的打算。 况且,对鲜血味道十分敏感的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只盼望着娘子进去之后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我闻着味道一路往内室走去,也注意着大殿之中的陈设。 皇宫中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哪怕是荀梅汐不那么受宠,龙承翊对她有意冷落,但这并不妨碍她过着普通人奢求几辈子也求不来的富贵生活。 当我的视线扫到窗台旁的那个牡丹花样子的镂空小香炉时,皱了皱眉,顿时改变了行路方向,手背探了探那香炉的温度。 温热却不烫手。于是我又揭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香料只燃了一般=小半便被人用水浇熄了。 盖上盖子,我正准备离开,忽然有扫到棋盘上那一些凌乱错了位置的棋子。 凑近一看,暖玉雕琢的黑白棋子竟然多了些许刮痕,还沾了细微红艳的丹蔻,我的心里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脚步加快,走到内室一看—— 只一眼,我便不想多在这里待下去,捂住口鼻转身就走,脚下动作飞快,连轻功都不自觉使上了。 走到殿外,我面目严肃地对龙承翊道:“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恒王爷和荀将军入内室一看。” 龙承翊皱了皱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斜了我一眼,一甩宽袖率先走了进去,公仪珩和荀初云不明所以,但都心知事态严重,也抬脚跟上。 那些想要继续凑热闹的大臣们也想浑水摸鱼跟着进去一窥方圆,却被守在门口的邱公公拦下了。 我也白了那好事之徒一眼,转身往内室赶去。 只是我刚刚赶到,就听到一系列噼里啪啦的声音,瓷器玉器都摔碎在地,一片狼藉。紧接着,龙承翊酝酿着风暴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肆!炎闾真当我北越无人了吗?!”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戏演得真好,我都想给他颁一个终身成就奖了。 而地上或坐或躺的男女并未因为这刺耳且尖锐的声音而产生丝毫的反应。 靠坐在地上的荀梅汐手上正死死地抓着一把匕首,刀刃还不停往下滴着血,那满脸溅起的血迹匹配惊恐,颤抖的双唇令人动容。 而躺在地上的平措次仁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了,特别是下面那一块,血淋淋地一滩,剁成了肉糜,冲击力强劲的场面令人两眼发绀,一股恶心从胃里反刍。 看着荀梅汐那张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脸,苍白如骨,被撕破的衣衫勉强挂在身上,眼里的恨意与无助又是那样触目惊心。 公仪珩突然觉得这个恶毒女人很可怜…… 第317章 chapter 316 不是装的傻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这满目所及的鲜红哽住了喉咙,但是更让人心间沉重否认是要如何去妥善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亟待解决的便是如何向那些炎闾部落的士兵们交代。 “荀将军,你觉得此事应该怎么看待?” 龙承翊看也不看地上瘫坐着的荀梅汐,只是盯着看不出原来长相、死的不能再死的平措次仁,一脸冰霜。 作为皇帝,自己的女人受到了侮辱,事很大。 正确的解决方法是皇上发现了并将这个丧心病狂地东西处以极刑。 不过现在,皇帝的女人亲自解决了这个麻烦,理所当然就引来了更加麻烦的麻烦…… “淑贵人为防歹人侮辱,失手错杀炎闾部落使者平措次仁!” 荀初云收回放在荀梅汐身上的视线,低垂的眼眸里担忧压下,紧紧绷成一条线的侧脸在此刻显得特别凝重。 他说的话不多,但是也不难听出他对荀梅汐的有意袒护。 在亲人和国家面前,虽然说国家还太严重了,荀初云还能坚定地为荀梅汐说话,我不禁佩服起他来。 “是啊,登徒子死了便是死了,都敢跑到后宫来耍流氓了,死成渣渣都不够偿还他的罪孽。” 我揭过床上的锦被,给瑟瑟发抖的荀梅汐披上,手指在接触到荀梅汐的臂膀时的那一刻,荀梅汐整个人都发了疯似地拽住我的手狠狠咬住。 那股拼了命地劲儿恨不得给我咬下一块肉来。 我皱了皱眉,剧烈的疼痛让我生出一掌拍死这个疯女人的冲动,不过脑海深处立马传来乱七八糟的画面让我动作一滞。 连被荀梅汐咬出血了都忘记了反应…… 看到娘子的身子一直弯在那里没有动,公仪恒心下暗叫不好,快步走到哪人影交叠的地方,只见自家娘子的手腕已经被咬出了血。 荀梅汐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是没有松口,狰狞的面目一直都保持着可怖的色彩,青筋暴起,眼球的红血丝颤颤,像是恶鬼索命。 “娘子!” 公仪恒一脚踢开荀梅汐,捧着我的手一脸心。那破开的伤口恰好是上次还未好全的手腕,刀疤混合着深刻的牙印,鲜血淋淋。 “你干嘛还要管那个恶毒女人啊!她可不会知恩图报!”公仪恒阴沉着面色等了荀梅汐一眼,眼睛里飞出的刀子已经足够将荀梅汐打成饺子馅儿了。 闻言,荀初云不悦地皱了皱眉,可还是没有说什么,别过头往他处看去。 他都恨死荀梅汐那个恶毒女人了,每次她出现都没有好事! 见公仪恒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龙承翊也侧过身来,看了看公仪恒手里细心呵气的皓腕,也皱了皱眉。 “下去上些药吧!” “不用了。”我挥了挥手,就着公仪恒的衣袖简单地擦了擦流出来的血迹。 这里的药也没什么用,我应该去打狂犬疫苗。 “皇上还是先出去给众位大臣一个交代吧,再待下去怕是驿站的炎闾军队就要冲进来要说法了!” 伤口擦干净之后既没有那么恐怖了,只是擦拭的动作太过粗鲁,公仪恒看不下去,直接夺过我的手抢着帮我擦了起来。 嗯,细致轻柔的动作,确实比我好太多了。 看他擦得差不多了,我便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绸布包扎住伤口,做完这些之后还拍了拍公仪恒的手。 “皇上,我和恒王爷就不掺和这件事了,受了伤就先行回衡王府了,告退!” 听了这话,龙承翊也没有说什么,挥了挥衣袖表示默许了。 然而,荀初云的脚步忽动,在看到龙承翊望过去的眼神时又立马顿住,低着头,一张温和朗润的脸此时却尽显冷漠与疏离。 噢哟!荀初云是觉得我见死不救了呗? 那我还真是,真的心如磐石,见死不救,大义灭亲了。 我一转身,原本在地上颤动的荀梅汐一个趔趄站起来,又立马摔倒在地,在地上爬,如刷白浆的小脸儿糊着血色,恍惚着就抱住荀初云的小腿。 “大哥!大哥!带汐儿回家,汐儿想回家了!” 说着这话的荀梅汐脸上眼泪一片鼻涕一把,血迹也无所顾忌地混杂在一起,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昏倒。 在荀初云心里,还是亲情占了上风,他飞快的扶稳荀梅汐,单手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身体架起来。 “淑贵人,你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我能想象到荀初云现在表情是多么的坚定,多么的无所畏惧,心里头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荀梅汐听了荀初云的话,眼眶又一次胀满了泪水,随即失了抱住荀初云的力道,失声痛哭。 荀初云望着面前悲戚的妹子,只道是她心生感动,便转头看了看皱眉盯着离去的那两人的龙承翊,也跟着皱了皱眉。 出了凝霜宫,我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弭殆尽,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带起一阵凌厉的凉风。 “娘子,你等等我啊!” 公仪恒刚开始还跟得上,现在就算是小跑着也有些吃力了,看着连个人之间渐渐拉开的距离,他不得不喊出声来。 “为什么?” 我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已经是顾不上还是不是在皇宫里面了,转过身就朝着他大吼。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被一个老谋深算地混蛋耍的团团转,还得天天为他提心吊胆,四处想辙。没想到到头来人家比你狠,比你下手快,比你走得远。 凭什么?! 我就想问凭什么?! “娘子,我,我就想让你等等我,你别生气了……” 公仪恒怯生生地想要来拉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把甩开,现在看着他就烦躁! 比看到荀梅汐还要烦! “你还要给我装傻到什么时候?” “娘子,我是真傻,不是装的……” 被自家娘子那一声吼叫惊得一愣,公仪恒迷蒙着一双黑葡萄一般地眸子,清瘦的身子在风里空空荡荡。 “公仪恒,你还是要给我装是不是?” “娘子,我没……” “后会无期!” 听不下去了,告辞! 第318章 chapter 317 平等的交易 门窗紧闭的濛竹苑里,那些奠堂里才会挂的白纱已经扯得干干净净了,清爽的竹叶味道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怡人。 我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对面坐着白竹,他正细心地给我包扎荀梅汐咬的伤口。 白竹给我缠一圈纱布就抬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是,被一个疯婆子咬了算我输,我傻,我现在已经是认清现实了。 “娘子!你开开门啊!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门外,公仪恒急切地扣着门环,不安地喊着。 白竹瞥了一眼那震天响的门框,又低头在我手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抬手看了看这个包得像是得了绝症似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 “喋血的解药你能配出来吗?”我给白竹倒了一杯热茶,“用我给你的药材。” 解毒需要药引,喋血的药引便是同样中了喋血之毒的人的血。 要龙承翊的血,我该怎么做? 简直就是找死n重奏。 白竹还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牢记师傅的教诲,遇到中喋血之毒者,无视之。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仰头喝下杯子里的热茶,心头的火才堪堪被压下。 “是不是你师傅老白竹不让你碰喋血?” 白竹很老实地点头,也没有做任何掩饰。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一个大夫,却有一道道德上设下的沟坎无法跨越。 说实话,他有些不甘。 “那你的师傅就明显是在坑你了,他可是把解喋血之毒的药材都透给龙承翊了。” 什么光明正大,什么行事磊落,什么正直不阿,通通都是放屁,我要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听了这话的白竹一愣,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缘故的。 看来我是赌对了。 老白竹估计就不会是什么都跟自己的徒儿说的人,看白竹这单纯得性子就能够看得出来。 但凡是老白竹多跟白竹唠唠嗑儿,白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老虎,也就不会随随便便跟着我离开出云崖了。 啧啧啧,作孽啊! “你看,你从小到大见过这么多药啊,毒啊,是不是就还没有试过喋血啊?” 我可以放缓了声调,绵绵沉沉的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诱惑,轻易便能俘虏人的神志。 我可没有对白竹催眠,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白竹抿了抿唇,没有立即答应我,但看得出来,也是有些动摇了。 会犹豫就是好事,会犹豫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就在我还想说些什么继续说服他的时候,白竹蹙了蹙眉,直接就将我给他的金钱白花蛇丢到我面前。 “哇塞,你吓死我了!”被眼前划过的一条白线吓了一大跳,我差一点就一指劲气将那条蛇断成两瓣儿了。 “白竹,你……”我捏着手里的金钱白花蛇——皮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不会是想给我来一个过河拆桥把?这是蛇用完了就反悔呗? 只见面前又摊着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掌,视线再往上,就是一张傲娇激萌的小脸蛋儿。 感觉胸口的气血在翻涌。 这只小白眼儿狼是在告诉我,想要解药,就再拿一条金钱白花蛇来。 呃……或许是好多好多条吧。 幸好,我早有准备,上次在太医令里偷回来的是两条金钱白花蛇。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但是现在不能轻易拿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这个白眼儿狼又得出些什么幺蛾子呢! “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给我做喋血的解药,我给你金钱白花蛇!” 为了避免任何不确因素再次爆发,我需要定下游戏规则。 这一次,白竹是毫不犹豫就点头了。 好骗的孩子…… 我可怜的恻隐之心呐,隐隐开始跳动了。 看见荀梅汐那副惨样字我都没有现在骗白竹来的反应大。 “白……” 我的手刚刚抬到半空中,忽然后面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两扇门干净利落地倒塌,朦胧的光雾之中,有一道人影朝着我们这边奔过来。 白竹反应快速地起身站到一边,才没有被提着刀来的公仪恒伤到。 气喘吁吁的公仪恒铺在桌子上,手上的刀正好剑尖冲着白竹原先坐着的地方。 我凝眉看了他一眼,猛地弹出手中的茶杯,只听见‘咯噔’一声,茶杯直接将公仪恒手里的大刀打进了旁边的窗框上。 公仪恒的虎口免不了被震麻了,小心地左手捂住右手,就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白竹看了我们一眼,见气氛不对,溜之大吉。 “娘子,你别生气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公仪恒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像一个白痴。 “你把我的门毁掉了,还想我不生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罪加一等好不好! “钟叔会处理好的,保证娘子的濛竹苑一定是最好看的!”公仪恒现在是在心里吹口哨。只要娘子没有赶他走,那么一切都来得及补救。 更何况,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子好,而且看娘子的反应,他更加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了。 他要做的,就是坦白了。 “娘子,我什么都告诉你,那你就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还敢跟我讲条件?呵呵! 眨了眨眼,早就知道自家娘子不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公仪恒不禁为自己往后的生活鞠一把苦情的泪水。 “娘子,荀梅汐那个恶毒女人有今天的下场,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我不过是做了一点点手脚,帮她把戏做得更真一点罢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放屁!你这么做你以为自己跟荀梅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我刚刚见到荀梅汐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之所以一点都不愧疚,那是因为我还以为她的下场是龙承翊暗中推波助澜的杰作。 殊不知,这事竟然还有公仪恒这只小弱鸡的功劳? 我气啊,很气! 小白兔变成黄鼠狼的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娘子,我只是动了一点点手脚,大部分还是皇上的手笔。” 我瞪着他,他才心虚地说完下半句。 “只不过皇上不知道我也参与其中就是了……” 第319章 chapter 318 不听话的人 炎闾部落的使者在皇宫之中被淑贵人所杀。 这劲爆的消息在深宫重重包围之下,经过层层扭曲之后传到了宫外。 茶肆、酒馆里,说书之人眉目生动,说起这事仿若亲临现场。 淑贵人如何貌美以致炎闾使者平措次仁心生歹意,如何秉性贞烈手刃平措次仁的狗命,如何威武不屈断了他的子孙根…… 啧啧,都是一边倒的褒义之词。 自那日起,恒王爷带着恒王妃回到恒王府之后,缠绵病榻,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养心殿里,大颗的夜明珠散发着霜雪般的寒光。空旷安静的瓦檐之下,立着两位瘦高的身影。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神态悠闲。 身着青麟铠甲的荀初云抱剑跪下,“皇上,臣幸不辱使命,炎闾部落二百一十七人尽数拿下,天牢在押,等候皇上发落。” 龙承翊专心地观察着桌上的一小盆文竹,手上的小剪刀适时地剪下一片位置不当的细叶。 而对于跪在地上的荀初云,他未施舍一个眼神。 两个人各怀心事,直到那盆文竹只剩下顶尖儿的一小片嫩叶,龙承翊才停住了手,累极了一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跪在下面的荀初云背脊挺直,呼吸平顺。但是他心里却远没有民商表现出来的那样镇静。 龙承翊自然明了荀初云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想要问自己求什么。 毕竟在他面前,荀初云总是像一张白纸,任何细微的描画都会清晰地在他眼中浮现。 现在,荀初云便是在心中挣扎。 龙承翊看在眼里,却也没往心里过。他知道,荀初云最后一定会说出来。 这不,来了—— “皇上,淑贵人……应该如何处置?”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后宫之事,荀将军不该过问。” 龙承翊挥了挥宽袖,低头抚平褶皱,声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闻言,荀初云前额贴地,神情恭敬。 “皇上,微臣斗胆,恳请皇上留淑贵人一条命!” 荀初云不肯就此放弃,他是在威胁龙承翊,是在用他自己的命来赌荀梅汐的命。 龙承翊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文竹的最后一片叶子,“淑贵人能否活命,已经不是朕留不留的问题了。” “只要皇上愿意,淑贵人便一定能活命!” 荀初云对于这一点一直深信不疑。 只要皇上愿意,只要皇上愿意留荀梅汐一命,荀梅汐就一定能活! 只要皇上愿意…… “呵呵!”龙承翊捏住那颤颤巍巍的竹叶儿,松手,嫩叶儿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印。 “炎闾部落使者平措次仁被杀,始作俑者是淑贵人,朕,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到底是炎闾要交代,还是皇上要这个交代?!”荀初云低声吼道。 听了他的话,龙承翊缓缓转身,看着脚下匍匐的荀初云,似笑非笑。 “有区别吗?” “皇上若是做了决定,便没有区别。”荀初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声如坚石。 “嗯,朕知道了。” 龙承翊低头看着那竹叶儿上的指甲痕,皱了皱眉,指间一用力,这最后的一片嫩叶也掐掉了。 任它飘零地落在地上,与尘灰一起…… 荀初云抬起头,急得双目泛红,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皇上……” “邱公公,朕累了。”龙承翊没有给荀初云再说下去的机会,他高声喊道。 等在殿外的邱公公应声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众禁卫军。 他们进了养心殿,就直奔着殿中跪着的荀初云而来。默不作声地围着他站成一个圈。 邱公公站上前,弯腰,朝着目光直直追随龙承翊的荀初云,“荀将军,皇上要歇息了。” 荀初云看着哪位始终低着头,眼中只有那盆文竹的龙承翊,什么都没有说,由着禁卫军将自己搀着离开了养心殿。 众人退出了养心殿,沉重的木门缓缓合上。 黑暗中,有一抹不明显的人影闪过,细微的风也未曾带起。 与此同时,避不见客的恒王府。 濛竹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白色的轻纱换成了青翠的珠帘,每一处窗台上都摆着一捧沾着露水的彼岸花。 红艳艳的,格外热烈。 偏房的窗框一阵颤动,珠帘被一阵凉风撩起,又肆意地落下,环佩叮当,清脆响亮。 再一抬眼,桌前便坐着一位白衣白发的男人,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浑身自成一股千年寒冰之冷气,靠近就会被冻成冰雕。 下一刻,内室的珠帘被轻轻地撩起,白衣白发同款的白竹也走了出来。 他在这男子面前跪下,脑袋低垂,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跪拜大礼。 “她让你为公仪恒解喋血之毒?” 白发男人没有让白竹起身,舒朗的声音也像是带着冰碴子。 白竹起身,身子往后坐,跪坐在地上,仰头,崇敬地看着白发男人,点头。 “照做。” 白竹双眸瞪大,抬手飞快地比划着,那急切的样子从未有出现过。 “为师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白竹果然垂下了双手,一脸乖宝宝的样子,直直地盯着白发男子。 “记住,她的话,便是为师的话。” 白竹俯身跪下,神情肃穆。对于师傅,他从来就只会服从。 翌日,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濛竹苑的青竹长得极好,如翡翠生光,莹润美妙。 公仪恒紧紧地贴着墙壁站着,指尖扣着床板,满脸惊慌,仿佛遭了歹人非礼,情况危急。 我手上拿着白竹最新制作的喋血解药,连哄带骗地想要公仪恒吞了。谁知道这个臭小子别的富贵毛病没有学到,怕苦、不喜欢吃药这个毛病倒是深入骨髓。 晃了晃手里朱红色的药丸,我再最后笑一次,失败了就硬塞进他嘴里。 “来吃药!” 公仪恒苦情地摇头,“娘子,我没病!” 他最近身体健康,好得很,根本就用不着吃药。 踢翻床前的椅子桌子,我直接飞扑过去手脚并用,按住他的四肢,干脆连水也不给他了,让他直接和着口水吞吧! “没病也得吃!吃了更健康!” 大声地吼完,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吃了这药,你中的毒就解了,再跟我墨迹,我就把这药给龙承翊!” 第320章 chapter 319 换命的买卖 见公仪恒那震惊的表情,我顿了顿。 好吧,他怕是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他中的毒。 更何况,我现在可是扬言要把解药给龙承翊啊。 而这家伙可能还不知道龙承翊也中了喋血之毒。 “那你到底要不要?” 公仪恒就像是看见龙承翊在跟自己抢似的,夺过我手里的药丸塞进嘴里。 我还是很好心的给他送上了一杯水,助他喝药成功。 看他把药吞下肚,我便长腿跨下床去,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一会儿,公仪恒也跟了上来。 表情怪异。 “咳咳!娘子啊,你怎么知道龙承翊也中了喋血?” “我有说我知道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直呼皇帝名讳,又是一个乱臣贼子。 看起来他也是知道龙承翊中毒了。 公仪恒凝视着我的脸,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他假客气我可是真不客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龙承翊中毒了?”我瞥了一眼公仪恒捏着杯子可以搓出渣滓沫儿的紧张劲儿。 我怎么会将这个腹黑的白眼儿狼划到无害的那一类去呢?简直就是被鹰啄了眼睛。 公仪恒松开手里的杯子,他知道,交心的时刻又到来了。 “龙承翊在月圆之日都取消早朝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不过,确信他也中了喋血是一年前。” “嗯,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这个下毒的人很有脾气啊。 公仪恒抿唇一笑,他嘻嘻哈哈地,尴尬地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参考意义的话来。 是啊,刚刚夸他腹黑,现在就又跟一二傻子似的,暴露了全部心事。 这下毒的人,如果不是公仪恒认识的话,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我敢打赌,这下毒的人工艺很不仅认识,还很熟。 “娘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嘴角颤了颤。可能是我太好骗,他觉得随便一个蹩脚的谎言就能让我心满意足。 那就很抱歉了,对于这种不诚心合作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读取他的想法。 “嗯,不知道。”公仪恒再次强调。 我淡淡扫了一眼那个说谎脸不红气不喘的家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公仪恒,还记得我问你是否能比龙承翊做得更好吗?” 我指的是皇位,他也不会理解成别的意思。 “记得,娘子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这个时候他也不忘表忠心。 我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波澜不惊地捏碎手里的杯子,白色的粉末自指间飞扬。 “记得就好。” 是我自己想太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还是赶紧搞定这一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能是这几天过惯了清静日子,荀初云突然找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一丝不自在。 就像是私人领地被陌生人擅闯。 看来,我是真的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了。 才几天不见,温润如玉的大哥哥就已经变成了满俩胡渣的糙汉子,憔悴得不像样。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面前,对于身后公仪恒的话语充耳不闻。 钉死了一般凝视着我。 “漪儿,跟我去见皇上。”荀初云声音沙哑,好半晌才说出了他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我拍干净了指缝里还残余的杯子粉末,羽扇般的睫毛颤了颤。 大抵就是为了还押在天牢的荀梅汐,我心知肚明。 “救汐儿。” 我斜了一眼荀初云,挑眉问道:“凭什么?” 我以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充分说明了我的仁慈。 他该不会是觉得我是佛门弟子哦,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念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太天真! “凭什么本王都不准!”公仪恒很有王爷气势的一拍桌子。 殊不知,在我和荀初云这两个练家子看来,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 但我还会有些动容。 我微微侧过头,看了公仪恒一眼。 那极细微的动容还不足以让我对他有任何改观。 看清我眼中不悦的公仪恒皱了皱眉,也只是皱眉,确实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了。 我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茶。 “大哥,你口渴吗?不如先喝口茶我们再谈吧。” 说完,我也不管荀初云是喝还是不喝,抬起茶杯便轻啜一口。 荀初云双脚钉在那里,好像也没有被我的无礼影响。 进来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大哥,皇上跟你说什么了啊?”你就要把我卖给他?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龙承翊的参与,我把金钱白花蛇皮生吞! 荀初云看着坐着喝茶的女子,看着她左半边脸上妖冶的彼岸花,看着她面带着一丝嘲讽的笑……看得有些恍惚。 我抬头,给他看,笑意不及眼底。 要看,便大大方方地看,我不是个小气的人。 满目嘲讽,荀初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热,恰好安抚自己躁郁的心。 “皇上说,只要你去,就放了汐儿。” “哦,是拿我去换小妹。”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我为荀竹漪感到悲哀,为她听了荀初云的话之后会心痛的没出息感到悲哀。 “不……”不是这样的。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这样又是怎么样你? 事实就是他要带着漪儿去换汐儿。 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漪儿武功高强,汐儿什么都不会,皇上不会为难漪儿……” 说着说着,荀初云便在那凉凉的眼神之中自动消音。 这人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吗?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不通,一塌糊涂! 我但是,我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大哥说的对,大哥说的都对。那,大哥可有想过漪儿的下场?漪儿是否能安然无恙?” 我是有武功,可荀竹漪有吗?有武功就能成为当筹码的绝对保障吗? 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有哪位武功高强的英雄斗得过皇帝的。 这是一场群殴,结局不言自明。 荀初云没有说话,仅仅握住手里头的杯子。 公仪恒是再也忍不住了,他默默地站起身,拉住我的手,冷声道:“淑贵人是死是活,轮不着本王的王妃去救。” 我挥开公仪恒的手,“大哥要漪儿去,漪儿便去,现在就去。” 去嘛,没出息的荀竹漪揪得我心口生疼。 在她心里,恨得是自己的可怜,爱得也是自己这份可怜。 既然她愿意,那我便成全了她。 只是可怜了公仪恒,他给的百分百真心,在荀竹漪心里终究抵不过缥缈的亲情。 第321章 chapter 320 皇上真聪明 在这皇宫之中,我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养心殿了吧? 每回来,夜明珠那快要把眼睛闪瞎了。 只不过这一次,养心殿里的药味儿更加浓重了。 龙承翊靠着床帏闭目养神,满头黑发仍旧是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双手在锦被上交叠,面色苍白。 他听着渐渐清晰地脚步声,浅浅一笑,眼皮也缓缓掀开。 只是看着面前的落云万松抄,倒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找我来干什么?”习惯性给自己倒了杯茶,上等的雪顶含翠,不应季的东西,皇宫里却有。 找我来就是来看他这副死样子?以为我跟他一样对这种场面有变态的快感? “解药。” “没有。”冷笑一声,我没有回头。 这一点上,我说了谎。 白竹的确只做了一颗解药,而那些药材也只够那一颗,但是我有项链。 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变多出一颗。 “嗯,解药给了公仪恒,没有我的。”龙承翊自顾自点头,笑意加深。 “嘁,说的想我欠你解药似的!” “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你想把命留下?” 我转了个身,翘起二郎腿,靠着桌沿。 “这条命,你要便拿去吧!” 比耍流氓,我从来不会输。 更何况,与其我自己想方设法去死,还不如由着龙承翊。 另倒了一杯茶,我起身走到龙承翊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的茶杯也施舍般给了他。 龙承翊倒是不介意,双眸含笑,温驯地接过。 我挑了挑眉,表示有些意想不到。 难道是说,人之将死,连性子也会天翻地覆地转变吗? 我不信。 “你进宫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龙承翊抿了口茶,打湿了嘴唇。 “皇上真聪明。”我表现的很明显,这都看不出来也别当皇帝了。 “为了公仪恒。” 我摇摇头,觉得很好笑。 “我就不能为了自己?” 闻言,龙承翊愣了愣,但笑不语。 我对他这副笑呵呵地弥勒佛模样并不感冒,甚至还有些烦躁。 “你跟荀将军说的话作数吗?我指的是放了荀梅汐。” 我相信,荀梅汐现在是活着比死掉还要痛苦。那便让她活着吧。 “那要看你那什么来换。” “命都给你了,还不够吗?” “朕不喜欢滥杀无辜。” “呵!原来在皇上眼里,我还占了一个无辜。”我不觉失笑道。 “出兵炎闾,还需要一个借口。”需要一个正当出兵的借口。 “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他有条件提出来,我都能满足。怕就怕,他的那个要求,就不是个要求! “炎闾的奏疏已经呈上,为保番邦安定,藩王向朕求联姻。你怎么看?” 龙承翊直直地看着面前风轻云淡的女子,想要从她眼里瞧出一丁点一场。 可惜,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看?又不是我去联姻,我能怎么看?”真好笑! “如果,朕就是要让你去联姻呢,你可答应?” 答应?我恨不得一鞋板儿拍死他! “京城里没人了不成?还得我这个恒王妃去联姻?” “京城贵女良多,可荀竹漪只有一个。至于恒王妃这个头衔……你既是把这条命看得轻,恒王妃这个称呼便也与你无关了。” 龙承翊扯了扯身上的锦被,一脸胸有成竹。 “那这么说非我不可了?”怒极反笑,我竟然已经修炼成这样的段位了。 “嗯。” “我可真是荣幸!” “朕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皇上真是慧眼识人。”我敷衍地哼哼。 不过是拿我去做笔生意,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我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也不是个吃得了亏的人,想来我也没能从你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每一个字,他都说得认真,半眯的凤眸有着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这还不叫吃亏吗?我吃亏都吃到姥姥家了。 龙承翊笑了,“可能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作为你为北越牺牲的报酬,这皇位就归公仪恒了。” “!” 这,这家伙的思维也太跳脱了吧?怎么就拿皇位换了? “这次,荀梅汐落到这副田地,公仪恒没少出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上的喋血之毒也该是解了……照这样看来,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他的意思是,因为有了我,所以他够格儿当这个皇帝。 他的意思也表示,公仪恒犯的错,要我给他擦屁股。 很好。 我就是操心的命。 “行,我答应你,去炎闾联姻。”我只是一个由头,重头戏并不在我身上。 “瞧,你还说不是为了公仪恒才来送命的。” 我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我又何苦辩解。 “听说,你在出云崖底见着了白竹,后来还将他带回了恒王府。公仪恒身上的毒也是他解的。” “嗯。”我有些纳闷儿,他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是真的对白竹有意思? “去炎闾的路上就别带着他了。” 当然,我是去联姻,不是去郊外踏青,拖家带口做什么?更何况我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 只是,他为什么又要单独提醒我呢? 很奇怪。 “炎闾部落的藩王年迈,你若是能尽早揽权在身,回京之后执掌凤印,大臣们也断不会多言。” 是啊,说得的确非常吸引人。 但是我并不在乎。 反而,我的心底掠过了重重大胆的猜测。 “皇位谁坐,凤印谁掌,于我都没有什么干系。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你问。”龙承翊十分好心情地点头。 是啊,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自己要死了还要搅得旁人不痛快。 皇上就应该有这样毁天灭地的气势在。 “你,和公仪恒身上的喋血,同一个人下的?” “嗯,同一个人。”他认真地点头,也认真地回答。 “谁?”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让我猜猜……”我没有搭理他,摸着下巴,微垂长睫开始猜测。 “是太后吧?” 不用看龙承翊的表情,光是他那明显顿了顿的呼吸,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第322章 chapter 321 赴炎闾联姻 沉默半晌,龙承翊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你很聪明。” “我若是不聪明,这联姻的活儿也不会落到我头上了。”说了那么多,重点只在他肯定了我的猜测。 “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龙承翊有些好奇。他追查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会被一个女子随随便便就猜到了?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这皇位来得蹊跷,后面的黑暗总是不为人所知。”然而我擅长的就是在黑暗里寻找真相。 总而言之一句话,宫廷剧看得太多,人物矛盾闻都能闻出来。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是太后下的毒,为何你也身中此毒?” 太后要杀公仪恒,我能理解,毕竟是流落在外的皇嗣,极有可能与龙承翊争皇位。 那龙承翊呢? 那位短命的老太后应该不会是想自己做皇帝吧?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不过,这问题的答案却让人啼笑皆非,你想知道吗?” 对于他多此一举的提问,我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当初太后将喋血混在赏赐给公仪恒的点心里,公仪恒却不喜甜食,毫不知情的我就倒霉地吃掉了那盘带毒药的糕点。” 噗!这个故事的发展让人始料未及,我忍不住想笑。 龙承翊缓缓地侧过头来看着我,对于我竭力抑制的笑优雅地奉上一对白眼。 可以说是很乌龙了,怪不得人家临死之前才愿意说出来。 “后来太后知道了公仪恒没有中毒,也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在年宴上故技重施。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老神医为何留下了一张没有剂量的药方?”一半生一半死的格局,我不懂。 “老神医?”龙承翊忍俊不禁,大抵是从未听人这般称呼那位如神祇般的男子。 “他说,给我药材,是因为公仪恒的娘亲,而药材的剂量,要等一位死而复生的人来告诉我。。” “死而复生的人——”我突然笑不出来了。 “对,就是你,荀竹漪。” 龙承翊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拨开云雾般地笑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也能被人预料,这种计时出场的方式一点也不好玩儿,尤其是秒表不站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一点也不好玩儿。 “他,长什么样子?”脑海中恍惚掠过一道模糊的人影,太模糊了以至于什么都没有抓到。 “不知道。”龙承翊迷茫地摇头。他也想知道,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可是每次见到他时,那人的脸都长得不一样。 每次都不一样。 并且,每次都记不住。 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今天就不回恒王府了,借宝地休息一晚,明天就出发去炎闾吧!” “什么?你要住在养心殿?”龙承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嗯,高兴不要憋心里,我喜欢看别人笑。”掸了掸身上压根儿不存在的灰,我作势就要往他的床上爬。 “荀竹漪,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但是你放心,我可以自愈。”一把掀开龙承翊身上的锦被,我满意地点点头,“皇上,你的床真大,比我院子里的床大多了!” 龙承翊见了鬼似的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蹬蹬蹬站地毯上,惊恐地望着已经爬上床的女流氓。 “哟,皇上也不是不能下床嘛!”我利落地翻个身,仰躺在龙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玩味儿地看着他那矫健的身姿,斜斜勾唇。 “这是朕的寝殿!”龙承翊气急败坏地宣布主权,却偏偏也拿她无可奈何。 “借睡一晚,皇上不会这么小气吧?”没错,我就是小气,他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凭什么我就只能被人耍的团团转? “你起来,朕给你重新安排一座宫殿!”龙承翊上前扯住垂在榻边的被角,大力地往外扯。 我单手压住被子,纹丝不动。一个不懂武功的弱鸡,拿什么跟我斗? “就不麻烦皇上了,皇上自己找个宫殿去睡就好,我就在这里将就将就便好。” “荀竹漪,你是在报复朕吗?”龙承翊扯来扯去,把自己累够呛,对方却神情悠哉。 “是。”我十分诚实,“你还有多久能活?” 龙承翊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儿,有这么盼着他死得嘛?! “朕死了你很高兴?” “十分、非常、极其、绝对高兴。” 龙承翊皱眉,松开手里的被角,心里憋闷得紧。 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甩到里面,我翻身坐起身来,“你确定会把皇位给公仪恒?” “我现在能反悔吗?” “不!能!”我敷衍地笑笑,那笑应该是得意的,想来是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那你就多余问。” “我乐意。” 龙承翊走到屏风前,拿下上面挂着的外衫慢条斯理地穿上,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清晰可辨。 好一会儿,待他完全穿戴整齐,我也已经换了好几个坐姿。 这一次就是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走到床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肚子。 “想换一种方式活着吗?”朱唇轻启,话语如梦呓。 “由始至终。”他苦笑。 他从来都没有想当皇帝,只是坐上了那个位子,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身不由己。 “出云崖底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鸟不生蛋。” 龙承翊一愣,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画面,那便是他奋不顾身跳下出云崖的画面。 可是再转念一想,是他多想了。她还不至于多此一举,给一个将死之人指导死法儿,指导去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会让他活下去。 “谢谢。” 龙承翊微微颔首,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重活一场更可贵的了。 懒懒一笑,我舒展四肢倒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不客气,只需记得你说过的话。” 日暮垂落,夜色转圜,我在养心殿睡了个天昏地暗。 龙承翊也没有离开半步。 听说荀初云来过,被邱公公挡了回去。 说辞是什么来着? 哦,恒王妃品貌端庄,炎闾藩王心悦,翌日赴炎闾成婚。 草率。实在是草率。 明月皎皎,濛竹苑的烛光又是一夜到天亮…… 第323章 chapter 322 愿平安到老 天刚露出鱼肚白,床上的人儿翻身坐起,于窗台久坐的人影也动了动。 这时,在外头候了许久的宫婢们捧着大小托盘低着头鱼贯而入,夜明珠的光亮也趁机侵袭。 “还以为你不会醒了。”龙承翊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坐了一夜的憔悴在脸上打着青灰的光。 我眯着眼睛走到梳妆台前,任由宫婢们给我洗漱、梳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刚刚起床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的性感。 “后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龙承翊笑着摇头,不过是将我昨天的回答还给了我。 我也跟着笑笑,掀开眼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精描细刻之下,原本只是清秀可人的脸庞也有了魅惑绝丽的资本。 绾上美丽的发髻,换上曳地红艳的喜服。 瞧着架势,跟公主出嫁似的。 “不再见见公仪恒吗?” “不见了。”我扶着宫婢的手站起来,脑袋上的头饰怕是有个十几斤重,脖子都快断了。 “我想见一见荀梅汐。” 微微怔愣,龙承翊虽是想不通她为何会想见荀梅汐,却还是扬了扬手,示意邱公公把荀梅汐带进来。 我原是打算去天牢看望她的,不过…… 也是,我现在这副德性,走一小步都十分费劲。 禁卫军的工作效率就是不一样,天牢离养心殿一个皇宫内,一个皇宫外,愣是一会儿就又押着荀梅汐进了养心殿。 一进门,她见我身着华美的喜服与龙承翊同坐一处,什么都没说,径直跪在地上,挑不出错儿的恭敬。 “妾身参见皇上。” 龙承翊低头端起茶杯,撇着飘荡的茶叶,默不作声。 跪在下面的荀梅汐身着囚服,发髻上一只珠钗都没有,脸上的脏迹是她浑身上下最富裕的装饰。 但是,这么些扣分的选项加在她身上却没有为她的美貌扣分,反倒更显得楚楚可怜了。 这验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美女,在任何时候都是美的。 我没有闲工夫做什么老好人,反正在荀梅汐的心里,我的形象也不会因为这半句好话而得到改观。 果然,没有得到龙承翊的允许,荀梅汐依旧是直起了身子,跪坐在地上,目露嘲讽,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无所谓啊,双手叠在腿上,缓缓勾起一抹笑。 “不知皇上唤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龙承翊头也不抬,给足了我面子。 “是恒王妃想见见自己的妹妹,并非朕。” 话说开了,大家也都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荀梅汐冷笑一声,“恒王妃?妾身只知道炎闾王妃!” 我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是,小妹说的极是,那不知道小妹可否需要我这个炎闾王妃救命呢?” 荀梅汐嗤笑一声,仿佛对我的话不屑一顾。 “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你救!” “你放心,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救你。”我邪邪一笑,头上的流苏微微晃荡,碰撞出清脆的细响。 闻言,龙承翊不禁侧目,对我这蹩脚的口是心非感到惊讶。 紧接着,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可以说是恶毒的念白。 “如果不是荀初云求我,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说不定事后还会补八刀!” 听了我的话,荀梅汐怔了怔,旋即皱眉。 我对她现在的反应十分满意,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她,“当然,你也别以为我是善心大发。” 说到这里,不仅是荀梅汐抬起了头,就连坐在一旁看戏的龙承翊也放下了茶杯,感兴趣地望了过来。 “小妹,你想问为什么是吗?” 荀梅汐没有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想要杀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看得人心情甚好。 “也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让荀初云对我心怀愧疚,对你心生芥蒂,你说,我是不是非救你不可呢?” 龙承翊不禁失笑,这话说得狠,但是说出来就不狠了。 荀梅汐轻蔑一笑,“荀竹漪,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大哥吗?” 我有些头疼的皱眉,“我怕啊,我怕……你什么都不跟他说。” 荀梅汐何时见过自家姐姐这幅气人的模样,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出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还有话要说呢。 我按着桌角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荀梅汐面前,优雅地蹲下,两个人贴耳厮磨,看起来亲密无比。 不,荀梅汐本不想与这人靠的近,只是浑身僵硬酸麻,无法动弹,只得硬生生承受着来自面前的寒冷。 更冷的,是耳边响起的低语。 “愿,小妹,平安到老。” 惊愕。 震惊。 害怕…… 荀梅汐眼前浮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残烛老妪,满脸皱皱,步履蹒跚地守着破败的庭院,一地萧瑟…… 独一人而已。 那是她以后的样子吗? 不! 她不要! 姐姐走了,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抢珩哥哥了! 她会是恒王妃! 会是恒王妃的! 龙承翊看着魔怔了一样的荀梅汐,惊恐地看向一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强压下心头的疑虑,他缓缓侧过头,看着站立一旁如青竹孤傲的女子,那目光,十分复杂。 我自顾自理了理头上的珠钗,谁也不看。 不过是在她心里下了一个暗示,荀梅汐就如此沉不住气,当真是执念太深,圈住别人,也圈住了自己。 日头高照,金灿灿的阳光铺泻而入,红色上的嫁衣祥云飞舞,金线靡靡,耀眼非常。 该是出发了,可别让荀初云等急。 伸手聚指,桌上的朱纱便飘飘然落于手心。我慢条斯理地戴上,没有跟殿中的二人言语,抬头挺胸,走出了养心殿。 荀初云已经候在殿外,银灰的铠甲还喜庆地系上一根红绡。 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脚面似乎比较有吸引力,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抬头。 邱公公面带得体的笑容,一挥拂尘,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王妃真美,荀将军都不敢抬眼瞧!” 我低声浅笑,算是应下了邱公公为我抱不平的好心。 在众宫婢的搀扶下,路人般从荀初云面前走过,荣幸地坐上了龙承翊才能坐的御辇,一路出了宫门,才上了大红的花轿。 第324章 chapter 323 八道白衣影 北越和炎闾之间的联姻闹得满城风雨,不为别的,就为人人都知道,这和亲之人出自恒王府。 更是为这联姻消磨炎闾少主之死的真实目的。 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我昏昏欲睡。 从京城到炎闾,路程本是不远。但若按照荀初云这个护送速度,那怕是得到明年腊月才能到了。 仪仗开路,千军随行。 我应该算是十分有面子的了。 荀初云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领路,出了城门许久,天色渐暗,晚霞弥漫,他硬是耐得住性子没有找我说一句话。 明面儿上看着,真真儿像是专业送亲的。 风撩起车帘,桌上的凤冠铃铃作响。我斜靠着软垫,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高树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浅青的草原。 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京城之中,恒王府内。 公仪恒坐在轮椅上,单手拂面,窗前负手而立的是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皇帝,龙承翊。 “怎么,皇位都给你了还摆出一副臭脸给谁看?” “荀竹漪吗?” “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龙承翊说一句,脸上的笑意便深一分,但是却没人觉得他的心情好。 “你真幼稚。”公仪恒头都没抬,轻蔑的笑意就这么自喉间溢出。 “朕乐意。”龙承翊的每一句话都胡搅蛮缠,让人分分钟想给他一巴掌。 “她什么时候回来?” “哦,那得看荀竹漪自己的意思了。” “你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公仪恒猛一抬头,眼神凌厉,只是这在龙承翊眼里就跟龇牙的小奶狗没什么分别。 “不用那么麻烦,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龙承翊举杯,以茶代酒,浅浅地抿了抿。 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灰白便没有遮掩地呈现。 “左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炎闾藩王就会暴毙,届时,荀竹漪必会沦为下一任藩王的玩物,你,自诩爱她如命的公仪恒,会如何?” 这强烈的语气听来刺耳,公仪恒张口想要回答,细细想来,那话里的意思才更加触目惊心,细思极恐。 “你惦记我娘子多久了?” 他就知道,龙承翊就没有什么好心肠,什么人之将死,在他身上统统都是放屁! “惦记?”龙承翊只觉好笑,公仪恒是没长脑子吗?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龙承翊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找他家娘子入宫? “是。” 龙承翊给以利落的肯定。手中的茶杯也放下,茶凉了,握在手里也暖不热。 “玩笑过分了,我真的会杀你。”不是威胁,他是在捍卫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娘子。 如果龙承翊当时否认了,或是犹豫了,他说不定就一刀劈下去了。 无所谓地耸耸肩,什么皇家教养,什么霸气高贵,龙承翊也算是见着了死神招手,谁冲他挥刀子他都不怕了。 多少年了,他和公仪恒就没有这么‘和气’地聚在一起聊天了。 怀旧这种东西,最是要不得。 “龙承翊。” 对,不怕死的人也不只龙承翊一人,公仪恒也不怕了,谁让他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呢! “你还能活多久?” 不愧是夫妻俩,问的问题都是一样一样的。 “不知道,兴许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就是这么直接,这么无趣。 “何不让我现在登基?”这个问题纯属开玩笑,他只是想要证明龙承翊是个吃了吐的王八蛋。 打小就这德性,所以适合当皇帝。 “朕还没死。” “不是快死了吗?” 龙承翊又好气又好笑,“仔细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嗯,我等着。”公仪恒敷衍地答话。 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现在的龙承翊。 清风送爽,夕阳沉沉,大片的晚霞堆积在天边,与翠绿的草原连成一片,重染的紫色看起来层次分明。 送亲大军头盔上的红缨翻飞,草屑打在车帘上,露出一抹灼眼的红。 队伍停下,开始安营扎寨。旷远的草原有股子别样的壮美,沁凉的空气吸进肺里都觉得舒服许多,还有青草的香甜。 我也忍不住走下马车,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搭帐篷,生火。 “喝点水吧。”荀初云帅气地扔下一个水袋,转身就走。 我无所谓,就当有阵风吹过。 捡起地上的水袋闻了闻,不知道是什么鬼味道,让人反胃,嫌弃的扔到一边。 我等会还是开一瓶矿泉水吧,这水袋能要人命。 远处有零星的马蹄声响起,踢踏踢踏的震动了过往的风。 白色,从头到脚,银铁的冷光刺破空气,刺耳的嘶鸣重叠一处。 耳边闪过一道诡异的波动,那白影应声而动。 “保护王妃!” 荀初云快速地反应过来,举起刀挡在我面前。 两道白衣人影鬼魅般由远及近,手中的双刀使得出神入化,轻描淡写地挥一挥,残血撒了一地。 啧啧,这是刺客啊,穿白衣服的刺客啊! 真特么骚包! 这突然出现的白影一共才八个人,身形灵活,招招凌厉,能毙命就不断腿。 荀初云和几个身手不错的将士挡在我身前。 我想,他们可能忘了一件事,我的武功比他们高,轮不着他们现眼保护。 敌人的路数太过广泛,靠武力镇压还不够,随手就是一把毒药,撒到哪里倒一片。 我没出手。 那白衣人当中也有一人没有出手。 他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端坐在马背上。 白发松散,这样柔顺的头发怕是发带也绑不住吧。 他为什么不出手? 难道是跟我一样在看这场笑话吗? 倒在荀初云脚下的人越来越多,但是飞旋的白影却从未有停顿,像是不知疲累的机器,临近了也听不到心跳声。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荀初云也免不了挨了一刀,其实也挨了不少刀,盔甲都豁了口子。 手上的动作失了起初的力道,不过是咬着牙撑才没有马上倒下。 七道白影共同冲向荀初云,我猛地推开他,一掌卷起地上的兵刃发力打出,七道白影堪堪躲开,或多或少也受了些伤。 鲜红的血色映在白衣上,煞是好看。 耳边又是一声波动,七道白影便齐齐回到马背之上。 而那从始至终都未动过的白衣男子踏空而来,白发飞舞,金色的面具冰冷矜贵。 他手上的金丝手套聚着幽蓝的光焰。 是冲着我的心脏而来…… 第325章 chapter 324 八百里加急 “漪儿!” 荀初云不怕死地想要奔过来拦在我身前。 可是他太弱了,声音走的距离比身体愿。 在白衣男子的手离我仅一拳之隔时,我侧身躲过。 我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打得过他,没那种病态的自信。 只不过是觉得他很奇怪。 莫名的,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杀意。 一点都没有。 衣袂飘飘,那白衣男子像是料到我会有此一举,身形无停顿,贴身而上。 冰冷。 切肤的冰冷, 我僵硬地回过头,想要看清那面具下的眸子,却被乱舞的白衣阻隔。 “噗呲!” 荀初云扔过来的大刀撞上白衣男子的衣角,如蚍蜉撼大树,猛地弹开,最终深深地扎进了地里。 白衣男子毫发无损。 “漪儿,快逃!”荀初云不放弃地大吼大叫,妄想战胜药力提刀起身。 我看也不看他,曲肘撞向身后的白衣男子,冷声道:“你是白竹的师傅?” “……”他不答,带起的衣袖绵绵地卸掉我的力道。 “说话!”手脚并用,我就是要逼得他承认。两个人身上如出一辙的药草味道 “……”他依旧是不答,并且与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远不近,每当我要靠近或是远离,他总会以不变应万变。 像是遛狗逗猫,可劲儿调戏。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手上的动作变得不再客气,赌了一口气要拽下他的面具。 装什么装! 两个人你来我往,已经走了不下百招,我却连他的衣角都没能割破,十分挫败。 到后来,也不为看清他的模样了,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这个比我还嚣张的家伙打趴下。 毫无章法的招式,耳边的风声越来越狂躁,荀初云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终于合上了倔强的眼睛。 我恍惚间想通了一个道理,连手上的动作也不那么在意了,慢下来。 “你跟白竹一样都不会说话吗?”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我明显能感受到他在瞪我,莫名其妙的。 正准备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白衣男子的动作陡然变得杀气重重,白纱袭来,那尖锐的破空之声附耳而过,鬓间碎发堪堪削下一缕。 我愣了愣,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劈向他的腰侧。 这一掌,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白衣男子所站的地方草皮掀起,草屑如针,白色布帛应声而裂,鲜红的血喷薄。 然而他攻势不撤,眼中是一片冷寂,手中不知道何时握上了一把匕首,不偏不倚送进了我的心脏。 “漪儿!”荀初云的咆哮撕心裂肺。 我没什么感觉,就连这心脏处插进了匕首也毫无知觉。 是毫无知觉的。 浑身麻痹,这异常的源头便是胸口的匕首。 我侧脸看向同样没在我手下讨到便宜的白衣男子,还是想狗血地问问这位大哥,我们到底有什么冤仇。 谁知道,他垂下的宽袖甩出的几根银针快过我的动作,深深地打入我的周身大穴,不仅动动不了,连话也说不了了。 鹤唳的风声停住,没来由地加重呼吸,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垂落,头顶碎成无数片的晚霞交错,飘落的草屑悠悠扬扬,轻轻地落在发间。 “噗!”铁锈的味道上涌,终于喷出喉咙,呛进鼻腔。 铃子怕我受伤,所以给了我北倾无念的武功。可我还是栽了,栽在了一个从头到尾一个屁都没放过的怪人手里。 其实,他的这一刀并不算致命,但是他封住我的周身大穴,让我只能躺在地上,默默地流血,一直流到死…… 真的是很变态。 吃力地转动眼珠,我隐约看到正往我这里爬过来的荀初云,那一副要死的表情看得我是在心累。 又吃力地闭上眼睛。 我又不是为谁而死,谁都不需要对此心怀歉疚。 那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生离死别的大戏。 山坡那边又想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这一次不是零星分布,而是千军万马。 异国服饰的马上英雄们渐渐靠近。 “哒哒!哒哒——!” 我能感觉到那实在的颤动,耳朵里已经被马蹄声填满。 我要是能动,应该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跟着白衣人玩儿光明磊落了?比毒药比炸药我谁都不怕! 一股微苦的气息临近,我想立马睁开看看,但,这慢动作都费了我大半力气。 那白衣男子也撑不住倒地上了。 暗淡的天光里,那金色的面具有些松动,琥珀色的眼眸迷离冷郁,看着我有万种的思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活该! 我真是想仰天长笑,被制服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淡淡地看着他。 “睡吧。” 面上被盖住一层白纱,风送来一阵呓语。 我皱了皱眉,这人神经病吧?我这一闭眼可不就是睡了嘛!用不着他强调。 但事实上,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精神再继续支撑了。沉沉压下的眼皮无法抗拒,在此之前,我瞥到白纱外的白衣男子安详地闭上了眼,眉头舒展,好眠正酣。 一切归于平静,黑暗里的一切都是安静的。 我……不,荀竹漪应该是死了。 故事落下帷幕。 远在百里外的皇宫,驿站快马加鞭呈上一方木盒。 四四方方的木盒绡纹朴素,黄铜锁头也掉了漆,看上去就像是路边一钱一车的地摊货,没什么稀奇。 懂行的人却能一眼瞧出这价值千金的沉香木。 以沉香木雕成盒子,那,里面的东西该是怎样的价值连城啊! “这是什么?” 龙承翊头也不抬,手上的朱砂笔挥得飞快,未有停顿。 “回禀皇上,这是恒王妃之前寄存在驿站之物,未曾言明,只是交代下官交给皇上。” 闻言,龙承翊抬头给邱公公一个眼神。 邱公公心领神会,立马接过,查验无毒之后,打开盒子,里面只是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儿。 龙承翊和邱公公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有数。 “皇上,不如让奴才将这药丸交由太医令……” “不必了。”龙承翊没有等邱公公说完,直接拿起盒中的药丸吞下,连水都没有含下一口。 由谁来查验都没什么分别了。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龙承翊轻笑一声,为自己的无所畏惧,也为荀竹漪的行事古怪,也不只那女子能否尽早归朝…… “报!边疆八百里加急,荀将军有事相报!” 第326章 chapter 325 渔女或明星 龙承翊从未想过那个大胆的女人会这样突然地死去。 公仪恒也无法相信。 他驱车前往证实,希望他能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根据荀初云来的急件,荀竹漪是被一个武功更加高强的白衣男子所杀,而杀她白衣男子也随之倒地,与荀竹漪同归于尽。 死,是死在炎闾之界。 炎闾部落带回了那白衣男子和荀竹漪。 因为那白衣男子紧紧地握着荀竹漪的手,掰也掰不开。 那白衣男子……龙承翊是认得的。 人人都道他是神医,是神医白竹。 世人却不知,他是炎闾部落的大祭司。 他是炎闾部落的神明,是死死生生的神明,长生不老,万民臣服。 老恒王妃便是出自炎闾部落。当初那不曾有剂量的要方子便是老恒王妃拿命换来的。 他要吞并炎闾部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着这位白衣男子。 但是现在,并不需要了。 因为荀竹漪已经给了他解药。 “邱公公,你可愿随我去过过清净日子?” 龙承翊合上手中的奏折,长长地输出一口浊气。 “皇上去哪里,奴才便去哪里。”邱公公轻声答应。 “嗯,收拾收拾,等恒王爷回来,怎么就得离开了。”龙承翊说完,很是潇洒地将手上的奏折扔到一边,转身进入内室。 他累了,想歇息。 我以为,等我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时会是原来的貌美如花,青春活力。 可依旧是离去时的半死不活。 罩住嘴巴的氧气罩蒙上一层白雾,我抬了抬包得跟肉粽子似的双手,没力气,再勉强就会疼。 又疼又痒。 “回来的有点早。”铃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医生制服穿得很像那么回事。真希望她也能学会医生的温柔,以及微笑服务。 我眨了眨眼睛,一脸生无可恋,“那怎么办呢?” 声音像是老树皮,听不出一丝水分,干涩得要死。 铃子了然地点点头,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还细心地试了试温度,插上吸管,拿下氧气罩,喂进我嘴里。 “那就……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你又想把我发哪里去?” “你想去哪里?” 我含着吸管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圈,然而脑瓜儿里的结论只有一个,随便。 反正这哪里轮得到我做主,根本就轮不到。 “不知道。” 闻言,铃子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泡人鱼的渔女,另一个就是泡心理医生的女明星,选一个吧。” “……就没有更加详细的参考资料吗?”我的眼角连着嘴角一起抽搐,感觉我住个院能中风。 “渔女的话,她叫姜雨,就很穷,长得很漂亮,心地也很善良,就是有点傻,容易被人骗。” “姜雨有一块蓝玉,是她小时候救了人鱼水子衿,水子衿留下了心口的鱼鳞作为报答。那鱼鳞便是蓝玉。” “姜雨要上大学,但是学费不够,便想要卖了蓝玉。这事被姜雨的同学唐笑笑知道了,就提出资助姜雨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 “姜雨并不想受人施舍,所以主动提出把蓝玉押给唐笑笑。唐笑笑本想拒绝,她也没有想让姜雨还,但是看到那蓝玉确实很漂亮,就答应了。” “来报恩的水子衿找到了姜雨,并和她成了同学,各种明里暗里示好,可能是方法不对,让姜雨觉得自己很难堪,竖起了全身的刺。” “两个人互相伤害,筋疲力尽。一次校园的化装舞会,唐笑笑装扮成高贵美丽的公主,颈间佩戴的蓝玉被水子衿看到了。水子衿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颗真心被人踩在脚底下。” “误会产生,水子衿没有再对姜雨像以前一样嘘寒问暖,搞怪耍宝,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冰冰的,对所有人都不待见。最不待见姜雨。” “人性本贱,姜雨开始怀念以前的水子衿,自尊心让她开不了口,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到后来就眼睁睁地看着水子衿和唐笑笑干柴烈火,水到渠成。” “直到一次偶然,姜雨才知晓,那块蓝玉是指引相爱的人,水子衿原本的报恩是想来与姜雨白头到老。是她自己错失了一切。” “关键水子衿和唐笑笑的结局也不那么美好。唐笑笑的家族越做越大,唐笑笑也不可能和水子衿这种什么都没有人的结婚,于是大学毕业就分手了。” “作为来报恩顺便取回蓝玉的水子衿,这本来很普通的事情就要了他的小命。姜雨一觉醒来便发现水子衿死在了自家门口。” “the end!” 我眨眨眼,这故事真有够无聊的。 “那什么女明星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啊?” “女明星是麻省理工空气动力学的高材生,大学期间拍摄了一套生活街拍而被星探挖掘,性子温吞,简单随性的她喜欢一切有挑战的工作。” “在国外参与了一系列的重大项目之后便觉得厌倦,回国之后就挑了一个看起来颇有挑战性的工作,那就是演员。” “皮相不错,私生活简单干净,演技过得去,这位女明星任纤纤可以说是初升的太阳。不过,她有些微不足道的心理疾病,每个星期都会按时去心理诊所。” “这位心理医生可就厉害了。伯克利大学杰出校友,大学期间曾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小提琴独奏。长得也是帅上天,脾气就是臭得可以,不说话就是男神,说话就是人民公敌。” “这个心理医生叫封亿。做心理医生也是他的挑战,任纤纤就是觉得他和自己很像就选择了他做自己的心理医生。” “但是和封亿相处下来,任纤纤发现,封亿自己也有心理问题……” “哇!两个神经病撞一起了!”我忍不住开口打断铃子的滔滔不绝。 铃子不悦地看了我一眼,还是点点头认同我的观点。 “嗯,也不错。” “那封亿是什么病?精神分裂?自闭?躁郁症?” 铃子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凉凉地突出三个字:“自己查。” 第327章 chapter 326 不要找借口 “……我也没说一定会去做那个明星啊。”我低声嘀咕着。 “也许吧。”铃子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这两个委托你都逃不了,不过是一个前一个后。” “……那你还让我选?”早就应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知道自己这天真的小脑袋瓜儿在梦什么。 “给你选择的权利,对病号表示最基本的尊重。” “嗯。”在铃子的毒舌之下我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我学会了认命。 “那你是选择泡人鱼,还是泡心理医生?” “哇,这次的委托还有感情线啊!我自己都没有谈过恋爱好吗?” “我知道,你的神经过于粗大,谈恋爱这种细致活儿确实不是很适合你。” 铃子自顾自地点头,转而抬眸看我,性感的薄唇翘起,“所以你只是帮忙撩个汉子,解放前的斗争归你,后面的花前月下、干柴烈火用不着你。” “知道了。”我想反驳,可是她说的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所以,你的选择是?” “就……泡心理医生好了。” “嗯。” 铃子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的表情,看得我十分尴尬。 “枫泾呢,怎么有没有看到他?” 上次是,这次也是,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鬼知道。”铃子摊摊手。 “你们吵架了?”我来了兴趣,八卦使人精神百倍。 铃子无语地白了我一眼,“没有的事,只是枫泾也接了委托,现在……现在应该在某个架空王朝做国师。” “这样啊——”我兴趣缺缺地撇撇嘴。 也是了,就凭枫泾和铃子这俩人的性子,吵架怕是不能够,一般看不顺眼就直接动手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你这次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突然,铃子俯身,轻轻地抚上我颈间的项链,一缕细丝般的黑烟在她掌心湮灭。我没有看到。 她说的很笃定,我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于是诚实地点头,“嗯,被人一刀毙命算是你说的麻烦吗?” 铃子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不算,一点小意外而已。” “我也觉得,武功比不过人家,被杀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行了,少说点话,休息休息就开始完成下一个委托吧!”说着,铃子不耐烦地给我拉上被子,是再听我一句废话就拿刀刮脖子的那种。 “等等!”我不愿意就此投降。 “最后一句话!”铃子给我下的最后通牒。 “任纤纤和封亿的资料就没有更多了吗?” “没有。”铃子绝情地摇头,“这是一段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暗恋,没有更多的资料,换句话来说,这个故事还是由你自己亲手写下开头。” “小词儿还整得挺文艺!”我痴痴地笑,身上的额绷带都在颤抖。 “文艺片看多了就会这样。”铃子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也不重,却是不容反抗地为我掖好被角。 “啪!”按下开光,灯光暗下,这是一个安静的晚上…… 黑白灰性冷淡色调下的豪华房间,内饰简单严谨,白亮的led灯没有温度,暗影无处可逃。 房间正中的白色真皮沙发上躺着一位典型的东方美人,九头身的完美身材放松地舒展,优雅地展现在视线之内。 而沙发的另一角,身着灰色家居服的男子低头在纪录夹上飞快地写些什么,唇边的一撇小胡子为他白皙冷漠的脸庞添了一分沧桑。 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有故事的老男人。 茶几上的沙漏计时结束,安然地落回一处。 这时,男子停住笔,往后一靠,缓缓地翘起二郎腿,打了一个响指。 沙发上的人眼皮颤了颤,纤长浓密的睫毛掀开,一双清澈的眸子迷离,带着水雾。 我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心知自己是已经进入了任务状态。 已经完全不惊讶了。 视线晃了一圈,还是落回到到沙发那一头的男人身上。 清爽利落的短发用摩丝打理地一丝不苟,灰色的家居服也未见一丝褶皱,柔软舒适,看脸也只觉是一位有内涵的成功人士,看不出毒舌的因素在。 更何况,房间里淡淡地橙花香深得我心。 就冲这一点,我就给他打八十分。 “任小姐。”封亿放下手里的纪录夹,抬眸看我。 我也缓缓坐起身来看他,睡得时间长了,身子有些疲软。不过很爽,神清气爽。 “我觉得你以后也不用来了。” 我一听,心里一个咯噔。 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以后不用来了? 我是顾客,我是上帝,我来不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茶几上有一个玻璃杯,杯沿处的口红印淡淡地,却能清晰看出姣好的唇形。 不用猜,这杯子就是任纤纤用过的。 我没有急着接封亿的话,而是侧过身,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小口。 “封医生?”我皱着眉,小声而疑惑地开口。 “嗯。”封亿冷冷地应声。 看得出来,他不那么想搭理我。 正好,我也是。 “你是医生,不是吗?拒绝病人就是你的职业操守?”我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 封亿也并不在意我的责问,冷静应对。 “任小姐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每次来都是安静地睡上一个小时,什么都不说,我认为,任小姐没必要来这里浪费时间。” 我轻笑一声,又懒懒地在沙发上躺好。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封医生对我的病无能为力,甘愿认输,对吗?” 说完,我掩唇打了一个呵欠。还真的有些困了。 “什么?!” “封医生若是承认,我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来了,毕竟——”我勾了勾唇,“我一点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封亿喉头微堵,但是也无可辩驳。 他其实还真是觉得治不好任纤纤,而且任纤纤的心理问题也不算严重。 难道他要承认自己无能? 不!当然不可能! “任小姐,你所提及的那个梦在里记忆里扎根太深,清醒时说不出口,催眠的时候同样。” “专业能力不足就不要找借口了,我又不是不理解。” 第328章 chapter 327 都喜欢纤纤 封亿一听,立马否认道:“如果时间够,我一定能找出你的病因!” 我满意地对他笑笑,“拭目以待。” 虚掩的门被敲响,紧接着是一位身着红色马甲的青春活力小少年推门而入。 我怔了怔,哦,这好像是任纤纤的助理叶潸。 “纤纤姐,一个小时到了,我们该去采访了。” “嗯。”我坐直身子,穿上高跟鞋,叶潸也赶紧走过来为我拿起一旁的紫色丝绒外套。 我们收拾好走路走到门口,顿了顿,回过身来,展颜一笑,“封医生,明天有空吗?” 封亿和叶潸同时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到底想干什么。 封亿答:“明天是周六,我不上班。” “嗯,我也是。”我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随手插在一旁的绿植上,“明天下午五点,le papillon见。” 封亿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不可……” 我把手包扔给叶潸,抢在他之前继续道:“当然,这纯属私人邀请,封医生可以拒绝。” “我拒……” “届时各大网站就会听到这个。” 我取下胸前的雪花别针,翻了一个面,正好可以让封亿看到那上面的微型收音器,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封亿指着我手上的别针,哦不,是收音器,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 “不好意思,职业病。”得体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在娱乐圈混的,总要比被人多几个心眼儿,尤其是在心理医生这一类会催眠的特异人士面前。 “所以,封医生明天有空吗?” 封亿和叶潸又一次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不过,封亿是恨不得拍死我。 叶潸……这家伙眼里的狂热与崇拜是个什么鬼? 我收敛了脸上放肆的笑容,端庄地站好,“那么封医生,再见了。” 果断地转过身,不再看他,高跟鞋踢踢踏踏地推门而出,一往无前。 叶潸愣了愣,扫了眼呆若木鸡的封亿,然后赶紧追上那道优美潇洒的背影。 “纤纤姐,戴上墨镜!辉仔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了,采访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这是我为这次采访准备的资料。” 叶潸一边小跑着,一边从自己的大挎包里掏出一个墨镜,又掏出一个文件夹,嘴里还不停地嘚啵。 我接过那文件夹简单地翻看了两眼,很快又合上还给了叶潸,这才戴上墨镜。 恰好走到电梯口,有人经过,便下意识地戴上帽子,低着头等电梯。 “纤纤姐,良哥的访谈不准备的话可能会被扒得连皮都不剩的!”叶潸捧着文件夹,忧心忡忡。 他知道任纤纤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这么火也是性子里的耿直诚实占了大头,但是公司在乎啊! 跟了一个心大的老板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准不准备都是要被扒皮,准备有什么用。” 电梯来了,我和叶潸走进去站好。 电梯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上了地下停车场的黑色保姆车。 辉仔是个广东籍犀利小男人,一年四季都戴着一顶灰色的毛线帽,刘海遮住眼睛,任纤纤除了在简历上见过他的真容,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明明是个九零后,看起来就像是个六零后,成熟,可以说是熟透了。 任纤纤有时候还怀疑辉仔会看不清前路以至于撞车,谁知道辉仔的车技优良,一次又一次摆脱了各大狗仔的追击。 哦,对了,当初任纤纤在众多简历中挑中辉仔,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看中了辉仔的f1赛车手的背景。 找一个赛车手当司机…… 任纤纤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上车启动,我拉下头上的帽子开始睡觉。 辉仔老实本分地开车,不过还是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那个上车就闭眼的女人。 在黯淡的车灯照耀下,那纤瘦的人影依旧是优雅静美,唯独那眉宇间的英气慵懒看得人心生欢喜。 辉仔心想,当初不就是在杂志上看到这张脸,所以才冲动地应聘了她的司机吗? 说起来,他才算是彻头彻尾的追星族呢! 叶潸坐在辉仔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辉仔看了看后视镜,眼珠子的转动并不明显。 “怎么了?” 叶潸贴近座椅靠背,压低声音道:“马上就要采访了,可是纤纤姐连资料都不看,一会儿要是问了些敏感问题,可怎么办啊?!” 辉仔弯唇轻笑两声,“她不一直都是这样吗?”纯看心情。 叶潸听了他的话,心中是觉得十分有道理啊,可是他觉得有道理没用啊,要公司和那些观众觉得有道理才行啊! 担心得要死,却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 “公司那边不是早就知会了电视台,不问情感类的私密问题吗?你还是别担心了。” 想了想,辉仔还是出声安慰。 叶潸还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有什么用啊?良哥那个人谁不知道,总是喜欢突然袭击,谁知道会不会搞什么童年回忆,请到纤纤姐的初恋、二恋、三恋什么的……” 越说越担心,叶潸仿佛已经看到了任纤纤微博沦陷的盛况。 听叶潸这么一说,辉仔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笑得还更欢了。 叶潸不满地弹了弹辉仔的后脑勺,“笑什么啊你?现在还有心情笑?” 辉仔动了动脖子,“有什么不能笑的?纤纤的脾气性格你还没有摸透吗?只怕到时候突然被袭击的是良哥才对。” 叶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这无理由的相信表示臣服。 “辉仔,你应该叫纤纤姐,什么纤纤啊,不尊重!” 辉仔白了他一眼,懒得跟这个白痴计较。 他就是要叫她纤纤,纤纤!纤纤!管得着吗?! “喂!”叶潸并不想就此放过辉仔,“你说你一个职业赛车手跑来这里当司机,该不会是喜欢纤纤姐吧?” 说着,他还抱紧了怀里的挎包,以示紧张。 辉仔点头,“是,我喜欢纤纤。”不过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 叶潸说:“我也是,我好喜欢纤纤姐,她的优点缺点我都喜欢,真好奇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完美的人!” “纤纤抠鼻屎你都喜欢?” “你才抠鼻屎!”叶潸瞪了他一验不过又立马柔和了眼神,满脸崇拜。 “说起来,我还真的见过纤纤姐扣鼻屎,怎么说呢,优雅,十分优雅!每一帧都能拿来做海报!” “你变态了啊!” “我喜欢,要你管!” “……” “那天,纤纤姐感冒了,鼻子发痒,声音性感得不行!纸巾都折成了玫瑰花的形状,抠……” “闭!嘴!” 第329章 chapter 328 采访开始了 到达电视台已经是下午七点。 由于任纤纤现在赶的这场采访是现场直播,所以演播室现场十分繁忙,拖着衣架进进出出的,挂着耳机的工作人员都跟上了发条一样嘴皮子不停。 任纤纤不需要化妆,所以别人来得早,她不需要来得早。准点来就行。 但是电视台还是划了一间vip化妆间给任纤纤,以示尊重,以示尊重。 “纤纤姐,你要喝点水吗?”叶潸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 得,他现在已经跟辉仔一样,选择相信纤纤姐。 说是听天由命才更加贴切。 “谢谢。”我接过矿泉水爽快地喝了一口。 这时,辉仔提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先是抽出其中的一小碟全麦三明治放到我面前,然后剩下的全都带走,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吃。 叶潸一脚踢在辉仔的椅背上,“要吃出去吃!” 个没眼力见儿的,明知道纤纤姐为了下一个秀场在减肥,还在这里美食诱惑? 鳗鱼烧的味道…… 他都闻到了。 “鳗鱼烧吗?”我嗅了嗅,酱汁的味道十分浓郁,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不过我不喜欢吃鱼。 闻言,辉仔愣了愣,从饭盒里抬起头来,看着我,眨眨眼道:“……嗯,要吃吗?” “吃个屁!”叶潸抬腿又是一脚,差点没把辉仔踹地上,“水里游的纤纤姐都不吃,你失忆了?!” “……哦。”辉仔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可能是真的失忆了,被纤纤的那萌出血的表情萌得大脑出血,小脑失衡,所以说话不经大脑。 突然,有人敲门,还不待我们应声,来人就推门而入。 “纤纤,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美丽!” 人模狗样……哦不,西装革履的主持人吴良大摇大摆地走近。 这人一进来,我就觉得自己像是泡进了一个灌满廉价劣质香精的铁桶,嗅觉残废的感觉。 作为主持界的不老松,吴良的衣着风格一直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头发上摩丝擦得足,格子西装外套,七分西裤,花袜子包住脚踝,擦得比脑门儿锃亮的鳄鱼皮鞋闪着暴发户的光芒。 辉仔只是瞥了吴良一眼,继续吃饭。 叶潸没有辉仔那副当大爷的心态,赶紧帮忙把我的椅子拖开,让我方便起身。 “良哥也很年轻!” 吴良听惯了这些恭维的话,这句自然也没少听,于是只淡淡地点头,便斜倚梳妆台站着。 “前段时间你主演的清宫戏收视夺冠,待会儿我们主要是聊聊你拍戏时候的趣事。” 我点点头,笑着说:“嗯,到了良哥的节目,当然是听良哥的。” “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吴良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我二话不说,伸手握上他的。 握手结束,吴良倒也是没说什么就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之所以说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之后就离开,完全是因为他觉得任纤纤这个人看似懒懒散散的,但实际上别旁的人心重多了。 做主持人这么多年,总归是懂些心理学的。就凭她刚刚那句话,他就知道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自然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不过,他有信心,一会儿节目真正录上的时候,新闻会自己张嘴往外蹦。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来通知,说是节目要正式开始录了。 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对镜子里的自己自信地眨了眨眼。 临出门前,辉仔才从饭盒子里抬起头来,不知所谓地说了一句,“黄珊也来了,就在后台。” 握住门把的手一顿,我还是若无其事地跟着工作人员去往演播厅。 黄珊,任纤纤的前经纪人,可以说是将任纤纤带进娱乐圈的伯乐。不过这个本该和任纤纤一起站上领奖台的功臣,却暗地里将任纤纤的隐私有意无意地卖给各大媒体。 在这个博眼球的时代,这么做的经纪人也不只黄珊一个。 而且黄珊也没有暴露太多,不过是任纤纤的私人行程。 当然了,这主要还是归功于任纤纤的私生活没什么看点,私下里就是宅女一个,就是要活动也不会选在平常人会去的地方。 她要去的地方一般狗仔队也上不去。 比如珠穆朗玛峰,越南韩松洞,瓦努阿图圣埃斯皮里图岛,希腊萨索斯岛的泻湖,圭亚那的凯厄图尔瀑布…… 要说黄珊这点小动作不仅让任纤纤粉丝暴涨,还让任纤纤得了个‘任大侠’的爱称。 在旁人眼里任纤纤已然是人生赢家,不过谁能料到任纤纤却一纸诉状将黄珊告上了法庭,法官当即宣判,以侵犯隐私权判定黄珊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一时间,舆论哗然。 黄珊丢了金牌经纪人的饭碗,销声匿迹多年,而任纤纤也从此不用经纪人,依旧在娱乐圈大红大紫。 这一回,黄珊到了现场,想也知道这是个多么劲爆的新闻标题。 出了门,叶潸一直记挂着辉仔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刮起了龙卷风。担忧的小眼神一直瞟向聚光灯下的女人。 工作人员打板,节目正式开始了。 “欢迎大家来到《说出你的故事》,我是主持人吴良。”吴良手拿台本,微笑着朝着镜头鞠躬。 “本次我们很开心能够请到当红模特、演员,任纤纤!” 现场的观众们异常激动地拍手鼓掌,心里想着这主持人赶紧啰嗦碗,完了赶紧把他们的‘任大侠’请上来。 “前段时间大火的清宫戏《海兰珠》让我们认识了时尚圈很有名气的‘任大侠’实力演技,将花容月貌,风姿绰约的青中年海兰珠演绎得入骨三分,不仅凭借海兰珠一角斩获众多大奖,还圈粉无数。对于这样的成就,不知道任纤纤有什么样的故事要跟我们分享。” “那么,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最美‘海兰珠’任纤纤!有请!” 掌声是翻天的热烈,根本不需要收音。而伴随着舞台那头优雅现身的女人,掌声久久不息。 吴良对这样的热闹场面满意极了,微笑着上前迎接。 第330章 chapter 329 八卦的力量 迎面走来的女人走路带风,酒红色的波西米亚浪漫大卷发尽显迷人味道,简单的紫色丝绒外套配黑色哑光紧身皮裤,及踝的黑色绒面马丁靴潇洒自然。 简单的日常搭配生生被这个女人穿出了米兰秀场的大牌味道。 吴良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就是天生的明星,天生就该待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号摄像机轨道推进,特写镜头下都显不出瑕疵,摄影师都震惊了。 我懒懒地翘起二郎腿,曲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十分放松。 吴良握着台本,说:“模特和演员,不知道纤纤更喜欢别人如何称呼你?” “大家喜欢就好,就像良哥方才提到的那个大家对我的爱称‘任大侠’,听起来都很不错,我都很喜欢。” “呵呵!说起这‘任大侠’三个字的来历啊,我们观众朋友们都想知道纤纤去过那么多地方,有没有最喜欢的呢?” “去过的地方都是我喜欢的,至于最喜欢的……”说到这里,我顿了顿,“那可能就是夏威夷火山了。” “夏威夷火山?前段时间你在ins上发布的熔岩爆发的瞬间就是在夏威夷火山吧?那里可是很危险啊!” “嗯,危险是有的,不过值得一去。” “你每次去的地方都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原因呢?” “原因?要说原因,那就是我觉得狗仔比什么都可怕,没有狗仔的地方对我而言才是安全的。” “噗!” 此话一出,台下的观众们是纷纷捂嘴笑了起来,为他们任大侠的耿直点赞。 吴良也被这话给惊着了,怔愣瞬间又接过话去。 “你现在是明星了,走到哪里都会有记者跟随是自然的,粉丝们想要近距离了解偶像,还是从媒体的镜头下了解。” “我和普通人一样,渴了喝,饿了吃,困了睡,没有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不需要额外的了解。” “嗯,看得出来,我们纤纤对隐私是十分看重的,这也是粉丝们称呼你为‘任大侠’的原因了。那人出名之后,得到了鲜花和掌声,又必然会失去些什么,比如你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随随便便出去逛街,不知道你要怎样去平衡这之间的落差呢?” “良哥这话放在大多数人身上是有用的,但是在我身上却不适用。”我大言不惭地说道。 “我属于比较贪心的,我既要鲜花掌声,又要完全的私人生活。而且就像我前面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职业是演员,该是活在聚光灯下,该是接受每一个人的讨论指点,不过并不代表我的生活要全部暴露在镜头下。所以良哥口中的落差,我大概是体会不到了。” 叶潸脚下一软,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 他的纤纤姐,他的祖宗诶!说的话怎么就这么直白啊,一点文学修饰都没有,这,这……这简直就是灾难。 吴良早就对任纤纤的耿直名声略有耳闻,也做好了相当的思想准备,殊不知,他碰上的是个十足的刺儿头,不怕事,说话也不考虑后果,或者说,她根本就不care那个什么狗屁后果。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就数辉仔最淡定,享受地观看这场访谈。 观众们都比吴良和叶潸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眼里冒着小桃心。 这就是他们喜欢的任大侠好吗?有什么说什么,飒! 吴良快速反应过来,强行cue流程,进入到下一趴。 不用说,这一期的访谈一定会上热搜。 “嗯,我想大家都对纤纤的性格非常了解了,那不知道纤纤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新闻?” 我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挑眉道:“不知道良哥指的是……” 吴良看着这傲娇的小表情,好像已经熟悉了她的想法,这女人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了不得的新闻。 心中暗暗摇头,他按下台本,“黄珊这个名字,纤纤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点头。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了。 吴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非常期待那张淡淡翘起的嘴唇能再多说些什么带主观色彩的话语。 然而,要让他失望了。 我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黄珊这个名字不仅是我记得,在座的各位都忘不掉,说与不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谁能说不知道呢? 吴良这样起了个头,在座的各位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不必猜。 黄珊会出现。 果然,吴良缓缓站起身,从幕后迎出了一位身着淡黄色小洋装的中年女人,时间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就连身材也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看来出狱之后她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而且,黄珊是否真的进过局子我还抱着怀疑态度呢,毕竟是金牌经纪人,没有点资源,没有点背景还真的不好混到现在。 她先是朝着观众席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但是观众席里零星的回应看得着实猴脸,估计还要考后期的音效加成,不然看起来实在是凄凉了些。 怎么说人家也是曾经的金牌经纪人啊! 黄珊踏着半大的步子,一点一点往我这边走着,脸上的微笑像是印刷上去的,十分周正完美。 她在我身旁坐下,礼貌而不是热情地招呼:“纤纤,好久不见!” 我姿势不变,任由身旁的沙发陷下,微笑着点点头道:“tasha,好久不见!” 吴良这个人精已经嗅出这两个女人之间似有若无的火药味道,兴奋得连眉毛都在颤抖。 他捏着台本,开口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洪亮了许多。 “那么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当初挖掘纤纤走上星路的金牌经纪人,黄珊,现身为我们讲述纤纤成长背后的故事!” 激动的掌声是永远不变的旋律,观众们虽然不待见黄珊,可八卦是无辜的,他们爱八卦,胜过爱自己! 第331章 chapter 330 疯狂的粉丝 聚光灯下,棕色沙发上的两位气场不一的女人宛如两尊雕塑,一点细微的感情变化就足够让人脑补出一场声势浩大的史诗级灾难大片。 叶潸站在下面,紧握的手掌已经冒出汗来了。 吴良问:“不知道黄珊有没有看过纤纤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海兰珠》?” 黄珊大方地点头,“当然有看过,各大卫视的黄金档可都在热播。” 嗯,言外之意就是避无可避,她就是不想看也得看。 “纤纤最近曝光率频繁,请罗列一下你看过的节目?” 黄珊继续接招,临危不乱。 “像大家都看过的真人秀《野外征途》、《极速挑战》,综艺《歌声的翅膀》、《演员之魂》,包括国外正在热播的《top model》,我都有看,每一集都不落的。”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看来黄珊是真的对任纤纤带给她的耻辱耿耿于怀啊,一点都不想放过仇人的点点滴滴。 看电视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跟猫爪子挠似的?可怜,可怜! “纤纤这么高的工作频率,如果是由你来调节她的工作和闲暇时间,你会怎么做呢?” 吴良开始发起第一轮攻击。 闻言,黄珊有些伤脑筋地皱起了眉头,倒像是真的在为我思考。 “其实纤纤是很会自我调节、自我消化的人,演员这样非常耗费精力和体力的工作纤纤也能很好的处理。” “你对纤纤的评价很高啊!”吴良如是说。 “当然,说道我以前还是纤纤的经纪人时,我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特别是这种自我疗愈的能力。说实话,自从五年前除了那件事之后,我也在反省自己,有一段时间也没办法出门,直到在电视上看到纤纤还是那么闪亮,我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黄珊说这段话的时候,吴良坐在一旁频频点头,手上的台本也是一张翻一张。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我道:“听黄珊这么说,我还挺好奇纤纤这逆天的疗愈能力是如何炼成的呢?” “虽然我不知道姗姗姐说我身上的奇妙的疗愈能力是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如果非要说是如何炼成的,那可能就是天生的,基因决定上层建筑吧!” k!o! 叶潸已经看到了满天繁星在眼前晃动。 用纤纤姐的话来说,虽然他现在很怕公司拿着明天的报纸拍他脸上,但是他的心里真的好爽啊!如果非要说是多么爽,那可能就是小龙虾配啤酒的那种爽。 辉仔揉了揉眼睛,也是笑得露出了洁白的大门牙。 疼,头疼。 吴良感觉自己的脑溢血都要犯了。 “那个……”吴良的嘴里打起了磕巴,看着那二大爷般的女人脸上得意的笑,定了定深深,饶是再怎么内心不安,也还是说出了早就准备已久的话。 “有粉丝无意中撞见纤纤去到一个私人心理诊所,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放出来,台下的观众唏嘘不已,眼睛瞪着那个从容得不知道多从容的女人,不知道她的回答是…… “我是去了心理诊所,说什么呢?” 此话一出,台下的讨论声又是震麻耳膜的嘈杂,说什么的都有。 “啊?大侠还去心理诊所?该不会是抑郁症什么的吧?”惊恐的表情像是他看到了诊断报告。 “关键是私人诊所,重点在这私人上面!”背景是不怀好意的笑。 “原来纤纤都病了,还每天到处跑通告,心疼ing……”眼角默默挂上两行清泪。 “这个主持人也是缺德,问这种隐私问题干什么?拖出去枪毙!” “就是说嘛!纤纤赶紧告他!告得他身败名裂!进局子里张长记性!” “没错!纤纤已经很可怜了,睡得并愿意被人家知道他,他还在这里拿我家纤纤蹭热度,简直不要脸!” “这主持人真是没有职业道德!” “说得对……” 到最后,舆论的发展趋势就是一边倒了,全部都开始声讨主持人吴良。 在这样大火的直播节目之中,请到现场的观众基本上都是某位明星的脑残粉丝、骨灰级粉丝,吴良的这一步棋可算是走得艰险。 吴良不愧是主持界的不老松,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大小小的场面没有见过。 对于现场这种几欲失控的状况,他显得淡定极了。 好笑,他有什么可激动的。 粉丝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这位明星的素质,说白了,粉丝就是明星的门面。 今天的事要是闹上了热搜,他可是弱者,弱者通常都会得到舆论的保护,那些人多势众的粉丝,不会在这场舆论战之中讨到什么便宜,说不定还会有大量的粉丝会开始对任纤纤粉转黑。 他怕什么? 因此,吴良也不看台下那些年轻的小朋友,只是似笑非笑地把视线转到了我身上。 那眼神仿佛是在提点我:怎么也不管管你的粉丝,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是无所谓的,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一呼百应的状况。 闹呗! 黄珊很快领会了自己的重任,担当起了调停者。 “纤纤,现场的观众真是对你维护有加,但是这样吵下去的话,呼影响节目播出,兴许还会影响……” 她语气很轻,甚至连话也没有说完,但各位都是戴着话筒交流的神童,也不担心观众会听不清。 一说会影响到自家偶像,观众们果然是哑巴了一样,噤声,不说话,乖乖坐好。 只是愤恨的表情倒是一点没得影响。 我转过头,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黄珊,露出本场最灿烂的笑容。 “姗姗姐说的很对,不过我的粉丝要说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尊重每一个人的言论自由权利。” 不得不说,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偶像,连粉丝都跟着无法无天。 偏偏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么任性。 黄珊的脸色都僵了。 吴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咬了咬牙,拿出杀手锏。 第332章 chapter 331 不明的暗恋 “在当今社会的快节奏发展之下,艺人的心理健康也备受关注,就让我们现场连线纤纤经常会去的心理诊所!” 眉心一跳,我交叠在膝头的双手十指交叉,静静地看着吴良,没有说话。淡淡的微笑代表了一切。 出乎吴良和黄珊意料的是,他们以为会当场发飙或者表达否认意思的任纤纤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像一个看戏的旁观者,双手交握,脸上不过是闪过了一丝正常的停顿,那只是表示惊讶,算不得什么。 吴良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这时,导播接通了封亿心理诊所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封亿。” 现场响起了低沉又充满磁性的男音,女性观众们对此有一瞬间的沉醉。 这是能够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就算是没病她们也愿意去见一见这个声音的主人。 吴良捏了捏脸侧的耳麦,借以调整面部的不适。 “你好,我是《说出你的故事》栏目主持人吴……” “嘟!嘟!嘟!嘟……” 没想到吴良才刚开始自我介绍,电话那头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将电话线掐断,一点也不给这个著名主持人面子。 黄珊愣了愣。 脸上的笑意加深,我一点也不惊讶封亿的反应。 叶潸和辉仔的表情这回倒是出奇的一致,都是哼哼唧唧地白了这个无良一眼,然后默默在心里给封亿点赞。 吴良已经被今天这期节目的突发状况搞麻木了,只是给台下的工作人员一个眼色。 导播这边也重新拨打了封亿诊所的电话。 吴良这回学聪明了,他抢在封亿挂电话前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目的。 “封先生你好,听闻任纤纤任小姐每个星期都会去你的诊所,粉丝们都十分关心纤纤的健康状况,不知道您能否透露一下纤纤的的就诊情况呢?” “不能。”电话那头的回答斩钉截铁,一点余地也不留。 吴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也是疲倦地垂下眼帘。 他到底遇到的都是些什么队伍啊? 一个两个都不好好说话,这年头,主持人也不好做啊! 不过,封亿这次倒是没有挂电话。 现场连线,这话语间的沉默给了观众们很多想象的空间。 “那,作为纤纤的心理医生,不知道封先生有什么话要对纤纤说的吗?” “没有。”封亿的语调极其平淡,细听之下也有丝丝的不耐烦。 啧,也不知道这厮有什么不耐烦的。不想聊就挂电话啊,刚刚挂电话的时候不是挺帅气的吗? 怎么这会儿就怂了?难不成是节目组私下里给了他好处?他拿人手短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 封亿表示很委屈。 他之所以不挂电话,那是因为导播告诉他,如果他不接电话,那么他会在节目上挂他们心理诊所的地址,第二天就会有很多任纤纤的粉丝找上门……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无赖,但对封亿来说十分有效。 于是,封亿就向恶势力低头了。 吴良的心里也很煎熬,他觉得这人还不如不接电话,接电话又不好好聊天,分分钟就要把天聊死的节奏。 “嗯,封医生不善言辞,还是我来说吧。” 轻笑一声,我坐起身来,接过吴良的话头,终止尴尬蔓延。 吴良一愣,傻傻地点头。 烂摊子有人接棒了,他有些想哭。 我对准工作的机位,“封医生让我每个星期不要去诊所了,不要太劳累。他还说,每天要按时吃饭,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马虎。这个星期他还邀请我共进晚餐。” 这话……听着好像是没毛病,可是字里行间的小暧昧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他们的任大侠名花有主了? 现场的观众包括各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表示大吃一惊。吃惊过后就更期待封亿封医生的回答了。 “我……”封亿听了这话差点没被气死,赶紧想要反驳,可是偏偏没有机会,就听得电话那头懒懒地响起一句笑语。 “封医生还嘱咐我,一定要戴着他送我的雪花别针。”我撩开胸前的头发,露出那个闪亮别致的雪花别针,“大家说,好看吗?” “不好看!” “好看!” 两种回答都有。 粉丝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偶像被人抢走的危机意识让他们疯狂,眼看着就是新一轮的吵闹,吴良着急要导播切掉连线,我不咸不淡地看了吴良一眼,也缓缓开了口。 “我觉得封医生送的东西挺好看的,我准备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什么?!” 这一个一个惊天旱雷炸懵了现场的每一个人,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大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就连叶潸和辉仔也是嘴巴长得能塞下一个xxxl号的鸡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我为了能见到封医生才会往心理诊所跑,不知道大家还对我的健康状况还好奇吗?” 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沉闷的话语敲击在众人的心间,道尽了一个暗恋者的辛酸。 连封亿也几乎信以为真了。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演员的表现方式,没有可信度。 他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还是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嘟……” 我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此时的表情。 这残酷又及时的忙音在此刻恰好为我的话做了最好的证明。 对于这隐晦的告白,当事人挂掉了电话,不正好说明这只是一场没有序幕的暗恋吗? 吴良抬头看我,“纤纤……还好吗?” 我轻轻地摇头,没有说话。 吴良抽出台本的最后一张,看了黄珊一眼。 我不用看也能知道,那眼神是责怪。责怪她的爆料没有有力的证据作为支撑,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这档节目成了刺破暗恋这层薄膜的锋利匕首。 更何况这场暗恋的主角就不是个普通人,那是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任纤纤!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舆论压力。 幸好节目的时间已经足够,于是他还是算正常地结束了这场意外频发的节目,离场的时候他看见记者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连应付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 第333章 chapter 332 去酒吧捞人 保姆车里,重金属的摇滚乐低低地蔓延,车辆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辉仔坐在驾驶座上,刘海下面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坐在副驾驶座的叶潸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那个闭着眼,和着音乐摇头晃脑,轻打节拍的女人。 对,没错,我就是那个女人,那个下了节目在回家路上的任纤纤。 自从我在节目上说了那些无中生有却情真意切的话,前面的这俩货就一直保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鬼表情,看得我心里烦躁。 他们俩谁都想知道任纤纤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又比谁都怕听到那个答案。 矛盾啊! 半个小时之后,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把我送到井栏高级公寓,叶潸才嘱咐了几句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按下密码锁,将手包和墨镜全都留在玄关,我换上拖鞋,灯也没开就径直走进了卧室。 任纤纤的家在三十二楼,顶楼,两间复式相互打通,还连着天台,三百六十度全透明的玻璃窗能很好地观察这座城市磅礴大气的美。 天花板都是透明的。 任纤纤是住在了玻璃房子吗?隐私不值钱的吗? 深夜,霓虹闪烁,万家灯火依旧没有歇息,灿烂得宛若太空银河,月光的银辉在这样的热烈之下也悄然暗淡,渐渐躲到了云层里。 这公寓十分空旷,除了生活必备的家具用品之外,也没什么了,实在是过得不像个当红艺人的样子。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连着天台的那两堵墙都放着各式各样的飞机模型,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也能够从这些模型的陈列中瞧出一丢丢时间的味道,还有以前的喷气式飞机的! 我走近一看,从玻璃橱窗里拿出一架二战军舰模型,纯木质的手工工艺品,棱角已经被打磨光滑了,我这个外行都对这些个模型爱不释手,更别说任纤纤这个专业人士了。 等等!好像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我把手中的飞机模型放会格子里,循着那闪闪的光亮,我拉开了窗帘—— 那发光的东西竟然是一架水晶小提琴! …… 任纤纤还真是非一般的有个性,小提琴都能随随便便放墙角,连琴盒子都不用,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按开了客厅的壁灯,透明的天花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乳白色,和公寓里的白色墙壁混为一体,看不出什么区别。 哇,这建筑材料厉害啊!我回家也要试一试。 “叮铃铃!叮铃铃——!” 身后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正准备拿起这小提琴拉一拉,试试小提琴坏了没。 那现在就没办法了,也不知道这个电话谁来的,都大半夜了…… “喂,任小姐你好,这里是丁香酒廊,请问你方便来把这位先生接回去吗?” 电话那头是嗨翻天的劲爆舞曲,背景嘈杂,说话人语气焦急,但说出的话还是彬彬有礼的。 我一愣,嗓音沙哑,“先生?” 见了鬼,是哪个神童喝醉了酒,还留错电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乒里乓啷的吵闹声,还有一阵令人倒胃口的干呕声…… 我想挂电话了。 “给我酒,我要喝酒……” 我愣了一下,柴电就挂电话了,有些不敢相信。 这,这声音是封亿? 我还没有说什么,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侍应生赶紧跟我说了一串地址,嘱咐、摆脱我务必赶到,然后就急切地挂断了电话。 我怕握着电话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喝得烂醉的醉鬼还能翻天不成? 不过我还是拿上外套换上鞋,根据侍应生提供的地址去了。 去看看封医生喝醉了是个什么鬼样子,顺便刷脸。 坐电梯直接到地下停车场,开着张扬的红色跑车,在夜色中奔驰。 十来分钟之后,我来到了传说中的丁香酒廊。 在繁华的闹市区,丁香酒廊绵长地盘踞了半条街,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株巨型的紫色丁香花。 将车在路边停好,推开那扇冰凉贵气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各种酒精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白色的烟雾在各色灯光照耀下像是雾霾的缩影。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捂住鼻子避开东倒西歪冲出来的醉鬼们。 这是什么丁香酒廊啊,简直就是醉鬼培育基地…… 我不用费心寻找,一眼便看到了窗台旁聚集的一堆人,封亿矫健的身姿显得那样高调。 他在,嗯……单挑一群侍应生和保安。 我加快脚步,赶紧向案发现场走过去。 “封亿!”我一把抓住封亿的胳膊,顺手把他推到旁边的座椅上,拉过一旁的空椅子将他稳稳地固定住。 “他这是怎么了?” 我抱胸挡在封亿身前,沉着脸扫视一圈这些膀大腰圆的男人。 其中一个被封亿甩到地上的侍应生主动上前解释道:“你是任小姐吧?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很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对于这种没用的废话我一句都不想听。 “是这样的,这位先生一来就点了三瓶伏特加,我们怕这位先生喝多了不方便回家,所以只上了一瓶伏特加,这位先生也同意了。但可能是喝多了,吐得很凶,再就是闹着要另外两瓶酒,然后……就闹起来了!” “你们收了他多少钱?”我转身拨弄了几下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酒杯和酒瓶。 “我们还没有收钱……” “哦。”我拍了拍封亿通红发烫的脸颊,“是他让你给我打的电话?” 我一直都很惊讶,封亿明明就是避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在醉酒之后给我打电话? 我很惊讶。 “不是的,因为这位先生没有带手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么一张名片。”说着,他还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那张带着泥土芬芳的名片,依依不舍地递给我。 我转过身,捏住名片的一角,想要拿回来。 开玩笑,任纤纤的联系方式怎么而已到处曝光? 咦,拉不动?!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察觉到对方力道一松,缓缓地收回口袋里。 第334章 chapter 333 一点不优雅 我拉起封亿的一条胳膊架在肩上,一咬牙就把他整个人架起来。 两个人的身高相差不大,都是高挑的魔鬼,看起来和谐养眼。 围在这里的打手们都散了,可那侍应生却留了下来,还殷勤地上前想要帮忙。 “任小姐,不如我帮你吧!” 我摇头,干脆果断地拒绝。 没什么好帮忙的,我又不是个柔弱的姑娘,我现在可是‘大侠’啊! 咦,又是走不动? “你还有事吗?”我侧过头,斜了他一眼。 那侍应生先是瞥了一眼我肩头闭着眼睛吐泡泡的封亿,然后又看看我,继而羞赧地低下了头。 我去,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少年情怀总是诗? “那个……任小姐,你可以先帮这位先生把单买了吗?” “……哦。”我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递给他,“没密码。” 然而,这个侍应生接过了我的信用卡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站在原地,偷偷地瞄上我一眼。 “还有事?”我挑了挑眉,耐心程度已经零下,真相一脚踹翻这个墨迹的小男生。 “任小姐,请问……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我歪着头看他,“可以,签哪里?” 说完,这个聒噪的小男生就抛出了奥运会男子百米跨栏的速度,奔到吧台结了个账,然后又拿过一个皮夹子,一支羽毛笔,飞快地返回。 一手捧着我的信用卡,一手捧着皮夹子和笔,兴奋地朝我笑。 我面无表情地拿回我的卡,左手抽出他的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任纤纤的大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丁香酒廊。 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封亿塞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有些不放心,干脆把他的手用丝巾绑了起来。 不说了,直接打包带回家。 “酒,我要喝酒……”封亿难受地在座椅上蹭了蹭,嗓音性感,酒气沉沉。 “喝个屁!”我狠狠地按下敞篷键,借凉爽的空气来稀释这浑浊的空气。 一踩油门儿,发动机强劲有力的轰鸣声在街道上划起尖锐的长啸,火烧的红色呈一线消失在视野之中。 城市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喧闹,野兽四伏,我喜欢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快感。 我没有立马回家,而是载着封亿在高速公路上转了一圈。中间有好些老司机朝我吹口哨,封亿要死要活也吐了几回。 等到我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了。 很好,我也不想给他端屎端尿的。 睡梦中的封亿看起来受尽了折磨,脸色苍白,嘴唇比脸还白,眉头也是不舒服地皱着。 作为造成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我表示异常欢欣,因为我知道,在这场追逐战之中,我还要悲催很久,所以主动权在手的时候,理应利用得彻底些。 坦白说,我并不是个擅长感情游戏的玩家,只能说我是某种程度上了解人性。 我将封亿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从卧室里抱了一床被子,直接给他从头盖到尾。 封亿也算是个适应能力max的美男子了。睡相没得说,笔挺的尸体,没什么小动作。 不磨牙,不说梦话,也不放屁…… 那浓密的眉,鼻梁高挺,睫毛是令人嫉妒的纤长,银灰色的领带已经被他扯成了一团腌咸菜,随意地甩在茶几上。 我从冰箱里拿出碗用保鲜膜包好的绿豆汤,窝在另一张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渐渐地,那边的沙发咯吱咯吱响。 我侧过头望去,是封亿一脸迷茫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我也是迷茫地眨眨眼,嘴巴还凑在碗边。 “任纤纤?”他迟疑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先是仰头喝掉冰爽的绿豆汤,然后放下碗,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我挑眉道。 封亿皱着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看了这周围的环境,这陌生的环境确实不像是他所熟悉的。 “我……可能是喝醉了。”他顿了顿,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 我撇撇嘴,没有动作,还是二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 “任小姐,打扰了,我得离开了。”他扶住沙发靠背,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嗯,不送。” 我淡定地朝他挥挥手,但是心里却在默默倒数一,二,三…… 这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心理医生。 这是一个喝醉了被人捡回来的心理医生。 这是一个喝醉了被人捡回来说不定还拉不下脸来问人借钱的心理医生。 果然,他还没有走到玄关处,就面色尴尬地走了回来。 “任小姐……”他声音低沉,“你可以借我一百块钱吗?” 我耸耸肩,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可以。” “……”他沉默。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离他十步远的距离停下,手掌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他方才躺过的沙发。 那沙发立马就跟变形金刚一样变成了一张北欧性冷淡风格的布衣沙发床。 “封医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正好我们明天都休息,也正好,我们明天都要赴同一场约会……” 我淡淡地勾起一抹微笑,想来他若是十分有骨气,怕是会立马摔门而出,然后子楼下的花坛凑合一晚。 亦或者,他靠出卖皮相,骗一骗单纯小姑娘,什么一百两百都不在话下。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是。不然也不会走一半又掉转过头来。 好半晌的沉默,封亿坚定地转身,声音也冷淡得不像话,“谢谢任小姐的好意,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正好。” 我一听,恨不得一脱鞋拍死他! 走走走!走远点!赶紧走! “咚!” 我刚想转身回卧室睡大觉,就听到玄关那边传来一声巨大沉闷的声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妈呀,这弱鸡该不会是喝酒喝挂了吧? 我愣了愣,赶紧冲到玄关处,封亿那哥们儿呈大字型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点都不优雅,一点都不优雅…… 我无语地摸了摸脸,淡定地蹲下来。 “你走啊,走不了了吧?” 第335章 chapter 334 谁让我喜欢 感谢任纤纤的家都铺上了地毯,封亿的脸并没有一摔毁容。 我把他拖上了那张沙发床,盖上被子,拉下窗帘,齐活! 累了一天,我早就已经困得不行不行了。 如果不是封亿,美梦我都做八百个了…… 第二天,喝大了又摔惨了的封亿头一回错过了自己的生物钟,一觉睡到了十点半。 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玻璃屋对阳光的阻拦无用,深秋的阳光带着些许灼热,他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抱着如针扎的脑袋坐起身来。 这空旷的客厅里没有人,卧室的门也是大大地开着,没有人。 安静的空间一下子安抚了他不安。 任纤纤呢? 她去哪里了? 封亿心中低咒一声,醉酒过后的口干舌燥让他没有过多思考任纤纤的去向,他现在只想喝水。 他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客厅里有饮水机,茶几上倒是放了一个玻璃碗,里面绿色的残留物已经开始泛红,少许的粉末已经干掉,粘在杯沿上。 甩了甩头,封亿站起身来,想要去厨房看看。 冰箱里什么都有,塞了一些饮料,零食,护肤品,都是分门别类加标签地放好。 封亿随便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仰头喝起来,痛快无比。 这时,玄关处响起了密码锁的音乐…… “你醒了?饿了吗?我买了些食材回来,正好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我抱着两袋子采购来的新鲜食材走到厨房,看了一眼瞪着眼睛呆愣的封亿,自顾自将冰箱填满。 封亿一愣,还是选择先将矿泉水喝掉再说话。 他看着一身运动服休闲打扮的女人身上满是阳光的味道,刚刚运动完,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迹。 标准的东方美人鹅蛋脸,柳眉弯弯,琼鼻小巧,玫瑰色的唇瓣抿着笑意,脸颊两侧的健康苹果红可爱极了,和电视里的性感判若两人。 封亿心想,这女人真的有二十六岁吗?怎么看着跟十七八的小姑娘还要十七八? 这样的女人,万人迷,会喜欢自己? 简直是本年度最没有根据的笑话了…… “别喝矿泉水了,喝点热粥吧!”我转过身,径直从他手里夺过矿泉水瓶,把微波炉里的热粥塞到他手里,然后开始处理一顿精致的午餐要用到的。 封亿低头望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不一会儿,粥上面又插上了一根汤匙。 “先凑合喝点粥吧,要洗漱的话……”我抱起橱柜下方的包装袋放在桌台上,“拿着吧,洗手间直走左转。” 封亿看着那一袋子男装,皱眉,“任小姐,这是什么?” 听他这么问,我一边洗菜一边回答道:“洗澡要换的衣服,牙刷什么的。” 所以她早上起床是为了去买这些? 他心中对任纤纤的好感度前所未有的低。 “也不知道叶潸的眼光怎么样,反正你就凑合穿穿吧……” 诶?封亿才刚刚在心底给这个女人打上劣质的标签,就听到这声没所谓的嘟囔。 他的惊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就被急急忙忙地推出开放厨房。 “快点出去吃,吃完了就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吃饭!” 封亿愣了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洗澡?” “你一身酒味儿,臭气熏天,难道你想把我的家也熏臭吗?” “我会马上离开。” “哟,做梦赚到回家的车费啦?” “任小姐,留宿陌生男人是你的癖好吗?” 闻言,我正切菜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望着他,“姓封的,你以为你姓封就可以疯言疯语了吗?” 封亿微微动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姓氏竟然也会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封医生,你可能是忘了昨晚的好事了,需要我善意地提醒提醒你嘛?”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空姐式微笑。 阳光温热,封亿只觉寒意袭人。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你真的是忘了……” “酒吧侍应生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给一个醉鬼善后,一瓶伏特加一千七,加上你打人的善后花费一万八,还有……” 说到这里,我一菜刀戳在砧板上,“我家住宿可不是免费的,暂定价格两万零三百,凑个整儿,所以你一共欠我四万。” “想走也行,现金,支票,还是刷卡?”我礼貌地伸出手掌,摆出要钱的姿势。 “两万?”封亿表情惊悚。 就算是在五星级酒店开一个总统套房也没有这么贵吧? 他是花了五星级总统套房在某人客厅的沙发上窝了一个晚上…… “我知道这价格已经很低了,你也不用那么惊讶。当然了,这套衣服也是白送你了,不收费。” 封亿对这女人的厚脸皮感到五体投地的拜服,但是他却不想为这笔糊涂账买单。 “前面两笔账我认了,但是后面的那两万,我认为你是坐地起价。” “我任纤纤这个招牌不值两万吗?”我无辜地眨眨眼。 “胡说八道!” 封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睛黑漆漆得如暗夜,那里面的各种味道混杂,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我低下头,重新拿起菜刀,利落地切出漂亮的细丝。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那得是我说了算。” 他缄默,紧抿的唇没有说出一丝话来,却无形中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听说,这是一个性格孤僻很不好相处的人。 “我们约好的晚餐必须进行,在那之后,我会送你回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菜刀动不停,一盘土豆丝浸入水里,轻轻地飘起来。 “任小姐就这么寂寞难耐,非要找人一起共进晚餐吗?”他干脆坐下来,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我嗤笑一声,道:“封医生这可就属于用词不当了。我这哪里是寂寞难耐,我是饥不择食才对。更何况,我们要在一起共进的,可不止晚餐而已哦!” 他继续低着头喝粥:“看不出来,任小姐还有为人洗手作羹汤的癖好。” 这不负责任的标签一个一个贴到我脸上,我真想一盆冷水浇醒他。 不过我却没有发作,而是抬起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谁让我喜欢你呢?” 第336章 chapter 335 谈一场恋爱 他放下空掉的瓷碗,被表白的惊讶也只是一瞬,立马又像撞上尖石的穿山甲,鳞片闪光,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我很快便意识到,他自身的防御机制启动了。 这是得多么自卑多么不相信人才能做出的反应…… 于是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该干嘛干嘛。 “我是在跟你告白,不是宣战,何必拿那种战场杀敌的眼神吓我呢?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光凭意念可是杀不死我的。” 他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开始处理基围虾。 “我说了,你没必要这样,大不了就共进午餐好了,晚餐就算了,正好省一顿,减肥。” “诶,你可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人一向是急人所急,你赶着要走,我就不留你过夜了,只要你记得还我钱就好,你……” 我一抬头,客厅已经是空空如也了,连同那一袋衣服也不见了。 颇为满意地挑了挑眉,我看呐,这封亿也不是油盐不进,好好说说还是能听话的。 这么想着,我处理起这些菜菜肉肉的也起劲儿多了。 不多时,开放的大厨房里渐渐升起了饭菜的香气,使得这冷清的大房子里多了几丝温暖的烟火气。 我一点一点地细心摆盘,用胡萝卜和白萝卜雕出花儿来,想要做出一桌媲美五星级酒店的大餐。 而封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身灰色休闲套装靠墙而立。 他望着厨房里专注而兴奋的女人,思索着她的这副癫狂模样因何而来,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句话—— “谁让我喜欢你呢?” “诶?你洗完了?那正好,快来尝尝我做的大餐!” 我捧着做好的料理从他面前经过,还要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天知道我对他现在的心理活动是多么的了解。 疑惑? 诧异? 吓? 管他呢,这些没用的感情活动最后都会转变成对我厨艺的惊艳! 我就是这么地有!自!信! 也不知道封亿喜欢什么口味,所以就八大菜系都各来一点。 原木色的圆形餐桌上,就被各色艺术品一般的碗碟塞得满满当当。 山东菜系的油爆大虾、红烧海螺,四川菜系的水煮鱼片、鱼香肉丝,江苏菜系的清炖蟹粉、烫干丝,浙江菜系的龙井虾仁、叫花鸡,广东菜系的盐焗鸡、冬瓜盅,湖南菜系的冰糖湘莲、酱汁肘子,福建菜系的佛跳墙、太极明虾,安徽菜的淡糟炒鲜竹、菊花鲈鱼球…… 可以说是比过年还要丰盛了。 期间,我还特意回了一趟卧室,换了一套粉色连衣裙,出来的时候,封亿还是靠着墙站着,保持着我离去时的姿势。 我目不斜视地在餐桌前落座,扯下手边的餐巾铺在膝盖上。 “我想,我刚刚应该说得很清楚了,这顿饭不吃完,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既然好言好语没有用,我理应用威胁助力,总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粗暴总比礼貌来得习惯。 封亿听话地走到餐桌另一端坐好,离我最远,优雅地铺好餐巾,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离他最近的是水煮鱼片,他的筷子却是径直绕过这盘水煮鱼片,落到间隔两盘的龙井虾仁上。 泛着珠玉白的虾仁鲜嫩弹牙,碧绿的芽叶清香四溢,在口腔里的滋味是别样的清香甘美。 原以为这女人只是打肿脸充胖子,做这么一堆看起来尚可的菜不过是为了充门面,谁知道…… 他淡淡道:“你的手艺不错。” 我怔了怔,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受宠若惊。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朝他淡淡一笑,“不错到足够让你爱上我吗?” 这种程度的玩笑无伤大雅。我想,躲来藏去,矜持地留下各种推理悬疑式线索,让人伤脑筋地猜测会是最浪费时间的活动。 说到底,我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充分享受爱情的滋味。 “……任小姐,你一定要这么聊天吗?”封亿沉默一瞬,闷闷地开口。 不过我能听出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我了。 美食,从来都是打开精神交流的引路石。 例外这种事情,我见得不多。 我咯咯笑出声来,一口咬掉松脆酸甜的油爆大虾,“如果你能不以‘任小姐’这么生疏的称谓来称呼我,我兴许会考虑看看。” 见我笑得灿烂,封亿也像是被病毒感染,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虽然那笑容淡得像是白开水,但我还是没有任何遗漏地捕捉到了。 他脸上的忧郁与冷漠在笑容绽放的那一刻消失殆尽,那阴霾褪去后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以后叫我纤纤吧,怎么样?”我眨眨眼。 封亿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尝尝其他料理,每一筷子都完美避过带辣椒的。 嗯,这又是一个口味清淡的boy。 “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吗,任小姐?”后面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我就当没听到,摇头道:“从小在外留学,国语学得不太好,不如你来教教我?” “没那份闲心。” “怎么,不想了解我了?” “任小姐说的了解是这样吗?那往后的治疗也不必要开展了。” “是不必要了。”我放下筷子,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说实在的,我们这样维持着名不副实的医患关系,对彼此都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那就适当地调整调整。” “你想怎样调整?” 我歪着头笑,“不如就谈一场恋爱啊!” 闻言,封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也捡起膝头的餐巾擦干净嘴角的酱汁,低声道:“我吃好了,麻烦任小姐送我回诊所。” 诊所…… 是诊所啊,不是送他回家。 这家伙就防备我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我还真是倍感荣幸啊! “不急,我还没吃好呢,你就算再怎么想要避开我也要维持一下表面的绅士风度。” 我一边说,一边小口小口的进食。 美食是用来享受的,像他这样草草了事,不尊重食物,是会被上帝谴责的。 第337章 chapter 336 跟魔鬼耍赖 午餐时间,一个小时。 封亿的绅士风度修炼的当,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任小姐,你吃好了吗?” 直到我放下了筷子,封亿才沉声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还能吃。 不过…… “封亿,你喜欢法拉利还是保时捷?”我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任小姐是又改行做快车司机了吗?”封亿勾了勾唇,逮着机会就来嘲讽我。 我皮厚不怕开水烫,撇撇嘴,“我只做你的专车司机。” 封亿是笑着的,但那冰冷的温度隔着空气也能嗅到。 “恐怕不可能。” 我不是碰到钉子就会退缩的笨蛋,关于好胜心,我比别人强百倍。不可能的事,我习惯将它变得可能。 然而,我指的并不是做专车司机的事…… 桌上的残羹冷炙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着假觉的美丽。封亿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洗手间里收拾掉他缓下来的衣服。 走出来的时候,我又换了一套朋克摇滚风的皮衣皮裤,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瞄了一眼这个一点痕迹也不想留下的冷漠男人,自顾自地走到玄关处换鞋,然后提着一个粉色扎着蝴蝶结的袋子,率先走出门去。 “走吧。” 封亿也走过来换好鞋,“麻烦任小姐了。” 我耸耸肩,没有搭理他。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一格一格地跳,陌生人一般,除了呼吸的空气同样味道之外,都不一样。 这家伙嫌弃我到了一种境界,洗澡也不用沐浴露…… 到了地下室,我走到红色的保时捷前,把手上的粉色纸袋子放在后座,然后转过身,拿过封亿手上的袋子,也甩在后座,然后从容地坐上驾驶座。 一秒,两秒,三秒…… 封亿依旧站在外面,没有上车。 “封亿,还不上车你是想在外面给我招蜂引蝶吗?” 地下停车场可不是我家后花园,这还算是公共场所,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三辆车经过,无不用热烈的目光调戏。 我很不舒服。 封亿看起来也很别扭,终于,在第五辆车经过的时候,冷着脸,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我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封亿听话地系上安全带,我又偏过头,踩下油门,听到发动机那强劲有力的轰鸣声,嘴边咧开一抹邪邪的笑意。 流线型的红色车身‘嗖’地一下弹射出去,在并不十分宽敞的停车场摩擦出刺耳的尖叫。 车篷打开,从黑暗到光明,时间不过短短几十秒,封亿却觉得一个世界都过去了。 醉酒的时候,他也曾恍惚感受过这天旋地转的变幻,后来紧跟的是搜肠刮肚的呕吐。 记忆的唤醒只需要一瞬的重演,他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你……你开慢一点!”封亿脑袋靠着椅背,脸色难看。 我咯咯一笑,享受着风的吹拂,“你在跟谁说话啊?” “任小姐,请你,开慢一点!”封亿几乎是吼出声来。 “任小姐是谁?”我松了松油门,飞驰的速度慢了下来。 “任纤纤!”他现在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 “很抱歉,答案,错误!”话音刚落,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窗外的景色疾速后退,扭曲成表意不明的抽象画。 封亿咬了咬牙,双手紧紧地拉住安全带,死都不愿意说出那简单的两个字。 我从后视镜里看他,方向盘猛地打过,听到一声闷哼,估计是要吐了。 这个时候,心软是有的,但,不多。 这人该死的骄傲需要有人来狠狠挫败。 “纤纤!”封亿提高了音量,一脸愤恨地瞪着我,“纤纤!你满意了吗?!” 我愣愣地点点头,踩着油门的脚也无意识地撤下来,踩住刹车。 毫无防备的封亿狠狠地撞在了车窗上,惊呼一声,他捂着额头坐直身子看过来。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头海藻般的大卷发现在是十足的鸡窝。 气氛略显尴尬。 “任纤纤,你到底想干什么?!”封亿没好气地猛捶仪表盘。 “噗!”我看着他脑门儿上那绯红的印子,忍不住笑了。 封亿皱了皱眉,对面前这个女人的犀利样子表示了相同程度的吃惊,却没有像我那样无情地嘲笑出声。 当然,我并没有给他留很多时间去回味,快速地打理好凌乱的头发,按下车篷键,确保我这样的衰样子没有更多的人看见。 “那个,我觉得你称呼我‘纤纤’的时候比较帅!” 封亿顶着脑门儿上的红印子,目光幽深,冷声警告道:“不管你想玩什么把戏,请恕我无法奉陪。” 我单手撑在储物箱上,缓缓地靠近他。 私人领地受到侵犯的封亿本能地往后仰,从心底蔓延的不安让他排斥。 我们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互相之间喷薄的呼吸具体可感,却又无迹可寻。 封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香味,那是透着微苦的橙花香气,面前的女人有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却偏偏带着恶魔的微笑。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抗拒这份陌生的味道。 我眨眨眼,“封亿,你逃不掉的,我想玩儿的把戏没你不行。我把刚刚你叫我‘纤纤’的时刻,看成是你应下了我的邀请。” “你敢,跟魔鬼耍赖吗?” 封亿皱眉,抬起大掌盖上我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 “喂喂喂!你就不能怜香惜玉吗?绅士风度被狗吃了?”我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一拳头打在方向盘上。 太特么窝火了! 回答我的确实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那仿佛被狗追的背影看得我好一顿心塞。 我也没有说什么,反正这里离他的诊所也不远,只是…… 我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两袋子,还是重新发动了车,赶在那个坐11路公交车的男人前面到达了心理诊所。 我提起那两袋子放在了诊所门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车里,路口转角刚刚出现的封亿看到了这一画面,来不及思索其中缘由,就看到那车身闪电般地消失。 第338章 chapter 337 这就是男人 被扔在诊所门口的粉色纸袋和白色纸袋,封亿看到了。 他无法想象,那个跟疯子没两样的女人会专程来给他送这两袋东西。 可,白色纸袋里的是衣服,那粉色纸袋里的呢? 提着那两个袋子,封亿继续往前走,走进一间篱笆围着的小院子。 幸好,那个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家就离诊所不远。 从窗台的花坛里拿出一把钥匙,推开门。 不算太宽敞的房子,家具也不太多,与任纤纤的家风格迥异,厚重的窗帘阻隔阳光,就连灯具也少得可怜,青天白日走在这里也需要打灯笼的那种。 封亿却视力极好地避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径直走到洗手间,把白色纸袋子里的脏衣服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洗衣袋,然后扔进洗衣机。 这个时候,他才得空回到客厅,观察茶几上的那个粉色纸袋…… 半晌思虑,他抿了抿唇,如临大敌,仿若拆炸弹一般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犹犹豫豫地拿出了粉色纸袋里面的东西。 一张灰白的格子手帕放在最上面。 下面的就是…… 菜。 对,没错,就是做好的菜。 用透明的保鲜盒撞得很好。 有松仁玉米,翡翠虾仁,醋溜土豆丝,淡糟炒鲜竹。 恰好是一个人的份儿。 封亿眯着眼躺倒在沙发上,房顶的木头严丝合缝,昏暗的光线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即使是一个人,他也需要这样的铠甲。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比别人多双手,还是趁他洗澡点了外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做了这么多可口的料理。 当然,他指的不光是这些料理。 太过热烈的情感只会让他想逃,不管任纤纤的靠近是出于何种的目的,他只能说是时机不对,时机不对了,就什么都不对了。 错误的开始,需要正确的结束。 这么想着,他便坐起身来,将茶几上的保鲜盒装好,一股脑都放进了垃圾桶。 放得整整齐齐…… 回到家的我,看着桌上还有些几乎没有动筷的料理,我默默地掏出了手机,给叶潸还有辉仔打了一个电话,邀请他们来吃完饭。 半个小时之后,两只穿得跟参加颁奖典礼一样的货按响了门铃。 我眨眨眼,再揉揉眼睛,终于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你们……要结婚了?” 叶潸率先憋不住满心的激动,眼眶湿润地说道:“纤纤姐,我们都好开心可以吃到纤纤姐亲手做的菜!” 嘴角微抽,我转头看向依旧酷酷的辉仔,与平时大不相同便是,那长的可以做眼罩的刘海全都撩了上去,摩丝定型,看起来十分隆重。 “别看我!这些……都,都是他逼我的!” 辉仔面带嫌弃地翻眼儿看了看自己的发型,又看了看身上这件贴身得不能再贴身的西装。 叶潸嗤笑一声,“谁逼你了?也不知道是谁哟,接到了纤纤姐的电话就喊出了一百二十分贝的海豚音!” “叶潸,你少给老子放屁!” 我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儿,“还吃不吃饭了?来表演脏口相声的是吗?” 还是叶潸,依旧是叶潸跳着投降,还不忘捂住辉仔的嘴,使劲儿往客厅里拖。 “纤纤姐,你放心,你家里的清新空气由我来守护!” 我关上门,走到厨房里,拿出那几碟小小修饰过的菜,又重新做了一些,都是拿早上剩下的食材弄的,虽然没有中午的丰盛,但也是精致丰富。 “哇!纤纤姐,你这厨艺真的是比大厨还大厨!”叶潸夹了一筷子眼神有些浓郁的叫花鸡,双眼冒星星。那崇拜的模样,无以言表。 好吧,从此以后,他叶潸不仅粉任纤纤的颜值,性格,还粉她的厨艺! 与之相比,辉仔的表现就要正常许多。 他只管闷头吃,什么都不管,话都顾不上说了,面前的一盘香辣虾已经被他消灭了一半。 叶潸大眼睛瞪他,惊愕无比,“你,不怕辣了?” 辉仔头也不抬,嘴里还在嘎吱嘎吱地嚼着,含糊不清道:“怕。” “怕你还吃?想死吗?”叶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大有眼珠子掉出来的势头。 辉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就是男人!” “……”我抿了一口白葡萄酒,视线望向别处,什么都没有听到。 “狗!腿!”叶潸对此万分鄙视,也开始对面前的鱼香茄子发起攻击。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光盘行动势在必行。 可是,这一点都不让我感动,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不说,简直就是不尊重食物! 不可饶恕! “够了!”我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叶潸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也掉在了桌子上。 辉仔就比较惨了,辣椒呛进了喉咙里,想咳又不敢咳,整张脸憋得通红,发了疯似的捶胸顿足。 我看不过去了,转了一杯西瓜汁过去。 辉仔赶紧喝掉,叶潸也趁机给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纤纤姐,你别生气,我们会好好对待你给我们做的晚餐!” 叶潸绝对是理解力max的完美助理,仅凭我那两个字就知道我是为啥生气了。 辉仔这时也缓过了劲儿,嘴唇红红的,像是涂了个加厚的口红。 嗯,好像还有些肿。 “纤纤,你做的菜,真棒!”辉仔咂咂嘴,给我竖了个大大的拇指头。 我点头,大言不惭道:“是,中华小当家也这么夸过我。” 辉仔忍不住笑了,“中华小当家都没你厉害!” “你少抢我的台词!”叶潸的活宝地位受到了威胁,他要用生命来捍卫,遂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 我挑了挑眉,不躲藏的得意。 “师洋找你们了?”平淡的笑,眼中是说不清的事事知悉。 “呃……” 听到我的话,叶潸和辉仔两个人面面相觑,方才努力营造起来的轻松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师洋是星辰娱乐的公关部总监,按理说是管不着叶潸和辉仔的,但叶潸原先就是公关部门的,再加上任纤纤出的那些风头都是公关部来擦屁股,叶潸和辉仔避无可避,替我挨训。 第339章 chapter 338 无所谓过气 “纤纤姐,你听谁说的,师总监没跟我说什么。”叶潸没有看我,看的是辉仔的大红唇。 “叶潸,你跟我有快三年了。”我抿了一口酒,笑得温暖如三月春光,“你知道我这人小心眼儿,记仇的吧?” “知道……”叶潸点头。 小心眼儿,记仇一向是女人的必备特性,很不巧,这两点都在任纤纤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黄珊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沉默半晌,叶潸说了半天没有圆成功的谎言,还是辉仔接了过去。 “纤纤,师总监确实没有说什么,不过就是往常的那一套。” 我放下酒杯,拇指擦去嘴角的酒渍,沉声说道:“说实话!” 眼看着叶潸就要顶不住把实话一股脑说出来,辉仔抓起膝盖上的餐巾就塞他嘴里。 “呵呵!我可是给师总监泼过咖啡的人,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 我严肃地看着他,“本来是信的,但是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我就不信了。” 叶潸没有防备地噗嗤一笑,嘴里的餐巾都湿了,一抖一抖的,像是厕所的马桶堵了。 辉仔不爽地踹了叶潸一脚,然后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叶潸知道,这家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管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孤立无援了,叶潸尴尬地抽出嘴里的餐巾,低着头看着我,“纤纤姐,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说完,他还十分men地握拳锤了锤自己胸前的那块排骨。 “就算你们都不说,我也知道,说吧,师洋是不是又扣了你们这个月的奖金?” 任纤纤是星辰娱乐的炙手可热的巨星,对于任纤纤的任性妄为,公司的高层拿她没办法,于是只能拿她身边的人开刀。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叶潸和辉仔这两个小朋友表现出非一般的热情,任纤纤就会知道,知道了就会去找师洋闹一场。 而这闹一场的结果就是任纤纤消失一段时间,叶潸和辉仔被扣掉的奖金成三倍涨回来。 彼此心照不宣,皆大欢喜,也算是难得的默契。 叶潸嘿嘿一笑,忙不迭点头。 这反应太过,我挑了挑眉。 怕不是一个月奖金的事了…… 也对,这次可不用于以往的小打小闹,我可是在节目上宣称有喜欢的人啊,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我,看来是把气撒在了叶潸好辉仔身上。 我很不高兴。 “你们是主动告诉我,还是要我亲自去问师洋?” “纤纤姐……”叶潸咬着筷子,有些为难,“我和辉仔知道你对我们好,但这次使我们处事不当,按照公司制度,怎么处罚我们都是应该的,你就别去找师总监了。” 我耸耸肩,“那就把师洋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好斟酌斟酌到底要不要去找他。” 叶潸在这话里面听不到一丝确切的因素,“那我们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马上去找他!” “呃……”叶潸感觉到脑子有些发懵,忍不住掐一把辉仔的大腿,立刻精神百倍地说道;“那纤纤姐,让辉仔告诉你吧!” “什么?!”辉仔捂着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对于叶潸给自己挖下的大坑,觉得心脏也有些疼。 他只是一个司机,为什么要承受助理来承受的痛苦?难道就因为他善良好欺负吗? 我的视线在他们俩人之间游移,先自我感受了一下,然后屈指敲了敲桌板,轻声道:“辉仔,你说。” 辉仔双目含恨,瞪着叶潸,说出的话也是咬牙切齿。 “纤纤,师洋说要把我们都换掉!” 我愣了愣,旋即勾唇道:“哟,换成谁?” 叶潸扒了扒盘子里的虾壳,一脸委屈,“纤纤姐,你都不关心我们会被那老妖怪发去哪里吗?” 辉仔瞪了没出息的叶潸一眼,刚刚要他说的时候怎么不说了,等自己说完了这就来凑热闹了。 我捡起桌上的筷子敲了敲酒杯,“那老妖怪是不是还说,让我火着的时候往死里作,等过气的时候就没机会了?” 叶潸惊呆了。 见我面上没有出现什么不对劲,即便惊讶也没有被剥夺语言能力的辉仔僵硬地勾唇。 “纤纤,你……你知道了?” 我点头,继续道:“嗯,虽然想装作不知道,但是失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通灵吧。” 闻言,叶潸捧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辉仔又是鄙夷地投过去一记眼刀。 我微笑着放下筷子,“明天有什么行程?” 叶潸一骨碌从凳子上弹起来,认真地报告:“明天早上八点十分赶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飞机,后天早上十点五十抵达米尼斯特洛皮斯塔里尼机场,回酒店吃完午餐,休息到下午六点半,开始拍旅游画册。” “嗯。”忙得要死,坐飞机就要坐一天。 “那你们快吃吧,还得有好几天吃不着国内的饭菜了!” 说完,我率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叶潸和辉仔一听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也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开吃,谁也没有就着师洋老妖怪的训词深挖。 任纤纤也不是缺这口饭的人,她的有恃无恐更加不是因为自己火,作死是性格里的缺陷,即使是过气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叶潸和辉仔,那就更加没什么可担心的,她还是养得起这两个人的。 可能任纤纤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挑战就是追封亿这件事。 经过上午和封亿(清醒状态下)短时间的相处,我看出他身上那无形的坚硬大壳。 这种类型的人是我从来都不会产生好奇的,任纤纤也该是这样,但也不知道她是否被雷劈了,产生了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病人对医生产生的依赖感,就被误会成了传说中的真爱?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最后爱上的人一定是与想象背道而驰,可能我只能抱着这么一个信念走完全程。 这次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消失几天会不会引起封亿的注意? 答案…… 未知。 第340章 chapter 339 大两号的脚 踏上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土地,工作正式开展,耳边的快门声就没有停过。 一套衣服换着一套衣服,身上的皮肤都快要刮掉一层了,忙得不可开交。 旅游画册拍完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后又要立马赶往巴黎参加carolina louvre的春夏时装发布会。 这样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日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大多是沾枕头就着,也没有什么渣渣时间想起封亿这个人了。 下午五点四十七分,卢浮宫卡鲁塞勒大厅的后台,男男女女低着头猛跑,高跟鞋铿锵地砸在花岗岩地板上,奏响一曲匆忙紧张的交响乐。 我瘫痪了一般闭着眼,由着化妆师在我脸上描来画去,大把的刷子刷脸耍脖子。 叶潸捧着一个缀着银粉、系着银色丝带的漂亮盒子快步跑着过来,还要躲避着横冲直撞的各路人马。 “姗姗姐,鞋来了!” 说着,叶潸‘噗通’一声在我脚边跪下,手忙脚乱地拆开那盒子,捧出一双精致美丽的水晶鞋…… “什么鬼?”我有些懵,carolina louvre这一季主推的可是浓郁重金属风格。 “水晶鞋啊!”叶潸没心没肺地为我解释,还剃头挑子一头热,想要把这双水晶鞋往我脚上套。 “等等!”我挥手让化妆师休息休息,双脚更是见鬼地收起来。 “怎么了吗?”叶潸疑惑地看着我,倒是把我看得怀疑人生。 “我那双christian louboutin鳄鱼纹高跟鞋呢?”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发布会就要开始了,衣服和鞋不配套,算是重大失误。 我不知道任纤纤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有这么缺心眼儿的助理。 一阵尴尬的冷风嗖嗖穿过…… 叶潸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放下手里的水晶鞋,脑袋顺势低下了就没有抬起来。 “那个,那个christian louboutin的鳄鱼纹高跟鞋被sue拿走了……”那声音低如蚊呐,不仔细听还真不觉着是个人在说话。 “sue?”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太阳穴就爆疼。 sue的中文名是徐蓉蓉,和任纤纤同为星辰娱乐的当红花旦,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只母老虎,更何况还是名字格式相同的母老虎。 任纤纤的演艺事业一帆风顺,凭借《海兰珠》夺得影后,国际市场也有她的一席之地,粉丝大把,简直是受人嫉妒的活靶子。 但是sue就不一样了。从十八线小演员一步一步艰难打拼,跑过龙套,当过裸替,前年才夺得了电影和电视剧的双料影后,那绝对是一部感人至深的血泪励志史。 在这样风头正劲的时刻,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玩意儿抢走了《海兰珠》的女主角…… sue和任纤纤的梁子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结下了。 关键问题是,从始至终都是sue单方面的宣战,任纤纤都懒得理她,以至于sue觉得任纤纤目中无人,架子大,不尊重前辈。 任纤纤表示很委屈,她出道的时候sue还只是个演死人的跑龙套,谁是前辈谁知道…… 任纤纤骄傲没错,但是也小气记仇,她之所以没有搭理sue,除了懒之外,更多的是两人没有真正地发生冲突。 直到这次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同一个秀场…… “她凭什么拿走我的鞋?” “sue说,公司的资源应该给更需要的人……诶,纤纤姐,你去哪里啊?!” 叶潸跪在地上心情低落,突然面前扫过一袭黑纱,抬头一看,坐在椅子上的纤纤姐蹭一下就弹了起来,仿佛背着长刀的武士…… 他赶紧从地上趴起来,水晶鞋随手扔地上,追上那个潇洒的背影。 “纤纤姐,你要冷,冷静啊!”叶潸吞了吞口水,跟在我屁股后头赔着小心,“还有二十八分钟发布会就开始了,咱打架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对不对?要稳住!回国之后集资再打成不成?” 他的脸上堆满了惊恐,仿佛守着的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的味道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充耳不闻地捋了捋头发,走向转角处扑粉,助理帮忙穿鞋的sue。 按住她的肩膀,我大力地扣住椅背连着上面的肉体一起往后拖,叶潸眼明手快地夺过那助理手中的高跟鞋,配合得天衣无缝。 简直完美! “蓉蓉姐,你没事吧?”我收回手,捂住开心跳不停的小心脏,做作地说道:“抱歉,让你受惊了。” 叶潸抱着高跟鞋退到我身后,如临大敌。 感受过天旋地转、时空转换的徐蓉蓉听到了我的声音,害怕都已经忘记了,眼里冒火地站起来,看到我的脸时,彻底爆发。 “任纤纤,你抢我的鞋做什么?” 这后台里的模特和工作人员来自世界各地,中国人也有,但在少数。 不然徐蓉蓉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发脾气了。 毕竟,她可不敢像任纤纤那样任性。 因为徐蓉蓉有偶像包袱要维护,有良好的形象需要保持,但是任纤纤没有。自从任纤纤出道起,耍大牌的新闻就没有断过。 我挥了挥手,叶潸了然地蹲下来,把怀里的高跟鞋拿出来,为我穿上。 “蓉蓉姐啊,我穿欧码七号的鞋,你欧码九号的脚就不要凑热闹了吧?” 说完,叶潸也正好起身,我还自我陶醉地撩开轻柔的纱裙,露出了修长的大美腿。 “任纤纤,你不要太过分!”徐蓉蓉心里那个气啊!她的脚大是她的错吗? “好!”我利落地点头,高傲地抬起头,转身就走。 “站住!”见我的离开如此地干脆利落,徐蓉蓉傻眼了,她脸上挂不住地大喊。 “没空!”我头也不回,摇了摇手,反而加快了脚步。 叶潸悄悄回头看了看,徐蓉蓉那张妆容靓丽的大脸被纤纤姐的骄傲态度刺激得脸都绿了。 直到过了转角,叶潸才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还不忘朝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牛逼!” 天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跟着这么一个霸气的艺人,他真的是开心到爆了。 “少特么废话!”我一巴掌拍上叶潸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下次把我的高跟鞋弄丢了,我废你一条腿!” 第341章 chapter 340 俩华裔模特 卢浮宫卡鲁塞勒大厅受邀在列的嘉宾差不多都来齐了。 明暗交替的灯光营造起暧昧隐约的气氛,低沉浪漫的大提琴独奏全方位悠扬奏起,烟雾缭绕、鲜花簇拥的t台优雅神秘。 在视野最好的vip看台区,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穿着墨蓝色的缎面休闲西装,身材高大挺拔,典型东方男人的面孔,嘴边的两撇小胡子显得性感极了。 另一个男人身材就一般般,顶着一碗泡面头,欧式的深刻五官,身上的西装花里胡哨,像沙滩上晒肚皮的怪蜀黍。 “hugh,你骗我来就为了看这个破秀?”封亿瞟了身旁的森系浓密的男人。 “亿,你要看清女性的美,培养正确的审美!”hugh一脸慈悲地对封亿进行谆谆教导,自带的传媒大学广播腔听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封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指认识你这回事吗?” “……嗯?”hugh的反应有些慢,等到理解之后又不敢回嘴。 “你有多少钱来这里找审美?” “不多,两亿欧元的流水。” “……欠我的那两百万不考虑还一还?”封亿斜睨了他一眼,充满危险。 “我们这塑料兄弟情,破碎了这么多次,复原不用钱吗?”hugh脸皮比两亿欧元的硬币摞起来还要厚,无辜的眼神将过往的欠条撕得粉碎。 “看起来你很缺钱,但是找我肯定没戏。”观察半晌,hugh终于机敏地发觉了封亿身上的局促,“不考虑回家吗?” “你可以闭嘴了。”听到那个字,封亿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开始结冰。 不懂得看人脸色根本就是hugh戒也戒不掉的坏习惯。 他一掐大腿,眼泪汪汪地就捧起封亿的手,“兄弟,你这么多年在外头飘,瘦了妈会心疼啊!” “滚!”干脆利落的单音节不耐烦地蹦出,封亿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hugh镇定自若地整理好脸上的胡子,“来,趁秀还没有开始,我们见缝插针一场心理咨询。” “我治不好你,另请高明吧。” “得了吧!”hugh部又好气又好笑地哼哼,“你一个硕士还敢跟我这个博士叫板?” “我是合法的。”封亿淡淡地瞥了hugh一眼,不战而胜。 “这个暂且不谈。”hugh心虚地挥手喊停,正经的脸费力回归,“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劝你死了这条心。” “这么些年躲也躲够了,你就是练蛤蟆功现在也该出师了吧?!”hugh的语气有些急躁。 “我说了,永远不会回去。” “……那我说么半天白说了呗?”hugh看着身旁那张淡定如初的冷脸,摊开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却怎么也不敢挥出去。 “是这样。” “亿,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忘了。” “你……”hugh的肺都快气炸了,不过还是屁都放不来一个,硬生生憋得脸色通红。 是的,他害怕,害怕这个匕首般锋利冷漠的男人给自己一刀,血溅当场。 恰好此时,t台上的灯光变幻,缭绕的白雾稀薄,众人期待已久的时装秀开始了。 浓郁的黑色烟熏妆配以夸张的银箭银蛇头饰,细腰翘臀的健美型模特身穿着铆钉系带皮背心,左手腕出缠绕的红丝绳和银铃铛遮住覆盖手臂的刺青,露膝的紧身皮裤紧紧包裹修长美腿,黑色马丁靴延长腿线,胸下面都是腿。 紧跟在后面的模特身着巴洛克风格突出的小外套,精致的镂空几何艺术展现完美,里面是一件基本款的黑色背心裙,不算太高的蜜色肌肤的模特踩着黑色的及踝黑色漆皮靴,金色的秀发飞舞,大框墨镜增添一丝神秘,打造出日常却独特的金属风。 …… “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姑娘?”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t台的hugh已经激动地摩拳擦掌了。 不用惊讶,他就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死胖子。 “你这种语气在中国会被打。”封亿低头玩儿着手里的魔方,头也不抬地给予回应。 hugh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是也没有因此闭上那张被嫌弃的嘴。 “听说这次carolina louvre请来了两位华裔模特。”hugh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封亿不为所动,短短时间把手里的魔方拆了合、合了拆,就是不说话。 “一个叫徐蓉蓉,一个叫任纤纤,你听过的吧?”hugh状似无意地看过来。 果然,封亿灵活的十指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瞬,一会儿又恢复如常。 “你牛逼啊,有这么大的美女当众告白!都共度浪漫夜晚了还在这里装陌生人,不进娱乐圈都可惜了!” hugh越说越气,最后盘着腿就上了椅子,脸上的胡子还沾上了几滴恶心的晶莹。 “我什么时候跟任纤纤共度浪漫也晚了?!”封亿终于忍无可忍,手里的魔方毫不留情地砸向hugh的脸。 展厅的保安们看了一眼,都默契地转过头去,视而不见。倒是大票的媒体记者朋友们,手中的相机手机早已饥渴难耐。 “诶——!”hugh捡起从脸上滑落的魔方塞口袋里,指着封亿的脸,兴奋不已,“你看你看,我还没说是谁呢!你自己就心虚地承认了!” “滚!”封亿狠狠打掉hugh 的手,脸色铁青。 “就知道你哥胆小鬼不敢承认!”hugh甩了甩发麻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扔给封亿,“妈的!这都是证据,自己看!” 封亿原是想把身上的手机扔进垃圾桶,不过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浓黑的眉毛锁成了八字。 他拿起手机,一张图片一张图片地划拉。 这一套照片不是别的,就是那天晚上从酒吧出来,他和任纤纤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还有那个女人带着自己在高速公路上飙车,轻拍自己背的画面,更有她送自己回诊所的画面…… 如果是写实,还好,偏偏这些瞬间都是抓拍得暧昧无比,甚至还有几张像是两人亲上去了似的。 封亿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指关节已经泛白了。 在这样危险的爆发边缘,hugh眼疾手快地抢回了自己的手机。 “你以为毁了我的手机照片就没有了?哼哼,太天真!” 第342章 chapter 341 任纤纤失误 t台上的模特已经走过一拨了,传说中的华裔模特却迟迟没有登场。 按照时间表,是快到了。 展厅现场的摇滚乐队造起的气氛热闹盛大,超强的节奏渐渐地放缓,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也增强了亮度,照亮中世纪的繁复壁画,刚刚还嗨翻天的现场莫名正常的起来。 追光之中出现的是造型中规中矩的徐蓉蓉,擦着摩丝撒着金粉的及肩棕色长发一丝不苟,身着露肩哑光漆黑连体裤,立体的镂空花纹一簇一簇,脖颈间的银灰马蹄莲尽显高冷,宽松的裤腿随意扎起,露出踩着罗马凉鞋的白皙脚腕。 就专业人士的目光角度来看,没有出错,但是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无功无过,算是成功了…… “还有谁有这些照片?”封亿没有注意t台上的动静,跟hugh僵持不下。 hugh心里那个万马奔腾! 这个审美有缺陷的混蛋不想看这场秀,他想看啊! 早知道他就不嘚瑟了! “你烦不烦?烦不烦?” “还有谁有照片?”封亿面不改色,此处省略两个字。 “咱安安静静地看完这场秀再来讨论照片的事情好不好?”hugh脑袋都要炸了。 “谁有……” “够了!” 这一次,还不等封亿说出那两个字,hugh就抬手喊停。 他觉得自己再不给这个家伙一个了断,他就要自我了断了。 hugh抹了把脸,想要组织精炼的语言,快速结束这要命的对话。 他是来看秀的,不是来找罪受的啊! 啊! “首先,这些照片是手下的人送上来的;然后,照片已经被拦住了,不会流出去;最后,拦照片的人不是我。” 封亿张了张嘴,还有问题要问,却被hugh抢在前面:“别问我拦下照片的人是谁,我不知道!” 封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小广告大户还有不知道的事?” “……” 沉寂一秒,hugh淡定地坐正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角褶皱,叹了一口气。 “孙子,我再说一遍,是新闻媒体界大亨,不是小广告大户!” 那牙齿咬碎的声音可能不那么明晰,但是他头顶冒出的青烟已经弥漫了整个展厅。 此时,出来走了一圈又回去了的徐蓉蓉带走了明亮的灯光,也带走了台上的白烟。 倏地,灯光一闪,更闪的还在后头。 复古妆容的女人额间系着一根黑色的极简蕾丝,脖子上也扣着拜占庭风格的立体项圈,黑线条粗犷而不做作,那小巧的锁骨十分吸引人。 描画精致的猫眼冷艳性感,烈焰红唇绚烂耀眼,抹胸的紧身连体裤勾勒出人神共愤的魔鬼身材。 她披着宽大的金色金属色泽的长袍,内衬的反光面料运用得恰如其分,气场全开,仿若女皇出征,飒爽的英姿强势碾压,脚上的黑色鳄鱼皮高跟鞋不会太夸张。 没错,这就是我,现在的任纤纤。 这身风格夸张的衣服也就只能在秀场上展示展示了,得亏任纤纤之前的风格还有比这更夸张的,幸亏颜值高,不然也得辣眼睛。 hugh在下面看着,激动得直拍大腿,“简直是潇洒!不行,待会儿得给任纤纤来一个专访!” 闻言,封亿给了俩教科书式的卫生球。 哈?潇洒? 恕他实在是难以欣赏这种潮流,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恨不得在身上挂满大金链子的暴发户。 还好,hugh只是单纯的发表感慨,而非是要和他搭建起尬聊的桥梁,故而。他逃过了一劫。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劫数这种东西,跑了一个,还有一个。 比如说,我…… 我在t台上绕了一圈之后发现了封亿竟然在台下坐着。 嗯,很惊愕。 我发现他不是因为偶然,完全是因为他坐在vip区。他旁边坐着一个毛发浓密的大鼻子男人,两个人之间的表情很微妙,脸红脖子粗,头上冒青烟。 虽然不知道他一个学小提琴的心理医生为什么会来看秀,但是我心里的小算盘还是噼里啪啦打得响亮。这场秀结束之后,我和他兴许还是可以开展一下情感业务。 脑海里正浮现出一幅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美好画面,我突然感觉脚下一歪,只听‘咔嚓’一声,脚一崴,整个人便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台下的记者们见到这一幕,都疯了,扛着相机疯狂拍摄,那耀眼的光芒比现场的灯光还要刺眼。 走秀还在继续,这一失误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各大网络,可以想见‘任纤纤’这个热搜体质会经历什么。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蔓延,我保持冷漠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看着摔出去不远处的高跟鞋,鞋跟与鞋身连接处的断面光滑细腻,还反射着可疑的亮光…… 见了鬼,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我一咬牙,脱掉脚上另一只完好无损的高跟鞋拿在手上,捡起那只坏掉的,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继续走。 那一往无前的劲头比事故前多了一丝凌厉与阴鸷,尤其是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各路媒体的激光灯之下,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狂野味道。 不断响起的快门声此时就更加狂热了,有感叹这华裔女人坚不可摧的,有讽刺她走神劈坏高跟鞋还臭不要脸继续的,也有崇拜自家偶像战斗力强悍的…… 很多。 整场秀的爆点也许就在这里了。 “任纤纤这女人对自己真是狠,脚踝都肿成这个鬼样子了还在走,脚可能是不想要了!” hugh眼尖地发现了这令人惊叹的一点,摸着下巴不断摇头。 对于模特来说,脚真的是不能在重要了,就任纤纤这样作践的,很……很厉害! 听了hugh的话,封亿四处飘忽的视线竟然鬼使神差地往台上那女人的脚踝看去。 果然是又红又肿。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逞强的女人就应该吃点苦头! 正这样想着,就看到hugh忽然凑近的茂密大脸。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想要冲上去英雄救美的冲动?”说完,他还搞怪地眨了眨眼。 “抱歉,让你失望了。”封亿冷淡地收回目光,继续低下头玩手上的魔方。 第343章 chapter 342 马上都滚蛋 发布会总算是有惊无险进行到了最后。 除了我那一趴出现了小小的失误之外,十分圆满。 还好这一次的发布会上,我只是作为客场嘉宾来串个场子,只展示一件衣服。 特么一件衣服还搞砸了。 终于到了最后和设计师共同谢幕的环节。 成片的吊灯渐次闪亮,一盏一盏,如初夏绽放的池中金莲,笑容洋溢的设计师们领着模特们走上台来。 而我依旧是赤着脚,努力装出平稳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与我肩并肩的罗马设计师十分绅士地伸手,借我以支撑。 我也不傻,自然不会拒绝。 弯腰致谢。 “啪啪啪——!”场下掌声雷动,闪光灯咔嚓不停,嘉宾们纷纷起身回应。 这是真的成功了,一场成功的时装发布会。 “任小姐,你的脚还好吗?” 扶着我手的设计师微笑着问着,还算流利的中文听起来稍微有些别扭。 我咬牙坚持下来,牙龈都咬酸了,现在开口说话都有些困难,于是只微微摇了摇头。 像是料到了我会如此回答一样,那位设计师一边向台下致意,一边小声说道,“逞强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这一句,他是用英语说的,大概是不会用中文了。 我动了动下巴,还是没有说话。 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并不想包揽接下来一周的头条,二是我并不想跟这个狂妄的人说太多。 我特么还需要谁喜欢? 开玩笑! 有心的记者朋友们早就开始注意到,carolina louvre这位年轻风流的设计师时不时会跟刚刚出糗的那位华裔模特聊两句,只是那位模特好像不太懂事,没有答话,想要捕捉二人之间的精神交流,但是未遂。 幸好时装发布会没有领导致辞,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后台,脱离公众视野之后,我便彻底脱力了,任由叶潸和辉仔两个人架着我坐到了位子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医药箱,为我处理肿得像猪蹄的脚踝。 “纤纤姐,你,你疼就喊出来,我会轻一点的。” 叶潸把我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拿着酒精棉,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我一阵心塞。 辉仔也紧咬着下唇,这纤细的脚腕肿得有两个粗,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行了,赶紧处理。”我捂着眼睛,累极。心中思考着的,不是脚上的疼痛,而是那个背后害我的人。 我就是再怕脚疼有个屁用,不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我的心口都是疼的。 辉仔也蹲下来,帮忙叶潸剪裁纱布,也因此注意到了我随手甩在一边的高跟鞋。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皱眉。 “纤纤,这高跟鞋是被人锯断了。”说着,他还伸手按了按那断面上的透明液体,指间磋磨了一会儿,冷笑道:“还抹上了胶水。” 叶潸一边抹药一边唾弃,“呸!不要脸!” 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里是公众场合,说话注意点儿。” “有什么可注意的!人家那边下手都不择手段了,还不许我们替天行道啊?!” 这一次,辉仔难得地站在了叶潸这边。 “就是这样!”叶潸狠狠点头,手上的动作倒是很轻。 “耍嘴皮子没用,赶紧给我包扎完,买票打飞的滚回国!” 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我看了看已经包得跟骨折一样的脚,赶紧收回脚,拖出来的纱布滚了一地。 我拿起剪刀随便剪断,系上蝴蝶结,完美。 叶潸也没有办法,只能收拾好散落在地的药品,站起身来。 “纤纤姐,是订最早的飞机吗?” “嗯,最好马上就走。”我摇了摇食指,抬眸看他,“还有,是你们回去,我,留下。” “纤纤,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辉仔觉得很蹊跷。 “回去干什么?那帮混蛋做错了事不该受惩罚的吗?”我白了辉仔一眼,“辉仔,叶潸,你们回去,好好休一场假,趁我还没有过气,好吧?” 我绝对不会认为,单凭一个徐蓉蓉就敢给我的脚下使绊子,若说其背后没有什么鬼手助推,打死叶潸和辉仔我都不相信。 不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让我从云梯跌落吗?那就得等着了。 听了这话,叶潸和辉仔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留下一个残疾人孤零零在国外飘摇,有些不人道,更何况是把自己的偶像扔在国外,那简直就是天怒人怨。 “纤纤姐,不如,让我们照顾你一段时间吧,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回国去。” 叶潸这话可以说是十分中肯了,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不可以!”但我仍旧要果断拒绝。 废话!留下俩大灯泡我还怎么上演苦肉计?我还怎么俘获封亿的芳心? “都滚蛋!马上!”我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就差开飞机送他们回去了。 轮到辉仔开口了,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发现徐蓉蓉换上了一身牛仔裙走过来,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我们这紧张的现场。 “纤纤,你的脚还好吧?” 叶潸和辉仔似两尊大佛,连忙挡在我身前,警惕地看着徐蓉蓉。 我噘起嘴,摇了摇头,扒开叶潸,笑得灿烂,“多谢蓉蓉姐关心,脚还在。” 辉仔一个白眼翻出银河系,不屑地哼哼出声。 “嗯,纤纤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事。”徐蓉蓉低头看着我的脚踝,“开玩笑的心思十分讨喜。” “改天送你一本笑话大全,你也学学。” “噗嗤!”叶潸和辉仔是没有忍住,笑得开怀,也不遮掩。 嗯,就是笑给徐蓉蓉看的。 而感到气氛不友好的徐蓉蓉嘴角挂着的笑僵硬一瞬,待不下去了,敷衍地关心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下一秒,叶潸和辉仔两个人望着徐蓉蓉的背影,异口同声地吐出一句话:“猫哭耗子假慈悲!” 又是一人一个爆栗在后脑勺开花,我指着后台那边的门说道:“出去,离开,马上!” “好吧。”叶潸蹲下身为我穿上了平底柔软的罗马凉鞋,然后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拉走了辉仔。 第344章 chapter 343 照顾我康复 在追封亿的事儿上,我想我是不要命的。 叶潸和辉仔离开之后,我洗掉了脸上的妆,换上了一身素色的露肩半袖雪纺衫和及膝水洗牛仔裙裤,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在卢浮宫卡鲁塞勒大厅走一步歇两步。 在后台的时候,我想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用项链的力量把我的大瘸腿治好,然后再装出一副病弱无力的鬼样子,但最后考虑的结果还是将计就计。 不为别的,就为一逼真。 我抚了抚脸上的墨镜,随便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揉了揉硬邦邦的小腿。 苦逼啊!右腿受了伤,左腿还水肿,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这来来往往的路人朋友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好奇的记者想要凑近挖料,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并不敢真的上前。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我就落了一个清静,安安心心地守株待封亿。 突然,有个身穿印花西装外套的外国大叔靠近,蹲下来就一把握住了我绑着绷带的脚。 “漂亮的小姐,你真可怜!” 中文说得流利,还啧啧摇头,那可惜劲儿十分感人。 “猥琐的大叔,我不仅漂亮,还暴力!”说着,我抬起水肿的左脚,毫不留情就是踢向他的膝盖。 岂料左脚又被半路截胡了。 “喂!你给我松手!松手!” 封亿这个人是狂躁症吧?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几个字怎么写?对待病号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用力地想要挣脱这个疯子的桎梏,但是完全没有必要,他一会儿就嫌弃地甩开了我的脚,还在那位大叔的身上擦了擦手。 那位大叔丝毫不在意,轻轻地放下我的脚,然后站起身来,十分绅士地像我行了一个脱帽礼。 “美丽的小姐,我的名字叫hugh louvre,中文名是罗瑞修,你可以和亿一样,称呼我hugh!” “哦,知道了。”我不上心地挥了挥手,他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个罗瑞修是亿时传媒的大老板,跟我也还是没什么关系。 两男围着一女的场景不怎么算雅观,封亿保持着理智与道德的双重审美离我们远了些。 这是欠债的人面对债主的正常反应吗? 不,这不是。 我杵着拐杖,艰难地坐到封亿对面,白花花的大长腿随意地搭在他身侧的。 这场景还是不雅,于是封亿想要继续往一旁退。 我横着拐杖挡住他另一方向的去路。 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疯女人,你脚伤了,连着脑子也一起伤了吗?”封亿拼了命地往后靠,分明就是不想与我发生一丝一毫的身体接触。 我也往后靠在椅背上,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 戴上帽子的hugh也坐了过来,只是看向封亿的表情就十分复杂了,有同情,有羡慕,但最多的就是看好戏,翘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颇有兴致。 封亿脸上的那两撇性感小胡子崩成一线,也翘起二郎腿,缩小我们之间的接触面积。 “任纤纤,赶紧把你的腊肠腿收回去!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鬼把戏,我不是那些被眼屎堵住眼睛的脑残,被你几句话就骗得丢了脑子!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助理买票回国,不然你的下半辈子一定都泡在丑闻里!”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装作四处看风景、耳朵倒是竖得笔直的hugh,不过对方拒绝和他眼神交流也就是了。 听了这么多刺耳的话,我还是无动于衷。反正他对我最重的批判就是根据任纤纤的身材,我不生气,反而是优哉游哉地开口。 “封亿,欠我的那五万块是不打算还了吗?” 装大爷,谁有我在行? “五万?不是四万吗?”封亿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 在旁边看好戏的hugh终于知道封亿身上的那股子局促劲儿来自于哪里了。 区区四万块大洋就能把封亿逼成这副德性,啧啧,不回家的浪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倔。 我噘着嘴,摇了摇食指,“no!no!no!在你刚刚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之后,我决定追加精神损失费。” 听着这无赖的话,封亿嘴边的胡子抖了抖,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 “你这是敲诈!” “十万。”我懒懒地往上加价,还应景地掩唇打了个哈欠。 “任纤纤,你……” 我扶了扶墨镜,抬头看他:“怎么了?不继续诽谤我了?那我也就不加价了。” “那就还钱吧,十万!”我伸出白嫩的手掌,斜斜勾起唇角。 一提到钱,封亿不出所料地怂了,“我现在……还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摇头晃脑地表示赞同,“那怎么办?” 大概是觉着我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以为这事可以商量,于是尝试性地开口:“分期?” 我一听,立马摘下墨镜,凑到他眼前瞪着他:“什么?分期?是我看起来太善良了还是你脑子有泡?马上还钱!还钱!” 看着我和封亿的互动,hugh这个乐啊,抱着肚子笑得直抽抽。 当然,这也成功地引起了封亿的注意。 “他还欠我两百多万,你找他还钱!”封亿指着hugh,瞬间见到了生的希望,激动不已。 我看向hugh,他立马直起腰,疯狂地朝我挥手,“不不不!他欠的钱让他自己还,我还有几场采访,美丽的小姐,等你康复了,我给你准备一场专访,从头夸到尾的那种!再见!” 说完,hugh就慌慌张张地起身离开,还不忘朝我眨眨眼,留下孤立无援的封亿一脸懵逼,生无可恋。 在我看来,hugh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损友。他临走之前那个暧昧的眼神,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之前,我还有怀疑过hugh就是这个弯的,一直喜欢封亿。 但是现在,我放心了。 我收回视线,歪着头看向封亿,“既然你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那我也不为难你……” 话音刚落,封亿的眼里划过一道亮光,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狡黠一笑,淡淡道;“就让你一直照顾我一直到我康复为止。” “……什、什么?” 第345章 chapter 344 也不怕肥死 革命的胜利来得太容易,我有些想哭。 不是封亿同志的顽强抵抗不够强烈,是联盟的友情坚不可摧。 外援hugh粉碎了封亿同志的一切借口,像什么在巴黎没有落脚之处,身上没有照顾我的钱之类的,留下一张信用卡,一栋别墅,一辆汽车,潇洒地赶往米兰参加下一个时装周了。 上了车,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管不着封亿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好梦不断,笑意不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机敏的刹车摩擦地面,若不是我系着安全带,早就撞上了挡风玻璃。 掀开惺忪的睡眼,我伸了一个懒腰嘟囔着:“这么快就到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我,那个叫做封亿的同志早就下车走得远远儿的了。 摸了摸鼻子,我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杵着拐杖跟着走。 hugh给的这栋别墅地理位置很好,远离市中心,周遭相邻的住宅区也不密集,十分保护个人隐私。 封亿已经打开了别墅的大门,门口的拖鞋一式两双,少女粉,男士女士摆一处,颇有新婚的暧昧味道。 封亿站在门口,紧紧盯着那两双挨在一起的拖鞋,眉头锁成九道扣。 我慢一步赶来,看他傻愣愣地动也不动,疑惑地从旁边挤进门去,打死也想不到封亿还有这么懂事的朋友。 满意地点点头,我把拐杖靠墙放着,坐在一旁的换鞋凳上换上拖鞋,一边换还一边感叹。 “封亿,你朋友可比你上道儿多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曾感到自卑?” 封亿冷哼一声,也弯下腰开始换鞋,“如果想让我把你的另一条腿打残,就继续说。” 我大义凛然地伸出白花花的左腿,可怜地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一条腿换一个全方位保姆,值了!” 封亿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我耸了耸肩,继续杵着拐杖跟上。 嘴巴毒又怎么样?嘴巴毒又要不了命,我反正是百毒不侵。 封亿走到一楼最里面的那扇巴洛克楠玺木门前停住脚步,按下门把手猛地一推,铺天盖地的粉色映入眼帘,甜腻的樱花香气搔痒鼻头。 这房间简直就是升级版的夏瑾瑜卧室,被圈养起来的公主。 我面色有些发热,一把年纪了还要住在这么少女气息的房间,我有罪。 封亿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双手插兜儿,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接下来的几天你就住在这里。” 说完,他看都不看我转身就走,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手,“你住哪里?” 看着我的手,封亿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也没有立马甩开我。 他指了指楼上,“我住楼上,最里面那一间。” 说着,他又要转身走,我手上一使劲儿,他还是走不了。 一拉,一扯,我们互不相让,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沉着脸说:“还有什么事?” “饿了,想吃烧鸡……” “一会儿点外卖。” “巴黎的外卖,又贵又难吃,我想吃你做的,好吗?” “任纤纤,你异想天开成魔了吗?” “不疯魔不成活,嘿嘿!” “很好,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只想说,直男癌不懂佛系女子的美好。 “你该不会是不会做饭吧?”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面露惊恐。 他面目鲜活地挑了挑眉,“嗯哼。” 我翻了个白眼,可别指望我杵着拐杖在厨房里忙活,我没那么多圣母光辉要绽放。 “那正好,抱在一起进行光合作用吧。” 扔给我一个看脑残的眼神,封亿抽回被我抓住的手,“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我挑了挑眉,这个面冷心热、口是心非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乖一点。 拖着拐杖,蹦蹦跳跳地跟着去了客厅,我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封亿,心里想着,待会儿等待着我的不知道是黑暗料理,还是砒霜和鹤顶红。 看了半天,也只是看到那神秘的背影在厨房穿梭,不知道在干什么,难不成是在用意念给我做饭? 我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叫外卖,一边打开了电视。 靠着沙发看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谈情说爱,眼瞧着俩人都抱在一起亲得难分难离,眼看着就要坦诚相见了,我还是没有听到厨房里的动静,甚至是连抽油烟机的声响都未曾听见。 半晌,电影都已经播放片尾曲了,封亿才站在饭厅朝我喊。 “吃饭了。” 我‘蹭’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拐杖都忘了,拿出参加残奥会的精神冲向饭厅—— “这……这些就是你忙活两个小时的杰作?” 我指着桌上的这些青青绿绿的草,胃里直返酸水。 “土豆泥沙拉,三文鱼牛油果沙拉,酸奶生菜沙拉。”封亿端来两杯牛奶,声音冷淡,公事公办。 我怒了。这厮哪里是在照顾病人,明明就是在养兔子! “封亿,肉呢?我要的肉呢?这,这,还有这,都是什么啊?!” 他静静地把那盘三文鱼牛油果沙拉推到我面前,“三文鱼、牛油果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富含多种维生素以及矿物质。三文鱼还有补虚劳、健脾胃、暖胃的功能,特别适合孕妇食用。” “哈?我又不是孕妇,你给孕妇吃去!”我翻了个白眼,这些绿绿的东西光是看了就倒胃口,吃个屁。 面对我的抗拒,封亿倒是显得轻松万分,“孕妇都能吃,怎么就吃不得你?” 我气得浑身直发抖,倒是看着封亿那个混蛋优雅落座,气定神闲的拿起刀叉开始享用午餐。 我就这么瞪着他啊,瞪着他啊,可是没有什么卵用,人家细嚼慢咽吃得欢快。 这人就不知道对病号表示出最起码的关心吗?病号闹脾气不吃饭,他一点也不心急,把我给气够呛。 “我要吃烧鸡!” 猛一拍桌子,杯子里的牛奶一阵晃荡,封亿却一点都没有受影响,还是不停地往嘴巴里塞草。 “你们明星不用减肥的吗?吃烧鸡,也不怕肥死。” 第346章 chapter 345 脑子不好的 减肥? 请问一个身高一米七三,体重五十千克的大美女还需要减肥吗? 这人的眼睛该不会是被高射炮打过吧? 我扬起下巴,用鼻孔俯视着他,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我这人怎么吃都吃不胖!” 我这话刚说完,封亿还真是配合地从碗里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将我从头打量个遍,我还配合地扭出一个s型的pose,随随便便上海报。 好一会儿,封亿放下刀叉,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消化系统有毛病?” 什,什么? 他说什么?消化系统有毛病?我看他脑子有毛病!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我努力平复胸腔中汹涌翻腾的怒意,保持微笑道:“怎么,你这眼神还能看到我蠕动的大小肠?那你能不能看到我昨天努力堆积的宿便呢?” 我吃不到烧鸡,谁也甭想吃顿舒心的饭,恶心不死他! 然而封亿只是蹙了蹙眉,丝毫不受干扰,“我是医生。” “说清楚,你是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也是医生。” 我白了他一眼,“消化系统归生理管,不归心理管。” 封亿点头,无意于在嘴皮子上与我争个高低,“这饭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我十分有骨气地别过脑袋,大喝一声,那大义凛然的气势,跟董存瑞炸碉堡似的。 他低下头去,不再看我,进食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货到底是什么变种怪物?金刚不坏,油盐不进的! 我是没招儿了,索性拖着残废的右腿回到了自己那个粉嫩的房间。 交手失败,我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疗伤,只是肚子太饿,无法供给思考所需的能量。 为了麻痹饥饿的感觉,我选择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关键是梦里面有烧鸡…… 这么自欺欺人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钟,我抱着饿瘪的肚子挣扎起身。 恍如隔世啊! 我还以为这一觉可以睡到第二天,连晚饭也可以省了。 是我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 踢着粉色的毛绒拖鞋走出房间,我那根遗留在客厅的拐杖正安安静静地靠墙而立。 我得意地哼哼,还算封亿那家伙的良心未曾泯灭。 杵着拐杖往厨房走。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纤尘不染,就连抹布都是拧干了整整齐齐地铺在桌上,一点油渍都不沾。 也是,就凭封亿中午做的那几盘草,还能用到什么油? 我鄙视地翻了个白眼,打开冰箱的那一刹那,我才真的明白了世界末日对于我的真正意义。 塞下两只火鸡都绰绰有余的冰箱里,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一片,一点杂色都不带的。 我揉了揉眉心。 找封亿来给我养病就是个错误,我不是开养病的,我特么是来出家的! “你在干什么?” 空旷的别墅里突然响起一声淡淡的男声。 猝不及防吓了一个激灵,我捂着胸口循声望去,那个身着白衬衫的男人单手插兜,静静地立在楼梯转角处,并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我气极,拿起拐杖就往地板上猛戳,“我饿了!”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抬脚走上前来,轻轻关上了冰箱的门。 “六点钟吃晚饭。” “现在五点二十三。”我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十分不给面子地揭穿他的装13过程。 按照这家伙中午做饭时展露出来的尿性,我们能在九点之前吃上晚饭就是上天瞎了眼给的恩赐。 “嗯,我知道。” 他系上灰色的围裙,慢慢悠悠地从水槽洗碗机里拿出洗干净了的瓜果蔬菜,五颜六色一大堆,就是没有肉。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他低眸看向我,眼眸中是不掩饰的嫌弃。 哟,还嫌我碍事?真是胆子比脑袋都大的家伙! “我来找我的肉!”拉高分贝大喊一声,我不管了,肚子都在受委屈,还维持个什么鬼的气质。 他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转身从烤箱里拿出一叠烤好的鸡翅,直接戳到我怀里,“拿去吃。” “耶?”我低头看着手里色泽金黄、酱香浓郁、还冒着热气的烤鸡翅,组织好的脏话已经梗在喉咙里的,这下是磋磨得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剩了。 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嘴里的口水疯狂地往外冒,我当即抓起一个塞嘴里。 “哇,封亿,你烤的鸡翅真好吃,拿出去卖绝对五块钱一个!” 封亿却不理我,拿起菜刀刷刷刷,切块,切片,切丝的,一点都不含糊。 我反正脸皮挺厚的,也不在乎他的无视,干脆就撇开拐杖跳上橱柜,捧着一碟子鸡翅呼啦呼啦吃。 “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芝士焗土豆泥,培根芦笋卷,炝拌黄瓜花,彩椒土豆片。” “……”咬住鸡骨头的牙齿一松,我感觉夸他夸的太早了。不过总算是比午餐有进步,至少懂得开火放油了。 快速吞下嘴里的鸡肉,准确地吐出来的鸡骨头扔进垃圾桶,我摇晃着双脚继续开口。 “你是唐僧吗?” 他专心地处理手上的食材,头也不抬,“你是猪八戒。” “……”这人到底动不动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尊重。 我给了他一个可以否认的疑问句,他倒好,直接给我盖棺定论。 我想,有必要再追加一笔精神损害赔偿。 他的刀工了得,切的丝粗细均匀,有条不紊地打开抽油烟机,点火,放油,‘刺啦’一声,厨房里开始升腾起温暖的烟火。 我十分欣赏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还好,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好看的皮囊,还有拿得出手的手艺,我追他也不会追得那么违心。 “我听说,肾不好的男人才吃素。” 看着他将彩椒土豆片装盘,我挑了挑眉,没命地暗示。 封亿拿过芦笋改刀成比培根略长的长度,焯水之后扔进加冰块的凉水里,开始处理培根。 “嗯哼,正如脑子不好的人要吃肉。”他沥干盐水里泡着的黄瓜花,勾了勾唇。 “你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吗?”麻省理工的高材生好吗?就是长两个脑子的人都不一定能进去,还脑子不好! 渣渣! 第347章 chapter 346 现实与虚幻 “可能是开烧鸡店的。” “……”去你的烧鸡店! 我在心里痛扁那家伙的臭脸,会不会说人话?! 封亿却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从容地往锅里倒上油,姜葱末、花椒粉干辣椒碎一并倒进锅里,扑面而来的辛辣味道闻得我浑身舒爽。 我鼻子动了动,疑惑道:“诶,你不是不吃辣吗?” “不吃变态辣。” “哦。” 他将冒着泡儿的热油淋到黄瓜花上,搅拌均匀之后又是一顿加调料,料理好放到一边。 “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不说话,咬着鸡翅往天花板看。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叽叽喳喳,封亿有些惊讶。他飞快地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低着头,用培根包住芦笋。 他知道自己好像是触到了什么不该提的话题,所以没想继续深问。 不想,那边却开了口。 还是顶配的没心没肺。 “谁知道呢!我这次在时装发布会上除了这么大的乱子,国内还不知道有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回去干什么?” “你的公司不做危机公关吗?” “公关啊……让我想想。”我嘴里叼着鸡骨头,摇头晃脑,“这个世界上,还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的。我呢,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不然公司也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让我出丑,没有趁机给我捏造丑闻就不错了!” 不就是拐弯抹角想让我认清现实赶紧滚蛋吗?我还就偏不! 听着这些话,封亿倒是没有落井下石来检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转身从烤箱里拿出芝士焗土豆泥,撒上海苔碎屑,按开火枪一顿烧,然后摆盘上桌。 “开饭了。”说完,他也不管我,自己拉开椅子就坐下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多不少,正好六点。 利落地跳下橱柜,不过我还是没能适应瘸腿给我带来的生活转变,落地的时候还是差点摔了个屁墩儿。 有惊无险地护住怀里的烤鸡翅,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饭桌前坐下。 封亿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对我拼了命保护的鸡翅抱有敌意。 当然,我还没有自恋到是认为他是喜欢我,肯定有事在心里吐槽我的智商。 我认了。 只要有肉吃,我什么都认。 我拿起筷子,剥掉培根芦笋卷外头的培根,饶有兴致地吃着,黑胡椒浸润肉汁的味道溢满口腔,味蕾大呼满足。 “任纤纤。”封亿突然叫到我的名字。 “嗯?”我抬眸看他,嘴上也不闲着。 “你最近还做那个梦吗?” “没有。”我摇头。 困扰任纤纤的那个梦说起来也没有什么。 既不是一夜暴富的美梦,更不是一夜死全家的噩梦。 不过就是一间空空的婴儿房,里面无阻力摇晃的木马,叮叮当当的风铃,呜呜咔嚓的小火车……总之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鬼的梦? 我在心里犯嘀咕,封亿在面上蹙眉,“那你能准确地回忆梦里的场景吗?” “嗯。”我三言两语说给他听,反正任纤纤记不住梦里的情景,又不是我。 听完我的话,封亿沉思起来,我也没有想闲着,同样思索着那个空无一物的梦。 那个婴儿房的陈设在任纤纤的梦里如此深刻,见不到人…… 大概不是因为那婴儿房里原本没有人,而是被任纤纤给忽视了。 这种幼年形成的记忆不过是大脑里留下的一片阴影,感官并不成熟,于是只记下了事故爆发前的场景。 大脑给身体形成的自我保护,如果不是事件重演,打不开的出口就是会封死。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说到的婴儿房会不会是你小时候住过的?” “那不可能。”我果断摇头,“从小我就是在地板上滚大的,这种压抑天性的陈设不可能在我家出现。” 这话是真的,任纤纤的父母都是科学怪人,对任纤纤的责任就是让她活着。所以任纤纤从小到大就是在一种万物共生的环境下长大,不然任纤纤这极鲜明的个性又是怎么样形成的呢? 还算可能的猜测被推翻,封亿有些头疼。 “你就这么肯定?” 我得意地指了指我的脑子,“这里,很发达。” “人在受到刺激后会出现意识紊乱,所以辨不清外界和自己的状态,但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对发生过的事一般能保留眸中程度的记忆。” 说着,他还顿了顿,夹起一根黄瓜花咬得咯嘣脆。 “在英国,这叫精神错乱。它的特征是认知,情感,注意,觉醒和自我感知等功能出现波动性紊乱,急性发病之前并无智能障碍,或者说在慢性智能障碍基础上附加发生。” “说了一大堆,很精彩!”我捧场地鼓掌,“但是我一句都听不懂。” 封亿没有搭话,而是挖下一大勺土豆泥塞嘴里,腮帮子微动的情态看起来有些可爱。 “喂,你好像很喜欢吃土豆泥。”我单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透露出恰到好处的迷醉。 封亿咽下嘴里的土豆泥,抬头看着我,眼中似乎闪烁着鄙视的笑意。 “土豆相比大米所产生的热量较低,并且只含有0.1%的脂肪。土豆中的蛋白质比大豆还好,最接近动物蛋白。土豆含丰富的赖氨酸和色氨酸,这是一般粮食所不可比的。” “此外,土豆还是富含钾、锌、铁的食物。所含的钾可预防脑血管破裂。它所含的蛋白质和维生素c,均为苹果的10倍,维生素b1、b2、铁和磷含量也比苹果高得多。从营养角度看,它的营养价值相当于苹果的3.5倍。” “啧啧,没想到封医生吃个饭还这么的精打细算,活得跟个旋光仪似的!” 一会儿0.1%, 10倍、3.5倍的,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照他这个理论,大家也别吃饭了,每天注射营养液就算球,吃什么饭呐! “我吃饱了,晚安!”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放下筷子,留下一盘鸡骨头起身回房间。 在屋子里,明亮刺眼的灯光逼退黑暗,无法察觉黑夜的来临,可窗帘外才是真正的世界。 所以,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是什么? 第348章 chapter 367 心理夜盲症 半夜,瓢泼大雨倾尽全力砸在玻璃窗上,狂躁的力量吹得落叶尘土粉身碎骨。 这冷不丁的动静,无疑是夜晚最为恐怖的背景音乐。 我蒙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数次,始终无法将这惊天动地的声响拦在耳朵之外。 行尸走肉一般从床上坐起来,我揉着头发看向窗外。 这时,窗外蓦地闪过一道白光,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声响炸得人耳膜生疼。 这下子,我脑子里仅存的睡意是一丝丝都没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鬼天气!” 我揉了揉眼睛,赤脚踩上地毯,我走到窗前,淅沥而下的雨滴已经串联成了一片迷你瀑布。 滴滴答答的声音沉闷声响,吵得人不得安宁。 不远处,又零星的光亮起。 窗外的空地上,也斜斜映着一片银灰色的光幕。 那光幕不是下雨之后亮起的,而是一直都亮着。 封亿的房间就在这房间的上面,我们隔着一层天花板。 抬起手腕,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四十。 都这个点儿了还亮着灯,如果他不是恐惧黑暗,那就是一夜没睡。 我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又是一道劈开天地的闪电,玻璃上清晰地反射出我那苍白如鬼的面目。 突然,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 我双手抱头,把头发弄得更加凌乱了些,邪邪一笑,一瘸一拐就打开门,轻手轻脚地摸上楼。 站在封亿的房间门口,我摸上颈间的项链,敛眉默念一句话,整栋别墅便陷入一片黑暗。 诶呀,一不小心弄停电了! 真好! 深呼一口气,我抬起受伤的脚猛地朝墙壁踢去,低低地抽气一声,弯着腰滑到在地,蓬乱的头发遮挡住整张痛到扭曲的脸,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妈的,老子这都是为了让有情人终成眷侣啊! 胸前的红领巾都鲜艳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封亿开门走了出来,穿戴整齐,不像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样子。 “别告诉我,你怕打雷。” 虽然是开了门,不过封亿依旧是站在房间里面,没有出来,看着靠着墙根儿盘成一坨烂泥的疯女人,面目冰冷。 他不知道这疯女人到底在玩儿什么鬼把戏,但是也未免太幼稚无聊了。 那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男音自头顶响起,我淡淡地勾了勾唇,闭上眼,眼角的晶莹适时落下。 “滴答!” 水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雨声雷声混成一片的夜里并不明显。 但不知道为什么,封亿就是知道她在哭。 他可能也是疯了。 被传染的。 “说话。”封亿觉得有些烦躁,声音里的温度也降到了零下。 我抹了把脸,但还是没有抬头,那浓重的鼻音,就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我哭了。 “我饿了,要吃烧鸡。” “没有。” “没有烧鸡,你也可以。”我低着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话音刚落,我恍然觉出自己的遣词造句暧昧不已,于是抬起头,嘿嘿一笑。 “你可不要想歪了,我是说,让你陪我说说话,咱们下午的话题不是还没有聊完嘛!” 没有星星的夜晚注定是黑暗的,但是闪电的辉光却高悬如铁,乍现的一霎,封亿还是看见了那双倔强得不肯露出惧意,也红肿不已的美眸。 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看到了彼时的自己,受的伤都埋进心里,直到那团粉肉千疮百孔,沟壑纵横,竟是连自己都不大相信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怜惜从心底蔓延,气势恢宏。 “进来吧。” 撂下话,封亿就想转身回房间,不想,却被猝不及防攥住裤腿。 他只是转过头来,却没有转身,盯着我不安分的手,淡淡道:“放手。” “我脚疼,走不了路。”真诚地眨眨眼,还未干透的眼泪使眼睛闪亮,饶是再夜里也射着光。 封亿皱眉,都快要把我的手看穿了。 我加大了力道,我发誓,要是他敢踹掉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我就敢做他最坚强的尾巴在后面拖,反正都是不用我动弹,什么方式都一样。 天马行空的想象就是在一瞬间,封亿已经握上我的手。 我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他就趁机抬起我的手绕在肩上,弯腰把我架了起来。 “啊!疼疼疼!你动作慢一点!”我单脚跳维持平衡很辛苦,刚才自残残得太彻底,脚趾头怕是骨折了。 “磕哪里了?” “台阶上。”我想,要不要在台阶上沾点血啥的,案发现场务必保真。 封亿架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我。 “拿着。” 我乖乖地举着手电筒,才看清他另一只手上拎着医药箱。 他在我面前蹲下,轻轻地拆开包住整只脚的纱布,灯光的照耀下,原本已经消肿大半的脚踝有些破皮了,莹白如玉的玲珑肌肤沾染了猩红的血迹。 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确实那五个可怜的小脚趾,关节处直接刮掉了一小块肉,到现在都有血在往外冒。 封亿皱眉,抬头,定定地看着我,“你是瞎的吗?” 撞得这么狠,如果不是这疯女人故意的,那就是她瞎,不做他想。 我点点头,“是啊,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这话不是讽刺,是事实。 任纤纤那微不足道的心里疾病,就是这主观意识造成的夜盲症。 她身上丝毫不具备患夜盲症的生理条件,但是那个时常出现的梦给了她巨大的心理压力,一种未知的恐慌像迷雾一般浓罩着她的生活,她没有办法穿过,反倒被褫夺了黑夜视物的能力。 作为心理医生,封亿就是要为任纤纤解开那个梦的奥秘。 黑暗中,封亿没有说话,安静地给我受伤的脚上药。 我在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封亿已经从我手里拿走了手电筒,吧药箱放回了柜子里。 “今天又做梦了?”封亿问道。 我撇了撇嘴,脑子里天人交战,到底是说做了梦,还是没做梦呢? 这时,床边的电话铃铃响。 封亿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第349章 chapter 348 红色的弹珠 “嗯,做梦了。”我点头,视线也歪向床头的电话,眼睛放光芒。 还是赶紧接电话吧帅哥! 封亿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床边,接起电话。 电闪雷鸣的雨夜,说话都是要粗着嗓子喊,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尖叫声听来却十分清楚。 是hugh打来的。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封亿那话筒拿远了些,直到尖叫声低迷下去,他才重新贴耳拿着。 不过接下来的话,我听得不太真切了。 “嗯。” “知道了。” 电话很快就挂掉了,封亿走过来,把我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脑中警铃大作,这厮该不会是解锁新属性,冰冷的表皮这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吧? 刚想一巴掌抽哭他,他已经掀起被子盖住我的双腿,然后退到床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今天梦到什么了?” 黑暗中,封亿手上拿着平板电脑,白光打在脸上,紧绷的五官露了出来,有些瘆人。 我为自己方才的龌龊心思感到羞耻,盘起被子底下自如的右腿,沉吟一声道:“和以往差不多。” 封亿的手指头在屏幕上点点按按,从他略显笨拙的动作中可以看出来,他对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不怎么熟悉。 好像上次他在就把醉酒的时候,侍应生能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竟然是我的名片,而不是手机! 看起来是个不喜欢现代科技的家伙。 他怕不是个史前原住民吧? 我很服气。 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继续问道:“差不多是差多少?” 我这话说的还是比较艺术的,仔细品品,还有无线的可能呢。 收起得意的表情,我揪着腿上的空调被,紧张地说:“怎么说呢?这次,我的梦里,都到处是颜色灰白,没有声音。原本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弹珠,却变成了红色,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很害怕。” 抓在手里的薄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仿佛能够闻到弥漫在梦里的血腥味儿。 不,这梦当然不是我做的。 这梦,是任纤纤儿时初次梦见婴儿房的情景。 冲击力太过庞大,孩子下意识会给噩梦以美化,最真实的一面会在最阴暗的角落上锁。 封亿想要探知却一直失败的,就是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红色?” 封亿眉心一跳,分明都是灰白的场景,为何会出现突兀的红色? 他抬起头来,紧绷的五官以另一种方式舒展,“你的潜意识,将那红色理解成是鲜血,对吗?” 我撇了撇嘴,心中腹诽这个家伙的专业能力。 有这么直截了当问病人的吗?幸亏我不是真正的病人,不然得给他逼疯。 我松开手,抚平薄被上的褶皱,平躺在床上,语气平淡。 “封亿,你真的很烦。” 他无声地笑笑,“我以为,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现在也不晚。” “告诉我,你的梦里,还出现了什么?” 听着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嗤笑一声,“还有你啊!” 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之下比调戏,封亿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耍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怎么会觉得这个疯女人和自己很像呢? 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咯咯笑起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看着封亿挑眉,眼角带笑。 “喂,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该轮到我了呗?” 封亿只是看着我,并没有答话,冷冷的目光穿过黑夜,如星辰闪亮。 “好久都没有人陪我聊天了,好可怜的!”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用尽了扮可怜的力气。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还没人聊天?她的那些花边新闻就没有断过,更何况还有时常跟在她屁股后头的两个小助理,还会没人聊天?!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知道等不到他的回答,我自然地接过话头。 是要有多么厚脸皮,才能做到我这份儿上,无怨无悔的。 我兴奋地坐起身来,还擦疼了刚刚包好的伤脚,疼得龇牙咧嘴。 封亿也皱了皱眉,却也没动,就是从鼻孔里哼了哼。 窗外的夜色淡了些,迷蒙的微光也稀释了屋子里面的黑暗。汹涌的大雨小了些,寒风裹挟着落在窗玻璃上,毛绒绒的水滴贴着雾气,磨去了森冷的棱角。 我冲他嘿嘿一笑,“你不是拉小提琴的吗,怎么改行做心理医生了?” “你学空气动力学,为什么做了模特又做演员?” 封亿保证,他说这话没有要继续和这个疯女人聊下去的意思。 他以为,这背后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对方会闭口不谈,然而…… “其实也没有什么为什么,我父母是空气动力学的专家,他们也觉得我继承了他们这方面的优良基因,但是他们不知道,我是变异了更加优良的基因,不光是空气动力学,别的领域我一样杰出。” “你看,我现在多么杰出!” “嗯,杰出到跑国外来避难。” “我觉得挺好的,有喜欢的人照顾我,挺好的。” 封亿刚刚缓和下来的面色又冷硬起来,“对问题的生硬重复是典型的撒谎特征。” 我歪着脑袋看他,莞尔一笑,“你为什么不能把我的表现理解为是害羞呢?” 封亿也笑了,不过是冷笑,“害羞?你有这根神经吗?” 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我能够很清楚看到封亿脸上的表情。 嘲讽,怀疑,不屑…… 这些人世间最为恶毒的情感像淬了毒的银针,加量不加价,尽数扎在我的脸上。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但并不想哭。作为任纤纤这具身体的暂时寄主,我能深刻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不忿,哀伤。 还有,孤独。 她也想要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她也想要得到朋友们亲人们的关心,可就是得不到,所以才学会了忍,学会了藏。 “嗯,就是长了这根神经,我也养不起它。你知道,一个人的时候,多余的情感并没有什么用,优胜劣汰,是这个世上最英明伟大的发现,不是吗?” 第350章 chapter 349 出去吃早饭 一个半路出家做了艺人的空气动力学高材生,一个转行做了心理医生的小提琴大佬,两个人的聊天方向歪楼歪到了生物学上面,也是没谁了。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怕这楼盖的再歪一些。 于是,我也不在乎封亿那看二傻子的眼神,低头装忧郁,说道:“可是现在,断了根的神经重新长了出来,它不听从我的意志,我没有办法再一次将它斩断。” “呵呵!”封亿突兀地笑出声来,性感的喉结上下浮动,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戏谑,“这小词儿说得不错,真是一位杰出的演员。” 法克! 我酝酿了这么久的真情实感,就被他这么轻飘飘一句‘演员’给封进了死胡同。 “喂,你说这话说其他演员可以,但是别用在我身上!”我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和其他演员有什么不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底也不免染上了玩味儿的色彩。 “演员对我来说,只是闲时排遣寂寞的职业,干得不爽我可以跳槽,辞职。” 所以,私下里我没有必要抓着演员的名头不撒手,更没有必要加班演戏。 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灌入,打通奇经八脉,我一阵舒爽。 而封亿现在才发现这女人没有穿鞋,给她上药的时候还以为她乖乖脱了鞋,没想到……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之中而忽略了这房间里的动静时,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封亿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瞬间的迷茫,转瞬即逝之后又覆上了一层薄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极轻的声音开口,说:“什么话?” 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下一秒却眉梢耷拉,做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饿了,我们出去吃早饭吧!” 可怜兮兮的声音里犹带笑意,封亿怔怔地看着这个扮着鬼脸的俏皮女人,心里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因为在她开口之前,他心底有道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次她要说的话,包含‘喜欢’二字。 事与愿违,所以他内心猝不及防的失落是因为一场失败的猜测。 又一次被这个疯女子耍,他应该生气的,可是没来由的好脾气宽容了这一次的荒唐。 可能是年纪大了,以前看不惯的,也变得可爱了。 他不是说这个疯女人很可爱…… 看着封亿那张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跟万花筒似的脸,我是坚持不到回魂儿的时候了,扶着发酸的腰杆直起身子。 “封亿,你不会是想晚上再陪我出去吃早饭吧?” 封亿的眼神闪了闪,刚想起身,眼前又是一花,那女人又弯下了身子。 我俯视着他,哭丧着脸哀嚎:“大佬,肚子快要饿蒸发了,快去吃饭吧!” 刚说完,从我的肚子里果然争气地传出了一声咕噜响。 说不尴尬是假的,但是那种程度可以忽略不计。 封亿听了这声响却是一阵嫌弃,一把推开我,自若地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找起衣服来,“去刷牙洗脸,换身衣服,要是再摔了伤了就别吃了,老老实实吃草。” 等他一番话说完转过身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疯女人早就不在了,房间的门大开着,能看到那个女人扶着楼梯蹦蹦跳跳的兴奋样子,苍白的脸都泛着苹果般的红晕。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换的,来的时候也没有带衣服,道友hugh也没有保持一贯的贴心,给我准备些衣服,所以,我只是刷牙洗脸。 封亿看着客厅里还是半袖短裤的女人,皱了皱眉。 他转身回到房间,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套清爽干练的休闲西装,手上已经拿着一件米色的立领风衣,递给我的时候扔下一句,“吃完饭去商场逛逛。” 我看着他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看着手上这件和我身上风格不搭的风衣,嫌弃地撇撇嘴。 丑死了。 这个男人的衣柜里都是些中规中矩的衣服,看起来一点都不酷。 不过,外面刚下过雨,我也不想感冒,还是穿着吧。 反正任纤纤就是行走的荷尔蒙,穿什么都好看。 走出门,封亿拿走了我手里的拐杖,还叫我等一下,然后就猫着腰进了车库。 很快,他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我安然地享受着她的服务,在湿润的柏油马路上,空气里飘着湿润的青草芬芳。 其实我想提醒他开车来的,不过还是算了,我喜欢这种悠闲肆意的状态。 巴黎的早餐文化还真的不是盖的,整条街都是面包的香甜和咖啡的微苦,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小食餐点,令人食指大动。 然而我对面包和咖啡都没有兴趣,好不容易找了个提供肉食的咖啡厅,封亿这个小气男人只让我点两个菜。 我点了一个蘑菇培根意大利面,鸡腿烤时蔬。其实我是想让他们调整一下菜单,比如,不放蘑菇和意大利面的蘑菇培根意大利面,不要时蔬的鸡腿烤时蔬。 但是在封亿那杀人的眼神中,我怂了。 封亿点的早餐也很厉害了,oeuf a coque水煮蛋和土豆沙拉,再配一杯黑咖啡。 啧,大早上就自讨苦吃,神经病。 我啃光了鸡腿上的肉,鸡骨头扔到一边,开始挑意大利面里埋着的培根。 封亿抿了一口黑咖啡,沉着脸说:“收起你这副丢人的样子。”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依旧故我地挑着培根,“先吃完喜欢了,不喜欢地留到后面,我又不是说不吃。” 封亿的脸色虽然还是很臭,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吞咽土豆的鬼样子真特么可爱! 一顿不怎么奢华的早餐吃下来花了一个小时,我和封亿离开咖啡厅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刚刚进来。 去往商场的路上,我们坐了车。 浅灰色的天空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抬头看还需抬手遮挡,有放晴的先兆。 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第351章 chapter 350 怎么配不上 封亿说的去商场逛逛,就真的只是逛逛。 他带着我直接上二楼,进了chanel女装店,钦点了几套经典套装,再去valentino随便挑了两件。 然后打道回府。 跟一个直男去逛商场,我表示脑子很疼,直接扔下他就去到内衣店,挂了一排带走,封亿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认命地拎包带回。 回到别墅之后,我径直回到房间,大被蒙过头,开始睡觉。 睡到迷迷糊糊,门口的门铃就一直响个不停。 妈的,封亿是死了吗?怎么还不开门?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好在这门铃只响了一会儿,紧接着越来越清晰的就是高跟鞋‘咔哒咔哒’砸地板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见了鬼!封亿那个混蛋该不会是给我找了个女人回来吧?! “咔!” 我房间的门被推开,那踩着节奏的高跟鞋闲庭散步般径直走到我的床前,香奈儿五号的味道萦绕鼻端,熏得我都要吐出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背后这女人八成就是封亿的妈,对我抱有的敌意隔着香水味儿都能闻出来。 “任小姐,还不起来吗?” 又是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来人走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布料和皮革的摩擦声微妙,与这充满成熟韵味的声音衬得很。 跟放屁似的。 我很不高兴。 在封亿手下吃瘪也就算了,他妈来了我也要俯首称臣? 要俯首也是任纤纤自己来,我没办法。 更何况,我龙惊羽,吃软不吃硬。 我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瞥了一眼沙发上装模作样的女人。 保养有道的脸上画着浓淡相宜的妆容,一身高定旗袍勾勒出好身材,两条笔直的腿紧紧并拢,脚上踩着十二厘米高的白皮高跟鞋。 风韵犹存,优雅端庄,但说到底还是个老女人。 估计还是个恋子癖的老女人。 “这位女士,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以为是自己家啊! “任小姐,冒昧造访,敲门也没人应,所以擅作主张进来了……对了,初次见面,我是小封的母亲。” 封母微抬下巴,笑得是眉目和善,眼底的骄傲与不屑着实刺眼的很。 封亿这妈,带脑子出门了吗? 银行的atm24小时对外开放,怎么也不见她去打开,那点钱出来花花啊?! 背着光,封母也看得出坐在床上的女人有些不耐烦。 她在心底冷哼一声。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戏子,除了一张妖艳的脸还能看,性子修养都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 封亿的妈妈要么是缺心眼儿,要么是十分讨厌我,心里骂我的那些坏话都写在脸上了,还天真地以为我不知道。 “阿姨,您看真年轻,我还以为您是小封的姐姐呢!” “呵呵!”封母掩唇轻笑,一副得意不敢现在脸上的窃喜,“任小姐过誉了。” 女人都喜欢被夸漂亮,老女人也一样。 “任小姐什么时候回国?” “为什么要回国?”我眨眨眼,掀开被子把那条伤了的左腿露出来。 “离开小封。” 瞥了一眼那条白花花的大腿,封母嘲讽一笑,然后从提花包包里拿出一张填好的支票。 “这是一张签好字的支票,金额任小姐随便填,只要任小姐离开。” 这么狗血的画面怎么会被我碰上呢?我表示很纳闷,诚挚地拷问自己的灵魂。 “哇塞!阿姨你有没有搞错,小封这么有钱,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扔了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给她,我她傲娇地别过头去,哼唧了一声。 在任纤纤的演艺生涯里,这大概是第一次出演掉如此弱智至极的拜金女。 谁知,封母听了我的话,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还是把那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视线缓缓上移,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这张支票无限期有效……” 还无限期有效,这老女人到底有没有常识?支票自出票日期起只有十天有效期。更何况,这银行都不敢说永远不倒闭,这老女人倒是敢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阿姨,你看我像是缺钱花的人吗?” 闻言,封母愣了愣,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是无声地赞同了我的话。 但我一点都不生气。 “嗯,还真是缺钱得很,不缺钱也就不会出来工作了,要是早些遇到小封,我就嫁给他,不出来做什么模特、演员了,怪累的!” 封母,“……” 她这是遇上了一个女流氓吗? 一般人听了她的话,就是为了保持表面上的贞洁刚烈,也会昧着良心说几句口不对心的话,这个女人可倒好,脸皮厚得像城墙,还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以此为荣! “一看阿姨就是嫁了个好男人,心态年轻才能保持样貌年轻,我可真的是羡慕啊!” 封母勉强地笑笑,眼里燃着的两把火瞬间蔫儿巴了下去,看着凄凉的很。 嫁了个屁的好男人! 怕是嫁给了一栋富丽堂皇的空房子! 封母装出来的淑女名媛气质还是装出来的,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就喂了狗,金钱熏出来的味道就是这么深刻具体。 再看看封亿那个臭脾气,怕是跟自己的好家庭脱不了干系。 封母扮演的角色才是重中之重吧? 不然怎么会趁封亿在家的时候单独来找我?偷偷摸摸的! 我想,封亿心里的那个毛病,该不会是害怕女人吧? “任小姐。”封母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笑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看得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我抬头看她,等着她的豪言壮语。 “老实说,我挺欣赏你的,如果再年轻个十几年,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姐妹。” 姐妹?啊呸!谁要跟一个老女人做姐妹! “谢谢阿姨,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偶像。”毕竟,我只是个传说,活在梦里就好。 “小封是不可能取你这样身份的女人。” 说了那么多不相干的,封母决定开门见山,一针见血。 “我什么身份?”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立即掰着指头数着,“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上过《时代周刊》封面的时装模特,一剧封后的当红女演员……” “怎么就配不上你那个低情商、穷讲究的儿子了?” 第352章 chapter 351 最动听音乐 街区另一处的别墅里,厚厚的窗帘掩住大块大块的玻璃窗。 昏暗的光线安静悠然,身着灰色家居服的封亿抱胸靠坐在欧式大床上,对面的空白墙面上挂着巨幕,实况转播着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 而房间的角落里斜躺着另一个男人,熟悉的花衬衫十分惹眼,不是hugh那个死胖子还能是谁? hugh的的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到封亿身上,然后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不要脸地嘿嘿一笑,“怎么样,尽在掌握的感觉好不好?” 这傻缺一样的笑容最近在他眼前时常出现,封亿想也没想,一巴掌呼他脸上,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这笑相较于hugh来说,温和许多,也养眼得多。 hugh摸着被打的脸,笑得更加欢实了。 不是他犯贱,是他发现封亿没有生气,感到很欣慰。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道亮光,相应的,也必然会出现一道灭掉亮光的邪风。 封母就是那道邪风。 她不仅是要灭掉封亿人生中的一道光,而是要灭掉所有的光。 hugh对此表示很无奈。 但除了无奈,也没有别的了。他没有什么能耐插手封家的事情。 封亿眯起眼睫,开口问道:“你让她来的?” 一听这话,hugh一手摸着心口,一手举过头顶,满脸写满了冤枉。 “封夫人还需要我让?我发誓,这次绝对没我的事!” 封亿瞥了他一眼,嘴角诡异地上扬几个弧度,“怎么,那你是承认了上次有你的事?” 封亿这是要翻旧账啊! hugh的眼前一抹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赔笑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嘛!而且你离家出走这么些年,我都给你做足了保密工作,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你的工作要是做得足,她怎么会找来?” 说了半天又绕了回来,hugh心里是那个叫苦不迭啊! 封家的人都是祖宗,一个都得罪不起! 当初他还是封家的司机,可谓是亲眼目睹了封亿整个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也见证了这个少年从阳光缩进阴暗角落的全过程。 仅一次的见钱眼开,脑子拎不清,就让这位天之骄子跌落神坛,他到底还是愧疚的。 所以,直到现在名利双收,他在这个表面冷酷无情,内心朴素纯稚的大男孩儿面前,始终保持着矮一头的卑微感。 哎,都是年强犯下的错,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所以说嘛,要么别犯错,要么就不要脸。良心太重,没有什么卵用,瞎费心。 突然,屏幕里那道不留情面的话语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我什么身份?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上过《时代周刊》封面的时装模特,一剧封后的当红女演员,怎么就配不上你那个低情商、穷讲究的儿子了?” “噗嗤!” hugh一下子没忍住,口水都吐出来了,还有几滴落在了封亿脸上。 封亿斜眼看过来,脸色看起来很臭,铁青色的。也不知道是被屏幕那端的女人气得,还是被脸上的口水刺激的。 大概是兼而有之吧,只是那个女人给予的刺激更加严重。 hugh一边给封亿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在心里偷笑。 这日子过的太平淡了,还是要加一点猛料的,这种呛口小辣椒就十分合适。 “我情商低吗?” “……”hugh摇头,但是心里默默补上一个字:低。 “我穷吗?” “……”hugh照旧摇头,照旧在心里默默补上一个字:穷。 封亿深吸一口气,视线聚焦在那个表情傲娇的女人脸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淡淡道:“这疯女人不仅心理有问题,大概连脑子都是坏的。” “……”这话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当然了,hugh可不敢把心里话照直说出来。 他微微缩了缩脖子,“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既然还要把我送回去,那把我带出来干什么?”封亿转过头来,迁怒这个词儿现在用他身上不大不小正正好。 “行行行,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这种昧着良心认错的话hugh是张嘴就来,想想这个臭小子要是落到任纤纤手上会是多么的听话乖巧,他脑袋顶上聚集的乌云一下子就拨开了,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hugh眼中闪烁着亮光太过明显,已经走到门口的封亿见他还没有跟来,索性也没有叫他,径直走出门去,连门都懒得关上。 好在两栋别墅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在封亿加速度的行走步伐之下,三分钟就到了。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他还想着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那两个女人的面前,没想到刚刚打开门,就听着了那掏心掏肺的开怀笑声。 下意识皱眉,他关门的声响故意弄得很大声。 笑声戛然而止,沙发上的女人陡然坐起,眼眸泛着水光,长发缭乱…… 不,他不会以为真女人受了欺负。 他觉得这女人是真的疯了。 笑哭了,是有多开心才笑得这么用力? “那个女人呢?”封亿换上拖鞋,环视一圈也没有见着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除如果不是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儿,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这里没人来过。 “那是你老妈!” “是什么都好,她去哪里了?”他可不相信那个女人会那么好打发。 “聊完了就回去了呗,难不成你想留她过夜啊?”我白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深深的鄙视。 “聊了些什么?” “聊的……那可多了,天南地北地侃大山,还白白赚了一张空头支票,你说,我填个什么数字比较好?往大了说,最好能让你们家破产的那种。” 说着,我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封亿看着那双神采奕奕的眸,不知不觉中,也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随便吧,你就是填了天大的数字,取不出来的就是取不出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写了,我欠你的那十万就一笔勾销了。” “那我可不填,你的小九九休想得逞!” 语毕,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张破支票死得粉碎。 封亿发誓,那刺啦刺啦的声音,绝对是这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第353章 chapter 352 杀猪和炒菜 脚崴伤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加上我后来的自残,小伤就是小伤,根本上报不了残疾认证,更谈不上要以此为由赖上封亿了。 时间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 我和封亿之间的关系就那样,唯一只得庆贺的就是,他终于让我顿顿有肉,还顿顿吃到饱了。 但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经过封亿精心的喂养之下,我脚上的伤只剩一片乌青,按下去也不疼,故而也不耽误走路。 告别的时候到了。 然而,当我推开门看到hugh那张大圆脸之后,我明白,下一个春天到了。 天不负我! hugh带消息来,说是封家的老太君邀请封亿和我去参加什么商业酒会。 光是听着就很无聊,顶着欧林溪这个身份活着的时候,我就体会了。 封亿的眼神里写满了抗拒,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 我挑了挑眉,也弯身钻进了车里。 到了封家老宅,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有钱人都喜欢包下一座山头,建一座铜墙铁壁的庄园,低调而奢华地活着。 我和封亿走进庄园,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端着酒、笑容慈祥的白发老太太,穿着得体,像伊丽莎白女皇似的,举手投足间尽是韵味,不难看出其良好的教养。 封母和这封老太君一比,简直就是野路子,都不够看的! hugh引着我们走到封老太君面前,笑着打哈哈,封亿只是木着脸喊了声“奶奶”,我挎着他的手臂也嬉笑着跟着喊了声“奶奶”。 封老太君笑容未变,那眼神里的鄙夷倒是比封母藏得深。 封亿诧异地瞥了我一眼,也没有反对。 hugh就十分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 封老太君倒是没有再提什么话茬儿,端着酒继续和周遭的名流巨贾谈天,还不忘叮嘱封亿带着我在这庄园逛一逛。 hugh没有跟上来,好歹人家也是有身家的老板,不好老是跟在我们屁股后头,也屁颠屁颠儿地端着酒杯,寒暄去了。 封亿带着我走到画花房里,甩开我的手还像避瘟神一样站到一边。 “喂,利用完我就一脚踢开,还真是无情啊!”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 “我会找机会让hugh送你回国。”他转过身,面对着我站着。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是封老太君请我来的,又不是你请我!”搞笑! 封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被气得。 “你是不是傻?” “你管我傻不傻!”我白了他一眼,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反正呢,我是赖定你了。” 这无赖的话语听在耳朵里,封亿的心没来由跳漏了一拍。 他可能是贱的,天生有受虐倾向,碰到一个女流氓怎么就心跳失常了? 说起来,他也有两年没有体检了…… 心律不齐也说不定是心脏病犯了。 “随便你,酒会结束,你就是不走就打断腿送走!”他撂下狠话,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花房。 我看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心中纳闷儿。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变脸跟川剧似的,说来就来! 蓦地,我突然看见有个熟悉的人路过玻璃花房。 那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欧子诺。 也不过十八岁的大男孩儿,穿着一身高定的墨蓝色西装,少年的稚气早已被一股睿智取代,隐隐还透露着令人不适的侵略感。 我想,那大概都是为了掩盖眼底厚重的忧郁。 各种看似矛盾的情感糅合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欧林溪…… 是我的原因造成的吗? 我一手毁了他的家庭,也毁了他的偶像。 林硕不是说他过得很好吗? 不,他说那话时的重点,是让我去看看他。我忽略了而已…… 突然,欧子诺朝着我微微颔首,礼貌地笑笑,尔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加入那边如火如荼的商业交流。 我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 胆小鬼的行事风格就是,意识到了错误,却不敢承认。补偿这种行为,还是偷偷进行得好。 比如,欧林科技的股份就放弃吧…… 我撇撇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花房。 封家有这么大的庄园,封亿不带我逛了,我还不能自己逛了? 只是,我刚一走出去,欧子诺便从树下走了出来,踩着缓慢的步子,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摇头,“没有。” 说了会偷偷的,我就不会说那么些没有用的话。 直接绕过他,我目不斜视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人群中搜索着封亿的身影。 要不说我眼睛毒嘛,在这么多衣冠禽兽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封亿那个大号的衣冠禽兽。 他站在人工湖边,一位身着抹胸掐腰绯色长裙的女人正小鸟依人地窝在他的怀里。 他们俩一个低头,一个仰头,深情脉脉地相互注视。眼睛里面的挣扎于回忆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由于封亿是背对着我站着的,而那个女人倒是看见我了。她顺势倒进封亿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在向我示威,还故意搂住封亿的腰,那种单方面宣布的胜利看得我想吐。 法克! 把我撇在花房里,然后在这里给我玩儿女人?! 封亿这个混蛋很不错啊! 我还担心他不喜欢女人,现在看来不是嘛,他是喜欢这种妖艳贱货…… 低俗! 这时,欧子诺已经走上前来,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高傲地扬起一抹笑,转身,手臂自然而然地挽上欧子诺的手臂,拖着他优雅地向前进。 当老子没有行情的啊?看谁比谁厉害! 欧子诺面带微笑,绅士地放缓步调,不让我走得太辛苦。 “你在生气?” 我冷笑一声,反问道:“辛苦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你不生气?” 他赞同地点头,“生气。那你准备怎么办?” “要是换做你,你会怎么做?”我稍稍抬眼,状似云淡风轻。 欧子诺脱口而出,“杀猪,炒菜。” “……” 我的妈呀!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少年什么时候变成了豺狼了? 社会社会! 一个都惹不起! 不过,深得我心。 “那,我们一起?”我邪邪一笑。 “好!”他唇角微购,邪魅的笑如出一辙。 第354章 chapter 353 业余捡垃圾 欧子诺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个拨弄头发的女人,挑了挑眉。 “纤纤姐,你该不会是要穿着这一身去杀猪吧?” 忘了说,我告诉他我是龙惊羽的姐姐,欧子诺一直以为龙惊羽是欧林溪的女朋友,所以名正言顺地称呼我为‘纤纤姐’。 嘿嘿,也算是白白占了他的便宜。 “怎么了,不好看吗?”我一撩头发,娇羞地瞥了他一眼。 “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气势啊!”欧子诺终于露出了点符合年龄的表情,噘着嘴,表示不赞同。 我现在穿着的是一袭淡绿色的曳地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梅花,波浪般的裙摆覆着一层金丝散花银纱,白皙莹润的天鹅颈下是一对精巧的锁骨,没有带任何饰品,这美丽的姑娘已经让人甘愿为之俯首称臣了…… 但这气势,确实没有。 前胸后背都没有露,大长腿也没有露,用什么战胜敌人? 这就是欧子诺所担心的。 “你一个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小屁孩儿懂什么?我就是气势太强,才让那白菜以为我百毒不侵,我冤不冤呐!” 欧子诺下意识点点头。 “反正我待会儿是要装可怜的,杀猪这种粗活就你来,费用我报销。” 欧子诺笑着摆摆手,“我挺高兴可以帮到纤纤姐,费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我勉强笑笑,对欧子诺的赤诚表示羞臊。 欧子诺还是原来的欧子诺,那些努力维持的伪装也不过是想要离欧林溪更近一些。 我还是懂的。 “不过纤纤姐,你连妆都不乐意化了?” 欧子诺低头凑到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的脸之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脸色猝不及防就红了,搬起椅子就退开了些,站起身来,“我天生丽质,还用化妆?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化妆就不化妆嘛,我也没说你不漂亮啊。”欧子诺小声地嘟囔几句,还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我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跨上欧子诺的手臂,笑道:“子诺,我们走吧!” “好!”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酒会已经足够热闹了,专业乐队奏一曲浪漫悠扬的蓝调,时不时响起的笑声为秋日艳阳添了温度。 白色的长桌拼在一起,系着淡蓝色的绸带,风中飘扬,延伸向远。 银色的器皿里装着色泽诱人,味道浓郁的佳肴。 有西餐冷盘,有中华料理,也有甜点小食。制服整洁的佣人们端着五颜六色的酒杯在院子里穿梭,各个都是俊男美女,养眼不已。 “你看,你的小白菜在那边喝咖啡呢!”欧子诺眯着眼睛望向正前方的第三节餐桌。 “嗯,杀猪的动作要漂亮,可不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我笑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一定会的。” 欧子诺当然会干得很漂亮。一个能用钱打发的女人,他不仅要漂亮地解决,当然也会干干净净地解决。 只是,被这么一种货色的勾引了去的男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纤纤姐还要来干啥用? 难不成纤纤姐还有收藏人渣的癖好? 我随手拿过佣人端来的一杯红葡萄酒,我不客气地吞了一大口,中药一样的味道让我不禁皱起了眉。 “别喝了,一会儿猪没杀成,你先把自己喝死了。”欧子诺夺过我手里的酒杯,将剩下的液体尽数倒在草地上。 殷红的液体沾在绿叶上,阳光反射着宝石的光芒,耀眼,但是不值钱。 我狠狠擦掉嘴唇上的红酒,“子诺,你见过女人发疯吗?” 欧子诺刚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转过头来的时候就见那个身着绯色长裙的女人挎着封亿的胳膊朝着这边过来了。 来挑衅的吗? “任小姐,你好,我是季美玉,常听小封提起你,没想到你本人这么漂亮!” 光是不走心地寒暄一场,这个叫季美玉的女人可是专门来炫耀的,看她跟个树袋熊似的抱着封亿就能看出来了。 “我也没想到,封医生的业余爱好就是捡垃圾。”看着欧子诺的眼睛,我嘿嘿一笑,那是在告诉他,女人发疯就是这德性。 “你!”季美玉当然听出来这话是在讽刺自己是垃圾,但是想发火,也碍于封亿在场,还是不情愿地咽了下去,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封亿。 然而,封亿看都没看她,一双冷冽的眸子都聚在眼前交叠的两只胳膊上。 季美玉见此,更加委屈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把气憋肚子里。 欧子诺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头,这才转过头来,轻碰了碰封亿手中的酒杯,然后拿在手里,“欧林科技总裁林子诺,非常感谢封医生对我未婚妻近期的照顾。” “未婚妻?”封亿玩味儿一笑,看的人,是我。 “嗯,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二位来喝喜酒。” 我和封亿这样一直不温不火的维持着表面友好的关系,有什么用呢? 即使时间再怎么堆积,我进一步,他退一步,先不说我会不会累,就说这样的关系恶心不恶心? 恶心透顶! 再不下一剂猛药,我特么脑袋顶上就要绿了! 就是要绿,也得是封亿这个混蛋的头上先绿。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站着,酒杯中的液体晃荡,谁也没有再开口。 秋日的阳光灭得早,黑暗与白昼的纠缠缀连成一片彩练。冷风微醺,白日里穿着的单衣在现在可能就不够御寒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一不留神就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还被欧子诺挑剔说是没有气势,现在多好,我都不冷,还要气势作甚? 看着那些一个一个冻得眉毛抖的淑女名媛们,我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自豪感。 丰盛的晚餐也是谈生意的好时机,有家业的自然吃得慢些,来钓鱼的自然要比那些谈生意的吃得更慢。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我和封亿两个无业游民去外面散步消食了。 封亿还是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打结的领带有些不服帖地松散,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发现。 “你和林子诺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355章 chapter 354 疯女人跳湖 封亿的声音,比过往的风还冷,比白开水都淡。 我投出手心的石子儿,在平静的水面上撇出三道水花。 “下午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结婚?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我轻扯嘴角,一把扔出手心里剩下的所有石子儿,声音浅淡,“我病得是轻是重,封医生会不清楚吗?” 封亿莫名觉得那三个字有些刺耳,却也没有深想,只是面色沉了沉,“你这是胡闹。” “有人心甘情愿陪我胡闹,就不劳封医生操心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歧视形影单只,两个人就是理所当然,多么讽刺。 我回头看着欧子诺和季美玉两个人就围在大厅口的圆桌坐着,季美玉的身上披着欧子诺的外套,欧子诺仅着衬衫,清瘦的身材在修身衬衫下都留有余地。 欧子诺脸上的笑容是所有女人都热衷的温柔,这在封亿的脸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季美玉低着头害羞地笑着,又得意地品味着征服高富帅的成就感。 我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看着黑漆漆的远方,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我看到了欧子诺和季美玉他们,封亿当然也看到了。 他重又竖起身上的刺,瞪了那光亮处一眼,也回过头来。 “我看,他不光是陪你一个人胡闹。” 我紧抿下唇,紧紧盯着远方的眼睛硬撑着不想眨眼,酸胀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鼻腔。 不服输地扬起一抹笑,仔细看,那翘起的嘴角正微微发颤,我紧握着的拳头也抠出了深深的指甲印,寒冷侵袭,我缴械投降。 “至少,他肯陪着我胡闹。” 终于,脆弱的眼眶再也无法承载泪水的灼烫,从眼角滚落。 我没有急着将之擦去,而是任由着它在脸上划开一道裂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把眼眶中的泪水逼退,整个人已经僵硬地像是垂死的木桩,笔直地立在土地上。 恍惚间,我的余光瞥到身旁的男人抬手又放下,放下了,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我大方地笑出声来,寒夜之中,笑得凄楚,湖面吹来的风扩散远去。 “明天我送你回国。” 说完,封亿就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远了些,身后的人工湖里便传来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原本应该站在湖边的绿裙身影已经不见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疯女人跳湖了。 屁大点事儿就要跳湖了?这女人真的是疯得彻底! 心里骂着娘,但是封亿的动作却无比急切,一边往湖跑去,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岸边传来的惊慌呼救才渐渐聚集。 双臂用力地划水,封亿睁大了眼睛在水里搜索着那个疯女人的身影。 身子渐渐沉下,他看到那个疯女人竟然抱臂沉在湖底,像是被丢弃的孤儿。淡绿色的一群沾了水之后颜色深了些,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湖水里,周遭不见气泡。 这疯女人是想死吗? 封亿狠狠地瞪着眼睛,又吐出了大口的气泡,费力地靠近那个缩成一团的女人,他拉起她的手臂,还以为会有一段不可避免的反抗,谁知道她的面色早已苍白泛着青,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心下一急,他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用尽了力气浮出水面。 早已等在岸边的医护人员帮忙把二人拖上岸去。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很多,都指着躺担架上走远的任纤纤指手画脚。 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欧子诺和季美玉。 季美玉当然是想冷嘲热讽的,但是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绅士,所以她要保持淑女气质,躲在欧子诺身后担忧地看着。 废话,脚踏两条船也不能让大船发现不是? 至于欧子诺,他一直似笑非笑的,眼见着抬人的担架都走远了,他也没有上前,表情倒是微妙得很。 封亿在路过欧子诺的时候,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离任纤纤远一点!” 说完,他快步向着光亮走去,遇上了迎面来接的hugh,厉声道:“所有庄园进出人员,一律洗掉今天的照片、录音、视频,如果外面流出了一点消息,你的公司也别开了!” “当然!当然!”hugh屁颠屁颠儿跟在封亿的屁股后面,兴奋得想要尖叫。 这才是他的大少爷,上位者的气势真是霸气! 看着那气冲冲还滴着水的背影,欧子诺笑着摇了摇头,转头走出人群,往另一个莫名的方向走去。 季美玉急忙喊道:“林先生,你去哪里啊?”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二楼转角处的宽敞房间里,医护人员刚刚离开,换了一身衣服的欧子诺走了进来。 床上的女人满脸苍白,昏迷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嘴角却是笑着的。脆弱的样子像是缺了一个角儿的玻璃娃娃。 丝毫不见平时的张牙舞爪。 他以前老是说她脑子坏掉了。 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有这个危险。 医生说,任纤纤只是呛了些水,照理说排尽了肺里面的积水就会醒。 但是很奇怪,她的心率很低,低于正常水平。 像是她自己的主观意识不想醒来。 封亿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会因为一个刚刚见过一次面的男人而产生轻生的念头吗? 他不相信。 任纤纤可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别人也许会受刺激死掉,但是她就不可能会。 “任纤纤,你又在玩儿什么鬼把戏?” 不知不觉地,封亿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声。 “你说的喜欢,难道就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威胁我?”封亿轻笑一声。 说实在的,这话他是打娘胎里出来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分量太重,说的时候一定要虔诚。 他可能是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的存在,心脏也配合得给出了回应。 奇迹般地,床上的女人舒展了蹙起的眉毛,余下的是一张温和安详的笑脸。 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他就知道,这疯女人,就是睡死了,也能听到他的话。 “任纤纤,晚安。” 第356章 chapter 355 不需要治疗 跳湖自杀这种级别low爆的事情,正常的我是做不出来的。 任纤纤也不会。 可是命运是隐藏在黑暗里的冷血杀手,能够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撕开愈合已久的伤疤。 任纤纤不会水,更不吃水里游的。 她是那么竭力地避免让自己触及到那要命的冰冷与黑暗。 浸泡在湖水里,一点也不慌乱。哪怕是沾着泥土腥气的湖水涌进气管里,再从气管到肺里、胃里,也恐惧到没有办法反抗。 环抱双腿,一直沉入湖底,心底的呜咽瑟缩着消弭…… 风铃叮当的声音随风摇送,冰冷的湖水陡然消退,干涸得不见一滴湿润。 我猛地睁开眼睛,灿然的太阳在天空高挂,有些刺眼。悬挂的葡萄糖还有五分之一,一滴一滴的慢节奏,透明得不像话。 露台的风铃下吊着一片白羽,在风的轻摇下,悠扬地打着旋儿。 有一瞬间,世界呈灰色的姿态向我吹哨。 意识飘离的时刻,我窥探到了幕布下的猩红。 一个目睹过杀戮的幼儿,没有性格扭曲就不错了。 我默默思索着任纤纤到底有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需不需要我这个寄主铲平一切,就当是作为借用她身体的报酬。 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我猜测着,这人肯定不会是封亿。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 眼皮颤了颤,我静静地看着露台上的风铃,耀眼的阳光也不能是我收回视线。 闻着空气传来熟悉的香水味道,我知道,是封亿那个没脑子的妈进来了。 我皱了皱眉,强忍着不打喷嚏。 索性这没脑子的女人还知道在自己家不穿高跟鞋,我当然不会理解成是他照顾我这个病人的情况。 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 “任小姐可真是豁的出去,时时刻刻都不忘勾引男人。”尖酸刻薄的话以极平淡的语气说出,倒是比手舞足蹈还要难听。 我转动眼珠,光明与黑暗的交替造成一瞬间的晕眩,轻挑地勾起唇角,“是啊,比起阿姨来说,我还嫩些。” 封母剜了我一眼,却也没有激动地来拔掉我手上的输液管,看来多年上流社会的熏陶在她身上添了些人性的枷锁。 “小封原本就是喜欢美玉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知是什么给她如此大的自信,封母轻蔑地笑着,像一只嗑药的公鸡。 “当然。”和一个局外人争辩,我没有那么多的闲暇。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得到的回应也还算差强人意,封母像是躲瘟神一样离开了。 封母离开之后,我又盯着那风铃看了许久,昏昏欲睡,顺遂地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夕阳西下。 “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我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任纤纤。 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拔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趁我睡觉的时候进来过,但总归不可能是封亿。 床头放着我昨天穿的淡绿色长裙,烘干叠好之后犹带些许花香。 我撇撇嘴,这有钱人真是抠门儿,给我换一件新衣服怎么了?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拿起那件衣服进洗手间换上了。 从镜子里映照出来的人美还是美得让人心颤,但脸色的苍白略显柔弱,不同于平时的张扬,没有任何侵略性。 是我要的效果,但是看戏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走出房间,空无一人的走廊安静极了,晦暗的光线没有灯光的点缀,奇异的阴森。 封家到底是穷还是节约?这点无从考证。 慢慢悠悠地走下楼,我发现那个看戏的人就坐在沙发一脚,落地灯亮着,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响。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在看书,怕是扫了一眼图片就匆匆翻页。 封亿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冷漠淡然地与我对视。 “我要回国了。” “好,我让hugh送你去机场。” 我摇头,“不用了,子诺会送我去机场。” 有一个神助攻对战局的把握非常重要,从门外跑进来的hugh果然就跑进来喊,说欧子诺开着车在庄园门口等着我。 我开心一笑,就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我顿了顿脚步,说道:“对了,我不再需要封医生的治疗,谢谢封医生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再抬脚,就没有丝毫停顿了,一往无前,直到上了欧子诺的车。 上车即走,徒留激动的发动机轰鸣声。 欧子诺靠着真皮座椅,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杯香槟,眼神迷离。 我不喜欢这封闭的空间里满是酒味,随手打下车窗,连酒带杯子一起扔出窗外。 “纤纤姐,你不高兴也别拿我撒气啊!”欧子诺轻笑一声,重新开了一瓶酒,酒杯也是重新拿了两个。 “你成年了吗就喝这么多酒?”说着,我又要去抢他手里的酒。 “快了。”他避过我的动作,然后也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僵持不下,我认命地拿过酒杯,随手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查到什么了?” 林硕没有来,就要靠欧子诺的江湖地位来帮我收集战局资料。那当然是关于封亿的。 他碰了碰我的酒杯,“喝点吧,保不准你一会儿发疯。” 听他话里有话,我不做他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我喝了,你说,我还想知道什么能让我发疯的。” “你知道封亿的身份背景吗?”欧子诺不答反问,我撇撇嘴。 “具体身份不知道,但看起来就是很有钱。” “嗯,封家是很有钱。”欧子诺点头,“封氏财团旗下的娱乐公司、百货公司、餐饮公司等等等等等,在股市上都一路飘红,坚挺保值……” “说重点!”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了那么多,一句都没有落到点子上,他怎么不从天地初开开始讲起? “纤纤姐,耐心一点嘛!”封亿轻哼,大概是有些喝醉了,脸颊上泛起潮红。 “好吧,我的错。”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再耐心一点。 “嗯……” 第357章 chapter 356 前辈的影子 欧子诺收集的资料非常详尽,从庄园到机场的路上,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这份报告没有播放任何广告。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 越听越想睡。 刺激不够大,说白了就是很无聊。 封氏财团是财富与权力的代名词,商业嗅觉灵敏,每年投资的项目都会赚得盆满钵满,令人眼红。 更加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就是,封氏财团的每一次投资,都不多不少,占据其项目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除此之外,进水不犯河水,只管分红,坐吃,等死,山不空。 这是所有人都羡慕的金手指。 这样一来,封氏财团的财富便成倍增长,无人出其左右。 也有想摆脱封氏财团控制的公司,不安分地自我纠集,但是都很不凑巧地走向了倒闭。原因都是资金枯竭,现金流断裂…… 没有人知道封氏集团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久而久之,封氏投资的公司再也没有反抗的了,顺遂发展,和气生财。 可上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公平的,封家想来人丁凋敝,每一代都是独子。 到了封亿这一代,偌大一个封家,就只剩下封老太君、封母和封亿了。 可能短命也是封家的特点。我就这么总结的。 封母虽然是不入流的酒吧舞女,但是却有一番大志向,费尽心力地要爬进封家,各种手段使了不少,但最有用的大概就是灌醉了封父有了封亿这件事情了。 孩子,在封家就是尚方宝剑。封母如愿地嫁进了封家。 封老太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封母的存在。 不得不说,封母的脑子肯定是出声的时候就落妈妈肚子里了,在怀孕的时候享尽了清福,怀孕之后就是耀武扬威了。逼走了封父不说,还跟封老太君之间的关系不太和谐。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封老太君还挺恨封母的。因为封父就是在封母不懂事乱吃飞醋的情况下,为了躲封母,酒驾之后出车祸死翘翘了。 谁知道封母并不以此为愧疚,还妄想把控封亿的一辈子。 季美玉原先还是个纯洁美丽的白莲花,和封亿同在伯克利大学就读,拉得一手好提琴。但是身份背景就上不了台面了,一个靠着炒房发家的暴发户而已。 少年时的封亿就是眼睛瞎,小脑萎缩,才会觉得季美玉是他人生中的缪斯。 一直低调行事的封亿在季美玉眼里就是一种遗憾。 对,没有钱的遗憾。 季美玉还是觉得要有一个高富帅才配得上自己,靠才华是吃不饱饭的。 所以,封母就像那天对我似的对季美玉采取了措施。 哦不,比对我要残忍多了。 封母随随便便遣了一个人模狗样的封家佣人就把季美玉骗得团团转。 开玩笑,在封家做佣人也是要学历和修养的,看hugh这个传媒界大佬就知道了。 季美玉会被骗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被亲娘坑了的封亿很狗血地目睹了这一切,还狗血地一蹶不振,彻底断绝了和封母的来往,也顺理成章地断了和封家的来往。 封亿的经济拮据都是自己作的。 我就不知道了,封亿现在是不是对季美玉那种女人还心存留恋,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得考虑掐死封亿这个不长心的。 说不定,任纤纤还得掐死我…… 追封亿和杀封亿这事情一样都很麻烦。 看着欧子诺喝了大约半瓶酒之后睡着了,我也关掉了阅读灯,拉上眼罩,睡觉。 还有几个小时,任纤纤携新欢回国的消息就会出现在各大报刊媒体的头版头条了…… 唔,有些期待! 出了飞机场,我只是看到了人群中有不小的骚动,但是没有上前来拍照的,心下讶异。 站在我身边,戴着墨镜的欧子诺提着行李在人群中搜寻一圈,然后看着某一个方向点点头。 不多时,来接机的叶潸和辉仔奔跑着就过来了。特别是叶潸,那眼泪汪汪的样子看得我直往欧子诺身后躲。 叶潸和欧子诺真特么像,两个人肯定很有话聊。 “林总裁,谢谢您通知我们!”说完,叶潸赶紧给我戴上墨镜,披上皮外套,心疼地直嚷嚷,“纤纤姐,国内可不比国外,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也不多加一件外套!” 辉仔倒是比叶潸冷静,只是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欧子诺。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歪头看向欧子诺,“你让这俩货来的?” 欧子诺勾唇,不置可否。 叶潸推了辉仔一把,这才收起哭唧的脸,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纤纤姐,你什么时候跟欧林科技的林总裁认识的?今天早上他给公司打了一笔款,钦点你做女主角,现在公司都疯了!” “我做女主角公司就疯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叶潸摇摇头,“不是的!那部剧原来是sue的,她的女主角被抢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纤纤姐以后跟她的梁子就结大了!” 我噘起嘴,“很好,不管这部剧怎么样,我都接了!” “诶?”叶潸眉心一跳,虽然知道纤纤姐的脾气就不是听劝的一类,可是也不至于对着干,现在倒好…… 我欣慰地拍拍叶潸的脑袋,笑得像一朵灿烂的玫瑰花,“乖,现在就去公司,给我把剧本拿过来!和辉仔一起!” 叶潸心想,这下子算是完犊子了。 对着干呗,也没有回头路了,不过现在就去拿,未免也太慌张了…… “纤纤姐,我和辉仔还是先送你回去直呼再去公司拿剧本吧?” “别闹,我和林总裁还有点事要说。” 辉仔双手插在口袋里,拉住叶潸的胳膊,阻止他的继续纠缠,“走了。” 婆妈的叶潸被辉仔拖着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 “子诺,你没必要这么做。” 欧子诺点头,“确实没必要,不过,很久都没有人叫过我子诺了。” “不是林子诺,更不是欧子诺。” “就是子诺而已。” “纤纤姐,说来很奇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前辈的影子……” 第358章 chapter 357 对她改观了 呢喃着说了一些伤感的话,欧子诺就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 那背影,萧条而落寞,让我心疼地想要告诉他真相。 但是,不能。 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半天,也在身后两位保镖的护送下,安全回到了公寓。 清晨,丝丝缕缕的白光从四面八方透了进来,倾泻一地。 床头的闹钟生生将我与大床分开,我认怂地爬起来洗漱换衣。 昨晚叶潸把剧本已经发到了我的邮箱。 新剧的故事和《海兰珠》完全不一样,是现代都市爱情剧,女主是性子清冷高傲的小提琴乐手,男主是在国际上享誉盛名的暴躁乐团总指挥,两个人从欢喜冤家道修成正果的轻松正剧。 谈不上本色出演,但也是很有挑战性的一部剧。 叶潸告诉我,这部剧早就已经在筹备中,徐蓉蓉还给剧本提了不少意见,只是最近的活动较多,一直迟迟没有开机而已。 我知道幸灾乐祸有些不好,但是抱歉,忍不住。 收拾完毕之后,叶潸和辉仔按时到了楼下,我才戴上墨镜优哉游哉地出门,赶往拍摄地。 在影视基地见到了徐蓉蓉,一如既往的轻熟知性风,那黑眼圈铺着厚厚的粉底也遮掩不住。 看着我重装出发,她勉强地朝我笑笑,我只当没有看到她目不斜视地进了专用化妆间。 叶潸注意到,徐蓉蓉的脸色有些难看,周围看好戏的工作人员们也饶有兴致地围观。 一进化妆间,叶潸就跑到我面前,“纤纤姐,就算你再不喜欢徐蓉蓉也好,总要装装样子啊,不然传到媒体的耳朵里就又要说你是耍大牌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是在耍大牌啊,难道等过气了才耍大牌吗?” “……”说得好有道理,他也没办法反驳。 这部新剧的名字叫《d大调协奏曲》,演男主的是娱乐圈的冻龄男神姚清,之前报纸上一直有意无意地将徐蓉蓉和姚清配在一起,组cp,热炒。 这会儿换了女主角,新剧还没等炒出来,之前的宣传费都打了水漂,公司还不得恨死我? 肯定是恨的。 为了不让更多的钱打水漂,公司决定让徐蓉蓉演性格火爆没城府的女二,在戏中是女主的闺蜜,片酬当然是从女主的档次降一将。 演员阵容变了,多了一个赞助商,欧林科技的大厦专门划了一个光屏滚动播放电视剧的海报,免费打广告。 徐蓉蓉捧着剧本状似认真地研读,可是视线不免落到对面的任纤纤身上。 说实在的,她一直都非常瞧不起这个平步青云的后辈。她狂妄自大的作风见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得出来,任纤纤并不在意演员这份职业,但是她在意,她是那么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地位。 手上接的每一部戏,她都当成是最后一部戏来演,她爱自己的角色。 不可否认,她嫉妒了。 但更多的,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个资源丰富的任纤纤糟践她的努力。 就像现在,刚刚回国的任纤纤理应拿着剧本,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刻苦,可她在干什么呢? 哼!闭着眼睛安然地享受那个小助理的按摩服务……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将剧本完善,不仅熟记了女主的台词,连其他角色的台词也多少记得些,到头来却被一个空降兵截胡了,这让她怎么能不气? “哎呀,sue,你不舒服吗?” 一声来自经纪人的惊呼,她捂着徐蓉蓉的手,小心地把那一坨被捏皱的稿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听到这这动静,我掀开眼帘看过去,不期然看着徐蓉蓉还未收回的不忿眼神,挑衅一笑,又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继续休息。 正式开拍,各部门都准备就绪,演员也到位。 第一场戏是男主和女主在机场航站楼邂逅的场景。男主功成名就回国任职,被热情的粉丝拥来挤去,撞到了毕业回国的女主,还狗血地撞坏了女主的小提琴,两个人结下了梁子…… 戏很简单,但是演戏的人就不简单。 男神姚清是娱乐圈的实力派,什么类型的戏都演过。 但是任纤纤在众人的眼中,可就不是能演出小细节的实力派。 虽说之前的《海兰珠》被任纤纤塑造得很成功,但那是因为从不会演戏道演出大概的惊艳,是观众和评委给予的宽容。 第二部戏就不可能再继续宽容了吧?毕竟起点不一样了,评判标准也就不能一样了。 更何况,这部戏现在被吵得这么热,要是拍出来不尽如人意,那就好看了…… 导演给了命令,我站在楼道转角处抱胸等待着出场。 机场大厅的吵闹声如约响起,我戴上帽子,拉高围巾,拍了拍背上的小提琴盒子,拖着行李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被簇拥着的姚清也准确地定位到了那抹高挑的人影,缓缓地引导着粉丝们往那边凑过去。 两个不同轨迹的人渐渐靠近。 三,二,一…… “啊!” 碰撞的瞬间,我肩膀微微拉低,一点措施也没有做,直直地摔了下去,闷声一响,人先倒地,再是厚重的琴盒子摔在地上,精致古朴的小提琴也一并摔了出来。 我捂着被撞歪的肩膀站起来,狠狠瞪了姚清一眼,低咒一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小提琴,摸着被磕掉漆的地方,心疼不已,然后缓缓地放回了琴盒。 说实话,姚清也不怎么看好任纤纤,在现场观察了这么许久,他没有看出她用心的意思。 所以,他已经做好准备,等任纤纤摔倒不自然地时候帮她一把,没想到,她不仅善用技巧,连情感流露也十分真实。 只有演戏多年的人才有这种体会,自然的才可贵。 而任纤纤身上,就有这可贵的一点。 要知道,这剧本上,在男主与女主相撞之后,女主可是会大声骂男主走路部长眼睛,而且,也没有她现在心疼地摸琴这一出…… 所以说,他现在开始对这个叫任纤纤的女演员改观了。 第359章 chapter 358 新欢和旧爱 新戏开拍,最让人不放心的定时炸弹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合作态度,可谓是顺风顺水,水到渠成了。 虽然徐蓉蓉不怎么待见我,但是人家对演员这份职业是真爱,从头到尾都认真刻苦,也没有因为个人恩怨而对我下绊子,使阴招,我还是挺欣赏她的。 就这样,《d大调协奏曲》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内拍完了。 在这三个月里,我一直待在剧组里,哪里都没去,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小配角们建立了不错的工作情谊。也是在这三个月里,封亿这个人彻彻底底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剧组杀青之后,导演请我们去丁香酒廊庆祝。我本来是打算回家补个觉,但是也禁不住合作演员们的软磨硬泡。 那就去呗,反正在哪里睡觉都是睡觉。 丁香酒廊与我上次来可不同,大堂里安静得很,圆顶天花板上的深紫色旋转球灯明明灭灭,缀在路两旁的地灯引着客人去到想要去的地方,隐在黑暗之中的男男女女都是黑夜的秘密,没法子暴露在光亮之下。 剧组的一行人浩浩汤汤冲进了豪华包间,平时在剧组里少言寡语的同志们也穿着性感,喝酒对瓶吹,敢与不敢的都在今晚耍了个痛快。 我戴着墨镜,目不斜视地走到角落,双腿瞧在长桌上,开始补觉。 “哎哟!师总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来来,给师总监让个座,酒也倒上!” 剧组里有名的马屁精副导演凑到师洋跟前,端着酒杯上前,一副谄媚的嘴脸看得人反胃。 包间里的人见师洋来了,进行中的动作有些停顿,各有各的不自在。 “还愣着干什么,倒酒啊!” 那个副导演也发觉了众人的不自在,连忙推了一把旁边的场务。 场务是以前的老场务推荐的小年轻,跟组不久,忙倒上一杯香槟送到师洋手里。 大肚便便的师洋端起酒杯,借着众人避让出来的一条道儿,径直走到沙发的一角,看了看那个环胸睡得正甜的女人,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让出一个空位来。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儿地起身让开。 坐在对面的姚清刚要起身拦住师洋,就被旁边的徐蓉蓉拉住了衣角。 姚清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徐蓉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察觉到身旁的沙发重重地陷下,我眼中冷光一闪,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师洋好像不太懂我的嫌弃,恬不知耻地又凑了上来。 那副导演当即明了了师洋的意图,给其他人都使了个眼色,一切照常,权当没看见。 师洋可是花名在外,喜欢漂亮女演员,女歌星,但是他可没有向任纤纤下手过。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伸手了。 包厢里的暖气开得足,我穿着高领金丝绒薄衫,毛呢短裤,过膝长靴,姿态闲适,倒像是对即将来临的威胁不自知。 身姿婀娜,天生尤物! 师洋心中有了计较,放下手里的酒杯,反而动手将几杯烈酒混合在一起。 包间里的人看似在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其实际上都默默关注着沙发这边的动静。 几十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杯费劲功力的烈酒会进了谁的肚子。 不用说,师洋当然不会对自己那么狠,倒霉的肯定就是睡着觉的任纤纤。 “砰!” 酒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扫堂腿扫落在地,液体飞溅,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利落帅气,妖魅邪气,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 整个包厢安静极了,师洋看着身上的酒渍,眉头紧皱,咬牙切齿道:“任纤纤!” 他要是再看不出来任纤纤这个女人是在装睡,那他就是蠢到家了。 “哦,有事吗?”我摘下墨镜,坐起身来,嗓音犹带刚睡醒的沙哑。 睡饱了就应该找点事情来做,不然养精蓄锐干嘛用呢? “怎么这么安静啊,不是要庆祝吗?都不喝酒的吗?” 说着,我拿过还没有用的杯子倒了杯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缓解封闭空间带来的燥热,介于清醒与迷醉之间的状态,闯祸不用负责的。 任纤纤的酒量我还是了解的,算不上千杯不醉,但也差不多了。 师洋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他脱下西装外套,装模作样地倒了一杯马爹利,目露猥亵的浊光,将酒递给我。 “纤纤,这次戏拍得这么好,导演都对你称赞有加,恭喜啊!” 这次的庆祝活动,导演有事并没有来。不然就依导演在圈儿里的地位和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师洋未必敢胡来。 我勾了勾唇,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酒杯,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马爹利,比师洋杯子里的半吊子可实诚多了。 “谢谢!”我懒得跟他多话,又是一仰头,咕咚咕咚酒杯举到底。 姚清不知道任纤纤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在他看来,女孩子喝太多酒,总归是不太好的。 师洋一点都不在乎我态度上的冷淡,只是看我这样没命地喝酒,笑得愈发猥琐。 “纤纤啊,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些,我有话要跟你慢慢说……” 放下酒杯,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碰上来。 姚清这下子是彻底忍不住,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大跨步走到我旁边,恰好挡住了师洋的动作,焦急道:“纤纤,你不是说男朋友来接你了吗?那就快点出去吧,别让男朋友等急了!” 但是沙发上的任纤纤像是练过了千斤坠,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没关系,任纤纤不动,他转头就向师洋继续说道:“总监,我看纤纤也喝多了,不如我先送她回去,然后再来给您陪酒道歉可以吗?” 说罢,也不管我的反应,拉起我的手臂就想把我打横抱起来。 “等等!纤纤的男朋友?你指的是林总裁吗?”师洋轻蔑一笑。 是,除了投资露面之外,欧子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理所当然的,我被理解成是新欢或是旧爱。 意思没差,都是会被取代的那一个。 第360章 chapter 359 一起回家吗 听了师洋的话,我立刻笑弯了腰,让姚清想使力也没办法,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我笑完。 直到笑出了眼泪,我才甩掉姚清抓住我的手,自冰桶里拿起那瓶马爹利,捧在手心里,长舒一口气。 师洋看我这副确实喝多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姚清当师洋是准备放我离开了,又准备来拉我。 师洋哪里干?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就这样长翅膀飞了。 “我说允许她走了吗?”他一酒杯砸在桌子上。 “啪!” 我一酒瓶子照着师洋的脸挥过去,又是酒水四溅,玻璃碴子到处飞。 “嗝——!”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我这才无辜地眨眨眼,看着师洋那张鬼见愁的脸,啧啧几声,嫌弃地退到一边。 “任纤纤!” 师洋捂着脑袋哀嚎,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 在座的各位都万万没有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有捂着眼睛大声尖叫的,但大多数都是被吓破了胆,一声都叫不出来,呆若木鸡。 “喊老子的名字做什么?!”我弯下身,把整个冰桶都抱了过来,在场的要来跟我抢冰桶,连姚清也生怕我再一酒瓶子抡过去。 只见那个抱着冰桶的任纤纤脸颊潮红,十分听话地任由他们把里面的酒瓶子一个一个拿了过去,就是抱着冰桶不撒手。 好像是热得厉害,想要抱着冰桶降降温。 副导演刚刚叫了救护车,从包厢外面跑进来,看着流了一身血的师洋,害怕得直发抖。 “师总监,您怎么样?我已经叫了救护车,您再等一等!” “滚开!”师洋一脚踢开副导演一把抹掉已经糊住眼睛的鲜血,恶狠狠道:“任纤纤,你敢打我?” “嗝——!”我又打了个酒隔儿,醉眼迷离地看过去,“你个老妖怪,嘴里不干净,还打不得了?” 妈呀!妈呀!现在整个包厢都不敢说话了,安静得要死,就剩天花板转来转去的七彩灯光。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姚清竟然觉得莫名好笑。 任纤纤平时就嚣张得天上有地下无,没想到喝了酒更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还……还有一丝丝可爱。 “我说错了吗?”师洋现在是脑袋疼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现在是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 “如果你不是勾搭到了欧林科技的林总裁,这部戏会轮得到你?” 公关部总监就是没了理智,说话也是有攻击力的,把个人恩怨说得像是替天行道似的。 但,这话要是放在拍戏前说说,那这些人保不齐就会冲上来把我撕吧了。 不过现在戏都已经杀青了,不论是我的为人还是演技,虽然不是人人喜欢,但也不至于人人喊打。 说白了,师洋这话就跟放屁似的,谁爱听谁听。 “嘁!我还需要勾搭别人?长成你这样就是拿钱砸都不见得有人乐意勾搭!” 说完,我举起冰桶,里头的冰水混合物尽数兜头浇到底。 随手丢掉空空的冰桶,我拿起一旁的风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副导演不死心地追了上来,急得一脑门儿的汗,“任纤纤,你要是想作死也不要拉上剧组啊!你把师洋打成这样,我怎么向星辰交代?” 师洋要是单纯的公关部总监,他也不至于装孙子。 听说师洋跟星辰的董事会熟透了,是皇亲国戚那一挂的,得罪不起。 偏偏任纤纤这个不怕死的,一酒瓶子就把师洋给干了,这烂摊子他可收拾不起来。 我穿好外套,这才发现墨镜还扔包厢里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去拿,就是这跟在屁股后头的副导演也让我不敢再回去。 “人是我打的,你们交代什么?” 冷哼一声,我不禁加快了脚步,不想与之发生过多纠缠。 废话!今天的丁香酒廊不是道是不是玩儿深山老林那一套,光线又黑又暗,气氛也是安静无比,副导演这闹出来的动静就跟免费表演一样,无形中吸引了所有暗中的目光。 师洋这边有董事会罩着,得罪不起,任纤纤又有欧林科技的总裁罩着,也得罪不起,他只是一个苦逼的副导演,只能让这两位大佬自己打去,才能避免殃及无辜。 所以,他不能让任纤纤就这么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任纤纤!你等一等!先给师总监道歉,道完歉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着!” 呵呵! 还指望我去道歉?怕是没有被打够,想要再温故温故。 我占尽了大长腿的优势,身后小跑着跟来的副导演半天没有追上。 突然,前面的岔道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我一时躲闪不及,狠狠地上了上去,两个人倒在地上,被地灯膈应地腰酸骨头痛。 “法克!” 酒精涌上头顶,我眼前有过一片恍惚,脚踝处传来的刺痛真是让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真是见鬼!同一个地方伤了两次,我真该去庙里上上香,看看是不是犯了太岁,要是落了残疾,那这模特生涯就算是毁了个十成十…… 那个追过来的副导演看着眼前发生的‘车祸’,一时也呆住了。 “任纤纤?”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我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眸子。 “封亿?你又来喝酒?” 我躺在他身上,别着头问道。 封亿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还不起来!” 我皱了皱眉,滚到一边,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个站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副导演也麻溜儿地跑过来扶着我。 别多想,不是他善良,是他怕我跑了。 我甩开他的手,“离我远一点!”大概是力道没有控制住,有些过,身形踉跄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只手扶住。 那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劲儿,我不需要看就知道是封亿那家伙。 还算他有点良心。 用力地推开他,我轻抬着伤腿,僵硬地转过身,便要继续往门口走。 封亿又一次伸出手来扶着我。不过这一次,强硬地不让我反抗。 “任纤纤,你喝了这么多酒想去哪里?” 摆脱不了索性就靠着,我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回家,一起吗?” 第361章 chapter 360 多喜欢混蛋 封亿对我的肆意妄为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也没有当着副导演的面把我推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扶着我往外走。 副导演倒是想继续跟着,不过被封亿瞥了一眼之后就怂了,继而目送着我俩渐渐远去。 把我送上了车,封亿系好安全带就要开车。 我轻飘飘地拉起手刹,顺便把副驾驶座也放平,安然地躺了回去。 “你该不会是想酒驾吧?” “你怕了?”封亿勾了勾嘴角,淡淡道。 我将双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开口,“怕死很丢人吗?更何况,要是死不了,就得去局子里蹲一晚上,我凭什么要为你的错误负责?” “放心,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说完,放下手刹就开车驶离这条灯红酒绿的大街。 开了暖气的车厢里,呼呼声不绝于耳。 封亿开车很稳,跟他的为人一样稳。 我这一上车就睡觉的习惯在酒精的放大下,更是加速生效。 而认真把握着方向盘的封亿看起来也没有要和我攀谈的意思,我闭起眼睛来也痛快许多。 一路无话,半个小时之后抵达井栏公寓。 直男封亿的叫醒模式也十分独特,一道惊声尖叫的急刹车,我直接从座椅上颠得坐了起来。 “封亿,你要死啊!”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拉起手刹,“还以为你睡死了。”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我喜欢说话就说话。” “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儿?” “不是还没有到三十岁吗?我看你三十岁也未必成熟。” “怎么?封医生还会算命?” “可以考虑发展第二职业。” “再见!” 我解开安全带,摔门而出。 意料之中的,我听到了又一声紧随而来的关门声,还有两下闪灯。 哟,他把车锁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跟着我同住一晚上? “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封亿上前几步追上我,扶着我的手臂,视线往下,“脚又伤了?” “托你的福。” “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冲出来……” “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见。” 封亿抓住我的手让我无法动弹,我静静地看着他。 好半晌,他终于软了语气。 “我帮你处理完伤口就走。”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按下的电梯也‘叮当’一声打开了门。 收回不温不火的视线,我转身踏进了电梯。 脸皮厚了许久的他这个时候倒是凉了,矜持地站在电梯外面,迟迟不上来。 我突然觉得,人要是脸皮厚,就不要脸皮薄带节奏。 “不是说要给我处理伤口吗?你就站在这里给我处理?” 话音刚落,面无表情的男人长腿一跨,光明磊落地站到我身边。 嘁!都上了我的电梯,还在那里装什么大佬? 住在三十二楼,坐电梯跟西天取经似的。特别是旁边有一个冷空气制造机…… 出了电梯,防盗门的密码我特意按错了好几次,没有特意抗拒酒精的侵蚀,这波醉鬼我装得还是入木三分。 “还是我来吧,密码多少?” 天生缺乏耐心的冷面男人推开我,嫌弃得看着我像是在看弱智中的战斗机。 我抱着双臂靠着墙站好,闭着眼睛说道:“116325。” 我说一个数字,他便按下一个数字,快速地说完,防盗门也应声而开。 只是,封亿却没有立即招呼我进去。 至于原因…… 原因当然是出在门禁密码上。 任纤纤的生日是十一月六号,封亿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五号。 本来就算这一连串的数字列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但是如果封亿心里有那么一点旖旎,脑子里就会产生理所当然的联想。 俗称,浮想联翩。 从法国回来之后我就把密码锁给改了,谁知道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还真是多亏了封亿自动送上门来。 我突然捂住嘴唇,扒开封亿就往洗手间冲过去,封亿也麻溜地打开整栋房子的灯。 我低着头偷笑,这个口是心非的小男人还是挺关心任纤纤的嘛,不然也不会怕我在黑暗中摔倒喧宾夺主地开灯了。 作为只来过这里一次的客人,知道屋子里灯光的开关,是不是说明他有做男主人的意愿? 肯定是有的。 就在我抱着马桶抠喉干呕的时候,封亿倒了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漱漱口。” 我合上马桶盖,歪着头蜷缩起来,小声地嘟囔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我是医生。” “你是庸医,都治不好我的病。” “嗯,听庸医的话,漱漱口舒服点。”封亿一点都不生气,每一句都接得自然。 我咧嘴一笑,“喂我啊!喂我,我就喝!” 封亿怔愣一瞬,看着眼前双颊酡红,面带妩媚的娇俏女人,抿了抿唇,将手里的水杯直直地戳到我的嘴边,僵硬地命令道:“张嘴。” 我扁扁嘴,突然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肩膀,继而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重重地砸了过去。 封亿大概是以为我要用铁头功弄他,只是没想到—— “吧唧!” 这响亮的声响像是过年的炮仗,在封亿的脑子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炸懵了。 还好他定力够,手上的水杯完好无损。 这个疯女人只是喝醉了,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封亿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妄图让自己忘掉在这荒谬的一刻。 然鹅…… 这个与他鼻子碰鼻子的疯女人又轻轻地印上了他的唇,她眼帘低垂,带着酒气的炙热气息扑在脸上,久久不曾离去。 仔细看,那纤长浓密的睫毛还在轻轻地颤抖。 封亿,彻底石化了,手上的水杯是彻底保不住了,摔在地上落花流水。 好半晌,封亿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疯女人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倒在他的怀里,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笑容,回味似的舔了舔唇瓣…… “哇,在梦里亲到了封亿,我是有多喜欢那个混蛋啊!” 封亿听着这句气死人不偿命的呓语,抛去修养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谁被吃了豆腐?他怎么就成了混蛋? 封亿冷着脸,看着地上这一片狼藉,还是认命地把怀里的疯女人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麻烦还是要仍远一点,否则还不知道她要在梦里做什么挑战他底线的事情。 第362章 chapter 361 喜欢的理由 封亿把那个疯女人扔床上之后依旧是不安分,枕头和被子全都踢下床,呈大字型躺着。 他真的很想把她现在的这副鬼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让广大的网民来谴责这种酗酒发疯的恶习! 但是,他没有带手机…… “封亿你个混蛋,给我站住!” 我翻过身,举双手疯癫地乱喊,喊完之后又翻了个身,撒酒疯、说梦话,肆意挑衅着封亿的忍耐底线。 已经走到门口的封亿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心中默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才回过身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枕头被子砸回床上。 可是刚刚给床上的女人盖上,就立马又被一脚踢开,看得封亿恨不得拉绳子给她捆上。 这么想着,他还真的在房间里找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结实点儿的绳子…… 那股怨念在房间里尤为明显,我就是不想知道也被逼得知道了,于是眯着眼睛瞧着他这孩子气的动作,抿唇一笑,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 没过多久,还真被封亿那厮找到了一把绳子。 嗯……应该说是一把蚕丝围巾。 那些可都是明年的春季新款,市面上都还没有的款式。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由着他把我给捆上。 握着围巾走过来的封亿首先是把我的左脚绑在了床柱子上,然后又走过来把我的左手也绑上。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痹了感官,我竟然觉得他比平常时候温柔多了。 也就忘了要继续发疯。 黑无常一般的男人提着医药箱绕到我的右脚边蹲下,折腾许久之后,发型有些凌乱,服帖的衬衫也微微松散,只是眉宇间透露的那股子认真却令人万分着迷。 不是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吗? 那如果这男人是对自己认真,想来也没有姑娘能够逃脱这种诱惑。 伤口处理完毕,封亿抬头就对上了那双闪烁的美眸。 眼中的冷光忽然变得凌厉,他随手将医药箱放到靠墙的小几上,斜斜一笑,道:“不装疯卖傻了?” 我抬起右脚看了看,然后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卡哇伊地说道:“不装了!” 封亿嘴角抽了抽,真的是没有见过如此无赖的角色,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瞪了我一眼,便走过来为我解开绑住手脚的围巾。 想要利落地转身离开,却发现手被床上的疯女人抓住了。握得死紧,仿佛涂满502粘住了。 “放手。”封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哭腔做作,“不放!放手你就要走了!” 封亿不为所动,“你不是盼着我走吗?” 我拼死拼活硬是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拉着他的手又粗鲁地擦掉。 “我是盼着你走吗?明明是你不待见我好不好?封亿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非你不可,要不是你又撞伤了我的脚,又死乞白咧的跟着我回家,我才不会赖上你呢!” 我闭着眼睛一通胡言乱语,封亿的脸色是越来越黑,头顶隐约有烧成秃顶的势头。 他说,“任纤纤,你说得都对,我现在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马上就走,成不?” “不成!” “凭什么?” “我……我一个人害怕。” 兴许是我认怂的样子太可爱,封亿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眼底冻结的寒冰化成春水,虽然不够温暖,但我却看到了胜利在挥手。 “我可是很少去酒吧的啊,你什么时候听说我去酒吧了?难道今天在丁香酒廊看着我了,你一点都不惊讶?” “我不看娱乐新闻。”封亿想要挣开那双紧握着自己不放的手,奈何却被抓得更紧了。 他眉心皱了皱,认命地在床边坐下。 我也得寸进尺地顺势搂住了他的腰,还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他的肚皮。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封亿有些泄气,浑身僵硬地充当任性玩偶,任抱任睡。 我垂着眼,将眼底流露的得意遮了个干干净净。 “喂,我可能要失业了……” “任纤纤,你装可怜能不能专业一点?”封亿低头看着我,嗓音低沉,寂静的深夜里,有着致命的诱惑。 任纤纤会失业?开什么玩笑? 别说任纤纤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就说她现在有了林子诺那个家伙的支持,拍了一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往后的发展更加是不可限量,怎么好端端的灰失业呢? 真当他不看娱乐新闻的吗? “任纤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 “我把人给开瓢了。” “……” 封亿正欲推开我的手一顿,僵硬地举在半空中,没有进一步动作。 好半晌,他才放下手,帮我撩开遮住脸的几缕长发,别到耳后,发现那莹白如玉的脖颈上沾着几滴血印子。 “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他叹了口气。 “有个邪恶猥琐的妖怪说我被子诺包养了,还想占我便宜,我忍不住,给了他一酒瓶子。” “……”子诺?叫得很亲密嘛。 “那个该死的妖怪,长得丑也就算了,说话也不中听!我像是被包养的人吗?就是要包养,也该是被小封包养!” 说着,我抱紧了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着他的小腹,双颊滚烫。 脸皮厚的人说这种情话也是会害羞的。 即便,我知道他不会给予我回应。 “任纤纤。” “嗯?”我笑着答应一声。 “你喜欢我什么?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封亿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不但没有缓解燥热,反倒连耳后根儿都奇异地发烫。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荷尔蒙分泌过多。 我的心跳如擂鼓,还真的没有料想到这男人玩起暧昧来,甩我几条中央大街。 “我,我喜欢你长得帅,高,有钱啊!我也长得漂亮,高,有钱,还白,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妈呀!妈呀!完了个蛋,违心说的情话怎么还越来越不好意思了! 他的指尖缓缓地滑到我的唇边,另一只手猛地用力,掰正我的脸。 我从他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瞧出了自己像是熟透了的大红脸。 “我,好像真的没有不喜欢你的理由……” 最终,黑影压下,轻如鸿羽的吻点水而过,久久停留。 第363章 chapter 362 你可以等吗 亲、亲过了? 嗯,亲过了。 亲过了也白亲,我和封亿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一个无实质意义的吻而有质的飞跃。 不过小小的提升还是有的。 封亿留下来照顾了我一晚上,或者说是被我抱了一晚上,盖被纯聊天那种。 一大早,他就喊我起来吃早饭。 “封亿,我是不是说过要顿顿有肉,餐餐二两啊?”我翘起右腿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放眼望去,桌上一片绿,葱都比肉多。 西红柿炒西兰花,山药炒西兰花,培根西兰花……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西兰花开会。 封亿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热粥,头也不抬,“不吃就闭嘴。” 阳光灿烂的大晴天,阳光毛绒绒的,不过封亿这阴暗潮湿的物种非要挂住窗帘,阻止我进行光合作用。 “你买这么多西兰花干什么?超市大甩卖啊?”我戳了戳碗里的白粥,并不想听话地闭嘴。 封亿张嘴吞下一大块西兰花,眼皮微掀,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语不经心。 “有些人的皮肤一旦受到小小的碰撞和伤害就会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是因为体内缺乏维生素k的缘故。补充的最佳途径就是多吃西兰花。” “……昨天可不是小小的碰撞,都翻车了。”我狠狠地咬下盘子里的培根,一脸不赞同。 一直闷头吃饭的封亿好像是吃饱喝足了,他终于抬起头来,伸出一根食指,脸上是高深莫测的笑。 看得我n脸懵,“你,你练一指禅啊?” 见我表情呆滞,封亿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切了,这种衣冠禽兽……呸!豪门贵公子的路数可不比外头那些野路子,招子花哨还后劲儿足。 虚晃一招,封亿骨节分明的手指头光速落下,又狠又绝,按住我脚踝的青紫不说,还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来了两圈。 热辣刺激的疼痛使我手上的筷子都拿不住了,呈自由落体状掉到了地上。 “啊——!你特么谋杀啊!” “杀你还不简单?三顿不给肉,保准自杀。”封亿从厨房里重新给我拿来一双筷子,优雅落座,“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是不吃西兰花,脚就别要了,反正你也不爱惜。”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静静地由着我看。 搞什么啊?从斯文败类进化成霸道土匪了? 封亿心满意足地看着这疯女人吃瘪呆滞的表情。看来,要想镇得住这个妖孽,还是得以暴制暴。 我撇撇嘴,默默地开始吃盘子里的西兰花。 其实我也不是挑食,就是想尽可能地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而已。 既然封亿要在这方面找到优越感,那我就随他去咯。 “西兰花我吃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那个吻是个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开始喜欢我了!”又含下一块西兰花,我嘻嘻笑着。 封亿点头,嘴边的笑也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 哟,看来也不止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嘛! “少得意。对你,我现在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乖乖听话,以后还有得发展,不听话,这一点点都没有了。” 封亿斜睨了我一眼,嘴角也跟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气得我吐血。 “你当恋爱是谈生意?说发展就发展,说没有就没有?”我白了他一眼。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说那些脑残的话给谁听的? 还跟我玩儿威胁这一套,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谈过恋爱的童子鸡。 童!子!鸡! 还嘚瑟! 好吧,我和他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我看得多啊,在学习这方面,我还是有过人的才能的。 所以,我原谅了他的无知。 “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嗯。”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紧紧地锁住他的双眼,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讯息。 好不容易能够让封亿这个铁疙瘩蛋松口,再不趁机多体会体会,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了。 封亿被这个轻飘飘的问题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那大概就是这女人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毕竟,男人的心里,对另一半最初的幻想就是贤妻良母了。 又或许,在更早之前。 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任由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说就在诊所睡上三个月。 不过,对于这问题的答案,他是不会告诉面前这个女人的。 毕竟,这女人得意,他就不爽。 半晌,封亿先是慢悠悠地擦了擦嘴,抬眸时已是目光炯炯。 “病人喜欢上医生,那是依赖依恋,如果是医生喜欢上病人……” 我看着他那嘚瑟的小表情,自然地接过下一句,“就怎么样?” “是可怜,是同……” “你可怜我?”我已经听不下去了,狠狠地瞪着他。 封亿对于突然被抢白的错愕一闪而逝,从昨晚就开始膨胀的惊喜与满足渐渐冷却。 傲娇的小手指渐渐收拢,理直气壮地迎上对面女人势要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眼神,他僵硬地扯出一抹温和的笑。 “不,不光是可怜,其实还是喜欢。” 我抱着腿,靠坐在椅子上,邪邪一笑,“嗯?什么样的喜欢?” 要是再敢说是医生对病人的喜欢,这家伙就死定了! 我狠狠地盯着他,读出我眼中熊熊火焰的封亿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了,他微微扬起下巴,两撇醒目的小胡子动了动。 “男人堆女人的喜欢。” “一点点喜欢?” 封亿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筷子。 所以这个贤良淑德的英俊男人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说实话,就算他点头,我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些失落,失落之后就再接再厉嘛。 我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在这短短几日攻下封亿这个老蚌精。 但是他不回答这就狠了,说不定他刚刚说有一点点喜欢都是闹着玩儿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忍不了。 想把封亿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我低着头,所有可能的结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从厨房走出来的封亿伸出冰凉的大掌捧起我的脸。 眨了眨眼,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刚刚想了一会儿,我对你的喜欢……可能比一点点还要多一点点,以后每天还会多一点点,你,可以等吗?” 我等不了。 第364章 chapter 363 出门去约会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极了。 封亿在等我的回答。 明明是被告白的一方,但看起来,他倒是比我紧张多了。 我任他捧着脸,近距离感受他身上浪漫的橙花香气,万般俊美帅气迷离了狗眼。 没办法违背内心的信仰,我噘起嘴,傲娇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可以收回说喜欢你的话吗?” “你说呢?”封亿低下头,眉眼一挑,我脑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大字——风!情!万!种! “……知道了。”我嫌弃地撇撇嘴,不过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泄露了开心到飞起的心情。 “封亿,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吧?” “是。” “我们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不如重来?” “你追我,还是我追你?”我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如果有特效镜头,兴许还能看到我屁股后头翘起来的狐狸尾巴。 封亿整张脸压下来,两个人鼻尖相触,“你要是不介意八十岁的时候结婚,我可以牺牲一下,来追你。” 我推开他,坐直身子,狠狠瞪他,“干脆别结婚了!” 结婚?怎么说着说着就说道结婚上面了? 咦!好诡异…… 我蹦跶着回到卧室,将门反锁,换了一套烟灰色棉麻长裙,栗色的及腰卷发用一根蕾丝发带系着,要多小清新就多小清新。 反正我昨天也把师洋那个老妖怪给打了,今天的路演我也懒得去,反正公司都下定决心要把我踹掉了,我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都把封亿这条大鱼钓到了,我还不趁人打铁约会一把? 见我这样大半,封亿环胸看着我,目录赞赏。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一股自信油然而生,我垂下眼帘,露出一抹温婉的微笑。 “任纤纤,你今天改走良家妇女风了?” “喂,你是说我以前伤风败俗了?” “我是夸你什么风格都美丽动人。” “你丫毒舌十级,夸人比骂人还难听,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是金子怎么都会发光的。” “你……你这么厚的脸皮,小女子甘拜下风!” 封亿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乖,你今天应该不用出门吧,还换衣服做什么?” 我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谈恋爱的就不用约会吗?” 闻言,封亿嘴角一咧,少有地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眼眸中荡漾着名为温柔的微波。 “那你想去哪里约会?” “这种问题难道不是男方想吗?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啊?!” 封亿默不作声地上前拉住我的手,径直往门口走。 “喂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不是说由男方决定约会地点吗?”封亿细心地给我戴上一顶宽檐帽,颇有主人家气势地给我挑了一双黑色绑带芭蕾鞋,将我右脚上的淤青巧妙遮住,还舒适轻便。 不得不说,他的taste还不错。 穿好鞋,他还不忘回到卧室给我挑了一件纯色宽松针织衫,不是简单粗暴地扔给我,而是细心地帮我穿上。 穿戴整齐,他像是牵着一条迷路的傻狗牵着我的手,把我塞进车厢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荡漾的微笑。 我也坚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看着沿途的风景越来越绿,汽车越来越少,我脑中敲响了警钟。 这家伙该不会是没钱,然后拖着我进深山老林里野炊……吧? 我应该想起来,这家伙没钱的,四万块都要分期的家伙是个什么高富帅? 不过,他不是已经回到了封家吗?难道还是没钱?要节操不要生活,硬撑! 我酝酿半天,偷偷瞄了瞄专心致志开车的封亿,掏出手机看了看越来越弱的信号,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手包里。 “你怎么不睡觉?” “在想事情,睡不着。”我不想睡觉的吗?还不是某个混蛋给我下了降头。 他微微侧过头来,“我们现在去le papillon。” 我微微蹙眉,“不是刚刚才吃过早饭吗?” “嗯。” “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等着吃午餐。” “……” “le papillon旁边有一间陶艺馆,我们去那里打发时间。” 我眨了眨眼,“看不出来,你竟然也喜欢陶艺。” 早说要玩泥巴,我就不穿裙子了呀! 不过还好,我穿的是烟灰色的裙子,就算有泥点子粘在身上,也不是那么明显。 诶!我原本的用意是跟封亿情侣装来着…… 车头拐入一条树丛低矮的小道,封亿突然轻笑出声,声音有些低沉的缅怀,“原来我们封家还没有把生意重心迁到法国的时候,那家陶艺馆就是我们封家的老宅,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微微错愕,我转过头去看他,他的脸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脸上的笑容是罕见的柔和亲切,可以想象他眼前是怎样一幅美丽的画面。 再坚硬的壳,都是为了保护内里的柔软。封亿也不例外。 我不太像打断这样和谐的气氛,但还是免不了好奇地问一句,“我看你们家也不缺钱啊,为什么出国了要把老宅卖掉,留着不好吗?” “同样的话我也问过祖母。”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封老太君怎么说的?” 封亿沉吟半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说,不能创造价值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哈?现在的房价怕是翻了七八倍吧?还要创造什么价值?” 封亿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白了他一眼,为他的智商默哀。 怎么这会儿不问问他的老祖母啊?还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他慢悠悠地踩下刹车,车身甩进车位,缓缓停好,“你说,我要不要偷偷地把这陶艺馆买下来?” 我微微一笑,抛了一个迷人的媚眼过去,“怎么,心理医生做不下去了,改行做陶艺了?” 封亿拉起手刹,半撑着身子压过来,装似被我的电眼迷得找不着北,色眯眯地说道:“你有兴趣做老板娘吗?” 我害羞掩面,眯起眼睛,娇声说道:“赚钱归我,亏钱归你。” “你也归我。” 我直接推开他的脸,径直下车。 第365章 chapter 364 解忠犬属性 封家的老宅虽然比不得法国那处的气派辉煌,但是却更有一种文化底蕴,低调奢华。 封亿告诉我,这宅子里的格局还在,一楼开拓出来专门做展览,没有什么家具;二楼倒是有些房间保留了当初的原装,不过那是留给贵客住的,大部分都改成了做陶艺的房间;至于阁楼上,那就是放些杂物…… 这宅子里摆出来的作品都可圈可点,比起布林斯特学院里那些专业级作品,也有出彩的地方。 出来迎接我们的陶艺馆老板是个大美女,目测像是才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穿一身剪裁适身的藏蓝色旗袍,老气持重的品味倒是配不上她那年轻的小脸蛋儿。 听封亿说,这老板已经是个有俩娃的中年妇女,让我跟着学,还说我和她站在一起就是一个年龄段的。 年龄这种东西未必就是公正的,等我七老八十了,打一桶玻尿酸照样也会跟十七八小姑娘一样好不好? 好在这老板只是迎接我们的时候露了一面,然后就没影了,不然我和封亿之间的战斗还会升级。 封亿带着我在这老宅子里参观,我磨着耐心跟着他走走看看,连储物间都不放过的路线,是打算一股脑把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一天给我补完。 这完完整整地参观下来,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封亿牵着我的手,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往下踩,细心体贴这个词语在他身上冒出了芽儿。 快三十岁的男人,竟然也有少年般的懵懂与不安。 大概是少有的几次牵手,手心的汗,冰凉的指尖,面上却表现得极尽淡定从容,漆黑如墨的眼眸每每看向我,专注之下的细碎欣喜令人心生向往。 向往,向往这眼眸中的唯一。 我还不够成熟,正好也渴望着这样一份感情。 所以封亿的克制我才能看到,能感同身受。 我相信,任纤纤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情感贫穷的人太多,要抱在一起相拥取暖。 所以我回了封亿一个大大的笑脸,被他牵着的手也不禁用力地反握住。 被我突然举动取悦,封亿整个人瞬间像是喝了一桶蜂蜜,眉目都沾染了笑意,双眸似乎是浸染了蜜糖,甜到了心里。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封亿,你中邪了?” 与我十指交握的手明显紧了紧,封亿立马收起了脸上荡漾的表情,猛地一拉我的手,顺势揽上我的腰,笑得更加妖娆,嘴边的胡子也飞扬了起来。 “你就非要破坏气氛?” 说着,他还趁机在我唇上轻啄一下,暧昧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炸响,没有意外的,我的脸又红了。 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但这身体现在可是归我的,还是免不了有些害羞。 我猛地推开他,靠着楼梯扶手,警惕地看着他,“封亿!你,你又吃老娘豆腐!” 封亿轻挑地笑笑,双手撑在我的身侧,把我圈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是你先开始的。你在厕所夺了我的初吻,我需要在各个场景下都试一遍,才能把那股洁厕灵的味道给洗!掉!” “……”快三十年的初吻,都闻到了一股老干妈的味道。 我白了他一眼,看着他耍赖的样子是一点辙都没有,“你亲也亲了,我现在饿了,要吃饭!” 封亿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手臂,自动地牵上我的手,“那走吧,吃完了再亲。”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 “这个笑话很好笑!”我假笑两声,正欲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楼梯间下面有一道上锁的门,便随意问了句,“这里面是什么?该不会是放尸体的吧?” 封亿也看了过去,脸上是同款随意,“不知道,好像我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你就没有进去看看?” “没有。” “难道你不好奇?” 封亿耿直地摇了摇头,“不好奇。”看着我冷下来的表情,他咳嗽了两声,迅速改口。 “其实小时候也好奇过,不过没有钥匙……” “没有钥匙不会去配一把?” “麻烦。” “……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地下室,地下室里藏着你们封家没有带走的宝藏!” “姑娘,已经过去六十九年了。” “六十九年怎么了?你原来住在家里都没有想把这扇门打开,说不定这老板跟你一样缺心眼儿呢!” 封亿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丝丝凉意,声音也是低沉中带着杀意,“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嘿嘿!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上锁的门了,我赶紧拉着封亿往外头冲,压根儿不敢回头。 封亿粗鲁地拽着我回来,脸色有些黑:“嫌长了两只脚多余是不是?” 我怔怔地看着他,摇摇头。 见我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封亿松了松手,拉着我慢慢走。 le papillon离陶艺馆不远,也就隔着一座喷泉,走一走也还是不错的。 封亿带着我去到了包厢…… 蓝西那个骗子不是说le papillon没有对外预订的包厢吗?不是说包厢只给自家人用的吗? 骗子! 不过看着桌上的菜,我忽然就不生气了。 奶油贻贝,香煎西冷,迷迭香小羊排,皇家鹅肝,焗蜗牛,番茄海鲜汤,焦糖布丁。 很好,基本上都是肉菜,甚得我心。 看来封亿这人被收服之后解锁了忠犬属性,哈哈,好开心呀! 这一餐开了三瓶红酒。 虽然我知道吃法餐很麻烦,不同的菜要配不同的酒,但是我之前吃的法餐大部分都是跟蓝西在一起的,他只给我喝果汁。 现在,我算是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上流社会的瘾。 幸好平时来le papillon来的多,一些餐桌礼仪就跟餐前洗手的习惯一样,深入骨髓,没有露怯。 奇怪的是,我和封亿喝的酒一样,分量也差不多,但是我脸上有些烧,他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不是说任纤纤很能喝吗?难道又是骗人的? 法克! 第366章 chapter 365 房间没窗户 从le papillon出来,封亿带着我又回到了陶艺馆。 纯嘚瑟。 他告诉我,一楼的那些展品大多都是出自他的手,拍卖会上都能卖出七位数的天价。 抬起冰凉的手背覆在燥热的脸颊上,我翻了个白眼。 “卖了这么多钱你还这么穷?” 封亿哭笑不得,“我很穷吗?” 我低下头,捧起一尊像鹿又像马的陶艺作品,认真地端详起来。 构思精巧,手法也很细腻,真的是很厉害啊! 就是要我自己来,也未必能像他这样处理得这么成熟。 把手上的陶艺品放好,我撇撇嘴,“你穷不穷自己不知道吗?好歹也是个诊所的老板,连当初欠我十万块还得用劳力抵债!” “赚的钱够用就行,多余的全捐了。”封亿好笑地瞥了我一眼,“本来不欠外债的话还挺富裕的,谁知道你讹上我了。” “穷就是穷,还赖我!”赶紧别过头,不敢看他锐利如刀的眼神。 这家伙怕是看出来我是故意讹上他的了。 “不赖你。我现在是得努力赚钱了,不然养你这样的吃货,我们封家的家底估计会破个窟窿。”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走吧,我们去楼上,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他表情宠溺,轻轻拍拍我的脑袋。 “我也很厉害!”示威似的举了举拳头,我心知是委托完成了大半,说话做事都轻松了许多。 “你厉害,你最厉害!”封亿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地上扬。 我说这话的时候通常都是敷衍的,现在冷不丁听到这么个真心实意的,不开心是假的。 来到一间挂满油画的房间,摆设很简单,除了陶艺必要的工具之外,里间还有一张榻榻米,酒水茶点都有提供。 休闲消遣来说是很不错啦,但是这房子的布局怎么看怎么奇怪。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哪里奇怪呢? 对了! 这房间没有窗户! 墙上的油画挂得满满当当,估计是把窗户都挡住了。 正因为光线的入口被堵住了,所以青天白日里,房间里的灯拼了命地亮着。 “哇塞,这个房间怎么连个窗户都没有,大白天还点灯?浪费!”我环视了一周,低声嘟囔。 封亿不理我,径直走到小竹椅子上坐下,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十分明显的情绪。 “喂,你倒是理理我呀!我一个自说自话很尴尬的好不啦!”我回头看他,有些不满。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脸色隐隐有些不太好,眼神也有几分郁闷。 “你问我这话,我也感到很尴尬。” 我一头雾水,“……我问你什么了,你怎么就尴尬了?” 封亿不答话。 他不说,我就没办法了不成? 太天真! 我装模作样地坐下来,跟着抓了一坨泥巴,垂头丧气地搓来搓去。 原来,他是被我那句下意识地疑问句搞得不高兴的。 就是关于房间没有窗户的那一句…… 看似诡异的习惯之下,还有一段理所应当的故事。 封亿之前有一个大他六岁的哥哥,叫封卓。不是亲生的,是从福利院抱来的。 人如其名,封卓从小就表现优秀,在各个方面。因此,封家上下都很喜欢他,也把他当做是接班人来培养。他的出身也就渐渐没有人再提了。 有这样一个山一样的哥哥在前面,就算是血脉亲生的封亿,也觉得没有那么的受重视了。 就连封母,也对封卓很好,从来不急眼。这可是连封亿这个亲生儿子都得不到这种待遇。 年幼的封亿心中,对封卓表示了从头到脚的嫉妒。 但是封卓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是尽到了大哥哥的职责,对封亿的小打小闹一笑了之,还在封老太君面前给封亿打掩护,找遮掩。 一直到封亿六岁,封卓十二岁的时候,故事发生了转折。 照常调皮捣蛋的封亿跑到了酒窖,本来是打算捉弄封卓的,没想到自己先喝醉了。于是在酒窖里醉倒了。 醒来的时候封亿就发现不对了,因为灯火通明的封家老宅里没有看到一个人,空气里还有股火药味儿,血腥味儿。 赤脚走在地板上的封亿刚想上楼,就被封卓捂住了口鼻,躲到了楼下的储物间里。 就是陶艺馆上了锁的那一间。 可是躲进了储物间的封卓封亿兄弟俩还是被拿着枪进来的杀手找到了。 这些杀手想要杀的人是封亿。 封亿毕竟才是封家的嫡亲香火。 但在这生死存亡、千钧一发之际,封卓用身体挡住了射向封亿的子弹。 也就是说,封卓代替封亿挂掉了。 好巧不巧,封卓死掉了,封家的保镖就及时出现了,干掉了杀手,保住了封亿。 封亿是活下来了,但是也因此也不喜欢光亮,更不喜欢封家。 他不喜欢封家,除了封家给了他不好记忆之外,也给了他不好的感受。 在封卓的葬礼上,封母告诉封亿,封卓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封亿,现在他为了封亿而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要不说封母是个缺心眼儿呢,封卓为了救封亿而死,封亿伤心都伤心死了,她还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废话。 当然了,这段往事在封亿的心里埋得有些深,我也是根据他心里的一些片段猜测出来的。 开玩笑,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看出心理医生心里的小九九啊! 不多也猜了个大概,差不多就行了,我很知足。 就在我不动声色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时,封亿也盯着自己手里的活计,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一个下午,两个人各怀心事,。 “封亿,你看,我做的怎么样!” 听着来自耳边的叫喊,封亿侧过头看过去,看着任纤纤手里捧着一个黑色釉面、白色珠花的小罐子。 “嗯,很不错,烧出来的话会很好看!”封亿点点头,并不吝啬夸奖。 “你很有品位!”我得意地笑开,然后双手往前一送,“这个就送你了!” “这个……干什么的?花瓶吗?” 封亿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 “……酒壶!”酒壶啊,你个大傻逼! “哦!” 第367章 chapter 366 装老的男人 就知道封亿把我带到荒郊野岭来就没有好事。 做完陶艺之后,封亿又带着我在le papillon解决了晚饭,再把我带回了陶艺馆。 是了,我们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 不知道封亿是不是大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经验贫瘠,所以动真格了之后,开启了无敌加速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挺有责任感的,没想耍流氓,奔着结婚去的。 就是不知道,封老太君那一扇门是开是关了。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卵用,还是洗洗睡得好。反正这么晚了,估计封亿这个直男也不会敲响我的房门。 对,我和封亿分开住,两间房。 但是,这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我要是不做些什么,总觉得都写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嗯,我得下楼去看看那扇被锁的门背后到底有什么乾坤。 说干就干,关上灯,我踮着脚就下楼去了。 蹲在那把挂着复古大铜锁面前,我摸了摸项链,反手就拿着一把崭新的钥匙。 嘿嘿,改明儿真的可以去做神偷。 “叮铃铃——!叮铃……” 一推开门,窗前的风铃便响了起来,明亮的月光从四方的玻璃透过,不算太宽敞的房间大体也能看得清楚。 按开灯……灯按不开。 没办法,我只能掏出手机,当手电筒用。 环视一圈,我发现房间里的陈设跟几十年前一毛一样…… 别问我为毛知道,看看这房间积的灰尘就知道了。还有地上的子弹头,被子弹打穿的座椅板凳,地板上颜色深暗的痕迹…… 我就纳闷了,按说那枪战发生在外头,还那么激烈,房间里的家具都毁成那样子了,怎么玻璃还好好的? 难道是想把房子卖一个好价钱,把玻璃补上了?然后重新买家具太贵,索性就扔下不管了? 抠门! 有钱人真特么抠门! “咳咳!”我捂着嘴咳嗽两声,再往里走进看看。 墙角下有通风口,通风口附近的地板颜色也有些深。但我不是来查案的,只是确认一下我的猜测是否准确。 诶,还以为这个房间会跟任纤纤梦里的婴儿房有重叠呢,没想到,重叠的就只有窗户前面的风铃而已。 “搞什么鬼啊!”我无语地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我还想问你搞什么鬼呢!” 男声响起的瞬间,背后一阵灯光亮起,墙壁上映上了我的影子,一大坨,没有丝毫美感。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的时候捂住了眼睛,“喂,你能不能把手电筒收一收?要瞎了!” 封亿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关了灯更加看不清,黑漆漆一片。 他走过来,伸出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搭上她的手站起来,“正好睡不着,所以来看看。” “哪里来的钥匙?”牵着我的手走了出来,封亿手上掂着那把锁头,钥匙还插在上面呢。 “……正好有这么一把钥匙,所以就拿出了这把钥匙。” 抬头瞥了我一眼,封亿抽出了那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腰包,然后又把锁重新挂上了。 “喂,那是我的钥匙……”我指了指他的口袋,小声抗议。 “你都是我的,你的钥匙还能例外?” “好吧,不能。” 被我蠢萌乖巧的表情逗笑了,封亿脸上的锐利与漠然褪去,淡淡勾起的唇有道不尽的暖意。 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突然有些羡慕任纤纤了,有这么一个忠犬系老男人宠着,胡作非为都是轻的。 “嘻嘻!” 眼中闪过一道恶作剧的光芒,我想着,反正总是要离开的,那就在离开之前再放肆一些,收点利息。 “封亿,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对别的女人也这样笑过了?” 我缓缓靠近他,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刻意压低的嗓音往威胁的情绪上靠。 “没有,就你一个。” 可能是觉着我吃醋了,他觉得被在意、在乎了,封亿竟然笑得更加灿烂了。 笑意温暖,眼神柔和,一如校园里白衬衫的干净少年。 “那……季美玉呢?”我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着他水润弹性有光泽的脸蛋儿,像是下午揉搓陶泥一样。 “你要是早些出现,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封亿目光灼灼,一番柔情蜜意,说得我都醉了。 “那意思就是说,你笑过了?” 我十根指头在他脸上乱搓,他也好脾气地受着。 嘿嘿!那就别怪我得寸进尺了。 今晚有些太兴奋了,我开始在他脸上做起鬼脸,可是他一直都不反抗,就算我对他的脸再怎么感兴趣,也会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现在,我就审美疲劳了。 他白皙俊美的脸庞都被我搓红了。 无聊地收回有些发酸的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诶! 就是这一瞪出了问题。 封亿嘴边的那条毛毛虫好像歪了…… “封亿,你很潮嘛!”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赞赏至极。 封亿还是保持着微笑,略略表现出一丝疑惑,“怎么了?” 我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利落地摘掉了他嘴边的假胡子,突出其来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抬手捂住嘴。 这回换我微笑地看着他了,眼中的促狭闪亮,抽风似的晃着手上的毛毛虫。 “本来就快三十的人了,偏偏黏贴胡子装老成?你很急啊?” 他慢悠悠地放下手,没了胡子的俊脸又好看了三分。 柔和的暖橘色灯光微亮,在封亿绒绒的黑发上打下一轮光圈。他还是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衫,简单的水洗牛仔裤宽松休闲。 瞬间年轻十岁! 好帅啊! 任纤纤真的是赚到了。 封亿上半身微微前倾,双手环在我的腰间,还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很急啊,不如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吧?明天正好星期一。” “……我说的不是这个急。” “走吧,上去把衣服穿上。” “穿衣服?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 神秘兮兮地甩下这么一句话,封亿就一直挂着莫测的笑,回到了房间。 …… 不得不说,封亿带我来的地方真是接地气。 第368章 chapter 367 临别的礼物 每一个城市的深夜文化都各有特色,又颇有相似。 在我们面前,人山人海的小吃街就攒足了地气。 火红的麻辣小龙虾,香辣蟹在路口飘香,滚滚白烟飘在空中,烤羊肉的味道混杂着浓浓的炭火香气…… 我和封亿就站在马路对面,眼睛都看直了,不禁咽了咽口水。 “封亿,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啊?” “以前就想来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封亿转过头来,原以为会看到一张不满的脸,没想到…… 她竟然比他还要兴奋激动?! 封亿牵着我的手紧了紧,笑着摇摇头,抬脚就往前走,“走吧,小馋猫!”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冒着热气的烤羊腿上面了哪里管他什么时候给我起了一个这么肉麻的外号。 “你在储物间看到什么了?”封亿抓住我的手改为揽住我的肩,要避免行人的碰撞,又要防止躲在里面浑水摸鱼占便宜的色鬼。 诶,他怎么就忘了,这女人是明星,走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 我有些心虚地摇头,笑得也僵硬,“什么也没看到,根被就没有什么尸体,嘿嘿!”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封亿不温不火,听不出来他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也先问过你来着,你说不知道的。”恶人先告状什么的,我游刃有余。 “要是我知道你会半夜溜门撬锁,我会全部告诉你。” “马后炮!” 没办法,任纤纤这张脸实在是太惹眼,好多人都拿起手机来拍,美食都没有办法吸引他们,他们专门跑来追星。 所以封亿实在是忍无可忍,拿着粉丝们热情相送(硬塞)的烤串和啤酒,开车到江边吹风。 “封亿,你小提琴拉得这么厉害,怎么就做了心理医生了?”这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他四两拨千斤,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次,我非得挖出点八卦来。 “跟你的想法一样。”封亿勾了勾唇,说的无比自豪。 我咬下一口肉串,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想法啊?” “不过是想让在乎的人多注意我们。”封亿轻笑一声,咬下一块羊肉,偏过头去。 我的胸口有些闷闷的,只觉得封亿似乎比任纤纤看得透彻。 随即汹涌而来的感动一点点漫上来,假借湿润的凉风,眼眶也有些潮。 我不满地挥挥手,嘟着嘴反驳,“你是这样,我可不是!” 封亿懒懒地扫了我一眼,慢慢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我可是心理医生。” “是心理医生就会读心术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那就算了。”封亿无所谓地摇摇头,然后递给我一串脆骨,“快吃吧,再不吃都凉了。” 我没有再看他,专心消灭剩下的肉串。 解决完肉串,时间已经是凌晨,江边还有两三人结伴同行,有悠扬的音乐、喑哑的嗓音,流浪歌手到处流浪。 我拉着封亿也开始流浪。 吃饱了要找点事情做做。 跟着流浪歌手唱歌跳舞,渐渐地,倒是聚集了周围不睡的夜猫子。 可能夜晚出行的人都有孤独的灵魂,没有小吃街上那些粉丝丧心病狂。 即便认出了我的脸,他们也只是表情有些激动,并没有冲上来各种求亲亲求抱抱。 封亿的表情臭臭的,现下也没有当场发飙的意思,只是任由着我发疯。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心里想着要不要送他点什么临别礼物。 我有种预感,真正的任纤纤要回来了。 就在封亿对我说任纤纤和他同样渴望关注的时候…… 一首一首布鲁斯,一首一首蓝调,这座不夜的城市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 第二天就要上班,路上的人已经没有很多。 我当机立断,凑到风琴手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还对不远处的封亿比划了又比划。 封亿站在那里看着我,面不改色。 仿佛是偷腥的老猫,我突然嘿嘿一笑,围着我站的乐手们也冲着封亿嘿嘿一笑。 封亿眯起眼睛,眼瞧着就要走上前,机灵的乐手们纷纷上前拦住他。 “任纤纤,过来。”某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青黑青黑的。 “站在那里不准动!”我调皮地眨眨眼睛,接过主唱递过来的吉他,轻轻拨了几下,忽而朝封亿咧嘴笑。 封亿莞尔一下,听话地站在了原地。 吉他调的音很准,我随意拨了两下,清清嗓子就开始唱了起来。 “i wanna hear you say you love me,that you just can''t live without me,even if you have to lie……” “i just wanna hear you say,i wanna be the one you dream of, the one who knows all your secrets,the one you can''t live without……” 如夜色温柔的声音,微风连缀着悠扬的尾调,有熟悉这首《with you》的路人轻声跟着和,一片和谐。 周围的人隐隐有增多的趋势,封亿还是听话地站在那里,笑意止都止不住,洁白的牙齿恨不得都露出来,我才发现他嘴边竟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啊,怪不得要粘胡子,这张脸太年轻引人犯罪! “我唱歌好听吧?” 唱完歌,我将吉他还给了他们,然后便拉着封亿一起回到了车上。 不是我不想继续待在那里,是封亿说拍照的人太多,怕引来狗仔队,于是开车往山上开。 “唱歌比说的好听。” “好听就行,说不定我还可以往歌手的方向发展发展。” 这两天来,他一直没有跟我抬杠,我还有些不习惯,现在终于有种软着陆的感觉了。 “我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回陶艺馆?” “都不是。” “那是……” “去山顶看日出。” “……”不是吧?封亿这浪漫起来吓死人。 天边隐隐有光亮透出,盘山公路上的风景不停后退。 车里的暖气舒适,车载音乐缓缓播放着我刚刚唱的那首歌,亢奋了一天的我渐渐觉得眼皮沉重。 我知道这种感觉不是筋疲力尽的乏累,而是时候到了回老家的时候了。 耳边盘旋着低沉温暖的女声,“take my hand(牵着我的手),lead me to a ce where we can call our own(带我去到只属于我们的地方),make me smile(逗我笑)……” 第369章 chapter 368 委托人挂了 分明是深秋,我却感觉周身一片灼热。 清脆的风铃声随风摇响,金色阳光刺眼耀目,无法安睡。 我现在就一动不动地躺在任纤纤梦中的婴儿床上,而任纤纤,则在我头顶上飘着。 按道理来说,我现在就在任纤纤的梦里。 “小妹妹,没看出来,你挺会撩汉的啊!”任纤纤翘着腿落在窗台上,“连封亿这块铁疙瘩都能化成绕指柔!” “你是在感谢我吗,大姐姐?”我翻了个白眼,特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 “是啊,我挺感谢你的。”任纤纤大大方方地承认,“所以我不就在这里特地等你醒,然后为你解惑嘛!” “解惑,解什么惑?”我有些懵。 “你不是挺好奇我的梦,然后知道了一些片段吗?” “所以呢?” “所以我来跟你答案。” “不想听。” “你这个小妹妹脾气比我还大……不过你不想听,我就偏要说!” 我瞥了任纤纤一眼,“那你说,我听着。” 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婴儿床上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竟然跟任纤纤一样,灵体状态,要多轻飘飘,有多轻飘飘。 后知后觉上了当的任纤纤只是瞪了我一眼,优美的天鹅颈如莹玉白皙,望着窗外的景色,勾了勾唇。 “我小时候被我父母寄养在叔叔婶婶家,那个时候还经常去找隔壁的哥哥玩儿。叔叔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顾不上我了,我就更加频繁地去隔壁找哥哥玩儿。” “后来,我知道隔壁的哥哥跟我一样,都没有人在乎,被冷落,被遗忘,有被那种同病相怜的情感所左右,我变得十分依赖他。我们还约好,要偷偷离家出走。” “可是在我们约好的那天晚上,隔壁的哥哥没有来。我就去找他,从通风口爬进他们家,可是我却发现哥哥的哥哥被坏人打死了,血流了一地,我害怕极了,又不敢动。”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我才恢复了知觉。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谈论昨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任纤纤回过头来看着我。 “他们谈了些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我听到的是谁在说话吗?”她不答反问。 “封亿的祖母和封亿的妈。”我撇撇嘴,兴味缺缺。 “你怎么知道?”任纤纤有些惊愕。她可没有说隔壁的哥哥是封亿啊,这个小妹妹怎么会知道?还猜得这么准…… “很难猜吗?”我淡淡地看着任纤纤,“封家出了命案,死了人,那些佣人还会乖乖地留下来等死?” “可是我也没提过封亿……”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很发达。” 闻言,任纤纤噗嗤一笑,“好吧,我承认你很聪明。那你能不能猜到她们说了啥不?” “说封卓死得好,是吧?” “你又知道了?!”任纤纤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能掐会算吧?”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噘起嘴嫌弃道:“你好歹也是明星,能不能端着点架子?” 玫瑰色的唇瓣勾起,任纤纤没好气地挥挥手,“什么明星不明星的,你这段时间不也过了回明星的瘾吗,你觉得很好玩不?”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沉吟半晌,道:“我反正是受不了那么多人跟着,包个山头种田说不定还挺适合我的。” “我看你更适合摆摊儿算命。” 我咧嘴笑笑,算是接受了她的夸奖,“说起这段时间的明星生活,我好像还跟你捅了点篓子。” “我知道,不就是把师洋那个老妖怪给开了瓢嘛!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干得漂亮!” “那你不怕过气了?” 任纤纤丝毫不掩饰她的骄傲,嗤笑一声,“过气?这点事儿还能让我过气?星辰做不下去了大不了就换一家,娱乐圈又不是他们星辰娱乐开的!” 我颇为欣赏地点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就祝你和封亿白头到老咯!” “谢谢!” 梦境散去,我又回到了曙光医院,洁白的病床上。 我下意识抬了抬手,比上次要灵活多了,也不怎么疼,就是绑着的绷带依旧吓人。 “回来了!”铃子推门进来,身上的白大褂圣洁亲切,端着一盒水果沙拉在我床边坐下。 “嗯,回来了。”我放下胳膊。 “这次的时间花得有点长啊。”铃子轻声感叹。 “时间长点也没什么啊,反正又不急。” “谁说不急?”铃子美目一瞪,“就因为你办事拖沓,水子衿已经忍不住把姜雨弄死了!” “……” 弄……死,了? 这水子衿还真是个暴脾气。 “那怎么办?”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虽然说这一世的姜雨和水子衿死翘翘了,但是还可以回到上一世补救补救,斩草除根!” “……为什么要回到上一世,把这一世重来一次不好吗?” “你倒是会给我支招,时光倒流这种本事可是要命的,你是想我死还是想枫泾死?” “好吧好吧!那你还是说说姜雨和水子衿的前世是个什么样子,我后准备准备。” “上一世他们依旧是相爱相杀,名字倒没什么变化,物种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身份有点意思。” “有什么意思?” “水子衿是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杀手,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相传是形如鬼怪。姜雨是支饮王朝的奸佞宰相,俊美无俦,迷倒了不少怀春女子……” “两个男人?哇,你口味好重哦!”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铃子眼神一冷,抬手就一个爆栗,照着我的脑门儿敲响。 我疼得直抽气,但是又没有办法反抗,好气! “姜雨是女扮男装!”铃子瞪了我一眼,还是伸手给我揉了揉额头,“水子衿接到了江湖追杀令,到宰相府刺杀姜雨,却反被姜雨毒打了一顿扔进了柴房……” “江湖排行第一的杀手被毒打……” “别误会,他就是被剧毒打到了,中毒而已。” “……你这简称真有个性。” “你话太多,剩下的故事就等你自己去挖吧。” “那你总得告诉我,这一次委托我有什么啊!” “北倾无念的武功、炎筠的法术……” 第370章 chapter 369 不是来杀你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一座比皇宫还要金碧辉煌的宅邸,鎏金的牌匾上劲书狂草三个大字——宰相府。 曲径通幽,回廊盘旋,金砖铺地,暖玉生烟。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在铜镜里浮现,男子身形高瘦,如墨般的长发盘于头顶,其上罩着的羊脂白玉冠成色卓然,更衬得皮肤白皙,剑眉英气,鼻梁高挺,胭脂色的唇瓣弧度悠然。 风过,扰乱男子身上金线穿绣的红衣,发丝飘飞,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眼轻佻,人会明白,原来笑容,也是可以致命的。 这少年,哦不,准确来说是少女,就是佞相姜雨。 美人儿突然转过头来,深邃的眸子泛如星海,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又一幕。 开始,结束…… 不同于现代的水子衿杀掉姜雨,在古代,是姜雨发现了水子衿的人鱼身份,杀掉了水子衿。 过程波折狗血,不想回忆。 索性这一次是重头再来,我就是把皇帝杀了也不会杀水子衿。 除非我想一辈子都做姜雨和水子衿的任务…… 眼前的画面忽然出现一阵扭曲,天旋地转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软着陆,我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指如葱白,肤如凝脂,比我的皮肤好多了,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 铃子说,这一回,我有北倾无念的武功,又有炎筠的法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保持着这样的怀疑,我微微勾了勾手指,紧闭的门扉‘砰’地一声弹开,门闩都断裂在地。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一对双胞胎姐妹提着剑,面色惊慌地冲了进来,警惕地四处瞧,浑身上下紧绷到无法言说。 我不禁捂脸。 跟着一个形式乖张的主子,连下人都疑神疑鬼的,觉都睡不好。 “无事,门坏了,换一扇结实点的。”我冷冷挥手。 “是!扶风马上去办!” 扶风立即垂头后退,但是另一个穿着青衣的劲装女子依旧抱着剑守在我身旁。 慢慢起身,我淡淡拿下屏风上的暗红色金边袍子披在身上,随即坐下,“扶柳,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闻言,扶柳抱剑跪下,脆声道:“回禀主子,昨夜杀手夜探宰相府,怕是今夜也不安稳,扶柳理当寸步不离,保主子无虞。” 扶风和扶柳两姐妹是与姜雨从小一起长大的,是老宰相专门为了保护姜雨安危培养的死士。 姐姐扶风性子机警圆滑,擅经商,奇门阵法,武功稍弱。妹妹扶柳性格沉稳持重,擅医擅毒,武功在江湖上也能排上号。 我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轻声道:“昨儿来行刺的是何人?” 扶柳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江湖排行第一的杀手,蓼蓝。” “蓼蓝?” 把玩着扳指的动作一顿,我微微挑眉。他不是叫水子衿吗? “江湖上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只是有人目睹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珠子,所以才以‘蓼蓝’称呼。” “嗯,他醒了吗?”我弹了弹衣摆,腰间的环佩叮当,穿的跟个活财神似的,生怕没有人知道自己有钱。 扶柳摇了摇头,“松石散药效太过霸道,怕是晚上才能提来问话了。” 凤目半闭半阖,我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解药呢?” 听闻主子的声音一冷,扶柳背脊挺直,开口就答:“主子,蓼蓝此人甚是危险,若是替他解了毒,扶柳和姐姐怕是也无法将其降服。”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令道:“把蓼蓝带过来,本相要亲自审问。” “……是!”扶柳有些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口的两颗龙血树移了移位置。 我闭眼想了想,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九宫幻阵竟然给一个姑娘家看大门,也是大材小用了。 也不光是大门有阵法,每一扇窗户上都涂了松石散,沾上一点就浑身失去知觉,房顶上种了龙须草,跟九宫幻阵的威力一样,闻味儿就能会陷入幻境…… 可以说,皇宫内院都没有宰相府的戒备森严。 要不说是牛气冲天的佞相呢,杀他的人都比杀皇上的人多。 扶风的动作很快,立马就换了一扇镀金的全新加固楠木大门,比原先的那一扇结实,门闩都是纯金打造的…… 十分奢侈。 做完这一切,扶柳也扛着昏迷不醒的水子衿来了。 心知他对水子衿的感觉不太好,我也原谅了他随手把水子衿扔地上的动作了。 “出去。” 扶风扶柳两姐妹‘普通’一声跪下,脸上的凝重与紧张如出一辙,“让主子处危难之地,恕扶风(扶柳)无法从命。” “你们这是公然违抗本相的命令?” “扶风(扶柳)不敢!” “滚出去!”我冷哼一声,跟古代说话就是麻烦,罗里吧嗦的,烦都烦死了。 “……是。”扶风和扶柳对视一眼,不放心地退到门外,贴墙而战,不敢离得再远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我看也没看就轻挥衣袖,布下一道结界。 躺在地上的水子衿一点都看不出人鱼俊美帅气的样子。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几块黑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烂布条称不上是衣服,青铜打造的头盔像是焊在了他的脑袋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传说中是蓝色的眼睛,此时却是闭着的。 我蹲下身来,探上他的脉搏,才发现他并没有中毒。或者说,是中毒了,不过自己就地解决了。 我收回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浅淡,“你不是想杀了本相吗?装睡能杀了本相不成?” 水子衿没有动,眼珠子的微动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除了眼珠子,他浑身上下好像是真的动弹不得,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墨蓝色的眼睛浩瀚如碧海,清澈璀璨,一瞬间的迷茫飘过,很快便回归到了冷彻如冰的状态。 “姜雨,我不是来杀你的。” 水子衿还是躺在地上,清亮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闷响,悦耳极了。 第371章 chapter 370 缺一个侍卫 不是来杀我的?难不成是来跟我告白的? 我抿了抿唇,屈指摩挲唇角,轻笑一声,当真是万般诡异。 闻声,水子衿探究地看着我,他艰难地动了动僵麻的指头,“你,为什么不说话?” 心中不免偷笑,但我面上依旧是懒洋洋的,“本相想做何事,几时轮到你这个刺客来过问了?” “我说了,不是来杀你的!”水子衿瞪了我一眼,急切寻求赞同的面目多了一丝孩子气。 “总不会是来跟本相交朋友的吧?”我单手托腮,玩味儿地看着他。 不咸不淡的视线落在他的脑袋上,我真想一掌劈开这碍眼的头盔。 水子衿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小心思会被如此轻易地猜到,眼里透露出了细微的错愕,呆呆道:“你怎么知道?” 淡淡挑眉,我无所谓道:“那些刺杀失败的废物都会找这种烂借口,我已经听腻了。” “所以,你最好能换一个别致点儿的借口。” 话音刚落,水子衿眼神一滞,看着我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局促感。 被他看得一阵烦躁,我的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墨玉扳指,“既然你想不到,那本相给你一个。” 水子衿心里疑惑,不明白我的态度为什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想问,但又忍住不说,只是紧紧地盯着我,期待着我将要给他的…… 借口。 “本相正好缺一个侍卫,你武功不错,就你了。” “侍卫?”水子衿愣了一愣,眼中的迷糊让人一览无余。 其实他这次来宰相府,确实不是为了姜雨而来,他为的,是姜雨腰间的蓝玉…… 不过,他此番的目的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是不会把这块要命的蓝玉还给他的。 至少现在不可能。 不动声色地抹掉门上的结界,我拍了拍手,道:“扶柳,把蓼蓝侍卫带下去,清理干净再带过来。” 扶柳想反对,不过在对上那双不容置喙的寒眸,只是恭敬垂首,又把地上的水子衿扛着走了,就是动作比来时要温柔许多。 扶柳跟水子衿下去之后,扶风便像闹虱子似的抓耳挠腮,时不时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本相为什么要留下蓼蓝?” 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我冷着一张脸,杯中的雾气氤氲,周身的威严气势倒也不减反增,似剑似刀。 扶风虽然心中恐惧,但是打小就在心里种下的忠诚却不容她退缩。 “主子,扶柳斗胆,处死蓼蓝!” 这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了去了,但扶风扶柳能够一直护得姜雨周全,除了本领过人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心狠手辣。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为了主子,她们不能冒险。 一点都不可以。 “本相不惧天下,区区一个无名杀手,又何足惧?”我的声音依旧结了一层坚冰,这姑娘要是再啰嗦下去,我就得暴走了。 见此,扶风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主子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蓼蓝头上的头盔怎么来的?” “蓼蓝以前在修罗殿做杀手,一个月前脱离修罗殿,被江湖各路仇家追杀,在慈林被伏,邪医斐然路过出手相救,赠与蓼蓝青铜头盔,流言,下次相见方能摘下。” “把斐然带到宰相府。” 什么鬼邪医,我看就是个锁匠,救人一命就赠个头盔,也真是不走寻常路。 “主子,斐然前日以从皇宫离开,不知去向。”扶风有些为难。 “挖地三尺,也要把人送到我面前。” “……是。” 扶风领命退下。主子的命令虽然有些难办,但是也并非办不到。 在这世上,若是宰相姜雨也办不到的事情,也就不会再有人办得到了。 日上中天,金灿灿的阳光拂过之处,炙热无比。 庭院空无一人,照理来说,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间点儿来打扰屋子里的煞神。 可偏偏…… 一阵乒乒乓乓的锣鼓声震天响,唢呐声也是尖锐得可以,敲敲打打,徘徊不去。 “扶风!把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都给我千刀万剐!”我咬牙切齿地坐起身来。 “主子,扶风已经去处理了,还请主子稍等片刻。”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扶风,而是扶柳,她匆匆跑进来,柳眉紧皱,仿佛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撩开锦被,扶柳忙蹲下身为我穿好长靴。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送了三十二个美人到府……”扶风有些难以启齿。 作为和姜雨从小长到大的死士,她们姐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姜雨女儿身的存在。 就连水子衿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冒险来戒备森严的宰相府偷蓝玉了。 “美人?”还特么三十二个?这小皇帝是想要姜雨*****的节奏啊! 任由扶风帮我打理着长袍,我不禁默默在心里思量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皇帝是不是翅膀硬了,敢给我来措手不及。 心知自家主子心情不佳,扶风还是继续道:“主子,这些美人都是今年的秀女。” “哟,秀女啊……”我勾了勾唇角,“宗政律可真是大方!” “……”扶风垂头不语,对主子的话就听着,不敢搭腔。 “吩咐下去,把那些秀女都送回老家,不愿回去的,都送到清音阁。” 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提起毛笔沾墨书写。 清音阁,京都唯一一家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姓姜。 半个时辰后,扶柳扶风来报,三十二位被送来的秀女都被送进了清音阁没有一个被接回家的…… 啧啧,这小皇帝会不会太狠了? 嘿嘿,那就别怪我也是这么狠了。 “去,把这封信送到宗政律手中,顺便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带上。” “请太医?不知道主子要用什么样的由头?” “皇上不举。” “……”这样不太好吧?扶风脸上有些泛红,是,她害羞了。 嘁!有什么好害羞的? 宗政律那个小皇帝拿自己的女人恶心我,我怎么就不能编造隐疾恶心他呢? 更何况,说不定我一语成谶呢? 呵!呵! 第372章 chapter 371 算是好人吗 “主子,蓼蓝带到。”门外,扶柳恭敬禀告。 “进来。” 一股极细微的莲花清香顺风而送,我一抬头,便看到扶柳身旁站着的藏蓝色人影。 最先撞入眼帘的就是那个马桶一样的青铜头盔,虽然我的脑海里已经有关于他相貌的重现,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忍受这种蹩脚的马赛克。 真是扎心了! 扶柳好像也教过水子衿在宰相府行事的规矩了,水子衿顶着那个厚重的头盔,立刻单膝跪地,道:“蓼蓝参见相爷。” “起来。”我垂下眼帘,撩起衣摆,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闻言,水子衿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一点都不扭捏,视线停留在面前无可挑剔的俊颜之上。 “你叫什么?”我瞥了他一眼,声音如水平静。 “属下蓼蓝。”水子衿依旧坦坦荡荡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微乎其微的停顿却让我察觉出他在撒谎。 “本相看起来很好骗?”淡漠的声音蒙上了一层怒气,我倒要看看,这条鱼编瞎话的本事到底能不能及格。 “相爷才智过人,无人出其左右。”水子衿不卑不亢,但听的出来,他对姜雨的名号确实有那么几分赞赏。 “放肆!”我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水子衿赫然低头,连忙跪倒在地,“相爷息怒。” 息怒?息怒个屁! 这家伙的心灵要是有他表面上对我一半的恭敬,就该说出他的本名。 不过就是留个名字,怎么就这么墨迹? “哼!”拂袖起身,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主子,公主来了!”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脸七月半见鬼的表情。 支饮王朝唯一的公主,宗政茹,年方二八,调皮捣蛋无所不作,是小皇帝嫡亲的妹妹。脑子被驴踢了,喜欢这个恶名远扬的佞相,经常来宰相府骚扰…… 姜雨对此很头疼。 现在是轮到我头疼了。 “嗯,把她拦住,要是放她进来,统统发去西郊喂马!”按住额角隐隐暴起的青筋,这姜雨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生活也是可怜。 扶柳扶风飞快地赶往前厅,我低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倔强男人,冷声道:“起来,随我一起去前厅。” “是。” 水子衿从地上起身,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我身后,是有那么几分忠诚侍卫的意思。 还未走到正厅,就听到宗政茹张牙舞爪、鸡飞狗跳的声音。 “狗奴才!快放开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诛你九族!” “保护相爷的安全,是扶风(扶柳)的职责所在,虽万死而犹不悔!” 两个人不愧是双胞胎,说的话也像是合计好了的。 这默契的告白听得我身后的人有些意外,视线落在我的后背,又多了一丝赞赏。 …… 这水子衿没毛病吧?他的反派情结好像很严重。 没有回头,我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到前厅。 被扶风和扶柳制住的宗政茹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又开始疯狂地挣脱起来,一点都没有皇家公主应该有的气质。 “雨哥哥,茹儿来看你了!你快让这些狗奴才放开我!” 绯色宫装的女子刚刚还是笑嘻嘻的地冲我抛媚眼,立但是立马又满脸愤怒地瞪了一眼拉住她胳膊的扶风扶柳。 我淡淡地挥挥手,示意扶风和扶柳放手。 重获自由的宗政茹冲扶风和扶柳扮了个鬼脸,还趁机踩了她们一人一脚。 她一边朝我这里跑,一边整理着略微褶皱的外衫罗裙,一双杏眼里满是兴奋的色彩。 眼看着宗政茹张开双臂就要将我扑个满怀,扶风和扶柳已经有些不忍看,默默地别过脸去。 我安静地坐在纯金打造的太师以上,低着头,淡定地撇着杯盏里的茶叶,对即将靠近的危险毫无知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凌厉的风过,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 再一抬眼,就看到宗政茹抱着一把乌漆嘛黑的铁剑,脸都气得直发抖,圆瞪的眼睛里开始酝酿起风暴。 “你,你这个铜头怪又是哪里来的?!” 宗政茹近距离看着水子衿,虽然平时飞扬跋扈、恃宠而骄,但始终还是个小姑娘,头一回看到这么一个与常人不同的鬼玩意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是我新招的侍卫。” 我正欲伸手弹弹那乌黑的剑鞘,水子衿却赶在我前面连忙收回剑,不禁皱眉,这宰相难道不怕死吗? 他手上的剑可是上古凶器鲮蚩,对除主人以外的男子靠近,非见血不可…… 说来奇怪,这鲮蚩对这宰相好像还真的不怎么排斥。 看来是得回慈海一趟,修一修鲮蚩,看看是不是坏了…… “雨哥哥,这个铜头怪看起来还没有扶风厉害!你要是缺人保护,我就让皇帝哥哥给你派一个营的御林军!” 说着,宗政茹又想靠近,却被水子衿一个嗜血的眼神吓了回去。 “雨哥哥,你看看他,眼睛比血还红,肯定杀戮颇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公主,我看起来像好人吗?”我抬起头,轻轻地翘起唇角,眼底的嘲弄很好地掩饰住了。 宗政茹看着太师椅上的邪魅男子,眼神有些惊愕,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话说得不怎么高明。 文武官员和百姓们可都是在背地里称呼她的雨哥哥是佞相…… 可是她一点都不相信雨哥哥是这样的人。 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宗政茹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雨哥哥,你在茹儿心中,就是好人!” “嗯。”为这违心的话,我不禁挑眉,“不知公主来我宰相府所为何事?” 宗政茹的视线开始四处乱飘,半晌不做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我懒懒打了一个哈欠,瞅了扶柳一眼,“既然公主没什么事,那就送客吧。” 扶柳作势就要拉着宗政茹离开,可是被宗政茹灵活地避开,她笑得像一朵早春的桃花。 “雨哥哥,我知道皇帝哥哥送了三十二个美人到你府上,但是都被你卖到清音阁了!我早就告诉过皇帝哥哥,雨哥哥根本就不是好色的人!” 第373章 chapter 372 一瞥误终生 宗政茹这话只是说对了一半呢。 我不是不好色。 我是不好女色。 这个男色嘛…… 我眸中顿时一暗,为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感到羞耻,象牙白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绯红,光华流转,俊美惑人。 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 宗政茹怔忡地看着眼前的翩翩美少年,樱花色的唇瓣缓缓圆张。在这世上,怕是连女子都无法美过他了吧? “公主,你盯着本相看了这么久,本相会害羞的。”我收起脸上的荡漾表情,严肃起来。 急忙垂下眼帘,宗政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脸颊飞上两朵红云,扭捏不已。 “咳咳!雨哥哥,你把太医院的人都带到皇帝哥哥的寝宫,还说他……说他下面不行,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看着宗政茹眼睛里责备与兴奋并重,一看就是个没良心的妹妹,我面色一松,眸光沉沉。 听了这话,水子衿一时没有崩住,笑出了声来,惹来宗政茹狠狠一瞪。 扶风和扶柳在这时候显得淡定多了,眼中的轻蔑毫不遮掩。 “所以你的皇帝哥哥让你来跟我说什么?”我收回眼神,语气平淡。 “雨哥哥,皇帝哥哥很生气,你还是跟我进宫向皇帝哥哥道歉吧……”宗政茹有些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 “皇上的意思?”我又重复了一遍,嗓音低沉。 宗政茹一愣,不管是不是皇帝哥哥的意思……都一样吧?有区别吗? 于是,她正了正心神,还是继续说道:“雨哥哥,皇帝哥哥送给你美人,也是为了你好,可是你这样不但落了皇帝哥哥的面子,致使龙颜尽失,还,还……” “还怎么?”这是碰瓷啊,这是彻头彻尾的碰瓷,我倒想看看,皇室中人的底线在哪里。 宗政茹有些羞于启齿,她噘起嘴,“雨哥哥,你就跟我去道歉吧,算我求你了!” 我瞥了她一眼,“公主真是折煞本相了。本相只是尽臣子本分,关心关心皇帝的龙体,太医院的口风不紧,皇帝因此而困扰,杀了便是,本相会重新择杰出者补之。” 敷衍地说完,还是该当大爷当大爷。 要我去道歉?简直是异想天开!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宗政茹就算是再怎么不怕死,也知道在不闭嘴就真的要死了。她在皇帝哥哥面前都没有这么怂过。 水子衿见此,心中暗叹。这佞相姜雨公然如江湖传言所说,怕是整个天下都在他股掌之中,皇帝不过一可怜的傀儡。 这么想着,他不禁暗中往那太师椅的方向瞟去。 我装作恰巧与他的视线对上,调皮地眨眨眼,立马又低下头,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水子衿微微惊讶,双目圆瞪,一副大白天活见鬼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刚刚是看道姜雨向自己抛媚眼吗? 可怕!自己竟然觉得浑身酥麻,大抵是许久没有见过女人的缘故了…… “本相有事要出去一趟,公主先行回宫,本相过些时日再与公主相约游玩。” 说完,我不动声色地瞥了扶风一眼,扶风意会,闪身到后院准备马车了。 宗政茹当即拍掌,有史以来头一回乖乖跟着扶风回宫了。 废话!这是她第一次被邀请还有下一次相见,能不激动吗?早就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送走了宗政茹这个麻烦精,我换了一件稍微低调点的衣服,不过也是穿着几根金线,够寻常百姓三年吃喝了。 奢侈!太特么奢侈了! 所以我说的有事出去不为别的,就是想买几身朴素些的衣服,顺便……再置办一些女装和金银首饰什么的。 姜雨住的房间太硬朗,比爷们儿还硬朗。 扶风和扶柳就更别说了,硬朗度max,做了死士就跟脱离了‘女’这个性别似的。 要把水子衿给攻城略地,首先装备得齐全。 此次出门,我没有坐马车,腿儿着就出去了。带着扶柳和水子衿一起。 宰相府的马车一辆赛一辆的豪华,生怕被人不知道是宰相出街的。估计见过宰相的人不多,但是宰相府的马车怕是人人都知道。 更何况,有了水子衿这个铜头怪,何愁回头率不高啊! 果然,大街上的百姓们见到我,只是纯粹的惊艳感叹,再没有别的。倒是视线落到水子衿身上的时候就千奇百怪了,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不怎么友好。 我老神在在,扶柳视而不见,而水子衿则是冷冷抱剑,感觉那乌漆嘛黑的重剑随时都有可能飞出来抢人头。 时值傍晚,绚烂的夕阳和着晚霞,路上的小摊儿有些已经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但是剩下来的也有不少,天子脚下的繁华热闹,可见一斑。 作为古代人最最憧憬的夜生活,往往从烟花柳巷开始。 高高的四角楼已经挂出了红灯笼,五颜六色的璎珞四处飘着,暗香浮动,谈笑声与丝竹声,靡靡入耳。 扶柳领着我们穿过烟花柳巷,到了巷子深处,一处单独辟出来的清雅院落门口。梨花落落,竟然在盛夏时节还开得这么灿烂。 屋檐下仅仅挂着两盏红灯笼,莹莹照亮那朱红色的牌匾,清音阁。 这个时候来清音阁? 水子衿被这一路的胭脂水粉的刺鼻味道熏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脑袋上带着头盔了都不好使,这会儿见这佞相又要进到青楼里,说什么都不干了。 “你走不走?”站在门口,我回头看着门槛之外的水子衿。 水子衿抬头,大方地望过去,视线一触及那片雪白梨花背景下黑袍如雾的俊美少年,心便不禁跳漏了一拍。 他身着玄黑锦缎长袍,金线勾勒大片的朱雀暗纹,如瀑青丝仅以一根玉钗斜斜簪在脑后,松松垮垮,慵懒邪肆。 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一见杨过误终生的诡异感觉…… 见鬼!他该不会真的是喜欢男人吧? 这么一想,那浑身的冷酷气息已经熄灭了一大截,他风一般地跨步走进院子,在路过我面前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绊倒,狼狈不已。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也抬脚跟了上去。 都是什么世道啊,保镖走在老板前头! 第374章 chapter 373 约定好了的 月色如纱,夜色错叠,繁茂的梨花闪着磷光,幽静醉人,空气都是柔和的。 清风踩着琴音,似林间清泉,在这静谧的小院儿里,余韵悠悠。 二楼的雅间,镂空的木窗大开,一位黑袍少年临着月光,眉毛轻拧,看得抚琴的雅妓不禁也跟着蹙起了眉。 “相爷,下午送来的秀女都安顿好了。”垂头站在一边的灵蛇髻女子轻声报告。 这女子是清音阁的老板,名叫冷月,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姜雨见她有经商手腕,便留她为自己卖命。 “都同意接客了?”我眼帘微遮,把玩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摘下,又套上,摘下,又套上,周而复始,无聊至极。 水子衿抱着剑靠墙而立,沉重的眼皮子耷拉着,一脸烦躁。 他们人鱼喜欢好听的声音,喜欢好看的人,同样的,他们也讨厌难听的声音,讨厌难看的人。 这有气无力的曲调,比鹤顶红还毒,都快毒死他了! 还有这个劳什子的佞相,把人家那么多姑娘全都卖进青楼不说,还要逼着人家接客! 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奴家会尽快说服她们,让她们接客。”冷月不太懂主子话里的意思,只能顺着往下说。 “嗯,我要她们明天就出来接客。” “可是……” “不仅要让她们接客,还要让整个京都都知道。”我打断冷月的话,不想听到那些丧气的话。 “奴家这就去办。”冷月心知再怎么说都是没用了,只能遵命。 “等等。”我睁开眼睛,自袖袋中拿出一小块银锭子,轻轻放在桌面上。 百无聊赖的水子衿也睁开了眼睛,视线缓缓落在了那颗指甲盖大小的银锭子上,眸光潋滟。 他拿出一两银子干什么?该不会是想现在就嫖一个吧? 这么想着,水子衿看向黑袍少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万般嫌弃。 扶柳一个眼刀射过去,恨不得把水子衿给大卸八块。 我没有说话,冷月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主子的命令,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动。 突然,只听那黑袍少年语气轻挑,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这一两银子你收着,清音阁从此以后归我。” 扶柳,“……”自己买自己的东西很好玩吗? 水子衿,“……”一两银子买下一栋青楼,这佞相不愧是佞相,简直跟强盗没有什么分别。 “奴家遵命。” 与另外两个小屁孩比起来,冷月就淡定多了。 她双手捧过桌上的一两银子,恭敬地朝我福身后,面色平静地离开了厢房,只是临走之前深深看了我一眼,眸中的感恩与动容不可克制地涌上,凝结成一层水雾。 主子这是要让清音阁烙上‘姜’姓,将之归于宰相府的私有产业。 这样一来,就算清音阁收秀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想来抗血的人也不会是她,而是主子…… 冷月怎么能不激动? 当事人懂,可旁观者未必就懂了。 “相爷,你好手段啊!”水子衿面上立即露出了鄙夷之色,继续道:“用四个字来形容……” 我没有说话,而是淡淡地看着他,沉默着。 “无!耻!至!极!”水子衿一字一顿,说完就冷冷地往门口走去。 “咻——!” 一道银骨弦忽地逼向那抹藏蓝,利器破空而出,直取首级。 水子衿依旧没有回头,慢慢悠悠地举起重剑背在身后,那银骨弦触及刀鞘的那一瞬间软了下来。 水子衿不屑地撇撇嘴,直接按上门闩,殊不知那根软下来的银骨弦竟然触底反弹,紧紧缠住那把重剑! 水子衿转身反握住鲮蚩,徒手劈向那根细如发丝的银骨弦,却不想银骨弦顺势缠上他的手腕,如跗骨之蛆,越是挣扎越是纠缠得紧。 锋利的银骨弦陷下,沁出的血珠汇聚成河,眼看着这根银骨弦就要把自己的手腕给绞断了,水子衿的额头已经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可就是倔强地一句话都不说。 不肯求饶。 我也没有收回银骨弦,目的就是要他知道姜雨的无情语残忍,一味地装柔弱可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还得下一点猛料。 水子衿见把着银骨弦另一头的少年放荡不羁地摇着脚尖,斜斜上挑的丹凤眼不怒自威,散发着一股极具侵略性的美感。 一时……不禁有些失神,连手上的痛楚都暂时忘记了。 “蓼蓝,你是在试探本相对你的耐心底线吗?” 我拉了拉手中的银骨弦,默默地将一丝寒冰之气渡过去,那碍眼的红色不知不觉便止住了。 “蓼蓝……不敢。” 水子衿后知后觉,也是性命捏在人家手里,不低头也是没有办法了。 “本相看你胆子大得很。”我当下冷了脸,端着宰相的气势问他:“本想且问你,你可想在这清音阁做龟公?” 如果按照水子衿的本来相貌,就是做清音阁的头牌花魁也是绰绰有余,但事到如今,他丫的现在就是个铜头怪,做龟公都是看在老天爷的面子上。 水子衿怔愣一瞬,待到反应过来,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不惧地直视着我。 “相爷跟蓼蓝约定好的,是做相爷的侍卫,可不是做一个青楼的龟公!”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当然要立马拆穿这家伙自我感觉良好的伪装,索性收回银骨弦,低头掏出怀中的雪缎绢帕,一边擦拭着,一边轻笑出声。 “你方才也称赞本相无,耻,至,极……那本相若是不配合你,倒显得本相没有容人之量了,你说是吗?” 扶柳听着自家主子的诡辩,别过头偷笑。 “你!”水子衿郁闷的声音从铜罐子里传出来,“相爷要怎样才能收回让蓼蓝做龟公的命令?” 哟,终于服软了! 还以为这个铁坨子一直都会硬气下去呢! 我深深地看着他,“告诉本相,你的真名。” “蓼……”水子衿正准备咬着牙死磕到底的,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下去。 半晌,他才又不甘心道:“水子衿。” 第375章 chapter 374 活到一百岁 支饮王朝边疆辽阔,东西横跨整个大陆,剩下的小国为求庇佑,甘为附属。 但,这是在姜氏一族出现之后的事情。 三百多年前,这片大陆上存在八个国家平分天下,支饮还只是一个连国都算不上的游牧民族,满足温饱还是靠拜长生天。 直到姜氏一族的祖先姜珉出现。 姜珉是八国之一的姜国太子,被皇叔迫害,逃亡他处,身边仅有两名心腹跟随。就在他们在草原上快要饿死的时候,被宗政律的祖先所救。 为报答这救命之恩,姜珉开始教他们读书识字,这难得的悠闲生活让姜珉渐渐忘却了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但是,姜珉的皇叔并不打算放过他。 大部队的集结向着这支游牧民族伸出了魔爪。 对于军队的到来,宗政律的祖先又一次将姜珉救下。姜珉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开始养精蓄锐。 时隔十年,姜珉早已将宗政一族带领下的游牧民族训练成了一支精兵强将的虎狼之师。他们从地广人稀的偏远小国开始下手,不断向内陆推进。 待到又有一个十年过去,这大陆上的七国已经尽数归并,只剩下姜国苟延残喘。 姜珉念及旧情,待到其皇叔驾鹤西去,他才带兵攻入皇城,收复失地。 就在最后的登基受冕之时,姜珉把玉玺交到了宗政律的祖先手中。 宗政一族宣布,从今往后,姜氏后代世袭宰相,见皇帝无需下跪,宗政一族时代不可取姜氏后代性命。 可是,权利熏陶的人心会乖乖地听从祖训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老天爷对姜氏一族的偏爱是没有理智的,姜家的孩子每一个都聪慧睿智,有常人所不及之处,而宗政一族的昏庸之辈却层出不穷,令人为之叹惋。 就在宗政一族对姜氏起了杀心之时,才发现,原来整个国家的命脉早已被姜家牢牢抓在手心里。 一切,都来不及了。 也是自那时起,姜家也有一条祖训流传:宁做佞臣,勿为忠;肆意潇洒,勿为忠;负尽天下,勿为忠! 宗政一族和姜氏一族的相爱相杀一直持续到现在。 支饮王朝的河清海晏离不开姜氏一族的努力,宗政律到现在都不敢杀姜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基于这部分的考量。 微风轻拂,池中的睡莲层层叠叠,粉白相衬,涟漪微动,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嫩蕊凝珠,清香撩人。 这盛夏的蝉鸣甚是恼人,不间断地扰人清梦。 我斜倚在黄花梨木躺椅上,半眯着眼,晃着手中的鱼食,脑袋有些发晕。 兴许是昨晚回的晚,着了凉,染了些风寒。 要不说聪明的人死得早呢,姜家的人身体都特别弱,无法习武,最长寿也只活了六十二岁。 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我才想着来凉亭里边儿晒晒太阳,连早朝都翘掉了。 “主子,川贝母蒸梨来了!” 扶风端着一个青花釉面骨瓷汤盅飞身入凉亭,带起一阵风,卷起轻飘飘的藕粉色纱幔。 清甜的味道刺激嗅觉,丧失一上午的食欲总算有些回笼。 温热入口,沁甜入心,淡黄色的甜汤悉数喝下,我才放下汤勺,又躺回椅子上,淡淡道:“消息都散出去了?” “按照主子的吩咐,都散下去了,整个京都都知道清音阁已经被主子以一两银子买下,并且,三十二位秀女将在今晚接客。” 扶风猛地收回盯着汤盅的视线,面色严肃地禀告。 “还有,邪医斐然的消息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扶风眼中有抑制不住的骄傲,下巴也微微扬起。 “说。” “斐然此时正在木里雪山采摘一叶兰。” “一叶兰?”我喃喃出声。 我还是很好奇这个只在书中出现过的一叶兰是否真的在现实中存在,传说这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神药,有神龙守护。这要是真的存在,那我这佞相当仁不让,不择手段也要把它搞到手! “抓捕邪医斐然的行动暂缓,等他找到一叶兰,连人带药全都给我带回来。” “是!”扶风眼睛一亮,惊喜不已。 跟什么人,学什么艺,跟着土匪就学土匪,都是祖宗留下来的金玉良言。 “还有,让蓼蓝在院子老实待着,扶柳留下看着他,一会儿府上会有贵客到。”我抬眸斜睨了她一眼,笑道:“这梨,你想吃便拿去吧。” “遵命!” 话音刚落,扶风便急不可耐地捧起桌上的汤盅,撩起腿就跑了。 主子染了风寒,按理说是要喝药的,谁知道主子竟然不喝药,想要吃什么川贝母蒸梨,吩咐厨房做了,主子也没有吃,就喝了些汤水…… 哎!主子不吃,她这个做下人的,还是该帮主子分忧的,不要浪费,不是吗? 扶风走后不久,这安静的凉亭便又多了一个人。 耳朵动了动,我却并没有起身迎接。 装嘛,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宰相,身子可是不舒服?” 耳边传来落座的声音,状似关心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听就是个美男子。 “嗯。”我没有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男子多情且温柔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虽然只是一瞬,但那浑身不加掩饰的杀气还是散在了空气里。 太年轻! “可要寡人差御医来替宰相瞧瞧?” 一听这话,我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摇摇晃晃地起身,朝宗政律微微颔首,“皇上隆恩,臣铭感五内,却不敢僭越。” 宗政律只觉此话讽刺至极。 僭越?他还好意思跟自己说僭越?昨儿是谁搬空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的? 他笑笑,“宰相说的这是哪里话,宰相为我宗政家的基业劳心劳力,寡人关心关心宰相的身体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不必为臣担心,幼时爹爹给臣算过一卦,卦上说,臣可以活到一百岁,这点小病小痛的,自然也会逢凶化吉。”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宗政律一眼,唇边的笑意浅浅淡淡,邪肆,狠戾,却又带着三分柔弱,当真是矛盾极了。 宗政律不置可否地抿唇笑笑,没有答话。 第376章 chapter 375 老天开玩笑 “不知皇上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我垂下眼帘,神思倦怠,只想着赶快把这尊瘟神打发了去,然后好回院子里睡个回笼觉。 宗政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上好的君山银针,连皇宫里都是只有在特别的日子才能拿出来些,偏生到了这宰相府,什么罕见的玩意儿都廉价了起来。 眼中一片阴霾,他轻呷了一口清茶,才将胸中的浊气压下,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又是一片清明。 “宰相,你也知道,近来北疆一直受流匪所扰,百姓深受其苦,寡人几次派兵镇压,却都被那些流匪以各种手段羞辱,只得铩羽而归。” “今日早朝之上,寡人也就此事向文武百官集思广益。以霍卿家为首的主战派占到大多数,力谏寡人派兵北上,直捣流匪老巢,剩下的则是以罗卿家为首的保和派则主张加强边疆防守,只要流匪不来犯,便不用出兵。” “不知道宰相怎么看?” 我笑了,这皇帝一开口我就知道后头有什么大招等着我。不然,区区流匪,还不值当让九五之尊的皇帝费力来一趟宰相府。 这宗政律说了朝臣的观点,可也没有说他自己的想法不是? 不管他是忘了说,是不想说,还是故意藏住一半的话,我都要问上一问。 于是,我略一沉吟,轻轻回答道:“皇上,臣以为,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至于我怎么想,你也不能顺着我来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宗政律要是再把问题踢回来可就矫情了。 淡淡扫了我一眼,宗政律想了想。 “我朝虽统一八国,但难免有顽固之徒不愿归降,而这流匪之类怕是八国余孽,寡人以为,为了天下安定,苍生幸福,这些流匪留不得!” 我呸! 怕丢了皇位就说怕丢了皇位,说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何用? 还为了天下安定,百姓幸福…… 人家百姓只要能吃饱喝足,管你皇帝是谁啊! 这个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男人!流匪是这么好灭的吗?丢的不是自己的性命所以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垃圾! 我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皇上要臣如何?” 宗政律的视线一直紧紧地锁着茶盏上下漂浮的茶叶,听闻我直接开门见山,他有些怔愣,不过还是立马笑得爽朗。 “宰相不愧是我朝的肱股之臣,任何棘手的事情交到宰相的手上,寡人就是放心!” 说到这里,宗政律顿了顿,继续道:“寡人希望宰相亲自带兵北上,将那些流匪一网打尽!” “臣遵旨。”懒洋洋地应下,我有些乏累地将额头点了点靠背,算是行礼了。 见我应下此事,宗政律也顾不得我此事的无礼,笑得愈发开心了,下一秒就从宽袖之中抽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诏书,当即念了起来。 “宰相姜雨听旨,今流匪猖狂,扰民不止,念宰相文韬武略,足智多谋,特封为讨伐大元帅,领五千精兵挥师北上,清剿流匪;另许骑都尉扶风、扶柳随行北上,共同消灭流匪,以保江山稳固,百姓安居,钦此!” 哟!念的通顺流利啊,以后这当不了皇帝还可以留在皇宫里当个宣旨太监什么的。 放下诏书,宗政律也不再逗留,利落地转身离去,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都不需要人带路。 我屈指弹了弹桌上的诏书,不屑地随手往后一扔,被恰巧飞身而来的水子衿接住。 “相爷,皇帝给的诏书可不能乱扔,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爹爹给我算了一卦,卦上说……” “卦上说相爷能活到一百岁!” 我还没有说完,话就被水子衿抢了去,那暗自偷笑的小心思自眼中泄露。 “嗯,我爹爹是这么说的,那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我故作神秘地眯起眼睛。 “还说了什么?”水子衿忍不住就被这双美丽的眸子勾了魂去,待他反应过来,傻话已经说出口,收都收不回来。 “我爹得还说,今后我会遇到一把旁人都拔不出来的剑。倘若我拔不出来会死,但若是拔了出来,就会有一个不要脸的人嫁给我!” 这话纯属恶搞,我只是从来都没有看到水子衿拔剑,他老实靠剑鞘耍帅,实在是不像个江湖第一杀手,索性就把《大话西游》里的梗用在他身上。 谁知道,我的戏言却引得水子衿一愣,他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诏书,急忙向我求证这玩笑的可靠程度。 “相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劲头吓了一跳,我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地就点了点头。 水子衿猛地靠近,粗糙的青铜头盔在我眼前放大,那细碎粗糙纹路像是孩童笔下的涂鸦,铜锈的味道有些刺鼻。 “阿嚏!”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头,抽出他手中的诏书,抵在他的头盔上,把他推远了些。 “水子衿,本相告诉你,你可以怀疑本相的能力,但若自然本相听到你怀疑本相的爹爹,本相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姜雨的老爹,善观天象,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神棍,一些没办法做决定的事情,老皇帝都会找他占卜,偏偏他的占卜每一次还都准得不得了,‘神算宰相’的称号就此打响。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告诉宗政律,我会活到一百岁的时候,他的脸色那么臭的原因了。 而姜雨也不例外,她的过人本领和我差不多,过目不忘。凡是她读过的书,都能倒背如流,哪怕是医书和武功秘籍,她都能融会贯通,装成专家没有一点问题。 总而言之,姜氏一族,统统都是大骗子! “属下知道了。”水子衿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头应道,心中已经是如万马奔腾,讲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恶心是肯定的了。 他的剑会被这么一个佞相拔出来? 难不成他这辈子的爱人是个男人? 老天爷啊!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开这么一个玩笑啊?! 啊! 第377章 chapter 376 出发去北疆 宗政律来宰相府不为秀女之事,而为北疆流匪,还留下一纸诏书将我发配到北疆除匪,关于这一点,扶风扶柳很不高兴。 水子衿也很不高兴,因为我把他也带上了。 流匪虽然人数不多,但行迹不定,出手让人防不胜防,故而,即使朝廷派兵镇压,也讨不到便宜。这就跟游击战是一个道理。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流匪们大多都读抱着这样的心态,死不死的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我为什么如此爽快地应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那还不是因为收到协议斐然也在北疆的木里雪山找寻一叶兰…… 宰相前往北疆除匪这等大事早就在朝中上下传遍了,我还未出门,就有大批提着钱财宝物来拜访送行的大臣们。 当然不光是来送钱的,兵部尚书就亲自来送了兵符,说是五千精兵已经在城外等候,就等我出发了。 可以说是很搞笑了。 宗政律怕是在早朝之上,趁我不在就把此时敲定了,只等着我往圈套里钻的。 呵呵! 不过,我还是按照那些人的意思,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金银珠宝,便连夜出城了。 偏偏风寒还没有好,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在马车的颠簸之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途经凉州落霞谷,森冷的气息直逼心肺,空气稀薄,光线幽暗,全军不禁加快了行进速度。 突然,马车轧上一颗凸起的石头,车身晃荡,连带着车中的人也未有睡得安稳。 扶柳快速伸出手来挡住我的额头,这才避免了我撞上木板的惨剧发生。 看到那自家主子面色苍白地皱起了眉,扶风气恼地拍了拍隔板,“水子衿,你怎么驾车的?要是伤到了主子,我摘了你的脑袋!” 我不禁失笑,拍了拍扶风的大腿,声音有些沙哑,“无碍,不必这般大惊小怪。” 扶风这种咋咋呼呼的劲儿一出宰相府就解除封印了,一点就炸。 水子衿这是撩开帘子看进来,小眼神傲娇地不得了,“撞一下怎么了,相爷又不是豆腐做的,撞一下还能碎了不成?” 哼!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那家伙用银骨弦差点废了他手时的冷酷无情,需要那么多人当宝贝似的护着吗? 最好能把他撞死,这样天底下就少了一个祸害! 这么想着,水子衿心情大好,架起车来跟要就地起飞似的,让后头跟着的士兵们跟都跟不上了。 不过他只是小小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驾车速度很快又慢了下来。 “你放肆!竟敢恶语中伤主子!”要不是窝在马车里,扶风早就拔剑而出了。 “我没有,你可别血口喷人。”水子衿一点都不在意,幽幽开口。 “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心怀不轨,主子自然会有定夺。” 扶风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快,而是冷静下来,小心地扶我坐起身来,乖乖地靠着我坐好,还为我倒了一杯红糖姜茶。 扶柳细心地竖起软垫让我靠得更加舒服些。 “什么时辰了?” 我没有搭理扶风和水子衿两个人之间的争斗,问出了我更想问的问题。 一直沉默无话的扶柳答道:“回主子的话,已经未时三刻了。” “我睡了多久?”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这才真正地认识到了姜雨这病秧子的身体。 “从昨日睡下到现在,已经八个时辰了。” 听到这话,在外头赶马车的水子衿又嘴欠地插话道:“相爷可真是辛劳得很,属下赶了十二个时辰的马车都不见得能睡上这么久呢!” “你的话太多了!”扶风反手就是一根银针射出去,而水子衿只是磨磨蹭蹭地转了转身子,后背背着的重剑不出意外地挡住了那根银针。 “姑娘家家的,玩儿毒可不好,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水子衿抽了马儿一鞭子,凉凉一笑。 “吵死了。”我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这水子衿是不是被我那天的话刺激到了,话变得又多又密,跟谁都要呛两句。 扶风不甘心地瞪了那铜头怪一眼,噤声不语。而扶柳则倾了倾身子,抬手按上我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力道正好。 “还有多久到千山城?”微微扬起头,好让扶柳按摩得更加舒服些。 还真是娇贵的身子,也不知道哪天就出意外挂掉了,怪不得扶风扶柳两个支饮王朝唯二的女官不骑马,非要跟我一块儿坐马车。 千山城便是支饮王朝最北最北的城镇,也是我们此番要去清剿流匪的地方。 “按照现在这个行进速度,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能抵达千山城。” 三天啊…… 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还真是去哪里都要耽搁几天。 马车出了落霞谷,视野开阔了起来,重新上了官道。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暗,军队在路边的空地驻扎,利落地升起了火堆,有条不紊。 扶柳端着一小碗刚刚煮好的菌菇鸡肉粥跳上马车,对那歪着头睡得极不安稳的少女,轻声道:“主子,起来喝点热粥吧!” “嗯,谢谢。”我揉了揉气堵的鼻子,睁开眼来,接过扶柳手中的粥,胃口大开地吃了起来。 这都睡了差不多一天了,光喝水,什么都没有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主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扶柳微微有些心酸。 世人都说佞相姜雨为人狠辣,冷血无情,可谁又知道主子为了这支饮王朝付出了多少心血?要不是有主子在后面撑着,还有宗政律什么事啊!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主子想要谋权篡位,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还想拍手叫好。 不过,主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篡权夺位。 这也是姜家的祖训,凡姜家后人,不得觊觎皇位,有不遵者,杀无赦。 而负责斩杀违背祖训的姜家人,就会由她们这两位亲信亲自执刀。 …… 在扶柳对我的可怜感慨之下,我终于吃完了碗里的粥,放下碗便探伸手撩开车帘,闪身钻出了车厢。 我前脚跳下车,扶柳也端着碗跳了下来。 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我总算是重新活了过来,开心。 坐在火堆前烤野兔的水子衿嫌弃地瞪了一眼那抽风似的身影。 第378章 chapter 377 修罗殿来了 燥热的夏夜喧闹无比,月光明亮,星河满天,草丛里匍匐的飞虫不睡。 那些赶了一天的路都未曾叫苦的士兵们,简单地吃完饭就各自睡着了,几人围着一棵树靠着。 扶风和扶柳在马车附近撒上了一圈不知名的粉末,防蚊防虫,还世界一个清净。 水子衿躺在树杈上,对于下面的这番做作表现嗤笑不已。 这是去北疆剿匪,是去打仗的,这主仆仨才有意思得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跟外出踏青似的,颇有闲情逸致。 真不知道那个小皇帝是看中了这个佞相什么,竟然会派他去剿匪?! 但是他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别说没用了,就说那银骨弦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一遍了。 底下,那身骄肉贵的病秧子又开始作妖了。 “主子,外边更深露重,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就别出去了!” 扶柳小声地阻挠,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那根不听话的病秧子就已经飘了出来。 水子衿微微侧过头,往下面瞟了一眼。那张苍白憔悴没有血色的脸跟幽魂一样,在火堆前撩起衣摆就坐了下去。 一个在马车里睡了一天的病鬼,怎么看起来倒是比他这个赶了一天马车的人还要劳累?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环胸跳下了树杈,刻薄道:“畏寒怕冷,四肢不温,完谷不化,精神不振,皆是肾虚之状,相爷可要当心身子啊!” 他刚一坐下,扶风的长剑就刺到了眼前,不过依然很没有悬念地被水子衿夺过,两指夹住,轻轻一用力,连带着扶风一起,弹开老远。 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我拿起一旁的枯枝往火堆里戳戳,眼帘半阖,温热的火光暖了脸颊,也暖了冷血。 “哟,你还看过本相上茅厕?真是没想到,本相的侍卫是如此的尽忠职守,等回到了宰相府,本相重重有赏!” 闻言,水子衿大窘,一张脸顿时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谁,谁说我偷看你上茅房了?!” “你说本相完谷不化……”我看着火堆淡淡一笑,因风寒而侵袭的嗓音有些沙哑,在这样浓重的夜色下,莫名有些暧昧。 水子衿看了那笑着的少年一眼,火光明灭,那张华贵俊美的脸如月华清隽,晃得他眼前一愣。 “这是医书上说的,属下也是看相爷的症状与医书上所记载的症状有些相似,故而才有此一说。” 我伸出双手在火苗上翻着面取暖,笑而不答。 本来就没有想要跟他聊什么,就是觉得冷出来烤烤火。说来也奇怪,这大夏天的,我竟然会觉得冷,这姜雨的身子到底是弱爆了。 不过并不像水子衿所说,是什么肾虚,而是先天不足。 没错,姜雨就是一个早产儿,还中过毒,没死就够幸运的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填了三次柴,其间水子衿还去林子里拾些了些新柴回来。 眼看着就要过子时了,可火堆前坐着的人就是纹丝不动,一点要回马车的意思都没有。 水子衿靠着树站着,离那火堆远远的。就刚刚烤了那么一会儿的火,他就一脑门子汗了,这佞相到像个没事人似的,他这怪癖可不是一点半点。 火苗恍惚,我却越来越清醒,大抵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就变得难以入眠了。 扶柳从马车里拿出一件锦缎披风披在我身上,便退开了些,不敢打扰那出神的身影。 主子发呆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名的风刮过,层层灰云从远处飘来,遮住了圆圆的月亮。 水子衿似乎被这样的孤寂所吸引,一双澄澈幽蓝的瞳仁望向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女子还漂亮的少年。 比女子还漂亮? 水子衿被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恶心得抖了抖,搓着手臂便跳上了树,抓紧时间睡觉,明天又会是一白天地驾马车。 蓦地,水子衿竟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再一睁眼,已经是布满了杀气。 远处的树林有一片鸟群扑腾着惊悸四处飞,消失在夜色之中。 修罗殿来了! 他们终于来找他了,真是一群锲而不舍的家伙。 水子衿手腕一用力,身形矫健地从树上轻轻跃下,眼神锋利地挡在火堆前。 靠着树干睡下的士兵们吸入了七花粉,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就不指望这些废物能帮到什么忙了。 而原本坐在马车顶上的扶风和站在马车旁的扶柳早已拔出剑,警惕地望着黑暗深处。丝毫没有受到七花粉的影响。 啧,真不愧是宰相府的人,连修罗殿的迷药都对他们不起作用。 就连那个坐在火堆前的病鬼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淡定不已。 “水侍卫的老朋友来了。”我懒懒一笑,细长的丹凤眼弯成月牙。 那笑容,没有丝毫惧色,优雅从容,温和亲切。 水子衿不禁皱了皱眉。 既然他知道是修罗殿的杀手来了,怎么还能无动于衷?这病鬼不是最惜命的吗? 他却无心再往深处琢磨,冷冷道:“你们留下来保护相爷,这些人是来杀我的。” 说着,他背着重剑便迎着花香浓郁的地方飞身而去。 扶风朝天白了一眼,说得像谁要管他似的。 “扶风扶柳,去帮忙。” 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枯细树枝,我冷冷地吩咐道。 扶风顿时一愣,她们要是都走了,那主子岂不是很危险? 更何况,水子衿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要她们帮忙的嘛! “本相的人,除了保护本相而死,不能有第二种死法。” 闻言,扶风和扶柳低头领命,快步追着水子衿的身影而去。 “唰!唰!” 树丛中有交错的黑影闪现,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掠过一片草屑。 “出来吧,各位。” 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我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袭来。 凌厉而带着杀意,危险让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却并没有闪躲。 长剑在我面前堪堪停住,削掉了一缕不听话的碎发,缓缓飘落…… 第379章 chapter 378 许两个问题 “咦?” 我敛下眼帘,扑扇地眨了眨眼睛,抬手轻弹了弹面前的铁剑。 “这就是修罗殿的待客之道吗?” 橘红色的火光如一张薄纱,朦胧了眼前少年的表情,那双迷离而怜悯的双眸恍若星海,美得足以令天地失色。 执剑的黑衣人有过瞬间的失神,又以一般人无法察觉的速度收回了剑,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不愧是见惯了血腥风浪的宰相姜雨,临危不乱,在下佩服!” “被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夸赞,本相受宠若惊。” 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烤火。 “承让承让,我们修罗殿杀的人加起来恐怕还不及相爷你一天杀的人多吧?” 黑衣人不屑地嗤笑一声,黑布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是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放肆地打量着火炉前的少年。 听着这人婆婆妈妈的废话,我不耐烦地抿了抿唇,“所以呢?你现在是来告诉本相,你们修罗殿的人都是废物吗?” 黑衣人表情僵硬一瞬,浓黑粗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相爷,你说这话就不怕招来修罗殿的追杀?”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本相还不会放在眼里。”我低头玩弄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皮笑肉不笑。 那黑衣人蹙眉,“相爷说话可得注意,你身边的侍卫可都不在了,这些士兵也中了七花粉,绝对会一觉睡到大天亮,我们要是想杀你,轻而易举。” “你们修罗殿的人不吹牛会死吗?”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你!”黑衣人被噎得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最终又克制得冷静了下来。 “相爷,我们是不是在吹牛,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感兴趣地挑眉,微微侧过身来,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朝他勾了勾,展颜一笑。 “不必等到一会儿了,你们,一起上吧。” 一起上?那黑衣人一愣,不过转瞬又被这狂妄的口气气笑了。 “相爷,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也爽快一次,若是相爷问我花钱买你性命的人,我会如实告知。” 哟,这是打算来出卖客户资料了?如此有信心能杀掉我? 愚蠢! 虽然我很不想多此一举去问这个看起来很白痴的问题,毕竟我要是愿意的话,我还是可以窥探他阴暗的小内心,但是…… “本相想问两个问题。”我又竖起一根手指头,悠闲地得寸进尺。 那黑衣人凝视着眼前的这张临危不乱的脸庞,为此人的无耻表示最大程度的谅解。 “……行,相爷尽管问便是。” 他尽量催眠自己,这是个快要死的人了,他的所有要求不过是要拖延时间,这也就从侧面说明,这个传说中的佞相是怕死的…… 只要人是怕死的,那么这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至少,此人是有弱点的。 他也不怕这个不会武功还身体奇弱的佞相会长翅膀飞了。 “本相的命值多少钱?” “……”黑衣人没有料到相爷问出来的问题是这个,不过,想来也没有背得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黄金五千两!” “本相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我低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旁人。 “……”对这佞相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有些习惯了,黑一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 “如果本相现在给你们修罗殿一万两黄金,你们是否可以杀掉买本相性命之人?” “相爷,修罗殿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还是直接问我下一个问题吧!” “本相已经问完了。” 清风拂过耳边,树丛窸窣,天边又漏下几丝亮光,像是破了一个窟窿。 黑衣人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了,再不杀掉这个佞相,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短命三年。 然而…… “相爷,为了让你做一个明白鬼,死后不要找我们报仇,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买凶杀相爷的那个人是谁……”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出声打断他,“是谁?” “是当今皇上,宗政律!” 那黑衣人眯着眼睛强硬地宣布,视线紧紧地锁在我的脸上。 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心中仰天长笑三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相爷,你不相信?”黑衣人看着这个猴精猴精的佞相,头疼不已。 “杀手有什么资本让本相相信?”我活动了活动了十根手指头,在安静的气氛下噼里啪啦响。 这群废物是该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要说这是世界上最想让姜雨死的人是宗政律,我信;最想杀死姜雨的人是宗政律,我也信,但…… 要是有人告诉我,宗政律会向修罗殿买我的命,我就不信了。 姜雨一死,最有嫌疑的人必定就是宗政律。到时候,天下便会流传宗政一族恩将仇报,皇位受到撼动,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宗政律没有那么傻,他要的,是让姜雨光明正大地死在皇权之下,而不是在这个阴暗的犄角旮旯莫名其妙地死去。 更何况,这世界上,最不希望姜雨死掉的人,又是宗政律。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得到玉玺的时候,不会轻易动手。 没错,玉玺,就在我手上。 “砰!”一指气劲穿透树干,直接打进树后伪装的黑衣人,当即毙命。 “你做了什么?” 那黑衣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举着剑指着我的脸。 “本相最讨厌被剑指着!” 我眸光微沉,指间夹住剑尖,轻飘飘一撇,只见锋利的长剑从中间处猛地折断,仿佛活了般射向另一边的草丛。 又是一声闷哼,躲在暗处的杀手连呼救都来不及,咽气了。 黑衣人眼见着暗处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离奇毙命,握着断剑的手开始发抖。 我掏出手中的绢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唇边扬起慈悲的笑容,“你,本相允许你问你这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会武功?”黑衣人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可他压根儿感受不到面前之人有丝毫的内力波动,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但,徒手断剑这事是寻常人可以办到的吗? 第380章 chapter 379 你的主子是 “武功?” 我竖起一根手指头,指尖瞬间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周身的凛冽戾气暴起,那迫人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这是……”黑衣人虎目突起,艰难地吞咽口水,为这鬼神一般的景象感到惊恐。 根据情报,佞相姜雨根本就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所以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带了两个手下埋伏在暗处,以证明任务得手,只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见到这样令人绝望的场面,如果这佞相只是武功高强,那么他还会心存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这个手指会冒火的玩意儿是个什么鬼东西? “相爷,你难道不就怕世人知道你是个妖怪吗?”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与七花粉的香味相似。 “在你杀掉我之前,我想你的将士们就会知道,他们的相爷是个妖怪!” 我冷冷一笑,摊开的手掌聚起了一团更加热烈的蓝色火焰,地上的火堆瑟缩着暗了下去,有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从心底蔓延。 “看来修罗殿的废物也不是一无是处,知道用一群废物来威胁本相。但是,你必须明白,威胁本相的东西,绝对会在本相之前消失!” 黑衣人听着那悦耳的声音,却无心欣赏,因为他的双腿现在已经开始颤抖了。 “如果我死了,修罗殿一定会派更多的杀手来刺杀你!难道相爷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吗?!” 黑衣人已经被恐惧侵蚀了内心,说出口的话已经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了。 天下群起而攻之? 有没有搞错? 天下很忙的好吗?哪有什么空闲时间来跟我做这种替天行道的游戏! “与本相为敌之人,理应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天下与本相为敌,本相就毁了天下!” 说狠话谁不会? “你,你……你敢!”黑衣人已经再也找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语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么窝囊的废话。 “废物就只会说废话吗?”我瞥了他一眼,烦躁不已。 “什么意思?”黑衣人被看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死亡之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本相不杀你,你该知道本相要的是什么。” 要什么?黑衣人愣了愣,不是很懂对方的意思。 “相爷的意思是……” “蓼蓝现在是本相的侍卫。” “相爷想保住蓼蓝的命?可修罗殿的死令……” “追杀照常,不要伤及蓼蓝性命便可。如果他死了,你会见识到本相的手段。” 真是特么的笨死了!这么笨怪不得只能做杀手! “……为什么是我?”黑衣人虽然很怕死,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满足那可怕的好奇心。 “你的问题太多了,修罗。” 堂堂修罗殿的老大,武功这么菜,还敢出来卖弄,简直是侮辱了修罗这个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黑衣人果然如雷劈当场,那双迷迷糊糊透着傻气的眸子蓦地冷静如冰,他手一松,那把断剑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七花粉的解药亦是,还扯下了脸上的面巾。 “相爷好本事。”修罗唇角含笑,瞳仁浅淡的眼睛里,笑意未达眼底。 “谢谢。”姜雨的本事可大了去了,我的本事也是非常人所能想象,不管他夸的是哪个,我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猜的。” “怎么猜的?”修罗并不满意这么简陋的回答,不懈追问。 “你若是告诉我修罗殿真正的掌权人,作为交换,本相也可以替你除掉他。” 闻言,修罗不禁皱眉,对眼前这纤弱少年的表情不敢放过一丝一毫。 只不过很可惜,他看到的,从始至终都是一具没有感情起伏,语调平淡的提线木偶。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除了依附本相,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修罗微愣。选择,他从来就没有选择。嘲讽一笑,他不在意地说道:“我只想靠我自己。” “很有骨气,也很愚蠢。”我还想世界和平呢,世界会听我的吗? “我不管相爷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但我实在是帮不上相爷的忙。” “那就是要和本相作对了?” 修罗低眸,“修罗不敢。” “你的主子是?” “想也不是本事通天吗?查查不就知道了?”修罗轻笑。 哦!脾气还挺大。 姜雨原是想查的,但是就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和水子衿同归于尽,挂掉了。 我若是想查是能查到,但是我懒,懒得查。 夜风翕动,遮罩月亮的灰云飘远,树丛里燃起了一道幽蓝的火焰,露出来的衣角被烧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滚……” 火苗又开始跳跃,坐在火堆前的少年又变回了那个无害的病秧子。 修罗眼看着那团蓝色的火焰一点一点吞噬着地上的尸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无全尸。 修罗殿都没能有这般残忍的手段。 惹上姜雨,该是修罗殿这辈子的最大的噩梦。 听到远处的动静,修罗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了,于是转过身,比来时更加义无反顾地冲向深沉的夜色,消失不见。 没过一会儿,水子衿和扶风扶柳他们回来了,称不上是全身而退,但也没有受什么致命伤。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 看来修罗殿这次来事下了血本,是铁了心要把水子衿杀掉。 修罗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预兆,后面钓出来的大鱼才是硬菜。 杀了姜雨目的为何?水子衿死又会牵扯到什么样的戏剧?这些扑朔迷离的丝线结成暗网,最后套住的是什么玩意儿,我还真的是很想知道啊! “上完药就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我直起有些酸麻的双腿,稍微舒服了些才抬脚上了马车。 “是,主子!” 扶柳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扔给水子衿,沉声道:“就在这里处理,不要靠近马车!” 扶风还狠狠地瞪了水子衿一眼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第381章 chapter 380 自残毁头盔 因为修罗殿的追杀,致使队伍的行军速度又拉快几个档次。 水子衿对于自己的驾车技术十分骄傲,找到了人生职业的第二春。 在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中,浩浩汤汤五千余人终于在第三天一早赶到了千山城。 前来迎接的守将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口,却久久不见人烟,直到接到士兵禀告,说宰相带着五千兵马已到崇云关安营扎寨,养精蓄锐,这才灰溜溜地赶回崇云关。 奈何一路紧赶慢赶,千山城守将奔到崇云关的时候,又被宰相的两个侍卫给拦下了。 这一天,都没有见到宰相的面。 而此时,在毡包里的黑袍少年正静静地瞪着毡包顶端,床边还放着一个火盆。 除了床上的少年依旧苍白着一张脸,毡包里的其他人都脑门儿冒汗,一副热得厉害的样子。 水子衿难得没有在此时出言讽刺,不是他突然发了善心,而是他之前说过了,还被扶风无差别地毒哑了。 终于,扶风收回了最后一根针,“主子,再这样下去,您也活不过二十岁了。” 扶柳扶着我坐起身来,将被衾往上面拉了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木里雪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怕本相死吗?怕本相死就赶紧找到邪医斐然。” 水子衿看了看这局势,分明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真实写照。 就在昨夜,扶风接到消息,说是斐然已经带着一叶兰离开了木里雪山,这才有了水子衿加快行程,赶到崇云关的一幕。 “扶风该死,一定会尽快找到斐然的下落,将斐然带到主子面前!” 说跪就跪,扶风的动作可不是虚假的。 “不必了,找到斐然之后立即抢夺一叶兰,本相不想为没用的人浪费时间。” 扶风有些始料未及。 当初主子提到要查斐然的下落,可是在她回答了关于水子衿头盔的来历之后。 难道主子想的不是要斐然给水子衿解开头盔吗? “相爷,就算她们找到了斐然,也不过是去送死。斐然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终于解毒完毕的水子衿善意地出声提醒。 扶柳眸子一暗,不屑地冷哼道:“水子衿,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说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落到我们手上的吗?” 扶风也不悦地看着水子衿,被小看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啊。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不用留在本相身边了。”话,是对扶风扶柳二人说的,而我的眼睛则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水子衿。 水子衿并不在意,还搞怪地挤眉弄眼摊摊手,抱着剑乖乖走到一边,远离这牵连无辜的战场。 “过来。” 只是刚刚转过身,水子衿就听到了一声命令。 只是没有人动。 他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水子衿,你死了吗?主子在叫你!”扶风第一个呛声,不用怀疑,她这就是在公报私仇。 果然…… 哎!人善被人欺啊! 水子衿垮下了肩膀,慢慢悠悠地走到床前,“不知道相爷有什么吩咐?” 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右手掩在嘴边,随意地说道:“蹲下。” “……” 这病秧子是在当自己是什么?他养的狗不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水子衿还是没骨气地上前一步,缓缓地在床前蹲下,简直是没有一点尊严,委屈得很。 等他拿回深海蓝玉,他第一个愿望就是杀掉这个佞相! 我哪里能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就是对我积怨已深,连杀心都已经起了。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误会。 我倒是想温言软语、花前月下,那要是和姜雨的脾气相去太远,等姜雨回来之后怕是会被当成是妖怪抓起来。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类情况出现,我还是要给他一颗甜枣吃吃,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 这么想着,我抬手按在他的青铜头盔上,入手的冰凉粗糙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主子……”扶柳第一个沉不住气地惊疑出声。 水子衿也有些不适应地微微抬头,想要看清楚这个病秧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而是从墨玉扳指里抽出银骨弦,紧紧地缠住那青铜头盔,一点点收紧。 “主子,使不得啊!” 扶风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吓得惊呼出声,立马就要伸手阻止。 水子衿也有些好奇地想要仰着头,看得更清楚些,可是还没等付诸行动,就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狠狠按住,阻止了他的所有行为。 我冷冷抬头,不咸不淡地瞥了扶风扶柳一眼,然后低头道:“别动,否则本相手中的银骨弦缠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听着这冷血无情的话语,水子衿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老老实实就不动了。 满意于他此时的表现,我轻轻地拍了拍头盔,像是在拍自己的亲儿子。 水子衿显然是感受到了这动作的恶意,面色难堪。 我淡淡地弯唇一笑,扯着银骨弦的动作猛地一发狠,鲜血不要钱似的滴滴滚落。 这下本就苍白的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了,我已经疼得想咬舌自尽了。 只听得‘咯噔’一声,那坚不可摧的青铜头盔碎成了四瓣儿,掉落在地。 “主子!” 离我最近的扶柳一脚踹开水子衿,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扶风也扑了过来,拼命撒着金疮药,在我手上都聚起了一座小山丘。 看着水子衿脸上的鞋印,我还是挺痛快地挑了挑眉。 被扶柳的惊声尖叫给拉回了现实,滚烫的血滴到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愣住了,这回看到了那双血肉模糊的双手,心中的感觉已经不是‘震撼’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谁,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水子衿口不对心地别过头去,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头。 “水子衿!”扶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在他脸上再补一脚。 长得帅有个屁用,不懂得知恩图报,连垃圾都不如! 我看了一眼那别扭的狗东西,气笑了:“是本相多管闲事了。” 第382章 chapter 381 相爷的快乐 充足的休息时间只为迎来更加艰难的斗争,五千精兵们休整完毕之后照常操练,主位毡包里一直没有发出剿匪的命令。 甚至是一直都没有提。 千山城守将在此期间也来过几次,只是都吃了闭门羹。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而是百折不挠,每日午时按时在毡包外报道。 毡包里面的景象永远都是非一般的和谐。 水子衿蹲在床尾给床上的少年捏脚捶腿,扶风和扶柳倒是罕见地没有出现在毡包里。 倒不是他感恩这佞相的破头盔之恩情,都怪扶风和扶柳那两个泼妇,临走之前还让他卖苦力,摆明了就是在整他,可气的是偏偏他还没有理由反抗。 谁让,谁让病秧子的双手是为了他变成这样的呢。 这么想着,水子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双缠满纱布的手…… 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明白,这病鬼不是惜命得很吗,怎么会如此不要命地替自己打开头盔? 他难道不知道,当时要是再用力一点,他这双手就废了吗? “扶风扶柳什么时候回来?”我拉了拉身上的薄裘,缓缓坐起身来。 扶风扶柳离开的时候,我还没有睡醒,不过想想,能让她们一起出去的,也就只有邪医斐然这一个原因了。 “她们没有说,我想,她们会赶回来用晚膳的。”水子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终于有空休息休息,伸个懒腰了。 就那两个心中只有主子的泼妇,这病鬼受点伤就跟拿刀子剜她们的肉似的,还能放心让他一直照看她们的宝贝主子不成? 我习惯性地想要摩挲墨玉扳指,摸到的确实一层粗糙的纱布,还无端地扯动了伤口,一阵发疼。 看着这包得跟熊掌一样的手,我嫌弃地摇了摇头,“你上次说斐然没你这么好说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相爷一声,那个人不好惹。”水子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转瞬即逝,反而挂上了一抹玩味儿的笑容。 那种变态,估计只有眼前这个病秧子能够抗衡了,也真是有些期待他们俩相见的时刻呀! “跟斐然相比,本相很好惹吗?”我微微一笑,笑容里绽放的危险并不因苍白的面色而稍有减弱,还隐隐有种致命的美感。 水子衿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 他是嫌命长了才会回答这种送命题,怎么回答反正都是死,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源自这病秧子的报复。 报复,他昨天脱口而出的话。 虽然他也承认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些气人。 用晚膳之前,扶风和扶柳果然回来了,不过,她们是空着手回来的,表情是欲言又止。 一直到伺候完我用完晚膳,扶柳才表情沉重地开口说道:“主子,斐然已经找到了,就在木里雪山山脚。” 听完,我不禁挑眉,没有傻乎乎地去问她为何没有把斐然带回来…… 废话,肯定就是没有办法把他带回来,所以才会灰溜溜地回来禀告结果。 “斐然说,除非主子亲自前去迎接,不然他就毁了一叶兰。”扶风一脸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斐然撕碎。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简直是太猖狂了!还想让主子亲自去迎接,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水子衿一点都不意外听到斐然这样回话,毕竟随手给人一个青铜头盔说是收取救人回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嗯,明日就去会会那个邪医,也好说明本相的诚意。”我轻轻点头,作了决定。 扶风下意识就想反对,不过也只能不做声。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主子已经发话了,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主子,扶风已经查到这些流匪的老巢,不知主子打算何时派兵围剿?”有些话不能问,有的话就是不能不问。 “自然是等到他们下一次出来活动的时候了。”我又不是真的来剿匪的,又何必那么心急。 “扶风明白。” “明日去集市上给本相找些书来,挑些本相没有看过的。” 扶风皱眉,听主子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在这里长时间耗下去了? “扶风领命。” “主子,我们这样长时间不加以动作,恐怕皇帝那边会有微辞。”扶柳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皇帝痛快了,本相就不痛快,换言之,皇帝的不痛快就是本相最大的快乐。” “哟!”水子衿捧场地哼哼,“没想到相爷也是性情中人啊!着实让属下佩服!” “本相不需要一个忘恩负义的废物虚情假意的佩服。”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轻蔑。 水子衿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个病秧子心眼比针眼儿还要小,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过算了,反正也是他自己做的孽,也该是让他自己吃点苦。 扶风看着水子衿吃瘪的表情,心里也是痛快不已,幸灾乐祸地别过头去偷笑。 被病秧子嘲笑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还要被一个泼妇嘲笑,心下是一阵愤懑,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水子衿那一副受了委屈的小表情看得我心情甚好,在毡包里无聊了这几天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愉快极了。 “扶风,拿剪刀来。”我眯着眼睛,不禁开始为明日面见斐然的事情做准备了。 “相爷,你要剪刀做什么?” 这一回,首先发问的不是扶风,而是站得最远的水子衿。 他一蹦三尺高,一看就是觉得我拿剪刀是为了对他做什么。 扶风没有理他,因为她巴不得我拿剪刀减掉他水子衿的某个部位。 我也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拿过剪刀,在右手大拇指的纱布上‘咔嚓’就是一刀。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扶柳疑问出声,问出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心声。 “你把我的手包得像个废人一样,明日与斐然见面,若是遇到不可不杀之人,银骨弦都没有办法派上用上。” 我一边慢条斯理地剪着纱布,一边语气浅淡地为他们解惑。 当然,主要还是让水子衿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动手杀人,一般都会让人代劳。 第383章 chapter 382 不喜欢威胁 隔天一大早,扶风去集市上为我搜集打发无聊与寂寞的有趣书籍。 而扶柳则是带着一个营的精兵去打秋风,行动代号,“剿匪”。 至于剩下来的水子衿…… 我嫌弃地摇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条男人鱼为了弥补自己那天犯下的错误,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护送我去面见那个叫做斐然的邪恶家伙。 那个让扶风和扶柳都嫌恶心的邪恶家伙…… 对于水子衿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反常行为,我自然而然地将之归为是一个小气男人的报复。 对,没错,就是报复。 不过方式是利用我去报复。 不论我和斐然谁吃瘪,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因为在他看来,我和斐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这种想法还不时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强烈到我想要忽视都很难。 我想,我的耐心并不好。 “收起你幼稚的表情,本相杀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水子衿,“……”怎么办,他好像更想让他们俩干一架了。 木里雪山的山脚路并不好走,因此马车只是拴在离官道不远处的树下,徒步去往斐然的住处。 扶风扶柳并没有留下准确的地址,因为她们说斐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很久,但是不管他在那里都会很好找到。 是废话,但是聊胜于无。 “相爷,不如属下背着你吧?”水子衿看着脸色发青的少年,下意识就询问出声。 虽然时值盛夏,但是木里雪山终年积雪,即使是在山脚,也会时常飘起小雪。自从下了马车,佞相就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大衣,脚步虚浮,十分畏寒。 他只是觉得这病秧子可怜而已,如果他还没有找到斐然就在路上冻死了,扶风扶柳那两个泼妇一定会跟自己没完,所以他只是不想惹麻烦,仅此而已。 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嗯,蹲下吧。”我垂下眼帘,仿佛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的艰难决定。 水子衿见了,也是有些生气的。 但生气归生气,他还是紧抿下唇上前一步,在少年面前蹲下,背上的重剑也挪到了胸前。 我没有矫情,直接趴在了水子衿的背上,双臂攀在他的肩上,“走吧。” 水子衿只是感觉背上的重量还没有自己的剑来的有分量,仿佛是背着一麻袋的空气。 他稳住背上的人影站起身来,脚印踏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 间距平均的脚印在雪地上走出了一串尾巴。 两个人一路无话,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顶简陋的毡包。背上的重量猝然消失,水子衿才发现有些微微的失落。 水子衿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那披着狐裘的少年已经想着掀开帘子走进毡包了。 一愣,他赶紧追上去,生怕晚进去一会儿可能再见到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从面传来的寒暄声,光是这寒暄声就是道不尽的火药味儿。 再也耽搁不得,他撩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 披着狐裘的少年高调地坐在主位,而那位身穿月白织锦修身长袍的男子则甘愿在下首低头安坐。 男子? 放屁!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假货,只不过是他大夫的身份让她装扮起来更加逼真而已。 只不过再逼真又如何,能有我用法术加持过后那样逼真吗? 这人给我一种少有的危机感,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看水子衿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 从我进来伊始,斐然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的失望不难察觉,很显然,她想看到的人并不是我。 果然,水子衿进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斐然冷漠的双眸开始泛起妖艳的诡光。 啧,只是水子衿并不具备消化这种魅力的能力,还瑟缩着更加靠近了我。 这是个好现象。 “相爷光临,斐然有失远迎。” 斐然敛下眼中的暗色,转而看向我,“我竟不知堂堂修罗殿第一杀手蓼蓝甘做相爷的侍卫,相爷果然是好手段。” 还蓼蓝,连人家的真名都不知道还敢动歪心思,不自量力! “本相的手段天下皆知,斐公子不必强调。”对于明知是情敌的家伙,我懒得跟她谦虚。 水子衿也有些惊诧。 这病秧子不是来求人办事的吗?怎么倒像是别人来求他办事似的,拽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斐然竟然觉得坐在主位上的姜雨对自己抱有敌意,而且这种敌意还十分巨大,她很不爽。 突然,斐然注意到水子衿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姜雨那双缠着纱布的手,眼里还盘旋着微弱的愧疚感,心中一时有了计较。 “相爷,不知你的双手是否需要斐某帮忙料理一下?”没错,她就是故意刺激姜雨的。 我摇摇头,“不必了,本相不习惯与不喜欢的人人太过亲近。” “咳咳咳!”水子衿差点被口水呛死。 这病秧子说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啊,自己可是刚刚才背过他啊! 难道是说他,喜欢,他? 咦!他都快要被自己这没头没尾的想法吓出三斤尿来了。 “斐公子,本相的一叶兰呢?”我抬手掩住嘴角的笑意,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因此生动了不少。 看来水子衿这个家伙还挺可爱的。 水子衿看着病秧子笑了,心里一抽。 完犊子了,他竟然觉得病秧子笑起来很美! 他大概是疯了…… 斐然抬眸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这样旁若无人地搞小动作,目光一凛,嘴边的笑容无比阴邪。 “相爷是不是搞错了?一叶兰,是斐某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叶兰,本相志在必得。” 斐然见那姜雨的口气如此猖狂,肺都快被气炸了。 “斐某不喜欢被威胁。”斐然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块还冒着寒气的冰,冰里的冻着一朵只有四片花瓣儿的花,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神经病,没事在怀里揣一块冰,怎么不冻死你! 把玩着那块巴掌大的冰,斐然漫不经心地笑着,语气阴冷,“斐某喜欢等价交换。” 第384章 chapter 383 秒赢的赌局 “等价交换?”我颔首,摩挲着墨玉扳指的手一顿,似笑非笑道:“斐公子是在跟本相谈条件?” “斐某不敢。”斐然阴柔的面庞上赫然浮上一丝带着邪气的笑。 “本相看你没什么不敢。”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鬼魅般的脸,眼中杀意如刀。 “相爷过奖了!”斐然对上首传来的致命信号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自顾自地笑开。 “那……不知道斐公子想从本相这里换什么?”懒得再跟她打什么太极拳了,我直接摊牌。 “斐某想用这一叶兰跟相爷换一个人。”斐然眼神微动,侧眸看向我身后的水子衿。 “不换。” 斐然脸色一变,对这样的回答始料未及。 她一眼就瞧出姜雨身子亏损严重,急需一叶兰续命,本该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没理由拒绝的。 没时间在这问题上痴缠太久,斐然直接换种方式开口继续道:“相爷,斐某还没有说完……” “不换。” “相爷就不怕英年早逝吗?”斐然神情一紧,说出来的话也口不择言起来。 “你说什么?”水子衿抱着剑怒道。 听到这话,他十分生气,不知道是因为斐然说的话,还是话里的内容。 斐然扫了一眼垂首不言的姜雨,将手中的冰块塞回胸前,冷笑道:“斐某说错了吗?五脏亏损,命不久矣,近来还失血过多……明知先天不足,还自我作贱,若是没有一叶兰,怕是见不到腊月的梅花了。” 水子衿一怔,下意识看向面前依旧默不作声的少年。 听斐然的意思,是这病秧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特别是前日给他破了头盔,流血不止,故而身子更差了,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了。 他身上不是还佩戴着自己的蓝玉吗?照理说会是长命百岁才对,怎么会变成这样? 斐然感受着周围气氛的变化,与她所想像的背道而驰。 难道不应该是水子衿为这消息感到兴奋和喜悦吗? 姜雨下毒致使他就范,这才让水子衿做了他的的侍卫。如果姜雨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水子衿就可以重获自由。 他难道不是应该笑吗? 现在这惊讶又震撼的表情是为什么? “你说得没错,然后呢?”我双手交叠在大腿上,语气轻快地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留给他们自我想象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在不开口就显得矫情了。 斐然冷笑一声,“看来相爷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对自己都能如此绝情。只是,相爷就不好奇,斐某要与相爷交换什么人吗?” “本相对这种无聊的事情从来都不好奇。至于……你想从本相这里得到的人,除了我身后的白眼狼,还有谁?” 既然斐然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让我帮她一马。 突然被拉进战局的水子衿有些懵,他都忘了计较对方给予自己的称呼有多么的不合适。 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 斐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姜雨给耍了,顿时冷眸凝冰,“这么说,相爷是没有打算和斐某合作了?” 合作?敢和佞相谈合作,胆子很肥啊! 我双睫一眯,“原来斐公子现在才反应过来?本相还以为刚刚表达得已经很清楚了呢!” 能听着空气中低沉的笑声,水子衿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忍不住往边上靠了靠,保持呼吸。 “既然相爷没有诚意,那就请回吧,斐某就不远送了!”斐然冷哼一声。 “本相要是不走呢?”我忽然笑得温和柔然,水子衿又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 “哦?相爷这是要跟斐某耍赖了?”斐然也笑了,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冷潮湿之下。 “正有此意,本相要的是你手里的一叶兰,你要的是我身后的白眼狼,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便各凭本事,斐公子以为如何?” 都是两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这下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斐某认为,甚妙。”斐然突然又笑了。 “喂,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水子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与其在斐然的手里生不如死,他宁愿在这病秧子手下痛并快乐着。 “你的人都是我的,你的意见还重要吗?”我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笑了。 水子衿,“……” 完蛋玩意儿,他怎么觉着自己又被蛊惑了呢?这病秧子没事笑这么好看干什么! 水子衿连忙捡起掉落一地的节操,嘴角抽搐道:“相爷,我是怕你把属下给廉价卖了!” “本相从来不会输。”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又转过脸去看着脸色奇臭的斐然,笑。 斐然看着那张类似炫耀的大脸,心里实在是憋屈。 “哼!相爷莫不是太自信了!” “不自信如何能担当一国之宰相!”我轻笑起来,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不自禁散发。 斐然也有一瞬地恍惚,反应过来之后,将怀中的一叶兰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直截了当道:“相爷,斐某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只要相爷能以一己之力让这一叶兰离开桌子,就算斐某输。” “关于蓼蓝的事,斐某便不再提,一叶兰也送给相爷了,如何?” 听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水子衿觉得,那鸡贼的病秧子没有理由不接受。 “本相还要追加一个条件。” “相爷请说。”虽然对此有些惊讶,但斐然却没有表现出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次赢定了。 “若斐公子输了,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本相面前。” “相爷的这个要求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即使是认为自己赢定了,但是一见对方如此笃定,她的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本相一向如此。” “看样子,斐某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那相爷,可以开始了。”斐然邪邪一笑,微微点头,应下了这不平等条约。 “咻!” 话音刚落,一阵风过,桌上的冰块转眼之间就不见了,斐然吓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再一抬头,坐在上首的黑衣少年已经满脸含笑地把玩着自眼前不翼而飞的一叶兰…… “本相赢了。” 第385章 chapter 384 无辜的农民 我单手握着冰冻的一叶兰,粉白的唇瓣轻轻抿起一道冷冷的弧度。 白捡一条命的感觉,胜造七级浮屠啊! “你,你做了什么?” 斐然脸色都白了,原是打算在姜雨靠近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下毒,没想到反倒被自己被人当面摆了一道。 “不管本相做了什么,裴公子只需要信守诺言,不要再出现在本相面前。”我恶从心起,“最好不要出现在支饮王朝,否则哪天不小心碰上了,本相可是会不高兴的。” 说完,我握着一叶兰轻叩桌面,“白眼狼,背本相回去。” 水子衿收起看好戏的表情,也不管自己对‘白眼狼’这个称呼有多么的反抗,他还是乖乖地走到黑袍少年面前,认命地蹲下。 因为他觉得,邪医斐然正处于癫狂的边缘,现在确实是该走了。 斐然倒是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举动,只是拿那双毒舌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停靠近门帘的两人。 一直到两人走远,消失不见,她什么都没有说。 出了毡包,水子衿提气就赶紧跑,那可真是拿出了多年武功的老底,可见他是多么害怕毡包里面的那厮。 回到了马车上,水子衿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松弛了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水子衿驾车十分平稳,坐在车里的我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震颤,比起来时的横冲直撞、惊现过山车要好多了。 因此,速度也慢了下来。 “相爷,你刚刚为什么不干脆拿我交换一叶兰?” 水子衿有些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我隔着纱帘看他,他微微侧过来的半张脸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哟!看来我做了这么多也不是完全没有起到效果嘛! 我看他对我的态度也确实有了转变,索性微微一笑道:“斐然敢觊觎本相的人,这让本相很不痛快。” “……只是这样吗?”水子衿觉得,这不是完全的真相。 “不然还能怎样?” “相爷是早就知道了斐然的目的是我。”所以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水子衿不禁有些气恼。 “很难猜吗?”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水子衿的后脑勺,“从你一进去,她的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本相倒成了你的背景!” “嘿嘿,斐然可能是觉得属下是美男吧!” 水子衿这会儿竟然还比较起自己的长相来了,傻里傻气的。 我撩开纱帘,伸手抚上他的后颈,故意轻轻地搔了两下,“是啊,斐然可真是喜欢美男呐,就如这般地喜欢……” 水子衿全身上下窜过一道奇异的电流,忍不住抖了抖。 “快回去吧,扶风她们应该回来了。”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再戏弄他了。 “是,是……相爷。”水子衿赶紧一挥马鞭,马车又跟起飞似的,在官道上驰骋。 扶柳此次的剿匪行动非常成功,带回了刚刚买完粮食正准备回老窝的采购小分队。 那一整车,都是最便宜的粟米,还有一些脱水眼中的烂菜叶。与其说这些人是去采购,不如说是去捡破烂了。 看他们身上的打扮,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面色晒得发红发黑,瘦得像是空壳的蚂蚱。 我就很好奇了,这样一群只会种地干活儿的人又怎么会打得赢装备精良的正规部队呢? 扶柳将带回来的人单独安置在一顶毡包里,直接押着为首的精瘦壮汉走了进来。 扶柳站在我身后,替我揉着发酸僵硬的肩膀。 跪在下面的人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淡定地跪着,仿佛是以客人的身份自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水子衿端着热气腾腾的羊汤从毡包外面走了进来。乍一看到里面跟他刚离开时一毛一样,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 “吃吧。” 跪在地上的人看着面前的羊汤,一愣,再抬头,看向高座上的人,有片刻的失神。 刚刚进来的时候,那高座上的人一直仰着头,那病恹恹、懒洋洋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 可现在,他看到了那双威严森寒的眸子,有种不自觉想要俯首称臣的敬畏。 这次朝廷派来的官员跟千山城的狗官怕是不一样,是个狠角色。 “吃吧,吃完了本相再问你一些问题。”我闻了闻碗里的腥膻味道,不禁皱眉。 清汤寡水,连辣椒都没有,怎么吃? 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黄杨有些错愕。原来这真的是给他吃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肉了。 顾不得上座的的大官儿到底是什么想法,一会儿会怎么处置他,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捧起地上的羊汤,直接上手抓,烫手烫嘴的温度也无法阻止他进食的速度。 只是吃了一半,他突然从碗里抬起头来,“跟我一起被抓来的那些人也有羊汤喝吗?” “你那里这么多废话?既然你有,那其他人肯定就都有啊!” 水子衿很烦这个人在吃饭的时候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那个病秧子这几天本来就胃口不好,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农夫就不能等他吃完了饭再问吗? 有的吃还有那么多的废话! 我擦擦嘴边的汤汁,挥了挥手,让扶柳把几乎是纹丝未动的羊汤拿走。 见此,水子衿又回头狠狠地瞪了那捧着羊汤猛喝,恨不得把碗都舔干净的黄杨一眼。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那个病秧子嘴巴挑、毛病多,饿死算了! 直到舔到连碗都没有味道了,黄杨才把碗恋恋不舍地交给了水子衿。 “为什么要跟朝廷作对?”我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都是邱煌那个狗官自导自演,还把我们当畜生一样赶出了千山城,害得我们只能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 闻言,我轻笑一声,看来这事果真有点意思。 “千山城的城主是叫邱煌?” “是,主子。”扶柳回答。 “让扶风去问问,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这主仆俩简简单单的话语就把一个朝廷官员的下场给定了。 但是这番话,听在黄杨耳里,简直比大丰收还要高兴! 第386章 chapter 385 相爷中毒了 扶柳的办事速度堪比智能电脑,很快就查出,流匪一事完全是邱煌为了诈骗朝廷的拨款,至于说在流匪手里吃得亏…… 哼哼!那完全就是邱煌派除了军营里的残疾老兵去虚晃一枪,做出了一副受欺负的假象。 这种人杀掉了就杀掉了,反正落在宗政律手里也不见得会比落在我手上要好过多少。 都是社会的蛀虫,杀虫剂对他都是没有什么卵用的。 到了晚上,好几天没有洗过澡的我决定上上下下仔细清理一番。便令扶风扶柳准备好热水。 扶风和扶柳想要留下来服侍,被我打发了去处理那些流离失所的农民了。 笑话,我这么大的人了,洗个澡还要人服侍,搞得太不自在了。 毡包的窗帘被放了下来,里面橘黄色的烛光从缝隙里隐隐偷出来,里面的情景完美地与外界阻隔。 我看着木桶里不断翻滚的花瓣,不禁扶额。 这一看就是扶柳的杰作。 鲜艳的藏红花铺了厚厚的一层,若是旁人看到了,还生怕被人不觉得我是女子? 为了保险起见,就只在毡包里留下了一根蜡烛。 我弹了一团火在桶里,加热了一些温度,高原地的水温实在是太低了,我怕自己坐进去会被冻死。 摘下玉冠,一头如瀑的头发倾泻下来,柔柔地披散在背上、肩上。 少年郎变成了美娇娘…… 腰带解扣,暗纹缎面宽袍落地,一层一层的束缚剥离,一马平川的胸部简直都快比男性还要男性,莹白如玉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瑕疵,在黯淡的光线之下散发着无言的魅惑。 平坦的小腹,笔直的双腿,纤细的骨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女最美丽的特征,是在跟少年不沾边。 就这种前胸后背分不清楚的身材,真的可以让水子衿就范吗? 也不知道上辈子的水子衿是不是好这一口,我也懒得花时间给这具身体做修整了。 抬腿坐进浴桶,我被桶里的药味儿刺激得一阵发晕。 我怎么忘了藏红花也是一味中药,并且这桶里的中药怕是不止一种,都是舒经活络,促使血液循环的药材,正式这具身体需要的。 太特么虚了! 我轻轻动了动手腕,解开手掌缠住的纱布,暂时让那狰狞密布的伤口消失,伸直双腿在水里扑腾,肆意自在得很。 吃过晚饭之后,水子衿在这附近找河流溪水痛痛快快地打个滚,但是谁知道这个鬼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木里雪山就地凿一个坑,融成雪水以应急。 心满意足地打完滚回来之后,他还特意去斐然的毡包去看了看,那个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的。 看来斐然已经走了。 回到营地之后,水子衿正准备去毡包看看那个病秧子。 谁知道毡包的帘子已经放下了,也看不出什么灯光的显现,估计是睡下了。 他刚想转身回到自己的毡包休息,却突然听得身后的毡包里传来一声闷哼。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大脑,想也没想,他立马就冲进了毡包 “相爷,你怎么……了?” 冲进帐篷的水子衿瞪大了眼睛,感觉眼睛都快瞎掉了。 相爷在洗澡?! 我一只手捂着发闷的胸口,另一只手紧紧地扒住浴桶,手脚发软的感觉真的不怎么爽,一阵一阵的刺痛感亦如层叠的海浪,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关键是,我刚刚想从浴桶里爬出去,水子衿就冲了进来,于是我只能坐回来,内心不禁万马奔腾。 “你,转过去!” 闻言,水子衿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赶紧转过身去。 只是,那刺激的场面印在脑海里怎么都摆脱不掉。 被蒸汽熏得红彤彤的脸颊殷红若血,不再是苍白得没有人气,黑亮的发丝上还夹着几片小花瓣儿,却是人比花娇,美艳不可方物,与白日里的那个冷血无情的佞相全然不同…… 他几乎都要认为,眼前的人本来就是红妆。 水子衿微微扬起头,只觉鼻腔中仿佛有热流涌出,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相爷,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在外面听到你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才进来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不信,脸红到耳朵根儿。 关于水子衿的这套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说辞,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这身体的痛楚,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 虽然姜雨身体不好,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然而,与平时不同的是,我今天去见过斐然了…… 依着那阴毒家伙的尿性,不给我下点毒真的是对不起她邪医的名头。 我咬着牙穿上亵衣,扶着浴桶走了出来,步履艰难地走到床上躺好。 水子衿听着后面的动静,想要回头,可是没有得到命令又不敢,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着。 好半天,他听到的呼吸声也变得渐渐微弱起来,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忽略。 不行!他一定要去看看!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就是怕相爷莫名其妙死掉,然后还要自己被黑锅。 绝对没有其他龌龊的想法。 打定主意,水子衿紧紧皱眉,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来,“相爷,属下只是想关心关心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去休息了,有事的话我就去找扶柳,绝对不会留下来冒犯相爷!” 他低着头,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往床边靠近,地上有一排湿哒哒的脚印,看上去不过巴掌大点…… 水子衿不禁一身寒意,这病秧子果然是身子奇差无比,连脚都小得可怜,简直就是比女儿家还小。 斐然到底给老子下了什么毒,就跟有人拿针炸在每一处关节,疼到骨子里。 该死的!水子衿说那么多废话,还不走,我到底要怎么给自己解毒? “出,出去……”微微蹙眉,我艰难地开口。 听着这细如蚊呐的轻喘,水子衿下意识看向那两半粉白的唇瓣,可是入眼所及,已是一片紫黑。 毒入心肺,性命危矣。 “相爷,你中毒了!” 第387章 chapter 386 全身大换血 我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发生史诗级的爆炸,疼痛限制了我的怒火,我特么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不过,如果中毒也好,这样的话,水子衿和斐然简直就是不可能了。 “去找扶柳。”我缓缓叹气,咬着牙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来,“之后,你就可以下去休息了。” 水子衿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直接就在床边坐下,假模假式地探上我的脉搏。 “相爷,扶风扶柳小现在都不在营地,还是让我来给相爷看看吧。” 夜色渐浓,凉风席卷,重重地撞在毡包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房间的缝隙摩擦风声,有凄厉的怪叫。 一低头,水子衿果然看到床上的人冷得瑟缩了一瞬。 “相爷,你的玉佩呢?”水子衿轻轻地放下那只布满伤痕的手,低下的眉睫颤了颤。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那块蓝玉是他心口处的鳞片,人鱼一族向来将精血蕴于这小小鳞片之中。 没了鳞片,他们人鱼一族的特殊能力也就无法施展,当然是连法术也同样没有办法的了。 所以,他要救人,就必须要借助蓝玉。 毕竟,他可不指望这个病秧子跟自己一样可以百毒不侵。 我能感受到水子衿内心的小九九,可我却并不想那么轻易地就把那块蓝玉还给他。 废话!要是把蓝玉还给他了,那他还会留下来不成? 所以,我是不会还给他的。 而且,我还把那块蓝玉藏起来了,藏到了一个他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放心,不是项链的空间)。 索性就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 “噗!”胸中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打断了我的思虑。 看来斐然是真的想让我死啊,我已经觉得灵魂和肉体脱离了,麻木得感受不到疼痛。 水子衿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躲闪不及,脸上也落了些血点。 他立刻意识到,再这么磨叽下去,病秧子可能就会死得透透的,估计自己也要跟着去陪葬了。 “相爷,相爷,你还听得清我说话吗?”水子衿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迹,大力地摇晃着床上的少年。 我眯着双眸,感受着暴风席卷的摇晃,灵魂都快被晃到外太空了。 “咳咳!你再晃下去,本相还没被毒死,就要被你给晃死了!”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我又开始喘起气来,满口的血腥味儿只让恶心得反胃。 “相爷恕罪,我只是一时情急,不得已才冒犯相爷,不过为了救相爷,我还是会继续冒犯相爷,请相爷恕罪到底!” 水子衿亦是极快速地说完这些话,便掀开我身上的被衾,手法怪异地在我身上的几处大穴上点按。 黯淡的烛光明明灭灭,摇曳着拖拽出旖旎的暗影。 纯白的绸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连腰间的细带都没有系上,就在刚刚水子衿的动作之下,微微显出几许凌乱。雪白的肌肤曝露在空气中,还沾着几片藏红花,像是花丛里刚刚嬉戏归来的精灵。 很美,可惜水子衿现在没有空时间来欣赏。 只能说,我现在太清醒了,清醒到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冒犯,会严重到什么样的地步。 谁知道…… “嘶!” 手腕处传来尖锐短暂的疼痛,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微微掀开眸,便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水子衿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刺目鲜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 卧槽!水子衿这白眼儿狼该不会是要趁我病要我命吧?这么久都没有培养出一点革命情谊吗? “你,你……诶?!”我正准备让他冷静冷静,就见水子衿一点也不含糊地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 我眼睛眨了眨,默默地看着。 明白了,这是要换血啊! 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 我的双手手掌伤痕多得是,才结疤没多久,就不能划开旧伤疤,非得添新伤? 水子衿也是怕看到那种杀人的眼神,故而也不敢看,就算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杀气消散了,也不敢抬起头。 “相爷,我的血能解百毒,我爹说,这样以血换血可以解毒,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的手腕印在我的伤口上,面色凝重。 令人惊讶的是,水子衿的血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从他的血碰上我的伤口,我的血便不再滴落在地,而是尽数流进了他的手腕里。 “知道了。”我轻轻地应声,算是理解了他的不当行为。 水子衿紧紧地盯着一黑一白,一粗一细,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的手臂,若有所思。 本来按道理来说他和蓝玉之间是有感应的,但若是蓝玉滴上了旁人的血迹,就会沾上陌生的气息,他与蓝玉也会失去联系。 但是,就在刚才触上这病秧子的手腕,他好像又重新感受到了蓝玉的气息。 这病鬼该不会是把蓝玉吞了吧? 如果是,那蓝玉他还要吗? 要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换血过程却并未停止。 不知道是我的血多,还是他的血多。 渐渐地,我的视线移到他处,静静地盯着水子衿。 他似乎是个念旧的人,亦或者说他是个很懒的人。 身上穿着的还是第一天来宰相府换上的衣服,藏蓝色,是深海的颜色。 剑眉淡扫,并不似寻常男子的英武,如层云出岫,是像大海一样的柔情雅逸。长睫如羽,蓝眸清澈幽静,仿佛夏日清晨含露的茉莉,香远益清。 怪不得姜雨会喜欢这样的水子衿,不管她是凌厉嗜血的佞相,还是一无所有的渔女,这样的男子都会是她暗黑生活的救赎。 身上的痛楚正缓缓减轻,而水子衿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青黑,进而开始发紫。 我知道,水子衿虽然说百毒不侵,但是也是要承受住相当痛苦,直至毒素完全被血液的力量化解。 我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够了。” 话音刚落,我快速地收回手,看着那道只剩一道粉色疤痕的伤口,微微勾唇。 水子衿怕是趁机换掉了我身上大半的血液,是企图从根本上改变我的体质。 这可是上辈子的姜雨也没能体会到的待遇。 第388章 chapter 387 无负担取蛊 原来那个病秧子是疼成了这样…… 水子衿只觉得自己的经脉各处流动的不是血,而是针。 连呼吸都是疼的。 我看着他薄薄的唇瓣抿得死紧,额角出已经崩出了个‘井’字,笑出声来,“辛苦你了。” “相爷会被斐然暗算,都是我保护不力的缘故。”水子衿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也跟着笑笑。 我系好身上的腰带,坐起身来,将愈合的伤口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不准备解释解释这个吗?” “这……”水子衿看着那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的粉嫩,皱了皱眉,随即站起身来,却有些猝不及防地踉跄一瞬。 “可还好?”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拽回床上,趁机在他身上探了探情况。 …… 斐然那个狠毒的女人果然没安好心! 她给我下的毒根本就不是毒,而是斜鳞蛇蛊虫! 水子衿用自己的血来替我除了蛊虫,可他自己就倒霉了。 斜鳞蛇蛊虫可是会一点一点吃掉他的脑子…… “没事,就是有些晕。”水子衿的脸色又发青又发白,诡异极了。 水子衿的血在我的身体里面已经起作用了,但是水子衿的痛楚才是真正的开始了。 “别逞强了,你中的可不是毒,是蛊,斜鳞蛇蛊。” 我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处境的危险,直接把他按到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套银针。 水子衿惊愕地望向我,疼痛致使雾气氤氲的明眸中,潋滟着水蓝的光芒,有种惹人怜惜的美…… 呸!我大概是装男人装太久,连审美都变得奇怪了! 水子衿被瞧得有些害怕,再看到那反射着寒光的银针,面色又是一阵青白交替,只是这一次是惊恐引发的面部失调…… 终于,他一咬牙,‘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蹦三尺远。 “相爷,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着就要跑—— “本相准许你走了吗?!” 手腕翻转,墨玉戒指里飞出四根银骨弦,分别缠住水子衿的四肢。 “相爷,未免属下蛊毒发作,在相爷面前失了仪态,还请相爷准许属下回营帐自行疗伤。” 水子衿是真的心急了。 虽然斜鳞蛇蛊虫对人鱼一族来说不算太难根除,但作为少数能够对人鱼起作用的蛊毒,他还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本相可以帮你。”我缓缓说道。 水子衿没有很快答复我,却没有反抗限制住人身自由的银骨弦。 我给他时间考虑。 与此同时,我也在斟酌如何完美又理直气壮地给他解蛊毒。 可以肯定的是,斐然给的一叶兰是真的,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既然水子衿给我身上进行了大换血,那么往后的身体滋养会有条不紊地自动进行。 然而一叶兰对于斜鳞蛇蛊虫又不起作用,纵使它是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奇药,也派不上什么永用场了。 总不见得我先把他弄得只剩一口气再救他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我可能会被他弄死…… 水子衿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看着我,打量着我手上的银针,斟酌着是否可以相信我的话。 可能这斜鳞蛇蛊虫已经跑到他的脑袋里了,不然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犹豫。 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救的病秧子,又如何能对自己身上的蛊毒有办法? 我懒得再给他时间磨叽,直接一用力,收回银骨弦,将水子衿拉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插上三根银针,他动都动不了了。 “相爷,你这是做什么?”水子衿有些不舒服,明明自己上一秒救了他,他下一秒道恩将仇报来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犹豫,赶紧跑才对的。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水子衿的眼里开始冒火。 爹说的没错,这些人族都是贪婪的家伙,特别是这个佞相! 被他知道自己的血可以解毒,还能愈合伤口,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都怪自己太天真了! “水子衿,你最好保持冷静,不然本相的银针扎偏了位置,你就该在阴曹地府骂本相了。” 我冷声警告,声音如冰,手上的银针准确地扎在斜鳞蛇蛊虫活动的范围,一边用法力引导到手腕处,一边扎针断后路。 水子衿看着自己的手臂隐隐有些发青发紫,跟那病秧子方才脸上的颜色差不多,可能没有那样严重。 莫名的,他冷静下来,或者说是放松下来,甚至都有心情闲扯淡聊闲篇了。 “相爷,你怎么会医术?” 我飞快地抬眸看了一眼变脸比天气还没准的水子衿,声音放柔,说道:“久病成良医,见多了,自然就会了。” “那相爷之前可是见过斜鳞蛇蛊?”水子衿敏感察觉到空气中的冰碴子已经消失了,于是说话都更加放肆了。 对于斜鳞蛇蛊毒,就连他自己也要费一番功夫,说不定还要回到慈海去一趟,所以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病秧子能解。 “书上见过。” “书上?”水子衿的声音都不禁有些破音,敢情自己是被当成了小白鼠,闹呢! 我没有理他,捏住一根银针迅速在水子衿的手腕处扎出一个血洞,痛得他惊声尖叫。 “想要引来外面巡逻的人,你就尽管大声叫!”我低头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也扎了一个血洞,施法加了一些蛊虫喜欢的味道。 “相爷,没用的,蛊虫不会轻易出来的。”水子衿总算喘匀了气,委婉地暗示。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小小的血洞,冷声道:“本相自有办法,你只需要知道,本相和你互不相欠。” 水子衿不服气地想要回嘴,可是却意外地看到那小小的血洞附近传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感。 紧接着,果然有一个小黑点掉落在床褥上,不过很快就被一根银针扎死了。 水子衿看得眼睛都瞪大了蛊虫就这么小小的一个?还被这病秧子一根针就扎死球了? 真是太特么痛快了! 天呐,等等,他好看像看到了什么在发光…… 第389章 chapter 388 捡鱼的女孩 很尴尬。 那发着微光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病秧子的胸口。 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辉芒朦胧。 那个,不就是他的蓝玉吗? “相爷……” 水子衿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暧昧隐约的位置,眼中迸发的渴望强烈极了,甚至还无知无觉地咽了咽口水。 我不禁一头黑线滑下,有种被猥琐大叔盯上的反胃感,从内到外。 “喊本相作甚?” 水子衿没有说话,忽然逼出限制行动的银针,坐起身来,如狼似虎地盯着我的胸口,迫不及待地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 我听得一愣一愣,但却没有上手捂住胸口的蓝玉,光芒大盛,照亮了整个毡包。 那亮光静静地笼罩着我们两人,冰凉的温度拂过肌肤却奇异的舒服,像是被羊水包裹的婴儿。 迷茫地眨眨眼,我低头掏出胸口的蓝玉,摊开手放在手心。 “这个该不会是你的吧?先说好,现在它是属于本相的。” “……相爷莫要烦忧,这块蓝玉以后也是你的。” 他也不知道这块玉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会对一个大老爷们儿发出这种热情的光罩,虽然他也承认这个病秧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那他自己也曾经被错认成是女子,这块蓝玉该不会是真的给自己指引了一个男子做伴侣吧? 荒唐! 好像这病秧子的短命老爹也曾卜了一个同样荒唐的卦象…… 水子衿浑身都僵硬了,恍惚间,他缓缓抬眸看向对面垂眸打量蓝玉的绝美少年,眼神闪烁,要不,要不就勉强试试? 至少到目前为止,蓝玉为人鱼指引伴侣还从来都没有失败过,这可是神的恩赐啊! 神说,自己的伴侣将会是一个美丽的……少年。 行吧,还好对方还占了一个漂亮,老天爷对自己也算是不薄了。 “相爷!属下斗胆冒犯了!” 说着,水子衿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亮光,下一瞬,猛地抓过我扎过针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蓝玉上,然后自己也滴上了一滴。 那两滴血被迅速吸收,蓝玉的光芒顿时暗了下去,而蓝玉也变得透明了。 仔细看,蓝玉的纹路犹带丝丝缕缕的红色,细密盘结。 “你对本相做了什么?”我偏着头,声音低缓,不露喜怒。 “属下决定追随相爷一辈子!” “好样的!既然如此,本相准了,至于你这异于常人的体质,本相也就勉为其难替你瞒下了。” “……”水子衿表示更憋闷了,怎么觉着自己被这厮吃得死死的? “你猜猜看,这斜鳞蛇蛊到底是针对本相的,还是说,本来就是引起而起?” 我掂着那块已经变得透明的蓝玉凑近他,不动声色地掸掉床褥上的蛊虫,鼻尖处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更加清晰。 对于这样暧昧的距离,水子衿有些不自在,微微往后仰了仰,蹙眉道:“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意思,本相要斐然的命,你可有意见?” 当着水子衿的面,我缓缓将蓝玉放回衣襟,贴着胸口放置,似笑非笑。 “斐然胆敢对相爷下毒手,该死,属下没有意见。” 水子衿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这个佞相杀人还要过问他这个小小的侍卫了?天上下红雨了不成?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按住我胸口的蓝玉,笑得怜悯慈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衿啊,本相怀疑,那个斐然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同一片慈海呢!” 水子衿喉头一跳,按在他胸口的手不自觉颤了颤。 虽说按着的是自己的那块蓝玉,但是也不免触到那滑腻的肌肤,心猿意马…… 从蓝玉里传来的纯粹温和的力量让他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感到羞愧,红着脸嗫嚅道:“属下不知道相爷在说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我挥开他的手,幸亏是个平胸,不然我得羞愤而死。 “属下是真的不知道。” “本相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我冷笑着说道:“要是还想狡辩,本相说不定会差扶风去慈海边上捞上一条两条成精的鱼,熬成汤,滋补身体。” 原来,这佞相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人鱼了。 “……属下说的就是实话。”水子衿紧咬牙关,就是不松口。 “水子衿!”我勾着唇角,长睫危险地眯起。 “属下在!”水子衿也打算嘴硬到底,激动地大喊。 “本相生气了。” “请相爷息怒!” “本相为何要听你的?” “……那相爷想要如何?” 水子衿这才发现,这个佞相有什么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他一句两句话又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他觉得佞相是一个好人。 嗯,应该是好人…… “这块玉有什么用?”我指了指胸前的凸起,没有拿蓝玉掏出来。懒得掏。 水子衿一怔,这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他还是敛起了敷衍的表情,神情认真地肃穆道:“相爷,请你好好保管这块蓝玉,它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必要的时候,它还能代替我保护好相爷。” 我抬眸看着水子衿,淡然一笑道:“这么厉害啊……所以你来宰相府,为的就是这块蓝玉了?” “是,准确来说,我是来找我的鱼鳞。”水子衿扬眉,并没有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过多遮掩。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不禁一阵脸热。 他感应到蓝玉的时候,还以为是宰相府的某个丫鬟之类,就算是个嬷嬷他也认了,好歹也是个女子,而且就人鱼一族的惯例来说,人鱼的伴侣没有貌丑的,都是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人。 谁知道…… 竟然是个少年! 还是个名声不好的佞相! 委屈。 他为自己委屈。 “小时候贪玩,游到浅海,被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带了回去。小女孩把我跟她捡到的其他鱼儿放在一起,我饿了,把它们通通都给吃了。” “被小女孩发现了,他说我太能吃,就把我重新扔回了海里,可是我身上的鱼鳞掉在了她家……相爷,你说,这鱼鳞怎么会到你手上了?” 你,是不是把那个小女孩杀掉了? 第390章 chapter 389 亲本相一下 水子衿明亮的紫眸紧张地盯着我,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拳,极其不安。 “鱼鳞……自然是吃鱼吃到的。” 我弯了弯唇,眉眼含笑,在昏暗的烛光之下隐约泛着股子柔和静美。 水子衿一时失神,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相爷既然不愿意说,那属下告退了,相爷也早些休息!” 说着,他单手撑在床板上,就要站起来。 “水子衿。” 我后仰着上半身,靠在扶柳特意为我准备的软枕上,并没有出手阻拦。 “听闻,人鱼一族会通过心口处的鳞片挑选伴侣……” “相爷从哪里听说的这些无稽之谈!全都不足信!”水子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情绪激动地打断我的话。 我不紧不慢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来,悠闲地翻着页,然后将某一页摊开在水子衿面前,眯眼笑笑。 “《奇闻异录》上看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倒是比书上懂得多,不如说与本相听听?” “属下没有什么可说与相爷听的,都是些没有根据的流言,相爷不用放在心上!” 水子衿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光有种被调戏的奇怪感觉。 嗯,还挺激动。 羞耻ing…… “在回京都之前,本相想去一趟慈海。”我头也不抬,静静地翻着那本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记载的《奇闻异录》。 心虚的人,旁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总归是不敢自己亲眼瞧的。 水子衿呆了呆,“相爷去慈海作甚?” “去看看这书里说的,到底对也不对。” 水子衿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书上的那些胡言乱语又岂能相信,相爷还是尽早回京都,向皇上复命为好。” 我抬起头,手中的书也扔到一边,淡淡道:“水子衿,本相的目的不是慈海,而是你的实话。” “你会告诉我实话吗?” 水子衿的一双蓝眸氤氲着犹豫的粼光,开始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挣扎,真的是一条单纯的好人鱼。 “相爷,属下刚刚说的可都是实话,连……连自己是人鱼都已经告诉相爷了。”水子衿表示自己很委屈。 “是不是实话本相不知道,但本相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本相。”我轻轻冷哼一声,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水子衿顿时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相爷多虑了,属下绝对不敢又事瞒着相爷!” 突然觉得眼前发黑,他该不会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吧? 那个《奇闻异录》真的记载着有关人鱼族的事情? “哦。”浅淡的声音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水子衿看着面前又变得阴晴不定的佞相,眼底滑过一丝名为后悔的神色。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说不定啊,这个佞相就是个断袖也说不定啊? 看看他长得像个姑娘,没准也跟姑娘一样喜欢男子呢? 他自己都已经接受自己的后半辈子要跟个男人在一起过了,难道他堂堂一个佞相还会扭扭捏捏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吗? 更何况,他那个神算老爹不也早就言明了他下半辈子的姻缘了吗? 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 “相爷,属下说了,你可别生气。”水子衿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 “本相像是会轻易动怒的人吗?”我挑眉,轻声反问道。 水子衿在心里狂点头,简直不能再认同了,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非常不赞同的表情,摇头。 “相爷绝对不是!” 中气十足的回答,反应是有意识的强烈,倒叫人有些忍俊不禁。 “嗯,说说你瞒着本相的事。”我感觉自己的脾气好得爆表,忍功大成。 终于到了审判来临的时刻了,水子衿深深吸了一口气。 “相爷,蓝玉对于我们人鱼一族来说很重要……” “这句已经说过了,不用再强调。” “……相爷,属下能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水子衿难得的有些烦躁。 他真的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勇气,就这样被打断了,但是又不能生气,难受。 我没有再说话了。 像是得到了肯定,水子衿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人鱼一族送出去的鱼鳞会自动掉落变成蓝玉,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遇到了对人鱼很重要的人……” 仿佛是说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他不自觉舔了舔唇角,双眸闪过微妙的抗拒,看得人是不服不行。 我没有说话,该是安静的聆听就是安静地聆听着。 “对人鱼一族很重要的人的意思就是人鱼一族的伴侣,也就是百姓之间说的夫妻……” “虽然我知道相爷是男子,我也是男子,但是我看相爷的宰相府里头也没有妻妾,可能也是喜欢男子的……” “而且我记得相爷提过,老相爷也说过会有男子提出要和你共度余生,说不答应会死之类的话,但是相爷请放心,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也不会因此心生报复,做出对相爷不利的事情来……” “所以相爷不必为此等小事烦忧!”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以至于双唇微张,有些微喘,我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又慌乱又有力的心跳声。 我捡回被放到一边的书,甚是淡定地翻着,不痛不痒地回应道:“哦。” “……” 哦? 哦? 他说了那么多就换来一句随随便便的哦? 对方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令水子衿有些气闷,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甚至是比跳起来让外头那些巡逻的士兵进来杀了自己还要更加让他难受。 水子衿大着胆子拿走那本碍眼的书,扔到一边,道:“相爷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哪怕是说自己离经叛道、疯疯癫癫之类的话? 还是说他连这些话都不屑于对自己说? 心底,突然像是烂了一块,莫名地发疼。 这就是爹说的,自己拿刀戳进自己心窝的感觉,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我抬起头,瞧见他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地暗了下来,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悠悠弯起唇。 “本相的确是该说些什么,那……你要如何证明给本相看,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相爷想要如何?”反正人是已经得罪了,水子衿也不怕再多得罪一点。 不禁挑眉,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邪邪一笑,“不如,亲本相一下?” 第391章 chapter 390 梦中被绑架 水子衿,“……” 他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这张欠抽的嘴巴做点什么?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心脏不禁为这病秧子轻挑的话而加速跳动着,脸上也开始微微发烫。 因为理智又觉得自己的这些反应有些羞耻,水子衿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忽然间就闪烁起来,带着说不出紧张与窘迫,以及显而易见的羞赧无措和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 我是不是该担心这家伙真的喜欢男子了? 看来是得找个合适的实际公开自己女子的身份了。 然而,水子衿内心的挣扎也不小啊。 虽然他没有世人那样对着佞相抱有太多的偏见,甚至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现在能够亲的下嘴啊! 也不知道这个佞相是不是天生就以整人为乐趣…… 水子衿矛盾地看着面前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暖橘色的烛光柔和了他的棱角,平素的冷厉漠然已悄然消退,脸颊上蒙上了一层绯色的薄纱,妍丽如寒冬红梅,妩媚多姿。 其实这样看起来,相爷还真是便女子还要美…… 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想着,水子衿心里的负担果然就小了许多,试探地往前蹭了蹭,沉重犹疑的动作在床榻上摩擦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艰难的小动作,但事实上心里却是在犯嘀咕。 老实说,我也不抬确定水子衿到底会不会乖乖听话,而且亲完了之后要怎么收拾残局?这才是我要思考的问题。 面面相觑,水子衿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不禁感叹这病秧子过去的那么些年山珍海味是不是白吃了,纤细的脖颈像是轻轻一握就会碎成渣渣。 这样看来,世人又怕又敬的少年,也不过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的心忽然就平静了许多。 从鼻尖处传来的淡淡药香也使他自在许多。 看着面前的水子衿神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含笑,恍若思春的少年,我突然就不紧张了,准确说是有些期待,也有几分想笑的冲动。 “行了,不敢便退下吧,本相要歇着了。” 我单手撑着脑袋,敛下满含笑意的眸,对于这样难熬的时刻就是要故作轻松。 水子衿被刺激到了敏锐的神经,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服气地看着我,本是微微嘟起的唇瓣更是夸张地噘上了天,发狠似的猛然压下—— …… 气氛很安静。 因为触感眼中不对! 是软嫩的栀子花,甜甜的,带着一股清新的微苦。 水子衿瞪着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见了鬼,明明是照着脸颊去的,怎么会亲到嘴巴上? 眸光倏地暗了下来,水子衿的眼睛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理智咋叫嚣着赶紧住嘴,可是身体却偏偏像被人控制住了,不听话,想要更多地享受这样陌生又甜蜜的滋味。 毡包里的烛火也害羞地低下了头,一半是隐约的光亮,一半是模糊的黑暗。 平整的布景上投下的是两道贴合在一起的身影。 我也吃了一惊,半眯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水子衿。 这应该算是我第三次与人亲吻了吧? 第一次是和司昂之间一不小心的意外,第二次是和封亿之间意料之中的碰撞,这第三次…… 算不算得上是情理之中的意料之外? 我扶上他的肩头,轻轻推开,笑道:“好了,本相相信你说的话了。” “那……相爷可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水子衿瞬间涨得面色通红,一时不知所措。 我轻笑出声,道:“该说的本相已经说完了。” “……” 这场两人都没有预见到的亲吻也在这样没有头没有尾的状态下结束了。 第二日,拔营回京,水子衿一路安静的赶车,而我则是翻看着扶柳带回来的书,亦是没有主动打岔。 是以,在这回京都的路上,安静祥和,没有嬉闹,左不过是时间过得慢一些。 快要到达最后一个驿站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塌了山上的乱石,横在管道中间。 扶风下了马车,带领了一个队的官兵清理路障,水子衿也跟了过去,留下扶风在马车里陪着我。 夜色倒伏,扶风和水子衿回来复命,路面已经清理干净,只是今晚又只能在郊外过一夜了。 扶风在马车里铺上了一层羊毛毯,便坐在马车门口,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一草一木。 在外行军赶路,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糟乱的天气。 我让扶柳给外面的水子衿送了一件披风,虽然知道鱼应该不会怕下雨,但是还是表示一下不经意的关心,对我们今后的情感改善会很有帮助。 我和衣躺下,听着外头的雨声入眠,然而是否真的睡得着就还是两说。 本梦半醒间确实被冰凉的雨滴砸醒,凌厉如刀的风刮在耳畔,当真是难受得让人爆炸。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凛冽的白光,闪电失控,照得整个大地惨烈如坻,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被反绑着捆在了一匹发疯的马上,马要去往的方向,是不远处的断崖…… 心里不禁一万匹疯马奔腾而过,我怎么就跟悬崖杠上了。 我正想掐诀远离这种险境,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焦急的喊声:“相爷!相爷!” 我快速挣开绑住双手的马绳,从空间里抽出一把匕首,后仰着划断绑住双脚的马绳。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身后追来的水子衿吓坏了。 “相爷!你不要乱动,我马上来救你!” 我没好气地撇撇嘴,不是说蓝玉可以保护我吗?我看呐,这蓝玉八成是个假货,还等着他来救我? 那我早就摔下悬崖成无数碎片了。 双腿胡乱在空气中摩挲着,终于蹬上了马镫子,重重地喘着粗气。 这时水子衿也骑着马追了上来,他朝我伸出手,着急地大喊道:“相爷,把手给我!” 不矫情,我抿着唇艰难地伸出手,努力够上水子衿的大掌。 “吁——!” 有惊无险,我得救了,浑身湿透,抓住水子衿的手已经冻得发紫,大雨哗啦啦,砸的人看不清前路。 第392章 chapter 391 独处的雨夜 暴雨倾盆,白铁般的闪电射穿了阴噬的夜幕,震彻天际的雷声鸣鸣,树林的暗影是故作恐怖的鬼怪,肆虐奔逃,摔进泥里。 山林树影里,马儿载着两个人没命地奔跑。 “哒哒!哒哒!哒哒——!” 咆哮的北风半点不留情,割在脸上一点如匕首般锋利,冷厉的钝疼。 被雨浇湿的衣服已经服帖地黏在身上,冰凉的肌肤相贴,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危机时刻的暧昧。 水子衿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揽住我的腰,湿热的喘息被雨水冷却,扑在我麻木的颈窝。 “阿嚏!” 我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寒冷促使我不自禁抖了抖。 刻意压抑的声响在冷声阵阵的荒郊野外并不明显,但是对于两个紧紧相贴的人来说,水子衿并没有错过。 是啊,这个病秧子身体弱得很,就算是体内有他的血,但是也不会如此迅速地改变他的体质。 这淋了雨,搞不好又是一场大病。 想到这里,水子衿开始留意这周围是否有避雨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也有意识地揽紧了怀中的人,以内力为其取暖,紧抿的薄唇也隐隐开始泛白。 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奈何这里就是一片荒郊野地,别说没有一方避雨的瓦檐,就连稍作停留的洞穴也是没有的。 我抱着手臂,即使有水子衿抱着,我依然是冷得牙齿打颤,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真是服了这具没有用的身体,我狠狠一咬舌尖,尝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神志慢慢有一些回笼。 突然,马儿像是踩到了什么陷阱,凄厉地叫了一声,低着头倒了下去,我也因此向前栽去。 水子衿眼疾手快地双手抱住我的腰,往他怀里拽去,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抱在一起,但是却并未没有安全着陆,而是越过马儿滚下了山坡。 一路溅起的泥浆裹在身上,幸而滚下去的过程中没有撞到尖石与树干,触底之后是干燥的洞穴。 洞穴很小,小得刚好只能容下我们两个人。 动物粪便的腥臊味道不甚明显,在这样又是风又是雨的天气里也能忍受。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要是让我抓到这个让我落到这个地步的混蛋,看我不撕碎他! “水子衿!”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估计脸上的泥点子抹得更加均匀了。 “相爷,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说着,水子衿就开始对我上下其手,恨不得里外里摸个遍。 我的天!我现在是淋了雨淋得透透湿,就跟没有穿衣服是一样一样的,饶是我这个接受过现代思想的人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坦诚的社交活动。 “本相很好!”我惊恐地抓住他的手,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我说的话,反而将我抱了个满怀,吓了我一跳。 我僵硬地有着他抱着,怔怔地。 湿哒哒的头发凌乱地披散,被风雨折磨的不像样子,就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呼吸放缓,安然地像是一尊木雕。 但,我有些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直到水子衿心情稍作平复,才松开了我。 “相爷,你受伤了?” 他皱着眉,低眸看着我的嘴唇,抬手拭去我唇边的鲜红。 我也低下头,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原来是我刚刚咬了自己舌头才流下的血。 “小事。”我抬手粗鲁地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想来血迹是不会有了,有的不过是泥点子而已。 “本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马上?” 水子衿凌厉的剑眉狠狠皱起,眼中闪过一道肃杀的暗芒,杀气四起。 “是属下一时疏忽,才让相爷置身如此险境,请相爷责罚!” 他沙哑着声音说完,坚定而自责地跪在地上,骄傲的头颅低下,是悔意与后怕的交织。 洞穴之外依旧是狂风大作,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还是被过往的风削弱了力量。 我天生不喜欢严肃的场合,哪怕是这样两个人的面对面。 于是我抱着膝盖往后退了退,靠在坚硬的石壁之上,淡淡道:“你是该罚。本相现在饿了,就罚你跳进锅里,把自己铸成鱼汤。” 水子衿的后脑勺忍不住挂下一排黑线,在听到他说‘饿了’的时候,他就明白,佞相还是那个佞相,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相爷,属下现在变成鱼也是人鱼,怕是煮不了鱼汤了。” 水子衿抬起头,答得认真,却又随意。 这不正是和对面的家伙一样吗? “扶风扶柳她们可还好?” 我开始搓手指上开始干掉的泥巴,沉声问道。 既然我都莫名其妙跑到马背上到处跑了,那么扶风扶柳要么是死翘翘了,要么就是被下了药。 “她们中了七花粉,睡得正香。” 他撇撇嘴,对于那两个警惕性低下的泼妇表示了最高级别的鄙视。 “七花粉?不可能。”扶柳擅医擅毒,对于江湖上早有流传的迷药毒药大多都有解药,更别提是修罗殿的七花粉了。 “不是修罗殿的七花粉,是斐然的七花粉。”水子衿皱着眉。 “哼,看来放她离开,倒真是本相的仁慈了。”我冷笑一声,搓着手上的泥巴更带劲了。 “他还留下了一张纸条。”水子衿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被雨水捣成泥浆的烂纸团子。 “……你直接将内容说与本相。” “斐某在京都给相爷准备了一份大礼。” “水子衿,你现在就去把斐然给本相千刀万剐!”没安好心的阴毒家伙准备的大礼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想接。 “相爷,属下走了,那你怎么办?”水子衿幽幽开口。 “嗯,回京都再去剐了她!”我其实更想说,你走了,我更安全,但是不能做人不能太猖狂,要低调。 “相爷,你冷不冷?”水子衿屈着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 “……你看呢?” “相爷能否把玉佩还给属下片刻?” 我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块透明的蓝玉放到他手里,不墨迹。 水子衿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接过蓝玉,伸手在抓住我的手腕,嘴里念着什么很快,我身上的泥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湿透的衣服也渐渐变得干燥。 但是,却感觉到水子衿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昨晚一切,他脱力地倒在石壁上,压抑地喘着粗气。 第393章 chapter 392 水子衿离开 “相爷,玉佩。”水子衿把玉佩又放回到我手上,换了个姿势坐着。 我没有接,手心翻转,将玉佩重新还给他,淡淡道:“还是物归原主吧。” 谁能知道这蓝玉根本就没啥卵用,要命的时候指望不上它救命? 谁又能知道人鱼这么怂,用点法力跟要他命似的? 也罢,还是还给他,算是白讨个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欠多了就还不上,还不上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东西还了,话也是要说的。 “你的法力很弱,还是说你们人鱼都很弱?” “在大多数时候,人鱼和人是一样的。”水子衿有些虚弱,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只有鳞片自动脱落的人鱼才会有法力,并且只能对鳞片认定的主人起作用。”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点头。 怎么听起来这人鱼更像是专职保镖?那这样说来,要是鳞片认的主人不喜欢他们怎么搞? 这么想着,我确实也这么问了。 “鳞片会碎,人鱼也会死。” 水子衿阖上眼眸,对这种事情似乎并不想多提,嗓音十分喑哑。 我看了看他依旧湿淋淋的模样,握上他的手道:“如果不想鳞片碎掉,还是把你自己身上烤干吧,本相可不想和一个糊满泥巴的水鬼抱一晚上。” 水子衿一僵,惊愕地睁开了眼睛。 要抱一晚上?还是不要吧…… 更何况,他倒是想把身上弄得干净些,可是祖训有云,人鱼每一次的催动法力都必须是为了伴侣,不然会让伴侣心生惧意与猜疑,不利于关系发展。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握住自己手的温暖撤离,像是真的有嫌弃自己了。 他慌忙握住那只手,谁知力道过猛,一下子将人拽到了自己身上。 好在,他的理智让自己在落地之前清洁有烘干。 …… 这下,他们是真的抱在一起了。 “那个,属下只是觉得相爷的手很凉……” 哔了狗,他现在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傻。 微微颤抖地说完,水子衿就要把身上的人推开。 “嗯,本相不仅手凉,连身上都很凉。”我一把压下他伸来推我的手,倒是在他的臂弯里躺下,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 我发现自己这鬼样子像极了引宁采臣失足的黑山老妖,还好水子衿没有看过《倩女幽魂》。 “那属下,就冒犯了……” 他深吸一口气,便动了动身子,双臂紧紧地拥在相爷单薄的后背、纤细的腰肢,沁凉的草药淡香萦绕鼻尖。 太瘦了! 他都怀疑自己稍稍不注意,用力之下会把怀中的人儿勒死。 水子衿胸腔的心跳声强健有力。 “噗通!噗通!噗通——!” 突然,我的手里多了一块温热柔滑的硬物。 不必看,就知道是水子衿又把蓝玉塞回到了我的手上。 说来也很有意思,这块蓝玉回到我手上之后流转着如月的光华,没那么刺眼,甚至是比较师父,黑漆漆的石洞也没有那么暗了。 “你接近本相的目的,为的不就是要把这块蓝玉拿回去吗?” 听了这话,水子衿尴尬地咳嗽两声,面色有些微微发红。 “人都是会变的,况且相爷是蓝玉选中的人,是属下的……咳咳!”水子衿还是不敢说出那两个字,“是属下一辈子都要拿命保护的人。” 这算什么?这根本就不是我要听的话。 “那你的想法呢?” 每一次都听他说什么鱼鳞、蓝玉、人鱼、爹……早就听烦了,烦得要死。 “属下……” “本相是在问水子衿,不是本相的侍卫。”我偏过头,淡笑地看着他。 “相爷,属……我自愿保护相爷一辈子。”水子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对那双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黑眸下意识想要逃走。 “就只是保护吗?” “嗯?嗯……”水子衿确实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只能胡乱和稀泥。 我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阖目睡好,冷冷道:“扶风扶柳便会找来,到时你便拿着蓝玉离开。” “相爷……” 水子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却敏感地听出了一丝怒意。 “本相累了。” 水子衿心中一阵泛酸,但还是没有说话。 天刚蒙蒙亮,山里的气温有些低,雨已经停下,我先一步睁开了眼,睡得神清气爽,而身边的大火炉也不再装睡,跟着坐起身来。 我扶着墙站起身来,水子衿见着便要来扶我,我狠狠地拍开他的手,走到外面。 很快,扶风也找到了我,我没有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没有人管水子衿,扶风驾着马车一路疾驰。 水子衿有些发愣,手中紧紧捏住那块冰凉的蓝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该是自己的错。 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就,他收好蓝玉便朝着反方向飞去。 扶柳带着五千精兵先行回到兵部复命,而扶风带着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宰相府,便收到了宫里的消息,让我尽快入宫觐见。 于是简单地洗漱一番,换上宫装,乘轿入宫。 养心殿燃着龙涎香,冰凉的空气阻隔外头的热气,上首坐着的除了宗政律之外,竟然还有宗政茹。 宗政茹打扮得与平日不一样,是非一般的隆重,软烟云纱如云似雾,精勾细画的妆容妍丽,不期然对上我的视线,还娇羞一笑,看得我嘴角抽了抽。 莫名其妙。 “微臣参见皇上。”微微颔首,也算是行礼了。 “爱卿平身,赐坐。”宗政律笑着挥了挥衣袖,语气是可疑地热络。 我就当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淡定地坐下。 “宰相此次除流匪有功,寡人该赏赐些什么给宰相才好呢?” 我心中冷哼一声,皇宫有的东西,宰相府又不差,甚至还更好;皇宫没有的东西,宰相府还是不差,还是会更好。 宗政律难道会不懂这一点? 我看呐,他不是不懂,是装作不懂。 有猫腻,估计就是跟宗政茹有关了。 于是,我笑着摇了摇头,“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不敢要赏赐。” “那此事暂且不提。”宗政律挑眉道:“宰相如今已是二十的年纪了吧?” 第394章 chapter 393 有了夫妻相 二十?姜雨明明才十八好吗? 要不是姜雨的爹死得早,非得有人挑大梁,姜雨也不会谎报年龄踏足朝堂。 “皇上好记性。” 这个时候我若是听不出宗政律在打什么注意,我就是猪,还是智商有残疾的猪。 宗政茹偷偷往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刻意做出来的拘谨看来有些滑稽,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这简直跟她上次大闹宰相府的威风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宗政律见底下坐着的人无意接话,也不急,只是自顾自地说完下面的话。 “宰相为天下事操劳,替寡人分忧,倒也没有时间为自己的事考虑,这让寡人心生不不忍。” 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一般人听了去估计会是感激涕零,但是我不是一般人。 “如今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不知宰相你可愿意做寡人的妹夫?” 而在一旁矜持半天的宗政茹知道,终于该自己出场了,当即娇着声音说道:“皇帝哥哥,你说什么呢!” 只见宗政茹一翦盈盈水眸忽闪忽闪,润泽地仿佛能滴出水来,惹人怜爱。 到底是个花季少女,自称成一股青春与活力的气质。 对宗政茹我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如果我真的是男子,并且没有任务在身,说不定我就随便应下了。 但是事与愿违。 我看着宗政律有意无意地看过来,宗政茹也紧张地留意着我的反应,心里烦躁不已,一股无名的火无遮无拦地烧了起来。 依着宗政律一心不让我好过的尿性,我可不相信联姻这种鬼主意会是他的主意。 但如果这是斐然那个阴毒的家伙口中的大礼,那我还真的是不接招不行了。 “公主不愿意的话,那边算了。”我抚平宽袖上的褶皱,眼眸低垂,似是有些失望。 狭长的丹凤眼下打下一片淡淡的青黑,似是僵死的羽蝶,俊美的面庞消瘦大半,下巴尖细,惹人心疼。 宗政茹脱口而出,“本宫愿意的!本宫愿意!” 此话一出,我是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把宗政律吓了个够呛,见他似乎是装作不经意提点宗政茹的自降身价,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以缓解气氛的尴尬。 宗政茹也是后知后觉自己的仪态有失体统,立刻低下头去,玉面酡红,如自饮琼浆玉液,而贴在大腿上的纤纤玉手也是不自在地绞着雪白的绢帕,小女儿的娇态不言而喻。 好在宗政律快速地反应过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笑着开口解释。 “这些日子宰相在北疆清除流匪,寡人这个皇妹就没少在耳边念叨,埋怨寡人让宰相以身犯险,可是没少折磨寡人,现在见宰相安然无恙,倒是思念过重,难以自制,宰相莫要见怪。” 不愧是在高位上坐久了的,说起话来也是这么中听,听得我都差点为得到公主的青睐而跪下来哭了。 借由宗政律的说辞,宗政茹的脑袋放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我缓缓抬眸,端过桌上的茶盏浅抿一口,淡淡一笑,“能被公主关心,微臣深感荣幸。” 宗政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不然又得闯祸。 其实她根本特别想问清楚,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真是听不得官场上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看来寡人的皇妹不是单相思!”宗政律朗笑着,在他身上确实绽放了作为大哥哥的温暖光芒。 然而,我真实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来骗我上钩的假象。 “那,宰相和皇妹的亲事寡人就订下了?” 果然,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即将宣告胜利的喜悦感。 “嗯,一切听凭皇上和公主的意思,微臣没有意见。” 终于得到了全然肯定的回答,宗政茹脸上的兴奋都快漫出来了,眉眼弯弯,若不是宗政律在这里,恐怕她就会马上在地上打滚。 没错,就是这么没有节操,没有底线! 但是宗政律可没有这么好打发,他急着给我颁了一道圣旨,不禁要广而告之,让全天下知道我这个佞相终于被皇家收归己用,还要断了我反悔的后路,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让我立下军令状。 一旦反悔,那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自裁以谢天下。 佞相大婚的消息简直比皇帝娶妻还要让天下震惊,并且是在民间造成了极其重大的影响,都纷纷猜测到底是这佞相要收了皇位,还是这皇位吞了佞相。 茶楼里说书的已经发布了各个版本的流言,更有甚者还捏造了皇帝和佞相的不伦恋,佞相不惜和皇帝在一起,转而求娶皇帝的妹妹,听得人面红耳热。 水子衿拿着蓝玉离开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他没有回慈海过自己的滋润小日子,而是先去找斐然干了一架,又鼻青脸肿地回到了京都。 谁能想到,就听到了那个病秧子要成婚的消息。 他真的要成婚了吗? 他终于要成婚了。 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自己不再是他的侍卫,也拿回了蓝玉,一切应该回到正轨的。 可,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难受得厉害? 坐在路边的茶摊,水子衿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又冲又烈的浊酒,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麻痹那种抑制不住的疼痛。 隔壁桌的人恰巧在谈论不久后的盛世婚礼。 “姜相和公主的婚礼可谓是天造地设啊,都是长相不俗,叫人羡慕啊!” “也就刘兄这么看了吧?” “才子佳人,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对了,那皇榜上说是这婚礼什么钉在了什么日子?” “下月十八,可是黄道吉日呢!” “是吗?没想到我来京都做生意还能亲眼看到这场盛典,回北疆之后定要好好说与我儿子听听!” 后面的话水子衿已经听不清了。 他桌子上摆着的酒壶越来越多,但却是越喝越清醒。 割划喉咙的钝痛依旧抵不过心脏处的剧烈。 水子衿在想,他到底要不要去看一眼那场婚礼呢? 如果是这场婚礼引得自己不快,那,不如毁了? 毁掉自己不喜欢的,就跟那个病秧子一样。 他们,是不是越来越像了? 就像戏文里说的,夫,妻,相?! 第395章 chapter 394 低调的富人 京都之中,公主与佞相的大婚人人谈笑,但这被调侃的当事人,一个在皇宫之中数着日子等待出嫁的那一天,而另一个人…… 扶风扶柳看着软榻之上俊美如神祇的少年,黑发肆意慵懒地披落,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书简,散发着无言的魅力。 这样看久了,她们还真的是把榻上的人儿当做男子了呢。 “主子。”扶风还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低声轻唤。 下个月与公主的大婚要怎么办?女子又如何能够与女子成婚呢? 我继续翻着书页,并没有抬头,淡淡道:“怎么,想问关于大婚的事?” “主子啊,你怎么可以和公主成亲呢!” 扶风急得跳脚,扶柳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勾起唇角,手指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只觉好笑。 “就算本相不和公主成亲,也难保宗政律不会给我塞其他女人,更何况,本相的身份,注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 扶风扶柳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话的分量,只是总想要挣扎挣扎,不然又怎么会死心呢? 又是扶风,一语惊人,小声嘟囔着:“主子就对外宣称喜欢男人不就得了,反正主子本来就是喜欢男人,宗政律总不见得硬是要把公主塞给一个断袖吧!” 我,“……” 真是没有发现扶风的思想已经进步道如此地步了,值得表扬。 扶柳也掺了一脚,“按理来说,主子早就到了出阁的年纪,有喜欢的男人也实属正常。”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继续翻书看好了。 见正主没有发话,扶风更加不消停,说得越发起劲了。 “依属下看,那个水子衿就不错,虽然是个杀手,出身配不上主子,但好歹也是唯一一个靠近主子而没有被灭口的男子。” “说得有道理……”扶柳也微微颦眉,认真考虑起来,“水子衿长得也不赖,也算是勉勉强强配得上主子。” “嗯,而且斐然掳走主子之后,是水子衿首先找到主子的。虽然扶风也能靠玉峰找到主子,但总归也没有水子衿来的快。”扶风频频点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只是,待她说完,却没有听到扶柳接过话茬,更没有看到主子有半点动静。 没办法,扶风两眼无神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 我木然地翻看着腿上的古籍,心里倒是对水子衿不知不觉就得到了扶风扶柳的认可而略有吃惊。 但是断袖这种事情也不能我一个断啊,也得水子衿跟我一起断啊。 如果水子衿说一声,别说是断袖了,就是不当这个宰相了,我也觉得很值,相信姜雨也是这么认为。 但水子衿如果想要逃避一辈子,那我就只能故技重施,恢复女儿身自找死路,要是到那时候水子衿还是不出现,那就对不起了,就是绑我也要把他绑到喜堂上! 早已烂熟于心的古籍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我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相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扶柳皱了皱眉,想要说这时候出去不合适,就听到主子又开口了。 “你们说的都很对,本相是该找个男人了,不然就这样跟公主成亲了,总觉得吃了亏。” 我说得理所当然,扶风扶柳虽然觉有哪里有问题,可逐字逐句推敲来看……确实又没毛病。 “那主子可是要去清音阁?”扶柳上前扶住我的手。 扶风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说些什么,主子这一辈子早就是注定的,她只是宰相府的属下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只能让主子尽可能活得开心些。 “不,到处走走吧。” 扶风扶柳微微点头,主子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里困了大半辈子,也的确没有什么说得出来的好去处。 去哪里,都比待在宰相府好。 “主子可要扶柳去准备马车?” 我摇摇头,指着屏风上挂着的烟青色翠竹细叶儒衫让扶柳拿过来为我换上。 在这里待久了,人也变懒了不少。 换好衣服后,扶风拿出了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朴素发带为我绾发,这一身看上去,像极了某个上京求学的寒门子弟,戾气全消,倒是平添了几分温和亲切。 扶风扶柳也不禁怔愣片刻,眼底不约而同漫上几分惊艳。 “怎么样,本相现在可像是朝堂上的宰相?” “不像!不像!”扶风扶柳疯狂地摇头,脑袋都快摇出了光速。 “宗政律对本相也没有那么放心吧?恐怕在城门口加派了人手,怕本相在大婚之前逃走。” 我把玩着手上的墨玉扳指,眸色泛着嘲弄。 其实我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这宰相府他怕是也不想放过的,就是没有那个能耐。 宰相府,是比皇宫还要危险的存在。 “主子猜的没错。”扶柳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 我轻笑一声,“那宗政茹呢,她在宫里可还安分?” 安分?安分个屁,她倒是想跑出来找我,就是她有个好哥哥,宗政律怎么会放心呢,他怕我对他亲爱的妹妹动手,绝对看守得严丝合缝。 扶风看着我,“咳咳!影子传来消息,宗政茹在皇宫闹了个天翻地覆,就是想逼宗政律就范,但是宗政律一直没有松口,却任由宗政茹胡闹。” “本相倒是有些心疼宗政律了。” 我负手立在窗前,空气中还能嗅到泥土的清香。夕阳西下,燃烧的云层倒退着飘远,宁静祥和的时刻啊,连心情都变得好极了。 “恶人还是要恶人来磨的!”扶风冷哼一声,光是想想宗政茹的战斗力她就爽翻了天。 “这些天就把府中上下值钱的东西都换成赝品,珍品就放到库房里锁起来,还得预防着宗政茹哪天从宫里偷偷溜出来。”我怕姜雨祖上打下来的基业最后被一个小丫头全都造完了。 “是,主子。”扶柳恭敬应声。 “今晚就把宰相府里的老底都带上,本相要好好体会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如果我要是愿意,就是买下整个京都也是不在话下。 什么叫富可敌国? 呵呵,姜雨还是太低调了。 第396章 chapter 395 香叶是相爷 “……主子,可是你现在的打扮不太适合挥金如土啊!”扶风的表情有些妙不可言。 “在本相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 扶风表示这话没毛病。 “你们可记得这墨玉扳指?” “这是主子十岁生辰时,老主子所送。”扶柳回答得准确。 “知道扳指是怎么来的吗?这是圣祖皇帝当初和传国玉玺一并打造的,为的就是保住姜家。但是本相却不会仰仗这样的死物保全性命,自己的命,还是得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扶风不住地点头,对面前突然严肃起来的主子心生敬畏。 “老主子命人遍寻银骨弦,将其镶嵌于墨玉扳指之中,大抵就包含了类似的意思。”扶柳明白,姜家的人都是不俗,屈居人下心有不甘,她现在的主子尤甚。 到现在,主子没有把宗政律从那把椅子上拉下来,是仁慈,是怜悯。 不,准确来说,是宗政律的小打小闹没有踩到她的底线,但是现在…… “斐然找到了吗?”眸中寒光微闪,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扶柳敏感地听出了这字里行间的狠意,身上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面色沉郁地道:“影子来报,斐然最近一次是在京都郊外的洞穴,等我们的人找过去时,她已经不在了。” “还有……” 扶柳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抱有相当程度的怀疑。 “还有什么?”神情略带不耐,我淡淡地眯了眯眼睛。 “在斐然离去之前,水子衿曾经去找过她,但却是负伤离开。” 水子衿去找了斐然?还被打了? 那个傻子该不会真的把我的玩笑话当真,准备去砍了斐然的脑袋吧? 啧,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陷得深,然而就是不敢来找我把话都说破。 胆小鬼! 我没有再提起关于斐然的扫兴话题,说明了是要去外头游玩游玩,一切的扫兴都该被锁到角落里头。 扶风和扶柳也打扮一新。扶风扮成伶俐活泼的书童,而扶柳则是扮成温和娴静的丫鬟。 热闹的朱雀大街,奇怪的三人行频频引得路人回望,但是更多却是欣赏惊艳。 三人的面相都不俗,特别是走在前头的清秀少年,是那些闺阁女子们纷纷传阅戏文里的翩翩佳公子。 扶风果断履行了自己这个角色的全部权利,她一路走走看看,翻翻捡捡,但都是在匕首,箭弩,抑或是马鞭之类的小摊旁驻足,至于胭脂水粉云云,她反倒掩面而逃,直呼刺鼻难闻。 而扶柳虽然话不多,但跟扶风的喜好也相差无几,她看待冷兵器时的炽热眼神,以及看待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时不耐烦的小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救了!没救了! 这姐妹俩注定孤独终老了。 实在是走累了,便随意寻了个甜汤小摊坐下。 淡淡的酒香和着缓缓上浮的白气,出乎意料地好闻,浅抿一口,便连心口都温暖了。 扶风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一口气连着喝了五碗,饶是扶柳刻意拿捏着女儿家的娇态,也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比狼吞虎咽好那么一丢丢,喝了四碗。 也不怪她们,都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吃饭靠抢,动作稍微慢了些就会什么都不剩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汤勺,竟是才刚刚喝完一碗。 见我放下汤勺,扶风扶柳仿佛触电般,一同放下汤勺,快准狠地擦掉嘴边的痕迹。 扶风伸手掏出一片金叶子,而扶柳则掏出一块洁白的雪缎锦帕。 周围不禁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抽气声。 …… 我有些后悔把这俩货带出来了,失策啊!失策! 接过扶柳手中的锦帕,我白了扶风一眼,“没有散碎银两吗?” “主子,我们不差钱!”扶风可是抱着挥霍的态度带的钱,怎么在主子面前就讨不着好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扶风跟人打交道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呢? “是扶风疏忽了。”扶风瞥了一眼周围那些眼热的百姓,默默将金叶子塞回口袋,重新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一两银子,也够平头小老百姓潇洒快活个把月了。 主要是扶风手里再也没有更小的银两了。 喝碗甜汤之后,主仆三人可算是胃口大开,就连扶柳也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抱了一袋子糖炒栗子吃得爽快。 我吃着红豆糕,挂着温和有礼的淡笑,这一路上倒也是吸引了不少的倾慕视线,还有些许大胆的女子上前送手帕。 要不是扶风扶柳凶神恶煞地为我挡灾,哪怕是就要被百姓的热情分而食之了。 刚刚从玉器店出来,手上拿着一根雕着茉莉花的羊脂玉发簪,便听到前头一阵慌乱,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准备打发了扶风前去看看,便看到那个踉跄着倒在脚边的藏蓝身影,微微怔忡。 有知情的人在一旁唏嘘,对地上那个如同烂泥一般的醉鬼指指点点。 “这个酒鬼啊,一到晚上就撒酒疯,这都好几天了!” “肯定是遇到了伤心事,不然也不会喝成这样!” “我听到他喝醉的时候一直喊着什么,什么……香叶?估计是喜欢的姑娘要嫁人了,伤心所致啊!” “可怜人呐!” 渐渐地,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而地上的那一坨还是那一坨,安安分分,是真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香叶?是相爷吧…… 难不成他是想我想得喝醉了酒? 我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废物,简直就是垃圾。知道喝酒买醉,难道就不知道来宰相府找我? 一只大掌突然握上我的脚,我吓了一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眸雾气迷蒙,一点杀手的样子都没有。 水子衿微微惊讶地张开了嘴,然后又痴痴地笑开,迷糊地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 相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相爷又怎么会穿这么朴素的衣服呢? 自己大概是喝酒喝得太多,做梦罢了,做梦罢了。 不过…… 他梦里的相爷,好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是那样的真实,活生生的…… 第397章 chapter 396 谁都无所谓 弯月如钩,星空璀璨,这样的浪漫情景最是能让人神情恍惚。 特别是对一个喝酒喝多了的醉鬼。 明明是面如冠玉,现今确实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看起来是受尽了苦楚,但是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却盈满了笑意,瞧着我,更是没出息地傻笑出声。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看得我心下一阵憋闷,实在是难受得紧。 “水子衿,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怎么不泡在酒罐子里,喝死算求。 咦?这梦竟然如此真实,连声音都是这样的相像。 水子衿眼中的迷惑更加浓沈了,蒙着水雾的蓝眸又覆上一层雾霭,忍不住抬手相触。 扶风扶柳本想出手阻拦,但是见主子都没有射出银骨弦,又乖乖地守在原地,警惕地看着过往眼神不善的人。 水子衿看着我,眼神纯真如稚儿,炙热的指尖从我的额头往下滑,流连眉心,然后又失落地收回手,垂在身侧。 脑袋也是无力地耷拉着,如霜打的茄子。 “你怎么会来找我呢,怎么会呢……” 他的声音沙哑,酒气斑驳,心伤地低叹一声,便想离开这里。 胆小鬼! 哪怕是在梦里也胆小鬼! 我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看看他到底能把我气到什么样的地步。 “水子衿,从今往后,你与本相,陌路人而已!” 声音低沉浅淡,若是不仔细听,便是极易淹没于这喧闹的大街之中。 但水子衿不是一般人,他武器高强,哪怕是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也不影响他发达的听觉。 果然,水子衿脚步一顿,倏然回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瑰丽的蓝眸里写满了委屈。 委屈?他还有脸委屈? 最委屈的人是我好吗?这种你跑我追的鬼把戏引得人无端烦躁,偏生还是越追越远,真是想想就火大。 心中的恐慌无限蔓延,水子衿的酒意消弭不少,却认定了眼前人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聊以慰藉罢了。 “回府。”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一甩衣袖,毫不留恋地大踏步离去。 扶风扶柳狠狠瞪了水子衿一眼,也小跑着跟上。 生怕主子气出了个好歹。 她们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个水子衿是主子的良人。 水子衿立在原地,怔愣半晌,眼看着那抹单薄瘦削的身影被人流淹没,一双蓝眸被灰色填满,风轻轻吹,这苦涩滋味便涌进了鼻腔,酸涩不已。 忽然又如梦初醒般快步跟上,只是单纯地希望能有一次说出心里话的机会。 脚步只快不慢,甚至还隐隐用了些法力,我知道水子衿一定会跟上来,可是大街上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每一次的任务,我都希望可以做到最好,不给委托人留下遗憾。所以水子衿这个被动的性格必须要改。 姜雨本就是可以为了在乎的人付出一切的人,但若是得不到与自己的付出相称的回应,她就会否定这段感情,甚至是否定自己。 到头来,这又会是一段悲剧,重蹈覆辙。 弦月隐于层云之后,深邃的天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浆,群星闪耀,不适时的喧闹却只会被砖瓦拦在门外。 水子衿站在庭院中间,屋里亮着一豆烛火,在风中飘摇,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 惊惶无奈至不可说。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敢推开这扇门。 水子衿终于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庭院中的龙血树簌簌扑落一片浅羽,他目光虚空地看着屋内,烛台边的人影垂首,亦是没有睡。 两个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一个在犹豫,一个在生气。 好似都在等谁先低下头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子衿终于踏出了艰难的一步,终于离他又近了一步。 “相爷……” 一室微光收于眼底,他的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为这两个分量极重的字。 静谧的黑夜,虫鸣声在这附近也只是零星散落,好不孤寂。 我勾起嘴角,手中的狼毫一顿,洁白的宣纸上赫然出现一块半大的墨迹,突兀地扰乱了隽秀工整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将面前地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意地砸向窗台,顺便连烛火也一并吹灭。 “哐!” 窗台上的花瓶应声而碎,下一秒,水子衿便提着刀冲了进来,在黑暗中搜索着。 “相爷,你怎么了?” 刚说完,他便看到桌案之后的人影,在淡淡的月辉之下,茕茕孑立。 还是那身青色长衫,发丝稍稍有些凌乱,想来是方才疾步回府时所致。 恍然间,思绪又回到了那日在毡包之中…… 唇瓣,似乎还留有那股温凉的药香。 我从木格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上,只是瞟了一眼水子衿锁在的方向,并没有说话。 知道他没有事,自己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可,他就是不想离开。 “相爷今日怎么想起来上街了,身子可还好?”水子衿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他自己听了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已经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的。 “本相的身子好不好你不知道吗?”我敛下神色,关上了房间的木门,然后走到圆桌前坐下。 水子衿黯然,“相爷放心,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块蓝玉还是交由相爷吧,也算是……算是恭贺相爷大婚。”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块透明的蓝玉,放在桌上,却怎么都不敢抬头看我。 “谢谢。”我敷衍地笑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不需要。” 水子衿呼吸一窒,终于抬起头,喃喃道:“为什么?” 我无所谓地笑笑:“这场婚姻不需要祝福,本相要成亲,是谁都可以。” “难道在相爷眼里,婚姻大事都能是儿戏吗?”水子衿不禁一时气闷。 “说是儿戏也未免太严重了,只是是谁都没有所谓。” “那如果是我呢?相爷也能如此无所谓吗?” 水子衿瞪着我,十分激动地吐露心声。 我浑身一僵。 “相爷,子衿对你,不只是想保护而已,还有……”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而是做了出来,闪身来到我面前,粗鲁却又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颤抖着印下一吻…… 第398章 chapter 397 没法回头了 青丝垂落,肤若凝脂,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水子衿放肆地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温度。 他多么希望,怀中之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哪怕是男子,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在认清了自己的情感之后,要面对的却是彻底的失去,这难道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惩罚他的胆小,惩罚他的怯懦,惩罚他的自欺欺人…… 族中长者常常教诲,人鱼族的感情来之不易,需要珍惜。他当时便想,这种要生要死的感情缥缈无用,不要就罢,这才会有夜探宰相府,取回蓝玉一事。 也因此,碰上了会让自己义无反顾陷入魔障的姻缘。 但是他并不后悔…… 即便要永远离开,也要留下些深刻的回忆,也好留给下半生去回味…… 一吻悬停,水子衿面无表情地抽离,可他的双手,确实紧紧地,紧紧地抓在我的肩头。 真看不出来,这个胆小鬼竟然也有爆发的时候。 我刚想说些什么,只是嘴才刚刚张开,就又被捧住了脸,下颌骨回缩,差点咬了舌头。 这样一来,两个人便是目光相对,相顾两无言,惟有泪千行…… 耳边的呼吸声蓦地加重,水子衿伸出手指仔仔细细地描摹我的轮廓,轻声道:“相爷,我希望,你可以记住我。” “当然,本相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我抿唇一笑,意有所指。 水子衿撇过眼去,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是怎么接话。 “朱雀大街上喝的烂醉如泥,还扑在本相面前。” “喝醉了都不忘念着本相,不惜一路追到宰相府,来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你是对本相有所不满吗?” “相爷,我……”水子衿一时语塞,等醒过来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却根本插不上嘴。 “还是说,你是专程来破坏本相的婚礼?” 这话也没有什么毛病。就凭水子衿刚刚的所作所为,说他是来破坏婚礼的一点也没有冤枉他。 觊觎新郎不是破坏婚礼是什么? 虽然这个新郎是个伪的…… “相爷,如果,你不是相爷,该有多好。”水子衿轻轻叹息一声,覆在我脸上的双手无力垂下,宝石般的蓝眸终是蒙上了一层白灰,黯淡无光。 我退开一步,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突然大笑了起来,“本相不是本相,那应该是谁呢?” 水子衿能从这这夸张的笑声里嗅出冷冽的怒意。 是啊,相爷不是相爷,又能是谁呢? 这种清醒的认识令水子衿心情沉重,但心脏的某个角落又有一丝丝的轻松,那可能就是不得不屈从眼下困境的无奈了吧。 明亮的夜明珠是冷漠的,一如静静伫立在旁的少年。 水子衿对自己的气恼一点也不比他少,明明是打定主意要来把话说清楚,到现在却又是临阵退缩。 表明心迹真的有这么难吗? 他问自己。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吧?难的是,他还贪心地想要寻求更多。 他想死皮赖脸地留在宰相府,想要继续做相爷的侍卫,想要……亲眼看着他成亲,哪怕,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 终于,他鼓起勇气看向那张令自己目眩神迷的脸庞。 “相爷,我可以继续做你的侍卫吗?” “本相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虽然没有听到我想听到的回答,但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要好。 “属下,谢过王爷!”水子衿笑着跪倒在地。 我眯起眼点头,拂袖颔首,“嗯,起身吧。” 水子衿不紧不慢地起身,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慢一点,这样的话,他离开的时间也会推迟一点。 我上前几步,倒了两杯茶。 “坐。” 水子衿有些意外地瞟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才在桌前坐下,端起茶盏,手足无措。 不过,我并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桌上的蓝玉,挂在腰间,语气平淡地开了口。 “这块蓝玉本相便收下了,作为回礼,本相也有一物送与你。” 说完,我便将怀中的羊脂玉发簪拿出来,转而走到水子衿身后,拔掉他头上的发带,自顾自地梳理着如绸如水的黑发。 水子衿浑身一僵,但却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 少年的动作很温柔,十指纤长,无意间划过他的皮肤,也能激起一阵无意识的颤栗。 整理完毕,缓缓插入手中的玉簪,大功告成。 “很适合你。”满意地点点头,我便转身欲走,但是右手却突然被握住,灼热炙手,滚烫如火。 “相爷送我的是什么?” 字里行间噙着淡淡的笑意,心中更是想涂满了蜜糖,水子衿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手任他握着,虽然有些疼,虽然他明知故问,虽然我现在不是很爽……但是我能忍。 我正准备开口,只见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头发,“发簪?” “……嗯。” “相爷方才说,这发簪很适合我?”水子衿明知故问。 “嗯。”我敷衍地点点头,低下头去掰他紧紧扣住的手指。 谁成想,他由单手抓改为了双手抓,猛一用力,站起身直接揽上我的腰肢。 “相爷,你收下了我的蓝玉,我也收下了你的玉簪,权且当做是私定终身吧,可好?” 水子衿卖乖地眨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似展翅欲飞的蝴蝶,却能从细微之处窥见不安。 微微挑眉,没想到一根玉簪就能引出我想听的话,早知道就去批发一车了。 “你确定?踏出了这一步,可就无法回头了。” “遇见相爷起,我就无法回头了。”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吻,却不再是浅尝辄止。我微微怔愣,檀口微启,便是无言地准许了他的攻城掠地。 我看着水子衿的脸,忍不住一阵脸热,呆呆地任由他胡作非为。 许久,他长睫如羽,翩然掀开,眼中映入一张艳若桃花的脸,笑得傻气又快乐。 “雨……”轻唤出声,充满情意的呢侬软语表露了其主人此时雀跃不已的心境。 “嗯?”极不情愿地应声。 “我后悔恭喜你大婚,恶毒地希望这婚结不成。” “本相许你抢亲。” 唇角漾起笑意,“属下遵命!” 第399章 chapter 398 御花园下棋 我说准许水子衿抢亲,那只不过是情到浓时的应景说辞,可没有当真的意思。 可水子衿倒好,对此事是彻底上心了。 每日天不亮就开始操练武功,恨不得召集江湖上的其他杀手,准备在大婚当日把我掳走。 …… 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我只能无奈地摇头,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我依旧上朝下朝,有时会遇到偷溜出来的宗政茹,虚情假意地应付过去,一不小心沾染脂粉香气,回府之后就会被水子衿白眼,俨然是一副男主人的做派。 他哪里是回来做侍卫的,分明就是请了个爹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他的纵容太过没有底线,以至于到了后来,水子衿倒是顶替了扶风扶柳的位置,护送我上朝下朝,几乎是寸步不离。 扶风扶柳心生怨言,但是又不好发作,我只好站出来扮作黑脸,让她们去忙其他事宜去了。 风云将至,必定是要早作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二去,京都倒是渐渐有流言传出,说是佞相养了一个能文能武的男宠,上朝也要带着。 我不想刻意去解释,反正他们说的也没有错。 在我看来,什么版本的流言都比把我和宗政律凑到一起要口味清淡。 喜闻乐见,京都人民的觉悟都是很前卫的。 这一日下了早朝,宗政律将我单独留下,相约御花园觐见。 太监将我带到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阳光正好,湛蓝的天空云丝浅淡,偶有微风拂过,花香袭人,御花园的灿烂繁盛如仙境缥缈,令人沉醉。 宗政律静静地坐在凉亭之中,宫人守在十步之外,看样子是在等我。 我缓缓走近,微微颔首,也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地撩起衣摆坐下。 荷花池中菡萏连成一片,粉白怡人,圆叶悠荡,恰似抱琴美姬,勾人心弦。 宗政律正在摆棋盘,听到动静,抬头之时面露诧异,冰骨清寒瘦一枝,如腊梅般凌寒吐艳的身影令人心滞。 不怪市井流言会对他恶意中伤了,这样的人,不论做些什么都是会给人留话头。 “宰相近来如何?” 宗政律回过神来,落下手中的黑子,又将白棋筐子退到我面前。 身为帝王,他想要为妹妹想得周到些也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直说就显得刻意又多余了,这也算是他的无奈吧。 随意抠出一颗白子落下,我不咸不淡地说道:“老样子,不好不坏吧。” “怎么说?”自己确实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难道他真的就不在意外头的流言吗? “微臣性子懒散,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也没有什么上心的了。”和多疑的人聊天,连毛孔都是累的。 白子落下,却离黑子偏离,落在对面之人眼里,这却不是马脚的露出,而是故意留下的尾巴,只待时机成熟,一口吞下! “皇上近来可好?”没话找话,谁愿意问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 “依宰相看呢?”宗政律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话,手中的黑子稳稳落下,截住白子七寸。 我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眼中阴云沉沉:“皇上么,锦衣玉食,软玉在怀,闲来无事还能召微臣御花园下棋,快活得令臣等羡慕。” 白子不疑,慢慢悠悠地落下,另起一片柳暗花明。 宗政律被这琢磨不清的态度惹得一阵懊恼,他周身的气质倒是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霸道,眼中却又是淡漠飘然,庞大的危机感又一次浮上心间。 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仿若黑曜石的眸子闪过一瞬狠厉。 连手中的黑子什么时候掉落棋盘上了,也不知道。 死局已定,怕是连神仙也无力回天。 不过,掀翻重来,是生是死也未可知啊…… “皇上,你输了。”我虽棋艺一般,但是姜雨的棋艺很厉害,北倾无念的棋艺更是没话说,要赢一个刚愎自用的毛头小子也是很容易的。 宗政律听了,冷眼轻扫,心有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寡人本来是该快活的,只是偏偏有人来败坏寡人的好心情,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冷冷地看了过来,迫不及待想要撕破对方淡定的假面。 “皇上杀念太重,该是去护国寺还愿,斋戒三日,心情不好都难。” 瞎聊天,谁不会?就怕噎不死他! 论杀念,这整个支饮王朝还有谁能比得上佞相姜雨? 宗政律看着我,罕见得没有生气,我心下顿觉一阵奇怪,不过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因为我知道,他终于要开始说正题了。 “寡人的杀念是有是无,就看宰相了。”宗政律紧紧地盯着把玩着棋子的少年,被忽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皇上可真是高看微臣了,微臣,又怎么能把控皇上的意思呢?”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我忽而笑了。这才是真正的死局,死得透透的。 这笑可见不到半点谦虚,狂傲得令人心下一凛,又是美得令天地失色。 宗政律眉头紧锁,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意,神情冷然,“茹儿是寡人唯一的妹妹。” “皇上和公主感情甚笃,微臣佩服。”我淡淡附和,语气是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宰相该是明白寡人的意思。”宗政律微敛笑意,震慑的意思明显。 “微臣明白。”我故意扬了扬声调,多么得吊儿郎当,倒是跟之前死气沉沉的形象全然不同。 宗政律当然也领会了这种不一样的变化,心中更是肯定了谣言的真实性。 人的变化,必定是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影响,他深谙此中道理,藏于袖中的手缓缓紧握,眼神狠绝。 “宰相已经想好了?寡人倒是很想听。” 眼中凉意薄泛,我顿时有一种想要掀桌的狂躁,唇角倒是笑意不减。 “斩草除根,不知皇上可满意?” “宰相办事,寡人放心。” 不屑地轻笑一声,遂拂袖起身,我自如地离开,眸光幽冷。 斩草除根?我要除的根可太多了,却偏偏不是宗政律眼中的那一根…… 第400章 chapter 399 若没有姜家 一路行至宫门外,看到马车旁等候的人换回了扶风扶柳二人,我隐去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皱眉。 方才在御花园和宗政律下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了那么些以下犯上的话,他竟然都能忍下来,没有当场发作。 原来是憋着大招在后面等我,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我加快了脚步,而扶风见我脸色不对,也飞身而来。 “主子!” 扶柳驾着马车近前,神情有些凝重,“主子!” 借着扶风的搀扶快速上马车,临走之前,我转过头去深深看了这皇宫一眼。 “水子衿出事了?” “水子衿受到了一封信,把我们从宰相府调来之后就不见了,扶柳闻到了七花粉的味道,猜测是修罗殿发难。” 扶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犹疑不定,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 “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声线冰凉,耐心耗尽,我开始闭目养神。 “扶风觉得,是斐然。” “水子衿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我习惯性地摩挲着墨玉扳指,心里的想法与扶风的猜测不谋而合。 “有,他让我们不要插手。”反正她们也懒得管,江湖人就是麻烦,报仇没个完。 “回府后自行去暗房领罚。” “是!”扶风跪地应声,极其恭敬又极其不甘。 “不服气?”微微抬眼,我故作严肃地冷下了脸色。 “扶风不服!”扶风反常地对上我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直言道:“水子衿几次三番连累主子受伤,该死!主子对他如此看重,他却处处压制主人,该死!” “扶风认为,这样一个招惹是非的该死之人,不足以动用相府一兵一卒。” “本相的人,除了保护本相而死,不能有第二种死法。”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这话不仅是对你和扶风,对水子衿,同样。” “水子衿就是该死,那也得由本相首肯,如此明目张胆,又将本相置于何地?” “扶风知罪!” 终于意识到错误的扶风立刻低下头,她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转不过弯来呢?懊恼不已。 “行了,起来吧,传令下去,全力追捕斐然,取其项上人头者,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加官进爵。” “是!”扶风立即领命而去,临走之前还匆匆留下一句话,“对了,主子,水子衿好像说让主子保管好鱼鳞!” 说完之后,就提气飞出老远,求生欲让她不敢回头。 我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 保管好蓝玉?蓝玉有什么卵用,拿出去卖了估计也值不了几个钱。 可是水子衿不会说些没用的话,难道说,他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在暗示我什么呢? 在外头驾车的扶柳当然听到了车里的动静,但是扶风可以跑,她跑不了,盯着一路的低气压,终于回到了宰相府。 扶风已经差人在门口乖乖等好了,查到的消息便是水子衿确实是被斐然绑了,现在正在往慈海赶,不知道斐然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扶风还顺藤摸瓜,查到了修罗殿跟斐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却不是其幕后之主。 如果斐然是修罗殿的幕后老板,那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大不了带着人去端了修罗殿的老巢。 事实的残酷就在于,斐然只是把修罗殿当做是给自己擦屁股的卫生纸,用完就扔,是没有任何归属感的。 也就无怪乎于我那日的说辞打动不了修罗了,她可能是觉得我比那个斐然更可怕,都是混蛋,宁愿在一个稍微熟悉些的混蛋下有相对的自由,也不愿意在一个深不见底,甚至是杀人如麻的佞相手下惶惶不可终日。 啧!修罗怎么就没有把我的可怕告诉斐然呢?真是难为我还要再去实施一次现场教学,不把斐然收拾老实了,我龙惊羽三个字倒过来写! 直到傍晚,扶风才僵硬地重新出现在我面前,面上没有什么伤,走路的姿势别扭至极,受的伤都在里面,看来是暗房里的刑具把她伺候爽了。 看着这般模样的扶风,扶柳有一瞬间的皱眉,但是隐藏得极好。 我之所以只惩罚了扶风一个人,而没有惩罚扶柳,用意有二。 一是,与扶风想比,扶柳更像是姜雨的个人护卫,但是扶风不同,她管理着宰相府的所有隐藏势力,可以说,只要是她想要背叛,在理论上姜雨是没有办法反抗的,只能认命。 二是,惩罚扶风,也算是惩罚了扶柳,一个是物理伤害,一个是精神伤害,最好不过。 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懂其中的警示意思呢? 捏着手上的蓝玉,我实在是参不透这块垃圾鱼鳞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秘密。 …… 算了,脑子不够用就用武力镇压,反正我是黔驴技穷了。 我松开手,蓝玉掉下,系在腰间的璎珞左右摇摆。 窗外的月亮已经高挂,深沉的月色在这个时候显得神秘又美丽,又是一个做坏事的日子。 起身走到庭院当中,扶柳也从暗中走了出来,没有说话,就是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 “扶柳。” “扶柳在。” “如果没有姜家,你最想做什么?” 扶柳抬眸看着那阙迷人的侧脸,犹豫半晌道:“扶柳没有特别想做的,只是想到处走走看看。”无拘无束。 “这样啊……”唇角溢出清浅的笑声,我倒是有些意外扶柳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以为她会想开医馆,悬壶济世。 闲云野鹤的漂泊生活,更像是扶风才会说出来的话。 “主子……为何会有此一问?”扶柳抿了抿唇。不得不说,主子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原先她还能琢磨出主子的些许心思,但是现在…… “忽然想知道了。”我轻叹了口气,“本相累了。” “?”扶柳不解地皱眉,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明日称病,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是。”也包括她和扶风吗? 我转过身回到房间,合上门板,落下闩阀,将一切阻隔在外。 第401章 chapter 400 斐然的嫁妆 留下一尊掩体在宰相府,我便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掐诀出现在了慈海岸边。 慈海的水是与夜空同色的深蓝,海风微咸,哗哗的海浪声互相追赶,寂寞又热闹。 正如它的名字,慈海温和宁静,鲜少有海难发生,各种鱼虫鸟兽共同繁荣,渔民们每每回来都能大丰收,毫不夸张地说,这片海域养育了一个最淳朴的王国。 也是了,崇尚和平的人鱼要是生活在脏乱差的地方,早就被打捞起来炖鱼汤了。 不过,再华美的翡翠都有无法避免的瑕疵,同样是人鱼,斐然崇尚的可并不是和平,她要的是战争,与天争,与地争。 简直就是扭曲版刺头! 我察觉到了水子衿的气息,与斐然的气息交替,暗藏的血腥气刺激着我心里的暴戾因子。 毁灭,可不是斐然的专属。 慈海之底,水晶般透明莹亮的宫殿堪比皇宫,琉璃瓦檐连缀成龙,颜色瑰丽的珊瑚落满奇珍异宝,玛瑙成树,美玉雕花,一切美得都不像是真实的。 人鱼一族的生活习性除了场地不同,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水底之外,大体上都是相同的。 这一日,海底确实非比寻常的热闹。 因为有两条人鱼要成亲了。 按理来说,每一条人鱼成年之后都会上岸,在遇到命定之人后掉下鳞片,培养感情之后才会回到海底繁衍后代。 而人鱼与人鱼的结合及渐渐变得少见了,以至于到了后来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 人鱼与人鱼结合之后诞下的后代将会无条件继任人鱼族长,无论男女。 难说斐然没有存了这份儿心。 红绸装点,辉煌奢靡的宫殿里,珊瑚摇摆,石柱子擎着一盏一盏鱼尾灯托,拳头大的夜明珠撑起明亮的光罩。 斜倚石榻,斐然换回了女装,一袭妖媚的红裙热烈如火,玲珑有致的身体张扬地摆出诱惑的姿势,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与身下的玉石床融作一色,艳丽魅惑。 美丽的桃花眼里光华流转,诱惑的人却是近在咫尺的蓝眸男子。 水子衿躺在床上,周身大穴上都插着一根银针,无疑是出自斐然之手。 斐然抬起涂满丹蔻的手指,沿着水子衿脸上的轮廓缓缓拂动,手腕处的银铃轻响,唇角勾笑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手指顺着脸颊、锁骨,一路滑到前襟,水子衿一身朱红暗纹深衣,金线绣染的祥云纹路贵气骄矜,风华绝俗,歌尽桃花扇底风。 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对于斐然的轻挑动作,水子衿一律无视,只是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圆形纱帐。 是谁说,蔑视一个人,最酷的方式就是当她是空气来着? 简直是扯淡! 水子衿是多想跳起来把这个恶心的女人剁成肉泥! “那个佞相就这么好?”斐然没好气地收回手,面色陡然变得阴冷。 对着这么一个没有半点反应的石头,就是有无敌的热情也会被浇灭,连火星子都不剩。 “他一点都不好。”冷酷,霸道,老是喜欢戏弄自己,又怎么会好?就是一点都不好才对,“但我就是喜欢!” 水子衿眨眨眼,眼角眉梢处却是晕开无声的笑意,情意千重。 “哼!”斐然本就对那佞相有诸多不满,现在又看着面前的男人竟然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心中岂能好受? “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们是不可能的!” “我和你才不可能。”水子衿冷冷地瞥了斐然一眼。 “呵!马上和你成亲的人可是我,你的佞相怕是都不知道这事吧?”斐然倾身压向水子衿,红唇轻启,眼中的恶意不甚明显。 “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水子衿不为所动,俨然是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有本事你就困住我一辈子,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以为,杀了我之后你还能活吗?”斐然脸色青黑,眼神也因为怒火变得迷离。 “怎么?我和你什么时候绑在一起了不成?”水子衿目露不屑。 就知道她要拿斜鳞蛇蛊说事,可是很遗憾,他的蛊已经取出来了。 啧啧,耀武扬威也没有把柄了吧? “你这么说也对,我们就是绑在一起了,我要是死了,你可就会陪着我一起。”斐然轻抚着水子衿的长发,笑得意味不明。 “要死你就一个人去死吧,我可陪不了你!”水子衿干脆闭上眼,不想再理这个恶心的女人。 “啧啧,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你身上下的,只有斜鳞蛇蛊吧?”斐然冷笑,猛地摇响手腕处的银铃,几乎是同时,水子衿的脑袋像是万虫撕咬,想动又不动不了,只能咬着牙硬撑。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倏地睁开眼,现在真的很想一掌劈死她。 “也没什么,就是你肚子里的同心蛊恰好长成,瞧,它多听话!”斐然的声音是该死地欠揍,水子衿却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水子衿简直就是忍无可忍,这个女人怎么能够这么恶毒? 斐然笑容微僵,落在水子衿脸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气,留下一点红痕。 “我就是恶毒!我的恶毒能及得过那个佞相吗?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个佞相会喜欢你吧?姜雨下个月就要和公主大婚了!而你,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醒醒吧!” 水子衿已经疼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依旧是不肯认输,坚毅的表情使得那双宝石般的蓝眸愈发闪亮了。 “那又如何?我宁愿做他的玩物!至于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机会,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斐然被气笑了,心却寒凉如冰,“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我会困住你一辈子,不惜代价,你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下辈子也休想!” 水子衿已经对斐然的疯狂无话可说了,疼痛也使他没有空搭理她。 “水子衿!明日,我会奉上姜雨的人头作为嫁妆,你——”斐然笑得很用力,“睁大眼睛看吧!我会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第402章 chapter 401 命硬克一切 水晶宫宇空旷峨然,玉石高柱华美围绕,雕梁画栋,回廊墙面浮雕的繁复传说是人鱼一族的源起。 大殿中央立着一尊五丈高的透明人鱼石像,红艳的珊瑚簇拥着盛放,人鱼族众都虔诚地跪拜,为接下来的婚礼仪式祈福。 我就站在人群里,漠然地瞧着这周遭的一切,既没有看到斐然,也没有看到水子衿,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拜个什么劲儿。 一直站在我身旁,打量我老半天的小鬼头侧过头来,“姐姐,你也不看好子衿哥哥和那个坏女人对不对?” 我低头看了看只到我肩膀的小女孩,像逗弄宠物一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舔了舔唇瓣,道:“小屁孩,你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人鱼族也不全是缺心眼儿,还有长眼睛的。 “我叫沛晴!”稚嫩的脸庞漫上恼怒,故作凶狠地瞪着我,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点点头,轻拂衫子杏黄裙,轻笑道:“沛晴?名字很好听。” “嘁!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就这么看着子衿哥哥跳进火坑了?”沛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我斜睨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那不然呢?我一介弱质女流能做些什么吗?” 沛晴抬眸看着身旁的少女,她的脸上即使再怎么扮无辜,那笑靥深深的玉容之下,凋敝的冷酷已然是藤蔓攀缠,愁杀残阳。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女子是弱质,那斐然岂不是可爱至极? 沛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姐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吗?你身上的蓝玉可是子衿哥哥身上的鱼鳞,斐然得到了子衿哥哥,你觉得你还能活?” 她眼底快速地划过一抹不屑,人族的人都是冷漠凉薄的,她长大之后一定不会出去,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去找什么劳什子的伴侣。 “我的命硬克一切,一般来说,不管是想杀我还是想保护我,都会死在我前头。” 看着前方的族长正叽里呱啦说着我听不懂的咒语,腰间的蓝玉颤了颤,我伸手按住,弯眸一笑,“所以,你该是祈祷水子衿能够坚持到我克死斐然的那一刻。” 沛晴清澈的杏眼微微一滞,看着冰姿仙风的女子,她激动地拽上我的衣角。 “你……你会救子衿哥哥的对不对?” “不对,我是来杀斐然的。”我看了一眼还在嘚啵嘚啵没个完的族长,表情不耐。 “口是心非!”沛晴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松开了拳头。 不过,那明显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并不能瞒过谁。 “我会帮你的。”沛晴凝视着那尊肃穆的透明人鱼神像,眼中的嘲讽在这些信仰浓重的人鱼之中,格格不入。 “小孩子还是要听话,不要参与这种血腥的杀戮。”我有些好笑地顺了顺她的毛儿。 “你又比我大几岁?!”沛晴不服气地据理力争。 确实却没有大几岁,准确来说,也就大了两岁。但是两个人生长的环境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是以,这短短的两年,也就好似有二十年的宽度。 这种冗长而又无聊的拜神仪式终于告于段落,我跟着沛晴慢慢悠悠地在人群后面走,对于周围那些情窦初开的人鱼投来的大胆热烈视线置若罔闻。 沛晴倒是像个小刺猬一样,一路瞪着眼,要不是我牵着她,她兴许就会扑上去一阵痛打。 “你的这张脸真的很麻烦!” 在圆桌前入座,沛晴还不打算放过我,直接就是一记眼刀。 “习惯了。”毫不谦虚地笑笑,我也知道姜雨的这张脸就是放在俊男美女一把抓的人鱼之中,也是十分出挑,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吗? 待会儿,我可是准备全方位碾压斐然的,不打扮得漂亮点儿,如何秒杀? 等候新人出场的间隙,我花了点时间听着人鱼们的家长里短,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单纯是得出了他们人鱼和人之间相处极好,感情不错,不分你我。 这都让我有些不忍下手了。 我是来搞事情的,但我不是来屠族的。 就连沛晴这个小刺猬也别别扭扭地暗示我,让我不要滥杀无辜。 我当然不可能滥杀无辜了! 难道说我长得很像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行吧,姜雨就是。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是冲到斐然和水子衿的婚房里去,干脆利落地给斐然一刀,让一切尘埃落定。 不过理智告诉我,不能轻举妄动,看水子衿没有搅得人鱼族天翻地覆就知道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水子衿留下来的这块蓝玉,它好像在潜意识地暗示我。 就连我能在海底行走自如,也是要靠这块蓝玉。 本来我是可以动用法力,但是蓝玉可以代劳的话,我也就不白费力气了。 姜雨的小身板儿禁不起什么折腾,还是留着对付最后的大boss吧,争取一击毙命。 蓦地,殿中的讨论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 七花粉…… 啧啧,这斐然还真是一刻不敢放松啊,要不说这场婚礼是偷来的呢,就是心虚的! 我看周围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还有觉得这味道好闻,傻不愣登多吸几口的笨蛋,服气了。 这人鱼一族可能需要将提高智商作为终生发展的事业。 “给你!”沛晴突然撞了撞我,递给我一张鹅黄色的面巾,“快带上,这香味有毒!” “这是什么?”还是鹅黄色,和我今天这一身很搭配啊。 “鲛鱼皮,可防百毒。” “谢谢。”我看着她笑,没想到这小屁孩儿没少在斐然手上吃瘪。 虽然这七花粉对我没有什么卵用,但我还是不紧不慢地戴上了,总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不用客气,待会儿救子衿哥哥地时候可要卖点力!”沛晴扬起下巴,施舍一般地哼哼。 啧!还真是个小刺猬。 没过一会儿,身着火红嫁衣的斐然牵着水子衿出来了,前后步伐一致,后面的水子衿亦步亦趋,动作僵硬,像是精致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是计量精准的戏剧。 第403章 chapter 402 只能是我的 拢在衣袖之下的手掌微动,斐然的十根指头没有任何规律地空按,细看之下,会发现有一根细如发丝的丝线直接缠绕于身后之人,如控傀儡。。 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艳丽夺目的新娘子携着眉目漠然的新郎官,在人鱼神像前站定。 暗香浮动,珊瑚引路,面容端庄慈穆的老族长拄着手杖从神坛上走下来,脸上满是欣慰祥和的笑容。 “天神赐福二位新人!”老族的声音并不像她的长相那么年轻,反倒是喑哑艰涩,恍若迟暮老妪。 丝竹之声奏响,悠扬的乐曲自然地从珊瑚从飘出,老族长又开始了古老而冗长的吟唱。 我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这哪里还是人结婚的场子,简直就是老族长的个人show time。 “姐姐!” 沛晴捂着脸上的鲛鱼皮稍稍靠了过来,清澈的声音犹带着些许焦急。 我瞥了她一眼,让她有什么话赶快说,现在烦着呢。 “子衿哥哥现在是不是被斐然控制住了?你赶快去救他啊!” 她说着说着就又不自觉地抓上了我的胳膊,更是紧张得放缓了呼吸,恨不得一巴掌把我推上去,跟斐然来个同归于尽。 我拍掉她的爪子,抚平褶皱的地方,抓起桌上的葡萄,不慌不忙地往嘴里塞,“现在就上,你是想我被围殴吗?” 沛晴闻言,明显怔愣一瞬。 “我是无所谓,要是待会儿我杀红了眼,屠了你们人鱼族,你可别哭鼻子。” 幸亏这里不光是生活着人鱼,否则这点葡萄怕也是吃不到了,太惨了简直! “你,你少说大话!我告诉你,你要是动手晚了,等斐然和子衿哥哥的誓约缔结,有你哭的时候!”沛晴气鼓鼓地别过身子,不再看我。 “誓约是什么鬼?” “就是向天神发誓永远在一起,背弃誓约的一方将永生永世得不到真爱!” “哟!你们天神还挺毒的!” 那也就是说,现代的姜雨和水子衿有缘无分这事儿,还跟这狗屁天神有一毛钱的关系? 迷信什么的有时候还是要相信相信的,不然人鱼一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就不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了,不想救人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 “小屁孩儿,脾气还挺大。”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算了,还是认真起来吧,不然又要来一次。 老族长地磨叽已经结束了,我起身站起来,往神像那里走过去。 在场观礼的人和天坛上站着的三个人都看着乱入的黄裙少女,先是一惊,再是低声议论,还有出声提醒的。 但都没用,还是得老族长亲自出马。 “沛晴,你的朋友迷路了,还不赶紧迎她回去!” 而斐然竟发觉那双温凉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华山忽闪,惊人的熟悉,看起来是来者不善。 怎么,越看越像那佞相? 不,姜雨不可能是女人,她已经近身观察过,无论体征还是脉象,姜雨绝对是男人无疑了。 “族长,想来这位贵客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你想多了,我有话要对新郎说。”我长袖一甩,指间的七花粉全都还给了斐然,一点都不带客气。 “你到底是谁?!”斐然立刻阴冷地喊道。 “你抢了我的人,还问我是谁?”懒得看她那张倒胃口地脸,我径直走向水子衿。 他一身红衣真的很美,即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依然是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双美丽的蓝眸。 水子衿看着面前的女子,视线移到她腰间的蓝玉时,忽然眉眼轻弯浅笑,恍若春风,十里柔情。 他真的来找他了,虽然穿的……有些奇怪,但是依然很美! 斐然感受着周围磁场的疾速变化,饶是她看不到那二人的表情,也能够猜出,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就是那个该死的佞相! 众人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天坛上的人物关系跟复杂。 搞什么? 恶俗的三角恋? 看这意思,是斐然硬生生拆散了人家小夫妻啊! 也难怪了,斐然自小就是这样,凡是她看上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抢过来,没有想到,这次她连新郎都是抢来的。 作孽啊! “这穿的都是什么啊,丑死了!”嫌弃地皱眉,我拍了拍水子衿的肩膀,大红色的衣服瞬间变成了藏蓝色。 “嗯,果然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你!” 虽然这话没什么杀伤力,但是眼前见到的一切可谓是晴天霹雳啊! 简直比变戏法还要刺激。 “雨……”水子衿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一个箭步上前就揽住了我的腰。 嘶!这力气大的,是奔着要将我分筋错骨的目的去的啊! 这下好了,众人干脆也就不躲着避着了,大喇喇地热烈关切地注视,八卦的味道让人热血沸腾。 “本相来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男女声转换毫无压力。 说完,我便退出了水子衿的怀抱,这大庭广众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斐然的脸,我没有再忍住心中的怒意,抬手就是一掌,虽然没有用什么内力,但是对于不会武功地斐然来说,也是够她疼地了。 “噗——!” 谁能知道,闷哼声还是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却见水子衿按着肚子,整张脸是红得诡异,甚至隐隐有黑气萦绕。 “水子衿!”我拥着水子衿靠着人鱼神像坐下,暗中将神识探进他的身体。 同样受了一掌的斐然只是冷笑着擦掉嘴边溢出的血迹,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那两个你侬我侬的人,目光森森。 渡给他一些灵力用以压制水子衿体内的躁动,看着他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我这才回过头来,脸色青黑。 “你特么又给水子衿下蛊?活腻歪了嫌命长?!”凤眸眯起,怒意冻住了周遭流动的海水。 “哼!相爷不是说过,各凭本事吗?”斐然脸色苍白,指尖泛着青紫,强忍着体内泛起的寒意,喘着气道。 “如今,我在水子衿体内种下了同心蛊,相爷若是伤了我一毫,水子衿就要承受十倍,就是死,水子衿也只能是我的!” 第404章 chapter 403 最大的恩赐 一个惊雷接着一个惊雷,周围的众人已经麻木了。 就算眼前来劫亲的人是臭名远扬的佞相,他们都觉得是应该的,说得通,说得通。 平静许久的人鱼族,终于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情感大戏,老族长也默默站到一边,担当一号吃瓜群众。 “斐然,你少不要脸,子衿哥哥和姐……哥哥是真心相爱的,你识相的就赶紧给资金哥哥把同心蛊给解了!” 坐在下面的沛晴早就已经忍不住了,跳起来就指着斐然的鼻子骂,骂完之后还知道往我身后躲。 她刚刚知道子衿哥哥的伴侣竟然是佞相姜雨,内心里纠结了半天,难道说子衿哥哥躲过了丧心病狂的斐然,是躲不过不男不女的佞相?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瞥了一眼沛晴,收回先前说她长了眼睛的论断。 这小屁孩儿根本就是瞎的,怎么可以叫我哥哥呢?我明明就是如假包换的姐姐好吗? 斐然并没有把沛晴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只是挑衅般地看着我,料定我不敢对她怎么样。 我换了一只手护着水子衿,方便用眼神蔑视敌人。 感觉我要是再不说些什么,这场局就会凉掉了。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我一把扯掉脸上的鲛鱼皮,然后还给沛晴。 是要解除封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当揭下鲛鱼皮的时候,众人看到那张惊艳的脸,纷纷生出原来如此的感慨。 山远翠眉长,容华若桃李,冷浸佳人淡脂粉,没有新娘子的浓妆艳抹,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俾睨天下的霸气碾压全场。 关注的视线瞬间全部转移,已经没有人关注斐然了。 斐然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痕。 “相爷当然下得了手,相爷对自己都能这般,更何况是水子衿呢!” 眼明心亮的看客们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懂斐然话中的意思,不过是讥讽那位气势强大的女子……呃,也不知道到底是男还是女了。 女人的嫉妒之心呐! “那你这话还真是说对了。”手心向上,我凭空变了一把匕首,刀刃在空气中擦起了一道火光。 火?海底里能够出现火? 这像是见到了神迹一般的,以老族长为首的人鱼族顿时一阵哄闹,为眼前这传说中才出现过的情景激动不已。 别说是下面看戏的人了,就连近距离目睹这事的斐然、水子衿和沛晴也是吃惊不少。 我心里那个解气啊,特别是看到了斐然眼里的震惊。看她狂妄地那个样子,现在应该知道天外有人了吧? “哼!不入流地小把戏而已!”斐然是绝对不会相信神迹会出现在这个佞相身上。 “没有想到,堂堂宰相,不仅有男扮女装的癖好,就连市井把戏都如此擅长!” “本相擅长的可不只有这些而已!”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封住水子衿的几处大穴,一指冰凌打进他的体内。 几乎是同时,斐然的身形一滞,然后便以可见地速度冒起冰霜。 果然啊,虽然我不知道同心蛊是个什么鬼,但是听名字就该是知道,痛楚是要共同承担的。 想蒙我?下辈子吧! 看着斐然痛苦难耐的模样,而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水子衿表示很好奇,“雨,她怎么了?” 他其实更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但是…… 他怕被打。 “她怒火太盛,本相给她去去火气!”我挑起唇角,邪邪一笑。 斐然冷哼一声,指尖夹着几根银针,眼睛也不眨,尽数打进自己体内。 啧啧,对自己真狠! 我哪里不知道她是要憋大招了?但是对付这种人,就要让她彻彻底底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疼痛的刺激使她的理智迅速下线,双目充血,举起手腕上的铃铛,“姜雨,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拭目以待!” 这短短的几个字成功地让斐然最后的理智全线崩溃,看着水子衿就疯狂地晃动着手上的铃铛。 水子衿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感觉,有些奇怪。 “子衿哥哥,你也觉得他很吵对不对?”沛晴不明所以,看着水子衿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我撇撇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斐然的个人表演。 斐然晃动着手上的铃铛,每晃动一下,她眼中的血色就重一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局势的不对劲,斐然停了下来,一口黑血喷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又是这个老套的问题…… 还能不能换一个新鲜点的? “没什么,后面你会知道的。”我轻轻摇头,十分不屑地斜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手上的匕首划开水子衿的手腕,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摸下,一坨黑色的,湿哒哒的肉糜正从伤口处往外钻。 恶心至极。 “咦——!”沛晴紧紧捂住脸上的鲛鱼皮,那缓缓蠕动地小虫子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惊恐颤悚。 蛊虫掉落在我手心,瞬间冻成了一个冰坨子。 我嫌它太埋汰,直接扔到了斐然的脚底下。 “你,你……”斐然看了看脚下的冰坨子,又看了看我,结了白霜的眉毛像是变异地毛毛虫,恐怖地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害怕致使,还是生气催化。 抽出手绢擦了擦手,我轻蔑地看了斐然一眼,狂傲一笑,“招惹了本相,才是你最该后悔的事!” 不得不说,这样霸气外露的少女真的是刷新了人鱼一族的三观。 沛晴崇拜地拽紧了手中的鲛鱼皮,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哇,好帅啊!我都想嫁给他了!” “胡说什么!”水子衿脑门儿挂下一排黑线,这病秧子也太招蜂引蝶了吧?看来以后有的忙了。 众人的呼吸声已经有好几次起伏了,他们不敢出声,特别是在看到黄裙女子的手段之后。 但是老族长却不能放任有人来屠杀她的族人,于是走上前来。 “相爷……” 还不等她说完,我就不耐烦地抢白道:“求情就不必了,伤了本相的人,死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第405章 chapter 404 瞎得透透的 对于族长的解围,斐然并不领情,瞪着我又是一通狂吠。 “哼!你的人?你真的爱水子衿吗?你下个月就要取公主,现在不过是来找自己的走狗,又何必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是了,这话不假,她说这话的本意就是引起水子衿与姜雨的反目。 就算姜雨的本事再大,在人鱼族还能翻天不成? 人鱼一族,最痛恨的就是用情不专。 “啊——!” 一道火光直射向斐然的手臂,抛上空中的手臂还未落地,就已经被蓝色地火焰焚烧成灰,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你的命,最好硬过你的嘴!” 我狂肆一笑,周身确实咆哮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搅乱人心。 “你,你杀了我吧!”斐然被这尊煞神震慑,心中惊恐不已,但又不愿服输,只是咬着牙,期望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 泛着黑气的血流了一地,不光是周围的看客们身上一凉,就连恨斐然恨到骨子里的沛晴也是头皮发麻。 太可怕了! 这佞相果然是名不虚传! 满意地看着斐然眼底的惧意,我心里的郁气也消停了一大半。 “不要急,杀你是迟早的,但是在死之前,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空灵的声音顺水飘来,混杂着血腥味道,令人只觉阴风阵阵,后脊背发寒。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斐然苍白着脸色大喊,红衣萧瑟,如秋风落叶。 不怕吗? 到底是我不够狠,还是斐然觉得她装得厉害我看不出来? “你最好不怕,怕,这场游戏就不好玩儿了……”我正习惯性地想摩挲手上的墨玉扳指,只是手指一动,摸上的却是水子衿的腰眼儿。 呃…… 老脸一红,连聚起的气势也在无形中消散。我对不起脖子上的红领巾。 水子衿也有些脸红,他墨蓝的眸子浅浅覆下,看了看那张红如胭脂的侧脸,雕塑般俊美的五官染上了几分明媚。 近距离目睹全过程的沛晴和老族长也是羞臊地别过眼去,纷纷感叹世风日下。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这俩货还在这里暧昧调情呢?! “哼,水子衿,过不了多久,你也会下地狱陪我的!” 斐然见面前的两人那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眼睛里能够喷出火来。 她的脑袋瓜子转得极快,既然跟姜雨说不通,那她只能从水子衿身上打开突破口。 她会让姜雨知道,没有杀自己,会是她姜雨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脸上的红晕疾速消退,我又冷下脸,道:“你知道自己下地狱也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和水子衿大抵是死生无法相见了。” 因为水子衿要去地地方,是天堂! 垃圾! 斐然双目赤红地看着我,嫣然一笑,却毫无美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人鱼若是被伴侣背弃,会被天神惩罚,短折而死!” “你少在哪里危言耸听!”水子衿冷冰冰地开口,双臂紧紧地箍在我的腰间。 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痕迹。 “到底是我危言耸听,还是你自欺欺人?”斐然知道,水子衿怕了。 那可是死亡,怎么会不怕? 真的是够了,我被这误会搞得脑仁儿疼,干脆又一挥手,烧了她的另一条胳膊。 斐然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佞相,你不得好死!” 我安慰性地拍了拍水子衿的手,无辜天真地弯眉浅笑,道:“谁说我要背弃水子衿了,我可是准备要和他生一个山头的小人鱼呢!” 水子衿的手不自觉一抖,沛晴也是嘴角直抽。 “雨,你……我……我们生不出人鱼。” 水子衿羞怯地低下头,声如蚊蝇,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他可真的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话噎得我是无言以对。 我扫过在场所有人憋笑的脸,脸色慢慢黑了下来,视线最后落在水子衿脸上。 “雨,我……”水子衿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伤害了眼前人,抬头想要解释。 “你瞎了吗?”我柔下了声线,没好气地挑了挑眉。 难道这样还看不出我是个女的?就连沛晴那个小王八蛋先前还叫我姐姐来着,一会儿就又变成了哥哥…… 神经病啊! 水子衿知道,雨生气了,但是他也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呀! 不过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你的是瞎透透的…… 看着水子衿那个傻不愣登的鬼样子,我开始怀疑,这个家伙该不会是真的好男色这一口吧? 我是不是不适合他? 索性不再去管他,斐然已经领会了精神,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也没有人去管她,就任由着她躺在地上。 倒是老族长心善得很,还是向我求情,让我放她一马。 我也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虽然我原先是打算把斐然咔嚓掉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让她同步观看姜雨和水子衿秀恩爱可能有助于她的三观矫正。 更何况,在人家的地盘上杀人,确实有些不给人鱼一族留面子,水子衿还指望在这里养老来着,不能瞎搞。 我相信,姜雨会更乐意对斐然做些什么的,如果斐然依旧是继续作死,那就去死吧。 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我也没有藏着,直接带着水子衿回到了宰相府,这移形换影把水子衿吓了一跳。 他老早就想问了,我怎么会法术? “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可能是你留给我地蓝玉起作用了吧。”我说谎不打草稿,信手拈来。 听到房间里有动静,扶风扶柳想也不想就冲了进来。 得,门闩又坏了一个…… “相爷,你怎么换回女装了?!”扶风一惊一乍的声音没有让我怎么样,倒是把水子衿吓了一跳。 这咋呼劲儿也引起了扶柳地不满,她警告地看了扶风一眼,然后看着我,道:“相爷,皇上派人来宣相爷进宫,已经回了三拨。” 说完,扶柳还是十分新奇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震惊脸的水子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嗯,本相知道了,把水子衿带回别院歇着,准备准备,本相一会儿进宫。” 第406章 chapter 405 会挑战祖训 静。 偌大的上书房里,两个人之间的对视令气氛冰冷。 谁都不肯相让。 “姜雨,你当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宗政律一掌拍在桌案上,堆叠的奏折倾斜,砚台里的墨点溅出,落在那明黄色的衣襟前。 我摩挲着墨玉扳指地手指一顿,耳朵被震得发麻,感觉很委屈。 搞什么嘛,我不就是说了一句不想跟宗政茹成亲了吗,他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我要是真的跟宗政茹成亲,怕是连宗政茹都不会放过我。 这么想着,我淡淡颔首,声音冷硬坚决,“皇上该是知道,微臣一脉都是英年早逝,娶公主微臣良心不安。” “当初赐婚时你的良心就安了?” “那时微臣只是不想让公主伤心,现在更是如此。”我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灰色,看起来便是黯然神伤,情意不敢外露。 宗政律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眸光一闪,语气缓和了些,道:“发生了何事?” “微臣时日无多,恳求皇上准许微臣归隐田园,了却残生!” 逼真得我自己都快感动了,为避免眼神泄露内心真实想法,我只能低着头,看着鞋面。 宗政律虽然对面前之人不敬悔婚,但是也不得不暂时将怒意压下,因为他对姜氏一族的短命还是有所了解的。 更何况,在他看来,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呵呵! 他可能是对正常了解得太少了。 “邪医斐然为微臣看诊,说微臣已经没有半年可活了。” 我又毫不嘴软地加了一句猛料。 冷不丁听到了斐然的名号,宗政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斐然呢?” “杀了。” 杀了?宗政律被这无波无澜的冷酷话语吓到了,他也曾想过要杀了斐然灭口,但是却无从下手。 斐然可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轻易地死在了姜雨的手上…… 看来,他不放行不是不行了。 “此事休要再提,宰相好好养着便是,下个月的婚礼照常举行。” 放虎归山才是不行,他要亲眼看到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宗政律面色沉沉,眼中的冷光投射在堂下之人身上,被压抑已久的野心开始冒出芽来。 只要姜雨一死,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了。 这凌厉的视线太过明显,我也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只是低着头。 “微臣恕难从命。”我这次来,就是把事情完美地解决,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勇往直前。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宗政茹还是应该找个本分老实好欺负的人过完下半生。 “宰相是铁了心要跟寡人作对了?”宗政律地语气骤然冰冷,嘴角处勾起的笑意是直白地残忍。 怎么,是觉得我快死了就没有杀伤力了吗? 别说我这身体还可以再活个几十个年头,就算我明天就要死了,难道他不怕我怕拉着他同归于尽吗? 年轻! 太年轻! “微臣只是希望公主能寻到一个好归宿,但……如果皇上觉得微臣是可以做对,那么微臣也无话可说。” “宰相可真是伶牙俐齿!” “微臣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我指头微动,唇边弯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察觉到对方脸上那种诡异的笑,宗政律怔了怔,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佞相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别样地情愫。 但是这种种情况联系起来,也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你想离开朝堂?” “是。”低沉的声音不容置喙。 “你可还记得你们姜氏一族的祖训?”宗政律言语间的危险使得周遭空气有些凉。 “不敢忘怀。” “姜氏一族将永远辅佐我宗政一脉!” 宗政律脸上的荣光无遮无拦地绽放,真的不知道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自信。 “祖训还说,凡姜家后人,不得觊觎皇位,有不遵者,杀无赦。” “你什么意思?”宗政律眸中染上寒意,做出了防卫姿势。 “意思就是,微臣可能会挑战祖训。”我淡淡叹了一口气,眯起凤眸,“难道说皇上不希望姜氏一族永远消失吗?还是说皇上十分享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的危机感?” 宗政律黑眸中的漩涡席卷,嘴唇紧珉,“你这是在威胁寡人吗?” “微臣是在跟皇上打商量。”其实我更想打你。 “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夺。”我一点都不怵,没有武功的人再嘚瑟也得是靠着旁的人嘚瑟。 现在这上书房可只有我们两个人。 “寡人若是坚决不答应呢?”就是看不惯他这该死的自信模样,好像什么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宗政律讨厌这种感觉。 我握住拇指上地墨玉扳指,声音温柔轻缓,“皇上该是知道微臣的能力,微臣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失手。” 闻言,宗政律隐在宽袖之下的手紧握,太阳穴处有青筋暴起。 简直是太可恶了! 这分明就是在命令他,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而微臣现在想要的,就是想找一个世外桃源度过余生。”白皙的脸颊漫上一丝憧憬,我看着宗政律,眼中的邪肆与狂乱蔑视着高位之上。 “姜氏一族从此在支饮王朝消失,皇上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于谁,都是很好的结局。” 宰相府。 经过内心万分挣扎的水子衿终于接受了闻名天下的佞相是女子的真相…… 听了扶风扶柳的主意,水子衿在姜雨的房间里候着。 我一回来,就看到了水子衿坐在桌前神色纠结的古怪样子。 “有事?”我面带微笑,解决完了婚礼大事,我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相爷……”水子衿眸光中溢满柔情,微波粼粼。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是很满意他对我的称呼,于是脸色也暗了下来。 “我……” 水子衿看着眼前人,那眼里的不耐烦看得他心中一刺,酸涩不已,一肚子的话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不想刻意为难他,我说完便要关门,却被突然伸出地胳膊挡住了,大喇喇地架在门缝之中,好像不怕痛似的。 第407章 chapter 406 姜雨成传说 “算了,你还是待在这里吧。”我松开手,自顾自地坐到桌前喝茶。 而水子衿也在此时下定了决心,身形微微一滞,然后若无其事地也走到桌前坐下。 我分神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身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水子衿笑着摇摇头,“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对于这种尴尬的聊天进程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水子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细细地打量,像是要从我的脸上瞧出花儿来。 “相爷,你……那天说的……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我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泛红的双颊。 “就是说……相爷要和我一起生小人鱼的话。”水子衿努力地不让天性中的羞涩占领高地,坚定地想要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刻。 我满头黑线地放下手里的茶盏,抬起头来看着水子衿道:“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谁说我喜欢男人了。”水子衿表示很委屈,他又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女扮男装。 我淡定地撇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没有接话。 水子衿看着那张神情淡漠地脸,完全没有那日在慈海时的娇俏可人,而是又变回了佞相应有的样子,他多么害怕那句话只是一句戏言。 对于他来说,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故事了。 “相爷……” 水子衿坐得离我更近了些,清新的茉莉花香钻入口鼻。 “嗯?”我微微侧过脑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你要说你喜欢我对吗?” “相爷是我的伴侣,我当然喜欢。”水子衿这一次难得没有因害羞而沉默抑或口是心非。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说这话到底是对是错,他看不懂她的心思,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那……她呢? 会后悔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我在想,上辈子地时候水子衿便是知道了姜雨女扮男装,并将姜雨是做自己的伴侣,才有后来的飞蛾扑火。 人鱼一族对伴侣一词看得有多重我也能够体会。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对水子衿太过苛刻了。 可能是因为我太入戏,希望水子衿和姜雨之间的感情能够更加的笃美,两个相爱的人值得圆满的结局。 我摸了摸唇角,看着空气缥缈地出神,轻柔道:“我想归隐田园,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样,很好啊。”水子衿不自禁有些结巴,他私心里猜测着,她口中‘普通人生活’里有他的身影在。 “那你还怀疑我说的话是假的?”危险地眯起了凤眸,我承认自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水子衿手指发麻。 “我错了。”他老老实实地先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态度极其诚恳。 我点点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们成亲吧!” “好!” 水子衿是瞬间地反应,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生怕我在下一秒反悔。 我有些忍俊不禁,摸了摸鼻子,频频点头。 水子衿不太懂我这反应所表达的意思,稍显不安。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相爷成亲,不管……”你是男是女。 “嗯,准备一下,我准备退隐了,从此以后闲云野鹤,煮茶吃酒。” 水子衿嘴唇微张,心中讶异,“皇上恩准了?” 我淡淡道:“宗政律准不准跟我无关,只要我准就行了。” 当然,实际情况并不像我说的那般容易,要安全脱身,还需要演一场戏。 又是故技重施——假死罢了。 姜雨若是不死,宗政律是不会放心的。 而水子衿也明白了,她是来真的,于是乖乖地领命,下去准备。 第二日,宰相姜雨被废的消息传遍京都,众说纷纭,支持宰相皇帝孽缘的人愈发兴奋,荒谬地猜测大行其道。 姜雨之后,皇上擢当朝新科状元为新任宰相,公主宗政茹与宰相地婚约照旧。 宗政律终于开始大刀阔斧地在朝堂之中安插自己的势力,而宗政律始终逃脱不掉作为筹码的命运,算起来,深宫的无奈与帝王地无情是因与果的报应,说不好是对是错。 又十五日,宰相府外铺满麻布白幡,佞相姜雨暴毙于宰相府的消息盖过了公主即将大婚的喜讯。更加令人震惊地是,京都上下,见不到一点艳红。 宝石朱砂不翼而飞,红绸酒幡一夜化白,佞相冤死,上天惩治的消息在整个支饮王朝之间传开。百姓们开始自发地披麻戴孝,来京都跑生意的商人们也会到宰相府吊唁。 一时间,宰相府成了京都最繁华的地方,而新上任的宰相府却门可罗雀,冷清无比,都怕因姜雨之死而连累自身。 七日后,姜雨棺椁入殓,白幡回红,宝石朱砂归位,百姓们对姜雨冤死之说更加深信不疑。 公主大婚当日,从祭台的四面八方飞来成群喜鹊,鸟喙衔着美丽的格桑花,全城铺撒花瓣儿。 但是皇气所在地养心殿则是乌鸦盘踞,声声晦气。 正要与新宰相祭拜长生天的宗政茹哭着跑下了祭台,一场众人瞩目的婚礼就这样不欢而散,而宗政律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主子,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城外缓缓行驶的朴素马车里,扶风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嘴里却说着与真实情感不符合的同情话语。 我把玩着胸前的长发,笑而不语。 对于宗政律那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耍狠的小王八蛋,我要是不送点什么给他,还真是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受的委屈。 更何况,我已经把那什么传国玉玺也一并交还与他,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主子,府里的钱已经发了下去,影子们也尽数解散,但是……”扶柳几步跳上马车,欲言又止。 “怎么?”我没有抬头,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扶风扶柳不愿离开主子!” 两人默契地跪在地上,神色恭敬。 “现在已经没有主子了,你们该去哪里去哪里。”我不自觉地皱眉,自我牺牲并不高尚。 第408章 chapter 407 向幸福进发 就像在监狱里生活久了之后的犯人,猛然嗅到自由的味道,第一反应不是欣喜。 而是恐慌。 但是造成这种窘境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本人。 我环胸靠坐着,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扶柳,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游历名山大川。” 以梦想为钩饵,我就不相信没人会上钩。 果然,扶柳是有些停顿,不过在心里植根颇深的信念还是占了上风。 “扶柳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主子安全。” 扶风没有说话,她们执拗地垂着头,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眯着眼扫过她们,轻笑出声,“我现在有水子衿保护。”所以,不需要的你们了。 当然,这句残忍的话我说不出口,若是姜雨在的话,一定会充满感情。 在外面赶车的水子衿没有插话,因为里面的那个小女人不准。 沉默昭示的是人心地动摇,我没有让她们起来,躲避的姿势会使思绪更加清楚。 “姜雨已经死了。”所以与姜雨有关的人和事都应该消失。 扶风扶柳一点也不意外主子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复杂,互相掌握着对方的生死。 “扶风扶柳誓死追随主子左右!” “我说了,不必。”我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忠诚的倔驴和无赖的老马哪个更可恶? 都很可恶。 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去迎合那该死的职责,既可怜又可恨。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我只想赶紧把这件破事处理掉,还给姜雨一个简单、透明、温暖的世界。 扶柳听着头顶地动静,不敢抬头,更不敢问。 半晌,扶风抬起酸疼的脖颈,仰视着面前的少女,她的主子,她的信仰,主宰了她上半生的神,抛弃她们下半生的魔。 “主子,我们对主子来说,到底是什么?” 声音很轻,却是大胆的控诉。 扶风与扶柳不同,她想的不多,在她心里,对姜雨的服从甚至胜过了对扶柳风亲情,所以她觉得被抛弃。 所以,我问了扶柳的梦想,而没有问扶风。 因为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眉心皱起,我不是很想回答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不行的。 “你们……是我最依仗的左右手。”我懒懒地说,语气敷衍,却又是真情流露。 是,这是最为贴切的描述,却不是扶风最想听到的。 “扶风……扶风扶柳把主子看作是朋友……” “你会给自己的朋友下毒吗?”我截住了扶风下半句的话,头有些疼。 “下毒?”扶风双目怔然,缓缓看向身旁依旧低着头的扶柳。 扶柳此时也是心中大骇,因为面前之人戳穿的,是一个很久很久,都埋在尘土中的秘密…… 短命的姜氏一族…… 姜氏一族身边的双胞胎…… 呵呵! 一个合格地帝王,又怎么会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姜氏一族横行天下的假象,不过是宗政一族的鬼把戏。 每一代的宗政一族会将诞下的双胞胎秘密送往姜家,作为姜家的影卫悉心培养。 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既毁了自以为威胁皇位的双胞胎,又掌握了姜家的势力。 正因如此,所以宗政律才敢敕封扶风扶柳入朝为官,掌握实权。 姜氏一族的后代会在壮年时暴毙,又怎么会是见鬼的诅咒,当然是要感谢宗政一族的大手笔! 外人看姜家风光无限,其实内里已被冠上了宗政的记号…… 在价值被用尽之后,奔赴同样悲凉的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 所有的猖狂与放肆都不过是在透支生命,是愤怒的反抗,更是无奈的发泄…… 真是可怜。 我敛下眼帘,将所有情绪尽数藏起,脸上漫上一抹修养极好的微笑,“姜家与宗政一脉,永远都没有办法做朋友……” “主子……”扶柳抿唇,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这两个字已然是她的极限。 是,她给自己的主子下毒,正因为中了剧毒,所以才百毒不侵,真的是很讽刺。 “有些话,你不该说,我也不想听,若是你们还讲我看作是你们的主子……”我冷冷地看着她们,“就赶紧滚。” 扶风到现在都无法消化耳边听到的事实,信息量太过巨大,以至于她一直都处于呆愣状态。 人,是群居动物,多年的相处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但是两个氏族之间的沟壑太深,横跨不过,只能退避,说再多也是枉然,徒添伤悲罢了。 扶柳缓缓抬头,沉重地砸地磕响三声,起身后拉起扶风飞出马车,没有回头。 是不敢,更是不忍……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灵魂道肉体的轻松。 我想着,若是姜雨在,她可能会杀了扶风扶柳她们,活着,继续留她们在身边,日日相见,日日煎熬,但是又何必呢? 总归是好人做到底,我也不嫌麻烦。 水子衿在外头听的真切,没有想到,他命定的人经受了那么多本不该她承受地苦痛,心脏没来由地窒息。 幸福来得多么不容易,总是在鲜血与白骨的埋葬之后。 他多么庆幸,遇见尚早,一切都来得及弥补。 用力地一抽马鞭,美丽的慈海就在不远处,那里,是他和亲爱的她共度余生的美好天堂! …… “嘀嗒!” 输液的声响堪比惊雷,落在耳边,清晰无比。 消毒水的味道告诉我,安全着陆,一切回到起点。 枫泾坐在窗边,这一回,缺席的,倒变成了铃子。 “回来了。”枫泾转过头来,眼中的紫色海洋比外头的阳光更叫人心安。 “嗯,回来了。”声音有些沙哑,但也没有什么不适。我知道,枫泾和铃子从来都将我照顾得很好。 有家人在身边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这一点,我比姜雨幸运。 枫泾来到床边坐下,抬手抚上我的脑袋,酥酥痒痒的感觉从头皮蔓延到脚底。 “枫泾,我们要一直幸福下去!”突然有感而发,笑容里竟然也带了些湿润。 “傻孩子。” 宠溺的笑语,枫泾空洞的紫眸里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温暖美好。 第409章 chapter 408 男尸无名伤 北纬22度,凌晨五点半,龙港的天空泛着青白色的辉光,一栋三层复式结构的花园洋房坐落在繁华的街区。 三楼还亮着灯。 高级定制的玻璃展示柜里,摆放着规格一致的透明罐子,而罐子里则是各式各样的……人体标本。 带有星星纹身的舌头,残缺一角的灰白牙床,黏着零星毛发的头皮,刀口利落平滑的手指……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妙龄女子的温馨小窝。 而这位妙龄女子正躺在墙角的榻榻米上,长及腰间的黑发随意地披散,清丽面容中隐隐透着股子凌厉,看得出来,是个好强不服输的姑娘。 这便是这一次任务的委托人,韩冰,龙港市警察局法医科科长。 但,那都是一年之前的事了。 现在,她是游离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冷血外科医生,拿钱办事,听从心的自由。 为了所谓的自由而丢命的人不在少数,韩冰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韩冰怎么因为不会想到,自己的小日子会由一个双目失明并沉默寡言的少年亲手终结。 而那个瞎眼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都夜的老板夜之弦,我习惯叫他adonis。 当然,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代表adonis杀掉了韩冰,更不代表韩冰是来找adonis报仇的。 相反,倒是韩冰为了救adonis自愿为他挡枪子躺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过adonis也确实不喜欢韩冰就是了。 据说,当初就是韩冰给欧林溪解剖,出具的死亡报告…… 所以说是因果报应,我做的孽,最后还是重新落回到了我的身上。 这一次,韩冰希望adonis不要继续误会自己,并且,能够爱上自己。 难,真是太特么难了! 搭在脚边的外套里响起一道光,然后还是呜呜呜地震动。 我皱了皱眉,倏地睁开冷厉的黑眸,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打开免提放在一边。 “韩哥,回警察局一趟呗?” 电话那头是压低的女声,不仔细听并不能分辨出男与女的细微区别,小心讨好又是焦急严肃。 “怎么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莫名熟悉,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果然是她——孟醒。 这可是龙港啊…… 龙港市高级督察又怎么会缺席,都是在一个泥塘子混的朋友。 说起来,韩冰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孟醒是女人的知情人士,并非孟醒主动交代,只是韩冰根据多年的人体研究准确分辨出来的。 “咳!矾山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局里的法医检查过,没有发现明显伤痕……” “我不喜欢解剖二手货,你知道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起身穿好了茶色风衣,拿起手机下楼去。 韩冰不喜欢碰别人动过的尸体,除过心底里那种变态的精神洁癖之外,还有就是她讨厌替别人擦屁股。 二次解剖过的尸体有可能会让关键的痕迹流失,给后面的痕迹检验带来麻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夜少也来了!” 毫不压抑的大喊成功让我的动作一顿,我微微蹙眉,“知道了,马上来。” 挂掉电话,我加快了脚步,穿上鞋在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 死的这个无名男尸是都夜的一名侍应生,这是韩冰处理完欧林溪之死后与夜之弦的第二次交锋。 龙港市警察局的法医科还保持着韩冰离开时的摆设,知道她今日要回来,那些把她当做神来拜的实习法医们早早地就在楼道蹲点。 铿锵的高跟鞋砸地有声,楼梯处缓缓走上一位长发拢于身后的冷漠女人,有三分异国气息的美颜轻易俘虏了众人的呼吸。 即使不止第一次看到,却依旧忍不住惊叹。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尸体旁边冥思苦想琢磨半天的孟醒眼睛倏地一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去。 “韩哥,你的家伙事儿都已经准备好了!”孟醒迎着我走进解剖室,顺手甩上门,将的那些炙热目光阻隔在门外。 越过她,我径直走到储物柜前拿出防护服换上,然后走到解剖床前,快速戴上手套和口罩。 解剖床上的尸体很干净,连根草屑都没有。 皮肤是诡异的森白,没有出现尸斑,除了几道法医验证致命伤留下地刀口之外,十分完整。 “尸体是矾山发现的?” 尸体的表情安详,上肢呈自然放松状态,头部微微偏右,下肢舒展,足尖略微外翻,尸僵明显缓解。 “对,周遭没有明显足迹,奇怪得很。” “老陈怎么说?” 老陈是警察局的老法医,工作经验丰富,但是自视甚高,容易忽略细节问题。 “心源性休克导致死亡。” “放屁。” “……”孟醒摸了摸鼻子,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然也不会找韩哥回来了。 “把你整理好的信息说给我听。” “死者李祺,24岁,都夜夜总会酒保,于三日前失踪,全身无明显创伤,死因暂定休克死亡,死亡两天以上。” “死者有没有什么病史?” “心脏不太好,有心绞痛的症状。” “胃内容物呢,检查了吗?” “呃……硝酸甘油和西地那非。”孟醒摸了摸鼻子又继续说道:“死者就是被送进医院之后失踪的,再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这副死相了。” 我撇撇嘴,不想再问了,径直脱掉手套,“你不是说夜之弦来了吗,他人呢?” “他把死者的遗物拿了就走了。”孟醒虽然很想知道这位大佬验尸的结果,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报情况。 “哦。”那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孟醒上前一步拦住我,猛烈地眨着眼睛,“那死者的死因是……” “失血过多。” 我挥开她的手,换回了自己的风衣,嘴角勾勒出一丝嘲弄的弧度。 孟醒瞪大了眼睛,正要问出口的时候,温凉悦耳的女声已经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死者的心源性休克在被送进医院之后便得到了缓解,而致命伤就是死者右手臂上的针孔,尸斑没有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完,解剖室的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又是一串渐行渐远的高跟鞋余音…… 第410章 chapter 409 讨厌二手烟 天已经大亮,隆冬对这座海滨城市的冷冻并未生效,白灿灿的暖阳和煦且温柔,多情如初春。 当然,这是对大部分人而言的。 于我,周围寒冷得可怕。 脚步一顿,拐角处的灰影也堪堪停住,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哦,对了,那道灰影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刻还躺在解剖床上的死尸李祺。 准确来说,他现在只不过是鬼魂状态。 与韩冰有过接触的死尸若都会在她身边流连一段时间,都是有执念的磁场残影。 韩冰的盛名除了过硬的专业知识,这种特异功能也贡献了不少力量。 索性靠在墙上,我隔着一条街望着他。 李祺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一眨眼,便来到了街对面。 “你偷了夜之弦的什么?” 李祺想了想,然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夜之弦为什么要拿走你的东西?” “……”他还是摇头。 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杀你的人吗?” “……”他依旧摇头。 一问三不知,死了也白死。 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我抬腿就要走,只是刚一转身,就被人从后面锁住,用沾了乙醚的毛巾捂住了口鼻。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乖乖装昏倒了,直到被抬上一辆商务车,我才彻底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正在与既定地历史轨道重合着,我能够知道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邀请我的人只会是夜之弦,那个傲娇的小牛郎。 等到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都夜的包厢里。 迷离黯淡的灯光,暧昧低缓的音乐,酒精的味道有些刺鼻。 我淡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还好夜之弦知道如何绅士地对待女士。 夜之弦坐在不远处,明显硬朗了些的面部轮廓并不与他自身所散发魅惑气息矛盾。 原来亚麻色地短发染成了鲜嫩可爱的桃红色,剑眉英挺,鼻梁高直,莹润的唇瓣邪邪翘起,媚意横生…… 遗憾的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已经褪去了最动人的亮光,留下来的,是一片空洞。 可能是和枫泾接触久了,我并不觉得双目失明的人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有时候,他们甚至是比正常人还要来的厉害。 而夜之弦现在就很厉害,他敢和我共处一室,似乎并不怕我对他做些什么。 至于原因嘛,他有枪…… “韩法医这一觉睡得可沉。” 夜之弦耳朵动了动,微微侧过头来,精准地捕捉到我的方位。 “夜少真是贵人多忘事,托你的福,我早就已经不是法医了。” 在夜之弦给警察局施压之后,韩冰就彻底失业了。 闻言,夜之弦一愣,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示威。 “我还真的是不记得了。” “脑外科我也很擅长,不如安排一下手术?”我冷笑一声。 “不用了,我找你来就是想知道李祺的死因。” 一点都不客气的话语,夜之弦从怀里抽出一根雪茄就要点上。 “我讨厌吸二手烟!” 说完,我快步上前,一巴掌拍掉他嘴里含着的雪茄,力道快准狠。 突然的变故引致使在外面等待的保镖尽数冲了进来,大老黑们一字排开,这豪华宽敞地包厢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大惊小怪! 扫了一眼这群人,我轻蔑地嗤笑一声。 夜之弦呆愣一瞬,待到反应过来之后便烦躁地挥了挥手,保镖们又收起枪退了出去。 包厢里又回归到了只有两个人的状态。 “回答我的问题,李祺的死因。” “失血过多。” 我挑挑眉,对于他迷糊的小表情十分满意,看来,他和我记忆中地adonis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没有那么可恶嘛。 “失血过多?”夜之弦嘲讽一笑,“我怎么听说李祺的尸体没有明显伤痕?” “没有明显伤痕就不能失血吗?你不用筷子就饿着不吃饭了?” “强词夺理!” “体会到区别了吗?”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夜之弦皱了皱眉,“什么区别?” “就是我能做法医,而你,只能做牛郎的区别!” “……” 这完全侮辱性的话语让夜之弦瞬间攥紧了拳头。 他怎么觉得这不靠谱的法医跟几个月前见到地完全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越发恶毒了。 “你拿走李祺的遗物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该轮到我露出胜利的微笑了。 夜之弦抿着唇撇过头去,不再看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就跟我有关;你要是不说……那就跟警察局有关。” 我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说这话的时候,看的并不是夜之弦,而是墙角处蹲着的李祺。 嘁!如果不是能救命,我会管这些破事? 不论是黑是白,这辈子都不会想与警察局打交道,夜之弦当然也是如此。 然而被威胁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夜之弦更不愿屈从于这女人的淫威,干脆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夜少,我的耐心有限。”我眯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膝盖。 “韩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夜之弦有些生气,若不是眼睛坏了,想必我会在里面看到燃烧的怒火。 “想杀我的人多的是,也不差夜少一个。”我靠着沙发蹭了蹭,语气轻描淡写,实在是听不出有什么惧怕的味道。 “那确实要恭喜你了,我现在是真的想杀你。” “这么说你以前不想?”我揉了揉眉心,这帮孙子当乙醚是十全大补丸吗,给我用这么多? “你倒是提醒我了,三个月之前你解剖的欧林科技前总裁也是被你这么不负责任地敲定了死因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着,我瞟了他一眼,“更何况,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凭什么指责我的专业性?” 我真的替韩冰委屈,那不过是一件早已设定好结局的闹剧,怎么就会碰上这么一头倔驴? “你说我是文盲?”夜之弦整个人像是被火燎了屁股,浑身炸毛。 “不用强调,我都懂,如果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而夜之弦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拦,却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一边。 推到一边…… 第411章 chapter 410 夜少被带走 我是被李祺突然的反应吸引的,但是等我追出门去的时候,李祺已经不见了。 倒是看到孟醒带着重案组的同事们冲了进来。 目的地,正是我身后的包厢。 “韩哥,你怎么在这里?”孟醒拉住我的胳膊扯向一边,状似热络地寒暄,却是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的同事们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他们觉得我也参与其中而要将我警惕地排除在外无可厚非。 “闲来无事喝一杯,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我看到夜之弦的保镖也都进去了,知道接下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正要走,却被孟醒抓住了手腕。 微微偏过头来,我轻笑一声,“还有事?” 孟醒眉头皱起,她压根没有从对方身上闻出什么酒精的味道。 “离夜之弦远一点。” 不是我喜欢脑补,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正宫娘娘逼退小三儿的烂俗话语。 “哦。” 敷衍地回应她的警告,我这才得以逃脱了控制扬长而去。 湛蓝的天空白云恍若游丝,白净耀眼的阳光放肆地四处射,道路两旁的银杏树落叶飘飘,地面如覆金色薄绒毯。 李祺站在路旁的银杏树下,视线飘忽地看着不远处的警车…… 此时的都夜夜总会包厢,夜之弦与孟醒相对而坐。 “一月二十号晚上九点,不知道夜先生在哪里?” 孟醒唇线紧抿,双眸更是不敢放松地直直盯着面前之人,浑身上下的威逼感不加掩饰,十分迫人。 根据韩冰今早对死者李祺做出的死因判断,她立马派人再次调取了医院地监控录像,经过认真且细致的排查,她发现,夜之弦在李祺失踪当晚恰巧出现在曙光医院。 很多时候这种巧合都是不存在的,精心设计的布局才更合理。 夜之弦没有正面回答孟醒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是韩冰让你来查我的?” 听了这话,本来还对韩冰与夜之弦之间的暧昧关系抱有疑虑的孟醒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韩哥那种说得好是潇洒说不好就是性冷淡的怪咖,又怎么会跟这个只有脸看得过去的牛郎老大搅在一起呢?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这么想着,孟醒看向夜之弦的神色也没了起初的敌意。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夜之弦冷哼一声,讥讽道:“孟督查现在是把我当做了嫌疑犯吗?” 孟醒不甘示弱地回道:“龙港公民有配合我们警察办案的义务,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还需要我多说吗?” 再一次被暗示为没文化,夜之弦刚刚从韩冰身上吃的哑巴亏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 他大喊一声,“要谈就让韩冰亲自来找我谈,送客!” 话音刚落,一群领命上前的保镖们二话不说就推搡着包厢里的重案组警察们往门外去。 孟醒哪里愿意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她指着满脸怒意的夜之弦道:“夜少,你要是不肯合作的话,我们就只好请你去局子里喝茶了!” “喝茶?”夜之弦冷笑一声,一直静坐的他终于转过身来,“那我们就看看,是孟督查的撤职令先到,还是我的逮捕令先到了。” “你!” 孟醒真的是想把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拖出来打一顿,还真以为自己能够操控龙港的警察了? 夜之弦也属于跟腹黑沾边的人,他深谙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吃的套路。 “孟督查,只要韩法医来问我,你们想知道的问题都会有结果。” 他刚说完,保镖们就再也没有给任何人说话地机会,全都拦到了包厢之外。 无功而返的重案组只能驾车离开,就在这时,从银杏树下走出一个人来,是早就该离开的韩冰。 对,也就是我。 我重新回到了都夜的包厢,守在外头的保镖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放,毕竟老大刚才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来人已经毫不客气地走进了包厢,并且像拔萝卜一样把夜之弦扥了出来。 “韩冰,你特么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慌有一刹那盘踞心头,夜之弦另一只自由地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像极了溺水之人最后的呼救。 保镖们也立马明了自家老大被绑了,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硬是不让我往前走一步。 一个文盲我还可以应付,这一群文盲我是真的束手无策。 主要是我要把他们打了,夜之弦估计得当场把我毙了。 “夜少,你不是想知道李祺的死因吗,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夜之弦气急败坏地甩掉握住自己的手,自从林溪那个臭小子上了天堂之后,他就没有这么受气过! “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我真的没有闲工夫跟这个幼稚地家伙耍嘴皮子了。 “不去!” “不敢算了。”我一个闪身,撂倒最前面拿枪指着我的大老黑,潇洒地往前走。 “等等!” 果不其然,这小子还是需要激将法才能就范。 周围的保镖还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只是让出了一条小道,倒在地上的那位还是不死心地拿着枪。 我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而久久未曾得到回应的夜之弦也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这不寻常的情感波动。 “你到底走不走?” “我说,你准备带着你的这些乖乖保镖一起去吗?”纯粹是看不过眼嘴炮两句,我记仇又小心眼。 “不然呢?我怕李祺的真相没有找到,倒是该轮到别人找我的真相了!” “放心,我会死在你前头。”不满于他的墨迹,我大跨步上前,拽着他的手走出了都夜。 “想要我命的人可比你多!”夜之弦表面抗拒着,脚步却是迫不及待。 “这你也要比?很光荣?” “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命很值钱!” “招人恨才对吧。” “你!” 吵吵闹闹的局面终于在沉重的大门合上之后,以女方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前脚二人刚走,后脚那个拿枪的保镖就按动了耳边的无线电。 “成叔,夜少已被韩冰带走。” 第412章 chapter 411 你只能靠我 明月高挂,闹市区的花园洋房的第三层楼亮着灯,密不透风的窗帘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深夜纷扰,三楼传来了不知名仪器工作的声响,不算清晰,但也不安静。 我看了看手上的体检报告,微微皱眉。 被乙醚放倒的夜之弦躺在床上悠悠转醒,眼中有感受到一点模糊的光亮,但转瞬即逝,一切又归于黑暗。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绑在了床上,衣服也被脱得只剩下一件背心…… 夜之弦心中恶心不已,对这档子事早就再熟悉不过了。 “韩冰,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真相?” 他知道,韩冰一定就在旁边。 原本以为她只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样变态! “你到底喝了多少假酒?” 没有义务为他这愚蠢的问题解惑,我快速地翻完这些报告,一下午地时间没干别的,净是把他从头到尾、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 愤怒至极的夜之弦正忙着挣开身上的舒束缚,却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声‘咔哒’的机械声响,四肢的束缚便猛然消失了。 他立马坐起来,奈何一手按空,身体失了重心便要向一边倒去,突地又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托起,将他安然无恙地扶下床,淡淡的苦菊香气似有若无。 然后…… 一把推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你有病啊!” 气急败坏的大吼,只是,夜之弦这一腔澎湃的怒意注定是要喂狗了。 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报告,冷冷地将他按回沙发靠着。 “想治好你的眼睛就老实点。” 云淡风轻地甩出一句警告。 但是这对夜之弦来说确实一记重磅炸弹,他知道自己方才地猜测都是扯淡,却也不想因此服软。 “哼,你不是个法医吗?顶多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外科医生,怎么,你还懂眼科的事?” “这跟眼科没关心,跟你没文化有关。” “什么?” 从未有人说过他没有文化,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太可恶了! 还不等他发难,只觉旁边的沙发陷下,那该死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那么就回到我最初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到底喝了多少假酒?” “放屁!老子喝得都是几千上万的好酒,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穷酸?” 喝假酒,开什么玩笑? 夜之弦终于逮到机会挖苦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了,又岂有轻易放过之理? 我看着自鸣得意的夜之弦,轻笑一声,起身走到玻璃柜前,拿了一瓶人头马和两瓶试剂又坐回沙发。 听着一系列乒乒乓乓玻璃碰撞地声音,夜之弦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闻闻看。” 我直接把酒灌进了试剂瓶,凑到夜之弦的鼻子下。 夜之弦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也知道是对方在试探他,以求验证自己并非穷酸。 废话,一瓶人头马club昆庭限量版可将近九万呢! 要说这不是无声的抗议,谁信呢? 什么话也没说,夜之弦十分配合地嗅了嗅,但只是一小会儿,那瓶子就被移开了。 “闻出来是什么了吗?” 我开始了下一瓶酒的勾兑。 “人头马白兰地,club昆庭限量版,产自法国干邑,2012年。” 我不置可否,又端起另一瓶凑到他鼻子边,只不过这一次稍稍拿得远了些。 “这不跟刚刚闻的一样吗?” 我的小动作在夜之弦看来是心虚,是掩饰,这样一来,他对自己的猜测就更加坚定不移了。 “垃圾!” 手臂一扫,那两瓶没用的试剂尽数扔到了废液处理缸里,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区域里显得刺耳。 夜之弦身体一僵,他对这一语双关的唾弃之语感到怒不可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夜少,我想说你的答案大体上没错,但是根本上错得离谱。”我拿起桌上的手帕擦着手。 “第一杯兑了乙醇,第二杯兑了甲醇。” 这句话对夜之弦来说无疑是最十万点的暴击。 作为一个经常和酒打交道的人,最后竟然还是栽在了酒上,这让他怎么能够服气? “你胡说,我要求再闻一遍!” 刚刚那一次可能是意外,要是让他重来一次,他一定能够闻出两者的不同来。 “你要是不想要这双眼睛,我可以给你闻个够。” 红唇轻轻带起一道微妙的弧度,我现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你是说,我的眼睛会失明,跟酒有关?” “啪啪啪!” 我轻轻拍动双手,“恭喜你,终于领会了我要告诉你的真相。” 而坐在沙发上的夜之弦根本没有心情去计较对方的戏谑调侃,他现在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 自从那日和林溪在马场遇袭之后,他就双目失明了。 医生告诉他,他是因为注射的麻药剂量太大,因而导致了神经性的视网膜损坏。 他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出院之后找林溪算账。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出院之后,得到的,却是那个臭小子死于雪崩的消息,还被一个不负责任的法医判定为是癫痫发作致使的神经麻痹,很有可能是雪崩前就已经死亡。 对于一个死人还能做出这样的污蔑,夜之弦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将这种人打上了黑心无良的标签,将自己身上的黑暗是抹得一干二净。 哼,他倒是怎么都没有料到,点破自己身陷囹圄的人就是这个心黑的人…… 我没有打断夜之弦地思考,按常理来说,他现在会有多种猜测,不一定都有用,但是会对我揪出幕后之人带来帮助。 “我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夜之弦迫切地想要活下去,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已然忘记自己之前对此人的态度是多么恶劣了。 “我能。” 声音如轻羽淡扫,夜之弦皱了皱眉。 他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了该死的猖狂桀骜,让人讨厌。 “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吗?” “时间不够了,你只能靠我。”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他的确没有时间了。 “你的条件。” “我要回警察局。” “……成交。” 第413章 chapter 412 美丽的人皮 清晨的阳光总是早于愚蠢,而晚于睿智。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人说,聪明的人早已醒来,而傻笨的人还在沉睡。 干净如水洗过的天空多了些棉絮似的白云,自由自在,路边的香樟树在微风中窃窃私语。 一辆银色路虎越野车闪电掠过,在警察局门口晃荡一圈之后,干脆利落地倒入了停车位中。 车一经停稳,警察局里陆陆续续跑出来一小分队,带头的是一个叫孟醒地小妞。 “韩哥,你终于回来了,今儿晚上撸串走起呗!” 孟醒带头锤了我的肩膀一拳,而后面的男男女女倒是不敢像孟醒一般放肆,只是嘻嘻哈哈地哄笑,调侃两句,然后迎着官复原职的韩科长大摇大摆地走进警察局。 不耐烦地打发掉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我便一头扎进了解剖室,拖出李祺的尸体开始仔细查验。 不一会儿,李祺又出现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解剖床前,看着自己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带上口罩手套,手中的解剖刀贴着他的头皮过,剃掉了他的头发。 “李祺,你刚刚看到的人中,可有认识的?” 听到我突然的问话,李祺稍稍回忆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 这小子如果不是鬼,我一定用解剖刀划花他的脸! 开玩笑,要不是他看着警察局的车出神,我才不会回到这里。 “那警察局的其他人呢,你有没有眼熟的?” 我一边仔细地检查尸体的头皮,一边问话,谁知道他先是指了指我,然后点了点头,最后就是摊了摊手,摇头。 “……” 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除了我没有一个认识的。 那我还真是荣幸呢! 没有再搭理他,让他玩儿去。 我沿着李祺的头皮一寸一寸地摸着,终于在鬓角处发现了一道小小的刀口,淡淡的血痕在雪白的头皮上还算清楚,但头发还在的时候并不容易发现。 我眯了眯眼睛,创口整齐,有凝血块形成,生活反应相对明显。 这种伤口看起来是不应该被怀疑的,它更像是理发师不小心的手误。 “这里,怎么弄的?” 站在尸体冰柜旁边吹了半天冷气的李祺飘了过来,盯着那伤口半天,才指了指我的胸口,然后是做出了两个拳头相撞的动作。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是一枚胸针。 “被胸针划伤的?” 他点头。 “在哪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解剖床,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是在医院发生的。 我低头提取了伤口周围的皮肤组织化验,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我只能跟李祺大眼瞪小眼。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考虑要不要回科室补个觉的时候,解剖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韩哥,出事了!” “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捂住嘴巴活动活动脸部肌肉。 “又什么案件?” 孟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敲门不敲门呐,心里焦急得很,上来就帮我脱衣服,幸亏没有人来,不然警察局明天的八卦就要被我俩承包了。 高级督察在解剖室求爱女法医…… 这话题很劲爆不是吗? “又是一具没有明显伤痕的尸体,不过……现场多了一副人皮。” “人皮?有意思了。”我很快换了一双平底皮鞋,关上灯离开。 “哼,你少说风凉话了,这一下出了两条人命,还是恶性杀人事件,局里要求我们重案组四十八小时破案。”孟醒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对死人感兴趣的表现。 “辛苦你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弯身坐上了副驾驶座。 “你搞搞清楚,特么你也是重案组的人!”孟醒猛一锤方向盘,开车飞驰而去。 “少说废话了,赶紧开车。” 说完,我侧头靠向一边假寐,而孟醒也没有再说话了,车开得飞快,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那长长的警戒线外站满了围观群众。 也包括了闻讯赶来地各路记者。 这里是郊外的一间农家乐,庭院正中有一个水质清澈的池塘,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小鱼游来游去,提供观赏作用。 孟醒暗骂一声,护着我冲进了包围圈,记者们倒是想跟着冲进来,却被孟醒和她的兄弟们拦在了外面。 勘探现场的几个警员上前来向孟醒汇报情况,我自顾自地接过箱子,走到池塘旁边,有条不紊地戴上手套。 一具冰冷的男尸就躺在池塘边,果不其然,尸表是和李祺一样的干净,面容安详,像是在熟睡,而非死亡,周遭地水迹正是说明他的来源就是这个池塘。 然而,他的旁边却放着一张晶莹剔透的人皮,看得出来,是一具美丽迷人的少女胴体。 白皙细腻的呈现于绿莹莹的草地里,在阳光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孟醒,这次的尸体又是从水里捞起来的吗?” “嗯,是死者的朋友捞起来的,从报警,再到我们来,大概经过了三个小时,尸体表面的水已经蒸干了。” 良好的默契使得对方一开口,另一方就知道言下之意。 “这人皮的主人,是谁?” “是一个叫刘慧的护士,来自曙光医院,和男死者王雷是恋人关系。” “王雷是……医生?”我抬起他的手指,皱了皱眉,“还是外科医。” 孟醒点点头,惊讶地打量了我半天,“你怎么知道?” “他的食指上部内侧有一条斜向印痕,是经常用外科缝合线的原因,就跟你经常玩儿枪,食指关节会有老茧一样。” 我站起身来,一边脱掉手套,一边观察着这周围的环境。 “还有,以后不要问我这么脑残的问题。” “韩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术业有专攻,我……” “女死者的躯干找到了吗?”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废话,问了一句。 “呃……还没有,但是……” “把尸体带回去解剖吧,这里也查不出什么了。”我提着箱子往回走。 “啊,为什么就查不出了?”孟醒追上来,不耻下问。 “这里很明显就只是抛尸现场,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水冲干净了,再加上围观群众的破坏,我不认为你还能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是是是,到最后还是要靠韩哥您的解剖刀!” 我白了她一眼,懒得答话。 第414章 chapter 413 血检呈阳性 警察局的解剖室里,尸体和人皮分开放置。 “尽快找到人皮的主人,不用我提醒你吧?”我戴好手套,像赶苍蝇一样将孟醒赶出解剖室。 而孟醒也知道韩哥在这个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自然是识趣儿地离开,玩命地查案子去了。 我拿着解剖刀熟门熟路地在王雷的头皮上比划,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光头就新鲜出炉了。 头皮依然是完整而又健康的,巧合一般,在鬓角处有一道微乎其微的血口,与李祺脑袋上的如出一辙。 这,实在是很难让人将之简单地定性为巧合。 我撇撇嘴,放下手中的解剖刀,用棉纱线提取他指甲缝里的少量肉屑,然后拿到工作台进行化验。 啧,果不其然,是刘慧的dna。 剩下的九根手指头依次检验,都是一样的结果。 意料之中,想来这两具尸体会一同出现,抛尸现场又处理得干净,凶手就不会怕会留下什么证据给我们抓到。 没有尸斑的尸表,或者说是尸斑的颜色比较淡,在他偏黑的皮肤上显得不那么明显。 我有些不明白,一个常年待在医院的医生怎么会这么黑?还贫血…… 当然,贫血只是我的猜测,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抽取了他的血液拿去化验,铁元素严重缺乏,血红蛋白只有60g/l,贫血还很严重…… 而后我又检查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针孔,也就是说,排除了王雷和李祺一样的死因。 还是用棉签沾取血口附近的物质拿去检验,我开始剖开王雷的肚子,胃内容物里的蔬菜沙拉外形较完整,是进食后一个小时左右死亡。 好像…… 好像还有一股酒精的味道。 吃得少没营养,还喝酒,真的是一个生活作息极其不规律的人,就是不被人杀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嫌弃地摇了摇头,直起身正准备去看看旁边刘慧的人皮,一抬头就看见李祺盯着王雷的尸体,神情认真。 “认识?”我重新换了两双手套,那种湿濡的感觉才从双手脱离。 李祺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针孔。 哟,原来这死掉地王雷就是给李祺扎针的人呐! 可是…… 我怎么记得李祺是因为心源性休克被送进急诊科的,就算休克缓解之后也是被送进心血管内科,跟外科医生有什么关系? “他给你注射了药剂之后,你有什么感觉吗?” 想来李祺之所以不知道是谁杀了他,那就肯定是王雷没有明目张胆地给他抽血了。 李祺摇头。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到刘慧的旁边,懒得管那个摇头怪了。 问他一百个问题,一定是九十九个摇头,还有一个是走神,要习惯。 我凑近细看,这张人皮剖得很薄很,但也有很厚的地方。 比如,完整切下来的**。 眉头紧锁,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这具人皮从后脊背剖开,双向延展,头皮保存完整,甚至是连手指脚趾等部位也剥离充分,手法专业,像一个外科医生能做到的。 细密的外科缝合线散布在脊椎、腿部后侧,拆线的过程漫长而无聊,却又不能掉以轻心。 拆完线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动了动酸痛僵硬的脖子,看到李祺依旧是盯着王雷地尸体看个没完。 我想,这小子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或者说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盘子里被拆下的外科缝合线,越发觉得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连环杀人案。 凶手费尽心机想要隐瞒的事情,又会是什么呢? 我轻轻抚摸着刘慧的长发,微微湿润的感觉虽然不像是从水里刚刚打捞出来的,但也是经过了仔细的擦拭。 是以,这具人皮什么一点有用的痕迹都没有。 要想查到刘慧的死因,必须先找到她遗失的躯干了。 “喂,你要是帮不上忙就赶紧消失,站在这里招人烦!” 我走到工作台前,又换了一副新手套,早上出外勤之前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血检呈阳性,检验到三唑仑存在,在王雷的血液检验里同样呈现此结果。 三唑仑一般是被制成片装药物口服,具有镇静催眠和暂时性记忆缺失等作用,俗名蒙汗药。 但近年来三唑仑大有作为毒品滥用的趋势,而它在人体代谢中较为缓慢,这也就是为什么血液检验呈阳性的原因了。 也怪不得李祺会记不得是谁杀了他…… 口服改注射,不仅是回避了检查,就算检查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吸毒挂掉的,还最大程度地减少了遗留把柄。 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 做的越多,错得越多。 我伸了个懒腰,开始填验尸报告,在梳理的过程中,我也在思考着这其中与夜之弦的关系。 一个是都夜的酒保,一个是曙光医院的外科医生,一个是曙光医院的护士…… 他们三个人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然而直到报告写完,我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倒是等来了夜之弦的电话。 “有事?”我搁下笔,沉声道。 “你出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不能说吗?”我整理好报告,一会儿准备去找孟醒谈谈,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去见他。 “你出不出来?”夜之弦的声音听来有一股焦躁。 “不出。” “你……你出来,我给你看李祺的遗物。”夜之弦本想发火,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耐着性子缓和了嗓音。 “我很忙,没事我就要挂了。”嘴角无声地勾起,我还用特意跑一趟?反正李祺就在这里。 “等等!”夜之弦大喊一声,“你到底怎样才肯出来?” “那要看你找我干什么了。” “我想知道王雷的死因。” “哟,夜少消息挺灵通啊!”眼中暗芒一闪,我可不觉得一个小医生的死会引起夜之弦的注意。 “……他就是说我麻药注射过多导致失明的医生。” 闻言,我沉吟了半晌,没有回应他就挂掉了电话。 王雷…… 内科、外科、眼科怎么到处都有你?怎么就不来法医科逛逛? 第415章 chapter 414 完好的心脏 时值晚上八点半,除了重案组和一些值班人员,该回去的已经都回去了。 正当等我拿着报告下楼去找孟醒的时候,孟醒正好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来,我们俩低着头,谁也没有看到对方的靠近。 于是,撞了个满怀,又各自弹开。 我捂着被撞疼的肩膀冷眼瞪着孟醒,“你赶着去投胎啊!” 孟醒也皱着眉揉了揉被撞疼的平胸,大步一跨,夺过我手里的报告,快速地浏览一遍。 两个人在楼道里就开始讨论起案情来。 “王雷和刘慧的死因有结果了?” “没有。王雷就像是自然死亡,在他的指甲缝里还发现了刘慧的dna,凶手是想引导我们觉得是王雷杀了刘慧后剖尸,而刘慧……就要等你们找到躯干之后再看了。” 我撇撇嘴,感到一阵挫败。 “对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的!”孟醒把手里的验尸报告卷成直筒,拉着我就往解剖室里带,“刘慧的部分器官在曙光医院的病理科找到了。” “状况不太好,另外地部分器官经过了器官灌洗液灌洗之后被保存在了uw液中,其中心脏已经排上了明天的移植手术。另外……” “刘慧的躯干已经被分解成大小块儿,很快就要被拿去给附属医科大做标本了,我们需要马上去现场看一看。” “知道了。” 我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孟醒一道去往曙光医院。 在警察局待了一天,强烈刺目的灯光忽然转暗,夜晚行走的人要比白天多得多,所有见不得光的罪恶也会在这样的混沌时刻显现。 一下车,在医院门口等待的黑子便引着我们一路来到了病理科。 无关人员已经撤离,只余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里面,听孟醒介绍,这是曙光医院的李副院长。 工作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都是独立的器官与组织,还有一些已经装进了证物袋,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工作台上。 李副院长朝我们微微颔首:“警官,关于刘慧的嗯……都在这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检查工作台上的嗯……刘慧,寒暄这种事情有孟醒在。 分尸这种事情发生在医院里一点也不可怕,用不着法医专门来辨别,就是一次检验专业的偶然机会。 “心脏呢?” 我翻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刘慧的心脏,不由得出声问道。 李副院长抬起头来看我,慈祥而不是礼貌地笑道:“不好意思,刘慧的心脏不能给你们。” “哦,器官移植。”我随意地点点头,“刘慧的心脏能用?” “李副院长,你们这样不行啊,刘慧的心脏与我们警方的一起案件有关,你们……” 孟醒一听这心脏还没着落了,当时就不乐意。 “闪一边去!”我一把扯开正喷得起劲的孟醒,看着李副院长明显有些不悦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李院长,刘慧的心脏可以用于心脏移植吗?” “很,刘慧的心脏很健康,而且,刘慧在三年前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理论上……”李副院长瞟了一眼工作台上的一片,“这些器官都是属于我们医院的。” “那怎么就还给我们了呢?”孟醒实在是会见缝插针。 “因为……” “因为其他地器官都不合格。”我挑了挑眉,直接说出了李副院长想要说出来的话。 “嗯,没错,我们发现,这些器官都有缺损,所以才会发现问题及时报警。” 对,刘慧的器官除却心脏之外都有缺损,我刚刚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我疑惑的是,为什么唯独心脏是没有问题的。 “我方便问一下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是谁吗?” “哦,是一个叫做成安的小女孩儿。” 李副院长看了看我们,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出口,又顾忌着什么犹豫不决。 “李副院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双手环抱,勾起一抹还算友善的微笑。 “在做生物检材实验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些器官,包括组织,都检测出了超量的砷元素,而且细胞内水分充足,活性却大幅度降低。” 李副院长顿了顿,态度突然严肃了起来。 “刘慧的这些器官和组织到现在都没有腐烂,我们会怀疑她是被泡在含砷的水里保持尸体完整。” 我点点头,“嗯,谢谢李副院长配合,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会随时传唤,希望您不要介意。” “嗯,不会,我们医院也十分希望警方能尽早破获这起案件。” “好,我们会的。” 提起工作台上的袋子,我率先走了出去,而还等在后面的孟醒和黑子则是抱起那些瓶瓶罐罐跟了出来。 把这些东西在后备箱放好之后,孟醒转头就问我,“韩哥,你把心脏落这儿……” “说清楚。”我系好安全带,瞥了她一眼。 “哦哦,是刘慧的心脏,你把刘慧的心脏放这里真的没问题吗?”孟醒发动汽车,渐渐挤进车流。 “没有用了,能够进行心脏移植的心脏肯定就是健康的,就算带回去解剖估计也没有什么价值,还不是扔进了废弃桶。” 我懒懒地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得到了确切回答的孟醒点点头,再转过头去看车前头的时候,被突然变道横在前面的宾利吓了一大跳。 “我靠!”孟醒一脚刹车踩到底,“老子迟早把这些社会败类给抓起来!黑子,去看看前面的家伙是不是醉驾,如果是,先把他们揍一顿,再拎去警察局!” 幸好我系着安全带,所以才不至于像孟醒一样,脸撞上挡风玻璃。 是以,我并没有那么生气。 “是,老大!” 憨厚的黑子正准备下车,就看到从前面的宾利车里下来了一票黑衣人,气势汹汹。 只是,这帮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哟,打头来的那个不就是被我打过的大块头吗?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用进局子了,直接叫兄弟们开打吧。”我淡淡一笑,看着车里隐约的身影,语气冰凉。 第416章 chapter 415 你给玩儿吗 孟醒和黑子走下车,子弹已经上膛,后面跟来的兄弟们见势头不对也下了车,跑着过来撑场子。 我环胸坐在车里,看着他们装逼。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到孟醒皱着一张脸往我这边走,我就知道,这是冲着我来的。 孟醒敲了敲我这边的车窗,我也配合地降了下来。 “韩哥,你什么时候惹上夜之弦了?他现在等在车里要见你。” “哦,他现在在追我。” 什么叫说谎话不打草稿? 没错,就是我本人了。 “我去!这世界有点疯狂啊!”孟醒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激动地一拍车窗,尔后是表情狰狞地指着我的鼻子,压低声音道。 “我警告你,你就是玩儿一夜情也别找他!” 被她这副狂躁的表现吓了一跳的黑子不自禁往后退一步。 “怎么了?怕我得病啊!”我哑声失笑,对孟醒过激的反应只觉莫名其妙。 “你要是不想被灌进水泥墙,最好离他远一点。” 这一次,孟醒没有了平常的嘻嘻哈哈,而是表情严肃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又向着不远处等候的黑衣人走了过去。 从理论上,我是知道孟醒话里的意思,但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而她知道的。 为了不让这场因我而起的事故闹得太大,我还是下车了。 几步走到孟醒身边,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了她要掏枪的动作。 “赶紧把车上的东西带回解剖室,不然一会儿都臭了。” “那你呢,你不会要跟他走吧?”孟醒敏感地领会到我话中意思,紧盯着我,脸上写满不赞同。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等我出事了你再来收尸也不迟。” “那你把这个拿着!”她把口袋里的配枪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把夜之弦劫持了!” “玩枪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玩儿刀。”我把枪还给她,快步撤离,抬头挺胸地直往不远处的宾利车走去,嘴边勾起一抹飘忽的笑意。 原本围在路旁的保镖们见我过来了,也不再做拦路虎,而是迎过来,替我打开车门。 “韩法医真是好大面子,还要我亲自来请!” 夜之弦摇着手中的高脚杯,紫红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瑰丽的亮泽。 我翘着二郎腿,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大老黑。 “过奖。” “我没有在夸你!” 听到这么不冷不热的回答,夜之弦是怎么都绷不住了。 “哦。”敷衍地点点头,我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夜之弦见对面这女人丝毫没有主动沟通的欲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真当他是请她来消磨时间的? “告诉我王雷的死因。” “不知道。” “你玩儿我是不是?”夜之弦皱着眉,没有波澜的眼睛却是怎么都聚不起狠劲儿。 “你给玩儿吗?”我淡笑一声,言语间轻佻散漫。 “韩冰!”夜之弦顿时涨得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羞臊得,还是被气得。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我啧啧嘴,“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天天就打打杀杀。” 说完,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嗤笑道:“还有,我不打残疾人,要是请我给你解剖,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夜之弦捏捏拳头,好半天才将漫上喉咙间的怒意咽回肚子里边儿。 他知道,这女人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对的。 真是句句话往他心坎儿里扎刀子,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怎么就跟他对不起她似的! 夜之弦抿了一口红酒,才说道:“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 “什么都没有查到,初步怀疑王雷是吸毒过量挂掉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只是,嘴上老实不老实还要看心里怎么想。 我反正是按照凶手计划的那么说罢了,就等着凶手露出点小马脚给我抓抓。 “不是还有刘慧的人皮吗?”夜之弦继续问道。 “怎么,你跟刘慧还有一腿?”我不悦地敲了敲车窗,看着窗外的夜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了,现在松弛下来还真有点困。 夜之弦已经学会将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当屁给放了,故而只是蹙了蹙眉。 “我才不认识她,只不过你们警察局不是说王雷有可能是杀了刘慧,然后再自杀的吗?” “你的消息都这么灵通了,还问我干什么?” 王雷和刘慧的验尸报告我可是只给孟醒一个人看过,再然后就是往曙光医院的关系,便将验尸报告放在解剖室了,要是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去翻翻看看,那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以为你这里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夜之弦抿了抿唇,神色间却难掩失望。 你以为,你以为…… 我还以为自己是谈下第一了不起呢! 心知没有办法再套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夜之弦没有再留我,我也没有死皮赖脸留在这里。 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回到了警察局。 孟醒已经将刘慧的器官和组织在解剖室安置好,我懒得再去打招呼,将门反锁之后,穿上防护服,戴上手套好口罩。 接下来的几天,我估计得要住在警察局了。 这案子一天不结,夜之弦和我就危险一分。 我可不像韩冰那样不怕疼不怕死,替夜之弦挡枪子儿的傻事我估计干不出来,装一装倒还差不多。 我并不急着把刘慧的器官和组织排起来,而是走到那张人皮旁边,取材化验。 李副院长的话我可是记在了心里。 含砷的水可是具有防止尸体腐烂的作用,这也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是刘慧的死亡时间难以确认,但绝对不会是这两天的事情。 二是刘慧绝对不会是简单地死于情杀,而是早有预谋。 毕竟,三年前就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而且唯独心脏未曾缺损…… 那个叫成安的小女孩儿有必要去见见了。 还有,在韩冰的记忆里,夜之弦的身边好像有一个叫‘成叔’的人物。 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第417章 chapter 416 未婚夫闹事 关在解剖室一个晚上,拼装化验已经完成,我走出解剖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九点了。 黑子就守在门外,见我出来,就领着我到了会议室。 孟醒带着她的重案组在会议室吃早饭,我一进来,她就殷勤地给我端来一碗鸡丝粥,外加两个茶叶蛋。 “在解剖室待了一晚上,怎么样了,有进展没?”孟醒咬了一口手里的叉烧包,一边咀嚼,一边问话。 “需要你查个人。”我喝着碗里寡淡的粥,抬眼一瞧孟醒,“成安。” “已经查了!”孟醒邀功讨赏一般地从后腰处抽出一卷文件,放到我面前,“不过也没什么,成安就是一正在读小学六年级的小孩子,倒是她爷爷挺有意思的。” 我放下汤勺,翻看着文件,“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成安的爷爷是咱警察局的前任总警司,现在是退休在家种花养鸟带孙子。” 我撇撇嘴,放下手里的文件,专心喝粥。 无聊,这算什么有意思?! “砰!” 就在我们安安静静地吃早饭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新来的小警员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有自称是刘慧未婚夫的人带人来,要求领回刘慧的遗体!” “这是警卫科的事吧,来找我们刑事重案组干什么?”黑子一锤桌子,第一个不干。 要知道,他们为了这三起案子焦头烂额好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吃个饭,还要去处理死者家属闹事的破事,搁谁谁能乐意? “警卫科已经去了,但是他们闹得太凶,已经惊动了总警司,他让你们重案组去看看。” “你们吃着,我去看看。”孟醒利索地擦擦嘴,跟着那个小警员就要走。 我站起身来,撇下空空的粥碗,“我跟你一起去。” 一听这话,在座的各位指着我和孟醒瞬间怪叫起来,还有那个站在门口地小警员也是暧昧地捂嘴偷笑。 “笑个屁!小心吃饭吃进鼻孔里!”孟醒拉过我,然后粗鲁地关上会议室地们,将门内的哄笑声关在里面。 也不是不知道这群小王八蛋对她和韩哥的猜测。 他也就是知道,才故意喊韩冰韩哥的,还以为他们这些无聊的人不会觉得她喜欢男人的,没有想到,他们还真是比想象中无聊。 我倒是没那么爱多管闲事,又不是居委会的大妈。 只是我很好奇,王雷不是刘慧的男朋友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刘慧的未婚夫? 一脚踏两床啊?! 小警员带着孟醒打头阵撑场子去了,我就是在后面慢慢地走,权当散步了。 会客室的门口守着几个警员,而那自称是刘慧未婚夫的人和他的那帮子亲戚们估计就在会客室里头。 孟醒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她吊儿郎当地走进去,随手拉过一把木椅子,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我并不着急,也是一步拖两步地走了进去,坐下就翘起了二郎腿,闭眼假寐。 孟醒坐在长桌的正中间,背靠白板,我则是坐在她的右手边,正对着一位人魔狗样的青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更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你就是刘慧的未婚夫?”孟醒搔了搔三天没有洗的头发,雪花乱飘。 “嗯,我就是。”男人看了看表,自我介绍道:“孟督查你好,我叫刘元,是jtree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刘慧的未婚夫。” “哦,未婚夫。”孟醒也学到了我的那一套,她眼神无辜,“怎么证明呢?” 咳!在座的各位同事们被孟醒这句话说得一愣,更别说刘元本人了, 但是同事们和刘元的心情可不一样,他们在刘元手下吃了亏,见他吃瘪,当然是在心里欢呼雀跃。 当然了,刘元好歹也是靠嘴皮子吃饭的,怔忡不过一瞬,他微微一笑道:“孟督查说笑了,我与刘慧是父母定下的婚事,是没有证明的。” “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也流行包办婚姻?我看你也是做做律师的,怎么封建糟粕都舍不得扔的吗?” 刘元神色不变,倒是他带来的那些人面色有些不忿。 “我想,是孟督查误会了。”刘元摸着手腕上的手表,“我与刘慧的事只是上一辈的美好希冀,我本人只是把刘慧当妹妹看。” “哇,连妹妹都搞,你有没有人性啊?”孟醒一本正经地发问,绝对没有任何惊讶挖苦的意思。 “说什么呢你?!嘴巴放干净点!”与刘元隔着几个座位的大块头站起身来,指着孟醒就大喊,我有看到几滴晶莹的可疑液体落在桌上。 “刘先生,这些人……”孟醒这次是嫌弃地指了一溜圈,“是你带来把牢底坐穿的是吧?” 刘元微微皱了皱眉,“孟督查,我想我是来和平解决问题的,如果你再这么咄咄逼人,我会起诉警察局不履行法定职责。” “哟,这是在威胁我啊?”孟醒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视线落回到刘元身上,“我怎么就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存在呢?还是说,你们是来制造问题让我们来配合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女人是最不讲理的生物,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我也无意于找警察局的麻烦,只不过我认同一句话,人多好办事。至于以未婚夫的身份来,也是两家的家长授意,这次来就是为了替伯父伯母拿回刘慧的遗体。” “没门儿。”孟醒笑得温和有礼,算得上是她演技炸裂的巅峰时刻。 作为律师,刘元也不是什么人都见过,毕竟他接触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富豪,想孟醒这样没皮没脸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是想撂挑子走人的,但是也没办法,他又必须带回刘慧尸体。 “孟督查,我想知道你说,‘没门’,的理由。” “没有理由,要是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看你不顺眼。” 其实,孟醒这就是纯耍混蛋了。 实际上是刘慧死于谋杀,此类案件涉及刑法,是以死者尸体无法归还。 但,刘元若是律师的话,又怎么会不了解法律呢? 就算他不是专攻刑法领域的律师…… 第418章 chapter 417 警察局碰瓷 相信孟醒的小脑袋瓜会想到这一层面上,我睁开眼,摸了摸鼻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玩游戏。 刘元本来也不是专业演员,拿出了对待普通人的老一套,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于是,他有些烦躁不安了。 “孟督查,你们警察局收了纳税人的钱,怎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衣食父母的吗?” “不好意思,我是孤儿。”孟醒笑得十分欠揍。 孤儿吗?我怎么记得她老爹是龙港市的市长孟思维? 这算是大逆不道了吧? 孟思维顶着多年的诅咒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刘元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他抬手摸了摸眉心处,像极了某种祷告仪式。 等到他拿开手掌时,又是一片平静温和之色。 要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刘元的窗户就是一块毛玻璃,还是带开关随心随意变花纹的那种。 “那,孟督查就是打定主意不把尸体还我了是吗?” 刘元微笑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表。 这种姿势我十分理解,就跟我是姜雨的时候经常玩儿墨玉扳指一样。 姜雨的这个习惯性动作是为了压抑心中涌起的嗜杀,那刘元也跑不了是这个可能。 就凭这一点,我越发肯定这个刘元有问题,他绝对不可能是律师,亦或是说,他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律师。 孟醒依旧没有松口,她像是怕刘元不信似的,重重点头,“是的,门儿都没有,连门缝都没有。” 谈判宣告结束,刘元偏过头看了看那大块头,然后站起身,扣上西装纽扣之后转身离开。 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不,这才是刚刚开始…… 就在刘元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时,那大块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连同剩下的几位歪瓜裂枣。 文明解开了封印,野蛮开始表演。 “姓孟的,刘慧的尸体你到底给不给我们?” “你跟谁俩呢!” 早就吃好了来凑热闹的黑子一看这大块头吓唬自己的老大,一下子就忍不住冲了进来,声如洪钟,瞪着牛大的眼睛,比的就是气势。 孟醒并没有想要压抑黑子的天性,她十分体贴地走到门口,把门外头看戏的重案组成员招呼进来,然后将会客室的门反锁起来。 她拖着把椅子靠着我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茶叶蛋,塞到我手里,“吃着吃着,黑子他们活动活动身手还得一段时间。” 我瞥了她一眼,有这么一个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重案组的灾劫。 “我说,你是不是看出了这个刘元有问题?”我开始剥鸡蛋,也顺便聊聊天。 “韩哥也看出来了?”孟醒赞扬地看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得到她的赞扬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jtree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我认识,那里面的律师我基本上也都认识,但这个刘元……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醒看了一眼那群被黑子他们揍得服帖的混子们,“说起来,那个刘元也是有意思得很,jtree的律师各个可都是俊男美女,就凭他也想进jtree?那估计全身都得动刀子!” “那这么说来,jtree的老板还是性情中人了?”我掰开鸡蛋,蛋白与蛋黄分开,吃掉了蛋白,就像扔掉蛋黄。 “诶诶诶!你扔蛋黄干什么?这么有营养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孟醒手快地夺过我手里的蛋黄,享受地塞进嘴里。 “德性!”像一辈子没有吃过蛋黄似的。 “老大,韩哥,我说你们就不要在那里打情骂俏了!”黑子打人打累了,一转眼就看到自家老大和韩法医亲密地分享一个鸡蛋,这波狗粮喂得猝不及防。 “这些人怎么处理?” “行了,打都打了,就全部好好地送出去吧!” 面对黑子的调侃,孟醒脸不变色心不跳,走到墙角,看着那些挤成一团的大块头们,点点头。 “干得不错!” 咳!孟醒口中的没错也不是别的,就是那些兄弟们下手很熟练,打人不打脸,专挑痛处打,打完之后还本着人道主义给他们整理仪容,也算是为纳税人一条龙服务了。 谁知道,就在黑子把会客室的门一打开,那些瘪三儿就开始扯开了嗓子哭喊。 “警察打人了啊!警察打人了!” “法治社会,警察打人呐!” “法律算狗屁啊!警察打人啦!” ……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抱在一起哭的景象壮观吗? 不,很辣眼睛。 这撕心裂肺的哭嚎引来了不少警员,不仅仅是这一楼的,还有其他楼层专门来看热闹的。 孟醒也没有制止他们,只是看着他们笑,很明显是在忍,毕竟不能当人这么多人的面再把他们打一顿。 妈的,刚刚还真是把他们打轻了! 倒是黑子还想上去把他们揍成下辈子哑巴,不过被重案组其他相亲相爱的好同志拉住了。 他们是习惯了这种无赖做法,毕竟他们专治无赖,反正他们比无赖更无赖,是无赖的老祖宗! 但是他们能忍,不代表我能忍,更何况再由着他们闹下去,说不定一会儿就把警司招来了。 要是警司来了,估计孟醒要受处分。 我皱了皱眉,双手揣兜儿走到他们面前。 窝在墙角的大块头们看着一位穿着知性的美女走了过来,哭嚎的声音也有些不走心了,声调平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冷冰冰的脸。 我突然回过头,看着憋得一脸辛苦像是要便秘的孟醒,淡淡道:“孟醒,去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韩法医,你要工具箱干什么?那玩意儿都是对死人使的……” 对我的用意心领神会,孟醒呆呆地呢喃,然后又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那群听到‘法医’两个字之后抱得更紧的瘪三儿们。 “好,我马上去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孟醒转身就要去拿所谓的工具箱。 “诶!等等!”大块头站起身来,脸上写满惊慌。 孟醒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偷笑一声后转过头来,脸色沉静。 “有话说?” “有话说!”大块头吞了吞口水。 我去,法医啊! 光是听着就浑身发怵! “说。” “我们马上走!” “那还不快点?” “是是是!” 刚刚还瘫在地上碰瓷儿的大块头们一溜烟爬起来,一个一个跑得比野兔子还快,消失在警察局门口。 “一群孬种!” 第419章 chapter 418 李祺的遗物 经过刘元的那一出之后,孟醒和我都意识到了这案件的紧迫性。 于是我和她分头努力,她查活人,我查死人。 刘慧的器官与组织分离与人皮剥离的手法一样专业,但除却细胞内砷含量超标与小部分缺损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她的身体素质可比王雷要好得多,是个健康的女生。 在实在找不到致死原因之后,我真的陷入了僵局。 我在想,如果李祺和王雷都是死于过量的三唑仑,那……刘慧会不会也是死于三唑仑呢? 可当我拿刘慧的生物检材去化验之后,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结果,除了砷多了些,也没有什么了。 换一种思路想想,如果这三个人都不是死于三唑仑,而是药物致死,那么刘慧是不是有可能是砷中毒? 可是又不太对…… 砷中毒的死者尸体皮肤呈脱水状,口唇、指甲明显青紫,内脏器官充血、点状出血极为明显,左心室内膜下点状出血,可李副院长却说刘慧的心脏够格进行心脏移植。 更何况刘慧的皮肤看起来细腻弹润有光泽,可没有一点脱水的症状。 也就是说,从根本上排除了死者砷中毒的可能。 那如果是砷化物中毒呢? 比如,砷化氢…… 想到这里,我眼前一亮,联想到刘慧的手足指甲确实有些红,虽然不致于紫绀,但是也是有些明显的发绀症状了。 我立马从那一顿器官中挑出了肾脏进行化验。 砷化氢是具有强烈溶血性的、剧毒的毒物,急性中毒会引起溶血,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结合,生成砷-血红蛋白复合物。 而肾脏受损严重,砷-血红蛋白复合物无发随尿液排出,与砷氧化物和破碎红细胞等堵住了肾小管,造成了急性肾衰竭。 此外,肝功能也受损严重。 我就奇了怪了,照理来说,心脏也会受损,怎么这心脏还能用呢? 还是说,凶手杀掉刘慧就是为了这心脏? 我早该想到的…… 凶手是提前将刘慧的心脏挖出,然后就是顺手一条人命,和李祺、王雷他们的死并不能扯上关系,或者说关系不太大就是了。 我脱下手套,掏出手机给孟醒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成安有问题,查。” “喂,成安就是一个小学生,查什么啊?”孟醒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是咱也不要浪费时间,我们这案子四十八小时里也破不了案,警司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微微皱眉,“爱查不查。”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等孟醒去查我是等不及了。 为什么犯罪总是在前,容易简单,而惩罚犯罪总是慢一拍,复杂繁重? 因为罪犯做事是不讲证据,没有路数的,所以我也不用太较真,还是罪犯比较对我的胃口。 灿烂的阳光咬住路边的银杏,伸出的舌头湿润了街道,反射着莹莹的亮光。 正午时分的都夜夜总会大门紧闭,二楼的窗户倒是随意地敞开,露出一颗桃红色的小脑袋,浅浅的光晕散发着瑰丽的光芒。 夜之弦脸朝下,趴在窗台上,手机放在一边,耳朵上塞着耳机,垂头丧气的。 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住点头,手上又扣着裤子上的破洞。 “叶,我遇到麻烦了。”他哑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叶衍淡淡地回应。 “你特么知道还不给老子回来?我要是死了你还能赶上我的葬礼不成?” 一听到叶衍那云淡风轻的鬼话,夜之弦当时就不乐意了,丧气地脸顿时变得怒意满载,死气沉沉的脸也鲜活了起来。 叶衍不过是在尚城办事,也不远,他就不明白了,来龙港看看他怎么了? 会死啊?! 妈的,他就快要死了! 这塑料兄弟情…… “adonis,我要是现在来找你了,那就是我们两个人会死。” 从听筒那端传来了纸页翻动的声音,听得出来,叶衍现在就在办公室里。 夜之弦听到这话,混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少来,你现在就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安全得很,哪里像我,夜总会的老板比较危险好吗?” “我这边收到了消息,在你的夜总会里有发现毒品……” “放屁!” 叶衍这边话还没有说话,夜之弦就激动地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那玩意儿,我的夜总会里也绝对不会有!” 叶衍轻叹一声,“那你拿走李祺的遗物做什么?他的外套夹层里有七十克的甲基苯丙胺,要死被警察局那边发现,你有可能会被判无期。” “……是有人要陷害我。” 见事情已经都被对方知道了,夜之弦就是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留在尚城弄清楚这件事。” “我去,你就是要弄清楚也要来龙港弄清楚啊,你在尚城能弄什么啊弄!” 在都夜查到这么大剂量的毒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判无期就判无期,他倒不是不能逃,可是做一个到处逃窜的通缉犯可不是他的理想。 “你不是在龙港吗?你查出什么来了?恐怕过不俩几天就会有警察叔叔请你去喝茶了。” “你现在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我哪里敢!”叶衍轻笑一声,“你不是有位老叔叔是警司吗,找他说道说道,卖卖惨,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 “去你的!”夜之弦偏了偏头,“你说的是成奇吧?他早几年都退休了,而且也脱离了帮派,我们现在是正邪不两立,说不准我前脚进,他后脚就把我怼局子里去了。” 他可年轻,最是斗不过那些阴谋诡计里泡大的老同志,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玩耍了。 “说正经的,成奇那一趟你是去定了。” “怎么说?” “警察局已经查到那里了,说不定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嘁!警察局那帮饭桶能查到什么,瞎绕弯子!” “爱去不去,随你。”说完,叶衍就把电话挂了。 “我靠!” 第420章 chapter 419 夜总会拼酒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这个时候的夜空见不着许多星星,月亮的光辉也黯淡了许多。 驱车来到夜之弦的都夜,许久没有体会过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日头,韩冰这具身体从脚底泛起兴奋。 我是来放松,也顺便查查案子。 没有选择在包厢孤独饮酒,也是这个道理。 夜总会的大厅正上演着盛大高级的表演,热情外放,重低音的交响乐在这宽敞的空间里回荡,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大概靠的就是神交了吧。 玻璃筑成的表演台上,绘着人体彩绘的年轻女孩儿们互相攀牵,轻抚慢弄,柔软的腰肢袅娜,表情迷离享受,对于同伴之间给予的快感有最大程度的沉醉。 我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小小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pina cda,宜人的奶油味道令人舒心,这一天只吃了早上的那一晚鸡丝粥,补充点糖分就靠这杯酒了。 说来也实在是可怜。 突然,面前放了一杯remy martin louis xiii,黄棕色的液体散发着醇香的味道。 “美女,这是那位先生送你的。” 侍应生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我象征性地回头看了看,是刘元。 晚上的他和白天警察局见到的并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浓浓勾画的眼线让他看起来多了些风尘味道,没有说好看多少,也没有为他增加什么魅力,倒是比夜之弦看起来还像牛郎。 “韩法医,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刘元端着酒杯,缓缓走到我旁边坐下。 “pina cda是小女生喝的,可不适合韩法医这样的性感美女!” 说完,他就一点也不见外地移走了我手上的杯子,然后把他请我喝的干邑放到了我的手里。 我低头闻了闻杯子里的酒,浅浅地抿了一口,笑着道:“那我,谢谢刘律师的酒了。” “能博美女一笑,也是我刘元的本事了。”他得寸进尺地靠了过来,沾染着酒气地继续道:“还以为韩法医冷冰冰不好相处,没想到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嘴边的笑意加深,我握起酒杯举到面前,“那就为我们是一类人,干杯!” 谁特么跟你是一类人! 脸呢? 你特么脸还要不要了? 我要不是查到刘元这孙子的身份竟然是成奇的养子,我会浪费时间跟这个鳖孙卖笑? 闹呢! 刘元又叫了一瓶高纯度的朗姆酒,不知道是打定主意喝死自己,还是喝死我。 “我听说,你被夜之弦弄得丢了工作?” “这不又找回来了嘛。”我撇撇嘴,面上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做人做到我这份儿上也算是不容易了吧?” “被开除他决定,回来了还是他决定,呵!” 红唇勾起,杯中的朗姆酒一饮而尽,我真害怕自己会笑出来,酒喷他脸上不可怕,就是可惜了了这么好的酒。 这孙子是泡妞下血本了,我也是实在不想他无功而返。 “韩法医说的是这里的老板?”刘元敲了敲玻璃桌子,眼中闪过一道可疑的亮光。 这才算是说到正事上了吧? 我不置可否,又咕嘟咕嘟灌了一杯酒,反正韩冰的酒量绝不会比刘元这个软脚虾差。 “韩法医,你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刘元看着这个一直灌酒的女人,没有着急催促,好脾气地看着她一杯接一杯。 反正除却老头子交代的事情办好之外,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成。 谁又愿意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不管是金钱,还是美女,他都要。 我想做什么? 我现在最想把耳边这叽叽喳喳的混蛋给解剖了,真不知道一个堂堂的总警司养出来的儿子会是这副德性。 “我想不劳而获,一劳永逸。” 这算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理想了吧? 刘元并不在意我的玩笑话,一杯酒喝了半天才见底。 “我这里倒是有这么一个机会。” 闻言,我不禁挑眉,懒得说话。 装腔作势应付过各种人物的刘元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顾虑,正因为没有得到果断干脆的回应,他的心下不觉松懈了几分,惯常的警惕在这一刻失效。 在美色面前,一切都是虚的,崩溃瓦解得就是迅速。 “韩法医,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呢?” 我适时地展露出几分兴味的目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合作?” “我看,这夜色的老板还是韩法医来做会比较合适……” 自以为聪明的人说话只喜欢说一半,他们是学着深藏不露,但却是什么都露了。 “嗯,是挺合适的。”我舔了舔唇瓣,有了酒精的润色,粉白变成绯红,愈发妖冶。 见自己的提议如此轻易地就被肯定了,刘元还稍稍有些怔愣,缓不过劲儿来,喝了口烈酒,他才是清醒了些。 “那……韩法医是答应与我合作了?” 我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再三地确认之后,刘元终于放心地笑开了,他伸手握住我的杯子,顺带握住了我的手。 “让我们韩大法医受委屈的人,可不能惯着。” “呵呵!”我掩唇轻笑,“你有想法了?” “想法没有,倒是闪过一道念头,不过需要你帮忙。” 说到这里,刘元嬉笑的表情得到了细微的收敛。 “我只能帮死人忙,活人……我顾不上。” “韩法医放心,我们合作,当然是发挥各自的所长。” “那你的所长是什么?”我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而是挑了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刘元笑道:“我是个律师,早上还见过的。” 很明显,他这是不愿意说实话,就算他说了我也未必相信,还是靠自己去查吧,自己查的比较可信。 接下来,我们开始赌狠一般喝酒,他一杯我一杯,谁也没有认输地倒下。 桌上的酒瓶子渐渐多了起来,红的,白的,啤的,都来了一圈,都说酒喝砸了极容易醉,我看都是瞎扯淡。 妈的,这刘元是开挂了不成? 我没有注意到的是,刘元在倒酒的时候扔了一粒药片,快速地溶解着。 闭着眼习惯性地仰头喝下,我的眼前很快就开始模糊了,晕倒前的最后一秒,我不禁暗骂一声。 靠! 第421章 chapter 420 刘元的背景 刘元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美女,笑得眼里直冒绿光,一直在摸杯子的手终于光明正大地摸上了那双白皙如珠玉的手。 “女人,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他的手顺势抚上那张隐隐泛着红晕的脸,一路往下…… “姓刘的,你再动一下试试?” 孟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幸亏她听了韩冰的电话之后觉得不对劲,跟了过来。 再晚一步是不是就凉了? “原来是孟督查!”刘元面色阴沉地收回手,在幽蓝地灯光下有如鬼魅。 “怎么,我跟我女朋友打情骂俏你也管?” “她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孟醒把刘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是真没有看出来这厮有什么地方能让韩冰看上。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就已到了刘元的某个部位,嫌弃地撇撇嘴。 “成年人的爱情说来就来,你情我愿的事情。”流云横胸瞥了孟醒一眼,“孟督查怎么像那些不开化的老古董一样,跟不上时代啊!” 孟醒哪有时间跟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臭流氓磨嘴皮子啊,她走到韩冰身边,看着对方只是睡过去了,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大半。 于是,她就有闲工夫闲聊唠嗑了。 “刘元,你就要点脸吧,好歹你名义上的未婚妻还躺在我们警察局的冰柜里,你倒好,穿得跟出去卖似的跑到夜总会来泡法医!” 刘元按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攥成一团,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孟醒,没有说话。 对于刘元这种的这样故作镇定,孟醒心中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将韩冰面前的酒杯套了进去。 装完之后,她看着这喝得溜干净的酒杯摇摇头。 啧啧!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孟督查这是做什么?” 看着孟醒这一系列的动作,刘元终于慌了神,眼睛大大地瞪着,眼角的黑色眼线阴险地上挑。 孟醒看都不看他,把证物袋里装着的酒杯放到韩冰风衣口袋里。 “你瞎吗?我在犯罪现场取证啊!” 说完,孟醒架起韩冰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 心虚的人最怕听到自己担忧的事情,刘元怕的就是犯罪被抓,与警察周旋他已经是绷起了一脑子的神经。 而现在,他听到有一根神经,断掉了…… “站住!” 刘元伸手挡在孟醒面前,眼中透着阴鸷狠戾,“孟督查,我看你是搞错了吧?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孟醒知道自己不把眼前这个人收拾服帖了,自己铁定是走不出去的,真是应该把重案组的弟兄们都带来,失策了啊! 她把韩冰重新放回座位上,自己则是挺胸抬头看着刘元,冷笑一声道:“刘元,你当真以为我查不到你的身份吗?” “你的亲爹是一个毒贩子,被总警司成奇一枪击毙,后来又被成奇收养。” “说起来你和你那个短命的老爹真是一模一样,十六岁就因为偷盗实验室的金属汞致使室友急性汞中毒,引发急性肾功能衰竭后不治身亡,因此在少管所度过了七年。” “啧啧,你说说你,出院也没多久,怎么会想起冒充jtree的律师来警察局晃点呢?当警察局你家开的啊!” 孟醒是个暴脾气,情感到了爆发点,一巴掌拍在石头桌子上,声音倒是不大,闷闷的。 但她的手,是真疼。 然而她一看到刘元的反应,她就瞬间不疼了,甚至是想放声歌唱。 刘元的双拳攥得紧紧的,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圈砸在桌子上,光是听声儿就觉得疼。 “我爸才不是毒贩子!他是最了不起的药理专家!” 孟醒撇撇嘴,拿出手机默默在工作群组里发了一个定位。 这流氓看起来是要疯,要是她一个人在还好说,绝对把他打成一级伤残,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酒瓶子在…… “从感冒药里提炼麻黄碱又不是只有你老爹会,山里的农民也会,了不起个屁!” 孟醒就是看不惯这种颠倒黑白,把犯罪当做徽章的傻缺,集齐七个徽章不会召唤神龙,会召唤警察,谢谢。 “当年我爸就快制出医治肾衰竭的特效药,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 刘元锤在桌子上的拳头隐隐发颤,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孟醒说的话,是一点都没有听到。 “可是你们这些警察!你们这些警察却破坏了这一切!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他渐渐地魔怔起来,圆睁着眼睛,太阳穴暴起了青筋,自言自语。 “神经病。”孟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拜托你多读点书,你老爹制的是麻黄碱,麻黄碱是拟肾上腺素药,主要用于治疗习惯性支气管哮喘,跟肾衰竭有毛球关系!” “你胡说!” 刘元是彻底发了疯,把桌上的酒瓶子全都扫下桌,乒里乓啷碎了一地,引得无关人员频频侧目。 孟醒真希望自己身上配的不是枪,而是警棍,不然她绝对上去就给他开瓢! 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弱,还出来做什么流氓坏蛋的? 就在她心中腹诽的时候,只听到刘元又开始了。 “你们这些警察,草菅人命,血口喷人,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哟!还是挺有文化的,懂得用成语,我替你们国文老师感到欣慰。” 孟醒看了看夜总会的门口,重案组的那帮家伙住在地球另一端吗?怎么现在还不来! “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刘元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孟醒想要不注意都难。 “你先保重自己吧,流氓!”不想再跟他啰嗦了,孟醒直接捡起手边的空瓶子,砸晕了这个神志全失的疯子。 谁知道,刘元刚刚倒下,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队黑衣人把他拖出去了,周围的人看了会儿热闹还是该干嘛干嘛去了。 孟醒看呆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来都夜,这里得到的服务不是一般的周到细心,打架还帮擦屁股。 没过一会儿,住在地球另一半的重案组小伙伴们终于赶到,扛走了醉醺醺的韩冰,都夜夜总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422章 chapter 421 翘班来约会 沉静如墨的夜与翻腾的大海缝成一片无边的绸布,熹微的星光是被抠破的窟窿,露了些天外的亮儿来。 澎湃的海浪砸在沿边的礁石上,击打出震撼的响声,孟醒翘着腿坐在引擎盖上,望着远方出神。 我一恢复意识就立马惊得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晕,待看到熟悉的环境和车头坐着的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下车走到孟醒的身边,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晚上的海边还是有些寒冷。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孟醒依旧是看着海面,声音淡淡的似乎是藏着万种心绪。 我捋了捋随风乱飘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道:“我不是猜的,是据实推断,尸体告诉我什么,我就说什么。” “这么说,你的解剖工作有进展了?” “嗯,李祺死于失血过多,王雷死于三唑仑注射过量,而刘慧……则是死于砷化氢中毒,并且先于他们之前,至少得是死了半个月。” 孟醒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曙光医院的李副院长说的吗?他说刘慧的心脏十分健康,所以我怀疑,刘慧的死是因为她有一个健康的心脏。” “成安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刘慧是一个成年人,成年人的心脏能够用于小孩子吗?” 孟醒依旧是不愿意认同我的想法。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轻笑一声。 我们去曙光医院那天就已经得知心脏被安排在第二天移植进成安的身体里。 如果不可以,那么现在就已经传来前任总警司的孙女因为免疫排斥反应挂掉的消息。 而事实上是成安躺在重症监护室好好地修养着,安然无恙,真是衬着了她的好名字。 但是,作为常识科普,我还是不得不多说一句。 “理论上小孩子的胸腔没办法放进一个成年人的心脏,但由于成安的原病变心脏本就肿大严重,在胸腔内已经挤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因此把刘慧的心脏放进成安的胸腔是可行的。” “所以你让我查成安,实际上,是想让我查她的爷爷吧?” “是,那你查了吗?”我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醒微朝后仰,双臂撑在引擎盖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想查。” “所以……你还是查了。” 我笑得很开心,五官也被风吹得舒服,不自觉眯起眼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去查自己信任的人,这其中的挣扎矛盾不必言明,我都能懂,所以才觉得开心。 “不久之前,我认识的一个人在一场意外中死了,我原本以为就是一场意外,只是没有想到,这是早已布局好的阴谋,虽然我最后把凶手抓了,但是……” 孟醒的视线飘忽地望着远方,梦呓般的嗓音中有着浓浓的懊悔与自责。 我知道她说的是欧林溪,只是没想到她什么时候对欧林溪有这么重的好感了,难不成我那一摸还让她记挂上了? 罪孽! 罪孽啊! 在海边一夜坐到天亮,孟醒就开着她那辆招摇的法拉利带着我回到了警察局。 我突然想到我的路虎还停在都夜门口呢,看来晚上还得再去一趟。 在会议室趁着吃早饭的时间,孟醒领着重案组短暂地开了一个小会,为了争取尽早破案,她准备带黑子去医院看望看望成安,顺便接触接触她的前上司成奇。 而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尸体身上找证据。 忘了说,孟醒临走前还告诉我,我口袋里有昨儿晚上喝酒的杯子。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现在确实就要验一验这杯子里的成分了。 我可是记得昏迷前才有那么一点点醉意,怎么就趴下了呢? 要说刘元那孙子没有下黑手我才不信呢! …… 看着化验结果,我笑了。 三唑仑…… 若说这是巧合,你说我是信不信呢? 于是我给孟醒打了个电话。 “有新的情况吗?” “嗯,我在酒杯里查处了三唑仑的成分。” “我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说到这里,孟醒的呼吸有些凝重,“刘慧失踪了十七天,之前,她去过成奇的宅子,成安也认识她,而且并不知道刘慧已经死亡。” …… 什么叫不知道刘慧已经死亡? 刘慧没有挂掉那她的心脏哪里来的? 组织培养还是地里种出来的? 都特么是扯淡! “嗯,你派两个人在医院盯着,然后去成奇的宅子看看,说不定会发现点什么。” 我没有点明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是孟醒不会不懂。 “嗯。” 完善了报告,一份儿交公,一份儿自留,我就从警察局提前早退,来到了都夜。 没有营业的建筑里走出两位黑衣人,手一伸就要让我上去,根本就是不给我选择的余地。 的确,我也没有打算拒绝,早就说要帮夜之弦治好眼睛,却一直没有兑现,现在是该履行承诺了。 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倒是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干净,比医院还要干净。 夜之弦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依着窗台,没有回头。 “韩法医怎么有空来?” 我撇撇嘴,看着那颗水蜜桃一样张扬的发色,顺手关好门。 其实关不关都一样,这房间里的摄像头也不是没有。 “韩冰!”得不到回应的夜之弦有些急躁,转过身来。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盖闻了闻,验了验,算是被刘元那孙子吓出阴影来了。 “喝你一瓶水不介意吧?”我直接跳上窗台坐着,双腿晃荡着。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夜之弦被气笑了。 “你不是在追我吗?”我轻笑一声。 “谁……”夜之弦正想反驳,突然手被握住,手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现在就是专门翘班来和你约会的,你走不走?” 夜之弦摸出了手心的东西是一个摄像头,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一会儿就又笑得风情万种,看起来就像是被戳穿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电影。” “……” 看你大爷!他现在是残障人士来的! 第423章 chapter 422 十年前的事 此时,半山的一处别墅安静肃穆灰黑的砖瓦死气沉沉。 在水泥路的转角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地使进铁闸门,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成奇和孟醒。 两个人进到别墅之后便直奔书房,一路上有说有笑。 要说孟醒不太愿意相信这接二连三的杀人案与成奇有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成奇在警界的传奇名声。 说起来,她还算是成奇的迷妹呢。 成奇并不是从警校毕业的,他是在一次与国际刑警合作的一起特大贩毒案中作为出色卧底,而被破格提升为高级督察,并且之后一直奋斗在缉毒的第一线。 大概是亲眼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成奇在受到上面的调令,就要去刑事总务科享清福的时候,却突然提出了退休的想法。 其实成奇早在十年前的卧底任务中因为被毒贩埋下的地雷炸伤,虽然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他的左耳却因此被毁了,听不到任何声音。 成奇这一辈子大概最恨的就是毒品了吧? 但是这一次死的三个人中,就有两个是跟毒品有关,而刘慧虽然不是死于毒品,却也是中毒致死。 她不相信这些都会跟他有关。 书房的门被关上,走在前面的白发老翁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有神,神色坦荡,自有一股子正气盘踞在胸。 “坐吧!” 成奇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然后拿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我们上次见的时候,你还是刚刚才进警校的愣小子呢!” 他慈祥地笑着,一如她记忆中那样慈祥有正直的长者。 孟醒也跟着抿唇笑笑,捧起茶杯,就像是捧着自己那颗因为不安恐惧而震颤不已的心脏。 “时间一晃啊,你都已经是高级督察了,好小子不错!比你大伯有出息!” 成奇不吝夸赞,伸出的大拇指笔直。 成奇口中的‘大伯’就是孟思维,龙港市的市长。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与孟思维的关系,有自作聪明的人猜测他们是父子关系,他们都懒得回应和解释。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这么认为了。 而只有那么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孟思维只是她的大伯而已,她那短命的老爹死于一场空难,老妈则是死于难产。 于是她就自然而然被孟思维抚养长大了。 说起来,她这身世还真是有点惨,绝对是狗血言情剧女主角的命。 想到这里,孟醒忍不住开口,“成叔,我……” “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案子。” 成奇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半点不悦,依旧是笑着。 孟醒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一个长辈的宽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成奇笑了笑,说:“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道就都告诉你。” 孟醒还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你知道,刘元贩毒的事情?”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成奇的脸,生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嗯,知道。” 成奇浅呷一口热茶,淡淡点头。 孟醒狠狠皱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定了定心神,她又继续道:“刘慧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成奇没有回答,他放下茶杯,上半身后仰,靠在沙发上。 “年轻人呐,太急躁,你平常审案子也是这样的吗?” 她平常绝对不会这么多话,一般能动手解决的她都不想动嘴。 而且,她自始至终都认为,只要心里有鬼的人才会遮掩。 对于孟醒的沉默,成奇并没有当作是收敛的信号。 “我很好奇,你以往遇到的那些嫌疑犯是不是都太善良了。” “他们善良不善良并不妨碍我办案,进了审讯室,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孟醒的眼睛已经回归冷静。 “所以,您只需要回答,刘慧的死与你是否有关。” “有关。”成奇那双深褐色的眸里噙着笑意。 孟醒再也没有办法叫醒心底蛰伏的侥幸,她有些冷然地看着成奇。 “那么……你在这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刘慧的心脏现在在安丫头的身体里,我自然是感谢她,也希望你们尽快抓到凶手。” 孟醒笑不出来,她抿紧了唇。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孟醒已然是笑不出来了,她抬眸看着成奇,“成叔,我可不希望我们下次是在审讯室见面。” 成奇对这样的厉声警告并没有放在眼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他嘴边的笑意加深。 “是吗?警察局我确实是好久都没有回去看看了,你倒是给了我机会。” “成叔!”孟醒定定地看着成奇,“已经有三个人无辜丢了性命,我不希望再有人出事,请你务必配合我调查。” “我一直都很配合你。”成奇轻笑一声,“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成叔也一样。”也不要让她失望。 “孟醒啊,有时候,人不能光看表面。”成奇抿了一口茶,敛下眼中的精光。 年轻人的浮躁,急于破案的野心,这些都是小事。 主要啊,还要看他是否有了解真相的心。 “我当初收养刘元一是为了给自己的错误赎罪,另外,也有想把他往正路带的意思。” “但是现在看来,倒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他当初接到的任务是捣毁刘元父亲的制毒窝点,但却得到了强烈反抗,还企图挟持人质出逃。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击毙他,谁知道,那人质就是年幼的刘元…… 是以,他这才抚养了刘元成人。 他想以身作则,想用自己周围的人和物去感染刘元,给这孩子树立正确的三观。 谁知道,这孩子心里的仇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成叔,你的意思是……” 看到成奇缓缓地点了点头,孟醒有些犹豫地动了动唇。 “十年前的事情,还没有完,去档案科看看吧。” 说完,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孟醒望着成奇离开的背影出神,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才跟着管家离开。 第424章 chapter 423 影院花式喂 夜之弦现在很生气,他恨不得掐死旁边坐着的女流氓! 看电影就看电影,还非得看那种午夜电影…… 真是快被气死了! 偌大一个影院,除了大屏幕上播放的精彩画面,还有周围的立体声此起彼伏,这个世界对残章人事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最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生气! 生气了他的眼睛就完蛋…… 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流氓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 我唇角带笑地看着正在上映的*****,颇有兴趣。 说实话,之前跟蓝西偷偷摸摸看过几次,但是那种感觉肯定没有这种光明大在电影院看来的爽啊! “韩冰!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治眼睛?!”夜之弦咬牙切齿地抓着椅子扶手。 他怕自己再不克制,会亲手结果一条人命。 “急什么?你想把你的手术室摆在这里吗?” 我懒懒地说着,还大声地吸了口冰可乐,然后递给他,“喝吗?镇静杀精。” “滚!”夜之弦别过头去。 “我说了,不要惹我不痛快,不然你就瞎一辈子去……” 我继续咬着吸管,笑得欠揍。 夜之弦的怒火都快把自己就地火化了但是他还是得忍。 他不是没有去别的医院看,但是医院的检查结果都大同小异,无外乎是说视网膜的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还有说这辈子都好不了的。 他都恨不得堆把炸药把医院给炸了! 现在倒好,不得不被一个女流氓吃得死死的,皆因为她说有种特效药能让自己恢复视力。 夜之弦咬了咬牙,听着声音夺过那杯杀精的可乐,打开盖子,仰头吞进几颗冰块,咬得嘎嘣脆。 像是在咬那个女流氓的骨头…… “到底什么时候?” 擦了擦脸上溅上的可乐,我噘了噘嘴,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我来的时候怎么说的?电影完了吗?到底是你失忆了还是我穿越了?” “你要是敢耍我就死定了!” 夜之弦现在是真的很气,气到脸都变形了。 “不会。”我说得云淡风轻,听起来有气节,但其实只是被大屏幕吸引去了注意力。 还别说,这种片子还是挺激发荷尔蒙的。 得到了这样不走心的保证,夜之弦的表情才稍稍好看了点儿。 “哼,算你识相!” 我微微眯起了眼眸,“我说的是我不会死。” “你!”夜之弦又捏紧了拳头,但就是不敢打出去。 是,他就是怂了。 “别生气,生气就不美了。”我开始假装在口袋里翻找起来,“想吃药,我这里还是有的。”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是特效药,虽然会让你快速恢复视力,但是会有忌口……” “戒酒戒辣!我知道,你就快点把药给我!” 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像极了嗑药的小垃圾。 “主要是戒荤。”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打断。 “你知道什么?我说的戒荤是戒男女之间的运动!” 废话!我想是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老公是个老司机,还是那种携带高危病毒的那种…… “……知,知道了,赶紧把药拿出来!” “药在这里呢!” 我动作一顿,握住他的手,唇角勾了起来,然后猛地往怀里一带。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夜之弦一惊,任由着自己倒在一片温软之上。 他想要起身,却被腰间的那双手臂环的死死的。 “韩冰!你干什么啊!” 夜之弦有点慌张,他平时虽然会在都夜和各种各样的女性有接触,可是这样的亲密接触前所未有啊! 他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但是扑在这么一个身材有料的大美女身上,也难免心猿意马。 “少特么废话,现在好像是我吃亏才对吧?” 夜之弦被耳边的低声细语撩拨得神经紧绷,耳朵都红了,心里痒痒的,像是有羽毛轻扫。 “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夜之弦声音低了下来,尽可能地离她远一点。 “乱动什么?”我偷笑着按回他的脑袋,像这种小狼崽子真是可爱得紧,真不像是牛郎的大boss。 “你不是想吃药吗?张嘴!” 夜之弦愣了愣,配合地张开了嘴,只是没有想到…… 我抬手将夜之弦的桃红色头发细细抚摸,远远看去,就像是情侣间的爱抚,与周围的境况相同,屏幕里的高仿版。 “药呢?” 夜之弦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等到,倒是被白白占了半天便宜。 我唇角的笑容张扬而邪肆地扬起,将手中的药含在嘴里,缓缓靠近夜之弦,轻轻地咬住了…… 夜之弦的唇瓣。 “唔!” 夜之弦下意识就要抬手推开面前的人影,却反被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地被扣在腰后。 下一瞬,他的舌头好像就感受到了一个胶囊状的硬物。 鬼使神差般的,他也没有反抗了,咽下胶囊之后,他们也没有分开。 扣住夜之弦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而得到自由的夜之弦紧紧地拦住佳人的纤腰。 我去! 这小狼崽子还吻上瘾了? 我只是稍微意思意思,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 被亲得云里雾里的,我突然感觉夜之弦那双不老实的手开始在身上摸索…… “唔!停!” 我猛地推开他,还有些喘,双手大力地扣在他的肩膀上。 夜之弦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开了荤的小狼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刹得住的。 更何况,谁让这个女流氓带他来看午夜电影的? 既然带他来了这里,让他平白无故看了半天的激情场面,那么,她就应该付出点代价。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好像传来的微弱声音却被他忽略…… 等等! 夜之弦眨了眨眼。 他,他好像真的可以看到了。 虽然现在只是一星半点微弱的光。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了眼前人。 清澈凉然的眼睛荡漾着水光,面颊上绯红一片,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该死地迷人。 这,这就是韩冰? 不靠谱的黑心法医, 女流氓? 天!呐! 第425章 chapter 424 证据的由来 等到午夜电影一散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我和夜之弦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走着。 在电影院里坐了一晚上,我光是喝可乐去了,现在兴奋劲儿过去,还真是有点饿。 于是,我停下脚步,正准备问问后面的那个小狼崽子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谁知道,才回过头去,肩膀就被人猛地一撞,整个人差点起飞了。 “你要是意犹未尽,我可以给你专门开一条院线,你这样公报私仇很幼稚。” 我索性靠在路边的银杏树上,揉着残废的肩膀。 意犹未尽? 对,他的确是意犹未尽。 不过他却不是对电影未尽,而是对……对……对那个意外的亲吻。 “我又不是故意的!” 夜之弦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又快速地别过脸去,摆明了心虚。 “你倒是有理了!”我也斜了他一眼,甩甩手臂直起身来,挽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我现在肚子饿,要吃饭。” “你饿了就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夜之弦愣愣地看着挽住自己的胳膊。 我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打人不用付医药费的吗?” 夜之弦皱了皱眉,他是觉得这话没毛病,可总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我送你去医院。”而不该是去吃早饭。 我挑眉,“没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医院。” “我说我送你去。”所以你不需要有力气。 “你烦不烦?叫你请一顿早餐怎么这么难?就是穷到这种份儿上了吗?” “……吃吃吃!请你吃鲍鱼海参鱼翅!”敢说他穷?整个龙港比他有钱的就没有几个! “嗯,夜少就是阔气!不过……你请我吃完鸡丝粥就行了,早上吃这些胆固醇太高,发胖。” “不行!我请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怕胖?丫的胖死你!看你以后忙着减肥还有没有时间来祸害他! “……那好吧。”状似苦恼地低下头,其实内心爽翻天。我可是最爱胆固醇,哈哈哈! 吃完早饭,我和夜之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只不过,平常老是在我眼前晃的孟醒倒是没见着,怪不适应的。 “黑子,你老大呢?”今天跟我讨论案情的人换成了黑子,我多嘴问了一句。 “老大在档案科啃十年前的卷宗。”黑子挠了挠后脑勺,还这是第一次跟高冷女神近距离接触,真是怎么看都美。 这盘菜是老大的,他只有远观的份儿了。 “十年前的什么卷宗?”我皱了皱眉,眼前的事情还没完呢,怎么就回过头去关心十年前的案子了? 黑子点头,“嗯,昨天老大去成叔的宅子回来就去档案科了,一直没有出来。” 一直没出来?咋了,在里面下蛋呢? “到底是什么案子,卷宗这么长?” “长倒是不长,不过就是一起贩毒案,不知道老大在里面研究什么,连早饭都没有吃。” “贩毒案?”我把手上的验尸报告递给黑子,“行了,这报告上已经详细记录了李祺、王雷、刘慧三人的死因,有不懂的群组联系,我去看看你们老大。” “诶,知道了!” 黑子拿上报告就走了,他就知道韩法医跟老大有一腿,嘿嘿,果然不出所料啊! 档案科。 “你怎么来了?”孟醒顶着一对熊猫眼,宽桌旁只是对了一小沓资料,手掌心里握着鼠标,不停地在警察局资料库里划拉着。 “听说你昨天去找了成奇,我来看看。” 我随手捡起一本卷宗,快速地翻完,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孟醒这一次去收获不小嘛,没想到这三起案件还会跟十年前的案件扯上关系,也无怪乎这三个人的死都跟毒品有关了。 “那这么说来,成奇是跟你哭诉无辜了?” 虽然现在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成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个人倾向是成奇搞的鬼。 毕竟,就凭区区一个刘元,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要说背后没有高人指点、没有高人撑腰,那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们的方向错了。”孟醒掰过液晶屏幕,指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神色凝重。 我凑近前一看,惊讶不已,这人,这人竟然是曙光医院的李副院长! 见了个鬼! 孟醒从资料堆里抽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卷宗,递到我面前。 “李副院长原名刘著,后改名李苘,刘元老爹的亲弟弟,也是刘元的亲叔叔。” 说着,她还叹了一口气,“搞不好,当年成叔杀的应该是刘著,而刘元的老爹,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 “这……”样劲爆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次刘著估计是选中了刘元做他的替死鬼。”孟醒抿了抿唇,十分认真地看向我。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黑子他们去抓人啊!” “哪里那么容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没有证据……”孟醒有些无奈。 “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请他来警察局喝喝茶,聊聊天嘛!”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无辜。 孟醒摇了摇头,“他刚刚给成安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现在正是观察期,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够任我们传唤。” “那就……伪造点证据?”我眼冒精光地看向孟醒,正巧在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颜色。 “你是说……” “行了,赶紧下去吃饭吧,别等我把刘著带来了,你倒了!”我就是对逍遥法外的罪犯很烦,一息尚存的正义感上线了,罪犯们统统都要躲起来。 “知道了,在把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之前,我这把老骨头必须屹立不倒!”孟醒知道韩哥的能力,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没有摸清韩哥的底。 深藏不露说的就是这种人。 我一挥手,率先走出了档案科。 看了看表,和夜之弦分开也不过才两个小时,我还真是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力量给孟醒制造把柄。 这次可是一个好机会,夜之弦的势力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你又有什么事啊?” 夜之弦一接电话就是嫌弃的嗓音,倒是把我听懵了。 响一声就接了,秒速啊! 第426章 chapter 425 你比较有用 夜之弦站在警察局大门的那一刻,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那警徽在阳光下都闪烁着嘲笑他的弧度。 我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看着夜之弦那副傻样子,笑了起来,“眼睛刚好就中邪了?用不用我给你请个法师开开光?!” 夜之弦听到这声音,像是被全身点穴,所有既定的动作瞬间僵硬地维持原状。 “咳咳!你不是说在解剖室等我吗?” 夜之弦闭了闭眼,手一拿下来的时候又变回了翩翩贵公子。 “我怕你找不到路,特地来门口接你,没想到……不过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夜之弦淡定地上前,“我来过的,不会找不到路。” “你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瞎的,瞎的时候也是有人带着你,我考虑了多重因素,就是没有考虑带一个法师。” “你够了啊!”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地,“行了,不说了我请你去看尸体,算是回报你请我吃早饭。” “……” 夜之弦已经认命了,他抬脚跟上,反正这个女流氓是吃了秤砣死咬住他不放的。 她有句话说的没错,这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参观警察局……的解剖室。 我把李祺的尸体从冰柜里拖了出来,一边戴手套,一边瞅着夜之弦斜斜勾唇。 夜之弦只觉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嘴唇都在打颤,下意识就离那个弥漫着白雾的解剖台远了些。 “这尸体我就不看了,你有事就直接说!” “胆小鬼!你连尸体都不敢看,那我还怎么相信你能给我把事情办好?” 我看着夜之弦身后的某个地方,笑得诡异而诱惑,“或许,我该说一句,你背后有人。” 夜之弦的表情无法描述,不过他确实没有办法把听到的话当做玩笑。 谁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会怕鬼呢? “你少吓我,我可是无神论者,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我撇撇嘴,对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怂样子表示理解,于是敷衍地笑笑。 “是是是,你无所畏惧……那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你曾经的酒保?” “来就来!”夜之弦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回应那句挑衅。 看着解剖台上那具冰霜覆盖的青白尸体,夜之弦觉得自己的手上又多了一滴别人的血。 他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开始,就想着要如何逃离那股血腥,但好像一直都没有成功。 自始至终都是他到哪里,罪恶的血手就会伸到哪里。 可是对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他们而言呢? 他是从地狱来的厉鬼,有欺骗性的外衣,能够将一切的黑暗装裱成无害的模样,直至死亡来临,才能触及那副皮囊之下的肮脏腥臭。 我把装着李祺的尸袋重新拉上,推回冰柜里。 “在想什么?” 夜之弦失了往日与我斗嘴的狠气,声音闷闷的,“在想什么样的死法最环保。” “不用想了,老死最环保。”听他说这么丧的话,我都不好意思diss他了。 我毕竟还是个有爱心的进步青年。 “被人杀和自己杀自己,你选哪个?” 我摇摇头,“我不杀生。”只杀死。 搞笑了,怎么问题就绕到我身上了,这么意识流的吗? “我跟你说这么有什么用……”夜之弦懊恼地嘟囔一声,然后转过头来,一脸不耐烦地说:“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 “我想让你去找成奇要刘著制毒贩毒的证据,不过你可以拒绝,毕竟我对你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对我不抱希望,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 “临死之前还要有段挣扎,我就不能挣扎挣扎?” “我看你是专门来气我的!” “那你就想多了,我是顺便气气你的。”我摆摆手,“你就回答我,这事你是能办还是不能办!” 夜之弦不禁想,这女流氓是在求他办事呢,还是在指挥他办事呢? “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不是。我只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而你则是迫不得已。” 夜之弦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你这件事,但是……”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成叔认识?” 我摘下手套,轻声说:“难道你忘了,我现在是警察吗?”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来,管用得很,夜之弦的疑虑倒是消了大半。 本来就只是一时兴起问的问题,想来他跟成奇的关系也没有到机密的地步。 夜之弦毫不在意地点点头,眉头微皱,“说实话,我与成叔也没有见过几回,他只是与我家老头子熟悉,我觉得你让孟醒去找他都比让我去有用的多。” 孟醒可是孟市长的儿子,而且还在成奇的手下当过差,他怎么都想不过弯儿来,韩冰会直接越过孟醒来找他。 他们又不熟…… “在我看来,你比较有用!”我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并不意外地感受到了他的浑身肌肉紧绷。 “你可不要太自信!到时候失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夜之弦借机甩掉肩膀上那炙热的手掌,好似摆脱了一块烙铁。 “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李祺他……是怎么死的了吧?”夜之弦看着我的眼神透着股子小心,总算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劣势,懂得认怂。 不错! “我刚刚给你看,你都不敢,现在还问我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又是瞎说?” 夜之弦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他就知道这女人贼特么小心眼儿,他不就是嘴炮几句吗? 还给她记到了现在! 难道说这个世界就不能多给残障人士一些关爱与宽容吗? “韩冰!”夜之弦挤出一抹极为真诚的笑。 “嗯?”我淡淡应声,反正可别想我再把李祺的尸体拖出来,怪累的,也不来帮帮忙。 “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光嘴上道歉就完了?” “那你想要怎么样?” “不得请吃饭什么的?” “早上不是刚请你吃过吗?” “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就不吃了?” “吃吃吃!老子又是请不起!”妈的,肥死你算了! “啧,早这种态度多好!” 第427章 chapter 426 隐藏第三人 在解剖室的聊天结束,我亲自把夜之弦送到了成宅门口,然后…… 然后就掉头离开了。 废话,我可不想跟这事儿扯上关系,被开瓢、挡子弹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我可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随意挥霍。 我刚回到警察局,就瞧见孟醒蹦着跳着冲过来,抱着我就是猛地亲一口。 “韩哥!你真是太牛逼了!”她摇着手上的资料,喜悦得连尾巴都翘上了天。 我面无表情地擦了把口水,料想到会是夜之弦把事儿办好了。 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从成宅的地址发过来的传真,也不知道他和成奇两个人谈了什么。 我正想说话,就看到孟醒身后,黑子抬头领着重案组的同志们吹口哨。 “滚开,我可不喜欢伪男!”我一巴掌盖住她的脸,不留情面地扒开。 孟醒一点也不在意地追上来,警惕地四处望,确定没人听清我说的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喂,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可以了,你可不要坏我的事啊!” “知道了,赶紧滚去抓人吧!” “韩哥,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诶,黑子,我们来聊聊你们老大的事情……”我的手刚刚抬起来,就被孟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压下。 “我去!你这是要让我落地成盒啊!”孟醒拽着我的手,急得都炸毛了。 “不想落地成盒就不要跟我在这儿皮,赶紧去抓人,要是有了证据还抓不到,那就等着被重案组扒皮吧。” 我甩开她,脚步加快地上了楼梯,想要离脑残远一点。 想来这次的案件应该是告于段落了,反正审案子这种事情还会孟醒擅长,我的工作也完成了。 于是我也懒得再在解剖室对着尸体研究,干脆就在重案组找了个沙发躺着,这段时间就没有睡个好觉…… 下午,叶衍从尚城回到龙港,夜之弦亲自接机,两人回到都夜。 “adonis。”换上拖鞋,叶衍一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边往里走。 视线每每望到一处,眉眼便会弯起一个弧度,直到在沙发上坐下,他脸上的笑已经非常灿烂了。 夜之弦当然知道叶衍在笑什么,他自己还想笑自己呢,生活在这么多摄像头下…… 幸好他没有什么不良习惯,也没有裸?奔的嗜好。 “你不是不回来嘛?”夜之弦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 叶衍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对于夜之弦倒的酒看了一眼,然后自己走到厨房烧了一壶水。 “你不是让我回来吗?还是说,你现在不希望我回来了?” 叶衍的话里有话,揶揄的成分较多,特别是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怪瘆人的。 “嘁!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倒回来了,还反咬我一口,我怎么就不希望你回来了?” 夜之弦像连珠炮似的反驳,但其实这话说得有多么心虚仔细闻闻还是能够品出来的。 更何况叶衍还是个人精…… 叶衍瞧了夜之弦一眼,默默从橱柜里翻出陈年老茶叶,泡了一壶厚重的普洱。 “我怎么听说某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跑去见成奇了呢?啧啧,说起来,我的话就没见某人这么上心过……” 听到他这么说,夜之弦差点没被威士忌呛死。 “你……你把话说清楚,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叶衍眯着眼,闻了闻茶香,轻飘飘地答道:“谁生气说谁。” 就在夜之弦要继续呛声的时候,就听叶衍继续叨叨,“你的眼睛是韩法医治好的?” 夜之弦有些不知道手往哪里摆了,漂亮的桃花眼失控地眨着,“是……是啊,所以我为了还她的人情,才去找的成奇,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什么狗屁冲冠一怒为红颜!” 叶衍侧过头看着这个一说谎就眼睛抽风的大男孩,“欠人情欠到初吻都给送出去了?” 夜之弦惊得瞪大了眼睛,有铜铃那么大。 “卧槽!这你都知道?” 这些监视他的人里,肯定有叶的人,他就说,不喜欢跟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 “我这次回来,主要目的就是找这个韩法医聊聊。” “你说什么?!”夜之弦觉得天都要塌了。 叶衍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自顾自地看了看手表,“我约了韩法医晚上六点在le papillon共尽晚餐,现在……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需要一身得体的衣服。” “你给我滚回尚城去!” 叶衍耸耸肩,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关门,消失…… 晚上六点,天色将暮未暮,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边。 为了赴叶衍的约,我特地换上了一件淡蓝色露肩棉麻长裙,外披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长发用一根普通成色的玉簪挽起,还简单地化了个淡妆。 平日里的性感冷艳风走习惯了,现如今换个清淡复古风,还真是卸下了全身自带的冷漠气息。 一踏进le papillon,果不其然吸引了一票惊艳感叹的目光,但是直到我在座位上坐下,有一束求生欲空前强大的视线带着怨念,一直黏在我身上。 我回头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脱下大衣,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无遗。 坐在我对面的叶衍也顺着我的视线,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不远处那个带着鸭舌帽,黑墨镜,黑口罩,围巾绕脖子三圈,想要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痴…… 只是一瞬,叶衍地目光很快又回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目光温润且深邃。 “你好,韩法医!” “你也好,叶总裁。”我对这种开场白已经疲了,正因为是互相认识,所以懒得回应。 叶衍有些微微错愕,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而躲在后面看的夜之弦倒是一阵暗爽。他刚刚还在画圈圈诅咒这个女流氓,怎么见他的时候就没见她打扮打扮,现在见叶衍了,就露肩、露胳膊、露腿的,简直就是欺负人! 没想到…… 嘻嘻!看来韩冰那个女人也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货色呐! 第428章 chapter 427 叶衍首吃瘪 两个人优雅地切着牛排,自从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呢,是美食当前,没空闲聊。 而叶衍,那估计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害怕得到我不走心的回答。 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白葡萄酒,微微一笑,“饭吃了,酒也喝了,叶总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叶衍早就酝酿半天了,此时听到这么一句话简直像是得到了赦令般,也稍稍抿了口酒,然后抬起头温和地笑说:“韩法医,这次请你吃顿便饭,一是为了感谢你治好了adonis的眼睛……” 叶衍的视线分叉到后面那颗调皮的小脑袋上,轻声继续,“二也是想问问,韩法医这特效药,到底从何而来呢?” 我瞥了他一眼,嘴角缓缓上扬几个弧度,晃着酒杯里的液体,懒洋洋开口道:“跟你有关系?” 闻言,叶衍脸色一僵,临上场的时候就听说这韩法医怼天怼地对空气,现在看来是真的。 “夜之弦问我我都没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呢?” 我知道,叶衍对夜之弦的关心到达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在我还是欧林溪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 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会随随便便把一个大麻烦绑定给另外一个半知半解的人呢? 也就只有叶衍才做的出来。 不过叶衍的剧本拿错了,我现在是韩冰,想来叶衍也不会让一个法医保护夜之弦吧? 现在比较合理的猜测就是,他觉得我会对夜之弦下毒手…… 叶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温润如玉的迷人笑容。 “就凭,我也可以满足你的一个要求。” “说笑了,我现在属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无欲无求了。” “韩法医要真的无欲无求,那我们就应该在庙里见了。”叶衍对自己即将攻打的碉堡有了一个初步的估计,已经不会觉得尴尬了。 “那倒是实话,你准备用什么来贿赂我呢?”我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的样子混蛋得像是童话故事里骗肉吃的小狐狸。 “不知道韩法医对adonis有什么想法?” 哦哟?这是准备拿夜之弦来做交易了? 商人呐! “……想法没有,我喜欢实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我还是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叶衍没有马上回应,这个时候他在考虑对方的动机了。 在不远处观察的夜之弦有些着急了,他放在桌子底下的窃听器已经好半天都没声儿了,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喊一声‘action’。 对于女士的矜持,叶衍深有体会,更多的是他没办法忍受蓝牙耳机里那没完没了的碎碎念。 于是在甜点被端上来的时候,他开口了。 “adonis说他很喜欢你,我想知道那个白痴是不是在单相思。” 老司机的话题转变之快,让一只深山小狐狸都滑了脚。 我有些懵逼地挠了挠鼻尖,迷茫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唇语提问:“他的意思?” 叶衍一把摘下耳朵里上挂着的蓝牙,推到我面前,唇语回应道:“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听一听,不吃亏不上当。” 我也没跟他客气,手一伸就把那蓝牙耳机抓在手里,优哉游哉地挂在耳朵上。 “叶!叶!卧槽,你才白痴!你全家单相思!” 夜之弦在那边捂着蓝牙耳机压低着声音辩驳着,只是这跟喝醉了说胡话一样的low形象无法挽救。 我看了叶衍一眼,同情他的耳膜如此坚强,以至于到现在都能够脸不变色地听清我说的话。 “妈的!叶,你赶紧给老子闭嘴,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这张嘴上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把蓝牙耳机还给了叶衍。 他表情微妙地看了夜之弦藏身的地方,我大概已经了悟了。 这是个局啊,八成是想让我讨厌夜之弦,亦或者是让我和夜之弦互相讨厌…… 这个老鸡贼! “叶总裁这贿赂不够分量啊!”我顺着叶衍的小心思往下说。 “那韩法医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到的。”叶衍温润谦和地笑,“那么到最后,还是希望韩法医不要忘了告诉我治好adonis眼睛的特效药。” “我要的很简单,就是你听话,闭上嘴就行。” “这……”叶衍笑不出来了,太阳穴附近隐隐有青筋暴起。 我知道,是夜之弦在那里锤墙,那抽搐的笑声听起来像是癫痫病发作,大约是有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 我认为,谈话进行到这一地步,基本上就算是谈到死胡同里了。 于是,我优雅地站起身来,披上大衣,款款走向那个躺在沙发上笑成一坨翔的少年。 夜之弦抱着脑袋笑了半天,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叶衍如此吃瘪过吧,一时刹不住,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手指缝里看到了一张蕴藏着无限危险的盛世美颜…… “嗨,韩法医……”夜之弦放下双臂,看着我突然出现有种措手不及的慌张。 他攀着沙发靠背坐起身来,“那什么,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啊,哈,哈……” 我眨眨眼,没有回应他的傻话,我就是想看看,这个白痴到底能一个人演一出什么样的大戏来。 “你,你吃好是吧?正好我也吃好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我瞥了一眼桌子上根本就是动都没有动过的法餐,转身往门口走。 夜之弦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朝着依旧坐在原位上没有动的叶衍挥挥手,以唇语形式告知——他,夜之弦,即将退出战场。 他,认怂。 像一只华丽的蝴蝶,夜之弦像是护送老佛爷出宫一般,鞍前马后地给我开车门,开暖气,问我多少度何时,要不要喝水…… 生怕我不知道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 “那个,你千万不要生叶的气,他就是这么鸡婆的,你也千万不要因为生他的气,然后迁怒到我的身上,我的眼睛可是掌握在你手里了!” 夜之弦一边开车,一边心慌慌地时不时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点点头,闭上眼,困极一般道:“知道了。” 第429章 chapter 428 卢海边尸块 滨江大道上有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开得贼特么慢,如蜗牛慢爬…… 生生打击了作为跑车的自尊。 夜之弦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是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高级的丝绒礼盒,然后又会偷偷地瞄一瞄副驾驶座上呼吸平稳的女人。 他到底是不是单相思? 他要是把这礼物送了,这女流氓要是不接受,那他不就真是白痴了? 妈的,他真想送自己一首凉凉…… “嗡嗡——!嗡嗡——!” 从副驾驶座上传来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夜之弦皱了皱眉,赶紧扶上方向盘,装作认真开车的乖宝宝模样。 我并没有注意到夜之弦的反应,闭着眼摸出手机。 “韩哥,来活儿了!” “滚……” 慷慨地施舍一个字,我就不像再搭理孟醒这个瘟神了。 “卢海边发现了尸块!” 就在我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这声大喊,眼睛也在瞬间睁开。 “韩哥,你赶快来,我把位置发给你啊!” 说完,她倒是比我先挂了,生怕我说不去。 几乎是挂掉电话的下一秒,手机便收到了孟醒传来的简讯。 “你现在要赶过去吗?”夜之弦小声地问。 不怪他知道这事,主要还是孟醒的大嗓门儿太过厉害。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轻轻点头,“去卢海靠近301国道的观看台。” 夜之弦的表情有些怪异,侧过头来瞥了我一眼,“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去?” “那你的意思是,先带我去买一套工作服?” 夜之弦收紧下巴,连连摇头,“那不敢!人民警察还是要尽快到达现场。” “就你这龟爬速度?”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呐,夜之弦瞬间坐直了身子,“那不是看你在睡觉嘛,你放心,我绝对让你十分钟赶到!” 他没有说大话,准确来说,是在九分五十二秒的时候到达了现场。 当我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孟醒第一时间提着我的百宝箱凑了过来。 “韩哥你……这是来相亲的?” 这身穿着,淑女长裙,素锦大衣,还化了妆…… 别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点头,从她手里拿过箱子,“嗯,好好招待我的相亲对象。” 我指的当然是跟在屁股后头的夜之弦。 在场的人都知道。 黑子他们瞬间震惊了! 不过这跟我无关,我戴上手套,接过箱子,走到那一堆辨不清面目的尸块、内脏、骨头前蹲下。 这跟刘著和刘元犯下的杀人案不一样。 肮脏。 残忍。 恶心…… 起初的激情杀人在虐尸的过程中变得意识扭曲。 “韩冰,你的衣服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之弦跑到我背后去了。嫌弃地捂住口鼻,蹲在那我旁边就突然大声咋呼。 周围的警员俱是一愣,孟醒也注意到了我的大衣和长裙堆在了石块上,开口解释道:“我以为你自己会带防护服,所以……嗯,就没有给你带。” 韩冰以往的性子确实都是自己带防护服,不光警察局有,她家里也有,可能是与她的职业有关,从她每次至少戴两层手套也能窥见一斑半点。 “把闲杂人等拖出警戒线外。” 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现在是出人命了,又不是舞台表演缺演员,戏真多。 “喂喂喂!你们别碰我啊,我女朋友在哪儿就在哪儿!大不了就是不说话嘛!” 黑子带头来拉扯夜之弦,在他眼里,夜之弦的脸上打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绝对是头号敌人来的! “行了,黑子,你该忙忙去吧,这里有我。” 孟醒这是默许了夜之弦的存在,黑子也不好说什么,还是继续摸黑找有用证据。 幸好夜之弦果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我屁股后头,帮我提裙子,拉衣角,在重案组的女同胞们眼里,那绝对是世纪好男友。 于我,那就是一个进化残疾的小尾巴。 “谁报的警?” 我观察了一会儿,从盆骨的大小以及趾骨来看,大概能够确定死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五八到一米六的女孩子。 虽然尸体的处理手法很粗糙,但好在也没有缺少什么部位。 “是两个高中生小情侣发现的。”孟醒及时解惑。 “这么晚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我皱了皱眉。 “嗯……女生来失足,男生来帮她失足。”孟醒的表情严肃认真。 “噗嗤!” 夜之弦笑点较低,我颈间一凉,嫌弃地回头看他,“孟醒,有多余的口罩吗?给他来一个。” 莫名被diss,夜之弦有些委屈,不过孟醒倒是挺同情他的,给了他一个口罩,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开。 “韩哥,你要是想找他们问话,我马上把他们带来!” “不用了,他们看到这场面估计已经吓得灵魂出窍了,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我拿着手电筒站起来,俯视着周遭的环境。 尸块表面没有衣物附着,尸块与尸块的断裂处是经过多次击打形成,施暴者并非力量型选手,体型瘦小,与死者之间的关系很熟悉。 尸块附近的沙石已经呈现暗红色,形成长0.5米,宽0.7米的血泊,血量庞大,集中不分散,可以确定是分尸现场了。 而且,地上还铺着一层野餐用的格子布,就是没有见着野餐的食物和用具。 “死者,女性,年龄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身高在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之间,现场血迹清晰,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一边说,孟醒一边拍照取证,闪光灯的森白刺眼。 “目前就先从附近中学的失踪人口开始查吧,等我做出了死者的面部还原,大概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 孟醒频频点头,立马上黑子记下,在全市失踪人口库里进行特征比对。 “海边有打捞出什么吗?” “没有,卢海现在开始退潮,除了一些垃圾,就没有捞到什么了。” “都是些什么垃圾?” “一堆玻璃瓶子,几只烂鞋子,还有一些长满青苔的包装袋,年月好久了,不像是近期的。” 哟,杀了人还要把吃的带走,心理很强大嘛! 第430章 chapter 429 孟醒还是我 午夜,海边的灯塔射出的光束是在指引迷途的旅人,却也掀开了神秘的黑纱,露出狰狞的獠牙。 警员们只在尸体附近采集到了人体组织,大概是凶手行凶时飞溅出来的。 至于脚印…… 我看了看这些乱石头,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拿出一根干净的棉签,我沾取了尸块上的血液,然后扔进了证物袋中。 “咦,这个是什么啊?看起来像脚印耶?” 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夜之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来了,指着格子餐布的一角惊讶出声。 被他这么一说,我和孟醒都不禁凑过去看。 那格子布上赫然有一枚拖擦状的鞋印! 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凶手踩到了死者的血,处于一种嫌弃的感受才会做出来的反应。 虽然没有什么鉴定价值,但是留用对比还是有利于筛查嫌疑人的。 于是我还是将这枚鞋印提取保存了,回警察局之后,可能做出某种程度上的技术还原。 等到现场取证的工作完成,我们都要回警察局了,却发现夜之弦竟然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回警局。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皱眉看他。 夜之弦却并没有在意,他自动接过我手上的箱子,然后拽着我往他的法拉利上带。 “我说了啊,女朋友在哪儿,我怕在哪儿,妇唱夫随嘛!” 在场的小姑娘们都捂着嘴巴偷笑,纷纷表示羡慕组里的冷面法医有了如此帅气的高富帅追求。 孟醒也算是这些小姑娘中的一员,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走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耳语道:“你不要太过分啊,让夜少送你到警察局就行了,冷不丁喂同志们一把狗粮不厚道,你让他们晚上还怎么加班?!” “本来,我是想拒绝他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并不介意给你们提提神,狗粮免费赠送,今日份的红牛也正好省下了!” 我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抹怜悯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跟着夜之弦上了车。 强力有劲的发动机声音响起,一道火红的射线消失在道路尽头,赶在在座所有人之前。 孟醒朝着黑夜举了举拳头,鄙视那对站在无产阶级对立面的无耻混蛋! 当然了,这落在黑子他们眼里,就又是另外一层味道了。 比如,嫉妒什么的…… 等到尸体被送回到警察局,孟醒和黑子提着各类物证送到解剖室的时候,还没走近,就听到一男一女说说笑笑的声音。 解剖室的门没有关严实,拉开了一道缝,恰好可以给八卦的人提供入口。 “你一个开夜总会的还懂这些?”音色微冷的女声,不用猜,是韩冰无疑。 而她话中的那个‘开夜总会’的,那就是夜之弦…… “我懂得多了,以后你会慢慢发现!”夜之弦笑笑。 我确实有点吃惊,毕竟一个小牛郎懂一点痕迹鉴定,我真的是服气。 虽然他没有专业的措辞,但是简单的形容我也听得懂,算是不错的了。 “并不想发现。”原谅我口是心非了。 “我不管,反正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我还怕没时间让你了解我?” “等孟醒把尸体送来,你就得走了,我是真没时间跟你胡闹……”说到这里,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孟醒怎么还不来?” 孟醒和黑子从门缝里看见了危险正在靠近,连忙站直身子正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啪!” 只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孟醒和黑子同时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同款问号。 怎么回事? 各自摊了摊手,然后不约而同地扒着门缝继续偷窥。 只见夜之弦一手将韩冰的手反按在腰后,另一只手颇为强硬地按在墙上。 嗯……传说中的壁!咚! 我冷静地抬头看着夜之弦放大的俊脸,“夜少这生意做到解剖室来了?” “你这女人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厉害?”夜之弦的表情很挫败,他都对自己的颜值表示不自信了。 “我现在处境很明显是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也就嘴巴自由一点儿。” “喂,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好不好,怎么我现在来追你,你对我就万般嫌弃了呢?” 这话他一直都想问,现在总算是轮到机会了。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白了他一眼,我心虚地别过头去。 好吧,我就是主动招惹他的,反正就是撩完就跑,兵书上有云,欲擒故纵嘛,还真是个没文化的! “上次在电影院,明明就是你强吻的我!”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别不承认’的凶狠表情。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你强吻我,还是我强吻你?” “我不管,反正你主动亲我的,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你要吃药的吗?我给你药吃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哈?我还欠你一个道理不成?给我放开!” 我烦躁地挣开他的手。 还以为这家伙会爷们儿地来个强吻,再不济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告白,这下可倒好,掏心掏肺地吵架来的。 谁跟他能过得下去? “你老实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夜之弦改为双手壁咚,将我困在他的怀里。 我白了他一眼,附赠一对看白痴智障的眼神。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夜之弦告诉自己,女孩子都害羞,这么直白容易把人搞毛了。 “好,那换个问题!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孟醒?”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不仅夜之弦紧张,连在门外偷听的黑子也禁不住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我怔愣一瞬,看着夜之弦那紧张的表情,淡淡道:“你认真的吗?” “废话!” “我喜欢……” “等一下!” 就在我要回答他的时候,夜之弦突然喊停,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礼盒放到我手上,空出来的双手依旧倔强地维持着壁咚姿势。 我有些懵逼地打开一看,是一条别致的玛瑙项链,吊坠呈解剖刀的形状。 “喜欢吗?” 第431章 chapter 430 想见儿媳妇 我看着手上的项链,点点头,“喜欢啊,但是……唔!”还可以换个更贵一点的。 “没什么但是!”夜之弦大义凛然地捂住我的嘴巴,制止我接下来的逆耳忠言。 “你刚刚说喜欢的,现在反悔也晚了!” “……”神特么,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算了,我就不打击他了,免得他心灰意冷对我失了兴趣,以至于对广大女性同胞也失了兴趣…… “行行行,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要是孟醒他们来了看到我和夜之弦两个人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形式,那明天警察局八卦版的头版头条毫不客气的说,就是我了…… 这可不行。 “喂,你好歹也礼尚往来,送我点什么吧?” “……你,送我礼物就是为了向我要礼物?!” 我这下是真的对夜之弦服气得五体投地,怪不得人家能够运营起这么大一家夜总会,抠门儿都抠成这个鬼样子…… “男女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吗?”夜之弦的反应很天真。 意识到他可能是看了盗版的肥皂剧,我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准备!下次补给你!” “不行!下次还有下次的礼物,这次的我马上就要!” “那你看看我这解剖室里有什么你看上的,都带走带走!” 就是头猪也该是听出了我满腔的嫌弃吧? “那我要……”夜之弦像是采取了我的意见,转过头环视一圈。 “啵!” 突然,他猛地回过头来在我嘴上重重地啄了一口,然后立马撒丫子逃跑了,跑了…… 背影十分骚气。 “卧槽……”黑子看着夜之弦的背影,由衷地发表了一句感叹。 “槽个屁!赶紧把这些都拿进去,一会儿都臭了!” 孟醒朝着黑子的屁股就是一脚,两个人也算是不尴不尬地进了解剖室。 “那个,韩法医,我们来啦!”黑子险险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嗯,把东西放下你们就都出去吧!” 我回过神来,让他们把东西都放上解剖床之后全都赶了出去。 见鬼这种事情不适合有太多人在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虽然鬼不会说话,但是对案件的破解还是有点帮助的,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了…… 一晚工作到天亮,我将尸块拼凑在一起,进行了血液检验,技术面部复原,受害人的体貌特征已经出来了。 至于那枚鞋印……根据大体轮廓以及鞋底磨损程度,基本上可以确定其主人是体重在六十公斤上下浮动的男孩子,身高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之间。 能够和受害人在一同野餐的,八成是她的早恋对象了。 等我拿着检验结果去办公室找孟醒的时候,路过会议室,那里面哄笑声一阵接一阵。 我一进去,就看到长长的会议桌上摆满了早茶,重案组的各位吃着喝着,不亦乐乎。 而人群中呢,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头桃红色头发的夜之弦了。 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些都是他的杰作。 视线一转,我看到孟醒那毫无节操的背影,几乎是扑在了桌子上,一直在吃,动作欢快得像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丢人呐! 太特么丢人了! 这哪里像是一个市长的女儿,可能是路边垃圾桶捡回去的…… 算了,我还是会解剖室补个眠,等他们吃完了再来好了。 刚一转身,就被扯住了衣领。 “冰,我给你买了早餐!”说着,夜之弦强硬地掰过我的身体,拥着我就往会议桌那里走,将我按在他的位子上。 冰? 我去,鸡皮疙瘩长了一身,这厮肉麻十级!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如果没有喜欢的,我让人再去买!” 见我不说话,夜之弦依旧是不依不饶。 “你怎么回事,怎么会让无关人员进到我们重案组?”我将手上的报告尽数塞到孟醒的怀里,表情不郁,其实心里乐翻了。 孟醒看了看夜之弦,指望他开腔替自己说几句话,谁知道当事人屁颠屁颠儿地给他的‘冰’呐早餐去了。 “咳!我们重案组也不能阻挡人家追求真爱的脚步啊……”孟醒尴尬地坐起身来,翻开我的报告,才翻开第一页的体貌复原图,她就激动地站起身来。 被她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我不禁皱了皱眉。 “老大,怎么了?”黑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孩子我认识……”孟醒表情有些难过,看来是关系不错。 “她叫杨丝雨,十四岁,借读生,航天中学全寄宿学校初二五班文艺委员,父母在国外。”孟醒简单地陈述自己了解的事实。 “韩哥,你累了一晚上就在这里好好吃着,我们马上调查杨丝雨的学校!”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带着重案组的其他同仁们离开了。 会议室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只剩下夜之弦,和我。 “先喝碗粥吧,你喜欢的鸡丝粥。”夜之弦从保温盒里倒出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放到我面前。 与桌上那些用一次性餐具盛放的吃食不一样。 本来是不太饿的,现在看到了具体实物,就是不饿也变得饿了。 我也没有矫情,拿起汤匙就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比孟醒买的食堂货正点多了。 “早餐的钱我一会儿转账给你。” “我请你吃的,不要钱!”夜之弦又给我端来一笼叉烧包,还冒着热气。 “我知道你不吃包子是怕馅儿不卫生,但这个可是我让凤凰楼的师傅现场和馅、现场包的,绝对卫生,你尝尝看!” 闻言,我抬眼看他,“你,这么殷勤有什么目的?” 妈的,一顿早餐而已,孟醒就被收买了呗?不然他怎么知道韩冰不吃包子? 咳咳!其实我还是吃包子的,不管卫生不卫生那种,只要味道好吃。 “哪有什么目的!你是我女朋友诶,我对你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静静地眯起了眼睛,不说话。 “好啦!其实是我老头子想见见他儿媳妇,你……要不要跟我去见见?” 第432章 chapter 431 最大嫌疑人 孟醒他们去航天中学走访,得知杨丝雨有一个男朋友,叫费鹏,初三二班的班长,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五十七公斤,完全符合推测结果。 至于杨丝雨地父母已经成功通知到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晚上会赶到警察局。 另外,孟醒还有特意提到费鹏有躁郁症倾向,已经有治疗三个月了。 “哦,那你是觉得杨丝雨被费鹏杀的了?”我咬着棒棒糖,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你能不能把你的仙女棒收起来?”孟醒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她知道谈恋爱的人了不起,难道不能低调一点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随手扔桌上,“你也吃。” “好。” “费鹏的笔录上有绝佳的不在场证明吧?”我低头看着腿上的报告,继续探讨案情。 从笔录上来看,杨丝雨死亡当天,费鹏称自己还在从英国回龙港的飞机上,而出入境管理局的记录上确实有他的出境记录,他提到的航班也确有其事。 的确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孟醒粗暴地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这才伤脑筋!” “你凭什么觉得是费鹏杀了杨丝雨?作为警察有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可不太好。” 我想,她在这次的案件上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大概就是她与杨丝雨的关系真的不一般了。 “杨丝雨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 “你给我滚!”孟醒不客气地甩来一个白眼,然后又又有些烦躁地揉了揉毛躁的头发。 “杨丝雨算是我们警察局的老熟人了,她每个星期都会因为偷钱包被送到我们这里,时间久了,我们就都熟了。” “不对吧,我们这里可是刑事科重案组,她偷东西的事儿得归警务处管。” 我可是法医,不是文盲,哪里有这么好糊弄的。 这里边儿明显就是有故事。 一时间,空气中尴尬与沉默相伴蔓延。 “你是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我去查?” 说实话,女人的八卦之魂在燃烧的时候,都是杰出的侦探。 孟醒本身也有想说出来的冲动,但是又好像是忌惮着什么,好半晌,在心里经过了终于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其实杨丝雨偷过我的手机,然后还破了我的指纹锁,然后就看到了我……的照片。” “女装那种?” “嗯。” “所以呢?”真是够自恋的,还在自己的手机里放自拍照,就不知道健康不健康了。 “还有什么所以!就是我的身份,我的性别泄露了!曝光了!懂了不?” “那你想多了,这个世界多得就是女装大佬,你穿女装也只会被别人当成变态,压根儿不会忘真相那边靠。” “……”孟醒找不到词语反驳,只能抓住事实垂死挣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杨丝雨就是刺破了真相。” “丢人。” 两个字的总结陈词,直接打击得孟醒血槽全空。 “所以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你为了不让杨丝雨暴露你的秘密,继而杀她灭口呢?” “开玩笑,我可是警察好吗?!” “但是不否认你有动机。” “我有个狗鸡儿的动机!” “那你凭什么怀疑是费鹏杀的人?”我看孟醒和杨丝雨之间的关系才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但是我也不好细问,还是自己去查比较刺激。 “他有躁郁症。” “有躁郁症的人多了。”这不是被确定为犯罪嫌疑人的理由。 “他打过杨丝雨,还有两次把她打进了医务室,这样的败类难道不应该被怀疑吗?” 孟醒的声音里带着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愤怒,还有伤心。 若不是亲近的人,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感情流露。 依我看,杨丝雨和孟醒之间的关系有必要好好了解了解。 “那两次杨丝雨受的伤重么?” “一次额头出血,一次膝盖红肿。” “……”不是我没有同情心,是这伤还敢再轻一点吗? 青春期的年纪,谁身上还不带点伤?要是搁我身上我一般等等着这伤自己痊愈,留疤不留疤什么的无所谓,年轻人嘛,身上没点岁月的痕迹还怎么出去混? 更何况,杨丝雨身上的伤到底是不是费鹏大的我还抱有怀疑呢! 从孟醒讲述的这几件事情上来看,杨丝雨并不是受虐狂的类型,她性格活泼,有一定的攻击力,遇到危险绝对不会是沉默忍受,反击是一定的。 如果费鹏真的打了杨丝雨的,杨丝雨怕是不会放过费鹏,更别谈是继续当他的女朋友了。 而且根据杨丝雨和费鹏同学们的笔录,杨丝雨和费鹏都属于多才多艺的才子佳人,平时学校的各大活动也都会有他们的身影。 更加巧合的是,费鹏的父母也常年在国外,两个身世背景如此相像的人,抱在一起无非就是相互取暖,相互伤害的几率很小。 当然,我也不是说没有相爱相杀这种可能,毕竟少……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孟醒指着我紧皱的眉头,神情不悦。 “看见某人吃翔的表情。”我合上报告,站起身来,指着正要反驳的孟醒道:“我不管你和杨丝雨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不过你如果硬是要把个人情感带到案子里,我会向上级申请让你暂时休假。” 这绝对不是玩笑。 涉及到两个未成年人的案件本来就应该比寻常的刑事案件多些谨慎小心。 因为你忽略一个细节,做错一个判断,影响的就是一个孩子的一生。 这份责任太大了,我们谁都付不起。 “……知道了,我不会的。” 孟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糟糕,不过她就是忍不住。 看来是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了,不然真的被举报就糟了个糕,她的一世英名也就古德拜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 “嗯,我相信你,如果你真的怀疑费鹏的,就努力找证据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知道了韩哥,我会秉承公正无私的态度办案,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嗯,乖,我先早退几个小时。” “你干嘛去?” “去见见我的老公公!” 第433章 chapter 432 夜少的老爹 夜之弦的老爹…… 嗯,谜一般的人物。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老爹会纵容自己的儿子去做牛郎。 从警察局出来,我特地回了一趟家,打扮精致,头发也端庄地盘了起来,想来见家长应该也不会失礼。 说起来,这是这么多次委托任务以来,进程最最迅速彻底的一次了吧? 直接就到了见家长的环节。 真是受宠若惊。 但是夜之弦只是给了一个地址,让我自己去,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骚操作。 “你确定是你带我去见,而不是我和你老爹单独聊天?” 我极度不放心。 电话那头的夜之弦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害怕吗?” “你可能是忘了自己上午怎么求我的了。”我冷嗤一声。 这人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 “好啦好啦!女王陛下不要在意我的得意忘形,只要你来了,我保证会像骑士一样保护你走完全场。” 夜之弦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语气,突然散发的绅士风度令人眼前一亮。 “嗯,我大概二十分钟能到,准备接驾吧。” “喳!” 挂掉电话,我立马踩下油门,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车头拐过十字路口,车后排座位冷不丁多出一个人……鬼来。 是被分尸的杨丝雨。 这一路可真是不让我闲着啊,半点不寂寞。 从后视镜里倒影出来的就是黑发白裙,面目清秀的青春美少女,算是所有男同胞心中的初恋长相。 “杨丝雨?”我挑了挑眉,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其中的肯定意味并不难察觉。 她点头,眉目间盘踞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忧伤? 这就很难理解了。 按理来说,她死得这么惨,表情应该是狰狞可怖才对,现在这林妹妹的可怜小模样…… 没道理啊! “费鹏杀的你?”作为严肃正义的人民警察,这是我必须要问的问题。 闻言,杨丝雨下意识地摇头,不过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拼了命地点头,眼中布满惊慌。 …… 这姑娘怕是吓傻了。 跟孟醒的纠结态度有一拼。 不过说起孟醒,我确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 “你和孟醒很熟?” 像是没有料到我的话题转变会如此迅速,杨丝雨怔愣一瞬,继而笑着点头。 那熟稔的表现分明就是强力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里面有故事。 问话环节进行到这里已经够了,再继续下去就要教鬼说话了。 另一边,夜之弦和自己的老爹坐在书房里谈人生,聊理想。 “臭小子,你认真的?”老爹举起手上的枪,一击正中靶心。 别人家的父子沟通感情都是喝茶饮酒,但是他们夜家不一样,他们玩儿枪。 “你看呢?”夜之弦抬手就是两发子弹,靶子上留下一个弹孔。 “我看你小子就是皮痒!”老爹扔下枪,一巴掌就呼上了夜之弦的脑袋。 “老头儿,你干嘛啊!” 夜之弦捂着脑袋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戴着眼镜假装斯文的白发老头,气不打一处来。 “我又没有让你来龙港,是你自己死皮赖脸从法国飞回来的!” “大逆不道的东西!”老爹又是一巴掌,摁住夜之弦的肩膀就贴在墙柱子上,“你这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二年,老子来找你了吗?” “要不是叶家小子说你给我找了个儿媳妇,老子会来找你?” 夜之弦甩开老爹的手,嫌弃地呛声,“我是给自己找的老婆,谁给你找儿媳妇!” “怎么,翅膀硬了连亲爹都不认了?” “是你怀疑我的态度先!”夜之弦烦躁地取下防护耳罩加眼镜。 “你离家出走让老子变成空巢老人先!”老爹把手上的枪拍在桌上。 “你为老不尊要给我找后妈先!” “你又哭又闹到处找妈妈先!” “你没有保护好我妈让她做了你的替死鬼让我成了孤儿先!” “放屁!老子还没死呢!你怎么就成了孤儿?”老爹不留情地又是一巴掌。 “我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反正一会儿韩冰来了,你对人家客气点,不然我又换个地方消失!” “你老子像是这种拆台的人吗?”老爹豪情壮志地撂下一句之后,眉头紧紧地皱起。 “不过你一定要找个警察做我的儿媳妇吗?” 像他们这种颜色有点重的职业,不太合适找一个颜色太浅的职业做另一半。 黑色和白色是不是不太般配?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韩冰身上的颜色有点复杂,沾黑又染白,但是他不能掉以轻心啊。 毕竟警察这种职业说不准,他们都有伪装奉献的卧底精神。 当初要不是他所托非人,错信小人,也不至于让这臭小子年幼丧母,而自己守了大半辈子寡。 “是,我决定了,你反对也没有用。” “我说了要反对吗?有姑娘能够看上你,我们夜家祖坟上已经是烧高香了。”老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不过我想知道,你确定自己不是自作多情?” 他亲儿子他了解,但是外人不一定了解啊, 而且,他这亲儿子为了恶心自己,这么些年在龙港的大名真不是盖的,著名牛郎! 牛逼得不行。 夜之弦愣了愣。 这个问题叶衍也提过,但是自己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 “咚咚!” 射击室的门被敲响,管家走了进来。 “老爷,少爷,韩小姐已经到了,现在在客厅。” “好,我们马上来!”老爹解下身上的装备,正要喊旁边的夜之弦也稍微动作快一点,一抬头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东西!” 夜之弦给的地址很好找,山好水好的地界儿。 车在别墅门口停下就有专人出来帮忙泊车,但就是不见自诩是骑士的夜之弦。 先给个差评,攒起来召唤搓衣板。 处于三环线以内的别墅也算是在热闹之外,宁静之内。 几乎是在百米之前,我的车身就已经是在他们的视野之内才对。 虽说进了别墅的门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别墅的面积也不太大,但是十步一个摄像头算是现在的最新安保措施吗? 没什么用才对吧? 摄像头而已,又不是红外线镭射激光枪。 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感。 第434章 chapter 433 老头儿吃醋 我喝着佣人们端上来的锡兰高地红茶,茶具精致,我品着舌尖上微微酸涩的味道,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上门提亲的毛脚女婿。 夜之弦那家伙倒像是那羞答答的小媳妇儿。 人设有些跑偏…… 忽然一阵节奏感强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夜之弦。 他怀抱着愧疚之心,以及害怕被我把他狗腿打骨折的悔恨提高了加速度。 “冰,你来得真快!” 我放下茶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就是来得太快,现在想走了。” “别啊!老头子马上就出来了!” 夜之弦有些急了,还不停抬头看楼梯口那边有没有人下来。 他真的要考虑让老头子去报个班儿学学百米冲刺或是跨栏什么的,不然他觉得在自己的婚礼上那墨迹的老头子可能也会有迟到。 兴许是夜之弦的怨念太深,空旷的客厅响起了沉闷的手杖触地声。 脚步稳重…… 毫无意外地,一支造型古朴的檀木手杖首先映入眼帘。 紧接着是一位身穿烟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花白的头发并不会让他看起来沧桑,而是变换成岁月的深度寸寸装裱。 挺拔的背脊线,悠然却有力的脚步声,怎么看都像是退伍的军人,并不像是会用手杖帮助行走的人。 “老……爸!”夜之弦有些别扭地改口,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这就是我的女朋友,韩冰。” “伯父您好。”我微笑着站起身,朝着夜之弦的老爹微微躬身,礼数尽到,优雅从容。 “那我就叫你冰丫头了,不嫌我这个老头子肉麻吧?”老爹笑得时候巧妙地抹平了眉宇间的锐气,连声音也有种可以被称作是慈祥的味道。 “当然不会了,伯父喜欢就好。” 我有时候真的就很羡慕韩冰这种不温不火的性格,一点点的微笑就会让对方感到是莫大的荣幸。 “冰丫头,我们家的臭小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吧?” 老爹不慌不忙地走到我和夜之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那双擦得锃亮的手工皮鞋十分抢眼。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 “死老头子,就会装!” 夜之弦暗暗吐槽,但是又不能大声拆穿,已经他们俩现在可是一体,一人跌份儿,全家升天。 “伯父客气了,夜之弦帮了我很多,倒是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一听我对夜之弦的称呼,老爹的眉毛有些僵硬。 “我听臭小子听说,是你给他治好了眼瞎?” “噗!”我刚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到夜之弦的老爹说的这话,差点变成人体喷水车。 老年人的用词都是这么细腻的吗? “伯父,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了他一粒特效药,他的视力能够恢复,还是运气比较好吧。” “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感谢你这丫头。”老爹紧了紧手杖,“你这特效药具体是什么呢?要是这臭小子下次眼睛再瞎了,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呐!” 话题突然急转直下,我只是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 是了,这事儿叶衍也问过,我料想着在夜之弦亲爹这里绝对不会像叶衍那么好糊弄。 “爸,你说了这么多渴不渴?喝点水吧!” 夜之弦突然站起身来,端起茶杯凑到老爹面前。 没有问到期待已久的答案,老爹有些失落,但是又不好再继续,毕竟有个傻儿子心甘情愿给人家打掩护在。 还有这么一张放大的恶鬼脸在随时警告他,他后悔生了这么一个脑子空空只有美色的儿子了。 于是,他还是端起了夜之弦手里的瓷杯心不在焉地喝着,确也没有再提特效药的事情了。 夜之弦退回我身旁坐着,而他的老爹则是半真半假地笑笑,“儿大不由爹啊,我这晚年肯定很凄凉!” “……伯父真爱开玩笑。”我眼角抽搐地看着这位耍宝的中年男人,好像渐渐明白了夜之弦的粗神经从何而来了。 这个时候,管家走了过来。 “老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摆上,还是再等一会儿?” “就现在吧。”老爹点点头,然后抬眼看向我,“冰丫头,我们先吃饭吧,听臭小子说,你喜欢口味清淡些的,我没能最近恰好请了一位淮扬菜系的大厨,一起去尝尝看?” “让伯父费心了。” 我就着夜之弦的力道起身,对上老爹的视线微微含笑。 “毕竟这臭小子是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见我,我这个做爸爸的自然是不能马虎,不然儿媳妇跑了,我找谁哭去?” 老爹笑眯眯地说着夸张的笑话,却是把好半天不做声的夜之弦给说毛了。 他瞪着老爹,眼珠子都快要与眼白分离。 接收到那眼神的讯息,老爹笑得更加欢快了,眼角的鱼尾纹放肆地聚簇在一起。 三个人一起来到饭厅,长桌上并没有铺张地摆满饭菜,只是不失体面的四菜一汤。 平桥豆腐羹,松仁玉米,菊花肉,梁溪脆鳝和萝卜丝鲫鱼汤,摆盘精致不输大酒楼,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夜之弦的老爹坐在主位是毋庸置疑的,我就坐在了他的左手边,而夜之弦……咳咳,他个没节操的坐在了我的左手边。 刚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给了盛了满满一碗的鲫鱼汤。 “冰,你看这鲫鱼汤,又香又白,你喝了肯定也会又香又白!” 夜之弦自以为优秀地推荐道。 只听老爹不甘寂寞地在一旁哼笑两声,“傻小子,鲫鱼汤下奶的,当初你妈怀着你的时候,可没少喝!” 我,“……” 夜之弦抿了抿唇,有些尴尬,他在我脸上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与之相同地颜色,没办法,只能又是狠狠瞪一眼残废僚机老爹,暂时泄愤。 “那个,冰,这鱼汤有点烫,你等会儿再喝啊!”他放下鱼汤,“这菊花肉甜而不腻,口感很不错,你尝尝!” “是,肥猪肉做的,不腻也胖。”老爹凉凉真相。 我,“……” “老头子你……” “伯父啊!”我赶在夜之弦发飙之前,赶紧给老爹盛了一碗汤,“您喝汤,饭前一碗汤,养胃!” “嘁!还是冰丫头善解人意!” 我,“……” 爱吃醋的老头子! 第435章 chapter 434 取证男宿舍 惊心动魄的晚餐终于结束,老爹颇为和蔼地开始新一轮的谈心。 “冰丫头,饭菜还可口吧?” 其实这话都是废话,盘子碗都空了,可不可口的都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了。 “很好吃……” “够了够了,寒暄到此为止,我现在要送我女朋友回家了!”夜之弦不客气地打断老爹的装模作样,抢在我开口之前。 老爹也不是会吃亏的人,他瞥了夜之弦一眼,凉凉道:“晚上要不要给你留门?”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堪称笑容可掬。 行吧,这样的父子我是真的见识够了,开什么玩笑都是无伤大雅的。 夜之弦瞧见佳人脸色未变,也就没有在意自家无良老爹的颜色暗示,“我可是正经人,会正经地回家睡觉。” 听这欲盖弥彰的语气,老爹淡定地笑了,心里却暗骂傻儿子失去了一次全垒打的机会,遗传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会出错的。 看着逐渐暗淡的车尾灯,老爹握着手杖锤了锤地,对他旁边的管家说道:“安排一下,见见老朋友。” “是,老爷。” 第二天,工作回归正轨,我被孟醒拖着去航天中学找费鹏谈心。 她依旧坚持是费鹏最终嫌疑人,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证据。 航天中学的男生宿舍,因为是上课时间,七层楼高的宿舍很安静。 孟醒和黑子忙着在宿舍取证,衣柜鞋柜并不放过,洗手间的dna同步提取,这还算宽敞豪华的二人间已经有些拥挤了。 “你看这个,像不像是那块格子布上的鞋底花纹?” 孟醒捧着一双蓝白相间的板鞋跑到洗手间来,一脸的故作神秘。 我头都没有抬,“滚开。” “喂,你都不看看的吗?如此不给我面子!” 听到她都这么说了,我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我问你,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把杀人那天穿的鞋子留着吗?” “不会。”孟醒摇头。 “那你会怎样?”我继续问。 “扔掉。” 我耸了耸肩,继续弯腰取证。 别说我对费鹏没有那么大的偏见,就算是费鹏真是凶手,就依犯罪现场的清理程度来看,他会把自己的屁股擦得很干净。 还等着你来搜呢? 天真! “喂,那不一定啊!”孟醒依旧不依不饶地垂死挣扎,她扳过我的肩膀,“费鹏毕竟是个孩子,他不可能想得那么完美吧?” “也还说不定他就是个念旧的人,喜欢这双鞋,舍不得扔!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是,我箱子里有鲁米诺试剂,你要不要喷一喷看?” “好啊!”孟醒丝毫没有听出来这是我的敷衍,转过身就要去拿鲁米诺。 我知道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没有拦着她。 没过一会儿,她就捧着鞋子过来了,“你看!变色了!” “啪!” 洗手间的门关上。 “唰!” 窗帘拉上。 “你看,发光了!” “哦。”我淡定地拉开窗帘,没有很在意她的发现。 “哦?哦?你这是什么反应?”孟醒一声更比一声高,“鲁米诺试剂有反应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杀了人?” 我偏过头看了眼,那双板鞋的鞋底上的鲁米诺试剂确实起了反应,不过……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什么?”孟醒眉头微皱,不太懂对方这话里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下一秒,她就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我没有再卖关子,“鲁米诺试剂不光是能和血液反应,还能和排泄物、尿液、某些漂白剂等……反应。” 孟醒听懵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又听见耳边的声音解说无情继续。 “鞋子上沾上任何我上述提到的物质都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费鹏要是把鞋底的血液刷洗干净,那这鞋应该很干净才对,你看看这上面的草屑和黄泥,很明显就是没有经过处理的……” 说着说着,我不禁微微蹙眉,从孟醒手里拿过那双鞋,细细端详。 这双鞋磨损位置集中在脚掌内侧,脚背,高度符合足球运动的习惯。 根据资料上来说,费鹏的身体可不是太好,有草屑和黄泥的地方,应该是足球场吧? “费鹏有踢足球的爱好吗?” “耶?”孟醒被这迅速改变的话题击中,虽然疑问,但她还是回答得老实,“没有,他的爱好都是弹琴书法油画之类静止没有加速度的,踢足球……哇,想都不敢想。” “哦。”原来是这样。 “你是想到什么吗?”孟醒忍不住询问出声。 “嗯,这双鞋有些可疑,感觉像是踢足球的人才会穿的,你会不会是拿错了鞋柜?”我微微有些怀疑。 “那不可能!”孟醒果断地摇头。 “这么肯定?”我纯粹是想拆台。 “费鹏的室友是篮球校队的,他的鞋子都是运动鞋,而且味道也比费鹏的……深刻。” “嗯,这双鞋拿回警察局吧,还有……”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费鹏也快下课了,你可以请他来警察局坐坐。” “我就说他有问题吧!”孟醒得意地笑。 “问题是有的,但杀人凶手不太可能。” 杨丝雨的反应很奇怪,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是否定了费鹏的嫌疑,但问题是她最后为什么指认了费鹏呢? 十分值得怀疑。 杨丝雨的背景有必要查一查。 “杨丝雨的父母呢?”不是说当晚就回的吗,我怎么就一直没有听到什么信儿呢? “他们说,国外的生意不能耽误,马上又飞回去了。”孟醒的声音有些冷 “亲生的?” “不是,杨丝雨是被收养的。” “那怪不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吧?” “谁说的?杨丝雨的哥哥很关心她!” “哦?她还有哥哥?”我挑了挑眉,“那她哥哥在哪儿?国外?今晚回来?明晚飞走?” “……不是的。” “那是什么?” “杨丝雨的哥哥在医院。” 医院? 我若有所思,细细咀嚼着孟醒的表情,她对杨丝雨不是一般的了解啊。 “嗯,我们兵分两路,你回去审问费鹏,我去看看杨丝雨的哥哥。” 第436章 chapter 435 有一个秘密 杨昭,杨丝雨的哥哥。 航天中学高中部的常年缺席者,罹患慢粒,学名慢性髓细胞白血病。 而杨丝雨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杨昭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专门收养的。 商人的游戏。 我见到杨昭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熟悉。 不是说在哪里见到过,而是有一种意识重叠的现象发生。 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杨昭和费鹏很像。 不是指长相上的,而是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纯白的病床上,衣摆空荡的少年杨昭看起来十分虚弱,头皮上的一层淡淡青灰还能想起曾经有一片茂密的头发,皮肤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脖颈处的血管却突兀得清晰。 他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太阳。 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轻轻推开门,病床上的人似无所觉地继续出神。 “护士,我不吃饭,你拿出去吧。”白得像纸一样的唇瓣轻轻摩擦出一句话,声音不大,更像是叹息。 我掂了掂手里的鸡丝粥,悠然自若地在远离窗户的沙发上坐下。 “不好意思,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身为一个公职人员,我容易嘛! 不过还真别说,这小子的嗅觉不错啊! 闻言,他愣了愣,呆呆地转过头来,看见我的脸之后,眉眼轻弯,笑得格外好看。 “韩姐姐,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护士来逼我吃饭。” “你认识我?”我不禁挑眉。 “不,是孟哥哥给我打电话,说会有一个漂亮姐姐来找我聊天。”杨昭笑着,笑得星光灿烂。 孟哥哥? 除了孟醒那个二傻子还能有谁? 不过,杨丝雨知道孟醒是个女的,而杨昭不知道,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杨丝雨和杨昭之间的关系不太好呢? 哦对了,忘了说,杨丝雨的死杨昭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而杨昭到现在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是他一直抗拒杨丝雨的骨髓。 “不吃饭可不是好孩子。”眉头轻拢,我微微偏过身去,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碗鸡丝粥,凭空变出一个一毛一样的餐具,分出一半儿来。 长腿一迈,给杨昭同学支起小桌板,“美女姐姐的爱心鸡丝粥,请享用。” “呵呵!”杨昭看着我笑出声来,“你跟孟哥哥说的很不一样哦!” “她说我什么坏话了?”我回到沙发上坐着。 “他说,韩姐姐的脾气不太好,可我看韩姐姐是内心很温柔的人。” “这话你孟哥哥说得没错,我脾气确实不好。” 我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鸡丝粥,这一刻,孟醒在我心里已经死了,为她默默点上三根蜡烛。 听我这么说,杨昭笑得更加开心了,面颊上因而添了几分生动的粉色。 “怎么不吃?”我抬头看着他,他的坐姿未变,从我进来时就是这样,是想这样坐到天荒地老吗? “我没什么胃口,不饿,不想吃。”杨昭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是不容置喙。 看得出来,是个脾气倔强的少年。 “鸡丝粥味道很不错。” “我已经尝不出味道了。”杨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针孔的手背,自顾自地说着,“每天一睁眼就是化疗,干扰素,吃进肚子里的饭也会吐出来,吃不吃饭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哦。”我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过这鸡丝粥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说完,我还现身说法地喝了一大口,弄出了不雅的声响。 杨昭偏过头来看着我,嘴角带笑,“韩姐姐,要是我能活下来,我可能会追你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边的汤匙,浅浅地尝了一口还冒着阵阵香气的鸡丝粥。 嘴唇微湿润,杨昭捧场地点点头,轻声道:“嗯,味道真的很不错。”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到我把碗里的半碗粥喝完,再看杨昭那边,他早就搁下了勺子,依旧是呆呆地望着外边出神。 他面前的鸡丝粥喝得不多,但至少也是给面子地吃了些。 我表示很欣慰。 “外面有什么?” “有太阳,有风,有云……有好多好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我轻笑两声,“想出去看看?” “嗯。”他用力地点头,琥珀色的眼瞳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不过又是瞬间熄灭。 “可是,护士长不让我出这间病房。” “有什么事情有我担着,要出去吗?”我看着杨昭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要!” 十分钟之后,医院楼下湖边的躺椅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而女生只是穿着开衫毛衣外套,他们相互依偎着,看起来十分有爱。 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暗暗吐槽自己一时的英雄主义造成的麻烦。 谁能知道杨昭的身体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能被风吹倒的体质。 “姐姐。”杨昭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也没有遗憾。” “就这么想死吗?”我的语气有些严肃,本就没有温柔因素的嗓音这下子如同凉凉的湖水。 “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一刻比较开心,就是死了也觉得不害怕。”杨昭轻轻摇头。 我被他这一句肺腑之言撩得心尖一颤。 天呐,这简直就是情圣,说出来的话听着是一百个舒心。 “好好活着吧,不然你的孟哥哥可能会对我不利。” “会吗?”杨昭抬起头来,看着我的侧脸,然后又低下头去,“说起来,孟哥哥真的是很好的人,他每个星期都会带着很多人来医院验血型,给我找合适的骨髓配型。” 孟醒给他找骨髓配型?那杨丝雨呢?没用了? “找到了吗?”我配合地问道。 杨昭摇头。 其实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如果找到了,那么他现在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姐姐。”杨昭突然仰起头,上半身微微超后仰。 “嗯?”我低下头看他。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我听着。” 少年抿起的双唇没有预兆地吻上了我的锁骨,我僵硬地不敢动。 第437章 chapter 436 贺拉斯兄弟 “唔!”伏在我身上的杨昭突然一愣,直起身来,摸了摸鼻子,遗憾地撇撇嘴,“流血了。” 我暗暗有些心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纯白的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 “我们该回去了。” “不。”杨昭摇头,将我手里的手帕拿了过去,靠在我的肩膀上,自己擦着鼻血。 我表示有些无奈,“你这是赖上我了吗?” 杨昭像是在考虑我这话的分量,稍稍重的鼻音带着笑意,“嗯,就这么一会儿啊,一会儿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杨昭那张更加苍白了的脸色,“杨昭,你会变得健康。” 闻言,杨昭有些迷茫,“会吗?” “我是医生,你要相信医生说的话。” “呵呵!”杨昭突然间又笑出了声,“可姐姐你是法医啊。” “法医也是医生。”只不过我对死人比较熟悉。 “姐姐,你说我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 “你这么轻,应该会去天堂。” 杨昭抬头,鼻尖划过所依所靠之人的下颌,痴痴地笑了,“姐姐,可我不想去天堂,我想……去地狱。” 我一怔,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知道了一点,但是并不想太知道。 “姐姐,你知道《贺拉斯兄弟的宣誓》吗?” 杨昭直起身,手握着擦鼻血的手帕放进口袋里。 此刻,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心知他好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不知道。”我摇头,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杨昭靠在椅背上,也跟着摇头,“法国画家雅克?路易?达维特的油画作品而已,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会故意提起? 我暗暗腹诽,这种话说了一半又不说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心里像是猫在抓。 “姐姐,我想回去了,有点冷。”杨昭笑眯眯地看着我,还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襟缩了缩脖子,看起来是觉着冷了。 我点点头,扶着他坐上轮椅,送他回到了病房。 关上病房的门,我在医院的走道上愣愣地站着。 掏出怀里的录音笔,我嫌弃地撇撇嘴,好像也没有什么卵用啊! 至于杨昭刚刚所提到的《贺拉斯兄弟的宣誓》又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杨昭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这样特地来一次,收获是有的,但是疑惑的谜团却又织得更加复杂了。 想着自己这一个人在这里猜测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还是回去看看孟醒那里审问费鹏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来。 年味儿不远,繁华热闹的龙港的渐渐披上了一层喜庆的红色,这样看来,整座发条城市看起来都可爱了许多。 我回到警察局之后,孟醒告诉我,费鹏家请的律师太厉害,他们根本就没有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那律师厉害到把重案组的警员们挨个儿训了一通,而他们却只能紧抓腰间的枪,憋着生闷气。 不说了,很丢人。 我翘起脚尖,踢了踢孟醒屁股下的椅子腿儿,“你听过《贺拉斯兄弟的宣誓》吗?” 孟醒挥了挥手,“我不喜欢那幅画。” “哦,那幅画都画了些什么?”我收回脚,单手托腮,期待着接下来要听到的故事。 “喂,现在不是探讨文艺美术的时候吧?” “少废话,我马上就要知道。” “……”现在还能怎么办?说呗! “《贺拉斯兄弟的宣誓》是法国画家雅克?路易?达维特的作品,法国末代皇帝路易十六在1784年订购。” “油画中的故事发生在公元前七世纪,罗马与邻邦阿尔巴开战,终于达成协议,由双方各出三人比武,输了的城邦就臣服胜利的一方,阿尔巴城派库里阿斯三兄弟,而罗马派贺拉斯三兄弟。” “他们在出战前在老父前宣誓,誓死保卫罗马。” “作战结果是只剩一个贺拉斯幸存,即罗马胜利。胜利者甚至穿上库里阿斯其中一位的白色外衣。” 说着,孟醒掏出手机,将她刚刚搜索出来的图片放到我面前。 “你看,画中左边穿着白色外衣的人是与右边穿白长衫的妹妹联在一起,暗示库里阿斯其中一位准备迎娶那位妹妹的已死,外衣现披在自己的哥哥身上。” “她难过,哭泣起来,她认得那件白衣是属于自己心爱的人的,现在肯定已被哥哥杀死了。” “哥哥认为妹妹的行为不对,举起手中长矛将她处死。” “杀人偿命,但在群众压力下,这位杀妹妹者不用服刑,反而成为英雄。隐喻国家至上,个人幸福应放在国家理由之下……” 孟醒一脸愤懑地戳着手机屏幕,他不停强调着人权的重要性,横飞的唾沫星子密密麻麻。 我低头看着孟醒的手机,别的我没有注意,但是那句‘哥哥认为妹妹的行为不对,举起手中长矛将她处死’那句话在我的耳边盘旋着。 所以,杨昭是在向我自首吗? 是他杀了杨丝雨? 不,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杨丝雨做错了什么吗?是一种仪式感的惩罚? 这样的吗? 我狠狠地皱眉,困惑极了。 “你怎么了?”孟醒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她凑近过来,“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我心下一沉,放下手机,状似随意地说道:“孟醒,你觉得杨丝雨和杨昭的关系怎么样?” “你不是去看过杨昭吗,就没问问?”孟醒挑了挑眉,语带调侃。 “不是你让我不要刺激病人吗?我会提杨丝雨的名字?想什么呢!” “嗯……算你还有点良心。” “所以杨丝雨和杨昭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兄妹的感情比亲兄妹都亲,不然的话,杨昭早就用杨丝雨的骨髓做手术了。” “你是这样理解的吗?”眼眸低垂,我抿紧双唇,眼中写满了怀疑。 “不然呢?”孟醒不以为意。 “苏格兰记者查尔斯?麦基说,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我屈指敲了敲桌沿。 “当一个人内心充满某种情绪时,他看待某些人或事物时,就很容易带有某种强烈的个人偏好的暗示……” 第438章 chapter 437 赫拉克勒斯 孟醒没有说话,想要反驳我可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突然笑了,说:“你觉得杨昭是什么样的男生?” 听我无厘头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孟醒有些怔愣,旋即干脆利落地甩出几个词语,“善良,坚强,温柔,害羞。” 我抿了抿唇,觉得不太对,这四个词儿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在形容一个少年,倒像是在夸一个花姑娘。 而且,杨昭给我的感觉都完美地避过了她这几个苍白的形容。 孟醒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茶,“你问这么多问题没有用啊,这根我们现在的案子都没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得靠证据说话。”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你去杨丝雨的宿舍查过吗?” “肯定去过啊!”孟醒激动地站起身来,只不过一会儿又尴尬地坐下来,“没有查出什么来也不能怪我啊!” 杨丝雨的宿舍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不过我并没有参与,这都是听他们的判断。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报告翻看着,里面有一些照片,都是在杨丝雨的宿舍拍下的,乍看之下是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 “孟醒,在你看来,杨丝雨是个爱美的姑娘吗?” “你这不废话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能你……就有些欠缺,只不过最近还是有点女人味了。” 我知道她在吐槽我的穿衣品味太过硬朗,也懒得跟她计较,毕竟现在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探讨明白。 “你们去检查的时候难道没有注意,她的桌子上都没有一张自己的照片吗?” 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照片,连杨昭和费鹏的照片也一并没有出现过。 这一点本不该被怀疑,但是书桌上明明有摆放着一台拍立得,抽屉里的照片纸消耗了一大半,而搜遍了整个寝室都没有看到一张照片。 哪怕是拍风景用的,也没有见到。 这有些不太正常。 孟醒的心脏是避无可避地提了起来,她犹豫地凑过头来,拿起几张照片来回地翻看着。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供辩驳的有力之语。 我拿回孟醒手上的照片,继续往后面翻阅着,指着日记的某一篇说道:“你看这里……” “我不想做孤独死去的喀戎,不想在天空闪亮,所以,我先救下了受苦的普罗米修斯,好让赫拉克勒斯不要登上高加索山上,有将我抛弃的理由……” “这,说明了什么吗?”孟醒不太明白,“青春期的女生多愁善感一些也无可厚非吧?” 我瞥了她一眼,直接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那这里呢?” 孟醒被我看得心虚,视线径直往下,待看到那一行清秀的字迹时,呆愣住了。 “喀戎决定去死……” 看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大致形成了一个令人唏嘘的猜测。 我撇了撇嘴,拒绝心中的武断猜测,还是找找证据去吧。 “这日记里的喀戎是指的杨丝雨自己,那赫拉克勒斯和普罗米修斯又是指谁呢?还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让人搞不懂!” 孟醒叹了一口气,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你没有听过希腊神话故事吗?关于普罗米修斯偷盗天火的故事吗?” “没有。”孟醒诚实地摇头。 “那射手座的由来呢?” “我对这种伪科学不感兴趣。” “闭嘴吧,文盲。”我皱了皱眉,“喀戎是赫拉克勒斯的师傅,普罗米修斯是因为偷盗天火而被宙斯困在高加索忍受恶鹰啄食肝脏的倒霉蛋,赫拉克斯为了寻找金苹果遇到了受苦的普罗米修斯。” “为了救普罗米修斯,赫拉克勒斯把喀戎当做是普罗米修斯的替身留在了悬崖上,而把普罗米修斯带离了山崖,喀戎失去了永恒的生命,被挂在了天上,成为了射手座。” “嗯……so what?”孟醒有些无奈地表示了自己想象力的贫瘠。 我沉默了。 孟醒突然笑出声来,拍拍我的肩膀,“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杨丝雨是死于一场恶俗三角恋,是吧?” 侧过头看着孟醒的大脸,我缓缓地摇头,“不,我是想说,这故事里有三个人,三角恋……抱歉,我八岁就不看这种狗血八点档了。” “是,你都看《开膛手杰克》之类的纪录片。” “虽然我对你的智商抱有相当程度上的怀疑,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有一个问题提得很好。” “哪个问题?”她问的问题太多了,天知道是哪一个。 我没有回答她,自顾自说道:“我觉得,杨昭更像是赫拉克勒斯。” “为什么?” “一种直觉。” “……呵!直觉!这能往报告上写吗?上了法庭法官会认吗?”孟醒翻了个白眼。 “找证据是你的问题,我也只是帮你理清思路。”唇角微勾,我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扔给她,“那个杨昭可一点都不害羞,撩妹挺有一套的。” 闻言,孟醒瞪大了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指头,“你,你,你……你有男朋友了啊喂!对未成年下手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你给我滚,我说是他对我出手,我是被动防御。”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最好派人盯着杨昭,我觉得杨丝雨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退到门口,我敲了敲脑袋,道:“另外,杨昭的病房里也没有摆上杨丝雨或是和杨丝雨的合照,这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出奇一致,如果不是那种见面就打起来的关系,那么就是在掩饰一种极其亲密的关系。” “喂,你又去哪里啊?” “有了男朋友不用去陪的吗?” 看着被关紧的大门,孟醒有了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凶手会是杨昭吗? 不会的吧? 对,不会的,她一定会找出反驳韩冰的证据,这样一来,谁都无话可说。 孟醒握着手中的录音笔却怎么都不敢按开开关键,她有些怕听到不那么合乎自己印象的话语。 她怕,到最后无话可说从头到尾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第439章 chapter 438 杨丝雨的画 陪夜之弦? 别闹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多母爱要撒向世界吗? 说了那么多的话不过是为了躲个懒,我打算休息休息,到了晚上就亲自去杨丝雨的寝室看看。 不能完全指望孟醒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儿的细心只会留意明面上的,但是像杨丝雨这样敏感细腻的姑娘,她的情感宣泄往往是藏在水面以下。 冰山一角的道理,人人都懂,却不是人人都具备发掘冰山的能力。 杨丝雨出了事之后,她所住的寝室就已经空了,只有她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我亮出了警员证,宿管阿姨便放我进来了,由于胆量配不上好奇心,那宿管阿姨便没有跟着我上来。 一推开门,有股淡淡的奶油甜香萦绕,我按开了灯,淡粉色的窗帘因为我这开门的动作,轻轻地晃了晃。 慢慢地戴上手套,我提着工具箱走到杨丝雨的床位前。 这还算宽敞的两人间这下是彻底宽敞了。 空荡荡的。 下午我和孟醒讨论的那本日记放在书架上的最右端,有一串陶瓷风铃挡在前面作为掩护。 而书架的最左端,放着一本厚厚的希腊神话故事。 看来,杨丝雨是真的很喜欢希腊神话故事。 我小心地取下那本又厚又重的故事书,至于那本日记,里面的内容我已经不能更熟了,连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故事书的边沿有些磨损,是经常翻看才会有的痕迹。 第一章便是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大段大段直白又没有什么艺术美感的文字里,用淡淡的铅笔痕迹标出了仅出现过一次的‘喀戎’的名字。 第二十章关于赫拉克勒斯的故事,‘喀戎’出现的频率变得高了,喀戎收了赫拉克勒斯为徒,喀戎被赫拉克勒斯误伤,喀戎被赫拉克勒斯留在了高加索山…… 每一次‘喀戎’出现的地方都会被铅笔标记出来。 而赫拉克勒斯和普罗米修斯之下,什么都没有。 有些奇怪。 难道她谁都不喜欢? 那可就伤脑筋了。 我没有灰心地将这本希腊神话故事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认除了‘喀戎’有标记之外,便再也没有了。 这一点在痕检报告之中并没有提及,大老粗们的检验bug严重需要维护。 我正准备把书放回书架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手一抖,那本厚厚的书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整理干净的书堆散乱地倒向一边。 “靠!” 烦躁地低咒一声,我看着来电显示上象征着麻烦的三个大字——夜之弦,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 “你最好能有打扰我工作的理由。” “韩冰!”电话那头的夜之弦惊慌地大喊,还有不停呼啸的风声,“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航天中学的女生宿舍,发生什么事了?”我皱紧了眉头。 “赶紧离开那里!” “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夜之弦那边还没有开口,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消防车的音乐,还有警车的警铃声,莫名引得人心下一沉。 “晚间新闻爆出航天中学女生宿舍发现了炸弹!”夜之弦这时为我解惑。 “炸弹?”我去,这种事情还能发生在我身上? 有没有搞错,这就是一件分尸案,怎么就又跟炸弹扯上关系了? “韩冰!”夜之弦没有听到对方的回话,以为是她在害怕,“你别怕,我马上就来了!”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不用担心。”说着,我挂断了电话,再看桌上的那本厚厚的希腊神话故事的硬壳子里好像掉出了什么东西。 算了,炸弹什么的最好是现在就爆炸,鬼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的恶作剧。 小心地拆开硬壳封面,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素描纸。 舔了舔唇,我抱着对死者的尊重,展开了这张素描纸。 是一男一女的超现实主义画面。 色调灰白,一张占据四分之三画面的男孩子脸部放大特写,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右上角的天空。 眼皮和鼻梁的夹角处,竖着一个十字架,在十字架的下方,有位穿着灰裙的女孩子安详地平躺着,刺目的鲜红如泪横流。 冲击力很大,极度的悲观。 杨丝雨的自杀倾向不是一般地强烈。 画中的女孩子是杨丝雨,男孩子就是杨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会骗人,而且,这触目的光头更加不会骗人。 杨丝雨的画工真的很不错,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压抑。 按照这种思路,我又在书架上的其他硬壳书里找着相同的画页,虽然不是每一本书都有,但是总算也有几张。 没有第一章那么丧,连起来也能猜测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赶紧把那几页纸放进证物袋里,再拿上那本日记本,我没有再墨迹了,准备离开。 命运真的很喜欢跟你开玩笑,我一拉开门就听到了一声震天的声响。 冲击波直接把我撞到地上坐着。 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遇上爆炸。 心里居然有一种笑笑的兴奋。 我可能是变态了。 但是我闻到了一股硝石的味道时,还是有点怂了。 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爆炸来自于隔壁那一栋,相同楼层,由于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宿舍楼封锁,只会有我一个外来人员和宿舍管理员。 几乎没有意外的,是冲我来的。 什么情况? 刘著和刘元被抓起来了吧? 难道是韩冰以前的仇家? 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刚刚赶到的夜之弦看着冒白烟的宿舍楼,咬紧了牙,拿出手机给韩冰打电话。 “你人呢?不是已经下来了吗?” “嗯,现在又上去了。” 我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还要应付夜之弦,可以说是非常心累了。 关键是,我是不是应该担心会不会有炸弹再突然炸起来? “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说完,夜之弦先挂掉了我的电话,看来是要来找我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叹了口气,加快了下楼的脚步,总不能让我们两个人都把命都交代在这儿。 第440章 chapter 439 爆炸中聊天 杨丝雨的侵寝室在第六层,在这个总共只有七层楼高的宿舍楼里,算是高了。 我往楼下跑,在跑到第五层的时候,炸弹在第四层楼炸了。 楼道里的灯光尽数熄灭,整栋大楼陷入黑暗。 大楼一阵摇晃,东南角的阳台塌了,明晃晃的火焰兴奋地燃烧着。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袋里的手机好像也摔了出来,在黑漆漆一片中消失,不过这个时候就懒得费力去找了。 法克! 我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爬起来,有些头疼,赶紧捂住口鼻往上跑,这摆明了就是不让我离开,谁知道楼下的炸弹什么时候炸。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学校用硝化甘油这种炸药,害人不浅。 白烟往上升腾,我往楼上跑,突然听到了有一道慢悠悠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动作一顿,我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来要我的命了! 废话!不然谁会像散步一样往一栋已经爆炸了的大楼里跑? 自杀来的吗? 楼道里并没有刻意藏身的地方,我冷静地掏出腰间的手枪,默默退到天台上去,枪口指着阶下。 只要有人一出现,我一定可以一枪打爆他的头! 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宿舍楼最近的一条小路上,消防车和警车已经将两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夜之弦急躁地开车门就往外跑。 “adonis,你想干什么?” 叶衍看着奔出去的人影大喊。 看着两幢冒烟的宿舍楼,夜之弦瞳仁一颤。 炸弹已经爆炸了! 韩冰到底在哪一栋楼里? 夜之弦现在恨不得能一个变两个。 他看着有个阿姨惊慌失措地指着十一栋,对警察说,里面刚刚有一个女警察上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下来。 夜之弦咬了咬牙,冲过消防队的封锁,疯了一样冲进了大火燃烧的宿舍楼。 赶过来的叶衍拦住了要去把夜之弦抓回来的警察。 宿舍的顶楼天台,黑暗中显现出一个纤瘦的人影来。 “姐姐,好巧啊!” 杨昭穿着病号服,月光下的青灰脸色如幽魂可怖。 我看见是他,便收回了手枪,淡淡道:“你怎么出院了?” “偷偷溜出来的,姐姐不要告诉护士长!” 我狠狠皱眉,并不为这样的说辞糊弄。 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医院对他难道不应该是严防死守才对吗? “姐姐,你在丝丝的寝室里发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缓缓勾唇,看着杨昭的眼睛,“你觉得我应该发现什么才对呢?” “姐姐怎么问起我来了,是我问的姐姐哦。” 我挑了挑眉,“所以呢?” 杨昭没有接我的话茬儿,他看着楼下那一圈簇拥的蓝色的、红色的制服人群,状似好奇地开了口,道:“姐姐,这里发生爆炸了,你不怕吗?” “我是警察,本来就是哪里危险去哪里,倒是你,你不怕吗?” “我反正也活不长了,早一些,晚一些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也不怕。” 我轻轻点头,看着他单薄的衣衫,轻笑一声,“那你怕不怕冷?” 真的是很好笑了,在一栋爆炸的楼里面,我和杨昭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真的是夜路走多了,连鬼都可以称兄道弟。 杨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病号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指了指楼下往上窜的火苗。 “有天然地暖,还可以!” 画面一转,再说夜之弦同志闯进了宿舍之后,他一层一层地翻找着,嘴上也不闲着地大喊,“韩冰!” 可是没有一声得到了回应。 “韩冰!韩冰!” 夜之弦咬紧了牙关,双腿跑得有些酸软,瞪大的眼珠子浮现出了点点血丝,连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该死的! 那个女人到底去哪里了? 不是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吗? 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手机也没有人接! 但是他没有放弃,一边扫楼,一边不停地给韩冰打电话…… “姐姐,我上次提到的《贺拉斯兄弟的誓言》,你现在知道了吧?” 杨昭和我靠坐在一起,背靠着天台的围墙。 我点头,“知道了。” “那,姐姐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吗?” 我骄傲地瞥了他一眼,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主观论断,要从全方位了解犯罪嫌疑人的内心活动。 “啊,我还以为姐姐会问我些什么呢,好失望!” 杨昭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颤的,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看了看那一边渐渐烧了起来的大火,淡淡勾唇,轻声道:“你知道杨丝雨已经死了。”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陈述句。 “嗯……” 唇边的笑意加深,我继续道:“所以,你是想来看看她。” 杨昭双手交握,渐渐收紧,原本就苍白的手指关节,这下子就更加突出了。 “她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来看我了。” 我眉头微凛,三个星期? 杨丝雨才死了两天而已呢! “她……” “她以前每天都会来给我讲故事……” “希腊神话的故事?” 杨昭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她寝室看过啊。”我撇过头去,“而且,你知道她把你当做是赫拉克勒斯吗?” 杨昭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这倒是什么意思。 “那她自己……” “是喀戎。” 我掏出口袋里的画来,一张一张摆在他的面前,借着不怎么明亮的光,指给他看。 “这一幅是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放风筝,小女孩儿是那个飘在天上的风筝。都是笑着的,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 “这一幅是小男孩儿躺在床上昏睡,小女孩儿躲在衣柜里哭泣,阳光是金黄色的。小女孩儿很伤心,她关心小男孩儿。” “这一幅是喀戎带着普罗米修斯离开,赫拉克勒斯得到金苹果的景象,与记录中的故事相悖,两个人都很开心,只有喀戎在流泪。” “最后一幅是……小女孩儿死在了小男孩儿的脸上,小男孩儿在笑,小女孩儿也在笑。” “你说,她们是很开心,还是不开心?” 第441章 chapter 440 陷入倒计时 “不开心吧……”杨昭看着面前的画,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声音小得像是在说梦话。 “说的很好。”我耸了耸肩,微微侧过头去,“那就再继续说说你和杨丝雨之间的故事吧。” “故事?姐姐应该都猜到了吧。”杨昭这么说。 我猜到了也只是个大概,既然是想要听,那就是要无删减无马赛克的版本了。 那自然是需要亲身经历者说出来了。 “我不知道猜得准不准,而且,你心里压抑了这么久,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我会是很好的听众。” “不。”杨昭的眼神有些闪烁,“有些故事说出来也不会得到理解,还是人间蒸发的好。”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下头去,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杨昭,如果你真的认同那故事的逻辑,你是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除非,你自己都在怀疑它的合理性。” “是这样吗?”杨昭迷茫了,他慢慢屈起膝双腿,将脑袋藏在膝盖与胸膛之间,紧紧抱住自己。 “我好像真的,有怀疑自己,但我真的只是怀疑自己而已……” “你在怀疑自己什么?”我压低声音,刻意引导,不知不觉地,也带上了一些催眠的意味。 “我是她哥哥,她怎么可以喜欢我呢?我随时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又怎么可以喜欢她……” “喜欢?”眼底闪过一缕光亮,我抿了抿唇,“你们互相喜欢,但是你从始至终都在抗拒,对吗?” 所以第一幅画里,虽然小女孩儿和小男孩儿都是笑着的,但是杨丝雨却觉得自己像是飘在天上的风筝。 杨昭的背脊有些发抖,“我们,是不对的……” “那杨丝雨交了新男朋友,叫费鹏的,你却不高兴了。”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用自己的健康威胁她,让她离开你。” 就像是第二幅画上表达的那样。 “是,我拒绝做化疗,拒绝了干扰素,有那么一秒钟,我觉得自己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同时,我也听到了丝丝在哭。” “姐姐,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他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洇湿,微微泛红。 “唔,只能说是每个人考虑的方面不同吧!”我递给他一张新的手帕,“你觉得这是为了她好,她也按照你说的做了啊,找了一个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 “虽然这个男朋友几乎就是你的翻版。” 费鹏和杨昭一样,身体很弱,长相清秀,眼睛里都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温和。 甚至是连喜欢杨丝雨的心,都是相同的。 所以,这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杨丝雨被费鹏打伤之后,却没有同他分手? 因为,杨丝雨是想让杨昭放心。 然而,小女生也因为不满杨昭的自以为为她好,三个星期没有去医院看他。 都不会很难说通的理所当然。 第三幅画的内容并不违和。 关键是第四幅画…… 杨丝雨有过自杀想法,这事毋庸置疑的。 我可以相信杨昭杀了杨丝雨,但是,我不太相信杨昭会狠得下心把杨丝雨残忍地分尸。 是了,我对自己最初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杨昭垂下了眸子,心中隐隐的猜测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拆穿,他胆怯了。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杨丝雨死了的吗?” 我在杨丝雨的胃里检测出了三唑仑,又是三唑仑,还是三唑仑…… 不过这跟上一起案件没有什么关联,杨丝雨自己失眠,本身就会吃这种药。 “她的日记,我看到了,而且……”他抬起头来看我。 “姐姐,你是法医,不是吗?虽然你那天来没有问过我关于丝丝的事情,可是,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 原来是我自己暴露了,于是不由得尴尬地咳嗽几声。 “那你既然知道杨丝雨有寻死的念头,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以为,她会等着我,然后和我一起……”迎接死亡。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你知道杨丝雨怎么死的吗?” “还能怎么死?当然是服药自杀了,丝丝最怕疼了,见到针头都怕,验血的时候都会哭出来。” 他果然不知道杨丝雨的真正死因! 妈的! 我一把拽住杨昭的胳膊,拉着他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杨昭,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带出医院的?” 看着突然变得气息阴冷的姐姐,杨昭有些呆滞,“我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姐姐,你怎么了?” “滴——!滴答!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哦,是这个啊。”杨昭抬起手,轻笑着撸起袖子,一根造型精巧的雷管竟然绑在了他的手腕。 空荡的长袖遮掩住了这本就不显眼的东西,以至于我和他聊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 我戒备地抓住他的手腕,“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现在……时间快到了。”杨昭有些失神地看着不停闪烁的红色数字。 是,这根雷管不大,并不能产生大范围的破坏力,但是近距离还是会死人的好吗? “姐姐,还有三分钟,你快走吧。”杨昭甩开我的手,推着我离开。 “学校宿舍的炸弹是不是你放的?”我定住身形,轻声问道。 杨昭点头,“是……姐姐,还剩两分四十七秒了。” “隔壁那一栋为什么会有炸弹?”杨丝雨又不住在隔壁。 “那个是实验失败品,我早就扔了,不知道被谁捡走,然后保存不当才爆炸的吧。”杨昭看着手上的计时器。 “两分二十一秒。” “杨昭,杨丝雨不是自杀的!”皱着眉说出一句话,我猛地上前按住他的手腕。 拆弹这项技能我还真的是不会。 法医只会拆尸体。 “你说什么?!” “让炸弹停掉!”冷冷的一句话,并不拖泥带水。 我不太敢碰那几根露在空气中的彩色电线,自制的炸弹毫无规律可循,谁也不知道这炸弹会不会按规矩爆炸。 计时器已经进入了六十秒倒计时…… 第442章 chapter 441 多担心你啊 消防车高高架起的高压水枪已经开始灭火了,火苗在挣扎,整栋楼里的刺鼻味道稍稍压下。 夜之弦也一路摸到了五楼,没有中断过拨打韩冰的电话。 没有应答。 但是漆黑之中有一道微弱的光亮,熄灭了又亮起,亮起了又熄灭…… 他缓缓靠近…… “嗡——!嗡——!嗡——!” 细小的震动声,符合耳边的节奏。 是手机。 韩冰的手机。 夜之弦捡起手机,搜寻的速度更加快了。 她一定就在附近! 等找到了那个女人,一定要把她按在地上打屁股! 让她不听话到处乱跑! 时间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留。 我蹲坐在天台上,看着小小的显示屏上快速跳动的数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真特么想让时间静止! 哇,时间静止哦……我好像真的可以试一试。 “杨昭,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只余下三十秒了,我缓缓摸上了颈间的项链。 杨昭没有说话,他现在根本就听不到我说什么,意识一直停留在我说的上一句话里。 “时间静止,三,二,一……”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和物都瞬间停了下来,显示屏的走字也终于不动了。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炸弹要怎么弄?时间静止也不影响炸弹爆炸啊! 警察局带来的拆弹专家呢? 都特么去哪里了?还不上来! 要是这里没有人,我就直接把这炸弹扔楼下了…… 可该死的,楼下比楼上人还多,这一炸弹下去,会死一片。 没有人…… 没有人! 对了!我可以把炸弹扔到空间里,空间没有人,还结实…… 打定主意,我快速取下了杨昭手上的雷管,扔进了空间。 时间恢复运转。 杨昭感到自己的手腕一轻,看着不翼而飞的雷管,瞪大了眼睛。 我彻底瘫坐在地上,抹了把额头的虚汗,“魔术变完了,生平第一次的成功,简直太幸运。” “姐姐,你,你把我的炸弹扔到那里了?”杨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知道变到哪里去了。”我扶着墙站起身来,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才惊觉自己是真正地与死神擦肩而过。 算算时间,那炸弹应该在空间里炸得粉碎了。 “不见了?”杨昭也跟着站了起来,“姐姐,你刚刚说丝丝不是自杀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吧?你的目的就是我手上的炸药!” excuse me?! 这想象力有些没有赶上,虽然不是那么对,但大方向没有错。 “对,没错。”我背靠着墙,没了炸弹的威胁,我说话都硬气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而且,杨丝雨本来就不是自杀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查出杀死杨丝雨的凶手。” “不可能!你都是骗我的!”杨昭歇斯底里地大叫。 把我吼得一愣一愣的。 这孩子是不是疯了?逃避现实的情况出现得也有些太早了。 “我骗你?” 闭上眼看了看空间里的雷管,显示屏依旧停留在我放进去的那一刻。 二十六秒。 “你的心里现在应该是认同了我的话,但是你胆小得不愿意去相信。这不就跟你否定对杨丝雨的感情一样吗?” 我轻笑一声,天台那扇门的旁边站着的就是很少露面的杨丝雨。 “我没有!”杨昭下意识就想否认。 “别这么快否认,你这么急着去死,除了逃避真相之外,更多的是受够了病痛的折磨吧?不然你还以为自己真的爱杨丝雨爱到可以为她去死?” 杨昭渐渐息声,“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真的好爱好爱丝丝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查出了白血病,没办法像普通小孩子一样到处玩耍,只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扒着窗户羡慕别人。 直到丝丝来到了他面前。 他一直都知道丝丝是为了给他治病才领养的,但他却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她,爱他可以去死。 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杨昭的脸色白得可怕,颤抖的瞳仁无法聚焦。 对,姐姐说的很对,自己就是一直在逃避。 可他应该找出杀害丝丝的凶手不是吗? 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却只想着自杀…… 一点一点摸上天台的夜之弦看到那个死女人竟然面色轻松地和小男生聊天,他气不打一处来,迈出大长腿,沉着脸走了过去。 “在火灾里赏月,兴致很高嘛!” 陷在沉思中的杨昭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脸来看我。 看我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得这么慢。 哟!他还生气呢? 我还生气呢!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不看他,我刚刚就快打破了杨昭的心理防线,他倒是蹦出来了。 职业拆台! 夜之弦来到天台的围墙处站着,紧紧盯着那一脸不耐烦的女人,心里是一阵憋闷。 他都是为了谁啊,这样不要命地直往上爬! “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我看着远方,“不知道。” 夜之弦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视线移到了旁边站着的杨昭身上,眉头狠狠皱起。 “你不知道这栋楼里有炸弹吗?” “姐姐……” 杨昭扯了扯我的衣角。 夜之弦的看杨昭的眼神这下就变得更加凶狠了,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我转过头去,朝杨昭点了点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你上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吗?”我看见了夜之弦眼中已经淡化的担忧,知晓他的心情是见到我之后才变得放松。 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听了这话,夜之弦是彻底忍不了了。 他一把握上我的手,大力地往怀里一带,惩罚性地捏上我的腰。 “你也知道是不要命啊?嗯?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呢?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想着你可能是吸毒气吸多了挂掉了……” “后来我又捡到了你的手机,我又以为你是被炸弹炸飞了,连手机都炸掉了……” “你能体会我有多么担心你吗?” 第443章 chapter 442 未知的炸弹 我,“……” 虽然夜之弦的描述很有意思,听了直让人想笑,但是我很给面子地没有笑。 我抿了抿唇,正准备张口就听到‘砰’的一声,脚下一阵摇晃。 “韩冰!” 夜之弦一声惊呼,将我护在怀里,一齐倒在了地上。 半边阳台被炸塌了,焦黑的一片,裸?露出来的钢筋混凝土看起来十分骇人。 怎么还会有炸弹爆炸呢? 杨昭不是说没有了吗? 我的心猛一沉,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就要找寻杨昭的身影。 此时的杨昭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夜之弦的脸色也变得阴冷起来。 不是杨昭,那又会是谁? 该死的! 突然,空气中又刮来了另一阵浩大的声响,是由远及近的直升机旋翼割裂空气的声音。 斜飞的直升机在我们头顶缓缓降落,然后低空盘旋,从舱内掉下了一节软梯。 嘈杂的喇叭声夹杂着剧烈的风声从上空传来。 是叶衍的声音。 “adonis,快拉住梯子上来!” “妈的!还敢再慢一点吗?” 夜之弦低咒一声,然后便拉着我站起来,在我耳边掀起的狂风使得一切动作都显得困难。 “韩冰,你先上去!” “你带着杨昭走,我断后!”我挣开夜之弦的搀扶,弯着腰去扶起有些意识昏迷的杨昭。 “断个屁的后,你要是被炸死了,我就真的断后了!” 夜之弦黑着脸拉住我,赶在我前面一把将地上的杨昭提起来,扛在肩上就直接把他绑在了软梯下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惊讶。 为了向我展示杨昭这么吊着不会半路摔下来,夜之弦还特意大力地扯了扯,然后大踏步地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往软梯那边带。 “断后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们男人来才合适!” 说完,他抱着我的腰就把我往软梯上送。 我也没有墨迹,抓住方形横档管奋力往上爬,夜之弦也在下面推着我。 “快上来!” 爬到一半,我回过头来,朝着夜之弦大喊。 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我不得不担心,说不定一会儿就又有一颗炸弹爆炸了。 “你先上去,别管我!”夜之弦拉住绳梯,让我能爬得更加平稳些。 “快特么上来!”我盯着夜之弦的眼睛大喊,虽然巨大的风声将我的声调稀释。 “……好。” 夜之弦终于妥协,在我怀疑的视线之下,他也开始往上爬。 在看着他终于整个人都爬上了软梯,我才转过头去,继续往上爬,而这软梯也在一点一点回缩。 下面的火势比之前更盛,我们要是再留在下面,不被炸弹炸死也会被高温烤熟,被毒气熏臭。 我终于爬进了舱门,然后转过身来,趴在舱门边,看着一点一点接近的夜之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想装上了减脂机,震颤个不停。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夜之弦抬头看着韩冰的凝重表情,突地停止了往上爬的动作,只靠着软梯的缓慢产生位移。 他摆出一个帅气的动作,周围席卷的大风吹乱了他张扬的桃红色头发,却也无损他此时可以展现出的别样魅惑。 “你抽什么风呢?!” 我大吼一声,干脆就自己动手拉绳梯,指望这个脑子秀逗的家伙意识清醒还不如指望自己。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泰坦尼克号里的jack and rose吗?” “你特么再不上来,一会儿就真的说不定被炸成肉丝!”我拉着绳子用力地往后扯。 “知道了,我只是活跃活跃气氛。” 夜之弦感受到了高段位的挫败,他又一秒回归到了亡命逃生的紧迫状态,动作不是一般的快。 一看就是经历过追杀的高能人士。 终于,夜之弦跳进了机舱,手一伸,抱着我就在机舱里滚了一圈。 我被他这种讨打的行为气笑了,这简直就跟养了一条人性哈士奇一样,没有道理。 “别闹了,杨昭还在下面吊着呢!” 夜之弦不依不饶地在我颈间蹭了蹭,“不!就让他在外面吊着,吹会儿风有助于头脑清醒,看他到现在都没醒,十有八九是挂了。” 坐在前面的叶衍回过头来,轻叱一声,“正经点!还有一颗炸弹没有爆炸,现在不是你们玩儿闹的时候。” “知道了!” 夜之弦的胡闹点到即止,他没有疯狂到不要命的地步。 说完,他从我身上起开,拉着我坐起来,一起把掉在外头的杨昭拉进了机舱。 “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夜之弦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家伙,然后又转而眼神闪亮地看着我,“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我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话茬,直接回过头看向叶衍,“快点离开吧,我的预感很不好。” 这种感觉一直到逃到了天上也没有消退,反而是更加剧烈了。 叶衍点头,驾驶员也配合地操纵着直升机。 “你们怎么会知道航天中学有炸弹?”在检查完杨昭没什么大事只是昏迷之后,我问夜之弦。 夜之弦靠着我坐,硬是要把脑袋歪在我的肩膀上。 “这直升机里坐着一个很八卦的人,是,我指的就是叶。” “adonis,你这么说我会生气。”叶回过头来。 “好,我投降!” 夜之弦举双手装可怜。 “你能查到最后一颗炸弹的具体方位吗?”我没有把那玩意儿挖出来,内心得不到真正的平静。 叶衍摇头,“我收到的消息也仅仅是航天中学有四枚炸弹而已,我其实比较怀疑……你带上来的人。”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指着杨昭,目光充满审视。 我其实也有和叶衍一样的会阿姨,可是不可能的吧?他难道会觉得上一个炸弹炸不死他所以准备了一个备用的? 这说不通。 不过下一瞬…… “当然,我的怀疑是不会成立的。” 叶衍轻笑着回过身去。 我,“……” 好了,我大概已经是明白了,他明显在报复我上次在餐厅让他哑口无言的仇。 我认了。 第444章 chapter 443 不在场证明 事实证明,直到我们所有人都安全着陆,那该死的炸弹都没有出现。 新闻报道上也仅仅只有已经爆炸的三枚炸弹。 至于叶衍提到的第四枚,确实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想,如果这第四枚是原来杨昭手上绑着的雷管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对上了。 那我心里的那种极度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想多了? 那大概就是了吧。 神经紧绷太久了会出事,现在就出了事故。 把杨昭送回医院之后,夜之弦强烈要求给我做了一个从内到外的全身检查。 我强烈怀疑这厮也是在借机报复,报复我之前也是这样对过他。 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之后,我终于被证明了百分之百的健康。 看着我脸上写满的怨念,夜之弦放肆地笑着,很大声。 “好,没事就好!” 我白了他一眼,下床穿鞋,“你的废话还可以再不走心一点。” “好吧好吧,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这一次,夜之弦送我回家的动过简洁快速,少有的不扯闲篇,不厚着脸皮留宿,而是果断地驱车离开。 夜之弦回到别墅里。 “哟,你又来打小报告了?”他指的是客厅里坐着的叶衍。 “捡回一条命就开始嘚瑟。”叶衍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酸话,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也没有错。 夜之弦环视了一圈这空荡荡的房子,他大概是能猜到老头子是一副怎样地嘴脸从这栋房子里冲了出去。 “所以你极力怂恿我给韩冰做个全身检查,就是为了给你自己争取时间?” 自己怎么忘了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算是活该只能在事后嘚瑟了。 “是!不过我认为我只是成人之美,别说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叶衍笑眯眯地说。 夜之弦可不是来扯犊子的,他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到底谁要害我的冰,你知道的吧,说!” “你的冰?”叶衍目光奇怪地看了夜之弦一眼,鄙夷的笑容一点就够,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她仇家太多,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是谁要跟她过不去。” 夜之弦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打开文件袋飞快地浏览,翻过一页脸色就黑一度,等全部看完,可能该叫救护车了。 “这女人的对头可以组成一个国家……”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对于法医,对于韩冰,他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 “我想,我有义务告诉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叶衍挑了挑眉,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有问题?” “你还记得那个被送进医院的少年吗?先前爆炸的两颗炸弹就是出自他手,至于最后一颗炸掉的和那颗一直没有出现的,未知。” “emmm……so?”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叶衍耐心地解释,“第一个问题就是,韩冰知道那个少年制造炸弹的事情,你认同吗?” 夜之弦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直接说你发现的下一个问题。” “还有一枚炸弹没有出现。” “说不定是你的情报有误,人需要面对现实。” 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相信叶衍的情报有误,但是……人总是要勇于挑战自己。 与此同时,被送回家的韩韩冰是同样干脆地掉头回了警察局。 没错,我睡不着。 大概是不久前的全身检查使我嗨翻了。 孟醒见到我也没有很惊讶,反倒是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嘴脸。 “韩哥,你潇洒登机的身影上了电视,恭喜。” 我又翻阅了一遍所有的证据链,重点在费鹏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和那律师提供的证词上,直奔主题,“对费鹏的调查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查不到。”孟醒有些垂头丧气。 我从资料里抬起头来,“你都查什么了?” “从他寝室里带回来的鞋没有一双是与案发现场的鞋印对上,他与杨丝雨在案发当天的通信记录是空白。” “那双板鞋呢?” “鉴证科查验过了,那双鞋的土质并不是出自航天中学,而是瑟维里海峡的红土。” “瑟维里海峡?”我去,这扯得会不会太远。 “对,所以我们怀疑费鹏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只是一个谎言……”说着说着,孟醒突然就兴奋起来,眼中的亮光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被耍了。 maybe,今天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日子。 事实上,孟醒已经查到了费鹏轮渡到瑟维里海峡,再从瑟维里海峡坐飞机去往英国地证据。 哇哦,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我后仰着躺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所以,你把费鹏抓起来了?” “那不能这么说,我只是礼貌地请他来警察局小住几天,毕竟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他杀的人。” “注意一点,杨丝雨是自杀的,费鹏给死人分尸顶多就是侮辱尸体罪。” 从杨丝雨的寝室里搜出来的画顶多是能是说给案子的侦破提供方向,具体点就是从理论上排除了杨昭作案的嫌疑,但是并不能作为法庭上的证据。 分尸工具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甚至是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希望重案组的审问技术过硬一些,不要让小孩子给打败了。 “还是说说你吧,引起这场爆炸的人除了杨昭,还有谁?” “你是在问我吗?”我微微抬起头,轻笑一声。 “那不然你以为呢?” “这种事该是你去查的吧?偷懒也要有底线。” “你就是我的底线!”孟醒笑得十分谄媚,本来就不算太大的眼睛眯成了长长的缝。 “不过你说还要搜一搜其他宿舍大楼里有没有炸弹,排爆小分队已经回来了,他们说没有发现炸弹,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最好是吧。”我烦躁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心头那种烦躁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我可不想比原来的韩冰死得还惨。 她是被子弹打死地,起码还能留一个全尸。 我就不同了,可能会被直接炸得渣渣都不剩。 这样太惨,我并不想尝试。 “哎呀!这个世界太罪恶了,我快被这些犯罪积极分子累出脑溢血,觉都睡不好!” 说完,孟醒也学着我倒在了沙发上,大长腿没有形象地翘在靠背上,颓废疲惫。 第445章 chapter 444 替我背了锅 太阳刚刚露出头来,孟醒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把费鹏抬出来审问。 窗户都没有的审讯室里,她大口大口地咬着包子吃面条。 没过一会儿,黑子开门走了进来。 “韩法医带回来的那四幅画儿经过心理画像师的分析,确认杨丝雨有自杀倾向,并且我们从医院的就诊记录里也提取到了杨丝雨多次开具三唑仑的记录。” “在韩法医出具的验尸报告中,杨丝雨胃里面达到致死量的三唑仑,也确定是出自自己平常吃的药盒。” “杀人凶器呢?拿去检验了吗?”孟醒没有抬头,嘴里面还不停地咀嚼着,一副万事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杀人凶器? 黑子有些愣,韩法医不是说分尸凶器吗? 老大是不是搞忘了? “想什么呢?”孟醒看着黑子一直发呆不说话,敲了敲桌子。 “哦!经过对比,韩法医已经确认了,在卢海沿边的垃圾桶搜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就是分尸凶器。” “嗯,二十分钟之后把费鹏带到审讯室来。” “还有……”黑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就是……老大,韩法医说,杨丝雨是死于自杀并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要按照这种思路查下去吗?” “不用,就按照我们计划好的来。”孟醒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拨开碗里的荷包蛋。 “可是韩法医让我们注意,凶器是菜刀,这并不像是一个高中生会有的东西,更不像是野餐会带的东西。” “蓄谋已久,没什么不可能的。”孟醒并不想深谈,挥了挥手,“赶紧出去,一会儿把费鹏那小子给我带过来,其他的事还要看审讯结果。” “知道了,老大!” 黑子关上门离开。 啧,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韩法医嘱咐过,孟醒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杨丝雨死于自杀。 果然,韩法医猜得还真准! 要不是韩法医已经有了男朋友,还是那么棒的男朋友,老大说不定就成了。 想想就替老大担心,这下半辈子…… 难呐! 此时的成宅也迎来了一位贵客,夜之弦的老爹——夜尧天。 后花园里的白色圆桌前坐着两个人,两个……同样是白发苍苍的中年老头。 “天哥,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成奇咧开嘴笑,满是沟壑的脸上却有种年轻的活力,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并不做压抑与掩饰。 夜尧天很是随意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二十三年。” “是啊,二十三年,时间过得真快!”成奇的声音低沉,又用力,望向夜尧天的眼神也有种多时不曾燃起的炙热。 有些人就是这样,代表着一段记忆,他的出现,不是提醒飘远的过往,泛黄的曾经,而是…… 证明你所有恍惚以为的梦都真实存在过。 不管那是多么荒唐,都是自己那个时候自己最想活成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去法国找我,没有想到你会留在龙港,还进了警察局。”说到这里,夜尧天的面部有些失控地挑了挑眉。 “当然,我指的是,你是拿枪的那个大爷,而不是被抢指着的倒霉蛋!” “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而笑。 成奇脸上的笑意汇聚成眼角的褶皱,“天哥,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有种英式幽默,我这种大老粗不大懂!” 夜尧天双手叠在手杖上,“能坐上总警司的大老粗不用懂幽默,会掏枪就成。” “天哥来找我,是因为刘著吗?” 成奇的声调有些沉然了,周围的气氛也因为正题的切入而变得有些安静。 夜尧天点头,“是。” 他看了成奇一眼,“我儿子为这事儿来找过你,我知道。” “嗯,他来问过我关于刘著的事情,刘著现在被抓起来了,天哥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帮忙安排。” 夜尧天把手杖靠在椅子边放着,靠在了椅子背上。 “你知道我不是为这事来找你的,说这种话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淡淡的,毫无波澜,只是眼神中的冷光蓄势待发。 成奇看向夜尧天,夜尧天很给面子地挑眉微笑,温和慈祥。 还用说吗? 两只老狐狸的较量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当初成奇还只是夜尧天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仔,因为脑筋好,讲义气,在一次枪火走私活动里识破了对方的火力埋伏点,因而得到了夜尧天的赏识。 夜尧天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打架不要命,做事不留后路,招致了很多仇敌。 而成奇就是救了夜尧天一命,悲催地被打下盘山公路,生死未卜。 也亏了成奇命大,挂在了树杈上,被捡垃圾的大爷塞进了医院。 谁能知道成奇会做警察呢? 连他自己都是料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说命运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未知,曾经的痞子做了警察,充满了戏剧性。 可能正因为他的痞气,在毒贩子里面才能混的风生水起,比毒贩子还像毒贩子吧。 “刘著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夜尧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口。 “天哥的儿子有这个年纪该有野心,也血气方刚,没有接受刘著的毒品输出,所以被记恨了。” “这些,我也能查出来,说些什么我查不出来的。” 夜尧天轻笑一声,似乎是听到了有意思的故事。 “好吧,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天哥。”成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击毙了一个制毒贩毒的人。” “那个人就是刘著的兄弟,所以换句话来说,天哥的儿子是替我背了黑锅。” 是,给人造成了误会的,不过成奇对夜之弦的关照。 夜之弦能在警察局翻出天来,还是成奇在背后撑腰。 听了成奇的话,夜尧天笑了。 “你恨我。” “是。” “你该庆幸,人老了,连善心都有了。” “天哥大概是不知道,那一天我如果真的摔下了山,就是到了地下我都感激着你。” “嗯,你活下来了。” “是,我活下来,不怕死。” “谢谢。” 成奇也笑了,真诚的。 这两个字的分量,重,他等了二十三年。 第446章 chapter 445 又是二选一 在杨丝雨的案件中,我自认是出力不少,至于结果如何,还是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我的小目标是夜之弦,法医只是副业。 说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一想到这次的委托也差不多完成了,我的心情就是无底线的晴朗。 我从警察局回到家,刚刚准备开门,就看到一辆计程车停在了门口。 原本没想要太注意,不过车门就在此时打开,一双大长腿就这么白晃晃地亮相。 “早上好,韩法医!” 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风情万种的美艳女人,我眼前一黑,额角一排黑线落下,嘴角微抽。 “早上好,铃子。” “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呐,韩法医?”铃子挑了挑眉,促狭的笑意在凤眼里荡漾。 我低头开门,“快了。” “有需要帮忙的吗,我想我可以……” “少来,你就是不放心我,我这边反正随时都可以走,但是总要送佛送到西吧!” 铃子并没有反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只怕她这次来也是枫泾的授意,被挂念着的感觉还真是甜蜜的负担。 “是,由着你,反正我也不太想你。” 我们径直上到三楼,一屋子的人体标本也没能让铃子多做留意,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她。 她不怕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是真不怕,我不怕这鬼玩意儿是因为我现在就是韩冰。 三楼的房间防弹防爆防窃听,是某种程度上的安全屋,韩冰的大半辈子积蓄都砸里头了。 铃子在家里闲得无聊就喜欢喝酒,这个小习惯走到哪里都不会变。 像是现在,她就一副主人家的做派直奔到酒柜前头,开了一瓶不算最贵也不算年头最久的干邑。 “小羽,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大概年后就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 铃子啧啧嘴,面目沉醉地开口。 “我的头发呢?长了多少?”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能不能下地随便了。 “嗯……就介于露青皮和寸头之间。”铃子斟酌了一会儿用词,还用手具体地比划了比划。 “……” 算了,还是别下地了,就在床上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我这次来呢,还是有话要告诉你,就……” “嘘!别说话!”我猛地抬手制止,基本上能猜出来她接下来的话,不过就是什么新的委托之类的,我能闻出来。 铃子敛眉,半晌后抬眼,“我以为,这么久了,你会习惯呐!” “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的,我反正就是习惯不了。” 铃子看了我一眼,摸了摸下巴,幽声道:“我其实还是想劝你尽早习惯,不然的话接下来可难熬了。” “你……”我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挫败地认输,“好吧,你说,你说,这次又是什么委托?” 我难道不是应该早就知道她这么殷勤地从尚城跑到龙港来,就是早有预谋的吗? 我,早已经不是当初单纯天真烂漫无邪的我了,我现在是混合版的神经病,体会过多样的人生。 人生呐…… 多么沉重的词语。 “嗯……”铃子抿唇,“其实有两个case,你可以选择的。” “哟,我还可以选择,这么人性化吗?那我想都不选。”我白了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 “想都别想,养老这种优良传统还是得从小到大培养。” “够了!”我急忙叫停,“你还是赶紧说委托的事情,不要扯闲篇儿了,一会儿我还要回警察局。” “第一个,那人你见过,江歌。他从小就可以亲眼见到鬼的残影,但是都偶尔,并不经常。” “有意思。”我点点头,眼神示意她继续。 “江歌是私生子的身份你也知道,在舒亦安和夏瑾瑜的事情出了以后,夏瑾瑜的妈妈对跟某些企业打了官司,江家的企业因此受了牵连。” “虽然不至于破产,但是也差不多。” “江歌因此也退出了就读的贵族学校,转学到了一所普通的学校。” “其实爸爸本来是不太赞同江歌继续读书的,他的本意是让江歌辍学打工,贴补家用。” “因为江歌的学业本来就不算好,甚至是倒数。” “但是江歌在这一点上十分坚定,也因此提出了半工半读的意愿。疲劳致使江歌在晚上赶去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出了车祸。” “伤势不严重,轻微脑震荡,江歌没有告诉家里人,给瞒了下来,但是他的生命轨迹却因此改变了……” “得了绝症?”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是,闭比这还要离谱。”铃子一脸神秘地摇了摇头,“他经常可以……见!到!鬼!” “而且不是残影,是全部!” “哇,那可能就是脑子快掉了。脑残,也是绝症的一种!”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就简单了!”铃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你可不要忘了,我们乌利尔杂货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而且,你和韩冰,不也都是可以见到鬼吗?” 说完,铃子朝我眨眨眼。 “好吧,是这样。”我确实无话可说,“可是我觉得见鬼也挺好的,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呢?”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得开,你可别忘了江歌现在的处境,可穷,穷的人是没有心情乐观看世界的,尤其是他这种从别墅里跌进贫民窟的高富帅!”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那我总不可能是要帮他致富吧?” “那倒不用,你只是需要帮他建立起自信就好。” “……你还不如让我帮他致富。” 你要致富,我好歹也是有个钱可以给,你问我要自信,我给你什么? 不好意思,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好吧,这个委托暂且跳过,直接说下一个吧。” “第二个委托还是很不错的!”铃子眼睛放光地点了点头。 “是……女儿国国王?” “西游记看多了吧你!”铃子丢给我一对白眼,“是民国时期的军阀少爷和歌女。” “歌……女?”我舌头差点闪断了。 “对,没错。这次的委托人是法租界的歌女唐舒尔,她爱上了当时的军阀闫千南。” 第447章 chapter 446 埋伏小巷子 虽然我还挺喜欢民国时期的衣着品味,但是做歌女的话,和之前的委托人物身份都不太一样,不易避免的有一些不习惯。 而且这一次的两个委托都有些……有些麻烦,都属于没钱没势的那种,委托难度有上升三个加号。 “那个叫唐舒尔的,能不能换一个人爱爱?”我有些犹豫地打着商量。 “你说呢?”铃子斜睨了我一眼,栗色的眼眸幽幽地闪着微光。 我低下头,“ok,你继续。” 铃子说:“唐舒尔在某一天走夜路回家,遇到了几个劫财劫色的混混,然后……” “然后闫千南英雄救美,唐舒尔以身相许。”老套路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个歌女还挺纯情,估计也是闫千南长得帅吧。 没有俊男美女的故事,总是不够吸引人。 铃子点头,微微一笑,说:“是,你猜的也没错,但是闫千南并不喜欢风月场所出来的女人,所以结局也就注定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舒尔性子倔强,她知道闫千南是在意自己的身份之后,便不再做歌女,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南下去泊松岛,想要去找闫千南。” “只不过是去晚了,闫千南在剿匪的战役中生死未卜,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唐舒尔也因此在泊松岛孤独终老。” “哦,那你们是准备什么时候送我走?” 是该早做准备的,我料想着枫泾他们让我过完年走,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大概就是在这次任务之后吧。” “……不是,你难道不似来接我回去过节的吗?”我可能是高看了枫泾和铃子的慈悲之心。 “我是来跟你过节的啊,但是不是来接你的,这样说你能懂吗?” “不能!”我瞪了她一眼,这搁谁谁能受得了啊。 “不要闹脾气了,再过几天,枫泾也会来。”铃子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咱们今年换一个地方过节不也挺好的?来一场别开生面的cosy新年,多么美好……” “少来,我生气着呢!”我抱着胸倒在沙发上。 “呵呵,行了,别生气了。”铃子笑笑,将杯子里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站起身来。 “我是时候离开了,关于这次的委托很好玩儿的,你不会后悔。” “少骗我,都后悔八辈子了!” “不骗你,我们也知道这两个委托对你来说难度有点大,所以之前那些委托人留给你的报酬,你都可以任意支配,自己心里有个谱儿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 虽然听着这语气不耐烦,但是铃子也知道小羽是应下了,于是拍拍屁股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抱着圆枕生无可恋地长舒了一口气。 行吧行吧,虽然不知道枫泾和铃子为什么会如此着急,着急到特地从尚城跑到龙港来找我,但是我要是能办到的话自然就是义不容辞了。 更何况,任意支配之前的报酬诶!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厉害指数爆表,可能会被法师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 让我数数看,沈濂和欧林溪的钱,北倾无念的全系能力,炎筠的冰火灵力,夏瑾瑜和任纤纤的钱,姜雨的权谋,再加上即将到手的韩冰的医术…… 唔,算起来,我现在最多的就是钱了吧? 有个问题就是,我把钱都给江歌,他的自信心能不能建立起来呢? …… 我知道,不太可能。 到了下午,孟醒打来电话,说费鹏主动交代了一切,嘲笑我一番之后就说放半天假,让我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整理出详细的报告。 这就也算是结案了。 嗯,我没有多说什么,正好也不太想去警察局,连门都不想出。 心情一点也不美丽。 夜之弦也打了很多电话,短信也发了个几十条,我嫌烦,直接把他拉黑了,可算是傲娇了一回。 到了半夜,我有些饿,家里又没有什么吃的,我不得不出门觅食。 在离这里一条街远的地方就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买了些膨化食品和饭团就准备走了。 只是…… 只是我刚刚走出便利店,余光便注意到了一团黑影,见我出来,他就拐进了旁边的巷弄里。 若按照平时,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关心的,但是现在,我想找人打一架。 我把塑料袋放在了巷口,缓缓地跟上了那个黑影拐进了小巷子里。 缓缓的,我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好像在航天中学女生宿舍时候生出的紧迫感也有卷土重来的势头。 这里有埋伏! 还不止一个人! 细碎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响起,在这本就嘈杂的闹市区里不太明显,但是韩冰的敏感神经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异常兴奋。 哟,这人还不少!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一个人要跟一群不知道数量的混蛋单挑。 那这架还打吗? 打,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又得进医院,说不定这次干脆连icu都跳过,直接抬进太平间。 不打,世界和平。 不可否认,我现在是有点怂了。 要不说人的求生本能厉害着呢,我前脚刚刚作出离开的姿势,外旋一周,就被人捂着嘴巴拖进了一旁的民居里。 “嘘!别出声!” 我差一点就要喂他一把子弹吃吃,却没有想到能听见夜之弦的声音。 错愕地眨眨眼,我瞬间放松了下来,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也放松。 他依旧是捂着我的嘴巴,半刻不敢放松。 这时,那一些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隐约还能听见那些人互相责问。 “人呢?一会儿就跟丢了?” “不,不知道,刚刚还在这里的!” “刚刚个屁!赶紧给我搜,弄丢一个我要你们好看!” “是!我们马上分头去找!” “……” 脚步声又渐渐分散走远,夜之弦才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 我快速地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声音有些怒意,夜之弦机警的桃花眼还不忘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待着,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会,我以为你被人绑架了!” 第448章 chapter 447 预期的爆炸 话说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虚。 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被拉黑了嘛!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抬手拂掉他头发上的枯叶子,说:“还有,这帮人又是怎么回事?” 夜之弦闻言皱了皱眉,甩甩头发,“你还说呢,我去你家找你,那些人就埋伏在你家楼下。” 他突然凑近,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你是不是拉黑活儿了?” 之前他和她还没有和解的时候,就听说过她收钱剖尸、做手术之类的,都是见不得光的黑活儿,容易遭到多方追杀。 比当警察还要危险。 “你想多了,我最近老实得像是一个良民而且,当务之急只应该想想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吧?” 确实,要翻旧账还是得先保住命才是。 不然多尴尬。 果不其然,方才走远的脚步声又绕了回来。 夜之弦和我互相看了一眼,自然而然地屏住了呼吸。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我仿佛还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该死的! 这一片可是在闹市,这帮神经病竟然还敢在这里搞恐怖主义,真是想把雷管扔出来都没有法子。 同归于尽都是说说而已。 活着有什么不好? 这个时候,从房顶上窜出来一只黑猫,门外的人二话不说就是一枪,猫咪凄厉地尖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动静不算太大,应该是装上了消音器。 就这么一只猫把外头的人吓得不轻,真是没有带脑子出门的傻帽,武器倒是准备得挺齐全。 我抿唇笑了笑,想着这帮人应该不是什么职业的杀手,纯属闹着玩儿的。 夜之弦也是这么觉着的,看他一脸神秘的骄傲样子,我知道他有后招。 这个时候,我们听到了警车的汽笛声。 外头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愣了有一会儿,而等他们彻底反应过来之后,全都撒丫子跑没影儿了。 一阵混乱的声响,想来还是有一些倒霉蛋被抓住了。 我看着夜之弦炫耀似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无奈地笑了笑。 这家伙还真是…… 有危机意识! 听着外面的动静像是没事了,夜之弦拉着我站起身来。 “怎么样,你男朋友是不是够机智?”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少废话,赶紧离开这里,我都快饿死了!” “你还没吃饭啊?”夜之弦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坏脸色,“正好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去吃羊肉火锅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地道!” “这大半夜的哪里还会有火锅店开着?人家不睡觉的?你是不是傻?” 还是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又冲出一伙持枪的暴徒。 “睡着了也得给我起来!”夜之弦十分爷们儿地大吼一声,“我的冰饿了,就是在产房生孩子也得给我爬出来!” “……滚远点。”被他这夸张的鬼话逗笑了,我翻了个白眼。 走到巷子口,我提起地上的塑料袋,仔细抖一抖,“我的晚饭在这儿,牛肉火锅你去吃吧。” “我说的是羊肉火锅!” “行行行!随便啦!”我敷衍地摆摆手。 “诶,杨丝雨那案子你们警察局不是已经破了嘛,你怎么还是这么无精打采啊?” 夜之弦不死心地追了上来。 我没理他。 无精打采吗? 是,像我这种流落异乡的孤家寡人能高兴得起来嘛? 只是,危险就真的是解除了吗? 我和夜之弦沿着街边走着,深夜的时光寂静孤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并不多。 “咻——!” 车轮压过一片枯叶,我反射性地跳开一边。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经过我们,降低了车速,车门打开,伸出两双手来,扯着我们就往车上带! 来不及挣扎,熟悉的乙醚味道进入鼻腔,意识陷入迷失。 靠! 果然是还留有一手! 这就是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点念想。 药量不重,等我和夜之弦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但是看到面前坐在轮椅上的杨昭,我还着实是重重一惊。 这家伙是有逃离医院的癖好吧? 这里是一间十分豪华的总统套房,我和夜之弦都齐齐倒在了圆形大床上,衣服都在,行动也没有收到限制。 夜之弦也醒了,估计比我早醒,一直看着我在,他与杨昭并没有什么交流。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道:“航天中学的炸弹都是你故意设计好的吧?” 杨昭笑着点点头,说:“应该算是吧。” “为什么?” “那大概就是开心吧。” “你这样是犯法的,是会被警察局抓起来的你知道吗?!”夜之弦皱着眉,忍不住出声。 我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黑道积极分子还知道什么是犯法呢?真是不容易。 “好了,我们走吧。” 我跳下床,拉着夜之弦就准备开闪。 “姐姐,你走不了的。”杨昭笑着提醒道,“我们都走不了的。” 夜之弦瞳仁一颤,笑着的脸色也慢慢阴冷了下来,看着杨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小子,你出不去,是真的,我们,你留不住!” 我睨了杨昭一眼,没有说话。 杨昭并不看夜之弦,他依旧是笑吟吟地看着我,“姐姐,你知道的,我会制炸弹。” 脚步一顿,我丝毫不会怀疑他的话。 “杨昭!”我紧紧握住夜之弦的手,转过身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喜欢姐姐啊!我说过的,你忘了?” “不敢忘。” “小子,你敢喜欢我的女人?不想活了是吧?”夜之弦炸毛了。 我瞪了夜之弦一眼,让他说说两句。 什么鬼真相的我并不想了解,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要死的地方。 拉着夜之弦的手拉开门就往外走,唯恐听到那一声‘滴答滴答’的走表声。 “姐姐,我要去见丝丝了,这次,再也不会有人妨碍我们。” 杨昭转动轮椅,看着窗外微笑。 “砰!” 巨大的爆破声毫无预兆的响起,灼热的气流炸裂,装修精致的房间在火光中化为须有。 我没有回头,拉着夜之弦一直往前走,在预期之中的爆炸声想起之后,夜之弦抱着我跳出了窗外。 第449章 chapter 448 饿了要吃饭 爆炸发生了短短三个小时,铺天盖地的消息已经席卷互联网。 “卢海近郊某五星级酒店发生爆炸!” “某酒店特大爆炸案造成一死两重伤!” “警界女法医幽会都夜牛郎,被高中生撞破竟遭灭口!” “……” 这种无良的醒目标题泛滥着,而新闻中幸存下来的女法医和牛郎浑身插着各种管儿躺在病床上。 两个人是在卢海边被找到的。 搜救队把他们打捞上来的时候,都陷入了重度昏迷。 只是女方的外伤要更加严重些。 除了背部插入的玻璃碎片之外,在跳入海中之后还撞上了礁石,可谓是祸不单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方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脑袋像是被压土机碾过,耳边一直响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真特么该死的消毒水气味! 法克! 夜之弦猛地睁开眼睛,加重的呼吸声在氧气罩上喷薄出了一阵白雾。 他,他们得救了?! 那韩冰呢? 韩冰! “臭小子!你可算是醒了!我都差点给你买棺材了”夜尧天撑着手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憔悴的面容终于有了闪亮的光彩。 他现在若是没有手杖的支撑,可能会没有气力地摔在地上。 “叶家小子,你,你快点去把那帮子医生叫过来!要快!” 同样是一夜没睡的叶衍没有犹豫,立马冲出了病房。 “臭小子,醒了就别装死,一会儿医生来检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全都说出来!” 夜尧天看了看床头边的仪器显示,神情有些放松。 “韩,韩冰呢?”夜之弦的声音干涩非常,每一个字经过喉咙都会撕扯皮肉,痛苦得像是吞了一块烙铁。 “她……”夜尧天的眼神有些闪躲,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的时候,叶衍带着医生回来了。 “伯父,医生来了!” 说完,叶衍自动退到一旁,给后面的一声腾出空间来。 医生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看了看床头的仪表各项正常,然后检查了夜之弦的鼻腔和喉咙。 “夜先生的喉咙被灼伤了,说话有些困难,多喝热水就可以缓解了。” “韩冰呢?!” 夜之弦依旧是操着一口破锣嗓音,抓住医生准备抽回去的手,力气大得可怕。 医生觉得痛,却又不敢挣开,只能是默默承受。 “放开!”夜尧天狠狠蹙眉,手中的手杖也是用力地触地警告。 夜之弦没有听话,他依旧是定定地看着医生,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韩冰在哪里?!” 夜尧天恨铁不成钢地别过头去,索性不理这个眼前这个有了老婆忘了老爹的臭小子。 叶衍也是如此,但他是不敢把实话说给夜之弦听,于是这样的重担就落到了这个倒霉的医生身上了。 看到这种场面,夜之弦已经领略到了这些沉默之下的恐怖。 韩冰她…… 是死了吗? 这种念头刚刚出现一秒,夜之弦就眼前一黑,松开医生,扯掉脸上的氧气罩和输液管就要下床,拽倒了高高的输液架。 乒乒乓乓一阵嘈杂…… “臭小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韩冰她还活着!” 夜尧天气得丢开手杖,弯腰就把夜之弦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要是再胡闹下去,我现在就叫人把那个丫头连人带床扔到楼下去!” 夜之弦也瞪大了眼睛,细密的红血丝布满眼眶,父子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地就这么瞪着。 “adonis,你先冷静下来。”叶衍看着这场闹剧,让一旁看得尴尬癌发作的医生先行离开了。 “韩冰她,没事……”叶衍上前拉开那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却还是不敢看夜之弦的眼睛。 “她现在在哪里?”夜之弦看着坐起来,轻声问道。 “她在你楼上……”叶衍伸出食指指了指楼上,故作轻松地笑笑。 “哼!”夜尧天吹胡子瞪眼,眉毛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他能怎么办?夜家的子孙都是情圣啊! 他也没有办法。 说不得也打不得。 “我现在就要去见她!”夜之弦是一刻都等不了,如果他没有办法亲眼见到韩冰安然无恙,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见个屁!你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哪里都不能去!” 一听夜之弦还是没有放弃去看韩冰的念头,夜尧天刚刚灭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 “我要去见她!”夜之弦大吼,从喉咙里传出的是类似于野兽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叶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低下头去。 “好,我带你去见她……” 得到肯定的回答,夜之弦下意识就要勾出一抹笑,只会嘴角才上扬到一半,就听到……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韩冰现在还没有醒,但是说不定你去看看她,她酒醒了也说不定呢?” “医生说她的头部受伤了,可能……可能一时也醒不过来,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的,可如果你自己的身体都不照顾好,那你要怎么照顾好韩冰?” 头部受伤了? 可能一时也醒不过来? 他眼眶一热,猛然想起跳出窗外之后,脚下就是礁石,是韩冰,是韩冰她推开了他,然后自己撞在了礁石上! 是,是这样的…… 听了叶衍的话,夜之弦彻底瘫坐下床上,夜尧天整个身子背了过去,不忍看到这样的夜之弦…… “咳咳!咳咳咳……” 突然,夜之弦开始疯狂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像是哀兽悲鸣,苍白的脸颊呛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一直连到颈间,往下…… “喝点水吧。” 叶衍眼眶有些发热,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夜之弦。 夜之弦没有抬头,他伏在床上,上下起伏的背脊胸膛看起来像是海面上失控的浮木,随海浪起落…… “我饿了,要吃饭。” 过了一会儿,夜之弦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可能是咳嗽太用力,出血了。 “臭小子你……” 一听到他要吃饭,夜尧天有些不敢置信地走到床前,但是看到他嘴角的血,以及那骤然阴冷的脸色,剩下的话自动消音。 第450章 chapter 449 没脸的女人 我,还活着吗? 看着周围这一片漆黑到没有任何杂色的空间,我有些害怕。 我依稀记得,是夜之弦和我遇上了爆炸,两个人跳窗入海,只不过我推开了夜之弦,而自己选择了头部触礁。 然而,在真正快要接触礁石的时候,我的灵魂却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扯出了韩冰的身体……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状况。 “枫泾,铃子……”我站在原地小声地呢喃着,下意识地想要抚上颈间的项链。 可,我什么都没有摸到。 脖子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真的开始慌了。 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状况…… 枫泾说过,这项链是与我的灵魂绑在了一起,就算是我死了,也永远不会消失的! 那现在算什么? 不死不活吗? 我奋力地奔逃着,四处奔逃,却根本就是在白费功夫。 这里像是平面的二次元,没有时间的流动。 跑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累了,再也跑不动了,只能脱力地仰躺在地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反正最糟糕的情况也就这样吧? 这个时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响起了一阵轻笑,那声音,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也都来的诡异……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咒一声,“靠,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然而回应我的是一阵窸窣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正向着我这里快速地涌来。 “谁在那里?” “……” 没有人说话,而那些莫名其妙的响声倒是更加接近了。 细碎的亮光从头顶处开始一点一点蔓延,凝结成雪花缓缓飘落,缀在地上成了一片毛绒绒的白色毯子,照亮了那些正在靠近的东西…… 黑色的玫瑰。 好多好多黑色的玫瑰。 我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活了般的黑玫瑰将我从地上托了起来,占领了整块可以被称作地面的黑暗。 一阵轻微的香风席卷,我注意到有一朵黑色玫瑰爬到了我的手掌心。 当然,这并不能使我的注意力长时间停留,因为…… 在黑色玫瑰的身处,有一个人影渐渐显现,是个身姿曼妙的少女。 她的足尖掠过花蕊,靠在我身旁躺了下来。 金色的长发有着阳光般的耀眼,身上的白色长裙也有一股圣洁的味道,只是那空洞的眼神…… 只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如坠万丈冰窟,无法呼吸。 至于她的脸我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却莫名地觉得熟悉,非常熟悉,就像熟悉自己一样的熟悉。 尽管我并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我想要离她远一点,可是这才发现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珠子溜溜转。 传说中的鬼压床? 可是鬼就躺在我旁边啊! “你是谁?” “名字……时间太久,不记得。”她顿了顿,又像出场时一样,轻声笑笑,“你可以叫我大天使。” “噗!大天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很是庆幸自己还能够说话,“你神话看多了吧!” 女鬼就女鬼,还想当天使,看来人死了还是有这份儿上进心的。 “算了,我也不管你叫什么,快放我走!” “很着急吗?”她凑近了一些,“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才对。”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我很没有礼貌地翻了个白眼。 “嗯,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她眨了眨眼,一片虚无的眸子正注视着我,怎么看都像是某部灵异片。 “大姐,我才十八岁……大概再过两天就是十九了,没有空认识你很久!很久!的!” “也许我们前世相识也不一定呢?”她笑着说道,嗓音中沉浸的缅怀不像是在作假。 “前世?”我眼珠子转了转,开始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说道:“那你说我上辈子是个啥?” “不知道。” “……” “小羽?” “叫我干什么?” “没什么。”她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促狭,“就是觉得他还是像以前那么会取名字,很贴切。” 他?什么鬼?这姑娘的恋人吗? 那大概也是死翘翘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走?枫泾和铃子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说到后面,我的心情就低落了下去。 虽然枫泾和铃子把我塞龙港很没有人性,但是他们还是很关心我的,我也很想念他们啊…… 然而我现在到底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枫泾,他现在叫枫泾了么?”她挑眉,倏尔微微一笑。 “我警告你,你骚扰我没关系,但是枫泾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没戏!”我大声地宣告主权,并不觉得枫泾多了这么一个追求者很光荣。 “你是说铃子吗?” “不然呢?铃子可是一个大美人,比起你这样连脸都没有的怪物好看多了!” “呵呵!美人啊……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知道她这是在嫉妒,于是也懒得跟她扯什么闲篇儿,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离开这里?” “嗯,一会儿我自然会送你回到韩冰的身体,但是在此之前……” 正说着呢,她突然贴近我的脸,空洞的眼睛里仿佛翻滚着墨紫的雷电,分外骇人。 “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跑,但是跑不动,只能抖着声音说话。 “枫泾在你的项链里埋下了神之光,你受到的苦难,将会在他身上加重十倍,你这样,我会想杀了你的。” “不,我不……”我想要反驳,大声地反驳,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现在连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麻烦,那就应该安分地听从他的命令,为所欲为并不讨喜。” 她自顾自地说着,眼中的电闪雷鸣愈加激烈。 “你想解释?不必了,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为了警告你,再有下一次,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我点了点头。 她眼中的闪电褪去,又安静地躺倒,而我身上的桎梏也因此消散。 黑色的玫瑰开始一点一点化成粉末,飘远…… 眼前一阵耀目的白光闪过,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451章 chapter 450 传说的高人 爆炸发生后的第三天,韩冰还是没有醒。 警察局也收到了一份匿名包裹,是杨昭定时寄来的。 包裹里面是一个u盘,杨昭在里面交代了一切的犯罪动机。 说起来,杨昭也是个可怜的人。 事情的始末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关于杨丝雨和杨昭,其实是杨丝雨一直在拒绝杨昭的靠近,她想要逃离杨昭的靠近。 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连学校的好多人都知道了,特别是女生寝室那边的八卦更加是没有根据。 并且后来杨丝雨找了费鹏作为自己的男朋友,而那个费鹏还是有躁郁症…… 所有的事情在杨昭的意识里开始扭曲,逃离的原有的轨道。 杨丝雨的死成为了最后击溃杨昭意识的尖刀利刃,故而才有了杨昭炸女生宿舍的事情。 然而,直到杨昭被炸死,他都不曾知道,杨丝雨的死是费鹏造成的。 而费鹏的伏法归案也没有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忏悔,他只觉一种嗜血的痛快,判决也不能给他以死刑。 这是最令人遗憾的事情。 此时夜之弦已经可以康复出院了,但是他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从一个病房,搬到了另一个病房。 叶衍提着食盒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给韩冰擦身的夜之弦,眉头狠狠地蹙起。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清甜的米香味道令人忍不住分泌唾沫。 “来吃饭吧,我买了鸡丝粥。” “嗯,拿过来吧。”夜之弦放下手里的毛巾,走了过来。 叶衍端着一碗粥就过去了,“你猜的没错,杨昭的那些制炸药的用具都是刘著提供的,他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夜之弦拿着汤勺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叶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韩冰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就什么时候……” “够了!”这话叶衍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耳朵都起了茧子,“韩冰一天不醒,你就一天不出医院?” “那又怎么样?”夜之弦没有抬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声音里透露着股子无所谓。 “你知道,当时是我抱着她跳窗的,但是她偏偏要把我护在身下,在看到礁石的时候,也是她推开了我,所以……” “是我把韩冰害成这样的。” “不是的!” “怎么不是?从小到大,你们不都是替我收拾烂摊子吗?为我而死的人还少吗?” 夜之弦的态度十分冷静,甚至是有些冷漠。 “夜之弦!韩冰救了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叶衍捏在袖子里的拳头抑制不住地颤抖,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得一拳头抡死这个死心眼儿的臭小子! “行尸走肉不好吗?正好说明我和韩冰是绝配。”夜之弦这个玩笑并不能引得人发笑,反而会使得听话的人觉得无端烦躁。 “所以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叶衍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在沙发上坐下。 不生气,不生气…… “是。” 夜之弦答得干脆,把不停催眠着自己的叶衍气够呛。 “那我呢?要死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 真不怪他问出这种话来,这么些年都是他跟在这个没心没肺的混小子屁股后头操心操肺,现在不过是死了个女人…… 不,还没死。 还没死就这副鬼样子,这事搁谁身上都没有办法理解。 “你要是死了,我会给你报仇,也会给你烧很多纸钱,让你死了也不变穷光蛋。” “夜之弦!”叶衍站起身来大吼一声,但是上涌道天灵盖的怒意又极力克制下去。 “别吵,韩冰在睡觉。”夜之弦终于吃完了碗里的粥,他放下碗,便端起桌上的水杯,给病床上昏迷的女人湿润唇瓣。 一点一滴,细心非常。 “夜之弦你给我清醒一点!”叶衍抹了把脸,“你特么知道给我报仇,怎么不去给韩冰报仇?窝在这个病房里当什么爱心小护工?情深给谁看?” “韩冰没有死,我要做的就是等她醒。”夜之弦抬起头,说得十分认真,“至于报仇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在吗?” “还有!”夜之弦皱了皱眉,“你刚刚说脏话了,不文明。” 叶衍一时无语凝噎,不知道说什么。 他此时更想一巴掌扇飞这个没皮没脸的狗东西。 “行,报仇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就当我交了一个损友付出的代价。”叶衍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你要记住,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放心得颓丧,是为了让你赶紧振作起来。”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是颓丧,我就是想让韩冰醒来的时候,第一个人见到的认识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趁她意识不清醒地时候跟她求婚,从此结束单身的时光。” “……” 叶衍有些心疼韩冰,在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你最好是这样想的!”叶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我当然是这样想的。”夜之弦放下茶杯,“这次的事情告诉我,所珍爱之人要尽早地牢牢掌握在手里,拴在身边,不然你都没有资格替她收尸,我这样说你可懂?” 叶衍不太懂,说实在的,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都不太懂,也不想懂。 “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外面的事我可以替你处理,但是这里面的事,你得自己看着办。” 是,夜家现在是多事之秋,不光有外部的暴乱,还有内部的小动作。 坦白来说,夜尧天这次从法国回来,也就是为了解决一些问题。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就是这样的。 “嗯,内部的事儿自有老头子管,与我无关。” 听了这话,叶衍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夜之弦也没有留他,因为他今天还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来,是个很有名的中医。 虽然是个盲人,但看起来就很厉害。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一直在联络各大神经内科、脑外科的专家,但是他们对韩冰的状况好像并没有太大把握。 却唯独那个盲人,他声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哪怕周围都是枪炮指着,依旧都不曾改口。 第452章 chapter 451 她马上醒来 “咚咚!”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夜之弦轻声回应,但是没有起身。 门被推开,身穿芍药花纹绣的黑袍男人走了进来,他双手自然地在腹前交叠,从容矜贵。 而与他同行的则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士,大檐帽斜下的黑纱遮住了大半张脸,红唇勾人,影影绰绰。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枫泾和铃子。 他们一前一后,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呼吸一滞。 如此出挑的人物,作为骗子的话,也实在是大材小用,毕竟他们随随便便入个娱乐圈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枫先生,你好。” 夜之弦不疾不徐地起身,伸手,语气也是不温不火。 他想看看,这个盲人,到底是真的瞎,还是装的…… “夜先生,非常感谢您能相信我们,作为回报,我们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枫泾准确无误地握上了夜之弦的手,不偏不倚,唇边的笑意浅淡,悠然如逛花园。 见此,夜之弦的脸色有些冷了。 他松开与之交握的双手,径直坐下,“枫先生说,一定能让我的老婆醒过来。” “是。”枫泾也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下。 “枫先生大概是不知道子弹到底有多么厉害……” “我不用知道。” 夜之弦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缓缓抽出腰间的袖珍手枪,斜斜一笑,“不,如果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一定会知道的!” “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枫泾依旧是笑着,那双空洞的紫瞳却是一片冰凉。 指间灵活旋转,夜之弦将手枪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警告之意明显。 “嗯,开始吧。” 枫泾轻轻点头,铃子便走到床边,正要去拨开韩冰的衣领子…… “你干什么?” 夜之弦一把拍开铃子的手,怒目而视。 “救人。”铃子皱眉回道,冷冰冰的,多一句的废话都不想多说。 “夜先生不要紧张,铃子只是在检查她的生命体征。”枫泾温和地解释道。 “这些仪器上不都有显示吗?”夜之弦对这两个人抱有深深的怀疑。 “不,人身体里的气淤阻于心,运行不畅,这些仪器是检测不出来的。” “连机器都检测不出来,那你们就可以了?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有用了!” “多说无益,夜先生只需要等上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是否有用自然就不言自明。” 夜之弦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瞎子说话很怪,文绉绉的,穿的衣服也是时代气息浓厚,让人不觉怀疑,他是古代的稀奇玩意儿。 虽是满肚子的怀疑,但夜之弦也没有再阻拦。 铃子瞥了他一眼,继续抚上韩冰的领口。 看起来只是随意地轻按了一下,她就直接收回了手。 夜之弦还有注意到,这个叫铃子的女人在收回手的时候,还未不可察地朝着枫泾摇了摇头。 那样严肃的神情不禁让他提起心来。 他想问怎么了,可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枫泾突然站起身来。 枫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床边。 然后,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 夜之弦此时的心是蒙圈的,一个瞎子还需要闭眼睛吗? 怕看到人? 他还是忍住没问,不敢打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枫泾的额头处,好像有一点幽蓝的光芒闪过。 …… 可能是封神榜看多了。 夜之弦眨了眨眼睛,再抬眼的时候,枫泾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借由铃子的帮助,枫泾准确地按上了韩冰封脉搏。 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做冥想状。 专著而神秘。 再说我吧,自从那个没脸女人消失之后,我便是就这么在黑暗里兜兜转转好久,却是怎么都转不出去。 到最后,我干脆就是这样一个听天由命地等待光明。 忽然从头顶透出一丝亮光。 那女人又来了? 说好要送我离开,但是到现在就不见我离开…… 咋,闹着好玩儿呢? “小羽?” 我一愣,捏着手上的黑玫瑰坐起身来,试探性地回答道:“枫泾?” “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眨眨眼,鼻尖有些泛酸,“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别怕。” 枫泾的声音温柔如水,简单的两个字让我更想哭了。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你是说脂肪吗?”我吸了吸鼻子,开了个玩笑,倒是把自己逗笑了。 鼻涕和着眼泪往回咽,绝对的人间喜剧。 “不,它不长在你的身体上。” “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我有些疑惑,搜了搜身上,除了身上一件丝薄的纱裙,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你有没有见到什么?” “没有……” 是,我撒谎了。 毕竟那个没脸的女人是为了枫泾来警告我的。 我也确实做得不对,一直都是玩玩闹闹,态度轻佻,不知道自己一旦受伤还会给枫泾造成伤害。 我有种预感,那女人和枫泾认识,还很熟。 这样的话,我还真的说不出告状的话。 承认的话就算是告状吧? 听了我的回答,枫泾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也对这没有办法,已经离开……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毫无预兆地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玫瑰,黑色的玫瑰!”我下意识地回答,心中暗暗希望他不要问我这是哪里来的。 “捏碎它你就可以回来了……” 枫泾的声音虚无缥缈,不像初始时的明晰清楚。 而这句话过后,头顶的亮光也消失了。 枫泾,也离开了吧? 我不做他想,立马五指合拢,猛一用力,捏碎手掌心的黑玫瑰。 一片冰凉的触感,又是一阵灵魂的撕扯,我仿佛听到了有仪器滴答的声音。 头疼欲裂。 我从未如此清醒地体会过灵魂分离的痛苦,简直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痛苦。 但是这样的痛苦中还夹杂着肉体的疼痛。 像是脑子被人用重锤打过,打得特瓷实那种。 “夜先生,她马上就要醒了。” 是铃子的声音! “嗯!” 夜之弦也在。 那枫泾呢? 急于求证心中的疑问,我极力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 手,被另一双熟悉又温热的大掌轻握,像小时候一样的轻拍,安抚我的恐惧与不安…… 第453章 chapter 452 麻烦要来了 “韩冰,你……” 夜之弦顿了顿,又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数十个数,直到觉得缓冲时间够了,他才重新开口。 “你终于醒了,我不是做梦吧?” 枫泾已经松开了我的手,脸色有些发白,若非熟悉他,我并不能发觉他的难受。 铃子也发觉了,她不动声色地扶住枫泾,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太注意夜之弦的反应,因为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枫泾有没有事,会不会又是因为我…… 原本我的心底还留存有那么一种侥幸,可是现在看来,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枫泾并不是那么无敌的,他也会不舒服,会难受,只是我之前一直忽略了。 见我一直盯着那一男一女看,夜之弦有些急了,他以为我害怕了。 于是他就握住我僵硬的手,连忙介绍道:“这是两位老中医,枫先生和铃子女士!”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朝铃子看去。 老中医? 我去,长成这样的老中医还真是娱乐圈的损失。 “哦……”点了点头,我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只是背部和头部一起作痛使我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别动,伤还没好,动作过大伤口会裂开。” 夜之弦跑到床尾替我调高床头,“有什么事要做就跟我说,我来!” 我抿了抿唇,认命地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处境。 “好。”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碗粥吧?” 兴奋不已的夜之弦已经开心地快要叫出来了,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可能会原地爆炸。 “好,我想吃鸡丝粥。” 其实我并不饿,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必须离开一会儿,因为我还有话要跟枫泾和铃子讲。 “好,我马上回来!” 说完,夜之弦就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当然,他也并不是放心病房里那两个陌生人,只不过他放心的是病房外的安保。 一旦他们敢对韩冰不利,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更何况,他还在桌上留了一把袖珍手枪,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韩冰也能自保。 废话,韩冰伤的是头部和背部,手又没有受伤。 不过说是这么说,夜之弦脚下的动作可不是一般的快,如果不是航空管制,他可能就上天了。 “枫泾,你还好吗?”我一点一点坐起来,抚上枫泾的脉搏。 中医我也会,但是我摸到的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并不能够感觉的正常人的脉搏。 没有多少失望但十分挫败地收回了手,我一直都没有办法探到枫泾的脉搏。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我还好,就是精神力有些透支。”枫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差不多抢到了去地狱的门票。”铃子白了枫泾一眼,凉凉补充道。 “没那么严重。”枫泾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倒像是一般的小感冒发作一样。 但是精神力的透支一点也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古籍上有种说法,精神力是灵魂在人体内集中表现的唯一形式,也就是说,精神力的强大折射出了灵魂的强大。 如果精神力透支,灵魂会受到损伤,这种损伤严重到一定程度,将会致使灵魂破碎。 那是比植物人还要恐怖得多的后果。 植物人还有渺茫的希望获得清醒,但灵魂碎了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枫泾,对不起……”浓浓的鼻音泄露了我此时的愧疚心情。 “别说这种傻话了。”枫泾轻拍我的手,“你知道我和铃子今天来做什么吗?” “给我看病。”我撇了撇嘴。 老中医嘛,不然还能来干什么? “今天是春节。”铃子弹了弹指甲盖上的灰,“没想到我们今年会在医院里庆祝。” “呵……呵呵,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上次问你的那两个委托,你准备选择哪一个先上?” “就歌女那个吧。” “好,你记清楚,她叫唐舒尔。”铃子给我到了一杯水,“我们会在今晚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前,送你去民国法租界。” “好。”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前…… 辛迪瑞拉变回灰姑娘的时候,我变成歌女的时候…… 妙哉妙哉! “哦,对了,你一会儿要说服夜之弦,让我们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过春节。” 铃子这么说。 我,“……” 我怎么说服夜之弦让两个陌生人一起过春节? 他八成会以为我疯了。 韩冰的性子没有把这俩人解剖就够仁慈的了,还留下来过春节? 天呐,这就是我任性的代价吗? 大概是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热水,想了想,“要不我现在就离开韩冰的身体算了?” “可以。”铃子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要直接送你去民国了。” “这……” 好吧,事实上我现在很乐意马上投身于下一个委托,因为这会比眼前的任何一件事都来的容易。 可枫泾和铃子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倒显得我有多么不欢迎他们一样。 这时,枫泾的手伸了过来,抚上我的额头,脸色比刚才要好得多。 “小羽,不要想太多。韩冰的委托你已经完成得很好了,现在早一步完成下一个委托,你的身体就会恢复得越快。” 我有些不大能理解。 为什么委托完成得越早,我的身体就能恢复得越快呢?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还容不得我细想,眉心就是一阵刺痛,熟悉的昏迷前奏。 我可能马上就要出发去民国了…… 就在床上的人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枫泾也忍不住瘫了下来,完完全全倒在了铃子身上。 “装不下去了?”铃子冷哼一声,双手却是将枫泾护了个严实,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枫泾沉默不语。 “真不知道你这样是为了什么?还是说你想以命换命的念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放弃?” 枫泾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见此,铃子也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小羽也算是见到了她,那边的人肯定也会知晓,我们的麻烦要来了。” 枫泾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们就算来了,也注定是什么都找不到。” 第454章 chapter 453 她和她和他 铃子看了看床上的韩冰。 “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把小羽送走呢?” 枫泾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那一瞬间,空洞的双眼感觉像是有万鬼呐喊,阴森可怖。 “她需要一副健康的身体。” “你说的她,是指小羽还是……”剩下的话铃子没有说完。 枫泾皱了皱眉,把问题抛回给了铃子。 “那在你看来呢?” “我?我当然是希望她可以健健康康的,小羽也是一样。” “如果从她们当中作出唯一的选择呢?”枫泾的语气变得犀利起来,丝毫不给铃子婉转的余地。 “我……”铃子犹豫了,继而是逃避地沉默。 “看,你自己也觉得这决定艰难,那又何苦问我。” 铃子摇摇头,严肃地反驳,“不,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小羽被困在幻境里,你选择了救小羽,而毁了她,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小羽就是她,她就是小羽。”枫泾淡淡地回答。 “不,小羽只是她的一部分!你为了保全她的一部分,而毁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铃子的情绪渐渐激动。 “我只是让她再度沉睡而已。” “只是再度沉睡而已?你分明就是将她封印了,用她给你的神之光,你封印了她!” 枫泾一挥手,给这病房下了一个结界,却也没有反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这么做了。 “你大概是忘了,你的命,是她给你的!” “不,我没有忘,甚至是记得非常清楚,但我更清楚地记得,你需要靠我来唤醒她。”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铃子冷笑一声。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但是你如果非要这么认为,我觉得也不错。” “你是要背叛与我的誓约了吗?”铃子的声音渐渐变得粗嘎,听着恍惚有种是男人的奇妙错觉。 “当然不,法奈尔……” “别这么叫我!”铃子烦躁地打断,“你之前就已经背叛过与他的誓约,我对你充满了怀疑。” “你怀疑我,但是又不得不依靠我,这样的态度可不好,很难受吧?” 枫泾的瞳仁动了动,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冷酷声音只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这五千多年来,我觉得你应该会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看来你并不懂。” “哼!我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你的做法只让我想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既然你如此看不惯我,那你大可离开我,去找你的信仰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我们就不要相看两厌了!” “不,我不会走的,我会替她看着你,看着她的神之光!” “呵呵,不要说那么好听的话,不过就是你的信仰破灭了你的希望,你才来跟魔鬼签订了誓约,谁都不比谁干净。” 铃子居高临下地瞪着枫泾的脑袋,恨不得用意念凿出一个窟窿来,十分凶残。 是,离开了他,她就没有办法了,彻底没有办法了。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认也得认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自己是绝对绝对不会跟这个表里不一的魔鬼打交道的。 真不明白,这种背弃是信仰的混蛋还能被她这样付出生命地爱着。 “你就一点也不愧疚吗?当初她那样为你,为你连神都背弃了,你就这样回报她的?” “我想我付出了五千多年的时间。”说完,枫泾又顿了顿,“我想,在背弃神的事情上,是她该感谢我才对,毕竟自由跟信仰比起来,要重要得多。” “可她不是为了自由,她是为你!” “我与她的关系早在诞生时就已经挑明了,兄妹,我是她哥哥,她是我妹妹。” “你放屁!” “虽然我们没有人类的血缘关系作为区分,但是存在的感情不会骗人。” “那只是你的区分,她并没有把你当哥哥!而且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孩儿轻易动心,我想这都是你刻意造成的误会!” “误会?我更乐意把这种神奇的现象称之为魅力,我的魅力能让任何一个女孩儿倾倒,但其实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愿,所以说,这并不是我的刻意,这样说,你能懂吗?” “我不能!这些不过就是你逃避谴责的托辞!” “我没什么需要逃避的,从头到尾打着谴责的幌子来释放嫉妒之心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你……”这个混蛋。 铃子正想把这话扔枫泾脸色,却见床上的人此时正幽幽转醒。 “枫先生?铃子小姐?” 韩冰睁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人,一阵错愕。 他们不就是自己委托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枫泾淡淡点头,温润得笑意一点也不尴尬地浮上脸颊,看得韩冰有些怔愣,看得铃子直接翻了个白眼。 前者是欣赏枫泾的美貌,后者是嫌弃枫泾的节操。 但是嫌弃归嫌弃,铃子也还是迅速地进入到了自己的角色当中。 她冷着脸看向韩冰,“一会儿夜之弦会来跟韩小姐求婚,此次的委托就到此结束了。” “好的,谢谢你们。”韩冰点了点头,强忍着北部的不适朝着枫泾和铃子的方向微微鞠躬。 铃子没有出手阻止,不仅是因为她现在心情很臭,更是因为她就从来没这习惯。 “不用谢,我们只是平等交易的关系,本次的委托结束以后,韩小姐将会付出法医技能以及所有的财产,生效时间为四十年后,望知晓。” “当然,我一定会遵守约定。”韩冰的声音有着丝丝激动,那是在期待着夜之弦的求婚。 “嗯,我们这次出现在医院是以老中医的身份,来将你从昏迷中救醒,一会儿夜之弦回来了你知道怎么说吧?” “嗯,我明白,装做不认识。”韩冰淡淡地回答。 “对,我们现在就会离开,而你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乌利尔杂货铺,不然我们之间的誓约将不复存在,而你,将会陷入地狱,懂了吗?” 韩冰郑重点头,“我谁都不会说的。” “好,最后祝你幸福。”铃子十分优雅地颔首,然后牵起坐在沙发上的枫泾便离开了。 第455章 chapter 454 闫公被逼婚 凄冷阴沉的夜色,重云遮罩,弦月隐约露面,肃杀的白雾升腾起伏,连绵四赴。 夏末秋初的法租界,空气里还留有最后一丝燥热未曾退去,有轨电车已经不再运行,寂静的大街上偶尔路过三三两两的黄包车,昏黄的路灯截下一片黑影。 与这样的孤独冷清不同,霓虹闪烁的伊人厅却喜爱在此时热闹喧嚣。 打扮摩登的年轻女郎与名流绅士相携而入,眉眼深笑,引得每一位路过的孤魂驻足停留。 一路跟进,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了豪华的舞台,穿着性感的舞女们挥动长长的裙摆,白皙修长的美腿令人浮想联翩。 台下的人几乎都是为这景象沉醉,不自禁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眼睛到处乱瞟,神情暧昧。 而最前排的一张方桌上,独有一人背脊挺直,周身散发着的杀戮戾气冷硬地辟出一片冰天雪地,生人勿近。 “闫公,泊松岛来电报了。” 身着黄绿色军装的男人近前禀告,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冷厉的眸。 “说什么了?”悠然的声音与外表不同,温暖而有磁性,极具欺骗性。 “电报上只有一个字,急,闫公要如何回复?” “李副官觉得呢?”闫千南淡淡地瞥了一眼台上极力朝自己抛媚眼送肩膀的女人,眼底划过一丝不屑。 “闫公说这话来问我,到还不如朝我脑袋开一枪来得痛快!” 李副官的脑袋压的更低了,索性就自暴自弃主动讨饶。 见此,闫千南抿唇一笑,也没了那逼迫人的威压。 “我该给你脑袋上开一枪,谁让你这本事通了天去,竟敢把我骗到这个地方来。” “冤枉啊!我哪有这样的胆子,还不是闫老夫人吩咐我给闫公介绍些名媛小姐,她老人家可盼望着抱孙子呢!” “在伊人厅抱孙子?你可真是拿生命试探我的忍耐极限。”声线渐冷,闫千南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李副官瑟缩了一下脖子,“我,我这不是也被闫老夫人逼得没办法了吗?” “我李松要是认识什么名媛小姐的,那我就不会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闫老夫人也是着急闫公的终身大事,她老人家看你老是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在一起,怕嫂子没着落!” 说着说着,李副官也就忘记了什么上下级的区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跟闫千南哥俩好一般,伸出指头卖力比划。 杀气! 相顾两无言的杀气! 李副官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狂了,伸得笔直的食指也没骨气地颤了颤。 “那个,兄弟们也是关心闫公的下半辈子幸福……” 李副官讪笑着站起来,还殷勤地给闫千南倒上了洋酒。 “闫公,您喝酒!” 闫千南轻笑一笑,看着面前这个谄媚的家伙好半晌,终是接过了酒杯。 李副官看他接了自己的酒,想来是没有把自己的冒犯放在心上,心下松了一口气之余,他的胆子又有想飘起来的冲动了。 “闫公,今天唐舒尔会登台献唱,瞧瞧这里人挤人没个空位子的,我能订到这么个位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有多不容易?你难道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才不容易吧。” 闫千南放下酒杯,那棕黄色的液体只是沾湿了唇瓣,他并未饮下多少。 “呵,呵……” 李副官捂住鼻子干笑两声,尽管被拆穿了小心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天生的厚脸皮立马就缓解了这样的不适。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有唐舒尔小姐登台献唱!” “她的声音简直就是造物主最神奇的杰作,她的歌,用一句古诗词来形容就是,就是……”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李副官一拍脑袋,兴奋地大喊。 他此时的心情大概是因为终于回忆起了这句古诗。 闫千南明显是看出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对此挑了挑眉。 李松,他的副官,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字不见得认识多少,大道理倒是一筐接着一筐。 “你留在这里看吧,我先回去了。” 闫千南对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本就有种无道理的厌恶,能在这里坐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诶!诶!诶!”李副官眼疾手快地拉住闫千南的胳膊,“闫公,你就留下来听听看再说嘛,我订位子很不容易的,老婆本儿都贡献出来了!” “明日来公馆取。” 闫千南对李副官的可怜模样并不买账,依旧是铁了心地想要离开。 “闫公……” 这个时候,舞台上的舞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空空荡荡的,连大幕都已经拉上了。 有一束追光投在大幕的一角,一架纯白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深沉沧桑的乐曲缓缓流泻,与街头巷尾传唱的靡靡之音略有不同,陌生得很。 闫千南眯了眯眼睛望过去,那抹纤细的身影令他有些意外。 她,就是唐舒尔? 灯光不算太亮,那少女的侧脸有浅浅的光辉模糊地晕开,看不真切。 瓷白的脖颈优美如天鹅,未施粉黛,柔顺黑亮的长发自然地垂坠在腰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空灵嗓音有些沙哑,独特的让他不自禁地想要坐下,听完这首歌。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你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情人情人你不要走 孤独的过日子 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 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流浪到哪里流浪到台北 找不到我的爱人 情人情人你不要走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你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情人情人你不要走 孤独的过日子 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 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流浪到哪里流浪到台北 找不到我的爱人 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 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流浪到哪里流浪到台北 找不到我的爱人 情人情人你不要走 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你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 孤独的过日子 ……” 第456章 chapter 455 美人千千面 如此直白露骨的歌词,在伊人厅里并不见得有多么别致出挑,甚至说还不如平时传唱的那些。 可是在少女的演绎下,却莫名有种奇特的感染力,各自联想到了某种深埋心底的画面。 闫千南皱了皱眉,为自己起初产生的错觉暗骂一声该死。 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和别人不一样? 在伊人厅里的女人,若是洁身自好,想来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大抵都是装出来骗人的,再怎么谨慎掩饰也总归会露出破绽来。 这时,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开,霓虹灯肆意闪烁,着红裙的金发碧眼洋女郎舞步轻快地簇拥上前,热情洋溢。 再一转眼,三角钢琴前的少女已经不见,遥遥可以看见她飘飞的发丝。 搞什么鬼? 闫千南对这陡然变化的曲风感到摸不着头脑。 再看看旁边的李副官,那小子简直恨不得跳上舞台追着鼓掌去。 富有节奏感的鼓点打着旁人从未听闻的新奇,所有人都十分想要知道接下来的精彩。 舞台上的洋女郎一个接一个退开,舞台最里面是一袭黑色曳地繁复礼服的性感女妖,绸带掐腰垂坠,纱网遮面,暗红色的唇瓣挑出丝丝暗黑系魅惑。 如果说白裙的唐舒尔空灵飘渺得像半开的睡莲,那么黑裙的唐舒尔就是妖冶迷人得像盛放的玫瑰。 台下的观众大多都是慕名而来的熟客,对于唐舒尔的风格简直是太了解了。 然而看到现在的她,心中已经不是仅仅能用震撼来形容了,起码还要加一个惊艳。 要知道,唐舒尔之所以进到伊人厅,不过是生活所迫,故而一直端着架子,觉得自己与伊人厅里的其他姑娘们不同。 但是在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罢了,有的是人在等着她堕落那一天。 我并不是唐舒尔,没有她那么清高,懂得把握住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想要追爱,又想要保持自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唐舒尔的脸不算是特别美的那种,但是属于越看越美的那种。 特别是她身上的那种纯美浪漫的气息,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倾倒。 闫千南也不例外。 可唐舒尔傻就傻在面对闫千南的时候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称职的歌女,没有一点动人的魅力。 我和唐舒尔不一样,不会祈祷命运不靠谱的垂怜,主动出击才有幸福的可能。 看着台下从头到尾都在抗拒被诱惑的闫千南,我斜斜勾唇,抬手握住面前的话筒。 “seems like everybody’s got a price, 既然人人都有身价 i wonder how they sleep at night. 我想知道他们晚上如何安睡 when the talees first, 流言排在前面 and the truthes second, 而真相随后才到 just stop, for a minute and 停下来缓解一会儿 smile 和微笑着 why is everybody so serious! 为何人人都杞人忧天 acting so damn mysterious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you got your shades on your eyes 眼中的灰暗如何剔除 and your heels so high 又穿这么高的高跟鞋 that you can’t even have a good time. 那活该你倒霉 everybody look to their left 人人向左看看 everybody look to their right 人人向右看看 can you feel that 难道感觉不到吗 well pay them with love tonight 爱能让你今晚圆满 it’s not about the money, money, money 这无关金钱 we don’t need your money, money, money 我们不需要你的金钱金钱金钱 we just wanna make the world dance, 我只要世人跟我手舞足蹈 forget about the price tag 共同忘掉身价牌 ……” 身体跟着节奏一起摇摆,台下的观众虽然听不懂这歌唱得是什么,但觉得好听,看着别人晃着,自己也晃着。 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懂。 在场这么多人,当然也有一些洋人,他们来伊人厅找乐子,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歌,觉得十分有意思,虽然有的词也不太懂…… 闫千南曾在英国留洋,他自然是听懂了这歌词的大意。 被李副官坑了的闫千南这才稍稍勉强地承认了这小子的审美。 也仅仅只是稍稍而已。 如果这个叫唐舒尔的女人真的不把金钱当回事儿的话,那她又何必在这里待着,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逃不了这种糜烂的生活。 直到唐舒尔谢幕,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还有人起哄再来一首,要不是有闫千南在旁边,李副官大抵也是抑制不住了的。 还意犹未尽的李副官捧着脸,叹了一口气,“舒尔小姐真是怎么打扮都好看,虽然第二首歌我听不大懂……”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闫千南,“闫公,你不是留过洋吗,你给我讲讲呗?” 闫千南瞥了李副官一眼,轻笑道:“金钱买不到快乐,买不到满足,是罪恶的根源。” “舒尔小姐讲的话就是那么的有道理!”李副官笑眯眯地捧场。 “嗯,既然这么有道理,那把你的钱都给我,我不怕罪恶。” “不!不!不!我怎么敢让闫公替我罪恶,还是小的自己承受吧!” 李副官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闫千南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李副官也是兴趣缺缺,吃着桌上的小食,时不时跟闫千南聊两句有的没的。 但是聊了一会儿,李副官就跟针扎了屁股一样,跑到后台去了。 他非要去看看那个唐舒尔。 闫千南没有跟去,他直接走到门口,准备慢慢地走回家,吹吹冷风,呼吸新鲜空气。 要说他有没有车呢,那是有的,但是他却更愿意走一走。 午夜的法租界比白日更美,他向来喜欢安静,人也是如此,安静听话为佳,是个哑巴最好。 忽然,身后响起了陌生的脚步声,高跟鞋敲敲响响,看来是个女人。 闫千南不由得加快脚步,女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个麻烦,他并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他的脚步加快了,身后的脚步也是跟着加快了。 于是,闫千南停住,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位古典美女被自己的突然回身吓得杏眼圆睁,标准的鹅蛋脸,弯弯柳叶眉,双唇莹润。 披散的黑发高高地束起,一身素色连衣裙,刺绣布包斜挂,系带小皮鞋,青春活力…… 她是唐舒尔? 这女人到底有多少面? 第457章 chapter 456 送你回家吧 “你跟着我做什么?”闫千南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变化多端的女人。 看着男人一副踩了狗屎的嫌弃模样,我眼神暗了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昏黄的路灯柔柔软软地铺下,两道被刻意拉长的影子诗画般的发着光。 闫千南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纤尘不染,流露出纯臻无暇的味道,微微失神。 这双眼睛此时蕴藏着些许愤怒与不安。 愤怒,大抵是瞧出了自己对她的不喜。 那不安呢? 难不成是担心他会对她动手? 这可真是世纪笑话! 他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禁在心下暗骂美色误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闫千南的嗓音有些烦躁,不自觉间加大了音量,吹拂而过的凉风也不能缓解。 我皱了皱眉,紧抓住布包的手又是一阵用力,“凶什么凶,大不了不跟着你就是了!” “什么?!”闫千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孔子还是说得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这个理亏的人还有理了? “我只是觉得两个人走夜路有个伴,没有冒犯先生的意思,先生大可不必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态度对待我。” 看着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噘嘴撇过头去,闫千南终于明白她眼中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正要开口绝了这女人异想天开的念头,李副官远远地跑了过来。 “闫公,你可不够意思啊!有熟识的小姐也不告诉我,把我一个人仍在……”伊人厅。 剩下的话在看到闫千南面前的女人正脸时自动消音。 “你,你,你,你……” 李副官指着我一直结巴个不停,脸色涨得通红,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闫千南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企图给他以冷静的力量,但是失败了。 “你好,我是唐舒尔!”我歪着头,朝李副官明媚地笑着说。 “你,你好,舒尔小姐!”李副官痴痴地笑着,清秀的面庞是漫溢的激动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他刚刚去后台找舒尔小姐,一到后台就看到满满的花篮,全都是送给舒尔小姐的,可就是见不到舒尔小姐的人。 拉人问才知道,舒尔小姐早就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他这才追了出来。 没有想到,真能追上啊! 简直就是菩萨显灵了!把他心中的月亮带到了面前。 “你是军人吗?”我指着李副官,表现得既惊喜又意外。 “是的,舒尔小姐!”被心中的月亮崇拜地看着,李副官不禁挺直腰杆,操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兴奋。 闫千南看着李副官这狗腿的样子,冷冷地哼了声,转身就要走,眼不见为净。 但是被李副官眼疾手快拦住了去路。 “呵呵呵……闫公!南哥!我可害怕啊,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他夸张地笑着,从牙齿缝里快速地挤出字儿来。 闫千南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卖主求荣的小王八蛋。 他皱了皱眉,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终于放松下来的李副官心态十分平和,然而在面对唐舒尔的时候又沸腾成了一锅热油。 “舒尔小姐,时间这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有了闫千南在身后撑腰,李副官该出手时就出手,西洋电影可不是白看的。 “那……就谢谢了!”我用力地点点头,微微弯腰。 “舒尔小姐别客气,叫我松子就可以了!” 李副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好,松子!那你也别叫我舒尔小姐了,叫我舒尔吧!” “真,真的可以吗?” 我点头,心里暗想,这唐舒尔要是喜欢李松该多好,不也就没我这一出了吗? 怕是一年抱俩,两年生仨,早就完成了幸福指标,还什么的孤独终老,全是扯淡。 所以说,人就是不珍惜眼前的幸福,非得跑去追求水中的月亮,那可不是一捞就散了嘛。 “舒尔!你唱歌真好听,我可喜欢了!” 李副官像是解开了封印,诉说心中的崇拜之情。 我抿唇一笑,“嘿嘿,我喜欢好多好多人听我唱歌,你喜欢就好。” 三个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两个人在后面有说有笑,一个人在前面踽踽独行。 凄凉。 十分凄凉。 闫千南的心情差到爆,仔细看还能看出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黑气…… 他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答应李松留下来做门神属于脑子失去平衡。 听着身后融洽的谈话声,闫千南觉着自己十分多余,李松怕不是刻意膈应自己吧? 但是相比而言,他还是更加怀疑唐舒尔这个女人接近李松是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那就有无限可能了。 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个唐舒尔以前在日本留过学,一个留学归国的女人却甘愿在伊人厅唱歌过活,不得不让人怀疑。 “闫公,你去哪里?!” 李副官在身后大喊。 闫千南回过头一看,自己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来,唐舒尔和李副官站在小巷子口,两个人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看着自己。 该死! 真是丢人! 他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看也没看那两个人,径直拐进了小巷子里。 我和李副官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还真是没有想到,闫千南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诺,我摸了摸鼻子,抬脚跟了上去。 算起来,今天应该就是唐舒尔遇到流氓土匪的日子。 闫千南这样横冲直撞地走在前面,我就算是拿他做挡箭牌了吧? 丝毫没有罪恶感就是我本人。 果然,没有走多久,深深的巷子还没有走完,从一旁的支路窜出来一群流氓,不长眼地拦在闫千南面前。 “你们把钱交出来给大爷花花!” 一个脸上有痣的秃头男人拿着木棍,挑衅地看着闫千南。 至于他身后的李副官和我,那些人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我也就算了,穿着军装的李副官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这就很让人不舒服了。 第458章 chapter 457 闫家的小子 “滚。” 闫千南一句废话不啰嗦,冷掉的脸色冻得人牙齿打颤。 但是手拿木棍的流氓像是喝多了酒,没有领悟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李副官走到闫千南跟前,看着那群流氓,这才表现得像是个军人样子。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远点!”他掏出腰间手枪,在这一群人之间来回比划。 生逢乱世,他们这些从前线打仗回来的军人最是惹不得,杀人合法,不用关进警察局,说的就是他们没错了。 打头的人瞬间酒醒了,站都站不稳,扶着墙逃散,后头的顾都顾不上他了,全都先溜了。 啧啧,真是些猥琐下流的没用货,我忍不住要再次吐槽唐舒尔的纯情。 这种狗血的剧情也能把芳心遗落,我超服气的。 李副官收回枪,回过身来看着那张‘吓懵’到不敢抬头看的少女,连自家老大也顾不得问,直接大踏步走到我面前来。 “舒尔,你别害怕,坏人已经叫我吓跑了!” “啊?谢谢你!”我忙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 闫千南冷冷地望着那个分明没有一丝害怕的女人,她的眼睛里倒是有些奇怪的失落感。 失落? 是觉得那几个乌合之众没能被他怎么样所以不舒服了? 闫千南是越来越怀疑这个女人了。 我注意到了闫千南那十分不友好的视线,朝李副官使了个眼色。 李副官瞬间心领神会,干咳两声,转过身来,绷直的身子,然后鞠躬,“闫公受惊了。” 闫千南没有说什么,照旧是老样子,迎风一直走。 我和李副官再没有多说些什么,在这样的低气压下,一直无言到归家。 看起来,我和李副官是闫千南闫大少爷的小跟班儿,说不清是谁送谁回家了。 将我送到了一栋筒子楼楼下,闫千南便和李副官离开了,我也没有留他们。 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参观的地方,而且还这么晚了。 唐舒尔住的这栋楼一共有四层,紧挨大马路,从窗户往下看,可以看清楚大半条街的动向。 我洗过澡后,穿着真丝睡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上拿着一块干燥的毛巾擦拭头发。 这房子原是唐舒尔父母在发迹前的旧居,宽敞明亮,有些泛黄的墙体已经重新刷过了,还绘上了秋影霜叶图,一室生辉。 窗台上摆着两盆秋菊,将将结出了小小的骨朵,微微苦涩的味道清净凝神。 客厅的小几上洋洋洒洒地铺满了乐谱,宣纸,地上也散落着废弃的纸团。 虽然这房子宽敞,但其实也就是两室一厅。 除去卧室之外,便是书房了。 我说的这个书房,绝对是字面上的意思,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种书,相当于微缩型的图书馆。 不见灰尘,唐舒尔每日不吃饭也要来把这里的书擦一遍。 她最喜欢待在这里,平日若是无事就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可以说是称职的宅女了。 “叮铃铃——!叮铃!叮铃铃——!” 沙发旁的电话响起,我放下了手上的毛巾。 “我的宝贝女儿,你爸爸已经不反对你唱歌了,快些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妇女声音焦急,却也只是干着急。 “妈妈,我要是回去了,爸爸肯定就直接把我送到军校去了,再派人把我严加看管,你可别再骗我了。” 在这件事上,我站唐舒尔这边。 要说唐舒尔呢,她还真算是开在民国时期的奇葩。 她出生在书香门第,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小姐。 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接受严格教育,就读的学校都是女子学校。 大概是被条条框框限制得太厉害,唐舒尔选择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唱歌。 她在日本留学期间,多次偷偷溜出学校去,在酒馆舞厅等娱乐场所唱歌,被家里人抓回去之后进行思想教育后又被放出来。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很多次,但下一次总会重复上演。 唐舒尔的爸爸就被逼急了,竟然想把她送到军校去,于是直接把她在家里锁了起来,预备着把她打包送走。 唐舒尔这可不干了,她用苦肉计骗了管家,逃了出来,只带了些钱就买船票回国了。 回国之后的唐舒尔就直奔伊人厅,顺利在里面谋得了一席之地后,越唱越受欢迎,就跟电影明星一样。 “女儿,这次是真的!”唐母生怕我不相信,语气坚定道:“你爸爸说,只要你肯回来,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本来就管不了。”我小声地说道。 “女儿,你就别任性了,近些时候,这法租界就要打起来了,到时候你就是想回来也没法子了!” 唐母越说越紧张,好像看到了我被炸得尸骨无存的景象了似的。 “妈妈,你不要吓我了,我刚刚在这里有点名气,是不会回去的。” “如果这里真的打起来了,那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回去找你们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你要是不回来也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怕不是有诈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唐母说:“女儿,你爸爸给你介绍了一个青年才俊,你得见见。” “妈妈,你女儿才十七岁,相亲是不是早了点?” 这要换做唐舒尔,怕是在唐母说了那话就挂了。 “早什么?我十六岁就嫁给了你爸爸,十八岁就有了你!” “妈……” “你要是要让我操点心,尽早回到我和你爸爸身边,我哪里舍得把你交给别人家?” 唐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早早地嫁给了唐父相夫教子,性子里也是直爽泼辣的,不然也不可能生出唐舒尔这样叛逆的女孩子。 “妈妈,你女儿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的,你就放心吧!” “我就是不放心才给你打的这通电话。听着,我和你爸爸已经和人家约好了,明天早上十点在百货公司门口的咖啡厅,和闫家的小子见上一面!” “闫家小子?” 该不会是闫千南吧? “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一直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说要嫁给他!” “……小时候不懂事,别再提了。” 说完,我立马挂了电话。 原来唐舒尔错过了这么一个天赐的好机会…… 第459章 chapter 458 相互的爽约 一大清早,我便被唐母打来的越洋电话吵醒。 她依旧是不放心地嘱咐我,一定要去咖啡厅赴约才是。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电话,我依然会去的。 不仅仅只是去而去已,还要好好地打扮一番,打扮到看不出来我打扮过为止! “闫公,闫老夫人说的唐家小姐,你去见见不?” 李副官抓耳挠腮地守在沙发旁边,朝着一本正经看报纸的闫千南小声问道。 “你觉得呢?” 闫千南悠悠地翻过一页,嗓音不温不火,头也没抬。 “闫老夫人说,闫公你小时候可喜欢那唐家小姐了呢,那唐家小姐也是天天嚷嚷着长大了要嫁给闫公作新娘子呢!” 李副官光是想想都觉得有浓浓的画面感,要问他的想法,那当然是赶紧的,这个唐家小姐肯定是极其有意思。 “那就备车,去看看。” 闫千南勾了勾唇,却依旧是保持着原样的动作,没有起身的打算。 “好嘞,那我就吩咐下去了!” 李副官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兴奋地跑了出去。 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闫千南依旧像是大爷一般坐在沙发上。 报纸看了一大半,哪里像是有出门的意思啊! 李副官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闫公,你……该不是反悔了吧?”李副官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照他看呐,八成是被他猜中了。 闫公这个人不近女色,早早地就出国读军校,回来了又投身军营,前半辈子一直和大老爷们儿打交道。 要不说闫老夫人着急呢! “我说什么了吗?又何来反悔一说。”闫千南瞥了李副官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闫公,你别玩儿我了,闫老夫人可是嘱咐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唐家小姐的面前!” “你代替我去吧,反正,这么多年不见,也不记得了彼此的长相。” 闫千南说得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闫公,你这样不好吧?”欺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他都于心不忍。 也就闫公能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没什么不好,你心里可兴奋了吧?我给你这样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那个,闫公,你可别拿我打岔了,闫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我这样胡作非为,怕是要活剐了我!” 他们闫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可就苦了他这样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可怜。 闫千南把报纸放到一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领子,潇洒坚毅的军人作风一览无遗。 “你放心,我也会去,只不过……” 说到这里,闫千南顿了顿,定定地看着李副官,缓缓伸出一根食指,“我在暗,你在明。” 李副官,“……” 法租界的高楼林立,大多是三层四层的楼房,朱瓦白砖。 盘旋交错的铁轨上黑色的电车一辆接着一辆,行人路过必要稍作等待。 热烈的阳光灿烂,丝云淡扫,湛蓝的天空纯粹得虚假。 只见一位身型纤瘦的少女,精致细腻的淡妆衬得人越发典雅素净,身穿藕粉色棉麻长裙,肩上披着一件纺纱披肩,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别误会,我可不是专门来见闫千南的,主要是来逛一逛百货公司,买些东西背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了。 虽然我没有打算像唐舒尔一样这么早从伊人厅离开,但总归是要有那么一天,跟着闫千南去泊松岛。 空着手去怕是活不过两集。 准备太多又会招致怀疑。 做人太不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自己受伤,谁让我受伤,我让谁报废。 所以,我如果是要跟着闫千南去泊松岛,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我去做前线的卫生员。 救死扶伤! 即使我的能力也可以做战地医生,不过人不能太狂。 谁知道做了战地医生,还有没有时间完成委托了。 “闫公,你看,那个是不是舒尔啊?” 李副官看着那抹倩影走进了百货公司,心里那个悔恨呐! 自己要不是被闫公拉做挡箭牌,早就跑上去请舒尔喝咖啡了。 闫千南往车窗外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清丽的背影。 “闫公,你要不自己去见见那个唐家小姐吧,我还想多跟舒尔相处相处!” 李副官真的是恨不得从车里飞出去,反正他的心已经跟着舒尔飞进了百货公司。 也不知道舒尔一会儿买东西会不会累,没有人跟在后面帮忙提提拿拿,真是孤单。 闫千南凉凉地回望过来,“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李副官,“……” 他这到底是跟了个什么样的长官? 两个人在车厢里沉默,不过确实也没有等多久,就看着刚刚走进百货公司的唐舒尔换了一身装扮走了出来。 脱去了裙装,换了一身英姿飒爽的衬衫加格子马裤,卡其色的呢子贝雷帽将长发很好地掩盖起来,脚上踩着崭新的黑色系带军靴,与方才的娇柔温婉判若两人。 “哇,舒尔真的是穿什么都好看!” 李副官一副花痴的样子,盯着阳光下的倩影,眼睛里直冒桃色泡泡。 闫千南也眯起了眼睛,但他注意到的可不是这肤浅的一面,而是现象背后的深意。 “跟上她。” 闫千南抿着唇,目光微冷。 这女人身上果然有秘密。 她最好只是个普通的歌女,不然,就别怪他冷血无情了。 “那,那唐家小姐呢?” “唐舒尔不是也姓唐吗?回去就说认错人了。” 闫千南看着那个往教堂方向走去的女人,并不敢放松,就怕一不留神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听着闫千南这不讲道理的话,李副官可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闫老夫人的急切心情,照这样下去,闫公到底何时才能娶到媳妇去? 没办法,李副官只能发动汽车,跟上前头的背影慢慢悠悠的。 起初,驾车还能跟上,可是渐渐人就多了,两人只能是下车,徒步跟上。 “闫公,我们这样跟在一个漂亮姑娘后头,真的很像色狼诶!” 李副官有感而发,一路上都觉得好多人看过来的视线很奇怪。 但这只是他多想了。 闫千南抬头挺胸的,坦坦荡荡,看他的都是钦慕的目光,。不而他则是贼眉鼠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坏事。 第460章 chapter 459 成灰都认得 “闫……闫公,我们还跟吗?” 李副官看着唐舒尔在广场上绕了一圈之后就不见了,后脑勺冒冷汗。 这里人太多,跟丢了也实属正常,就是不知道身后的那位放什么冷气,冻死他了! 环视一周,闫千南的脸色不太好,没有说话。 他觉得那个狡猾的女人就是故意的,怕是早就察觉了他们在跟踪吧? 李副官回过身来,就看到闫公脸上那可怕的阴沉。 妈呀,闫公该不会是对舒尔起了杀心吧? 这可不行! “闫公,我看舒尔是往教堂的方向去的,不如我们去看看?” 其实这里离教堂也不远了,走个几分钟就到了,就在广场后面。 “不必了,回去吧。” 闫千南率先转身,往回走。 李副官赶紧跟上,谁都没有再开口。 此时,我正躲在广场外的石像后面,看着他们走远,我才走了出来,朝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小样儿,还想跟踪我,还是下辈子多长两个脑袋再说吧! 欢快地哼着歌往教堂走去,还没等我走近,在附近玩耍的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了过来,‘舒尔姐姐’地喊个不停。 我微笑着蹲下身来,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舒尔姐姐好想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舒尔姐姐啊?” “我好想舒尔姐姐的!”一个扎辫子的小胖妞第一个举手发言,想要讨赏。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好想舒尔姐姐!” “我也想!” “我也是!” “……”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喊着,可爱极了,我一个一个安抚不过来,索性直接掏出杀手锏——水果糖! 果然,水果糖一出,天下太平。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喜欢小孩子归小孩子,但是太吵了也hold不住啊。 这个时候,我才由衷地佩服唐舒尔的好脾气。 唐舒尔在伊人厅也赚了不少钱,但是她从小到大也不怎么缺钱花,故而慷慨地把赚到手的钱大部分捐给可教堂里的儿童福利院。 而且她除了晚上在伊人厅唱歌之外,白天也会在这里教教小孩子唱歌画画之类的,小孩子们也十分喜欢她。 “舒尔姐姐,我们今天上什么课啊?” 还是那个小胖妞,嘴里塞着一颗糖,腮帮子鼓的满满的,眨着星星眼看我。 我想了一会儿,其实心里想说不上课可以吗?但是话到嘴边就拐了一螺旋大球弯。 “那球球想上什么课呢?” 球球,这个小胖妞的名字,真的是不能再贴切,我超爱。 “我们想跟舒尔姐姐学唱歌,舒尔姐姐的画报太漂亮了,球球长大了也要去唱歌!” 小孩子的话真是怎么听都觉得舒服,我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 “好啊,那今天舒尔姐姐就教你们唱歌!” 做了决定之后,我领着这一群孩子回到教堂,莫名感觉到有好几道警惕的视线好像落在了我身上。 “球球,今天有生人来了吗?”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我都没有在外面看到熟悉的修女和神父在外面走,八成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这才让他们顾忌地没有出来逛。 球球点点头,拉着我的手指头小声说道:“修女妈妈说,是汪家的小姐来找神父告解的!” 告解就告解呗,这感觉搞得像封楼似的,阴森严肃,用户体验不太好。 没有再多问什么,我领着孩子们就去了平时上课的小教室。 说是教师,不过是竖了一块黑板的老告解室,谈不上宽敞,刚好能坐下我们这十来个孩子和一个大人,再多就不行了。 我简单地在黑板上画上了五线谱,也写上了歌词,一首好记又好学的《送别》就这么呈现出来了。 之前唐舒尔也教过他们五线谱,跟着哼不成问题。 小小的屋子里,孩童的声音和着婉转悠扬的女声飘出屋外去,引得路人驻足停留。 不过也很少有人知道,晚上在伊人厅唱歌的唐舒尔会在教堂里教孩子们唱歌。 突然,房门被人大力地推开,手持警棍的巡捕房巡捕硬是挤了进来。 孩子们都被这突发状况吓得不知所措,纷纷挤到我跟前来,寻求安全感。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一边安抚着惊慌的孩子们,一边看着这群来者不善的巡捕开口问道。 只见一位戴着眼镜的巡捕上前一步,表情有些不耐烦,伸出一根手指四处挥舞着大喊。 “瞎叫什么?汪小姐的金镯子不见了,你们这些人都有嫌疑,一个都跑不掉!” 真好笑! 人家的金镯子不见了就不见了呗,不见了还要报警,报警还出动这么一些货来。 “我们没有走出过这屋子,劳烦你们去别处找找。” 我看着面前的小眼镜儿,说得理直气壮,怎么感觉这一出就是来专门给我找茬来的,有阴谋诡计的味道。 “就是!我们和舒尔姐姐都没有出过这屋子,没有见过那个什么金镯子!” 球球又是首当其冲地替我辩解,她一说话,其余的孩子们也跟着起哄。 一时间,场面有些难以控制,那个小眼镜儿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够了!” 实在是被吵得有些受不了了,那小眼镜儿一拍桌子,又把孩子们吓得一愣,直往我怀里钻。 “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别吓着孩子们!” 听见我这么说,小眼镜儿的表情缓了缓,大概是早就在等我这句话了。 跟着他走出房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落在我身上的某道视线变得格外炙热。 “小姐,她真的是唐家小姐吗?”梳着俩大麻花辫子的小丫鬟小声地问着靠窗户许久未说话的汪芙。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样对待唐家小姐,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那事情可就不得了大发了。 汪家和唐家一向不和,可偏偏唐家一直都高过汪家一头,哪怕是唐家现在去了日本发展,可这法租界却永远留有唐家的一席之地。 “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汪芙盯着那从容不迫的身影,双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 第461章 chapter 460 姑奶奶无价 小眼镜儿把我送到二楼的新告解室门口,便让我自己进去。 那避之不及的小表情,生怕我看不出来里面的人是有多么可怕。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新的告解室更像是一间小型的休息室,是比旧的告解室要宽敞,这用来告解的空间则是单独空出来的,房中房了大概。 里面坐着两个人,都还算面熟,唐舒尔在日本留学期间可没少跟这个姓汪的富家小姐闹矛盾。 不过人家可不是主动找茬的那位,总是被动接招。 没想到现在唐舒尔回国了,这个汪芙也屁颠屁颠跟回来了,真不知道上辈子唐舒尔对汪芙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汪小姐,金镯子找到了吗?” 我气定神闲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丝毫没有身为犯罪嫌疑人的局促感。 废话,反正那什么鬼金镯子不是我拿的,我都怀疑那金镯子存在的真实性。 一身娇俏的小洋装衬得她天真可爱,天使般的脸庞偏偏就没有一颗天使般的心,这身打扮还能戴金镯子? 她是品味变低了,还是觉得我和她一样没带脑子出门啊? “唐舒尔,你不认识我了吗?” 汪芙双手在腹前交叠,自以为优雅高贵地拿着架子,从鼻孔里看人。 表面上装得无比骄傲的她,其实内心恨得牙痒痒。 得知唐舒尔是偷偷从唐家溜回来的,她也从日本回来,本想着能够看到唐舒尔的狼狈样子,没有想到跟以前没啥两样。 汪芙特地来膈应她,倒是把自己膈应得难受了。 “十年同学之谊,那大概是忘不了的。” 我笑眯眯地看着汪芙,既然她不提金镯子的事情,那我便装作是来做客的,何乐而不为。 汪芙紧了紧拳头,她最是看不得唐舒尔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上心。 在她看来,就是太能装,总是装作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专门勾引男人! “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唐家小姐会在这小小的教堂,巡捕房的人也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听了她这样冠冕堂皇的违心话,我但笑不语。 这样的反应看得汪芙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恨不得一巴掌上去,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翠儿,你说说看,要是商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知道唐舒尔穷困潦倒到了在教堂讨生活的地步,还偷金镯子,那该多么惊讶啊!” 汪芙温吞的眼神里仿佛淬着毒液,腐烂一片好肉。 她还就不信了,这种涉及到唐家名声的问题,唐舒尔还能坐得住! “那就麻烦你了,最好再请些个报社来,让社会各界人士给我募捐一些善款。” 我认真地点点头,还伸出手指头给她出谋划策,多加指点,仿佛受辱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汪芙和翠儿惊诧地对视一眼,都仿佛见了鬼似的,想来是没有见到这么样子的无赖吧。 是了,谁能料想一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小姐会这么地豁得出去。 所谓破罐子破摔,说的就是她。 我哪里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随意地品尝着,餐桌礼仪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显现。 “唐舒尔,你到底还有没有家教?” 汪芙再也忍不住了,她尖叫一声,好让这个不把自己放眼里的唐舒尔收敛一些。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手拿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的苹果,啊呜一口咬下,脆生生的声音嘎嘣响。 “在家教方面,我们唐家和汪家怕不是一路人,起码我们唐家祖先不会无中生有,更不会栽赃陷害,汪芙,你以为呢?” “唐舒尔,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污蔑你吗?”汪芙有些心慌,被唐舒尔这意有所指的话吓得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心里明白就好,咱们都是接受过先进教育的,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毕竟面子这种东西,咱还是要的。” 我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噘着嘴巴状似嫌弃。 其实是真嫌弃。 “唐舒尔,你这是说我不要脸吗?” 汪芙气得站都站不稳,尖锐的声音差点割破我的耳膜,看来是气得不轻。 我忍不住想笑,可是嘴里有苹果还没能咽下去,一不小心就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狼狈不堪。 汪芙嫌弃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唐舒尔,她真该让外面那些追求这个女人的肤浅男人看看唐舒尔现在的丑样子! 她就知道,妖精总有原形毕露的时候。 “唐舒尔,你不要在那里作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千南哥哥相亲?” 汪芙都快被这屋子里的气氛弄得快要疯掉了,看着这疯癫的唐舒尔,总觉得到处都是病菌在繁殖。 我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抬起头来。 没有想到啊,闫千南这个闷骚地还勾搭上汪芙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汪芙也是个口味独特的,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性取向不明的家伙。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关系特好的朋友,谈不上撕破脸,也懒得装友好。 “千南哥哥是我的!”汪芙也不客气,直接气沉丹田地大喊。 我有些好笑地掏了掏耳朵,这女人大概是疯了。 我大概是对这种戏码永远都不可能是习惯了,道德感浓重又没有道理。 “汪芙,你是花钱把闫千南买断了吗?那我倒想问一问你,闫千南值多少钱?” 闻言,汪芙一张笑脸羞臊得红出了血来,“唐舒尔,你是在伊人厅工作习惯了吧?什么值多少钱?那你又值多少钱?” “姑奶奶无价!” 话赶话到这里,我料想着汪芙会自然地接下这一句,回答的声音也出奇地有底气,严肃地瞪着眼睛,一瞬不瞬。 “你,你……” 汪芙结巴着说不出一声完整的话来,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点泼皮无赖的样子,还真是镇不住这种刁蛮小姐! “唐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小姐呢?” 翠儿护主心切,饶是胆子小也跳了出来指责。 第462章 chapter 461 李行你不行 “我说得不对吗?”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你家小姐真的有戴金镯子吗?大费周章地把巡捕房的人叫来,难道不是要给我难堪?” “怎么,就许你们做,还不许我说不成?这可不像话!” 翠儿原本就只是想护着汪芙,这下被我跟连珠炮似的轰过之后,惊惶地挨着汪芙,主仆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可怜! 太可怜了! 我摇了摇头,“我看你们的金镯子已经找到了,不用送,告辞!” 在她们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之前,我起身走到门口,一开门…… 空气瞬间冷冻成冰。 我也被冻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屋子里面站着的汪芙和翠儿主仆俩有些不明所以,想着这气势汹汹的唐舒尔怎么一下子想被人点住了穴道,怪怪地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我特么怎么动? 谁能告诉我闫千南这孙子在门口站多久了? 他到底是在外面看了多久的笑话? 大概是爽翻了。 缓缓平和了一下呼吸,我挤出了一丝丝礼貌的笑容。 “闫……” “唐小姐,你觉得我值多少钱呢?” 我正要开口打招呼,可闫千南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冷着脸压了过来,单手撑在门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缩着脑袋恨不得躲到门里面去。 “呵……呵,闫公的价值又怎么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呢?” 干笑两声,我企图逃脱掉他的桎梏,但是他先我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 现在是双手架在我身体两侧。 尴尬的体位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嗯,唐小姐不是说自己无价吗?难不成我也是?” 闫千南的尾音飘飘地上扬,诡异地带起一抹笑意,分外瘆人。 我忽然有种恐怖片女主角的感觉,阴风阵阵,从脚心窜起一股凉意。 “您是无价之宝,我是卖不出价的草!” 狗腿地献媚讨好,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可不信他还能忍心对我下手。 “是这样吗?” 闫千南愣了愣,紧锁着我面上的凌厉双眼有些恍惚,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的节操。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料到,可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这是生命受到了威胁,求生欲使我做出了此番言辞。 “是!绝对是这样!” 我忙不迭地点头,如同捣蒜,把靠窗户的汪芙和翠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从闫千南出现在这里开始,她就已经是这副德性了。 明明是无比想要靠近,但是又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上前。 最重要的是,她看着闫千南对唐舒尔做出了这样轻佻的动作,心里更是把唐舒尔骂了个遍,期待着她的千南哥哥能够做出什么令自己开心欢喜的举动来。 不过,事情的发展注定是要让她失望了。 因为门口的两人压根儿就没有在意里面的汪芙和翠儿,她们是被当作空气而忽视掉了的存在。 闫千南的眼神恢复清明,他看着那双明亮妩媚的美眸,里面竟然清澈干净得如林中小泉,并不像是在风月场所经受过诱惑污染的模样,并不浑浊。 他和李副官去而复返,见着教堂门口围着的巡捕,还以为唐舒尔做了什么招人怨的事情,一时好奇便上来看看。 还真是意外的收获,他竟不知道自己也有被两个女人论钱买卖的一天。 这唐舒尔还真是大胆! “那,我用一块大洋可能买下你?” 闫千南继续得寸进尺,或者说是以牙还牙。 听了这不要脸的问题,我皱了皱眉,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超出道德底线的问题。 闫千南义顺不顺地锁定住眼前唐舒尔的表情,大写加粗的厌恶并不做遮掩,即使后来有一些克制,不过依旧是一眼就能敲出来。 他很好奇,唐舒尔这种性格在伊人厅不会吃亏吗? 还是说,她可以对伊人厅的其他客人笑脸相迎,包括李松,却唯独对自己态度恶劣? 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还没有等他细想,就听到一个叫他吐血的回答。 “如果这一块大洋是李副官给的,那么可以,但如果是闫公你,那怕是远远不够。” 这话纯属是我的个人观点。 我本来就对闫千南不太感冒,要说李副官,他起码是真的有点喜欢唐舒尔的,不像闫千南…… 简直就是职业歧视! 歌女怎么了?歌女就不是好东西? 非得像汪芙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就好了是不是? 更何况唐舒尔还不是纯粹的歌女,人家的家庭背景怎么就配不上一个军阀了? 还挑肥拣瘦,怪不得孤独终老,生死未卜。 “李副官可以,我不可以?” 闫千南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次上扬的不是嘴角,而是尾音,简直都快气笑了。 这女人大概是瞎掉了,在伊人厅待久了,审美都不管用了,自己难道还不如李松那个臭小子? “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我说,如果这一块大洋……” “够了!” 我正准备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给闫千南听,一遍不够说两遍,两遍不够就三遍,三遍不够就算了,他该是去耳鼻喉科挂号。 谁能想到呢,闫千南并不是没有听清,他是生气,生气到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门板上。 这样近距离的体验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产生了一种是我错的错觉。 但事实上,我超级没错。 “闫公,既然你有听清楚,那么请让我离开,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去找李松吗?” 闫千南现在是真的确定,唐舒尔这个女人不是心机深重,她是愚蠢透顶! 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有一种非常恐怖的挫败感,这也只有打败仗的时候才有过体会。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败仗了。 还真是感谢唐舒尔,能让他时刻不忘这种深刻的感受。 我才莫名其妙呢,明明是要去找孩子们继续上课,怎么到了闫千南嘴里这味道就不一样了? “闫公,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看着闫千南这副明显是吃醋的臭脸,我有些失笑。 自负的男人,是觉得女人都应该求着他喜欢吧?但是别人若是不喜欢他,他又难受地像是被背叛了似的…… 这是病,不治会死的病! 第463章 chapter 462 两人闹脾气 “千南哥哥,你没有误会,就是唐舒尔,她说你可以用钱买到!” 不甘寂寞的汪芙好似还停留在上一趴的剧情,鼓足了勇气冲上来。 她这一冲出来,我和闫千南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这该死的默契。 闫千南收回手,冷静下来,面向汪芙站着。 看着闫千南终于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汪芙害羞地低下头去,手指头绞在一起。 我不屑地扬起一抹笑,懒得看这出加演的小剧场,迈着骄傲的步子离开。 “诶,舒尔,你要去哪里啊?” 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迎面碰上了李副官。 “哦,我看闫公来了,料想着你也在,便下来看看。” 我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亲切地走到李副官身边,挽上他的手臂,活脱脱就是汪芙第二。 李副官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惊讶,继而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是被佳人牵着走。 “诶,闫公他……” 李副官仅剩的理智提醒着自己要回头看一看,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冷郁的眸子,禁不住浑身一激灵。 “闫公可忙了,他要跟自己的红粉知己聊人生,聊理想,我们这些小人物呢,就该自觉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可不能打扰人家谈情说爱!” 我一边拉着李副官下楼,一边吊儿郎当又大声地调侃。 当然了,图了嘴上的痛快,背后那一寸一寸变冷的视线也能清晰可感。 听了我这么说,李副官当然是不信的,汪家小姐之前也有见过,却并没有见闫公对她有喜欢的意思。 舒尔说这话的意思,八成是被闫公的臭脾气给气到了。 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借机报仇也是极好的。 一男一女下了楼去,两女一男留在楼上,整座教堂里,在楼下的愉悦笑声中,迅速结出了冰花。 两个人走到教堂门口,热烈的阳光普照,自由的味道令人身心愉悦。 “舒尔,你来教堂告解的吗?” 李副官看着一脸沉醉仰头呼吸新鲜空气的少女轻声问道。 “我从来心情舒畅,没什么需要神父疏导的,用不着告解。” 我能想到李副官问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可不是所有人都跟闫千南一样心理阴暗。 像是有些闹脾气似的嗓音听得李副官不禁失笑,看来闫公把舒尔气得不轻。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被闫千南弄皱了的衣服理了理,看时间也不早了,是该去伊人厅候着。 “松子,我要去伊人厅了,你和闫公有时间的话就来捧场吧!” 跟老实人聊天就这点好,有什么说什么。 李副官有些失落,还在想终于可以单独相处聊一会儿天,却偏偏人家又要走了。 诶,真是天不遂人愿呐! “那我送送你吧,车就在那……” 我打断他,“你就不怕闫公把你给枪毙了?” “这……” 说起来还真是他莽撞了,说这种兑现困难的大话。 “好啦,你还是保护好闫公,有空来伊人厅坐坐就好,我先走了,不必远送!” 说着,我抬脚就跑了起来,冲着李副官挥了挥手,便不再回头。 李副官还一直恋恋不舍地朝着那抹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挥手,恨不得能长翅膀追过去。 “人已经走远了。” 闫千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声音冷淡得很。 “闫公,你对舒尔就不能友好一点吗?” 李副官心里十分纳闷,像舒尔这样的女孩子,闫公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嘛! “不能!”闫千南愤怒地大吼一声。惊起一阵林中飞鸟。 唐舒尔有对他友好吗? 他又不是交际花,还得冲着每个人笑不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能就不能嘛,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我又没聋……反正闫公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我又不能反驳。” 李副官小声嘟囔着,但还是被闫千南一字不漏听进了耳朵里。 女人真是红颜祸水! 傍晚时分,彩霞满天,繁华的城市开始进入另一阶段的繁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走上街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各家少爷也不甘寂寞。 “闫公,你这是……?” 李副官站在伊人厅对面的路口,既是兴奋紧张,又是担忧无状。 兴奋紧张当然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到舒尔,听她唱歌看她表演。 担忧无状是因为闫公的睚眦必报会不会是会咬着舒尔不放。 他表示十分担心。 “想进去吗?” “想!”李副官听从了心的呼唤,给出了不能再肯定的答案。 “回去吧!”冷冷地表达完意愿,闫千南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诶?!” 李副官有点懵,他好像现在才弄明白,闫公看不爽的人不只是舒尔,还有自己。 怪他领悟太晚! 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副官抬脚跟上,上车坐好。 “那……闫公,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汽车的大灯照射在伊人厅闪亮的招牌上,李副官是无比的不舍得离开,怨念满满。 “回家。” 李副官点点头,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沿着路两边的月份牌画报,拐过两条街,一座独栋的二层花园洋房,墨绿的漆面很新,怕是将盖不久。 周围的建筑离这里都不太近,比人还高的铁栅栏像是牢笼,封闭得严丝合缝,短粗的青草地有浅浅泛黄的趋势,秋意渐浓,不言则明。 李副官的车开到门口,从铁门里跑出两个佣人,慌忙开门迎接。 汽车刚刚驶进院子,大门就被关上。 闫千南和李副官从车上下来,目不斜视地径直往二楼书房里走去。 空旷冷清的闫公馆没有过多的佣人,就连呼吸声都很难听到,整栋屋子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氛围当中。 “闫公,需要吩咐厨房做晚饭吗?”李副官问。 这一天里,闫千南大概也就是早上吃得足了些,午餐只是吃了几片吐司,晚餐根本就没有。 说起来是当兵的,照这样看来,说成是修仙的才更为贴切了。 “自然是需要,光生气还能饱不成?” 李副官,“……” 他说什么了吗? 第464章 chapter 463 麻烦找上门 我在伊人厅照常是唱了两支歌便可以溜号了,自然是不会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多待。 但偏偏麻烦像是一天约好了似的,排着顺序一股脑儿找上门来。 白天是汪芙。 晚上是汪芙的老哥——汪棠坤。 这兄妹俩通了气儿的吧? 汪芙这个垃圾,怕是把我的身份告诉了汪棠坤,让他来找我的麻烦的吧? 如果说汪芙是个被宠坏了的娇滴滴大小姐,汪棠坤就是个长坏了的十级猥琐的臭流氓! 一个可以教养改正,另一个就是无药可救,该是被拖出去枪毙,不知道祸害了多少黄花大闺女。 汪棠坤是被作为汪家接班人而送出国门去留学,原以为他会学到洋人的那套经商经验,谁知道他除了学会喝酒赌博抽大烟,便没有学会什么有用的了。 是以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显出了老态,白白给了落下话柄。 在伊人厅这个地方,汪棠坤可是有不少老相好,再加上有一张会说情话的嘴,和还算殷实的家世,也算上是大客户了。 但是唐舒尔并不做皮肉生意,汪棠坤这不要脸的样子摆明是讹上我了。 不然,为什么我刚刚从后门溜出来,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地痞流氓? “唐舒尔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还算悦耳的声音响起,汪棠坤自以为风流倜傥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可他的确是多此一举了,这黑灯瞎火的,谁乐意看他那张纵欲过度的烂脸! “那怕是不可以了,汪先生如果想请人喝酒,伊人厅里有的是人排队等着汪先生。” “可我只想请舒尔小姐你,喝酒。”汪棠坤上前一步,呛鼻的香水味儿令人心生不适。 “其他人加起来,在我汪棠坤心里,都不及舒尔小姐一人!” 说着,汪棠坤又不要脸地更靠近了些。 我揉了揉鼻子,捂住口鼻嫌弃地后退。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汪先生还是说给别的女人听去吧,我要回家睡觉了,你可以让开了!” “睡觉?我想,舒尔小姐需不需要一个暖床的呢?长夜漫漫,舒尔小姐可曾感到寂寞?” 寂寞你妈个头!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一口老痰吐他脸上,但却是一句话都懒得跟他浪费。 “舒尔小姐……” “请连名带姓称呼我!”我身手矫健地跳开,脑门儿上的青筋突突跳。 “还有,我一个人睡觉挺好的,不需要谁来暖床,也不觉得寂寞,肾虚的人才暖床!” “最后,我还是劝汪先生不要过多沉迷女色,沉迷赌博,沉迷大烟,远离黄赌毒,有空去医院看看,外置两个肾,你的肾怕是已经被掏空了!” 说到最后,我脸上已经笑得跟花儿一样,美丽灿烂。 饶是汪棠坤这种时常笑容不减的情场浪子都忍不了了,根本没那个闲心欣赏这份美丽。 虽然唐舒尔说的话他不能全都弄懂,但是看她满脸嘲讽轻蔑,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了。 汪棠坤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玩儿了那么多女人,哪一个不是巴结着他,哪一个不是对他好好地伺候着? “唐舒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汪棠坤鼓着大眼睛,恶狠狠地,连他身后的保镖也开始摩拳擦掌。 我淡淡瞥了他们一眼。 真是好笑,这群混蛋也真是好意思,对一个弱女子也下得了手。 好吧,这也正好是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汪棠坤肾虚得很,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把握打过。 还是很识趣的。 “我汪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也少在这里给老子装清高,脱了衣服关了灯,你也就是一女表子样!” 我不怒反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汪棠坤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脸部肌肉隐隐抽搐。 不过我确实应该笑的,汪棠坤说的这话就是单纯表明他是冲着唐舒尔的美色来的,而不是汪棠坤的身份。 汪芙难道没有告诉汪棠坤我的身份吗? 啧啧,看来汪芙跟汪棠坤的关系也不是太好,大概就是互相看不过眼。 兴许是我和汪棠坤之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把伊人厅里的其他人给招出来了。 “哟,这不是汪少爷嘛!您怎么不走大门,跑这后门干啥呢?” 跟唐舒尔关系还不错的胡媚风情万种地倚着门框,剪裁得体的旗袍衬得这身材越发火辣了。 我说得这关系不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关系不错,而是因为这俩人呢,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是以一种表面和谐的状态相处着。 一个图钱,一个图痛快,怎么都不可能追求一致。 见胡媚出现,汪棠坤下意识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朵红玫瑰放弃一整座花园呢? 更何况,他本就打算着,把唐舒尔给办了之后就一脚踢开,他还是继续吃喝玩儿乐。 “原来是媚儿啊,这身旗袍穿在你身上可真是好看,明晚可有空陪我喝一杯?” 汪棠坤丝毫不在意我还在旁边,游刃有余地当着我的面和胡媚调情。 轻佻猥琐的眉毛动了动,偏红的嘴唇性感地勾起,看的过去的皮囊并不惹人反感。 “汪少爷,为什么不是今晚呢?我都已经在这儿了……” 胡媚人如其名,长得妖媚娇俏,常常是一个电眼就能叫人浑身上下软成一团。 她装似委屈地轻咬着下唇,长而卷翘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轻轻颤动,好不可怜。 “今晚,我想请舒尔小姐喝酒。” 说完,汪棠坤的表情有些冷却,它一向不太喜欢女人管太多。 对于他来说,女人就像是大烟和牌九,都是能让他高兴的东西。 他付钱,买爽快,下了床就各归各位,管太多就让人烦了。 胡媚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算是登峰造极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是见了不少。 不会在她看来,虽然同样是赚钱,但还是要跳一跳主顾的,像汪棠坤这种富家少爷有好相貌,出过国,好家世,算是上乘之选了。 她并不想错过。 于是,她大着胆子越过我,双手攀上了汪棠坤的肩膀…… 第465章 chapter 464 汪少吃独食 “胡媚!” 汪棠坤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警告的意味在这黑夜中如冰针,闪着诡光。 可是在金钱面前,死亡的距离好像并不那么感受具体,所谓的不怕死大概就是如此了。 胡媚娇声笑着,企图用女人家的温柔软化汪棠坤,扶在汪棠坤肩膀上的手也开始顺着滑下,熟门熟路地在他腰间的敏感地区游移。 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都是不曾开智的低等动物,他们思维简单,常常一令一动,十分轻易地走进了温柔乡里的圈套。 “汪少爷,不要生气嘛!媚儿最近呐,新学了一支舞,想要单独舞给汪少爷一个人看,汪少爷可是要赏脸才好呢!” 胡媚的声音像是莺啼,充满了柔情蜜意,挨着汪棠坤的肩膀轻轻敛下眼睫,双颊泛着淡淡的绯红,秀色可餐。 “舒尔她呢,是卖艺不卖身,这在整个法租界都是心知肚明的,汪少爷可不要舍近求远,平白浪费了功夫!” 男人最是怕麻烦。 面前有一朵蝴蝶兰,远处有一朵百合花,他必是先采下近前的蝴蝶兰。 至于远处的百合,他定是会摘下,只不过总会晚一些,多多益善从来不会是说说而已。 即使心里已经十分不耐烦了,汪棠坤终究还是笑眯眯地握住胡媚放肆惹火的手。 “乖,明儿我再来看你。”说着,汪棠坤就要拉开胡媚的手。 “那今天呢?”胡媚半推半就地由着他,没有多做挽留。 因为她知道,造作也是要有限度了,适当些,满足了男人的自尊心,多了,自然是会招人厌烦。 “舒尔小姐在这里等半天了,我今晚当然是舍命陪美人了!” 汪棠坤朝我抛了一个过期的媚眼,刺激得能让人把出生后的第一口母奶吐出来。 做人做到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也算是本领过人了。 我也是欠,刚刚趁胡媚和汪棠坤打情骂俏的时候,应该跑远点才是。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舍命陪美人呐…… 这条狗命他自己都不在乎,我还客气个毛球! “汪先生可能是自作多情了,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觉得今天的月亮很漂亮,不由得多看了会儿!” 这会儿我撩起长腿就开始跑了,只是没跑多远就被汪棠坤的保镖围住了。 见此,胡媚识趣儿地进去了,不再掺合我和汪棠坤的事情了。 汪棠坤也觉得我是无路可走,冷笑着向我走了过来。 “舒尔小姐,好言相劝你不听,非得逼我来这种野蛮粗鲁的方式,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人都是这样,事前各种贞洁刚烈,事后便是那钉耙狼牙棒打都不会离开,看金钱的脸色。 说到底都是犯贱,他的耐心只对识时务的人起作用。 “我什么酒都不吃,你们最好都给我让开,不然我才会变得野蛮又粗鲁!” 汪棠坤哪里会把一个女人的话当得多真,更何况,之前还有人还说自己会天打五雷轰,结果还不是看着自己荣华富贵,享受天下乐事? 他的绅士风度到此为止了,给那些保镖们使了个眼色,有两个去到巷口放风,一边一个。 剩下的,也识趣儿地站远了些,各自脸上挂着的笑是如出一辙的暧昧,与幸灾乐祸。 伊人厅的后门紧挨着贫民窟,黑灯瞎火,鲜少有人经过。 汪棠坤一向如此,玩儿过的女人,地下跟着他混的都能趁热喝点汤。 要不说这么多人心甘情愿跟着他呢! “唐舒尔,你是不是觉得,巴结上了李副官就能在法租界有个依靠了?” 汪棠坤点燃了一根烟,白烟升起,烟头的红光闪了闪。 “跟你有关系吗?”我紧了紧身前的布包,下次该是换一个皮包,外面还要扎满铆钉,用作防身武器。 “呵!就算你巴结上了闫司令怕是也没什么用,他们在泊松岛是土皇帝,可到了这法租界,我汪棠坤在是老大,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实话,汪棠坤心里还是非常想让唐舒尔心甘情愿地做自己的女人。 不都说,在黑暗泥潭里摸爬滚打的人,最喜爱的不还是天上的那一轮皎洁明月吗? 越是得不到,才越是想到得到,人的劣根性本就是如此。 “是我刚刚说的话不够清楚明白,还是汪先生你的脸皮太厚,我说的话还不够你咀嚼了解,还得搭上我的一辈子教你做人?” 真的是够了,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啰嗦到这种地步? “看来你还是要坚持到底了?”汪棠坤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叶的味道压进肺里,拉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说完,他吐出了嘴里还剩半根未烧完的烟蒂,抬起脚一点一点旋着踩灭。 再抬起头的时候,汪棠坤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朝我的脸扇了过来。 “去死吧你!” 我抬起一脚,直接踹上汪棠坤的脸,把他踢到墙上进行了一个百分之百亲密的贴面礼。 “啊……” 汪棠坤口中的痛呼喊道一般就戛然而止。 当然了,他不是晕了,只是被我点了穴。 我侧着身子贴墙站着,夜色很好地给我做了掩护。 那些听到了动静的保镖们偷偷地回头看了看,见那两个人影暧昧模糊地重叠在一起,纷纷捂着嘴偷笑两声,又转过脸去。 真不愧是他们身经百战的汪少爷,说开始就开始了,认真而狂野。 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你们几个,赶紧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我低着头,模仿着汪棠坤的声音,嘶哑又不耐烦,压抑地大吼。 一听这话,保镖们还有些犹豫,而汪棠坤涣散的神志也渐渐回笼,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偏偏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嘲讽一笑,摆弄着他的身体,让他虚空地压在自己身上。 啧,我要不是怕明天报纸上出现一个怪物的名号,早八百年就把这群孙子塞回轮回道投胎去了,还用受这罪?被这孙子占便宜? “还不快滚!” 我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保镖们确实没有再墨迹,互相看了一眼就跑了。 他们想着,汪少爷这次大概是想吃独食吧…… 第466章 chapter 465 做战地记者 闫公馆的气氛一向冷清,甚至是天寒地冻。 闫千南看着从前线发来的电报,无一不是请自己回去运筹,大抵都是些没了自己便打不了胜仗的笑话。 他来法租界也不过七日的功夫,这电报倒是收足了一年的份儿。 不多时,李副官又抱着一份儿新鲜出炉的走了进来。 “以后从泊松岛来的电报不用送来了。” 闫千南皱了皱眉,淡淡道。 “闫公,这个不是从泊松岛来的……而且还不是电报!” 李副官一脸神秘地说道,对于怀里抱着的东西还十分兴奋。 啊,能让他兴奋不已的事物怕就是闫老夫人了。 谁让自己平时受气太寸了,也只有闫老夫人能够帮自己解气了。 闫千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才仔仔细细地将视线聚焦在了李副官的胸前。 一个大号的文件袋,看起来有点厚,确实不像是平时装电报的夹子。 但是他也没有说话,不为啥,就是看李松那家伙幸灾乐祸的鬼样子不太爽。 “闫公,你确定不看吗?这可是闫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地要让我,逐字逐句念给你听!” 其实闫老夫人是算准了闫公不会配合地通读整篇材料,非得让他硬凹。 “不看。” 李副官把手上的文件袋妥帖地放在闫千南面前,上面的几个端正的大字儿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儿必看! …… 这大概就是最为原始的简单粗暴了吧? 闫千南的眼角禁不住抽了抽,眼皮也有些抖。 真是亲奶奶。 李副官对此倒是有些羡慕,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亲人,能有闫老夫人这么可爱的宝宝关心牵挂着自己,该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情。 闫老夫人目不识丁,可是为了准确表达自己对孙儿的想念,她一把年纪了,才开始学习读书写字。 想当年,闫老夫人在不识字儿上吃了多少亏也不见她下此功夫。 有了孙儿就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李副官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多一句嘴,“闫公,这些是闫老夫人特地从平京寄过来的,上头都是唐家小姐的资料啊!” 其实他还是不多余这么一句话,说不定闫千南还会好奇看一看,可…… “把这些拿下去,都烧了吧,既然都不打算再见面,这些看不看也没有多大意思。” 那文件袋上的字,闫千南还是多看了两眼。 “闫公,你确定不看吗?这里头可是有唐家小姐的照片呢,万一是个美人儿呢?” 李副官眨眨眼,其实他十分想看一看。 不过这挂号信可不比电报,电报他还可以借口说是帮忙破译看到的,但是挂号信就不同了,偷看势必会要撕开信封,多么不尊重人呐! “要看你自己看去!” 说完,闫千南行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书房。 李副官看着那孤傲的背影,撇了撇嘴。 依他看来,闫公的媳妇儿这辈子怕是不会有着落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桌子上的文件袋,走到书架上,翻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把文件袋塞了进去。 哪里能够真的烧了呢? 且不说这是闫老夫人辛辛苦苦寄过来的,就冲这文件袋上还有闫老夫人的亲笔题字,那断断是烧不得的呀! 九月即将结束,十月亟待开始,淅淅沥沥的细雨做了承接的序幕。 自从那天把汪棠坤搞得服服帖帖了之后,我的生活就又恢复到了正轨。 那天晚上,把他从上到下除了脸狠狠打了一顿完后,我顺便给他催了个眠。 自此以后,他将会待我如老母,不敢得罪不敢得罪。 这些天,闫千南和李副官没有再来过伊人厅,我也没有去跟他们玩儿偶遇,每天都是家和伊人厅两点一线。 其目的是在于要冷却我和闫千南之间的关系。 主要是冷冻我对他的偏见。 然而一连几天过去,我也不能放任他把我忘了,还是要去刷刷脸。 刚刚走出门去,街上的报童跑着,挥舞着手上的报纸大喊道:“号外号外!日前白石岛失陷,战火烧到泊松岛,前线告急!” “号外号外!日前白石岛失陷,战火烧到泊松岛,前线告急!” 我买了一份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目十行地浏览。 照理来说,闫千南的领地在泊松岛,现下泊松岛战事吃紧,他应该是早早就要去救急,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闹脾气了? 反正他迟早都会去的,难不成是想等泊松岛被炸沉了再去力挽狂澜? 那可就是真的英雄了哦! 我还注意到,这小小的油墨报纸上除了泊松岛的战事占去了大块版面之外,还有一事同样吸睛。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青年学生投笔从戎,有当兵,做战地医生的,做卫生员的,最令我满意的就是,战地记者这么一个好差事…… 啧,我先前决定不当战地医生而是去当卫生员的原因,不就是觉得与闫千南的相处时间不够吗? 但若是战地记者就不一样了,我倒是可以借职务之便,与闫千南寸步不离,近距离贴身跟踪报道。 多么美妙的时刻啊! 这报纸上还有招聘启事,大概就是战地记者缺人,生死不追责之类的话。 我想,今天去找闫千南刷脸的事情还是要暂且押后了,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报社晃荡一圈。 毕竟战地记者这种送命差事虽然是不讨喜的,可是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热血青年的,谁也不能保证去晚了有没有我的份儿。 这么想着,我把手上报纸放进包里放好,起身去往这法租界最大的报社——纪实报社。 …… 等到了报社,我才发现,我可能是高估了这个热血青年的数量。 “唐舒尔?你来这里做什么?登报?寻人?声明?还是……” 一个戴眼镜穿灰西装的男人看到我,停住了脚步。 没有想到,这报社里还有认识唐舒尔的人呢,看来伊人厅还真是个简版的好莱坞,唐舒尔就是个简版的明星。 “不,我想当战地记者。” 第467章 chapter 466 汪芙现公馆 “战地记者?”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过很快,他便收拾好了惊讶的心情。 对于伊人厅的歌女要去前线当战地记者,恐怕还是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是的,我想您没有听错,我想做战地记者。” 我当然能够明白对方的反应,于是也客客气气地重复了一遍。 “唐舒尔,战地记者是要上前线的,可不比你在伊人厅唱歌,有可能会死在漫天的炮火里!” 虽倒是有些欣赏这个唐舒尔的拳拳赤子之心,但是也不代表他会不负责任地支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上战场。 而且,他还是有些怀疑唐舒尔是不是突发奇想,也坚持不了多久。 若真是草率地送她上了前线,她娇滴滴地怕脏怕苦,做了敌军的俘虏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报社的脸面还是不能丢的……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就算是死在了战场上也是光荣的!” 我一脸悲壮地看着天花板,语气充满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敢与无畏。 应该感动的不是吗? 毕竟这种正剧角色我可不是太擅长。 男人稍稍被这种柔弱状的热血所感染,决心给她一个机会。 “这样吧,我看你也有这么个决心,但是战地记者可不光是靠决心就能行的,专业素质也是要考虑考虑。” “刚刚从前线回来的闫司令你知道吧?” 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询问我的意见。 他也只是报社里拿工资办事的,在社长面前虽然也能说上话,但是最后能不能上还得靠自己了。 “嗯,我知道啊!” 咋的,认识闫千南就能当战地记者了不成? “他的个人专访比较难拿到,我们纪实报社派过去的记者都没有能够见到真人,如果你可以拿到第一手的资料,那么这一批随军的战地记者一定就是你无疑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心想着,这么难的活儿计,我要是真把闫千南的独家专访拿到手了,别说是战地记者这种找死的职位了,怕是当红记者也不为过吧? 只是在这种战火纷飞的时代,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进取心,怪厉害的! 没有犹豫的,我坐着黄包车来到了闫公馆的门口。 冷冰冰的黛瓦绿墙,像极了游乐园里的鬼屋。 一眼望去,见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什么声响。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找不到门铃什么的,于是估摸好高度,直接把布包拉到身后,开爬! 爬树我可是一把好手,唐舒尔每次都能逃脱唐父的桎梏,那也不是弱鸡的角色,技巧型选手。 终于,安全着陆。 直到我大摇大摆地走到实木门前,也没有谁谁谁也阻拦我,感觉很奇怪呀…… 要是每个司令家都是这样防备薄弱,那打仗还打个鸡儿,干脆潜到司令家,一枪一个,简单粗暴。 我尝试性地拉了拉门。 “咔哒!” 轻轻的声响并不明显,但是随之而来的尖叫声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 “李副官,千南哥哥在家的对不对?你就让我见一见他吧,我就跟他说一句话,说完马上就走!” 汪芙揪着手上的手绢举到胸前,泪眼婆娑,看起来像极了暴雨过后的黄花,惹人生怜。 我推门的动作一顿,八卦的心隐隐开始躁动。 李副官看着眼前哭得惊天动地的女人,丝毫没有传说中的怜惜,厌恶倒是有那么一点。 他还是喜欢刚柔并济,内外兼修的女人,比如说唐舒尔。 也不知道闫公是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就把公馆里的所有佣人全都赶回家去了,连个厨子都没有留,自己倒是去书房躲清静去了。 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汪小姐的无理取闹。 不过就是家里人给安排相亲了嘛,不喜欢就说呗,做什么要跑到闫公馆来哭天抢地,怪不吉利的。 李副官后退一步,眼神乱飘,恨不得把瞬移到天边去。 他上辈子一定是把闫公的媳妇儿都卖掉了,所以这辈子来赎罪的。 “汪小姐,你不要在这里吵了,闫公真的不在这里,他真的不在公馆,你要是诚心找他,大可在门口等,一定可以等到的好不好?” 李副官强忍着掏枪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劝说。 他这样的好脾气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掏枪,谁能受得了女人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节奏? 汪芙心里可着急了,家里人要把她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中年老男人,她这样接受过先进教育理念的进步青年怎么能够忍受包办婚姻呢? 可是她有没有办法反抗,毕竟离开了家族,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走投无路,只能来闫公馆碰碰运气。 她也知道她的千南哥哥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来看,但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只要千南哥哥在自己父母面前说一句,只要说那么一声,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就都能够帮上自己的忙了。 不过千南哥哥现在根本就不露面,也不给自己任何寻求帮助的机会。 “千南哥哥真的不在吗?” 汪芙抬着头往二楼看去,分明是想上楼亲自搜上一搜,浓浓的怀疑不言而喻。 “真的!比珍珠还真,你没看到这偌大的公馆一个人都没有了吗?那都是跟着闫公一起外出办事去了!” 自从跟了闫公的那天起,他从一个说谎都会脸红的耿直少年,变成了一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老师傅。 真是日月如梭,人性的变化呈现多元化发展。 “那我想去二楼看一看,若是真如同你所说,千南哥哥不在这闫公馆里,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不得不说,汪芙还是有一定的聪明劲儿的。 可是听了这话的李副官脖子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 绝对不能让这姑奶奶上二楼去,要是让闫公撞上了,百分之百就是俯卧撑两百往上走,那是会要人命的! 这么一想,李副官闪身就站到了楼梯口,摆明就是不想让汪芙上楼。 见此,汪芙是铁了心要上去看一看了。 第468章 chapter 467 采访闫千南 “汪小姐,我劝你还是回家好生等待男方求娶,你这样无理取闹是短短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的!” 李副官单手扶在楼梯上,正色起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儿个我就要见到千南哥哥!”汪芙红了眼睛,语带哽咽,眼泪更是再也盛不住了滚落下来。 “你……”李副官气急,他是从未与这样胡搅蛮缠的女人打过交道,就是闫公那边的三姑六婆也没有像现下这般让他无奈。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悄悄地推开大门,我脸上挂着的笑一点也没有觉着打扰谁了似的,古灵精怪。 李副官见我来了,脸上的表情便是又阴转多云,又多云转晴,笑得比谁都灿烂。 “舒尔,你怎么来了?”李副官这下是彻底管不了汪芙了,但是也不能离开那楼梯口,只得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向我打招呼。 “我来找闫公有点事,不过现在看来,闫公不在,那倒也无所谓了,反正松子你应该比闫公更了解他自己吧。” 我一个人自说自话,不光是李副官,就连汪芙也有些听不懂了,她都忘了哭。 抬起头,看着他们这迷茫的小眼神,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面朝着汪芙挑眉道:“哟,汪小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是松子欺负你了吗?我可以帮你教训他!” “胡说什么呢!”李副官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好像还是头一回听到我说这么亲昵的话呢,李副官表示十分受宠若惊。 “唐舒尔,你少在那里假惺惺装好人!”汪芙见我和李副官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瞬间炸毛。 “你来闫公馆做什么?勾引千南哥哥还不够,连李副官也不放过,你就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吗?” 李副官上前一步,锋利如刀的眼睛落在汪芙疯癫了的脸上。 “汪小姐,趁我还有一丝理智尚在,请您离开,不然休怪我采取强硬手段了!” 这女人真的是不知道好歹,舒尔都那样帮着她说话了,她还说那些难听的话糟践舒尔,这要是搁军营里,他早八百年就送他一颗子弹,让她回姥姥家了! “你……你敢!”汪芙还是有些忌惮地缩了缩脖子。 废话,前些时候无论自己怎样胡闹,李副官都是耐着性子安抚着,可没有想着要拔枪来吓唬自己。 再说了,女孩子对于这种要命的家伙向来是会害怕的,这也不丢人。 想到这里,汪芙怯怯地看了李副官一眼,面上那股子狠劲真真儿起来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她再看看一旁站着的唐舒尔,那笑得灿烂着呢,不禁有些尴尬。 不多时,也自觉是待不下去了,灰溜溜离开了。 见送走了瘟神,李副官从头到尾爽利了一大半儿,轻松着呢。 “舒尔,你刚刚说的话我是没听懂,再说一遍呗?” 跟李副官混熟了之后,这家伙就跟那油梭子似的,抓得住头抓不住尾的。 “我说来找你的呀!”我扫了他一眼,也不见外地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不是吧?我记得你说是来找闫公的,后来又说什么找我也是一样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李副官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十分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是他和闫公没得区别的,这可比在战场上将敌方将领枭首示众还让人兴奋。 总算能说明在某一方面上,他和闫公是没有区别的,不是吗? 看着李副官那双熠熠的眼睛,我不禁挑了挑眉,便把我要做战地记者的事儿一并说与他听了。 只是一听完,李副官瞬间激动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可不是一般地夸张,粗着嗓子教育我。 “舒尔,你是不是被大街上的那帮激进分子给洗脑了?上前线可不是说着玩儿呢,人命在那里可是不值钱的!这么多时候,死在那里的战地记者是一批又一批,有的还找不到尸首,都在那炮火里盖进了黄土!” “舒尔,你可不要胡闹!” 李副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从始至终都不能在对方的眼里瞧出一丝波澜,平静得和冻湖一般。 “说完了?” “说完了。”李副官着实找不到什么稀罕的词儿来警劝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姑娘,悔恨自己没有多念几天书啊! “你说完了,我还没说完呢,我的这事儿,你是帮也不帮?” “你……我……这……” 李副官吞吞吐吐老半天了,也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儿来,看得我好一阵不耐烦。 “到底怎么样,给个痛快话!” “哎呀!舒尔,你为什么就非得做这个战地记者不可呢?在法租界安安稳稳地生活着不好吗?” 这法租界暂时不会有战火的纷扰,可算是平静着呢,去前线受那罪做什么? 他若不是穷到吃土都没得吃,又怎么会了无牵挂地当兵去呢? 我没有回答他。 为什么非要做这战地记者? 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是要去泡闫千南? 那可不是脑子有泡吗? “唐舒尔,你有什么事不敢来找我,要来麻烦我的副官?”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悠悠的低吟,也听不出来到底是生气,还是生气。 李副官突然就噤住了声,自家老大来了,自己就是想要帮上忙,怕是也帮不上了。 其实他私心里也不太想帮人家什么忙,战地记者……他是真的不太愿意舒尔去干。 “唐舒尔,你上来,我给你一次机会。” 闫千南撂下这句话,就转头进了书房,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副官,以及有些被惊喜砸中脑袋忘记如何反应的我。 我欢喜地眉毛一跳,两步并作两步就随着楼梯跟上去,李副官也屁颠屁颠儿地跟了过来。 只不过,在我走进书房之后,闫千南便是早有所觉地关上了书房的门,还反锁上了。 我有些懵。 “坐吧。” 闫千南瞥了我一眼。 我听话地坐下,反正也就没有打算站着采访。 “闫千……公,你为什么就让我进来给你做采访了呢?” 思来想去,还是要把这话问出来,不然不放心。 “高兴。” 第469章 chapter 468 赶往泊松岛 我摸了摸鼻子,没有搭腔。 高兴就高兴吧,反正只要能够骗得他完成我的采访,我一切ok。 “我这里准备了一些问题,你要是有什么不能回答的,跳过便好。” “嗯。”闫千南没有犹豫地点头。 得,人家都不矫情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婆婆妈妈了。 “嗯……”我从布包里翻出报社那男人塞给我的稿件,草草浏览过后,不禁嘴角猛抽。 这报社确定不是职业搞八卦娱乐的? 什么人家司令都娶了姨太太,闫千南咋就没有一个姨太太,确定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什么泊松岛战火连天,闫千南怎么就突然后撤来到了法租界避难,是不是前线即将崩溃,要在法租界娶妻生子。 诸如此类的荒唐句子,着实不怎么符合‘纪实’二字。 我默默地把稿件塞回布包里,重新拿出纸笔开始进行原汁原味的即兴采访。 “泊松岛战事吃紧,闫公可知道?” “知道。” “大多数人很好奇,为什么闫公不上前线?” “大多数人?你指的是你吗?”闫千南的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 我皱了皱眉,没太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这大多数人里,自然也是包括我。” “所以这问题是你想问我。”闫千南淡淡地瞟了我一眼,“针对你的意图,我只能说……” 我睁大了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回答,聚精会神。 “跳过。” “……” 敛下的眼睫抖了抖,我深吸一口气,刚刚好咽下梗在喉间的怒意。 这狗东西就是在变着法儿地捉弄我,那有人才回答了一个问题就跳过的? 幼稚不幼稚? “好,这个问题跳过,那么我们开始下一个问题。”我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丧气地继续道。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要说这个问题我本来不太想问的,但是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底,不问不舒坦。 毕竟这问题也带有一定的报复性。 “你看呢?” 万万没有想到,闫千南竟然没有生气,这反倒是给我敲响了警钟。 “我看……你大概不喜欢女人。” 说着,我在本子上重重地做了记号,这样的回答要是登报了,闫千南八成在这法租界就火了。 “喜不喜欢女人是我的事,反正不会喜欢你。”说着,闫千南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金色的阳光下落下一圈浅浅的光晕。 看着他这欠揍的脸,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虽然我承认他说这话把我气到了,但是也从侧面表示了,他起码还是喜欢女人的,性取向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闫公,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既然楼已经盖歪了,那我不介意盖得再歪一点。 “哑巴。” “……”我默默记下一笔,闫司令偏爱身体有缺陷之人,因为他比常人拥有更多的爱心。 “你什么时候回泊松岛?” “怎么,你要跟着一起来吗?” 方才她在下面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她要做什么战地记者?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以为前线跟伊人厅一样? 还不等我回答,就听到书房的门被敲响。 李副官的动作有些焦躁。 “闫公,闫老夫人来电话了!你快些出来接电话!” 我愣了愣,在李副官提及‘闫老夫人’这四个字的时候,闫千南的眉毛明显是跳了跳。 真是没有想到,闫千南这号儿的人物还有在怕的,我挺好奇。 走过去把书房的门打开,李副官一时没有准备好,差点撞进我怀里。 他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个轮回,还是不怎么放心地小声问了一句。 “闫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摇头,心想着,要是他再不来,闫千南指不定会对我怎么样呢! 李副官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并没能准确地领会意思,肩膀上便袭来了一阵外力。 是闫千南,他话也不说直接把我扒拉到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书房。 “神经病!这个白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我没好气地揉着胀痛的肩膀,咬着牙低咒一声。 李副官也觉得闫公做得不怎么地道,于是低下头来,悄声告诉我道:“舒尔,你也别太生闫公的气了,他也是挺不容易的。” “你知道吗?闫公的奶奶,也就是闫老夫人她一直催着闫公娶媳妇儿,闫公为此可伤透脑筋了,心情也就难免烦躁些。” “所以,舒尔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闫公计较了呗?”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原谅那家伙了。 李副官带着我下楼去,就看到闫千南单手拿着话筒,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努力装出的无视模样看得我心里一阵暗爽。 “奶奶,我知道了,我会去见唐家小姐的!” “奶奶,你说什么?你要来找我?” 突然,闫千南猛地睁开眼睛,满目的惊恐与无奈。 “奶奶,我……” 闫千南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是电话那头已经被挂断了。 他紧了紧手上的话筒,薄唇紧抿,恨不得把话筒捏的粉碎。 哟,还真是个有个性的老太婆。 “收拾收拾,明日回泊松岛。” 闫千南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将手中的话筒压回原处。 “明天吗?” 李副官觉着有些意外,出声确认道。 “嗯。” “那我呢?我呢?”我迫不及待地表现出自己的激动与期待。 “送她回伊人厅。” 这话,他是对着李副官说的,没毛病。 玩儿也玩儿够了,闹也闹够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去陪这个大小姐耍了。 李副官难得赞同一回闫千南的决定,他为难地看了看我,指望着把我送回去。 我抿了抿唇,跟着他走了出去。 明着来不行,那就行暗着,各种小伎俩我多得是,不怕闫千南不就范。 泊松岛是吗? 那就泊松岛见了,闫司令。 第二日,新晋记者唐舒尔对闫千南闫司令的专访见报,标题为“你所不知道的闫司令”的报道一经上市,全线售空。 购买主力多见家庭妇女与未出阁小姐。 是以,唐舒尔正式被纪实报社任命为战地记者,火速赶往泊松岛。 第470章 chapter 469 两枪中一枪 轮船的某一间房间里,闫千南握着手上的报纸,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 李副官则是站门口,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得太过明显。 他是觉得舒尔的报复太过了些,完全就把闫公塑造成了一个婆婆妈妈、多愁善感的粉面男人。 也不知道泊松岛上的众位兄弟们看不看报纸,这回回去,闫公怕是要沦为笑柄了。 过了许久,闫千南才把手中的报纸一点一点握成纸团儿,扔出了窗外。 当轮船停靠到站的时候,岸边清一色着白蓝军装的队友们早已等候多时,纷纷翘首企盼。 闫千南一出现,士兵们动作一致,行军礼,把接连下船的其他人倒是吓了够呛。 而闫千南正准备下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一下子便停住了。 我站在岸边,灿烂地笑着,高抬双手朝着闫千南挥手,兴奋不已。 闫千南扭过头看向李副官,淡淡道:“你让她来的?” 李副官频频摇头,“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闫公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一说完,转过头去就抬起手朝着人群中的倩影疯狂挥手,以回应这热情的欢迎。 终于,闫千南和李副官两个人慢慢吞吞下了船,跟新娘子出嫁似的。 我镇定自若地走到闫千南面前,笑眯眯地打招呼,“闫司令,你来的比我慢喏!” 闫千南看也没看我,径直越过了我,走到士兵面前,输出指令,便看着那些士兵们一个一个跟克隆似的,步调整齐划一,齐齐往一个方向离开去。 他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没有回头。 李副官捂着嘴巴偏过头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舒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赶在我们前面了?” “因为,我昨天就来了啊!” 正说着呢,就见闫千南回身走了过来,他蛮横地推开李副官,拉着我的手就把我往船上带。 “趁我还有南信,你赶紧走。” “喂!喂!喂!闫千南,你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 我用了一点巧力甩开闫千南的手,远远地跳开。 就连李副官也被闫千南这突然的发难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把怒极的闫千南拉住。 “闫公,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动手动脚的多不好呀!” 李副官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使眼色,大概是要让我赶紧跑之类的。 我会跑吗? 开玩笑! “闫千南,我来,是作为战地记者来的,那是背负着伟大的使命和责任!不是你说让我走,我就走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家伙简直就是还没有进化完全的野蛮人。 闫千南又是二话不说一把推开李副官,干脆利落地掏出腰间的英式左轮手枪,下保险,子弹上膛,李副官甚至来不及阻止。 那黑漆漆的枪口直指我的眉心。 整个港口很安静,轮船起锚,开船的汽笛声渐渐飘远,白花花的波浪开开合合。 我一动不动,任他拿枪指着。 李副官是不敢动,谁知道这枪会不会走火儿啊? “你瞧,我现在是走不了了!” 嘴角翘起,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有不惧生死的信念。 但是闫千南如果真敢对我开枪,哪怕这次任务我不做了,闫千南这人我是杀定了! “今晚还有一班船,你走是不走?” 闫千南没有放下枪,大有我敢说不,他就敢一枪崩了我的意思。 我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下头,在身前的布包里翻找着什么。 闫千南倒也算是有耐心,他见证了我这傻笨的动作。 李副官看着这一幕却没有闫千南那样淡定,他暗暗吐槽着这个蠢姑娘,都死到临头了还找什么东西,难道是想死得漂亮点,补个妆? 不过,下一秒,李副官傻了。 这,这,这…… 我握着枪,缓缓举起来,遥遥指向闫千南的眉心。 这下,气氛一度很尴尬。 安静得尴尬。 海浪也似乎是怕了现时的冷气,不敢冲撞港口的礁石台阶,而是相互拥簇着远去,追逐,分离…… 闫千南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冰凉地蛰伏,缓缓按下闩阀,却听到调皮又精怪的笑声响了起来。 “闫千南,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有枪吗?” “我的枪法也不是白练的!” “我不管你是觉得我会拖你们后腿也好,还是歧视我的性别也罢,请都省一声,我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 “就算有朝一日落入敌手,我也有解决自己的决心!” “你觉得我还有资格留下来吗?” 李副官的拳头都捏得死死的,这俩棒槌谁死了他都不高兴啊! 玩儿什么不好,偏偏玩儿枪! 脾气都这么暴躁吗? 闫千南没有收回枪,他显然是没有把那小丫头片子说的片儿汤话放在眼里,一点不买账。 自裁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吗? 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那这战争中便不会有叛徒,都是英雄,都是烈士! 闫千南轻蔑地回应道:“我不管你的枪是你哪位恩客相送,也……” “砰!” “砰!” 两声枪响突兀地响起,李副官的身体不自禁地抖了抖。 但是,更加令他目瞪狗呆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 他看到…… 他看到一缕血红的小河从闫公的额头上留下了好看的颜色。 是了,方才的那两枪,第一枪来自舒尔,第二枪则是反射性自卫的闫公。 只不过舒尔像是算准了闫公会开枪似的,身手矫健地躲了过去,所以闫公的那一枪是打在了地上,白费。 反观舒尔的那一枪,是完完全全地擦着闫公的头皮而过。 我收回枪,十分欠揍地吹了吹,帅气逼人。 李副官也趁机夺过了闫千南手里的枪,生怕这俩小祖宗再一言不合干起来! “闫千南,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和你虽然不对盘,但至少在选择伴侣的这方面审美一致,我……” “也喜欢哑巴!” 去他妈的恩客,唐舒尔卖艺不卖身的懂不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第471章 chapter 470 美好的馈赠 虽然我把闫千南给开了瓢,但我还是超好心地给他的伤口进行了细致周到的处理。 回到了营地,闫千南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我打发到了一间民房,并不在营地之中。 在他的授意之下,没有人把我当战地记者看,都是当我胡闹,巴不得马上把我打包送回法租界。 夜里,海浪拍打着石桥,风声有些嘈杂,呼呼地穿过细窄的木头管道,被扭曲成凄厉的怪叫。 我有点睡不着,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披上外套,外出走走。 海边的风冰冷潮湿,吹乱了我的头发,纷乱的黑暗中,漆黑的深海最是神秘。 我所住的小房子就在营地之外,并不远。 放眼望去,连成一片的昏黄灯火彻夜地亮着,巡逻的士兵从不间断,紧张又沉默。 真的不知道,像这样的平静会坚持到几时。 闫千南的生命,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我,就是来让他活。 我也,只能让他活。 在这样悲哀的时代,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能够妄图改变历史。 都说如果昨天不再是昨天,那今天就不再是今天了。 沉凉的夜色令我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是以,我决定回到屋里去。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听床板那端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是了,这小小的平房里岁不宽敞,但却塞了两人,一个是我,一个…… 另一个便是真真儿来胡闹的富家小姐,汪芙。 我与她同坐一班船来的这泊松岛,也算是难得的默契,这会子落到同一片屋檐下也算是斩不断的情缘。 毕竟我们现在是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躺着,中间只隔着一张棉布帘子。 我回到床榻上坐着,刚刚脱下外套准备睡觉地时候,床上的棉布帘子便猛然地被拉开。 我靠窗而坐,冷然地看着她,也没有主动开口问话。 “你刚刚出去干什么?可是偷偷摸摸瞒着我去见千南哥哥了?” 汪芙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一边靠过来,一边质问我。 都到这份儿上了,汪芙依旧不忘打理好自己的姿容,睡觉时穿着一件舶来真丝吊带裙,发丝缭乱,八成是时刻盼望着闫千南能够突然闯进这不怎么结实的小平房吧? 那她注定是要失望的了。 “你怎么不回答我?莫非是你心虚?唐舒尔,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做什么的战地记者,就是冲着千南哥哥来的吧?你说话啊!” 汪芙逐渐发难,一句比一句来得难听。 “汪芙,你可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如你自己一般肮脏?” 我淡淡回应,跟这种不带脑子出门的人真是没有争吵的必要。 “我肮脏?你费尽心思跟到这泊松岛来,难道不是为了来勾引千南哥哥?” 汪芙她依旧是执迷不悔,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蛋。 “我没工夫勾引你的千南哥哥,你这么厉害,倒是叫他别来招惹我。” “至于我这费尽心思的战地记者,好歹也是有个正当由头留下来,倒是你,死乞白咧地跟来,当是安分老实地待着,不然你的千南哥哥一定会送你滚蛋!” 我平躺下身子,拉好被子,闭上眼睡觉。 汪芙气恼地哼唧了一声,重重地躺倒下来,床板咯吱咯吱响,好似下一瞬便会碎成渣滓。 临海的夜晚并不长,很快便过去了。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袅袅的白雾稀薄缥缈,东方的天空被初升的太阳烫得发红,发亮,如同熔炉里抽炼出来的烙铁。 人,在直视这轮浓艳的红日之时,眼睛也会被灼痛,须得眯起眼睛,虚空地放进眼里。 海面上掀起的波纹镀上了一层金粉,闪着粼光,一望无际的湛蓝掺入一丝一丝晶莹耀眼的橘红,密密斜斜地蔓延开来。 天还未大量,我便起床了,绕着院子跑了三十圈,还做了一些必要的强化训练,算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在小屋后面冲了个澡,住在海边的好处便是不缺水,洗澡还算方便。 就是不知道这吃的从哪里来,难不成是要靠我自己消耗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干粮? 要是我一个人住倒也罢了,可偏偏汪芙也在,吃独食总归不太好。 就在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去人家的菜地里薅两颗青菜,偷两颗鸡蛋将就将就的时候,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好像就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我赶紧穿好衣服,头发高高地扎起,赶在来人敲门之前开了门。 “松子?!” “舒尔!” 李副官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双颊被海风吹得通红,眼睛倒是异常地清亮,嘴边的笑容也是大大的灿烂。 嗯……我隐隐可以闻到食物的香气。 他大概就是来给我送吃的来的,没错了。 李副官的声音有些大,十分惊讶于我的快速反应。 我怕吵醒汪芙这个刁蛮小姐,便轻轻地带上了门,将李副官带到院子里谈天。 “舒尔,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哦,听到你们的军号响了,就顺便起床了,好歹我也是来工作不是来度假的不是?” 没错,我就是在含沙射影讽刺汪芙,我早就说过了,我心眼儿超小,记仇着呢! “嘿嘿!辛苦了!” 一边说着,李副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然后交到我的手上。 “舒尔,这些是刚刚从食堂里拿出来的满头鸡蛋还有包子,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就每一样都拿了些,应该是够你和汪小姐吃的了。” 我把那布包抱在怀里,还是烫的。 这时我不由得再次感叹,要是唐舒尔喜欢李副官该多么美好,这样平淡且质朴的爱情,会让人从灵魂里记住。 “谢谢你,松子。” 我诚挚地笑着,心中的那股热流使我站在这微凉的风里也不觉寒冷。 被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这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馈赠。 “哎哟,舒尔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李副官脸上的红晕加深,憨厚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先不说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等中午我再给你们送饭来!中午见,舒尔!” 李副官说完,便撒丫子跑远了,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奔向朝阳。 第472章 chapter 471 战场第一课 “人已经走远了,你的眼睛可以收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汪芙已经醒了,她扒在窗台上,说话阴阳怪气的。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对我的敌意不再强烈,大抵是误会了我与李副官的关系,我也懒得解释。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汪芙也是有些不自在地撇过眼去,不敢与我对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害怕就好,知道害怕便还算是个人。 我抱着怀里的布袋子推门走进了屋去,“来吃饭吧。” 汪芙答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先绕到后面洗漱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 现下开始吃第二个馒头。 大概是受了韩冰的影响,我也不大愿意吃包子了。 更何况,李副官带过来的包子各种颜色都有,有些油腻,我不大喜欢。 “把炉子上的水壶拿来。” 我瞧着炉子上的水壶已经开了,便朝走过来的汪芙喊了一声。 汪芙瞪了我一眼,颇有些不情不愿地照做了,可是,她的手碰上去的时候又惨叫着跳开老远,夸张地吹着自己只是被烫红了些的手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把剩下的馒头含在嘴里,走到炉子前,拾起桌上的抹布,一把将烧得滚烫的水壶提到了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地吹凉,又小口小口地喝着。 汪芙十分难得地没有反驳,她气恼地走了过来,学着我的样子,拿着抹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呸!呸!这水到底什么味道啊?怎么还有一股土腥味儿!” 汪芙才将将喝了一口,就嫌弃地吐了出来,还不停地咂着嘴,蹦蹦跳跳地像是个小丑。 我依旧喝着自己的热水,吃着自己的馒头,没有管她这小姐脾气。 汪芙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太得宜,又耐着性子坐回到了椅子上去。 见我老神在在地吃着馒头,她便也有些期待地拿起一个鱼香肉丝包。 可能是饿极了,汪芙她咬了一大口。 只是才咀嚼了两口,又想马上吐出来。 我算准了她这见鬼的反应,静静地看着她。 而汪芙估计是有些害怕我,她强忍住口腔里的不适,囫囵吞枣般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喂,唐舒尔,能拿到你就不觉得这里的水很难喝,饭也很难吃吗?” “这里是战场,有水喝,有饭吃就不错了,能活着,你就该庆幸,而不是在这里挑三拣四。” “你要是想拿大小姐的架子,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尽早滚蛋,不要祸害别人,也祸害自己。” “唐舒尔,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汪芙急了,她不知道如何反驳唐舒尔的话,因为在她们相处的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不得不承认,唐舒尔在很多方面要胜过自己。 当然,她指的是吃苦耐劳方面。 她不得不承认,在唐舒尔面前,她自认为矮了那么一头。 “不好意思,这种资格我不太稀罕。” 不知不觉中,我又撕吧了两个馒头,喝了五杯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馒头在我肚子里像是海绵一样发了起来,形成了巨大的饱腹感。 “我吃好了,剩下的你中午自己热热吃吧。” 说完,我站起身来,拿起床上的外套和相机便要出门去。 “喂!唐舒尔,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营地训练,你要去吗?”我嘴角斜勾,就是料定了她不敢跟来,便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径直出门而去。 营地外的哨兵没有见过我,即使我拿出了记者证,他们也不认,没办法,我只能又一次麻烦李副官了。 我正靠坐在营地外的树荫之下,就老远听到了李副官的声音。 他飞奔而来,上来就先玩闹似的给了那两个拦住我的哨兵两拳,然后又止不住高兴地奔到我面前。 “舒尔,不是说下了训练,我再去看你吗,你怎么跑营地来了?” 我晃了晃脖子上的相机,“我是战地记者,当然是来采访的。” “可是,我们还在训练……” “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训练,而且,群众应该看到一个全方位的、有血有肉的军队,而不单单是战争的成败,这对付出过汗水和鲜血的你们来说,并不公平。” 李副官听到这里,笑着点头,“舒儿说话真是听得人好舒服,看来你做记者对我们军人来说幸运极了!” “好了,你就别夸我了,再不回去,闫千南那个大包公可是会生气的!” 李副官一愣,转而连忙称是,带着我就连忙往训练场跑。 我们在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训练场前停了下来,闫千南站在高高的看台前,话筒就架在他的嘴边,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金灿灿的怀表。 他看着训练场上一个一个汗流浃背,奋力冲向终点的士兵们,脸色冷冽。 “宋阳,体能不合格,再跑三十圈!” “李宇雄,体能不合格,再跑三十圈。” “刘其旭,体能严重不合格,再跑五十圈。” “……” 此时的闫千南面无表情,像极了拿着生死簿的判官,我不禁失笑,歪过头看着李副官。 “松子,闫千南这么让你们死命地跑,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样的作战方针呐?” “舒尔,你看问题的眼睛很毒辣啊!”李副官并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先把我夸了一通。 “其实这问题我也问过闫公,他说,所有士兵上战场,要学的第一件事便是逃跑,人人都要有一双好腿,你说,闫公这话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因为有血泪的经历在里面,因而有更加深刻沉重的体验。 我仿佛能懂闫千南的想法。 怪不得他有时候冷冷冰冷,有时候有幼稚可笑,大概是过于丰富的内心遭到了冷待,逼退回到了狭窄黑暗的角落,结出厚厚的冰来。 就是这么看似难以理解的胡话,我好像不那么讨厌闫千南了。 我想,唐舒尔正是看到了闫千南心底的炙热,才决定飞蛾扑火的吧? 第473章 chapter 472 不那么认真 我举起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然后就由着李副官带我走上了看台。 闫千南把手上的怀表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关掉了话筒,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在这里看着,哪里都不许去……” 我当然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而李副官若是没有他的授意,自然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闫千南刚刚一说完,就准备下去,我也抬脚就跟了上去。 “诶!舒尔!” 李副官在身后喊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闫千南应声回头,看着我皱眉。 我晃了晃脖子上的相机,笑眯眯地说道:“采访。” 闫千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唐舒尔,你若是非要胡闹,我就要对你军法处置了。” 他严肃的面孔看得人心里直发颤,但是我并不怕,这种唬人的法子我七岁就不玩儿了。 “军法是吗?那也就是说,你承认我也算是你军中的一员了吧?那我要求一同参与训练,这样的报道才更加真实!” 闫千南沉着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就径直下了楼。 我面上一喜,就当他是默认了,反正他也没有说不可以。 李副官愣了愣,没命地追了过来。 “舒尔,你是不是刚刚来泊松岛高兴坏了?这训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免不了会磕着碰着,要是伤着哪里了可痛着哩!” 他夸张地在我耳边唠叨着,好像已经看到了我浑身是伤的倒霉样子。 “我是很高兴,不过我确实是要更加真实地记录你们的生活,受伤的话……也算是你们生活中的一部分,避无可避。” 李副官算是领教了唐舒尔的倔脾气,知道自己说再多,这傻姑娘也有无数的道理在等着自己,索性也就不说了。 远远地领在前头的闫千南,在一片训练器械完备的训练场地前停住了脚步,冷着脸站在原地等着我们。 我和李副官两人赶紧跑了过去,闫千南对李副官淡淡开口道:“训练提前开始……” 说完,他又扫了我一眼,“熬不过去便说,李副官会送你离开泊松岛。” 我坚定地迎上他的视线,“闫司令放心,我一定会走到最后!” 闫千南在我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便转过身走进了指挥室,很显然是不太在意我说的话,快气死我了。 李副官见我站在原地生闷气,忙开口说道:“舒尔,你这相机还是交给我来保管吧,不然一会儿训练的时候可能会蹭坏。” 我回过神来,觉得他说的得对,便把相机交给他了。 李副官倒好,直接就把我的相机给挂他自己的脖子上了。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直接走进了那些排列整齐的方队之中。 这一片的训练场上,士兵并不算多,可能是场地并不大,并且训练项目有些复杂的缘故,想来是老兵的训练场。 那些老兵们看着一位漂亮得如同家里头挂着的月份牌上的美人跑了过来,一个一个地都不禁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这突兀出现的姑娘到底是不是海市蜃楼。 这时,李副官和闫千南一同出现了。 闫千南站在队伍前头,冷眼扫过这一群发了情的大老粗们,在看到他们都身形一凛,乖乖立正站好之后,他才沉声开了口。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新来的战地记者,唐舒尔,即日起,她将会和大家一同训练,若是她偷懒,尽管报告于我,我立马让她卷铺盖滚蛋!” 闫千南的脸曝光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坚毅俊朗的五官前却像是罩着一层浓重的黑雾,在场的老兵都知道,这是司令生气了。 “是!” 老兵们发出了震天的呼喊。 他们现在才明白了一点,他们的司令是对这个新来的小美人儿有敌意。 那可就让人想不通了。 你说,这小小的泊松岛,闫司令都来了,也没见他懈怠轻视,倒是兢兢业业,认真且严格。 这会子一个小丫头就让闫司令表现出了情绪的波动,这不容易啊! 八成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了。 那看来这人他们是没希望咯! 闫千南果然是说到做到,直接将我编进了队伍之中,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训练。 首先是围着训练场负重长跑五公里。 再就是单双杠练习200组。 投掷手榴弹100次,每次投掷距离都要超过50米。 一分钟内俯卧撑100个。 一个分钟内杠铃手推60下。 在老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掩护下,我算是刚刚满足条件。 但是这一个轮回训练下来,我整个人也就基本是碎成了一坨橡皮泥,怕是中午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哦不,别说是拿筷子,就连按快门都是没有力气的。 队伍解散之后,那些老兵们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纷纷过来跟我告别一声之后,跑着跳着去食堂吃饭了。 走之前,他们还说,下午的训练强度会更加变态,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送走了他们,我彻底支持不住了,脱力般地仰躺在地上,太阳照得我眼晕。 我果然还是对自己太过有信心了,逞强就是得不到好下场,大概是有病,还病的不轻。 汗水浸湿了我的头发,衣服,微风吹过时,有草屑飘到我的脸上,但是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将它拂去。 算了,也别吃饭了,就这么睡着吧。 我这么想着…… 这时,耳边想起了脚步声,不用想,我也知道,是闫千南和李副官。 眼睛微微睁开一道小缝,我看到面无表情的闫千南,还有想上前扶我又不敢的李副官。 下一秒,闫千南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脸隐没在太阳的背面,声音冷淡而轻蔑。 “熬不下去了吗?熬不下去了,就趁早认输,还有两个小时,送你走的邮轮便会到达……”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皮抖了抖,额头上的汗珠落下。 之所以我瘫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没有动用超自然的力量,我的意志支撑着这些高强度的训练。 所以,我早应该不那么认真才对。 第474章 chapter 473 手术一整天 我咳嗽两声,手轻轻地撑在地上,快速地跳了起来。 像没事人一般,仿佛刚才躺在地上的那滩废肉不是自己一般。 我看着闫千南,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我演技不错啊,连闫司令都被我骗过了。啧啧!说起来,你们这训练有点小儿科啊……” 闫千南听了我的话,眉心微凛,眼底的惊讶来不及收回。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李副官身边,“松子,我饿了,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李副官的嘴巴从我站起身开始就没有合上,他又是为难地看了看闫千南的后脑勺,又奇怪地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拗不过情感上的偏向。 他追上了我。 “时间还很长,希望你能熬过去……” 闫千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仔细听,那夹杂的笑意并不难发现。 笑? 这人八成是被我气疯了,还能笑出来。 草草地吃过午饭,下午的训练又开始了。 就像是那些老兵们说的,下午的训练强度更加变态了。 先是徒手格斗技巧。 我从小到大打架的经历在这些格斗技巧前面,完全是小打小闹,他们的实战经验更为可贵有效。 我是真的有认真地学习。 但是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个小时的抗暴晒形体训练。 每个人端着一把冲锋枪,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立正站好不能动。 对于那些老兵来说,他们饶是训练了这么久,也不见得有习惯这炼狱般享受的一天。 所以,他们时刻都注意着我。 作为一个细皮嫩肉的柔弱姑娘,我成了他们口中的赌注,支撑着难捱的一分一秒。 他们猜测着,我会在何时倒下。 但,我不仅不会倒,还会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愉快、舒服。 炎筠的冰系灵力让我在这毒辣的太阳下,有了一片独辟出来的清凉。 不过为避免我的怪异表现太过突出,在外表上,我依旧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打湿衣衫,狼狈不堪。 闫千南就站在那间指挥室里,拿着望远镜观望着训练上发生的一切。 从头至尾,他便是站在窗口,那么看着。 这样的训练连续地过了有一个星期。 这个从法租界调来的战地记者,在泊松岛彻底出名了。 除去没有住在营地之外,她与老兵们进行同等强度的魔鬼训练。 不过,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却能完成得十分出色,强过其中的每一个人。 这样系统而先进的训练方式在闫千南出任泊松岛司令一职之后,才由闫千南根据自身的留学经验制定而成。 初始时,他们这些老兵们叫苦不迭,鲜少有人可以一整套坚持下来。 可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做到了。 他们对这个小姑娘打心眼儿里敬佩,不矫揉造作,能吃得了苦,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是以,李副官趁机向闫千南提了,让我免除训练的要求。 对啊,当初我加入训练不过是为了证明我有不拖累整个军队的资本,现在也确实证明了,闫千南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于是,我开始了光明正大的跑业务,每天就背着照相机这里拍两张,那里拍两张,领导视察的小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可是当战火真的烧来了,担架担回来一具又一具伤重或死亡的尸体,我才领略到了战争的残酷。 一大早,我便背着相机赶到了战地医院。 不怎么宽敞的地方已经连站的地方都不够了,可是担架还是一架一架往这里送,医院外头也排满了痛苦哀叫的伤兵。 血腥味儿不停地窜进鼻腔,鲜红色到处都是,鲜艳无比。 从各大医院前来支援的卫生员和医生已经不够了,许多许多的伤员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救援。 我拍下了这令人心酸又震撼的一幕,然后便自己带了一件白大褂穿上,口罩手套,手术工具一应俱全。 反正现在这么乱,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我走到一个左腿被炸飞的伤员旁边,查看了他身上的伤,“肩部中弹,大腿根部截断,失血过多,需要尽早止血,取出子弹。” 真是没有想到,韩冰的外科技术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当然,并没有卫生员来配合我,我这样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安抚伤员的心情,也是一种职业习惯。 “医生,我,我会死吗?”已经是疼得嘴唇发白的伤员听了我的话,颤颤地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睡一觉,能醒过来就活,醒不过来就死。” 这子弹打得有点深,从胸前取弹,手术不好做,从背后取弹,不利于恢复。 所以我决定从胸前取弹。 那伤员皱眉,“医生,那请拜托你先救其他兄弟吧,我……” “少废话,睡觉记得醒来。” 说完,一针麻药全数推进了这伤员的体内,没一会儿他就老实地闭上了眼睛。 我二话没说,开始动起了手术,自己抓取剪刀,钳子,忙得不可开交。 四十多分钟过后,我终于放下了手术刀,有过来的卫生员自然而然地便接应走了手术完毕的伤员。 然而手术还并没有结束,给手术工具消完毒之后,我继续进行下一场,下下一场,下下下一场的手术。 这一天下来,我已经记不清到底做了多少台手术了,反正是从日出,到了日落。 看人都是发虚的,重影又模糊,只好瘫坐在地上休息会儿。 “谢谢。” “不客气。”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诶? 是谁在跟我说话? 一睁开眼,我就看到了闫千南站在我面前,风尘仆仆。 看得出来,他是从战场上赶回来的,被硝烟熏灰了面庞。 闫千南静静地站在这轮圆硕的夕阳下,我亦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我没有那么多力气,现下只能是养精蓄锐。 本以为他会自觉尴尬,故而转身离开,没想又想到…… “诶,你干什么啊?” 我突然觉得胳膊被架了起来,然后甩在背上,结结实实地驮起我就走。 闫千南将我架在肩膀上,“我送你回去休息。” 第475章 chapter 474 汪芙的进步 回去的路上。 “唐舒尔,你……医术不错。”闫千南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趴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的。 “嗯,我在日本学的便是医,活学活用罢了。” “为什么会来做战地记者?” “嘿嘿,因为我想跟喜欢的人多些时间待在一起。”我痴痴一笑,神志不清。 “喜欢的人?”闫千南轻声疑惑。 “嗯,喜欢的人。” “哦。”闫千南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她,指的应该就是李松那家伙吧? 不多时,闫千南便听得耳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背着麻烦前行。 就算一路上遇到了些神情暧昧的士兵,他也没有发火,都冷着脸当是什么都没看到,径直往唐舒尔的屋子走着。 等我一觉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人却不是闫千南,而是……汪芙。 这段时间的战争,汪芙与唐舒尔同为医学生,她也帮上了不少的忙。 只不过她不像我一样开了挂,所以没能在战地医院做手术,而是作为卫生员给医生递工具,帮伤员包扎止血。 正因如此,汪芙是第一个发现我在战地医院给那些伤兵做手术的人。 我和她本就在这段时间里相处还算融洽,因为汪芙本身就不是一个心肠阴损的人,只不过她生活的环境将她熏陶如此,说到底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醒了?那就起来喝口水吧。” 汪芙熟门熟路地拿起炉子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 这段时间里,她的收获也算不少,简单地掌握了在这里的生活技能,烧水做饭洗衣,没她不会的。 她甚至还不嫌这里的水难喝,饭难吃了,现在就是给她一坨泥巴,她都会说好吃。 我自然也没有矫情,坐起身来便接过了那杯热茶。 “唐舒尔,你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汪芙环胸跳上床,跟这群士兵相处久了,她身上也多了些痞气。 “这次在战地医院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连千南哥哥都是把你背着送回来,走的时候还嘱咐我,说你累了一天,唐尼多睡一会儿,不要吵醒你。” “我还纳闷儿呢,我难道就不是累了一天了吗?怎么就不见千南哥哥嘱咐我多睡一会儿呢?” 我打了一个哈欠,咂咂嘴道:“怎么,你嫉妒我啊?那你也去做一天的手术试试?” 汪芙的语气有点酸,但我可以理解,毕竟是人家的心上人,没趁我睡着的时候杀我灭口已经是够意思了。 “我倒是想,不过谁让我的专业知识没有你强呢,要是让千南哥哥知道你还未毕业就擅自给伤员做手术,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你。” “擅自?我擅自一天了,已经尝到了苦头,不会再逞强了。”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不再管那些伤员了?胆小鬼!” 看着唐舒尔敷衍的模样,汪芙地声调瞬间就高了起来,一脸不赞同。 “我管,你说我擅自,我不管,你说我胆小鬼,做人还真的很难呐大小姐!”我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你要我怎么样?” “唐舒尔,你……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个无赖!” 我歪着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现在征询你的意见啊大小姐,你说我像一个无赖,我看你是无理取闹才对。” 汪芙笑了笑,“喂,唐舒尔,你讲不讲道理?你可是抢了我的千南哥哥,倒还不准我发牢骚了?” “你要发牢骚也别对我,找你的千南哥哥去!”我捧着茶杯,头也不抬。 “也是,找你没用,既然你抢走了我的千南哥哥,那……我也抢走你的李副官好了。” 汪芙小声地自说自话道。 “你喜欢就好。”我把喝完的水杯递给她,她撇撇嘴,无所谓地接过我的茶杯放好。 我心里不禁打起了一连串的问号,汪芙什么时候看上李副官了? 按理来说,汪芙就不是会把感情当玩具的人,除非是她真的喜欢李副官了,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算了,随她闹去吧。 一会儿说喜欢闫千南,一会儿又喜欢李副官,汪芙这女人大概是情圣级别的。 我瞧了瞧窗外浓黑的夜色,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忙着手术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饿这回事,但是一闲下来又饿得不行了。 “这屋子里还有吃的没?” 我掀开被子,踩着布鞋当拖鞋,想去厨房里看看。 “有啊,千南哥哥走了之后,李副官给我们送来了猪肉和鸡肉,但是……我不会做。” 汪芙有些难为情,她虽然会做饭,但也只是会把蔬菜炒熟,像是猪肉和鸡肉这种带血的玩意儿,她不敢。 一做不好就会跑肚拉稀,她可不想住在茅厕里。 我叹了一口气,刚刚夸汪芙这姑娘进步大,这会子就重重地打脸了,真是…… 拐到后院的小屋子里,我看了看已经被切好的猪肉和鸡肉,心中忍不住夸赞李副官的心思细,考虑周到。 “汪芙,去乡亲们家里借些辣椒野菜什么的。” “好嘞!” 汪芙兴奋地大喊,闪电一般地冲出屋子里去了。 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废话,马上就能吃到大餐了,她怎么能不兴奋呢? 这也就是她为何如此迅速地与唐舒尔和解的原因,拿住了她的胃句拿住了她的命。 没过一会儿,汪芙带回了青椒红椒,还有白萝卜、苕尖、南瓜花和一袭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可谓是盆满钵满。 把这些蔬菜给处理好之后,汪芙又自觉地坐在灶台前生火。 等她把火生起来了,猪肉和鸡肉也都腌好了。 我和汪芙配合默契,不一会儿,烟囱里冒出了炊烟,饭菜的香气四处飘散。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饭菜上桌。 “青椒肉丝,口水鸡,南瓜花丸子汤,炸肉饼,青椒酿肉,猪肉白萝卜馅饼……” 汪芙眼睛放光地盯着桌上的大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还挺会吃!” “唐舒尔,你是把厨房里的那些都做了吗?” 第476章 chapter 475 四个人用餐 我坐在桌子前,咬下一口热腾腾的猪肉白萝卜馅饼,叹道:“还有苕尖没有做和一点红辣椒,留着明天吧。” 汪芙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口水鸡,不过吃了两口就快速咽了下去。 “这不对啊,我拿了四根大白萝卜回来了,你这留个馅饼怕是小半根都用不上吧?” 汪芙瞬间变得十分紧张,她的筷子慢慢移向了口水鸡,表情变得更加惊恐了。 “还有这鸡,这鸡的分量也不对,没有腿没有翅膀……” “翅膀和腿哪里去了?被你偷吃了?”说着,汪芙被晒得有些黑的脸压了过来。 “啧,这么近的距离,你该不是要亲我吧?”我笑了笑,将最后一口馅饼放进了嘴里。 “你少给我打岔,老实交代!” 我继续吃着桌上的菜,“很简单啊,剩下的白萝卜就泡在坛子里了,鸡腿和鸡翅就在罐子里炖着呢,泡菜和鸡汤,这就是它们的归宿。” 听了我的话,汪芙才离我远了些,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她满意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不过等鸡汤炖好了我要第一个喝,这些天尽是吃了些菜叶和馒头,得好好补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嘴巴已经忙得没空说话了。 汪芙见状,也开启了狂吃模式。 不过,她倒是有一点比我强,吃饭的时候还有空说话。 “你做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吃的完吗?”汪芙的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含混不清,一点都不见富家小姐的餐桌礼仪。 “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说吃不吃得完?” 这时候,落了闩的木门突然被敲响。 我没有动,还是自顾自地吃着,就怕再慢一些,这满桌的菜就被汪芙这个饿死鬼给造完了。 “谁啊?” 汪芙见我不愿意起身,随即不耐烦地喊道。 “汪芙,是我,李松!还有闫公也来了!” 李副官在门外叫喊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副官也没有再客气地称呼汪芙是‘汪芙小姐’了,而是直接称呼其名。 一听到这声音,汪芙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忙站起来,走去开门。 “李副官,千南哥哥,你们怎么来啦?” 汪芙甜甜地笑着,跟上一秒还狼吞虎咽的疯女人判若两人。 “哦,我们带了些螃蟹和酒来……嗯,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李副官拎着一个食盒和两瓶子酒侧身走进屋里,看到桌上的丰盛大餐,不禁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天呐!舒尔,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听到李副官的惊叹,汪芙有些吃味儿地走到桌前,闫千南这才抬脚走了进来。 “你凭什么就说是唐舒尔做的啊?难道就不能是我做的吗?” 汪芙瞪着李副官,那眼神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抢不到肉吃都没见她这样。 李副官看汪芙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汪芙,前段时间我还来给你们这厨房灭火来着,也不知道是谁,用汽油点柴火,差点把整个屋子都烧了!” 李副官提起这件事,脸上的肌肉都不禁抖了起来。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做个饭还能把房子烧了的,要他相信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是汪芙做的,那还不如杀了他! “你什么意思?难道就应该是唐舒尔做的吗?” 汪芙这话绝对没有任何针对我的意思,因为她气的是李副官那个榆木疙瘩。 “怎么不应该?舒尔今天都救了那么多兄弟,舒尔在我心里无所不能,这样说你懂了吗?” 李副官敷衍地回答了汪芙的问题,然后把手上的黄酒放在火炉子上温着,拿出食盒里的螃蟹,用手碰了碰。 “舒尔,你瞧,这螃蟹还热着呢,快吃吧!” 李副官给我挑了一个肥的,然后又招呼闫千南,“闫公,你也吃!” 说完,他也不管还站在一旁的汪芙,自顾自坐下,然后也挑了一个个儿大的螃蟹,拆开来就吃。 “喂!我的呢?” 汪芙发现自己竟然被忽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质问着李副官。 李副官倒是淡定得很,他一边咬着螃蟹腿,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你没长手吗?不会自己拿啊?汪大小姐,我可不是你家的佣人。” “李松!”汪芙抬手指着他。 “怎么了?” “你,你……你混蛋!” “松子!向汪芙道歉。” 一直没有说话的闫千南这时说话了,他严肃地看着李副官。 我也从碗里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了闫千南一眼。 对,李副官这句话是真的伤到了汪芙的心。 虽然也情有可原,他本能地对于资产阶级的富家小姐产生抵触情绪,但是这对汪芙来说并不公平。 汪芙没有错。 就连李副官现在对我很友好,也不过是觉得我是一个身世可怜的歌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压迫感。 那如果他知道我其实也和汪芙一样,甚至是比汪芙还要娇气的富家千金,他估计会自动远离我,也许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不过闫千南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呢? 我很好奇。 “好了,坐下来吃饭吧,都凉了。”我轻声开口,“松子,你去厨房里再拿两副碗筷出来吧。” 李副官当下便看了看闫千南,又看了看我,也不知道是要先向汪芙道完歉再去拿碗筷,还是拿完碗筷回来之后再回来继续道歉。 所以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反正是不赞同李副官给汪芙道歉这事,又不是自愿的,没意思,而且,汪芙她要的又不是李副官的道歉。 两边都讨不到好,何必呢? “还不快去?”闫千南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李副官一眼 李副官愣了愣,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刚刚,他好像发觉闫公与舒尔之间,有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 就像,舒尔只是看了闫公一眼,闫公就改变了主意,似乎是能够看穿舒尔的想法。 这种感觉,他不太喜欢。 第477章 chapter 476 会查出来的 加上李副官带来的螃蟹,桌上一共七道菜。 其中六道原本是我和汪芙就能够解决完,可现在要四个人分享,我大概也就能吃个半饱。 不是很开心。 香甜的酒精味道缓缓地弥散在了整个屋子里,炉子上的酒已经冒烟了。 “诶!这黄酒烫热了,你们喝些吧,暖暖身子!” 李副官提起炉子上的黄酒,给我和汪芙都来了一杯。 “这就是酒吗……”汪芙端起杯子,看了看这浊黄的的液体,又闻了闻那像是米酒的味道,又是好奇又是犹豫。 “喝吧,不醉人的,暖胃。”我举起酒杯,喝给她看。 见我都喝了,汪芙倒是没有再墨迹,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好喝!甜甜的!” 汪芙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又喝掉了剩下的一半,再向李副官伸手,“我还要!” 李副官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就给她倒上了。 “你少喝点,喝慢点……诶!” 汪芙像是上瘾了一半,抱着酒杯就不撒手了,两杯下肚,双颊已经漫上了浅浅的绯红。 “我还要喝!” 汪芙笑嘻嘻地举起杯子,李副官不给,她就硬抢,最后连酒壶都干脆抱在怀里不松手。 李副官心想,汪芙八成是醉了,也就没有跟她计较。 虽说黄酒的度数不高,可是低度酒才后劲大啊,看她明天脑袋疼就会知道不该喝这么多酒! “你不喝酒吗?”我看了一眼闫千南面前的酒杯,空空的。 闫千南看了我一眼,“我不喝这种和白开水没有两样的东西。” “你这不还带了一瓶吗?”我拿起桌子腿儿旁边的透明瓶子,“老白干儿?这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咯!” 我把手上的酒瓶子递给他,面带挑衅地看着他。 我就不信他拿着老白干儿来这里的目的单纯。 废话,两个大老爷们儿提着酒跑俩黄花大闺女住的屋子里,那目的能够单纯到哪里去? 闫千南什么都没有说,起开瓶盖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的酒,然后看着我,难得地问了我一声,“喝么?” “行啊。” 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看他给我倒的酒也不算多,就五分之一酒杯的量,我挑了挑眉,小口地喝了些。 “味道不错。” 李副官见我和闫千南这边都喝起了老白干儿,也就没有再管被黄酒都能熏醉的汪芙,非得央着闫千南也给倒一杯。 闫千南盯着李副官看了半天,却还是拗不过他死倔的劲儿,给他倒了半杯。 也就半杯哦! 李副官猴急地往肚子里灌,火烧般的感觉流过喉咙,他觉得不适,确实依旧强忍着尽数咽下。 “嗝~” 喝完之后,李副官的脸已经是像是上过蒸笼的基围虾,红得透透的,还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舒尔,你怎么变成……四个了?” 他眯缝着眼睛看我,脑袋晃来晃去,挣扎着不肯睡过去。 闫千南倒是没有说话,一直都是自斟自酌,一大杯喝得只掉底儿了,桌上的菜也是无声无息地进了他的肚子。 但他依旧是面色如常。 直到李副官彻底歇菜地扑倒在桌子上,我才收回视线,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对着桌上的饭菜顿时失去了兴趣。 于是,只剩下闫千南还在坚持着,扫荡桌上的菜。 “李松他酒量就是半杯倒。” 闫千南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的老白干儿,而我,依旧还是五分之一。 “嗯,看出来了。” “你做的菜很好吃。” “嗯,好吃你就多吃些。” “你以前喝过酒吗?” 我抬起头来看他,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我看你的酒量好像不错。”他浅浅地勾唇,看起来是心情不错。 “哦,爸爸喜欢,我便会陪他喝一些。” 这是实话,唐父与唐母这辈子只有唐舒尔这么一个女儿,她便是又当女儿又当儿子,陪爸爸喝酒,陪妈妈绣花,会的东西不少。 “今天在战地医院,谢谢你救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 “这话,你下午已经说过了,不必再重复。” “你的身份,不单单是一个歌女吧?”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还是在灌了我一杯酒之后,我该是庆幸唐舒尔不像汪芙那样没用。 “那闫司令觉得呢?”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一饮而尽。 见此,闫千南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太赞同我喝酒喝得这么急。 “我会查出来的。”闫千南看了我半天,终是笑了笑。 闻言,我也跟着笑了,笑弯了眼眉,也笑出了声。 会查出来的…… 啧啧,那也就是说,他现在还不知道。 闫千南瞧出了这笑容里的轻蔑与不屑,他不禁狠狠皱眉。 “闭嘴!不准笑!” 我歪过头,不明所以地撇撇嘴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不笑我就不笑?你算老几啊?” 闫千南薄唇紧抿,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开始胡言乱语的女人。 她的脸上已经很红了,虽然她极力地保持着清醒,可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氤氲不明。 她,明显就是喝醉了。 基于这样的认知,闫千南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他怎么会和一个醉鬼计较。 “喂,闫千南,你倒是说话啊!瞧不起我是不是?” 闫千南没有说话,对于这样胡搅蛮缠的女人,他没有应付的经验。 他应该马上离开才是。 “闫千南,你去哪里?!” 我一把拽住闫千南的衣袖,只是脚下一个踉跄绊住了桌子腿,身体一阵失衡,向前扑去。 “啊!” 闫千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迅速压下的黑影。 “嗯哼!” 两个人一同倒在了地上,女上男下,姿势诡异非常。 “你看,我是不是让你不要走来着,你现在摔跤了吧?” 闫千南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响,怕是要脑震荡了,可是听到胸前的那声嘟囔,他真是连掐死这女人的心都有了。 “你赶紧给我起来!” “不!我偏不起来!” “你……” “我要是起来了,你就要走了……” 第478章 chapter 477 同床共枕后 闫千南可不管胸前的女人说些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胡话,眉头紧皱,伸手推开这个女人就要坐起来。 “闫千南,你可真是不听话!” 唐舒尔的腿笔直地架上自己的肩头,将他刚刚坐起来的上半身又被压了回去。 这女人的力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唐舒尔,你到底是真喝醉了还是在跟我演戏?” 闫千南低声呢喃,这女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紧接着,被自己扒拉到一旁的唐舒尔又蹭了回来,抱住他的脖子就不撒手。 还发出一阵似是撒娇的呻?吟声。 闫千南低头看着伏在胸前的女人,乌黑柔顺的长发肆意地散着,贴着脖颈处的灼热肌肤玉一般的细腻,丝丝缕缕的樱花香气混合着酒精的气味,萦绕鼻尖。 突然,身上的女人动了。 她抬起头,双手撑上他的肩膀,眯着眼睛看他,傻傻地笑,“闫千南,我觉得自己好悲惨啊!卡西莫多和埃斯梅拉达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我悲惨……” “悲惨?”眼前不禁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还知道悲惨二字?” 我眼中一暗,屈起手肘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愤怒地瞪他,声音哑着,“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千辛万苦也要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受罪?” “你天天瞧不起我、骂我,我为什么还不知羞耻地留在这里?” “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变得跟拼命三娘一样?” “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吗?!” 这样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悲,惨。 闫千南捂着被猛锤了一下的胸口,缓缓说道:“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喜欢的人吗?不过我想,你大可不必这样,无论这些事你做与不做,你喜欢的人也同样倾心于与你……” 李副官对她的感情,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连他都看出来了。 所以,她大可不必这样。 我讷讷地问他,“你说,我喜欢的人,也同样倾心于我?” 闫千南不答。 我的眼中突然闪亮,笑意盈盈地凑近他,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你说的可是真?” 闫千南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忽然就脸色变了,红彤彤的脸颊好像是更加红了,却是怎么都不肯别过视线。 “嗯,真。” 得到了闫千南的肯定,我面上一喜,口中喃喃道:“唔……所以我不是单相思了……” 闫千南看着唐舒尔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趁机推开她,然后快速起身,不给她任何机会再来袭击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我回营地了。” 说完,他也不等我说什么,抬脚就推开门走掉了,几乎是落荒而逃,门都没有合上。 我眼见着闫千南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我利落地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丝毫不见醉酒的样子。 “闫千南啊闫千南,你竟然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松子!” “简直太过分了!” “我要是不把你虐得死去活来,我就跟你姓!” 咬着牙关上了门,我看着桌子上趴着的两个醉鬼,有些头疼。 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一程吧! 早晨,第一个醒来的人是李副官,军人钢铁般的意志在听到军号响起的瞬间便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 但…… 他的身上好像还压着什么重物。 微微侧过头去,李副官看到了一个女人。 不是唐舒尔,而是汪芙! 她此时就窝在自己的怀里,枕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酣睡中露出甜甜的小脸,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初见时的雪白肌肤此时已经被晒得有些黑,但是瑕不掩瑜,倒是给她添了几分英气。 这么想着,他的某处正在自然地苏醒。 该死地! 李副官快速跳下床,看着自己和汪芙的衣服都完好无损,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一抽回胳膊,汪芙的脑袋便磕在了床板上,疼痛使得她狠狠地皱眉,还未睁眼,就已经开始追责了。 “唐舒尔,你敢打我?” 李副官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吓得不敢动,而汪芙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像是要畏罪潜逃的李副官…… 她瞬间就清醒了,立马跳下床,“李副官?你怎么在这里?” 脑袋的疼痛已经不足以让她挂心了,她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了李副官身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叫她兴奋的呢? “你声音小一点,舒尔还在睡觉!” 李副官有些脸红,他忌惮着这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汪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没有说破,因为会听着军号醒来的人不只有李副官一人而已,还有唐舒尔。 唐舒尔甚至是会早于军号响起之前醒来。 但是她现在之所以没有醒,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和李副官躺在一起,为了避免尴尬。 她如此了解自己的情敌,真是…… 汪芙抿了抿唇,看了看他们方才共同躺过的被窝,“我们刚刚是不是睡过了?” “你,你可别胡说!”李副官大骇,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哪有胡说?还是说你敢做不敢当?” 李副官不敢看汪芙的眼睛,“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汪芙真的生气了,“你刚才是想偷偷离开吧?你压根就是不想负责!” “我……” “你什么你?李松,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我汪芙敢爱敢恨,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小脚女人!” “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李副官想要说出否定的答案,但是觉得又有些困难。 汪芙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副官的嘴,十分害怕他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这会儿见他心有犹豫,她忙开口道:“好了,你不必说了!” 李副官一愣。 “今天的事我们都当谁也没有发生过,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如果你有一点喜欢我,那就必须娶我!” 话毕,汪芙彻底放松下来,目光挑衅地看向李副官还未反应过来的脸。 第479章 chapter 478 火烧眉毛了 李副官看着汪芙,身体先于思想,答应了汪芙的要求。 “啊~” 我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哑着声音说道:“汪芙,鸡汤在炉子上温着,你去给我们仨下碗面!” 李副官听到唐舒尔的声音,吓得变了脸色,他猛地回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姑娘,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汪芙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屁颠屁颠儿地滚进厨房下面去了。 李副官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不敢看我。 我哪里顾得上他啊,赶紧抓起床边的衣服穿在身上。 李副官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都听到了?” 我大大方方地点头,“对,没错,昨天晚上还是我把你们扛到床上的。” “你说什么?” 这话炸响在李副官的耳边,无异于晴天霹雳。 连从厨房出来的汪芙也不禁停在了门口。 她原是想来问问李副官要吃多少,不想,会听到这个。 “我想,你应该听得很清楚了才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对你……”说到这里,李副官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是啊,人家可从来都没有答应自己什么,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好吧,我知道了。” “不,你还不知道。”我一边挤牙膏一边说,“我昨天只是把你们放在床上而已,但是我可没让你们抱在一起,换句话说,是你自己主动钻进汪芙的被窝,没有任何人为干预。” “在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人的潜意识在做决定,其实你是喜欢汪芙的,于我,你只不过是同情,崇拜。” “我……” “你看,你就没有往我的被窝里钻,对吧?” 我靠在门口刷牙,后门那里投射出来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汪芙果然是成熟了不少,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空气里还余下昨晚的淡淡酒香,我刷完牙,洗完脸,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做思想者状的李副官,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汪芙,你躲在后面偷吃吗?怎么还不把面端上来,松子都饿了!” 李副官抬起头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 “来了!来了!来了!” 汪芙不耐烦地回应着,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催什么催,催命啊!” 我一股坐在桌子前,看了看这偏心偏到外星球的鸡汤挂面,冲汪芙挥了挥手。 “汪小姐,这两个鸡翅膀,两个鸡腿,松子一个人就占了仨。我还好,得了一个鸡翅膀,你倒是发扬了风格,什么都不捞着!” 汪芙瞪了我一眼,“爱吃不吃!”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喝了一口鸡汤,“我凭什么不吃?我熬的鸡汤个,凭什么不吃?” 这话说完,我便没有再说什么废话了,专心填饱五脏庙。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面,汪芙时不时会说两句,李副官也会不咸不淡地回应两声,似乎并不难接受现下这种关系的转变。 我也没有点破,赶紧吃完面条赶紧走人,反正战地医院我还得再去看看。 这两天虽然没有战事,但是伤员的问题也十分伤脑筋。 我前脚刚走,李副官也快速地吃好了,想要离开。 “诶诶诶!我煮了好多面呢,你得吃完再走,不然浪费了!” “我还有事。” “吃碗面再办事,也不会耽误你多久!” 汪芙二话不说就跑到厨房里,李副官组织都来不及。 战地医院里。 “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我收回听诊器,看了一眼一直看着我不说话的闫千南。 “你昨天喝了很多酒。”闫千南很是隐晦地暗示。 “所以呢?”我笑了笑。 “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 “那很遗憾,你猜错了。” 泊松岛上的特效药十分紧缺,就连止血药也在快速地消耗着,恐怕连仗都还没有打完,药都要用完了。 是以,我偷偷地加强了这些药的药效,小小地作弊应该是不碍事的。 从我来到战地医院开始,闫千南这厮便是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我屁股后头。 像是看着一个即将处决的重刑犯人。 让人很不舒服。 给这些暂时失去行动力的伤员们上完药之后,已经是快要接近中午了。 被血腥气熏得有些头疼的我走了出来,回头一看,却发现闫千南已经没有跟在我身后了。 起初我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因为堂堂一个海军司令怎么会一直跟在一个编外人员屁股后头,八成是完成公务去了。 只是中午我会去吃饭的时候,听汪芙说起李副官有一件神神秘秘的事情赶着去办,不论她怎么问,她都不松口。 去营地问了几个人之后,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直到我发现营地里有一小分队的精英也不见了。 原来,他们是预谋着要去劫日本人载药的轮船,今天下午两点半会途经泊松岛一千两百米处,他们便是要化作普通渔船前去守株待兔。 闫千南是在泊松岛的战役中失踪的,他一旦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我便心慌不已。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糟糕! 我奔到港口,本想开一艘军舰前去救援,不想却从云层了冲出来好多好多的飞机,地面上驻扎的哨兵们脸色大变,急忙向总机报告情况。 “法克!”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到底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样玩儿我? 敌军抢滩登陆未成,现下便改为空袭,我是想走走不了了,希望闫千南的命能再硬一点,能够撑到我去救他的那一刻。 “轰隆!” 飞机开始从空中扔下炸弹,港口的土地下限,留下一个大大的黑坑。 还冒着烟。 要不是我闪得快,怕是直接给碾成了骨灰状。 “呜呜呜——!娘,春儿害怕!”一个小女孩儿躲在石墩后面呜咽着。 “真是麻烦!”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跑到石墩那儿,抱起小女孩儿就往营地跑。 “轰隆!轰隆!轰隆……” 炸弹越来越密集,连前路都看不大清了…… 第480章 chapter 479 新建百慕大 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躲闪有些吃力,所以我干脆动用了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将近身的危险物用高温狐火直接汽化,不留痕迹。 在听到有一个妇人同样在唤孩子的时候,我才停下,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其母亲,这时我倒没有那么急了。 瞧着这漫天的飞机,我心下产生了一个好主意。 听着头顶上的引擎声往营地那边去了,我直接赶在那群飞机之前闪现营地。 泊松岛在军事上算不得是什么要塞位置,甚至是鸡肋,故而闫千南在此处任职司令一职,不过是明升暗降。 小岛上的司令再怎么牛逼,他的势力范围也不过是一个小岛,怪不得闫千南不愿意来,他是在向上级抗议。 也怪不得他的上级会放弃这个地方,这些天都不见有军队前来支援。 更是怪不得闫千南会破釜沉舟,前去劫日本途经的药船。 可是就泊松岛这么一个被遗弃的地方,也引起了一拨人的抢夺。 这波人正是抢滩登陆失败,现下又开始空袭的苏军。 这片茫茫的大海之中,他们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船只可以停靠的港口。 我绝对不糊让他们得逞! 进入营地之后,我直接找到了参谋长,为了节约口水、不浪费时间,我催眠了他。 “赶紧让所有人退到战地医院,安排一个小分队分散引爆烟雾弹,再埋伏一些精英炮手,趁飞机低空盘旋的时候一举攻破!” 两方交战,战地医院是现成的免战区,躲在战地医院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但是这样有效的办法在这群死脑筋的军人面前可就是鼠辈之流了,言之唾弃而不为过。 是以,必须要让参谋长用铁腕手段传此命令。 这与我这样做的目的…… 我想,这群苏军强盗也并不想到手的是一座废墟,有了烟雾的笼罩,由于能见度急速降低,飞行员们一定会投鼠忌器,低空盘旋甚至是迫降。 那么这个时候,就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我躲在暗处,并不是等着苏军空军主动迫降,而是动了些手脚,用法术拉低了他们的高度。 估计那些飞行员会觉得自己撞见鬼了吧? 我有些恶作剧地想着,若是能够把这泊松岛塑造成一个传奇的百慕大,那是不是各国军队都不敢再觊觎这个地方了? 啧啧,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保住泊松岛,让闫千南回来的时候不至于什么都没了。 炮手们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一打一个准,一共二十架特勃—3型轰炸机,可谓是投入不小啊! 看来他们对泊松岛还真是势在必得。 轰炸机余下的只有七架,剩下的全都坠入了深海,尸骨无存。 而这七架轰炸机中,又只有三个飞行员、两个副手活了下来,全都被拖进了战地医院,被单独看管了起来,随重伤不致死,但也绝对不会逃离这个地方。 危机终于解除了,参谋长和众位士兵们立即就激动了起来,他们一起拥到那些破损不一的轰炸机,眼中的光芒是怎么都忍不住。 参谋长看着我,感叹道:“这特勃—3型轰炸机在苏军的生产量也不过一百八十余架,真是没有想到,对我们这里就出动了二十架……” 我沉默了一瞬,忽而认真地开口说道:“我看这些轰炸机修复一下还可以用,就算是修复不好,那些枪支弹药卸下来同样用处不小,参谋长不如就把这特勃—3型轰炸机给留下来。” 参谋长看着我,皱了皱眉,“可是我们都是海军,并不太懂驾驶这些轰炸机……” 我指了指身后的战地医院,“老师不就在里面吗?得好好利用!” 参谋长眼前一亮,颇为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到参谋长他们离开以后,我挑了一架表面损毁,其实是被使了障眼法而完好无损的轰炸机,身手矫健地跳了上去,操纵着飞上了天空…… 此时参谋长他们才刚刚爬上五楼,就听到头顶处传来了螺旋桨飞速旋转的声音,他连忙伸出头往窗外看,只见刚刚还在下面和他讨论的唐舒尔竟然把飞机开上了天! 他呼吸一窒,眼珠子都快要看掉了。 我开着飞机在众位士兵的面骚包地耍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全面转体,以示技术纯熟,让他们放心。 参谋长他们虽然不太知道我要干什么,只觉得我开着好玩儿,哪里知道,在转体完成之后,飞机便钻入云层,不见了。 有一个跟参谋长比较熟的兵蛋子问出了声,“舒尔记者这是要去哪里啊?” 参谋长撇撇嘴,“还能干什么,找闫司令去的呗!” 说完,便是暧昧地笑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关着那几个飞行员的病房。 不过是离泊松岛一千来米的船只,以轰炸机的能力,不一会儿便到了药船的上空。 我当然也发现了离药船不远的小渔船。 那渔船吃水浅,没有前移,熟面孔都在,是装作在休息呢,还是装作无法航行呢? 答案到底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清楚,由于我的出现,下面的两艘船好像都十分紧张。 没办法,我只能是隐身跳上日本药船的甲板,至于那架苦命的轰炸机,便只能由着它坠入深海。 反正也是要把这片海域塑造成百慕大的,不是吗? 上了药船,我便没有再墨迹了,一针扎一个,所有躲在暗处的、明处的医生,特务,军人,我都没有放过。 无声无息的。 就连甲板上那些值守的日军也是如此,在对面渔船上观察着的闫千南他们吃惊不已。 他们大概是见了鬼…… 可是更见鬼的来了。 那辆载满了药物的药船突然改变了航行道路,朝着他们过来了。 闫千南他们也顾不得隐藏的事了,他们纷纷拔枪警惕,一旦有什么不对经立马射击。 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药船在靠上渔船的甲板上便停下了。 在甲板上躺着的人还是躺着,没有任何动弹。 怪! 怪极了! 第481章 chapter 480 劫药船成功 闫千南举着枪站了五分钟,海上的情况很好,连一只路过的海鸟都没有。 他抿唇想了想,然后接着命令道:“李副官,你上船去看看。” “是!” 李副官把着枪快速地跳上药船,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日军。 没有任何反应。 李副官皱了皱眉,蹲下身探了探那些人的颈动脉,这才抬头对闫千南说道:“闫公,他们都没气了!” 闫千南一挥手,“留下一个人策应,余下的几个,你们去寻找装药的船舱,李副官,你随我去驾驶室看看。” “是!” 一群人各自行事,小心翼翼地冲进船舱,一点一点地检查。 可是他们太紧张了,这一船的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闫千南和李副官也查到驾驶室的所有人非自然死亡,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像是突然就死掉了一样。 另外的士兵们检查船舱里的其他日军都是这样死掉的。 他们在甲板上检查得出的结论亦是如此。 每个人人心中都为此疑惑和震惊着。 突然,一只湿淋淋、惨白的手攀上了船舷。 闫千南率先拿枪对准了那个正在往上爬的不明人物,剩下的人也是如此做着。 我顺着船舷爬上了船,瘫坐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圈围着我的枪口,恶作剧般地吐了一口海水。 “喂,自己人,自己人,拜托你们把枪收起来好不好?” 闫千南看着唐舒尔滴着水的身体,关键是这女人穿的衣服又薄又少,被水打湿之后,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该死! 闫千南立马脱下大衣,不耐烦地围在我的前襟,我不想要,他竟然扯起袖子在我背后打了一个死结! 不必说,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蠢样子像极了一个傻狗。 “你怎么在这里?” 身着修身马甲的闫千南是真真儿的英俊挺拔,就连他冷冰冰地说着这些话我也不觉得他有任何的失礼。 我抱着僵硬着站起身来,十分应景地打了一个喷嚏,“我开飞机不太熟练,所以就……坠机了。” 闫千南微微蹙眉,明显就是不相信我的说辞,可是他们明明都见证了那架飞机的坠毁。 除了相信她的话,他们也没有别的理由来解释这女人的出现。 “舒尔,那你这飞机是哪里来的?” 李副官有些纳闷儿,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几乎是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自然也是包括了闫千南。 他没有提出反对,便是代表了赞同。 “很简单啊,就是大败苏军缴获的战利品,你们尽早回去就知道了。” “他们又来了?!”李副官惊叫出声,当下转头看向闫千南。 我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战斗发生的范围离你们也不过一千多米的距离,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听到吗?” “不过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现在战斗应结束了,还是以我方胜利为结局,这劲爆的消息明日就会见报,你们还是应该尽早把这一船药带回去,医院里的兄弟们可还是等着你们的药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踢了踢脚下的尸体,百无聊奈。 闫千南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依旧还是没有提出什么疑问,招呼来在那小渔船等候的士兵,将小渔船牵引在药船后头,一路归航至泊松岛港口。 一行人下了船,看到几乎被火枪喷了一圈的堤岸,还有下陷且焦黑的路面,都不禁眼皮一跳。 这里得是爆炸了一颗多么激烈的炸弹呐! 闫千南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立马转过身来看我,“你刚刚开的飞机是轰炸机?” “对啊,特勃—3型轰炸机。”我没所谓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是……”李副官紧接着问我。 “我怎么知道是特勃—3型轰炸机是吧?”我自然地就接下一句。 李副官点头,不能再赞同。 “参谋长说的。” 参谋长本来就说过,我这也不算是说谎。 闫千南和李副官没有再问什么了,闫千南吩咐了一个小兵去营地报信,调拨一些人来帮忙卸货。 而我,自然是回家去洗澡换衣服了。 等到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已是太阳西斜,将暮未暮。 汪芙倒是没有跟我阴阳怪气的,这连日来的革命友谊在此处得见。 她先是给我熬了一碗姜汤,虽然味道不咋地,可是生姜绝对是没有吝啬,放得超多,光是闻着就觉得辛辣刺鼻。 是以,喝这碗姜汤的危险程度甚至是能够媲美干吃火锅底料。 我靠着墙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便喝起这碗死亡姜汤。 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兴许是我这慷慨赴死的态度使得汪芙误会,让她以为我是对她厨艺的无声夸赞,她的表情十分兴奋。 在我喝完这姜汤之后,汪芙十分殷勤地接过我的空碗,还给我递上了一张洁净平整的绢丝手帕擦嘴。 嗯,狗腿十级,鉴定完毕。 “想问什么?”我强忍着发笑的欲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汪芙听了,握着手哈哈大笑着说道:“听说,你帮着参谋长他们把前来空袭的苏军一网打尽了?” 我眼珠子转了转,笑着点头,“那恐怕是的。” 汪芙一听,传说得到了印证,这下就更加兴奋了。 “哇!那你真的开着飞机出海去了?” 我又是深吸了一口气,“那怕也是的,不过我最后开着飞机坠海了这也是事实,你也需要了解一下。” “不不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打仗,还会开飞机!” “哇!你知道吗,在日本的时候,我也想学习开飞机,可是我爹娘都不允许,他们说女儿家不需要学习这些,只要乖乖待家里等着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但是你什么都会,说实话,我可羡慕你了,你……你可以教我开飞机吗?” 汪芙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话,简直是手舞足蹈。 被她这样狂热地崇拜着,我还真的有些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她。 正当此时,门,又被敲响了。 救了我的狗命。 第482章 chapter 481 误会美人计 来人除了闫千南和李副官之外,谁都不会有了。 汪芙被这俩人的突然造访弄得愣了愣,不过她立马又反应了过来。 他们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唐舒尔啦! 果不其然,李副官表明了来意然后就领着自己出去了,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唐舒尔,还有千南哥哥。 或许,她早就有预感,唐舒尔和千南哥哥最终会在一起。 她庆幸自己明智了一回,回头是岸,放弃了根本不可能喜欢她的千南哥哥,转而选择了体贴踏实的李副官。 散步来到海边,汪芙便停住了脚步,也拉住了还闷头往前走的李副官。 “好了,我们走得够远了,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李副官回头看了看,确实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屋顶,便也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谈话?”为避免尴尬,李副官还是随意地说了两句。 听了这话,汪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竟不知自己的智商在这个木头人眼里竟然是如此之地,会连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其实在问完这句话之后,李副官便觉得有些不妥,在看到汪芙的反应之后,他便更是这么觉得了,索性不再说话,低头闭嘴为上。 可他不想说话,也并不代表汪芙也想跟他一样做哑巴呀。 “你今天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汪芙快速地说出这句话,眼神飘忽地望向远处的海平线,双手也是不自然地绞在一起,身体也有一丝丝微微的颤抖。 她的紧张与不安,表现得不能再清楚了。 若是李副官此时能够抬头,便一定能够看到。 可是他并没有。 “没有。” 他回答地果断。 “这,这样啊……” 虽然汪芙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失望。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未曾停歇。 与此同时,营地外的小屋子里,我与闫千南是同样的情形。 我是在等着他问我,而他呢,是在等着我主动交代。 这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在这个时候,我是绝对不会主动的。 幸好这场耐力比赛的结局是我赢了。 闫千南一脚勾过桌子旁边的凳子,缓缓坐下,上半身挺得笔直,军人作风不言而喻。 “你是谁?” “唐舒尔,性别女,芳龄十八。” “你是不是日本军方派来的女间谍?”闫千南微微皱眉。 “不是。”我缓缓摇头。 “你怎么会开轰炸机?” “我不会啊,你看,那轰炸机不是已经坠毁了吗?” 闫千南的脸上有些不耐烦,然后抿了抿唇,继续问道:“那你今天下午怎么会出现在近海?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是我开飞机的时候撞见了。” “胡说八道!” 闫千南明知道她是在说谎,可他就是拿眼前这个女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已经问过参谋长,问过营地里那些经历过空袭的士兵,他们说,这场仗胜得蹊跷,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 并且,那些士兵们可是都说这唐舒尔在整个营地里打听过他和李副官的去处。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可是在唐舒尔开着轰炸机离开时,参谋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闫千南还本打算着去问一问战地医院里俘虏的那几个苏军飞行员,可是语言不通,他短时间也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过,他去看望他们的时候,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到那几个苏军飞行员满脸惊恐地对他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争先恐后,仿佛见到死神。 她有一种预感,这就跟唐舒尔有关。 还有药船上那一些离奇死亡的日军…… 不然的话,又怎么能够解释因为这个女人而发生的一连串的奇迹? 闫千南在思考,在纠结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 他现在肯定是在怀疑我了,不过苦于没有证据,这才只能来求证于我。 不过他这样怀疑到我身上,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就是从轰炸机上幸存的那几个飞行员。 看来我明天还得去医院看看。 突然,闫千南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声音更是轻柔地像是情人间的吴侬软语。 “唐舒尔,我记得,你说,你是为了喜欢的人才来到泊松岛的……” 原先他以为,这个唐舒尔喜欢的人是李松,可是尽早看李松的态度,就知道唐舒尔一定是对他和汪芙做了什么,以至于李松对唐舒尔的态度不再那么狂热…… 所以他不由得大胆地猜测,唐舒尔口中所谓‘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李松,而是另有其人。 最初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的心底某个角落竟然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兴奋,可是现在,在经过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他的这点兴奋,应该转化为警惕,后怕才是。 “是。”我笑得坦坦荡荡,“闫千南,你想知道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露出白皙滑腻的肌肤,还有一双修长如玉的美腿,一件薄薄的、短短的珍珠纱裙并不能很好地遮盖住这姣好的身材,反而是隐隐约约能看到内衣勾勒的轮廓,令人浮想联翩。 闫千南的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今天下午在甲板上看到的风景…… 闫千南立刻别过脸去,脸上浮现了一片恼怒的绯红。 他沉声喝道:“唐舒尔,你疯了吗?” “我怎么是疯了?明明是太热了……” 我特么是真的热啊! 汪芙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给我煮了多少生姜啊! 闫千南一听这明显的诡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赶紧把被子盖上!” “知道了!”我撇撇嘴,还是乖乖地把被子盖上了。 只能说闫千南确实是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要对他使用美人计,因为我知道没用,怎么会自觉坟墓呢! 我又不傻! 第483章 chapter 482 只适合拿枪 我维持着密不透风的姿态靠墙而坐,而闫千南却没有转过身来的打算,是准备一直背对着我了。 我不禁挑了挑眉,看来我还真是把他给吓到了。 “闫千南,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谢谢?” 他不是很喜欢说谢谢的吗? 那这一次我帮他保住了泊松岛,他怕是欠我一轮船的‘谢谢’了。 闫千南这时候表现得不是一般地镇静,他缓缓地翘起二郎腿,淡淡说道:“上次多说了一次,这次补上。” 我,“……” 还补上,这家伙当是在还债啊! 我抬手掩唇,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好吧,没有想到你不讲道理起来竟然这么的迷人……” 闫千南听了这句似乎是在调戏自己的胡话,眉心一跳,冷冷道:“你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十分令人生厌。” 闻言,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含着笑说道:“这大概就是过河拆桥了吧?闫千南,你真的是伤我的心了。” 闫千南的脸上升起明显的不悦,我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闫千南,你的疑神疑鬼就跟你的人一样,没有道理,对于我的身份,你只需知晓,我并不是坏人。” 对这种无法求证的话,闫千南嗤之以鼻,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微微侧过头来,“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愣了愣,不太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嗯,还不错啊。” 话音刚落,闫千南就转过身来,上半身挺得笔直,比刚才还要直,基本上是照着快要崩断骨头的势头去的。。 他看起来很是紧张啊…… 就像看到了我白花花的大腿一样紧张。 有问题! 我盯着闫千南,嘿嘿一笑,问道:“怎么,你对我,有什么是难以启齿的吗?” 闫千南端正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直接道出其目的,“我饿了。” “所……所以呢?” 这家伙该不是想让我给他做饭吃吧?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就是这么地厚脸皮。 “你做饭很好吃。” 闫千南一边说着,还一边点点头,好像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唾沫,看来是真的馋虫犯了。 我笑笑,“虽然我做饭很好吃,不过我现在很累,不太想下厨,除非……” 闫千南看着这个女人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表情,内心那个恨呐! 他恨自己没有出息地惦记着那两口吃的,在那天晚上吃过了她做的菜之后,再回去吃食堂里的饭菜,只觉是猪食,不能下口。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么会不顾面子地提出这么个要求。 他都怀疑唐舒尔是不是在自己的饭菜里下了蛊,才让自己有这种欲罢不能奇怪感受。 “除非什么?” 闫千南低声问道。 即使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向恶势力低头,但是这场无声的战役中,还是情感占了上风。 我抱着被子坐起身来,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笑眯眯地说道:“除非你帮我打下手,我给你做饭。” 这种霸王条款,闫千南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斩钉截铁的肯定。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感到后悔。 我与闫千南达成交易没多久,李副官和汪芙便回来了,他们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还带了一些刚刚打捞上岸的海鲜,刚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蔬菜。 不过他们也没有呆多久,等我上个厕所回来的功夫,屋子里便见不到李副官和汪芙他们俩人的影子了。 闫千南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这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闫千南为了面子,把李副官和汪芙打发走了,我还依稀听到了汪芙不太情愿的叫喊声。 废话,汪芙可到现在都恨着营地里食堂的菜呢! 闫千南给我地那件军装大衣还铺晾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而他穿着来的军大衣此时也脱下放在床上。 洁白的衬衫随意地解开了两个扣子,袖子已经卷到手肘上方,蔚蓝色的军裤,黑色的军靴,严阵以待的凝重表情。 他就站在水管子旁边,地上的海鲜和蔬菜被分门别类地摆放齐整,都是没有沾上一点水。 唔,他不是来给我打下手的,他是来给我指挥战斗的。 真特么是个大爷啊! 我不由得抬手捂住眼睛,原本还打算着跟他培养培养感情来着,可是现在看起来,是我太乐观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闫千南,你是在等着这些海鲜死吗?” 闫千南听出了我不耐烦的声音,转过身来看我,那懵懂的小眼神看得我小鹿乱撞。 “怎么弄,你教我。” 闫千南现在就像是个白痴,不过是很可爱的那种。 我能够预见到,如果我不出手,他是打算在这里站一天,大概是连早饭都吃不上了。 没办法,为了填饱肚子,我也得动手啊。 “呐,你好好看着!” “用牙签戳进这虾头和虾身连接处,挑出它后背上的黑色虾线,然后‘咔嚓’一声,扭掉虾头,留下虾尾,看懂了吗?” “是这样吗?” 闫千南犹豫着从地上捡起一只虾,学着我的样子去处理它,不过…… 他的手被虾头处的尖锐部位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可以说是十分没用了。 我撇了撇嘴,打开水管,拉过闫千南的手放在水管子下面冲了冲,直到看不见血,才关掉水龙头。 “你这手,也就适合拿枪。” 闫千南皱了皱眉,看着手上并不明显的伤口,没有说话。 像是在向我证明他的手并不是只适合拿枪似的,他低下头,就想捡起第二只虾…… “等等!” 我半路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干什么?”闫千南怀疑地看着我,浑身僵直,好像我要调戏他似的。 我很快便松开了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乳胶手套,并扔给他。 “戴着吧,避免伤口感染。” 闫千南想要拒绝,不过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不赞同的眼睛。 “还想吃饭?” “想。” “想吃饭就照我的话做,戴上它。” 闫千南看了我一眼,终于乖乖地戴上了手套。 第484章 chapter 483 成功了一半 地上的海鲜,虾啊蟹的这些难弄的教着他处理了,也还算顺利。 只不过蔬菜就很惨烈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他扔的差不多了,我无话可说。 幸亏扇贝啊鲍鱼、鱿鱼之类的则是我亲自处理,不然可能什么都吃不上。 谁让我提出了这个找死的要求呢。 不过一码归一码,闫千南烧火很不错,没有把房子烧掉。 “酱蒸鲍鱼,红焖大虾,蒜蓉蒸扇贝,酱爆鱿鱼,清蒸蟹,香辣炒蟹,请享用。” 闫千南坐在饭桌前,看着桌上的这清一色的海鲜,鲜香浓郁,光是看着就十分有食欲,嘴里直冒口水。 他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就先尝了尝那一盘红焖大虾,他可没有忘记下午的时候,自己为了弄干净这些虾,手还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香辣适口,滑嫩弹牙,倒是不枉他辛苦了那么久。 他觉得,这一桌自己哦度能够吃下,也幸好自己把李福瓜和汪芙他们都赶走了。 闫千南稍稍搁下筷子,看着我笑,“你这一双巧手倒是有些好手艺。” 我摇摇头,自顾自地拆解着螃蟹,“你眼光还是不错的,算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也值当我忙活一场。” 闫千南不禁失笑,大概也是趁了唐舒尔的那句话,忙活了一阵,有好菜在眼前,心情都变得明朗了不少,也就不在乎所听之言的不友好意思了。 “说起来,这端上来的菜怎么不见一些绿色蔬菜?” “客随主便,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况且,你吃得了那么多吗?但多嚼不烂啊,闫司令!” 到了这时候,闫千南要是还听不出这别扭劲儿,那他就是长了一个虾头。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今天泊松岛受袭,我们能逃脱空也是侥幸,他们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怕不会那么容易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法租界?” “我听说,你发回去的报道可是卖得很好。” 侥幸? 这可不是什么侥幸,我竟然能够保住泊松岛一次,那就一定可以保住它第二次。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态度让我心里很舒服。 毕竟他不是因为怀疑而赶着我走,而是考虑到我的安危。 哪怕他心里对我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失。 但是,仅凭现在的一点点转变,就足够了。 足够我留下来,心甘情愿地完成这次的委托。 我不以为意地咬着螃蟹腿,“这样的废话以后及不要说了,快吃吧,都凉了。” 闫千南心知她不愿意提及离开的话题,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是坚持着留在此处,为的就是那个神秘的被她喜欢着的人。 闫千南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他专心地品尝着面前的菜肴,每一盘他都很喜欢,像是熟知他的口味一般。 在这样静默美好的时刻,他模模糊糊地发现了一个规律。 只要他连着下筷箸的那盘菜,唐舒尔都不会碰。 就像是有洁癖一般。 可是上次他们坐在一个屋子里吃饭的时候,唐舒尔却不会如此对待李副官和汪芙。 这么说来,与此待遇的好像就他一人而已。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 她喜欢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闫千南看着对面吃相快速又不失优雅的女人,竟然会觉得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抛开自己对她以往的偏见来看,唐舒尔长得是十分有古典韵味的秀雅美人,一颦一笑都有着奇妙的力量。 特别是经过了在厨房里一同忙碌的时刻,他惊觉自己已经被她吸引。 不过他很开心能够有这样的时刻,能够有这样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温馨质朴的美妙时刻。 一顿饭吃完,夜色已经浓稠如墨汁,闫千南拍拍屁股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前脚刚走,汪芙抱着胳膊就回来了,冻成了一只傻狗。 她说她和李副官一直在海边吹冷风,知道看着门开了又关上,这才麻溜儿地跑了回来。 一肚子的负能量。 如果不是我说,厨房里给她留了鲍鱼,她恐怕这一晚上都不会消停。 又是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日子,没有发生闫千南口中的‘卷土重来’,那些劫回来的特效药也都起了作用,医院里的那些伤员大多都可以下地行走了。 至于同样关在医院的苏方飞行员,他们其实会说英语,只不过是装作又沟通障碍,不愿教授营地里的兄弟们驾驶轰炸机。 这样蹩脚的伪装在闫千南的威胁恐吓之下,原形毕露,还是乖乖地倾囊相授。 可是闫千南的危机意识从来都没有被因为眼前的太平日子而有丝毫的懈怠,所以,他准备故技重施,带领着一队精英去邻近的英属殖民岛屿——白石岛劫弹药。 都是为苏军有可能的报复做准备。 我都怀疑闫千南其实是海盗出生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算是保密,而是全营地都知道。 我当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于是申请前往。 不知道为什么,闫千南竟然没有扯出各种理由拒绝我,而是点头答应了。 我表示很激动,但是也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通讯员截获了英国领事馆发往白石岛的电报,将会有一艘货船去往白石岛,给当地的英国殖民军运送生活补给以及来往信件。 而闫千南的计划就是,劫货船,然后盗取岛上的军火,顺理成章地托运到泊松岛。 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方案。 可是白石岛并不像泊松岛是海上孤立的岛屿,它与大陆之间有一架铁索桥相连。 白石岛的地形也不像泊松岛一样大多平原丘陵,岛屿中间有连绵的山峦,地形以山地为主,易守难攻,绝对比泊松岛的形势危险。 在离开泊松岛之前,我在泊松岛周围设下了一个结界,在海面上看,绝对是一片浓雾包裹下的海市蜃楼,有攻击行为的力量是绝对不会探知到泊松岛的真实方位。 这一条只针对有攻击行为的势力…… 同样,在我偷偷摸摸的帮助下,闫千南的劫船行为十分成功,偷盗军火的行动也顺理成章地成功了一半。 第485章 chapter 484 孙悟空转世 白石岛上的防守不算特别严密,不过那都是表面上的。 可能是偷来的,所以才更加的上心,无处不在的暗哨便可言明。 闫千南带领着我们扮作是搬货的劳工,奴隶,至于那些换不掉的英国军官,还是靠我来催眠。 为此,闫千南又是充满怀疑地看了我半天。 好在白石岛上的那些小胡子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劳力和苦工,并不太与我们言语。 货船一般是今日卸货,明日往返。 当然,这并不是这些英军体恤底层人民,而是为了给那些需要寄信或是寄什么回国的士兵们腾出准备时间。 至于我们这些奴隶歇脚的地方,那便是破破烂烂的货船,吃喝拉撒睡都不能离开货船,被发现了就是乱枪打死。 夜晚,我们一船的人都挤在阴暗潮湿的空间里睡觉,就等着凌晨,人的精神最为懈怠的时候动手。 我睡不着,便弯着身子爬上了甲板上,窝在桅杆那处,望着头顶的星海弯月。 刚刚出来也没有多久,便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跟来。 我没有回头,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呵欠。 闫千南在我身边盘腿坐下,也颇有兴致地抬头看着星空,轻声道:“睡不着吗?” 我眨了眨眼,微微点头,也不管他能够看得到。 闫千南也不知道看也没有看到我的表情,反正他是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唐舒尔,我发现……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听了他的话,止不住地得意地轻笑两声。 他要是看透我了才奇怪呢! 我身上可是有五前多年的秘密,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看透。 不过我还是故作神秘地笑笑不说话,都说了浑身是秘密了,那就一直秘密到底。 闫千南摆明了是要问出点什么来,他问得更加明白了些,“你在日本留学,会医,会枪,会歌也就算了,可是这催眠术……你又是如何学的?” 我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摸了摸鼻子,风轻云淡地抛下一句,“自学成才。” 闫千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很快也笑了起来,低声道:“好一个自学成才!那你能不能说说,你还自学了一些什么令人惊讶的本事?” 我沉吟半晌,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尔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那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儿地,还真说不完。”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简直是太狂了,一点也不谦虚! 闫千南也皱着眉看我,忍着心中的不耐烦,配合地继续问道,“那……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那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世上还真的没有我不会的。” 说到这里,我一脸故作神秘地靠近他,闫千南则是嫌弃地退后,直到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时,我与他之间的姿势便是暧昧至极。 闫千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望着船舱那处没有什么动静,便没有顾忌地把我一把推开。 “你是神话故事看多了,分不清痴心妄想和实事求是。” 我撇了撇嘴,轻声哼哼道:“那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确实看了很多神话故事,那你知道我是什么神仙转世吗?” 闫千南白了我一眼,是不想与我一般见识。 我轻扯嘴角,继续往下说下去,“本小姐是孙悟空转世,各路杀神都怕我,谁要是敢对我不友好,我就一棍子打下去,保证他下辈子投胎都没有机会。” 说大话嘛,我超有经验,反正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闫千南听到这里,表情倒是从多云转晴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嘴里不甚轻蔑地说道:“你要是孙悟空,那我就是如来佛祖,你的棍子,在我这里就跟牙签一般。” “牙签?你说的是你吧?牙!签!南!” 我不怀好意地看了看他地下半身的某个部位,邪笑着说道。 这边话音刚落,闫千南随是不太懂我话里的意思,不过顺着我的视线往下,就瞬间明了了。 他的脸色又是红,又是黑,精彩纷呈,在这夜色的掩映下都显得格外清晰。 闫千南抿了抿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唐舒尔,你究竟是不是姑娘家?” 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娇笑着说道:“闫司令,你看你呢?”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姑娘家,还是男儿家?” 闫千南的肩膀瞬间僵硬,进而整个身子也僵直起来,他没好气地挥开我的手,压低声音吼道:“唐舒尔,你最好给我自重!” “我不管你是哪方神圣,这次的行动结束之后,你必须给我离开泊松岛!” 我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声音沾染了一些这海水的凉意,“我若是不呢?” “我若是不离开,不离开,不离开,你会对我怎样?” 闫千南别过脸去,眯着眼睛看着夜空,“我不知道我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哦……”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毫不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狠心的人,对别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当然,我指的是他自愿孤独终老的事情。 气氛便是这样沉默了下来,索性有美景的陪伴,这漫漫长夜也不算难熬,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对坐了好久。 直到天色露出一擦擦亮,我微微笑了一下,动了动因为耍酷而有些酸麻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也该干活了!” 话音刚落,从船舱里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与脚步声,闫千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扶着桅杆缓缓站了起来。 “嗯,时间到了。” 深秋露重,在外坐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有些微微的湿意,连着指尖也透着丝丝的凉。 二十七名精英换下了粗布麻衣,装备齐全。他们身手矫健地没入海面,避过岸上的探照灯,缓缓前进。 闫千南一马当先,为所有人引路。 但是他不许我跟着,拨了一个人特地看着我。 呵呵! 他注定要失望了。 第486章 chapter 485 爆炸现白影 闫千南振臂一挥,其余二十六人借着夜色,迅速避开探照灯的照射范围,向着碉堡如幽灵般摸去。 我和看管我的小兵也紧随其后,别问我是怎么说服他的,还是老办法,催眠。 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小兵归位,我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闫千南身边。 大约他也料到了我并不会乖乖地待在船上,所以在我出现地那一刹那,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我的出现,而是我出现的时间。 太过迅速。 闫千南背靠着墙根,冷声道:“看来你的催眠术真的是很厉害。” 我心下一惊,没想到他此番举动只是为了试探我。 闫千南这家伙真的是腹黑啊!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处的刺眼亮光,慢悠悠地说道:“是,如果我要是愿意,这些英国士兵也会被催眠到主动交出你要的军火。” “口气真大。”闫千南淡淡说罢,不再看我,而是摸了摸绑在腿上的军用匕首,神色严肃地观察着巡逻兵换班的规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兵分两路,留下四人,将外面的观察哨给端了,大部队还是避开巡逻,直接摸到军火库,来个釜底抽薪。 可是,这军火库在哪里呢? 就算这些军火得到了,又要如何带走呢? 这两个都是棘手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知道,但是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并不知道他们最后商量的结果,可是却能够猜出来。 他,大概是想黑吃黑,吞了这白石岛吧…… “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这些巡逻兵之间的换岗几乎是没有给我们空留出有利的时间浑水摸鱼,时间若是再拖下去,天色亮起,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闫千南并没有搭理我,而是从背包里抽出了一个信号弹,火光冲上云层的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头顶处传来的机枪磕碰土墙壁的声音,以及,轰炸机的螺旋桨切割空气的震动。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闫千南这个腹黑的家伙原来早就打上了轰炸机的主意,不然,他怎么会仅仅带着这二十七个货就莽撞来攻岛呢? 再怎么精英也打不过人家的烈性黑炸药,以及充足的弹药补给。 这个混蛋,明显就是防着我。 看来我要时时刻刻读取他的心思,才能保证不被蒙在鼓里。 但是这样太累了…… “戴上!”闫千南扔给我一个防毒面罩,而他自己早就带得严严实实了。 凛冽的寒风从低空处掀起沙土,左右两处的碉堡已经被攻陷,近前的轰炸机扔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炸弹…… 哦不,他们是在布洒弹药,在这小小的范围内形成了黄绿色的毒雾。 怪不得闫千南要我戴上防毒面罩。 我看向那些在毒雾中挣扎,嘶喊,咒骂的士兵们,杂乱无章、毫无目的性的枪声虚伪壮胆。 闫千南,以及他带来的那些精英并不像我一般,无所事事。 他们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狠绝,将奔逃经过他们身边的英国士兵一刀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 血腥的味道渐渐浓郁,他甩刀子的时候,还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觉得很恶心。 这场残酷的厮杀好久,好久之后才渐渐平息,微薄的雾气缥缈着远离。 这个时候的白石岛,像极了鬼故事里的乱葬岗。 直到听不到活人的声音了,闫千南凶狠如野兽般的眼神才回归平静。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长睫颤动,眼底滑过一丝不忍。 经历了那么多人的人生,我也算是见惯了生死,甚至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神经却未能成功麻木。 失败,很是失败。 “闫千南,这些化学武器你都是哪儿来的?” “我们劫下的药船里有不少这种化学武器。” “那你就拿出来用了?”我冷冷地斜过眼看他。 “不然呢?靠着兄弟们的命去拼?” “没有人性!”我别过脸去,眉宇间罩着一层明显的郁愤,明亮的天光照见,反射着锐利的亮芒。 闫千南眼眸微眯,隔着面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战争,不需要人性。” 我无话可说。 对,他说的没错。 这就是战争。 不需要人性。 人人都想活,为此,什么都可以抛弃。 “闫公,英军的军火库找到了,家伙有些多,这五架轰炸机和岸边停靠的货船也装不下,要不你过去看看?” 李副官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我身后,声音轻快,他正为此次战役的胜利喜悦不已。 天,已经大亮了,灿烂的阳光驱散了毒雾,四下里却一片安静,连过往的飞鸟也不愿靠近。 岛上的军火库已经被闫千南他们造空了,弹药全部搬上了飞机,而一些扛不走且占地方的大型导弹则是被就地沉进了大海,永远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坐飞机,而是登上了货船。 闫千南并没有阻止我,他还是留下了那个来时开船的小兵,会有船来接应我们。 闫千南上飞机的时候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兴许是想着,经过这次残忍的战争,我会迫不及待地离开泊松岛。 归途不似来时苦,心神更胜赴死时。 我还是趴在甲板上,看着翻涌的海浪,有一丢丢的想吐。 蔚蓝的大海像极了上等的绸布,船只的偏移会划出一道又一道随心勾勒的线条,转瞬又被新一阵冲上来的浪花抚平,周而复始。 可是怎么都吐不出来,迷迷瞪瞪地看着熟悉的大船迎面驶来,小兵从驾驶室里走出来,等待着归程的轮船。 白色的轮船终于靠近,下锚收帆,小兵现行跳上船去,然后回过身来拉我。 为了固定住我晃荡不已的身形,小兵扔给我一根粗绳绑在腰间。 我的脚刚刚踏上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响起一阵震天的巨响,一场毫无预警的爆炸粉碎了货船,巨大的压强直将我拍进海里。 但,在晕过去之前,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白影…… 第487章 chapter 486 我的女儿呢 回到泊松岛,闫千南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叽叽喳喳令他头疼不已的身影。 对于现在的这种平静生活,他十分满意。 照理说来,他应该是需要大办宴席庆祝送走瘟神的,可是心里总有些担心。 “船,走多久了?” 闫千南站在灯塔上,眺望海平面,淡淡问道。 “大概……三十二个小时吧。”李副官看了看手表,显得十分平静。 “还有多久归航?” “那就不知道了,我想舒尔会慢慢看风景,明年回来也不奇怪。”反正凭他对唐舒尔的了解,估摸着她折腾够了会再回到泊松岛。 “派一架轰炸机去看看,我们的船到哪里去了,务必找到唐舒尔踪迹然后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 所以说,闫公这种明明很担心却又装作漠不关心的状态真的是太过蹩脚,连他都瞒不过。 李副官在心里默默吐槽完毕,正准备随着闫千南一同下灯塔的时候,海平线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为了看得更清楚仔细些,李副官拿起望远镜,等了一会儿,确认了是一艘外来游轮。 “闫公,有船朝着我们这儿来了!” 已经走下灯塔的闫千南听了这声咋呼的大喊,连忙转身,重又跑了上去。 他夺过李副官手上的望远镜,果然看到了一艘游轮正在不断靠近。 可惜,那并不是从泊松岛派出去的那一艘。 也不是经常从大陆或是任何一座岛上按规定发往泊松岛的轮船。 由于不确定的战争,所有经过泊松岛的航行线路都已经被取消了,那这凭空出现的邮轮是…… 闫千南吩咐李副官,让营地的士兵们提高警惕原地待命,不知道这未知的来客是敌是友。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那一艘豪华邮轮停靠港口。 偌大的一艘船上,不过十来个人,其中七个人都是穿工作服的仆人,剩下三位锦衣华服的人就是打死他也忘不了。 一位是他的亲奶奶,另外的两位是他小时候的邻居,这么些年过去了,相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也不难认出。 “奶奶,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吩咐李副官带着大部队埋伏在此处。 不过闫老夫人并不在意面前的闫千南,她拄着拐杖不停地往他身后探头张望。 “奶奶,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李副官看到闫千南的眼色,连忙挤掉旁边搀扶的仆人,笑呵呵地询问闫老夫人。 闫千南这时候注意到,跟着奶奶一起来的叔叔阿姨也是这样地张望着。 却是不似奶奶的兴奋喜悦,而是有一种愤怒焦急。 他不知道这泊松岛上到底有什么是会使人产生截然不同两种情绪的。 “我在看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她怎么没有来接我们啊?” 闫老夫人看向闫千南的眼神有些责备,“是不是你气着人家了?” “什么未来的孙媳妇儿啊,奶奶你胡说些什么?!” 闫千南没好气地侧过身子,有些烦躁。 平时闹着让自己结婚生子也就算了,这次竟然闹到这里来了! “闫司令,我们的女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带她回日本的,还望你可以通融一下。” 唐临叹了一口气,看着面露不郁的闫千南,温和有礼地表明来意。 闫千南立刻便敛了敛心神,他不能像对待自己的亲奶奶一样爽快言语,面前的人是唐临,是法租界的商会会长,在日本的地位也是不可小觑。 说到日本,在这泊松岛上,只有两个与日本有关的女人。 走了一个唐舒尔,那便只剩下一个汪芙了。 可是汪芙的父母他亦是认识,断断不会是眼前的两位。 所以是唐舒尔…… 对,她也姓唐。 “叔叔,您的女儿是……” 闻言,唐临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时,却是又被闫老夫人给抢了先。 “你个臭小子!跟小舒尔都相处了这么久,还在我们面前装什么你装!赶紧把小舒尔叫出来,他爸爸妈妈都来看她了!” 一边说着,闫老夫人还一边抓着他的手,不停地使着眼色。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死小子年纪不小了,可是却一点都不想着自己的婚姻大事,一般人在他这年纪,早就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满地爬了。 给他相亲,物色了一群不错的好女,他是一个都看不上,臭毛病一大堆还挑人家的错处,总之就是相亲多少次就黄多少次。 可他倒好,不急不躁的,好不容易听闻这唐家丫头和他相处不错,她这才是拖着一副老身子骨,和未来秦家一道马不停蹄地来探望。 “可我分明记得,叔叔家的小女名叫予儿……” “臭小子!还不都是你自己小时候不认字,把‘舒’念半边,我们怎么教你你都不听,非得给人家单念一个名字!” 闫老夫人是恨铁不成钢,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白高兴一场? “闫司令现在可否能帮我们把舒尔叫出来吗?” 唐临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闹剧,但是他并没有耐心陪着他们闹,他要的是自己的女儿赶紧回来。 唐瑜也是有些激动地握着唐临的手,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急切地需要亲眼见到女儿安然无恙才能平息。 可是唐舒尔并不在这里,他要从哪里把她给叫出来? 闫千南这下可不淡定了,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棘手的差事交给了李副官。 李副官尴尬地笑了笑,饶是心再大也觉得如芒刺在背,干脆心一横,与口气说道:“舒尔昨天早上便坐船离开了!” “什么?” 唐临和唐瑜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担忧更甚。 他们便是从法租界的老宅出发的,可是却未曾见到女儿的身影,顿时千般万般的猜测浮上心头。 唐瑜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可是依旧努力平静地开口,“闫司令,我女儿没有回法租界,你可知她会去哪里?” “我……不知。” 闫千南望着眼前的这个担着母亲称呼的女人,心下堆积的担忧突然就翻涌起来。 正当他要在说些什么安慰的时候,被派出去探查的轰炸机回来了。 第488章 chapter 487 被白竹所救 两个飞行员从轰炸机上下来,表情严肃,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那位上前一步。 “司令,我们……” “李松,你先带奶奶回营地歇着,我一会儿就来。” “我哪里都不去!” 闫老夫人紧抓着拐杖用地触地,被闫千南这模棱两可的处事方式急得青筋暴起。 “你说,你们看到什么了?”闫老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小脚老太太,她见惯了风雨,这些小愣头青的表情还能逃得过她的火眼金睛去? 这摆明就是出了事想要瞒着她! 没办法,闫千南只能是低下头,任由着那两个飞行员说明情况。 “我们……我们发现在距离白石岛一千米左右的位置有船片残骸,除了外来的货船,还有我们的派出去送舒尔记者回法租界的轮船。” “初步估计,在我们离开不久,一场爆炸,将这两艘船一起击沉……” “阿瑜!” 话音刚落,唐瑜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摇摇欲坠,唐临也是心痛不已,他紧紧地拥着唐瑜,脸上的肌肉也是不自主地抽动。 “船在哪里?马上带我去!”唐临声音低沉,掷地有声,一位做父亲的瞬间苍老看得旁人也十分心酸。 “叔叔,您和阿姨不要太过伤心,舒尔可有本事了,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 李副官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安慰着唐临唐瑜,也安慰着自己。 根据唐舒尔那样妖孽的能力,她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掉! 可是,那是海…… 一望无际的海…… 就算不被炸死,也会被淹死,泡死…… “我会派人去尽力打捞,您和阿姨还是现在我们营地歇息,一有情况,我们会马上告知您二位。” “闫司令,不论是死是活,请你务必将我女儿给带回来!” 闫千南转过身子,挥了挥手,上了轰炸机,扔下的命令是留着李副官无条件执行。 当然了,唐临要跟随前去的要求他自然就是从侧面坚决拒绝了。 闫千南也讲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她死了吗? 像是李副官所说的,她这么有本事,会轻易就死掉吗? 在荒无人烟的白石岛,空空如也的军火库里,我发现自己居然衣不蔽体地躺在原本用来装手榴弹的稻草上! 我缓缓地坐了起来,顿时觉得浑身撕扯般地剧痛,使不上力,右边的小腿上甚至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焦黑一片。 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已经是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下嘴唇直接咬得沁出了血迹。 法克! 说好不再受伤的,这回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枫泾会不会肾疼,咬着牙骂我。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子目前在的方位,就是白石岛上的军火库。 原本是满满当当的炸弹、机枪,现在已经是被搬空了,墙上的壁灯每一盏都亮着,绝对有人来过。 是我昏迷前见到的白影? 我的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并没能持续很久,因为外面传来了一道极细微的声响,是脚踩在地上,沙石摩擦的声音。 我脖子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可别是什么僵尸幽灵之类地…… 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上也投射出了一道细长的黑影。 “这一觉睡得可舒服?” 嗓音淡漠,疑问句听起来也像是陈述句,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白竹?!”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冷气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 当我还是荀竹漪的时候,便是这个神经病,在我去炎闾部落和亲的路上,没头没尾地就杀了我! 即便现在,他换了一身打扮,白色的西装,三七分的头发,可是那将容貌遮得严丝合缝的金色面具,那该死熟悉的药香味儿,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难为你还记得。” 白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凉薄的笑意,只见他竟然半跪着抬起我受伤的右腿。 “你干什么?!” 我现在是万分地防备着他,毕竟上一次他可是杀过我的,而且他竟然能够活到现在,是个变态好吗?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要给你治伤。”白竹亦真亦假地说道,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根本就不允许我反抗。 “不用!我自己会给自己治!”谁特么要他救,我自己来,伤就好得更快,还不会留疤那种! “你指的用法术吗?”白竹淡淡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凭空变出了一个医药箱。 我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行家啊! 这是遇到了同行吗? 也没听枫泾说过这种情况啊! 也容不得我再继续开动脑筋想象了,白竹一瓶医用酒精毫不心疼地倒在了我的腿上,顿时,一种撕碎灵魂的痛瞬间流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你……你谋杀啊!” 痛得我连舌头都不利索了,偏偏是还被一双铁手钳住了,挣脱不开。 “我如果是要杀你,就不会把你从海里捞回来了。”白竹低着头,夹着酒精棉一点一点地擦着我小腿上的血水和脓水。 我不忍直视,只觉得恶心,给别人做手术都没觉得这么恶心过。 “你既然也会法术,就不要用这种笨办法给我治伤了好吗?我快疼死了!” 白竹看了我一眼,抬手在空气中一抹,闫千南开着轰炸机在海面搜寻的情景瞬间浮现眼前。 “这可是现成的苦肉计,你难道不懂得利用吗?” “你……到底是谁?”我皱眉问道。 “对你无害的人。” “什么无害,你上次可是杀过我一次了。”我白了他一眼,不过腿上倒是不怎么疼了,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你原本不就是打算死掉吗?我只是顺便帮帮你。”白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好像我是承了他多大的恩惠似的。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就觉得这人超奇怪。 虽然我当初是打算自杀来着,可不是这样窝囊地被杀,而且他竟然会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太变态了一点? 看来我得问问枫泾是不是知道这么一个货了…… 第489章 chapter 488 道术和法术 到了晚上,我像是二大爷一样躺在枯草上,而白竹则是面对着我,坐在火堆前,烤鸡! 我翻了个白眼,这骚包的男人说是为了让事情合理化,不让我用法术治伤。 可是他倒好,在这里烤鸡! 这海上哪里来的鸡?! 他并没有给我什么解释,还是话少得很,细致地摇着烤鸡,然后撒上调料,一股馋人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军火库。 不多时,白竹终于把烤鸡从火堆上取下,坐过来直接挥到我的面前,差点烫到了我的鼻子。 “吃吧。” “这个……你没有下毒吧?”我不得不怀疑,虽然说他是救了我,可不代表他不会杀了我啊,这人呐,恶趣味还是有的。 闻言,白竹二话没说,直接就撤回烤鸡,作势要扔出去。 “诶!你等等!”一看他真的是半点情面也不讲,我连忙伸手阻止,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不好意思,我怂了。 不过,一摸到他的手,我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手上握着的好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冻死了。 为了避免被冻成冰棍儿,我赶紧松开手,抢过他手上的烤鸡,低头就咬了一口。 白竹也是没有料到我会抓住他的手,有些怔愣,然后又坐回到了会对对面,有意识地离我远了些。 我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白竹,你这手太凉了,是不是肾不太好?” 白竹没有抬头,而是往火堆里塞了几根柴火,火苗瞬间蹿得高了些,我看不大清他的脸。 反正本来也就看不到,成天到晚地带个面具,跟唱戏似的。 “嫌命长就继续说。” “……”我撇撇嘴,对他的威胁恐吓完全不感冒。 嘁!我岂会是那种你威胁我就就范的胆小鬼吗?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你可别太自信了!” 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还耀武扬威地咬着手上的烤鸡。 白竹倒是没有跟我一般见识,任劳任怨地添着柴禾。 我正好趁机填饱肚子,吃得飞快,白竹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单拿出去开店也是绰绰有余了。 直到我吃得差不多了,直打饱嗝儿,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来。 “你不饿吗?” 虽然我一个人独吞了这只烤鸡,有些不厚道,但是我看他也对烤鸡没兴趣,说起来也算不得是我的错。 闻言,白竹好像是笑了,虽然是不太明显,可是我现在吃饱了,脖子上的毛都梗着呢,对于疑似敌人的心情变化,我必须时刻留意着。 可是他笑归笑了,就是一个屁都没有放出来。 一个世纪过去了,光是听到火堆里噼里啪啦响个够,就是没有听到人话。 “喂,你聋了还是哑了?” 我擦了擦嘴,忍不住开始人身攻击。 白竹却突然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吃过了。” 他这没头没尾的举动倒是把我吓了一跳,说话就说话呗,站起来干什么! “你吃什么好东西了?”我眯起眼睛,冲他笑笑。 “药,你吃吗?” 我嘴角抽了抽,放着好好的鸡肉不去吃,偏偏吃药,大概是病的不轻…… 白竹看了一眼表情嫌弃的小丫头,心下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不是说我肾虚吗?” “谁知道你是真的肾虚啊!”我怕小声地嘟囔着,望着他同情地要了摇头。 可惜了了,这么英俊挺拔的身材,没有一个牛掰的肾。 不知道白竹有没有听到我的吐槽,反正他拉开门就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倒是多了一床洁白的被子。 “你从哪里拿的被子?咋不用法术直接变一床?” 我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多此一举。 “我不会法术。” 白竹直接把被子该在我身上,不过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他说自己不会法术。 “你不会法术?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看到你手一挥,就,就看到闫千南了!” 我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白竹又回到原位坐着,“那不是法术,是道术。” “道术?” 为这陌生的概念,我表示摸不着头脑。 法术,和道术有什么分别吗? 那些修炼成仙的家伙难道不都是道家的吗? 所以法术和道术根本没有分别! 除非法术是法家的…… “道术不能凭空造物。”白竹是这么解释的。 “哦。” 所以,我们这还不是一路人,但是我总觉得这个白竹有!问!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们各自入睡,由于身边有一个危险分子,我不敢睡得太沉,一个晚上醒了n多次。 醒了还不算,我每次醒的时候还都能看到白竹同学兢兢业业往火堆里添柴,简直就像是时间定格一样。 直到估摸着天亮了,我直接从草堆上坐起来,可是却见不着白竹的身影了。 脚上的药也是被换过了,难道我昨晚睡得那么熟? 火堆还在燃烧着,想来他是才离开不久。 也不知道白竹他是不是给我打了麻醉剂,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这药也是十分有用,反正不疼,不拆纱布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身上有那么狰狞的伤口。 我尝试着动了动,反正走路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单腿跳还是可以的。 这要是有个拐杖在,肯定会方便许多。 要不,变一个出来? 用法术…… 不过很遗憾,法术没有用上,会道术的白竹回来了。 他的手上提着我心心念念的拐杖,还有一口大铁锅和一个大水壶,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歌儿里唱的,回娘家的小媳妇。 那一身洁白的西装已经沾染上了些灰色。 我有种感觉,他不该是那么脏的。 待他走近,我才看到那铁锅不是空的,那里面是洗的干干净净的鸡块儿。 他先是把拐杖递给我,然后把水壶挂到我的脖子上,再径直走到火堆前,架锅炖汤。 “你这鸡到底是哪里来的?”看着熟练忙碌的白竹,我再次提出了怀疑。 “昨天吃剩的。”白竹难得幽默了一下,可是这算冷笑话。 “那昨天的呢?” 白竹看了我一眼,“船上的。” 第490章 chapter 489 伤口处理好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白竹这厮是开着船来的! “你既然有船,怎么不把我搬上船,把我塞这儿?” 我拄着拐杖,靠在架子上,感觉不太好。 “船上潮湿摇晃,不适合养伤。”白竹的理由听起来总是让人没有立场反驳。 “这里就适合?”从来没有听说过军火库适合养伤的。 “适合。”白竹点头。 我不禁皱眉,“哪里适合?” “这里,适合。” “……”怎么这话还说不明白了呢? 我看呐,这人是故意的。 “算了。”我无意于和他争辩,直接摆了摆手,另外问道:“闫千南怎么还没有找过来?” 这我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还能指望上他? 还不早就死了八百年成干尸了? “他以为你死了,带着人在打捞你的尸体。” “……” 打捞我的……尸体?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死在海里的人是要如何打捞? 以打捞尸体的名义捕鱼呢吧? 想到这里,我真的是快晕了,这辈子怕是等不到闫千南找到我了,看是要老死在这里。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赢给他们留了线索,要是闫千南聪明的话,迟早会找来的。” “迟早是多早?迟早是多迟?”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超级痛苦。 “天机不可泄露。” 再说另一边,闫千南出动了五架轰炸机在海面进行尸体打捞。 可是十六个小时过去了,连根毛都没有找到。 这营地里便持着两种意见。 一种是唐舒尔必死无疑,这另一种就是唐舒尔命大逃过了一劫被人给救了。 闫千南便是站在第二阵营,他对唐舒尔的幸存保持相信且深信不疑。 搜寻未果,闫千南并命人扩大了搜索范围,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临近白石岛的海域发现了捕鱼网。 沿着捕鱼网,有人在白石岛发现了一艘渔船停靠在白石岛! 他们可是不久前才从白石岛离开,这岛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烟,只是作为一个不太要紧的地理位置,周转军需。 被他们那样激烈打过的白石岛早就没有什么人烟了,就算是没有被炮火打死,也会被那些遗留的毒气毒死。 这会儿竟然有船只停靠,不得不引人深思…… 闫千南的动作很快,立马领着轰炸机和轮船聚集到了白石岛。 他们搜了整艘渔船,里面是只有一个船夫和一个书童,看样子还是缺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细问之下,确实有‘少爷’本人,和一个受了伤的姑娘在军火库。 就这样,闫千南首当其冲冲上了岛,熟门熟路地来到军火库,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 不过……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早了。 从后面跟上来的李副官也有些傻眼了。 此时的唐舒尔一脚翘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两个人面红耳赤,距离暧昧,很容易就让人浮想联翩。 白竹背对着门口,在那一声门被踹开的巨大声响之后,白竹不紧不慢地推掉我的脚,想了想,便捡起地上的杯子迅速套在了我的身上,然后转过身来。 “非礼勿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一群下巴快掉地上的军人。 我抱紧了身上的被子,缓缓咽了咽口水,虽然心知刚刚那番景象落在别人眼里肯定会有不好的猜测。 不过我也没有想解释的欲望,就让白竹闹去吧。 反正他这狂妄的样子挺对我胃口的,我喜欢。 然而闫千南对这么个不知道从里冒出来的,还带着面具的男人似乎并不买账。 他定定地看着我,冷冷道:“过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还是李副官眼睛尖地看到了我受伤的腿,连忙说道:“舒尔的右腿受了伤,走路是难为她了……” 李副官的话音未落,闫千南的视线便转到了我的小腿上。 那狰狞的伤口已经开始缓缓结痂,部分红黑的颜色看起来是有一段时日了,不过现在已经有处被挑破,脚踝、脚面上全都是血。 触及这一切的闫千南不由得皱眉。 我也低下头去,嘴角还噙着一丝笑,较之他们或是惊讶或是心疼的表情,我倒是显得过分得风轻云淡了。 方才我和白竹那样的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白竹非得给我刮掉腐肉,还没有麻药,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就和他打起来了。 绝对一点暧昧的心思都没有。 “我还以为,等我死了你们才能找到我呢!” 我缓缓地低下身,坐在草堆上,自顾自地拿起地上的酒精棉,一点一点擦拭着腿上的血水。 白竹此时也转过身来,自觉地蹲在我面前,帮我处理伤口。 他神情专注,经过高温消毒的手术刀精准利落地划过我腿上的烂肉,有些腥臭的味道借着火焰的烘烤渲染开来。 在场的人对这种味道一点也不陌生。 只是,这种未曾打麻药的痛,他们还是鲜少有人体会过。 我皱了皱眉,咬紧了牙关,脑门儿还是密密麻麻地冒汗,恨不得一手术刀把白竹弄死。 “你……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啊?”我小声地说着,只有我和白竹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 我还就不信了,他能拿出医药箱来,还能拿不出麻药? 还什么玩笑! 白竹手上的动作并不含糊,当这在场的各位都是不存在,“报复你就让你死在海里。” “嘁!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有超能力的人。 “嘴硬对你没好处,你在这里拖了这么久对你背后的人可没好处。” 挖掉烂肉,替我上完药之后,白竹拿出纱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我背后的人?你指的谁?”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直觉他知道的事情不少,甚至是连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不少。 “送你来的人,给你下咒的人。”白竹回答得一点也不含糊。 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这副神棍的语气直让我响起了一个人…… “司……昂?” 白竹的剪纱布的手一顿,而后快速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绳结,抬头凝眸看了我半晌,淡淡道:“伤口处理好了。” 第491章 chapter 490 吃错药了吗 看着白竹淡定从容的眼睛,真的是镇静极了…… 但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是不会看错他那一瞬间的惊惶。 我和他靠得那么近,绝对不会看错。 “嗯,很好。”我抬腿看了看,包扎的功夫很到位,不影响活动。 “那就好,既然接你的人来了,那你便和他们走吧。” 说完,白竹……哦不,确切来说是司昂才对,他低头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棉签、纱布之类的,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看我。 “一起呗,你救了我,我当然是要报答你的。”说到这里,我怕还看了闫千南一眼,“闫司令,你看行吗?” 李副官也看向闫千南,疯狂地使眼色。 不可以啊!千万不可以! 这带着面具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带回去了,那恐怕是要把舒尔抢走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舒尔和闫公才是绝配,他们可版呢过再闹脾气了! 更加不能让局外人有机可乘! 可是闫千南像是瞎了一样,没有看到自己的提示,点头答应,“一起吧。” 闫千南放了话,后头立马上来几个人,背上我就直接带走了,可是经过闫千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他有抬腿的意思。 我兹当是没有看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们带着我走。 果不其然,我在轰炸机上瞪了一会儿,才见到闫千南和白竹他们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当中。 我不禁伸了一个懒腰,往后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好饿,可以返航了。” 只要知道他们俩不会打起来,我便放心。 只是令我意外的是,这泊松岛上竟然有两个意外来客? 就好比现在,我被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抱在怀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诉担忧与思念,简直就是措手不及。 我只能是站在原地翻白眼,歪着头朝着站在一旁明明担心我却又是拉不下面子的唐临说道:“爸,你就不管管你的女人?” 唐临别过头去,没有理会我的意思。 “没大没小的丫头,说什么呢你!” 唐瑜终于松开我,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鼻尖也是红红的,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正当我即将崩溃的时候,闫千南和白竹他们终于回来了。 救我于危难…… 我连忙转过身,看着司昂从飞机上跳下来,便抓住唐瑜的手说道:“妈妈,那个戴面具的先生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和爸爸可是要好好感谢他!” 闻言,唐瑜立马就收住了眼泪,一脸激动地看着缓缓靠近的司昂。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希望唐瑜能够发挥妈妈力帮我把司昂的面具揭下来,这样的话,他就无可抵赖了。 可是,比唐瑜动作更快的是唐临,一直在旁边莫不做声的男人。 这下可好,我倒是成了一个光杆司令,爹不疼娘不爱的。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歇着吧。 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我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自己的小窝走去。 不过走着走着,有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环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从我的膝盖间穿过。 “闫千南?” 一阵短暂的位置倒转,我便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一时有些惊讶。 这可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别乱动,如果你不想再受伤的话。” 我表示有些受宠若惊,反正我本来也没有打算挣扎,毕竟不用走路,傻子才会反抗。 不过,跟他隔了这么近,我才发现,与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他憔悴了许多。 眼底下的青黑看起来是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嘴边浅浅冒出头来的胡茬更是有些沧桑,一瞬间苍老了五岁。 我本能地想关心地问候两句,可是一口,却变成了……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闫千南低头扫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双臂一用力,把我包得更紧了些。 “其实你要是怕我爸爸妈妈怪罪与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会和他们说清楚,我受伤的事情都是我太任性才导致的,跟你无关。” 话音刚落,闫千南脸色一沉,脚步也顿住了,放在我肩头的手恨不得给我掐出四两肉来。 可疼死我了! 我狠狠地瞪他,“闫千南,你干什么啊?我都说跟你无关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大不了我今天就和爸妈坐船离开,这样你满意了吗?” 真是麻烦死了,问什么都不说,我才懒得去读他的心。 烦都烦死了! 我就想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觉,特么招谁惹谁了? 闫千南定定地看着怀中气闷的小脸,轻声说道:“不满意,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和喜欢的人多些时间待在一起吗?” “闫千南,你大概是不提了解我们女人,善变是身为女人的必备素质,你了解了吗?” “不要再说孩子话了,唐舒尔……”闫千南叹了一口气。 “骗了我这么久,离开与不离开已经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他忽然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予儿,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你,你都知道了?”我顿时瞳孔放大,十分诧异地望着他。 我靠,就知道这后援团一来就要坏事的,在唐舒尔儿时的记忆里,闫千南可是非常讨厌她的。 小时候老是欺负她不说,还给她瞎起名字,叫什么、什么鬼予儿? 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各种纠正,还就是没用。 偏偏闫千南小时候就是个人精,人前是百般地疼爱关心唐舒尔,背后就是又扯小辫子又抓小虫子吓唬。 真不知道唐舒尔是那根神经搭错了,会喜欢这么个腹黑的混蛋,还一喜欢就是一辈子…… 笨! 闫千南又继续往前走着,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是啊,要不是奶奶和叔叔阿姨找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什么叫我瞒你多久?明明是你自己脑筋不好,没有认出我来怪谁?” 闫千南眼睛一眯,“人长大了,嘴巴倒是伶俐不少。” “过奖了!” “不客气,嘴巴厉害的人还是要受些苦头才会老实。” “你什么意思?” 第492章 chapter 491 你好吗司昂 闫千南紧紧地扣着我的肩膀,锁住我的膝盖,压根不允许我挣扎。 他平视着前方,胸腔里发出闷闷的震动,笑意沉沉。 “你不是很聪明吗?猜猜看。” 猜? 我不猜! 我干脆不搭理他,闭上眼睛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闫千南眼睛微眯,垂下眼帘看了看怀中死命闭着眼睛的女人,半晌,才轻声叹道:“唐舒尔,你走不掉的……” 紧跟在后面的唐临唐瑜眼睁睁地看着闫千南抱着自家的女儿往医院的方向去了,这才揪起了一颗心来,也顾不得去盘问这外来的面具小子,跟着闫千南的屁股后头就去了。 刚才唐舒尔下飞机的时候,下半身围了一张长披肩,外头还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除却头发有些乱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下看来是受了伤,也难怪这个戴面具的医生会跟过来。 消毒水的味道要了命的熟悉,我感觉自己的右腿被吊了起来,感觉脚尖凉凉的。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我刚想抬手揉揉眼睛,可是却被人压住了。 “汪芙?” 听到了我的声音,比我睡得还沉的汪芙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她眨了眨眼,“诶,你醒了?” “嗯。” 我抽回有些酸麻的手,然后缓缓坐起身来,环视四周,这里好像不是医院,也不是我和汪芙住的小屋。 这个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家具简单,一张木床,一套木桌椅,一架木衣柜。 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一条灰色的围巾,下面还摆着两双造型款式差不多的黑色军靴。 这明显就是一间男人住的屋子。 闫千南的屋子? 啧,这就是他所谓的惩罚? 幼稚! “我爸爸妈妈呢?”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爸爸妈妈在身边照顾吗?怎么汪芙在这里? “哦,千南哥哥把他们和闫奶奶一起上船了。” “闫奶奶也来了?” 汪芙站起身来给我,拿起地上的暖水瓶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对啊,和你的父母一道来的,走之前还来看过你,不过看你睡得太沉了,也就没有叫醒你。” 她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毛病。 “闫千南给到底给我的父母灌了什么迷魂药?” 我眉头微蹙,这唐舒尔的父母大老远从日本回来,这话还没有说两句就走了? 闫千南的本事不小啊。 “那谁知道!”汪芙也摸不着头脑地摊了摊手,她更靠近了我一些,细细地在我脸上用力地瞅着。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上半身不断往后仰,直到脑袋蹭到了床头栏杆,退无可退,只能发问。 汪芙眼睛眯起,噘起嘴…… “汪芙,你冷静点!你还有松子!放过我!” “想什么呢!” 她白了我一眼,重新又坐回椅子上,“你说你这张脸,明明都跟路边的叫花子差不多了,怎么还能招惹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男人?” “……”我知道,她指的是司昂,不过却不是我招惹的他,是他来找我的。 虽然我不大知道他是为什么来找我。 “我听李副官说,千南哥哥本来也是打算把那个面具男人也送走的,可是那个男人死都不答应,你说他倔不倔?” “倔!”我点头附和。 “那你知道这房间是谁的不?”汪芙的眼睛里亮着光,八卦的光。 “谁的呢?” “千南哥哥的啊!”她高高抬起下巴,脸上有着莫名其妙的骄傲,“他已经去派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了,在你的伤好之前,怕是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我别过脸去,看着蓝白条纹的窗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汪芙嘿嘿一笑,“这怎么不是好消息?你这次来泊松岛不就是冲着千南哥哥来的吗?这次可是天赐良机啊!” 我撇了撇嘴,回过头来,“可我怎么觉得是羊入虎口?” 汪芙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了,低着声音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装矜持了,你干脆就趁此机会,和千南哥哥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我歪着头看她,“你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和你的李副官生米煮成熟饭?” 汪芙这女人大概是个神经病,这么馊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闫千南现在对我是有好感,也可以说得上是喜欢,但这份儿喜欢里,有大部分是来自于我给他造成的印象是完全与他心中的歌女不符,小部分是由于儿时的交情。 我一旦是上演了这好戏,怕是我还没摸上他的手,就被他一枪毙了。 汪芙的脸色瞬间涨红,说话也不自觉结巴起来了。 “我,我……我倒是想呢,可是李副官也没有把我接到他住的地方啊!”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这屋子的门被敲响。 “谁啊?”汪芙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地问着,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生怕自己刚刚的豪言壮语被人听了墙角去。 而且,会有什么人会胆敢来敲闫司令的房门? 就在汪芙疑惑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 “去开门吧。”我知道,是司昂来了,我正好也想跟他聊聊。 “哦。” 汪芙起身,屁颠儿屁颠儿地走去开门,看到那张金色的面具,有些发愣。 “汪小姐,可以让我进去吗?” 悦耳如清泉的声音让汪芙迷迷瞪瞪地就让开了一条路。 “谢谢。” “不客气。”汪芙愣愣地回道。 但是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已经坐到了她原先坐的位子上。 她来不及点破这个美丽的尴尬,就被床上的大爷找借口支开了。 直到她站在走廊上,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一出多么了震撼的大戏。 而房间里面,并不像汪芙想得那么有看点。 把茶杯递给司昂,我抿了抿唇道:“麻烦帮我倒一杯水,暖水瓶在桌子下。” 司昂起身,倒完水又走回来,递给我。 “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你呢?”我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你好吗,司昂?” 第493章 chapter 492 搅屎棍破窗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没拆穿的窘迫。 即便我是这样的肯定,他仍旧是稳如泰山。 “好。” 我放下玻璃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从秦朝的时候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我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要说实话,撒谎我可是看得出来!” “我吃了长生不老药。” 他淡淡地陈述着事实真相,可是却着实把我震惊到了。 我不解地皱眉,“长生不老药?你哪里来的长生不老药?” 我都不知道长生不老药什么时候人手一颗了。 司昂似乎是明白了我这样问他的动机,微微低头,“皇上交给我的。” “胡亥?那胡亥也也活下来了?” 司昂点头,眼神微黯,道:“没有,皇上他驾崩了。” “你,你说什么?!”我有些意想不到。 司昂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皇上把长生不老药给了我,所以我活下来了。” 我心下一颤,对于这样的消息表示有些无法接受。 “你离开之后,皇上知道赵高不会放弃抢夺他手上的长生不老药,便将之交由我保管。” “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赵高的野心已经远远超过了皇上的想象,皇上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 我低着头,手握上被子,没有说话。 “这个,我想是你的东西吧?” 我抬眼望去,他宽大的手掌上躺着一把被抹得发亮的火铳,看得出来是带在身边时常把玩,经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锈蚀的痕迹。 我从他手里接过那把火铳,子弹一发没少。 那个时候留给他的目的,便是让他保护自己,可是谁能知道,他还是到了这一步。 “哦。”我摸着手上的火铳,低低笑出声来。 司昂对我这样的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他保持着绝对的安静,默默看着我而已。 好半晌,笑声戛然而止,我摸了摸有些酸涩的腮帮子,抬起头道:“司昂,你这面具戴着可舒服?” 司昂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习惯了,舒服与不舒服,没那么重要。” 我抱着腿埋进被子里,抓着被子抱在胸前,冲他挑了挑眉,“拿下来。” 他的脸微微侧过一旁,避开了我的视线,哑着声音说:“我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我来,这面具拿下来与不拿下来,于我们之间的交流也没什么妨碍。” 我斜着眼看过去,恨不得把这个家伙揪着头发摁在地上打一顿。 算了,既然他不愿意,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弄他,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呢,类似长痘、长痢疾、被人砍了…… 还是留待以后再找机会摘下他的面具吧。 司昂并不在乎我心底的小九九,他翘起二郎腿,晃着脚尖,擦得锃亮的皮鞋反射着金色的亮光。 “这一次,需要我帮你吗?”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帮我?你帮我什么?再给我一刀?送我归西?” 司昂没有作声,看着面前的这个记仇的小姑娘,眼神都是凝滞而没有温度的。 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道坎还是要过去的,不然是没办法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你要怎么帮我呢?” 司昂轻声说道:“闫千南以会好好照顾你为理由,在唐临唐瑜面前许下了承诺,也在他奶奶的面前说会取唐舒尔为妻,这才让唐临唐瑜和闫千南的奶奶放心离开泊松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想,要是你想等闫千南意识到他对唐舒尔的感情,大抵要五十年以后……” 听了他的话,我毫无节操地点头表示认同。 真的是不能够再赞同了! 闫千南明明是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情为何物,要是等到他来向我求婚,我认为,至少五十年!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我歪着头看他,对他接下来的话十分感兴趣。 司昂坐直了身子,“对付闫千南这种人,就应该是给点外力刺激,你们之间经历了很多事,儿时亦有交情,感情基础是有的,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你的意思是……”我好像懂了他的话,眼睛亮了亮,不自觉就低缓了声音,“让我找一根搅屎棍来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咯?” 司昂,“……” 他什么时候说过搅屎棍了? 我一脸兴奋地看着司昂,觉得他肯定有什么妙计要告诉我,毕竟人家活了几千年了,什么都见多了,跟我这种作弊来的人可不一样。 司昂理了理新换的白色西装,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借用我的存在,刺激他……” “司昂!”我猛地扑到他身上,直冒星星眼,“你可真是小机灵鬼儿!你说你怎么不早一点出现,你要是早一个月出现我都不会受这么些苦了!” “我要是早出现一个月,这世上怕是就没有闫千南这个人了……” 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喜悦里,一时没有听清司昂说的话。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合该是想想要怎么利用我,不然力道使得过大过小都没有办法达到目的。” 我频频点头,双手掐在他的肩膀上,“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今天他去白石岛接我的时候,我们打起来的场面肯定给了造成了危机感,所以他才会把我接到他的屋子里来!” 耳边叽叽喳喳地响了个没完,司昂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盯着近在咫尺,灿若星辰的眸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司昂,你要是不戴面具的话,我肯定狠狠地亲你一口!” 闻言,司昂呼吸一窒,瞳孔骤缩,浑身都僵硬了。 “还真是可惜了……” 我小声地嘟囔着,然后又坐回到床上,抓着被子往上拉了拉。 司昂费了好大力气才忽视掉心上浮起的那股失落,他庆幸自己脸上还有一张面具,不让情绪外泄,被他人窥得。 “你要亲了我,闫千南怕是会一枪毙了我。”他冷静地说道。 “你可以自救啊!” 第494章 chapter 493 喜不喜欢鸡 司昂走后不多时,闫千南带着我的几件衣服和设备回来了,与他一道的还有去而复返的汪芙。 不过闫千南放下了我的衣服就离开了,汪芙扶起我就把我带到后头的澡堂子里去了,空无一人。 啧,敢情是嫌我身上脏啊! 对,确实很脏,洗完了再生气。 不过…… “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我可没有在别人面前洗澡的表演欲。 “那可不行!千南哥哥命令我,让我帮你的,你要是伤着了,那我的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伤的是腿,手又没残废。” “那也不行!万一你要是在这里滑倒了,我还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是不出去,我让你最亲爱的李副官吃不了兜着走。”我礼貌地微笑着。 “……那我还是出去吧。” 这话都甩出来了,汪芙只能是妥协。 何况,就算不是为了李副官,她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姐,也没有伺候别人洗澡的癖好啊。 汪芙一出去,我赶紧把腿上的伤变没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知道一池净水变成灰色,我才穿上衣服,走出澡堂子。 哦,对了,还不能忘记把腿上的伤给变回来。 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回到闫千南的屋子,他已经等在里面了,手上还压着一个医药箱。 我愣了愣,不过还是瘸着腿往床边走去。 闫千南眉头皱了皱,走过来扶我,“汪芙呢?” “我又不是残废,就让她回去了。”我晃了晃脑袋,不客气地把身上的重量卸到他身上。 “即使用不着她帮忙,也得是要她在门口侯着,这样的话,你要是在里间摔了,喊一声,起码会有人来救你。” “说什么呢?你不咒我会死吗?你看我现在安然无恙地从澡堂子里走出来了,是不是特失望啊?” 爬上床,正欲盖上被子,却猝不及防被闫千南抓住了脚踝。 “该换药了。” “你,还会换药?”不是我不相信他,我这是万分怀疑他。 “你还是让白竹来给我上要吧,他是医生。” 我立即进入状态,拿话来刺激他。 果然,闫千南提着医药箱的手一顿,继而更加用力地抓住,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毫不闪躲地对上他的视线。 “我会上药。”闫千南敛下眼睫,不容置喙地坐在椅子上,重新握上我的脚踝。 “……好,好吧,你轻点啊!”我缓缓平躺,拉起被子遮住眼睛,不太敢看那种辣眼睛的画面。 不过他确实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下手很轻,甚至还有点痒,警惕的心也在他的悉心细致之下缓缓放下。 昏昏欲睡…… 闫千南却并不像我那么的没心没肺。 他看着那面目狰狞的伤口,几乎是深可见骨,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 看得出来,这伤是被炸弹飞溅的碎片烧灼割裂的,还有新肉的嫩色,想必是烂肉被剜去。 那一日,他带人去白石岛,在军火库看到的那一幕,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在替她剜肉吧? 那个时候,这个笨女人可是麻药也没有打,肯定是被痛死了…… 真的是没有办法想象,这样一个纤瘦的身体,会这么能忍。 包扎完后,闫千南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唐舒尔,什么都没有说,走出了屋子。 夜幕降临,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被噩梦惊醒。 闫千南已经不在了,可腿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还‘原封不动’地放回了被子里,没有给我挂绳子上。 这房间里像是给我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似的,我刚醒,闫千南提着三个饭盒就回来了。 看着他搬过桌子和椅子,为了方便我吃饭,我有些惊讶了。 真是没有想到,闫千南会这么地为我考虑,真的有照顾我的意思。 “吃饭吧。”闫千南还顺手给我拿来了一个搁脚的小凳子。 我不禁挑眉,这桌上放着三个饭盒,打开之后,有两份菜色差不离的饭,余下的一份则是奶白色的鸡汤。 这鸡汤该不会是司昂那个家伙从白石岛带回来的吧? 十有八九是了,食堂里做出来的鸡汤可不会是这个颜色,也不会是这个香味儿。 可是这不像是养伤,倒像是坐月子…… “食堂里的菜比不上你开的小灶,不过味道也还是不错,你多吃些,利于恢复。” 闫千南给了我一双筷子,有给了我一根汤勺,他自己倒是只有一双筷子。 好像是怕我不太吃,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撇撇嘴,拿起勺子慢慢吞吞地喝起鸡汤来。 不得不再次感叹,司昂不愧是走过了几千年的妖精,厨艺不是盖的,鸡汤真好喝! 我喝完了汤,撂下了鸡肉,觉得有差不多四五分饱的样子,这才开始吃饭。 闫千南这时却放下了筷子,伸手往我旁边的鸡汤饭盒过来。 我以为他要吃,也就没管他。 “把肉吃了。”闫千南把我面前的饭盒跟他手上的鸡汤饭盒调了个位置。 抬头看着他,眼神里认真又有些霸道,好像我要是我不吃,他就要塞我嘴里似的。 我皱了皱眉,“我把汤都喝完了,这肉吃不下。”而且我真的不太喜欢吃炖汤里的肉。 哪怕我就是肉食动物。 “吃一块。”闫千南折中地要求道。 “一块也不吃。”我摇头,坚持到底。 闫千南似乎是笑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吃,不过这可是白医生做的,他说你会通通吃光。” 他真的这么说? 那我到底要不要陪他玩? 不,我做不到,真的不喜欢吃。 即便我知道司昂在帮我气闫千南…… “不了,我不喜欢吃。” “那好。”闫千南把鸡汤饭盒拿远了些。 “你拿那么远干什么?我不吃你可以吃啊!不要浪费嘛!” “……”闫千南的嘴角莫名抽搐,他怎么没有算到这一茬。 “我不太喜欢吃鸡肉。”闫千南用了十分蹩脚的借口企图蒙混过关。 “骗人!你明明就很喜欢吃,上次我做的口水鸡,就属你吃得最多。” 闫千南看着那张看好戏的小脸,认命地把鸡肉送进了嘴里…… 第495章 chapter 494 混蛋闫千南 吃完晚饭,-我正在那里纠结,要是闫千南硬是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那我是要反抗呢,还是要……反抗呢? 幸好,他没有给我做选择的机会,因为他去跟李副官挤一张床去了。 而我,自然就是堂而皇之地继续一个人霸占这张床! 第二天一大早,闫千南又是从食堂打包了一些馒头、稀饭、咸菜走进了屋里。 他把饭盒一个一个打开,然后细心地碰了碰温度,不算太烫,正要喊床上蒙着头睡的女人,刚一转过身,就看到一双大眼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闫千南算是看出来,她是早就醒了。 也是,跟着军队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怕是形成了听见军号就会醒的条件反射。 他还是搬过来桌子和凳子,像是昨天晚上那样。 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他淡淡说道:“吃早饭吧。” 他这一声令下,我立马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身形之矫健,完全不像是个二级伤残的病人。 这饿极的模样叫闫千南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震惊,不过震惊过的很快,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来晚了,把一个好好的姑娘饿成了这个鬼样子。 直到那姑娘吃掉了一个馒头,他才缓缓坐了下来。 我咬着馒头看他,含混不清地说道:“你不用去训练的吗?” 闫千南弯下腰,从床底下拿出医药箱来,看了我一眼,“我训练完了。” 我喝了一口稀饭,“那你不用监督他们训练吗?” “如果他们需要我监督,那就不用训练了。” 我扭头看了看一脸自信的闫千南,抿了抿唇,轻声道:“闫千南,我之前训练的时候,你可是一天都不缺席的啊!所以,是专门监督我的吗?” 闫千南知道,翻旧账的时候到了,因此他没有立场反驳,也觉得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了。 我看了他半晌,狠狠地咬下一口手上的馒头,低下头喝了一大口稀饭,嘴巴都塞得满满的。 形象什么的早就不知道被毁得多么彻底了。 一顿早饭就吃得这么杀气腾腾,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我打了一个饱嗝,瘫倒在床,闫千南头也不抬,轻声道:“该换药了。” 我没有说话,自觉地伸出右腿,反正我也只需要这么做。 闫千南抬头扫了我一眼,“你对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吗?” “哪样?”我并没能马上意识到他话中的危险。 闫千南慢慢地握上我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扯。 “闫千南!” 我大惊失色,头皮在木床板上磨蹭,感觉已经擦出了火星子,鼻尖萦绕的都是若有若无的烤肉味。 “在。”闫千南看着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你去把白竹叫来,我要他来帮我上药!”我撑着坐起来,恨不得一脚踢死他。 只是在我刚刚坐起来,就听到闫千南淡淡说道:“不用,我会上药,不过你要是坚持,可以自行去医院找他……” 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敢去吗?” 闫千南默默地颔首,然后看向门外,是在挑衅我。 我咬着牙,扬起下巴,慢动作回放地下床,“我马上就去!” 语毕,我踢着拖鞋,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能想象的出来,我的背影一定是非常悲壮苍凉的。 临走出门口的时候,我还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结果看到那家伙…… 那家伙竟然如此平静地蹲在床边收拾医药箱! 我翻了一个白眼,一赌气,拖着拐杖气冲冲地往医院走去。 闫千南听着身后的声响渐行渐远,手中一送,那个压根儿就没有被打开过的医药箱被他一脚踢到了床底下。 他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然后闭着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起身慢慢吞吞地追了出去。 反正在他心里,那个瘸子根本就走不远。 果不其然,他一出门,就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还没有走出楼道。 幸好这个时候,所有的士兵都去训练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走出那扇门。 闫千南一步一顿地走着,两个差距甚大的人在走出这栋楼之前,相遇了。 看着眼前人架着拐杖艰难行进的动作,闫千南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俯视着我,“你确定这样走过去,左腿不会受伤吗?”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多么为我担心…… 我能感觉到额角的青筋暴起,原本想着他能追过来就算是在向我服软了,可是他一开口,我的幻想已经破灭了,细碎。 “闫千南,你放心,我就算是腿断了,也不会来麻烦你的。”我微微一笑,声音也是温柔到不行。 闫千南眼中的笑意也是藏不住,“既然知道腿可能会断,就不该任性地出来瞎逛。” 我抓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我不是在瞎逛,是有一个没良心的混蛋把我赶出来的。” “是吗?”闫千南仿佛是很无辜地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话,我彻底绷不住了,咬着牙说道:“闫司令可能不太知道,我这人不太喜欢跟混蛋相处。” 说到这里,我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手指着他的鼻子,“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混!蛋!” 闫千南盯着我看了半天,就在我以为他在酝酿怒意的时候,就听到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我是混蛋?” 说着,他渐渐地逼近我。 在这黑暗的阴影之下,两个人都不示弱地互相对视着。 “小时候你可是追在……混蛋……屁股后面说要嫁给他,不是吗?” 我想了下,翻了个白眼,“谁不曾年少不懂事?谁不曾瞎了眼把混蛋当英雄?认真你就输了,混蛋闫司令!” 闫千南皱了皱眉,低声叹道:“你这张嘴可真是……” 我点点头,无比真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喜欢说真话。” “你大概是不太了解你现在的处境……” 我盯着他的眼睛,敷衍地问道:“我什么处境啊?”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 第496章 chapter 495 这么讨厌我 闫千南认真地看着我,像是在宣判我的死刑。 我看着他,眼睛已经酸到不行,可是气势不能输,眼眶里也渐渐蓄满了泪水。 闫千南低头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心中一动,周身的气势瞬间褪去。 他一直都知道唐舒尔很要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见过了她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也见过她拿着相机专注细致的样子,可是眼泪…… 他真的没有见过。 即便他曾经那样为难过她。 闫千南垂下眼帘,语气放得轻柔了些,“好了,不闹了,回去吧,我给你上药。” 我深吸一口气,随意地揩掉眼角的泪,收放自如地说道:“不行,你得告诉我我现在的处境不可,不然我怕自己会死不瞑目。” 闫千南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揉了揉鼻子,自动地拿过我手上的拐杖,然后伸手将我打横抱起。 “不过是个玩笑,说死不瞑目未免太过夸张。你如果非得计较,那何不自己慢慢发现呢?” 气到无语地窝在他的怀里,我表示认输,“闫千南,我总一天会被你气死。” 闫千南眼底笑意泛滥,“我想杀一个人,一般用枪……” 我抬头看他,敷衍地说道:“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闫千南一边上楼,一边轻笑道:“理所当然。” 之后,像昨天一样,他安静地帮我上药,我一直保持清醒,相信闫千南也是一样。 等到上药完毕,我对他说:“你该去训练了。” 闫千南还是自顾自地收拾医药箱,拖开桌子椅子,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想去,还是说你这样急不可耐地赶我走,是有什么阴谋在?” 明明唐舒尔小时候最喜欢黏着自己,怎么长大了倒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她不是说想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吗? 排除了李副官不就只有他了吗? 真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我真是被他气笑了,搞不懂他这一副像是给老婆捉?奸的口气是从哪里来的。 “你觉得我有什么阴谋?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阴谋?” 请问,一个瘸子可以做出什么跟阴谋靠边的事情来? 好吧,阴谋早就计划好了…… 闫千南倒是没有接我的话,他把屋子里的家具都归位之后,又拿着饭盒出去洗了个干净才走进来。 “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就睡一会儿,午饭好了我会叫你。” 我歪在床上,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才八点多。 “我又不是猪,还能吃了就睡不成!” “架子上有些书,你可以捡喜欢的看。” “都看过了,有新鲜的吗?” 闫千南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把我这里的书看完的?” “有一小部分之前看过,剩下的大部分只是看了图,字太多的直接忽略。” 闫千南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坐在床上等着食堂把午餐准备好吧。” 我不服气地直瞪着闫千南,“你是要闷死我吗?” 闫千南别开眼睛,落到床角,“凭这腿,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我静静地看着闫千南,然后渐渐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你对待病人的态度?” “那你想怎么样?” “陪我聊聊。” “聊什么?” 闫千南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什么都ok的模样,看得我是一点激情也没有了。 “我们也算是这么多年没见,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药问我的吗?”我嗤笑一声。 听了我的话,闫千南酝酿了一下,才问道:“当时在法租界,奶奶和叔叔阿姨撮合我们相亲的时候,你就认出我来了是吗?” 这次奶奶来,还把那个他吩咐让李副官去烧掉的资料都拿来了,他这才算是彻底认识到了唐舒尔就小时候那个粘人的小女娃。 看着他渴求真相的眼睛,我眼珠子转了转,最终郑重摇头,“不,你大概是想多了,我压根儿就没有赴约。” “像我这样集美貌、智慧、才华于一身的女人,还需要通过相亲来找到人生的另一半吗?未免也讨好笑了吧!” 闫千南抿了抿唇,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是否还喜欢小时候的小哥哥。 “嗯,我也没去。” “我知道,你去教堂抓我去了嘛!” 闫千南深吸了一口气,本身是靠在椅子上的姿势,此刻也禁不住微微坐起身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废话,肯定是前几天,我爸妈来的时候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我给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白眼,其实是心虚。 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迟呢? 我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好吗? “唐舒尔。” “在。”我微微应声。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我摸了摸鼻子,“你这个问题问的也太直白了点儿吧……” 说到这里,我表情一变,目光炙热地看着他道:“都是你在问我,我也要问你!” 闫千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嗯,你问吧。” “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没有遇到过令你心动的女人呢?”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了精彩的时刻。 “没有。”闫千南立刻回答,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都没有吗?”我激动地坐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呢?我记得你有相亲过很多次。”我乘胜追击地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闫千南,你该不会是要找个战友吧?”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挑了挑眉道:“你喜欢男人?” “唐舒尔!”闫千南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嘿嘿一笑,“就……就很多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啦!” “好了,那你说说你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吧!”我想要把话题给挽救回来。 闫千南看着我的眼神骤然一紧,好像有一道光芒快速滑过。 “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轻笑一声,“就是随便问问啊,知道了你的择偶标准,然后我就好准确避开嘛!” “你就这么讨厌我?!” 第497章 chapter 496 男人的战争 闫千南的声音没有什么过激的语气,但是我却从里面品出了浓重的不爽。 我讨厌他吗? 我这是讨厌他吗? 直男的思想要不得才对吧? 想不出应该怎么样去回答他这种无理取闹的问题,所以我选择沉默。 “咚咚!” 突然有人来敲门,我立马转过头去,那熟悉的药香味儿让我瞬间松了一口气。 闫千南自然也没有忽略掉这近在咫尺的反应。 面对自己的时候如临大敌,在那个男人来了之后,人还未曾露面,她便已经饱含期待…… 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袭上心头,闫千南不禁心头一紧。 “喂,你快去开门呐!” 那迫不及待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闫千南抬眼看了那双散发光芒的美眸,沉着脸起身去开门。 不过…… 他开门不是放司昂进来,而是自己走出门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闫司令。” 司昂礼貌性地微微颔首,自觉地退到一边,站得离这屋子远了些。 看着他,闫千南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舒尔怎么样了?” 司昂轻声问着,一派斯文,可是就按照他这短短几天的表现来看,在闫千南的心里就注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闫千南看着远处依稀能现的灯塔,背于身后的手虚握成拳。 “医院的事情都忙完了吗,白医生?” 对啊,他可是让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去医院履行医生的职责,没道理会这么早就解放出来。 除非…… 这人是故意冲着屋子里的那个笨女人来的。 “医院的事还算轻松,我也不过是帮了些小忙而已。” 闫千南转着得的手一僵,轻松?小忙? 真不知道他这算是谦虚,还是愚笨,如果给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战士们换药算是轻松的话,那么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沉重。 “白医生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那既然忙完了,合该是去歇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司昂背对着闫千南,面对着窗户站着,“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 闫千南例行蹙眉,直觉着,对方这话只是说了一半。半晌,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么……这里有一个病人,我应当来履行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你是说唐舒尔吗?” 说着,闫千南转过了身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憋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如此强烈地开枪欲望。 “嗯,我既是从海上救了舒尔,那么关心她也是自然而然的,闫司令觉得我的理由足够越过这扇门吗?” “呵!”闫千南忽觉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说道:“我想大概是没这个必要了,唐舒尔有我照顾,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司昂听着背后的警告,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还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那扇门。 他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人,从来都不是。 闫千南看着他这挑衅的动作,低咒一声,也抬脚跟了进去。 “诶,司……白竹!你看我来啦!” “对,我来看你了。”司昂轻笑,面具都欢快地震动着。 司昂自如地坐到床边,堂而皇之地占据了闫千南的位置,没办法,闫千南现在倒像是个客人,站在一边。 “今天早上换药了吗?” 司昂说着就要掀开我脚面上的被子,可是却被另外一只手更快地阻止了。 “已经换过药了,白医生。” 司昂径直掀开被子,看也不看闫千南,握住我的脚踝,抬起来查看伤口。 “伤口还是需要时常通风的,不然易生腐肉。” 声音不大,没有夹带鲜明的个人色彩,可是这话听在闫千南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呃……可是腿露在外面我脚冷。”我看着司昂这副霸道牛叉的模样,语气不自觉地就弱了下来。 “脚冷的话可以灌一个热水袋,或者再特地准备一张毛毯盖住脚,你腿上的这伤再深点就伤到骨头了,如果不好好照拂,剜肉之苦怕是要再来一次了。” “呵……呵,没有那么恐怖吧?”我笑着摆手,可是眼神却是示意司昂这段浮夸的表演不要太过分。 “想出去走走吗?”司昂机智地换了一个话题。 “想!十分想!”我忙不迭地点头。 “不可以。”闫千南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瞬间浇熄了我的热情。 然后,他又用那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司昂,“重伤需静养,瘸子就该呆在床上,要是出去摔了,两条腿都废了可不太好,你说呢,白医生?” “可我看舒尔是憋坏了。”司昂抬起头,临危不乱。 “病人没有选择权。”闫千南风轻云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无力地扶额,敢情在闫千南的心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听着闫千南那接二连三的冷箭,再看看那个女人一脸挫败的衰样子,司昂隐在面具下的嘴角又是神秘地勾起。 “舒尔,抱歉了,我没有办法带着你逃离这座阴暗的牢笼。” 十分得体到位的西方绅士礼节,司昂是站起身,弯下腰,温柔地牵过我的手,在手背上浅浅地印下一吻。 我想象着司昂的那副禁欲系美貌,双眼迷醉地往外冒着桃红色小泡泡。 站在一旁的闫千南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唐舒尔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想,这大概就是自己小时候把唐舒尔欺负得太过头了缘故了。 可是小时候明明就那么喜欢的人,长大了怎么就说变就变了呢? 难道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其实自己也挺善变的吧? 从无到有的喜欢,就是输给了从有到无的厌烦,他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着史无前例的无奈,纵使战场上遇到了多么棘手的难题,他都没有这样过。 闫千南默默地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想静一静。 “闫千南,我想喝水!” 闫千南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嗯。” “那你休息着,我明天再来看你。”司昂微微颔首,像来时一样果断地离开了。 而闫千南则是端着倒好的开水走过来,坐下,“你的水。” “谢谢。” 第498章 chapter 497 我是喜欢你 自从受伤之后,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 无聊至极。 我躺在木板床上,看着闫千南一脸贤惠地忙活着,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往那个方向发展吧? 简直是可怕…… “那个,闫千南,我现在可以下床吃饭了,你不用这样嗯……殷勤!” “举手之劳,也不算费事。”闫千南抬起我的脚放在垫着毯子的矮凳子上,“好了,可以吃饭了。” “今天又是鸡汤吗?” 我无奈地望着天花板,那种熟悉到反胃的味道真的是令人反胃,再美味的东西吃多了也很烦呐! “嗯,你是要现在喝还是吃完饭再喝?”闫千南看着我问。 “诶,你喜欢喝吗?喜欢的话不如你喝了吧,不喜欢的话还是喝了吧!”我把鸡汤推到他的面前,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闫千南看着我一脸反胃的表情,挑眉,“怎么了,不喜欢喝吗?” “喝得太多了,像是在坐月子,你看我都胖了好几斤了!再这样休养下去,我真的就跟猪一样了!” 闫千南目睹了唐舒尔歇斯底里的全过程,前几天喝得是津津有味,这几天倒是嫌弃得紧,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主儿! 那是不是说明,喜欢的东西吃久了会厌,喜欢的人也是如此呢? 无师自通地想清楚了一切,闫千南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人一半?”他低声问道。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第一次喝鸡汤的时候不也是他吃鸡肉,她喝汤吗? 还是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表达心思太过露骨了? 闫千南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漂亮!”我一拍桌子,赶紧打开鸡汤饭盒喝了一小口,然后全部推给他,“好了,你的一半!喝吧!” “……这是一半吗?”闫千南的额头不禁挂下一层黑线。 这女人怕是早就打了这主意吧? “一般就是我喝不了的你喝嘛!你看看,这些日子你照顾我都瘦了,得喝点鸡汤补补!” 闫千南轻笑了一声,接过了面前的鸡汤饭盒,“那好吧,你这借花献佛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对啊对啊,怎么说我也是一番好意,你一定要全部吃光喝光!”我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嗯,我知道了。”闫千南嘴角的笑意越发地上扬了。 我看了看饭盒里寡淡的萝卜丁和口味浓郁的红烧肉,更加无奈了。 食堂里的饭菜,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吃白米饭,起码味道不奇怪。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还好还好。”我皱起眉,还是强忍着肥腻的感觉,咬了一口红烧肉,胡乱嚼了一口然后含了一大口米饭才勉强咽下。 又腥气又油腻,我真的觉得没有办法喜欢。 “觉得很难吃?”闫千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挑了挑眉,觉得他这样直白地评价食堂的饭菜是不是积怨已深、由来已久。 “你这样觉得吗?” “嗯。”闫千南大方地承认,“不过在这里,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食堂里的那些厨子都是半路出家,赶鸭子上架。” “刚开始蒸出来的饭都是夹生的,炒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凑合凑合勉强能吃。” “就现在来说,他们已经很不错了。” “你堂堂一个上将、司令,这么厉害的地位为什么不聘请一个手艺好的厨子呢?” “那你愿意吗?”闫千南挑眉。 “我……你请不起。”郑重地摇了摇食指,我很不喜欢这种玩笑,“说正经的,为什么?” 闫千南的眼睛骤然一冷,我的脸都快被他的眼神冻僵了。 “这个时候,哪里都不太平,我都自身难保,何苦还连累那些无辜的人。” 自身难保,还连累无辜…… 这样的语气不太适合闫千南的形象吧? 可是这么想归这么想,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来这里几年了啊?” “从军校毕业到现在,七年了。” “七年?你吃这些饭菜吃了七年?”我真的是佩服他的忍耐程度。 “嗯。”闫千南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低声说道:“所以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做我们的厨子吗?” “嗯,我不考虑。”我又咬下一口红烧肉,难受地皱了皱眉。 闫千南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侧过头来看着吃饭如受刑的唐舒尔,低着头,声音里有一丝丝难以发觉的小心翼翼。 “唐舒尔,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差点咬到了舌头,不过还是努力恢复镇定,尴尬地扯出一抹微笑,“那个,就跟小时候的变化还蛮大的,呵呵……” 我说的这是大实话,闫千南小时候绝对就是个混子,聪明是归聪明的话,脾气是真的臭,现在应该算是收敛了不少。 我怀疑唐舒尔是见识太少,才会把闫千南当是英雄。 “嗯,是变化比较大,那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我吗?” “这个……”我尴尬癌都犯了。 有这么问问题的吗? “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闫千南放下了筷子。 “你看呢?”我嘴唇抖了抖。 “既然你觉得很难回答,那我先说说我自己的感受。” 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我都不好意思再嚼嘴巴里面的肉了,只能是生生地咽下去。 “那……你说啊。” “我觉得你很烦。” “……” “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不喜欢你每天都跟在我后面,不管怎么骂你,怎么吓你,你都要跟在我后面。” “我小时候不太懂事,呵呵……” “而现在的你每次都可以给我很大的惊喜,不论是在伊人厅唱出天籁之音的你,还是在训练场上倔强倨傲的你。” “嗯,长大了嘛,自然都有很多面……” “所以我要说的是,我喜欢现在的你。” “啊……谢谢啊,呵呵……” “唐舒尔,我是说我喜欢你。”闫千南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 第499章 chapter 498 缘起招魂蝶 我现在是彻底吃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容是尴尬满分。 “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其实我心里高兴得要死,快要尖叫出来了! “我怕再晚一步,你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闫千南此时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本来我是想,我们相处的时间有很多,来日方长,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你是那么的美好,事实也是如此证明的,能看见你绽放的光芒的人,不只是有我一个。” “白竹,他的出现让我有了危机感。” “是的,我害怕了。”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我笑着耸了耸肩,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可是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却泄露了我此时的小心思。 “我会害怕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竟然会喜欢你,一个小时候只会哭鼻子的丫头片子,这才比较稀奇。” 闫千南这话……意思是正确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居高临下的姿势给了我极大的压迫感。 “所以你的选择呢?我,还是白竹?” 听着这个问题,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 对了,夜之弦也问过类似的话,他也是让我在他和梦醒之间做选择。 “很难做决定吗?” 闫千南抓住我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气,也表明了他和我一样,内心并不是像表面上的那样镇定。 “那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松开了我的手,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下该是轮到我莫名其妙了,我忙不迭地出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啊?” 闫千南没有转身,只是稍稍偏过头来,嘴角的笑意带着微微的勉强,“我知道,起码你不是那么的讨厌我,你犹豫了,就说明我和白竹在你心里的地位暂时持平。” “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必说那么多,我是不会放弃的。” 闫千南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像是在宣战,我无疑是这场战争中的战利品。 我下意识地撇了撇嘴,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而这样的表情落在闫千南的眼里自然是被夸张了,夸张成了作为对他个人情感的倾向。 他回过头去,自嘲地笑了笑,“这桌上的饭菜你要是实在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白竹说,晚上他会给你送饭。” 语毕,闫千南大跨步走出门去。 我终于松了一口,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按照现在的发展看来,我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任务的百分之九十加载程度。 要走了,要走了…… 可是司昂呢? 他会继续活下去吧? 那有没有可能在现代也遇见他呢? 我开始了疯狂的幻想,也开始在心底里小声地问自己…… 龙惊羽,你是不是春心荡漾,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犹豫?不然这个时候就该是全垒打了! 时间一晃而过,晚饭的时候,来的人果然是闫千南变成了司昂。 “葱烧海参,三文鱼刺身,日式味增汤,咖喱鸡饭,还喜欢吗?” 司昂绅士地报出菜名,其实也没有必要,光是看着,就是比那些画报上的要好看多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筷子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司昂,你有这样的好手艺怎么不早一点拿出来啊,天天炖鸡汤有什么意思!” 司昂轻笑着坐在椅子上,“炖鸡汤比较简单,营养价值比较高,就效率上来说,上选。” 我嫌弃地撇了撇嘴,“你明明就是古代的古董,说起话来倒是与时俱进。” “那不然呢?漫长的岁月,无聊的时候,总要学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有理。”我挖了一勺咖喱鸡放进嘴里,味道适口,即使不那么爱吃咖喱的我都有些上瘾了。 “不过,司昂,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有弄明白。”我放下勺子,神色凝重起来。 司昂挑了挑眉,“什么问题?你问。”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现在可不是本来的长相,而是唐舒尔的脸,上次他杀掉我(荀竹漪)的时候也是如此。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 “奉常嘛,就是算命的嘛!可是这你能算到吗?”我表示深切的怀疑。 “算不太到!”司昂顿觉好笑,“在你第一次去到我司府的时候,我给你算过一卦……” “那卦象是……”我很好奇地看着他。 “不,我道行尚浅,无法参透。” “……你这种神棍出去摆摊儿会被人打死!”我冲他举了举拳头。 “呵呵!”司昂给我盛了一碗粥味增汤,“虽然我确实没有办法解读卦象,但是我在你身上留了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西?”我有些傻眼了,这混蛋的重点就是这句话才对吧? 放东西在我身上?他能放什么东西在我身上? 从头到尾他就送过我两样东西,一支菊花黑簪,一支无音骨哨,可是这两样东西我都没有带在身上啊!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我放在你身上的,它是自己跟着你的。” “它?” 这听起来还是个活的了,能够自己主动选择? “招魂蝶。” “招,招……招魂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球上的生物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你离开的时候,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蝴蝶里,有一只蓝色的蝴蝶,跟着你回到了你的时代。” “跟着我……回到了我的时代?”我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因为这一切都太扯了,只能机械性地重复他说的话。 我只是记得,那天是我吹响了无音骨哨之后,然后有一群白色的蝴蝶飞了过来,不过蓝色蝴蝶…… 哦,不对! 回到杂货铺之后,枫泾拔下了我头上的菊花簪,簪子上面就是有一只幽蓝的蝴蝶。 那个就是什么鬼的招魂蝶? 看来,是的了。 而司昂看到我的表情,也知道我想到了。 “我们聊聊别的吧。”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聊什么呢?”我配合地开口。 “你什么时候离开?” 第500章 chapter 499 一个人受刑 “怎么问这个问题?” 老实说,他问得这个问题,我的心里也没有谱。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就是现在。” “怎么说?”我不解地皱了皱眉,看起来,司昂好像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司昂撇开头去,想了一会儿,说:“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你本身的特质或是性格特质就会暴露越多,可是有很一部分是唐舒尔不具备的。” “我也不想啊,一个人装成另一个人,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我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勺子颇为无奈地戳着碗里的饭。 “所以你更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趁闫千南对唐舒尔的情感占上风。” “什么叫趁他对唐舒尔的情感占上风,闫千南明明就是喜欢唐舒尔,只是唐舒尔而已好不好。你还以为他跟你一样,知道这身体的灵魂换掉了吗?” “说不定呢,难保他不会在往后好真正的唐舒尔相处时察觉到一丝不同,瑕疵这种东西,不会被时间磨平,只会被放大……” “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上好的美玉都会有瑕疵的,感情和婚姻,不就是求同存异的过程嘛!” “那……”司昂看着打定主意的姑娘,抿了抿唇,“继续吃饭吧!” “没什么问题问了吧?”我拿起桌上的筷子敲了敲,看着这些可口的饭菜也没了原来的胃口。 “嗯,没有问题了。”司昂笑着点头,果然是没有再问什么问题了。 一顿饭总算是艰难地吃完了,闫千南像是在外面埋伏好了似的,恰恰撞上了提着一堆空饭盒出去的司昂。 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便错身离开。 闫千南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司昂手上的饭盒。 直到他在床边坐下,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低着头吹着喝着。 我把腿放回床上,“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唐舒尔……”闫千南说着,弯下腰去,“晚上还要换一次药的,你忘记了吗?” 我一怔,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用了吧,都已经结痂了,不需要每天换药了。” 闫千南抬着药箱直起身来,“嗯,这次换完了药,明天就不换了。” “今天也可以不换的。” 我总觉得今天和闫千南聊完之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尴尬笼罩着我们,现在最好的就是不要产生交集。 “唐舒尔。”闫千南还是打开了医药箱,不容反抗地从被子下面扯出了我的脚,“我说了,今天上完药了,明天就不上药,所以今天一定要上药。” 微微蹙眉,我泄气地靠在床头,“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 “嗯,一般霸道吧。”闫千南看了我一眼,颇为谦虚地承认了,“不过我觉得你把这理解成我对你的关心会更好。” 我舔了舔唇瓣,低下头去,“闫千南,你可别这样温柔地跟我说话,我的底线很低的。” “呵呵!”听了我的话,闫千南忍不住笑了出来,继而是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让整栋楼的士兵们浑身发麻,就像是七月半见鬼。 “有什么好笑的!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底线就是很低啊!”我闭着眼睛大喊一声,但是喊完之后,我的眉头又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心里是狠狠地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哦?为什么面对我的时候就底线很低呢?”闫千南心情很好的样子,干脆连给我上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趁机收回伤腿,不去看闫千南的眼睛,“你懂的,我就用不着解释了吧?” 闫千南轻笑了一声,坐得更近了些。 “我……不太懂,你还是要解释解释。” 我放在被子下面的手缓缓紧握成拳,闫千南这个混蛋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呐? 要不是看他可怜兮兮的,而我又急着回去,不然我会这么厚脸皮地主动告白? “你不懂的话就算了,要是白竹的话,他一定能够听得懂!” 闫千南的笑容一僵,继而渐渐收敛,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这个时候,你就非得提到那个令人扫兴的名字吗?” 这下子该轮到我笑了。 “闫千南,是你给点颜色就灿烂了,我得让你认清现实。”我明媚地笑着,就像是赢了赌局一样的开心。 “现实?什么现实?是你终于承认喜欢我的现实吗?”闫千南发起了三发来自灵魂的拷问。 “承认了又怎样?”我不禁挑眉,“反正你不是在我之前就承认了吗?我现在承认也不亏!” “这你也要比吗?”闫千南也挑起眉来,“那我算你赢了好不好?”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叫算呐,本来就是我赢了!” “那既然你也承认是喜欢我了……”闫千南说着,又握住了我的手,眼中炙热的温度像是要融化我。 “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就订婚吧!” 我一愣,动作这么快的吗?那是不是订婚之后就结婚?然后入洞房? 我觉得不行…… 我还没有做好献身准备…… 应该说是这辈子都不会做好在委托中献身的准备…… 这感觉,也太奇怪些了吧? 闫千南拉过我的手,顺势将我拥进了怀里,下巴抵在了我的脑袋上,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有点太快了,可是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甚至还太慢了。” “太慢了?能有多慢?” 慢,这话应该是唐舒尔的台词吧? 不过闫千南能觉得慢,这绝对就是司昂的功劳了。 我真的是应该早些离开了,总不能顶包顶到帮人家参加订婚宴吧? 这样太不道德了…… “慢到……”闫千南脸色温柔地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现在会觉得一个人的日子像是在受刑。” “受……受刑?”我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闫千南轻轻推开我,低下头来,薄薄的唇瓣缓缓凑了上来,隐隐约约地说:“我不想一个人煎熬了,你愿意解救我吗?” 第501章 chapter 500 最后的晚餐 恋爱中的男人,无疑是最浪漫的诗人。 就连闫千南这个榆木疙瘩也开了窍。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不用上药,以及闫千南的嘘寒问暖而变得有滋有味许多。 两个人拌嘴、说情话,感情虽然说不上急速升温,但也算是保温得当。 期间,英军派过两拨人来收复白石岛,也顺便妄想来攻击泊松岛。 可是都还没有接近泊松岛,全部沉船。 闫千南还为此纳闷,我就只能躲在一旁偷笑了。 转眼之间,我腿上的伤已经大好,除了一块褐色的大疤有碍观瞻之外,确实一点都不影响各种剧烈运动。 顺便提一嘴,在我养伤期间,汪芙和李副官之间的感情绝对是突飞猛进。 汪芙那个死没良心的还让我不要回那个屋子,就让我留在闫千南的宿舍住着,说怕我妨碍她和闫千南。 “唐舒尔,你翻什么白眼呐!一天不说我点坏话你身上痒痒是不是?” 汪芙躺在床上嗑瓜子,侧过头来睨了我一眼。 我躺在摇椅上剥着橙子,撇撇嘴道:“你见色忘友,我抱怨两句替天行道这过分吗?” “哎呀,随你说好了!”汪芙自知理亏地摆了摆手。 我正准备再损她两句的时候,闫千南、李副官还有司昂都过来了。 “你们倒是会享受啊,让我们去钓鱼,你们倒是躺在这里晒太阳!” 李副官赤着脚,一只手领着装鱼的桶,另一只手抓着渔网,浑身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反观闫千南和司昂呢,他们则像是领导视察一般,背着手的背着手,手插兜的手插兜,衣服是默契的整洁干净。 “别看我,我本来就不是去抓鱼的。”司昂瞬间就读懂了我眼神里的意思,主动交代。 “那你是干什么去的?”我哼了一声。 “我当然是去指导他……”司昂指了指站在面前一脸苦相的李副官,“该是抓什么样的鱼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理由自然也是无可挑剔。 我还算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视线转向腰杆挺直的闫千南。 “那你……” 结果还不等我说完,闫千南态度诚恳积极地回答道:“我指挥李副官抓鱼。” 李副官哭丧着脸,无言地控诉这两个无良的剥削者,汪芙第一个看不过去,狠狠地瞪了闫千南和司昂一眼。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她侧过身来,迅速地抓住我的手,“舒尔,你赶紧让……让这两个人做点事!” 闻言,李副官的脸上瞬间灿烂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不过又不太敢表现出来,一张脸抽搐得精彩极了。 我一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俩,开始认真地考虑汪芙提出来的意见。 良久,我得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指着闫千南,“你,杀鱼。”然后又指向司昂,“你,煎鱼,炖鱼,烤鱼,炸鱼……” 听了我的话,司昂还好,他比较擅长烹饪,但是闫千南的脸色就很好看了,红的,白的,青的…… “我……不会。” 我从躺椅上站起来,上前看了看李副官桶里的鱼,压根儿不在意闫千南的意见。 嗯,大丰收。 有的够闫千南忙了。 “都别愣着呢,都开始干活儿吧,我还想早点吃饭呢!” “我不会杀鱼!”闫千南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就向会的人请教。” “但……” “动作快点啊!我等着吃!” 说完,我拉着汪芙一道,去洗菜。 未免被波及,李副官放下鱼桶跟着我们一道去洗菜了。 于是,就只剩下司昂和闫千南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闫千南皱了皱眉,他们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一个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女人而不怀好意的家伙,是特地看他好戏的吧? 可是,他真的要向这个做作的家伙请教吗? 这个……太难了。 “白医生……” 闫千南在脑子里面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踏出了坚定勇敢的一步。 “这鱼……还是你来杀吧,舒尔想早点吃。”他万分尴尬地看着脚边的鱼桶,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与平时的没有差别。 “闫司令。” 司昂脸上的面具换了一个,露出了半边脸,看轮廓就是个美男子,一如既往笑得礼貌而完美,而这幅面孔看得闫千南怎么都不舒服。 是一种该死的危机感在作祟。 “舒尔她可是指名了让你来杀鱼的,难道说闫司令还没有信心对付几条只会蹦跶的海鱼?” “谁说我没有信心?”闫千南下意识地反驳,尔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皱了皱眉又平静地补充道:“我只是怕自己动作太慢,饿到了你们了。” “我想舒尔不会这么想,而且,我也等得及。”司昂淡淡一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我和汪芙还有李副官三个人鬼鬼祟祟地扒在窗户旁边看,看着两个男人在眼光下默默‘深情对望’,不停啧嘴。 “唐舒尔,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可以吃到鱼吗?”汪芙对此有着说不出的怀疑。 “怕是不能。”李副官神色凝重地点头。 我叹了口气,走出门,二话不说就提着砧板拿着刀,在鱼桶旁边蹲下,随手抓出一条鱼来,一刀拍晕,抽腮,刨开肚子取出内脏,刮去鱼鳞,一气呵成。 “现在会了吗?”我举着刀问。 “……会。”闫千南看着满手鲜血的女人,求生欲使他点头。 “很好。”我浅笑着点了点头,做出了请的姿势。 闫千南的喉结动了动,蹲下身来,从我手中接过带血的刀,如临大敌,一刀下去…… 鱼的脑袋,掉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随便他吧,没有从中间切下就不错了,我认命了。 接下来,闫千南依葫芦画瓢,处理完了一桶的鱼,成色还算不错,在司昂神乎其技的厨艺之下,美丽又美味。 不出意外地,桌上的菜全部被席卷一空。 饭后,我在洗碗的时候,司昂突然走了进来,还设下了一个结界。 “你要走了吗?” 洗碗的动作一顿,我笑着点头,“对,现在看来,闫千南会很听唐舒尔的话才对了。” “嗯。” “再见了。” “再见。” 第502章 chapter 501 无预兆委托 “死者欧阳萌,孤儿,迪莫药业的有机化学博士,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死于实验过程中丙烷气瓶泄漏引起的爆炸。” 穿着隔离服的平头警察在结案陈词上简洁地写下这么几句话,然后抬手给焦黑的尸体盖上白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光线晦暗的停尸房。 是了,白布下已经炭化的残骸就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体会死亡的味道。 明明我降落的地点应该是乌利尔杂货铺才对的,还是说这项链又出意外了? 可怕…… 逼仄的甬道随着警察的唏嘘声渐渐归于平静,隐隐响起零碎的脚步声。 奶白色的大门被推开,一身白色西装的高大男子踱步走到新推来的尸体前,将手里的白玫瑰轻轻放到白布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但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依旧残留的意识却在深深地影响着我。 我飘荡在半空中,大概就是因为下面的这个男人了,欧阳萌爱了十年的男人——裴青榆。 静立良久,只见裴青榆一向砸不出波纹的俊脸慢慢浮上愧色,越来越刻骨。是人们所说的良心不安。 “萌萌,你不要怪我。”裴青榆深吸一口气,“你要是肯把x-ro给我,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看着他这一身的新郎装扮,笑了。 “萌萌,你放心,我一定会让x-ro成为最厉害的超级细菌,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建一座最奢华的墓碑,这样……这样你就不会没有家了——嗯哼!” 忽地,从门口冲进来一个高瘦的男人,结结实实给了裴青榆一拳。 “人渣!”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瞪着趴在地上的家伙,红肿的眼眶看得出来他哭过,似乎还很久。 “呵!”裴青榆擦了擦嘴角的殷红,慢慢起身,脸上挂着不在意地笑,“萧文,萌萌不喜欢你打我。” “你以为你害死了她不会有人知道吗?”看着面前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萧文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冷静扼住了想要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我为什么要害死她?” “你以为你的鬼主意萌萌不知道吗?”他说:“就为了x-ro,你这畜生就杀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青榆嗤笑一声。 “你以为,萌萌死了,你手里的x-ro还能够活下去吗?”萧文冷冷地说。 “你什么意思?”裴青榆一怔。 “x-ro是癌细胞在血液器皿中培养变异产生的,而培养x-ro的血液就是萌萌的。” “哼!我和她的血型一样!” “你也是癌细胞遍布全身了吗?”他蔑视地看着裴青榆。 “你以为萌萌她真的喜欢化学研究吗?”萧文看着如雷劈中的家伙幽幽道。 “从小,我们三个之中她都是最聪明的,学什么都是最快的,可是她不会表现出来。” “为了你照顾到你的工作,她放弃了最喜欢的中医学转而修化学。” “你说一个女孩子在各种化学试剂里泡着会活多久?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她所有的专利都无偿转让给你,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是,她爱你,比她生命都爱,所以在知道你要杀她的时候,她乖乖地走进你设的圈套!她把命都给你了!” 凄厉的喊声回荡着,泪水漫出眼眶,顺着瘦削的脸颊滴落,没入白布。 仿佛是身临其境般,听着他悲伤的叙述,我的身体也不禁微微颤抖。 我飘在半空中。只是,视线落在几近崩溃的萧文身上时才泛起点点柔光。 如果,欧阳萌爱上的是另一个人,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萌萌……”卸去了全身力气,裴青榆垮了下来。 “如果不是她会不高兴,我一定会和你同归于尽!”止住了泪,萧文冷冷地说道。 我差点笑了,这萧文要是个爷们儿,就应该像他说得那样,一刀捅过去! “你就带着你的钱,好好活下去吧,她不会再痛苦了。”终于,萧文离开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只留下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呢喃的裴青榆。 突然,眼前一暗,眼前飘出了一个和床上躺着的女人一毛一样的女鬼。 哟,无丝分裂啊! “你……欧阳萌?”我有些怀疑地指着她问道。 “嗯。”女鬼,哦不,是欧阳萌轻轻点头,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看着她和别的鬼不太一样,有一丝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她的周身。 “对,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皱了皱眉,“你需要我的帮忙,所以就不经过我的允许,把我带到这里来?” “不,你是愿意的。”欧阳萌神神叨叨地说道。 “我哪里愿意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在各个时空自由穿梭吗?” “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说动我了。 之前我问过枫泾,也问过铃子,可是他们都含糊地带过去,只是告诉我五个字,命运的选择…… 什么鬼命运的选择,一点都不可信! “那你知道吗?”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最接近神的地方。”她双手交握在腹前,“你会找到你要的答案。” “你的本事那么大,难道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你,不是。”欧阳萌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我是什么?” “你身上,有神的味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神?”我微微惊讶地长大了嘴。 “不,我并不太清楚。”欧阳萌摇头,“有神的味道,并不代表是神,有可能是接受了神的馈赠……” 说到这里,欧阳萌的身形开始模糊。 “你怎么了?” “我……我时间不多了,你会到一个……一个男人的身边,一定……一定要替我好好补偿他……” “你要告诉我名字啊!” 我也觉得身上渐渐发热,奇怪的很,仿佛自己也是渐渐要在这个维度消失,与真正的欧阳萌同步着。 “他是……他是拉美西斯二世……” 拉美西斯二世? 古埃及? 天呐! 第503章 chapter 502 王妃和黑猫 洁白的帐幔随风而漾,馥郁的玫瑰花香充斥四周,细长的窗户透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我一睁眼就是躺在一张柔软的杉木床上,床屏上雕刻出茎上茎下缠绕的莲花。粗略看来是两个圣牛女神的造型,全部都贴着金箔,中间夹着一颗金球…… 这种风格的装修方式我在书上见过,应该是古埃及时代没错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法老当政? 下了床,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没有多想,我便在地毯上费力地站了起来,脚踝处升腾起一阵急促的酸痛,却又转瞬即逝。 华丽的拱门圆顶上颜色鲜艳的壁画富丽堂皇,紧邻大门的三面墙仿佛是一张完整的画布,这种亲眼所见的震撼远比博物馆里窥见的残渣来的深厚。 扶着象牙把手推开大门,混杂着各种香料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啊……嚏!” “啊!王妃!” 我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露肩直筒紧身裙的少女,抹过香油的齐肩长发服帖地垂在耳侧,夸张的金色头饰架在头顶上,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浓妆。 “费萨尔,你……”对于眼前的一切,我竟奇异地保持着熟悉的记忆。 “王妃,你终于醒了!”说着,费萨尔捧着手里的托盘跪伏在地,上半身不安地贴着地面,隐隐的颤抖并不能逃过我的眼睛。 “费萨尔,你起来吧。”一边说,我一边俯身去扶她,只是手刚刚触及她的肩膀,费萨尔那绷得僵直的身子下意识地躲开,可是又像是想到什么,硬挺着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王,王妃?”或许是尖锐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费萨尔小心地抬眼,却见记忆中的魔鬼已经收回了手,脸上是罕见的温柔微笑。 “费萨尔,陪我走走吧。”我直起身子,收回覆在她肩膀上的手。 “可是王……”不准许您踏出房门一步。 绕开她,我赤足踏在门外冰凉的石板上,整理着脑子里突然涌出的记忆。陌生而又熟悉。路过的地方都有成群的少女恭敬行礼,还有赤膊上身、围着一条努格白的士兵惊惧而又反感地纷纷行礼。 “王妃,您身子还没好,穿上鞋子吧!”提着一双凉鞋的费萨尔追了上来。 “嗯。”我停下来,任由她为我穿上凉鞋,“谢谢。” “王妃……”费萨尔微微错愕,被我这一系列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立在一旁。 “费萨尔,我生病了吗!”双手撑在回廊的护栏上,心悸的感觉充斥着胸腔,我好像有过类似的感觉。 “是、是的,王妃。”费萨尔慌忙低下头去,极为谦卑靠近,扶住我的手。 “嗯,我们回去吧。”四肢的无力感让我没有心情去计较她话是否可信,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交给她。 转过身,眼角的余光瞥到回廊尽头路过的俊美侧颜,凌厉的王者之气无声蔓延,深邃细长的丹凤眼沉寂霸气,高挺的鼻梁下蔷薇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野性和高贵完美的融合,是造物主费尽心血的作品。 “王……”不觉呢喃出声。 费萨尔闻声回头,无比恭敬地连忙低头,待回廊尽头的人影完全消失,她才抬起头来,扶着我往回走。 刚回到房间没多久,就从门口进来一位较为年长的侍女,捧着一只金碗,卑微地在我面前跪下,“王妃,请喝药!” 虽然我是喜欢中医没错,但是这种浓浓的汤药实在是让人恐惧非常。微微蹙眉,接过来正准备喝的时候,突然瞥到碗里鸽子蛋大小的枣核状硬壳,是罂粟壳? “王妃,喝了这药,脑袋上的伤就不疼了。”像是看出了我的犹疑,这位年长的侍女轻声解释道。 我的脑袋上有伤吗? 下意识地扶了扶额,手指触上的却是粗糙的纱布,身体的原主人受了伤,所以这就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 脑海中权衡了许久,我不情愿地将手中的汤药喝下。 “谢谢。”把手里的碗递给她,我习惯性地道谢。 “王、王妃好好休息,奈非丽就在外面!”反应比费萨尔来的强烈,几乎是夺过我手里的碗,匆匆行礼,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方才喝下药之后脸颊潮红异常,罂粟壳的药效已经体现出来了,我起身走到露台边,倚着半人高的护栏享受着热带微风的轻抚,闭上眼,又睁开,如此反复数次,这场真实的梦却依旧没有醒来。 头顶的烈日不遗余力地挥洒出炙热的能量,远处层叠的金字塔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精心打磨的方尖碑刻满了神秘的象形文字……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着我眼前的真实。 “喵——!喵……” 耳边隐隐传来的微弱叫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四处张望着,最终在圆顶上捕捉到了一抹纯粹的黑色肉团。 “喵——!喵——!” 如果说吃喝玩乐是我的第一爱好,那么猫咪就是我的终身爱好,遇到了可爱的猫咪,顿时一扫心中的阴霾,提起兴趣也学着猫咪叫了起来。 奈何得到的回应依旧十分微弱,听起来像是在呻吟,而且那肉团也没有动一动,我不免有一些疑惑。 目测这猫咪离我有一米八左右的高度,爬上应该是不成问题。 想到就去做。我撩起白纱裙摆系在腰间,露出笔直纤细的长腿,抬脚就踩着石块间的缝隙爬了上去, 轻手轻脚地匍匐到了猫咪的身边,这才发现猫咪的脖颈处挂着一只可爱的金铃铛,一蓝一黄的异瞳美丽极了。 只是刚要摸上那黑缎似的毛发时,我突然发现它的脚边有一小滩已经干涸血迹,身体上也有一些,只是因为皮毛是黑色的所以不够明显罢了。 抿了抿唇,我轻轻抱起小黑猫,更加小心地爬了下去,“小家伙,你是受伤了吗?” “喵~”小黑猫轻轻地蹭了蹭我的手,叫得有气无力。 第504章 chapter 503 季米亚大人 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将它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的莎草纸上,小黑猫低声呜咽,无精打采地歪着头,连睁眼都很费力。 轻柔而又仔细地翻看了它的全身上下,并没有发现伤口,那这些血又是哪里来的呢?奇怪了! 用手碰了碰小黑猫的耳朵和颈后,微热的温度让我暗暗心惊,再加上那一滩血……想来是吃了不干净或是有毒的东西了,要赶紧催吐才不会有更大的危险吧! 幸好埃及最不缺的就是仙人掌,拿过一颗剥皮捣碎成汁后一滴不剩全喂进了小黑猫的嘴里,还好它听话地全都咽了进去. 大概一盏茶时间,黑色食糜混杂绿色仙人掌汁液全部吐了出来,还有没有消化的蛇皮,粘稠的液体在梳妆台上濡湿一片,还散发着诡异复杂的味道。 这梳妆台怕是不能要了啊! “小家伙,让你贪吃,这下遭罪了吧!”擦干净小黑猫嘴边的秽物,我倒了一杯水放到它嘴边,轻轻抚了抚它可爱的小耳朵。 “喵——!”小黑猫低着头舔着杯子里的水,其间抬头叫了一声。脖颈间的金铃铛磕碰着水杯发出叮咚脆响。 果然是吃了有毒的东西,这回吐干净了连叫声也有力多了。 有了小黑猫的陪伴,幽闭的下午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屋外的天空已经火红一片,费萨尔照例端来汤药,一进门就呆住了,“王妃,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去救小黑猫时系在腰间的纱裙还没有放下来,小黑猫身上的血迹也沾在了身上,几点殷红的血迹梅花似的点在前襟,袖口处还占有浅浅的仙人掌汁液……果然很狼狈啊,像是被暴打了一顿似的! “啊,我没事,这是这个小家伙身上的!”我抱起小黑猫证明似的给她看。 “季米亚大人?!”一看到我手里的小黑猫,费萨尔捧着药碗的手一颤,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敬畏。 “费萨尔,准备一下,我要和这个小家伙一起沐浴!”我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耳朵,它享受似的舔了舔我的手指头,“对了,麻烦把这里清洗一下,谢谢!”我指了指梳妆台,对呆愣状态中久久未回过神来的费萨尔说道。 “是、是,王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费萨尔也没有逼着我喝药,又是如蒙大赦般地逃离。 大约一炷香之后,奈非丽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大礼堂一般的房间. 花岗岩铺就的地板沁凉舒爽,四面墙和穹顶都画满了恢弘璀璨的壁画,天然形成的温泉池的四个角都刻了一座一人高的狮身人面像,从它们微张的嘴里还吐出一注三个拇指粗细的水流,袅袅的水雾笼罩在这大殿之中,如梦似幻,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王妃,您怀里的季米亚大人就交给奈非丽吧,让侍女们侍候您沐浴。”奈非丽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双金线织成的手套,双手举过头顶,低着头跪在我的面前。 季米亚?原来这个小家伙叫季米亚,很不错的名字啊!只不过,奈非丽此刻的恭敬看起来并不像是对我,反倒像是对我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我还真怀疑我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玉皇大帝的转世呢! “谢谢你,奈非丽。”我笑着摇摇头,轻轻点了点季米亚的小鼻头,“我还是和季米亚一起沐浴好了!” 说完,我抱着季米亚走到温泉池旁边,刚刚把它壁画上的花纹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 最里面的那堵墙上画着一只黑猫,周围扭曲而诡谲的恶灵吼叫着四散而去,那黑猫脖颈处那熟悉的金铃铛、一黄一蓝的眼睛…… 是季米亚?! 就在我看着壁画出神的时候,身后那些捧着五颜六色芳香精油的侍女低着头轻手轻脚地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离我最近的侍女双手摸上我的肩膀,说着就要帮我脱衣服—— “啊……!请……王妃饶命!” 反射性地抓起她的手别在肩胛骨上,那侍女脸色刷白,疼痛的叫声刚刚响起就被吞了回去. 我收回手,她扑通一声跪伏倒地,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那恐惧的样子像是见到了冥神奥西里斯! 剩下的一众侍女们见此,也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板,冷汗顺着鼻尖滴落,都紧闭双眼,不敢看接下来熟悉的血腥暴虐。 我懊恼地攥紧了拳头。 在以前的时候不习惯别人从背后靠近我,刚刚的动作也是本能反应,没想到现在会吓到别人。 “我……”我上前一步准备扶她起来。 “王妃,请饶恕她,碧斯不是故意的……”奈非丽轻叹一口气,规劝的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力。 “你们起来吧,不用怕,我想说的是沐浴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下去休息吧。”我扶起面前的侍女,淡淡地说道。 刚刚站起来的侍女错愕地望着我,连手臂的疼痛也忘记了。 “不好意思,刚刚弄伤你了,以后不要从背后靠近我,不然就会受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欧阳萌在影响我的缘故,微笑的动作变得十分娴熟。 “还不退下!”因为面前的侍女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奈非丽提高声音吩咐道。只是,她心底的诧异有多少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几乎是一瞬间,地上跪着的侍女一起起身,出奇一致的惊愕,匆匆退下,奈非丽也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的瓶瓶罐罐。 “嘿嘿!小家伙,我们来洗白白吧!” “喵!” 大约是凌晨五点的样子,我就被一阵噩梦惊醒,还好季米亚窝在我的怀里给了我不少安全感。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赫梯君主哈图西里三世之女——玛特妮斐鲁丽。 也就是赫梯的公主,一个洁癖到心理扭曲的孤僻女孩子。 在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她就剁了碰脏她裙摆的侍女的双手,而她所嫁的王也因此在新婚夜冷落她。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极的小插曲,后来宫里也有一系列的虐杀侍女的事情都莫名其妙地扣到了她的头上。 但是这身体的原主人本身就是高傲的主儿,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也懒得解释,也就造成了现在她人见人怕、草菅人命的王妃。 而且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怎么死的,关于这一片段脑子里都是模糊的。 好奇怪…… “喵——!”怀里的季米亚舔了舔我的脸。 “季米亚,我们再睡会儿吧……”翻个身,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505章 chapter 504 奈菲尔塔利 天刚蒙蒙亮,我就听到房间的大门被推开,怀里的季米亚耳朵动了动。 来人缓缓地在我床前停下,静立良久,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清醒,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是不知来人的意图又不敢睁开眼睛,憋得我都快窒息了,来人才终于转身离开。 待房间的们重又被关上,我才立马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叫来侍女起床梳洗。 “费萨尔,我是怎么受伤的?”我喂了一块腌肉给季米亚,抬头问道。 “费萨尔也不知道,是王抱着王妃回来的。” 经过了昨天的事,费萨尔对我的不再那么恐惧。 她拿起一个装满混合着多种香味的动植物混合油脂的象牙小盒,说着就要往我脸上擦。 我连忙推开。 “你要干什么?” “王妃,这个是您最喜欢的玫瑰香,王也曾夸过玫瑰很适合王妃呢!”费萨尔认真地解释道。 “不要。”我嫌弃地摇了摇头。 这么热的天气还要涂这些东西在脸上,厚厚的一层都透不过气来,我可不要浑身油腻腻的。 “那……那王妃要试试这盒莲花香膏,这是索维奇大人三天前送来的!”她献宝似地举到我面前。 “……不!要!”我看着镜子里画着大粗眼线、翠绿眼影的自己,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不是怕得了眼部疾病、怕风沙入眼,这夸张的眼妆我也不想它出现在我的脸上。 “王妃,该喝药了。”顺从地放弃了将我打扮成色彩警示带的打算,费萨尔端来那碗熟悉的药。 “我很好,不用喝药,我想出去走走。”我微笑着拒绝。 “王妃,您的伤还没有好,还是在房间里休息吧。”听到我要出去走走,她脸上一僵,神色明显不对劲。 “嗯……不能出去吗?”我挑眉。 “可、可以的!”费萨尔使劲儿点头,反正王妃也没怎么服从过王的命令。 “那就走吧!”沙漠的神秘在室内可是领略不到的。 然而,毒辣的阳光将我圈禁在花园的凉亭里,周围是一池子的蓝莲花,风一吹,涟漪起伏,清香四溢,倒也闲适安详…… “费萨尔,你知道我喝的药是谁给的吗?”一颗仙人掌果入腹,我抬头问道。 “是索维奇大人。”费萨尔轻轻地摇着扇子,“王妃不用些早膳吗?” “我吃饱了。”我瞥了眼少了一个仙人掌果的盘子。 “可是……”费萨尔不死心地开口,但是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理由。 “费萨尔,你也吃一个吧,挺甜的。”我抓过她的手,拉着她在我身边坐下。 “感恩王妃,费萨尔不饿!”虽然对王妃的怪异举动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没心没肺的王妃还真是让费萨尔吃惊不少。 “那好吧。”我没所谓地点点头,继续道:“你是不是常感觉有压迫感,窒息感,而且总是感觉吸入的空气充足,就是呼不出去,因此不自主的撅起嘴呼吸?” “王、王妃怎么知道?”费萨尔神色激动,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惊异。 “伊姆贺特普神告诉我的!”我佯装虔诚地微微颔首,但瞥到费萨尔深信不疑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偷笑。 “伊姆贺特普神教王妃治疗术?”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敬。 “算是吧,但是我很笨,只学了伊姆贺特普神的一点点。”我继续编瞎话。 “王妃,费萨尔心里欢喜,但是王妃会治疗术的事情不要声张,王……会不高兴的!” 费萨尔年纪虽小,但是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对于神权和政治的微妙关系懵懂间有些体会。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朝费萨尔笑笑,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很好,一直关心别人是会累的。 “王妃,外头的太阳越发毒辣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费萨尔怕她们二人的谈话被别人听见,还是早些回去更为妥当。 “回去之前先去一趟神庙吧,抓点药回来。”我抱着季米亚起身。 “王妃,只有经过王的允许才能进出神庙。”费萨尔有些为难。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回——” 话还没说完,刚刚随我站起来的费萨尔利索地跪了下去,“王妃!” 我一头雾水,刚要张嘴说话,身后飘来一阵甜香,“起身吧,费萨尔。” 温柔轻灵的女声吓得我一愣,待她走到我面前时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丰挺饱满的胸部包裹在紧身亚麻裹胸长裙里,偏生还有一副娇媚动人的容颜,我若是男子也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话说这个传说中的王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玛特妮斐鲁丽,伤好些了么?”她柔声开口。 “好多了,奈菲尔塔利,谢谢关心。”我平和地开口。 在我仅有的记忆里,面前的这位奈菲尔塔利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第一位王妃,也是他最爱的女人,对众人也十分和善,对她我没有抵触。 “傍晚的蓝莲花开得极好,临近中午的蓝莲花香气馥郁,你是该出来走走。”奈菲尔塔利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说的是,只可惜季米亚饿了,我还是先回去喂饱它,下次再一起赏花了!” 实在是不会刻意的寒暄,我只好拉下披肩,将怀里餍足地小憩的季米亚推出来当挡箭牌。 “那好好休息吧。” 看到我怀里的季米亚,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嘴唇抖了抖,没有多做挽留。 “费萨尔,你每天喝一杯咖啡吧,这样的话胸闷的感觉会有缓解。” 离花园的凉亭远了些,我不放心地嘱咐道。 毕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熟悉的人有了什么病痛不是什么好事。 “王妃,你变化好大,费萨尔都快不认识王妃了!”她疑惑地皱眉。 “伊姆贺特普神赐予我新生,赐予了我一颗感恩的心。”我越发觉得,编瞎话是会上瘾的。 “王妃好厉害,费萨尔也想见到伊姆贺特普神!”费萨尔一脸艳羡。 “傻丫头,只有濒临死亡,人才能见到神灵,你啊,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了!”不要伤害,也不要痛苦。 如是想着,我淡淡地勾起唇角。 第506章 chapter 505 王拉美西斯 “伊姆贺特普神吗?”回廊转角处走出一位华服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玛特妮斐鲁丽消失的背影,低声呢喃。 “索维奇大人,您再看什么?”随行的侍女娇声问道。 “看到一只起死回生的蝴蝶,迷人的翅膀令我心醉神往,如痴如迷……” 天空被地面蒸腾的热浪模糊,太阳似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空气的闷热让人喘不上气,偶尔飘来的风都带着火,卷起的黄沙滚滚,织成一张恶毒的网,扑打过往的人。 彼时回廊尽头的匆匆一瞥,谁知道会与之发生正面交锋。 不过也是了,在人家地盘儿上见不到面才是诡谈呢! 自视为天神的拉美西斯二世在众人面前永远都是俯瞰众生的冷漠孤傲。 英俊挺拔的完美身材是力量的象征,泛着黑玉般光泽的卷发是蒙神的昭示,漆黑无垠的星眸如尼罗河般沉静。 但又时刻酝酿着风暴,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众人的心跳……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尽管如此,我对他却没有多余的情感。毕竟好看的女人都带毒,这话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负手而立的拉美斯同样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从容不迫的玛特妮斐鲁丽,不过是昏迷了两天,前后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王。”我低下头,避开对方打量的目光,状似虚弱地晃了晃。 “王妃怎么出来了?”拉美斯转过头望向费萨尔,对我的举动视而不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问。 “请王念我大病初愈,不要责怪费萨尔……”我假装虚弱地看了拉美斯一眼。 “都说生病的时候最想家,这几日我心情低迷困顿,每夜都梦到赫梯,听说这花园与赫梯相像,才会命令费萨尔随我出来走走……” 我确实是想家了,想念乌利尔杂货铺,想念枫泾,想念铃子,就连欧阳萌心里的萧文,以及想念置欧阳萌于死地的裴青榆…… 这么想着,顿时眼眶一红却又死死咬牙不让眼泪溃堤。 只见拉美斯眼中的疑惑更甚,复杂盘绕。 我心里也清楚,这身体的主人不是话多的人。 从赫梯嫁过来也是不愿意的,所以从来都不屑于搭理拉美斯。 但是如果拉美斯抽风了要因为我迁怒于费萨尔,那我才会愧疚不已。 更何况,我想我以后的变化会越来越大吧,从现在开始的话也算是给他一个慢慢习惯的过程了。 “嗯,王妃的伤的确要多出来走走。”拉美斯的声音依旧冷冷的。 然而却也没有怪罪她擅自出门。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上位者的情感倾向总是说变就变的。 “谢谢王饶恕我。”我下意识地挡在费萨尔面前,这是本能的防御。 直到这个男人出现,我的心里忽然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希望这醒悟不算晚。 像是和我作对一样,拉美斯上前一步,一双布满薄茧的手掌扶住我的双肩,稍微用力。 “王妃,你瘦了。”瘦到,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这纤细的臂膀。 冷厉如冰渣的声音敲打耳膜,恍若受到惊吓般,我倏然抬起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眸子。 “多、多谢王关心!”我怔忡一瞬,待清醒过来连忙使力挣脱桎梏。 低头紧盯着这张倔强又惊慌的苍白脸庞,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拉美斯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我强忍着手臂传来的不适,低下头说:“王,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我送你。” 拉美斯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巨大的拉力让我猝不及防。 整张脸硬生生地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还未痊愈的伤口像是又是又被撕开,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片灰黑。 “疼……”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一声娇吟自红唇间吐出。 “玛特妮斐鲁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少女无力地瘫在自己怀里,拉美斯眼里闪过一丝惶然,也只是一瞬,立即大吼道:“快去找索维奇!” 焦急地撂下一句,拉美斯将怀里面色惨白的人儿拦腰抱起,飞快地朝着寝殿跑去。 “……是!”费萨尔瞬间从惊惶无措中回过神来,慌忙跑向宫门外。 “喵!” 一道黑影掠过,躲在树上的季米亚跳下树杈,几个起落之间,也消失在石路尽头。 很快,费萨尔召回了正准备出宫的索维奇,并带到了拉美斯面前。 “王!”索维奇恭敬地弯腰行礼,身为祭司的他,是神最亲近的使者,面见法老王自是有免跪的权利。 “索维奇,快看看她!” 平素的冷静自持在拉美斯脸上裂开,点点有迹可循的害怕让索维奇惊诧地挑眉,他撩开衣袍,走到床边,拉美斯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少女面无血色,昏迷中依旧紧锁眉头,头部围裹的白布已经沁出了红色。 这只小蝴蝶惹怒了王吗?索维奇不禁皱眉。 “说,她怎么样了?”拉美斯动了动,阻隔索维奇大胆的视线,冷冷地说道。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索维奇,深邃中暗藏不悦。 像是没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恶意,索维奇镇定从容地挺了挺胸膛,缓缓说道:“王妃只是伤口裂开了,索维奇已经让洛米斯去拿药了,换了药之后,再好安静修养就没事了。” “嗯。”深深地看了索维奇一眼,拉美斯的视线又落回到昏迷的人儿身上。 二人良久无话。 “王,索维奇大人,药取回来了。”洛米斯谦卑地跪下,生生咽下喉咙里的喘息,手中的药箱举过头顶。 “起来吧。”拉美斯抬手示意,转头又对索维奇吩咐道:“换药。”说完,就自动地在床边安放的木椅上坐下。 “是,王。” 洛维思手脚麻利地在床边趴下,索维奇优雅地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轻柔地解开少女头上的纱布。 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被剃的干净,一个碗大的刀疤赫然暴露在空气中,沿着发际线蔓延到前额。 因为外力崩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变得血肉模糊,新长出来的粉嫩白肉又夹杂着状似腐烂的黑色膏体,看起来十分可怖。 第507章 chapter 506 被王亲近死 拉美斯一怔,这样狰狞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他不自禁抿紧薄唇,视线紧紧地盯着索维奇的动作。 地板上堆积的染血纱布印在眼底,眼神也愈加沉郁。 若是有士兵路过,相信一定会握紧手中的兵器。 因为这是战场上决一死战的信号,年轻的法老王如临大敌的状态给空旷的房间罩上了一层无形的低气压。 “王,王妃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如果再一次撕裂伤口,那么这条疤就会永远存在。”索维奇不卑不亢地说道。 看着拉美斯明显冷下来的表情,心中不禁暗叹一声,除却奈菲尔塔利王妃,这位年轻的法老王是有了新的狩猎目标,但是,这条路也不会很顺利了! “……嗯。”拉美斯嘴角抽了抽,对于索维奇话里的弦外之音并没有反驳。 “那……索维奇告退。”索维奇起身。 趴在地上的洛米斯也随之起身,良久保持相同的动作让他的四肢有些麻痹,踉跄额一下,就提起医药箱跟在索维奇离开了。 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两个人,拉美斯坐回床边。 床上的人儿头上缠绕的纱布好像又厚了一圈,了无生气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魅惑摄人。 拉美斯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感受佳人的温度。 突然意识到自己唐突的动作,他心头涌上一股后知后觉的惶然无措,猛然起身,收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窒息的房间。 仔细看,这背影是罕见的落荒而逃。 房间是归于了彻底的平静。 窗外,一阵风吹过,厚重的窗帘动了动。 忽然,露台的栏杆上落下一只黑色的绒团,嘴里好像咬着什么东西。 抖了抖身上的黄沙,可爱的小家伙这才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轻轻一跃,在她颈窝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乖乖躺下。 而它嘴里叼着的东西竟然是…… 黑枸杞! 早晨的阳光灿烂地洒在垂地的床窗帘上,温熹的拂过身侧,我愉快地从睡梦中醒来。 “季米亚!”我迷迷糊糊地抱住了颈间的肉团子,舒服地喟叹出声。 可是回应我的却不是那只肉呼呼的爪子,而是一颗一颗冰凉的珠子,还有一点点扎脸。 我皱着眉睁开眼,果然就看到季米亚咬着一株黑枸杞往我脸上蹭。 “敬爱的伊姆贺特普神呐,感谢你让王妃醒来!” 费萨尔和奈非丽默契地跪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一人一猫,虔诚得额头贴地,激动祷告。 额头不自觉地挂下一排黑线,我这算是给她们两个洗脑成功了吗? 撑着坐起身来,我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只有一个感觉——疼! 不过,我昨天会晕倒应该不会是脑袋的问题,外伤而已,再疼也不至于会晕倒,赫梯的公主并不会那什么弱。 说得通的解释就是,玛特妮斐鲁丽身上还有内伤。 再看看季米亚带过来的黑枸杞,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欧阳萌懂。 作为被先天性心脏病几十年的倒霉蛋,她不熟悉,谁熟悉? “费萨尔。”我拿着黑枸杞,坐起身来,赤脚踩在地上。 费萨尔闻声立马跑过来扶着我,而奈非丽则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王妃,你的伤还疼吗?”费萨尔小声地问道。 “如果拉美斯不撞我的话,我还没那么疼。”我抚摸着季米亚的小脑袋,蹙着眉抱怨。 “王妃!”费萨尔恐怖地尖叫出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可以直呼王的名字?” 我毫不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受伤了,一时有些不正常。” 费萨尔眼中的惊恐变为心疼,“那……王妃可还疼?” “还好,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我把季米亚放在梳妆台上,弯下腰来,掬起一捧水洁面。 费萨尔想过来帮我忙,但是看着梳妆台上舔着毛毛的季米亚,还是转头到衣柜那里挑衣服。 “王妃,你还是该对王和颜悦色些,不然会吃苦头的。” 费萨尔捧着一件金丝滚边的月白色织花亚麻长裙,上面镶满了精美的宝石,薄而透明,垂下来的部分随风如波浪轻飘。 我知道埃及这边很热,但是穿的这么少……我不自在。 “吃不吃苦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穿这件衣服我肯定是会不舒服的。” 我自顾自地走到衣柜前,挑了一件稍微厚点,不透明的白色长袍罩直接罩在了吊带睡衣外面。 嗯,很安全。 “王妃,你……你不热吗?”费萨尔小心翼翼地问我。 “热,跟安全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我坐在梳妆台面前,闭上眼睛,由着费萨尔给我上妆。 “王妃,你过于担心了,王宫里的守卫各个都很厉害,王妃会很安全,绝对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费萨尔像是在担保自己的人格一样,担保着这个王宫的权威。 “不是这样的。”我郑重地摇头,“费萨尔,你难道忘了,我昨天可是又受伤了呢!” “可是……可是王也是想要亲近王妃,太过着急所以才出了意外,那明显就是意外而已!”费萨尔忙着解释。 “亲爱的费萨尔,这样的意外多了,也是会致命的,我可不想后人说起我的时候,说成是被王……亲近死的,你懂吗?” “我……”费萨尔有些理解不了。 “你会被我亲近死吗?”门口传来一声压抑的笑意,即使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冰冷威严。 我的眼皮颤了颤,亘古不变的定律奇迹般地印证了—— 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身后,因为话题人物九成站在那里。 “王!”费萨尔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 拉美斯直接略过地上的费萨尔,大踏步地走到我身后,淡淡地看着镜子里依旧闭着眼睛的我。 “睁开眼睛。” 一只大掌压上我的肩头,一点一点地加重力道,昨天的疼痛正熟悉地赶来。 “睁开眼睛,这场噩梦就会醒来吗?” 第508章 chapter 507 去扩建神庙 来自于肩上的力量瞬间加重,好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狠狠蹙眉,恨不得一个过肩摔让他好看! 但是…… 欧阳萌觉得不行。 费萨尔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浑身发抖如筛糠,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在王妃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觉得天都快塌了! 王妃自从受伤昏迷之后,胆子就是比以前大多了,就算再怎么不喜欢王,也会顾及到赫梯的面子,这时倒是处处给王难堪…… 再也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这样的变化更加叫人震撼了。 “王,我是会痛的!”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抬手拍掉肩膀上的爪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推开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拉美斯冷着脸看我,脸上浮上浓浓的羞怒,眼底酝酿的风暴像是要将我撕碎。 “我的出现对于你来说,是噩梦吗?!” “是!”我大胆地迎上他的视线,坚定地点头。 “玛特妮斐鲁丽,我告诉你,我不仅仅是你的噩梦,你的国家,也将我视作噩梦!” 拉美斯上前一步,野蛮地抓起我的手,“而你,会是赫梯的千古罪人……” “呵,我为了赫梯,来到你身边,我是千古功臣!”我的手都快被他捏碎了,疼痛到无以复加。 “好一个为了赫梯!” 拉美斯另一只手揽上我的腰间,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在他的臂弯里,我整个人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腰开始折断成两半。 “总有一天,我会征服你,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我!”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狠狠地咬牙切齿。 “这片土地上,有很多女人等着王去征服,但绝对不包括我。” 我淡淡地笑着,然后缓缓凑近,轻嗅拉美斯脖颈间的气味。 “你的味道,让我恶心……” “哼!” 拉美斯猛地推开我,那力道让我来不及平衡就跌倒在地板上。 我的脑袋中像是装满了浆糊一样,眩晕得紧。 然而拉美斯也没有给我缓冲的时间,他恼怒地转身离去,叱道:“来人,将玛特妮斐鲁丽带到卢克索神庙,让她和奴隶一起扩建神庙,神庙不建好,不必回来了!” 拉美斯气冲冲地离开,几个面容肃穆的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拉起我就往门外走。 离开之前,我看了一眼门口低头站着的奈非丽,讽刺地勾了勾唇。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梳妆台上的那只黑猫,早已消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时值正午,太阳悬在头顶,低低的像是贴着头皮炙烤,轻易地就榨出二两油来。 被守卫们押送到了神庙,这一路上没有任何遮掩,没有得到王妃应该享有的待遇。 在无遮无拦的阳光下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到了即将要受苦的地方。 守卫们送我到了神庙,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 举目四望,滚滚黄沙被风卷起,眯了眼睛。 矗立在眼前的卢克索神庙辉煌宏伟,从附近地卡纳克神庙绵延至此的尼罗河。 大门两边有两条很厚、很高的石墙。 墙上刻着拉美斯与赫梯作战地凹浮雕,有拉美斯在大本营中开站前会议的情景,有赫梯进攻埃及营地的情景,有拉美斯向加迪斯追击逃跑的赫梯人的情景…… 而在卢克索神庙的西南方向的大门,摆着两个巨大的石块,奴隶们流着汗,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凿着石块。 古埃及的帝王都是在活着的时候雕刻死后的雕像,虽然大多都留存不到最后。 “喂,那个新来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个皮肤黝黑的胡茬男人,摸着肚子,凶神恶煞地就走了过来。 由他这么一喝,周围埋头苦干的奴隶们抬头看了看,又淡定地各自忙活,很显然是对这种类似的场面已经麻木了。 对,已经麻木了。 纵使我身上的布料金贵,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可是都到了这个地方了,就是该把自己当成牲口看的。 “我能做什么吗?”我抬手遮了遮毒辣的太阳,轻声问道。 “哟呵,你看看这里,有什么是你会做的呢?”胡茬男人好笑地上下打量了这个古怪的女人。 “我什么都不会。” “你叫什么名字?”胡茬男人皱眉问道。 “玛特妮。”我报上了名字的一半,谁能保证这些奴隶里面有没有我的仇人。 胡茬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西南方向的两尊颇具雏形的大石块,“玛特妮,看你这样……还是去那边做王的雕像!” “好。”我微微颔首,转过身便向着石块走过去。 走进了才发现,那两大个的石块底下,还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女。 她在石块投下来的阴影下,手上拿着小凿子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雕着石刻。 跪在地上的长胡须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明亮的眼睛有些畏惧刺眼的眼光,眯着眼微笑道:“漂亮的姑娘,你是来帮我的吗?” 听他的声音,朗润和煦,并不像他长得那么着急。 这时,专心凿石板的少女也抬起了头来,只是她平静的表情在看我的装束时,变得十分冷漠,但在看到我脑袋上的伤时,又变回了起初的平静。 我走在少女的身边蹲下,然后抬头看着长胡须男人,“我想,我是来帮她的。” “我不需要。”闻言,她侧过头来不悦地看了我一眼。 “你看,赞尼雅都让你帮我哦!”长胡须男人热情地朝我抛了一个媚眼,“美丽的姑娘,我叫瑞图,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玛特妮。”我一边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大点的凿子,一边回答他。 “美丽的姑娘,名字也是这么的好听!”瑞图笑得很开心。 他见我跃跃欲试地学着赞尼雅要去刻那块石板,连忙过来阻止,“玛特妮,这是给王的凹浮雕,弄坏了是会被砍去双手的!” “那……这里需要我做些什么呢?”我还是不要一时任性而拖累了别人。 “很简单,拿着刷子,在我凿完之后刷去石渣!” 第509章 chapter 508 王妃不一样 “……那好吧。”我知道他是在为我着想,不过更多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做不了什么才对。 “你是从王宫里出来的吗?”瑞图重新拿起凿子,跪在了地上。 “嗯,被一个只脱毛的蠢鹅赶了出来。”我也不矫情,换拿刷子刷灰。 “哈哈哈!”瑞图仰头大笑,在周围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望过来的时候才突然噤声,凑过来小声道:“玛特妮,你可真有趣!” “你也真是会苦中作乐。”我勾了勾唇。 “是啊,这样会让不愉快的时间过得快一些。”瑞图无所谓地耸肩。 “你们再聊下去,加瑞什就要来拿鞭子抽我们了。”赞尼雅凉凉地出声提醒我们。 瑞图和我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就忙活手上的事,没有闲聊。 与此同时,在神庙的深处,祭司索维奇正翻阅着医药书,想着要找到一种药方,来将玛特妮斐鲁丽脑袋上的疤祛除掉。 “洛米斯。”翻到一页描述简略的残篇,索维奇朝廊外喊道。 “索维奇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洛米斯跪在桌案前,恭敬地问道。 “图书馆里头还有多少医书没有拿过来?” “索维奇大人,您要的外伤医治药方都在这里了。”洛米斯不太理解,今天索维奇大人本不必来神庙,祭祀供奉下个月才到呢,可是现在…… “嗯……我知道了。”索维奇将这一页好好地记在了心里,这才合上书页。 “索维奇大人是为了玛特妮斐鲁丽王妃吗?”洛米斯抬起头,壮着胆子问道。 “怎么了吗?”索维奇有些诧异,平时的洛米斯可没有这么多话。 “玛特妮斐鲁丽王妃已经被王赶出王宫了,现在就在神庙外面刻凿雕像!”洛米斯一口气快速说完。 “被赶出来了?”索维奇为自己听到的消息感到吃惊不已。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种现状的发生合理化了。 料想着那只小蝴蝶就不是会听话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激怒冷静自持的王,还是这么的快。 “是的,索维奇大人,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王妃蹲在雕像前,给那些奴隶们帮忙。”洛米斯说得煞有介事。 “嗯,知道了。”听了洛米斯的话,索维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索维奇大人,您……不出去看看吗?”望着索维奇格外镇定的脸,洛米斯有些疑惑。 “你很希望去看吗,洛米斯?”索维奇淡淡地瞟了洛米斯一眼。 “洛米斯不敢。”他迅速低下头去,诚惶诚恐。 见此,索维奇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出去见了她又怎样呢? 事情已成定局,要改变她困境的不是他,而是把她变成这样的王。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吗? 时间推移,正午的燥热转变成了夕阳西下的闷热,不知不觉,我也在这块大石头下坐了一下午。 虽说是在阴影下面,可是脸上的汗就没有断过,原本白皙的肤色此时也是被热浪蒸得彤彤红。 “玛特妮,要不你歇一歇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瑞图小声地劝我。 我还没说话,一直闷头苦干的赞尼雅已经抬起头来,“我也想休息,你可以吗?” 我挑了挑眉,瞬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赞尼雅暗恋瑞图,而瑞图并没有察觉。 这,是一场悲剧的暗恋。 “你累了就休息嘛,我可帮不上你的忙!”瑞图连忙摇头。 “都喝点水吧。”我捡起地上的水壶,递给他们。 这水袋里的水都带着一层沙,喝起来都有颗粒感,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喝的话,就会被渴死。 赞尼雅看了我一眼,不客气地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 “谢谢。” “不客气!”我友好地笑了笑,这一幕倒是被从神庙离出来偷偷看情况的洛米看在了眼里。 他又不动声色地回到了索维奇身边。 “索维奇大人,王妃在外面,和奴隶们相处得很好。”洛米斯如实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 “是吗?那可真是不可思议。”索维奇笑着挑眉。 “索维奇大人,您就不好奇,传闻中冷血残忍的王妃为何变化这么大吗?” 说实话,他对着这个王妃有着无比的兴趣。 “既是传闻,就不需要上心。”索维奇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清凉的茶水,雪白的长袍铺在地上,神圣而不可侵犯。 “索维奇大人说的是。”说到这里,洛米斯回过身看了看神庙外的落日,“索维大人,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让洛米斯送您回家吧!” “再等一等吧。” “等?”洛米斯惊讶地抬头。 “等王宫的消息。”索维奇还是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 “索维奇大人的意思是……” 洛米斯的话音刚落,外头就想起了一阵吵闹声。 奴隶们的叫嚷讨饶声,夹杂着监工们的大喊大吼。 索维奇皱了皱眉,“走,出去看看。” 外面,关于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已经凿刻完毕,地上还摆靠着一块同样凿刻完毕的凹浮雕。 本应该是指的夸奖的好事,却引起了一场暴乱。 “你交代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好了,休息一会儿难道不应该吗?” 我拦在瑞图和赞尼雅身前,丝毫不惧加瑞什手中的鞭子。 “奴隶凭什么休息?”加瑞什冷下脸来,“在这里,奴隶除了被释罪,就是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要求休息?” “事情做完了就该休息,休息好了,事情才会办的更快速。” 瑞图在后面拉住我的手,想要组织我的疯狂举动,就连赞尼雅也有些沉重地告诫与我。 “玛特妮,你别说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就会休息的!” “两回事。”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我帮他们完成今天的指标,不是为了累成傻狗的。 “滚开!”加瑞什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 “玛特妮!”瑞图和赞尼雅大声惊呼。 “放肆!” 一只黝黑粗壮的大手紧紧握住了那条长鞭,我回头一看,不禁有些头疼…… 第510章 chapter 509 治瑞图脱臼 “索、索维奇大人!”加瑞什惊呼一声,跪倒在地。 就连周围看戏的奴隶们也如垂坠的麦穗,纷纷柜子地上,额头帖在滚烫的沙土上。 洛米斯一把抽出加瑞什手中的鞭子,扔出去老远。 “玛特妮?”索维奇像是并没有看到这满地跪拜的奴隶们,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明显是认识玛特妮斐鲁丽,甚至是十分熟悉,于是在听到我这半截的名字时,颇有兴味地点了点头。 “索维奇?”我挑了挑眉,虽然不认识他,可是看他这一身白袍,又是从神庙里面出来的,祭司无疑了吧? “玛特妮!你怎么可以直呼索维奇大人的名字?”瑞图被我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吓坏了。 洛米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我是索维奇。”索维奇微微颔首,温和有礼。 在场的人倒抽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索维奇大人心高气傲,就是见了王也不必下跪,此刻竟然会低下矜贵的头颅。 我也跟着点头,没有说话。 只不过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我浑身不自在。 索维奇明显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授意洛米斯当下解决了这些无处安放的奴隶们——让他们提前解散,回去休息了。 “王妃,你的伤怎么样?”索维奇双手交握与腹前,并不热络地寒暄。 我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看他对我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不由得严肃对待起来。 “还好,死不了。” 索维奇的心里不如面上平静,他听出来了这位王妃言语之中对王的不满,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她会到这里的原因。 王,是绝对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的。 “王妃不应该与王作对。”索维奇给出了诚恳的告诫。 “对,我应该是委曲求全。” “王妃既是懂得其中道理,又何必以身犯险呢?”索维奇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位行事作风无道理可循的王妃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的心里大概是想说,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八成是在找死。”我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那,王妃怕死吗?” “怕,怕极了。” “我可以帮你回到王宫。”索维奇微笑地看着我。 “你的目的。” “阿图姆神给我以指引。”索维奇看了看已经没过地平线一半的落日,神情淡然,不见得有多么虔诚的信仰。 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个绝妙的搪塞借口。 我是个例外。 我不信仰神,无论东方,或是西方。 对视良久,阳光落在眼睛里开始虚焦。 我做出了决定。 “我要留在神庙。” “好。” 第二天,本事通天的索维奇就把我调到神庙里面画壁画。 比起在外面长时间暴露于阳光之下,我更满意现在的状况。 而且,索维奇也没有在神庙出现过,即使如此,监工加瑞什也没有为难与我,连带着瑞图和赞尼雅也沾了光。 我们有了些许时间聊闲篇。 也因此知道了索维奇不在神庙出现的原因。 原来索维奇除了是神庙的祭祀之外,还是王宫里的御医,在祭祀之外的时间里,他都待在王宫里。 对啊,古埃及的祭司都是兼职,没有祭祀活动的时候总要做些什么的。 我负责的绘出法老的丰功伟绩,也就是拉美斯的丰功伟绩。 超无聊…… “瑞图!” 突然,赞尼雅突然大喊一声,惊慌失措的。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刻刀冲了出去。 瑞图雕刻的石像附近围满了奴隶们,监工加瑞什他们甩着鞭子骂骂咧咧地赶人。 “发生什么事了?” 等到我赶到那里,人群几乎已经散去,只剩下赞尼雅怀里抱着昏厥的瑞图,脸上落满了伤心的泪。 “瑞图……瑞图……他从方尖塔上面摔下来了!”赞尼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摔哪里了?!” 我急忙蹲下来,给瑞图查验伤势。 “你,你干什么?” 见我在瑞图身上摸索着,赞尼雅大骇,抱紧了怀中的人就不撒手,就算瑞图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她都没有在意。 “我在救他。”懒得多废话,我直接拉住瑞图的手,直接把他拖了过来。 兴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凶狠,赞尼雅没有反抗,愣愣地看着我的动作。 至于加瑞什,他不敢管我,远远看了一眼就散了。 不过那些奴隶们还是有些好奇地不时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他们好奇的是,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女人到底能不能救活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还有,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救。 “告诉我,他摔哪里了?” 照理来说,这方尖塔虽然有二十来米,可是看着雕刻的进程,他应该是从六米处的地方跌落,不至于晕倒才是…… “我,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开始检查瑞图的伤势。 索性他没有穿衣服,身上的淤青一目了然。 小心地抬起瑞图的肩膀,在他左边的肩胛骨有一片楔形的青紫,我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摸了摸。 有些硬硬的,由于肤色较深,红肿也不是那么的明显,但是也能差距到骨骼的错位。 而在瑞图的后脑勺上也肿起了一个大包,可能是后脑勺着地的时候撞到了什么,血液凝结成块才导致的意识昏迷。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脱臼了而已,再加上在高温下惨无人道地工作了这么久,脑部重击加上脱水,不晕倒就是奇迹。 “赞尼雅,有水吗?” “有,有!”赞尼雅连忙拿来水袋。 “嗯,喂他喝水。”我绕到瑞图的右边蹲下,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同时使力—— “咔嚓!” “好了,没事了,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真的吗?”赞尼雅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这些奴隶们手上是没有人会伸手相救的,一般都是等着自己愈合,致伤致残的大有人在。 “放心吧,没事的,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拍了拍赞尼雅的肩膀,起身离开。 “谢谢你,玛特妮。” 她转过头来,小声地感恩。 我勾了勾唇,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第511章 chapter 510 王来找你了 阳光褪尽,富丽堂皇的古埃及宫殿闪耀着神秘之芒,风沙掀起细碎的金色,青黑的颗粒感渐渐涌来。 索维奇静静地站在高柱之下,等着面前冷漠而凌厉的高大男人开口。 面对着神庙的方向,王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刻钟了。 “索维奇,你把她带进了神庙里面?” 拉美斯的声音十分平静,比现在的沙漠还要平静。 哪怕他现在是在向他问责,语气也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至于王口中的‘她’,自然而然的就是前些日子被派到与神庙的奴隶共处的王妃——玛特妮斐鲁丽。 索维奇点头,交握在腹前的双手换了个方向握着,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王妃的技艺高超,绘出的壁画连神灵都喜爱。” “你这是在违背我的命令,索维奇。” 说着,拉美斯转过身来,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危险如鬼怪,他的视线紧紧锁在索维奇的脸上,不愿错过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 索维奇像是无所察觉,自若地露出一丝轻轻的笑。 “王妃依旧在扩建神庙。” 只不过是在神庙里面,而不是外面…… 所以,他不算是违背了王的命令。 “索维奇,希望你做事知道最起码的分寸!” 良久,拉美斯半眯着眼睛,于索维奇沉声警告之后便又转过身去,看着这即将黑下的茫茫天际。 “回去吧,奥皮特节快到了,好好准备。” “是,我的王。” 几天后,太阳初升,沙漠还是朦朦胧胧的样子,奴隶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 索维奇来到神庙。 他发现,这些奴隶们有些不一样了。 但也说不上,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什么了吗?”索维奇轻声问身后的洛米斯。 “前几天,有一个叫瑞图的努力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是王妃医治好了他的伤势。” 洛米斯的脸上有些动容,“之后,有些奴隶们大着胆子来请求王妃的帮助,王妃都一一应允,也都医治或好了他们的病痛。” “现在,王妃在这些奴隶之中,威望很高。” “原来是这样……”索维奇的眼神几乎是洛米斯从来没有见过的迷茫。 最终,索维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漠疏离。 “王妃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帮她换药?” 洛米斯有些怔住了,他好像没有关心过这一点。 这些天他都是看着王妃给别人看病治伤,并没有注意王妃头上也有伤,大抵是看久了,习惯了,忽视了…… “没有……”洛米斯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准备些药送过去。”索维奇抬脚迈进了神庙大殿。 我跪坐在石板上,手上的刻刀反射着灿烂的暖阳,淅淅沥沥的沙土从刀尖洒落在地,空旷静谧。 这些天,虽然我没有见到拉美斯的面,但是我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他—— 让他的子民们信仰于他、感恩于他。 在神庙的日子,祥和而平静。 白天刻凿壁画,晚上和赞尼雅她们挤在狭窄的地牢里,有时也会给他们看病治伤,时间过得忙碌而充实。 只是,我并没有在这里体会到,欧阳萌所提到的,关于神的存在。 我挑了挑眉,觉得这欧阳萌大概是在诓我,目的不过是要让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完成委托。 早上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们提到了即将到来的奥皮特节。 那是与民同庆的日子,庆祝会延续十一天。 到时候,拉美斯和王宫里的那些王妃们都会在神庙来,参加祭祀。 那我呢? 拉美斯会放过我吗? 怕是不会的。 说实话,拉美斯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政治家,他走的每一步棋都精准无错。 他的魅力无限,轻而易举就能够俘虏成片的好女美人。 只不过凡是都存在变数,欧阳萌的到来是变数,我顶替欧阳萌穿越古埃及是变数,被驱赶到神庙当成奴隶不会妥协亦是变数…… 身后响起了一阵小心的脚步声,斜下来的黑影映在我的脚尖。 我收回刻刀,垂下眼来,“有事吗?” 洛米斯抱着盘子,声音刻意压低,“王妃,您该换药了。”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年轻的面孔藏不住尊敬与关心。我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有一段日子没有换药,这纱布怕是已经和伤口长在了一起。 我点点头,“麻烦你了。” 闻言,洛米斯惊讶不已,低着头来到我身边,诚惶诚恐跪伏在我面前,为我换药。 为了方便他的动作,我也没在意地低下了头,手中的刻刀在地板上胡乱划着。 “你叫洛米斯?” 上药的时候闲来无事,我跟他聊了起来。 “是的,王妃。” “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叫我玛特妮吧。” “是的,王妃。” “……洛米斯,你听明白了我的话吗?” “听明白了,王妃。” “……” 我终于识趣地闭嘴了,这个洛米斯大概是不会聊天的,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他。 不过他为我换药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我意料之中的疼痛。 像是早就已经将我这伤口的情况考虑进去了,洛米斯从水壶里倒出了热水,细心沾湿伤口,一点一点将纱布与伤口分离。 于是,这样一场换药下来,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换好药之后,我帮忙洛米斯整理散落在地的药瓶工具。 洛米斯看了我一眼,又不敢说什么,手上的动作都不禁加快了,像是我在跟他抢什么似的。 索性我也不再插手,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就好。 临走之前,洛米斯说道:“王妃,洛米斯过两日再来给您换药。” “好。” 洛米斯才刚走没多久,加瑞什就来了。 “玛特妮,你……你……”他摸着肚子不停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上的汗汇流城河。 “有什么事吗?”我撑着墙壁站起身来。 我治好了这加瑞什的便秘,他对我倒是和颜悦色许多,这会儿的怪异表情让人不得不多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来找你了!” 什……什么?! 第512章 chapter 511 蝴蝶不怕死 晌午的太阳有种毒辣的热情,神庙前的奴隶们却不敢懈怠,谁都不敢在王的眼皮子底下找死。 而神庙里面倒是寂静得像是在玩假人挑战。 拉美斯高高在上地坐在镶满各色宝石的王座上,而索维奇和洛米斯都候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隔着好几堵墙。 于是,偌大一个神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来面对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作孽! 拉美斯居高临下地看着阳光下处变不惊的美人儿,他不仅在心里问自己:这女人到底是又多么不待见自己? 他在王宫里等着她忍受不了苦难折磨,忍受不了与肮脏低贱的奴隶们共处,忍受不了褪下王妃光环之后的无措与慌张…… 他在等她求饶。 可是没有想到,他等来的确实这个女人和奴隶打成一片,不顾自身伤势救助这些奴隶的消息。 她不是赫梯的公主吗? 她高傲地连自己都不屑相与,竟然愿意与这些奴隶们和颜悦色。 她还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真心地笑过…… 这么想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的胸口燃烧了起来。 拉美斯一步一步顺着阶梯走下来,走到大殿中央跪坐着的女人面前。 那一身洁白如美玉的无暇肌肤,经过连续的烈日蒸灼,已经变成了蜂蜜的颜色。 圆月般的脸蛋也消瘦了许多,原本适宜的下巴曲线,此时已经变得又尖又细,十分惹人心疼。 拉美斯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王,玛特妮身上脏,怕是会脏了王的手。”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上来的时候,我抢先别开了脸去。 拉美斯懊恼又挫败地捏紧了拳头,肌肉与骨头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来,想必是在盛怒之中。 但我并不后悔。 我只是替欧阳萌来对拉美斯进行赎罪补偿的,这也并不代表我要卖身求荣。 做人要有最起码的底线。 “玛特妮斐鲁丽!” 意料之中的怒吼。 “我在。” 淡定从容的回应。 一动一静,一刚一柔,偏生是让人觉出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你宁愿与外面那些丑恶的奴隶为伍,也不愿意来求我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想厌弃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想像对待之前所有忤逆他的贱人们一样厌弃他们…… 可是,他越是这么告诉自己,“玛特妮斐鲁丽”这个名字就越是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这是一个没有穷尽的死循环。 在王宫里的这段日子,他验证了这一点。 “万人敬仰的王,外面的奴隶们是你最忠诚的信徒,他们都有一颗炙热的心太阳神阿蒙赐予了他们最温暖的肤色,王给予的荣华富贵应当属于他们。” 我自然没有自大到让他解放这些奴隶,只不过王给予的一点恩惠,都会让在苦难下受尽折磨的人们产生热烈的感恩之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每一个帝王都应该刻在骨子里的训诫。 “你简直太可笑了!”拉美斯一把拽起地上的女人,那种一使劲就会碎的恐惧感觉游进了血液里。 “为了那些奴隶,你可以抛弃神赐予的姓名!” “为了那些奴隶,你竟敢拒绝我的赏赐!” “玛特妮是吗?”拉美斯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神里迸发出来的毒爪像是要将我撕碎。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甘堕落,我会想毁掉你!” “王的意思是,想拿走我的性命,是吗?”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晚餐要吃几碗饭一样的轻松。 玛特妮斐鲁丽,是尼罗河里孕育的最美丽的姑娘。 他一时怒极说出了最为严厉的审判,他有一些后悔。 可是当他从她的眼中寻不出一丝害怕的时候,他更加愤怒了。 难道对于她来说,那些奴隶的荣耀就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不,不是这样的。 兴许她只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只为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不一样的位置。 王宫里的女人也有这样努力装出英勇无畏的例子,因为他是军人,他崇尚有骨气的人。 所以,玛特妮斐鲁丽也是如此。 在他真正地说出了肯定的话,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所有的伪装都会不攻自破,散碎一地…… “是啊!玛特妮斐鲁丽,你可以用你的性命,去换外面那些奴隶的富贵一生!” 他,埃及的王,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希望王会遵守诺言,阿蒙神会见证王的一切!” 说完,我淡淡一笑,转身撞在了身后的神柱上。 准确而狠厉地将即将愈合的伤口撞了个血肉模糊。 铺天盖地的刺痛感觉流遍四肢百骸,我还来不及看到拉美斯脸上的表情,便失去了意识,身体呈自由落体的姿势缓缓倒下…… 此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白光。 那是比脑袋上的疼痛更加剧烈的灵魂抽离之苦。 不,我没有伤害自己的灵魂,撞神柱的力气我是计算好了,只会让伤口崩开,只会让伤口崩开…… “玛特妮!”拉美斯抱着怀中血染脸颊的人儿,声嘶力竭地大喊。 “索维奇!索维奇!”立马意识到她需要急救的拉美斯抱起昏迷的人就往神庙里面跑去,慌乱无措得像是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孩童…… 他刚刚只是说的气话,他只是想要证明这个女人不会死的,他说要她性命的话都不是当真的,他后悔了! 拉美斯地心里害怕极了。 他知道生命的脆弱,也亲眼见过无数战士的死亡。 却唯独这一次,他不敢,他不敢面对她的死亡。 他以阿蒙神的名义起誓,只要玛特妮斐鲁丽能够醒来,她要叫玛特妮也好,她要救赎那些奴隶也好,他都没有意见,他都可以答应! 只要她能够醒过来! “王,王妃的伤口又裂开了,再加上她这些天劳累忧心,吃食也有短缺,怕是……” 索维奇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伤口的崩裂程度,小小的私心让他撒了谎。 他想要帮这个重生的蝴蝶。 蝴蝶应该飞舞在花园,更何况是一只敢与王作对,不怕死的蝴蝶…… 第513章 chapter 512 可怜我自己 王宫大殿,因为王迎回来的一个女人,气氛变得冷凉肃杀。 每一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知悉的氛围之下。 玛特妮斐鲁丽。 像拉一样美丽之人…… 她作为赫梯与埃及结盟的礼物,被送到拉美斯身边。新婚当夜剁了婢女的手,后来又为了争宠而手染鲜血,现又被发配到与奴隶一同扩建神庙,再到浑身是血地被接回王宫…… 鲜艳的烈红污了王的衣摆,王却并不在意。 世事莫测,宫人们对这个女人有着万分的好奇。 寒风凛冽,阳光撤出了最后光亮,灰黑的暗影色调沉重,黑夜的到来势在必行。 拉美斯和奈菲尔塔利来到玛特妮的宫殿,却只是看到了奈非丽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面带焦急。 拉美斯眼睛微眯,就知道他带回了一个麻烦,所以她现在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玛特妮斐鲁丽呢?”奈菲尔塔利看了看这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奈非丽连忙回过身,眉宇间的忧愁浓郁,“王妃她……她出去了。” 拉美斯脸色稍凝,眉宇间的冷意幽深。 “她去哪里了?”一个病人能去哪里? 听了他的话,奈非丽忍不住脑门开始冒汗了。 “王妃说,头疼……想要出去转转。” 奈菲尔塔利正暗忖着,要好好看看这个玛特妮的变化,不想却是错过了,一时又庆幸又失望。 走道里渐渐想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好像还隐约有歌声哼唧。 奈非丽一怔,惊喜地大呼,“王妃回来了!” 说完,她连忙跑出去迎接。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奈非丽急切地抓上我的肩膀,摇晃着,“王和奈菲尔塔利王妃在里面等着您呢!” “王妃……”费萨尔微微颤抖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晴转雷阵雨。 我撇了撇嘴,心中暗暗吐槽这拉美斯还带个帮手来找我的麻烦,道:“嗯,知道了。” 拉美斯专程来看望的人终于露了面,奈菲尔塔利虽然是王的第一任王妃,在外人眼里也是王的心中最爱,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王看她的眼神,那不是爱,那是尊敬。 玛特妮斐鲁丽到来以前,她还可以骗自己一厢情愿地享受着王的宠爱,这下子怕是不能了。 “玛特妮这是去哪里了?头上的伤可还疼?” 王从神庙回来,便命令整个王宫里的人改了对玛特妮斐鲁丽的称谓,改称玛特妮。 据说,这是她再次受伤的原因。 第一次和第二次都一样,她不服从王的命令。 第一次和第二次都一样,王对她的反抗妥协了。 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奈菲尔塔利暗暗看了拉美斯一眼,却见她心爱的王的视线从那人进来开始,便从未离开过。 “谢谢关心,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我抬头看去,恰好捕捉到了她眼底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嫉妒。 “这里比起神庙,还要闷吗?”拉美斯皱眉道。 这个女人果然是天生就有让人生气的本事,才刚刚醒来,就不安分了。 我不在意地笑笑,侧过身子道:“神庙自然是比不得这里。” 拉美斯刚刚要为这类似服输的话语而偷笑时,就又听到她说,“神庙是天堂,这里是地狱。” 拉美斯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想念在神庙的日子,那我明日便送你回去!” “求之不得。”我缓缓道。 自家王妃倔强得不肯向王服软,费萨尔心里急得百爪挠心,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奈菲尔塔利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她懂得察言观色,柔声道:“王,玛特妮伤重未愈,意识不清,不如让我来照顾她,王且放心。” “嗯,有劳你了,奈菲尔塔利。” 他每次对他客气,奈菲尔塔利的心就凉上一分。 她多么希望王可以像对待玛特妮一样对待自己。 心中千回百转,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怠慢,奈菲尔塔利立即让费萨尔把玛特妮扶上床榻。 “有奈菲尔塔利在这里照顾我,王还不走吗?”我状似无意地看了拉美斯一眼,不咸不淡。 这样避之如瘟神的态度令拉美斯顿时火冒三丈,冷声一声,拂袖而去。 拉美斯一走,我便让费萨尔和奈非丽一同在外面候着。 “玛特妮,王很关心你,你不该是这样拂了他的面子。”奈菲尔塔利在床边坐下,温和地劝着床上的人。 “他对我不是关心,他是想要征服我,我怎么会让他得逞?”我轻笑一声,浅啜了一口香茶。 “不,王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奈菲尔塔利敛眉轻叹,她掐着自己的指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 “我是女人,我看得出来。” “奈菲尔塔利。”我轻抬眉梢,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同样是女人,也能看出你对王的爱意深沉。” “是啊。”奈菲尔塔利眼圈泛红,难得平静地点了点头。 都道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于是她理所当然要学着大度,学着忍让,可是谁又愿意把心爱之人与他人分享? 一切不过都是迫不得已罢了…… “只要王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他的面前。”她宣誓一般地坚定,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有几分苦涩。 “太累了。”我说。 “是,很累。”她答。 “我与王之间没有爱情,你又何必让自己难受?” “我的这颗心就是为王而跳动,我为王难受,总是好过王因你而不悦。” “你倒是大度。”我低声笑道。 “你是在夸我吗?” “不,我是在可怜我自己。” 奈菲尔塔利道:“王是最伟大的领袖,他理应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我淡淡开口:“我这一生,就是作为战利品,作为贡品被送来,送去……” “王对你十分喜爱,你也一定会爱上王,如我一样。”奈菲尔塔利有着无理由的自信。 “就算是被动,被强迫也好,你总归是要为赫梯考虑。”她唇角上翘,站起身来,“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脚步匆匆,不知是逃开,还是解脱…… 第514章 chapter 513 亲哥哥麦鲁 天亮了。 养伤的这段时间,拉美斯没有再踏足我的寝殿,奈菲尔塔利倒是时常来坐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八百年没有见过的王妃们都来做客,有门庭若市的假象。 这些天的养伤状况倒是比拉美斯在的时候要难过许多。 奈菲尔塔利每次来,都会明示暗示我去看看拉美斯。 他为着挖掘河渠的事与大臣们忙着,前些时间四处忙,这段时间闷在自己的寝殿不曾出来过。 与我何干? 他又死不了! 然而,来这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实在是太多了。 又多又烦,我不禁赞同历史老师的说法,拉美西斯二世这辈子就干了三件事,打仗,娶老婆,修神庙…… 我决定还是去找拉美斯,至少能够躲些清净。 此时,我就站在拉美斯寝殿的门口,听这里面好像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要是现在进去的话,就不太仗义了…… 还是识趣地滚去逛一逛好了。 沿着回廊漫无目的地走着,有遇到侍女守卫纷纷行礼,应付起来也是格外从容。 也借着这个时候,我开始思考起那日昏倒时的异状。 我突然有种感觉,这身体里面好像有两个灵魂,欧阳萌,她还没有离开。 低着头出神的我没有发现回廊转角走来了一个人…… “玛特妮斐鲁丽,你这般失魂落魄,有失大体。” 沉厚不悦的男人声音在头顶处响起,我的肩膀也被人大力地握住。 我一惊,抬头便看到一位穿着华丽的男人严肃而不赞同地看着我。 温和俊美的五官却并不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的身上有与拉美斯相似的特质,那就是经过战争与血腥洗礼的凛冽气息。 那双瞳色浅淡的眸子此时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我拍掉他的手,微微颔首,道:“哥哥见笑了,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是了,这个男人就是玛特妮斐鲁丽的亲哥哥,麦鲁,赫梯的常胜将军。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变得如此?” 麦鲁上前一步,尽管他是听着关于这个妹妹各种各样版本的流言才来到这埃及的王宫来的,但他还是不太相信这那些会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我听说你在这里过于任性,嫁过来才多久,就受伤两次?你这样的行为,对我们赫梯与埃及的盟约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阵风过,黄沙席卷,嘴角渐渐勾起冷笑,我眉目轻挑地迎上他的目光。 “哥哥这么远来,就是为了教训我的吗?” 怎么会? 他这次之所以会来,也是拉美斯的邀请。 再有三天,就是奥皮特节了。 他的妹妹伤愈,拉美斯有心让他来陪陪她。 麦鲁摸不准玛特妮斐鲁丽在拉美斯心里的地位,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低。 “你的行为举止若是得当,我自然不会多言,我希望你的表现无需我操心。” 麦鲁对此明显不想多言,因为他察觉到了他的妹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简直是太奇怪了。 他们兄妹在赫梯王宫里虽然算不上是亲密,但是也不曾像是现在这样形同陌路,胜似仇人。 是因为她在埃及王宫里受了委屈,以至于性情大变吗? 现下也只能是这样理解了…… “走,跟我一起去见拉美斯。” 麦鲁指了指我来时的方向,完全命令的口气。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玛特妮斐鲁丽?”麦鲁有些诧异。 “哥哥,王已经赐予了我新的名字,我现在是玛特妮。”我冷冷地陈述。 “另外,你不应该直呼王的名字,你可以如我一般称呼他为王,亦或是拉美斯王。” “你……”麦鲁不可置信地领略到了我此时的强硬态度。 他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哎,这河渠交错繁杂,王再是要开一条新的,又是得多么大的工程……” 就在这个时候,大臣们从拉美斯的宫殿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在看到长廊上对视的两个人时,低着头绕开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地不敢窥视,多是偷偷地瞧上两眼,再理直气壮地绕开。 我大方地任他们看,可是麦鲁却不那么习惯。 把那些或猜疑或好奇的目光尽收眼底,麦鲁周身散发的寒气越来越浓。 “玛特妮?” 拉美斯也走了出来。 麦鲁的气势渐渐平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过身冲着他行礼。 “拉美斯王。”他诚恳地发话。 “嗯,麦鲁将军来了。”拉美斯点头。 “我本想一会儿找人请来玛特妮,给她一个惊喜,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先碰上了。” 拉美斯说得礼貌,自然而然地走过来,手臂环上我的腰,宣告主权。 “不知道你们聊得可还愉快?若是不尽兴,便让玛特妮带着你逛一逛我这新建的王宫?” 这句话,纯属是拉美斯的明知故问,恶趣味了。 他一早便注意到了这二人不寻常的表情,只不过是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好好洗弄一下这个倔强的女人,他又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麦鲁正要说话,却被他的亲妹妹抢了先。 “我替哥哥谢过王的好意了,只不过哥哥舟车劳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了,这王宫他日也能逛,也不急于这一时。” 拉美斯并没有马上回应与我,而是看向麦鲁。 “妹妹果真是了解我,那么拉美斯王,麦鲁就先去休息片刻,等候拉美斯王的召见。” “嗯。” 麦鲁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我也没有丝毫犹豫地退出了拉美斯的怀抱。 “你要去哪里?难道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我还没有站稳,就突然被他大力地扯回了怀里,我愣了愣,一时忘记了反应。 他嘴角含笑,上挑的眉眼无不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我……” “不着急,我们去寝殿里说!”拉美斯二话不说就将我拦腰抱起,快步往回走,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我大惊,,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躺在了一张大床上…… 第515章 chapter 514 失控的身体 我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拉美斯却身手矫健地翻身上床,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我。 他说:“你来找我可是想我了,嗯?” “你……”现在可真是像一头处于发情期的公狮子! “你不必说出违心的话。”拉美斯锐利的眼眸扫过身下人潮红的脸颊,“你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阿蒙神自由定夺。” 我翻了个白眼,竟不知道拉美斯不要脸起来这么彻底,不过谁让人家是王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可不可以先从我身上起来?”我不太喜欢这种体位聊天。 拉美斯不悦地皱眉,并没有想要放开我的意思。 于是,我继续道:“王,我有些头疼……” “怎么了?是我刚刚弄疼你了吗?”拉美斯虽然有些怀疑我话语的真实性,可还是半信半疑地挪开了身子。 我趁机从床上站起身,躲开老远去。 拉美斯见此,怔了怔,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 旁的女人无不是求着自己亲近,唯独这个女人是避自己如蛇蝎! “王误会了,我刚刚躺着的时候确实有些头疼,现在站在这里,便是好多了。” 我这话也没毛病啊,言真意切,细腻感人。 这个女人打从嫁进他这埃及王宫里来,直到现在,没有一次服从于自己。 不过这样却更加激起了他作为男人的好胜心。 拉美斯心中的不快总算是因此而消弭了一些,又勾起没事人一般的笑容,道:“你过来。” 他向我招手。 我眨了眨眼,这人怕是脑子有毛病。 “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能听见。” 看着死活不愿意挪步的人儿,拉美斯怒意顿起,冷声道:“我叫你过来。” 我又眨了眨眼,还是决定上前几步。 反正他也不至于打我吧? 然而在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他怕我后悔,上前一步就是锁住我的腰,不容许我挣扎。 我们面贴着面,鼻尖相碰,拉美斯的睫毛每一根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双深邃如深海的眼睛,气势如虹,鼻梁高挺英气,薄唇鲜艳如朝霞,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是一个像太阳神阿波罗般俊美耀眼的男人,如果脾气再好上那么一点,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王?”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忍不住抬手抚摸着怀中美人儿的玉面,拉美斯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如火的情?欲。 灼热的呼吸扑打在脸上,我被这专注的视线盯得发慌,别开眼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跳漏了两拍,竟然有一种挂在他身上抱着他猛亲的冲动! 好像中了邪…… 我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玛特妮,你是我的王妃……” 拉美斯温柔地在我耳边说着情话,我挑眉边笑,迅速转过头去想让他离我远一些…… 神啊,谁能告诉我为何我们会嘴对嘴吻在一起! 我想要离开,可是拉美斯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强势地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霸道而不失怜惜的吻。 我肯定是疯了,不然的话正常反应一定是要先给他一巴掌再踹他两脚! 可是…… 可是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塞满了棉花糖,不停往外冒着粉红色的小气泡。 幸好这旖旎的气氛没有夺走我全部的理智,拉美斯扶在我腰间的手就要顺着往下滑……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咬破了他的唇瓣,这才得以逃脱。 我不敢抬头,想也知道脸上肯定是红得像是在滴血,半边身子都麻痹着,强劲的心跳声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在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前失了分寸? 这身体就像是脱离了我的掌控,我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灵魂占有并且驱动着它…… 欧阳萌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走干净没有?! 我的内心里焦躁极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枫泾给我的超能力在这个时空,全部失灵…… 一股对未知的恐慌没来由地从脑海中卷起了沙尘暴,砂砾在血液里砸出了洞来。 这时我并没有发现,拉美斯已经走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已经煞白了脸色,惊惧万分的女人…… “玛特妮,你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拉美斯压下了心头的憋闷,关心地抚上她的额头。 不,她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现在只剩下一块不大的疤了,连头发都长得有一指长了…… 怎么会痛呢? 还是说,她已经怕自己到了这样的地步? 拉美斯不禁苦笑,他自幼便投身军营,多年来南征北战、金戈铁马,为的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敢侵略他的土地。 可是现在看来,就连他想要亲近之人也怕他…… 这么想着,拉美斯本想着放下手,但是却被玛特妮先一步躲开来了。 如惊弓之鸟…… “玛特妮,你还是回……” “王,我是来帮你解决渠道梳理之事宜的。”我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往沙盘那里走过去。 拉美斯对这突然的转变摸不着头脑,可还是跟着走了过来。 我低头看着沙盘上被标出来的各色河渠预挖走向,快速地梳理完毕之后,轻声道:“王是打算只挖通阿穆鲁和迦南的河渠水道吗?” “不,这只是大臣们讨论的结果。” 我顿了顿,“那,王的打算是……” 拉美斯轻轻瞥了我一眼,俾睨天下的气势瞬间盈满了我们周围。 “我的子民们都要享受同样的待遇!” 旋即是随意地一笑,拉美斯并没有将我的话当真,“我想,你要是还不舒服的话,我马上叫索维奇过来……” “不,我很好。”我摇头,“我既然是说要帮王解决这个难题,自然是不会食言。” 拉美斯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其实,你不必迫于奈菲尔塔利的压力,她是位称职的执法者。” “别怕……” 第516章 chapter 515 单身的交代 拉美斯看出了我的怯意…… 他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宽厚温暖的大掌轻轻摩挲着…… 我试探性地抬眸看向他,那双氤氲着真切关心的眼睛,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沉迷在这样无边的和煦之中……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淡淡道:“王,我不怕。” 看着他的眼睛,闻着他的气息,我莫名地就感到安心。 “玛特妮,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不抗拒我对你的爱。”拉美斯捏了捏我的手,“你知道,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动过。”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拉近,我的心微微一颤。 不,不只是他一个人,我的心,亦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动过。 可是我清晰地知道,这并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现在的我,就像是橱窗里摘掉标价牌的提线木偶,看不见的线就缠在了别人的手里。 本能的害怕,我尽力压下。 “你今日能够来找我,我很开心。” “我的人生中,这么开心的时候只有两次。” “第一次,就是登上王位,众神为我加冕的时刻;第二次,就是与赫梯缔结和平盟约,许誓互不侵犯的时刻。” “再有就是这一次,你推开了我的房门,闯进了我的心。” 拉美斯每一句话都热烈如坻,每一句都像是一朵多情的玫瑰花,开在我心间的花梗上。 我下意识就想要逃离,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夕阳西下,金黄的沙漠蒙上了一层靓丽的橙色,余晖灿烂。 我正要开口,这回却被拉美斯抢了先。 他松开我的手,站到一边,轻声道:“好了,不知道你对这次的河渠工程有什么想法?” 我连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十分支持王的想法,让埃及全境布满河渠。” “大臣们说,若是埃及全境布满河渠,不利于马车行进。” 拉美斯问得十分平静。 他并没有将我的话作为是一个笑话在听,而是客观地分析着利弊。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无言的魅力。 “王下达的每一道命令,都能得到所有大臣的认同吗?”我问。 “他们自然是认同。”可是刚说完,拉美斯就笑了。 玛特妮现在是真的不害怕自己了,连这样的大实话都敢当着自己的面说。 那些大臣们只敢在自己下决定之前提出异议,一旦命令发布,所有的反对都会变成赞同。 这是因为帝王具备决定所有人生死的权利。 “嗯,说的不错,你继续。”拉美斯现在是真的起了兴趣,他确实想听一听玛特妮关于这件事的见解。 “王,衷心地请你明白那些并不临河的城市的居民,他们的饮水十分困难。” “先前,当尼罗河的河水退下去之后,他们不得不从井里面吸取发咸的水。” 拉美斯点头,他之所以主张全境挖通水渠就是基于这一点的考量,没有想到,玛特妮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起初听她说支持自己,只当是一种违心之言。 感谢哈托尔女神赐予自己一个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王妃…… “可是,玛特妮,你要知道,要在埃及全境挖通河渠,势必会经过很多人的土地。” “土地不是王的吗?”我反问道。 闻言,拉美斯笑着,眼底流转着惊喜欣赏的色彩。 “是,但我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人民都为我称颂。” “那……王不如将全埃及的土地进行重新划分。”我凝眉说道。 “如何划分呢?”拉美斯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把土地都划分成同样大小的正方形,分配给所有人,然后让土地持有者每年向王缴纳租金,这样的话,国家又多了一笔收入,王也可以更多地投入到军队或是商业的发展。” “王也不用担忧会有人不同意的情况发生。”我接收到了拉美斯看过来的疑惑眼神,心领神会地解答道。 “如果河水冲跑了一个人分得的土地的任何一部分,这个人便可以向王报告,王就要派人去丈量损失地段的面积,那么今后他的租金就要按照减少后的土地面积来征收。” “不知道王觉得这事照此解决如何?” 这一席话就像是平地惊雷,把拉美斯的脑袋炸得无比清醒。 之前他也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完美地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脑子里也迸发过一些朦胧的火花。 这会子听玛特妮这么一说,他竟觉得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她的想法甚至是更加的纯熟……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玛特妮,我越来越爱你了!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拉美斯突然一把将我搂在怀中,大胆热辣的情话又是自然地蹦出。 我满脸通红,眼神到处飘,不知道何处聚焦。 这时候除却了害羞之外,更多的是受不起拉美斯的称赞。 我刚刚说的那一通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关于拉美斯的史料记载,里面有提到拉美斯挖河渠的事情。 而我,不过是提前剧透罢了。 若是给拉美斯一些时间,他定然也能够想出来。 我正在思索间,拉美斯已经将我扛在肩上,迫不及待地将我放在了床上。 我大骇,这样的情况不言而喻了吧? 刚刚才逃过一劫,这不大会儿的功夫又来? “玛特妮,在我身边可以放松下来,不要怕。”拉美斯的手已经摸索到了我的后腰。 我整个人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了,炙热而富有侵略性的气息喷薄在脖颈间,引起一阵颤栗。 拉美斯丝毫不拖泥带水,已经熟门熟路地低头含住了我的唇珠。 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心想这母胎solo难道要到这里结束了吗? 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我思虑的断片儿而终止,略微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单薄的衣裙…… 马丹!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大电炮?! 龙惊羽,赶紧一记断子绝孙腿啊! 我刚刚要抬起腿,脑海里犹疑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影,瞬间失去了意识。 临前,只依稀听到一句话—— “……大人,谢谢!” 第517章 chapter 516 尼罗河女神 一觉醒来,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这就是一场脱离轨道的梦,可是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脱离轨道,甚至连枕木都炸飞了…… 我被送回了我的寝殿,而拉美斯不在这里,空气里隐约还能闻到迷迭香的味道。 费萨尔端着金盆,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王妃,王可是嘱咐我好生伺候着你呢!” 临近破晓,王妃才被王亲自抱着送了回来,她从小在王宫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意识着什么呢? 王妃和王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想像平时那样翻身起床,却发现身上有些酸软使不上劲,还是费萨尔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王妃昨晚定是劳累了,王也嘱咐了各宫里,今天不会有其他王妃们前来探望,王妃可以好生休息一天。” 费萨尔从金盆里拧出一条丝帕,为我擦拭脸颊。 “王呢?” 我上过了生理卫生课,现在这种情况我十分了解,虽然我没有深刻地体验细节,但是…… 这具身体现在总是归我使用的,拉美斯这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情况让我很是不爽。 “王宣召大臣们讨论关于挖掘河渠水道的事宜,看样子,我们所有人都能喝到干净的水了哩!” 费萨尔一边为我梳妆打扮,一边与我分享喜悦。 闻言,我轻轻点头,心中因为拉美斯这样不告而别行径的不快一扫而空。 幸好他是有理由的缺席,不然我一定让拉美斯好看! 在宫殿里又是无聊地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到了下午,拉美斯派人送了一套华丽的衣裙过来。 因为王宫里晚上会设宴为麦鲁接风,虽然我认为非常没有必要。 换上一身金色的丝质长裙,头发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香油,我还忍受着鼻子废掉的危险被费萨尔抹上了十几种香水,像极了行走的香精。 偏偏费萨尔却将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自然是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抱着展示埃及富饶和强大的目的,我还是隆重地出场了。 “王妃,你知道吗?尽早王已经下达了全国兴修河渠的命令了!费萨尔真的好高兴!” 费萨尔第十七次提起这样的话。 “嗯。”我敷衍地点点头。 “王妃,要是你能给王生一个强壮健康的宝宝,那就太好了!” 费萨尔又开启了无边无际的白日梦模式。 我已经听够了,索性加快脚步,赶紧走进设宴的宫殿里。 烛火明亮,金砖闪烁,五光十色的宝石在任何你能看得到的地方。 酒香四溢,身姿曼妙的舞娘薄纱轻裹,热情的音乐,借以宣传埃及的各方面繁荣。 拉美斯与奈菲尔塔利坐在一起,他们和谐地交谈着,是不是传出几声轻笑。 而我则是和麦鲁相邻而坐,两个人线也没有想搭理谁的意思,自顾自喝着酒。 我百无聊赖地吃着盘子里的水果,这里的肉食无感。 大概是我的吃相让麦鲁有了危机感,让他觉得我的行为伤了赫梯王国的面子。 麦鲁低声问道:“你的昨天和拉美斯进展还好?” “哥哥,你有打听人家私房事的癖好吗?这样可不太好。”我冷笑一声,又喝了一口甜酒。 王和王妃的事情,到底是传遍了整个王宫,还是说麦鲁的耳朵伸得太长了?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真的是脑子都快炸了。 摊上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不属于我而倒戈的身体,还有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八卦哥哥,对此,我的心里十分愤怒,但又十分无奈。 “我只是想要关心你,妹妹。” 麦鲁回答得十分平静,坦坦荡荡, 我蹙了蹙眉,懒得搭理他。 无法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麦鲁也没有再继续尬聊,他突然从席间起身,端起酒杯,敬高座之上的拉美斯。 “强大的拉美斯王,麦鲁十分清醒你我两国之间建立了友好的邦交,愿我们之间关系更加紧密!” 麦鲁敬了拉美斯一杯,一干而尽。 拉美斯心情大好地饮下这杯充满了情意的酒。 麦鲁的这一步小插曲并没有得到什么有趣的回应,他坐下之后,拉美斯还是继续跟奈菲尔塔利融洽地交谈着,神态轻松。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一派闲适地吃着喝着。 坐下来的麦鲁也不觉着这周围的尴尬,而是还有多余的心思管我的闲事。 他伸手拦下了我手上的酒杯。 “酒太烈了,别喝。” 这人是妇联派来的吧?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拉美斯沉下了脸来,阴鸷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麦鲁的后背。 他允许麦鲁进入他的地盘,可这并不代表他对麦鲁有无条件的信任。 无论他们是否有签订和平条约。 敌人,就是敌人。 单薄而不可信的条约总有被撕毁的时候。 但是,觊觎自己的女人,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拉美斯正要抬手扯下歌舞。 奈菲尔塔利按住了他的手,道:“王,麦鲁是玛特妮的哥哥。” 拉美斯剑眉舒展,微微抬起的手不疾不徐地落下,端起桌上的酒杯,果断地喝下。 “王,你应该相信玛特妮,她绝不会让你失望。”奈菲尔塔利信誓旦旦。 拉美斯收回视线,他没有看玛特妮,而是微微扫过一直淡笑温雅的奈菲尔塔利。 方才的压迫感瞬间消散,麦鲁眯着眼睛回头望了拉美斯一眼。 看来,在拉美斯的心里,玛特妮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美丽而富有魅力的女人,他的妹妹,昨天竟然帮助拉美斯制定了开通河渠的计划。 他的妹妹,竟然隐藏地如此之深,避过了他的观察。 麦鲁的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烈火,被欺骗,被冷落后的不甘,像是疯长的野草瞬间缠紧了他的胸腔、喉咙。 他喘不过气来。 将玛特妮嫁给拉美斯,或许是他为赫梯走错的唯一一步棋,他要想办法挽回。 趁现在的局面还不是太过…… “各位,接下来,请允许我请上受尼罗河女神眷顾的美丽王妃——玛特妮!” 拉美斯走下台阶,自信高傲地牵起我的手,接受众人的注目。 第518章 chapter 517 拉美斯之心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对我行注目礼。 我相信,拉美斯在享受这个时刻。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英雄的姿势屹立在众人面前,亦是让我成为匹配他的绝妙存在。 我一直都有注意到拉美斯身边空着一个座位,只是没有想到,你是给我留着的。 直到坐下,他都没有松开我的手。 “玛特妮,真是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 拉美斯手心传来的温度如火山熔岩,灼热得几乎快要将我的心融化。 “还有,你今晚真美!” 他嘴里的情话一句一句往外冒,深情的眼神醇厚如酒。 眸光闪动,对于他的关心,我不置可否。 这场不公平的交易因为这个小插曲,到底有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这时,奈菲尔塔利轻轻笑开,道:“玛特妮,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她眼皮上的灰黑色眼影实力抢镜,端庄大气的样子瞬间就让我有一种屈居人下的憋闷。 我真想愤然离席,虽然心知奈菲尔塔利只是好意询问,可是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自然而然地就被划分到了拉美斯的小老婆大队的其中一员…… 这对接受了多年的素质教育,现在我是处于道德的低谷,看奈菲尔塔利都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谢谢奈菲尔塔利的关心,我的伤已经大好。”我皮笑肉不笑。 拉美斯不甘寂寞地插话,“终于好了,赶在奥皮特节之前。” 他倒了一杯酒,温柔地将被子递到我嘴边。 “不好意思,我不太想喝酒。”我抬手便推开。 “玛特妮,你刚刚和麦鲁坐在一起时,可是一杯接一杯。”拉美斯笑着说,没有别的意思,兴许有些吃醋的意思。 “刚刚喝多了,所以现在不想喝了。”我微微蹙眉。 拉美斯好脾气地放下酒杯,也没有勉强我。 他自然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玛特妮,你为我解决了这么棘手的问题,想要什么奖赏?” “王不是让哥哥来陪我了吗?” “可是你并不高兴,不是吗?我亲爱的玛特妮?”拉美斯笑意吟吟。 我愣了愣,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了吗? 这话分明就是有试探之嫌。 我在想,要是我刚刚要是跟麦鲁相谈甚欢,那么现在是不是要被打入冷宫,永远坐冷板凳了? 是了,拉美斯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 他能够给一个王朝创造耀眼的辉煌,每一步的思虑考量自然不会草率轻易。 这帝王之心思,我这种头脑简单的动物没有办法揣测。 “其实你大可大胆地提出你的要求,哪怕你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为你摘下。” 我在心里嗤之以鼻,这种低劣的情话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被窥视、被怀疑的滋味最是煎熬,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个时空。 “谢谢王的好意,我不想要天上的月亮,就让它挂在天上吧。” 拉美斯接过奈菲尔塔利递上的酒盏,对于我这孩子气的回应笑了笑,“那便依你。你还有想要的吗?” “我现在有些头晕,想先回寝殿休息。”连假笑都不愿意了,我低眉说道。 奈菲尔塔利叹了口气,神色之间有些为难,“想必玛特妮是方才多喝了些酒,这才导致不适,可今晚的这场夜宴是为你的哥哥而设,接风洗尘……” 拉美斯不在意地笑笑,“既然是不舒服,自然是要回去好好休息了。我晚些再去看你。” 得了他的许可,费萨尔搀着我从席间离开。 沉浸在声色犬马、酒池肉林的大臣们也不在意我的立场。 反正,这宴会的主角又不是我。 本就是坐不住的人,虽然我是真的有些晕乎,但却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而是氛围。 大殿里乌烟瘴气的氛围。 故而,我让费萨尔领着我在这偌大的王宫里转一转。 从来都是在白日里出行受限制,还未曾在夜里游上一番,现下这尚好的机会,我又怎么会放过? 除去宫殿之中的灯火通明,漫天的繁星梦幻得像是铺满了碎钻的绸布,闪烁着迷离的诡光。 今晚,这王宫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设宴的大殿,他处倒是安静得像是独立于现实世界。 由于费萨尔实在是太过于吵闹,我便随便找个天凉的借口遣了她回去,让她给我带一件衣衫,我在原地等她。 原地? 那不可能。 我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人的清净,又岂会白白浪费? 不过,一个人走着走着,由于见不着人,竟然有些迷了方向。 我是被一股香甜的味道吸引的。 饶是越走越偏,我也没有在怕的。 主要是…… 主要是我现在的确有些饿了,只要是能吃的,我就想去瞧上一瞧。 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的,不过是几块乱石,杂乱的青色稍有夹杂。 没有想到王宫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 在饥饿之外,我对这个地方也多了一份好奇。 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似乎能够听到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以及…… 以及一阵撒娇慵懒的猫叫。 季米亚? 可是季米亚怎么会在这里? 它不是应该待在神庙吗? 虽然在神庙的那段日子里也没能见到它…… 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椰枣树下,蹲着一个白袍男人,而他的手上逗弄的便是季米亚。 一人,一猫,格外和谐。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有些不大忍心打扰这幅画面。 “王妃,你怎么出来了?是宴会没有意思吗?” 索维奇。 季米亚蹲在索维奇的肩头,正可爱地歪着头看我。 我微微扬起头,竟然生出了一家三口在外重聚的诡异感觉。 索维奇拍了拍季米亚的爪子,季米亚便善解人意地跳下地,继续在地上吃这什么。 我蓦然回过神来,上前几步,“你不也是一样吗?” 他可比我出来得早。 具体来说,索维奇只是最初时候亮了个相,再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第519章 chapter 518 祭司拍马屁 索维奇也上前了几步,先前闻到的香甜味道越发浓厚了。 那是一种,类似蛋糕的奇妙味道,还是红枣蛋糕…… 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局限于索维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把蛋糕藏在哪里了? 索维奇突然低下头来,在我的发丝间轻嗅。 我立马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索维奇,你僭越了。” 他站在原地,借着月亮微薄地光亮,我看到他脸上十分明显的不解。 不过旋即便明白了我这不悦的反应因何而来,索维奇淡笑道:“无意冒犯,我只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王妃,你好像喝了不少的酒。” 我皱了皱眉,虽然他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做出了解释,可是我依然觉得他无比轻佻。 简直不符合一个神职人员的身份。 “咕——!咕——!咕——!” 我的肚子发出了尴尬地三连叫。 我想,我的面子在索维奇面前应该是碎成渣渣了吧? “王妃,你……要吃些东西吗?” 索维奇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香甜地味道越发浓郁清晰了。 我非常肯定,这里面就有我要的食物。 理直气壮地接过牛皮纸,我果真看到了里面有几块深褐色的糕点,低配版枣泥糕,粗糙的外形并不影响它的味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吃人家的也不会嘴软,没有忘记正事。 索维奇却转过身走到季米亚身边,道:“你在生气,是因为王吗?” “关你什么事?”我白了他一眼。 神经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如果你是因为王而不开心……”索维奇挑眉轻笑,“那王便会很开心,到头来,你也会开心起来的。” 我正吃着手上的枣泥糕,听到这话,猝不及防地呛得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我很感谢你将食物赠与我,但如果这是要接受你口出狂言的代价,那么,这还给你!” 我将剩下的枣泥糕团成团,伸到他面前。 “王妃误会了,我只是对这事态的发展产生了合理的推测,还望王妃不要因此而生气。” 索维奇谦逊地弯腰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至于这椰枣饼,想必王妃很是需要它。” 我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人家都说不要了,我还故作矜持,那怕是有点傻。 “谢谢。”我十分不走心地点点头。 径直抱起地上的季米亚,索维奇转过身,向着另一条道儿,说:“我该回去了,王妃也不要再次多做徘徊,尽早回寝殿歇着吧。” 这规劝的口气,竟让我在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个滑稽的称谓——公公! 这么一想,还真是相像。 淡淡地看着索维奇怀抱着季米亚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猛地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索维奇,你见过神吗?”我囫囵不清地问道,也不知他能否能听见。 可出乎意料的,那身影停住了。 虽然没有回过身来看我,但,我却能够隐约觉出一丝丝愕然的情绪。 “王妃,埃及受众神庇佑,以无形看有形,我想,我见过。” 我浑身一颤,恍惚得见的谜底呼之欲出,这样的激动让我顾不得多想,脱口而出,“何时?” “任何时候。”他终于反身站定,凉薄如冰,似轻蔑,又有可笑的虔诚。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王妃说过,是伊姆贺特普神赐予了你新生,王妃想来是亲眼见过神的,又何故来问我?”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季米亚安静而听话地伏在他的肩头,云层斩过月辉,神秘地像是从土里复活的雕像。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谈话氛围,皱着眉头叱道:“还真没有想到,你还有偷听人讲话的癖好。” 他并不因此而觉得难堪,反而面色沉静,眸光微敛,“遗憾,听到王妃的心声非我本意,神的意志,我等无法违背。”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的每一句文绉绉、冠冕堂皇的鬼话,都让我的心脏暴躁地跳动着。 装神弄鬼也许才是这些祭司们的本职工作。 避开现象看本质,我乐此不疲。 索维奇定格一般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在等待着我的回复,还是在酝酿着糊弄我的说辞。 “你呢?又是什么神,辉煌了你的一生?” 我的语气是如法炮制的模糊不清。 索维奇语气平缓,“索维奇因王而辉煌。” 我瞬间就笑出声来,大声地笑着,笑出了眼泪。 “王妃因何而发笑?”索维奇依旧是好脾气地询问。 我揩去眼角的泪,说道:“索维奇,我看,王听到了你的话势必会很开心。” 废话说了那么多,到头来只为拍拉美斯的马屁,是我高看他了。 我对他的兴趣止步于此,索维奇倒是也识趣,他微微颔首,“王妃可有其他事宜要问?” “现在没有了。” “嗯。”我挥了挥手,潜藏意思便是,赶紧滚! 这次我没有再打断他离开的状态,他也没有改变的意思。 倒是季米亚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软萌可爱。 这边索维奇已经离开,我吃完了手上的枣泥糕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时候,因麦鲁而举办的晚宴已经结束了,王宫里的巡逻恢复正常。 急得满头大汗的费萨尔手上还攥着一件纱衣,在我们分开的地方四处张望。 直到看到我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我回了寝殿。 不过…… 有一个人比我还早地入主了我的寝殿。 除了拉美斯,不会再有别人了。 “王?” 满身酒气的拉美斯仰躺在床上,听到我的声音,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你去哪里了?”他坐起身来,拉着我的手,将我拽进怀中,浓重的酒气喷薄在颈间,引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迷路了。”我低声说道。 也不算是说谎吧? 半真半假,虚虚实实,不用分得太清。 人生难得糊涂嘛! “遇到什么人了吗?”拉美斯不经意地问道。 “王是知道了随意问问,还是随意问问不并不知道呢?”我双手抵在他的肩上,轻轻推开他。 第520章 chapter 519 多么讨厌我 “有什么区别吗?”拉美斯挑眉。 “没有区别,无论王是出于什么情况,我都不想回答。” “玛特妮,你在生我的气?”拉美斯蓦地凑近,与我脸贴着脸。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他的怀里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自顾自地开始卸下身上的负担。 “我的意思是,我是有些不高兴,但是却不敢生王的气。” “玛特妮,你生气的样子依然是那么漂亮……”拉美斯也走下床来,近前帮我取下头上的饰品。 被他按住的手僵了僵,我依旧自若地放下手,任由拉美斯胡作非为。 我与他现在的关系是畸形的男女朋友,男朋友为女朋友做点事情没什么不对的。 拉美斯享受这样不言不语便心生喜悦的情景,无论是奈菲尔塔利,还是伊斯诺弗莱特她们,都不能让他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 呵!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了,矛盾而有力地跳动着。 像是在刻意与他作对一般,我胡乱懒散地卸着脸上的妆,金色的眼影混合着香油在脸上流下一道痕迹,略显狼狈。 与拉美斯口中的美丽,背道而驰。 我以为我这种自杀式的行为能够换来拉美斯的厌恶,烦躁,亦或是嫌弃,但是很可惜,他抓住了我的手,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我接下来的工作。 的确是自然而然,明显的生硬说明了他并不时常做这样的事情,可他就确实是做了,还那么的不容许我反抗。 “这么美的一张脸,若是换做旁人,就是该好生料理了,怎么到你这里,就是这般不爱惜?”拉美斯笑道。 “左不过是一张脸而已,王是喜欢这张脸,还是拥有这张脸的我呢?”我找死地问道。 拉美斯朗笑道:“你倒是有胆子问。那在你看来,我喜欢的是什么呢?” “王喜欢的……”我思索着该是如何回答这样的无聊问题,致使话题终结,去往更加无聊的方向。 “不,王都不喜欢,王喜欢的是埃及。” 话音刚落,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拉美斯的手微微一震。 见此,我更加地无法抑制发泄出心中的不快。 “看来我是说对了。” “在王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得过埃及的强大。” 听了我的话,拉美斯笑了,就像我笑索维奇笑的那样,莫名其妙。 “你在笑什么?”我看着镜子里的拉美斯。 “玛特妮,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拉美斯又是毫不客气地赞赏。 “比埃及还有趣吗?” “你们不一样。埃及,是我作为法老的责任,是埃及选择了我,而非我选择它。” “不过玛特妮,我将选择你作为我的灵魂伴侣,像阿蒙神和穆特神一样。” 我低头不语。 “玛特妮。” 拉内斯的唇落在我的脸颊,眼睛,鼻尖,再然后是……我的唇上。 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我渐渐发觉了理智的又一次全线撤离。 他的手带起的颤栗,一路往下,本就轻薄的衣服在拉美斯有意的急迫下,有撕裂的声音。 不! 我要清醒过来! 这种要命的感觉让人毫无安全感可言。 我发狠地咬下唇尖,血腥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宝贵的清醒总算有些归位。 我猛地推开他,快步走到窗前,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极了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拉美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但却也没有生气。 “歇着吧。” 说完,拉美斯并没有留宿,脸上的醉意说没就没,迈着步子便离开了这里。 灯火阑珊,这寂静的夜里,倒出都飘荡着秘密的味道。 不过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晚上,当太阳升起,你会明白,新的希望总是伴随着噩梦而生。 躺到床上,我思索着今后的打算。 到底是随了欧阳萌的心意,卖身也卖艺,还是坚持捧着道德底线继续艰苦奋斗? 这不会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脚边突然一重,我下意识地就是一脚踢过去,却听到了一道类似委屈的哀叫。 季米亚? 我坐起身来,看着季米亚趴在地上,带着控诉的异瞳盯着我,有些心虚。 还是趴在床边,我伸手握住季米亚的前腿,拎着就回到了床上。 “你怎么来这里了?是索维奇把你扔在路边了吗?” 我轻轻点了点它的小鼻子,小声问道。 季米亚舔了舔我的手掌心,没心没肺的样子倒叫人猜不出它想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 “季米亚,你说说看,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季米亚换了个地方舔,照旧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大概是我太需要找个人好好聊一聊了吧,即使谈话对象是一只傻猫都无所谓。 好一会儿,拉起被子糊在脸上,开始了不要命吐槽拉美斯模式。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拉美斯那样自大的家伙!”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及他人的感受。” “只要是他愿意的,他就做了,无论对错,真的是很让人讨厌!” “有多讨厌?” 突然,我感觉眼前一亮,身上的被子被掀开,竟然是拉美斯去而复返! 我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拉美斯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玛特妮,说说看,我有多么讨厌?” 我想了想,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咬牙道:“王……” “叫我拉美斯。”他打断了我的话。 “拉美斯……”我仰视着他,愣愣地听令行事。 “喵!” 躺在我怀里的季米亚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拉美斯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从我怀里把季米亚提了起来,然后叫了一声‘索维奇’。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索维奇从门外走进来,旁若无人地抱走了季米亚。 索维奇也在门外? 所以,季米亚会来这里是因为索维奇也来了? 那拉美斯刚刚离开也是因为去找索维奇了? 我微微一惊,脑子里面的浆糊开始快速地翻搅着。 床身一陷,拉美斯躺了上来,有力地臂膀亲昵地换上我的腰。 “你讨厌我,为什么?” 拉美斯还是没有忘了这件事情。 第521章 chapter 520 王妃怀孕了 “怎么不说话?” 拉美斯将脸埋进我的颈间。 大概是他看不到我的脸,我看不到他的脸,这样的沟通倒是变得顺畅无比。 “拉美斯,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一道吧。” “这假话便是,我一点都不讨厌你。那真话……拉美斯觉得会是如何?” “你的心思,倒是不太好猜。”拉美斯低声笑了起来,喉间的震动我亦感同身受,“不过想来,这真话与假话的区别,怕是不大。” 这人还真是自信一百分。 我也懒得答话,免得恼了他,又是不得安生。 也不知喝了酒的男人是否都如拉美斯一样话多,他继续说:“昨晚的美妙,让我越发觉得玛特妮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奈菲尔塔利说,女人都是如此,特别是对待倾慕之人。” 又是奈菲尔塔利?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大公无私了一些? 蓦地,又闻得见他的一声叹息,“见你方才多有不适,我才想着去找索维奇,只是没想到……你对我的牢骚埋怨一不小心被我听到了。” 慵懒沙哑的笑声贴着背脊传来,脸侧也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拉美斯,你是故意的吧?”我只能这么猜测。 “或许有一点。”他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又有一点不高兴了。” “你可真是一个爱生气的小东西!”拉美斯又开始给我贴标签。 “那倒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有说过。” “……”这家伙倒是会卖萌。 “睡吧,我的爱人。” 环在我腰间的手遮上我的眼睛,拉美斯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了,似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嗯。” 阳光轻拂薄纱,床榻上的璎珞在微微湿凉的空气中点头。大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也不知拉美斯是何时离去,又会何时归来。 在深宫之中的女人,无论东西,都会产生这样患得患失的毛病。 人呐,尤其是女人,完全的情感动物,,逃不开的苦痛挣扎。 费萨尔捧着金盆进来,“王妃起得真早!” “嗯。”我淡淡点头。 “王妃,你……你还是快来洗把脸吧!” 费萨尔看着我的脸,想笑又不敢笑,脸部抽搐的德性实在是让人直想发笑。 “怎么了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费萨尔急急忙忙将我扶到梳妆台前,我这才看到自己脸上满是斑驳的金粉,昨夜卸妆留下的痕迹犹在,有种难言的滑稽。 真是难为了拉美斯昨夜还能抱住我入眠。 怪不得他还能心情大好地与我谈天,想来就是我这样的狼狈样子,所以才让他起了怜惜之心。 费萨尔倒是没有等待我的回应,自觉地帮我梳洗。 他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教育我美丽的容颜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多么重要的存在。 我听得昏昏欲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间也不是那么难捱。 但是谁能料到费萨尔年纪轻轻的就话那么多,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说自己饿了,她才去给我拿吃食,终于逃过一劫。 送上来的早餐里有我昨天吃的枣泥糕,不,眼前的比索维奇给的要稍稍差些,味道没有那么香。 我拿起一块尝了尝,口感也不如昨天的,奇了怪了。 “王妃,这椰枣饼不好吃吗?”费萨尔一直注意着我的表情,“这可是你最爱吃的了!” “现在不爱了。” “那王妃现在喜欢吃什么?” “肉。” “那王妃是喜欢鸡、鸭、鹅、鸽、鹌鹑、鹧鸪、牛、绵羊、山羊、猪、牛……” “够了!” 我忍不住打断她,她再这样掰着手指头继续数下去,我想我会疯掉。 “那王妃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鸡,明天就吃鸡。” “好!” 很愉快的谈话到此结束,敲定了以后的用餐倾向,我没有再挑起话头。 接下来的日子,拉美斯又是玩儿起了失踪。 奈非丽说,他是在筹备奥皮特节。 她还说,今年的奥皮特节与以往有些不同。 不过到底哪里不同,她死活都不说,三缄其口。 奈非丽不知道,秘密这种东西,她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好奇,越是想要把秘密从土里刨出来。 所以,我想起了费萨尔…… 可是近段时间,费萨尔像是和拉美斯一道消失了一样,清醒的时候见不着人影,半夜倒是会悄悄地来看上两眼。 奇奇怪怪的。 这天晚上,我把床上摆弄得像是有人睡着一样,而我自己则是躲在门后。 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大约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费萨尔按时到访。 只见她没有点灯,轻手轻脚的样子,像是在做贼。 费萨尔一进来,我便关上了门,靠在门上。 “费萨尔……” 费萨尔猛地转过身来,一跳两米远,大惊失色,“王妃,你怎么——!” “声音小一点,奈非丽就在附近。” “王妃……”费萨尔连忙噤声,一副冒失的样子。 “说吧,这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王妃,怎么……会有你不能知道的事情呢!”费萨尔的声音有些发抖,“奈非丽说,是奥皮特节临近的缘故——” 我双手环胸,歪着头看她,“我要听你说。” 也不知费萨尔是想到了什么,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我也不急,缓缓点亮了门边的壁灯,“费萨尔,神容不下不忠诚的奴仆。” 听了我的话,费萨尔一怔,诚惶诚恐地告诉了我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因为她说,伊斯诺弗莱特怀孕了。 所以呢? 我还会提着刀去杀人不成? 行吧,想想也该是明白,他们是受了拉美斯的嘱意,瞒着我。 我觉得好笑,就算这王宫里的所有王妃都一起怀孕了,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承认,听了这么一个消息,这颗属于别人的小心脏还真是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了。”淡淡点头,我缓缓地坐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灯吹灭。” 费萨尔想了想,惊吓过度地吹灭了蜡烛,走出房间。 直到站在门外,她也还是无法理解屋内的人为何反应如此平静…… 第522章 chapter 521 猫斗眼镜王 “啊——!” 一大清早,我便被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叫声吵醒。 “吵什么啊……”我拽着被子坐起身来,眼睛被眼屎糊住了,还不能马上挣开。 “王、王妃,你别动,有……有蛇!”费萨尔已经被吓得丢了魂,双手扒住门框,不敢动。 “蛇?!” 我瞬间清醒过来,看着门边瑟瑟发抖的费萨尔,手上还垂死挣扎地端着一个餐盘,上面的锡壶叮叮当当响。 视线往下,地上果然盘着一条体色黑褐,颈背有倒v字状的黄白色斑纹,一米多长的大蛇——眼镜王蛇。 我在热带雨林里见过,不会认错的。 门外,有守卫正在赶来,可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沙漠里,多有人受其所扰。 人要是碰上它,死路一条。 守卫们投鼠忌器,想要一枪戳死地上吐着灰黑信子的眼镜王蛇,又怕会伤到费萨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我随手抓起枕头,赤着脚,缓缓地靠近门边…… “王妃,你别过来!”费萨尔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上的家伙事抖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她摇了摇头。 眼镜王蛇的脑袋微微后靠,身体的前三分之一抬起,嗡嗡地飞速颤动着,攻击目标从费萨尔变成了我。 我没有再往前靠近了。 相信再往前一步,这条眼镜王蛇会毫不犹豫地咬住我的脖子,释放毒素。 “费萨尔。”我镇定地与眼镜王蛇对视,却是在交代费萨尔。 “不要慌,费萨尔。” 费萨尔点了点头,可是依旧还是有些慌张,对比来看,这条眼镜王蛇倒是听话多了。 它抖得没那么丧心病狂了,而是张开嘴,露出了毒牙。 我想,这条蛇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费萨尔,我数到三,你便跳到门外去!”我放低了声音,贴在背后的枕头已经蓄势待发。 “可是王妃……” “闭嘴!照我说的做!” 天知道再这样磨叽下去我会不会死于蛇口,我现在就是个有点特长的普通人,唯一派的上用场的催眠怕是也对一条冷血的蛇无用。 更何况这条蛇来得蹊跷,谁又能保证这就不是来要我的命的呢? 对于这样的猜测,我深信不疑。 “费萨尔,准备……” “一……” “二……” 这时候,走廊上又想起了另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盔甲兵器摩擦,正朝着这边赶来。 “玛特妮!” 拉美斯的脸刹那间出现在门口,眼镜王蛇紧张地也几乎在同时间朝我飞扑过来。 那种闪电的速度,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一枕头拍了过去。 只听得‘啪’“噗呲”两声,一阵太阳般凛冽味道的怀抱将我包裹,浓重而紧张的呼吸声充斥耳边。 我抓住他的手臂回头望去,那条眼镜王蛇被压在枕头之下,一只锋利的长矛刺过枕头。 眼镜王蛇一动不动,冰冷的眼睛依旧是睁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扎死了。 可我看着它怎么像是在装死…… 还不等我多想,拉美斯紧紧扣住我的肩膀,按着我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可恶!王宫之内怎么会有蛇出现!”拉美斯怒意滔天,冲着门外大喊。 外头的守卫身形一紧,纷纷下跪。 “给我查,查不出原因你们都给滚去挖河渠!” 一想到自己若是再来晚一步,怀中的人可能就会是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拉美斯就怒不可遏。 “是!” 外头的守卫除了留下两个收拾残局之外,其余的都依着拉美斯的命令,查出事发原因去了。 站在桌子上的费萨尔也终于放松地瘫坐下来,紧紧抱着怀里的托盘,靠着墙坐着。 拉美斯依旧是紧紧地抱着我。 我连推都推不开,没办法,只能任他抱着。 微微侧过头去,我看着有两个守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怏怏的眼镜王蛇。 其中一个人挑开了枕头,枕头之下的情况这才全部露了出来。 那根长矛只不过是擦破了眼镜王蛇的鱼鳞,连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它几乎是毫发无损。 在枕头离体的那一刻,它又摆出了战斗姿态。 “啪!” 费萨尔的心脏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了,手一松,托盘掉在了地上,托盘上的东西也是哗啦啦撒了一地。 不仅是费萨尔,连拉美斯也不禁紧张起来。 “躲在我身后!”拉美斯拉着我的手,要将我拉到身后去。 这时,眼镜王蛇动了。 “别动!”我冷声道。 “如果还想活,就都别动!”我对着这里所有的人说着。 那条眼镜王蛇黄色的竖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想来是在找机会一击命中。 “拉美斯,你身上有刀吗?” “有!我会一刀剁了它的头!”他咬着牙说道。 “不行!它会喷毒液……” 拉美斯脸色突然一变,我眼前一花,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就被拉美斯扯进了怀里。 眼角余光瞥到的白袍一角几乎让我确定,索维奇来了。 房间里瞬间变得混乱。 季米亚“嗖嗖”地在眼前窜来窜去,极快速狠戾地伸出利爪,那条眼镜蛇王浑身上下已经好几道挂彩了。 一群守卫还没有一只猫来的好使。 那眼镜蛇王也不是吃素的货,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竟然想往我们这些吃瓜群众这里犯进。 季米亚轻松应对,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爪子便将眼镜王蛇勾了回来,欢快地扑腾着。 我直想笑,看着季米亚的样子,就像是憋坏了的样子。 只是拉美斯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他脸色沉沉,望向索维奇的眼神有些不耐烦了。 “季米亚,该结束了。”索维奇的语气云淡风轻。 话音刚落,季米亚正经起来,一爪一爪划向眼镜王蛇的七寸,快准狠。 不一会儿,那条眼镜王蛇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身上被抓得体无完肤,地上还有它喷射出来的毒液…… 一片狼藉。 闹剧结束,旁边看了许久好戏的守卫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连忙收拾屋子。 索维奇脚步从容,一步一步走到我们面前。 “王,蛇死了。” 第523章 chapter 522 出宫游集市 拉美斯不放心地看了看我,待确定我没有被这毒液波及,这才道:“索维奇,依你看来,这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索维奇看了季米亚一眼,那小家伙正舔着自己小爪子,可没工夫搭理他。 “可能是外出采买的人无意间带回来的吧……” 我不禁挑眉,却也没有说话。 不怪索维奇说这种连季米亚都不相信的话,有拉美斯在,再小的事也会变成捅破天的大事。 糟心的很。 “今日进宫之人,一律处以虫噬之刑!”拉美斯厉眸一挑,“若是供出主使之人,方可免其一死。” 我和索维奇对视一眼,索维奇不太认同地说道,“王,此举不妥……” “如果你觉得不妥,就尽快找出背后那狼心狗肺之人。” “是。”索维奇沉声道,心知拉美斯这是下了最后通牒,也不再多做劝解。 “加派人手,若是王妃受伤,所有人要陪葬!” 拉美斯仍旧没有因为索维奇的承诺而放下心来,一张冷冽如尺深寒冰的脸笼罩着肃杀之气。 他生气了。 是因为我?因为玛特妮? 还是这条人命的消亡会给两个王国的盟约造成冲击? 这不是一个好的猜测。 “王的意思是,加强整个王宫的守卫吗?”索维奇问。 “加强玛特妮王妃宫殿的守卫。”拉美斯耐心地重复。 “那……”索维奇正欲顺便问问其他宫殿的情况,却被拉美斯挥手打断。 “那索维奇告退。” 两个守卫和费萨尔此时也正好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一空,与索维奇一道适时地离开。 但是,季米亚还在。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总归是有些尴尬,要说些什么才好。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尬上加尬。 “我怎么了?”拉美斯好笑地看着那张懊恼的滑稽样子,见她终于不再像平时的冷静自持,倒叫他有几分心痒。 “你,你先说吧!”我抬了抬手,别过头去。 “不,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想听你说,玛特妮。” 拉美斯抿起唇,忍住的笑,有这么一个捉弄她的机会自然是不好轻易放过。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不过是想谢谢你及时赶到,拉美斯。” “玛特妮。”拉美斯握住我的手,“你告诉我,你这是害怕了吗?” “怕,当然怕。”我毫不迟疑地点头,“如果我被那眼镜王蛇咬死了,未免也死得太难看了些。” 拉美斯随不太理解我这话,不过他也不需要全部理解,只需知晓‘怕死’二字便可。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拉美斯笑道:“为了让我亲爱的玛特妮高兴,我带你去集市看看。” “去集市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我还是想待在王宫,哪儿都不去。 “集市上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其他的王妃们想要去,我也没有准许,唯独你,我想和你一道去看看。” “哦。”我撇撇嘴,“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不必,吉拉鲁总督会安排好一切。” “所以说,这次去集市的人有很多?” “加上护卫的军队……有三十多人。” “那我就算不去也没什么所谓吧?”总感觉在这一趴里,我就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存在。 “我希望这埃及的辉煌有你和我一起见证!”拉美斯的态度不容反抗,专制独裁。 “我想,我是没办法拒绝了。”我轻叹一声,“拉美斯,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我能感觉到男人的眼神变得危险,但是他也不确定我到底是在指什么方面。 “别说了,吉拉鲁总督现在正在外面等着,你换一套衣服我们就走吧。” “好。” 宫门外确实已经有浩浩汤汤的仆从守卫等着了。 轻薄的金色纱幔闪耀着细碎的光芒,我和拉美斯坐在豪奢的轿撵之上。 费萨尔站在外头,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 街边的商贩和平民们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擦踵,轿撵也没有办法继续行进了。 虽然他们有意识地避让,可是还远远不够。 “人多就是个麻烦!”我低声抱怨。 “是很麻烦。”拉美斯笑看了我一眼,然后授意下去,黄金打造的轿撵停在了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还让那些守卫们守在原处,就留下了费萨尔和吉拉鲁总督。 “现在呢,可还麻烦?”拉美斯拉着我的手,一边护着我不被人流冲散,一边贴在我的耳边低笑。 “现在……倒是不麻烦了,可是累啊,拉美斯。” “王妃,你累了吗?”费萨尔连忙过来扶着我。 “王,需要我传回轿撵吗?”吉拉鲁总督也紧张地凑上来说道。 我憋着笑,拉美斯黑着脸。 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蛋搅乱了我们伟大的拉美斯王和他亲爱的王妃软玉温存的机会。 “你们两个,蒙上脸,闭上嘴。”一直沉默着的拉美斯终于冷冷地下令。 “王真是可怕呀……”费萨尔低下头嘀咕。 “好了,就安心地做一个瞎子,还有哑巴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下,费萨尔和吉拉鲁都放缓了脚步,神色暧昧。 “玛特妮……”拉美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这男人知道我是在取笑他了,反应速度也还不错。 “我在。”我不禁反握住他的手,这样的话起码能拖延一会儿被打的时间。 “玛特妮,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拉美斯轻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惬意的颜色。 “拉美斯这么理解倒是没错。”我没有想要解释的欲望。 拉美斯睨了我一眼,“你这么说的话,就是还有别的理解了?” 我刚要张嘴,就被前方莽撞冲过来的灰衣大汉撞得失去平衡。 “啊!” 脚一扭,痛呼溢出喉咙,我下意识抱住了拉美斯的腰。 见鬼! 我这脑袋上的伤刚刚见好,然后又伤到了脚腕,真是祸不单行! 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拉美斯出来! 第524章 chapter 523 逛奴隶市场 “王妃,你……” 撞了我的那人已经被吉拉鲁狠狠地踩在了地上,费萨尔惊呼一声,想要来扶我,可是又忌惮于拉美斯方才的命令,僵在原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砍去双脚,流放撒哈拉!”拉美斯几乎是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便定下了他的下场。 吉拉鲁绑了他便要交给上前来的守卫。 “慢着!”我连忙攀着拉美斯的手臂抬起头来,“我不过是崴了脚,没必要夺了他的双脚。” “他碰了你,就该死!”拉美斯沉了声,锋利的眼神如刀一般扎在那大汉的身上。 “没有杀了他,已是极大的恩赐!” 那大汉瑟缩着脖子,不敢看周围这些大爷。 就连过往的平民们也都绕开了去,原本拥挤的街道硬生生地辟出了一大块空地。 “够了,拉美斯,我也没有受什么伤,这件事就算了。”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 当然,这后半句话我还是不敢直说。 真是服了气了,这拉美斯走到哪里,杀戮就到哪里,要是我的项链没有失灵,真的就是要定格时间来给他一巴掌。 “哦,你看起来是不太接受我的好意?”拉美斯冷笑。 他又生气了。 “我们还是要继续在这集市游玩的,不是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被你这样一闹,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伟大而英明的君主到访,那我们要如何继续这次的出行呢?” 语气倒是不重,可是这反对的话语气再淡,终究也还是反对的话。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让我放他一马。”拉美斯嗤之以鼻,“可以,除非你求我,你求我,我便放过他。” “我求你放过他。”几乎是话音刚落,我便接了话。 拉美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手,吉拉鲁便放了那人去,费萨尔看着我,有些担忧…… 街道上又恢复了来时的热闹,方才的事倒是比吃饭喝水稀奇不了多少。 只是拉美斯并不如这些平民们释怀迅速,像一个幼稚的孩子,我便也不自讨没趣地靠近,差不多挨着走就是了。 其实,我还是很满意现在的相处情况……至少安静,不是吗? “玛特妮斐鲁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然地接受我对你的爱?” 拉美斯闪身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每一次将为你而跳动的心碰到你面前,你都冷酷无情地将它踩在脚底!” “每一次都是……” “可是陌生人都能够得到你的关心,就像是刚刚那个撞倒你的男人。” “我经常问我自己,你,玛特妮斐鲁丽,到底有没有心?!” 我静静地抬头看他,心里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还真是有些搞不懂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我想了想,沉声道:“拉美斯,我若是有任何的言行不当,我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拉美斯双手扶在我的肩头,“玛特妮!” 我轻轻点头,“拉美斯,你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拉美斯不禁紧抿双唇,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可他还是笑了。 用力挤出来的微笑流露出一丝狠意,他的额角都崩出了青筋。 “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出来,我的心情很差,要找些开心的事情。”拉美斯的嘴角渐渐上翘,说道:“玛特妮,我要是不高兴了,喜欢杀人的……” 我皱了皱眉,“那走吧。” 得了我不走心的答应,拉美斯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绅士礼貌,虽然他不太知道什么是绅士。 事实上,拉美斯还真的是个十足的小心眼。 因为他带我来看得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大埃及的繁荣,而是…… 大埃及的下水道——奴隶市场。 他注定是要失算了。 因为我并不害怕。 这些奴隶们加起来都不如我旁边站着的拉美斯可怕,相反,他们看起来还要可爱一些。 奴隶市场并不是身份高贵的人会来的地方,像是我和拉美斯这样穿着华丽的人出现在这里,就像是向所有人大喊:快来宰我吧! 就这样,所有的奴隶主都聚了过来,吉拉鲁都拦不住。 “玛特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很不错。” “哪里好,那里不错?” “哪里都好,哪里都不错。” “好……那你便自己去看看,如果有看得入眼的奴隶,便买下。”拉美斯让吉拉鲁把钱袋给我,“我,在外面等你。” “好。” 我没有犹豫,把钱袋挂在腰上就往里走,费萨尔被拉美斯一个眼神瞪得忙不迭跟上。 而拉美斯自己,很是果断地转身就走。 是想看我到底害怕还是不害怕,对吗? 五平方米的铁笼子里,关着数十个奴隶。 褴褛的衣衫,麻木呆滞的眼神,露出来的皮肤被污渍遮盖住了本来面目。 都是一群可怜人。 但是我却没有资格去可怜他们。 我自己都是被包括在可怜人之列,又怎么能去可怜别人? “王,王妃……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费萨尔小声地嘀咕着。 我认真地打量着这些奴隶,从脸蛋到身材,我认真地挑选着倒是没有把费萨尔的话放在心上。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先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王妃!”费萨尔声音陡然拔高,发现这些奴隶们的眼珠子诡异地转动着,这才又放低了声音,“我们要不就随便挑一个买了吧!” “怎么能够随便呢!”我缓缓摇头,“拉美斯说,让我挑一个看得入眼的,我得挑出来才是啊!” “可是……” 费萨尔还想继续劝说,在旁边早就注意这边许久的奴隶主立马迎了上来。 “尊贵的夫人,这些奴隶你可有喜欢的?” 我没有理他,倒是费萨尔像极了护犊子的老母鸡,瞪着殷勤靠近的奴隶主,“请你站远一点,不要冒犯了我家夫人!” 我凑近了些那些窝在一起的奴隶们,低劣的香料味道也掩盖不住伤口或是生理痕迹留下的恶臭味道。 他们都想要近前来祈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是他们又忌惮着,不敢乱动…… 第525章 chapter 524 崭新的人生 我不禁苦笑。 就算再强盛的王国也有这样阴暗肮脏的地方,就像受阳光照射的月亮也有黑色的角落。 可也就是奴隶们这样怯怯的举动,也引来了奴隶主的一顿无情鞭打。他要的,是一令一动的畜生,而不是仍有一丝意志尚存的人…… “该住手了!”我一手刀劈向奴隶主的手腕,鞭子掉在了地上,那奴隶主也惨叫着捂住好像断掉了的手骨,看着我像是再看一个魔鬼。 “哦!尊贵的夫,夫人……”他缓了一会儿,又不顾疼痛地匍匐在地上,跪倒在地上亲吻我的脚趾,“请宽恕我的罪责!” “滚开。”我收回脚,不想被这种人渣碰到一分一毫。 “费萨尔。”我拎过她的衣领,“去里面挑出最漂亮的……男奴隶。” “男……奴隶?”费萨尔惊讶极了,比看到王妃出手伤人还要惊讶。 “嗯哼,怎么,是不行吗?”我睨了她一眼,拉美斯的专横霸道学了个十成十。 “不是。”费萨尔哆哆嗦嗦地缩着脑袋,“可是我害怕……” 我抿了抿唇,虽然我能下狠心打这奴隶主,但是对费萨尔我不能是一脚踢过去吧? 算了,养了一个比主子还要牛叉的小奴婢,我亲自上倒是比较简洁方便。 我屏住呼吸,一个铁笼子一个铁笼子地找着,可是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要看清一个人的脸就要费半天的劲。 “尊贵的夫人,我这里刚刚来了一位长相出众的奴隶……” 那不怕死的奴隶主又一次凑上前来,手腕都肿得像是猪蹄那么粗。 “嗯,带出来看看。” “是,尊贵的夫人。” 奴隶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一个稍微人少些的铁笼子跟前。 他用鞭子敲了敲笼子,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 我亲眼看到奴隶主的大胡子抖了抖,大概是不太想另一只手也被打断吧,所以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长相出众的奴隶’从笼子里面拖了出来。 这…… 杂草一般的毛发长了一脸,黑色的长袍上虽然没有鞭痕抽打过的痕迹,但是一个身高几乎一米九的男人瘦得只剩皮包骨…… 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探究他出众的……嗯长相。 然而也能看得出来,这人或许是真的长相不俗,毕竟这奴隶要想卖出一个好价钱,伤痕可是会致使其跌价的。 “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吗?”我后退一步,哑声问道。 “哦不,夫人!”奴隶主浑身发抖,他听出了这语气里的阴鸷,和杀意。 “我怎么敢骗你呢!”奴隶主连忙解释,“这个人是从古罗马回来的商队卖给我的奴隶!” “他这么瘦,是你没有给他饭吃吗?” 地上的躺尸动了动,不过更像是我被这里的臭气熏晕而产生的幻觉。 “不!尊贵的夫人,我每天都给他吃食,是他自己拒绝而不愿意吃的!” “废话!你给他吃的,是想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卖出个好价钱吧、”费萨尔跳出来秀智商了,“要是我的话我也不会吃的!” “嗯,说的不错!”我赞赏地点点头。 我们俩这样一唱一和的让奴隶主害怕极了,可是…… “算了,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买下了。”我从钱袋里掏出一颗金果子扔给他。 拿到钱的奴隶主高兴极了,连忙绕到铁笼子后面翻找好看一些的衣裳了。 “王妃,你……就买了这么一个人回去啊?!”费萨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颗金果子就买下这么一个玩意儿,亏了啊! “怎么,你有意见?”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费萨尔怎么敢有意见!可就是怕王有意见啊!”费萨尔虽然平时傻乎乎的,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王哪里是让王妃来挑男奴隶的啊!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王看到王妃带着一个男人回宫,一定会大发雷霆,震怒不已! “你与其关心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倒不如先想想我们要怎么把他运出去。” 待到奴隶主给地上的男人套上一件土褐色的花纹长袍之后,我才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 “我马上就让守卫来!”费萨尔撒腿就跑,那架势就跟逃命去似的。 “他的名字叫什么?” 看着地上穿着蹩脚衣服的男人,都瘦成那样了还是没有合适他穿的衣服,十分滑稽。 “夫人,我不知道。”奴隶主诚惶诚恐地回答,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发黑的、年代斑驳的手环。 “他来到我这里的时候,手上只戴着这个!”他献宝似地捧到我面前。 “这个?”我接过来看了看,这个是黄金啊。 啧啧,比我给的金果子还要值钱许多呢,看这人也是个视财如命的,没想到是熬鹰的被鹰啄了眼。 “夫人,这个黑手环想来是对他十分重要的,就一同给了夫人吧!” 我挑了挑眉,坦然地接下了那根黄金做的手环。 这时候,来迎接的守卫们也到了。 他们正要去抬地上的男人,可是我却注意到他几不可闻地想要躲过那些人的手。 似乎是在嫌弃,不愿被他们触碰。 就像刚刚奴隶主为他换衣服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他的力气与动作幅度太小了,很难发现。 “行了,让他自己站起来。”我挥了挥手,轻声道。 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抓住土砖上的缝隙站起来,但是,他做不到。 我想了想,吩咐道:“费萨尔,给他些喝的,吃的。” 费萨尔照办了。 可是他太虚弱了,连喝水都没法子。 我叹了口气,从空间里掏出一根编绳玩儿的橡胶吸管,扯断一半,蹲在他身边,一头塞进他的嘴里,一头塞进水壶。 “喝吧,喝完了就站起来。” 男人的眼皮终于挣扎着掀开,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美极了…… 他咬着吸管,艰难地吸着水壶里面的水。 “我叫玛特妮。”拿出奴隶主刚刚给我的手环,我戴回了他的手上,“你不需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我要赐你一个崭新的名字,希望你也能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杰佛里……” 第526章 chapter 525 色胆能包天 一个吃饭喝水都要用尽吃奶力气的奴隶,我竟然耐着性子等了。 想了想,不过就是因为他的眼睛,碧绿色的眼睛。 小时候陪我长大的猫儿,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美丽的眼睛…… “吃好了吗?”我站起身来,却因为动作猛了有些缺氧,身子不稳地晃了晃。 “王妃!”费萨尔连忙扶住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摇摇头,不过是有些缺氧,再加上这个鬼地方乌烟瘴气的,我不晕才怪。 “可是……”费萨尔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我一掌盖了脸。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该回去了。” “那他……我是说杰佛里呢?” “我的人,当然是跟着我了。” “那他的样子怕是没办法走回去吧?难不成要跟你和王挤在一张轿撵上?!”费萨尔的眼珠子都快被自己抠掉了。 我看了杰佛里一眼,他觉着自己被费萨尔看轻了竟然有些生气,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颤颤巍巍的,活像一套风干的排骨架子…… 我笑了一声,“他这不是站起来了吗?大概是能走回去的。” 杰佛里抬头看我,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满脸胡子看不出表情,但是那双眼睛里的不服输坚韧无比。 “你看,带他回去吧,要是长相太污人眼睛,就哪里来送回哪里去。” 说完,我率先往外面走去。 我是发了疯才是会在这里等着那个看不清楚脸的家伙恢复力气,现在冷静下来到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缺。 还不知道拉美斯又要借题发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未走出这里,就听到身后一阵乱七八糟的轰响。 回头一看,一米九的大竹竿磕磕绊绊地往这边走,费萨尔想要扶他就被他甩开了。 看费萨尔那鼓得像个肉包子一样的小脸儿就知道了。 杰佛里眼神坚定,步履缓慢,终于来到了我面前。 “主,主人!” 他紧攥的拳头以及抗拒的表情…… 分明都表示着他不承认、不接受自己的奴隶地位,可是却强迫自己低下了头。 “有事?”我笑着。 “我不叫杰佛里,我……” “你现在就是杰佛里!”我定定地看着他,“你整个人,我都买下了。” “奴隶,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奴隶,只能服从!” “你……”杰佛里的眼眶有些泛红,倒不是像要哭的,怕是被我说的那么廉价,气的。 “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这个人捆上,带回去!” 费萨尔是再也忍受不了这个狂妄的家伙,挥手就让那些守卫们上去制服杰佛里了。 “哼!没有规矩的家伙!”费萨尔还是气呼呼的,尖叫着瞪了还想在守卫手下挣扎的杰佛里,是想要从上去补几脚的意思。 “赶紧走吧,拉美斯估计已经等急了。”我拉着费萨尔赶紧往外跑,反正杰佛里这个脾气是欠收拾,要是进了宫去,拉美斯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更何况,就凭他那弱鸡的样子,别说走到轿撵停放的地方了,怕是爬都很难爬过去。 我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等我回到轿撵之上,发现拉美斯倒是没心没肺地小憩,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过…… 他在看到后面紧随而来的被五花大绑的杰佛里时,脸色都变了。 “回宫!” 我无所谓啊,耸了耸肩,闭上眼睡了起来。 只要他不要把怒气撒到我身上,一切我都接受。 从集市到王宫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拉美斯发脾气了,这段路倒是更短了。 拉美斯先下去了,也不知道我还在上面来搭一把手,连守卫都没有敢上前帮扶的意思,费萨尔都消失不见了。 是,我的脚是崴了,但是也不至于不能走路地程度。 谁怕谁? 轿撵是在宫门口停下的,从这里回寝殿又是一段山路十八弯。 顶着大太阳,我汗流浃背,脚踝处的疼痛好像也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逐渐加重。 拉美斯在前面快步走着,我与他之间隔着一条长街的距离,就是这个时候想要服软都是没有机会的。 我仰天长叹一声,干脆也不走了,靠在长廊上的坐下来。 拉起纱裙一看,脚踝处已经一片紫红色的於肿,难看死了…… “这就叫爱我?动不动就生气给谁看?我要是爱你也是脑子坏掉了!” 我甩掉额头上的汗,却不妨又听到了那该死的,无孔不入的声音,“爱上我就是脑子坏掉了?” 我浑身一颤,抬头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拉美斯正盯着我看。 尴尬。 十分尴尬。 “我,我说得不对吗?”我抱着廊柱站起身来,“你小心眼又不讲理,我嫁到这里就已经是噩梦的开始了,如果爱上你我就永远生活在噩梦之周中了!” “玛特妮!” “怎样?!” “上来!” “!”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在我面前蹲下身的拉美斯。 这家伙搞什么鬼? 是准备背我? 还是说准备等我爬上去的时候再狠狠把我摔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事,有诈! “再不上来我就把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扔去喂狮子!” “不可以!” 我赶紧手脚并用,爬上拉美斯的背上,力气大得恨不得勒死他。 拉美斯咳嗽两声,“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我的力气本来就很大!”我哼了一声,“如果轿撵抬到我的寝殿门口,也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比起我,你倒是更加喜欢生气。”拉美斯笑骂,“生气的时候起码有为人的基本表情。” “我,我什么时候喜欢生气了?” 拉美斯这人我倒是有些猜不透了,刚刚明明那么生气,现在倒是一转眼就跟我开玩笑。 弄得我也不好继续给他脸色看。 “你为什么会买那样的奴隶回来?”拉美斯问。 “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有我好看吗?”拉美斯反问。 “不知道,等养胖了之后再看看吧。” 突然,拉美斯停住了脚步。 “玛特妮。” “在……” “你胆子很大。” “正如一句俚语,色胆包天……” 第527章 chapter 526 库什国王子 午睡将起,费萨尔已经跪在我的床前,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是要将我瞧出一个洞来。 我眯着眼睛看她,才知她倒是个心不在焉的,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过看她一会儿脸红又一会儿皱眉的纠结样子,这小丫头片子八成是在思春了。 “在想杰佛里?” 我侧着身子躺着,曲肘撑着脑袋,轻声问。 费萨尔吓了一跳,重心不稳直接朝后仰坐在了地上。 “王,王妃!你醒了啊!” “嗯。”我点点头,然后又重复了方才的问题。 “怎么会呢,王妃!”费萨尔尖叫起来,眼睛都不知道应该看哪里,一张脸涨得通红。 呵,怎么不会? “去把杰佛里带过来我看看。”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看看杰佛里的长相,毕竟也是靠脸吃饭的人,能迷倒费萨尔说明长得不丑。 至于帅是不帅,我要亲眼看上一看…… “可是,可是杰佛里现在还很虚弱……”费萨尔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呢?” “他需要休息。” “嗯,那就是让我去看他?”我笑弯了眼眉。 “王妃歇着,我马上去把他带过来……”费萨尔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忙退到殿外,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杰佛里别别扭扭地就进来了。 被人搅了好梦的感觉不是那么好受啊! “主人,你找我?” 杰佛里从一进门开始就低着头,除了换了一身合适了些的衣服之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对我的称谓虽然谈不上尊敬,但是也习惯了的样子,起码排斥不是那么明显。 “抬起头来。” 杰佛里愣了愣,还是抿着唇依言抬起了头来。 眼睛还是那么美的眼睛,碧绿色的宝石…… 与周遭蜜色肌肤或是更甚不同,是象牙色的白皙,由于长时间的绝食,脸上已经剩不下多少肉了。 凸出的颧骨,下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粉色的唇瓣却泛着晶莹的润泽。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可以说是对我们女人产生了很彻底的威胁。 真的是没有办法想到,这家伙要是养起来,拉美斯会不会被这家伙的美色迷了去。 “主人还满意吗?” 被一个女人像是看货品一样地上下打量,杰佛里有些羞愤。 “一般满意吧,买你回来也值了价钱。” “你!”杰佛里捏紧了拳头,作势要上前来揍我。 可是,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低下头,咬着牙道:“主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朝费萨尔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奔了过来。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杰佛里……见了谁?” “啊?”费萨尔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不过还是抬头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王来过,索维奇大人也来过……” “王只是看了杰佛里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就走了,然后索维奇大人就来了,给杰佛里看了一下身体状况,之后他就休息了。” 我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拉美斯肯定是看到了杰佛里的长相,但不是我想象中的被他迷住,而是产生了危机感呐! 费萨尔噘着嘴巴小声嘀咕,“王妃,你打算让杰佛里做些什么呢?” “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这样一来,你也轻松一些。” “费萨尔不累的!”她猛地站起身来,呼吸急促,表情惊恐。 从杰佛里那边射过来的视线像是镭射激光,要将我大卸八块。 “费萨尔,我知道喜欢杰佛里,要是你们一同做事,相处的机会也多了。”我眼中的狡黠闪烁,眉毛上挑。 “我要是把他调去别的地方,你说会不会有别人欺负他?” 费萨尔越听眼睛就越是发亮那个,完全是被洗脑了。 我乘胜追击,低声道:“还是放在你手下,你要欺负还是要善待,都是你说了算,多好?” “非常好!” 费萨尔地声音把杰佛里吓了一跳。 “好了,你出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要好好交代杰佛里一些事情,不然他不会听你的。” “那……王妃有事的话就叫我。” “嗯,我会的。” 看着费萨尔关上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小祖宗终于打发走了,还剩一个小祖宗…… 我坐起身来,看着脚上的红肿已经有些消退了,没有缠上纱布,光秃秃地爆血管,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把门口的凳子拿过来。” 杰佛里凝了我一眼,视线似乎也在我的脚上停留了一瞬,这才转身把凳子拿了过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不愧是一米九的竹竿子,就是坐在这个矮小的凳子上面,也比坐在床上的我要高。 “我让你坐了吗?” “不然呢?你还能坐吗?”杰佛里冷冷地白了我一眼。 “奴隶不要管太多……” 突然,我一脚踢向他的右肩,他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往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漂亮! 杰佛里惊愣,又是哀嚎着捂着脑袋坐起身来,委屈地低吼,“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慢条斯理地将那条伤腿搁在矮凳子上。 “我交给你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随意揣测主人的想法,因为……”我邪邪一笑,“你猜到了,要受罚,猜错了,也要受罚。” 闻言,杰佛里的心脏都快要被气炸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我皱了皱眉,“你不就是我的奴隶吗?” “要我说清楚些吗?” “你就是我花了一颗金果子买下的奴隶!” “我才不是!”杰佛里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是库什王国的安斯艾尔王子!才不是什么见鬼的杰佛里!” 说完,他发了疯似的一脚踢翻我脚下的凳子。 我不觉失笑,拉长了尾音道:“什么库什王国,我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就凭你刚才对我的大不敬行为,以虫噬之刑结束你这位被卖到奴隶市场的王子的生命不算冤枉吧?” 第528章 chapter 527 特许的奴隶 虫噬之刑。 我听拉美斯说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学了起来。 “我的兄弟们会来找我的!”他别过头去,声音低迷。 在看到杰佛里还是有些忌惮的模样时,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就是拜你的好兄弟所赐吧?” “……” 杰佛里没有说话,脸色有一些难堪。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到了这里,你只能是杰佛里,至于安斯艾尔……”我摇了摇头,“就当他死了。” “不然的话,连杰佛里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杰佛里怔怔地看着我,良久,这才沉声道:“主人,杰佛里知道了。” “你要回答……是,主人。” 我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命令道:“把凳子捡回来。” “是,主人。” 杰佛里还是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瞬,还是照做了。 “我渴了,要喝水。” “是,主人。” “我饿了,要吃点心。” “是,主人。” “我有点冷,给我拿一件衣服。” “是……主人,到底哪里冷了?”杰佛里十分郁闷,脸色青黑,恨不得掐死床上那个作威作福的女人。 “是吗?那就不用拿衣服了,你就站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吧。” 玩儿也玩儿够了,我也没有作弄他的必要了。 “疯子!”杰佛里靠在门边吐槽。 “杰佛里,你在骂自己的主人时,神是会发笑的。”我喝着水,瞥了他一眼。 他的身影似乎是出乎意料地一震。 上前半步,面朝我深深鞠了一躬,“主人,没有下次了。” 简单的一次交锋,我当然是不会认为杰佛里完完全全地服从于我。 他只不过是稍微有些认清了现实。 在没有看到摆脱现状的希望时,他只是暂时为了保全性命低下了头而已。 就是这样…… 夜幕降临,费萨尔关心杰佛里,晚餐硬生生地提前了半个小时。 不仅如此,连许久不露面,为国事繁忙的拉美斯也降临了。 上帝都发笑了。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往门外看去。 “你在看什么?”拉美斯拧着眉看着我,十分不高兴。 哦,杰佛里就站在门口。 拉美斯以为我在看杰佛里吧…… 然而,并不是。 拉美斯还要说些什么,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温柔的脚步声。 “王,玛特妮。”妩媚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进来的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华丽女人——伊斯诺弗莱特。 这王宫之中唯一一个怀孕的王妃。 “伊斯诺弗莱特,你来了,坐我旁边吧!”眼神示意费萨尔上前迎接。 拉美斯瞬间明了,脸色又是越来越沉,最后连筷子都放下来了。 “看你肚子的形状,应该会给王生出一个健康强大的继承人呢!”我友善地做出预言。 “是啊,索维奇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伊斯诺弗莱特骄傲地看向拉美斯,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句半句赞赏。 可是拉美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张脸拉得老长,随时都可以电闪雷鸣。 但这却不是因为她,而是面前这个正笑着的女人。 “听说,玛特妮从外面买回了一个俊美的男奴隶?”伊斯诺弗莱特脸上的喜色淡了些,转而与我攀谈了起来。 我顿然没了要跟这个女人交好的欲望了,她一开口我就闻到了一股深深的敌意。 她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让拉美斯厌恶我吗? 很成功啊,拉美斯的脸已经在滴墨了…… 可惜我偏偏就无所谓他对我的感受。 “对啊,杰佛里是很俊美呢,我有注意到,伊斯诺弗莱特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不也是看他看得入迷了吗?” “我没有……”伊斯诺弗莱特被拉美斯冷冷一瞪立马连声音都颤抖了,然后低下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叫自己过来是不怀好意的,可是她不怕,只要有王在的地方,哪里她都会去!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也不至于怀孕这么久,见过王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伊斯诺弗莱特心中的嫉恨就再也没有办法忍住了。 “杰佛里是吗?”伊斯诺弗莱特问。 “杰佛里,过来!”我大喊一声,也算是称了她的心意。 拉美斯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在压抑怒气吧。 换句话说就是,我还有为所欲为的弹性空间。 杰佛里乌龟慢爬一般来到我们面前。 “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他单膝跪地,绝对的温驯而听话。 “抬起头来,让我们的伊斯诺弗莱特王妃好好看一看。”我捏着下巴,笑着开口。 话音刚落,我的手就被拉美斯攥得紧紧的。 我看了拉美斯一眼,可是他也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倒是听到伊斯诺弗莱特依旧不依不饶,即使她看到了杰佛里的脸确实如我所说,失神了。 她告状似地说道:“玛特妮,你的奴隶没有向我行礼就算了,为何没有向王行礼?” 这是不怀好意的找茬,杰佛里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我淡淡道:“王特许我养的奴隶,主人,当然只有我一个。” 这是个什么问题? 我回答了,就已经觉得到了智商受到了暴击。 像是可以配合我似的,拉美斯突然开口了。 “伊斯诺弗莱特,你对我的命令有什么异议吗?” “伊斯诺弗莱特不敢。” “回去吧,玛特妮受了伤,也不便招待你,过些时日再来吧。”他的脸色已经被墨汁染透了,呼出的空气都带着不悦的味道。 “……是。”伊斯诺弗莱特不甘地退下,可是这宫殿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稍有缓解。 “伊斯诺弗莱特很可怜呐,她可是怀了你的孩子,你竟然忍心赶她出去,也不怕她伤心!” 我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伊斯诺弗莱特的背影。 “她不会伤心的。”拉美斯松开我的手,一脸的自信。 “你怎么知道?”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也对,比起伤心,她应该会更加讨厌我才是。” 第529章 chapter 528 相逢赞尼雅 “哼!自作自受!” 拉美斯轻轻瞥了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拉美斯,明天就是奥皮特节了吧?”你这么忙还干什么出来闲逛? “是,谁都不能缺席!” “我也没有说我不去。”我小声地嘀咕,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气了,谁特么愿意去外面晒大太阳? 还真是奇了怪了,拉美斯竟然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该不会也有读心术吧? 那绝对不可能! 吃完了饭,费萨尔和杰佛里退到殿外,拉美斯拥着我回到床上休息。 我已经习惯了。 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反正被动接受的灵魂也不是我的,我只需要闭上眼睛睡觉。 都无所谓了。 可是…… 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玩意儿糊在我的脸上,还是活动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拉美斯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 “你是狗吗?” “玛特妮,我拉美斯,是沙漠里最强壮的雄狮!”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笑意。 “敢骂我的也就只有你玛特妮了吧?”他有些感慨地挑眉。 我没有说话,继续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人怕是有毛病,还病得不轻,没救了。 专门讨骂来的? “明日的奥皮特节所有人都会聚集神庙,到时候王宫空旷,如果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会不放心。” 拉美斯叹了一口气,在我的额头上烙下轻轻的一吻。 他今晚留下来就是为了给我解释这个? “嗯……”我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类似呓语的应答。 “睡吧,我亲爱的玛特妮!” 第二天,刚刚能见到一丝破空的光亮,拉美斯就把我从床上提了起来,梳妆打扮。 除了费萨尔之外,还有一群脸生的宫婢围着我,画脸,做头发,戴金饰…… 这一套下来,个人增重二十斤! 脖子都快要断了…… 我浑身上下都聚集着一股浓重的怨气,可是一转头看到圣诞树一般的拉美斯时,我释怀了。 “玛特妮,你真的是太美了!” 拉美斯几步上前,抬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身上的配饰也被他这突然的一连串动作激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嗯。”我抿了抿唇,努力憋住嘴角不断上扬的笑意,“拉美斯也十分俊美,想必会迷倒一片美人儿!” “可是,我只想迷倒你!”拉美斯无比认真地说着。 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别开眼去。 真是情圣王者,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内敛含蓄。 拉美斯眸光流转,看着面前之人脸色泛红,笑盈盈地说:“玛特妮,你何时也能给我生一个如你一般美丽的公主?” “拉美斯,你的子民们已经在神庙等着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我眨了眨眼,率先冲了出去。 原来,在这样的装扮下,我的爆发力也还可以,不妨碍逃命。 生孩子?跟一个古董?我又不是考古专业的! 让欧阳萌给他生孩子吧!生一打! 与拉美斯一同登上华丽的轿撵,其他的王妃们无不盛装打扮,都是两两同坐一张轿撵。 我们后面的轿撵便是奈菲尔塔莉和伊斯诺弗莱特。 浩浩汤汤的军队先是在比——拉美西斯城绕行了一圈,这才沿着尼罗河到了卢卡索神庙。 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在街上聚集。 他们欢呼雀跃着,歌颂着他们最伟大英明的君主——拉美斯! 他们穿着最鲜艳的衣服,跟着皇家的轿撵一路行进。 天真的孩子们几次挣脱妈妈的手,想要看看神之子拉美斯的英姿…… 说真的,拉美斯是个十分英俊又耀眼的存在。 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不说话,也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果然是如太阳一般夺目。 “玛特妮,你盯着我看了很久。”拉美斯笑着侧过头来。 “这……”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说了一个字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拉美斯笑出了声,“今日,奥皮特节结束之后,你的哥哥就要回到他的国家。” “哦。” “他向我请求,允许你亲自送他出境。” 咬字清晰,偏偏语气是那样的浅淡,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之下,我敏锐的洞察力竟然一下子失效,无法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拉美斯是如何给出的回答?”我有些不安地笑笑。 “我说,玛特妮的回答,便是我的回答。”拉美斯深情如许。 “我的脚还有伤,不便送行,就让哥哥自己回去吧。” “这样啊……”拉美斯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那你的哥哥怕是会失望了。” 毛病! 他不就是想要听到这句话吗? 装什么大尾巴狼?! 装得又一点都不像! 突然,拉美斯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玛特妮,到神庙了,进了神庙可不要发呆啊!” 说完,他的另一只手又穿过我的膝盖下方,抱着下了轿撵。 “知道了。” 陆陆续续的,所有的王妃们都从轿撵上走了下来,昂首阔步,走进神庙。 而我,由于脚上的伤,特许可以稍晚些再进去,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祭祀天神的流程我可走不下来,还是要靠拉美斯和奈菲尔塔莉。 费萨尔和杰佛里从人群中迎了上来。 “王妃,我们进去吧。” “嗯。” 神奇的奥皮特节,是连奴隶都可以走进神庙的日子。 费萨尔当然不会让杰佛里一个人在王宫里发呆无聊的…… 不过看起来,倒是费萨尔一厢情愿了。 杰佛里好像更加愿意待在王宫里睡觉发呆地打发时间。 一路上,他都是低着头,扯着衣服唯恐被其他人碰到。 可真是个变态洁癖的家伙! 卢克索神庙与我上次来受罚的时候不一样了,扩建基本完毕,还剩下几尊空白高石,大概是要雕刻人像。 我站在拉美斯和奈菲尔塔莉之下,民众之上,纵览全场,也不至于被挤到。 杰佛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玛特妮?!” 从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戴着花环的脑袋,惊疑不已。 “你是玛特妮?!” “好久不见,赞尼雅!” 第530章 chapter 529 为你竖雕像 祭祀还未开始,民众们各自像神诉说着自己的心愿,希望有一天可以实现。 没有人会注意的有一个王妃不见了。 赞尼雅带着我们往之前我和她偷懒的地方去。 她说,瑞图有事需要我的帮忙。 远离了拥挤的人群,这下,杰佛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倒是该费萨尔浑身难受像浑身爬满了虱子一样。 “王妃,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费萨尔抱着手臂,面部表情惊疑小心,防范着所有可能或是不可能蹦出来的凶险。 赞尼雅回过头来,不爽地看了费萨尔一眼,却没有说话。 给赞尼雅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赞尼雅巴不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费萨尔,要不你和杰佛里就在这里等我,祭祀开始之前,我保证回来!” “王妃,可是你的脚……” “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主人!” 我,“……” 费萨尔这样还情有可原,她是因为关心我,怕我受伤。 但是杰佛里这样,就……显得很是刻意,而且还恶心。 我深深地看了杰佛里一眼,然后点头,“那好,费萨尔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王妃……”费萨尔想要改变主意。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追着赞尼雅去了,杰佛里也忙不迭跟了上来。 “主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喜欢和费萨尔待在一起。” 杰佛里突然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稍稍有些错愕,不过还是回硬了他,“她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杰佛里轻嗤一声,“就像拉美斯王那么喜欢你,可是你不也不喜欢他吗?”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欧阳萌不就喜欢吗? 等我离开了这里,这身体不就是该还给欧阳萌了吗? 至于欧阳萌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玛特妮斐鲁丽那就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了。 “女人可是口不对心的动物。” 闻言,杰佛里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了。 这边,赞尼雅告知瑞图我来了,从巨石后头匆匆起身。 “噢!敬爱的玛特妮王妃,请原谅您最忠诚的子民瑞图,在那段日子竟然敢使唤王妃做苦差,还直呼你的名字,我……” “你怎么样啊?”我促狭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我……”瑞图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简单的话来。 倒叫旁边的赞尼雅看得直翻白眼,“王妃,瑞图其实就是像谢谢你。” “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玛特妮是王妃,多有冒犯,希望王妃可以原谅。”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本就没有怪你们,也谈不上原谅!” “不过,赞尼雅说有件事需要我的帮忙,是什么呢?” “啊!王下令让我为王妃打造雕像,可是。可是……” 瑞图的声音越来越低,连脑袋也一同低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王妃,”又是赞尼雅接过了话头,“瑞图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记清楚王妃和脸,所以我才会去神庙里面找王妃。” “这样啊……” 当初我过来的时候,脑袋上缠着纱布,至于脸,不多时就被风沙盖了。 之后也多是蒙着纱做事,大家也都忙,更何况最后我去了神庙里面,瑞图记不清我的脸…… 那也说不通啊! 我见神庙前摆的那些雕像长得也都差不多,就凭瑞图的技术,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不对吧,你们有话还没有说完吧?” 我眯着眼睛,视线在瑞图和赞尼雅之间看了一个来回。 “还有……” “没有!” 犹豫的是瑞图,坚定的当然就是赞尼雅。 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瑞图有些心虚又期待地看了赞尼雅一眼。 赞尼雅当然不会理他,没办法了,他只能自己说。 “之前我已经完成了王妃的雕像,可是王看了以后很不高兴……” “那不只是不高兴,是生气!是愤怒!”赞尼雅冷哼一声。 瑞图有些难堪地搔了搔后脑勺。 我挑了挑眉,心想这拉美斯又是没事找事了。 玛特妮斐鲁丽这个人在历史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现在还要专门竖一座雕像…… 太疯狂了! 杰佛里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发现竟然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玛特妮,自己名义上的主人。 说她刁钻古怪,可是她又能做到和低贱肮脏的奴隶和谐共处。 说她亲切友善,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又是那么的恶劣。 说她蠢笨愚钝,可是她总是能够发现一些不怎么明显的小细节…… “王妃,王是看了你为他做的壁画,所以才决定为你在神庙竖起雕像,你可不要在王的面前说任何拒绝的话!” 赞尼雅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微笑着点头。 当然了,我也没那么傻,生命脆弱不能瞎折腾。 这时,神庙的正殿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即将举行祭祀活动。 赞尼雅给我画了一幅简单的画像。 之后费萨尔才拉着我回到正殿。 拉美斯一眼便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我。 他微笑着向我走来,抱起我走上祭台,然后郑重地向大家宣布。 “各位,这就是让我们埃及喝到干净之水的玛特妮王妃!” 我愣了愣,还是自若地朝着他们点头微笑。 然而心里却疑惑着:为什么不是奈菲尔塔莉站在这儿? “是她提出的按土地大小征收税费,以保证大家的利益绝对不会因为河渠而受损!” 底下的人在欢呼,热烈鼓掌,都在为他们听到的好消息得到王的亲子证实而高兴着。 而我呢,却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与拉美斯站在一起接受了众人的膜拜,然后最重要的祭祀环节其实还是由他与奈菲尔塔莉共同完成。 我的担心十分多余了。 今天,官员和民众们尽情地享受着奥皮特节带来的欢乐。 他们歌唱又舞蹈,笑容灿烂。 直到一场原始而野蛮的节目终于拉开帷幕…… 在恢弘壮阔的千人竞技场中,青色日头里的火把闪耀,看台上的人们摩拳擦掌。 第531章 chapter 530 阿伦从未输 埃及的竞技场与现代保存下来的古罗马竞技场还要令人震撼。 拉美斯的父亲塞提一世在位时落成的弘大工程。 眼下的这一座竞技场可不紧紧有人与人之间的打斗,还有人与兽角斗…… 是那些贵族们想要在别人的死亡里获取刺激。 橙阳垂落,高举的火把渐渐派上用场。 “坐在我身边,玛特妮。”拉美斯牵着我的手同坐一位。 我顺从地坐了下来,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视野良好,但我却并不感兴趣。 开场是分别着不同衣服的两队人马拿着刀枪大叫,似乎是在热场。 奈菲尔塔莉坐在拉美斯的左后方,她会时不时温柔地转过头来与拉美斯交谈。 而伊斯诺弗莱特坐在我的右后方,就是时不时一记带着怨念的眼神扫过,经过拉美斯的时候便是娇羞状。 呵!女人! “玛特妮,你可有想看的节目?”拉美斯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我愣了愣,然后缓缓摇头,“没有,一切听拉美斯的就好。” 听到这句话,奈菲尔塔莉不动声色地敲了我一眼,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王!”伊斯诺弗莱特脸上堆满微笑,“不如就让玛特妮看一看我埃及的神狮?” 拉美斯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没有马上答话。 伊斯诺弗莱特会意,立马补充道:“玛特妮从赫梯来到埃及这么久了,怕是还没有见过神狮吧?既然来了这里,当然不能错过了……” “好啊,我,很期待。” 我笑着点头,不过看到拉美斯看我的眼神却是很奇怪。 “玛特妮,如果你不喜欢,不必勉强。”他微微皱眉。 我越来越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然而拉美斯是不希望我看那什么神狮的吧? 出于一种没有理由地相信拉美斯,我正准备摇头拒绝的时候…… “轰隆!” 场下的士兵们已经离场,而竞技场一端的铁闸门已经打开。 一阵难闻的腥风飘了出来,在竞技场的上空盘旋,形成一团乌烟瘴气的黑云。 看台上的民众们沸腾了,纷纷摇着手臂,大声呐喊。 拉美斯他们已经别过脸去,认真地看着竞技场。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划破天际,一只毛色棕黄,眼神犀利威武的雄狮闲庭散步般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它蔑视地看着这些长大了嘴,伸长了脖子的人们,有力的四肢上拖行着碗口粗的铁链,却充满了将人撕碎的力量…… 雄狮缓缓地转过头来,朝着拉美斯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这才看到,它的左眼上有一条被利爪抓伤的痕迹,翻出来的血肉模糊,刚刚开始结痂。 “吼——!” 从它大张的嘴里,似乎还能看到牙齿缝里夹着的肉渣,闻到的腥臭气息几乎是令人晕厥。 “哦!真是雄壮威猛的神狮阿伦!真是可怜与它角斗的奴隶啊……” 伊斯诺弗莱特舔了舔红唇,笑得明艳妩媚,眼底却是闪动着幸灾乐祸的火苗。 我皱了皱眉。 看来,伊斯诺弗莱特有此一问是专门针对我来的才是。 那么她会怎么做呢? 还未露面的奴隶? 与我有关的奴隶? 是瑞图,赞尼雅,还是杰佛里? “原来它叫阿伦啊……”状似崇拜地轻叹一声,我缓缓转过头看着拉美斯,“它的眼睛怎么受伤了?” “昨天和秃鹫角斗,被秃鹫抓伤的。” 拉美斯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我。 “那秃鹫呢?” “被阿伦吃了。” “说起来,阿伦的角斗从来都没有输过吗?” “对,从来没有输过。” “那……拉美斯希望它输吗?” 拉美斯好笑地瞧着我,捏了捏我的鼻子,“冷艳高贵的玛特妮怎么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想法?” “阿伦可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嗯……”我笑着,“如果阿伦没有输过的话,那么它应该在草原上与猎豹追逐,而不是在这里吃秃鹫,我亲爱的拉美斯!” “玛特妮,你说对了。阿伦是被部落驱逐的失败者,我拔营归国之时带回来的。” “它的确输过,所以才出现在这里!”拉美斯抬起我的手,重重地亲了一口。 “告诉我玛特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目睹阿伦输一次。”我不禁挑眉。 拉美斯怔愣一瞬,旋即大笑着说道:“好,那便以阿伦此次角斗来赌一场!” “当然!”我点点头,“那赌注是什么呢,拉美斯?” “若是阿伦输了,我许你一个愿望,若是阿伦赢了,玛特妮同样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爽快地答应。 “玛特妮,你可不能反悔啊!”拉美斯在我耳边愉悦地轻笑,“我的要求便是,由你玛特妮为我埃及诞下拉美斯的继承人!” 说着,他的手也轻轻地在我的腹前摩挲。 脸颊唰地一下爆红,我真是想一拳打掉这个色胚的大门牙! 场下及时地想起了热烈呼声,我连忙推开拉美斯,坐直身子。 原来竞技场的另一边栅栏已经打开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阿伦似乎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兴奋地咆哮着,嘴便挂下了一串透明的粘液…… 从另一边的角落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高大却瘦瘠的人影。 除了杰佛里还能是谁? 我冷冷地看着杰佛里那仿佛喝醉了酒的样子,讽刺地勾唇。 拉美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儿心情的变化。 “玛特妮,从外面买回王宫之中的奴隶,都要在这竞技场中走一遭,只要能活下来就不再是奴隶。” 一个排骨样的奴隶,一个矫健雄激的狮子,能活? 除非狮子吃素…… 我没有说话。 老实说,大概是打上了王妃所有的标签,杰佛里的手上抓着一杆长枪,大概就是作为与狮子战斗的武器。 见到不远处的阿伦,杰佛里也瞬间变得清醒起来,拿着长枪警惕地与它对视。 看台上的人屏住了呼吸,竞技场变得异常安静…… 第532章 chapter 531 杰佛里获救 阿伦从鼻孔里哼出浊气来,蔑视地看着不远处拿着长枪指着自己的废物。 它悠闲地踏着步子,像是在逗弄一条小虫子,并不急着扑上来。 大概是在嫌弃这个满身排骨的年轻人。 呵!杰佛里身上的肉还能比秃鹫少? 这样的对峙太过无聊,只会把时间透支而显得无聊。 看台上人们开始不耐烦了,他们吹着口哨,试图激怒阿伦,想看看它一口吞掉杰佛里的场面…… 而阿伦也不再走动了,它微微弯下后腿,眼神瞬间变得暴烈,终于要向着它的食物出手了。 伊斯诺弗莱特丝毫不掩饰嘴角处残忍的微笑。 我定定地盯着场下的局面,眼睛一眨不眨。 拉美斯则是看着我…… “不想看便不看吧。” 拉美斯抬起手,盖在我的眼睛上。 我拉下他的手,双手握住,笑:“我想看。” “你的手,很凉。”他握着我的指尖,握在手心,皱了皱眉。 “吼——!”凄惨的咆哮。 “啊!”看台上激荡出一片唏嘘声。 发生什么了? 我和拉美斯一齐看向竞技场—— 原来,是杰佛里将手中的长枪插进了阿伦的左眼,血色汹涌。 阿伦的脸更加狰狞了…… “吼——!” 阿伦伏下身体,伸出前腿狠狠摁住长枪,顿时那根长枪被踩断。 被秃鹫抓破的伤口更加深刻了,直蔓延到嘴边。 我却并不因此而为杰佛里感到轻松,相反,我更为他担心了。 伊斯诺弗莱特惊诧地看着杰佛里躲过了阿伦的撕咬,被他稳准狠的一招吓到了。 从来没有人可以伤到阿伦,她觉得恐怖。 阿伦被身上的疼痛,以及血腥味刺激,不再玩闹,直冲着杰佛里的脑袋而去。 它要把杰佛里的脑袋咬下来! 唯一一把防身的长枪被折断了,杰佛里只能逃跑。 然而,他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草原之王呢? 眼看着他就要被阿伦撕裂后背的时候,他突然躺在地上,阿伦便是从他的身上飞扑而过…… “哦哦哦——!” 看台上的民众们转而为杰佛里欢呼起来。 一个营养不良的排骨精又能支撑多久? 渐渐地,杰佛里身上挂了彩,背部几乎是被抓烂了,双腿也变得沉重,失去了躲避的速度。 与死神的距离渐渐缩短…… 拉美斯赞赏地点了点头,“玛特妮,你选了一个好奴隶!如果他能活下来,我便让他做你的侍卫!” “他会活下来的。”侍卫就算了吧,我用不起。 拉美斯没有说话,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自欺欺人。 竞技场上,杰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阿伦抓伤了右腿,正浑身是血地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阿伦一跃而起,目标:杰佛里的脑袋…… 我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敢拖延地架起手上的弩箭,便将阿伦的左前腿射穿,钉在了地上! “吼——!” 老实说,如果杰佛里可以应对阿伦和单方面虐杀,我可以无动于衷,但…… 杰佛里太垃圾了。 虽然我没了超自然的力量,项链抛弃了我,可是作为北倾无念活着时,我打造了那么多袖箭和弩箭,不是全无用处的废铁啊…… 杰佛里努力想要看清台上那个如神明般的女人,可是意识偏偏与自己作对,跌入黑暗。 “王!玛特妮作弊!” 伊斯诺弗莱特不忿地从看台上站起来,指着我还没有收回去的弩箭惊声尖叫。 拉美斯没有看她,而是传话给令官,带着昏迷不醒的杰佛里下去诊治。 看台上的民众欢呼着,这是阿伦出现在竞技场中绝无仅有的一次失败。 简直是太令人感动了! “王!”伊斯诺弗莱特依旧是不依不饶。 “伊斯诺弗莱特!”拉美斯沉声警告,神情不悦,“杰佛里是玛特妮的奴隶,玛特妮救下杰佛里,并无过错!更谈不上作弊!” “可是……” “没有可是!”拉美斯手一伸,下意识地拦住我的腰保护我,“回宫!” 听到拉美斯的话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向他表示感谢时,脑袋一痛,身体不稳地晃了晃。 “玛特妮!”拉美斯焦急地惊呼。 “我没事,拉美斯,谢谢你!”我制止住他要当着大庭广众公主抱我的举动。 “不,该是我谢谢你玛特妮!”拉美斯开心地笑着,眼神炙热地看着我手上的弩箭。 “你竟然有这么一件威力巨大的兵器!” “啊……?”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弩箭,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无条件地维护着我呢。 心脏有一股难言的失落涌上,不太好受。 “这个是我用来防身的,不适合用在战场,拉美斯。”我轻声喃喃。 拉美斯表情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些收敛了,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来日方长。 这件奇怪的兵器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竟然能够伤到阿伦! 他庆幸自己娶到了玛特妮,不然就是要亲眼目睹自己的子民收到这样的伤害吧? 她在赫梯的时候都未曾想到用这个来帮自己的国家,自己若是贸然开口,想来也是得不到什么支持。 “好,听你的,我们先回宫去吧,你脸色很差的样子,我让索维奇来看看。” “不用了,我只是没有休息好,今天早些休息就好了。” 奈菲尔塔莉看着拉美斯拥着玛特妮渐渐远去,温柔的脸上也不禁浮上一些酸涩。 “王……”伊斯诺弗莱特心中嫉恨不已,提着裙子想要跟上去,却被奈菲尔塔莉拦住了去路。 “伊斯诺弗莱特,你难道还要去惹王不高兴吗?” “为什么?”伊斯诺弗莱特大力地挥开奈菲尔塔莉的手,目光带着控诉地看着她。 “王不是最爱你的吗?为什么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玛特妮和王一同祭祀、出宫而无动于衷呢?!” “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是不会允许她夺走属于我的东西的!我不允许!” 奈菲尔塔莉闻之好笑,她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可是王不爱她啊,王爱的是那个叫做玛特妮的玛特妮斐鲁丽…… 她不能,她不能的…… 第533章 chapter 532 换三座城池 奥皮特节的盛大并不止步于昨日的竞技场,余下的十多天里,热闹欢腾从未停止。 至于麦鲁,该送走的该是要送走的。 为这事,奈非丽催促了我好几次。 至于费萨尔,我留她在王宫里照顾重伤的杰佛里。 不过是送别而已,我只是去走个过场就回了,事情倒也简单。 就是我不太愿意去。 黄沙饶风而起,驼铃叮当,我与麦鲁并肩而行,悠悠慢慢。 我回头看了看离得有了些距离的城墙,猝不及防地被一双冰凉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你真的爱上了拉美斯?” 所有装模作样的恭敬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麦鲁的质问就像是夏天的蚊子一样,令人讨厌。 “放开!”我转过头来,拧眉瞪着眼前这张野心勃勃的脸。 “玛特妮……” “叫我王妃!”我抬起另一只手,狠绝利落地砸向他的手肘,这一下就是能砸断他的骨头,告诉他不要对女人随便动手动脚。 见势,麦鲁先一步松开了手,扯掉我脸上的纱巾,轻轻一扬,飘向远处…… “玛特妮,相比从前,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我,麦鲁,赫梯王国最英勇的继任者,我的王妃,需要过人地智慧与胆识,才能够有资格站在我的身边,而你……” “我不想与你站在一起,因为你……没有资格!”我拍了拍身下的骆驼。 这骆驼通人性得很,抬起的前蹄又放下,正欲掉头—— “别动啊,我的妹妹!”麦鲁骤然抚上我的后腰,猛地一提,直接将我按到了他的骆驼上。 “麦鲁!” 我抬起胳膊就是一拳,奈何重心没有支撑,直接就被麦鲁包了饺子。 “我亲爱的妹妹,你的手可不是用来握拳头的,不合适……” 麦鲁一手抓着我的手,一手搂住我的腰,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笑得十分风骚。 我万分讨厌现在这种被动暧昧的不利局面,冷哼一声,“麦鲁,你现在可是在埃及的土地上,不要自觉坟墓!若是因此落得死无全尸,我绝不会为你说半句好话!” 麦鲁看着眼前怒极的一张俏脸,明朗的一双眸子渐渐变得寂静深沉。 “玛特妮,你以为拉美斯会来救你的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尾音上扬。 “不,他不会来了。”麦鲁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转而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面对面的。 “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道貌岸然!”拉美斯来不来救我又有何妨,我对于拉美斯来说本来就不是一个必须必的责任。 “你说道貌岸然……”麦鲁轻笑一声,“我在离开比-拉美西斯之时,用赫梯的三座城池换了你,他虽没有明着答应,可是却也没有拒绝,眼瞧着你都快要跟我回到赫梯了,拉美斯,他可有出现?” “你说,拉美斯属于你口中的道貌岸然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噙着凉凉的笑意,真是与他昂藏七尺的外表多有不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皱了皱眉,用三座城池来换我?麦鲁这家伙怕是个疯子。 “如果你是特地说这番话来离间我和拉美斯,那就不必费功夫了,我与他本就没有感情可言!” 一听这话,麦鲁的不要命地笑开了,震颤的身体带着我一起。 “你笑够了没有?能不能放开我?”我好像可以感受到大腿内侧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抵着,硬邦邦的。 我很是不爽。 麦鲁那发癫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语气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愉悦。 “对啊,拉美斯根本就不值得你的爱慕,因为,你敬仰与倾慕的人,自能是我,麦鲁!” “你?”我嗤之以鼻,“你又比拉美斯好到哪里去?当初,不就是你,执意要将我嫁给拉美斯的吗?而现在,你又私自划了三座城池出去……” “你想想看,回到了赫梯,你的父亲又会如何对待你呢,我的哥哥?” 我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角,在这样无异于通敌叛国的先斩后奏…… 呵呵,你麦鲁倒是快活去啊! “玛特妮……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麦鲁的眼里不见丝毫惧意,却对我这旁观的态度心生不悦,“你对赫梯的恨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麦鲁,你的每一句话都无端使人发笑。”我嘲弄地笑笑,“我并不觉得赫梯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何谈恨之一字呢?” “那……”麦鲁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你是在恨我了?” “恨你?恐怕还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盯着他的眼睛,皮笑肉不笑。 麦鲁眼神微微闪烁,半晌没有出声。 他不得不冷静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端丽冠绝的妹妹。 “玛特妮,倘若你当初早些展现出武器铸造方面的过人本领,我便不会让你嫁到埃及,你会是我的王妃!” 麦鲁,你的脸可不要太大。 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挥开他的狗爪子,抱着其中一个驼峰后坐一席。 “马上送我回去,我保证拉美斯不会追究此事……不然,要你狗命的人一定会是我!” 我最是瞧不上吃回头草的垃圾,尤其是这么狂妄自大的垃圾。 “玛特妮,你还是那么异想天开啊!”麦鲁似有感慨,若有所指。 “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完,麦鲁一手刀便劈向我的脖颈,饶是我早就心有防备,却也照样歪着头该晕倒晕倒。 拉美斯!你要是不把麦鲁吊起来打,你就不是男人! 我狠狠地吐槽着卖妻求荣的拉美斯,也称得上是没出息的咒骂。 拉美斯在神庙前祷告,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索维奇适时地递上洁净的白色丝帕,“王,时间到了。” “是吗?他们走到哪里了?”拉美斯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细汗。 “已经离开了比-拉美西斯,天黑前进入赫梯边界。” “哦。”拉美斯将净完手的帕子随意扔进了火盆里,噗的一声,火星四溅。 “告诉将士们,可以出发了。” “夺回我埃及的王妃,夺回,我埃及的城池……” 第534章 chapter 533 打死你丫的 月光透过迷蒙不清的雾霭,模模糊糊地喷洒在神秘的沙漠之上,惊心动魄,又瑰丽袭人。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毡包里,麦鲁坐在火堆前,背对着我。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味道,不太可口。 原来已经天黑了…… 我动了动酸疼的脖子,麦鲁的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骨头大概是快要断了。 “醒了?” 麦鲁端着一碗黄麻菜鸡肉浓汤走了过来,还有一块烤得焦黑的牛肉。 “吃饭吧。” 我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身来,道:“谢谢。” 麦鲁挑了挑眉,并没有走远,而是就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小口小口地吃着喝着,久久没有说话。 我只当是不知道地,自顾自地咂咂嘴。 “怎么了,拉美斯追来了是不是?” 我抬头瞥了一眼他那青黑的脸色,不禁嗤笑一声,“呀,还真是被我说中了!” “我白日里说的话依然有效,你马上送我回去,此事既往不咎。” 麦鲁也笑了,目光阴翳地盯着我,“玛特妮,我亲爱的妹妹,你莫不是忘了,你可是还在我的手上。” “若是死,我们,应当是要死在一块儿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还真是亲哥哥。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偏偏非要自寻死路呢?” “胜利者才能活,而失败者,必须死。”他微微侧目。 “呵,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我眼角抽了抽,还是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饭。 麦鲁十分看不惯我现在的样子,脸色子一瞬间变得古怪,“你笑什么?” 我舔了舔嘴角处的汤汁,抬头看着他,“我笑你是个胆小鬼啊,再者说,你看我像是在夸你的样子吗?问那么清楚你可开心?” 麦鲁的脸一黑,咬牙切齿,“我是胆小鬼?” “为了国家能够更加的强大,都是我带领着士兵们冲锋陷阵!都是我将赫梯的战旗插上了你所能见到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啊,妹妹!” 我早就看他不爽很久了,立即讥讽地笑了起来,“你不是胆小鬼吗?” “哦,你大概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受万民景仰的大英雄……” “可惜你并不是!” “像你这样自命不凡然而却只会给你的国家带来灾难的混蛋,就不配跟我谈国家大义!” “你会死在审判之剑下!” “闭嘴!” 麦鲁不愿再听到这一个一个刺耳的字眼,近乎失态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反手就是一碗砸向他的脑袋。 “去你大爷的!” 黄中带绿的汤汁溅到了麦鲁前襟,狼狈地像是从下水道里爬上来的死狗。 麦鲁顿时被气红了眼睛,他抬起大掌怒不可遏地挥向我,被我及时地一把抓住了。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是吗?” “麦鲁,你是在用整个赫梯做赌注!你问过赫梯的子民们,他们愿意和埃及打仗吗?啊!” 麦鲁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他抿起的唇颤抖发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教突然闯进来的士兵打断了。 “何事?”麦鲁皱眉,心知一定没有什么好消息。 可是看到那士兵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就是顾忌我的存在。 很好,我识趣地纹丝不动,抱胸看着他们。 躲?我还能去哪里躲着?就这么个地方,更何况我的脚还没有好利索,要走也是他们走…… 麦鲁斜睨了我一眼,那小士兵便低头在他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 末了,他才烦躁地挥了挥手,士兵退下。 “你想让我送你回去,是吗?” “是。”我撇撇嘴,饶是知他还有话没有说完,我还是这么答了。 “送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不过你在竞技场射杀神狮的兵器要给我。” 麦鲁倒是不做作,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想,可是他注定是要失望的,毕竟我可是连拉美斯都拒绝了的女人啊…… “那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等着拉美斯来接我。”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作势要拉起被子睡觉觉。 “你确定?”麦鲁冷笑。 “我确定,那么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麦鲁垂睫冷笑,“那你便在这里好好看着,到底是我杀了拉美斯,还是拉美斯杀了我!” 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完全不给面子地闭上了眼睛。 慢走不送的意思了。 我认为,麦鲁的背影还可以更加仓促一些。 呵呵! 拉美斯果真不愧是英明而强大的政治家,三座城池,还有一个象征着王权面子的王妃…… 孰轻孰重,他是会算这个账的。 是以,在我被麦鲁带到赫梯之时,拉美斯的军队便派遣了两队人马。 一队赶往赫梯都城哈图沙,一队赶往赫梯的边境。 拉美斯的目的,可绝不仅仅是三座小小的城池而已。 麦鲁啊,我愚蠢的哥哥,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外面响起了战车的骨碌声,利刃划过微凉的空气。 “呜……呜……呜……” 苍茫沉阔的号角声在无垠的沙漠腹地里回荡。 轰鸣! 轰鸣! 风沙卷起的澎湃铺天盖地,与士兵们的厮杀之声互相激昂。 跑吧,赶紧跑吧…… 无谓的牺牲都是得不到同情的。 “王妃,你可真是悠闲,这样子都能安心地睡着!” 颇有兴味的声音想在我的耳边。 我猛地睁开眼睛,忽而皱眉,分外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笑意吟吟的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做法祭祀吗?” 没听说过神庙里的祭司还要上战场来的,埃及已经穷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吗?一个人当时那个人用? “王妃,索维奇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哦!”索维奇弯下身,掀开毯子的一角,查看我脚踝上的伤势。 “王呢?”我跳了跳眉,看着外面也没有人进来的意思,“他没有来吗?” “这样的战争还不需要王出手。”索维奇直起身子,朝着我温柔一笑,“还是说,王妃你,看到是我,而不是王,失望了?” “那你堂堂一个御医,又是一个祭司,还要带兵在追我一个不讨喜的王妃,高兴吗?” 第535章 chapter 534 拉美斯亲迎 索维奇凝视着面前瑰姿艳逸的女人,托起的手掌轻轻摩挲红唇,似乎是在思考…… “王妃莫不是对自己的判断太过菲薄,你,可是凭借着一支短箭射杀神狮的传奇人物呢!” 那一幕,他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吧? 被他那探究的目光看着,就像是那天被眼镜王蛇盯上了一样,十分不自在。 “王妃大概是不知道,你被麦鲁抢走的消息在民间可是已经翻了天了,他们都说,赫梯夺走了比-拉美西斯的战争女神……” 我面无表情,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了。 “如果昨日在竞技场斩杀阿伦的那个人是你,你岂不就成了战争男神了?” “这世间可没有那么多如果,人们眼见的,是杀了神狮的玛特妮王妃。” 我掀开身上的毯子,下床穿鞋,索维奇也从桌边拾起一件灰色的外衣,为我穿上。 这是,他注意到了地上碎掉了的陶碗,禁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王妃在这里过的也算不错,我倒是来早了那么一些。” “是啊,你和拉美斯巴不得我和麦鲁打起来,谁死谁伤,你们都喜闻乐见。” 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死了,好,拉美斯便有了撕毁和平盟约的借口,发兵赫梯只在瞬息之间。 麦鲁若是死了,更好,赫梯少了一员大将,拉美斯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索维奇不置可否,轻轻摇头,并不急着开口。 他不急,那我就更加不急了。 毡包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了,我眯着眼睛嗤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索维奇。 “索维奇,你是来带我我离开的,还是来安抚我继续留在这里的?” 索维奇回过神来,“当然是带王妃离开的,王妃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自然是有什么事情的发生引得我往这个方面想。”我直视着索维奇。 索维奇确实浑不在意地笑笑,“王妃的心思深重,想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就是好事了?” “王妃,只需要安心地接受王的宠爱便好,至于什么事是好与不好,我等不做妄言。”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是要接我回去吗?又何故如此话多?” “是索维奇失礼了。” “快些走吧。” “是。” 从毡包中离开,外头的打斗已经完全停止了,属于埃及对赫梯的单方面武力碾压。 以少胜多,毕竟只是奇迹而已。 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架着面露颓色的麦鲁走了过来。 “索维奇大人,麦鲁已被我兄弟二人所伏,应当如何处置?” “带回去吧,王会发落的。” 话落,麦鲁被带了下去,错身而过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容微妙。 我还想笑呢! 他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失败了,就去死吗? 到底是不敢,还成了别人的俘虏…… “王妃,可有心软?”索维奇顺着我的视线,看着麦鲁被带走的背影突然发问。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不远处牵着骆驼的士兵走了过去。 “你的废话这么多,上辈子一定是个哑巴。” “王妃有做祭司的潜力。”索维奇追了上来。 “你是说招摇撞骗的本事吗?那我的确是无师自通!” 索维奇走上来,扶着我爬上骆驼,然后自己也坐上了自己的骆驼。 “神可不喜欢这样的言语,王妃。” “我也不喜欢你的言语,索维奇。” “那索维奇就闭上嘴了。” “希望你能做到。” “……” 我们回到比-拉美西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拉美斯便是站在城门口等着我们,远远地就看到了。 与他一道的,还有焦急地东张西望的费萨尔。 索维奇搀着我近前,费萨尔连忙跑过来扶住我。 “王!王妃和麦鲁,一并都带回来了。” “送王妃回宫,麦鲁关进狱牢,明日宣判!” “慢着!”我挥开费萨尔的手,我对拉美斯说道:“麦鲁的事情,今天便解决了吧。” 拉美斯皱了皱眉。 费萨尔也紧张地捏紧了衣袖。 “带着麦鲁进宫!” 拉美斯扔下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面。 我无所谓,就当没有看到他的臭脸色。 “王妃,你,你没有受伤吧?”费萨尔扶着我,小声地问道。 “没有。”拉美斯走得实在是太快了,我也跟不上,索性就老老实实地慢慢走。 “听闻王妃被掳走的消息,王发了很大的脾气,吓死人了!” 我敷衍地笑笑,“没用的人才发脾气。” “王妃,你这么说王,是不是不太好啊?”费萨尔小声地嘟囔着。什么时候王和王妃的嫌隙已经这么大了? 我轻叱一声,“我喜欢说便说了,哪里有什么好不与好的?” “王妃,王还是很关心你的。”他都听了你的话,今天就要提审麦鲁王子了呢! “哦。” “我想,这次麦鲁王子怕是在劫难逃了。” “费萨尔……”我突然顿住步子,一把抓住费萨尔的手。 “怎,怎么了吗,王妃?”费萨尔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麦鲁不会死的,我肯定,就像是肯定阿伦会死在我的箭下一样肯定。” 跟在后面的索维奇神色微变,低下了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斜睨了一眼前面的拉美斯,勾起唇角,“费萨尔,杰佛里的伤怎么样了?” 费萨尔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欣慰地微笑,“多亏了王妃出手相救,杰佛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那就好,一会儿回到王宫,你就去照顾他吧,不用跟着我了。” “那怎么可以?!”费萨尔惊呼出声,引得拉美斯微微侧目。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有索维奇在,我不会有事的。” “那……” “这是命令!” 费萨尔这一次倒是没有吓得灰溜溜逃跑,而是忍着发自内心地恐惧站在原地。 我沉声喝道:“费萨尔,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费萨尔痉挛的手指划破了掌心的细肉,却是紧咬着唇不敢出声。 第536章 chapter 535 麦鲁的归宿 费萨尔低着头像是在与我较劲。 索维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平静冷淡的眸子里映出些许无奈。 我别过头去,眉心紧锁。 “费萨尔,有我在,王妃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他还瞥了一眼那个倔强的女人。 “索维奇大人……”尾音颤颤,明明就是害怕极了却又拼命忍住的样子,这样子的费萨尔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 “您真的可以保证吗?真的可以保证王妃的安全吗?” “我以神的名义起誓,王妃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谢谢您,索维奇大人……” 费萨尔几乎是快要哭了出来,只不过她在眼泪真的流出眼眶之前,用力地往王宫深处跑去。 “索维奇,你可真是多管闲事!”我冷哼一声,抬脚跟上已经看不到影的拉美斯。 “是啊,我的职责便是多管闲事。” 索维奇悠然地与我并肩而行,俨然是一副被骂的爽开了花的样子。 我们谁都没有再次开口,直到走进了大殿。 …… 埃及的大臣们差不多都来齐了吧? 拉美斯啊拉美斯,你到底是有几句话是真的? 说是明日提审麦鲁,怕是今日就准备将他的罪行定下,明日的托词不过是走个过场,该杀还是要杀的吧? 真不晓得他费了这番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麦鲁带到了。” 还是昨日的那两兄弟,押着麦鲁就站在大殿中央。 我坐在拉美斯的下首,索维奇站在我身后,解皆是冷静地瞧着下面的一切。 “麦鲁私自掳走我埃及法老王王妃,狼子野心,其罪当诛!”拉美斯手执权杖威严极了。 “在上绞刑架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抬起头,麦鲁直视着高阶之上坐着的一男一女,如出一辙的冰冷,眼中的嘲讽让他无法忽视。 “拉美斯,是我输了,死于我来说,并不可怕。” 闻言,我冷笑一声,对于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话,我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麦鲁想要站起来,可是却被站在他身边的两位壮汉强行按压了下去。 拉美斯一挥手,麦鲁得到了部分的自由,坦荡的神情终于出现了黑暗的裂缝。 “但是,拉美斯,作为埃及法老王的你,不要忘了与我赫梯之间的和平盟约!” 我顺手弹了弹膝盖上附着的黄沙,饶有兴趣地看着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赫梯王子,麦鲁。 麦鲁,你真的以为拉美斯敢冲到你的营帐去抓你,会没有万全之策吗?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在你做出了掳走埃及王妃的事情之后,赫梯,还会承认有你这么一个王子的身份吗? 简直是太天真了! 麦鲁,我的哥哥,你如果死了,我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王妃,笑得可不要太明显,会对一些人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一直站在我身后做透明人的索维奇低下脑袋,轻声提醒。 我缓缓侧过头瞄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多管心事! “麦鲁。”拉美斯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阶下。 手上的羊皮卷一抖,弹拨空气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着。 下一瞬,拉美斯一把将手上的羊皮卷扔在麦鲁面前。 “好好看一看赫梯的国王是如何对待国家叛徒的吧,麦鲁!” 麦鲁闻言,神色一紧,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羊皮卷,匆匆浏览完毕,色郁灰白。 “麦鲁,你知道,你的父亲哈图西里三世可是比我更加希望你上绞刑架!”拉美斯眼神同情地看着麦鲁,“作为赫梯的耻辱,你的失败,就是动了我拉美斯的东西!” 拉美斯表情一变,又是狰狞地可怕。 “你指的是玛特妮斐鲁丽吗?” “不仅仅是她。” “你问过她的意思吗?她是否愿意做你的……东西!”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拉美斯回到了座位上,“玛特妮。” “在。” “麦鲁说你不愿意做我的王妃,你的答案呢?”拉美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恰到好处的震慑,我会想,要是我说不愿意,他是不是就会让我跟麦鲁一起上绞刑架。 “真是好笑,不是审问麦鲁吗,怎么又绕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捂嘴轻笑,眼底滑过一丝暗芒。 “关于麦鲁的审判并不急在这一时,所以,王妃,还是你的答案比较重要。” 拉美斯默默地望着我的脸,神情凝重,是跟我杠上了。 “妹妹,你要是不愿意说,便不说罢,哥哥来替你回答!” 阶下的麦鲁开始子下面煽阴风点暗火。 我狠狠剜了麦鲁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优雅的笑容,淡定从容地看向拉美斯。 “拉美斯,我认为,我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 拉美斯僵直的后背不动声色地放松了下来,眉眼间盘旋着的郁结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麦鲁很明显是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突然大喊出声:“拉美斯,玛特妮为何会在与你成婚当日自撞石柱的原因你不想知道吗?” “是我!是我告诉玛特妮,若是爱我就在新婚当日一头撞死!我会考虑迎她回国的!” “就是因为她爱我啊!她爱我不爱你啊!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我也瞬间明了了,当初我刚刚来到这里是,脑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原来是这个孙子害的! 妈的!我竟然还想着来留他一条狗命,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死了比较干净! “吵死了。”拉美斯并不为所动,冷冷地吐出嫌弃的字眼。 “王,敢问这样话多的罪人要如何处理?”索维奇识趣地接话。 我挑了挑眉,笑道:“不是要处以绞刑吗?那便在尼罗河岸边执行吧!” “就是死,他也要看着埃及和赫梯是如何和平共处的!” “王妃睿智。”索维奇发自内心地赞叹。 “就按王妃的命令去做。”拉美斯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遵行神的旨意!” 大臣朝拜,就这样定下了麦鲁的归宿。 第537章 chapter 536 附加的条件 麦鲁走了,拉美斯来了。 麻烦都是接连找上门来的。 “玛特妮,你一早的打算,是要救下麦鲁的吧?” 拉美斯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手上还拿着那张羊皮卷。 “私以为,结果比动机重要。”我勾了勾唇,状似天真地眨了眨眼。 “你的答案,是我所想的那样吗?”拉美斯缓缓靠近,伸出双臂从背后环住了我的腰。 我微微侧过头,蹭了蹭他的额头,眉梢轻挑,“是的,拉美斯。” 闻言,拉美斯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唇角带笑,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嘴角。 好半晌,他才放开我,然后随意地将手上的羊皮卷扔在桌案上。 “其实你的父亲并没有说过驱逐麦鲁的话。” “所以呢?” “所以,你还有救下麦鲁的机会,只要……你开口,我便答应。”拉美斯轻声许诺,一如在集市时他让我求他放过一个莽撞男人同样。 “条件呢?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歪了歪脑袋。 “竞技场的时候我输了,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条件。” “可是我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掉这么好的机会。” “那你想用在何处?”拉美斯的视线渐渐变得凝重,他不是很喜欢这样虚无的处境。 “现在,倒还真的是有一件事用得上。” 我想着,大概是他十分不安吧?任谁在这样什么都要付出的劣势之下…… 帝王尤甚。 “你应该已经查到了杰佛里的身份了吧,拉美斯?” “嗯,库什王国的安斯艾尔王子,因为深得老国王的宠爱,老国王一死便被他的哥哥巴奈特赶出了皇室,逃亡路上又遭强盗洗劫,这才被商队捡了去,卖进了奴隶市场……” 拉美斯极其简单地描述了杰佛里曲折又可怜的经历,可是却并不值得人同情。 “你要提出的请求是为他?” 拉美斯的整个身子都拥了上来,他低沉地笑开,“我想,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才决定要不要答应了。” “为何要好好考虑?麦鲁与杰佛里有什么分别吗?” “分别就是,你讨厌麦鲁,而杰佛里……哦不,我见你对他有好感,你在竞技场的时候救了他。” “那我再救他一次又何妨?” “那么我恐怕会反悔。” “你会吗?” 我回头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一点一滴的变化。 “那可说不准。” “说说你的请求吧,我会尽量客观公正地考虑。” “杰佛里,要重新变回安斯艾尔。” “为何?” “为你。”我眨了眨眼睛,笑得非常灿烂。 拉美斯愣了愣,却更加抱紧了我,眼中升腾起耀眼的笑意。 他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舒服地喟叹出声。 “如何为我?” “埃及与赫梯的和平盟约终是有一天会被撕毁,不论是谁先谁后。” “嗯,说的不错。”拉美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埃及需要更多的盟友,或者是附属。” 拉美斯只是笑,却不说话。 对啊,埃及如此强大,想来也是瞧不上什么所谓的盟友或是附属。 我撇了撇嘴,继续说道:“第十七王朝,库什王国的军队及其盟军入侵埃及,占领了瓦瓦特部落、庞特和迈德贾等地区,索贝克纳可赫特王子说,人们团结一心反抗挑起战火的努比亚人,但最后依然以失败告终……” “埃及在那时可是差点就被灭国了。” “那又如何?我埃及现在可是最强盛的国家!饶是要结交盟友,我又何不选择西奈,选择叙利亚呢?他们……可是比库什王国强大百倍!” 真是自大的家伙! “强大的与强大的,注定会是敌对的局面,不会是结盟的上好选择。” “你认为库什王国就是上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 “他们都是些极度野蛮的家伙!” “可是他们又大量的黄金资源。” “埃及也有。” “哦。” 一个是弹丸小国,一个是国土繁茂,也好意思作比较! 拉美斯接收到了这样的鄙视眼神,眼神闪了闪,没有继续说话。 我不禁勾了勾唇,“库什王国虽然野蛮,可是他们同样也善战,彼时的库什王国可是有能力垄断通往内陆的最大一条贸易路线!” “仅仅就是一个弹丸小国……” 拉美斯终于变得认真思索起来,“我又何不控制住杰佛里,何故要送他回去?” “你这样做,那和赶他出来的哥哥有什么区别?难保他不会记恨你,不会在你的政权之下产生反叛。” “很好,没想到你的计划如此周密,可是一早就在筹谋了?”拉美斯微微皱眉。 “我没有那么闲,只不过是想要后半生过得清净些,力所能及地出手相助对我有帮助的人,有什么不好?” 拉美斯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我捡了一个宝。你的野心,比我还要大啊,玛特妮……” “野心?不,我没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方才也说了,只是想下半生过得清净,必定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是啊,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那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呢?” “你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吗,拉美斯?” “不,这个不够。你提到的事情并不是关乎我,而是关乎两个国家,所以,还不够……” “那,我还应当如何?”嘴角抽了抽,我可真是看错了这个腹黑的家伙! “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他的附加条件,开什么玩笑! 拉美斯扳过我的肩膀,继续道:“生下我拉美斯的继承人啊……” “……那最少也是十个月之后的事了。”还真敢提! “我不急。” “……”我急。 拉美斯轻啄我的双唇,“杰佛里现在的能力还太弱,就算现在送他回去,也不过是重蹈覆辙,浪费了你的一番心力而已。” “我明日便可送他去军营里锻炼锻炼,至少再面对阿伦这样的敌人时,不至于只知道逃跑,输得太过狼狈。” “另外,你最近便去和伊斯诺弗莱特多多相处,学习身为人母的感受……” 第538章 chapter 537 我撞到神了 又是一夜被褫夺神志的温存。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告知拉美斯早早地就去给麦鲁监刑了,而我虽说是不必参加,但却也逃不了被指派的宿命。 拉美斯昨日让我去与伊斯诺弗莱特多多相处,可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让情敌与情敌相处,拉美斯这个缺心眼儿的也真是干得出来。 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费萨尔精心打扮。 说是不能在任何时候失了王妃的气度与风范。 “费萨尔,杰佛里呢,还在躺着养伤吗?” “是啊,他腿上的伤太严重了,大概还要修养月余才能完全康复。” 我不由得笑了,还想休养月余?怕是当王宫之行是度假了…… “听着费萨尔,我与拉美斯昨日已经决定,将杰佛里送入军营历练,你若是有什么话,还是尽早说与他听吧。” “王妃,我……我没有什么话要说。”费萨尔的表情有些黯淡。 “随你吧。” 我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大概是在杰佛里那里吃了瘪,故而有此失落之情感。 随之来到了伊斯诺弗莱特的寝殿。 在这一路上,费萨尔还特地嘱咐了我一遍。 伊斯诺弗莱特的个性比之于谣传中的我,还要狠毒万分。 挖去双眼、砍去双手双脚的人,从来就不是玛特妮斐鲁丽,而是伊斯诺弗莱特。 王宫之中的污秽腌臜之事多了去了,不公开不是没有答案,而是就算说了出来也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引火烧身这种事情不是好玩的。 伊斯诺弗莱特…… 我冷哼一声,拉美斯有此一招,这其中她的功劳怕是不小。 殿外的看守不见踪影,到处都阴谋诡计的味道,颇有些鸿门宴的意思。 我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可是就我现在这样的处境,没办法不多想。 费萨尔也胆小得不行,一路上都缩着脑袋,十分没骨气。 伊斯诺弗莱特的寝殿摆满了时下难得一见的各色鲜花,浓艳热烈,味道繁杂郁重。 伊斯诺弗莱特一身华丽娇艳的红色长裙,手上还捧着一束带着水珠的玫瑰。 花香满室,她美艳的脸庞上描画着正统的埃及妆容,粉光若腻,上挑的眼线凌厉了她的视线。 在这样一双眼睛里,我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善意。 就连她的婢女,也像是其主子的复刻版,一副刁钻刻薄之相。 啊…… 差一点还忽略了伊斯诺弗莱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我的饿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伊斯诺弗莱特该不会是想想武媚娘陷害王皇后一般,打着用孩子来陷害我的主意吧? 希望我是多想了。 像是刚刚才发现我们的到来,伊斯诺弗莱特将手上的玫瑰随意地放在桌上,笑得妩媚妖娆。 “新开的玫瑰,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王一大早就叫人送来了,搬了好久……” 欢喜?她看到我的脸,真的欢喜得起来嘛? 只不过是在炫耀罢了,只是我还真的不在乎。 果然不如我所料,她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竞技场时一般,甚至是更甚,嫉妒与阴冷…… 只是,她好像是得到了一些警告,表现得不如平常时明显,显然是在克制。 是拉美斯? 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愚蠢的想法。 拉美斯那种自大的家伙怎么会有闲心管女人的事情,他只要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旁的一律不管。 这是,这样的话,我还真的猜不到是谁。 毕竟,与玛特妮斐鲁丽交好的人……算了,不提也罢。 “玛特妮,你看我这里可有你喜欢的花?若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便是。”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是面带感激,“不用了,这些花既然都是王送给你的,我又怎么好意思要呢?” 说完,我又走到门边的花堆里挑出一束花梗极短的大红花,二话不说就扔出了殿外。 “玛特妮,你什么意思?” 伊斯诺弗莱特皱了皱眉,正欲发作,却又忌惮着什么,只是冷着声音开口。 “你怀孕了,罂粟花这种东西你不该闻的。” 其实是这些罂粟花太香了,我不太喜欢,这种会上瘾的东西。 而且我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她好,孕妇闻什么罂粟花! 伊斯诺弗莱特却不领我的情。 “你胡说什么?罂粟花是快乐植物,是埃及的神花!” “谁说的?”我瞥了她一眼,“罂粟花虽能治病,但孕妇最好不要多闻,对自己的身体,和胎儿无益。” 我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末了又加了一句,云淡风轻道:“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御医。” “玛特妮。”伊斯诺弗莱特凝眉,“你果真如外界所传,懂得医术?” “懂的不多。” “伊姆贺特普神在梦中教授你医术?”伊斯诺弗莱特并不满足于我的敷衍回答,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我禁不住在心底犯了一个白眼。 敢情我胡乱说的这点话都在王宫里传了个遍! 真不知道这八卦的本事人人都具备。 “嗯……大概是梦中学到了一些。” 伊斯诺弗莱特轻蔑地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为了勾引王的宠幸,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呢!” 费萨尔有些急了,生气地瞪着伊斯诺弗莱特,却偏偏又是什么都不能说。 我低下头理了理桌上金灿灿的延命菊,无所谓地说道:“我不装神,我是真的撞到神了,你如果愿意,大可也学着我这样说,看看拉美斯会不会被你勾引了去。” 伊斯诺弗莱特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是,在勾引男人这方面我确实是不如你!” “先是拉美斯,后来有事索维奇、杰佛里……呵!玛特妮,你这样的女人应当和你那卑鄙无耻的哥哥一起被处死!” 我听着她这口不择言的鬼话,心中蹦出四个字:去你妈的! 不过,勾引男人这个锅我可不背。 先不说他们都对我无意,就是有这回事,也只算是我魅力无极限! “千万不要拿你肮脏的心才评判我的道德。”我嘲讽地看着她。 还是忍不住了吗? 正好,虚伪的面具拿下来对双方都是舒服的体验。 第539章 chapter 538 成型的男胎 伊斯诺弗莱特掐断了手上的玫瑰花杆,头顶冒烟的那种不爽。 “你说我的心肮脏?” 一声响彻大殿的尖叫,似乎连房梁也跟着抖了抖。 我无奈地掏了掏耳朵,“我本也无意于你谈论这些,拉美斯让我来,是与你作伴,并不是与你争吵。” 伊斯诺弗莱特扔掉手中破败的玫瑰花,我虽是主动放低身段,但她却并不领情。 她转而抓住我的手腕,紧紧的,像是要掐断我的骨头。 “像你这种连亲哥哥也能下狠心弄死的人,有什么资格与我共处一室?!”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我的皮肤,尖锐的疼痛,让我不禁皱眉,欲收回自己的手。 “是不是被我看清了你那肮脏的心,你心虚了,你害怕了?”伊斯诺弗莱特瞪大了眼睛,凶相毕露。 在这失控的状态之下,费萨尔想要上前来拉开伊斯诺弗莱特,却被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婢女拉开了去。 主仆两人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我心虚什么?我害怕什么?”我只能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又不敢动作太大,唯恐就把这个危险的孕妇给弄倒了。 “你要是不欢迎我,我马上走便是,你没有要这样!” 我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来这里自讨苦吃! 看着面前这个依旧死不悔改的女人,伊斯诺弗莱特气从中来。 “你还在装模作样!” 突然间,伊斯诺弗莱特的声调陡然拔高,似是中了邪一般。 我可真是辛苦,又要承受住她的怒意,又要扶着她不至于摔倒…… 圣母都没有我这种等级的。 但是我实在是忍无可忍,重力地按住她的手,厉声喊道:“伊斯诺弗莱特,你最好摆正你的心态,就算拉美斯、索维奇、麦鲁真如你所说被我勾引到,那也是我了不起,我本事大!” 这次是唤我紧紧压住她渴望抬起的手,我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羞辱我的。 “你,你不要脸!”伊斯诺弗莱特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杀伤力的话语。 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怎么敢让索维奇来对恐吓我!你怎么敢?!” 伊斯诺弗莱特魔怔了一般地自言自语,我听得是一头雾水…… 索维奇? 这里有跟索维奇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这恍惚的一瞬间,伊斯诺弗莱特奋力地推了我一把。 “啊——!” 而她自己却也是脚下不稳,踩在了地上的玫瑰上,身子后仰,眼看着就要倒上地上。 我低咒一声,往前一扑,险险地将伊斯诺弗莱特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耳边传来了费萨尔他们混乱的惊声尖叫。 混乱之间,伊斯诺弗莱特的手肘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腹部,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直到拉美斯出现,拉起了我身上的伊斯诺弗莱特,我依然痛到痉挛,肚子里像是装了一台绞肉机。 “怎么回事?!” 拉美斯看到惊慌失措到脸色煞白的伊斯诺夫来安然无恙之后,这才伸手要来扶起地上的我。 不过我实在是太痛了,痛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觉一股热流贴着大腿内侧缓缓落下…… 妈的!我该不是流产了吧?! “血……血!” 又是费萨尔的尖叫声划破耳膜,我那该死的感知竟然恐怖地得到了验证。 我模模糊糊地注意到,在费萨尔的这一声大喊之后,拉美斯首先看的是伊斯诺弗莱特…… 同样,是看到她没事之后,他才意识到了是我,出事了。 “马上去找索维奇!” 拉美斯这下彻底慌了,他连忙抱起我走到内室。 地上的那一滩暗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我艰难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大概是因为疼痛的原因,我的意识在此刻竟然异常清醒。 当索维奇神色匆匆地来到床边时,我额头上已经是湿漉漉一片。 索维奇看了一眼我的下半身,眉头倏然皱起,不知道在拉美斯的耳边说了什么,引得拉美斯震怒,一巴掌打得索维奇嘴角出血…… 我心中冷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索维奇把我流产的消息告诉了拉美斯。 拉美斯还在愤怒地吼着,他似乎是在责怪索维奇为什么不早些告知他我怀孕的事情。 真是讽刺,我都这样了,他不来救我的命,却还在那里纠结孩子的事情。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竟然还不能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难道欧阳萌还准备把我一直留在这里吗? 连冷笑都没有力气,我什么都不想管了,若是今晚欧阳萌不能出现给我一个说法,我一定会结果了自己的这条命,与欧阳萌、玛特妮斐鲁丽同归于尽! 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包住了我的。 磁性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眼皮动了动,我的眼角滴下一颗冰凉的泪…… 是,我好怕。 我好怕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我还没有跟枫泾、铃子道别。 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因为一旦在这里死掉,那么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消失! 有怜惜的轻叹似是幻觉。 我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 那不会是拉美斯的,难道会是索维奇吗? 可是……为什么呢? 我的脑袋被轻轻地托起,略微苦涩的液体一点一点地灌了进来。 又是罂粟花。 我是要被麻醉了吗? 这时,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玛特妮,你肚子里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男胎…… 呵!拉美斯,是你活该! “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一点也不可惜! “之前我从未想过你会爱上拉美斯,其实你也一直是如此。” 我会爱上那种人渣才有鬼! “其实,我本可以告诉拉美斯,你怀孕的消息,但是我却瞒了下来。” 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在昏迷之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我不相信拉美斯会让你的孩子安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果然啊……” 第540章 chapter 539 我是个神吗 还是来时的豪华宫殿。 此时却早已是面目全非。 地上到处都是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克什米尔毛绸,还有凌乱撕碎的玫瑰花瓣。 暗黑的剪影之下,寒冷的月光从露台爬了进来,攀上床边的一男一女身上。 搞什么? 我现在又是灵魂出窍了? 还是说现在这是欧阳萌再给我重现她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 是了,月光下的男人就是拉美斯,而女人,则是玛特妮斐鲁丽,而非欧阳萌。 是拉美斯趁虚而入的占有,酒意浓烈,玛特妮斐鲁丽是意识混乱的迷茫与空洞。 再一眨眼,场景转换得飞快,熟悉的经历再一次晃过,不同的是,自己从体验者变成了旁观者。 玛特妮斐鲁丽也变成了欧阳萌。 转折是从麦鲁到来之时发生的。 与我的冷淡嫌恶不同,欧阳萌几乎是一头扎进了麦鲁为她织就的温柔陷阱,不可自拔。 原因也十分可笑,就是因为她再一次败给了这个这个与裴青榆相似的男人。 欧阳萌是人渣种草机吗? 我安安静静地看着,冷笑地看着。 看着欧阳萌傻傻地钻进了麦鲁的圈套,以至于到了最后落得一个和麦鲁一同被推上绞刑架的下场! 是以,欧阳萌骗我时说的来弥补拉美斯,就是为了改写她背叛的结局。 真是好笑! 风沙席卷,炎热的沙漠,却是无端的寒冷。 我突然注意到露台的围栏上,有一双闪耀着的眼睛。 季米亚! 它好像能够看到我。 不,我料定它看的就是我。 黑暗中的黑暗,异色双瞳泛着诡谲的光芒。 它轻巧地落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一点一点穿透站着的两个人。 季米亚怎么会处于与我一样的灵魂状态? 为何? 季米亚也是死了吗? 季米亚在我面前蹲下,享受地偎在我的脚面上,舒服地轻声叫着。 “季米亚?” 我蹲下身,向它伸出了手,季米亚的眼睛微微眯起,软软的爪子‘啪’地一声搭在我的手上。 “我的主人,你辛苦了。” 脑海里蓦地想起了这么一句类似孩童的长叹声。 故作老成…… 我这么想。 至于一只猫会不会说话的问题,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不,我不是你的主人。”微微蹙眉,我不太喜欢这种阶级化的称谓。 “都好,作为你最忠实的奴仆,季米亚会为你解答所有的疑惑。”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欧阳萌以命做交换。”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随时。” “哦。” 季米亚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疑惑地说道:“主人不是要问询关于神的问题吗?” 啊,这倒是提醒我了。 “欧阳萌说,在这里我可以见到神,但是我想,她眼中的神,指的是拉美斯?” 季米亚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巴,“是,也不是。” “说人话。” “拉美斯蒙神庇佑,他在人的眼里算是与神等同的存在,但是……他却不是神。” “你说了这么一长串绕口令,我听不懂。” “主人,在你面前,没有人称得上是神。” “什么意思,你是属我是神吗?”我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太好笑了,有我这样这么容易挂掉的神吗? 可是,季米亚竟然虔诚地低下头,像极了人跪拜神像的时候样子。 它舔了舔我的足尖,“不,我的主人,你现在并不能称得上是神。”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只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这里我是一点都不想待了,毫无安全感可言。 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保护,我是那么的没有用,只要轻轻一击我就丢了半条命。 我现在只想要回家,回到有枫泾在,有铃子在的地方。 “现在……不行。”季米亚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吐出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 季米亚跳上了我的肩膀,抱着我的脑袋,蹭了蹭。 “索维奇还没有跟主人你告别。” 索维奇? 他是阻止我回去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 “不必了,我想马上离开这里!” “主人决定了吗?这次错过了的话……以后怕是会后悔。”季米亚的声音很轻,轻到一不留神就会错过。 “我不后悔,绝不!”想都没有想,我直接拒绝。 “那好吧。”季米亚有些无奈,它又跳落在地上。 仰着高傲的脑袋,季米亚闭上了眼睛。 它的身子下渐渐显现出了古老的六芒星图案,与枫泾那次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是金色的图案。 清晰却拗口的咒语传进耳朵,我眼睁睁地看着季米亚从一只黑漆漆的猫咪变成了一只黑毛凛冽的威武雄狮。 我微微张开嘴,看呆了。 “主人,我很高兴可以再次见到你,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清脆的孩童声音变成了喑哑苍老的声音,无风自动的毛发,有意无意地划过我的脸颊,激起一阵颤栗。 “再见,主人。” “再见,季米亚。” 金色的光芒大盛,熄灭之时,地上的狮子,和人,再也没有了。 乌利尔杂货铺。 铃子看着床上生机渐强的少女,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睛,她皱了皱眉。 枫泾抬手,指尖收回缠在少女手腕上的黑线,修长的手指有些许不自禁的颤抖。 “好了?” “好了。” “你……确定?” “不然你自己来。”枫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紫罗兰颜色的眼睛死水一片。 “我是说,你的脸色很差,不然你先去休息,我会在这里守着她,知道她醒来。” 枫泾摇头,“不用了,她马上就会醒了。” 铃子点头。 话音刚落,我就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插在身上的输液管拉扯着输液架、输液瓶噼里啪啦地倒了一片。 “枫泾,铃子,我……我终于回来了!” 死里逃生一般的噩梦,终于在见到了他们时化为了过去的沙土。 “傻丫头,欢迎回家!”铃子的眼眶也有些洇湿,轻笑着揉乱了我的头发。 “回家了,就不用怕了。”枫泾也这样说。 我真的不怕了,一点也不…… 第541章 chapter 540 你好厉先生 我盘腿坐在铃子身边,原本秃掉了的大青皮现在也长出了齐耳的短发,锁骨上还留有一道长长的、粉色的疤。 说实话,在我讲完了我那见鬼的经历之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安慰,也没有什么解释。 枫泾和铃子两个人反而是更加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我投入到下一段委托当中。 “……是江歌的事情吗?”我都走了这么久,难道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江歌的事就顺带着吧,只能算是通关副本,你的主线任务还有一个。”铃子将项链又重新戴回了我的脖子上。 枫泾说在埃及失去所有超自然能力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地让自己的精神力强大起来。 说直白点,就是死命地做任务,完成委托…… 我已经无力去吐槽了。 “那好吧,主线任务是什么?打小怪兽?” “不,是撩汉子。”铃子风情万种地躺在沙发上,眨了眨眼。 “委托人厉朵儿,父母死于一场车祸,后被小叔厉书岩收养。” “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厉朵儿用十八年的时间爱上了自己名义上的小叔,但是却不被厉书岩接受。” “名义上的小叔?”我瞬间抓住了重点,“到底是厉朵儿是捡来的,还是厉书岩是捡来的?” “嗯……”铃子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厉书岩是捡来的。” “正因为如此,厉书岩高中的时候就从厉家独立了出来,去了军校,现在,他已经是少校了,目前就任于尚城的海军特种部队现役教员。” “啊,这听起来又是一个巨难的情感线!”我拿起枕头盖在脸上,无比挫败。 “你的判断十分正确。”铃子挑了挑眉。 “好吧!”我又坚强地坐了起来,“你先跟我说一说厉朵儿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来具体评估这次委托的难度系数。” “厉朵儿年少成名,在高中的新生见面会以一曲《loving you》被星探挖掘,高二发行第一张ep,荣获当年最具潜力新人奖……” “当然了,厉朵儿在音乐方面趋势有过人的天赋,得过的奖项也是数也数不清,暂且不提。” “我要重点强调的是厉朵儿的性格特征,她表面乖巧,其实内心十分叛逆。她进入娱乐圈就是想要得到厉书岩的关注,但是失败了。” “厉书岩本来就是打算在抚养厉朵儿到十八岁,等她到大学了就不再管她,所以厉朵儿进入到了娱乐圈,更加坚定了他这样的想法。” “没了厉书岩的督促与管教,厉朵儿更加无法无天了,吃喝嫖赌抽,除了嫖,她都占全了,作到了最后,厉书岩就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了。” “最后的结局便是厉朵儿英年早逝,厉书岩孤独终老!”铃子做了总结陈词。 我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没有说?” “什么?” “厉书岩到底对厉朵儿有没有一点鸡儿感情?” “没有,一点都没有。”铃子坚定地摇头。 “……那我还撩个屁!” “机会这种东西,你要慢慢发现。”铃子语重心长。 “哪里有什么机会?” “确实客观存在着一种机会。”她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快说!”我倏地转过头去。 “其实你可以在缓解厉书岩和厉家的关系方面努把力,再然后脸皮厚一点,抱得美男归就会有一成的机会。” “……去你的!”我白了她一眼,“才一成机会?你怎么不说我一定失败?” “就目前来看,确实很有可能失败。” “你说一说你这么判断的理由。”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厉书岩……他……自认为自己喜欢男人。”铃子一句话放满了二十倍的速度。 “自认为?”这又是什么样的表达方式? “厉书岩在部队里生活的时间长,也不是说他对男人又兴趣,而是他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女人,部队里的那些女人都是比男人还要强悍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会……喜欢男人。” “奇葩的脑回路!” “不会啊,我觉得挺可爱的。”铃子笑着挑了挑眉。 “你觉得可爱那你去撩啊!” “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铃子的表情有些不可描述。 是啊,我知道,这厮喜欢的人是枫泾嘛! “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完成这个委托呢?” “当然还是在你休息的时候,枫泾会送你过去。”铃子摸了摸我的头发,“另外,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 这是一个燥热的仲夏夜晚。 厉书岩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为第二天的军事情报课做准备。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厉书岩放下了手中的笔,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地来电提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挂掉了电话。 奈何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实在是没有办法,厉书岩十分烦躁地按下了接听键。 来及手机另一端的劲爆舞曲,以及嘈杂的劝酒声,直接点燃了厉书岩心中的怒火。 “厉朵儿,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不,不好意思先生,厉小姐在我们这里喝醉了,她的手机上只有备注这一个号码,所以……所以麻烦您过来接她一下好吗?” 细声细气的声音快速地一口气说完,生怕突然遭到被挂断的残忍对待。 厉书岩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再次挂断电话。 可是电话那边又说了,“先生,如果您不能马上将厉小姐带走的话,我们这边会联系警方,将她暂时拘留。” 自然是不必说,厉朵儿这个惹祸精一定是又闯了大祸,他已经不知道给这个臭丫头收拾过多少回烂摊子了。 厉书岩深吸了一口气,眉心紧皱,冷声道:“她在哪里?” 电话那边快速地报上了地址,就在离他住的地方不远的都夜夜总会。 厉书岩开着小吉普赶到都夜的时候,门口立马就有人来迎他。 他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厉朵儿的手机屏保就是用的他的照片。 第542章 chapter 541 成什么样子 往包厢那里走,一路上的碎玻璃瓶渣滓,红的、黄的液体还没有打扫,烟雾缭绕的气氛,刺鼻难闻的味道…… 厉书岩现在恨不得把那个躲着不敢出现的厉朵儿揪出来狠狠地打一顿! “先生,厉小姐就在里面。”侍应生站在门口伸出了手,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厉书岩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蜷成一团的瘦小身影。 露脐的黑色薄纱透视小背心,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紧身铆钉超短小皮裙,白皙修长的美腿屈在胸前。 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一只穿在脚上,一只早就已经不见了。 头上戴的夸张假发也被抓在手里,脸上的浓妆已经晕开,口红擦得到处都是,狼狈不已。 厉书岩的脸都黑了,他直接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泼在少女的脸上。 “救命……” 沙发上的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难受地皱了皱眉,小声地嘤咛。 “厉朵儿!” 厉书岩的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心疼,他大吼一声,直接握住她的手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厉朵儿,你现在这是成了什么样子?!”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我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掉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我看到了一张怒极的脸。 只是愣了片刻,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不甚清醒的神志,厉书岩的长相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冲击。 我很快便进入到了角色里,敛下眼睫,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厉书岩,你终于还是来了。” “还有半年,你十八岁之后我就不会再管你。” “离我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七个月零十四天。” 厉书岩烦躁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扔到我身上,“穿起来,我送你回学校。” 我抬头看了看他义正言辞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妖艳的打扮,撇嘴道:“我要是这样回去,宿管会开门吗?” “那你就在操场上凑合一晚上!” “操场……操场上有色狼。” “你不是很会打架吗?” 整个高中,就因为她打架,他没少去拘留所捞她,以至于到了后来,拘留所的人都跟他熟了,犯了事就直接把她送到了他家。 我蹬掉了脚上的最后一只高跟鞋,手上的假发也扔出去老远,气闷地别过头去。 厉书岩盯着我看的眼神变得冷然可怕——这丫头最好不要太过分! “你在我爸爸的墓前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转过头去,泪光闪烁,就是极力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盯着厉书岩。 厉书岩怔愣了片刻,虽然依旧是皱着眉,可是语气还是轻了下来。 “我难道对你很坏吗?”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中满是无言的控诉。 厉书岩不禁有些心虚。 好吧,他对她的态度是不太友好,甚至是粗暴,可是他并不知道要如何照顾一个花季少女,让她衣食无忧难道还不算好吗? “好,这些暂且不谈,我们先回家。” 我嘿嘿直笑,眼睛里的泪水还没有完全消失,伸出手撒娇道:“抱!” 厉书岩看着少女这变脸的速度,冷哼了一声,“你没长脚吗?不会自己走?” “我的鞋没了,脚痛!”扁着嘴,我说得十分委屈。 厉书岩定定地看着我,他是想要拒绝的,可是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畏的僵持之上。 于是,他抿了抿唇,刚刚伸出手,就被扑了满怀。 我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肢,脸贴着他的白衬衣肆无忌惮地蹭了蹭,带着一种报复性的惩罚。 叫你泼水到我脸上! 叫你凶我! 哼! “厉书岩,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发脾气?” 又是粗粗地一套深呼吸,厉书岩强忍住扯掉胸前放肆的少女的冲动,还是将她拦腰抱起,往外面走去。 “如果你听话,我会发脾气吗?” “我还不够听你的话吗?”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我轻轻地靠在他身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连笑都不愿意对我笑一下。” 厉书岩抱着怀中的少女走出包厢,守在门口的侍应生跟了上来,“先生,厉小姐还没有买单!” 厉书岩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看了我一眼,我瞬间明了地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沓支票本,撕下第一张递给侍应生。 那侍应生草草瞥了一眼,抬头道:“不够,先生!” 那风风火火一往无前的架势终于慢了下来,厉书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过身来,直接把我放在吧台上。 身后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不够的用这张卡补上。” 不一会儿,侍应生拿着卡回来了,我接过那张信用卡放回口袋里。 厉书岩这才抱着我上了那辆军用吉普车,替我系好安全带,他冷着声音问我:“你都做了什么?” “教训了几个说要包养我的混蛋。” “那他们倒是活该。”厉书岩发动引擎,直接开回了他的家。 完全的粉蓝色小清新田园风,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军事硬汉所住的地方。 厉书岩抱着已经睡熟的少女首先走进了浴室,直接将她放进浴缸,然后走进一间到处都是毛绒娃娃的房间,拿出了一套蕾丝公主睡裙,内裤,内衣,回到了浴室。 他抓住我的肩膀摇了摇,“厉朵儿,快醒醒,先洗完澡再睡觉!” “嗯……” 说完,他拿起莲蓬头试了试水温,照旧地转换成水龙头,灌进浴缸。 走出浴室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完成教案。 没多一会儿,他房间的门便被敲响。 “进来。” 门被推开,他抬头,看着门口那张已经被洗干净的可爱小脸,舒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吗?” “我,我饿了……” “……” 好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饿的快,更何况她喝了这么多酒,怕是什么都还没有吃。 厉书岩认命地起身,将桌上的文件锁进了抽屉里,领着我走到厨房。 “你想吃什么?” “阳春面。” “嗯,等十五分钟。” “好。” 第543章 chapter 542 你们穷疯了 天色才刚刚亮,厉书岩就不顾我的感受,直接给我扔到了学校。 站在南华大学门口,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冲到操场,打卡一万五千米。 这一套跑下来,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然后又去游泳馆洗了个澡,直到上课铃打响,我才慢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去。 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一堂大课,整个医学院的同学们坐在一起,聆听无聊的老师在讲台上咕噜病理学。 昏昏欲睡…… 这样迷迷糊糊地就度过了一节课的时间,我甩起包背在背上就往教室外面走。 我现在要去找找江歌在哪里。 直接去图书馆,我用学校的内网黑进了学校的档案系统,查到江歌竟然跟厉朵儿一样,在医学院。 只不过,厉朵儿在七班,而江歌在三班。 更加让我觉得有些意思的是,厉朵儿在大学期间学医,是因为她打算报名国防生,也想要做军医,为了厉书岩。 可是江歌他…… 难不成是为了夏瑾瑜? 也看不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夏瑾瑜啊…… 哎呀,算了,这都不是我要担心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厉书岩泡到手,把江歌举高高,很忙了,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诶?这个不是厉朵儿吗?他怎么会来学校啊?” “厉朵儿诶!我找黄牛才买到了她的最新专辑《岩书何寄》!简直不要太好听!” “还真是没有想到我们这么普通的大学还能有明星!” “别说了!别说了!厉朵儿看过来了!” “……” 我有些无奈地掏了掏耳朵,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啊,同学们! 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你们不上课的吗? 皱眉看着已经被人群淹没的前路,我随即转了一个弯,较快脚步往操场走去。 光明正大地从大门离开怕是不可能了,还是翻墙吧,都是老手了。 “你们家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是想赖账吗?”围墙边的榕树下传来一声凶神恶煞的恐吓。 “……很抱歉,力哥,我今天晚上就会发薪水了,等拿到了钱马上就会还你。” 这是江歌的声音,早已被艰难现实的生活打磨得不见当初的锐气,只是无动于衷的平淡。 似乎是已经向生活妥协了。 “哼!江少爷,就凭你在便利店打工赚的那几个钱?怎么够还你爸爸欠下的高利贷!” 江歌沉吟了一会儿,低语道:“我已经尽力了,钱我一定会还上,也希望你能再宽限一些时间。” “要不是看在你们江家以前家大业大的份儿上,我早就招呼兄弟们砸了你的家了,只是这时间也要有个限度,不然利息就没有限度了……” “你说是不是呢?”肥头大耳的力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弟们。 “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只能还你这么多钱,等我有能力赚更多的钱了,我才能还你更多钱,就算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债务越来越多,我也只能说没办法。” “呵!江少爷这是准备跟我耍无赖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说到这里,江歌的嘴角斜斜地勾了勾。 我在暗中可耻地偷听着,倒也觉得江歌的骄傲还是没有被完全磨平。 “本来我还想着江少爷会是讲道理的人,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都给我上!就是绑也要给我绑到梁小姐的面前!” 力哥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小弟们邪笑着提棍上来,恶狠狠地向江歌的脑袋招呼过来。 我嘴唇抿了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直接一书包砸歪了那个快要打上江歌胳膊的棍子。 安静的操场偏僻一角突然蹦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力哥为首的瘪三儿团队愣了愣。 这个不是那个最近大火的明星厉朵儿吗? 力哥虽然看起来有些显老态,可是他确实也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追星什么的也不为过。 只可惜惊讶还未来得及吐出口,就听到那个差点打到江歌的光头瘪三儿惊呼一声,被厉朵儿一脚踢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都给我滚蛋!再敢被我看到你们在学校里欺负人,全部都给我蹲局子!” 江歌看着面前明显矮自己一个头的少女,即便是粗着嗓子吼叫的声音也并不难听,更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觉得很可爱。 力哥立马回过神来,他手拿棍子指着江歌,“厉朵儿,是江歌欠了我们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微微回过头来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江歌,以手捂嘴,轻声问道:“江同学,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这跟你没关系,你不是要翻墙离开学校吗?快走吧。” 江歌别开头去,错过我的视线,微微泛起褶皱的白衬衫竟然还不及他此时的脸色苍白。 江歌,他这段时间以来一定没有好好吃过饭,营养严重不良。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犟,真不知道是什么鬼脾气! “他欠你们多少钱?” 我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向力哥,心知从江歌嘴里是撬不出什么实话来的,干脆问别人还来的快些。 “58万!” “你胡说八道!”江歌气得脸都红到了耳根,他可不是害羞,是气的。 “我爸爸当初明明只借了你们10万块,就算是六分利,才半年的时间也只是13.2万,怎么会变成58万?!” 力哥胡乱地说了一个数字,他就是想让厉朵儿赶紧走,当然了,他也有私心,厉朵儿要是个傻子,就给了自己这58万呢?那他岂不是赚了! 我怎么会瞧不出这个力哥的猥琐心思,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身上从来都不带钱,就算是有,谁还把几十万带在身上! “六分利?你穷疯了?”我白了那个鬼力哥一眼,捡起地上的书包,拍掉上面的灰尘和草屑。 “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都抓紧警察局?像你们这样杀人未遂的,我觉得,你们没个十年八年可是出不来!” “哼!这年头欠钱的都这么嚣张了吗?”力哥一点都不怕,他们这种做灰色职业的,又怎么会不知道法律是什么,相反,他们很熟。 第544章 chapter 543 我不会做饭 我没有什么时间在这里为了一件屁大点的小事浪费时间,干脆掏出一张名片,上前塞到力哥的前襟口袋里。 “关于我嚣张的问题你可以在娱乐新闻上求证求证,不过他……”我没有回头,只是竖起食指戳了戳身后的江歌。 “他,我厉朵儿罩了,他欠你的钱,我来还,你们可以按照这个地址随时来找我,记得把借条带上。” “明白我意思了吗?” “明白了。”力哥看着自己胸前的名片,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还不赶紧滚!” “好的!好的!” 力哥终于带着他的小弟们麻溜滚蛋了,可是…… 我背着包拍拍屁股也要爬墙走人了,只不过却被人扯着书包拉下了墙头。 “啊!啊!啊!”我晃着双手双脚往后倒去。 “厉朵儿,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江歌抱着怀中的少女,直到她站稳了,他才松手。 “我闲的无聊才英雄救美,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我替你还钱不是白送你的,你要还我的懂吗?只不过不收你利息。” “等你大学毕业了,赚了钱,你欠的那10万再还给我也不迟。” 我叹了一口气,十分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他们要我还的是58万,不是10万。” 闻言,我不禁翻了一个白眼,“江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单纯,他说58万就是58万吗?” “我又能怎么办?”他苦笑一声,声音低了下去。 “放心!”我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说我罩你了,以后受欺负了就报我名字!” “厉朵儿,你是黑社会吗?” “无所谓。”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个给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为什么?”江歌没有接名片,而是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疑惑。 自从姜家落败,说实话,他经历过了人情冷暖,受人白眼,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所以他现在对任何善意的靠近都怀着无比的怀疑。 “什么为什么?”我茫然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你长得帅。”嘴角扬起一抹真诚的微笑,我挑了挑眉。 “你……” 江歌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不过脸上却是不自觉地皱眉。 那个力哥之所以开出58万的天价,是笃定了自己还不上,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带着自己去到梁晓静面前,接受她的羞辱。 自从夏瑾瑜和舒亦安结了婚之后,梁晓静的家族虽然也受到了波及,可是她辍学嫁给了一家夜总会的老板,生活不至于像自己这么窘迫。 他在夜总会也被夸做长得帅,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只觉得很恶心,恶心得想吐。 就在他出神的空档,我已经把名片塞到了他的前襟口袋里,然后伸手矫健地翻墙而出。 江歌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口袋,如雾般的眸子里有一道名为犹豫的光亮滑过。 半个小时之后,我赶紧冲到公司,因为今天有一个动画电影的demo要录,错过了可不太好。 作为新生代的偶像歌手,厉朵儿特立独行,极具鲜明的个人风格,是以深受青少年的喜爱。 好吧,其实按照厉朵儿惹是生非的频率,大概是要被各大电视台封杀的,可是谁让她背后有个强大的厉家呢! 她签约的就是厉氏集团旗下的尘寰唱片公司,说是在公司里横着走也不为过。 我刚刚到公司楼下,我的助理唐果就疯了一样飞奔过来,连忙把我运到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音乐总监面前。 虽然姗姗来迟,可是不得不承认,厉朵儿天生的乐感以及音准帮了不少忙,一下午的demo录制很顺利。 在录音棚里,重金属摇滚风的肆意挥洒,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喉咙有些嘶哑。 我就纳闷了,厉朵儿以一首高难度的抒情歌曲《loving you》成名,怎么就走上了摇滚女歌手的style了? 表示不懂,也没听说厉书岩喜欢听摇滚。 “朵儿,你今天会迟到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文质彬彬的孙总监在休息室里递给我一杯水,还有咽喉含片。 “就是拯救世界去了,所以当了一点时间。”草莓味的含片在舌尖化开,喉咙里一片清凉,舒服多了。 “你真的就不考虑让经纪人帮一帮你吗?” “我要经纪人做什么?你们不都是我的经纪人吗?”我喝了一口水。 其实还是很理解厉朵儿会这么决定的,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要在娱乐圈长时间混下去。 抱着混时间的态度还要找个经纪人,那不是开玩笑,耍流氓嘛! “那好吧,你知道董事长很希望你们能回去看看,如果少爷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 尘寰唱片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厉朵儿的爷爷,厉书岩的养父。 “我知道了,孙叔叔,下个月的家庭聚会上,我会带着厉书岩回家的。” “好啊!”孙总监欣慰地笑了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然而,厉书岩却并不在家。 冰箱里也没有什么饭菜,就只有一把细面…… 够了! 看来我要去超市一趟。 正好这附近有一个超市,只不过我没有料想到我会在这里遇到江歌。 我站在生鲜冷柜旁边,就看到海鲜水池前站着一个十分忙碌的身影。 他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刮去鱼鳞,掏干净内脏,麻利地称量结账,微笑着送走客人。 直到他从一个阿姨手里接过钱,我才推着手推车上前。 “江歌!” 看到又是突然出现的厉朵儿,江歌脑海里只有四个字:阴魂不散。 什么缘分、巧合之类的美好字眼那都是不存在的。 “嗯。”江歌只是朝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要绕过我继续往前走。 “你等等啊!”我忙推着车追到前面去,“你应该还没有吃完饭吧?我请你吃怎么样?” “抱歉,我没空。” “喂,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就这样对我?” “钱我会多打几份工尽快还你。”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喂!我不会做饭!”我大喊一声,周围的人都不禁停下来看我。 嗯,两个小情侣在打情骂俏,鉴定完毕。 第545章 chapter 544 去你家做客 被我拦住了去路,江歌此时疲惫的神色又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忍住了要发火的念头。 “你可以出去吃。” “我不喜欢外面的饭菜。” “抱歉,我也不会做饭。” 语毕,江歌推开我的手推车就走,我眼疾手快地风骚走位,别着脚跌坐在地。 “嘶——!” 果然,江歌的身影一秒顿住,却没有马上回过身来,而是继续往前走。 “咦?那个不是厉朵儿吗?本人比电视上漂亮!真是大美女!” “好像是诶!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她好像是摔跤了,我们快点去看看,发微博,发微博啊!” “天!真是厉朵儿!我要去跟她合照!要签名!” “……” 一大波围观群众正在火速赶来,我敬业地装坚强,一点一点从地上蹭起来。 但是,人群里却并不能看到江歌的身影。 真是见了鬼! 江歌这个臭小子,不是温柔贴心、怜香惜玉的吗?落魄了就连这么美好的品德都不要了? 妈呀,这些涌过来的粉丝们是要拆了我做菜吗? 我有些慌了,连车都不要了,赶紧戴上帽子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跑去。 “这边!” 突然,光线暗淡的楼道里出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拉过我的胳膊,然后双手撑在我身侧,背对着那群疯狂的粉丝们。 远远看去,不过是两个年轻的小情侣在忘情地接吻…… 直到外面变得安静下来,江歌才放下了手。 “怎么样,还能走吗?” 他低着头,打量我破洞牛仔裤之下的‘疑似受伤’的脚踝。 能走?还是不能走? 当然是不能走了! 我果断地摇头。 “马上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他有些冷淡,是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what? 正常的桥段难道不是他送我回家,亦或者是带我到他家吗? “我没有家人。”这是实话,爹妈都上了天堂,说是孤儿也ok。 “没有家人就打电话给经纪人。”江歌一点也不为所动。 毕竟,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没有经纪人。” 江歌皱了皱眉,“那你有什么?” “钱。” “……” “作为同学,难道你就不能邀请我到你家里去坐一坐吗?” 我叹了一口气,心知若是不主动,这支线任务怕是要凉了。 “不能。” “江歌,你就是这样对待罩你的老大的吗?”对于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快要失去耐心了。 “我只承认我们之间的债务关系,其他的……不存在。”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 “那你既然是这么说了,我就以债主的身份登门造访,你不能拒绝!” “即便你是我的债主,我也有说不的权利。” “不,你没有。”我斜斜地勾起一抹笑,双手扣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要敢拒绝我,我就让那些粉丝看到我们,你现在可以考虑考虑,厉朵儿的神秘男友,这个称呼你可还喜欢?” “你这是在威胁我?”江歌有些生气。 “我在和你商量。”小声地嘀咕,我识趣地收回了手。 “好,既然你想来,那就来吧。”江歌一手插在口袋里,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下去了。 他相信,只要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知道他居住的环境,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所以他不介意现在麻烦一点。 我也顾不上装脚伤了,赶紧追上去,“喂,你倒是等一等我啊!” “抱歉,你先站在这里等一会,我怕去推车。” “好。” 其实我挺好奇的,江歌都这么穷了,哪里来的车? …… 看着江歌推着一辆掉漆还锈蚀的老爷车走了出来,我瞬间就明白了。 “上来吧。” 他骑着自行车在我面前停住,看我的眼神像是料定我不敢坐一样。 我会不敢? 笑话! 扶着他地腰我就跳上了自行车后座,明显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一僵。 “坐稳了吗?”江歌转过头去,看着前面。 “嗯,坐稳了,出发吧!”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生怕这个老爷车不结实,半路把我甩出去了。 闻言,江歌踩着踏板就往家走。 这里一路上,我倒是一路跟他找话聊,企图套出他对什么有十分强烈的渴望,可是他的回答实在是太敷衍了,嗯、哦、啊随机出现,让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江歌带着我走街串巷,终于在一栋打上了“拆”字的筒子楼前停下了。 大概有八层楼,江歌家住六楼,灶台直接摆在外面,可供行走的路十分逼仄。五颜六色的衣服挂得到处都是,锈蚀的栏杆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即使现在已经将近九点了,可是依然吵闹嘈杂,谁家的汉子喝多了酒胡乱喊骂,谁家的孩子忘记了大声啼哭……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糟糕极了。 江歌打开灯,昏黄的光线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大致看清楚哪里有什么而已。 大约十平米的单间,收拾得却很干净,还有淡淡的肥皂味道。 只不过…… 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一个人住? 这么想着,我也这么问了。 江歌一边拿起桌角的暖水瓶给我倒水,一边回答我,“嗯。” “那你为什么不住学校的宿舍啊?” 据我所知,南华大学的宿舍一年才一千三,房租绝对比外面便宜啊! “外面比较方便。”江歌递给我的玻璃杯是新的,但好像是买酸奶送的,我好像能猜到,这可能是他做兼职得的。 “谢谢。”我收起玩笑的心思,还想再问问他关于他爸爸的事情,肚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一阵尴尬的声音。 “咕噜——咕噜噜——!” “……” “……” 我,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 这真的不是第一次了,心好累啊! “你,饿了?”江歌皱了皱眉,可是并不影响他想笑又不敢笑的小心暴露出来。 “还不够明显吗?”我无奈地捂脸,一世英名都喂了狗。 只见江歌转身走出了屋子,没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两碗白粥加咸菜。 第546章 chapter 545 我喜欢的人 “你会变魔术的吗?”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奇怪。 江歌怔了怔,还以为像她这样的人会瞧不上这些白粥咸菜,然后找借口离开呢。 要是换做是之前的自己,怕是都不会来到这里。 “不,隔壁老奶奶家是卖早点的,我只是去买了两碗。” 江歌从墙上拉下了一张矮桌,脚又从床底下勾出来一张小凳子,自己坐了上去。 我实在是太饿了,大口大口地灌进了肚子里,等我都吃完了,江歌还是慢条斯理地吞咽着,赏心悦目。 胡乱地拿袖子擦了擦嘴,我问他,“你晚饭都吃这些的吗?” “嗯。”江歌没有抬头,轻轻应声。 “吃得饱吗?晚上不会觉得饿?”我自己都觉得还可以再来个两碗。 “忍着。” “你只是吃这些也没有营养啊,而且你每天还有那么多的兼职。”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歌从碗里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我的视线。 “我想聘用你做我的家教,住家,包三餐那种,你觉得ok吗?”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的成绩恐怕是不需要我做你的家教吧?”江歌白了我一眼,继续喝粥。 厉朵儿的成绩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是真的比江歌好太多。 哎…… 世道艰难呐!现如今都是求着去助人为乐的。 “你知道,我每天都要去公司排练,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学习,这个时候我就需要一个家教了。” 江歌没有说话,我觉得他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做我的家教诶!你是做偶像的家教诶!兄弟,这笔交易可不要太划算!” “你要是还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每个月给你发薪水三千,这样的话……”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正卖力地宣传自己的招聘岗位,突然就听到江歌这一声怀疑的声音。 什么鬼? 他说我喜欢他? “江歌,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禁抿唇,礼貌而不失优雅地微笑,“我只是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虽然你长得还算挺帅。” “哦,那你喜欢的人是谁?”江歌挑眉,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废话,厉书岩还是我名义上的小叔,我要是说了,以后还怎么混? “那好吧。”江歌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理由?” “你说你没有家人,我要是住家,如果被狗仔拍到,那‘厉朵儿神秘男友’的帽子不还是扣到了我的头上?” “那不会,我家附近不会有狗仔。” “理由?” “我住在军区总院,试问有哪家狗仔敢不要命地跑进来?” “军区总院?”江歌有些诧异。 军区总院确实不是任谁都能进去的地方,但这是不是也说明厉朵儿的父母是军人? 至于厉朵儿说她没有家人,只怕是烈士家属了…… 想到这里,江歌看向对面的少女的眼神都变了,虽然只是极其微薄的同情,但好歹也不再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变化的我立马趁热打铁,“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算了,我看也没有要带的,就马上跟我回家吧!” “还是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反正你要送我回家,还是尽早熟悉环境。” “我还没有说要答应你。” “我觉得你还是跟我走的好,至于这屋子里的东西,我会明天找人来整理带走。”说着,我神叨叨地环顾一周。 “怎么了吗?”江歌皱了皱眉,却是无比地镇定。 “你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我记得,铃子说江歌能见到鬼,那也就是说他这见谁都冷淡的性子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里是要拆迁的老楼了,有些吵是正常的。”江歌心里已经开始起疑,但还时不觉得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能见到鬼。 “你是猪吗?我说的会是人吵的声音?怕是不干净的东西好不好?!” 简直了,我发现自己是被厉朵儿的脾气传染了,糟透。 江歌微微垂下眼眸,才不至于泄露眼底的震惊。 “你是说,鬼吗?”江歌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出了声。 “是,不过一般人可见不到,你要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那就当我没说。”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我相信。” 闻言,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跟鬼呆久了死得也快了。” 这一次,江歌没有再推托,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接受面前这个少女好意的理由,那就是他们都能见到鬼。 即便他不能做到像她一样无所畏惧,但是他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有这样的体验还是太少,不过有一个相似经历的人,那就会好很多。 于是,江歌简单地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和书包,就骑着他的老爷车载着我一起回到家了。 直到到了厉朵儿的家,他才发现,她骗了自己,他现在想走了可不可以? 玄关处摆着几双男士的军靴,还有一件蓝白的迷彩夹克,那是男人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这是厉朵儿给自己准备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厉朵儿有家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你染你已经安全到家了,那我也就回去了。”江歌站在门口,开始打退堂鼓。 “不是说住在这里的吗,怎么要走?”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甚是无语。 “我想,这房子应该不只是你一个人在住吧?”江歌自认为语气还算是委婉,如果厉朵儿聪明的话,那就该是知道点到即止。 “你是说这些男人的衣服鞋子吗?”我一边从鞋柜里给他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他平时住在军区宿舍,有事没事都不会回来。” “你父亲?”江歌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从这屋子的装潢来看,应该只有父亲才会由着女儿的喜好来确定装修风格。 “我老爸死了十几年了。” 江歌皱了皱眉,自知失言,也不再胡乱猜测,而是直接开口问,“那他是你的什么人?” “就是我说的,我喜欢的人。” 第547章 chapter 546 你吓傻了吗 最终,江歌还是留了下来。 委屈他在客厅里凑合一晚上了,我总不能让他睡厉书岩的房间吧? 厉书岩的房间可是上了锁,我不能太狂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没课。 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厉书岩果然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过,怪不得厉朵儿会各种跳,不跳就要不到关心啊! 走出房间,就听到储物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就看到江歌正蹲在地上组装自己的行军床。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滚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吧。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江歌也刚刚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两碗粥。 “来吃饭吧。” “嗯。”我在餐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馒头、包子,“你出去买的?” 江歌轻轻地应声,摆明就是不想多说。 “我一会儿给你一张卡还有车钥匙,以后买菜买饭什么的就方便了。” “嗯,我会做好手账。” 我撇了撇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说多了容易把人说毛。 我喝了口粥,挑眉道:“你以后应该不会再做其他的兼职了吧?” 我这里这么好的条件放着,江歌要是还想着出去打野食,那就过分了。 “嗯,都没有了。” “那就太好了!”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下午有一个杂志封面要拍,就要麻烦你送我去杂志社了。” 江歌点点头,“好,需要我在现场等你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江歌说这话算是答应了要在拍摄现场等我。 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总觉得是我在勉强他。 “江歌,有多少人求我带他们去拍摄现场我都拒绝了好吗?你怎么就是一副吃了亏还忍住不说的鬼样子?” “我没有求你。”江歌咬下一口馒头。 “所以呢?” “我确实不太想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我的眉头越皱越深了,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友好。 “人多,是非多。”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大哥,那里是美女多,帅哥也多好不好?” 虽然我知道这家伙可能是在社会见了太多的阴暗面,才会有这样消极的表现,可是他要是太消极了我的任务很不好做啊! “江歌,凭你的彰显,说不定会被看重,做什么平面模特、时装模特什么的,成名之后不就能够恢复你江少爷的提笼架鸟快哉生活了?” “没兴趣。” “那不然我就让你做我mv的男主角,酬劳的话……大概有五位数的样子,你要不要来?” “不要。” “为什么?”我放下调羹,连打他的心都有了,可是这小子就是说什么都反着干,真是气死我了! “因为我不想回到以前。”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冷冷的,只有江歌还是斯文优雅地吃着手上的馒头,额前的刘海丝丝缕缕垂下,让人看不清楚他眼睛里的情绪。 我翻了个白眼,端起碗直接将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起身,回房间。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赶鸭子上架这种事情可不是我擅长的。 大约一点半的时候,我和江歌出门了,看着他还是穿着一身和昨天差不多的衣服,我觉得要给他买一些衣服。 江歌也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副驾驶座上的厉朵儿,她没有化妆,一身破洞牛仔,铆钉首饰,眯着眼睛假寐,侧脸明明就是温婉的江南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玩摇滚的姑娘。 其实,就自己在她的家里相处的短短一晚上的时间来看,他注意到,整个屋子没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都是厉朵儿一个人的黑白写真。 真的不是一个能够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两人进到杂志社,就有一群人涌向厉朵儿,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了,看着整个棚里的人都在忙。 他只能找一个不碍眼的角落站着。 远远看着,厉朵儿好像真的没有经纪人,想想也是,不然又怎么会轮到自己来送她。 等到厉朵儿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画着夸张的眼线,浓重的黑色眼影,黑色的薄纱随风飘逸,还踩着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 如同一只不羁放纵的燕尾蝶。 在镜头前自如地摆着各种或冷酷或性感的造型,真的不想相信私下里的她会是一个……少女。 拍完了一组照片,又是一群人冲上去给厉朵儿补妆,喂水,嘘寒问暖。 可是她好像不怎么洗完,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他们动作,然后到处张望着,好像是在找什么。 应该是在找自己吧。 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责任心,江歌还是自动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你的脚,还可以吗?” “没事,再有一组拍完就可以走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脚,反正都没有受伤,苦肉计都不是很逼真。 “等拍完了,我们就去一趟极光百货。” “嗯,你是要买什么吗?” “买些衣服。”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导演又在那里喊了,我这才蹬蹬蹬回到幕布下。 只不过这一次,江歌没有再找个角落里待着,而是听从我的命令,站在我能够看得见的地方。 突然,天花板上的灯光闪了闪。 这并不能引起现场工作人员的注意,但是,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相信江歌也是如此。 “朵儿,不要走神了!”导演拿着扩音器大吼,“场务,去看一看是不是电压不稳!” 我收回视线,看了看台下的江歌,他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不过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想必是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只是他并不能一直都装聋作哑,因为下一秒,天花板上的灯管都在一瞬间炸了! “啊!” 所有人都在这变故发生的时候惊慌逃离,谁还管什么明星不明星的,赶紧逃命去吧。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们都走了我再走吧,不然会被踩死。 “你吓傻了吗?”江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第548章 chapter 547 小鬼找妈妈 “你看到了吧?” 我定定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而江歌却是在看着我。 “看到什么?” “那个抱着布朗熊娃娃的小男孩。”我撇了撇嘴,不太喜欢他这明知故问的鬼样子。 “当做没看见就没事了。” 江歌依旧是冷淡的口气,可是声音却是干涩而沙哑。 “我觉得不行,这只小鬼可不是你装作看不见就能躲掉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更有一些玻璃渣子漂浮在了空中。 哇,真是厉害! 江歌强势地将我拉到他的身后,然后看着那堆飘起来的玻璃碎片,缓缓抬手抓住了手边的kt板。 “你干嘛?”我看着他的动作,后脑勺不禁滴下数条黑线。 江歌,是不是对鬼有什么误会? “一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就赶紧跑。”江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低声嘱咐我趁乱逃跑。 “那你呢?断后啊?”我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你如果想留在这里送死也可以,我不会有什么意见。”江歌侧过头瞥了我一眼。 而那不断接近的碎片大军也已经离江歌不到一米,正当他要抽下kt板挡在身前的时候,它,停下了。 “你看,它没有动了。”我扒在江歌的肩膀上,紧紧是露出一双滴流乱转的眼睛。 “我有眼睛。” 即使是这样,江歌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他空出一只手,把我的脑袋按了回去。 “哗啦啦——!” 倏地,那一堆玻璃渣子尽数落回了地上,在这样的气氛下十分显得十分的阴森恐怖。 “哇,那小鬼头应该是走了吧?”我皱了皱眉,扯了扯江歌的衣服,“要不然我们也走吧。” “如果事情已发生你就走的话,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的事情,现在走也不迟啊!” 说完,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拉着他就往外面冲,结果就看到那小鬼倒吊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法克!”我忍不住咒骂一声,还好及时刹住了车,不然就直接撞上去了。 虽然这只小鬼头确实是个算得上漂亮可爱的,向是橱窗里的娃娃,然而他的怀里却抱着一个比他还要大的布朗熊娃娃。 略微无奈,江歌还是又直接把我拦在了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诶,江歌,鬼是不会说话的!”我不得不提醒他。 “电视上的鬼不都是会恶狠狠地朝人喊‘拿命来’吗?”江歌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叹了一口气,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江歌了然地敛下眼帘,回过头去,刚刚的小插曲并不能形成什么惊人的改变。 “他好像是和他妈妈走散了。”我小声地嘀咕,而且还是倒霉地都死在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鬼不是不会说话的吗? “我猜的。”我走上前,蹲下身来,与那小鬼头平齐而视。 “这么小的孩子,怨气就这么深,肯定是找不到最亲的人了啊,不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徘徊不去。” 我笑了笑,开口问道:“是这样吗,小鬼?” 江歌虽然不信,可是,他见那小鬼真的点头了,还是眼泛泪花,目露委屈的那种。 服了。 “那你带我们去找你的妈妈好不好?” “你非要这样多管闲事?”江歌不是很赞同。 “这不叫多管闲事,这叫助人为乐!” 江歌看着面前的少女兴奋地高举双手,微笑的面容确实瞧不出一丝勉强。 “你就算是真的要帮他,直接给他妈妈打电话就可以了。” “他妈妈也死了,怎么打电话?”我白了他一眼,难道我会不知道打电话的吗? 江歌一愣。 他妈妈也死了? “你怎么知道?” “他抱着的布朗熊戴着一条项链,上面有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还沾着血。”我伸手往小鬼的脖子上一指,“你看,这小鬼的脖子上也有一模一样的。” “所以,你是要带一个鬼,去找另一个鬼?!”江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厉朵儿每一次的行为都让人出乎意料,但是都出自于同一个理由——助人为乐。 真是让人觉得烦躁! “你刚刚不是要走吗?” “我现在不想走了可不可以?女人本来就是善变的,别说你不知道。”我站起身来,和这个倒吊着的小鬼慢慢地往外面走。 江歌也迈开长腿跟了上来,“厉朵儿,你要这样没头没尾地帮他找妈妈?你不觉得你是异想天开了吗?”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暗暗注意着那小鬼的表情,期望着这个风风火火的厉朵儿能够知难而退。 “什么叫没头没尾?他的妈妈应该就在这一层,仔细找一找的话,一定能找到。” 我微微侧过头,赶在江歌问为什么之前主动开口解释道:“之前这棚里面也出过像今天灯管爆炸的意外,但都是很小的意外,以至于不被重视。” “我在想,这小鬼一直都不离开这里,肯定这里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八成就是他的妈妈了。” “从近段时间里在这栋楼发生的意外死亡事件查起吧。”江歌说的很平静。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反对我了? “这层楼不是每个地方你都能去的。我想,人如果是死了,一定不会没有消息的。”江歌直接跳过了我的问题,径直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嗯,听你的。”我赞同地点点头,其实也用那么麻烦,我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知道这栋楼还有哪里有鬼。 就怕他妈妈已经不在这里了,连鬼魂的状态都不是。 江歌其实很怀疑自己跟着这个厉朵儿一起疯是不是对的,这样不理智,或许是个错误。 我闭上眼睛,对这层楼进行了地毯式的精神搜索,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不在这里?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太可能吧? 江歌借着走路的空挡,也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这栋楼近三年来的死亡时间,恰好看到了有一条法律新闻好像很符合他们要找的小鬼的妈妈,想要告诉厉朵儿,却发现对方压根儿就是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49章 chapter 548 刑事版头条 “厉朵儿,你睡着了吗?” “啊?没有啊……”我急急地刹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花板。 “你在看什么?”江歌不明所以地也抬头看了看,可是,除了黑,就是黑,不知道有什么可看。 “你说他妈妈会不会在天花板躺着?” 我看起来很平静,连呼吸都很轻,但是江歌却莫名地有些相信她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笃定自信。 “要上去看看吗?”他拿着手机晃了晃,如果想要上天花板的话,大概只能是从通风口爬了。 “你的脚还有伤,还是待在下面,我上去看看吧。” 他想,如果这小鬼的妈妈真的在天花板上,那就是一具尸体了,还是他亲自上的好。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毕竟,这么久还不被人发现的尸体,就已经不是会摆在明面上的了。” “你是说,杀人藏尸?在墙里面?”江歌觉得这信息量有些大。 他不自觉地看向那一边的小鬼,可是那小鬼没有丝毫吃惊的表情。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嗯,不然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早就引起了注意。” 我二话不说就拉起了江歌地手往外面走,趁那些工作人员还没有回来的时候。 江歌也很配合地搬来了长梯,自己爬上去之后,确定通风管道还算宽敞之后,才拉着我上去了。 “你确定这里会有……尸体吗?” 虽然比起鬼魂这种灵异的东西,尸体不算是有多可怕,但总是会让人觉得恐慌的,能不见还是最好不见了。 我一边在墙壁上摩摸索着,一边回答道:“不是很确定,不过既然是来了,就仔细找找吧。” “嗯。”江歌也收起了犹豫的心思,一点一点查找着。 他们要找的是墙壁经过二次粉刷的痕迹,只要是有尸体藏在里面,那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江歌,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凹凸不平的手感,或是细腻或是粗糙,分明就是有些不一样。 还有一些裂纹。 大概尸体被藏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算太短。 “要凿开看看吗?” “当然了!”我从空间里拿出一把趁手的铁锤,交给江歌,“你来凿。” 江歌愣了愣,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带了锤子?” “防身用的,现在就交给你了,用力砸,要怕,任何损失我来担着。” “知道了。”江歌转过头来就是不要命地一锤子,干脆地穿了一个窟窿。 下面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直喊着闹鬼,根本就不敢靠近,倒是为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那句尸体完完全全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样子。 准确来说,那已经不仅仅是尸体那么简单了,而是裹在一层一层塑料泡沫里的干尸,死亡时的惊恐眼神永远定格。 哦,对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病号服,脑袋里还缠着绷带,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从医院里拖出来杀掉的。 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小鬼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消失不见。 可是江歌倒是不关心这些,他一脸严肃,“我们应该要报警吧?” “嗯,马上报警。” 我们爬出了通风管道,江歌拨通了报警电话。 直到警车停在楼下,一具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尸体被装进黑色证物袋里被运出来的时候,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才从迷雾中走出,走进了一种更为惊悚的境地。 “死人?!” “天!摄影棚里居然有这样一具尸体?!” “简直难以想象,怪不得我们遇到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原来是打扰到了女鬼的休息!” “鬼片看多了吧?不过,厉朵儿又怎么会知道墙里面有尸体呢?真是太奇怪了……” 杂志社里瞬间刮起了一股诡异的风暴。 一位穿着警服的美女走了过来,露出了礼貌的微笑:“是两位报的警吧?” “嗯。”江歌点头。 “可以麻烦两位跟我去一趟警察局做笔录吗?” 江歌看了看我,顾及到我的公众地位,正要开口拒绝,正主儿倒是比他还快地点了头。 “好!” 就这样,著名歌手厉朵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警车,一时间舆论哗然。 “劲爆!杂志社惊现女尸,厉朵儿惹上人命官司!” “新生代歌手厉朵儿被带上警车,神秘男子全程守护!” “震惊!江氏私生子傍上摇滚女性厉朵儿!” “……” 事发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网上的评论已经满天飞了,关于‘厉朵儿’这三个字的实时搜索排名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直接被顶上热搜榜排行第一。 不出意外的,这种热度爆表的新闻即使是在海军特种部队,也是叫人忍不住想要八卦两句。 更何况,这可是他们军区总院里走出来的明星啊,大多都是知道的。 厉书岩刚刚结束军事情报课,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连里的指导员徐浩狗腿地抱着平板电脑过来了。 “有事?”厉书岩对这种冒着绿光的星星眼表示很不自在。 徐浩嘿嘿地笑了两声,拖着屁股下的凳子就靠近了些,“厉主任,你知道你们家的朵儿最近怎么样吗?” “不知道。” 厉书岩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根本就是很少回那个家。 厉朵儿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就应该知道男女有别,总是要注意些。 徐浩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然后一咬牙,将怀里的平板给他看,“朵儿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 “她能出什么事?是打架,还是逃学?又或者是一起?” 厉书岩的语气要多平淡就有多平淡,视线根本就没有移到平板上,依旧是低着头顾我地看着手上的资料。 “啊……都不是诶!”徐浩龇牙咧嘴地笑得十分奇怪,不过也还是不能引起厉书岩的注意。 “厉主任,你真的不看看吗?朵儿都上了社会新闻了!连刑事版面的头条她都占了!你的不看看?” 闻言,厉书岩非但没有抬头,冷峻的面容反而浮现了一丝不耐烦,“指导员,你要是是在闲的没有事情做,我可以为你安排一次全连大扫除……” “死人了!” 第550章 chapter 549 我喜欢吃肉 厉书岩翻页的手指顿住,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这座冰山倒是没有徐浩意料之中的情绪。 比如说,愤怒?担忧?不可置信? “谁死了?” 例行公事的询问,让人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啊,啊……我也不知道,警方正在调查。” 徐浩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反正他也听说了厉主任和朵儿关系不怎么亲密之类的传言,只不过没想到现在是亲自证实。 徐浩不停地往下翻着网页,以期用这些极聚冲击力的大图来唤醒厉主任所剩无几的同情,以及责任心。 只不过,这注定就是要失望的事情。 因为厉书岩根本就没有了解这件事的欲望,冷漠地低下头,该干嘛干嘛。 “厉主任就不担心你的小侄女吗?她可是被怀疑杀人了,还进了警察局!”徐浩问得十分急切。 “她不会有事的。”厉书岩一副完全都不在意的表情。 厉朵儿能出什么事?厉家怎么会让她出事? 别说是他不相信厉朵儿会杀人,就算是她真的杀人了,也总是会被摆平的,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浩无语地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道:“厉主任,我怎么一点不觉得你们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本来就不是。”还有六七个月,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徐浩觉得有些尴尬,抱着平板站起身来,低声嘀咕着:“好吧,那这样说的话,我觉得厉主任也不会在意朵儿有了一个什么神秘男友什么的了吧……” “什么?”厉书岩挑了挑眉,“厉朵儿交了男朋友?” 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就算是厉书岩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是那种老父亲护崽子的心大抵是没办法改变的了。 徐浩愣了愣,搞不清状况地摸了摸鼻子。 不是不在意的吗?怎么现在又…… “你看,听说还是前不久破产的江氏企业的私生子,长得倒是还蛮帅的!”徐浩一边把平板上的照片给他看,一边啧啧地评论。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厉书岩瞥了一眼那照片上的模糊侧脸,心情不太美丽。 徐浩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有些担忧厉主任的下半辈子了,怕是要孤独终老的命。 “不说就不说嘛,你凶什么?”徐浩走到门口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惜了,朵儿都还没有成年呢,我还想着等她成年了再追她呢,没想到倒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未成年! 厉书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倒是有必要去看看那个作天作地的厉朵儿了,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出去,一抬头,发现早就要走的徐浩还站在门口。 “怎么还不走?” 徐浩看着大哥要出去,连忙往边上一闪,“我本来是想请假来……” 话还没说完,厉书岩直接抽出徐浩怀里的平板,“不批。” 徐浩倒是没有管他的平板,而是不怕死地追上来,“我说,厉主任,你是不是要去见朵儿啊,带上我呗!” “不带。” 徐浩再接再厉,“我又能打又能骂,带上我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这里,厉书岩停下了脚步,淡淡地看着前方,道:“既然你这么有空,又能打能骂,那么明天的训练以及课程,那群菜鸟可就要靠你了。” “厉主任……你开玩笑呢吧?哈……哈……哈……”徐浩干笑几声,怎么就觉得自己是挖坑买了自己呢? “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厉书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教案要在十点之前发给我,不然……” 说到这里,他微微侧过头来,“擂台上见。” “再见,厉主任!一路顺风!”徐浩如同被狗追,转身就跑,连平板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卧槽!跟厉主任打?那不行! 他怕自己一秒表烈士! 厉主任虽然虽然只是军事游戏办的主任,但是却没有人敢否认他身为一个特种兵的强大。 尤其是近身搏斗,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打得过他。 徐浩觉得,厉主任明明就是很关心朵儿的,但就是嘴硬得很。不然一个sss级的特种兵也不会转做教员这种偏稳定的工作。 哎!怎么说呢,就是他想做厉主任的‘女婿’,那怕也是要削掉半边血槽…… 再说另一边,来到警察局的我和江歌分开接受了审讯,可以说是强大的默契让我们平安无虞地走出了警察局。 我是也算是实话实说,就是明智地略过了小鬼的细节,捏造了一种探索真相、不惧危险的女星厉朵儿形象。 只是不太能想到,江歌竟然也是这样陈述的。 啊!还以为他对我有意见的,没想到我的付出也不是白白浪费的嘛! 真是心情好到爆。 虽然厉书岩的主线任务对我来说很难完成,但是江歌…… 嘿嘿!我好像看到了胜利在向我招手。 回到家,我直接趴在沙发上,而后面进来的江歌则是提着刚刚去超市买的蔬菜、水果、肉、零食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里。 “厉朵儿,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江歌抬眼看了看沙发上冒出来的小半个脑袋,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酸奶。 “给你。” “谢谢。”我坐起身来,结果酸奶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冰冰凉凉的感觉真是令人神清气爽。 “江歌,你觉得那个墙里面的女尸是从哪里来的?”我有些好奇。 可是警察局的那些人死都不愿意透露,其实也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很长的时间去查,毕竟是一具看不出样子的女尸。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歌拿过我手上已经空掉了的被子,走到水池前洗干净。 “喂,你可真是冷漠啊。”我仰躺在沙发上,不禁感慨。 江歌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处理买回来的紫甘蓝,花椰菜。 我走过去,抱着一盒包着保鲜膜的牛腩道:“我喜欢吃肉,江歌。” 第551章 chapter 550 我是她小叔 江歌手一伸,“给我吧。” “江歌,关于这今天的事,我好像要说抱歉了……”我噘着嘴嘴巴,扭扭捏捏的,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牛腩。 江歌抬头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是说神秘男友的事情,我不接受。” 我直接小跑进厨房里,“喂,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能知道那些记者乱写,那大不了我明天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不就好了?” “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关系?债务关系吗?” 江歌的一句一句毫无感情地发问,倒是让我的心里毛毛的。 “你不要自己脑补一出大戏啊!我就是要澄清也是我们之间的同学关系。”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他以为他不说我就没招了?当我读心术吃素的? …… 探查清楚江歌的心思,我只想说,这家伙还真是个小傲娇。 明明就是没有生气,而且是一直都没有生气,就是想让人哄他。 服气! 我站在一旁看着江歌腌好牛腩,开始切番茄,眉头微微地皱起,感情上倒是有满足他小心思的倾向。 “不如,我帮你一起洗菜切菜啦?” 笑声里带着讨好的笑意,是我自己都鄙视的狗腿。 “你会吗?”江歌斜睨了我一眼。 我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你洗给我看看。” 他从手边拿出几根青蒜给我,眼中分明就是看好戏的神情。 我握着青蒜就放在水池里洗澡澡,唇角的笑容止不住地上扬,毕竟我现在可是生活技能为零的白痴。 “你洗的菜还能吃吗?”江歌关掉了水龙头,看着一池的青蒜碎片,眼中一片嫌弃。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只是分了一点点给她,没想到,这厉朵儿的表现还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我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混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洗菜不行,那我就帮你切菜嘛!” 说完,也不等他给我分配任务,我直接就拿过一旁洗好的紫甘蓝,拿起菜刀一刀切,干脆利落。 “厉朵儿,你能轻一点吗?砧板都要被你剁烂了。” “哦,好!”这一次,我下手超轻,一刀下去只切了一点点,然后来回抽着刀,动作温柔,切出来的紫甘蓝刀口粗糙,看着就不太想吃,没有食欲。 “你可以住手吗?”江歌已经什么都没有做了,他斜倚着橱柜,看着一片狼藉的桌案,欲哭无泪。 “不可以!”我拿着刀猛地转身,眼神坚定,江歌却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奈何脚步不稳,摔了一个屁墩儿。 “啊,你没事吧?”说着,我走上前作势要扶起他。 谁知道江歌皱着眉,“你能先把刀放下吗?” 我直接手一松,菜刀咚咚咚掉进了水池里,江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径直站起身来。 “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离开厨房吗?” “为什么?”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这厨房,和你八字犯冲,而且你什么都不会。” “你!”我瞬间炸毛,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你好好看着!我,我会杀鱼!” 说完,我双手一起动,捡回水池里的菜刀,拿出水盆里的石斑鱼,手起刀落,直接剁掉了鱼的一半。 我的心在滴血。 浪费了一条石斑鱼啊! “你还真是……”江歌抿了抿唇,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糊涂蛋了。 “那个……还是你来做饭吧,我就在旁边看着,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叫我就好!”我有些尴尬地放下菜刀。 “这里没有你能帮上忙的,出去等着就好。”江歌不耐烦地皱起眉。 “你这是小看我了!” “你刚刚的所作所为有哪一处是能看的?”江歌这次是彻底断掉了祸根,夺过那把菜刀,扔得远远的。 “我不会可以学嘛!况且,上次在超市里看你杀鱼也很简单啊,所以我想试试的!” “你现在还觉得简单吗?” “不简单。”我摇头。 “那你还不出去?晚饭是不想吃了吗?” 刚刚从警察局回来的厉书岩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本来他还是不相信厉朵儿会交男朋友,至少现在不会。 要说他为什么如此肯定的原因,还不明显吗? 厉朵儿的专辑,每一张专辑都写明了自己的心意。 而他,也正是要避免这种畸形的情感,才从家里搬到部队宿舍。 可是现在看来,倒是他自己多想了。 “厉书岩,你,你回来了?!”看着门口的高大身影,我惊讶地石化当场。 “嗯。”厉书岩换好鞋子也来到了厨房。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你就在客厅里等着就好!”我想把厉书岩推出去,因为我觉得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太尴尬。 江歌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就是厉朵儿的男朋友吧?我是她的小叔,欢迎来家里做客。”厉书岩抓住我的手拖到一边,僵硬地挤出一丝极浅淡的笑容。 “谢谢,不过还是很抱歉,我不是厉朵儿的男朋友,我是……” “同学!我亲爱的同学!”在他说出家教那两个字之前,我赶紧抢过话头。 “是这样吗?”厉书岩没有看我,还是情有独钟地看着江歌。 “嗯。”江歌点头。 厉书岩看了看面前这俩,有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一看就是厉朵儿的杰作,于是脱下外套塞到厉朵儿的怀里,“你们都出去吧,今天的晚饭还是我来做吧。”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拉起江歌就往外面跑。 “你喜欢你的小叔?”江歌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凑到我耳边,笑着咕哝。 “怎样?你有意见?”我白了他一眼,“神秘男友?” 江歌眉头微凛,他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哪怕是他知道这只是以刺激他为目的的玩笑。 “我看你的小叔好像对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江歌小声地感叹。 “叫厉书岩,叫什么小叔?!” “什么意思?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江歌的理解能力十分高能。 “废话!” 第552章 chapter 551 照我说的做 厉书岩厨艺大爆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就是,还是有些怪怪的。 被我剁残废了的石斑鱼成了水煮鱼片,照样有我爱的番茄炖牛腩,尖椒回锅肉,干煸四季豆。 至于紫甘蓝…… 嗯,虽然没有做成菜,但是和旁的一些水果和着榨成了汁。 菜一上桌,我就兴奋得不得了,因为厉书岩的的手艺真的很赞呐! “江歌,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我看着江歌光是盯着番茄牛腩煲,其他的菜是没有沈国一筷子,于是给他夹了一片水煮鱼。 “谢谢。”江歌抬头来轻笑一声,吞了一大口饭之后才吃下那片水煮鱼,还夸张地喝掉了一杯鲜榨果汁。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我说,你该不会是不能吃辣吧?”我后知后觉。 “嗯,一点点。”江歌的整张脸都变红了,实在是夸张非常。 “啊!我们家地口味都比较重,没有考虑周到,真是不好意思!”这一方面真的是失算了。 “没关系……”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这时候,门铃突然被疯狂地按响,尖锐的声音没完没了。 厉书岩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就冷声厉喝:“喂!够了吧!” 带头的力哥吓得跳脚,按门铃的小弟也忍不住尖叫一声,惊恐万状。 “你你你你……” 我听声转过头去,看到那门口的那群瘪三儿组合,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该死地,不会要穿帮了吧? “我们的债主来了。”江歌低声叹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呀,到了头的好日子。” “你放心,我说过会罩你就是会罩你的,绝不反悔!” 我浅笑着收回视线,反正,厉家地传统就是一致排外,厉书岩护短的性格已经被厉朵儿开过光了。 所以,不论我闯了什么祸,厉书岩一定会圆满地摆平,至于秋后算账的事情就不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哎! 可就算是这样,厉书岩对厉朵儿都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真的是非常遗憾…… 果然,没有一会儿,厉书岩就回来了。 脸色有些臭臭的,斜飞的剑眉蹙着,深邃冷然的黑眸蕴量着风暴。 他双手抱胸,视线在我和江歌之间来回晃荡。 “说吧,通通老老实实地交代。” “没什么啊,就是江歌被几个混混欺负,我正好路过,仗义疏财而已!”我高声喊道,笑嘻嘻的。 “十几万地往外疏?” 厉书岩这话虽然是对我说的,可是眼睛却是在看江歌。 “请厉叔叔放心,我会尽快还上这笔钱的。”江歌站起身来,真诚地弯下身鞠躬。 “还?你拿什么还?江少爷?”厉书岩的语气陡然变得刻薄。 “厉书岩!”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大叫着打断。 “你闭嘴!”厉书岩给了我一记眼刀,“你的问题我一会儿再谈。” “我不管!我就不闭嘴!”厉书岩这次说话真的是太过分了。 江歌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地踢了踢我的脚,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既然江歌要求虐,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凭我现在的处境,还上十几万块的债务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我已经决定,在大学期间,帮厉朵儿做笔记,以及照顾她的一日三餐,专职司机和专职保镖。” “并且以毕业之后的三年为限,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还上欠她的钱。” “江歌,你放心,我发你工资的,你不用这么辛苦……” “不用还她了。”厉书岩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 “才不……啊?你刚刚说什么?”我下意识就要反驳,没想到厉书岩竟然说出了这种不符合他脾气的话。 “现在你的债主是我。”厉书岩根本就是无视我的话。 “还有,只需要还本金十万,出了你提到的上述必须履行的遗物之外,还债限期改为毕业后一年。” “什么?!你疯了吗?”一年为期?开什么国际玩笑? “嗯,欠您的十万块我一定会在毕业之后一年内还清。” “嗯,吃饭吧。” “喂!”我被无视了个彻底,这种感觉真的超级不好受! “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歌露出了笑容,好像刚刚被霸王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吧好吧!你们都了不起!”我瞬间火冒三丈,冷哼一声就埋头苦吃,懒得理他们。 一顿本来可口的晚餐就在这样硝烟弥漫的氛围中不那么愉快地结束了。 江歌去到厨房洗碗,而厉书岩拎着我就去到了书房,准备领导训话。 至于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间,亦或者是不去他的房间,那是因为,我们两人的房间都充满了秘密。 厉书岩的房间里,是部队的秘密,我的房间,是厉朵儿地秘密。 都是不能见光的。 我抓着椅子的靠背翻身跨坐,看着窗外的阴沉沉的夜色,感觉明天应该会下雨。 “叫我来做什么?我不要听领导训话。” “你喜欢江歌?”厉书岩的眉心抖了抖,问出这么问题的时候感觉有一丝丝的异样。 这一瞬,他恍然发现,当年才到他大腿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然而,明明就是温柔婉约的南方姑娘,皮肤白皙干净,为什么总是化着夸张的大浓妆,显示着不符合年纪的过分成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中的叛逆期? 真的是令人头疼的状况。 “我喜不喜欢江歌有什么关系吗?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已经不算是早恋了,你休想管我。” 我捂着嘴困极地打了个哈欠,“厉书岩,你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洗洗睡啦,累死我了……” “今天,你在杂志社找到的那具女尸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厉书岩面色严肃地开口。 “所以呢?”我又打了一个哈欠,心知他回家之前肯定去过警察局,心里还是有点小雀跃的。 毕竟还是存在关心的嘛! 也不像铃子说得那么完蛋,同志继续努力就好了。 “你最近就不要去公司了,学校里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凭什么?” 我挑了挑眉,非常不喜欢厉书岩这种只发布命令,不讲清楚缘由的行为。 “不想被追杀,就照我说的做。” 第553章 chapter 552 世界可真小 厉书岩说,我和江歌今天挖出来的那具女尸,是尚城最大的黑帮侓楠社社长之女,五年前神秘失踪,没想到在杂志社里出现了。 我这算不算是在自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又不是我杀的人,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本来没有的事,我和江歌要是躲起来了,那不就成了心虚吗?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厉书岩没有给我说实话…… 厉书岩皱了皱眉,他果然是漏掉了这个厉朵儿会跟自己作对的情况。 没办法,他只能换成另一种说法。 “嗯,是没有必要躲。你报名的国防生,我们军区已经准备录取了,明天就来报到吧。” 我撇了撇嘴,这货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能进到军区的话,也算是离厉书岩更近了一步。 但是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显得我多么上赶着似的! “厉主任,你该不会是给我走后门了吧?某人不是说过,绝对,绝对不允许我进部队的吗?” “首先,你被国家招为国防生,不是我说不准就不准的;其次你就算是进了部队,也不一定是我手底下的兵;最后,我确实是一点也不希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学生平白无故浪费国防生的名额。” “所以,你当然可以拒绝。” 激将法啊…… 好吧,我承认,激将法对厉朵儿很有效,对我也同样。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唇角浅浅地勾起,“看着好了,你会知道我到底是浪费了国防生名额,还是推翻你的论断。” “拭目以待。”厉书岩也点了点头。 “那,江歌呢?”江歌又没有报名国防生,总不能让他跟我一块儿去接受部队里的非人折磨吧? “他会跟你一起去到军区。” “你又擅自干预别人的人生。” “我是在履行保护每一个守法公民的义务,江歌会暂时由我们保护。” “那他的学业怎么办?” “军区里面会有专业的医生教他,不会比学校里的老师差。” 我慢慢回过头去,下巴搁在手臂上,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厉书岩考虑的很周到了,看来这女尸惹出来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要严肃对待了。 第二天,厉书岩根本就没有管我们,只是留下了两张通行证,便让我们自行去区里面报道。 …… 还真是一点都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啊! 可是,我和他的关系,整个军区里面没有认识不知道的好不好! 搞笑,真不知道他在欲盖弥彰什么。 天色阴沉沉的,过往的风压弯了树枝,昨晚的暴雨来袭,路面都还是湿湿的。 这倒像是衬托了我不怎么明媚的心情。 “你报名国防生,为的也是厉书岩?” 江歌的语气倒是很悠闲,打着伞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不像是来部队避难的,倒像是来郊外踏青观光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出声道:“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都知道了,你说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瞎子才看不出来呢!”江歌嗤笑一声,“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躲得远远的吧。” 从她在家里以及她在镜头前的反常状态来看,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再看她的专辑,看她的访谈,看她的mv…… 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就真的是缺德了,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我还就非得把厉书岩追到手!” 江歌忽然觉得这个厉朵儿还挺有趣的,心血来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我什么?”我斜睨了他一眼,差点没笑出来。 “帮你把厉书岩追到手怕是不太可能。”江歌皱了皱眉,“但是我可以帮你试探到他对你的心意啊!” “不用试了,他对我非常,非常,非常cool &cruel!”我觉得有必要强调这一点。 1v1的游戏,要什么援军,搞不好就帮了倒忙,我还是不要了。 “哦?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江歌勾了勾唇,越来越接近江少的气质了。 “你……”我愣了愣,然后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我很疯狂吗?”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勇敢,敢于努力追求你喜欢的东西,比我好的太多。”江歌有些感慨。 他之前对于夏瑾瑜的喜欢,只敢埋在心里,如果他能像厉朵儿一样勇敢,虽然不一定能够改变什么,但至少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意。 不然只能像现在这样,后悔遗憾了。 “你也很勇敢啊,交过那么多女朋友……” “……” 江歌真的很服气,自己可是在安慰她诶,没想到换来的确实致命一刀。 都说这个世界上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没错了。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要在这里好好学习,我就要去接受魔鬼训练了!” “拜!” 和江歌在岔路口分别,我们去向不同的地方。 “加油啊,厉朵儿!” “知道了!”我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我又不是没有在军队里混过,国防生的训练会比真正的枪林弹雨还要变态吗? 我想大概是不会了。 国防生报道是在操场,天空中还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丝,都淋得透湿了还特么不准动。 过分了! 不过没有想到,厉书岩说的果然没错,他根本就没有为我开后门,因为操场上真的站了很多人。 雨水打在脸上,清一色地都眯着眼睛,想要临阵脱逃的人怕是不少。 好在,这些老鸟们还有一丝良知尚存,新生的例行训话因为在这样的鬼天气提早结束了。 一个小时的内务整理之后,我们又来到了室内训练基地。 刚刚还感叹着终于逃过一劫的小伙伴,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连哭,都是没有眼泪的。 “有没有搞错?下雨了不就应该在宿舍里面好好休息吗?” “对啊,谁要出来训练啊!” “你们可以闭嘴吗?吵死了!不喜欢就滚回你们的学校,没有人求你们留下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江……江岩?! 江歌的妹妹! 世界可真小…… 第554章 chapter 553 兄妹情深呐 “嘁!嚣张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不甘心地嘀咕之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也算是渐渐平息了。 有钱? 江歌变成了穷光蛋住在拆迁楼里,江岩还能有钱? so……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一定要找机会问清楚。 “各位同学安静!”徐浩故作严肃地发言,其实暗地里,视线一直在搜索厉朵儿的身影。 可是好像很难呐! 厉主任该不会是骗自己呢吧?厉朵儿没有来? 不过下一瞬,他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身姿笔挺,站军姿倒是不比老鸟差。 等等! 她,她,她……是厉朵儿?! 我的天呐!还以为她会顶着一脸大浓妆,狂拽酷炫叼地来砸场子,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最为听话的那一个。 看来,他自告奋勇来带这些娇气的大学生们,也不是那么糟糕。 “同学们,我是华南海军特种部队的辅导员徐浩,也在接下来的三个月负责各位的训练计划。” “我们会根据各位的志愿分配班级,请同学们根据念到的名字找到自己的班长。”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徐浩的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没过多久,这个训练基地就不剩多少人了,都跟着自己的班长去了该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来到这里的国防生们其实还有细分,这次来的大多数都是文工团特招,还有信息指挥中心……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一些纯卖苦力,增加物理攻击的蠢蛋。 我粗略数了数,也就七个。 七个…… 还包括江岩。 “好了,各位!”徐浩迫不及待地从台上冲下来,努力抑制住小迷弟见到偶像的兴奋感,严肃道:“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我带着你们学习积累了,希望大家都能够尽快适应这里,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说到最后,徐浩的眼睛是一点都不加掩饰地落在了我身上,看得我心里麻麻的。 由于今天是第一天报到,并没有安排什么训练,只是冒着雨熟悉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到的地方。 食堂、射击室、操场、拳击室、枪械间、游泳池等等等等。 游览完毕之后回到宿舍,整个人都累趴了。 四人间的寝室,这里只住了三个人。 很幸运的,我和江岩上下铺,我上,她下。 还有一个短头发微胖的小女生,性格有些害羞,叫陈梦。 目前的状况是,三个人看起来都是不认识的,但是却能很好的相处。 我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先去冲了个澡,毕竟淋雨这种事情,感不感冒倒是其次,主要是头发会臭。 忍不了。 我出来之后,陈梦进去了,于是只剩下我和江岩。 她坐在桌边玩手机。 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薯片,拆开包装,嚼的嘎嘣脆。 “你要吃吗?” 我记得,江岩就是个吃货,收买她用吃的就对了。 反正,有九成女生都是吃货,还有一成是骗自己不是吃货的吃货。 “谢谢。” 果然,江岩伸手就抓了一把,夜店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 “江岩是吗?我叫厉朵儿。”我顺势就坐在了她身边。 “我知道你,著名歌星嘛。” 江岩的表情并没有很热络,相反,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与疏离,还有,一点意料之外的忧愁。 跟我印象中那种永远活力用不完的江岩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就让我打脸了。 江岩还是那个江岩,看谁不爽就要爆炸的江岩。 “你为什么要和我哥闹绯闻?”江岩那兴师问罪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你这样是觉得很有意思吗?” “厉朵儿,你可以离我哥哥远一点吗?” 来自灵魂的三联发问,我有点懵。 搞得我就像是十恶不赦的感情骗子似的。 天地良心,厉朵儿从来都没有闹过感情绯闻好吗?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被冤枉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我误会什么了?”江岩轻蔑地看着我,“还是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喜欢我哥哥?” “呵呵!”我不禁冷笑两声,“江岩,你这样算什么?是在扮演兄妹情深吗?” “你知道你哥哥经历了什么吗?” “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胡乱指责别人!” 说完,我立马站起身来,连带着吧剩下的还未吃完的薯片一起带走。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江岩也站起身来。 “你想听什么?”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逼近她。 “你是想听江歌一天打八份兼职的超人行径?还是想听听江歌只凭白粥果腹的吃苦耐劳?又或者是他被高利贷追债威胁要被分尸的精彩纷呈?” “是哪一个?” 江岩咬了咬牙,不可置信地大喊,“你骗人!” “骗你?你给我片酬了吗?我出场费很贵的,没空跟你说笑话!” 江岩的性格还算可以,就是没有脑子。 江岩似乎是感觉到了面前的少女确实没有说谎的动机,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好,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只要你告诉我,我哥哥……那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既然她的态度软下来了,也知道自己错了,我也懒得拿乔,随即什么都告诉她了。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岩的表情是又愤怒又伤心。 “看你的样子,活得倒是比你哥哥好多了!”我故意拿话酸她,探探她的口风先。 江岩没有说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我知道,江歌的处境倒是怪不得她,毕竟,她根本就是不知情。 江家倒了之后,江岩的妈妈带着她回了娘家过着安稳富贵的日子,而江歌父子就只能露宿街头。 而江岩的妈妈一直都骗她,说江歌过得很好,是以,她才一直都没有找江歌。 只是没有想到…… 偏偏就是事与愿违,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前几天的无名女尸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哥哥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也是为了搞清楚厉朵儿是不是捉弄江歌,这才进了部队,目的就是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还真是兄妹情深呐…… 第555章 chapter 554 滚开臭流氓 六点钟,军号准时响起,女生宿舍大楼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不是兴奋的。 是吓的。 至于原因,那就是帅气又可爱的兵哥哥们拿着喇叭挨个床位叫唤,不被吵死也会被吓死。 废话,女生寝室,男教官?! 天呐! ……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一群穿戴基本整齐的女兵们在操场集合。 清一色的蓝白军装是大海的颜色,松松垮垮却不是军人素质。 不过看起来,我们这边的七个人倒是还不错。 就我了解到的基本信息是,除了我和江岩这两个打酱油的,剩下的五个人都是有很深的兵团情结。 跟大学入学军训无二的站军姿,一个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阳光烘烤,晒脱了一层皮。 身上的汗,黏糊糊的。 时不时还有小虫子到处飞,痒死了! 军姿站完了,接下来的训练项目就是5000米跑。 徐浩说,由于我们是新兵,是菜鸟,所以是轻装5000米,还有一群老兵跟在后面,美其名曰是让我们体会被很多兵哥哥追的奇妙感受。 但是也应该不会有人忽略他接下来的话,那就是之后的跑步训练项目绝对不会低于5000米,甚至还会有集体武装五公里越野。 真是不怎么美好的消息。 跑完5000米之后的女兵们都想死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维持着基本的人形。 这时,徐浩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温声细语地让我们坐下。 女生们总归是娇贵些的,听到终于可以不用再站着了,连忙迫不及待地坐下去,这下怕是轻易不愿意起来。 “舒服吗?舒服就这样坐着吧。”徐浩搓着手掌,脸上的笑容确实怎么看怎么猥琐。 “啊,让我想一想,咱们有什么是坐着的训练项目……” “听说你们都想练出腹肌来,那就仰卧起坐吧?怎么样?”徐浩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我说话,令人莫名就毛骨悚然。 “指导员,你说真的吗?” 角落里小声地传来求证的声音,而蹲在地上的徐浩一听这话,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蹭地一下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这群可怜的祖国花朵,他挺直了腰板,双手负在身后,气势十足地大喊道:“两人一组,120个俯卧撑!” 几乎是应声而动,仿佛是屁股上长了刺,从地上爬起来纷纷抱团,两人一组。 可是…… 七个人,两两抱团,还剩一个呐? 抱歉了,我被剩下来了,孤零零一个。 因为江岩和陈梦是同学,她们两个理所应当地抱团。 “报告!没有人帮我按住脚!”我无奈地举起手。 徐浩眼睛一亮,不过还是面无异色,光明磊落地到我面前蹲下。 理所当然地就引来一些无端猜测的目光。 “准备!” 徐浩眯着眼睛扫视一周,看到她们一个一个地低下头,表情才好多了。 “开始!”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女兵们如同旱地拔葱,抱着脑袋疯狂起身、躺下,起身、躺下……周而复始。 刚开始还能维持标准的动作,可是越到后面,就越是偷工减料。 徐浩道后面才发现这种不好地现象,因为前半部分的时间,他都花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从头到尾,她的动作都十分标准,速度还快,要不是她流了一脑门儿的汗,他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机器人。 “双手抱在头上!坐起来的时候身体要超过90度!”徐浩转过头来大吼。 “躺下去的时候,肩膀要贴地!” “就你们这样偷懒,也想练出腹肌?!” 徐浩一句接着一句地吼,直接说得她们脸色涨红,就是实在起不来也凭着意念起来了,格外壮烈。 120个仰卧起坐完了之后,姑娘们已经完全累趴了,都瘫在地上仰躺着,根本也管不了脸上脏不脏了。 江岩躺在地上,看了一眼旁边的厉朵儿,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淡然,呼吸平缓,好像一点都不累。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厉朵儿好像不仅仅是新闻上的那种狂妄的女孩子。 与此同时,装甲车上的有一个二毛三的苍青色军装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观察的方向就是训练场的方向。 炮兵班长也扒在外面看,一脸崇拜加陶醉,眼冒红心道:“厉哥,你的小侄女有男朋友吗?我想追她诶!” “她小时候可是教过你叔叔的,难不成你想向你侄女儿下手?”厉书岩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有没有人性?” “厉哥……”炮兵班长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入伍比较早,其实也大不了朵儿多少好不好?叫哥哥还差不多!” “厉朵儿还未成年,你敢对她下手,我就敢送你上军事法庭。”厉书岩抿了抿唇,心情不悦。 他有些怀疑,把厉朵儿那丫头放在军队里面,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厉哥,你不至于吧?就算朵儿现在没有成年,那我也可以等啊,反正她在部队的时间还很长,我等她长大嘛!” 炮兵班长越想越兴奋,好像眼前浮现了厉朵儿嫁给自己的那一幕。 厉书岩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凌厉的丹凤眼眯了眯,“我同意了吗?” “嘿嘿!厉哥,你就同意了呗,咱们亲上加亲,看多好!” 炮兵班长狗腿子地蹭上来,一点都不把厉书岩的冷脸放在心上。 “滚开,臭流氓!” 厉书岩一巴掌糊在炮兵班长的脸上,嫌弃地推开,然后跳下装甲车,徒步朝训练场走去。 “卧槽!二毛三?上校啊!” “了不起!了不起!” “长得也太帅了吧!” “简直就是电影明星下凡!” …… 人群中产生了不小的骚动,我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哦哟!是厉书岩来了! “安静!” 面对这些失控的场面,徐浩他们十分严肃地喝道。 “首长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整个队伍里也此起彼伏地这么喊着,到最后,终于齐声喊了一句“首长好”。 厉书岩倒是没有生气,十分好脾气地点头,“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这一句倒是挺整齐。 第556章 chapter 555 撕烂你的嘴 “你们这些看人下菜碟的!难道你们的指导员句不帅吗?” 徐浩真的是有些搞不懂,现在的这些小年轻都怎么了,他自己也是很帅的好不好? “指导员也还行啊,但是没有上校帅便,少校!”人群里传来了一声起哄的调侃。 “……”徐浩表示很无奈。 不过…… 他好像真的没有厉主任那样帅啊。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对于徐浩的怨念,厉书岩表示很爽。 “发言记得打报告!” “你们嘴皮子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们的身手是不是跟嘴皮子一样溜。” 爽归爽,厉书岩的表情还是像负债几百万似的。 他一边说着的时候,一边还往刚刚那个说话博眼球的小姑娘那边看了看。 “报告!”还是那个女生,她高举右手,大喊一声。 “说!”徐浩点头,知道厉书岩是不会搭理这种分明就是找存在感的行为。 “报告指导员,我想知道上校阁下有没有女朋友!” “……” 这样大胆、简单、粗暴的表白,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徐浩还是想听听厉主任的回答。 毕竟,这个问题他们也是很想知道的,在整个军区里,折哦度是一个谜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方向,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厉书岩就是千年老铁树好不好,他会有女朋友?明知故问有意思没有? 对于自找不痛快的这一类人,厉书岩从来都是无视之,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面无表情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八卦之相的徐浩,淡淡说道:“看来你这个指导员的工作还不到位,这些菜鸟们还能有力气说话!”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徐浩却立马严肃起来,行军礼道:“主任说的是!徐浩一定会给菜鸟们加大运动量,保证他们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 同学们已经炸了,恨不得把刚刚那个嘴欠的女兵拖出来暴打一顿。 由于厉书岩发了脾气,所有的训练项目加量又加价,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爬到食堂的。 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咀嚼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偌大一个食堂,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 然而…… 世事也并无绝对。 比如,我。 我拿着筷子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厉书岩和徐浩进到食堂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奇怪的一幕—— 一群东倒西歪的人,趴在桌子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而桌子下的双腿还直打颤,就有那么一个鹤立鸡群的,腰板儿挺得笔直,该吃吃,该喝喝,面色红润。 简直神奇! “厉主任,朵儿蛮厉害得嘛!看来就是天生食盒来当兵的料啊!” 徐浩赞赏不已,真不愧是他崇拜的偶像啊!做什么都是那么厉害! 闻言,厉书岩皱了皱眉,侧过头,眯着眼睛怀疑地看着徐浩,“不是你放水了吗?” 他们军区的训练项目,对于这些没有吃过苦头的大学生而言,到底是个什么分量自己还是很了解的。 与之相比,他更加了解厉朵儿是个什么水平,连体育课都不愿意去的菜鸟。 要想轻轻松松地这一上午的时光根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自己还加了料哦,这样一来就更难了。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徐浩这个猥琐的货手下留情,给了厉朵儿特殊照顾。 “厉主任,你这就是在侮辱我作为一个党员的品格了啊!” 徐浩真的是搞不懂,明明就是一家人,确实还不如他这一个外人来得心疼自家小侄女儿。 “没有就好,我只是有些惊讶。厉书岩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端着菜盘子坐下。 自己刚刚说出的那话,好像是不太地道。 低着头吃了一口饭,厉书岩还是问了一个问题,“她的表现可还好?” “谁啊?”徐浩正吃着呢,突然就听着厉书岩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不怪他,厉书岩平时吃饭都是不说话的,还不让和他同桌一起吃饭的人说话。 “你说是谁?” “哦,你说朵儿啊!”徐浩嘻嘻一笑,连忙放下筷子,“朵儿地表现真的很优秀,有不喊累也不喊苦!” “怎么个优秀法儿?” “那就是优秀到你不服不行!绝对比我当兵那会儿强多了!” “你再夸就把她夸上天了。” “做得好当然应该夸了!”徐浩白了厉书岩一眼,“你跑五千米脸不红气不喘?你两分钟120个仰卧起坐?你一分钟100个俯卧撑?你八百米障碍不超过三分钟?” “我为什么不可以?”厉书岩心下有些诧异,不过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你?”徐浩揶揄地看了厉书岩一眼,“厉主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入伍的时候是个什么德性?” “与其说跑完的五千米还不如说是爬完的五千米,到了终点还吐了!” “至于仰卧起坐,只看到你仰卧,可没见你起坐啊!” “俯卧撑就更加是瞎了,俯卧能睡着我就服你!” “最好笑的还是八百米障碍,你一路上是毁了所有的障碍啊!到现在都是传说呢!我说得对不对啊,厉主任?” 徐浩有些激动,说得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周围一些知道这些传说的老兵们也跟着笑出了声。 “笑够了吗?”冷冽的嗓音止住了身边这个笑到抽搐的徐浩发癫发狂的趋势,厉书岩斜眼看过去。 “知道了嘛!”徐浩吐了吐舌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你说不说也是知道的嘛!” 这都是黑历史,厉书岩十分想销毁的黑历史。 虽然他现在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奴隶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但是以往的那些丢人的事迹好像还是要伴随他一生啊。 而另一边,好像发生了什么骚动。 “厉朵儿,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后台嘛!拽什么你拽!”一个嚣张的女声令人讨厌地响起。 “滚,趁我没有动手撕烂你的嘴之前。”我头也懒得抬起来,捏着筷子冷冷地说道。 第557章 chapter 556 你睫毛掉了 我也不想发脾气,不过我更不想作为某些脑残博眼球的工具。 呵! 这个给我来找茬的就是上午‘调戏’厉书岩的那个,叫什么胡玉的,貌似跟江岩同一个学校,不过不同班级。 打从我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开始起,她就在隔壁桌阴阳怪气的拿话讽刺我,我没有理她,她倒好,故意把筷子扔到我脚底下,还让我给她捡起来,我不捡,这女的就跟开了封印似的,胡搅蛮缠,闹个没完。 真的想一巴掌拍飞她! 徐浩也在下一秒钟到达战场,走过来看了看一站一坐,一愤怒一平静的对峙状况,皱着眉看向胡玉。 “都吃饱了?闹什么?” “报告指导员,厉朵儿她欺负人!”胡月恶人先告状,指着我,故作委屈地挤出几滴眼泪来。 “就是欺负你了,你又能怎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挑衅地看向她,“你打得过我吗?” “厉朵儿!”徐浩提高了音量,不想事态发展眼中,硝烟弥漫。 即使他觉得厉朵儿很酷很对自己的胃口啊,可是他是公平公正的指导员,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要站在天秤的中间。 “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徐浩指了指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陈梦。 见此,胡玉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在陈梦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来时,心知这是个软柿子,当即就恶狠狠地盯着陈梦,妄图用黑暗势力使其屈服。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徐浩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还是很有脑子地嘛,知道找一个旁观者说话,没有被胡玉几滴鳄鱼的眼泪骗到。 陈梦虽然胆子有些小,但是江岩的胆子大啊,她看胡玉本来就不爽,报道的时候嫌这嫌那,现在就吓唬陈梦。 “教官!我来说!”说完,江岩一拍桌子就站起身来,回瞪着胡玉,气势汹汹、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可是胡玉好像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哭得像一条狗,还拉着徐浩的胳膊想要小鸟依人地靠一靠,只不过被人家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这下,她就更加无所忌惮了。 “你们!你们一个宿舍的!当然帮着……自己人啦!就知道欺负……我!” 江岩说:“别哭了,我看着恶心好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为大家都是眼睛瞎的吗?不想多说是因为大家还要继续相处,不想场面太难堪,难道你还以为大家都怕你?少给脸不要脸!” 她看见胡玉这种恶心的心机女表就浑身冒火,真想找机会教训教训她! “你说什么呢?你说谁不要脸?!” “我说你不要脸!你不要脸!你不要脸!听清楚了吗?听不清楚去看耳科!” “江岩,你别太过分!” “怎样?你咬我?!” “够了!我知道了!”徐浩真的一个头两个大,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闹哄哄的家禽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死了! “你们都别再吵了,吃饱了回宿舍休息,睡不着的去操场跑圈!” 徐浩发了最后通牒,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了。 我也吃饱了,懒得看他们,起身就要离开。 奈何胡玉就不是个轻易死心的,偷偷摸摸伸出脚,想要绊我一跤。 当我瞎? 我冷笑一声,依旧是目不斜视地抬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啊!” 意料之中的惨叫,我很是满意。 “啊,我的脚断了!”胡玉倒是十分夸张地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哭嚎。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我自己下的手,力道拿捏还是知道的,顶多青一块紫一块。 断了? 胡玉这姑娘怕是脑子坏掉了。 本来已经走了的小兵们又回过身来看了看。 还真别说,胡玉的演技是真的还不错,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一把泪一把,惨兮兮的。 徐浩也是在边上看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看她也哭得差不多了,笑着道:“你假睫毛掉了。” 一听到这话,胡玉立马抬手捂住眼睛,还是一抽一抽的,哭势收都收不住。 周围传来了不小的哄笑声,都看着这样滑稽的一幕,想不笑都难。 江岩最是了解胡玉的性格,笑得最大声,“装什么装?还不站起来?是指望哪个雷锋同志抱你不成?” “她愿意在地上坐着就坐着吧,我们改回宿舍睡觉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站住。” 沙哑又冷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厉书岩。 我置若罔闻,还是不停地往前走。 “厉朵儿!” 音量加大,夹杂着令人发毛的怒意。 “站住了,厉主任是要惩罚我吗?” 我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仰着头才只到他的肩膀。 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地对视着,周遭的吵闹也已经自动被屏蔽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厉书岩两个人。 “恶意伤害战友,你踩伤了战友的脚还有理了?” “她故意把脚伸到我面前,我不踩显得自己太小气,也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强词夺理,道歉。” “no way!” “诶!厉主任,我看这俩人都有错,你这样是不是对朵儿太不公平了一点!” “作为军人家属,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一句话,就挑明了我和厉书岩的裙带关系,一时间唏嘘不已。 胡玉一直在背后嚼闲话的谣言也得到了验证。 这下,我倒是有些懵了。 厉书岩这是什么意思?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很委屈,我觉得我没错。 “我可以道歉,不过,她也要向我道歉。”没办法,还是我做出了让步,谁让是我要倒追这个千年老铁树呢? “可以。”厉书岩点头。 “我的脚伤了!”胡玉一点都不愿意,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 “你的脑子和嘴没有伤就好了。”我斜睨了她一眼。 “你!”胡玉气得恨不得从地上弹起来,“我是不会道歉的!” “就因为你和厉主任是亲戚,所以就欺负我吗?” “你以为你姓胡就可以胡言乱语?我厉朵儿想要教训一个人谁都不会靠。”我蹲下身来,“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 第558章 chapter 557 射击比赛前 “比什么,你挑,你赢了,要求随便提,我赢了,你只要滚远一点,就好。” “你对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江岩小声地提醒我。 “我会赢。”我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也没有什么用,几个主要的人物该听到的该是都听到了。 “你,你说话算数?”胡玉也不哭了,捂住眼睛的手指打开一条缝,说话还是有些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算。” “那好,我想现在就要跟你比!”都这样了,胡玉索性也不哭了,麻溜从地上站起来,哪里像是脚伤了的样子。 “哟!脚伤好得挺快啊!”江岩讽刺地笑了笑。 “要你管!” “你这个……”江岩握着拳头就要揍她,却被陈梦拉住了。 “比什么?”我立马接招,一点也不含糊。 迫不及待这种表情,胡玉觉得自己是没有看错的。 “那就比射击!”胡玉十分自信,骄傲地眯着眼睛看我。 “可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还比射击,知不知道我真的上过战场? 这次还不虐惨你?! “那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对吗?”徐浩暗地里抹了把汗,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但问题是…… “给他们下午安排射击训练,必要的话,举行一场小小的比赛,第一名加素质分。” 站在后面的厉书岩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站在风暴中心的徐浩愣了愣,不过还是很高兴的。 看来,他们的厉主任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嘛,至少他也有站出来维护朵儿,还特地更改训练项目,就为了解决这么一点点小争执…… 等等! 这个胡玉之前可是全国大学生射击比赛的冠军,四十发子弹,基本上都在九环,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而朵儿她,会用枪吗? 不说会用枪,她见过枪吗? 正想跟朵儿聊一聊,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可是回过神来的事后却发现,整个食堂已经走空了,连胡玉那个残疾已经不见了。 回到宿舍,一沾床就觉得自己累得要死。 我反正是这样。 突然,床板下面好像被江岩轻轻地踢了踢。 我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侧过了身子,朝下面看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下午的比赛你赢不了胡玉的,不然就退出好了,如果输了,她一定会对你提出很过分的要求。” “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还是那句话,你未免也太自信了,胡玉是去年的射击冠军,而你除了会拿话筒之外,端得动枪杆子吗?” 我打了个哈欠,重新翻回床上,“我的话已经放出来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再说吧。”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江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陈梦,我们也快睡吧,不然下午又是要死要活了……” “好。”陈梦细声细气应声,拉过被子缓缓地躺下。 下午一点半,又是刺耳的军号声响彻整个军区,对于经历过一大早突袭检查的菜鸟新兵们来说,明显适应多了。 更何况,下午还有振奋人心的比赛呢,简直期待! 正因为如此,下午的集合倒是比倒上快多了,一个一个摩拳擦掌呢,都还没有见过枪呢! 不过,江岩和陈梦的心情好像还是很低落,她们对厉朵儿没有脑子的热血感到很沉重啊。 厉朵儿,可能会迎来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耻辱一刻。 对于那样骄傲的女孩子来说,可能会难受的吧? …… 会吗? 江岩看着那个站着军姿挺拔毓秀的少女,完全就是如同在自家后花园闲逛一样的闲适表情。 令人无语至极。 站完军姿之后,还是5000米跑,累得气喘吁吁之后,她们才看到了枪。 是枪啊…… 女兵们其实还好,倒是男兵们已经迫不期待抱着枪想要来一发试试手感了。 “干什么呢!子弹还没装你打什么打?带脑子出门没有?!”黑脸班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就给他盖了脸。 见此,徐浩笑了笑,转过头来对我们这些女兵们温柔地说道:“现在,你们还不了解枪械的构造,所以,我们先来学习组装枪支!” 啊,太慢了! 我二话不说,就开始拆了枪,组装。 “我的天,厉朵儿!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啊!”江岩惊呼一声,她总算知道厉朵儿为什么会有恃无恐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至于她为什么为这么认为,那是因为她喜欢。 从某些方面来说,胡玉虽然是枪法还不错,但是比赛用的枪支和军用枪支并不一样,况且,她可不认为胡玉会组装枪支哦。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胡玉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句。 我们这一队和胡玉她们队伍相邻,听到什么悄悄话也实属自然而然。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来啊!”江岩的脾气是一点就炸,如果枪里面有子弹,胡玉绝对会血溅当场。 “都给我闭嘴!”徐浩正在讲解枪支组装的细节,就听到下面那两个祖宗又开始了。 “不用教就都会了吗?啊!” “报告!厉朵儿已经会了,胡玉不会还话多!”江岩中气十足地大吼。 闻言,徐浩挑了挑眉,扫了下面一眼之后,视线落到我身上。 “厉朵儿!” “到!”我站起身来。 “你来介绍一下我们手上的这支枪!” “是!”我微笑地点了点头,像是参加新品发布会一样,介绍起来。 “95式自动步枪,简称95式,于1995年设计定型,属于大规模列装部队的小口径自动步枪……” “嘁!我说,可以不要念百度百科的资料吗?”胡玉在底下不屑地哼哼。 我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95式自动步枪采用无托式布局,枪管轴线与抵肩在同一水平线上,利于抑制枪口上跳,提高点***度。” “那胡玉同学,请问你知道95式自动步枪的瞄准基线高度是多少?” 哇哦,厉朵儿发难了,就看胡玉敢不敢接招了! 第559章 chapter 558 压倒性胜利 胡玉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涨红了一张脸瞪着我。 “你问我,那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我以为胡玉同学也知道,自然是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了!” 徐浩心想,完了完了,这俩又杠上了! “哼!既然你知道,那你说啊!” “哦,看来我们聪明的胡玉同学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胡玉还想反驳,可是对方已经转过头去了。 “95式自动步枪的瞄准基线高度为90mm。” “在使用机械瞄具的时候,这个90mm的高度是合适的,但如果要是使用瞄准镜,这样的高度则是会存在瞄准基线过高导致无法正常贴腮瞄准。”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95式自动步枪安装了加高的贴腮板。” “……” 坐在地上的新兵们听得都格外认真,还时不时地摸着自己手上的枪支。 就连旁边的队伍都安静地听着,指导员和班长们也是如此,还会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谁能知道得到的回答简直精彩绝伦。 一番讲解完毕,正片训练场都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心情大好,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嗯,看来你对95式自动步枪很了解啊!”徐浩拍着手掌走到我跟前来,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一般了解吧。”我抱着手里的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胡玉。 挑衅咯! “再了解又怎么样?还不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来一场!”胡玉撇撇嘴,一脸嫉妒之相。 “胡玉同学说得对,那就真刀真枪来一场啊。”我赞同地点点头。 “来啊!来啊!”江岩也趁机起哄。 徐浩皱了皱眉,虽然觉得这样任她们闹下去不太好,但是他觉得,能见识一下厉朵儿的枪法也是极好的。 “厉朵儿,胡玉,出列!” 徐浩打定主意,要给她们一个决战的机会,不然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安宁了。 “子弹装夹,以十发子弹为限,10米外移动靶射击,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 我和胡玉难得的默契,然后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 “厉朵儿,你现在要是想反悔,还来得及。”她眯着眼睛,斜着眼睛看我。 “嗯,你要是想反悔,是来不及了。”我的声音也不大,但是那种轻蔑的姿态却是看到胡玉火冒三丈。 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猖狂,待会儿一定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枪法,后悔跟自己作对! 两人肩并肩站着,临时竖起来的固定靶就在十米开外。 至于为什么不去射击室,那是因为菜鸟们都还没有学会枪械组装,更别谈是射击了。 怕是只知道扣扳机…… “厉朵儿,你要加油啊!”江岩站在我身后欢呼。 “厉朵儿加油!” “厉朵儿加油啊!” “……” 江岩起了个头,在场的迷妹迷弟们也疯狂地欢呼着,声援于我。 我看了看胡玉的脸色,已经被气绿了,狰狞着恨不得吃了我。 “等着吧!我一定会让那些没有脑子的家伙们看看,他们的偶像就是个只会说大话的白痴!” 我扛着枪试了试手感,好久没有摸枪了,还是有一些不熟悉,看来得先试两把。 至于胡玉…… 她刚刚说了什么?我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诶,真是神奇。 “指导员,我可以先试一试吗?”我转过头问徐浩。 “当然,这是应该的。”徐浩笑着点头。 “嘁!没用!”胡玉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扛着枪就自己的枪上前一步,扣动扳手就是一枪。 9环。 真的是个不错的成绩。 “哇——!”新兵们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随随便便就9环,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慢悠悠地收回枪,胡玉退回来的时候,还骄傲地扬着脑袋,笑得像是自己赢了一样,自带led闪光。 “我一定会赢你!” “麻烦让开,不要挡路,我要试枪了。”我瞥了她一眼,眼中心中都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见厉朵儿完全没有被自己吓到的样子,胡玉抿了抿唇,气得猛一跺脚,退到一边去。 哼!她倒要看看,这个厉朵儿到底是怎样出丑的! 我摸着枪杆子,深吸了一口气,手心里都紧张地出汗了。 架起枪托,我瞄准靶纸,眯起眼睛,扣动扳机—— “砰!” “9环?” “9环?!” “9环!” 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更比一声高, “怎……怎么会?”胡玉也傻了,怀疑地小声嘟囔。 “嗯,枪法不错!”徐浩不吝啬地夸奖,厉朵儿给他的惊喜还真的是多啊,也不知道厉主任是怎么搞的,放着这么大一个宝贝疙瘩都不管。 “哼!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胡玉充满敌意地瞪着我,“真正的比赛正式开始,我是不会让你的!” “别让,你只要知道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我轻声浅笑,“我啊,现在就是听到你声音,就想吐。” “准备!”徐浩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磨叽下去,这一下午的时间也别干别的了。 “比赛开始!”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令下而变得格外紧张,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江岩抓着陈梦的手挤到了第一排,那架势就跟她自己比赛似的。 而人群之外还有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训练场的一切。 除了厉书岩还能是谁? 徐浩的命令一下,胡玉扛着枪,气势汹汹地十枪连发,成绩还不错,96环。 人群中还是稀稀疏疏地想起了几声掌声。 人家是冠军嘛,实力怎么会垃圾。 “你输定了!” 她又是拿那种看废物的表情看我,我十分不爽。 我撇了撇嘴,优哉游哉地瞄准靶心,“你就抱着这样的念头祈祷吧,我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砰砰砰——!”三枪连发,正中靶心。 “我的天!”抽气的声音像是盛夏闷雷。 “砰砰砰——!” 又是三枪连发,只不过这一次,厉朵儿竟然连瞄准镜都没有看,还能正中红心! “砰砰砰砰——!”最后四枪不如意外,依旧是正中红心。 众人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自己心中的激动了。 啊,压倒性的胜利呢! 第560章 chapter 559 江歌的消息 “耶!厉朵儿赢了!” 最兴奋的还要数江岩了,她拍着巴掌吐舌头,就是要刺激胡玉的小心脏,“胡玉,你以后见了我们绕道走,可以吗?” 胡玉捏着拳头的手都在抖,气得都快哭出来了,但是也没办法,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 “哼!我是输给了厉朵儿,又不是输给你,你是不是脸皮太厚了?”胡玉瞪着江岩。 “略略略!你输了还不让人说?”江岩眉眼之间都是幸灾乐祸,花样百出地扮着鬼脸。 真的是个幼稚鬼! “好了,既然你们两个人胜负已分,那就消停消停,至于你们俩的死人赌注就私下解决!” 徐浩终于先发制人,不然等她们这样闹下去,今天的课真的不要上了。 “归队!” 有了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射击比赛,其他的菜鸟们也是愈发地努力学习,谁都想成为百步穿杨的高手。 训练完毕之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食堂走,混熟了之后一路上有说有笑,再加上今天下午的训练又是那么开心,吃饭都可以多吃两碗。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胡玉确实没有再来找我的茬,就是在上遇到了我也是绕道走,看得我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 不过单就训练项目来看,我随随便便、稳稳当当的优秀,连徐浩都说我比厉书岩强得多。 说起厉书岩,还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他。 这一天,学习完快速射击、转体射击、被动射击、急停射击、应用射击等一套特种兵射击课程之后,我和江岩还有陈梦她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啊!胡玉这些天都这么安静,搞得我都不习惯了!”江岩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就是冤家,在一起就闹,分开了又想。”陈梦忍俊不禁。 “我看呐,她就是嘴巴痒了,想要找人吵架。”我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主要是军队里的生活都太无聊了,每天累得像狗,连玩手机都没有时间啊……” “你?凌晨两点我看你床头灯的灯都还亮着,你可别告诉我你在看书。” 我早就看穿了她,江岩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进了部队也没有见性子收敛些。 “哈……哈……”江岩尴尬地笑笑,“这不是睡不着嘛,刷刷微博、逛逛头条才不至于跟外面的世界脱轨嘛!” 听了这话连陈梦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吧?你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了!” “中秋节啊……”我不禁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厉书岩会不会来找我。 算了,死了这条心吧,我要是不去找那个老铁树,他会来? “对了!听指导员说,部队里会为不回家的新兵和老兵们办一场文艺汇演喏!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文工团里的帅哥美女呢!” 江岩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开始满足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宿舍,江岩叽叽喳喳个没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躲进浴室洗澡,以逃脱江岩的紧箍咒。 但是等我出来的时候,江岩已经不在了,倒是陈梦告诉我,刚刚有个女生来找我,让我去医务室。 “谁啊?那个女生我们认识吗?”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没有印象。”陈梦的表情很迷茫。 “那她有说找我是什么事吗?” “没有说清楚,只是说有人找你,估计只是个传话的。” “好,我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是搞什么鬼,不过我还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去赴约了。 索性医务室离宿舍的距离也不远。 远远地,树林阴翳之间,我好像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 江歌和江岩? 看江岩一直都不敢提江歌的名字,更不见面,我还在想着让他们兄妹俩见上一面呢,没想到他们倒是先一步见上了,根本不需要我多操心嘛。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江歌全程冷脸,而江岩则是眼眶红红,分明就是谈得不愉快。 还不等我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岩已经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江歌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搞什么啊?! 约我的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我撇了撇嘴,见江岩已经走远了,于是便走了出去,站在江歌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明明这俩兄妹感情很好的,怎么就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江歌突然转过身来,敛下眼眉看着我,“大明星可真是难请,该不会是要预约吧?” 他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失落?我还以为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呢。 “对啊,知道有活动要出席,所以出门前特地洗了个澡。” “嗯,你的身上果然有沐浴露的味道。”江歌低头靠近我嗅了嗅,“蓝莓?” 我嫌弃地后退一步,皱眉望着他,“你现在是在跟我演变态吗?” “我反正也是你的绯闻男友,这应该算不上是变态吧?”江歌一脸无辜。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江歌还真不愧是花花公子诶,轻佻的行为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演戏给谁看?” “就像考试之前要复习一样,正式公演之前也要彩排啊,当然不能裸考,更加不能裸演了。” “裸演?那叫即兴好不好?我拜托你多读点书!”我翻了个白眼,“不够你叫我出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来听你秀智商的吧?” 江歌微微侧过身,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说。”我兴趣缺缺,一个跟着军医在实验室解剖青蛙的家伙,还能有什么爆炸性的消息? “这次中秋节过后,团里会给这一届的国防生举行一次野外求生的训练,厉书岩也会去。” “哦。” “你要去吗?”江歌不太满意我这敷衍的回答,干脆地问了出来。 “去啊,为什么不去?”野外求生诶,听着就有无限可能!什么英雄救美、荒岛求爱吧啦吧啦…… “那我也会去的。” “你?你去干什么?” “说好要帮你追厉书岩的,我可没有忘记。” “你还是忘了吧,不要给我帮倒忙!” “尽力而为。” 江歌他……活泼过头了吧? 第561章 chapter 560 说谎也可爱 从医务室回到宿舍,江岩没有像往常一样没完没了,而是早早地就睡下了。 怪不适应的。 直到第二天,我看到江岩那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还吓了一跳。 “卧槽,你昨天睡那么早还一副身体被掏空的鬼样子!” 听见我这么说,陈梦也惊讶得不得了。 虽然今天是中秋节吧,但是上半天还是要训练的。 看江岩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准是受了江歌的刺激,一会儿的训练那怕是瞎了。 其实江岩的这副衰样子已经昭示了我接下来的经历不平凡,一句话,就是倒霉到底。 仰卧起坐闪到了腰,俯卧撑扭到了手腕,射击训练的时候被弹壳崩到了眼睛…… “朵儿,我看你今天状态不怎么好,你要不然去医务室看看吧?”徐浩都看不下去了。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就点头答应了。 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等着军医来给我处理伤势,迷迷糊糊地都快要睡过去了。 这时候,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不多时,病床边的隔离帘被拉开—— “你是特地受伤来见我的吗,厉朵儿?” 一听这话,我顿时睁开了眼睛,瞳孔倏然紧缩,江歌?! 惊讶归惊讶,不够还是说出了我来医务室绝对是偶然,而不是故意…… 医务室里的空调开得温度极低,白色的薄纱窗帘拉上了一层,窗外透进来的眼光毛绒绒的,倒是不觉得它毒辣了。 “听指导员说,你很厉害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受伤呢?怕是骄傲自满了吧!” 江歌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揶揄地看了我一眼。 “那还不是要怪你!”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昨天看到你和江岩了,你们吵架了?”我突然靠近他,低哼道:“江岩的心情可不是不太好。” “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跟你受伤有什么关系?”江歌是一点都不上当,完全避开重点。 “正因为我今天满脑子都是江岩那张惨兮兮的脸,所以才会在训练中走神,以致于受伤了,那你说,这和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是你愿意胡思乱想,跟我可没有关系,这个锅我不背。” 江歌站起身来,将医务室的空调温度开得高了一点。 “好了,不谈我的事了,我们来谈谈你的事吧!”我竖起枕头坐起身来,“你不是应该跟着校医学习吗,怎么会在这里?” “在医务室兼职帮忙,赚点零花钱。” “……你就这么缺钱吗?”我抹了把脸,“不是说我会每个月给你发三千块的薪水吗?难道说还不够?” 不要太过于贪得无厌啊,少年! “我现在既没有给你辅导功课,也没有做菜煮饭,那么约定好的三千块根本就是不算数的,我当然要为自己往后的生活做打算。” “……牛脾气!” 我自然之道再怎么劝他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要开这个口。 “不过你和江岩到底什么时候才和好?”我托着腮看他。 “等你不这么多管闲事的时候。”江歌随口就是一句。 “……那你这辈子估计是见不到了,我的特点就是助人为乐。” “你这属于强行助人为乐,我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死鸭子嘴硬!”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强行助人为乐的。 “话说,你进军队这么久了,是不是还没有怎么见过厉书岩啊?”江歌嘴角扯了扯。 “……” 江歌这种挑人软肉捏的行为是不是属于落井下石?恩将仇报? “让你失望了,我们不仅每天都能见面,还每天都要说上好多话,就像是今天,他还说要接我回家过中秋节!” “厉朵儿,你说谎的样子还真的是挺可爱的!”江歌挑眉笑了起来,唇红齿白,阳光干净,眼神却会勾人。 要是他说话的那个语气不是那么欠揍,还真的是个令人心生欢喜的帅哥。 “喂,你凭什么说我撒谎?”我有些心虚,不过表现得十分硬气,我已经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 “厉朵儿,厉书岩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又怎么会跟你说话呢?还是说你们在梦中相会?” 江歌的嘴是真的毒,小气也是真小气,要是他哑巴了就完美了。 当然,我只是想想而已。 “那你说,他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我挑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都说是秘密任务了,我又怎么会知道?”江歌已经完全露出了本性,真是怀念他怎么逗弄都不生气的凉脾气。 “算了算了!要被你气死,你就一个人作吧,我要回去了!” “慢走不送。” “再见!” 回到宿舍的时候,陈梦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而江岩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我好无奈,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被江歌江岩俩兄妹这样折磨? “江岩,你吃饭了吗?”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吃了……” 我拿出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蛋糕,一边吃一边说,“我刚刚去见江歌了,他现在在医务室帮忙,你可以去找他聊天,不然他就太孤单了。” “我就不去了。”江岩眨了眨眼睛,半眯着眼睛看着眼下的木桌子。 口是心非的……女人!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怀疑的目光,江岩又像是挤牙膏一般说道:“虽然我很想去看哥哥,去跟哥哥说话,不过……他好像不想跟我走得太近。” “保持距离的意思?” “嗯。” “古语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才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所向无敌!” “……你懂的成语可真多。” “一点点吧!”我没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你们俩兄妹要想和好,总要有一个人主动靠近的吧?不然还想和好?这不是异想天开嘛!” “我……好吧,我知道了!”江岩一拍桌子坐起身来,“我现在就去医务室!” “嗯,带上两个月饼吧。” “知道了!” 刚说完就没影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第562章 chapter 560 野外求生时 江岩屁颠屁颠儿地离开了寝室,并且是一夜未归,要不是知道江歌和江岩是兄妹,我还以为他们开房去了呢。 于是本该是团圆的中秋节我是一个人在寝室睡着过的。 至于江歌提到过的野外求生,果真就在中秋节的第二天公布相关文件了。 只不过,这次的野外求生并不是一次单纯的课程训练,而是作为一种精英队伍的选拔,是需要投放到真实又残酷的环境中去的。 听说,训练地点到现在都还只是定下了一个大致范围,却没有确定最终选择。 说起那文件上圈定的范围,我真的是服气了。 普遍意义上的野外求生,都是在一个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听天由命地活着,谁会在战争遗留下来的雷区附近求生? 排雷吗? 更过分的是,这次野外生存训练的区域接近国境线,邻国正在内乱期间,稍不注意怕是会被战火殃及。 野外生存训练? 还不如说是找死进行时,真的不知道这文件是谁下达的。 “哎,作孽啊!”我仰天长叹一声,生无可恋。 “也不用怕啊,听说这次可以带实弹的,想想就刺激!”江岩兴奋不已,捂着脸大声叫道。 陈梦低着头,一直都没有说话。 “你是因为可以玩儿枪,还是因为可以见到江歌啊?”我白了她一眼。 “嘿嘿!看破不要说破嘛!”江岩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翘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这次的狗屁训练是会随机分组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一起遇到。” “哎……也是。”江岩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 “江岩,厉朵儿,我觉得我们又很大的几率被分在一起。”陈梦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啊?”江岩轻声问道。 “毕竟只是一次训练而已,目的是锻炼我们,不是让我们死,应该会考虑到各方面对我们有利的条件。”陈梦抿了抿唇,抬起头来。 “其实,就算我们没有分到一起,也可是找到对方,只要……带上位置追踪器就可以了。” “还可以带这种外挂?”江岩失声尖叫。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我想他们那些老鸡贼不是没有想到,只怕是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在那种地方根本用不了。” 我无意于泼她们冷水,只不过抱着这种侥幸去野外生存总归是不好的,还是要靠自己。 “好吧,你说得都对!”江岩伸了个懒腰,“那就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中秋节过后的第二天,徐浩尽职尽责地为我们解读了这个文件的每一条。 其实事前,我们们基本上已经理解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徐浩告诉我们,这次的野外生存训练的,我们要离开尚城大概一个月,所以要跟家人知会一声。 知会? 请问我的家人在哪里? 江歌还说这次的野外生存训练会有厉书岩的参与,简直就是骗人。 训练场上,新兵们按照分组先后上了直升机。 看了看周围的队友,我的心情很复杂。 十二个人的小组,就包含了江歌和江岩兄妹俩,还有许久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的胡玉。 不知道胡玉见了我尴尬不尴尬。 “听说,那个是你仇人?”江歌坐在我耳边,音量有些大,不过坐在对面的胡玉怕是听不到。 因为,直升机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 “你太八卦了!”我转过头就是毫不留情地大吼,非得震聋了他不可。 江岩也不厚道地笑了。 不知道她的哥哥和这个厉朵儿会不会有一段圆满的感情喏,如果她的大嫂是个有名的大明星,那她的妈妈应该就不会反对他们继续来往了! 想想就是非常美妙的事情了! 下了直升飞机,我们又上了一辆卡车,山路崎岖,一路颠颠晃晃,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江岩在我后面上来,她看了看我的背包,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里面像是藏了一头大象。 “喂,你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江岩好奇地掂了掂,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掂不动。 “卧槽!带这么多东西,你都不嫌重的吗?!”江岩甩了甩胳膊,简直不敢相信,厉朵儿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没想到还能扛得动这么重的包。 “她还能带什么,总不就是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化妆品,护肤品咯!”江歌掰着手指头,笑着调侃。 “你不说话会死?”我斜过眼睛看他。 怎么总觉得江歌一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性格活泼了是不错啦,但是也不要随随便便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好不好? “嘿嘿!你们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干脆在一起算了!”江岩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卖力鼓掌。 “谁要跟他在一起!”我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我们本来就是在一起,新闻报纸上都已经说了,朵儿,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江歌笑了一声,揽过我的肩膀,猛地往他怀里一带,害得我失去支撑栽倒在他的胸前。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接下来,就是江歌和江岩兄妹俩的相声表演,整个车厢里面,就数他们两个声音最大,精彩绝伦。 倒是胡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我都觉得他们俩是军队里招进来的马戏团。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下了车,我和江歌走在前面,拿着地图走走看看。 “喂!你们等等我啊!”江岩背着包跑了上来。 我往边上站了站,给她腾位子。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做吗?我看他们都在那里商量呢。”江岩看看江歌,又看了看我,小声地发出疑问。 “没必要,天都快黑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对集合点的方向,再有就是找一个合适的落脚地点。” “哦,那好吧,听你的。”江岩凑过来看了看我手上的地图,“我们要往哪里走啊?” “如果直接往集合点的方向赶,那么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都没有水源了,所以为求稳妥,我们就沿着水路去。” 虽然时间用得会久一点…… 第563章 chapter 561 惨兮兮晚餐 我们在前面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才看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条小河流。 江歌很细心地在我们来的路上做了记号。 至于江岩…… 算了别提了,她一路上都上抱怨。 要不是她是队友,我真的就要拿她来祭天! “哥,厉朵儿,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扎帐篷吧,天都快黑了!”江岩抹了把脸上的汗。 “嗯,我看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等天亮了再继续也不迟。”江歌也点头赞同。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天黑了,故而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 在我们刚刚把帐篷搭好之后,就看到有陆陆续续的队友们出现了。 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是踩到了地雷,被炸过一样…… 我去,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突然,正蹲在地上生火的江岩站了起来,往那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心里暗叫不好,肯定是看见胡玉了,要去搞事情! “江岩!”江歌也知道江岩的狗脾气,出声呵斥。 可是江岩根本就是充耳不闻,雄赳赳气昂昂地,像是骄傲的大公鸡,插着腰站在他们面前站定。 “你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帐篷搭起来,捡柴火的捡柴火,抓鱼的抓鱼,生火的生火啊!难不成还等着吃白食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这不是我教训她的时候说的话吗?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 几个耳根子软的男男女女抢着去林子里找枯树枝,江岩还不忘大吼着告诉他们别走远了,不然会被狼叼走。 剩下来则是自动分为两拨,搭帐篷和生火。 好巧不巧,胡玉因为性格太过嚣张,又得罪了厉朵儿的粉丝们,被孤立了, 是以,她一个人单独被划分为生火的那一拨。 江岩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一点都不客气地指挥着胡玉生火,生不好火还会嘲笑两句。 刚开始胡玉是憋闷着没有说话,可是江岩一直**叨叨没完没了,胡玉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两个人吵吵闹闹,生个火生出了世界大战的氛围。 “喂,你难道就不管管你的好妹妹吗?”我坐在石头上,斜了江歌一眼,脑袋都快要被江岩的大嗓门儿吵炸了。 “你没发现,她是在为你出气吗?”江歌倒是显得很平静,蹲在河边剖鱼。 “为我?可是我没有生气啊!”我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她觉得你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那我还能够怎么办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没过一会儿,捡柴火的那些人也回来了,江岩和胡玉才跌跌撞撞地把火给生了起来,帐篷也是围着火堆搭起来的。 江歌的手脚十分麻利,处理好的鱼也腌了一会儿,火生好了之后,他便开始架火烤了。 油滋滋的声音,鲜美诱人的香味儿,引得这些只吃过早饭的人直吞口水。 但是不包括我。 我不是很喜欢吃鱼,除非是吃不出腥味的鱼我才会吃两口。 可是这里的条件这么差,烤出来的鱼能好吃才有鬼。 于是我摇了摇头,回到帐篷里,拿出了一包密封装的脱水蔬菜,以及金华火腿。 “江歌,你有带锅吗?” “带了。”江歌点头。 “好,我去拿来用哦!” 我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看来,江歌就是完美的后勤部长,让我们的生活绝无后顾之忧。 “鱼快要烤好了,你不要吗?”江歌有些疑惑,他看着我风风火火的样子,“而且,你也不会做饭吧?” 他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厨房杀手…… “这么多人,你烤的几条鱼够不够分都还是个问题,所以你还是多烤几条鱼再说。” 我把脱水蔬菜直接倒进铁锅里,加水煮,“至于你提到的我会不会做饭的问题……那你多虑了,我根本不需要会,只要熟了就ok!” “我为什么要给那些人烤?他们自己没有手的吗?”江歌傲娇地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大。 让不远处那些甩手掌柜们听了很是羞愧,连忙爬起来,一股脑跑到河里去抓鱼。 一时间,鸡飞狗跳,水花飞溅。 我和江歌对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饭菜的香味儿渐渐飘远,铁锅里面也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 本来就是很简单的食材,简单地煮一煮就还不错,不用加别的什么调料。 不知不觉,已经吸引了很多人过来,他们还自觉地拿上了碗筷,蹲在一旁流口水。 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坚持自食其力,烤着自己抓到的鱼。 这一部分人呢,不多,就胡玉一个人。 “你看,是不是鱼烤少了?”我捧着一碗蔬菜粥,跟江歌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江歌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鱼,“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累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带我一个呗!”江岩强行加入群聊。 “你走远一点,不要打扰到我们了。”江歌淡淡地瞥了江岩一眼,嫌弃之意十分明显。 “……”江岩气呼呼地瞪我。 “你别看我,跟我没关系。”我摇了摇头,端着碗往旁边靠了靠。 “算了!”江岩收回不友善的视线,“不过你们俩做的那些还剩下一大半,不如……” 她谄媚地笑着,看看江歌,又转过头来看看我,征求意见。 “你想分给胡玉吃?”江歌挑了挑眉,心里最是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瞎说什么!我是看他们可怜,给那些没有东西吃的同学们分一点,又不是特地给胡玉的!”江岩迫不及待地反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虚。 “我先表明我的态度!”我连忙打断他们这俩兄妹继续耍宝,“分给他们吃也可以,就今天一次,往后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我又不是来当老妈子的,没理由要帮着他们做饭。 “我同意。”江歌也点头。 “好耶!”江岩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又是颐指气使地指挥着那些小可怜在火堆边集合,分而食之。 还有些人带了咸菜辣椒,简单的一顿饭倒是吃得热热闹闹,不亦乐乎。 如果江岩没有嘲笑胡玉烤出来的‘黑炭鱼’,那还算是圆满了。 第564章 chapter 562 与江歌同睡 吃完饭,十二个人坐在火堆前,你一言我一语,自我介绍,互相熟悉。 除了胡玉,基本上都是有说有笑。 “大家好,我叫陈氢!”开口的是个寸头小帅哥,看起来像是个阳光开朗的。 “我是李垚。”接下来的眼睛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文秀气。 “范雪。”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起来有些冷漠。 “我……叫邹明月。”圆圆脸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害羞。 “我叫周舟,你们可以叫我周周,也可以叫我舟舟!”胖胖的男生笑起来眼睛都眯得不见了,十分有意思。 “大家好,我叫冯晓宇!”这个男生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软萌软萌的,重点标记! “我叫宋烨,苗族,会抓蛇,如果往后遇到,可以给大家抓两条炖蛇羹,补身体!”五官深刻的少数民族妹子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赢得了一片掌声。 “我叫孙洋,是朵儿的粉丝!”脸上有些小雀斑的男生声音细细的,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到底了。 轮到我们这里了,江岩抢过了所有话头。 “我叫江岩!这个是我哥哥,江歌,你们可以叫他江哥,也可以叫他哥!”江岩又大着嗓门指着我说道:“这个不用介绍你们也知道,厉朵儿,现在是我大嫂,你们不能抢!” 说完,她又顿了顿,顺带脚地指了指最边边角角给火堆添柴的胡玉,“她叫胡玉。” “我觉得有必要推选出一位领队,带领着我们大家找到集合点,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做无用功。我先说出我的想法好了,我选厉朵儿!” 最开始说话的寸头陈氢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也同意!”孙洋当仁不让,第二个附和。 “我同意!” “同意!” “……” 基本上除了江歌只是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之外,连胡玉都用默认的方式投了赞成票。 “我不同意,路痴一个。”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大家都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我当然都看在了眼里,于是下一秒就举起了江歌的胳膊,“我选江歌,他比我合适,熟悉地理环境,不怕苦不怕累,而且你们还都吃了人家做的饭。” 江岩也跟着起哄,“我也同意!” 反正对她来说,谁当队长都没有差别,当然是熟悉的人更好啦! 由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其他人也并没有反对,统统投了赞成票。 于是,江歌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我们这一小分队的队长,简直实至名归。 直到人群散去,江歌才慢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眯着眼睛道:“我不怕苦不怕累?” “你怕吗?”我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怕啊,怕死了。”江歌从背包里拿出一颗苹果,嘎嘣脆地咬下一口,“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哪有说谎?”我自觉地拿过他的背包,也翻出了一个苹果,如出一辙地咬了起来。 “路痴的事情。”这条路明明就是她指出来的,而现在却说自己是路痴,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我的确是路痴,分不清方向的那种。” “那今天……” “我有这个!”我从军靴里抽出一根金属杆。 “这个是什么?”江歌有些懵。 没听说一根棍子可以找到方向啊。 “水源探测器咯!”我白了他一眼,“我找的又不是路,我找的本来就是水而已。” “好吧。”江歌轻笑一声,“那你拿这个东西通过检查了?” 他们所带的东西都是经过了部队里面的检查的,带电的东西都不能带。 “山人自有妙计。”只要你有神奇项链。 就是瞬间移动过去我都觉得ok,当然了,前提是只有我一个人参加这次的野外求生训练。 “喂,你的包里带这么多吃的,你以为是出来春游的啊?”我一边叼着苹果,一边翻着江歌的背包。 “那你呢?你带那么多化妆品,你以为是出来走秀的吗?” “谁说我带的化妆品?” “那你带了些什么?”江歌明显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我转身朝着往帐篷那边走去,“时间也不早了,回帐篷睡觉!” 江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好被某人翻得乱七八糟的背包,也往帐篷哪里走去。 十二个人,一共六顶帐篷,两个两个一起。 不过由于我们这一队有五个女生,所以……我和江歌睡在了一个帐篷,用江岩的话说,我们迟早会结婚的,早晚都要睡在一起。 呵呵! 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江岩是要跟胡玉睡一个帐篷,虽然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是在想什么。 躺在帐篷里,中间隔着两个人硕大的背包,我不由得摸了摸鼓鼓胀胀的肚子,脑中冒出一个世纪大难题:要是我半夜想上厕所,该怎么搞? 这个…… 我要是突然放个屁,那不就…… 完了个蛋,好羞耻。 咳咳,这个坑爹的江岩,明天就跟她换,我宁愿跟胡玉睡一起也不要跟江歌啊! 夜里的山林气候,变化无常,白天还是热的要死,晚上就是非得盖被子,就算外面的火堆燃烧着也没有什么用。 对了! 说起火,半夜应该还没有安排人看好火堆吧? 先不提生火很困难的事情,这山里说不定还会有狼出没,没了火,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我立马坐了起来,见江歌已经睡着了,还能听见细微的鼾声,看来这一天也是累了。 我轻手轻脚地爬出了帐篷,却看到外面已经有人在看着火堆了。 而这个人还不是别人,就是胡玉。 她蹲坐在石头上,面对着火堆,打瞌睡。 我皱了皱眉,心想,该不会是江岩把她赶出来的吧? 山间的风凉凉地吹过来,还带着丝丝湿气,扑在脸上格外使人清醒。 我缓缓走近胡玉,她脸上的傲气已经没有当初叫嚣着和我比赛时那般尖锐了,不知道是这些天来的排挤让她受了冷落,还是怎么的。 我从她脚边捡起几根枯木,添进火堆里,倒是不想动作有些大,将胡玉给弄醒了。 第565章 chapter 564 我的医药箱 “……” 一瞬间诡异的安静过后,胡玉快速敛下眉,转身就走。 “不坐下聊两句吗?”我笑得十分友善,“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很可以聊。” 胡玉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愿赌服输,说不在你面前出现,就不在你面前出现。” “咳咳!这次是我在你面前出现,不算你违反赌约。”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胡玉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天,愣了愣,然后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坐回石头上。 “你想聊什么?”胡玉捡起地上的树枝,往火堆里塞,连着塞了三把,火苗蹿得有些高。 “我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好像被欺负得很惨。” “就像你看到的,我被孤立了,不过我无所谓,总比之前一大堆苍蝇围着我乱转的要舒服多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瞥了她一眼,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不知道是怕我取笑,还是怕我取笑。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还是从江歌的包里拿的,还说准备留着明天吃的呢,算了还是给她吧。 “喂!” 胡玉闻声望过来,我抿了抿唇,“接着!” 扔出手上的苹果,直接投到她的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配合我,胡玉地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 火光映照在脸上,双颊发热,这样一来,就算是脸上再尴尬,也看不太出来。 胡玉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苹果,也没有拿起来吃,本来也想说自己不饿的,可是自己刚刚肚子的那一出…… 诶,算了! 我低头抠着手指甲站起身来,凉凉道:“吃吧,你不是都饿了吗?” “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会儿吃完了也回帐篷睡觉吧。” “厉朵儿!”胡玉猛地站起来。 我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而是懒洋洋地回道:“怎么了吗?” “你要以为一个苹果就会让我对你改观!我还是不喜欢你!” 我抖了抖身体,“不必,你不必喜欢我。” 一个苹果还能收买人心?我还没有那么异想天开。 “那你……” “我只是想说,明天换我跟你睡一个帐篷。” “喂!” “好了好了!早点休息!” 我弯腰钻进帐篷,躺着就开始数羊睡觉。 这时,江歌的眼皮颤了颤,迷迷糊糊地一胳膊甩到了我的身上,还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以为我是洋娃娃?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不过想到中间还有两个背包挡着,应该也没有失身的危险,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下来,沉沉入睡。 一夜好眠,早上简单地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便上路了。 我和江歌还是走在最前面,陈氢和孙洋跟着我们,时不时聊两句有的没的。 江岩蹦蹦跳跳,和胡玉等其他女生走在后面,其他男生就在最后面。 太阳慢慢悬上头顶,终于又到了最令人头疼的环节——做午饭。 不过有了昨天的经验,同学们自觉地分工,捡树枝的捡树枝,抓鱼的抓鱼,生火的生火…… 当然了,还有更奇葩的,江岩拉着胡玉去摘果子,采蘑菇,而昨天说会捕蛇的小美女宋烨,也走到林子里付诸实验去了。 至于我和江歌,倒是非常悠闲地等着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把一切哦都弄熟。 由于分工明确,食材也十分丰富,大家都吃得肚皮鼓胀,简直不能更满足了。 饭后小睡了半个小时,重新启程。 估计是中午伙食还不错,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陈氢和周舟超级活跃气氛,唱歌讲笑话,不亦乐乎。 越往山林里面走,不知名的蛇虫鼠蚁就越多,还好队伍里面的女生不多,也都不是玻璃心。 然而,就算他们不怕这些倒霉的东西,可是被咬伤也是不好受的。 江歌的手就被这里的虫子咬了,修长白皙的手掌已经肿得跟熊掌似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哥,你没事吧?痛不痛?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江岩站在一边大惊小怪。 “你可以让开吗?”我从包里拿出医药箱,在江歌的脚边蹲下。 江岩自觉地站到旁边,可是眼神还是很担心地看着江歌。 江歌看到地上的那个医药箱,还以为是自己的,于是说道:“厉朵儿,我被山里的虫子咬了,应该是丘疹性荨麻疹,属于过敏性皮肤病。不过我根本就没有带这种药。” 他带来的都是治跌打损伤,或者伤风感冒类似的药,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会被虫咬。 “少废话,张嘴!”我从医药箱里掏出一瓶盐酸曲普利啶胶囊,然后把水壶也一起递给了他。 江歌当然认出了这种药,顺从地张嘴,和水吞下,“你……带了医药箱?” “嗯。”我又从医药箱里取出艾洛松乳膏,挤出一长条,给他涂得厚厚的,保准好得快。 “呐,这个给你,想起来就涂一涂!”我把药膏塞给他。 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家伙,我叹了一口气,“喂,我又不是马戏团,你们在这里看什么?” “不是啊,就是觉得朵儿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能想得这么周到!”孙洋眼睛里猫冒红星,一天表白无数次。 “厉害是吧?”我又低头拿起一瓶风油精,交给他,“那你们每个人都滴两滴吧,免得跟江歌一样倒霉,被虫子咬到毁容。” “好!” 这可是跟自己性命相关的事情啊,所有人当然都屁颠屁颠地拿着风油精往身上洒,等到风油精回到我手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空瓶子了。 “朵儿,你要不要的话,可以留给我做纪念吗?”孙洋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里就数他撒的最多,大概有小半瓶的样子吧。 “嗯,给你好了!”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一点小小的插曲过后,还是要继续赶路。 我们现在才走了路程的十分之一还不到,还是要加紧速度啊,不然就应该会被淘汰了吧? 突地,山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小兽的呜咽。 “等等!”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大家都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吗?”江歌抬着手问我。 第566章 chapter 565 意外遇小狼 我直直地盯着树林阴翳深处。 江歌他们见我如此紧张的样子,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向什么都没有的山林。 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歌什么都没有问,就看到眼前人默默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军用匕首,一步一步迈开步子。 他的背包里有枪有匕首,可是他的手受伤了,自然是用不得枪也用不得匕首,可是他也缓缓跟了上去,江岩也想跟上来,但是被他一个眼神给瞪毛了。 “啊!”身后突然传来了胡玉的一声尖叫。 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去,就看到一条全身黄环和黑环相间的金环蛇缠在一棵离他们不远的树枝上。 江岩也是一蹦三尺高,吓得花容失色。 除了宋烨双眼迸发出闪亮的精光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害怕。 毕竟是一条不得了的毒蛇,而且看样子大家都没有人带了抗毒血清,要是被咬到了,肯定死得成。 “金环蛇啊!”宋烨唏嘘一声,“它白天是不会出来活动的,你们不要吵到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空空的玻璃器皿。 紧接着,宋烨又抽出一根伸缩的、绑着尼龙绳活套的竹竿,轻轻松松一甩,那活套便套在了蛇的头部。 然后猛地一拉,那条金环蛇便被宋烨用力握住颈部,扔到玻璃罐子里去了。 “嘿嘿!抓回去泡药酒!”宋烨高兴极了。 “……” 苗族姑娘真的是好彪悍,江岩看得是一愣一愣地,忍不住开口问道:“宋烨,你会养蛊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宋烨轻叱一声,把玻璃罐子密封好后放回背包里。 “不过,我确实杀人有指标,每天吃虫子,流出来的血都是绿色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了!不用了!”江岩连忙摆手,满脸尬笑,任是猪也听出了这是个不讨喜的玩笑。 我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握着匕首继续寻找那阵怪叫的出处。 总之也是幸亏了胡玉被蛇吓到了,不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滋味还真的不好受。 只是,江歌怎么不过去关心关心他的妹妹,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诶,算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情况。 近了,很近了。 我甚至能够听到除了我和江歌之外的第三种心跳声。 视线往下,厚厚的落叶堆积之下,好像有什么在动。 类似一种呜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小心!” 江歌小声地提醒我。 我点点头,甩出手中的匕首,直击落叶堆。 谁知道,土堆里面突然飞出来一个灰黑色的物体,直朝着我的面门袭来。 我赶紧抓着江歌的手闪到一边,避开那凌厉的一抓。 径直把江歌按在大树后面,我赶紧放下身上的背包,回过神来一看…… 我,的,天,呐! 一只……嗯,小灰狼?小灰灰? “它好像受伤了。”江歌目光如炬,注意到了那笑小狼的右前蹄,带着血。 “怎么,你要给它包扎啊?小心你一过去,就被咬死。”我噘着嘴摇了摇头。 “那倒是,可是就这样放任不管,它会被旁的动物咬死吧?” 我没有说话,回转过头来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小狼。 那小狼警惕得不得了,明明看起来就像是出生不久,腿伤有些严重,不自觉地发抖。 虽然是凶狠地朝着我们露出牙齿,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小狼看起来是怪可怜的。 “我有带麻药,不如……”江歌有了一个主意。 我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你把麻药给我吧,我看看能不能一针戳到它身上。” 江歌把麻药针剂给我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注意些,别把小狼戳死了。” “你还是祈祷我能不被它咬到吧。” 那小狼一瞬不瞬地死盯着我,只要我微微有一点动作,它就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我将拿着针管的手藏在身后,缓缓地靠近它,尽量是温和无害地笑着,哪怕它看不懂。 “嗷呜——!” 小狼的眼瞳瞬间收缩,惊惧到连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恶狠狠地露出牙齿,滴下了几滴口水。 我的嘴角都已经开始抽搐了,却没能感化它,让它放下防备,有些挫败。 不行! 我能认输? 大不了给它一个定身术! 只不过,我还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的啦,要是我能催眠动物就好了…… 深吸一口气,我一手高高举起手上的针管,一手快速摘下帽子堵住了小狼的嘴。 它倒是想反抗,用力地瞪着其余三条还健全的腿子,我还大意地被它抓伤了。 即使伤口不算深,但是抓破我的衣服就不可饶恕了! “再动!再动就把你炖汤喝!”眼中眸光一闪,我一针就扎在了小狼的后颈处。 江歌都看呆了,生怕那一针再深一点,真的把小狼给戳死了。 这女人也太猛了一点吧?! 我哪里管江歌的想法,赶紧把麻药推到尽头,远远跳开。 那小狼“呜呜呜”地扒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又气又急地怒吼着,只不过也没有扑腾几下,就失了力气。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身拿过江歌早就已经拿出来的医药箱,简单地给小狼包扎。 它的伤不算重,但是看起来很惨。 伤口周围的毛发被烧得焦黑,红色的血湿漉漉地沾得到处都是,仔细闻闻,还有一点火药的味道。 不必说,肯定是这家伙被地雷蹦出来的钢珠所擦伤。 “江歌,扔两根牛肉干过来!” 话音刚落,江歌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似的,朝我扔了两根牛肉干。 我快速拆开包装,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又在小狼的嘴边塞了一根。 “……”江歌一脑门儿黑线,他还以为这两根都是给小狼的呢。 “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又抛了一些落叶盖在小狼身上,基本上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江歌有些不舍,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一齐回到队伍里。 第567章 chapter 566 偏逢连阴雨 宋烨收获了一条金环蛇,这一路上都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始终注意着周围会不会有别的毒蛇出没。 她随时随地都准备着捕蛇泡酒! 我和江歌回到队伍之后,都默契地没有提小狼的事情。 虽然是不提啦,但是小狼的出现倒是提醒我了,地图上标注的那片战争遗留下来的雷区离我们可不远了。 要随时小心。 当然了,我们要小心的,不仅仅是地里埋的地雷,还有到处逃窜的流匪或者外国雇佣兵。 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和他们正面交锋的,总有非正常情况。 亡命之徒可是什么都不会顾及到的。 所以,我们这次的野外求生训练是有带实弹的,是为自保,不是为了打猎。 到了晚上,我们照例搭灶做饭。 “厉朵儿,你的胳膊怎么受伤了?”江岩的眼睛总是在不是时候的时候注意到不该注意的事情。 这下子好了,所有人的时间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的手臂。 “这个像是被什么动物抓伤的吧?”斯文秀气的李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江歌此时已经了然地眯起了眼睛,回帐篷翻找医药箱去了。 “这个……要打狂犬疫苗的吧?”孙洋挠了挠脑袋。 “你们还是赶紧把饭做好吧,蔬菜包在这里,你们要吃多少就煮多少,我饿了。” 我赶紧转身躲回帐篷里,找江歌避难去了。 江歌倒是知道我要进来找他似的,已经打开医药箱等着我了。 “手伸出来。”江歌手上拿着一根针管,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拿针管做什么?直接给我消毒,缠个纱布就好啦!”我没有管他,径直低下头翻找出纱布来。 “你这是被小狼抓伤的,自然是要打狂犬疫苗。”江歌不由分说地就拽起我的手腕。 “喂喂喂!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一针是狂犬疫苗!”我猛地抽回手,指着他手上的针管,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嗯,这一针打完了之后,还有一阵破伤风抗毒素。”江歌显得淡定极了。 “……你带这种东西来做什么?开医院啊?” 江歌再次拉过我的手,镇定无比,“就带了这两针,多的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还抬头看了我一眼,“本来是带在身边求心安,觉得用不着,没想到用在你身上了。” 闻言,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嘴巴噘到天上去了。 谁知道,江歌就趁我走神的时候,消完毒就猛地一针扎了下去,我都快疼炸了。 “我去!江歌,你能不能轻一点!” “你难不成害怕痛?”江歌抽出针管,又重新换了一根,“还有一针,打完了就给你包扎。” 没办法,我知道他这是为我好,那就随他去了,痛就痛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阴沉躁郁,黑压压的乌云一层又一层,根本就见不到月亮。 瞧着这样的天气,明天大概就是要下雨了,恐怕还是暴雨来袭。 在这样的山林间,遇到恶劣的天气,也不能更加糟糕了。 等我和江歌走出帐篷的时候,地上蹲着的那些男男女女们便迅速地冲了过来,无一例外地死盯着我缠着纱布的手臂。 孙洋还捧着一碗蔬菜鱼茸粥,“朵儿啊,你吃点粥吧。” “鱼也烤好了,你吃!”周舟递给我一串烤得焦黑的……鱼。 “刚抓的蛇!补肾益气!”这个时候也少不了宋烨。 “我……我刚刚找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邹明月还是一说话就脸红。 “……” 这些人一人一句,那副给我送终的模样,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你,跟他们说说?”我回过头,指了指身后的江歌。 “哦。”江歌上前一步,“厉朵儿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真想一巴掌打醒江歌这个废物。 其他人闻言,一副心知肚明、认清现实的模样。 江岩更是夸张了,她眼泪汪汪地,颤抖地伸出手来,摸上我的脸,“皮肤真好啊,可惜了……” “滚开啊你!”我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打不了江歌,还是可以打打江岩过过瘾的。 “我死不了的,下半年还有一场演唱会呢,你们记得捧场!” “你不要安慰我们了,我们都知道的……”江岩照旧是眼泪汪汪,可是看得我一点都不感动。 “你们知道个屁!”我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打了狂犬疫苗,打了破伤风,死不了的好不好?” 这时,他们才笑出了声。 就数周舟最为马后炮,他吃了一口手上的烤鱼,“我就知道,厉朵儿很厉害的,什么都有带!” “哦,不是哦,疫苗都是江歌带的。”我摆了摆手,直接把身前的江歌推了出去,接受众人的崇拜。 而我自己,则是赶紧小跑到火堆前,盛粥开吃。 晚上,我本来是想钻进胡玉的帐篷,奈何她先一步拉上了帐篷的拉链,还死活都不让我进去。 江岩还在里面叫嚣,让我赶紧滚回江歌的帐篷。 没办法,我还是只能够是滚回江歌的帐篷了。 大概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炸响,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亮如白昼。 没多久,便是暴雨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帐篷上,没完没了,吵死人了。 接近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帐篷里的人基本上就都被吵醒了,可是雨却没有变小的意思。 江歌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之后,却发现旁边睡着的厉朵儿仍旧是一动不动的。 他不禁皱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下连忙翻过身来,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好烫啊! “厉朵儿!厉朵儿!你怎么样了?”江歌托起她的脑袋,抱在怀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事,可能是有点发烧,咳咳!” 喉咙沙哑,干涩不已,眼皮也厚重得无以复加,难受得不得了。 可是江歌的态度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是更加凝重了。 “我想,有可能是伤口感染。” 那可就麻烦了。 第568章 chapter 567 雷区狼找死 我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抱着水壶喝了一口。 “不会,毕竟打过疫苗。” “那你还能继续走吗?”江歌抿了抿唇,“不如我背着你走吧。”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说完,我赶紧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江歌都来不及阻止。 “那你睡吧,我坐在这里看着你。”江歌从包里拿出一件夹克,听着外面的风声鹤唳,盖在了我的身上。 由于是下雨天,就算是六点半了,也没有晴天那样明亮的天光。 被雨声、雷声、闪电闹了一夜,大家都没有睡好,比平时还要早地就走出了帐篷。 这下子,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生火了。 就只有江歌这个帐篷还是没有动静。 江岩扒开一看,就看到江歌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还躺着不醒的厉朵儿。 “哥!”江岩尖叫一声,外头的人都瞬间神经紧绷。 “吵什么?”江歌转过头来,瞪了江岩一眼。 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眼中的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声音也是沙哑低沉。 江岩连忙揪紧帐篷,跪在帐篷外面,小声问道:“厉朵儿怎么了?” “晚上开始发烧,到现在都还在睡。”说着,江歌又凑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昨天那么烫了,想来是退了烧,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样,还好吧?” “已经退烧了。”江歌转过头来看着江岩,“你和胡玉她们去林子找找昨天的果子吧,现在生不了火,大家还是要吃些东西……” “好!”江岩说着就要冲出去。 “等等!”江歌连忙叫住她,“让陈氢他们几个男生去前面探探路,看看这一夜的暴雨有没有对我们前面的路造成毁坏,如果遇上了塌方,我想,我们要另选一条路线了。” “好!我马上去办!” 江歌还是把水壶拿在了手上,好在昨天下雨之前打了些水,不然的话,只能去河里打那些浑浊带着不明漂浮物的水喝了。 “厉朵儿!厉朵儿!醒醒!”江歌轻轻地推了推少女的肩膀。 “醒了,醒了……”我放下抱着脑袋的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江歌看得一愣一愣的。 卧槽!昨天还是要死不的鬼样子,今天就满血复活? 也太神奇了吧! “这水是要给我喝的吧?谢谢。”我拿过他手上的水壶,开盖就喝,一股脑喝了个空瓶。 江歌不禁眨了眨眼睛,“你……你没事了?” “吃了药,没事了啊。”我摇了摇头,“谢谢你的衣服。” 当下便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收拾背包,外面还套了一层雨衣,走出了帐篷。 恰巧看到陈氢他们跑了回来。 “厉朵儿,你没事了吗?”孙洋连忙奔上前,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 “没事了。”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陈氢问:“怎么,是前面出事了吗?” 刚刚听到江歌说的话,知道陈氢他们是跑到前面探路去了。 现下他们的表情这样严肃,想来是不好的消息。 “嗯,山间塌方,堵住了山路,前面是走不通了,看来我们要换一条路走了。” 陈氢嘴唇紧珉,一脸严肃凝重。 换一条路…… 如果现在改换路线,势必就是要经过那片战争遗留下来的雷区,稍不注意,还会被国境线那边的流匪袭击。 选择那条路,无异于是自找死路。 “如果塌方不严重的话,我们可以……”搬开石头。 “十分严重,看起来是昨晚的雷电劈的,除了大块的石头,还有粗壮的树干,怕是搜救小队来,清理路面都要花上好久,更何况,这雨没有停的意思,难保不会发生泥石流!” 还不等我说完,李雪就打断了我的话,这是相处这些天以来,他头一回说了这么多的字。 “大家赶快收拾东西,在帐篷里原地待命吧,等雨小一些我们再上路。接下来,我们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江歌也钻出了帐篷,做了决定。 兴许是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容乐观,都没有什么意见,回帐篷里那好各自的背包,就等雨再小一些,重新启程。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在正午时分停止,换回了太阳的暴晒。 大家都不敢耽误,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地将帐篷收好,准备往斜穿过树林雷区,抄近路赶到集合点。 “轰——!” 我们还未走多远,林子深处就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一阵摇晃,虽然不至于站不稳的地步,但是对大家内心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爆……爆炸了?!”江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大家装备好自己的枪支,随时警惕周围,注意脚下,以防任何危险靠近!”江歌怀里的步枪,子弹早就上了膛。 虽然这爆炸声只响了一次,有很大可能是这片雷区的地雷被某些不小心的动物撞到了地雷的点火栓,或者是踩到了压盘,但是也不排除是人为…… 在这样一个危险丛生的地方,他不得不小心一点。 大家听了江歌的话,枪法稍好的就抱着步枪,负重不佳地则是握着手枪,至于善于近身搏斗的就拿着匕首。 虽然还是有些惊惶,但幸好都没有乱了手脚。 “轰——!” 没有走两步,又是一颗地雷爆炸,还带倒了两颗大松树。 “警戒!”江歌挡在我的前面,止住脚步,没有再贸然往前走。 因为那两颗大松树倒下的位置离我们并不远。 走在后面的李垚和范雪扫视周围,手指已经卡在了扳机上,随时都可以射出子弹。 我拿起胸前的望远镜,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团灰黑色的毛正高速地移动着。 只不过那姿势有些奇怪…… 像是个瘸子。 卧槽,是昨天抓伤我的小狼! 它这样没有方向地乱跑是个什么意思? 受了伤的右前蹄上包扎的纱布已经被泥巴糊得乱七八糟,连胡须上也是同样。 找死呢?! 早知道它要找死,我还救它做什么? 第569章 chapter 568 重色轻友歌 “前面发生什么了?” 见我一直拿着望远镜没有说话,江歌似乎是察觉到了没有太大的危险,便放下了枪。 “有一只狼在找死。”我把望远镜交给江歌,让他自己看。 江歌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接过望远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放下望远镜,转过头来看我。 “昨天的小狼?” “嗯。” “你觉得它这是在做什么?” “自杀。” “我倒是觉得,它是在帮我们……排雷。” “它?” “哥,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啊?什么小狼?什么自杀啊?” 江岩看看江歌,又看看我,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也不仅仅是江岩,其他人也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我挑了挑眉,江歌马上就明白了,还得他解释了。 三言两语带过昨天见过小狼的事情,他最后说了句,“现在,小狼正在树林里面帮我们排雷。” “这么有灵性的小家伙,会不会跑慢了,就被地雷炸死了?”江岩不忍心地捂住了嘴巴。 闻言,江歌确实有些担忧了。 “我去把它带出来。”说着江歌脱下背包就要冲进去。 “诶诶诶!你回来吧你!”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你进去就不会被地雷炸吗?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小狼被炸死在里面吗?”江歌真的有些着急了。 “还是我去吧。”说着,我也脱下了身上的背包。 “你手上有伤,还是我……” “我有地雷探测器,你有吗,兄弟?”我从靴子里抽出一根可折叠的金属杆子。 “你这个不是水源探测器吗?”江歌的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圈,套在了杆子的另一头。 “这样不就是地雷探测器了吗?” “牛!”陈氢也不由得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白了他一眼,当下就快步奔了出去,江歌就是想要拦也拦不住了。 没办法,江歌只能带着剩下的人原地等待,随之准备救援行动。 而冲进了雷区的我,顺手就把手里那没用的金属感甩进了空间。 笑话,什么卵用都没有的破棍子,还没有我的脑子来的好使。 我打了个响指,直接阻隔了身后之人的视线,然后飞一般在树林间穿梭,几个起落之间,就看到了呆立状的小狼。 “小家伙啊,你可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我咬牙切齿地捏住小狼颈间的毛发,提起来还有些分量。 “嗷呜……” 本以为这小狼会像昨天一样,胡乱抓咬,然后又搞得我一手伤,谁能知道这家伙竟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还蹭了蹭我的手。 “……” “嗷呜~~~!”它又得寸进尺地胡乱扑腾,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特别无辜地看着我。 “卧槽,你该不会是在跟我撒娇吧?” 对于这样的认知,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狼诶! 它又不像猫不像狗,天生就是生活在森林里面的,简直就是很难想象给它戴上项圈的那一幕…… “嗷呜~~!” “你可别跟我来这一招!我这人心软!” 我赶紧把它放在地上,一挥手,将小狼这一路横冲直撞倒腾出来的路标记得更加明显,还把它没有排尽的地雷尽数扔到了空间里。 做完这些,我才蹲下身来,给这个调皮又不听话的小狼重新包扎伤口。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本来只是有一点擦伤的,现在倒好,右前蹄差点没骨折!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轻轻抬起它的右前蹄,直接给它治好了。 “好了,你现在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嗷……嗯嗯嗯——!” “够了!”看小狼一张嘴,我就抢先一步捏住了它的嘴巴。 “我告诉你啊,不要再叫了,反正你绝对不能跟着我们,听懂了没有?” 小狼凝视着我,乌溜溜的眼睛萌得可以滴出水来。 我又抬手蒙住了它地眼睛。 不行了,再看下去就该心软了。 趁自己的心肠还是硬邦邦的,我直接把它送回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做完这些,我才按原路返回。 江歌他们各个都伸长了脖子望过来。 “厉朵儿,你没事吧?”江歌的声音有些低。 “没事。” “那小狼呢?” “它回家找妈妈去了。”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小狼已经为我们把这一条路上的地雷都排得差不多了,但是剩下的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嗯,我们时间不多了,出发吧。”江歌没有多问,抬脚就上路了。 鸡肋地雷探测器握在手里,我理所应当地走在前面。 当他们看到树林间的那条泾渭分明的小道时,不禁对那一只从未谋面的小狼肃然起敬。 虽然如此,可是大家也没有掉以轻心。 大家都很聪明又细心,除了我傻乎乎地拿着地雷探测器到处戳一戳扫一扫。 一直到我们安全地走出了这片雷区,这根地雷探测器都没有响过。 于是,江岩忍不住开始对我进行了嘲讽模式。 “厉朵儿,你这根真的是有用的地雷探测器吗是摆设来的吧?”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将手中的探测器伸向她的左后方。 “滴滴滴——!” 刹那间,所有人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拿枪对准了我手上的地雷探测器。 “……”江岩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有没有搞错? 这地下埋的可是地雷,用枪打能有用?爆炸得更快好不好? 真是服了这群活宝! “好了,朵儿,别玩儿了!”江歌直接拉过我的手,继续赶路,还不忘瞪了江岩一眼。 江岩浑身一个机灵,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朵儿? 朵儿? 她的老哥竟然称呼厉朵儿为‘朵儿’? 要知道,她这个妹妹在他那里都是连名带姓的‘江岩’啊! 什么叫做重色轻友,不能更生动了吧? “你还不走,是要留在这里等地雷爆炸吗?”胡玉经过江岩的时候,凉凉地笑了一声。 “胡玉!你给我站住!” 一点就炸的江岩立马换了一个攻击对象,早把江歌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第570章 chapter 569 无准备被俘 暴雨带来的危害,还是被低估了。 原以为安全地出了雷区,前面就是坦途。 呵呵! 面前的烂泥巴浆子流着腐烂的味道,倒塌的乱石,下陷开裂的岩层,还有爬着蛆虫的动物尸体…… 腐烂的恶臭,朽败的腥馊地上还有被晒干又打湿的老鼠、毒蛇…… 江岩也没有继续追赶胡玉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看着情况,在暴雨之前,就发生了一次重大灾难。 恐怕是还要先于我们来到此地之前。 这样糟糕的场景,还不如按照原先那条路搬石头过。 “现在……要怎么办?”邹明月捏着鼻子,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江歌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我拉起脖子上的领巾遮住鼻子,在这样熏下去,我可能会被臭死。 “我们要是有防毒面罩就好了。”陈氢赶紧捂住口鼻。 “防毒面罩没有,我们还是走快一点,离开这里。”范雪皱了皱眉,心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对,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江歌把枪挂在脖子上,率先迈出了步子,是要以身作则,踩出一条血路的意思。 下一秒,他就走不动了,因为…… 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群披着杂草和树枝的雇佣兵! 枪口对准我们,将我们统统包围。 法克! 原来我们是走进了敌人的圈套。 带头的大老黑一挥手,其余的小兵们冲上来收缴掉我们身上的背包,绑住了我们的手。 他们配合默契,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也比较识时务,没有反抗,做俘虏这种事情毕竟是第一次。 还是保命最重要。 不一会儿,有一辆军用卡车开了进来,我们一队十二个人,都被套上了头套,蒙住了眼睛,还谨慎地给我们戴上了耳机……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不过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一路上,我集中注意力,听着他们说着带口音的外文,听懂了大部分的意思。 按照他们对话的内容来看,我们不是第一批被他们捉住的野训小分队。 迄今为止,我们算是第三批,同样的服饰装备,同样稚嫩…… 比起半个月前抓到的海军特种兵,简直是小儿科。 半个月前的海军特种兵? 海军特种兵为何会在深山老林里面? 奇怪…… 这一路上,他们对话不多,即便是我想探听更多有用的消息,也是不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车终于停下,车厢门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垂。 经过一群人搜身之后,什么都不剩的我们直接被带到了地牢里面,黑暗潮湿冒白烟…… 一句话没说,扒掉了我们身上的头套和耳机,然后给我们戴上手铐和脚镣,闸门落锁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我们这一小分队大眼瞪小眼。 哦不,是三个小分队,右边两间牢房都是熟悉的脸孔。 不过,现在谁都没有叙旧的心思。 更何况,另外两个小分队看起来有些惨,饿得脱了力气,看到我们来了,只是眼睛亮了亮,但是马上又暗了下去。 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我就靠着墙角眯起了眼睛,假寐。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宋烨靠着我坐了过来,小声低语。 “怕死,没办法,原地等待救援,困。” “……呵呵,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啊。”宋烨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想问的问题都被回答了。 “其实大家也都不用怕。”我叹了口气,还是坐起身来。 “你看看隔壁的,他们身上没有伤,只是吃的少一点。他们抓我们的目的,大概是只为钱,只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放心吧。” “等时间到了,我们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但是,如果这群变态真的敢撕票的话,我也一定会弄死他们! 大家刚刚有些放心下来,就看到一个配枪蒙脸的大老黑走了过来。 “你们谁是厉朵儿?”那人敲了敲铁栅栏,粗着声音朝我们喊。 我皱了皱眉,刚想应声,倒是被江歌拦住了。 他冷静地回答道,“我们这里没有叫厉朵儿的!” 只见那人利索地打开了门锁,冲着江歌上来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到了墙角。 “小朋友,说谎可不是好孩子。”那人笑着啧啧嘴,虚伪地叹了一声。 江岩想要冲上去,不过却被胡玉一把拉住了。 “你,跟我走。”那人伸出食指,点了点扶着江歌的我。 “凭什么?”我看也没有看他,语气冷淡。 “我们大哥要见你!” “不认识。” “你要是拒绝,这里所有人,都得死。”那人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语气轻蔑地威胁我。 “那就一起死。” “你不要自找死路!”那人有些气急败坏。 我站起身来,轻笑一声,抬腿就是一脚,只听‘咔嚓’一声,下巴脱臼的声音。 他还想拿枪反抗,跟上来的宋烨眼疾手快地一脚给踢飞了。 这下,所有人都兴奋了,一窝蜂冲上来就是拳打脚踢。 “干什么呢你们?!” 突然又冲进来两个持枪的暴徒,一阵子弹狂扫,我们赶紧后退,躲在墙角里。 赶到的那两人连忙把地上被揍成猪头的那个拖走。 “你们是嫌命长,活腻歪了吗?!” 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我们的脑袋晃来晃去。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警惕地缩成一团。只不过我是被保护在里面的那一个。 “厉朵儿,出来!” 我拨开人群,站到了前面。 “跟我们走!” “朵儿!”江歌皱着眉,不赞同地出声。 “别担心,我会没事的。”我回身抱住了他,将手里的匕首塞到了他的后腰。 再转过身的时候,我已经面无表情,跟着他们走出地道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又是熟悉地遮住眼睛,七拐八绕,走进了一部电梯。 猛地被推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门被关上。 我抿唇后退,背脊抵靠在门上。 倏地,皮鞋砸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重金属摇滚乐。 第571章 chapter 570 他一枪一个 一股柑桔味道的古龙水香气钻入鼻腔。 我不禁别过脸去。 “哦!是谁把朵儿小姐美丽的眼睛给蒙上了!” 话落,我脸上的黑布应声而落,眼前昏暗的光线倒是不难适应。 一个亚麻色卷发的男人衣着性感,衬衫扣子开到肚脐,手上还拿着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论帅气,比不过厉书岩,论妖孽比不过夜之弦,但是时间给予的味道却是格外独特。 怎么说呢,像一头猎豹,如果不露出狰狞的牙齿,倒也还算一只体型庞大的狸猫…… 他前倾高脚杯,凑到我的嘴边,挑了挑眉,道:“朵儿小姐,没有想到,你穿军装的样子也是这样迷人!”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抬起双腿架在茶几上。 手,却还是别别扭扭地背在身后。 那男人勾了勾唇,抬腿跟上来。 “那群大老粗可真是不怜香惜玉,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的朵儿小姐呢?真是该打!”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给我解开手上的铐子。”我微微侧过身子,亮出双手。 他挑了挑眉,将高脚杯中的红酒尽数灌进喉咙里,这才弯下腰来,解开了我手上的铐子。 “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唐?查尔斯,朵儿小姐可以称呼我,唐……” 声音轻缓绵长,男人的语气更像是在撒娇,可是入耳,却只让人觉得危险。 “先生,请直接说你请我来的目的吧。”我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腕,稍稍离他远了些。 “诶!”唐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双腿慵懒地交叠,轻声说道:“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调教。” 他的尾音渐冷,却没有见到对方脸上有任何惊慌之色,甚至还悠然自如地拿起一个苹果啃得欢快。 “亲爱的朵儿小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帮不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忙呢……” “不必说了,什么忙都帮不了。”我放下手上的苹果,抱起桌上的樱桃吃起来。 “朵儿小姐,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那你放我们走。” “这不可能。” “那我们就耗着吧。”我无所畏惧地翘起二郎腿,脚尖摇晃。 “朵儿小姐大概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不养闲人,就是你们都得死。” “你不敢。”我吐出樱桃核,bingo,正中垃圾桶!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你疯了吗?!” 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迎头一个果核砸中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厉朵儿,恨不得一枪崩了她! 但是,不能! 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撸起袖子擦了擦嘴,邪邪一笑,“如果你实诚一点,我想我们还有话聊,但是你如果是拿别人的命来威胁我,那不好意思,我一定会先咬死你!” “厉朵儿!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身形一闪,眨眼便欺近他,轻轻刮了刮他的脖子。 眼见着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我还恶作剧地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杀我?就凭你?我的手只要稍微抖一抖,该去跟阎王报道的人会是你,而不是我!” 唐狠狠地瞪着我,我很是不喜欢他这个眼神,抬手就是一个一指禅,戳瞎他的眼睛。 “不要试图激怒我,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真替你手下的那些雇佣兵们感到悲哀!” 说完,我一只手卸掉他腰间的手枪,另一只手掷出手中的水果刀,插进靠墙的书架。 一气呵成,不可谓不酷,简直都想给自己鼓掌。 “厉朵儿!”唐气急败坏,在我松开了他之后,重心不稳,陷进了真皮沙发里。 “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你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天祈祷吧,说不定我那天真的多愁善感,后悔没有一刀结果了你!” 我刚刚是眼睛被地雷炸过才会觉得他有些顺眼,现在是重新找回了正常的审美。 “我想,大家都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不然你们一定走不出这国界线!” “国界线?”唐轻笑一声,眸子骤然一眯,倒是很快就调整了状态。 “你以为,我们这是哪里?” “这里可是金三角,没有你说的国界线,我想,就是联合国都绝对不会踏足这里……” “你如果是要说这些废话,那不好意思,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站起身来,手上还拿着从他身上卸下来的手枪。 pt809b?在他身上还真是大材小用。 唐的脸色阴沉沉地,有些可怕。 “厉朵儿,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认为厉书岩会输你吗?” “别提厉书岩,像你这样的废物,他一枪一个!” 唐非常不喜欢厉朵儿眼中的那股子骄傲,他要将这样的眼神击得粉碎! “啪!” 黑暗的空间中,一面墙忽然之间亮了起来,是一整块led屏幕。 而里面,投射出来的是一间暗室。 主角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被绑在电椅上,浑身上下都黏贴着红的黄的绿的电线。 微弱的呼吸,垂着头看不出起伏。 双手痉挛地抓着椅子扶手,指甲已经变得紫红,而他嘴上咬着的白色毛巾,也隐隐沁出血色来…… 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斑驳可怖,有已经结痂的旧伤口,也有还在淌血的新伤…… “砰——!” 下一瞬,一整块屏幕被一颗子弹击穿。 是,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厉书岩! 不是说是执行秘密任务来的吗? 怎么会被俘虏,还这么惨? 唐的心里终于得到了慰藉,看着厉朵儿现在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 “砰——!” 又是一枪,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屏幕上开花,而是唐的右肩膀。 “厉书岩在哪里?!” “呵!”唐捂着右肩上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在沙发上。 说实话,他越来越欣赏厉朵儿了。 “放下枪!” 听到枪声冲进来的雇佣兵们无一不是黑布罩着脑袋,通通都只露出一双眼睛,更是无一例外地拿枪指着我的脑袋。 “滚出去!”唐轻扯唇角,发布命令。 第572章 chapter 571 冷处理枪伤 雇佣兵们谨慎退后,持枪在外警戒。 “带我去见厉书岩!”枪口缓缓移向他的眉心。 “可以。”唐点头。 “带路。”我利落地收回枪, 唐哼了一声,捂着伤口靠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要动弹的意思。 “你看,我现在受了伤,哪里都去不了了。” “没用的东西,那你就去死吧!”说着,我立马掏出枪。 “我要是死了,你,厉书岩,包括地牢里关着的那些小朋友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给我陪葬!” 唐的眼中露出的阴狠,真是让人恨不得把这一梭子子弹全都喂进他的嘴里! 我倒是可以杀了他,然后再救其他人,可是…… 这样一来未免也太扯了一些,我一个人端了整个雇佣兵的老窝? 不,那厉朵儿往后的日子也别过了,直接自杀的好,再不然就是会被各路雇佣兵追杀。 “说出你的条件,马上带我去见厉书岩!”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对于这样的家伙,我的脑子里永远都是一些简单粗暴的想法,压抑天性总归是不好的,需要有一个上好的机会来发泄。 唐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去,看着肩膀上的枪伤。 见厉书岩? 呵!那种冷酷无情,独来独往的男人竟然还会有人关心他,而这个人还是自己欣赏的,不得不承认,他在嫉妒。 烦躁地扯掉身上的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唐挑了挑眉道:“我说了,我想现在受了伤……” “医药箱在哪里?” “酒柜下面。”唐指了指身后的酒柜。 三步并作两步,我拿来了医药箱。 打开一看,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刀尖上舔血的行当,救命的家伙永远都比要命的家伙齐全。 “躺好。”一边低头点燃酒精灯,我一边按住他的右肩往下压,即使血从伤口里挤了些出来,我也无所谓,全程冷冰冰,公事公办。 “朵儿小姐,没想到你还会处理枪伤!”唐痛得咬牙切齿,但还是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冲着我放电。 “你可以闭嘴吗?不要影响我的思考。”我冷冷地谢了他一眼,在酒精灯上消过毒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戳进了他的伤口。 “噢!”唐尖叫一声,嘴边的笑容可见性地抖了抖,莫名滑稽。 “你不先打麻药吗?!” “我看你一点也不怕疼,能省则省吧,麻药挺贵的。”我得意地扬起唇,就是伺机报复,那又怎样? 唐咬紧了牙关,尽力不让自己没出息地痛呼出声。 也因为如此,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了,他怕自己没有被切割肌肤的痛弄死,反倒是被厉朵儿几句话给气死了。 终于,子弹被取了出来。 唐才松了一口气,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缠上几层纱布,我还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幼稚的蝴蝶结,以拍拍他的伤口,看到唐龇牙咧嘴的表情作为结束。 “伤口也处理好了,马上带我去见厉书岩。” 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同时,我也保证,如果,唐这个贱人要是再敢出什么幺蛾子,我绝对会一手术刀划破他的脖子! 唐慢慢地从沙发上蹭起来,他清晰地看到了厉朵儿眼底的杀意,简直太熟悉了。 他本来也想再推托几句,可是见她如此坚定,他的心里,突然又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于是,他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人,“朵儿小姐,你应该还记得,我找你来的目的吧?” “嗯,有什么话就直说,拐弯抹角我不喜欢。” 唐愣了愣,然后挑了挑眉,“当然……我起初找你来就是要送你去见厉书岩。” “然后?”我双手抱胸,淡淡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要帮我一个忙。” “我说过,帮不了。”理智摊手。 “嗯,我还以为你想跟厉书岩待在一起呢,既然如此,那你就远远地看上两眼就好。” 闻言,我一愣,有些错愕地开口,“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帮忙,就随便你跟厉书岩待多久,你的朋友们也不会有事;不帮忙,你的权利就是看厉书岩一眼,你朋友们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 “所以,你的选择?” 法克!这贱人简直是在玩儿我? 不过,眼下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将计就计,见机行事吧。 “行,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履行你的诺言,否则,你会见识到我的手段。” “of course!”唐脸上的笑意无比真诚,“原来朵儿小姐的态度会变的如此之迅速。” “废话就不要说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让厉书岩承认,他就是……金枪鱼。” “???” what? what does he mean? 我很想问,不过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走出去了。 “跟上吧,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走在前面的唐,脸上全无笑容,带着阴鸷与不甘…… 是的,他十分想要改变主意,随时反悔。 因为他讨厌自己没有的东西被自己的敌人得到,厉书岩居然会拥有这样一个愿意为他以身犯险的天使! 这一路上,唐走在前面,步伐生风,我跟在他后面,非得小跑着才跟得上。 至于后面跟着的那群雇佣兵们,更加是一刻都不曾放松,端着枪指在我的后背。 无聊! 良久,我们才来到了屏幕上出现的地方。 不,确切来说,是一扇黑漆漆的大铁门。 眼睛还是被黑布蒙上了。 不知道唐是不是居心叵测,拉着我的手走得极慢。 要不是耳边传来一扇又一扇门开启的声音,我真的怀疑,我们是在原地踏步。 “到了。”唐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还收走了我的枪。 双手在身上搓了搓,我迫不及待地拉下脸上的黑布。 “我要和厉书岩单独相处。” “没问题,只要你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唐握紧了拳头,微微皱眉,转身向外走去,也带走了一票不相干的雇佣兵。 厉朵儿!厉书岩一定会死,不论你有没有成功套到他的话…… 沉重的闸门又缓缓合上。 第573章 chapter 572 我们不可能 暗室的光线只靠着头顶一顶吊灯。 但是厉书岩身上的伤痕早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低咒一声,拿出袖中的手术刀割断了黏在他身上的电线,用力过猛,划伤了手指也无所谓。 “滋滋——!” 电流激发出火花,在地上放肆地四处射。 即使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痛楚难当,但是那张坚毅的脸依旧,紧抿的薄唇泛白,脸上细密的汗珠汇聚,一滴一滴落地。 我的心底一痛,后悔没有在唐那个龟儿子身上多扎几刀! “厉书岩?” 我抱着他从椅子上缓缓地挪了下来,平躺在地上,探着他的脉搏。 还好,伤不算严重,死不了。 但是在这样打下去就不保证能不火活下去了。 轻拍厉书岩的脸颊,好一会儿,脸都被拍红了,他才悠悠转醒,一拳砸了过来,被我稳稳接住。 还真是身体先于思想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你不会是要自相残杀吧?” 我握着他的手放回原位,扶着他坐起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厉书岩看着我不禁蹙眉。 “跟你一样,被唐抓来的。” 厉书岩看着我,从头到脚地无死角打量,最终,视线停在我还在滴血的手上,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他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我答应帮他做一件事,他答应让我来和你关在一起,仅此而已。”我十分诚实地交代。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说道:“至于他让我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让你亲口承认金枪鱼的代号属于你。” “当然,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当然知道你就是那个什么金枪鱼,而现在我也知道了,所以让你亲口承认之类的,我理所当然地反悔。” “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厉朵儿,他们会杀了你……” 厉书岩哑声说道,可是说完之后又觉得太过冷酷,眼神有些闪躲,低下头看着满地散落的电线。 “哦,还忘了说,其实我还给了唐一枪,反正也是要死,还畏首畏尾做什么?”我云淡风轻地摸了摸下巴。 厉书岩倏地抬起头,皱着眉看着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 “我就快要死了,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我好笑地问了一句。 厉书岩抿了抿唇,下颌线绷紧,冷冷道:“你想听什么?” “……”我一愣,这真的是比陌生人之间还要寡淡的对话,连假装热络的意思都没有。 半晌,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别说泡他了,我连看他一眼就需要勇气,就拼了吧! “厉书岩!” 我大喊一声,张开双手将他抱了个满怀,耳边传来他的一声低呼。 除了意外,还有伤口被撞疼的原因在吧? 可我偏偏管不了那么多了,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血腥气和阳刚的味道一并涌入鼻腔。 心,慢慢平静下来。 “厉书岩,我就不信,你会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 我痴痴地笑出声,“因为你一直在假装,在逃避。” 厉书岩背脊僵直,既没有回抱我,也没有推开我,就这样硬邦邦地被我抱在怀里。 他,的确是一直都在假装,在逃避。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没有人能够看出来。 “厉朵儿,我是你……”的小叔! “如果不是说你要娶我,那么剩下的话你最好吞回肚子里。” 我放开他,严肃而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不正经的笑意。 厉书岩蹙了蹙眉,“你明知道不可能。” 我猛地凑近他,“为什么不可能?是你不能,还是你觉得我不能?” “我比你大十一岁。” “嗯,在这么世界上,你最了解我,我也最了解你。” “我……不喜欢你。” 我怔了怔,斜斜地勾唇,“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我是军人。” “难道我不是吗?” “我……” “你太磨叽了!” 我咬着牙冷哼一声,直接扑到厉书岩身上,狠狠地吻上他的唇,惩罚性地轻咬着…… 铃子说,对付这种有一千一万种理由拒绝告白的人,不要怂,扑上去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吻,保证服帖。 我非常同意。 厉书岩,活了快三十年,没有谈过恋爱,内心根本就是在自卑,方才的所有说辞看起来是在否定我,但根本上就是在否定他自己!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阶段,对这种感受又深刻的体会。 厉朵儿,厉书岩,都是缺乏爱与被爱的人,就应该是好好地在一起,所有的顾忌都应该在疯狂之后! 厉书岩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扶住身上的少女,任她索取。 不知道是出自于一种怎样的想法,他没有推开她。 一吻结束,我看着厉书岩变得殷红的唇,忍不住用手轻触了触。 软软的,热热的…… “厉书岩,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不可能吗?” 看着他氤氲的眸子,我就知道,方才的那一吻,厉书岩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厉书岩舔了舔唇瓣,一丝腥甜辗转舌尖,那是血的味道。 她的血。 “你从来都没有听过我的话。”他怔了怔,有些头痛地睨了我一眼。 “说的没错!”我得意地扬起唇角,听他华丽的意思,算是默许了我的得寸进尺。 黯淡的灯光,厉书岩打量着身上的少女。 自从进了部队,她本就巴掌大的脸蛋变得尖了些,眉眼细长,青春朝气,眼中永远都是闪耀着星光,整个人确实比太阳还要炫目。 他也想要伸出触碰,不过,忍住了。 厉书岩轻咳一声,状似若无其事地推了推我,淡淡道:“厉朵儿,你该减肥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竟然说我胖?”我眼角一抽,这人是气氛粉碎机吗? 厉书岩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见此,一口老血哽在喉间,我憋闷不已。 行,我知道他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亲密关系的忽然转变,就不跟他计较了。 但是,我是真的气啊! 有哪个女生能够接受体重上的质疑? 第574章 chapter 573 阴沟里翻船 我不肯说话。 厉书岩也不肯说话。 兴许是地板上的温度不太好受,厉书岩抬手环住我的腰坐了起来。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很尴尬的开场白,但是这却已经是厉书岩所能想到的,最后话题性的句子了。 “刚走过雷区,就被俘了。”我看了看手上被划开的刀口,好像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 接下来,又是一阵要命的沉默。 厉书岩皱了皱眉。 明明被告白的是他不是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倒像是上赶着贴上去的呢? “其他人都还好吗?” 奇怪鬼奇怪,但他还是继续开口问道。 “没有,都很好,活蹦乱跳的,我来之前,我们还一起揍了一个大老黑!” “你们过了雷区没有受伤?”厉书岩抓到的重点是这个。 我看着他,微微颔首。 “真是奇迹……”厉书岩轻声感叹。 “的确是奇迹。”我没有反驳,而是握上他的手。 厉书岩下意识就想要甩开我的手,像是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吧,他没有一拳打过来就已经是不错的进步了,千万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深呼吸。 “厉书岩!”我死命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一丝一毫退缩的机会。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之下,视觉受阻,触觉都会适当放大,厉书岩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握住自己的柔荑之上。 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 “我只是给你上药而已,又不是要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从胸口里拿出一盒云南白药。 闻言,厉书岩脸瞬间黑了下来,“这是一个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吗?” “是不是姑娘家,你还不知道吗?” 厉书岩一时语塞,想到不用什么样的话语有力反击。 我非常满意他现在这样吃瘪的模样,给他上药的动作也变得愉快轻松。 “你这药是哪里来的?”厉书岩听到她说要为自己上药,还以为是野林子里拔的草,到不曾想是军方用药。 “哦,从唐的医药箱里偷的,想着你一定用得着。” 这时,厉书岩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温软轻柔的手从手臂来到了他的前胸,所到之处,无不带起一阵颤栗。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不禁有些尴尬,说着就要夺过少女手中的药,但却却被完美地躲过。 我瞪了他一眼,“病人,是没有选择权利地,这话还是你教我的,难道你忘了吗?” “……” 是,他是说过这话。 不过,就算他没有说过这句话,凭着她的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的个性,黑的也能被她说成是白的。 就是要认命的意思。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没办法,厉书岩自能没话找话,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他们?谁?”我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唐的人。”唐既然是让她来套自己的话,那势必是会来找她。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重物被吊起的声音,我知道,是唐的人来了。 可是,这响声不过才响了三声,便见着了人影。 那如此说来,我被带进来的时候那条路,和他们来的路还不一样了? 真是狡猾啊! 来人竟然不是旁的无关紧要的货,而是唐本尊,还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唐已经换上了属于狙击手的迷彩服,他的右手臂被挂在脖子上,那一个抢眼的蝴蝶结挨着脸颊,十分滑稽。 我连忙加快动作,大半瓶云南白药粉直接倒在手上,腌鱼一般抹在厉书岩的伤口上。 “哟,唐先生的衣着很潮啊!”我挑了挑眉,看的就是他肩膀上的蝴蝶结。 唐听着这明显的嘲讽,脸上没有浮现任何不悦,反而笑出了声。 “美丽的朵儿小姐亲自给我包扎的,当然与众不同,真是想再体会一次!” 说话的语气贱贱的,抖m属性毕露。 我站起身来,“好啊,你再让我打一枪,我不禁给你包成蝴蝶结,中国结都没问题!” 厉书岩也站了起来,想要开口,却被我拦在了身后。 “朵儿小姐可真是风趣!” 唐走下阶梯,视线在我和厉书岩两个人身上晃来晃去。 “朵儿小姐,我看,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还没有办到?”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我只是答应要帮你忙,我没说一定会办到,所以我说我现在失败了。”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点都没有死到临头的自觉。 “那就别怪我不遵守约定了,朵儿小姐,所有人都会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脸色未变,厉书岩却有些急了。 “你要做什么?!” 唐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来,轻声道:“我的手段,你体会得最深刻了,还用我多说吗?” “先生,你显然是太自作聪明了,不过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愚蠢,很快,你就会知道。” 我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带着黑头套的雇佣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在唐的耳边低语几句,换来两个人的面色冰冷。 我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啧,江歌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靠着我留给他的那把匕首,直接卸了守卫的枪。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抱着胸,嘴角勾起邪笑。 唐瞥了厉书岩一眼,意味不明。 “有你的一份?”唐终于转过身来,虽然是问句,确实无比笃定。 我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眼神冷厉如刀,“没错!怎么,后悔没有马上杀了我?” 他摇了摇头,踢了踢地上的破烂电线。 “有意思……”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没过多久,我和厉书岩纷纷晕眩着歪坐在地上,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无法聚焦。 “卑鄙!”我咬着牙啐了一声。 唐轻声笑笑,视线投到不远处那方高高的小气窗,正不停地冒着白烟。 “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那阴鸷沙哑的声音一处,立马从门后走出四个蒙着头的壮汉,不由分说就将我和厉书岩分开绑起来。 熟悉的电椅…… 第575章 chapter 574 对她感兴趣 一时大意着了奸人道儿的我们,惨兮兮地相对而坐。 唐坐在一边,手上把玩着从我身上收缴回去的pt809b,阖目假寐。 “想好了吗?”眼睛掀开一条缝,他握住枪,窸窣的响声戛然而止。 我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嗯!时间就是这么不经用!”唐站起身来,懒懒地活动活动筋骨,对现场的沉默一点都不在意。 “既然朵儿不愿意配合,那就……” 我垂着头,看到有人正往这边靠近,努力抬起沉重的脑袋,轻嗤一声道:“就怎样?杀我吗?你的废话真的很多,要杀就赶紧,不要啰嗦了。” “……”唐挑了挑眉,嘴边的笑意加深。 “唐?查尔斯,你……啊!”我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一股刺激性的电流从后脊背流遍全身,被电过的地方还隐隐有种灼烫的酥麻。 电压不算太大,看来只是给我一个警告。 “杀你?哦不,朵儿小姐,我怎么会如此残忍!”唐的声音夸张又做作,但是又毫无违和感。 昏迷的厉书岩动了动手指,皱着眉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清醒的意识。 “怎么样,与电流深度接触的滋味,还好受吗?”唐按住我的肩膀,凑到跟前嗅了嗅我头发的味道,行为举止,轻佻不已。 “很舒服……嗯!”我的双手不自觉抓紧了椅子扶手,确实早有准备地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在这个变态面前太过丢人。 “还真是嘴硬!”唐状似可惜地摇了摇头,左右摇晃脑袋,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而刚刚醒过来的厉书岩看到我的处境,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唐道:“唐,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拿一个小女孩泄愤,算什么男人!” 唐的眼底埋着深深的黑暗,浓稠如墨,“你当年杀死我妹妹的时候,也是否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男人呢?!” “我只是执行任务!”厉书岩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十分坦荡。 “呵,任务!”唐的脸色微青,“我现在同样也是在执行任务!” 说完,他愤愤地打了一个响指,我头顶上的那盏灯瞬间亮起,那光芒十分刺眼。 我眯着眼睛,眼前的晕眩感又有卷土重来的势头。 不知道唐这个贱人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把厉朵儿的衣服给扒了!” 唐后退一步,冰凉的红唇勾起诡异的弧度,语气却是无比的温柔。 厉书岩闻言,瞳孔骤然紧缩,下颌线紧绷,握着拳头的手臂青筋绷起。 “你要做什么?!” “哼,我要做什么……你一会儿就该知道了。”唐抬起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低声呢喃。 “你敢!” 厉书岩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奈何是无济于事,仅仅是随便一个带着头套的男人就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还附赠了一套的电击疗法。 看到厉书岩的全身不自觉的抽搐,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越发想把唐踩在地上胖揍一顿! 看到厉书岩喘着气,一副怒意深深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唐的心里痛快极了。 厉书岩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血腥的味道刺激神经,最后一丝理智留存,“……唐,你想要为你地妹妹报仇,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你求我啊。” 像是早就料到厉书岩会有这么一说,唐斜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目的就是想要将厉书岩的尊严踩在脚下。 果然,厉书岩愣了愣。 “脱。”可是唐并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几乎是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四个男人便一同上前,三下五除二拔下我的衣服。 由于是夏天,衣服穿得本就不多,脱下了外套,我便只剩下一件紧身小背心。 白皙无暇的皮肤在耀眼的灯光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精巧的锁骨,随呼吸起伏的胸线…… “滴……哒……” 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下巴落下,砸在地上,开花…… “真不愧是明星啊,漂亮得令人狠不下心来!”唐粗鲁地抬起我的下巴,长满老茧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捏着,粗粝的痛让我不由得皱眉。 “呸!”我眯着眼睛仰视着他,生生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鄙夷,不屑。 以前看电视上还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卫生,可是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竟然觉得无与伦比地爽! “呵!”唐冷笑一声,抬手拭去脸上的口水,然后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整个脑袋就像是炸开了一样,嗡嗡嗡…… “你的力气就这么一点吗?真是让人失望!”我垂着脑袋,饶是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依然不愿意让他好过。 “小?我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你马上就会印到灵魂里!” 唐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纽扣…… 法克! 这贱人是要猥亵未成年人吗?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痛到骨子里! 脱一件衬衫要多久? 不过眨眼的功夫,只不过我还没有想要怎样弄他的时候,厉书岩吼了一声。 “唐?查尔斯!” “有事?”唐没有回头,我眼见着他皱了皱眉。 “你不是想听我亲口承认我是金枪鱼吗?只要你放了她,我就如你所愿。” “啊,我们的厉上校竟然妥协了,这可真是难以置信,不过……晚了。”唐转过身来。 “就像朵儿之前说过的,我非常确定你就是金枪鱼,所以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对朵儿小姐,更加感兴趣!” 语毕,他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纱布,用力的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正视着他的脸,而另一只手,则是绕到身后,禁锢住我握着手术刀的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使我浑身发颤,想要开口骂人,却不知,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身体猛地压了下来,不容反抗地含住了我的唇瓣,强硬地冲开了我的牙关…… 我的全身都在抗拒,厉书岩也是同样,可是同样是徒劳无功的。 我能听见,厉书岩被人按住,嘴巴也被人捂住的声响。 他想要大声呼喊,没有办法。 我不停扭动着双腿,拼命闪躲,换来的确实唐更加用力地索取。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几乎是整个人坐在了我的身上,即使肩膀上已经伤口已经崩开,鲜红的颜色染透了纱布…… 第576章 chapter 575 俄罗斯轮盘 我无声地抗拒着唐的掠夺,此时的愤怒生过耻辱。 是的。 因为唐的行为根本就是为了刺激厉书岩! 他的目的就只有厉书岩! 他粗鲁地撕咬着我的皮肤,凶狠如野兽,我也想反抗,可是力气太小,落在他身上,无意义蚍蜉撼树。 终于,我放弃了,随他去吧…… 只要我表现得无所谓,唐这个贱人的如意算盘就不会得逞! 哭?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想哭了。 可我没有看到的是,我这样的行为印在厉书岩的眼里,又变成了意外一种意思。 绝望。 对,就是绝望。 她明明就是个骄傲不服输的人,而现在却任人宰割,不是吗? 他,的心里十分难受,刀绞一般地难受。 “唔!唔!……唐·查尔斯!” 厉书岩狠咬一口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那人骂骂咧咧就要再次捂住厉书岩的嘴,可是,却被唐的一挥手给制止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几乎是瞬间抽身。 原本是白璧无瑕的肌肤,已经变得红痕斑驳,那软嫩的唇也被咬出了血,暴露在空气中的狼藉。 有种难言的诱惑力。 看见这样的厉朵儿,厉书岩的指甲已经扣进了木头里,惨白。 “放开她!” “哦?我这不是已经放开了吗?”唐无辜地笑笑,摊开的双手散发着不言而喻的挑衅。 “我说,放!开!她!”厉书岩瞪着布满血丝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 唐的眼睛注意着厉书岩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是止不住的开心。 “嗯……那你拿什么来换?” 像是在逗弄一个可怜虫,施舍着微弱的恩惠。 “那我的命来换!你满意吗?”厉书岩太阳穴的青筋爆凸,压抑着激动。 “啧啧啧!”唐皱着眉摇头,“你的命就攥在我的手心里,那我的东西,换我的东西……” “呵!厉书岩,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咳咳!”我呸了呸嘴里恶心的口水,抬起头来轻蔑地看了唐一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离贱人远一点,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自然了。 厉书岩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别过头去,定定地看着逐渐走近的唐。 “在你手里?你敢杀我吗?” 闻言,唐的脸色倏然一变,仿佛是被厉书岩说中了。 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冷笑一声道:“杀你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吗?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立马掏出枪抵在厉书岩的脑袋上。 而厉书岩,面色不改,镇定自若。 “你开枪啊!” 他淡淡地开口,“不,你不敢。你们的董事会命令你,要让我活。” 多么有恃无恐,这该死的自信! 更加让他觉得厉书岩无比地讨厌! 唐紧紧地握住枪,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抠下扳机。 厉书岩看着他,说出了一句十分衬他心意的话。 “俄罗斯轮盘赌,敢吗?” “为什么不敢?”唐冷哼一声,“你想怎么赌?” “我赢了,你放他们走,我输了,除了命之外,你们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嗯……听起来倒是个稳赚不亏的交易。”唐频频点头,状似赞同。 “那就开始吧。”厉书岩瞥了唐一眼。 “赌,可以,但是要改一下赌注。”唐往后一挥手,站在一边,存在感极低的大老黑便推来一张桌子。 还有一把左轮手枪。 他一边往里面塞进一颗子弹,一边继续开口:“如果你赢了,地牢里的那些小朋友,我可以放走,但是朵儿小姐……”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回过头来冲我抛了个媚眼。 “必须留下来!” 卧槽!这怕不是个疯子?! 唐的这句话对厉书岩或是我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友好的消息了。 然而,厉书岩答应了。 唐转过头去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似乎就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一个人,和一群人的生命安全。 我毫无疑问是被抛弃了。 哼!这个疯子的戏未免也太多了,我巴不得留下来呢。 我要留下来好好教他做人! “哦,等等!”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唐突然诡异一笑,洁白的牙齿闪着光。 “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好地主意,亲爱的朵儿小姐!” 站在我后面的大老黑好像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唐的想法。 推着我坐在了那张桌子前,而唐也把他手中的左轮手枪塞到了我手里。 “不如,就你们来赌吧!” 笑意沉沉,他的眼里更是疯狂地燃烧着变态的快感。 “哦,你们不愿意是吗?哦,你们会愿意的!” 唐看起来越来越癫狂,双手双脚像是长了刺,不停动着。 “去把那些可怜的小老鼠都放了,放了!我们要和所有人分享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他倏地转过头来,指指我又指指厉书岩,“我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们自相残杀的场景了!” “变态!”精神与身体的统一,我毫不犹豫地骂了出来。 “嗯,说的没错了!我要你们马上开始!开始!” 最后一句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他瞪大了眼睛,胡乱地抓住我的手想要按动扳机。 这人已经彻底疯了。 我抿了抿唇,拍开唐的手,“我自己来!” 说完,我举着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果断地开了一枪。 空弹。 “啪!” 唐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还粗暴地拽住我的头发。 “你违反游戏规则了,朵儿小姐!” 猛地松手,他夺过我的手中的左轮手枪,重新拨乱,这才重重地拍在桌上,随意扔到厉书岩面前。 “这一次,从你开始!” 厉书岩拷者手铐的双手,慢慢地拿起枪,眼睛闪了闪,对准我的眉心,按下了板机。 空弹。 “哈哈哈!继续继续!” 唐十分满意厉书岩的表现,大力地鼓掌。 “厉书岩。”我冷冷地勾起唇角,“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对你无义了!” 机锤已经扳到待击发位置,果断地对他开了一枪。 依旧,是空弹…… 第577章 chapter 576 你愿意嫁吗 越来越接近死亡的即时揭晓。 唐,作为一个资深的变态,兴奋不已,呼吸粗重…… 厉书岩拿起枪,摸了摸机锤,然后又放下手枪。 他曾一度以为,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自己可以保持冷静,一如既往。 可是当现实真正上演这一幕时,他有些惊惶,一些害怕。 厉书岩,永远漠视这个世界的厉书岩,第一次向自己胆怯的心妥协。 因为面前这个女孩。 他大概是真的有一点点爱她,才会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在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我看不清厉书岩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只要,我看不清。 他好像在做一个非常沉重的决定。 关乎生命。 我不止一次体会过这样的悲哀感受,所有的无奈尘埃落定,就意味着,有一样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在为另一件事情做出让步。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哪都不会是皆大欢喜的。 我知道,这一次,绝对不会是空弹了…… 厉书岩看着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沙哑道:“厉朵儿,从你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你可能会丢了性命,而我,我想活下去。” 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奇怪的是,他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会杀掉我的决心,我却并不觉得愤怒。 也许是这一切太过反常,我理应顺从习惯性的直觉。 不管他说出的这句话是出自肺腑真心,或者只是用来迷惑唐的胡言乱语。 “我不会说我不怪你之类的鬼话,因为……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说到最后,我真的有些声音哽咽了,厉朵儿心中的不甘在这一瞬彻底占据了我的心房。 厉书岩也控制不住地拧紧了眉,握住枪的手抖了抖。 “厉书岩,你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一个叫厉朵儿的女孩子,默默喜欢你十二年……” 我努力地弯出一抹微笑,逼着眼眶里的泪水倒退。 唐似乎很是不满意现在这种磨磨叽叽的局面,可是看着厉书岩如此痛苦,他又十分高兴…… 就在他纠结着他们要不要打断这一对苦命鸳鸯生离死别的苦情戏码时,只听到“砰”的一声,站在厉书岩右边的那个大老黑被击中了太阳穴,当场毙命。 其余两个正要掏出枪射杀厉书岩,却被厉书岩快速卸下那个死人手里的枪,双杀! 我也配合默契地夺了唐腰间的那把枪,毫不犹豫地给了唐一枪,也算是无比仁慈了。 而最后一个大老黑,理所应当地死在了厉书岩的枪下。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厉书岩松了一口气,一时脚下不稳,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 “你怎么样了?还能走吗?”我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他摇了摇头,依旧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喘着粗气,方才的混乱让他消耗了极大的体力,现在明显支撑不住了。 半晌,我陪着他在地上跪坐了许久,他的呼吸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厉书岩盯着我的手看了好半天,轻声问道:“你的手铐怎么打开的?” 哦,对了! 刚才慌乱之间便用法术挣开了手铐,而那副手铐现在肯定面目全非,要是让厉书岩发现了还得了? 他肯定以为我是绿巨人…… “我……我看电影学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不过脑子的谎话我张嘴就来。 “那你……” 他还想继续问,我见势头不对,连忙抢白道:“先不说这个了,我先帮你把铐子解了!” 说着,我把手伸进口袋里,变了一根无论什么锁都能解的铁丝,插进锁孔摇摇晃晃。 不过呼吸之间,就听到“咔哒”一声,手铐的锁扣便自动弹开了。 “你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好?”我笑着自己夸自己。 刚要收回手,却被厉书岩轻轻握住,然后越来越紧。 紧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览无遗。 “厉朵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着,他慢慢放下右膝,跪在地上,严肃而又坚定,眼睛里闪着不安的碎光。 “什……什么?”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军人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求个婚都是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 “厉朵儿,我厉书岩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一辈子都在一起,你愿意吗?” 厉书岩即使是跪在地上,也是腰杆挺直,只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如,他的脚趾头已经紧张到痉挛,抽筋了,浑身上下僵硬得像是个一百多斤的木桩子。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小叔吗?”我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虽然心里像是养了一百头大麋鹿在乱撞,但是我依然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 厉朵儿当然不会在乎这种表面关系,可是厉书岩不一样,他的内心其实是个十足的老古板。 他会接受这种道德上的关系叠加吗? 厉书岩顿了顿,难得一见地对我温柔微笑。 铁树开花为什么迷人,就是因为它实在是太珍贵了。 厉书岩的笑容亦是如此,让人不禁愣了愣。 “亲上加亲,有何不可?” “……”这人是在耍无赖吗? 厉书岩的性格图谱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成分?!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等等!不能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我深深地看向厉书岩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类似秘密、隐情之类的东西。 果然,被我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厉书岩看我的眼神……多了三分心疼,不忍,还有愧疚。 愧疚?! wtf?!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我被唐那个贱人啃了一顿,所以厉书岩觉得,对不起我,进而要对我下半辈子负责? 换句话说,就是他觉得我没人要了。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吧。 我这么怀疑,当然也这么问了。 得到的,是厉书岩的犹豫,和沉默。 “你没有必要这样。”我甩开他的手,往后一倒,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活像一个没心没肺的痞子。 “我只是被狗啃了几口,还不至于嫁不出去。” “就算我被唐给办了,那也是算我倒霉,要娶我的人依旧会从这里排到北冰洋!” “我是谁?我可是大明星厉朵儿!” “你用不着拿你的一辈子陪我玩!你听到了吗,厉书岩?!” 第578章 chapter 577 回答不知道 愧疚! 愧个西瓜皮的疚! 厉书岩瞬间心虚的样子分明便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中所想。 而且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气愤难当。 他拿起枪指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想要打他! “唐已经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操蛋的事情,都已经死无对证了。还有,这次回去之后,我会申请调回原来的学校,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很决绝的话语,说出来地时候却像极了小孩子置气的烂话。 因为,我是厉朵儿,说话做事都不需要考虑后果的厉朵儿。 厉书岩抿了抿唇,拉着我的手往怀里猛地一拖,害得我下巴重重地磕在了他的锁骨上。 妈耶……这是真的下巴,不是假的! “我没有。” 他紧紧地扣住我的腰,低沉的嗓音贴着耳朵。 “好,那你说你爱我。”我点了点头,也没有跟他对着干。 “……”厉书岩的呼吸都停滞了,明显是吃了一惊。 “怎样,是不是说不出口?”我心知这样的确是为难他了,可是也不能一句都不说吧?这那是像交往,这是受刑…… “那不然就说你喜欢我,一点点喜欢我……都行!” 听了我的话,厉书岩还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开口说道:“我……喜……欢……” “够了!”我及时喊卡,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特么是告白还是要吃我的肉? 我无奈地推开他,双手揉搓着他的脸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去看看江歌他们是不是安全逃出去了。” 说着,我后退一步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两把枪别在腰间。 厉书岩磨蹭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才,他也想要说出那简单的四个字。只不过,要到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喉咙锈蚀,连呼吸都要卡住了。 他摇摇头,索性豁出去了,道:“厉朵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出去再说吧。” “不行!”厉书岩这时突然变得异常坚持,神情激动,吓了我一跳。 “那……那你说吧。” 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我双手摆放在腹前,眼睛眨巴眨巴。 “我刚才说,要娶你,是真的。”厉书岩重复了一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挥出拳头的样子。 “……哦。”我挑了挑眉,轻轻点头。 厉书岩愣了愣。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心里有些不满,厉书岩敛下双目,沉声道:“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答应,还是拒绝…… 他的这句话说得太过冷静,听不出一丁点的感情起伏。 确定这是在求婚,不是在逼婚,或者死商业谈判吗? “我的回答?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回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温不火。 厉书岩闻声,慢慢的走过来。他抿了抿唇,说道:“我不知道” “很好,我的回答就是不知道。”我拍了拍手,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够给我一次正确的回应。 “……好。”厉书岩终于松开了拳头,他的肩膀也松松垮垮,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气。 我从地上捡起另外一把枪,塞到厉书岩的手里,然后穿好衣服。 不然这身上的斑驳实在是太过刺目了,出去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阵猜测。 “厉书岩,我说要调回学校的话,不是开玩笑。”反正,当初进到军区来,也只是为了躲避那个什么见鬼的无名女尸。 现在…… 算了,反正不管是过去还是没有过去,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我觉得,就算厉朵儿继续留在军队里,她和厉书岩的关系也不见得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样你追我赶的局面,又怎么会有交集呢? “不行!”厉书岩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你知不知道外面……” “外面有人追杀嘛!”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他,“我知道,不过,反正那人也不是我杀的,所以……会没事的。” 我突然灿烂一笑,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对准那抿成一条线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的唇瓣仅仅只是这样碰在一起。 可是,厉书岩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起来。 他刚想要抬手环住少女的腰,加深这个吻,但那是晚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儿抽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暗室。 厉书岩顿了顿,抬脚便跟了上去。 我双手拿着枪,一路上警惕着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的大老黑。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无用功。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管我们,一个人都见不到。 但是当我看到江歌出现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看来他们真的逃出来了,还干得不错,把这个窝点一锅端了。 “朵儿,我们找了你好久,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江歌看到我出现,连忙从走道那边跑过来,一把抱住我。 后面跟上来的厉书岩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住,脸色倏地黑了下来。 我没有注意厉书岩,而是安慰性地拍了拍江歌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还能抱歉让你担心了!” 江歌放开我,正准备继续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我的脸,“朵儿,你的脸,还有嘴巴……怎么回事?” 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吓到了面前的少女。 “啊,没事!”我挥了挥手,尴尬地笑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哈!我就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借口这种东西还真是一时想不到。 “外面的救援到了吗?” 这时,厉书岩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拥住我的肩膀,冷声问道。 江歌立即噤声,低下头,“已经到了,这里的雇佣兵大部分都被抓,只有一小部分从密道逃脱。” 他的确是想关心关心厉朵儿,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徐浩来了吗?” “嗯,就是徐浩指导员带着人来救我们的。” “嗯,前面的暗室有五个尸体,其中就有这次雇佣兵的头目唐?查尔斯,让徐浩派人来登记。” “好的。”江歌点头。 第579章 chapter 578 喜欢的行为 三人站在太阳底下,其他被救出来的人基本上走坐上了去集合地点的卡车。 因为江歌坚持要留下来找我,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被留了下来,作为最后一批被转移的人员处置。 死在暗室里面的唐也被人抬了出来。 听说还是什么国际通缉的要犯,神经病! 厉书岩换了一身衣服,指了指那辆徐浩坐着的越野车,对江歌命令道:“你坐那辆车。” 江歌应了一声,看了看我,顺从地上了车。 那辆车开走的时候,徐浩还特意给厉书岩使了个暧昧的眼色。 厉书岩在搞什么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干掉情敌吗? 我为自己这样的认知而感到好笑,理所应当地跟着厉书岩上了另一辆车。 其实我还在想,难道一辆越野车还坐不下三个人吗?那肯定就是厉书岩在背后下了死命令的。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司机通过后视镜偷偷的打量着我们。 就算是经过了暗室里的一切,厉书岩依旧是冷漠地端坐,像一尊硬邦邦的雕像。 天知道厉书岩的心里现在已经像是养了塞进了一座动物园,心脏都快要被撞成饺子馅儿了。 司机是个会看情况出手的老司机,他看准前面一个半大不小的泥坑,给一脚油门冲过去。 意料之中地,看到后座上矜持的强人抱作一团,距离无限贴近。 “你……” “我……” 唔,尴尬的瞬间总是比较频繁,厉书岩指着我,我也指着自己。 微微蹙眉,厉书岩忽然一伸手,霸道地拦住了我的腰,还义正言辞地说道:“坐稳一点,山里路不好。”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如果说厉书岩的心里刚刚是装了一座动物园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软玉温香在怀,他的心脏已经是承包了整个世界的动物园。 第一次拿枪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怂过! 我的心情就很free了,有一个人肉靠椅,不要白不要。 虽然不满于他这样钢铁直男般的示好行为,但总归是踏出了勇敢的一步,不能打击,要鼓励。 厉书岩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当在座的各位都是瞎子。 就在他快要把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时候,我终于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问道:“安全带太紧了,可以松一点吗?” 厉书岩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嗯……我怕你没有力气,所以抱得紧了一点。不过看样子就快到集合点了,你再忍一忍。” “……” 没有力气?忍一忍?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看厉书岩格外认真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 算了,就这样啊,反正教他他都不一定能懂。 想到这里,我不禁扶了扶额。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厉书岩下意识地心脏一突,眼神溢满担忧。 他拉下我的手,灼热的大掌覆上我的额头。 面对他这样神经兮兮的反应,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现在好难受,难受得快要死掉了一样……” 听到这里,厉书岩哪里还坐得住啊,直接抱起我就坐在了他腿上,手脚并用,慌乱地检查着。 完全不避讳着这车里的第三个人。 限制级表演live show? no! “喂!我的衣服快被你脱掉了。” 厉书岩紧绷而无措的神经因为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停顿,他等着前面的司机,杀气深重,“停车。” “……啊,好!”司机迫不及待,他就知道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他们不近女色的厉大主任呐! 于是,司机十分识时务地把车停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这里离营地已经不远了,需要重点掩护。 还不等厉书岩说出下一步的命令,司机便低着头从车里冲了出去,说是要方便一下。 “……”眼见着司机临走时的那张夸张的笑脸,我表示十分无语。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好吧,很明显,是的。 我颇为无奈地拉开厉书岩的手,“厉书岩,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呢!” 像是鬼上身一样别扭。 厉书岩好像也如梦初醒般,动作有些僵硬,“我也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我的嘴角浅浅勾起,这才是有了一点点恋爱的感觉啊,虽然这个天然低情商的家伙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既然他诚心诚意地发出了信号,那么我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 我整理好被他摸得凌乱的衣服,说:“很简单,你喜欢我呗!” “喜欢?”厉书岩凝眉思索了一阵,“这就是喜欢?” 我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司机躲到那个鬼地方去了,还真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之前我也没有少受伤,那次演出彩排从高台上掉下来,腿都摔断了,被推进手术室,也没有见你如此慌乱过。”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学着他的样子端着严肃道:“成什么样子,你总有一天会死在外面!” “瞧,这就是你表现正常的样子。” “……” 这……好像就是这样的,原来自己之前是这么可恶的吗? “嗯……”我抓着下巴,重新阻止了一下语言,“不低,或许这也不是喜欢,就是有一点在乎而已,我之前让你说喜欢我的话,你可是都说不出口啊!” 厉书岩的脸上还有很迷茫,不过还算有些情绪,当这是木头人也有了感情。 “我说不出口,但是,我可以做……” “做?做什么?怎么做?”我有些懵,不怪我的脑子里开始浮现一些十八禁的场面,实在是他的蠢话实在是让人容易产生联想。 厉书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引得对方的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诡光,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一般……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双手又按住了我的肩膀,俊脸缓缓凑近。 “啵!” 短促又有力的亲吻,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那种转瞬即逝的亲密感觉,竟然让我的小脑袋里飞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我主动亲别人是胜利,成就感,被人亲就是心情很乱很复杂了。 厉书岩轻轻掀起唇角,眼神发亮,“喜欢……的行为。” 第580章 chapter 579 抱抱就不痛 到了集合地点,我和厉书岩被迅速拖到医务室接受了全方位的检查。 厉书岩身上的伤比较多,但是我…… 算了,我身上的伤要是被军医看到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情况呢。 于是我理所应当地从医务室走了出来,厉书岩主动接盘,接替了军医要替我上药的工作。 由于这次获救的人数是三个小分队,其中两队有一段时间营养不良,需要调理修养,定于第二天启程会军区。 那么也就是说,今晚还是要在集合地点凑合一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厉书岩特地打过招呼,我一个人住一个双人间,在这宿舍紧缺的情况下。 他那样一个机器人…… 啧啧! 我翘着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还有一股酒精的味道…… 不必说,肯定是厉书岩那个家伙要来给我上药了。 然而,我已经自己上好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我这才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抱着被子坐好。 咳咳!我现在可是穿着背心,再加上这里光线充足,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我身上的红斑还是很壮观的。 再加上嘴角的青紫和脸上的红肿…… 完全的犯罪现场。 厉书岩脱掉了夹克外套,换了一件宽松的棉质断袖,提着医药箱在我的床边坐下。 “我已经上过药了,你回去休息吧。” 先发制人,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厉书岩就像是聋掉了,还是自顾自地扯了扯我身上的被子,“我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在暗室的时候没有看够吗?”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不过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发脾气倒是不至于。 厉书岩应该是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突然变得这么大,正如她所说,在暗室里已经见过了,所以不应该是乖乖的,大大方方地让他来上药吗? 难道是如徐浩早前提到过的,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 现在看来,大概是如此了。 长时间的僵持让历书岩的手有些酸,他几乎是强硬又霸道地拽下了我身上的被子。 很……很恐怖的伤痕呐。 他似乎明白了少女的抗拒。 空气中都是一种叫做后悔的味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才是无所遁形。 抓着被子的手下意识地转了个弯儿,历书岩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这样温柔的动作却被做出了僵硬的机械感,仿佛是要搓掉我的头皮。 我皱着眉头躲开他的魔爪,索性也就不抓着被子,干脆地靠在墙上了。 “只是外伤而已,算不得什么。”历书岩安慰的话语听起来都有一股欠揍的味道。 如果我不是了解他,绝对会痛扁他一堆。对着脸打! “嗯,我也已经上过药了,所以你出去吧,回你自己的宿舍。” 历书岩嗅到空气中好像有薄荷的味道,也不算是她在说谎,不过…… 他弯下腰把医药箱放到了床底下,轻声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宿舍,你还要我去哪里?睡走廊吗?” “什么?”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历书岩脱了鞋,爬到床上来,我……我连基本的反应都忘记了。 下一秒也是同样,因为我被强势的地搂进了他的怀抱。 嗯…… 姿势很怪异,他一手扶住我地肩膀,一手环住我的小腿。 是我太飘了,还是他的力气太大了? 夏天地穿着本就单薄,再加上我们这两个伤员为了方便伤势愈合,穿得越发清凉了。 这样一来,厉书岩的抱抱让我们贴得更亲密了,我分明还能感受到他那紧实的肌肉,熔岩般滚烫的温度。 我眨了眨眼,“……哦?” “厉书岩,你的床在对面。” 厉书岩的手只是维持在着基本的位置,并未越界,或者是搞些什么小动作。 可是依旧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啊,不自在到,许久不曾脸红的我,脸……红……了。 真是丢人! “小时候,你经常要我抱抱,还说,抱抱,就不痛了。” “小时候……你不是说让我抱着医药箱吗?”对此,我真的表示万分的无语。 哪有人抱着医药箱睡觉的! 厉书岩轻轻地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原来,自己之前还真的是非一般的混蛋呐。 厉书岩没有说话,只不过耳边那灼热而刻意压制住的呼吸,我是没办法享受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那是骗小孩子的,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厉书岩这段教科书式的表演让我心服口服。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商量着说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抱抱了,可以吗?” “抱着吧,感觉……还不错。”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的手换了一下位置,将我的身体调换了一个方向,像是抱着一个真人版的洋娃娃,面对面。 “我……我觉得有点热。” “室温二十四,不会热。”厉书岩回答得滴水不漏,驳回我的所有借口。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变得好不要脸,前所未见的厚脸皮。 没有一言一语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还痛吗?” 厉书岩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有一点道理,十分幼稚。 “没有感觉。” 本来就是已经上过药了,痛不痛都一样,而且,把一个几岁小孩子撒娇讨赏时说的话用到现在,是不是太可怕了? “你要调回学校的申请,我已经上交了,相信下个星期就会有答复。” “下个星期?”办事效率未免也太低了吧…… 厉书岩像是读到了心里的小问号,低声道:“还是在军区里多呆一段时间,等你的状态再好些再想别的事情。” 所以,走不了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放松下来,说道:“让江歌跟我一起走,毕竟他是跟我一起进来的。” 原来的气氛还算是比较和谐的,可是在我这句话说完之后,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厉书岩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道:“知道了,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第581章 chapter 580 十六岁礼物 同居一室的生活,第一夜,从强迫上药开始。 为了满足他非要帮我上药的愿望,我还特地去洗了个澡,洗掉了身上的药膏。 厉书岩的手法利落,一点也不含糊。 感觉本来不是很痛的淤青,被他的粗糙手指一摸,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打击他的积极性,只能忍着。 给我的嘴角上药的时候,他的力气倒是轻了许多,像是天上飘落的羽毛。 “唐,应该由我来杀。” 他这一会儿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状态我已经万分熟悉了。 “你来杀又怎么了?还不是个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你伤得太重。”厉书岩给出了一个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没有受伤。说起来,怎么也没有见你哭。”我配合地凑上脸去,让他更方便地为我上药。 厉书岩微微偏着头,干净的肥皂香气窜入鼻腔,少女微湿的发丝蜷曲地散在肩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觉奇异地让冷漠的心涌入丝丝温暖。 这样近的距离,他还想更近一些。 “喂喂喂!你不会是现在想哭吧?我没有让你配合我啊!”看着他发怔的神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哭不出来然后硬拗的既视感。 看着少女粉嫩的脸颊,以及不断摆手的惊慌,厉书岩恍然回过神来。 “不,我不会哭。”他的声音淡淡的。 “要被你吓死!”我白了他一眼,推了推他,“去洗澡吧,我困了,要睡觉。” 厉书岩也没有说什么,反正药也上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他放好医药箱,从柜子里拿出两件衣服就进了浴室。 不过十分钟,他便走了出来,看着对面的床上被子凌乱地裹成一团,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上前去,厉书岩轻轻扯了扯被子,让少女的脑袋露出来,不至于在睡梦中憋死。 她趴在枕头上,嘴唇微张,睡着了似乎都有些不安。 厉书岩摇了摇头,动作小心地把床上的人抱起来,调换了一个位置。 还是躺着睡吧,趴着睡对呼吸系统不太好。 只不过,这小丫头像是专门与自己作对一样,刚刚翻过身来,就又立马趴在了墙上,还十分夸张地踢腿,整个人像是专业的武打演员…… 厉书岩深吸一口气,又耐心地矫正了一遍少女的睡姿,一次又一次,虽然很艰难,但是每一次都不厌其烦。 终于,上帝都看在他如此辛苦的份儿上,结束了这场没有结果的拉锯战。 厉书岩关掉了宿舍的灯,回到自己的床上,拉好被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掉眼屎,才发现对面的床已经空掉了,被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看样子,是早就出去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拖鞋都没穿就奔进了浴室,人有三急,忍都忍不了的三急。 “啊——!” “啊——!” “啊——!” “别叫了。” 厉书岩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基本上是全部……裸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扯下手边的浴巾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撇撇嘴,拉掉脸上的浴巾,再看的时候,厉书岩已经在下半身围上了另一条浴巾,什么都看不到了。 扫!兴! “你怎么不去医务室上药啊?自己来多么不方便。”我摸了摸肚子,不好,真的是憋不住了。 “我……” “好了,一会儿再说!你先出去一下!” 厉书岩刚要开口,被我一把推出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方便完毕,我这才打开了们,厉书岩已经穿上了裤子,站在门口。 “你……”我疑惑地指着他,“站在这里做什么?要用厕所吗?” “我的药在里面。”厉书岩约过我,拿起洗漱台上的小药膏,又转身走了出去。 “需要我帮你上药吗”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别扭地擦着后背上的伤口,我心有不忍,提出了要帮助的请求。 厉书岩愣了愣,点头,“好啊。” 他倒是很顺从,反正他自己已经涂了一部分,我也是帮忙善后收尾。 “好了,去吃早饭吧。”我把药膏还给他,还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揉的,寸头,像是脑门儿上长满了胡子,扎手得很。 “不用了,徐浩一会儿会送过来。”他穿上衬衫,也穿好外套,系上腰带,一切都是严肃而又认真的样子。 我不禁有些诧异,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对,今天是要回军区了,厉书岩会变回厉主任嘛。 “回去之后,你暂时不用参加训练了,也不用回宿舍,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休养。” “哦……哦。”求之不得。 “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块丝巾。 我愣愣地接过,看着手上印着小黄鸡的……萌萌大丝巾,心中蹦出大写加粗的mmp。 这根厉朵儿的风格匹配吗?这跟我的风格搭吗? 不配!不搭! “这……这个,你确定是送给我的吗?”简直是不敢置信。 厉书岩不知道是理解错了还是怎么的,坦坦荡荡地点头,“嗯,你的……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啊!” 不管是厉朵儿身份证上的,还是网上公布,还是阴历、阳历都不是的好不好! “这个……是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十六岁的生日啊,可是我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快要十八岁了。” 厉书岩没有说话,收拾收拾就走了出去。 坐上了回军区的直升机,厉书岩照旧充当我的人肉安全带,抱得非常之紧。 厉书岩一直都注视着怀里的人儿,见她的眼睛被强劲的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了,伸手护住了我的脸。 我也没有矫情,抱着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 厉书岩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哪怕是已经把什么都说穿了。 这样的姿势舒服又安心,下了直升机又转了车,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很梦幻了。 既不在军区宿舍,也不再厉书岩的家,而是,到了厉家。 第582章 chapter 581 一杯热牛奶 厉爷爷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慈祥的笑脸一同凑近。 “朵儿啊,你这一觉睡得可沉。” 我抱着厉爷爷的手,咕咚咕咚全部都灌进了肚子里,然后慢慢蹭着坐起身来,“我……怎么在这里?”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厉书岩怎么不在这里。 不过脑子一转,想到厉书岩根本就不想踏进这里一步,就识相地闭嘴了。 “朵儿啊,你这次在部队里面是不是被人欺负去了?怎么浑身都是伤呢!” 厉爷爷心疼得脸都皱到了一起,一想到她被送回来的时候那么可怜,真的是恨不得把那个始作俑者吊起来打。 “我没事,小伤而已。”我扯了扯身上的高领丝质睡裙,心想老人家的关心还真是简单粗暴,什么不好看就都盖住了…… “书岩把你送回来之后就回去了,说是还有事情要办。”还好,厉爷爷还没有我忘记我之前问的问题。 不过…… 厉书岩不是说让我在他的家里养着吗,怎么突然又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他真的是逢年过节都不会来来这里的,只会叫人送些礼品来,搞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诶……”厉爷爷叹了一口气,把空杯子随手放在桌上,“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别扭地撒娇道:“爷爷,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啦!” 厉爷爷摸了摸我的脑袋,语气笃定:“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你以为我一个老头子不知道,你和书岩两个人肯定是遇上麻烦了。” 我撇了撇嘴,“爷爷,你想多了,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哼!我想多了……你们身上云南白药的味道还可以再浓一点吗?还有书岩,他身上还有血腥味道,怕是伤得不轻吧?” “……”我的天,这个老头儿的观察力要不要再可怕一点?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进部队的。”厉爷爷地态度十分强硬。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还不是到了以后再说? “明天,我会让公司正式开始运营你下一张专辑的推广计划,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休养着,哪里都不许去!” “好的,我哪里都不去。”我听话地点头微笑。 哪里都不去?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回到军区的厉书岩坐在办公室。 “厉主任,你怎么把朵儿送到他姥爷家了?难道你不想亲自照顾她吗?” 徐浩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抬起头来瞟着厉书岩。 “广播站都没你这么八卦。”厉书岩皱了皱眉。 徐浩翻了个白眼。 拜托,自己这叫八卦吗?明明是关心同事的下半辈子幸福好不好! “撇开你的事暂且不谈,那朵儿呢?她这次一枪打死了唐?查尔斯,有机会被授衔呢!而且上头也确实有秘密计划来从这些菜鸟里面选出经营来重点培养,我看朵儿就躲不过。” 毕竟,她在日常训练中,一直都很出彩。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太平洋不归你管。”厉书岩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徐浩自知没趣,自然没有再挑起话头。 厉书岩说的一个星期很快就到了,我确实收到了从军区发来的调函,也算是可以正式回学校上课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我确实没有成功踏出厉家大门一步。 因为厉爷爷请了一个保安公司,在厉家的每一个出口都有重兵把守,只要我一踏出房门,就会有警报声响起,十分可怕。 我是真的,真的,一步都走不出去。 失败! 不过,这亏了这几天,我身上的红斑已经全部消退了,脸蛋又变得迷人且完美。 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 厉爷爷踢着拖鞋,一手捧着文件夹,一手端着牛奶过来了。 “朵儿啊,这次有个音乐剧公演,他们才招募常驻卡斯,你要不去试一试,嗯?” “爷爷,我不想去。”我快速踢掉刚刚穿上的高跟鞋,微笑着迎了上去。 “那你想干什么?回部队?继续被人欺负?”厉爷爷有些毛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儿被送回来的时候那么惨,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还可能会放任她继续胡闹呢? 他们厉家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就够了。 “我想好好学习可不可以?” “你就算不好好学习也可以,我们厉家养得起你!”厉爷爷非常的骄傲自豪。 “……呵呵,爷爷你可真会开玩笑。”嘴角抽了抽,我捧着牛奶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怎么,一会儿要出去?”厉爷爷眼尖地看到了我提到椅子底下的高跟鞋。 “我的伤已经好了!好了!”我扯了扯身上的一字肩衬衫,证明道。 “嗯,我不反对你出去,但是你最近出去都要带保镖。” “……不要。” 既然是也被发现了,我就光明正大地穿上了战靴——十二厘米的高跟鞋。 “不可以。”厉爷爷合上文件夹扔到一边,脸色变得严肃沉重,“书岩把你送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嘱咐过,侓楠社的事情。” “那爷爷你去找他们社长谈呐,他女儿的死跟我可没关系,不是我杀的,让他们一家都放过我,ok?” 二十分钟之后,我和厉爷爷一同坐在劳斯莱斯里。前后各三两宾利强势开道…… 所以,我为什么要出来? 嘴欠的人,得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应该的。 厉爷爷带着我来到了尚城的港口,一间游轮酒吧,侓楠社的根据地。 由于是白天,基本上没有人在里面,但是却有淡淡的布鲁斯音乐缓缓流淌。 装潢浪漫幽静,摆着的桌子也是像个甚远,不会相互打扰。 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黑帮的根据地啊。 我们一来,这里所有的桌子基本上就被坐满了,保镖占据了一大半。 我和厉爷爷两个人坐在吧台前。 “要喝点什么?算了还是来杯热牛奶吧。”厉爷爷自说自话地帮我点了单。 但是我很想问,人家营业了吗? 不过,没过一会儿,一直在擦杯子的国字脸大叔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给厉爷爷一杯干马提尼。 第583章 chapter 582 不接就不去 他有点过吗? 没……有吧? 只见厉爷爷表情自若地将那杯干马提尼一口闷,看着就喉咙痛。 “宫本,别来无恙啊?”厉爷爷面不改色地开口询问,那样子,倒像是来到了自己的地盘。 原来这个国字脸大叔就是姓宫本。 我好像可以猜到,这个宫本,好像就是侓楠社的一把手。 而且,厉爷爷好像认识这个宫本。 啊~怪不得厉书岩会把我送回来,说到底,还是没有把握保护好我是吗? 真是别扭的家伙啊! 国字脸大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擦杯子。 “别来无恙啊,你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探望老朋友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你说是不是?”厉爷爷双手交握在膝盖上。 “你不是来叙旧的吧,为了你的宝贝孙女来的?”国字脸大叔诚心发问。 “嗯。”厉爷爷依旧是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拿回那个已经空掉了的酒杯。 “那不用说了,我已经做了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你不会不明白。”国字脸大叔又给厉爷爷换了一杯酒。 比刚刚的干马提尼更加辛辣浓烈的味道,吉普森呐。 厉爷爷还是照单全收,端起来嗅了嗅,突然笑了。 这次依旧是一口闷,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国字脸大叔,“你做的决定是错的,而且还关乎我的孙女,我不得不管。” 国字脸大叔眯了眯眼,“是对是错,我自然会调查出来,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我怎么觉得这个国字脸大叔在生厉爷爷的气?该不会是私生子之流吧? 不要太狗血啊! 我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厉爷爷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把我吓了一跳。 但是还没有完,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好,那就拿着把枪一枪打死她,我绝不拦着。” “……”一枪打死我?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然而,十分怪异的是,那个国字脸大叔没有立马捡起枪,而是十分生气地瞪着厉爷爷。 什么情况?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要是黄韵知道你这样对待她的女儿,一定死不瞑目!”国字脸大叔握着手上的盎司,重重地锤在桌子上。 我仿佛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那个叫黄韵的,是厉朵儿的 “你不是要杀她吗?还管黄韵会不会死不瞑目?”厉爷爷从头到尾都自信从容,作为一个来踢馆的,他这角色塑造得十分成功。 国字脸大叔怒其不争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说,命都被拿出来卖了,还不说句话! 我是无所谓了,转开了目光,只是捧着手里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见我逃避,国字脸大叔的脸色暗了暗,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有放出风去,你这辈子都不会让我见她了吧?” 我愣了愣,事情的发展简直是出乎我的意料。 “别说笑了,朵儿的海报、节目、演唱会,你不是都有收集、参与吗?怎么会见不到?”厉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有着十成十的炫耀意味。 卧槽!这人该不会是尾行痴汉吧?都一大把年纪了…… 国字脸大叔紧紧皱眉,“那能一样吗?你能接受只能通过别人知道自己外甥女的消息吗?” 外……外甥女?! 什么鬼? “哈!外甥女?”厉爷爷抑制不住地笑了,“你说朵儿是你的外甥女?可以说是非常好笑了,哈哈哈哈——!” “死老头子,你笑个屁啊!有什么好笑的!” 国字脸大叔的暴脾气彻底控制不住了,直接捏碎了一个高脚杯。 “呃……”我害怕地往后面躲了躲,怕被玻璃渣子崩到脸,毕竟俩还是值钱的,而且才好不久,不能再受伤了。 厉爷爷手指一弹,直接把手边的酒杯弹到国字脸大叔的面前,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啊……还真是个面老心不老的顽童。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不过,再看到这里面做了清一色的黑衣人,便识趣地出去了。 之一慕并不能缓解尴尬气氛,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而在僵持中的两位大佬,根本是心无旁骛。 我不禁微微蹙眉,嘟囔道:“真烦,看两个老男人吵架!” 厉爷爷离我最近,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得十分清楚,于是危险地眯起眼睛道:“朵儿,你说什么?” “我……” “老男人?”厉爷爷又一次地高声强调。 “嘁,老头子,你可不是老男人吗?我外甥女说得没错。”国字脸大叔实力补刀。 “你的外甥女?我承认了吗?”厉爷爷强势地怼了回去。 “法律承认就可以了。”国字脸大叔总算是掰回了一局。 “你……” “你们聊,我有点事先走了!”实在是忍不了这对活宝们,我放下牛奶就往外面冲。 这一屋子的保镖并没有拦住我,因为厉爷爷没有下命令。 废话,危机解除,原先说要杀我的侓楠社一把手突然变成了我的亲戚,而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我一面,看起来还真是个大乌龙呢! 逃出升天的我,闻到了久违的自由的味道。 不过…… 去哪里好呢…… 厉书岩!厉书岩! 去找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就是厉书岩。 “喂?” “你在哪里?”对方传来的声音依旧冷漠。 “我……在港口。”海边的风真大,声音都要吹散了。 “你去港口做什么?”厉书岩的声音顺便变得紧张起来,让我都跟着一起紧张了。 “爷爷带我出来逛逛。”我照实回答。 电话那边传来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我都想挂电话了。 好在,他还是艰难地说出了下文。 “晚上,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我随后一问。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厉书岩快速地说完。 “哦,知道了。” “晚上六点,我在le papillon等你。” “来接我,不然不去。”我十分傲娇地使了小性子。 “……好,我会去。” 第584章 chapter 583 厉书岩哥哥 清亮璀璨的星光抬头就能看见,偏暖色调的灯光柔柔地从头顶泻下,桌上满满当当的美味显得越发可口诱人了。 厉书岩坐在我对面,不是平时所见的军装,不过还是衬衫加西裤,没有那么严肃,差强人意吧。 好在呢,他还有一张俊美的脸。 良好的教养礼仪,举手投足间都十分优雅,引人注目,哪怕他的着装都十分低调。 啊……秀色可餐呐。 “晚饭吃完了,后面还有安排吗?”我咬着甜品勺子,看着对面喝着柳橙汁的厉书岩。 “吃完了就送你回去。”厉书岩完全不接招。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放下勺子,靠在沙发上,“回哪儿?” “你从哪里来的,我就送你回哪里去。” “我从我妈的肚子里来的,你要送我上天吗?” “……别说傻话了。”厉书岩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如果吃好了,就走吧。” 我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玩游戏,懒得理他。 还以为好歹也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了,总该会再亲密一点吧?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诶,脑壳痛! 厉书岩见我没有说话,也不继续问,而是抬了抬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侍应生来结账。 直到那个帅哥侍应生拿着信用卡回来的时候,捧着小心脏,兴奋又克制地提出要求:“朵……朵儿,你可以帮我签名吗?” “当然,那签在哪里呢?”我微笑地回应。 “啊!”侍应生动作敏捷地从怀里抽出一张厉朵儿的最新专辑《岩书何寄》,然后双手递给我一支笔。 “就签在这里好了,这可是我拿命抢来的!”说到这个,帅哥侍应生真不是一般的激动,但还是要刻意压低着声音,辛苦了。 “啊,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的歌!”快速完成签名,我又从包里拿出一张音乐剧的入场券,一起给他,“希望你能来。” 虽然拒绝了厉爷爷说要参加音乐剧常驻卡斯的选拔,但是表演邀请还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啊,毕竟这确实是提高厉朵儿人气的绝佳舞台。 我在想,就算厉朵儿最后得不到厉书岩的爱,我也失败了,总不能让人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朵儿啊,很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啊?”帅哥的八卦之魂也是很严重的。 “你……”我不禁皱了皱眉。 “啊!朵儿你不要误会,我只觉得你写的歌虽然很酷,什么都不在意,但是……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辛苦,嗯,对,就是辛苦!” “好久好久的辛苦,但是心爱的人好像也看不到自己,而自己又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弃,就是那样……” 抱着专辑的帅哥侍应生说着说着,自己倒是湿了眼眶。 我愣愣地递了一张纸巾给他,不过没有说话。 惊呆了! 这小伙子怕是自己也不容易吧? “啊,真是不好意思,让朵儿听着我说了这么多无聊的废话,最后还是希望朵儿和朵儿哥哥用餐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跑开,来如雷霆,去如闪电。 多么好的上垒机会,可是厉书岩这个机器人呐…… 还嫌老子爱得不够辛苦吗?! 该死的! “走了,哥!哥!”我撩了一下头发,率先往外走了。 什么都要主动的关系,还真的是非常,非常辛苦了。 “你很辛苦吗?”厉书岩跟上来,顺手替我披上外套,语气关切。 “你看呢?”我愣了愣,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低头钻进车里。 “真是爱逞强的姑娘……”厉书岩低声轻叹,坐上了驾驶座,不过去向却不是来时方向。 我以为是自己路痴不认路,有一条我不知道的近路,可是看着前路越来越黑,到了最后连路灯都没有了。 阴森恐怖黑漆漆…… 卧槽! 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桥段啊! “咳咳!厉书岩,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去一个地方。”厉书岩的声音沙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角抽了抽,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分别? “去哪个地方啊?”我耐心地追问道。 厉书岩左打方向盘,没有答话。 车速猛地飚快,也不过十来分钟,车速急转而下,迅疾刹车。 我的妈,差点没把我颠出去。 “到了。”厉书岩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对这样黑漆漆的场景,伸手不见五指,不怕才有鬼。 赶紧揉了揉肉脸上瘫掉的肌肉,我也跟着下车了。 厉书岩就站在一片荒芜之前,单薄的衬衫被风吹响。 “喂,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看看故人。” “故……故人?”我看了一圈,这里除了不知名的杂草和奇形怪状的枯树之外,我找不出有任何活物生存的迹象。 他该不会是带着我来考古的吧? 化石? 煤炭? 好像是……中邪了! 我猛地跳上他的背,双腿夹紧,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回魂了,回魂了,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假象啊,假象……” 厉书岩连忙扶住我的腿,偏过头来,呆呆地问道:“你干什么呢,厉朵儿?” 我松开手,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歪着头看他,“厉书岩,我觉得你中邪了。” “……没有。”厉书岩索性也就直接背着我往前走,往黑暗里走去。 我伏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念着清心咒,恶鬼退散啊! 而他呢?一步比一步坚定,却又一步比一步来得艰难缓慢。 是要去见谁呢? 故人,什么样的故人? “朵儿,你还记得你爸爸妈妈的样子吗?” “记得……一点吧。”其实在厉朵儿的记忆里,爸爸妈妈这个词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取而代之的是厉书岩,永恒地刻在心脏最深的角落。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那……你是想爸爸妈妈了吗?” “不,已经不记得了。”厉书岩放下我,回过身来,道:“可是,我确实是带你来看他们的。” 第585章 chapter 584 机器人情话 厉书岩的……爸爸妈妈? 在……老树林子里面? 我的天呐! “走吧,就在前面。” 厉书岩只知道往前走,连灯都不开,后面的车灯都已经没有办法照亮前面的视野了。 “诶!你等等我!”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清楚楚脚下的路,穿高跟鞋在这种地形里活动还是要注意啊。 厉书岩其实也没有走多远,绕过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便停下来了。 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面前的是一串已经哑掉了的风铃。 搞什么? “那个……叔,啊不是,伯父伯母在哪里呀?” 我拿着手机到处找着,符合要求的小土堆,或是木碑,石碑。 可是,没有,没有,没有! 厉书岩抬手拨了拨树枝上风铃,那串风铃也只是晃了晃,依旧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的爸爸妈妈是厉家的保镖,为了保护你的爸爸妈妈,一起死掉了。” 厉书岩说这话的时候,听不出有什么突出的态度倾向。 “之后,厉家的老爷子就将我收作养子,再后来,我就成了你的小叔。” 我不明状况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所以嘛,谁承认你是我小叔了。” “厉朵儿,我答应厉老爷子照顾你到十八岁。”厉书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仔仔细细的,“这是条件。” 我一路懵到底,“什么……条件?” “我答应了厉老爷子,只要你平安长到十八岁,我就彻底自由了,完完全全与厉家无关。” 我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与厉家无关?怎么可能嘛,这家伙可是得一辈子姓厉呢! 要是取了厉朵儿的话……那完了,他的子子孙孙就都得姓厉了呀! 厉书岩抿了抿唇,依旧是站得如松柏挺直,却是有着不同往日的紧张。 他的眼睛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无以复加。 沉吟半晌,我尽量轻松地笑着问,“那你之前向我求婚的事……” “你不是拒绝了吗?” 听着这话,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取笑我呢? “哼,没有爱情的婚姻,你要我可不要!”我抱着胸别过脸去。 “你怎么知道没有爱情?” “你连喜欢我、爱我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华而不实的话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好啊,那你做啊!” 话音刚落,厉书岩突然单膝跪下,吓得我根本就忘了所有反应,只是傻呆呆地站着。 “你愿意嫁给我吗,厉朵儿?”他抓起我的手,十分绅士地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戒指都没有……” “这个可以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厉书岩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颗粒饱满、青翠欲滴的翡翠戒指。 “……” 哇塞,目瞪狗呆,原来机器人的会心一击才是最致命地啊。 “这是我妈妈留给未来儿媳妇的,本来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它的主人了,可是现在看来,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值得吗?我怎么不觉得。”在这种地方求婚,要是换做别人,我真的会打爆他的头,但是厉书岩…… 算了,他能够走到求婚这一步就很不容易了,其他的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只要,只要他有喜欢厉朵儿的心,什么都好说。 厉书岩单膝跪地,在等待着人生中最重要的答案。 可因为面前的少女已经神游天外,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过往的风来得勤,穿过树叶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差一阵乌鸦叫来烘托尴尬气氛了。 “厉朵儿,你在跟我玩儿灵魂出窍是吗?”厉书岩虽然没有站起身,但是却猛一用力,直接让我弯下了腰。 “耶?”我眨了眨眼,彼此之间鼻子对着鼻子的姿势有些暧昧啊。 厉书岩顺势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将我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后,眼神专注得可怕。 不是让人想逃,是让人不自觉地想成为那双眼睛中的唯一,欲罢不能。 “厉朵儿……哦不,朵儿。” “其实我并不是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从何时起开始转变,只是你初二那天醉酒说梦话,我才知道……” 初二啊,我的天,厉朵儿还真不时一般的早熟。 “或许,你只是把我当成一种依赖的对象,活着更糟,只是性?幻想对象而已,但是都无所谓了……” 性?幻想对象?厉书岩,你这人懂的挺多啊! “因为一切都改变了,从你亲我那天就该知道,你跑不了了……” 跑不了了?是要绑架吗? “不管你以后会不会遇见你真正喜欢的人,我,都不会放手了。” 哈?很霸道的宣言啊。 “自从野训回来之后,我就在想,要如何向你求婚,你才能答应我。可是想的再多都没有用,我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在这样一个地方,我们各自都十分冷静的情况下,做出结婚这样一个选择,对我们来说都不会后悔。”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做厉夫人吗?” “嗯……”我眨了眨眼,转动已经僵硬掉的眼珠子,眼睛里面好像有些湿润,酸涩的感觉怎么都不舒服。 啊哈,厉书岩那个木头明明说了一堆没有营养的话,还是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我竟然会感动。 该死,看来是单身久了,被爱情的滋味熏眯了眼睛。 “可我还是要问,你喜欢我吗?”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偏偏是笑着的。 “喜欢,我喜欢,厉书岩喜欢厉朵儿。” 他一次性说了三个喜欢,我受宠若惊。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答应你……”我恶作剧般地摇头,想要听更多,更肉麻的情话,这大概就是一个单身狗最后的骄傲了。 “为什么不想答应?”厉书岩平静地问出声。 “你说了好多喜欢……是不是以后都不会说了啊?” “傻丫头,怎么会?”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想听,我每天都说给你听,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我还是摇头,只是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又是为什么?” “还不够。” “那怎么才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我想听你说爱我。” “我爱你……” 翡翠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厉书岩起身抱住了我,耳边的这句低语万般柔情。 第586章 chapter 585 你这个疯子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我微微睁开眼睛,首先掏出被子底下的手,确认手指上的戒指还真是存在。 瞳孔瞬间放大! oh,my god! 昨天不是在做梦哦!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是有人要进来了。 啊,对了,忘了说,我昨天晚上是回了厉书岩的家,在军区。 我连忙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装睡。 果不其然,厉书岩那高大的身躯往床边走了过来。 有一会儿了,他才弯下身来,像是在细细打观察着我的脸。 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由得紧紧抓住睡裙,心脏也开始怦怦直跳。 这种感觉很奇怪啊。 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掀开。 我去!他难道就不怕我什么都没穿吗?! “别装睡了,睁开眼睛吧。” 心中暗暗咒骂一声,我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唔,谁说我装睡了,我只不过是想再多睡一会儿……” 赶紧趁此机会扣掉眼屎,看看自己有没有口臭,到底适不适合接下来的环节…… “好了,起来吃早饭。”厉书岩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三层加厚窗帘,外面熹微的亮光透了进来。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抱!” 我弹开双手,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笑着看向厉书岩。 撒娇技能解锁! 我突然发现,对于厉书岩这样的成熟男人,我会不自觉就暴露少女心的一面。 那么,以后找寻另一半的方向是不是就要定位在大叔这一类型上面呢? 呃…… 还是算了吧,等着孤独终老,每个委托换一个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厉书岩果然听话地就走了过来,双手稳稳地托起我的腰,将我整个人轻轻松松地就抱到了饭桌上。 我就像是一个树袋熊一样,安心又开心地窝在他的怀里。 “鸡蛋单面煎还是双面?”厉书岩只是端出了两盘鸡蛋,一盘单面煎,一盘双面煎。 “都要!” 厉书岩看上去倒像是早有准备,转身去厨房里又端出了一盘单面煎的鸡蛋。 “粥也差不多可以入口了,你要吗?” “要!” 厉书岩给我盛了一碗粥,果然不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熬得。 一碗粥加两个鸡蛋很快就吃完了,我赤脚踩在地板上,抱着厉书岩的肩膀,挨着他的脸颊蹭来蹭去。 “你昨天说,一直在想要怎样向我求婚会比较好,那怎么会突然在郊外求婚了呢?” 厉书岩还是专心地切着盘子里的鸡蛋,没有抬头。 “在餐厅里,侍应生说的话让我觉得,总要做些什么。” “那……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处转一转?”眼珠子转了转,我嘿嘿一笑。 “你不怕记者吗?”他侧过头来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松开他,回到椅子上坐着。 “所以是怎样嘛,你去,还是不去?” 厉书岩吞下最后一口鸡蛋,“去。” “马上换衣服!”我斗志昂扬地站起来。 “……好。” 厉书岩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但是又有些些无底线的迁就。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从各自的房间出来,十分默契地穿了一套运动服,看起来就像是青春活力,朝气蓬勃的校园情侣。 并不能准确地留意年龄上的差距。 “不穿高跟鞋了?”厉书岩揶揄了一句。 “你喜欢我穿高跟鞋?那好,我再去补一个大浓妆!”说着,我就要转身回房间。 “好了!”厉书岩笑着拉住我的手,替我理了理外套的帽子,然后揪了揪我脸上的肥肉,“还是不化妆吧,不化妆好看!”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以前,他不想管,眼不见为净,但是现在,还是要行驶最起码的丈夫权利。 “那我们走吧!”我兴奋地大叫,真的是太棒了,主线任务finished! 一路上,厉书岩就听凭着我的指示左拐右拐,不厌其烦,并不担心我的哪一条不着边际的命令会让我们跑出不知名的山沟沟里面去。 终于,车在一座花卉山庄前停下。 郊外的空气真棒,还有淡雅的花香。 花海绵延,微风吹过,柔柔伏倒,颜色梦幻,走近的人都是最美丽的公主,最帅气的王子。 “来这里做什么?”厉书岩职业病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虽然看不到一个人,但是却有人躲在暗处。 “这里怎么了?没有人没有鬼的,怎么了嘛?”我背过身去,狡黠地笑了笑。 “没怎么。”厉书岩还是做了妥协。 没办法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咳! 不是花卉庄园吗?那他们现在站在这个大泥塘前是做什么? 厉书岩发起了今天的第一发灵魂拷问。 我脱下外套,捡起地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连体衣穿上,兴致勃勃地跳下泥塘,然后朝厉书岩伸手,“来!快下来啊!” 厉书岩也换好了一副,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只是力道没有控制住,溅起来的泥点子飞了我一身。 “厉书岩!”我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冰凉,黏糊糊的感觉打在脸上。 厉书岩抿唇笑笑,捂嘴干咳几声,“没事,我觉得你这样也好看。” “厉书岩……”我眯起眼睛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一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挖起一坨泥巴就甩到了他身上,一瞬间笑靥如花。 “嘿嘿!那就一起好看吧!” “好啊!”厉书岩的嘴角不断上翘,咧开的趋势逐渐变大,合不拢。 既来之则安之,看样子,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怕是朵儿这个鬼丫头事先打点好的,那么他就不担心了。 “你不要追着我!我们是来抓泥鳅小虾的!厉书岩!” 尖叫声在安静的蓝天盘旋。 整个泥塘子,最后就变成了厉书岩carry全场,追着我到处跑。 我还跌了好几跤,关键时刻拔不出腿来,但是我依然不放弃地早准时机反击。 到了最后,我和厉书岩已经成了泥人,辨不出面目的那种。 “厉书岩,你这个疯子……”我躺在田埂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吐槽。 厉书岩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脸的少女,真心觉得她好可爱。 第587章 chapter 586 小侄女老婆 本来是计划好的挖泥鳅和小虾来一个爱的野外午餐,可是却以两个人变成泥塑而告终。 没办法,只能是让山庄的老板帮我们准备现成的了。 饭,还是要自己做的。 “厉书岩……”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花痴地看着他傻笑。 “嗯?”厉书岩垂下眸子,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女,最近,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好像……自己也是一样。 “你说你现在算不算是拐带未成年人啊?”我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腹肌蹭蹭。 “算吗?我才是被拐带的那个吧?”厉书岩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不是你向我求婚的吗?”我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他。 厉书岩轻笑一声,“嗯,不过……是你先喜欢我的呀!” “厉!书!岩!”从牙缝里挤出这充满罪恶的三个字。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他就是一个又腹黑又小心眼的家伙! “我在。”厉书岩抬起手掌轻轻罩在我的脸上。 “我先喜欢你没错,比你喜欢我还要多也没错,那你就要努力了,更加努力地每天多喜欢我一点,不然把我对你的喜欢透支完了,不要你了,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这样孩子气却又霸道的话,也只有她能说出来了。 “好,我努力。” “现在我饿了!”我噘着嘴,发号施令。 “知道了。”厉书岩屈指在我的额头弹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托起我,在地上的竹榻上坐好。 “要吃什么,点菜吧。” “泥鳅豆腐汤,椒盐泥鳅,椒盐油爆虾,啫啫黄鳝煲,响油鳝丝!” “不会做,倒是挺会吃!”又是一个脑瓜崩。 “疼诶!”对于撒娇,我已经越来越自如了。 “疼吗?我看看。”厉书岩又掉转过头来,弯下腰来轻轻揉着我的人头,温柔不已。 “我还以为你会说,疼就忍着!”我抬着头看他,小声嘟囔。 “嗯,原本是想这么说,可是……又不舍得。” “嘿嘿!”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继续保持哦,厉书岩同学!希望你在宠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哪里来的宠妻!”厉书岩又转身走到露天的棚子底下,处理长桌上的食材。 竹篓里的黄鳝全都倒了出来,在水池里面游泳。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你刚刚说不宠妻?那你想宠什么?” “宠小侄女!”厉书岩的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为什么是小侄女,不是小老婆?”我一步一步靠近,菜刀都已经拿在手上了。 鬼才是他的小侄女! 还是说,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怪癖好?! “现在是小侄女,二十岁之后,才是小老婆。”厉书岩浅笑着。 …… 这一句话真管用,我瞬间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只是皱着眉头说道:“我想现在就想做你的老婆!” “嗯,你一直都是我的老婆。”厉书岩倾身拥了拥我, “诶……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是梦一样。”我抬手箍住他的后背,一寸一寸收紧。 “真的,都是真的。”厉书岩轻抚我的后脑勺,“我保证。”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当真了。”我推开厉书岩,把菜刀也塞到他手上,笑着回到竹榻上躺好。 厉书岩握着刀,给黄鳝剔骨,切段,焯水,过油,一副大厨的风范。 “厉书岩!”我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眼看向我。 “好了没啊,我真的好饿!”我微微皱起了眉头,闻着味道就饿了,早知道就不点那么多菜了。 “马上就好。” 话毕,厉书岩将鳝丝装盘,点缀蒜泥葱丝,热油浇过,滋滋作响,香味也变得一场浓郁。 “好了,可以开饭了。”厉书岩端着菜走了过来。 “好吃!”我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厉书岩笑着点头,“嗯,我知道。”然后伸手擦掉我嘴角的酱汁。 脸颊蹭地爬上一抹绯红,我……我特么这是被撩了一把啊! “咳!先说好,接下来我会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要认真严肃但是不能生气地回答我,ok?” “no。”厉书岩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喂,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呢,你要不要就这么果断啊……” “毕竟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厉书岩倒是一点都不撒谎,“也不用说了,我想我一定会生气。” “……”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不过,虽然我会生气,但是,我答应你。”厉书岩又来了一个神转折。 “你……你答应我?” “嗯,不就是下个星期的家族聚会吗?我答应,我去。” “我的妈,你会读心术啊……” 难道我的心思是越来越容易被看透了吗? “以往每一年的六月底,你都会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如果还猜不到,是不是就白白和你生活了这十多年?” 十多年…… “十几年?”话锋一转,我倏然发问。 “十二。”厉书岩的笑容异常自信。 十二年! 十二年的时间呐,终于把一块花岗岩打磨成了钻石! 难以置信。 看着面前的少女惊呆的模样,厉书岩有些忍俊不禁。 “你确定要一起去了,对吗?”我急于求得肯定。 “当然。” “不能反悔!” “嗯。”厉书岩给我夹了一筷子椒盐油爆虾,“吃饭吧。” “好!” 野餐完毕,下午我打算回学校了,厉书岩也要回军区了。 两个人的假期同时结束,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相反,而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毕竟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江歌的消息。 主要是我觉得野训的事故中,江歌的表现十分突出,要趁热打铁。 我就不相信,一个曾经耀眼过的小伙子,会这么容易就一蹶不振了。 可是来到学校,我并没能看到江歌的身影,问班上的同学们,他们都说,江歌大半个月都没有来过学校了。 大半个月? 难道说,江歌还在军区,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这就很奇怪了。 我得找厉书岩说说,江歌可不能被他扣住。 第588章 chapter 587 意向狙击手 办公室里,厉书岩低着头在唰唰唰地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连徐浩从外面走了进来都没有察觉。 “厉主任,江歌已经签了意向书,打算留下来了。” 徐浩抱着保温杯坐下,眼角上挑,放肆地笑,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 “嗯,我知道了。”厉书岩拿笔敲了敲桌子,“说完了就赶紧出去,不要打扰我。” 徐浩一听,当时就不干了,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就往厉书岩面前的那张纸够过去。 “呀!我们的厉主任在写什么呀,用词用句这么矫揉造作的!” 厉书岩抬手就是一个爆栗,这力道绝对跟打厉朵儿的不一样,是会要命的。 “啊噢!”徐浩捂住额头大叫一声,仿佛受了重伤在椅子上蜷成一团。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厉书岩斜睨了一眼面目痛到扭曲的幼稚男人。 “厉主任,我可以当哑巴,可是我不瞎,我都看到了……”龇牙咧嘴地捂着额角,“朵儿?你跟朵儿求婚了?动作也太快了吧,厉主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厉书岩收回视线,眼里漫上一丝温柔。 “哇!厉主任,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这样一出手就是本垒打!”徐浩的口气酸酸的,比起肉体上的痛苦,灵魂上的痛苦才比较剧烈吧。 “以后要叫嫂子,臭小子!”又是一个爆栗,厉书岩是毫不留情。 “哎呀知道了!不要老是打脑袋吗,很痛的!” “知道痛就少说话惹我发脾气。” “你不生气的时候很难吧?”徐浩一不小心又真相了,“你生气的频率就跟心脏跳动是一样的,呼吸及生气。” 他审时度势地躲远一点,避免再次被打,现在已经是遍体鳞伤。 “诶,你这种脾气,朵儿肯定是不会答应你的求婚,死心吧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是徐浩现在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你最近的话变得越来越多了,不让你说,你还越说越起劲?”顺手合上手边的册子,厉书岩眯起眼睛看着他,不过眼中倒是没有什么实在的怒意。 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怎么了?你都抢了我的女神,还不许我发发牢骚?诶……只要一想到,以后我的朵儿女神屁股后头都会跟着你这么一尊黑脸神,我的心脏就好痛!” “你的头还痛不痛?我不介意再补上几下,让你一次爽个够!”厉书岩说着,就站了起来,从办公桌里绕了出来。 徐浩赶紧做好一切防守准备,以免被打得太惨。 谁知道,他只是站在自己面前,看了看表,“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 徐浩张了张嘴,“啊……啊,好。” 他不敢问是为什么,毕竟狗命比较重要。 转身就往外跑,刚刚到楼下,他老远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女神往这边走了过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徐浩热情洋溢地殷切招手,“朵儿,这里啊!” 啊,故意装成是女神的目标,好有面子的。 好吧,他其实知道了,厉主任让自己离开的原因了,小情人相会嘛! 这一刻,徐浩真心觉得,有些人就是闷葫芦,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直接全垒打。 服气啊喂……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看到是指导员,笑着挥手表示回应,然后加快脚步,走上前。 “下午好,指导员!” 时间,时间我现在非常赶时间,所以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对,这就是我眼里传递的信息。 可是看来,指导员并不能看懂。 “朵儿啊,你是回来看望我们这些老人家的吗?”徐浩笑嘻嘻地热情发问。 我拉了拉肩上的外套,照直说:“不是,我是来找厉书岩的。” “啊……”声调拉长,热情浇熄,好一会儿他才不情愿地挑了挑眉,“我知道啦,厉主任就在办公室等你。” “好,谢谢。”我礼貌地笑笑,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徐浩站在下面摸着下巴,感慨道:“就知道没戏了啦,还是去看看那群小菜鸟们把!” 安静肃穆的办公室,厉书岩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什么文件在看着。 “厉书岩。”我站在门口唤他,“我来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嗯,可以。”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给他打电话,问他江歌的事情。 可是他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会在见面之后说清楚。 所以我现在来了,他就给我看了一个帅气冷漠背影。 什么意思? “好啊,那你说啊。” 这时,他才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过来,将手上的文件放到我手上。 “江歌是自愿留在部队的,这就是他的意向书。”一句简洁明了的解释。 “留下来是做军医的吗?”我一目十行,很快就翻完了这份意向书。 然而…… 我却发现他的意向书并不是军医,而是…… “不是军医,是狙击手。”厉书岩给出了答案。 我想着江歌做这个决定的原因,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风风火火吗?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们了。 见我一直盯着意向书没有说话,厉书岩拿走了我的意向书。 “怎么了,很意外他的决定?” “有一点。”是有一点了,不过也能想得到,江歌的这个决定也在情理之中了。 他大概是想变得强大些,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至于被欺负。 “在这次野训当中,江歌的表现很出色,上级已经决定让他接受特种兵训练,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的表现也不错吧?”我抬起头,危险地眯起眼睛。 “嗯,是不错,那你也想进特种部队吗?”厉书岩此刻正泛着荡漾的笑容,异常迷人。 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没……没有啊。”天地良心,我是真的不想去什么特种部队啊,齁累齁累的。 “那就好。”厉书岩拿着那份意向书放回抽屉里,“江歌说,离开之前,想见你一次。” 第589章 chapter 588 临行前礼物 厉书岩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厉主任,我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江歌! 刚刚还在心里暗想,江歌想见我,那我就一会儿去他医务室看他,没想到…… 有些尴尬,看厉书岩是不打算离开,要站在角落里旁听的样子。 我真的很尴尬,要了命的尴尬。 索性脸皮加成到最厚,我转过身去,朝着站在门口的江歌奔过去,小声道:“我们出去说说话吧!” “现在是训练时间,就在这里说吧。”厉书岩坐在办公桌后面,假公济私地提出要求。 往外踏的脚僵住了,我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江歌倒是觉得厉书岩的命令十分的理所当然。 “恭喜你了,朵儿,梦想成真!” 江歌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幽光,低下头来,在我耳边悄声浅笑。 我愣了愣,突然有一种**光线射穿的感觉。 咳!没想到厉书岩这个机器人还会吃醋的乜,感觉还不错。 “喂,那你是真的要去当狙击手咯?”我迅速回过神来,凑近他急于求证。 “对啊,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很有兴趣,而且,指导员也说我在这方面有天赋。” 说起他的决定,江歌的五官都在飞扬,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啊。 “当然,我的枪法虽然比不上你这个变态啦,但是我也不会放弃的!”他握了握拳头,绝对的斗志昂扬。 “你别跟我比啊,我可是天才!”我扬起下巴,说得大言不惭。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天才嘛,还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去做特种兵呢,只是可惜了……” 他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说。 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进部队本来也是别有目的嘛,既然目的达到了,我还赖在里面做什么呀,你说是不是?” “好吧,我知道了。”江歌撇撇嘴,他这表情分明就是不能认同我的决定。 “你,要加油啊,一定要成为最棒的军人!”我真诚地祝福他。 十分真诚。 且高兴。 能找到一个人生目标,又变回了初见时的欠揍模样。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格外的顺眼,格外的可爱。 因为,这不就是一个人找到自信的迹象吗? 两项任务完美完成,我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美丽! “对了!”江歌的眼睛一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怎么?”我眨了眨眼,就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军用匕首。 “这把匕首是你留给我救命的嘛,可以留给我做纪念吗?” “当然没问题啊!”我大方地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请求。 “作为朋友,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带,有些失礼,如果你要这把匕首,那我就厚脸皮地把这把匕首当做是送你的临别礼物咯!”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江歌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他大概是忘不了这把匕首带给他的力量了。 也忘不了,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面前这个少女,毫不犹豫地把最后生存的机会交到自己手上。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可是厉朵儿她相信自己。 那么,他就在想啊,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生活态度了? “朵儿。” 江歌突然出声,特别认真地看着我。 “嗯?” “拥抱一下吧!”说着,他张开了双臂。 其实还不等我说什么,他直接就抱上来了。 我转着眼珠子,想着就让他抱一会儿吧,也不会掉块肉。 可是厉书岩可学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瞄了我一眼,假意地咳嗽了两声。 我的脑中瞬间闪过一道闪电。 厉朵儿,你以后的生活自求多福吧,祖国的花朵天天泡在醋缸里面是不会茁壮成长的! 好一会儿,江歌才慢慢放开我,嘴角旋即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谢谢你,朵儿。” 谢谢你让我看见阳光。 “啊?哈哈……不就是把匕首嘛,不用谢!”我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他收好匕首,看了看桌子后头的厉书岩,又看了看我,道:“以后会再见面的吧?” “一定会再见面的,你可还欠我不少钱呢!啊!你跑这么远该不会是想赖账吧?”我开着他的玩笑。 “呵呵!我是不会赖账的。”江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等我还清了欠你的钱,你还没有结婚的话,我就要追你咯!” 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嗓音穿透了空气,坚定地砸在耳畔。 “你没机会了,到那时我们已经结婚了,你除了要还清欠款之外,还要准备一份大红包。” “……”可真是会见缝插针。 我暗暗吐槽厉书岩的小心眼,可是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讪讪地看了看江歌,谁知道,他倒是一点也没关系,还暧昧地朝我眨了眨眼。 “如果那时,真是像厉主任说的那样,那也没有办法了。” “啊!江歌,你要跟我说的话也说完了吧?礼物也拿好了吧?行了,那就走吧走吧,回去训练去吧,啊!” 我一边说,一边把江歌往外推。 在世界大战之前,要清场! “厉主任,那我先走了!如果您和朵儿又结婚的那一天,一定要让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一天,也要让我知道啊!” “啪!” 我顺手关上了门,将他关在门外,松了一口气。 那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让厉书岩的脸都黑了,隔着一条长街的距离都能觉得眼前模糊。 “厉书岩!”我立马管理好脸部表情,转过身来,刻意撒娇,“你下班了吗?我们要不要去吃饭,我知道有一家法餐非常……” “厉朵儿!”厉书岩眼眉半敛,看上去像是一个拿戒尺的严肃老头子。 “在!”我忍着心脏处传来的砰砰跳,娇滴滴地笑着。 “你的匕首怎么会在他手上?” “给他救命的!” “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 “是的!” “为什么不留给自己?” “留在身上也会被搜到!” “回答不合格。” “所,所以……”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就办婚礼,二十岁生日去领结婚证!” “这,这么急的吗?” 厉书岩露齿一笑,“很急,谁让我的厉夫人这么抢手……” 第590章 chapter 589 九转缠丝素 乌利尔杂货铺,我功德圆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睁眼,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看到铃子,也没有看到枫泾。 房间的窗户严密地关着,冷清地感觉不出有第二个人同时存在于此。 好像他们有一段时间不在了啊…… 我慢慢坐起身来,还想来和他们分享这次出奇顺利的一次委托,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自言自语的好。 待侧眸看到床头柜上的一个古色古香的细镯子时,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镯子下面还压着一个黑色的信封。 不知怎么了,心脏下意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了上来。 “搞什么鬼?” 低声呢喃,还是认命地拆开信封。 …… 我就知道…… 这是一封交代下一个委托任务的信件,寥寥数语,下笔匆忙,用词老旧过时。 - 羽专启: 既归,须受落嘱托,当晚执行。 九转缠丝素骨镯属巫族灵女之物,缚灵,可扭转星辰,聚精魂之力可得,慎行。 佩于脚踝,事事悉知。 他日当归。 勿搏命,勿搅事,切记! 铃亲笔。 fine,我知道了嘛,这个黑黑的镯子叫九转缠丝素灵镯,还是带脚上的。 听话地照做了。 没想到这个镯子看起来很细小,没想到触碰到皮肤就自动扣住了脚腕,无敌的高科技了。 还,还瞬间变得透明,内里流动着金色的光点。 好神奇的镯子啊! “呃……” 大脑瞬间涌入不属于我的记忆,像是磅礴大海涌入潺潺细河,神经炸裂的疼痛夺过之前任何时候。 这灵镯的主人,是一个可怜可笑到可怕的女孩,活着女人…… 闻人凉樱,自小就在枫国尚书府长大,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庶女生活。 原因是,她的母亲是个青楼歌姬。 当然,闻人凉樱的生母并不是这个歌姬,只不过是那歌姬在尚书府门前捡到的。 就是因为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尚书大人才越来越不待见歌姬和闻人凉樱。 以至于到了后来,闻人凉樱和歌姬生活的院子被所有人遗忘。 直到皇帝指婚。 尚书府一共两位小姐,一位正牌小姐,一位就是闻人凉樱这个冒牌小姐。 皇上给权倾朝野的宰相景初白赐婚,本应该是轮到尚书府烧高香了嘛,可是人家人心不足蛇吞象,目标是下个月的秀女大选。 是以,与宰相景初白的大婚理所当然就落到了闻人凉樱的头上。 闻人凉樱并没有见过景初白,并不知道景初白是高是矮,是圆是扁,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毕竟在新婚当晚,闻人凉樱就被打包送到了杜兰国,成了倒霉的联姻公主。 屋漏偏逢连夜雨,联姻的队伍在路上遇到了马匪,闻人凉樱为了不被侮辱,拿尖石划破了大半张脸,成了鬼罗刹。 自然而然,到了杜兰国的十三王爷府里,备受冷眼,受尽欺负。 有一天,闻人凉樱在被侍妾们扔到柴房毒打,好不容易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夜晚外出散步的十三王爷君离渊。 君离渊以为闻人凉樱是哪个宫里受了欺负的小宫女,便给了她一方白色帕子,“明日送你出府,不要再哭了。” 当时的闻人凉樱却并不知道,君离渊只是讨厌女人的眼泪,并不惜怜惜她。 可是呢,一个在黑暗中泡大的可怜虫一旦发现了疑似光明的东西,便会毫不犹豫地扼住,哪怕只是偶然路过的萤火虫。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勇敢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王爷,凉樱不走……” “不走?那便学着自保。” 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闻人凉樱义无反顾地投身军营,隐藏女子的身份,和一群糙爷们上阵杀敌。 南诏国巫族灵女的身份也就此揭晓,君离渊也越加重视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她以“红衣修罗”的身份站在了君离渊的面前,鲜血赋予的勋章。 毫无意外的,闻人凉樱于杜兰国联姻的尚书之女也随之宣告病逝。 三年…… 五年…… 十年…… 闻人凉樱和君离渊率领百万大军挥师枫国,势如破竹,即使是与景初白正面为敌,闻人凉樱也没有退缩过。 没有任何悬念地,枫国并入了杜兰国的版图,君离渊名正言顺地登基为王。 在那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闻人凉樱站在天坛之下,光是仰视着君离渊,她都觉得好满足,好幸福。 可是下一秒,她看到,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上了一位艳绝天下的女子,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 不像自己,有那样丑陋的面貌。 当太监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宣布,那女子是君离渊的皇后时,她才如梦方醒。 原来……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不知道,或者说,是装作不知道。 欺骗自己。 只可惜,自欺欺人的梦被扎破的时候总是来得这样快。 登基大典当晚,‘红衣修罗’被收押天牢,第二日午时问斩。 罪名,欺君之罪,亡国余孽。 有时候,看清楚一个人,就是这样不费力气。 战功赫赫的“红衣修罗”受刑之日,来观礼的人有很多,其中也不乏枫国的子民。 幸灾乐祸有。 惋惜感叹有。 心疼怜惜无。 君离渊监刑,冷言叱道:“斩,南诏巫女,枫国宰相之妻,即刻行刑!” 南诏巫女…… 枫国宰相之妻…… 一切都是不言自明了。 更加讽刺的是,身首异处的闻人凉樱,最后却是由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宰相景初白收尸,竖无名之墓。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闻人凉樱还是不可救药地爱君离渊,也希望君离渊可以爱自己,她发了疯地爱他…… 九转缠丝素灵镯吞噬了闻人凉樱的灵魂,换一次重来的机会。 吞噬灵魂啊…… 闻人凉樱饶是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她的灵魂依旧是不堪一击。 “我的天,这种脑残的任务可不可以不做啊?!” 我抱着脑袋倒在床上,无奈长叹。 算了,还是马上出发吧。 “枫国,尚书府,立行!” 第591章 chapter 590 杜兰国和亲 苍冷吐绿,四季如春的枫国罕见地迎来一场小雪。 京都十里铺红,外地人一踏进城门,便以为是皇家有喜,却不知,这只是宰相娶妻。 枫国宰相景初白,有惊世才华,倾世之貌,别说是女子对其芳心暗许,就连男子对他都无法生出嫉妒。 夸张点说,他们都巴不得变成女子嫁给君离渊! 至于今日主角人物之二,是尚书安陆的千金安然…… 未知。 相貌未知,一切成谜。 相传,其有夜叉之貌,发如蒿草,翻眼翘鼻,漆身吞炭…… 而且,并非尚书亲生。 大抵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没有卖点了,京都里有各种版本的传说,皆是极尽摸黑侮辱之能事。 找不到一条可以入耳的描述。 单纯无知的旁观者轻易就被舆论所左右,人云亦云地开始同情景相,重伤安然。 安然? 是闻人凉樱啊! 真是难为了安陆还抽空给自己取了一个敷衍的名字。 是夜,料峭的寒风吹拂,烛台轻轻晃动。 我坐在入手滑腻的大红被褥之上,面眼前的红布遮罩,孤独寂静。 连个陪嫁丫头都没有,光杆司令一个。 我烦躁地扯掉了脸上的盖头,随手扔在地上。 既然都是要撕破脸的,我又为什么要装? 桌上的红枣、花生、桂圆摆得满档,幸好还有些许可爱上品的糕点。 自从一大早上被强行拉起来梳妆打扮,一直到现在,这具身体滴水未进,根本就没有人管她的死活。 就像是个多余的存在,说是空气都抬高了其重要性。 一盘桂花糕下肚,一壶碧螺春也见了底,这房间的门轻轻被推开,一股湿凉的寒气和着酒气飘了进来。 我听到了动静,却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 景初白亦如是。 桂花糕吃完了,吃马蹄糕,我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鬼,风卷残云。 景初白就站在我身后,许久,许久,都不曾走上前来,更不曾出声。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我吃得更加起劲了。不说话?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也吃不下了,还十分没有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嗯……气势很恢弘,仔细听,还有回音。 终于,景初白笑了,从喉咙里传出的性感笑声,醇厚如酒。 他走上前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递给我。 “吃饱了吗?” “嗯。”我应了声,但却没有接过那杯清亮的酒。 “嬷嬷没有教你,夫妻之间要喝合卺酒么?”景初白的手就这样伸着,嗓音温润,听不出恼怒的意思。 “没有。”确实没有教过,什么都没有教,即使我知道,但那也不是尚书府的功劳。 “那……我便教你。”说语毕,他不由分说地把酒杯塞到我手里。 我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穿过我的手腕,不温不火地看着我。 仰头饮尽。 很烈,很烈的酒。 和景初白给人的印象很不一样。 甚至是截然相反。 我不禁皱了皱眉,脑中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 太快了,抓不住。 酒意浓重,才一杯而已,脸上就像是发烧了一样,火辣辣地烧着。 在烛光之下,闪耀着瑰丽的光泽。 “安然,你……真美。”景初白突然靠近,像是调戏姑娘的登徒子,修长冰凉的手指还在我的脸颊上流连。 安然这个名字实在是陌生得紧,我一时没有反应。 却被对方当成是在害羞。 多么美丽的误会啊,我竟不想拆穿。 “可惜了……” 一声轻叹。他适时地抽离,云淡风轻地看着我。 可是,我却读出了他眼底潜藏的得意与骄傲。 骄傲吗? 他是该骄傲了,我会让他知道,他的眼睛就是摆设,错失掉一颗蒙尘的珍珠。 “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抬头挺胸,我比他更骄傲,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他。 比起做宰相的夫人,我觉得,做王爷的妃子,皇上的妃子要更加威武霸气了吧? 闻言,景初白的手,又缓缓抬起,伸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我的脸,而是我的下巴。 “呃……”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缩紧,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眼中的凶狠与犀利,真是让人无法忽视。 “那就好,你要永远记住刚才的回答!” 我当然记住,记一辈子。 嘴角微微上挑,我用眼神回应他。 景初白甩开了我的下巴,不复温柔,像是甩掉什么脏兮兮的东西。 “明日一早,你即去杜兰国和亲。”他淡淡地开口。 “凭什么?枫国没有女人了吗,还要宰相你捐献自己的夫人?你可真是爱国啊!” 语气嘲讽,唇边冷笑,只可惜,听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景初白在我身旁坐下,一手执酒杯,一手执酒壶,自斟自酌。 “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愚蠢的问题?我看是回答不了的问题才对吧? “愚蠢,总要好过不要脸。”我缓缓侧过身,对着不远处的镜子,细细观察着被他掐得红紫的下巴。 “呵呵!”景初白笑了,眼底的笑意越发灿***真极了。 “我景初白的夫人,绝不会有这样一张利嘴。” “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夫人。”我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不必等到明日了,今晚便出发吧。” 景初白倒酒的手一顿,对我接二连三不安常理出牌的态度感到惊诧。 我心知他心中的疑问,自然也非常乐意为他解答。 “你这张脸,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景初白豪饮最后一杯酒,屈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便有两个身怀武功的婢子推门而入。 凛冽的寒气冲入鼻腔,冲散了仅剩的一点酒意。 清醒。 从未这样清醒过。 “送安然公主入宫,明日一早便出城和亲。” 婢子便要听令上前扶我,被我一把甩开,“我有脚,可以自己走。” 屋外,开始飘起雪花,寒风吹起,层叠的大红裙摆在风中乱舞,庭院中披挂红布条的树叶在瑟瑟发抖。 景初白抬眼望去,那抹纤细人影的左脚,正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第592章 chapter 591 雪地罗刹女 翌日,在宫中一夜好眠,宫中的婢子重新寻了一张红盖头替我扮上。 文武百官相送,倒也不负一场辛苦。 来接亲的杜兰国使臣骑在马上,出了城墙守卫之外,还有奇装异服的杜兰国士兵鸣锣开道,排场甚大。 前来观礼的老百姓们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安然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看热闹总是不要付出什么代价的,只要,看着就行了。 借着杜兰国侍女的搀扶,我上了嵌满宝石的马车。 一阵无名的风吹来,直接掀翻了鲜红的盖头,渐渐飘远。 向着来时的城墙方向……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无数道惊艳的目光肆意地打量,原先的恶意在来不及反应之前化作了同情,与惋惜。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杜兰国终年积雪,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什么太阳,夜晚永远多过白昼。 去到了那边,总是痛苦多过于欢乐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也包括景初白。 是以,他昨日见了闻人凉樱的面目,便觉可惜,十分笃定。 送亲的队伍在城外五里望江亭止步,彼时只余下杜兰国的士兵们,敲敲打打的唢呐声停止。 行路一日,休憩惟夜晚安营扎寨而已。 他们要赶在杜兰国的冬天到来之前回去复命,不然路况险恶,连他们都没有把握平安将和亲公主送达。 在轿撵里颠了一天,我确实有些累了,吃了几块牛肉干便早早地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歇了。 外头似乎在下雪,耳边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真冷。 帐篷里的炭火盆都无济于事,脑袋昏昏沉沉的,心脏处有恶心得想吐。 我不得不再次吐槽闻人凉樱的破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漫长的也,睡睡醒醒好多次,好不容易熬到辰时,却发现外头的天色还是黑的。 婢女拿着水袋进来,还有用头盔盛着的热水,虽然是冒着烟,可是一点都不热。 简单地洗漱之后,杜兰国军队又开始行动了。 在那样恶劣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重效率,不惧寒冷,终于在七天之后,踏入了杜兰国的边境,寒水郡。 果然是更冷了。 “阿嚏!” 我拥着厚厚的被衾,还是忍不住流鼻涕。 入眼就是白茫茫一片,杜兰国的使臣还特意命人给我加了件厚厚的狐裘。 狐裘加被衾,还是冷得打颤。 马匪就要来了…… 我竟然是这幅德行,一会儿怎么反败为胜? 并没有闻人凉樱那样的狠劲,能够划破自己的脸。 从夏入冬,像是一眨眼的事情。 杜兰国的将士们像是听到了家人的呼唤,心情激动,连脚步都不由得比之前更加快了。 我坐在马车上,觉得自己快要起飞了。 “公主,你可要喝水?” 这几天一直侍候我的婢女掀开帘子的一角,轻声询问。 很奇怪…… 有股淡淡的花香。 往日里都不曾出现的味道。 我一团浆糊和鼻涕的脑子瞬间清醒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她的水囊。 “谢谢。”微微颔首。 侍女的眼神有些闪躲,退了出去。 天色将黑,有些东西模糊看不清。 军队开始安营扎寨,天空也开始飘下鹅毛大雪。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便会下雪。 山崖上掉下了一颗小石子,砸在马车的篷顶,不那么起眼。 耳尖抖了抖,偏偏我却时刻注意着这不寻常的动静。 来了。 有人来了。 本来这应该是一场死局。 闻人凉樱死不了,是因为她幸运。 我也不会死,是因为,我会杀了他们! “杀!” 铺天盖地的箭羽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保护公主!” “快!誓死保护公主!” 凄厉的大喊。 慌乱的脚步声。 很多人在跑。 箭矢刺穿了身体,红艳艳的血液洒了一地,与白雪相融。 唯独,唯独在重重保护圈里的马车,安然无恙。 仿佛是处于第三个世界。 天空的灰黑浊云厚重,有一笔猩红划过。 悲惨的哀叫,震天的杀声,漫天的雪花还未飘落就被斩成了灰烬。 我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浅浅地勾唇笑笑。 车帘突然被人从外撕裂,呼啸的寒风刺骨,割在脸上如锋刀利刃。 有另一个蒙面之人凑了上来,看到马车之中端坐之人,一时呆愣。 “这……就是枫国的安然公主?” 这样的惊叹声引得了其他人的注意,带头的老大十分人性化地用内力震碎了马车的四壁。 这下,全方位暴露在了冷空气之中。 “瞧瞧!这公主就是不一样啊,冰肌玉骨,美若天仙啊!就是不知道,在我们哥几个的身下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啦!” “啊哈哈哈!弟兄们今晚倒是不负辛苦一场,人人有份!” “哈哈哈哈……” 邪淫猖狂的声音吹散在风里,引得周围的黑衣人笑得更加放肆了。 只有一个人,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发现,这个从枫国来的安然公主,一直都是笑着的,没有害怕,没有惊慌。 一直都笑着,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五只。 这人就是这群马匪的老大。 “你笑什么?”他皱了皱眉。 “对于将死之人,本宫一向仁慈。” 说完,我眼中一冷,抬手伸向刚刚那个说话说得最起劲的黑衣人,五指收拢,瞬间爆头。 鲜血溅了他们一脸。 还有一滴落到了我的指尖。 “真,脏!” “你,你……” 那群黑衣人像是被雷劈过般,说话都不利索了。 连马匪老大也是如此,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狠戾的杀人手段。 不是说,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公主吗?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武功? 不得不承认,他们害怕了。 “怕了?” 抽出鲜红的锦帕拭去指尖的血液,我随手扔掉锦帕,割破了另一人的喉咙,当场毙命。 这一下,马匪们是真的目瞪狗呆,心生退意了,他们可不想一世英名就栽在了这么一个小女子身上。 不,不是小女子! 这人根本就是罗刹之女! 见此,我便知道自己的震慑已经够了,于是挑眉道:“何人指使你们来杀本宫?” 第593章 chapter 592 敌人的敌人 马匪头子闻言,眉头皱了皱,道:“我们也不知。” 话音刚落,我嘴角轻挑,指尖一弹,又有一个倒霉鬼见阎王。 这次的死相就文雅一点,眉心一点红,死不瞑目。 杀人谈笑间,一不小心把人设定得像个变态了。 马匪头子脸色一白,他摸了摸鬓角处缺掉的发丝,心头一凛。 “知,还是不知?” “不知。” 虽然心中忌惮,可是那马匪头子依然没有吐出真相。 自然是不愿意说,江湖上的道义,他们看得比命重要。 “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要断送你这些弟兄们的性命,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马匪头子眼瞳一窒,抿唇道:“公主不必威胁于我,买主不仁,我们不能不义。更何况,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难道不是吗?” “两败俱伤?我可不觉得你们能够伤得了我。”扫了这周围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凉薄地扯出一丝淡笑。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天空飘落的雪花像是静止了一般。 如此邪乎的场景,所有人都吓蒙了。 虚握一片雪花,手掌翻开,我轻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们死得很安静……” 分明是如空谷幽兰般悦耳的轻灵嗓音,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饶是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马匪,都无法避免,像是比死亡扼住喉咙,恐怖惊悚。 “你,你是谁?”马匪头子努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是忍不住打磕巴。 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位人物的存在。 “本宫,枫国安然公主,杜兰国十三王妃啊……” 懒懒地回答,凤眸凝气杀气,我轻甩衣摆,身形瞬间移到空旷的雪地里。 马匪头子惊恐地转身,他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窜出去老远。 连一点风都没有感受到。 “既然你们不愿说,那就都去死吧!”语气阴狠毒辣,我自己都知道还能有这么疯狂的一天。 不同于姜雨的压抑,我的五官都狰狞了。 可是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美丽,美得窒息。 那魔魅的眸子放射着疯狂的诡光,如火一般妖娆的嫁衣在雪地里飞舞,修长的美颈白过这遍地的雪,单薄的纱裙在肆虐的寒风中捧出嶙峋的轮廓…… 她太瘦了。 消瘦又脆弱。 正因为是这样的反差,那种来自灵魂的冲击才更加剧烈。 “公主!” 那马匪头子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不敢打赌。 “终于……愿意说了?” 回音荡在山间,如厉鬼索命。 他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我们确实不知是谁像我们买公主的命,那人只是留了一张纸和一个钱袋。” 我瞅着那张黑布之下的脸,一步一步走过去,“多少钱?” 马匪头子有些不太懂这个问题。一般人难道不是应该生气愤怒的吗,怎么就可以这么平静地问钱多钱少? 不过亦或是归疑惑,那马匪头子还是照实说了,“一百两黄金。” 眼中冷光一闪,我摸着自己的眼角魅惑地笑笑,“一百两黄金?是不是便宜了一点?”我问他。 “那人说,若是杀完杜兰国士兵,嫁妆全归我们。” 闻言,我一把抓住那马匪头子地衣领跃身而起,血红的裙摆浮掠,疾风中如鬼神。 地面上的马匪抬头仰望空中漂浮的两人,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 “首领!” 被带上空中的马匪头子心下骇然,这女子的本事,怕不只是武功这么简单。 更像是,巫术…… 他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睛,随时都会粉身碎骨的恐惧感才不至于近在眼前。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聊天,我本来不想杀人的,所以你不要逼我……” 邪肆无赖的语调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公主说笑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青丝飞舞,却没有雪花胆敢停留,那双猩红的唇瓣,清澈冰凉的眸,无端地令人害怕。 “我琢磨着,纵使你没有见到那人的脸,也能猜出那人的身份。” “公主……” “我以为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被一个小人给不明不白地阴了,会报仇才是,没想到竟是我多想了。那……”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匪头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希望自己没有听错。 “你要报仇,我也要报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公主此话当真?” “当真。” “那人便是枫国宰相景初白,钱袋上有凰竹草的味道。” 凰竹草是沙漠中才能生长的罕见灵药,景初白出使杜兰国时受了寒,需要凰竹草调养身体。 整个枫国,便只有宰相府有那凰竹草,连皇宫的那些也都运到了宰相府。 “好,知道了。” 我微微颔首,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带着那马匪头子一同落地。 “每逢月圆之夜,景初白会去到宰相府的后山,那里没有守卫,但是有毒药,有阵法,想要杀他便挑后半夜去吧。” “公主……” “毒药是断肠,阵法是青煞,破解之法在皇宫。”我自顾自地说着,倏然转身,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达瓦,这个就算我收取的报酬了,若有事相求,这边是信物。” 那马匪头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腰间,发现玉佩不见了。 是了,他的名字就叫达瓦,第一次被人这样直呼名讳,大概是听人叫“首领”听习惯了。 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抹艳红已经掠到山崖之上,欲乘风归去,遗世而独立。 就像是从天上落下的神灵,什么都不在她眼里。 为这一认知,达瓦虔诚地抱肩行礼,那些不明所以的马匪们也照做了。 马匪们知道,这次是该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拿走。 算是走了一次空门。 还白白损失了一些兄弟。 马匪们走了一段路,抬头看,那抹红衣人影还在那里。 达瓦看得最专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 达瓦想,那鬼魅神灵一样的安然公主,一定还在那里。 我说,你想多了。 谁没事在冷风里站那么久? 第594章 chapter 593 王妃从天降 大雪飘了一夜,连守城门的兵都禁不住躲到檐下,手中的兵器也不敢握在手里,生怕会粘连在一起。 卯时,鸡叫三声过后,天色还是黑暗中透着一点苍白,厚重的城门从里面艰难地被推开。 城门守卫们都喝了点酒,暖身。 一条红绸映入眼帘,在雪里肆意翻飞。 待到城门被完全打开,一架华美奢侈的马车便静静地停在城门口。 除了这驾马车,举目望去,什么都没有了。 雪地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白璧无瑕。 像是突然从天而降,又或者,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但不管是那一种可能,都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其中一个小兵擦了擦眼睛,惊讶出声:“张,张哥,这里怎么会有一辆马车啊?” “我怎么知道!” 那个被称作是张哥的老兵也怀疑自己是酒喝多了产生幻觉,不过总不可能两个人一起出现幻觉吧? “诶,张哥你看,这个是不是十三王爷府的穗子啊?”小兵突然眼尖地注意到了马车上挂着的一个绑着玉葫芦的金穗子。 这便是十三王爷府的标志。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默契地上前,正欲撩开帘子,就听到一声娇嫩声音从里面传来。 “轿帘勿掀,劳烦两位前去十三王爷府通传,来此迎亲。” “迎,迎亲?”小兵眨了眨眼睛。 “本宫是枫国前来和亲的安然公主。” “公主殿下?!” 两个守卫大吃一惊。 从枫国来的公主就是这样凭空出现的吗? 前去迎亲的大军呢? 两个守卫们心存疑虑,但还是没命地往十三王府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他们都懂。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寂静的街道上想起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几乎是都在同时停在马车前。 “你……真的是安然公主?”一道苍老的声音试探地响起。 “如假包换。” “那迎亲的队伍呢?”那人继续问道。 “路上遭遇马匪,全军覆没。” “那你……”那人本想问,那你是怎么样到这里来的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先把公主迎回王府,再从长计议。”那人发出命令,跟着来的家丁侍卫们驾马车的驾马车,引路的引路。 来人是十三王爷府的管家,而这个时候的十三王爷呢?则是带着亲兵们回溯迎亲必经之路。 马车与马匹错身而过,我听到了那低沉,如冰霜的声音。 这声音已经刻在了脑子里,怎么样都忘不掉了。 马车被拉进了十三王爷府,安静,异常安静。 是那种呼吸都会受限制的安静。 我被领进了一间客房,添上了火盆和花盆,有一个女婢近前侍候。 大抵是来套我的话。 此刻的我就像是被关押监视着的犯人,等待着君离渊亲眼目睹那场惨烈的杀案之后,回来对我进行最后的审判。 “公主,可要来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有些婴儿肥的女婢跪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我。 没想到这杜兰国也算是有些智慧,连客房头打通了地暖,也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 屋内和屋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闻言,我欣然点头,接过了她手中依然沏好的茶。 轻呷一口之后,不禁蹙眉,十分苦涩的口感啊,完全没有余香。 如同在喝毒药一般。 “红……” “公主,奴婢红音!”她轻眨眼睛,机灵地接下下一句。 “红音呐,这是什么茶?”我思考着要尽量用怎样委婉的句子才能不至于伤害到她幼小的心灵。 “这是王爷前年从枫国带回来的明前龙井,只有贵客来访才会泡上这么一壶呢!” 红音有些想要表明王爷对我的重视,只不过……失败了。 “这茶以后便收起来吧,受了潮,味道苦涩,已经没了那种味道。” 红音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原来这茶的味道不是苦的啊!” 对于她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听到她继续说道:“我之前也有偷偷尝过这宝贝茶,简直跟黄莲一样苦!” “可是王爷偏偏喜欢这味道,没到夜深了,他便要泡上这么一大壶,茶叶和水一半一半!” “……” 这是自虐吗? 我这才发现红音的性格好像活泼过头了,连偷喝龙井茶的事情都告诉我这个刚来的挂名公主。 眼神闪了闪,我不禁下压心底的疑惑,不温不火地说道:“红音,你何以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说与管家听吗?”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略有些嫌弃地推到一边,果真是跟黄连一般苦。 听了我的话,红音脸上竟然泛起了崇拜的亮光。 “因为公主是从枫国来的啊!” 枫国来的?枫国来的又怎么样?了不起吗?多长了两只眼睛,还是多长了两条腿? “枫国有一年四季,有好多好多爬山坡的牛羊,有五颜六色的鲜花,有稀里哗啦流动的小河清溪……” “枫国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情舒畅!” “公主是从枫国来的,长得倾国倾城,怕不是天上哪个仙女下凡吧!” “越说越离谱了!”被她天花乱坠的言辞说的脸色发热,我忽然有点明白,这十三王爷府的管家为何会派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服侍我了。 不过红音的一席话确实提醒了我,这杜兰国确实是比枫国落荒凉许多,连一年四季在红音的眼里都能成为优点。 “公主,不如,你跟我讲一讲枫国有哪些趣事吧?要是红绡和红锦她们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枫国哪里有杜兰国有趣呢?”我嗤笑一声,怔怔地看着桌案上那袅袅升起的白雾,在空气中被打散。 也许就是应了那一句话,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闻人凉樱堂堂一个王妃之前竟然活得还不如一个婢女,红音有事可与朋友分享,而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真是可怜可悲。 王府书房,君离渊刚刚返回,桌上摆着一壶受了潮的明前龙井,面目清冷。 “来人,本王要去见安然公主。” 第595章 chapter 594 我闻人凉樱 寒风急切,屋外的长廊想起了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如雨点。 我微微侧首,来者不过无人,其中就有迎我回来的管家。 前面的那人背着光,着藏青衣袍,掀开幕帘,缓步而来。 “安然公主?” 悦耳醇厚的声音,缎面长靴还沾着雪,湿痕斑驳。带着些血腥的味道。 看来,是刚刚去看了看现场,现在,就是来对我进行宣判。 “见礼十三王爷。”随意地福了福身,我敛下眉目,语气敷衍。 从进门伊始,君离渊便觉眼前一亮,不过下一秒又立马变得晦暗。 他身边不乏绝色美姬,却未曾见过能将孤傲和妖媚演绎地如此淋漓尽致的女人。 让人有种想要征服的冲动! 却又忍不住想要远离。 因为漂亮的玫瑰都十有毒且带刺…… “王爷,你这样盯着本宫,本宫可是会害怕的。” 君离渊闻之讶然,他可不觉得这个安然公主会害怕。 原本与枫国联姻只不过是让府里多尊摆设,他本没有想过会同她如何,不过现下看来…… “路遇马匪,为何你会没事?”君离渊淡淡开口,旁若无人地盘腿坐下,熟稔地自斟一杯龙井。 而红音早已识趣地退出了屋外,屋子里,便只剩下我,与君离渊。 他的声音如同外头的天寒地冻,端着滚烫的茶盏就要往嘴边送。 此时一双纤纤素手倏地盖在了杯口,淡淡温和的樱花香气拂过鼻翼,君离渊恍惚间还触到了那暖暖的柔荑。 这个女人真的很美,虽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出的风韵。 忽觉被眼前人蛊惑,君离渊一把拍开了她的手,被溅出来的滚烫茶水,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红了一片。 “他人之死,与本宫无关,本宫能活下来,是本宫的命大,他们会死,是他们命薄。” 我轻笑一声,端着那壶堪比黄连的龙井茶,覆手倾翻。 “王爷,茶叶已潮,太苦,该换了。” 君离渊双眼微眯,透过蒸腾漂浮的白雾看着面前之人,看不真切。 “安然公主可知,你若是死在马匪之手,倒还算幸运,偏偏你到了本王这里。” “到了王爷这里如何?” “公主不是公主,王妃……不是王妃。”君离渊冷冷开口,还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如此甚好,公主还是王妃,我都不要。”我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戏谑地声音漫不经心。 “哦?那你要什么?” “我闻人凉樱,要将所有,所有欺负过我的人踩在脚底!” “闻人凉樱?”君离渊蹙眉。 闻人这个姓,好像很是少见了,颇为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安然公主的死讯怕是已经传回了枫国,两国交战不可避免,可是杜兰国的情况,不必我说,王爷自当清楚。” “所以呢?”君离渊摩挲着指间的扳指,静待下文。 “一个月,给我一个月,我可以让杜兰国改头换面。” “没有一个月。”君离渊也站起身来,凝视着眼前妖娆的女子,“五日后,两国开战,如若你能让本王看到不一样的结果,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 “王爷就如此信我?”我还有些惊讶,君离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这不切实际的要求吗? 还以为他会不屑地说一句“自不量力”呢。 “如你所说,杜兰国的情况本王再清楚不过了,本王不是相信你,而是要给你一个认清自己的机会。” “本王会将你送入军营,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了。” 君离渊还算是个有些人性的,让我享受了一餐王府的大餐,直到入了夜才命人带我去军营。 不过好在,他还给了我一套军装,不然谁还能穿着嫁衣去军营不成? 没有了火盆和地暖,我还要穿着冰凉的盔甲,从雪地里穿行而过,不得不开启灵力暖身的奢侈模式。 一路上,还不断有收到士兵的惊艳目光,交头接耳地谈着军营里来了个兔儿爷。 我听着这样的话语,眉间闪过一丝不屑。 终于来到了士兵休息的营帐,十个人的铺盖,味道有些迷人。 不过还好时气温够低,比较能够忍受。 带领我来的人将我领到这里便回去复命了,于是,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营帐门口。 最里头倒是空了个床位,一看就是我的咯。 挑了挑眉,我大喇喇地躺在床榻上,思虑着应当如何在五日之后的战场让君离渊的狗眼亮瞎! 简陋的军营真不比事事上乘的王府,即使有火盆,却还是让人感到寒冷。 我是感受不到,不过这些先我没多久来的士兵们就不一样了。 迷迷糊糊间,便感觉有人靠了过来。 猛然睁眼,犀利地看到一个面容稚嫩的小伙子正瞪大着眼睛看我。 “喂,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的眼睛眨啊眨地,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对了,我叫秦沛!” “漂亮哥哥,你怎么会来军营的啊?难不成是跟我一样,因为家里穷地缘故吗?” “嗯。”我压低嗓子,淡淡应声。 “你吃了晚饭吗?我这里还有一个馒头呢,分你一半吧!”秦沛说着,就从自己的胸前掏出了一个被压扁的馒头,掰开一半就递到我手里。 馒头啊,带着体味的馒头啊。 “我吃过了,谢谢,你留着吃吧。”我往边上躲了躲,闭上眼睛就要装睡了。 “那……那好吧!”秦沛抿了抿唇,收回手,大口大口地吃着手上的馒头。 雪花按时飞舞,北方刮来的冷风如鬼怪哭嚎,额头抵着帐篷都是冰冰凉凉的。 在这样一种地方,我睡得不是很踏实,鬼知道半夜会不会有人不长眼睛对我动手动脚。 而事实证明,确实是有。 谁在我隔壁的秦沛就是这样在睡梦中贴了过来,大概是有意识地朝着暖和的地方爬。 哎! 我现在就是个火炉吧? 也算了,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儿上,就让他白白占着便宜好了。 号角声响起,整个营帐开始窸窸窣窣地响动。 秦沛从未睡得如此安稳,嗅着鼻尖淡淡的樱花味道,怀抱温暖且柔软。 微微睁开眼,便看到那个漂亮哥哥的脸。 自己像是八爪鱼一样抱着他。 第596章 chapter 595 少年闻人凉 “醒了?可以松开我了吗?”我瞄着他,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 秦沛不禁眼神闪烁,脸颊飘红,忙不迭地坐起身来,“呃……漂亮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闻人凉。” “什……什么?”秦沛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我翻身坐起,快速地穿好盔甲,戴好帽子站起来。 秦沛蓦地一惊,迅速跳下床,周遭的士兵们被他吓了一跳。 “闻人凉!” 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小模样还真是可爱,与红音有些相像,就算我觉得他很让人头痛,却还是出声应了他。 秦沛满意地笑出声来,“哈哈哈,我以后就叫你凉哥哥了!可是你一点都不凉啊,还暖暖的,怎么不叫闻人暖啊?” “呸!两个指不定是哪位官爷面首的兔儿爷睡在了一起,被窝里当然暖了!” 营帐的一角传来一声鄙夷的嗤笑,来源是个虎背熊腰的莽汉。 我揩了一把窗台上的冰凌,一指劲气弹了过去,那人就掐着脖子倒了下来。 “啊……呃……” “衣服穿好了吗?”我斜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秦沛。 “穿,穿好了!”秦沛点头。 “穿好了就走吧。”语毕,我率先迈出脚去,走出营帐,期内也赶紧跟上来。 无视里面各种猜测的眼神,走出去老远。 “凉哥哥,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冰渣子也能那么厉害!” 秦沛眼睛里的崇拜闪着光,小跑着跟上面前的人影,心里可痛快了。 他自从来到这军营里,可没少受那个大汉的欺负,明里暗里都在叫他兔儿爷,本想着来了一个比他的面皮还出色的少年,就有人替自己顶雷了。 没想到,不仅是替自己顶了雷,还出了气! 简直不能更开心! “做人不能话多,不然死得快。” 撇撇嘴,秦沛抱着长枪凑到跟前来,“像凉哥哥这样吗?那我和凉哥哥可不一样,我每天要说好多好多的话才活得长,至少不会感到孤单。” “好了,闭嘴。” 天色已明,薄云吐珠。 君离渊身着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结着尺深的寒冰,威严且肃穆。 “赶紧归队!” 百夫长看到我和秦沛,忙催一声。 秦沛这才收声,连忙拉着我走到队伍后头。 在铁甲之列穿梭,我仿佛感受到了一道外来的视线,如芒刺在背。 我知道,君离渊,在注意着我。 君离渊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些什么。这时一直站在后头的将军便站了出来,进行日常的操练。 不过是麻木的拔枪抽枪,一个一个的练得倒是有模有样,但是中规中矩,在战场上只能是肉搏,拼体力。 这也许就算是杜兰国士兵为数不多胜过枫国的地方了。 从头到尾都诶呦听到君离渊说过一句话。 操练结束,军中放饭,我和秦沛到的时候不算太早,在这一群饿狼面前,晚到一秒就是一桶饭。 通常是一张营帐一张桌子,我们那张桌子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烂菜叶子都没有给我们留。 “凉哥哥,我们吃饭吧!”秦沛抱着一盆饭过来,笑得很满足。 他说的吃饭,就是吃白饭。 我抬起手,接过他手中的那盆饭,猛地砸在桌子上,碗碟里溅起来的菜汁糊了他们一脸。 “你干什么?”早上寻衅滋事的大汉又是一拍桌子,有盘子直接倒扣了过来,有看热闹的人吹口哨,但是却没有人上来劝阻。 为什么? 因为进军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像秦沛那样为了钱卖身进来的,也有惹了人命官司进来躲债的,还有世家公子进来打发时间的…… 千人千面,应有尽有。 “凉哥哥,别闹了,我们还有饭吃呢!”秦沛拉了拉我的衣袖,想要息事宁人。 但是不行,对于恶霸,一味地忍让可不行,要让他们吃点苦头,知道恶霸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秦沛不懂,他害怕,对于矛盾的解决办法永远都是逃避。 突然,一双梦中出现的温暖手掌覆上他的,微微一使力,拉着他往外走。 “走,我们去吃肉。”顺手抓了一把筷子。 秦沛愣愣地只能被拖走,身后的那些嘲笑声却是出奇地一致。 “呵!吃肉!吃屎去吧!” 这冰天雪地的,去哪里找肉吃?连跟毛都不会找到。 秦沛被拉出来好远,看着白茫茫一片的雪,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眉目如画的少年这惨烈的事实。 “凉哥……” “闭嘴。” 握着自己的手掌转瞬捂住自己的嘴,世界都静悄悄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人已经走的老远了。 我仔细地辨听着周围的动静,多余的呼吸声,翅膀的扑棱声,脚步踢踏声…… 无比清晰。 眼神一凝,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向了雪地深处。 一阵急促地扑腾出片片雪花,还有团成团到处乱窜的白毛绒肉球。 秦沛的嘴巴张大到已经能够塞下一笼屉的鸡蛋了。 “雪……雪兔!” 我不敢懈怠,甩出手中的筷子,一根一只雪兔,横穿肚皮而过。 雪地都被染红了,一,二,三,四,五,五只雪兔。 秦沛这下子可机灵了,跑着跳着去捡那些雪兔,拎不动了就用衣服兜着。 “凉哥哥,你简直太厉害了!五只雪兔啊,这么难抓都被你抓到了!” “别废话,哪里有河,凿个洞洗洗,把皮剥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 秦沛开心地笑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都闪着熠熠光辉。 老实说,就凭军营里那些饭菜碟子,我没有办法生出吃掉它们的想法,还是自己开小灶来得靠谱。 柴火搭起,升起袅袅炊烟,火上烤着的雪兔滋滋往外冒着油,让人禁不住往肚子里咽口水。 君离渊眯着眼睛瞧远处的黑烟,“那是什么?” 秦将军闻声望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不自在地回应道:“大概是有些不听话的兵在打野食吧?不过这个时候能打到些什么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即便是自己的兵偷偷开小灶,做老大地也要找补一句。 第597章 chapter 596 领命打野食 “野食是吗?去把他们带来,还有他们打到的野食一起。”君离渊轻声道。 秦将军的心里有一种踩了狗屎的感觉,可还是认命地命人去找那些个打野食的倒霉蛋们。 被王爷抓了包,这下场可想而知。 一盏茶的功夫,人就被带到了君离渊的营帐里。 这不是他们的办事效率高,而是我和秦沛两个人吃饱喝足了,没有反抗。 还多余了两只雪兔,秦沛一手拎着一只,像是回娘家探亲的大婶子。 第一次,我竟然也觉得秦沛身上有兔儿爷的气质,十分。 “王爷,打野食的人已带到。”百夫长捂着胸行礼,还不忘看看我们,小声提醒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向王爷行礼认错!” 秦沛赶紧扔掉手上的两只雪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认错。 “王爷请恕罪,我和闻人凉是因为没有饭吃,情急之下才会外出打野食,还请王爷息怒!” “……” 额头贴在地上,秦沛却发现周遭安静地很,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听来格外恐怖。 他微微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身旁的少年竟然站得笔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认错的态度。 虽然才与这少年相处了短短一夜外加一上午,可是秦沛却莫名相信,这个少年是真的敢和王爷杠起来的! 于是,他忍不住偷偷扯了扯少年的一角,想要让他弯下腰来。 可谁知,那少年竟然上前一步,躲开了自己的手,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底挑衅浮动。 “见了王爷,为何不跪?”秦将军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大喝一声,不过听来好像没有什么刁难的意味,反倒是……有些心急。 没有继续深想,因为君离渊发话了。 “秦将军,你退下。” 那声音淡淡的,冰冰凉凉,不知道是否有怒意。 “你有何话要讲?”君离渊斜倚在铺着兽皮的宽椅上,唇色浅淡,连瞳孔的颜色也一样,很淡很淡的灰色。 真是个从里到外都淡薄的人。 偏生就只消随意的一瞥,就能叫你从头冻到尾。 “没有!”我微微摇头,声音低沉,“王爷又有何话要问?” 君离渊暗暗打量着这个瞧不出破绽的女人。 很好,算是又给他看了这未知一面,若非早就对她的身份有所了解,他空拍还不敢下此定论。 可…… 他又怎么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安然公主呢? 传说中的安然公主可是个懦弱胆小的主儿。 “没有饭吃?”没有相关地问了一句。 “是。”我亦是敷衍地点头。 “雪兔你打到的?”审视的目光划过脸颊,他继续问道。 “是。” “身手不错。”他淡淡地称赞。 “混口饭吃。”这种接地气的话语,我张口就来。 只要君离渊稍微有点脑子,就该从这句话里挑出错儿来。 堂堂一位尚书府的千金,又怎生会有如此出挑的腿脚功夫? 这便是我放出去的饵。 三年. 五年。 十年。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闻人凉樱的复仇,达成她那不可救药的奢望,只能从头到尾地改变,改变…… 真是可悲! 一个女人要换一次重来的机会,还是要借助旁人之手,而自己却永远也体会不到。 是以,我看向君离渊的眼神更加冷了。 “好一个混口饭吃。”君离渊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便再去打些野食来,让所有的将士们都尝一尝这肉的滋味!” 为整个军营去打野食?! 此话一出,这个篷下的旁观者都惊讶不已。 这样恶劣的天气,别说是打这两只雪兔就已经是很勉强了,现下却要承包整个军营的伙食! 十三王爷分明就是在刻意为难这个小兵。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可是这十三王爷平素虽然性子冷漠些,却是赏罚分明,所以在军中十分有威信,这样有失偏颇的惩罚着实是头一次见。 他们不知,这个小兵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王爷了,只能是自求多福。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猖狂的小兵默哀,就连秦沛的心里都快给他把木墓碑都竖好了。 突然,听到一声自信的微笑。 “没有问题,不过打下来的野味,我一个人可运不回来。” 不就是打猎吗?打不到我还不能变出来? 可笑! 君离渊倏地从衣袖中甩出一个竹管来,精准地送到我的手掌心。 “若你打到了足够的野味,便拉响这信号,秦将军会派人去接应,可若是失败……” “按无视军令论处,你便自行去领罚三百鞭!” “领命。”我微微颔首,看不出一丝心慌。 倒是让旁的人心里冒冷汗。 “秦沛恳请王爷,可否让我也虽他一同前去?”秦沛突然出声,“毕竟我与他一同触犯军令,自然要一同受罚!” 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晰地捕捉到了秦将军绷紧的下颌,确实生生止住了要往前的脚步。 不简单啊…… 这秦沛和秦将军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从某一方面来说,我确实需要有个人能在场目睹那样宏伟而壮观的一幕,不然以后的传说怎么竖立起来? “那你就随他一起吧。”君离渊的面目更加森冷了。 得到赦令,秦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君离渊行礼之后走出帐篷。 刚走出去没多远,他搓着手,急得直跳脚,一边跳还一边碎碎念着:“这下死定了死定了!哪里有这么多的雪兔等着让我们抓啊!三百鞭子!直接把人抽成饺子馅儿了!死定了死定了……” 我听得只觉好笑,不禁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儿,“既然这么害怕,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来?” 秦沛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笑靥,都忘了上一秒在哀悼自己的小命,只是呆愣愣地发呆,还十分猥琐地咽了咽口水。 “凉哥哥,你要是生做女子,我一定会娶你……” “说什么混话!”我瞬间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沉声叱道,好似训诫弟弟的严厉哥哥。 这种危险的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特别是不能被占有欲超强的君离渊听到。 毕竟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女子! 第598章 chapter 597 那个闻兄弟 军营周遭的雪山石堆触目所及,偏生在这片里活动的野味也都用白色作为掩护,难抓。 喂饱一整个军营的人,难于上青天。 此时,秦沛聚精会神地举着借来的爪耙,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雪堆里动了动,他抓着耙子就戳了下去。 然而,却被那只机敏的雪兔蹿出去老远,失之交臂。 “啊!又跑掉了!” 他懊恼地嘟起嘴,还来不及感叹命运的不公就听到“咚咚咚”一连串的声响,从天而降野味雨。 羚牛、黑麝、大灵猫、小灵猫、白尾稍虹雉、雉鹑等等等好吃的不好吃的,洋洋洒洒,簌簌坠落。 可以说是非常可怕了。 “凉哥哥,你好厉害啊!” 秦沛双手阔成喇叭状,兴奋地大喊。 从山崖上跳下来一抹瘦削的人影来,一系列的大动作过后,额头冒汗,打湿了鬓角。 “捧场就不需要了,赶紧回去让人把这些死尸拖回去吧!”我甩了甩酸麻的手臂。 死尸?这些明明都是难得捕捉的野味好吗?! 秦沛愣了愣,道:“王爷他……不是给了一管烟花吗,怎么不用那个啊?!” “叫你去你便去,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我摆了摆手,撩起袍子在一块冰上坐了下来。 “那好吧,我马上去!” 秦沛心知少年已经累了,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还是听话地往回跑。 秦沛很快就回来了,我一点都不惊讶,但是后面跟着来的牛车这么快我倒是出奇的意外。 不晓得是不是君离渊那个闷骚的男人估摸着时间下的命令,这一队的牛车应该是等在了半路。 所以秦沛才会回来得这么快。 搬尸体这种事情就用不着我了,他们一个一个都抢着来,一边往车上扔一边兴高采烈地畅想着它们从热油锅里爬出来的情景。 等到我们回去之后,营帐里已经架起了大锅就等打回来的野味下锅了。 如此看来,君离渊一定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天色已经抹下一片橙黄,远处的白雪皑皑反射着还入眼的亮光。 更远的地方有浅绿的草地,不深厚,细看之下恍若虚无,像是薄薄飘过的浮动纱衣。 越过冰雕的世界,那里才是家园。 正因为是有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不怕苦不怕冻,守在这里。 这有这样安慰自己,我才能告诉自己,打的这些野味是应该的,就算做慈善了。 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给那些动物死尸剥皮抽筋,我只觉血腥气太重,于是滚回营帐休息了。 虽然我有法术在身,可是有秦沛在,我也不好弄得太夸张,不然就会被他当做是神仙供起来了。 体力透支太过,这会儿果然还是有些累了,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营帐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嘈杂的叫喝声。 悠悠转醒,我心知他们肯定是开始分肉吃了。 也没有人来叫我,真是一群没有良心的家伙! 可是一睁眼,却见秦沛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我,恐怖极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坐起身来,冷声问道。 “啊!就……就是那些鸡兔牛羊什么的都好了,请你这个大功臣去吃肉啊!” 秦沛一拍脑袋,笑着站起身来。 “等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就刚刚来而已!”秦沛的眼神有些闪躲,脸颊红红的,就像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我瞥了他一眼,伸了一个懒腰,“嗯,走吧。” 一出门,就看到君离渊站在火堆前,负手而立,苍白的脸色被火光印得彤彤红,倒是弱了些许锋芒。 他的眼睛盯着正在架火烤的雪兔,面容是矜贵的不得了,可是眼中那淡淡的热切…… 得,还真有那么一点可爱。 听到脚步声,君离渊微微抬眼,灰色的眸子结着冰,蕴藏着探究和防备,真是个多疑又无聊的家伙! 那些围着火堆坐好的汉子们一见我来了,纷纷站起身来。 秦将军带头拍手叫好,“各位!大家今晚能有肉吃,多亏了这位……” “闻人凉!”秦沛大声地吼道,笑得比他自己受夸赞还要灿烂,“他叫闻人凉!” “真是英雄出少年,身手了不得!” “那个昨天新来的小兵,你看看什么时候打野食,也带上我一个呗!” “去你妈的,王老三,想吃鞭子不成?!” “哈哈哈哈!老子只要能多吃一口肉,天天挨鞭子都没问题!” “说什么混话,赶紧吃!” “……” 心性耿直的糙汉子们因为这顿野味对新来的小兵闻人凉升腾起不少好感,就连早上语出不逊的壮汉也是如此。 吃到一半,那个壮汉摸着后脑勺,面色讪讪地就过来了。 “那个……闻兄弟啊!” “凉哥哥姓闻人,不是姓闻!”秦沛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 “老子知道!开个玩笑活跃气氛行不行?就你这个兔儿爷懂得多?!”壮汉的脸都黑了,懊恼不已。 我瞧了一眼他那满脸的肥肉,“你要是来吵架的,麻烦走远一点,不然……”视线移到他的喉咙,警告地瞪了一眼。 “不是,谁说老子……我是来吵架的?”那嚣张的气焰在对上那双冷眸之后,瞬间熄火。 “嗯?” “我王柱子粗人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早上是我柱子说话不过脑子,闻人兄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哥哥吧!” 哥哥? 这个叫王柱子的什么时候成我哥哥了? “你少跟凉哥哥攀亲戚,有你这么一个哥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秦沛还是怨气很深。 废话,谁能够认忍受别人说自己是兔儿爷? “你……” “王柱子。”我忍不住出声了。 “闻人兄弟,你说,你说!”怒火瞬间消散,王柱子脸上笑的跟花儿一样。 “我原谅你了,你去吃肉吧。” “好嘞!”得到了这声原谅,王柱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嘿嘿一笑,“闻人兄弟,你以后要是打野食的时候,能……能叫上我吗?” “嗯。”我点头。 王柱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可是秦沛倒是不理解了,噘着嘴嘀咕着,“凉哥哥,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原谅那个大块头?” 第599章 chapter 598 这一役在你 “因为想睡安生觉。” 秦沛本没有奢望可以听到对方的解释,毕竟人家性子清冷,不是个话多的。 他眉眼弯弯,笑着捧着下巴,“嘿嘿!还是凉哥哥想得周全啊!” 懒得搭理他,我看了看手上的烤雪兔。 雪山上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纯天然,就算是只加些盐巴也是好吃的。 秦沛看着少年像是要吃兔子,连忙把自己手上的那只伸过去,“凉哥哥,你吃我的吧,我加了蜂蜜哦!” 鼻尖嗅了嗅,果然是加了蜂蜜。 我也没有推辞,换过手中的雪兔便小口小口地吃着。 本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这人一直盯着我看,我实在是吃不下去啊! “你盯着我瞧作甚?” 秦沛一怔,就见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那无辜又迷茫的眼睛,心里仿佛魔怔了般,又激动,又不知所措。 “凉哥哥,你,你真好看!” 说完,他的脸倏地一下红了个通透。 我一时无语,大口地咬下一块肉。 是啊,我现在是个男的,吃肉的时候怎么可以那么秀气?当然是豪迈一点,不拘小节了! 秦沛咽了咽口水,他怎么觉得眼前这少年更加有吸引力了?什么样子都该死地好看…… 他赶紧转移注意力,咬着手上的兔子,借以掩饰心头的慌乱。 周围那些啃着兔肉鸡肉羊肉的汉子们也陆陆续续过来热络地聊上几句,以抒发敬佩崇拜之情,统统都已以后打野食求带的请求结束。 一场热闹又盛大的丰收大餐结束,本应该尽早散场,然而…… 忽然见秦将军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吵闹的声音缓缓落了下来,直至鸦雀无声。 这时,秦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王爷有令,闻人凉身手了得,往后便入伙头营,确保营中顿顿有肉。” 我淡淡挑眉,颔首道:“遵命。” 心里却是将君离渊妈了个狗血喷头。 伙头营?顿顿有肉? 怕不是个吃货啊! 回到营帐中,我还在意外着秦沛这次竟然没有莽撞地发牢骚,反倒是一直心不在焉的。 营帐里的另外八个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知道我被拨去了伙头营,一个个的倒是又是惋惜又是羡慕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闻人兄弟,你这一身的功夫,就是比秦将军都好太多,虽说是去到了伙头营有些大材小用,可是安全啊!” “对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不知道枫国的大军就要来了,在伙头营躲着,起码不用往战场冲!” 看着他们说的激动人心,我耐着心地点头附和,知道他们都回到自己的床铺,我才躺进了自己的被窝。 一个翻身,我惊愕地发现,秦沛目光迷离地盯着我! “秦沛,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面色一凛,我拉着被子坐起身来。 “我,我没有。”秦沛颜色微微瑟缩,颤颤地退后。 “嗯,那便早些睡吧。”见他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躺下入眠。 这一夜,吃饱喝足,睡得格外香甜。 军中的号角比昨日还要早上一刻钟,迅速穿好盔甲,却发现外头值夜的士兵们纷纷卷好了铺盖,头盔盖顶。 气氛肃杀而凝重。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就快要发生了。 昨夜刚刚成为伙头军,今天就要上战场,听说是枫国三十万大军压境,不日便会抵达杜兰国边境。 领兵的,就是景初白。 啧啧!又落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呢! 杜兰国的战旗飘扬,刺目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白光融雪,寒烈如尖刃。 我第一次见君离渊穿盔甲的样子,比脚下的冰层还要冷,没有温度,看不出一丝人性。 他骑在红鬃烈马上, 而我呢,就站在后面,看大戏。 本来照理来说是要背着锅碗瓢盆的,不过多亏了那些不值钱的肉,我是当之无愧的伙头营一霸。 操练时随意得很,行军时规规矩矩,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闻怨言。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就连送亲的那些士兵也是这样,行军一天,只有晚上才修整一次。 日出日落,漫长而无趣,所见所及都是白皑皑的雪,连绵起伏的山峦都像是没有变化的模型。 索性杜兰国与枫国接壤的边境之地还算气候宜人,草长莺飞,至少出现了除白以外的颜色。 格外喜人。 不过,这里可是蛇藏峡谷,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丽地方。 在峡谷顶峰安营扎寨,动作迅速,君离渊下令,今夜不许生火,炊烟不放。 本来还在腹诽这个没人道的命令,大家一定会造反,毕竟是不生活就没饭吃,谁知道…… 伙头营的兄弟们拿出了熏肉,听说是昨儿夜连夜烤出来的。 虽然卖相和味道都……差强人意,不过看着他们吃得都很有味道。 找秦沛打探来的消息,此次来的杜兰国军队有十二万余人,都是跟随君离渊多年的亲兵。 怪不得,怪不得…… 虽说杜兰国的士兵们因为恶劣的环境而强悍抗造,但是十二万遇上三十万…… 在加上阴险狡诈的景初白,胜算难断。 由于不能点火,再加上一天的劳累,入夜之后,各个营帐之中的士兵们老早就上床睡觉了,就连秦沛也难得没有叽叽喳喳个没完。 偏生秦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是君离渊召我一见。 细问其目的也只是得了个不知道,未免吵醒营帐中的其他人,我便跟着出去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夜色静美,旖旎皎洁的的光辉洒满蛇藏峡谷。 我抬头仰望着,心情都变得好了。 待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小兵带着我去往的可不是君离渊的营帐,而是藏蛇峡谷的倒三角形坡地的凹点。 君离渊负手而立,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还有十米的距离,那带我来的小兵便退下了,没办法,我只能自己走过去了。 “这次景初白领兵作战。” 我刚刚在他身后五步之外站定,君离渊就适时地开口,声调冷淡。 “王爷可有把握?”我抿了抿唇,敷衍地问道。 其实我就是顺嘴一问,反正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又不可能告诉我。 “这一役,是胜是负,在于你,安然公主……” 第600章 chapter 599 十三王妃够 我惊讶地抬眸,眨眨眼睛说道:“王爷怕是贵人多忘事,安然公主,已经死了,她死在了马匪之手!” 君离渊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那张努力装出无辜模样的凝白脸孔,扬唇轻笑道:“是死是活,本王说了算。” “你不是说要报仇的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要放过?”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凉风过耳,散落四处。 越过君离渊,瞧着脚底的潺潺流水,我冷笑一声,“当然不。只是,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本王,会给你翻身的机会,像你之前要求的那样。” “可是你从来就没有许诺过我什么啊,不是吗?” 这时,我回过神来,声音蓦地低下来,“其实,王爷有把握打胜这场仗的,不是吗?何必又要来找我?” 杜兰国的军队实力不俗,更何况,是在这藏蛇峡谷不会比雪地更加安全,凶险才是常态。 “是,本王有把握,但是,眼下有不费分一兵一卒就能赢的办法,本王怎么会舍近求远?” 君离渊坦坦荡荡地反问,我竟然无言以对。 堂堂一个王爷,脸皮这么厚真的好吗? “那王爷会如何给我翻身机会呢?” “十三王妃可够?” “够,当然够。” 做了君离渊的王妃,虽然是名不副实,但是总算是里程碑式的一步。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啊,终于不用在军营里和一群糙老爷们睡一张大通铺了! 突然发现君离渊的视线一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禁收敛了笑意,掂了掂腰间的布兜子,神秘道:“今晚,是月圆之夜。” “嗯?” “景初白身有不适,明日恐会在营中修养,不会露面。” “不,他一定会。”君离渊谜一般的自信。 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反正对了解自己的总是敌人,敌人和敌人之间的交流,总是让人看不大懂。 “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总之,预祝王爷旗开得胜。” 君离渊见此人对这事半点没有放在心上,有些许无端的怒意涌上心头。 “你是想袖手旁观?” “如果王爷需要,我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眸光明灭,我的态度挑不出错来。 “明日随本王阵前出战,一起见上一见,枫国景相。”他的眼眸森寒似铁,奔腾着万马金戈。 看来,是真的迫不及待奋力一战了。 “王爷,夜深了,我就先回去歇息了,王爷也不要看风景看得太晚!” 我大逆不道地先一步离去,身姿楚楚,随是裹在盔甲之下,却是魅惑万千。 明日的战役,我也很期待啊。 可是看起来,君离渊这边,胜算较大。 因为他爱惜认人命,爱惜将士的命,不过是在收集自己的荣誉勋章。 可是景初白不是,他出了名的没人性,就算全军覆没了,只要他自己活着回去传捷报,就算胜利。 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两个一样应该千刀万剐的混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是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时,附近的帐篷少了许多。 一经打听才知道,君离渊命令大部队现行去藏蛇峡谷五里外埋伏,目的就是将他们逼到这条死路来。 只不过我很怀疑,明明知道这里是死路,景初白还会走进来吗? 像他那么惜命的人,我觉得不太可能。 当然,这已经不是要该关心的问题了。 未时,君离渊才派人前去叫阵,两军对峙,旌旗猎猎。 我就是君离渊马下握着长枪的小兵,连匹马都轮不到我骑。 要是被景初白看到我了,怕是会祈祷我还是死在马匪之手比较体面。 双方默契地举起长枪,冲向对方。 一匹匹战马嘶鸣,刀光剑影,眨眼间便是鲜红的液体乱飚,血肉模糊。 一具具面容惊骇的尸体倒下,断壁残垣,连战马都避不了这样的厄运。 黄沙迷离,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周围的杀戮与我无关,刀锋避过。 杀人,是我永远不太愿意做的事情,但如果那人是景初白,我绝不犹豫。 我看到一张欠揍的面孔。 景初白。 他果然来了! 他静静地站在战车之上,骚包地穿着一身白色宽袍,苍白的脸颊似云似雪。却不会让人觉得他虚弱,只会让人的目光停留,找寻他脑袋上的光圈。 有这样一张出色的面相,偏生有那样讨人厌的性子。 烦! 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我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一步,很慢很慢。 因为就在快要落下结局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了。 杀,还是不杀? 是现在杀,还是以后杀? 毕竟,为何在闻人凉樱被枭首,替她收尸的人会是景初白。 我想不通…… 而此时的战局果然如我猜测的一般,杜兰国奋勇杀敌,眼中有保家卫国的热忱,而枫国将士呢? 他们不满于国家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公主,就劳民伤财,还要搭上他们的性命! 算起来,在这场战争中,我还是帮了杜兰国呢! 这笔账要记下,找君离渊讨赏去。 “杀!” 一个杀红了眼的枫国士兵一刀刺了过来,我看也没看他,横着枪一挑,穿肠而过,那人便瞪大了眼睛倒地不起,吐着血沫子。 “闻人兄弟,你可真是厉害!” 被救下的杜兰国士兵扬声一喊,马上又投入到了下一场厮杀当中。 君离渊无疑是了不起的军事家,深恶都逃不过他的料想。 枫国将士节节败退,想要往回跑,却早已被埋伏在那里的杜兰国士兵炸塌了峡谷,想走也走不了了。 枫国士兵本也不想入藏蛇峡谷,可是想要逃离死亡的求生欲早已让他们忽略掉了将军的命令。 纷纷涌入藏蛇峡谷。 怎么样都拉不回头。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留在营地的士兵们一同点燃了炸药,乱石齐飞,下面一片混乱。 哀嚎遍野,再阒静无声。 景初白却没有中计,远远地,我看见他驾着战车疾速远离。 无暇的白衣并不慌乱。 这一战,枫国败。 第601章 chapter 600 巫族将出世 酉时,杜兰国将士们回到营地,这一次,便是可以生火做饭了。 我十分纳闷,现下景初白逃走,必定是已经知晓我们的驻扎之地,可是君离渊非但不迁移地方,还堂而皇之地点火暴露位置…… 还真是胸有成竹到令人发指。 夜色低迷,月色朦胧,一场胜仗带来的喜悦使得整个营帐都激动兴奋得睡不着觉。 秦沛更是如此,拉着我叽叽喳喳个没完,不过通篇离题,因为他一直夸张地歌颂我的“英勇壮举”。 ……不过是随手杀了一个人而已,比起这不走心的一血,王柱子的浴血都比我了不起。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野草划过铁骑的摩挲声。 景初白还真是不放弃,要开始行动了吗? “早点睡吧,明天说不定还有场硬仗要打。”我拉起被子躺下去,是概要结束这没有营养的脑残对话了。 正因为峡谷已经有部分被炸塌了,所以要想偷袭,要么用腿,要么用翅膀。 很明显的,他们没有翅膀,便只能用腿了。 听着君离渊的营帐好像有些许动静,想来也不会是无所察觉。 那么……就跟我无关了吧? 可是,我要是再不找些副本打打的话,那君离渊这根主线就会把我给淘汰了吧? “嘶嘶嘶——!” 藏蛇峡谷的蛇终于来时蠢蠢欲动了。 这气候还不算暖和,本该冬眠的毒蛇们被缺德的好事者们叫醒,有君离渊,自然也少不了景初白。 很快,双方应该是正面碰上了,一场惨烈的交锋在所难免。 我摸了摸鼻子,想着毒蛇要是把君离渊的脸给咬了,那他要是毁容可就没办法了,我想完成任务就会很难了。 片刻,我便冲出了营帐,听了半天的热闹,我也心中已有了计较。 君离渊没有将自己的行动部署告诉我,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再加上今日在战场我那鸡肋的作用,他怕更加是瞧不上我了。 我要是不做些什么,这辈子都要被关小黑屋了。 这么想着,我伏下身体,准确地找到了君离渊的方位,以及景初白的位置。 指尖旋起一阵寒气,蛇最怕冷,虽然是冷血动物,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怕冷。 我悄悄地摸到君离渊的附近,以保护那位大佬不受到伤害。 身着夜行衣静静立在夜色中的君离渊有些愕然,新知识有人在暗中助力自己,动念一想,除了伙头营的那个,便无人有这样的本事了吧? 他没有厘清楚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却像是每天呼吸一般理所当然,真是令人费解。 却让人不敢细想。 “王爷心情真不错,晚上也出来散步,怎么也不叫上我呢?” 我及时现身,歪着头朝他笑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而君离渊则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理所当然地将之理解为是默许了我的存在,毕竟有我这么一个天然无味的硫磺在,他也高枕无忧不是? …… 底下厮杀的动静偷偷摸摸,却是稳准狠,比起白日的光明磊落肉搏,这夜晚,比的就是脑子了。 杀人是目的,用刀还是用毒,并不重要。 风中飘散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我蹲在高处看着。 君离渊派出去迎战的也不过二三十人,剩下的大部队还在营地。 可是那二三十人的队伍,招招毒辣,毒药暗器无所不用其极,实在不像是编制内的士兵,倒更像是江湖上买来的亡命杀手。 照这样看来,君离渊是早有准备,那么比起景初白,他的阴险也毫不逊色。 可以称得上是无赖了。 真是可怕! “王爷的心思果然缜密,没有什么能在您的谋算之外。” 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漫上心头,因为我恍然发现,他昨夜找我的那一出不过是试探,就算我没有告诉他景初白的弱点,他一样可以毫不费力地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就是个骗子! “……”君离渊还是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就没有给我。 我冷笑一声站起来,不是说想要看到不一样的结果吗?不是说要我认清自己吗? 好呀,我一定会让他看到! 见身旁的人猛地站了起来,君离渊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要出声阻止,却忽闻耳边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冲天的火光从不远处的驻扎营帐滚滚而来! 不好!景初白偷袭了营地! 底下缠斗不休的双方也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时,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表现出来就是,手上的杀招越来越残忍激烈了。 此时君离渊也站了起来,他望着火光中升腾的浓烟黑雾,负手而立,却丝毫没有措手不及的窘迫与愤怒。 “你不去救他们吗?” 见他无动于衷,我狠狠地瞪着他。 还以为他和景初白不一样,他珍重人命,没想到,竟然还是一样的货色! 算是我瞎了眼! 闻言,君离渊悠悠看向我,神色间带着轻蔑。 “人死,是故命薄矣;否,则命大。” 呵!用我的话来酸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这个王八蛋! 没有再与他多做纠缠,我运气便往营帐跑去。 就算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也是为了那个叽叽喳喳又天真白痴的秦沛。 君离渊就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负气而去。 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跪在君离渊的身后。 “主子,属下在景初白的营帐找到了裴小姐。” 裴小姐,就是裴月清,杜兰国当朝太师的孙女,也是君离渊的青梅竹马。 “嗯。”君离渊轻哼一声,下一瞬,便又有些疑惑,忽觉有些对不起裴月清。 那黑影顿了顿,继续道:“景初白想让主子退兵三百里,之后送回裴小姐,不然,便要将裴小姐送道入云阁。” 入云阁,枫国都城最为盛大的青楼。 “人我要,兵,本王不退。”君离渊忽而有些想笑。景初白冲入他的营地在先,还想与他谈条件?莫不是太自信了些! 诚然,他却没有办法否认,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要归功于刚刚那个胆敢瞪着他的烈性女子。 “请出巫族,将景初白的人,通通诛杀!” 第602章 chapter 601 君离渊的痛 相传,盘古涅槃,身体骨血化作十二祖巫。 他们吞天噬地,填海移山,圣人之下鲜有其匹。 除却南诏共工一脉,其余十一支都散落民间,各不相识。 南诏本是独立的海岛小国,奈何南诏巫族人人都有非凡的灵力,受到他国嫉恨,以枫国为首的军队便踏平了南诏,屠城剖尸,残忍至极…… 可是南诏巫族一脉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在外逃离。 如今,巫族为何会与杜兰国结成联盟,没有人知道。 回到营帐的我很欣慰地看到秦沛他们安然无恙,暴躁的火苗到处飞舞,远远地,看见粮仓都成了灰烬。 “凉哥哥,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你……”秦沛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眶都红了。 还真是没有见过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男生,我的太阳穴有点痛。 “行了,景初白已经摸进来了,等杀了他们再哭。”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尽量柔下嗓音。 秦沛果然不哭了,不过,却并不是因为少年的话,而是……那温暖的手。 “小心地跟着我,枫国来者不善,一不小心就见阎王了。” “好!”秦沛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的确觉得这些半夜来偷袭的人不简单。 前面双方厮杀,我正要出手解决掉他们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堆怪鸟、毒蛇、野兽… 数量之多,来势之猛,不仅震惊了杜兰国的士兵,还有枫国的杀手。 铺天盖地的黑暗,嗡嗡作响,极速前行,可怕极了。 这些一起出现的怪物见人就咬,有些许意识躲开杜兰国士兵,可是如果杜兰国士兵和枫国杀手在一起缠斗不分,那么就会被一同噬咬成渣,只剩下一堆白骨。 看着那些像是被控制了的毒物们,我护着秦沛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还有就是,那些毒物经过我身边时,会像触电一样躲开老远,似乎有所忌惮。 “凉…凉哥哥,现在怎么办啊?” 秦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残忍的场面,手脚发凉。 我还沉浸在那些毒物为何却会绕过我的疑惑当中,听到秦沛的话,我沉声道:“不用怕,会没事的。” 有些机灵的士兵们看出了端倪,连忙撒开腿跑,可是那些枫国杀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拼了命地拉住那些要逃跑的杜兰国士兵,只求同归于尽。 我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有侥幸活下来的,也不会多。 没办法,我一脚踢翻身边的火堆,火苗在我们面前围了一个圈,隔开了一些蛇虫鼠蚁,可是这抵挡不了多少时间。 “你待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还是要速战速决,我要去找君离渊那个王八蛋要个说法! 要说眼前的这一切跟他没关系,就是打死我我都不会信! “凉哥哥,你要小心!” 秦沛知道自己只会是少年的累赘,只是急声叮嘱,便只能抓耳挠腮地等在原地。 “赶紧跑!”我一脚踢开抱着王柱子的枫国杀手,回头朝他厉声大喝。 倒在地上满头大汗的王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二话没说爬起来就跑。 接下来也是如此,手执弯刀,无风自动,像是旋风小陀螺一般,我手脚并用,解决掉那一个一个枫国杀手。 我相信,与其被那些毒物吃掉,他们一定更愿意被我杀掉。 耳边刮过的凉风也缓解不了心头的燥热,鼻尖凝聚的血腥气异常浓重,脚边倒下的尸体、枯骨越来越多。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绝大部分的杜兰国已经获救,但是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 有被毒物咬的,也有被杀手打的。 可是那些毒物非但没有减少,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之中涌出来。 密密麻麻,气势汹汹。 我已经杀红了眼,可是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衣衫湿透,刀尖滴血…… 有些去而复返的杜兰国士兵,他们紧张地盯着包围圈中,暴戾之气深重的少年。 发丝低垂,脸颊上有血污,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他们不知道那少年是否受了伤,看不出来。 十分担心。 远处,有这样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死尸堆上的少年,浅灰凝光,深不见底。 稀薄空气,细微浅怒,随血液流进心脏,激起一阵紧缩,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痛感。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害怕。 “凉,凉哥哥……” 秦沛紧握的手已经变得僵硬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生开口,生怕惊扰了那少年。 “还不出来吗?” 沙哑的声线阴鸷清冷,眨眼便见那少年脚下结起了镜面薄冰。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冻住了那些还在张牙舞爪的毒物们。 在后面观看的杜兰国士兵们以及还有一息尚存的枫国杀手们,此刻忘记了呼吸,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是什么? “咔嚓!” “咔嚓!” “咔嚓!” 还是从那少年的脚下,迅速裂开一道裂缝,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闪电似的冲向远处。 黑暗中的人。 君离渊没有动,仿佛没有看到眼前不断逼近的危险。 他的眼睛始终落在远处,疑惑不解。 她在生气?! 她为什么会生气? 就在那道沟壑快要劈向君离渊时,一根蛇头手杖出现,用力地杵在地上,制止了裂缝的继续蔓延。 我适时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从头到脚都包在黑暗之下的怪物,冷漠如冰。 地上的冰瞬间消失,而那些被冻过的毒物们像是恢复了理智,四散而去。 不一会儿,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见此,秦沛连忙从火圈里跳出来,上前扶住那个明明脆弱不堪,却还倔强倨傲的少年。 那些人离得远,看不到。 可是他看得到,凉哥哥握着刀的手,在发抖,不住地发抖。 …… 闻人凉樱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撑不住炎筠的法术,刚刚对君离渊使的那一招,好看,但是不中用,还把自己给折腾得够呛。 这下子秦沛来扶住我,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失去意识…… 第603章 chapter 602 青梅遇竹马 昏迷之中,我模糊地感受到,自己不是躺在营帐里的硬板床上,而是绵软的毛毯。 龙井香气似有若无,还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从早到晚。 我不用睁眼,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君离渊。 “主子,这位姑娘……” 这时,跪坐在榻边的黑袍男人犹豫着开口。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伸长了耳朵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她怎么样?” 君离渊似乎并不关心那没有说完的句子,而是自顾自另起话头。 那黑袍男人拄着手杖站起身来,退到一边,躬身行礼道:“主子,这位姑娘已经没事了,只是累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不过……” 那从头到脚都隐在黑袍之下的男人又开始犹豫了。 “有话便直说吧。” 黑袍男人呢深吸一口气,凝重道:“主子,这位姑娘就是我等苦寻良久的巫族灵女。” “裴姑娘根本不是!” “她手上的九转缠丝素骨镯是假的!” 说到最后,那黑袍男人简直是气愤至极,紧握着手杖的手直发抖。 闻言,君离渊愣了愣,灰色的眸子仿佛冻结。 是了,他一早便知裴月清不是巫族灵女,可他还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只因为,巫主和灵女,会拜长生天,共结连理。 半晌,君离渊回过神来,眼中波澜不惊。 “族长,你为何会觉得她是灵女?” 黑袍男人心知君离渊对裴月清有意偏袒,也不好多说,只是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诚实道:“其善冰封之术。” 这回答在君离渊的意料之中,昨夜的情景,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虽然不若巫族传记中记载的那般神奇,但也让人震惊不已。 想来,她也是第一次展现出这样的一面,稚嫩生涩,所以才会疲累至昏迷不醒。 君离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继续问道:“除了冰封之术呢,可还有旁的理由?” 其实,就凭冰封之术这一条就够了。 巫族之人,以身怀异能奇术闻名,上到八十岁老翁,下到三岁孩童,无一例外。 可是裴月清……只有灵女的信物,九转缠丝素骨镯,还是个假货。 孰真孰假,不言自明。 黑袍男人知道君离渊有意袒护裴月清,于是抿唇道:“巫神共工,北方水之祖巫,蟒头人身,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 “黑龙生叛意,受扒皮抽筋之苦,余蛇骨,锁元神于此,炼成九转缠丝素,佩戴于足腕,生生世世无法翻身。” “……主子,九转缠丝素骨镯应当佩于足下,而非如裴姑娘那般。”戴在手上。 说着,黑袍男人掀开了被子,露出那双莹玉般的美足,流转着诡异光华的透明骨镯便暴露在空气中。 一切立见分晓。 既然巫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他也不用留情面。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 巫族成了杜兰国十三王爷手底下最锋利的刀,十三王爷许诺巫族生活在太阳之下,不用再躲躲藏藏。 可是…… 这巫主心机深沉,难以把控,若是能够控制灵女,那便不怕巫主言而无信了。 君离渊长身而立,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袍男人垂着头,局限的视线却在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等回到泉州,本王便会按照约定,娶她为妻。”君离渊抬眸。 难怪,他之前会觉得“闻人”这个姓很耳熟,只是没有想到,她就是巫族的灵女。 江湖传说,巫族的上一代灵女爱上了枫国高僧闻人骆,不久后东窗事发,被各国杀手追杀,以二人跳下出云崖结束。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灵女却已经身怀六甲,将孩子送到枫国尚书府后门后便在闻人落的墓前自杀了。 上一代灵女的特殊能力便是读心术,她知道尚书府自己托付的人能让她放心。 而裴月清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因为,不光是她,就连君离渊也认为灵女一脉就此消失。 谁知道…… 一场内容精彩绝伦的交谈告一段落,二人走出营帐。 我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里,果然是君离渊的帐子。 可是还是让人万分讨厌! 原来,君离渊当初赐死闻人凉樱的罪行之一“巫族灵女”根本就是假的! 自欺欺人! 他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裴清月,那个站在后位的女子。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不会再给他重新伤害闻人凉樱的机会。 重蹈覆辙…… 要看,是谁,蹈谁的辙了…… 杜兰国和枫国的战争最终以两国签订和平协议而告终。 原因是杜兰国元帅君离渊不想打,急着回去成亲,也是枫国景相景初白遭夜袭,身受重伤。 在回程路上,我没有再见过君离渊的面,反而身边多了两个面容木讷的军装婢女侍候。 这大概就是巫族灵女的待遇了。 虽然我那晚的名声已经在军中打响,但是却没有论功行赏的份儿,秦沛和王柱子他们都在为我打抱不平。 还有一件扎眼的事情,那就是军中竟然多了一辆华美的马车,不过及不上我出嫁时坐的那一辆。 车轮滚滚,尘土飞杨,从飘飘而起的车帘可以窥见,里面坐着一位妙龄少女。 原本只会休整一次的军队,会无数次的休整,只因,马车里会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这时,君离渊便会弯身进入马车。 不一会儿,悦耳如莺啼的娇笑声就随风飘远了。 啧!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呐! 秦沛说,这姑娘就是君离渊夜袭枫国营帐抢回来的。 肺都快要气炸了! 这简直就是毫无愧疚的出轨! 我坐在土坡上,视线寒凉地盯着手中的水袋,突然道:“秦沛,想不想吃肉?” 稍稍离得远一点的王柱子耳尖地动了动,连滚带爬地就过来了。 “闻人兄弟,你是不是要去打野食?” 秦沛闻言,愣愣地看着我的脸。 “现,现在去打野食?要是回来之后队伍们都走了怎么办?” 都走了才好呢,眼不见心不烦! “就眼下这速度,有裴小姐在,就是队伍先走三天我们都追得上!”王柱子拍拍胸脯,大言不惭。 第604章 chapter 603 惹祸的烤肉 王柱子这话本来也就没有说错,秦沛自然也没有反驳。 再加上这裴月清有一颗菩萨心肠,见不得杀生,所以这一路,全军上下连肉腥味儿都没有闻到过! 这群汉子们都是走体力活的,人命买卖,这不吃肉,还不如杀了他们。 就比如现在,王柱子听到“肉”这个字,眼睛都绿了,哪里还能管得上军令不军令。 狗命最重要! 于是,三个人猫着腰,往官道旁边的深山老林冲了过去。 那一道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跟兔子似的。 杜兰国边境不像主城那样寒冷,野味还算多见,是以,王柱子猎了两只鸡,秦沛也逮了一只跛脚的兔子。 而我…… 直接踢晕了一头野猪,缠了一根青藤直接拖回来的。 “……” “……” 王柱子和秦沛的眼珠子都快吞进肚子里了。 这,这闻人兄弟不愧是闻人兄弟,出手就是不一样。 可,可是,这么多肉,要怎么样才能吃得完呢? 伤脑筋…… “应该多叫些弟兄们来的!”王柱子拍了拍脑袋,有些遗憾。 “烤好了带回去给兄弟们解解馋也是可以的。” 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总还是有点感情的,反正吃独食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我的特长。 “好嘞!就指着闻人兄弟这句话了!” 王柱子立马眉开眼笑,欢快地给鸡拔毛去了。 我也抽出腰间的大刀,“唰唰唰”几下,就把大野猪的内脏全都给掏了出来。 正当我要拖着野猪去找条河洗洗的时候,就听到秦沛闷声道:“凉哥哥,你……” 脚步没有停,我轻声道,“有什么话就跟过来说吧。” 一听这话,秦沛提着兔子耳朵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 待到两人蹲在河边洗洗涮涮时,秦沛就压低声线,说:“凉哥哥,你是不是对王爷有所不满啊?” 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淡淡瞥了他一眼,带着些许不悦。 “凉哥哥你别误会!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被这样阴森可怕的眼神盯着,秦沛赶紧摆手,表明立场。 他瞧了瞧不远处还在给野鸡激动拔毛的王柱子,慢吞吞地凑过来。 “凉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虽说王爷现在没有给你论功行赏,可是说不定回到都城泉州之后,王爷会禀明皇上,到那时候,一定会给你加官晋爵的。” “毕竟你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我们现在溜出来打野食,要是及时归队还好,不会被人发现,一旦被发现了,少不了军法处置!” “况且凉哥哥你竟然还要把这些肉带回去分食!” “王爷可是下了命令,此次回城,不允许见荤腥,连王爷都是吃糠咽菜的,被发现了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秦沛的五官已经皱巴巴地挤到了一起,实在是害怕。 “出了事,我一人担着,不用害怕。”我仍旧专心地处理着手上的野猪。 不满? 对君离渊不满? 我确实非常不满,要不是因为要完成委托,我早就拍屁股走人了,还用得着受这份气? “凉哥哥,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我不是怕自己有事,我是怕你有事啊!” 秦沛急得抓耳挠腮,可是发现对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软硬不吃的。 伤脑筋! 我怎么会听不出来,秦沛是在为我着想? 不过事情都已经做了,我还会怕承担后果吗?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是怕这些肉带回去之后被发现,那你一会儿就多吃点。” 秦沛嘴角抽了抽,还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子哄了? 算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以前还真的没有发现冷漠的凉哥哥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烤得香喷喷直冒油的野猪野鸡野兔什么的都尝了些,奈何份量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秦沛拿命来吃,也还是剩下了许多,于是切吧切吧带回军队。 就像是王柱子说的,就算大部队先走三天,我们也能追得上。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追上了。 那些吃草吃干粮吃得脸都绿了的将士们闻到了肉的味道,激动不已。 彼此心照不宣地偷偷激动,就等到天黑之后闻着味儿去找“肉”了。 今天的月亮来得晚,姗姗来迟。 那些早就满嘴流口水的将士们快准狠地找到了烤肉大户,大饱口福,连袋子上的油都舍不得浪费。 那场景,实在是很壮观。 我和秦沛坐在火堆前,烤着干瘪的馕,百无聊赖。 秦沛也是如此。 俗话说,身体是很诚实的,他吃肉吃饱了,又怎么会把这种干涩的东西放在眼里。 “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我会和凉哥哥共同承担后果的!” “嗯。” “凉哥哥……” “嘘!” 秦沛还想说什么,便被一把抓住了手,有些痛。 “好像,被发现了。”我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一辆被重点保护起来的马车。 秦沛神色一僵,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顺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 依稀有令人反胃的呕吐声传来。 那辆马车前,两个小兵低垂着头,是王柱子的熟识,吃肉时属他们吃得最多。 君离渊冷傲如霜地站在马车之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两个小兵面如死灰,失神离开。 这时,君离渊的视线缓缓转动,落在那火堆前的女子身上。 她在笑。 她在冲他挑衅地笑。 细细白白的脸,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那原本婉约秀气的柳叶眉,画成了英气潇洒的剑眉。 狭长的丹凤眼不怒自威,又邪肆妩媚。 鼻如玉阙,口若粉樱,清冷高傲,比他还要高傲。 君离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他怕时间过久,会不自禁地露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怕被看透。 她,还真是危险,留得住便好,如若不然…… 那他便只能效仿共工祖巫,扒皮抽筋,削去翅膀,踩在脚底了。 “秦沛。” “嗯?”秦沛心悸地收回视线,刚才王爷的那一眼,他仿佛看到了杀意。 “回营帐休息吧。” “那你呢?”秦沛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打算。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话落,秦沛就听到了冲这边来的脚步声。 来者不善。 第605章 chapter 604 二进王爷府 王爷营帐,烛火摇曳,声息寂静。 君离渊坐在桌案之后,捣鼓着他的龙井茶。 我站在堂下,等着他的下文。 一套做作的动作走下来,君离渊手执茶盏,轻啖一口,神色淡然。 “为何又擅自离军,还杀生取食?” “想吃肉,就吃了。”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本王的命令,在你看来,是耳旁风?”君离渊把玩着手中的竹翠冰裂纹茶杯,轻声问道。 “王爷的命令……呵!”我冷笑一声,继续道:“我闻人凉樱可不会为了旁人的私心来委屈自己。” 闻言,君离渊脸上恍若出现了似有若无笑意还有渐渐转浓的趋势。 可以眼见的好心情,这人怕不是被人怼爽了! “你是指月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再次倒了半杯,半掩的眼眸和缓。 月!清! 还可以再肉麻一点! 死扑街! “她身子不好,先天体弱,闻不得血腥油腻味道,此番回都城,全军上下,势必要注意些。” 他一字一顿,语气温和,有刻意解释的意思。 我愣了愣,并不为他的示好而心情舒畅,反而翻了个白眼。 还是那句话,我真没必要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我身子好的很啊,一顿不吃肉就浑身上下不自在,想杀人,如果王爷怕你的心上人难受,不如现在就将我逐出军中,各生欢喜。” 气话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会成没道理的撒娇吃醋。 君离渊现在便是这样认为的。 她气恼着抬高下巴的样子,看上去才符合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 杀人,不适合她,偏偏也不让人讨厌。 烛芯烧折,投在壁上的黑影晃了晃。 “你要吃肉也好,要杀人也罢,本王都不会追究,不过,你须知会本王一声,本王自会应允。” “至于将你逐出军中的事,莫要再说气话了,这辈子,你都不会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可是话里的意思,却令人心中一凛。 他是把自己当如来佛祖了,还是把我当孙悟空了? 我不禁轻笑,暗带嘲讽。 “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休息了。” 君离渊掐着茶杯的手一顿,还未发话,就见堂下之人掀帘离去了。 “呵,还真是一只利爪伤人的野猫!” 君离渊饮尽杯中的茶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却更低宠溺的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且完美地执行了君离渊的命令。 一到饭点就冲到他面前亮个相,然后拎着秦沛就去打野食。 王柱子食髓知味,乐不思蜀,每一次都要跟来,而那些嘴馋的将士们也都闻风赶来。 是以,打野食的队伍日渐壮大。 因为君离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军中的将士们虽然都不敢违反君离渊的命令,但是他们也确实不愿意为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连口肉都吃不上。 委屈啊! 为了让这些可怜的将士们都能闻点肉味儿,百夫长、千夫长等小团体领导会跟着来打野食。 肉不在多,有就行。 吃完之后,大家都会吃些野果子漱口,避免被裴月清闻到呕吐的情况再次发生。 就这样,我不仅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还养了一身肥膘。 这一日,大军终于踏入了泉州的城门,杜兰国的都城。 太师派人来将裴月清接走了,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清不楚地混在军队里,有损闺誉。 时至正午,从城门口开始,百姓们纷纷列队欢迎,比阳光热情。 马上的君离渊英武不凡,还有绣楼之中的少女从窗户后头悄悄窥看。 北风都阻止不了他们。 接受了百姓的热烈欢迎,将士们回军营,王爷回王府。 而我,则是被那两个魁梧的丫鬟带回了王府。 第二次进门了。 管家和红音见着我的时候,还一时没有缓过劲儿来。 卿本红妆啊…… 君离渊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迎走了,据说一会儿还要进宫去面见皇上。 而我,自然是好生休整,好像还独辟了一处院子,名字挺好听,叫扶云阁,就挨着君离渊的竹笙居。 那两个魁梧的丫鬟已经换回了女装,寸步不离守在院子外头。 君离渊倒是命红音送了些衣裳来,有男装也有女装,我当然选择穿男装了,潇洒帅气,有型酷炫。 红音捧着点心茶水走了进来,面带喜色。 “公主啊,听说您这次立了很大的军功,真是了不起!” “战场上是很残忍的,哪有什么了不起。”我捻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腮帮子被撑的鼓鼓胀胀。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现有公主你战场杀敌,当然了不起了!就连王爷都对公主刮目相看呢!” “这话怎么说?”君离渊对我刮目相看,怎么可能? 红音心知,对方惊诧的是自己后面说的那一句。 王爷! 这世间,就没有谁能逃得过他们王爷的魅力呢! “这扶云阁是老太妃之前住的院子,王爷可从没有允许谁住进来过呢!” 红音说得煞有介事,跟多么稀奇的事情一样。 不过不得不承认,我心里还是有些许小窃喜的,毕竟谁都喜欢被独一无二地对待。 然而,我嘴上依旧很倔强。 “红音,我现在可是男子。” 红音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转瞬即逝,“实际上,不还是女子吗?” 我知道,这道理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尤其是和一个沉浸在幻想中的中二少女。 “红音,在外人面前可不要叫我公主,枫国暮云公主已经死了。” 还引起了两国交战,始终是个不祥的名号。 “那……不然叫小姐好了!”红音想了半天,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称呼。 “红音呐,我现在可是男子。”我颇为无奈,“就叫凉公子吧。” 红音蹙眉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凉公子……也好,不然被其他院子里的夫人知道扶云阁里住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那就糟糕了。” 我愣了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红音,你这张嘴啊!” “嘿嘿!” 第606章 chapter 605 保命的身份 扶云阁和竹笙居虽说是隔壁,但也只有一墙之隔。 夜晚,竹笙居还亮着,只是君离渊何时回来的,我并不清楚。 保持着互不打扰的状态,我在王爷府倒是度过了几天提笼架鸟的享受人生。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这一天。 王府里迎来了一位贵客——裴太师。 本来这事与我无关,或者说,我以为这与我无关。 认清现实的那一刻是发生在君离渊出现在我床前的那一刻。 我打着呵欠坐起身来,睡意昏沉,“我竟不知,王爷有窥探女子闺阁的癖好。” “本王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的女子。” 君离渊没有丝毫地窘迫,反而还义正严辞地数落起我的不是来。 “那是,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怕是只能污了王爷的眼。” “既是知道如此,还不赶紧穿戴齐整?”君离渊斜了我一眼,面色不郁。 “可否请王爷移步屋外等候?小女子可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穿衣服的习惯。” 我撇了撇嘴,面上嘴上皆是万分嫌弃。 谁知道,对方马上就给了我会心一击。 只见君离渊宽袖一甩,施施然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凉凉道:“在军营之时,你不每天都当着别人的面脱衣穿衣吗?怎生在本王面前,就扯了个不习惯?” 我挑了挑眉,“那可真是抱歉,让王爷失望了,在军营的时候,我都是合衣而睡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待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君离渊的表情明显像是拨开了云雾,一片晴朗明媚。 他轻咳一声,眉睫微颤,略一沉吟,开口说:“动作快些,休要磨磨蹭蹭。”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房间,规规矩矩地在外间等候。 我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得是快速穿好衣服,头发高高地束在头顶,蹬着一双云锦长靴就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才发现,君离渊并不是在外间等候,而是就站着门口。 是以,我现在便是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微微失神。 君离渊的瞳色还真不是一般地浅淡啊,仿佛是透明的玻璃,在莹莹的光线下,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闻人凉樱。”他薄唇轻阖,唤着我的名字。 “……嗯?”我快速回过神来,并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促狭笑意。 该死!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重新换一件衣服。”君离渊皱着眉头,没头没尾就扔出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我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素白的雪缎长袍,明明就是一个风靡万千少女的翩翩美少年好吗? 君离渊该不会是诡异的直男审美吧? “去换一件女装。” 得,还真是直男审美,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子。 “给我一个换女装的理由。”我环胸靠在门板上,痞气十足。 “本王要带你去见裴太师。” “不认识,不想见,谢好意。”我摆了摆手,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看着眼前的少女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君离渊有些哭笑不得。 “你难道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在杜兰国生活下去吗?” 猛地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我回过身来,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是枫国尚书之女安然,也不是枫国和亲公主,而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我不禁挑了挑眉,“不过,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事出反常必有妖,王爷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反正对付景初白的事情,就算没有我的帮忙,他也不会失败。 就像上一世那样,枫国会亡,景初白也就变得没有一点价值了,山间莽夫罢了。 所以,那大概就是那日在营帐中,在我昏睡的时候,他与巫族族长承诺过的事情,他要娶我为十三王妃。 “在蛇藏峡谷,本王承诺过,会娶你做十三王妃。” 果然…… “是吗?可景初白并没有死,我与王爷之间的约定,自然做不得数。” “你让本王看到了不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的结果?王爷是指杜兰国和枫国签订和平盟约的事情吗?”我讽刺地笑出声来。 不要逗了好吗? 这种蹩脚的理由说给谁听都不具备任何信服力的好不好? 没想到君离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这么牛掰,已经到了无声黑白的境界。 “不,本王是指,你救下了那些将士们。” “如若你是男子,加官晋爵并无不可,然而你是女子,入军营是会以欺君之罪论处,只会人头落地。” “所以,你需要一个保命的身份。” “裴太师之女?”我凝眉问道。 “嗯。” “你还要娶我做王妃?” “嗯。” “裴清月会同意?” “……” 这狗血淋头的人物关系,叫什么事儿啊! 那我岂不是要跟敌人做姐妹了? 这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吧? 历史重演? 好可怕! 我不要! “本王要做什么决定,还毋需旁人过问。” 好半晌,君离渊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我突然觉的有点心酸,为裴清月感到心酸。 原来连裴清月在君离渊这里都是旁人,那我就开始怀疑了,君离渊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拒绝了?” “除非你不怕死。” “怕,我当然怕死了。”我怕自己死得太失败呢! “那便好,赶紧换一套女装随本王一同前往花厅见裴太师。”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理所应当地滚回房间,换了一件水红色的撒花如意云烟裙。 仓促间还擦了些胭脂,抹掉了斜飞入鬓的剑眉露出了原本的柳叶眉。 推开门的时候,轮到君离渊怔了怔。 不同于着火红嫁衣时的妖冶妩媚,也不同于穿戴铠甲时的英气潇洒。 这一回,倒更像是清濯夏莲,飘逸灵动,的确是少见的绝色佳人。 索性君离渊还记着正事,失神不过短短一瞬,之后便领着我来到了花厅。 面见那个传说中的裴太师。 第607章 chapter 606 没牺牲什么 花厅里,裴太师饮着酥油茶,脸上不见一丝烦躁。 君离渊领着我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也只是在我身上点了点,很快就移开了。 “王爷。”裴太师起身,朝着君离渊恭敬行礼,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裴太师无需多礼,小王此次请裴太师过府一叙,实则有要事相求。” 我一听这话,还愣了愣。 原来君离渊还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裴太师吗? 他就这么有自信,可以让裴太师答应他的过分要求? “王爷言重了,王爷有事直言无妨,微臣理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君离渊轻笑出声,坐在主位上,“本王自然不会让裴太师去赴汤蹈火,只不过是想给你添一个贴心的女儿。” 话说到这里,裴太师心里明镜似的。 “是这位姑娘吗?”他还是问了一句,面上还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嗯,就是她,闻人凉樱。”君离渊那矜贵的模样,像是给了别人莫大的好处似的。 “裴家原有一孤女养在山野,鲜少有人知晓,微臣可以安排闻人姑娘顶了她的身份。” “不必,就用闻人凉樱的身份。”君离渊直接拂了裴太师的意。 “那王爷的意思是……”偏偏裴太师也不恼,好脾气地继续问,还笑眯眯的。 “本王的意思,裴太师收她做义女。” 君离渊的视线转向我,“过来。” 我犹豫着,看看裴太师,又看看君离渊,还是踌躇地迈出了步子。 见机行事,君离渊的眼色中万语千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又不瞎…… “凉樱给干爹行礼。”我捂着肩膀弯下腰。 幸亏杜兰国不用下跪,不然我一定翻脸不认人。 裴太师热络地扶起我,寒暄了几句,君离渊便让我退下了。 我来这里出现的唯一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既然,我已经退下了,君离渊和裴太师也并没有在花厅多待,因为他们去了书房。 看起来,是还有要事相商。 毕竟我的身份解决了,不是还有裴清月的身份吗? 果然不出我所料,裴太师在君离渊的书房待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才乘轿回府。 晚饭时候,我们坐在花厅里,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喂饭。 可是君离渊并没有让我安生地吃完这顿饭。 “你为何会有如此过人的身手?”他淡定自如地给我盛了一晚鱼汤。 我不禁疑惑,手上却是毫不犹豫地推开面前的鱼汤,“自学成才,上不了台面。” 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只是没有想到会拖得这么晚。 “你这时的谦虚,在本王听来,不过时欲盖弥彰罢了。” 我没有说话。 这种没影的事情,言多必失,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什么,又怎么会来问我? 再说了,对于他来说,我的本事越大,价值越高。 果不其然,就听他继续道:“再过些日子,就是祖鲁节。” “所以?” 君离渊却没有顺着我的话说,而是自顾自地讲着课。 “祖鲁节虽然是祭祀天神的节日,但是现下与枫国一役大胜,皇上有借此机会给各路大臣牵线指婚的意思。” “哦。”敷衍地应了一声,我对皇帝的把戏已经很熟悉了,闲的没事干就赐婚,拿自己当月老…… “你也要出席,作为裴太师的义女。” “哦。” “本王已经将你在军营里的表现如实告知了皇上,皇上很中意你。” “中、中意我?”我一口白饭差点没喷出来。 七老八十的老皇帝看上我了?能不能要点脸? 见一直都兴趣缺缺的少女这副呆样,君离渊有些忍俊不禁。 “本王的意思是,皇上很欣赏你。”他终于将话说了个明白。 “……” 所以,君离渊压根就是故意的,好幼稚! 我放下碗筷,望着他,说道:“你的事情说完了,我的事情还没说呢。” 闻言,君离渊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点头道:“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你让我做了裴太师的义女,拿什么条件换的?” 问这个问题纯属我好奇,当然避免不了有一点私心。 因为我有预感,这笔交易关乎我和裴月清。 不然的话,我可不相信裴太师会无缘无故收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义女,而这义女还有可能跟自己的女儿抢男人…… 除非这个裴太师脑子秀逗了。 “你很想知道?”君离渊料想到了她会问及此事,却不想是如此直白,丝毫不给他逃避机会。 “当然,谁也不想糊里糊涂地过,而且……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 一听这话,君离渊的眸子暗了暗,心情不复刚才那般明亮了。 “你放心,本王也没有为你牺牲什么,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有些冷。 “没有牺牲什么是什么?”我懒得搭理他这种间歇性更年期的男人,我只想要问出我想要的答案。 “月清会到王府小住几日。”君离渊烦躁地甩出一句话,没有看我。 “哟!那王爷岂不是坐享齐人之福,怎么算都吃亏啊!” 我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听起来,有几分吃味的味道。 君离渊的耳尖,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少女的脸看。 她皮肤比杜兰国的女子还要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晶莹剔透的,如水晶一般。 脸颊上的红晕倒是因为些许怒意而加深,像是涂了一层胭脂。 今日的这件水红色衣裙很衬她,大婚时的嫁衣要更加适合她,灼灼生辉,夺人心魄。 “王爷,你看够了吗?”我皱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没品的色狼。 这时,君离渊才轻声一笑,“怕是看不够。” “无赖!”我低啐一声,白了他一眼。 君离渊脸上的表情并未因为这话而不悦,眉眼弯弯,“放心吧,本王没有答应裴太师什么,月清来王府小住,也真的是小住,没有别的意思。” 呵!没有别的意思! 等到人家住进来了,就什么意思都有了吧?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道理很难懂吗?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608章 chapter 607 庆祝祖鲁节 杜兰国不愧为极北之地,即使天上挂着大大的太阳,也没有烫手的温度。 倒也不冷。 杜兰国与枫国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皇帝龙心大悦,一连几日都召见君离渊。 据说,在祖鲁节当天,皇帝会犒赏三军,让天神也为他们庆贺。 祖鲁节说是祭司,也不过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河清海晏,盛大无比,触目所及都是一片喜庆之色,彩带挂满了布包,火树银花…… 嗯,对,没错,我夜晚才出来溜达。 君离渊非要我参加,可也没有说非要我白天参加,不算违规。 我还是穿了一身男装,君离渊送来的那一身跟嫁衣没有什么区别的夸张服饰,我实在是没有勇气穿。 那身罗裙,布料华美自然是不在话下,每一处针脚都像是金线堆成,领口和腰间都夸张地嵌满了宝石,一旦穿出去,暴发户的身份地位基本也就确定了。 我想,一切还好,至少君离渊见我这副样子的时候,没有叫我滚回去重新换一件衣服。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皇帝说要犒赏三军,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原,仿佛有点滴绿意冒出,一堆一堆的篝火燃起有一人高,到处……都是熟面孔。 我看到了秦沛,还看到了王柱子。 有些不一样的是,秦沛的衣裳……很值钱,他围坐的火堆人也不多,王柱子倒还是那个饿死鬼投胎的王柱子。 秦沛好像没有认出我来,一直皱着眉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红音在这时候和她的小伙伴们玩闹归来,站在我面前,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 “果然是凉公子,要不是知道……”红音眼珠子转了转,机灵地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红音一定就要追着喊着说要嫁给你了!” “……” 红音的这句话,完全不是空穴来风。 从我下马伊始,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当然我想不光是因为这张无可挑剔的皮囊,还有,他们很好奇我的身份。 男女莫辨,互不眼熟,神秘得像是一株暗夜盛开的双色紫罗兰。 “凉公子,我们要不要去找王爷啊?”红音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瞧见有要靠近我的人,甭管男女,统统龇牙咧嘴地瞪走。 “找他?他找得到我再说吧。”我无所谓地摆摆手,现在烦着呢。 “那……我们去吃些东西吧?”红音的眼睛里又开始冒星星,“这里不仅有我们杜兰国的好多好吃的,还有枫国好多好吃的呢!” 还没有等她喊完,我就已经被拉着往一旁冲了。 好巧不巧,就是秦沛围坐着的火堆。 造物弄人。 “公子,你吃不吃这个?”红音动作浩方,直接端过盛放着烤全羊的方木盘,送到我面前,丝毫不胆怯。 可是……我有些胆怯。 我坐在这里开始,秦沛就一直盯着我看,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还是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已经遭到了泄露。 凉公子…… 什么鬼的凉公子…… 穿帮了都。 头有些大,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凑热闹。 “你们家公子……”秦沛拦下了我面前的方木盘,刻意咬重了“公子”二字,“喜欢吃烤兔肉。” 说着,他直接从身后拖出了一盘烤兔肉,似乎还刷了蜂蜜。 红衣蹙了蹙眉,不过哪里管这些,只要有吃的,都好说。 正好,我也是。 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一盘烤兔肉,拿起匕首就割下一片喂进嘴里。 火堆里的柴火噼里啪啦,漫天的星光在酒杯里闪着点点的光芒。 “喝一点?”被动承受不如主动攻击,我的处事方式。 秦沛也仿佛没有了在军中的那般拘谨,欣然点头,举起酒囊,先行喝了一大口。 “你是男是女?”他问的很直接。 “女。”我也喝了一大口,抿唇一笑,“你真的是家里没钱才卖身进的军营吗?” “不是,我是家里钱太多,买进去的。” 秦沛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笑意溢满眼底,一身藏青色束袖劲装,衣角还绣着马兰花,身姿高挑细长,明明可以一眼瞧出女子的本相,可是…… 他手心里的汗在告诉他,自己的心里到底有呢么紧张,又有多么兴奋。 简直难以置信。 喝了些烈酒,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跟秦将军……” “他是我爹。” “哦。”也没有很惊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该问的问了,该说的也说了,我们便默不作声地开始吃吃吃。 “公子,皇上和王爷来了!” 红音突然尖叫一声,我一抬头,就见君离渊和杜兰国皇帝君冲。 父子俩的相貌相似,皆是丰神俊朗之貌,那一双颜色浅淡的灰瞳简直就是一毛一样。 只是,君离渊的目光寒凉,毫无温度,他老爹君冲看起来就舒服多了,平和涵雅,大概是到了年纪,什么都看得不大重要了。 还有一个让人没有办法忽视的人——裴月清。 裴月清紫天可算是盛装出席,当初一路护送着她回国的时候,她可鲜少下马车,就算是下来,脸上也是罩了一层厚厚的面纱,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她的话不多,安安静静地跟在君离渊的身边,看起来怪般配的。 我多瞧了两眼,哪知君离渊也望了过来。 我笑眯眯地举起酒囊,邪气地眨了眨眼,饮了一口。 庆祝啊…… 君离渊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别开眼去。 什么烂脾气! “凉……”秦沛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要喊出哪儿称呼,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很合适。 他这才发现,对她,他一无所知。 我挑了挑眉,自然是听到了那半路熄火的动静,斜睨了他一眼,遂道:“叫我凉姐姐也行。”免费得一弟弟,多好。 “不行。”秦沛别过脸去,紧抿的唇线都是抗拒的形状。 我看在眼里,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少年情怀也是诗啊! 不过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就算没有这次的委托,他也不是我的菜啊。 第609章 chapter 608 吃眼珠补补 突然,热闹的攀谈声没有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默契地转向一处——缓步而来的君离渊。 我吃着兔肉吃得正起劲,周遭就算是地震了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什么事情都没有填饱肚子大。 可是红音不这么想。 她希望看到我和君离渊的互动,以满足她那疯狂、不讲道理的少女心。 虽然跟在君离渊屁股后面的裴月清老老实实地站在皇帝身边,但是我也没有主动献身当眼中钉的想法。 “别吃了!王爷往这边过来了!”秦沛也看不过去我这装傻的劲头了,直接按住我的手,小声提醒。 “知道了。”我扔下手上的肉骨头,拿过红音递来的帕子擦嘴又擦手。 君离渊这时正好走到我面前站定,那双绣着麒麟花纹的尖头黑缎长靴映入眼帘。 窃窃私语声在这个时候悄然响起,大多都是一个军营里待过的兄弟们。 “走吧,皇上要见你!”君离渊目光犀利,不给我一丝一毫耍无赖的机会。 我眯着眼睛抬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衣服,“走吧。” 两人走到皇帝君冲面前,鞠躬行礼,下跪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君离渊昨夜特地嘱咐过我,少说话,最好一句话都别说,当一个哑巴就可以,配合他的行动。 我便是如他所说,低着头不说话,却还是免不了被皇帝君冲跟看货品一样上下打量。 “离儿,这就是你情有独钟,要娶其为王妃的女子?”皇帝低声轻笑,又道:“寡人倒是看不出,又哪里比得过月清。” 我刚想怼回去,不过还是咬紧牙关,做闭嘴状。 要是君离渊不说点人话,我可跟他没完。 “父皇,凉樱在此次与枫国的大战中力挽狂澜,重伤枫国宰相景初白。原本藏蛇峡谷,景相夜袭营地,我军毫无招架之力,是凉樱身手了得,以一己之力退敌,保全我军将士。” “父皇,在儿臣心中,已经将凉樱当成是妻子看待了,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让儿臣如此。” 这……最后一句话颇有深意啊,不像是说给皇帝听的,倒像是说给裴月清听的。 有意思。 “那倒是巾帼不让须眉,裴太师的义女果然是非同一般!”皇帝怀疑的眼神瞬间变成欣赏。 要不是戴上裴太师一起夸,我会更开心。 皇帝跟君离渊谈起了那日在藏蛇峡谷的战争细节,我自己都没有记得那么清楚,君离渊说得倒是事无巨细,就跟返场重播一样。 皇后也会时不时地搭上两句话,笑容得体,参与性不强,但是也不可忽视。 在场的,最最不可忽视的,还要数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裴月清,默默释放着低气压。 皇帝越是对我赞不绝口,裴月清脸上的笑意就越是灿烂,看起来是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大方美好,温雅静娴…… 可是我就是觉得身上跟冰针在扎似的,脖子上的毛都快要立起来了。 说是动物的本能,也不为过。 裴月清那一身大红色的华服,衣襟上是用金线绣成的木兰花,胸前佩戴的银饰闪着幽光,像极了本着结婚去的。 她这么和君离渊坐在一起,我都不由得由心里说出一声,般配! 是我多余了。 这时,烤好的羊肉牛肉一起端上来,摆得齐齐整整。 君离渊淡淡地划出一抹微笑,俊美无俦,绅士异常地给我割下来一大块羊肋排,“尝尝吧,看看比起你的手艺如何。” 这孙子难道不知道我刚刚已经吃了一只兔子了? 不,他知道!不过他是故意的! 看他贱吧嗖嗖的笑容,猥琐的眉毛,挑衅的眼神…… 我只能抓起骨头,豪迈地咬下一口,享受地咀嚼咽下,事后还娇笑着说道:“谢谢王爷,王爷也尝尝看,真的很美味啊!” 我拿着那根已经被自己咬过一口的羊肋排,凑到他嘴边,媚眼如丝。 此招一出,裴月清的脸色都变了。 皇帝和皇后还好,只是憋着笑,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君离渊平时强势惯了,去哪里都横着走,这会儿出来个能够收拾他的人,老二位就等着看好戏。 我举着羊肋排良久,久到裴月清都快要嘲笑我了,手腕发酸,可是君离渊都没有要接招的意思。 那……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手腕往前一送,精准地就送进了君离渊的嘴里。 “呃……”君离渊的眉毛拧成了八股,看得我简直是心里爽歪歪。 “王爷可不要害羞啊,我们在王府里的时候,不经常这样你给我夹菜,我喂你吃饭嘛!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前,你就诚实一回吧!” 我抓着羊肋排猛地往他嘴里戳,君离渊要是要条汉子,就该发飙了。 奈何他并不是,让我失望了。 未免无意义的僵持引来不必要的注目,君离渊只得是张开嘴,顺从地咬下一小口,抓着我的手摁在桌上。 眼睛里直冒火,定定地凝在我身上,就跟要吃了我似的。 可是在旁人眼里,这就成了爱的炽烈火热。 “王爷,你最近也没吃什么,多吃点牛肉。”我掰开他抓着我的手,又一刀劈下牛头,提着牛角摆到他的面前,“吃吧!” “看看这一对牛眼珠子!炯炯有神!王爷挑灯夜读,需要补补啊!”说着,我又是“唰唰”两刀,剜出了那一双大眼珠子。 皇帝和皇后看得眼睛都直了,就光看君离渊这敢怒不敢言的状态,他们就知道,君离渊这次是真的栽了。 “本王的眼睛很好,不需要进补!”君离渊咬着牙,冷声说道。 我舔了舔嘴唇,完全不在乎君离渊的警告,瞧着裴月清那满脸不舒服的表情,总有些要再接再厉的决心。 “不需要进补吗?我看王爷的眼睛,像是千斛明珠,滚着寸寸寒星,漂亮啊,漂亮啊……该要进补!” 我轻抬染着油渍的……素手,凑上前去,勾勒着他眼角,笑容是掩饰不住的迷离,媚然天成。 君离渊一愣,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没有拍开那以下犯上的手。 反而……反而还有些眷恋那份温暖。 “唔!” 突然,一声煞风景的动静响了。 万籁俱寂。 第610章 chapter 609 挂羊头卖狗 裴月清胸口、嘴巴一起捂,脸色苍白,柳眉颦蹙,几乎没有一点规律的呼吸。 “月清,你怎么了?”君离渊立马别过脸去,揽住疼痛到弯腰的裴月清,“御医!传御医!” 我的手还尴尬地顿在空中。 怎么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呢? 都怪君离渊这个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花心大混蛋。 好了,好好的祖鲁节,就因为裴月清的突然发病,戛然而止。 这下子,事情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裴月清直接入住王爷府,入住的院子也很劲爆,就在君离渊的竹笙局。 是要逼我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吗? 杜兰国的天气虽是春意乍起,可是依旧霜寒如铁,身体要是差一点,还得穿毛皮裘衣,伺候的人前前后后。 比如,裴月清。 她现在就是拥着一件鹅黄色的羊毛披风。 哟,不杀生的人呐! 要说怪事年年有,今年可是特别多。 明明快死了一样送进了王爷府,活过来之后,倒是又折腾起来了,还兴致颇高地提出要去骑马! 作死! 怎么不上天?! 泉州的郊外有一处早先苏醒的草地,虽然算不得茂密,骑起码也有点显色。 四月的好景美则美矣,占尽地利就是不占人时。 废话,谁愿意跟自己的情敌一起出去玩儿? 裴月清要不是脑子坏掉了,那就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也罢,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屹立在外场的十步亭,满满当当地挤着一群官家小姐。她们的穿着很像那么回事,一个个朝气蓬勃,一双双好奇的明眸时不时地朝外头那些牵着缰绳驰骋的官家公子们…… 这是完完全全的相亲啊! 杜兰国的民风果然淳朴开放,果断直接,喜欢与不喜欢,都会从嘴巴里说出来。 直来直去不会累。 可是我还是很累。 曲肘架在栏杆上,我听着那些小姐们叽叽喳喳嚼着哪家公子帅、哪家公子马术出众,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裴月清端庄大方地坐在我的身边,时不时会给我一个注意形象的眼神。 姑娘,姐姐是打过仗、杀过人的,什么笑不露齿、语莫掀唇,实在是坚持不了啊! 对了,忘了说,君离渊也在。 不仅仅是君离渊,就连秦沛和王柱子也在,这次来的那些官家公子,基本上都是跟着君离渊的下属。 我现在才知道,君离渊手下的王权富贵还真不少,像秦沛是将军的儿子,王柱子是大理寺卿的儿子。 来时,裴月清告诉我,我要和这些官家小姐打成一片,融入她们的圈子,现在,我就尽看着裴月清和君离渊那孙子眉来眼去、嘘寒问暖了。 我这个还未过门的十三王妃,真是一个不成立的笑话。 烦都烦死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也不知道那群骑马的人,是谁抢到了红绸。 “他、他看过来了!”亭子里的小姐们开始忘情尖叫,绢帕捂着嘴。 “过来了!” 嗯,我着实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男人绕到了亭子后面,挡住了我面前的阳光。 我懒懒抬头,看着手捧红绸的秦沛,不禁挑眉。英雄救美这出戏演得太晚了。 “骑马走一圈?” 我扯下他手上的红绸,挑眉道:“好啊!” 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一片聒噪的养鸡场。天晓得我还能忍多久句会爆发了。 是以,我一踩马镫就跨在了马上,闻到了自由的味道,异常激动,撒欢儿地在这片草场地上奔驰,欢脱地奔驰。 远在另一边的君离渊骑着那匹红鬃烈马扬鞭过来,与我并肩而行。 “下来!” 风,在耳边呼啸,连君离渊这离谱的命令在我听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事实上,长得越是帅气俊美的男人,他的脾气性子就越是恶心。 拖出去打死最为英明。 我重重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直接把他甩在后面,不想理他。 对于我的无视,君离渊没有放弃,臭不要脸地又跟了上来。 “本王叫你下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算哪根羊蹄子?”我笑着瞥了他一眼,耐着好脾气。 “月清需要有人看着!” 说着,他直接伸手过来夺我的马鞭,我气得扬起鞭子抽像他的手臂。 我申明,这一鞭子,力道绝对不轻,不过我的确不是故意的。 “王爷既然这么担心裴月清,自己去看着啊,本小姐没工夫伺候!” 我冷哼一声,往那系着红绸的树杈奔去。 君离渊也很生气。他生气的是,闻人凉樱竟然敢打他,还毫无悔意! 他知道让她去照看裴月清很没有道理,但是他就是不想她骑秦沛的马! 就是要骑,也是只能骑他的马啊! “闻人凉樱!” 君离渊越想越气,索性就是一嗓子。 可是眼前的人影早就一溜烟儿跑远了,哪里能听得见他的话啊。 “凉姐姐,只要拿到山腰上的红绸,你就赢了!”秦沛在后面摇旗呐喊,助威加油。 君离渊一听,那个气啊,怒火都直冲到嗓子眼儿上了,扬鞭便追着去了。 不光会所有骑马的官家公子,就连亭子里坐着看热闹的小姐们都看傻了。 要知道,君离渊可是从来都不参加抢红绸的比赛的,更何况还是跟一个女子! 君离渊的马果然不错,没多久便追了上来,他非得跟我并驾齐驱,完全不顾及这条越来越窄的山路。 “闻人凉樱,前面危险,赶紧回去!” “回去更危险,我不会去!”我扭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吓不死他。 “闻人凉樱,你现在是裴家小姐,不要任性!难道你要让裴家姐妹不合的传闻满天飞吗?!” “你不是王爷吗?你把那些到胡言乱语的小人都抓起来发配充军啊!”我大声反驳,笑得狂狷邪魅。 “你这是胡闹!” “你是挂羊头卖狗肉!” “你什么意思?” 看着他这副装无辜的样子我就来气,恨不得请他吃一顿鞭子大餐,教他做人。 “意思就是,王爷要关心爱护裴月清,不要扯上我,我这人脾气爆,嗜血成性,小心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第611章 chapter 610 巫族的圣地 “……” 君离渊可不认为这个女人在开玩笑,索性也就没有再继续。 两人就这么剑拔弩张地专注赛马。 后面的人见王爷都出手了,纷纷识趣儿地撤了回去,不蹚这趟浑水。 没有目的地任由马儿撒欢儿,幽径突然变得开阔,那跟挂着红绸的树杈近在眼前,烦躁的心情也由此平静下来。 那随风飘摇的红绸放肆地舒展着它的肢体,我快速落下一鞭,足尖一点,顺着那峭壁飞身而上,轻而易举便将那红绸抓在了手上。 只是下来的时候,脚下的岩石有些松动,险些摔了个屁墩儿,不过衣服的下摆还是被这些枯枝刮破了。 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风从耳边急过,腰间已经多出了一双有力的臂膀,不容反抗地将我拥入怀中。 肩膀撞上了一个很冰冷的胸膛。 迟到强拗的英雄救美差强人意,让人觉得还不错的,是他身上淡淡的龙井茶的味道。 我仰起脖子,麻木地问了一句,“可以放手吗?”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他依旧是咬牙切齿的,烦躁地放开我,还冷冷地睨了我一眼。 “王爷你是见色起意吧?”我扯了扯跟破布条子一样的衣摆,嘲笑地哼了一声。 所以我说,要是穿正常的男装,就没有这么麻烦了,但事实是我穿了一件女装,裙摆烂掉了,真是丑爆了。 丑爆了也就算了,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披上。” 君离渊好像还是在生气,动作粗暴地像是跟我有仇,不过他塞到我怀里的是他身上脱下来的黑羽披风。 “谢谢。”我半点都没有矫情,二话不说就把披风披在了身上,随后便要回身上马,只是脚还没有迈出去,就又被君离渊一把拽了回来。 “又怎么了?” “别动。”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难不成还是想要跟我抢红绸?这么想着,我就要甩开他的手,他抓得更紧了。 “本王说了,别动!” “腿长在我身上,我动不动跟你有什么关系?”白了他一眼,我正打算给他一脚的时候,君离渊拉着我直接跳上了他的红鬃烈马,没命地往回赶。 “你干什么啊?我的马!”说着,我猛一回头—— 我,我滴个乖乖! 我骑的那匹马瞬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蚁啃了个干干净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被那具有冲击力的一幕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我艰难地回过头。 “炎石蚁,一遇到活物就会一拥而上,撕成碎片,现在气候转暖,正是它们出来活动的时候。” 君离渊的下颌线绷紧,脸色凝重,扬起的马鞭一下一下重重落在马屁股上,红鬃烈马也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撒开了蹄子往外跑。 我还真的是倒霉催的,抢个红绸衣服破了,还碰上个炎石蚁,心里那个气啊! 更气的还在后面,因为我发现,君离渊载着我根本就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林子。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君离渊又是抓住我的手下马,宽袖一挥,面前的一排一排树枝瞬间按照既定的轨迹移动,出现了一条鲜少有人走过的路。 “跟本王走。” 我有些懵,只能是愣愣地跟着君离渊走。 “这里是巫族的圣地。” 仿佛知晓了我的疑惑,君离渊低声解释。 巫族?巫族竟然在杜兰国落脚了,不过这也一点都没有妨碍我观察这个“圣地”。 穿过一片又一片幽深的林子,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年头久远的宫殿,攀上青苔和藤蔓,只觉想是吸血鬼小说里的那样阴森可怖。 还好意思叫圣地…… 叫鬼屋吧! 走进大殿,两侧是一尊一尊造型奇异的鬼怪,穹顶上雕刻着一些颜色热烈的彩绘。 浮云翻腾,媵蛇吐雾,扭曲的色彩线条都能给人以灵魂冲击。 君离渊拉着我一直往前走,进入到了正殿,六人合抱的玉石顶柱高耸入云,与这在同一轴线上的高台,矗立着十丈高的共工玉石像。 蟒头人身,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 张牙舞爪,越发像是妖魔鬼怪了。 “巫族的圣地啊……”我摸着那根玉石柱,这可是上乘货色啊,要是带回杂货铺,准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族长,出来吧。”君离渊眯起眼睛望向一处,正是共工神像的后面。 不一会儿,那个黑袍男人就走了出来,他神色激动地走上前来,抓着拐杖的手有微微地颤抖,都快要拿不住了。 “主子,灵女,你们终于来了!” 黑袍男人拉下帽子,露出了一张孩童般的脸庞,脸上是欣慰的笑意,却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的妈呀! 听声音还以为是个老头,看脸竟然是个小屁孩! “灵女,我们已经恭候多时,请这边请!”巫族族长抬起臂膀往共工神像那边一指。 我看了看君离渊,他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族长一边带路,一边说道:“自古以来,巫族的兴衰便是由灵女的灵力决定,自从灵女出逃,巫族便失了庇佑,只能任由那些心存不轨之心的人欺负。” 听到这里,我恍然明白,这巫族竟然还延续了母系社会的职能体系,可是,我怎么觉得,巫族的灵女怪可怜的。 有种燃烧自己来照亮别人的悲壮。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为所动地眨了眨眼睛。 “灵女,如果你习得我巫族的灵书,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敌手!到时候,巫族也不会再受欺负,一定会重新回到原来的辉煌!” 族长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炙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景变成了真实。 我就受不了这种神叨叨的东西,少在这里给我卖情怀,没本事的人才这样! “不好意思,就算不学习巫族的灵书,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人能伤到我。” 族长一怔,有些心急,连忙道:“不不不!灵女,我知道你有冰系灵根,可是你难道不想变得更厉害吗?还有你脚上的九转缠丝素骨镯,它藏着逆转乾坤的秘密,只有巫族灵女才能炼成!” 第612章 chapter 611 你不可理喻 这话,说得很漂亮。 不过我不喜欢。因为在这话听来就是个互相利用的事,灵女拼死拼活练功,还要任劳任怨地保护巫族,简直就是冤大头。 而且,我怀疑,这个族长是在诓我,于是我朝他伸手:“秘籍呢?” 巫族族长有些懵,他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什么秘籍?” “武功秘籍,就是你说的灵书。” “没有。” “那真是遗憾,江湖再见!”我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又被君离渊拽了回来。 “你还有完没完?”我厉声喝道。 “先听族长把话说完。”君离渊看着我,眼中满满的不赞同。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听就听吧,就算是尊老爱幼吧。 见此,君离渊给了族长一个眼神,族长咽了咽口水,是打算要继续说下去了。 原本以为这灵女很好拿捏,没想到是个比君离渊还难搞的刺儿头。君离渊好歹还会考虑一下双方的面子和利益,可是灵女完全就是抓都抓不住的沙尘暴啊! “那个……灵女啊,我们巫族的灵书是由共工大神亲自教授历任灵女,我们并不知道灵书在哪儿,要靠灵女自己找寻。” “……自己找?在哪里找?杜兰国?枫国?还是一起?”我真的觉得巫族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要灵女自己找那个破灵书也就算了,还,还让共工大神亲自教授? 共工难道不是死成了渣渣?他的骨灰教我吗? “灵女莫愁,历任灵女都会在玄九极阵中知晓一切,只有得到共工大神的承认,才会得到灵书,成为我巫族真正的灵女!” 我翻了个白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要这么麻烦,要是赔上了性命,那就真是爽歪歪了。 所以…… “玄九极阵不会有什么杀招吧?不被共工大神承认的灵女还能活着出来?” 我这么一问,结果反倒是引起了君离渊的注意。 好笑了,他带我来的,还不知道要事先了解这么重要的问题吗?要是换做裴月清,他一定不会这样草率! 族长摇头,“不,不会!灵女若是得不到共工大神的承认,阵眼便不会显现,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安然无恙地走出阵法。” “那阵法呢?从何处进入阵法?” “不知道,历任灵女的阵法入口并不相同,需要自己找。” “……好吧。”我扶了扶额,干脆什么也就别问了,直接上,早完早好。 毕竟我确实需要知道一些关心九转缠丝素骨镯的用法,这么牛逼的神器不能就这么当摆设。 我没有管他们两个,径直走在前面,空旷的大殿上,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连摆设都很少,连踩在脚底的石砖都是单调的没有什么花纹。 绕着正殿走了一圈,连共工神像的后面我也没有放过,除了脑袋有点晕,审美有些疲劳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君离渊也没有闲着,他的眼睛晃荡一圈,气定神闲地走到我身边来,沉声说道:“这座大殿形如覆掌,干方位高大圆满,共工神像西南角走势矮小,成环抱之势,坎方位起势也很高大,殿中有石柱高耸,多出鬼桀神祇。” 诶?! 鬼桀? 还神祇? “没想到王爷也懂看风水,那不如帮我下想一想,这阵法的入口在哪里?”我礼貌性地冲他笑笑,让他卖弄卖弄就得了,见好就收。 谁能料到,君离渊这个没脸没皮的,听了我的话,一点知难而退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十分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巫族的秘密,灵女的身份,本王认为,你应该在这方面找寻突破口。” 我侧眸看着他,觉得他这一脸傲娇求夸奖的脸十分欠揍,只能客气地说道:“嗯,说的很有道理,谢谢。” 君离渊淡然地敛下眉来,一股霸道冷酷的视线锁在我脸上,强硬道:“觉得有道理还不够,要听话啊。” “听,听什么话?”我梗着脖子往后躲,不太习惯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太近。 “根据历任巫主的手书记载,灵女要用自己的力量唤醒共工大神,千百年来,却未曾有灵女觉醒冰系灵根,所以你要明白,通灵这种事情……” 君离渊顿了顿,执起我垂在身侧的右手,弯眸一笑,眼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在你的手上。” “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得到共工大神的承认,那什么灵书我也一定会拿到!” 我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惊慌,猛地推开他,跳开老远。 这个疯子突然靠得这么近,我十分的不适应,要说他喜欢我这回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发现了我的利用价值可还行。 所以,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让他尽早断了才好。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王共工神像那里走,却发现君离渊竟然也恬不知耻地跟了上来。 “巫族的规矩,巫主可以和灵女一同进入玄九极阵,为了避免你在那阵法中受到伤害,本王还是跟你一起,护你周全。”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眼睛有点痛,“王爷啊……请问是谁给你的自信?护我周全?别到了最后,还要我来保护你!” “闻人凉樱,切莫小看本王。”君离渊觉得好笑地扫了我一眼,然后便昂首阔步走在我的前面。 我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脚踢飞他,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怨念深深地跟了上去。 “我是灵女,你走这么快有用吗?还不是要靠我来开启阵法?!”我抓起他的手往身后一甩,算是除了一口被他扯来扯去的恶气。 “闻人凉樱,你简直不可理喻!” 君离渊扶着险些被拉扯脱臼的手臂,咬牙切齿。 “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我冲他扮了个鬼脸,提一口真气就往神像那边冲。 君离渊嗤笑一声,眼底浮现一丝仿若煦阳的暖意。真是没有想到,闻人凉樱这个倔强的女人疯癫起来,一点都不比市井里的那些泼妇差! 不过…… 倒是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第613章 chapter 612 进玄九极阵 两个人同时在共工神像之后站定,那蟒头人身的怪物,身上的鳞片雕刻得倒是栩栩如生,手臂上攀缠的青蟒那阴森的竖瞳仿佛盛着寒潭,比起君离渊的那双眼睛,更加令人心生惧意。 至于这从上到下的化龙点睛之笔,还要数共工脚下的黑龙。 玉石中流动着灰黑色墨汁,与我脚上的那根骨镯有异曲同工之妙,比起共工那无神的双眼,黑龙看起来才像是冤魂不散的神。 共工…… 共工一手揪着黑龙的脚,一手抓着黑龙的尾巴,脚尖踮在龙鳞之上,确实如族长所说,是符合共工要将黑龙永远踩在脚底的念想。 可是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共工害怕黑龙,害怕被报复,所以才用阵法将其困住。 是以,黑龙,根本就没有死才对吧…… 那这九转缠丝素骨镯,到底应该是有什么用? 那如果共工能够在阵法里出现,给灵女传授灵书,那么,黑龙是否会在阵法中出现? “你巫主的手书上,有没有提到,巫主或者灵女在玄九极阵里死掉的?” 正在观察着共工神像的君离渊听了这话,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巫主手书上确实没有提到此事,不过……”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却有一些出了阵法了灵女,会性情大变,下落不明。” “……”看来死亡还是比较美好的结局。 毕竟性情大变、下落不明这么个形容,听起来确实有无限的可能,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死是活。 “那如果性情大变,巫族岂不是又要重新选灵女?” “不。”君离渊要头,“一旦巫族发生变故,灵女便会出现,抵御外敌。” “……”果然,灵女就是个如同超人一般的存在。 “我现在可以反悔吗?”我斜着眼睛看他。 闻言,君离渊一怔,倏尔笑着挑眉道:“你怕了?” “害怕,很丢人吗?”我白了他一眼,说得理直气壮。 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要我去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奶妈,有点过分了。 君离渊没有说话,而是瞥了一眼远远站在大殿中央的族长,半晌,才开口。 “你就不想知道,景初白每到月圆之夜就躲起来的毛病是为什么吗?” “你知道?”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越发觉得君离渊就是个心眼儿如针鼻的阴险家伙。 “不知道,只不过听说是上一任的灵女干的好事。你还是尽早得到共工大神的承认,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破了这个玄九极阵!”只不过是不当救天救地的灵女而已。 我抿了抿唇,索性直接摘下脚腕上的九转缠丝素骨镯,透明的镯子在脱离身体的时候立马变得像是黑炭,朴实无华。 果然啊,神器就是不一样,除了好看点就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我在想,既然这骨镯是黑龙的筋骨所融,那我要是把这玩意还给黑龙呢?会发生什么? 我很期待啊。 这么想着,我在这神像上找着能塞骨镯的东西,君离渊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也没有问,就是一直盯着我手上的骨镯看。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是让我找到了能够挂骨镯的地方,不过一出现就是两个。 共工的手,和黑龙的尾。 我还是决定在黑龙的身上下手,手往前一送,刚刚好卡在了黑龙的尾巴上。 “……” “……” 不过,除了大小刚刚合适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变化啊。 黑镯子还是黑镯子,没有变透明。 我挑了挑眉,不禁觉得有些遗憾,还有些丧气。 君离渊就表现得比较直接了。 “不然就放弃吧,你可能真的不适合当灵女。” “……” 我懒得理他,抬手拨楞着挂在黑龙尾巴上的镯子。 只要得到了灵书,搞定九转缠丝素骨镯,以后到了我手上,用着也顺手。 “咔哒!” 镯子突然就拨不动了,还卡进了黑龙的身体里面。 我尝试着抠了抠,还是抠不出来。 君离渊也瞪大了眼睛。 “……” 这条黑龙是在耍赖皮吗?要把自己的筋骨重新按回去的意思?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族长大喊一声,“神像塌了!” 塌、塌了?! 我和君离渊立马就感受到了来自地底的震动,轰隆隆的声响,整个大殿都在晃动。 然而,这神像却不是塌了,而是下陷,疯狂地下陷…… 我和君离渊刚刚来得及抓在一起,就直接掉了下去,头昏脑涨的砸在了一起。 “什么鬼地方?”我摸着脑袋坐起身来,除了有点晕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外伤。 “闻人凉樱……” 一声咬牙切齿的怨念从我的屁股底下传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摸着君离渊的方位,倒是没有想到这黑漆漆的鬼地方连地板都是软软的…… “你再摸下去就死定了!”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知他就在我屁股底下坐着,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啊!” 听着君离渊的惊呼,我表示心情畅快,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君离渊变得有些……话多易怒。 我挪开屁股,摸着君离渊手把他拉起来,习惯了黑暗之后,视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这是进了阵法,还是进了哪里?巫主的手书上说了什么?” “已经在阵法中。” 他拍开我的手,仿佛是十分嫌弃我的样子。 “可是我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啊?”像是掉进了一座地下宫殿,跟掉下来之前的大殿差不多,只是少了共工神像。 “玄九极阵是幻境,通过窥探闯阵者的欲望产生幻境,虚虚实实。”君离渊一边站起身,一边对我解释。 “应该……还有吧?”我也跟着站起身来,怀疑地看着他,他绝对有什么瞒着我没有说。 听了我的话,君离渊果然脚步一顿,“你指什么?” “你的话有点多。” “……闻人凉樱,你要是想死便直说,本王绝不手软。” 我识趣地没有再问,因为他的心声我听得清清楚楚,不就是在玄九极阵里,闯阵者还会暴露最真实的自己吗,说出来也不丢人啊! 傲娇! 第614章 chapter 613 奴恭候多时 我和君离渊走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见到,没有人没有鬼。 场景虽然没有改变,可是眼见的确实越来越亮了。 直到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我们走出了玄九极阵?”抓了一把脚边的雪花,冰冰凉,场景道具很逼真啊! “不,这里是阵眼。” 君离渊只是看着大殿中被冰雪糊住的石柱子,一字一句。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阵邪风,地上的雪花薄薄地吹起来一片,纷纷扬扬。 君离渊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那根石柱子走去。 蓦地,那抹玄色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被擦去了痕迹。 “消失了?!”我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学还是那片雪,柱子还是那根柱子,只不过这一片天地间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上升,出现了一条空荡荡的玉石长阶,耸入云雾当中。 妈呀! 玩儿天空之城哦! 我只是感叹了一会儿,还是飞身上长阶,亲眼瞧一瞧那石阶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共工,还是黑龙。 脚一踏在石阶上,石阶便开始结冰,脚收回,冰面也骤然消失…… 诡异又神奇。 没耐心在这里浪费时间,我索性运气直飞,一步跨过多层台阶,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突兀的白发男人,我才刹住了车。 “你是谁?”由于分不清是敌是友,我不得不暗暗掐一个杀决。 跟环境里的怪物大家不能拼体力,得拼脑力,偷袭最为靠谱了。 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火球冰球一起扔过去,还怕他不死? “奴玄九,恭候主人多时了!” 眼前一闪,便见到那白发男人已经跪在了我面前,仰起脸看我。 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滚下去。 险险稳住身形之后,我走下一步台阶,警惕地看着他。 只见这男人白发及臀,连眉毛都是白色的,相貌一般,只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倒是多情得很,浓黑如子夜,着白衣白袍,仿佛是要同这天地间的白雪白云融为一色。 骚包,骚包! 穿白衣的人都很骚包! 要敬而远之! 不过,这家伙叫玄九,跟玄九极阵莫名重了两个人,该不会是这家伙布的阵,然后把自己给困住了吧? 我大胆地猜测着。 当然,我确实也这么问了,倒是换来了他的一声轻笑。 “主人,玄九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玄九只是黑龙大人的精气所化,用来分辨前来的灵女是否有资格继承黑龙灵书。” 说到这里,他轻轻吹了一口气,从云层里飞来一只白蝶,绕着我乱飞。 “说来也可惜,这一千二百多年来,只有主人你,是唯一来到了此地的灵女。” “我是唯一一个?”真是令人惊叹,也就是说之前的灵女跟我来的还真不是同一个阵法。 难怪族长说每一个灵女的阵法入口都不一样…… “是的,主人。” “那之前的灵女都去了哪里?” “她们去了共工葬身的无妄海。”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那些双眼被懵逼的可怜人,现在怕是还在无妄海苦苦挣扎,要想投胎怕也是不能够的了。” “双眼被蒙蔽?”我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说共工和黑龙的恩怨不是族长告诉我的那样?” “胜者王,败者寇,阴险小人的嘴里哪里会有值得听信之言?” “……” 阴险小人这个称呼,放在族长身上也还行,就是放在共工身上挺奇怪的。 算了,我也不关心他们的事情了,反正也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之前跟我一起入阵的还有一个男人,他去哪里了?” “擅入者随意去哪,此事不在玄九关心之列。” “……”一团精气的脾气也不小啊,惹不起惹不起。 “咳咳!玄九啊,那人是巫族的巫主,还是我未来的夫君,弄丢了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主人若是想寻人,只需及时破阵,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玄九神秘地看了我一眼,总让我有一种被算计的既视感。 “直说吧,怎样才能破阵?文斗,还是武打?”我撸起袖子就要干,却被玄九轻轻握住了手腕。 “主人这般粗鲁,奴都不禁要同情那走丢了的家伙。” “我就是这么粗鲁,谁惹我不爽,我就打残他!”我恶狠狠地抽回手,让他少给我玩儿那些花花肠子。 “快说,怎么样破阵?!” “十分简单,只要主人能将玄九带出此地,此阵即破。” “这么把你带出去?你自己不会出去吗?!”我又不是收妖的,还带出去…… “主人莫要惊慌,奴不会伤害主人一分一毫,只是会附身在九转缠丝素骨镯之上,主人照常佩戴便好。” “镯子我挂在神像……上了。”低头一看,我却发现镯子还在脚上戴着,像是见了鬼一样。 闻言,玄九微微勾唇,“幻境罢了,属于主人的东西,自然还是在主人手里。” 想了想,我还是慎重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答应,你还是直接把灵书给我吧,拿了灵书我便离开。” 让君离渊见鬼去吧! 反正我还就不信了,君离渊会这么容易就挂掉。 “主人,奴手上可没有那种缺德的东西,主人若是想要破阵,唯有此法可破,不然,便会在此阵中孤老。” “不要威胁我,我从来都不信这些。”我不禁挑眉,对着他的脸就出一片冰锥,绝对让他毁容。 奈何,那些冰锥只是穿过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见此,他笑得如水中垂杨柳,“主人的冰系灵根如此精纯,真是让奴心生佩服。” “还有让你佩服的呢……”我邪邪一笑,反手就是一个火球扔出去。 不怕冰的力量,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共工可是司水,黑龙自然也不例外。 那火……可就不见得对这团气没有用啊! “主人!” 果然,玄九虽然躲过了那火球,不过那火球还是燎掉了他的一角,灰黑一片,显得格外狼狈。 第615章 chapter 614 灵似有神格 险些被烧成碳渣滓的玄九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 按照常理,冰系灵根和火系灵根是无法共存与同一人体内,因为那是极其容易将自身摧毁的异象。 可是这么个祖宗出现了,他不知道是老天瞎了眼,还是这姑娘命太硬。 “玄九,你快点放我出去,不然我连你一起毁!”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底气不足。 因为我搜刮遍了北倾无念的知识库,都没能找到有关玄九极阵的描述。也就是说,要出这阵法,我还真的是没有办法。 最好玄九会怕死,不然就是一起等死。 “那主人便毁了奴吧,毁了奴,也可以破阵。”玄九出乎意料地真诚,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杀了他? 真的杀了他? 我,我好像也下不了手啊。 毕竟这对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废气来说,确实太残忍了。 “算了算了,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我烦躁地摆了摆手,在看到玄九那计谋得逞的笑时,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当。 要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要出去做什么?报仇?”我微微蹙眉,犹豫半晌决定问清楚为好。 纵使内心的天平已然向玄九那边倾斜,但还是要找到令人信服的理由才对,我需要确认自己打开的不是潘多拉的盒子。 “不是。”玄九果断地摇头。 他回答得太快了,我不禁有些怀疑。 “主人不必担心,一旦破阵,奴便只能依附主人而活,不能远离,同样,奴的行动也会受制于主人的想法。”说到这里的时候,玄九还冲我恭敬地行礼。 他这样子,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依旧没有打消我的疑虑。 要知道,这种成了精的家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是不少,一不留神就会被骗得团团转。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身份悬殊情景中,我能保持基本的理智,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奴会和主人结契。” “我不想跟你结契。”几乎是瞬间反应,吐出了拒绝的话语。 “……”闻言,玄九的嘴角抖了抖,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要是共工那个小人还在,怕是指不定会怎么嘲笑自己。 “那主人要如何才能相信奴?”玄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抛回给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眨了眨眼睛,回答得无比诚恳真挚。 “……” 这一刻,玄九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千万年来的无奈。他是真的没有和这样的女子相处过,既不能一巴掌打死,又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交流,于是没办法,只能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玄九,我可不想做巫族的灵女。” “……”玄九有些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个傻的。 从头到尾,他可是都表示了对共工的敌意,是以,他又怎么会跟巫族扯上关系呢? 是他没有表达清楚,还是她没有理解清楚。 “主人,只要你不愿意,便没有人能勉强,奴也会帮得上忙。”玄九说的很隐晦,多情的桃花眼也是神采飞扬。 “那好,马上结契吧!”我迫不及待。 玄九愣了愣,虽然不大了解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但还是本着机不可失的想法,再次握住了我的手。 没过一会儿,他又抬起头看着我的脸,疑惑地问道:“主人的灵,有些奇怪……” “嗯?”我微微挑眉,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过还是不确定他说的奇怪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于是不敢多言。 “主人的灵,似有神格,可是仿佛被什么封锁着,故,看起来倒是与普通人无异。”玄九顿了顿,下一秒,又倏然靠近。 “怪不得主人既能修得冰系灵根,又能修得火系灵根,实在是灵过于出色。” “……”不是我的灵魂出色,是炎筠的灵魂出色,我顶多就占一个包容性强。 “真是难以想象,若是主人的力量不曾被禁锢,而是完全释放,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玄九眯起了眼睛,他想,要是这姑娘早生个几千上万年,那么自己就不用和共工结契了,最后还落得个兔死狗烹的悲惨下场。 “完全释放我就用不着你了。”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凉凉出声。 “……”行吧,那么他现在要祈祷这禁锢永远都不要解开,一直这样下去,这样的话,自己也可以一直保持有用。 “说到底,你到底能不能结契?”我怎么觉得,解凯他说的那个不靠谱的禁锢都比他和我结契要简单。 起码我是自己可操作。 “当然能,奴只是对主人的灵很好奇,故而有此一问。”玄九地嘴角抖了抖,被接二连三的怀疑,这可真是对他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前辈是莫大的打击啊! “主人与奴结契,对主人一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她说得异常自信,我也没有反驳他。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我也不在怕的,反正就他这样的小鬼,我一刀一个! “嗯。” 话音刚落,玄九便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指尖同时传来一阵刺痛,微微皱眉,就又被冰凉的手掌攥住。 指尖微微湿润,眉头微微蹙起,我的身体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剧烈的疼痛。 那是一种陌生的力量横冲直撞、疾速流动拓宽血脉的汹涌。 “主人,张嘴。” 玄九那如三月春风的嗓音轻轻响在耳边,让人下意识便照做了,照做之后就后悔了。 只觉口腔里被放入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还带着丝丝腥甜。 血,血…… 他割开了手指喂给我血? 等等!请问精气化成的怪物能流血吗? 这……这家伙是黑龙本尊才对吧?! “主人不要抗拒水巫之力,不然会造反噬,在此冰封长眠,永远与玄九作伴了。” 这一次,他没有自称为“奴”,也不再是轻声细语,而是符合他长相的风情万种…… 第616章 chapter 615 施予锁魂咒 我一动不动地乖乖承受着那陌生的力量,直到身体完全习惯,甚至是享受这种刺激,我才舔了舔唇瓣,拍开他的手。 “玄九,你惺惺作态就是为了骗我跟你结契?” 玄九眯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却是似笑非笑,丝毫没有阴谋被拆穿的局促与心虚之感。 实在是让人佩服! “主人可是冤枉玄九了,玄九绝对不敢欺骗主人。”他缓缓低下头,依旧是从容镇定,理直气壮。 冤枉他?我可没有冤枉他! 那副鸡贼的样子,谁还能冤枉他? “那你告诉我,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阴着脸问他。 “主人想要得到共工的灵书,不就是为了修习强大的术法吗?现在,主人既已与玄九结契,就便什么都不用修习了,玄九会保护主人。” 我盯着那张瞧不出半点端倪的脸,眸色一暗,弯腰摘下脚腕上的九转缠丝素骨镯,正色道:“那这个呢?你应该不会甘心一直在这个破镯子里待着吧?” 见那怀疑的目光看了过来,玄九波澜不惊的眸子闪了闪,变得有些冷漠。 我挑了挑眉,低头把玩着骨镯,低声道:“不敢说话那就是被我说中了。” 被欺骗着做某件事的感觉还真的不太好受,他是吃准了我不会反抗吗? 两人僵持良久,玄九才叹息一声,说道:“主人,玄九不会做有害于主人之事,还请主人放心。” 放心?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是放不了心的。除非…… “我对你一无所知,那你觉得我会对这样一个人倾心相待吗?”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隐晦,也因此而十分不满。 “那……玄九如何才能让主人放心?” “玄九,你听说过锁魂咒吗?” 话音刚落,我便发现他的背脊不可抑制地僵了僵。 看来,他知道。 那么也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本来在还是炎筠的时候学了锁魂咒和化灵九极咒,知道现在都没有派上用场,十分遗憾。 现在玄九倒是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正巧我会,正巧这时也需要,不然你就凑合着让我露两手?”我甩了甩手,不过看他倒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倒是不太明白了。 他是在给我表演苦肉计吗? 不过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阖目吟唱那些艰涩难懂的法咒,为了防止玄九逃跑,我还分神在周围布下了烈火罩,敢跑就死! 玄九看着眼前的一片红光彻彻底底地笼罩着自己,还能听到那一句一句神秘古老的咒语,不由得抿了抿唇。 为了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他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抛弃。可是一旦被施了锁魂咒,就意味着他还是会受到来自某方面的牵制。 那他费尽周折地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和之前别无二致地活着吗? 他不甘心! 终于,他想要反抗了,转身便要硬生生穿过这要命的罩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连锁魂咒念到那个地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待到看到玄九的惨状时,我差点就不厚道地笑了。 原来是白衣白袍飘飘欲仙,现在就是个从煤洞里爬出来的倒霉鬼,狼狈至极,看着可怜。 我不禁撇了撇嘴,挥手扯掉了烈火罩,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既然不想,为何不拒绝?”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 也许是与他一起结契的原因,我能够够完全感受到他现在的虚弱。 “玄九……玄九无法拒绝主人!”他躺在地上,手臂上被火苗烫伤,烧焦了一片雪白的肌肤,直接转变成了红褐色。 有血滴在石阶上,可想而知是一种怎样的痛。 可是他一声不吭,就这样倔强地躺在地上,脸上写着不愿意、不喜欢,就是怎么也不说。 “无法拒绝,所以拿命来拒绝。”我点了点头。 玄九皱了皱眉,并没有反驳。 我能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放弃了,放弃对他施锁魂咒。 废话,我是怕他不老实,但是也没有想要逼死他的意思。 反正不管他今后想要做什么也都跟我没关系,我这种行为本来就是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 算了算了! 不管了不管! 这么想着,我缓缓蹲了下来,想要撩开他脸上的头发,却被他警惕地躲开了。 “主人,你要做什么?”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他放缓了声音。 然而也没有什么卵用,他那紧绷的身体,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防范之心。 这位真的是千年前的黑龙吗?怎么有点……有点单纯?! 简直是傻! 怪不得会被困在这里,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这副样子,出去之后会吓到小孩子的。”我伸手撩开他的头发,指尖掐了一个清尘诀,恢复了他白衣飘飘的模样。 只不过他手臂上的伤疤,现在只能是用冰镇痛,要想完全康复还是需要补一补,毕竟这条黑龙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久,一直在消耗自身维持着不消失的状态,能等到来的人也是不容易。 也不怪他一见到我就对我那副万事屈从的模样,是太想离开这里了。 玄九从听到“出去之后”那四个字时,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倒是没有想到…… 看着自己伤口上结的一层薄冰,玄九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就先给你吧,不过我随时都有收回的权利。”说着,我从空间里掏出那根凤凰木,挽起他前半部的头发,简单地用手指扒拉了一个随意的发髻。 那双眼睛这么好看,还是露出来比较好。 我是这么想的。 而且这凤凰木里还有墨昀那团魔气的力量,对玄九来说,应该是够滋养了。 “主人……”玄九性感的嗓音如同寒冰中跳跃的火焰,稍稍透露着迷茫的无助。 还真是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露出真实的自己或许太难了,我也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好了,睡一觉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我抬手覆上他的眼睛,哑着嗓子安抚道。 第617章 chapter 616 玄九会难办 结契带来的好处便是,玄九心里的小九九我能清楚明白的知道。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可以让我知晓的原因。 原来玄九极阵的破阵之法十分简单,只需……让玄九消失。 当然,让玄九消失的办法除了杀掉他之外,那边是把他收进骨镯之中。 他似乎比我想想象中还要糟糕,怕是没有我误打误撞地出现,他可能就撑不了多久。 希望凤凰木可以帮到他。 我扯了扯裙摆,遮住脚踝光泽暗淡的骨镯,心情不郁。 不远处,族长焦急地围着神像消失的地方打转。 君离渊则是负手站在大殿中央,眉目清冷,嘴唇紧珉,一副漠不关心的臭屁模样。 哼!要是裴月清被困在阵中,他八成早就疯掉了。 关键时刻看出了区别…… 没想到我留一个心眼,隐身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了这种令人生气的场面。 一套深呼吸下来,我终于回到了心平气和的状态,现身走了出去。 君离渊瞬间转过头来,无意识地宾主了呼吸,莫名有些紧张,迈不开步子。 直到一那道冰冷的视线越来越近,他微微蹙眉,不太理解这样深重的敌意来自于何处。 “你,没有受伤吧?”嗓子动了动,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说话,乍一开口难免听来没那么悦耳。 听到这边的声响,族长提着手杖就跑了过来,情绪激动想要说什么,可是感受到了现场的古怪气氛,又不敢随意开口。 我看了一眼还等着我回答君离渊,然后转头看向族长,嘴角含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巫族的灵女,没有得到共工大神的承认,也没有得到灵书,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说完,也不管族长要说什么、想说什么,我都义无反顾地迈出了步子。 被忽视的君离渊很是不爽,这个叫闻人凉樱的女人,一次一次挑战他的底线,他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他是为了谁才在这里等半天的?若不是为了等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早八百年就回王府歇着了,还要受这个没良心女人的气?! “本王说允许你走了吗?”君离渊灰色的眼瞳里升起缕缕寒意,压迫感十足。 闻言,我顿住了步子,却也没有回头,只是老实地说道:“没有。” “那你还敢走?”他朝我走过来,眯起眼睛挡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敢。” “本王不是在问你敢不敢?!” 君离渊神色一变,周身瞬间迸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闪电般出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他想杀了我。 或许这是一时冲动,可是我真的很生气。 越是生气,面上越是平静。 纵使呼吸渐渐困难,我也只是这样望着他,眼中的挑衅越来越浓重,进而讽刺地笑了起来。 君离渊讨厌那种笑容,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他在等她求饶,而不是这样对她笑! 到了最后,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双脚离地的不安,也能听到血管绷紧快要炸裂的声音,死亡金子啊眼前。 我在赌,赌他不敢杀我。 就算他杀了我,我也能用九转缠丝素骨镯重来一次! 下一次的重来,我一定先把这家伙给宰了! “咻——!” 恍然一道白光打向君离渊的手,然后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落在我的脖颈上。没过多时,疼痛便消失了,不用看我也知晓,大概是连淤青也不见了。 “主人,请不要玩自杀的游戏,玄九会很难办的。” 诶! 新收的小弟玄九都比君离渊这种人渣靠谱啊。 君离渊垂下被打伤的右手,即使他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可是那颤抖的鸡爪还是泄露了病情。 看来玄九下手不轻,晚饭回去给他加鸡腿。 君离渊就这样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幽幽。 很复杂。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种绝处逢生的希望。 “灵女!这是共工大神的治愈之力,没错的!”在旁边站了半天的族长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族中曾有一任灵女也曾拥有过治愈之力,我曾亲眼见过她活死人肉白骨!简直是神迹啊!” 族长跪在地上,朝着早已空荡荡的神像位置,疯疯癫癫地大声赞颂。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发现君离渊征用一种诡谲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在族长莫名其妙地胡言乱语之后。 不过在察觉到我在看他之后,他立马收敛了情绪。 “回王府。”君离渊活动着右手,握成拳,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一眼,便往神殿之外走去。 这前前后后的态度转变,简直让人惊叹。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脚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和他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绝佳距离,不紧不慢,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看到那匹在低头吃草的红鬃烈马,君离渊才朝我伸手,“上来吧。” 哟,递给我的还是右手。 我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白了他一眼便运气踏风而行。 姑奶奶武功盖世,还没有宽容到能够跟刚刚要杀我的人共乘一骑。 我又不是傻子! 而君离渊看到树林阴翳见没了那抹玄色的身影之后,冷漠森寒的面容才缓缓浮现出丝丝矛盾与挣扎,不知道自己心中做下的那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旋即高扬马鞭,连人带马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神和动物,谁的速度更快? 不必说,自然是神了。 我回到扶云阁睡下了,才听到外头有下人恭迎的声音,还有裴月清那娇滴滴诉衷肠的声音。 我就不凑热闹了。 也不知道君离渊是不是心中有愧,王府的晚饭也没有差人来请我。 想想也对,他要和那个裴月清一起吃饭嘛,自然不希望我去当电灯泡。 可是我也会饿啊! 王府里的东西自然也是瞧不上,因为我要翻墙出去打野食。 寒风凄冷,杜兰国是没有枫国那样的夜市的,唯一亮着灯的,就是世界通行的风月场所。 别无选择的我,进其中最大的一栋楼——绿笛馆,多么骚气的名字。 不过我喜欢! 第618章 chapter 617 不让人省心 杜兰国可真是算“表里不一”的国家。 门外的寒冷能让人冻掉脑袋,见不到一个在外游荡的人影;而屋内却是热气蒸腾,酒味正浓,男男女女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我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烈酒,一斤牛肉和些许小菜,自饮自酌。 正中半圆的高台上,彩带飘飞,一身鹅黄色散花纱裙的柔美舞姬身姿袅娜,脚步轻盈,配合着悠扬的胡琴声,如蝴蝶蹁跹,倒是不太像杜兰国的女子。 正这么想着,那胡琴声戛然而止,一阵紧密急促的鼓点旋即补上。 那舞姬的气质也陡然转变,与幕布之后稍作耽搁,步出之后竟然变成了英武不凡的少年。 肌肤赛雪,眉眼如画,三千青丝以玉冠高高束起,除却五官长相一样之外,却给人迥然不同的感觉,仿若两个人。 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啊…… 我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主人,何以盯着一个男子如此之久?是玄九不好看吗?” 突然,耳边传来一句暧昧的低语,引得我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额头,轻轻一推,看着他离我远了一些,我才眯着眼睛轻笑道:“玄九,你还真的不好看!” 这个像鬼一样说出现就出现的家伙,也不怕被人发现了,也幸好我坐在角落里。 玄九内心无奈地叹了一声,被一个醉鬼说是不好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跟了一个这样孩子气长不大的主人,他的前路异常坎坷啊! 他在骨镯之中修养的这短短几个时辰里,他大着胆子偷看了主人的过去。 在枫国时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与枫国宰相景初白成婚当晚却又性格大变,主动进宫,和亲杜兰国,还勇斗马匪。到达杜兰国之后,更是与君离渊处处作对,在毒物包围之下还能救下那些士兵全身而退…… 如此复杂的经历,每次都能看到主人不一样的一面,就连喝酒之后……也是。 她给自己簪上的那根凤凰木,珍贵稀有自然是不必说,可是他有些惊诧她会如此轻易地就交予自己。 而自己那日渐衰败的灵体,也因为得到了这宝物的滋养,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化形外出。 “主人,你醉了,还是回府吧。”玄九轻轻握住我要继续倒酒的手,然后换了个方向,倒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动作行云流水,淡粉色的衣衫柔顺的滑下,露出一截手臂,妖冶过圆台上表演的女……哦不,男子。 刚刚玄九说过了,那台上的,是男子。 诶!一个两个的,都比女子还要像女子,更过分的是,玄九这个骚包的家伙还穿着粉色的衣衫,真的是十分衬这个地方啊! 要不把他留下来替我挣钱得了,谁让他抢我的酒喝。 这个像鬼一样活着的家伙还能喝酒的吗?! 放下酒杯的玄九顿觉有些迷瞪,酒,真好喝。 他这么想着,不由得舔了舔唇瓣,开始倒第二杯,第三杯…… 没有多久,一坛子的酒,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 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头发松松散散地斜插着一支黑簪,还是下午我顺手一插的样子,原本只是一般清秀的长相,这时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主人,玄九还想要!”玄九嘟着唇,眼神迷离,随时随地地放电,抓着已经什么都不剩的酒坛子朝我晃着。 玄九……可真是好听的名字,可是主人?这样的男子竟然是家奴,可惜了。 “喝个屁!”我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他的脑袋上,喝光了我的酒不说,还恬不知耻地问我要,当我是冤大头啊! “疼!”玄九捂着脑袋上的包,眼睛湿漉漉的,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又装可怜! 人家契约契约的都是上古神兽什么的,我倒是搞了一条上古的黑龙,但只是一条不如鸡好使的瘟龙,鸡好歹还能杀了吃饱肚子。 可是这龙…… 好无奈! 蓦地,有一团腥臭的味道靠近,我连忙闪到一边。 “咚!” 面前的桌子晃了晃,凭空多了一坛子女儿红。 “这位公子的酒,本少爷请了!”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肥头大耳公子哥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像是我抢了他的媳妇儿似的。 “既是穷,又何必养家奴!”那个肥头大耳神气地哼了一声,扔出一个钱袋子,“这是一百两,你的家奴归我了!” “……”我看起来比玄九长得丑吗?买他,怎么不买我? 事实上,在肥头大耳的眼里,像玄九这样眼神释放十万伏特的家伙才更符合他的胃口,反倒是我这样的绝缘体成了不讨喜的怪物。 至于玄九这家伙,是半点都不客气,抱起酒坛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看得那肥头大耳是心花怒放。 很好,人家都从了,我还能说什么?同意呗! 于是,我拿起桌上的钱袋掂了掂,站起身来,“好,这个废物就归你了。” “主人怎么可以跑下玄九……嗝!”玄九抱着酒坛子闪身拦住了我的去路,在座的各位连他是怎么做到的都没有看清楚。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那张脸艳若桃李,声音都是软软的,没有刻意的撒娇,但就是听得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你喝了人家公子的酒,我才收了人家公子的钱的,怎么能说是我抛弃你的呢?”我摊了摊手,表示很无辜。 “主人,玄九不想离开你!”玄九嘟着唇,美丽的桃花眼泫然欲泣,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 “玄九不要哭,本公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那肥头大耳第一个受不住了,最是见不得美男受委屈,说着就要揽上玄九的腰。 “你滚开!”玄九手一挥,直接把那肥头大耳打到了墙上,气势非凡,一点都不像是需要被人呵护的弱质少年。 这家伙喝多了……就变成这样子了? 真不让人省心! 第619章 chapter 618 太师府出嫁 “你们……你们竟然敢伤害我们家公子?!” 一群看起来是那肥头大耳手下的家伙冲了出来,指着我和玄九兴师问罪。 这群家伙难道不应该先去救下他们公子吗?跑来这里嘴炮有什么用?都是想被打的意思? 我刚这么想,玄九就抬手又是一挥,那群没眼力见儿的统统飞了出去,砸坏了不少桌子凳子。 “胆敢对主人不敬,全都该死!”玄九眉毛紧拧,可是抱着酒坛子的样子就算再凶看起来也有些滑稽。 在柜台处躲了半天的老板娘终于跳了出来,还未开口,我便将手上的钱袋交到了她手中。 “这是我们的赔偿,至于那群废物,如果要闹事,让他们来十三王爷府找我。” 说完,我一甩袖,拉着玄九就冲了出去。 哟吼!闯祸了就把烂摊子甩给君离渊,想想就痛快非常! 不过…… 我猛然停住脚步,跟着我跑的玄九惊叫一声看着怀里险些撒掉的酒坛子,松了一口气。 “……” 还惦记着这个破酒坛子!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一巴掌拍掉了那个破酒坛子。 “啊!洒了……”玄九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又怅然若失地看着地上的酒凝结成冰,委屈又失落。 “快别装了!”我冷眼旁观,对这样的风景,我实在是不具备欣赏能力。 “装……装什么?”玄九闻言,茫然地歪着脑袋看我,迷人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光华流转。 我挑了挑眉,淡淡道:“灵体能喝酒的,还能喝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主人,玄九可不是一般的灵体,你们人能做到的,玄九都可以哦!” “我们人能做到的你都可以?”我不禁失笑,“那你会生孩子吗?” “不,不会诶!”玄九愣了愣,然后认真地摇头。 “行了,滚回去睡觉吧。”我不耐烦地一挥衣袖,直接把他收进了骨镯之中,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似乎昨儿晚上玄九在绿笛馆教训的那个肥头大耳并没有找上门来。 当真是非常识趣了。 如果那肥头大耳敢贸然冲进王府来找不痛快,八成会被抬出去。 我和君离渊一连七天都没有说话,就算是在路上碰到了,也会异常默契地避开,当做没看到,更别说主动上前说话了。 而且,每次碰到的时候,他的身边都站着裴月清,风雨无阻,我都恨不得把玄九叫出来撑撑场子。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太幼稚! 直到红音神色激动地跑来告诉我,皇帝君冲已经应允了我与君离渊的婚事。换言之,我现在已经是准十三王妃了。 是以,君离渊这些天的视而不见都是按照杜兰国的规矩,婚前新人不得相见。 这是什么破规矩! 依我看,君离渊就不是遵守规矩的人,他确实是不想跟我说话才对。 正好我也不想,我还没有原谅他曾经想要杀我的事情。 扶云阁的院子里摆着两张贵妃榻,极好的阳光洒下来,温温热热的,令人不禁心生倦意。 小几上摆着几碟点心,一壶酥油茶,我和玄九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然而这在远处的红音看来,都是我一个人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 因为…… 红音看不到玄九。 “主人,这王府里好闷呐,一点都不好玩!”玄九生无可恋地蹬着腿,嘴边还残留着马蹄糕的碎屑。 我抿了一口酥油茶,咸咸的味道恰如其分地提了提神,恍惚的视野才清晰了起来。 “那你想去哪里?”事实上,我也觉得好闷,在古代做宅女,也没有那么容易,长夜漫漫呐…… “不如去绿笛馆喝酒去!”玄九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了起来,神采飞扬。 “又喝得个烂醉?”我斜睨了他一眼,“你是酒鬼投胎吗?” “开心嘛!” “可是我不开心。”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惹祸精吗? 我已经彻底摸透了,这上万年的时间都是白过了,这家伙的内心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主人怎么会不开心呢?”玄九表示很疑惑,不过立马反应过来,提议道:“那不如主人和玄九一起去枫国好了!” “去枫国?”我微微蹙眉,“怎么,你在枫国还有老相好,准备去探亲?” “……才不是呢!”玄九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玄九只是想要帮主人报仇,杀了那个叫景初白的坏人!” 他的眼神一秒变得血红,毫无预兆,杀气翻腾。 “……” 这样轻易就将情绪表现出来的家伙,怪不得会败给共工。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就凭你现在的状态,稍微有点道行的修行之人就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老实待着吧。” 我不客气地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企图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自知之明。 “玄九不怕,主人会保护玄九!”他倒是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敢情是觉得我会救他,真是个狂妄自大的白痴。 “不要指望我,我现在在准备当一个贤妻良母,不适合杀生。”低头弹了弹指甲缝的灰尘,我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知道主人马上要和君离渊成亲了,主人可以成亲之后,再杀生,不会影响到主人。”玄九在这个时候变得很鸡贼,完全不懂得我的一番苦心。 “嗯,知道了。”睡意袭来,难以抵抗,我只能缴械投降,屈从心的意志。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过,终于到了成亲的那一天。 杜兰国的婚礼没有那么讲究,不过女子还是少不了要隆重地打扮。 红音和她的姐妹们一道为我绾发、更衣、描妆,我只需安静地坐着,任由她们摆弄。 一切都打理完毕,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主人,你可真美!”无孔不入的玄九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小声赞叹。 “这还用你说?”没有人不爱被称赞的,我亦不能免俗。 这时,红音从屋外走了进来,笑着说道:“王妃,王府的轿子已经在外候着了!” 我浅笑着拨下盖头,在红音的搀扶下,一路穿行,上了轿子。 太师嫁女,喜结良缘。 整个泉城都徜徉在喜庆的氛围当中。 第620章 chapter 619 闹心新婚夜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 十三王府的婚礼座无虚席,皇帝皇后也到场祝贺,直到月上柳梢,才渐渐有人散去,倒是难为了我,一个人坐在君离渊的房间里,百无聊赖。 玄九躺在房梁上,今日脱下了那身骚包的粉色衣衫,倒是换了一身艳红,像是要成亲的。 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勾引人的电波。 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这家伙的本体根本就不是黑龙,而是狐狸! 简直令人发指。 “我说,你打算一直在上面待着?”指尖碰了碰桌上的酒壶,没来由地排斥接下来的合卺酒缓环节。 果然还是在景初白那里受了刺激。 “主人放心,玄九不会打扰主人和心上人的好事!”玄九从房梁跳下,在我面前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拎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暴风吸入,一滴也没有剩下,完事之后鸡贼地躲到了骨镯里,十分迅速。 这让我想要暴揍他一顿都没有办法。 门帘被掀开,君离渊着同样鲜红的喜服走了进来,不免带着些酒气,与淡淡的龙井香气混在一起,倒也不令人反感。 在烛光映照下,他整个人好像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毫无攻击力,看起来,倒是有身为人夫的自觉,气质温和,令人倍感亲切。 “吃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像是证实自己没有说谎,还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糕点碎屑。那是玄九才会做的傻事,我可比他聪明。 君离渊在玄九做过的位子坐下,正要拿起酒壶,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看起来等了很久。”他又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袍,随意地搭在楠木屏风上,“怎么不早些休息?” “不敢。”我要是早些休息了,有些禽兽要对我欲行不轨,那我不就爽歪歪了? 君离渊倒是混不在意,他站起身来,从屏风上扯下一件玄色的衣袍。 “你早些休息吧,本王去书房,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不可以。”手一动,我扯住他衣袍的一角,用力拽着。 想走,是不可以的。 “什么?”君离渊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转过身来,浅灰色的眼瞳隐隐有加深的迹象。 “你该不会是想要与本王共度春宵吧?” “王爷,今晚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就这样离开,我这个王妃,还有什么威严?”我斜了他一眼,这家伙得少自作多情。 君离渊顺势回到凳子上坐着,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两个人就这样拉着衣服,谁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嗯,原来是这样……” “不然,王爷以为是什么样呢?”就叫他少自作多情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给他倒了一杯酥油茶,这是玄九绝对不会沾的,他说这会让人发胖,死也不碰。 搞笑,一条瘟龙,还想保持身材,从头到尾一般粗的家伙! “你要处理的事情,与景初白有关?” 这个世界就这么小吗? 君离渊和景初白,没事就要斗智斗勇,有这点时间多吃两口饭不行吗? 君离渊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女人会知道,灵女,自然是有一些常人所不能的本事。 “枫国狼子野心,挑拨我国附属部落,屡次挑衅边境,烧杀抢掠,是该给他们些教训了。” “嗯,同意。” “为了守护你王妃的面子,觉得本王要在这里待多久?”君离渊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酥油茶,挑了挑眉。 “一夜就好。” “呵,一夜……”君离渊忍俊不禁,五官都柔和了下来。 “王爷应承过的,可不能反悔。” 他是应承过,不管是因为在藏蛇峡谷的那一次战事,还是因为巫主必须要娶灵女的古怪规矩。 而且,他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甚至是十分乐意。 乐意? 很好,我看到了。 所以说,酒精真的是很强大的助攻,平时想要读到君离渊这种腹黑家伙的心声,简直比天下下红雨的概率还要小。 “那么这一夜,我们就这样坐到天亮?”君离渊自以为隐晦地开着玩笑。 “当然不是。” 君离渊不禁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不如一觉到天亮?”我也学着他,挑了挑眉。 听了这话,君离渊一阵脸热。 他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无知少年了,那些女人的手段什么没有见识过,但是闻人凉樱,这个脑子和筷子一样直的女人,说出这样露骨直白的话,他真的是女人吗? “闻人凉樱,你可真是大胆!”君离渊眯起眼睛,嘴边的笑容兴味十足。 “嗯,我也觉得。”自豪地接受他的夸奖,我微微颔首。 “那……” “咚咚咚咚!” 君离渊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被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打断,还伴随着刺耳的鬼哭狼嚎。 “救命!救命啊王爷!救命!呜呜呜呜——!” 啊,听声音,是裴月清从太师府带来的丫鬟,妙儿。 我就说嘛,像裴月清那样的自身绿茶婊,又怎么会轻易地让我度过这新婚之夜呢? 怕是心里已经像猫爪子在抓,抓得血淋淋了。 君离渊的表情瞬间严肃,不见旖旎,倒是如外头的风雪一样凛冽了。 他迅速起身,松开玄色衣袍,也不管它是否掉在了地上,仅着白色深衣便开了门,细问妙儿,她家主子的状况。 心绞痛? 是嫉妒得心痛吧? “凉樱,你早些歇着,本王去看看月清!” “不准去!” 浅淡的一句,让君离渊神色怔忡,也让外头守着的妙儿止住了哭声。 我站起身来,看了眼红着眼睛像核桃的妙儿,柔声开口,“你家小姐病了,应该找大夫,找王爷可没用,也不能当药吃。回吧,告诉你家小姐,心痛而已,习惯就好。” “还有,打扰姐姐的新婚之夜,真不像是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今后可要注意啊!” 说完,我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上了,下手稳准狠,可不管那妙儿的脸会不会被砸出个好歹来。 第621章 chapter 620 是我的男人 “……” 君离渊愣愣地看着,猛地被那震天的关门声惊得回过神来。 “本王……” 君离渊心中记挂着裴月清的情况,想要重新开门出去,眼角余光在瞥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那些话倒有些难以说出口了。 “担心裴月清?”我靠在门框上,凤眸望着那个纠结写在脸上的男人,初见时的冰天雪地,毫无温度。 “她是你的妹妹。”君离渊别过脸去,在这样的视线之下,恍然觉得异常心虚。 “表面姐妹,是准备随时反目成仇的那种。”我皮笑肉不笑,让他打消那种要渴望看到姐妹情深戏码的念头。 “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对待周围的人和事更应该大度一些。” “大度?那种虚伪就是你要的?”我冷笑一声,“君离渊,你现在是有王妃的人了,有些洁身自好的觉悟好吗?” “什,什么?”君离渊微微错愕,这女人刚刚是直呼他的名讳了吗?还警告他要有洁身自好的觉悟? 她是疯了吗? 我反手落下了门闩,走到桌前,捡起地上的黑袍,“君离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有始乱终弃的毛病啊?王妃在这里,你还想因为别的女人抛下王妃独守空房……哼!” 站起身时,我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匕首,呼吸之间,那把匕首便架在了君离渊的脖子上,“我是不会忍受这种事情发生的,王爷。” 君离渊没有动,丝毫不见慌乱,唇角微勾,俯视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女人,那张故作凶狠的脸庞。 “你要谋杀亲夫?” “未尝不可。”我握紧了匕首,让他好好感受感受我的决心,“如果你敢踏出这新房一步,我会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粉碎的自尊心!” 君离渊惊觉眼前的女子可爱得紧,被当做货品争来抢去的情况,这王府里每天都在上演,唯独她,闻人凉樱,胆大能包天。 “好,本王会留在这里,不出去。”他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吩咐府上,尽力照顾月清。”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裴月清是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收回手上的匕首,我扯了扯嘴角,笑容嘲讽,“整个王府可是把裴月清看得比我这个挂牌王妃重多了,又怎么会怠慢。” 一个一进府就能住进正主儿院子的女人,下人们早就玩儿命地巴结着了,还用得着担心他? 君离渊听着这一句句像是在吃味的话语,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低头从面前的女子手里拿回自己的黑袍,挂在屏风上。 “嗯,一切都听从王妃的。王妃说一,本王不敢说二。” 我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早就该这样配合了,要是君离渊仍旧冥顽不灵地想要去找裴月清,我的刀也绝对不会留情! 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自尊心,不能忍受被抛弃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很好,脱衣服上床睡觉吧。” 我说得理所当然,可是这话听在君离渊的耳朵里,倒是有些下意识的紧张。 “你确定,要和本王睡在一张床上?”他没有挪动步子,而是好心地重复一遍。 “我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嘛?” “本王的意思是,你做好准备要做本王的女人了?”主动投怀送抱这种事,在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之下,实在有些不合适。 “多稀奇!成了亲拜了堂的事情还有假吗?”我在镜子前坐下,一点一点摘下满脑袋的钗擘珠花,睡前的浩大工程。 君离渊也走上前来,自觉地帮我解下盘结的头发,动作轻柔。 曾几何时,他也有想过这样夫妻间琴瑟和鸣的光景,闻人凉樱的出现,与他曾经的幻想相悖,却又不谋而合。 奇迹般地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和谐之感。 他也享受了一把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惊喜时刻。 “那这么说,你已经不爱景初白了?”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可是那两只竖起的耳朵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在意。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爱上了本王,本王倒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你的这份心意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他的手指稍稍斜了斜,取下的珠花上也带下了一缕乌黑的发丝,可是佳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起,仍旧是专注地整理着一头秀发。 是在无视他吗? “闻人凉樱,你在跟本王玩欲擒故纵嘛?那本王劝你不要多此一举,因为,这会消磨掉本王对你的好感……” 他如实地交代着自己的心声,却不知道这样一个如此轻易就袒露心声的自己已经是非常陌生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简直是疯狂。 “君离渊,你睡觉之前都这么啰嗦的吗?” “什么?”君离渊喉间哽了哽,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吐不出,咽不下。 施施然站起身来,我走到床边坐下,友善地朝他笑开,“君离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闻人凉樱的夫君了,我允许你说我是你的女人,同样,你也是我的男人。” “为了今后的生活有不必要的误会,你要明白,景初白之于我,并没有旧情人的地位,而你,已经是我闻人凉樱的所有物了,还用不着使欲擒故纵的手段。” “现在可以休息了吗,夫君?” “可以。”他低声应着。 夫君?这样的称呼,他很中意。 能过上平常夫妻的生活,想想,也是不错的向往呢。 君离渊雷厉风行的性格在脱衣服这件事情上,依旧很适用,三下两下就只剩下亵衣,共眠于大红锦被之下。 直到这一刻,我才有些紧张了。 如果要加深男女之间的感情,敢于献身比千言万语都要管用,不过我实在是很难做到就对了。 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可是在精神上依旧是难以接受。 除非,除非像在古埃及的那场梦一样,献身时候这身体被她本来的灵魂占领…… 整这么纠结着,君离渊那个猥琐的货竟然恬不知耻地靠了过来,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反应,反手就是一掌,即使没有用内力,但也是有不可小觑的力量。 要是被打到,疼,是必然的。 咳!所以君离渊被打晕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622章 chapter 621 帮本王束发 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 天色刚刚见亮,我便睁开了眼睛。想着昨夜一拳打得君离渊昏了过去,心里总有些不安,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还好他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发出了均匀的微鼾声。 看着他脸颊上那明显的乌青,也幸好君离渊有三天的假,不用上早朝,不然一定会引来大片注意。 我在考虑着,到底要不要给他去掉,反正我现在也是无所不能的灵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于是,我小心地抽出锦被下的手,轻轻抚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还真是让人恍惚啊,面对这样一张脸,君离渊大概每天都能体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恨不得跪下磕头的崇拜。 算了,还是闭上眼睛吧,美貌使人分心,用精神力还是要避免干扰。 “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我呢喃一声,睁眼眼睛,竟然发现君离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吓了我一跳。 赶紧收回疑似调戏男色的手,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你,你醒啦?” 君离渊这才眨了眨眼睛,晨间的嗓音带着性感的沙哑,“你刚刚说,什么不会被发现?” “没,没有,我刚刚在说梦话!”我夸张地笑了起来,狗腿得我自己都想抽自己。 “凉樱。” “做,做什么?”或许是他现在的样子太过温柔,极具迷惑性,我不自觉地闪了舌头。 “你昨晚是不是打了本王?” “别人离我太近我还不习惯,于是很自然的,我展现了面对登徒子的正常反应。” 虽然是实话,可是会有被误解成借口的风险。 君离渊侧躺在床上,眸色清浅,确实深深地落在面前的女子脸上。 这样娇憨迷糊的她,令他移不开眼。 昨晚,也正是这样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产生靠近她,并一亲芳泽的冲动。 只是没有想到,会被当做登徒子平白无故吃了一拳。 他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她这样的反应,不也正是说明,景初白也没有靠近她的机会吗? “知道了。”良久,君离渊才掀开锦被的一角,坐起身来,“快些起床梳洗吧,我们还要进宫觐见。” 他这样说着,人也弯腰穿好了长靴,一件一件衣衫套在身上。 看起来,君离渊倒是一个凡事亲力亲为的男人,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凭这一点,在印象分上海市可以酌情加上一点。 “嗯?进宫?你不是不用上早朝吗?”我惊讶地坐起身来,一头长发也是激动地在空气中甩了甩,糊了些在脸上。 形象这种东西,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为内心之惊愕让路的。 “不用上早朝,但是要面见皇上皇后。” “可以不去吗?”我眨了眨眼睛,做着白日梦。 “可以,不过,那你就能在王府里等着皇上皇亲亲自来见我们了。”君离渊系好腰带,三下两下就穿戴整齐了。 “来帮本王束发。” 他在镜前坐下,那张窄小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我昨日卸下的珠钗。 看着君离渊坐在桌子前,我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感。 我大概是疯了吧? 迅速认识到自己的异想天开,我别过头去,“你没有手吗?自己束发,再不然就让红音进来。” 君离渊却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眯了眯眼睛,重复道:“帮本王束发。” “我不会。”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表明了我的决心。 “不会就学,什么时候学会,我们什么时候进宫,本王等得起。”君离渊耐心地说着,顺从着我的无理取闹。 “你在开玩笑嘛?”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该不会是真的想让皇帝和皇后到王府里来吧? 简直是太扯淡。 “你会知道,本王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君离渊轻扯唇角,悠然一笑。 “……” 我知道,这家伙做的出来。 反正,就算君离渊真的不进宫,被人戳脊梁骨的那一个也不会是他,是我才对。 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类的言语,一定不会客气。 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没办法,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跳下床,给君离渊那个腹黑的家伙束发。 真是后悔昨天下手太轻,没有给他一拳打死,才给了他祸害我的机会。 “痛,力道轻一点。” 君离渊端正地坐着,眼睛分外认真地盯着镜子里的人看,毫不掩饰那淡淡暖意的眼神。 一切,都是源自于那个低头皱眉的女子。 “知道了!”我不情愿地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只不过还是会偶尔出点小差错。 终于完成了给君离渊束发的大工程,我都觉得像是搬了一天的砖,酸软地瘫回了床上。 君离渊却还是没有放过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粉色宫装,吓唬我要为我穿上。 我哪里敢,连忙跳起来自己穿好。 趁这个功夫,君离渊见缝插针地给我讲起了宫中的注意事项。 “进宫之后,切记谨言慎行,切莫冲撞了宫中的妃子,特别是丽妃。” “怎么个特别法?又是你的青梅竹马?”我一边缠着腰封,一边发着牢骚。 果然啊,长相出众的男人,从小到大都是兵荒马乱地度过,女人都是前仆后继,没完没了。 敌人啊,是防不胜防的。 “胡说些什么?”君离渊上前搂住我的腰,替我缠好腰封,惹得我好一阵不自在,像是被点穴了似的,一动不动地任他动作。 “丽妃是太师府的长女,虽然和月清并非一母同胞,但是感情却格外深厚。”他低声说着。 “你与月清合不来,本王料想,你大概也不会喜欢丽妃,是以,要事先嘱咐清楚,以免闯祸。” 闯祸? 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狂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没脑子,授人以柄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我知道了,谨言慎行。” 得到了保证,君离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换红音进来为我绾发。 做女人就是比较麻烦些。 第623章 chapter 622 宫苑见丽妃 进宫之后,君离渊的事先叮嘱倒是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皇帝和皇后的态度很感人,一直拉着我说个没完,光是假笑着也不能应付这种场面。 这样看起来,皇帝皇后倒是对君离渊很是宠爱,那我就不明白了,君离渊这中冷冰冰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来的。 天南地北地聊了许久,皇帝和皇后又留我们用午膳。 按照君离渊的预言,最晚也就是在宫里用完午膳就打道回府,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只不过…… 事与愿违,午膳结束之后,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二十七皇子,非要拉着君离渊教习马术,君离渊说我会,还招来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嗯,我知道了,男人间的小秘密,十岁的小屁孩也有幼稚的秘密。 于是,我很苦逼地被发配边疆,由宫女领着在这皇宫里四处逛逛。 原本皇后是提议让同一饭桌上的公主领着,不过被我拒绝了,毕竟我看她那眼神,是也想跟着去骑马的。 总归是不能一上来就与人结怨,并且,我也没有做好准备与不相熟的人同游。 如果是宫女的话,半路上还可以打发了去,公主的话,就不太好打发了。 这一路上,我还在想,君离渊提醒我要小心提防的丽妃怎么没有出现,就被一个打扮体面的公公拦住了去路。 闻到危险气味的玄九瞬间窜了出来,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哪里不知道人家是找茬找上门来了,可是躲也没处躲啊,倒还不如去看看人家在耍什么把戏。 看着自家主人闲适地跟着面前有可能对她不利的阉人,玄九的心里都快爆炸了,想要发火,但又怕那脾气比本事还大的主人把自己收回骨镯,只能气鼓鼓地在空中飘啊飘,飘啊飘…… “主人,这个阉人不怀好意的,你看看那张阴险猥琐的脸!”玄九缩成拇指大小,趴在我耳边没命地大喊。 我装作挠痒痒的样子,弹掉了耳朵上的那条黑虫子,十分嫌弃。 “再废话,本王妃回去就把你刮了炖黑龙汤!” 玄九很惜命地闭上了嘴,不过却还是没有滚回骨镯。 毕竟主人要是翘辫子了,他这个契约的神兽还是会很苦恼啊。 其实还有很私密的原因,只是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找到一个够资格和他结契的人,太难的缘故……吧。 “王妃,前面就是丽妃娘娘的丽华殿。”公公站在石子路口,没有要继续前进的意思。 我懂了,单刀赴会的鸿门宴。 完全没有在怕的,我看着那幢秀美华丽的殿宇,提着裙裾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进去了。 我本来就是从沙场上下来的王妃,不需要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环形的大殿,花香拂面,暖玉铺陈,看来是极其受皇帝的青睐。 正中搭了一个戏台,虽然不至于像戏班子一样的宽大宏伟,不过为一个人搭建的,还是室内,看起来倒是极尽奢华了。 台上,有一个着盔甲战衣的刀马旦,唱腔利落,“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当百万兵!” 那刀马旦气势如虹,一招一式也耍得像模像样,唱的是穆桂英在情势危急之下提出出征挂帅的情景,貌似是第五场的戏词。 而那位传说中的丽妃,则是端坐在台下,与我这一身还要浅淡的粉色点梅花宫装,发髻上珍珠流苏璎珞随着脑袋的轻晃,一荡一荡。 保养得宜的手指素白如青葱,朱红的丹蔻彰显贵气,倒是十分入戏地敲打着节奏。 一个黄衣女婢走到了丽妃的身边,弯身低语道:“丽妃娘娘,十三王妃来了。” 闻言,丽妃敲打着节奏的手指戛然而止,微微侧过头来,看到门口那同样一身粉色衣衫,正向自己附身行礼的女人,身姿妖娆,鲜花环簇,仿若仙子。 “十三王妃,果然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丽妃朝我挥了挥手,却没有叫停台上的好戏。 我慢慢走过去,落了座,“娘娘过奖了,生而为人,长相是爹娘给的,凉樱不过是随便长长。” 原本丽妃的心里就已经憋着不高兴了,故而才有这一出,如今听着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话语,她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十三王府的教养就是这样的吗?那本宫真是见识到了。”丽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我也没有再假惺惺的必要了,索性往后一靠,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握在一起,上战场杀敌的气势瞬间散开。 “娘娘这么说,倒是有失偏颇了,如今凉樱也算是太师府一脉,就是没有教养,旁人也会说,是太师府的德行有失。” 一直提心吊胆的玄九这才顿悟,自己的主人也是不省油的灯。要在主人这里讨便宜,怕是得再修炼个几千年。 丽妃眼中翻腾着几分讥诮,果然啊,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贱人,言语刻薄,上不了台面。 “呵呵!十三王妃,你知道这戏子唱的是哪一折吗?”再抬眼时,丽妃的眼里已经是平静无波,好似是心情极好地在给我介绍美好的戏曲。 嗯,真是个变脸修炼大师。 “穆桂英挂帅。”我瞟了一眼台上还在卖力表演的可怜人。 “王妃可知,穆桂英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 “……” 丽妃的嘴角抽了抽,想要给她个下马威,可是对方压根就不接招!到底是山野村民,没见识,没涵养。 不过,这样的女子也不见得是真的不懂,大概是不想接话,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时,戏台子上的戏也到了结束,并且没有继续的意思。 “娘娘,公子呈来的画像到了。”黄衣女婢捧着一方六尺长的红木盒子走上前来,在丽妃的面前静静候着。 丽妃并不急着打开那个盒子,而是勾起嘴角看着我。 “绿笛馆……十三王妃耳熟吧?” 第624章 chapter 623 养家奴之罪 此时,戏台子上已经空了。 唱戏的,弹唱的,统统离开。 是以,丽妃说的“绿笛馆”三个字,我听得异常清楚。 怎么?所以出去喝杯酒都能踩雷的意思是吗? 多亏了玄九及时出现,让时间暂停。 他如旋风一般卷起那黄衣女婢手上的木头盒子,打开来一看,果然是我的画像,是那天去绿笛馆时的打扮。 不仅如此,那上面还有玄九的画像。如此花枝乱颤、摇头摆尾的家伙还真是没有辜负他那天的尽情表演。 等等!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丽妃是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她是派人跟踪我了吗? 这么变态的吗? 还是说,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是到了家喻户晓,成了她人眼中钉的地步。 那…… “主人,这个女人没有派人跟踪我们。”玄九及时开口,阻止了我的胡思乱想,“只不过是有人告状了。” “有人告状?谁?那个肥头大耳?”啊,早就知道这家伙是坏事来的,应该把那个肥头大耳捆起来扔冰河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嗯,那个肥头大耳是太师府的庶子,也是这个女人的亲弟弟,平时碰了钉子都不敢告诉裴太师,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就会出来摆平一切。” 那这么说来,我,是彻彻底底得罪丽妃了? 我靠! 真是出门踩狗屎,命中犯小人,出门喝杯酒都能遇到这种狗血的事情,我最近大概就是水星逆行,犯太岁,应该找个世外高人好好开开光。 “终于知道害怕了,主人?”玄九一个闪身,又变成了拳头大小,坐在粉蓝色的鸢尾花上,无所畏惧地摇着双腿,看着我的笑话。 “你要是为了说废话才出来的,赶紧滚。”我白了他一眼,烦躁地翘起二郎腿。 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酒,还要去调戏人家,最后招来了祸事, 玄九不服气地撇撇嘴,他这是为了谁啊?不知道时间定格这种逆天的咒术很费精力吗? 虽然心中怨念深深,但是玄九还是要本着忠诚到底的信念,厚着脸皮重新开口道:“主人,玄九可以抹了她们的记忆。” 我脑中的紧张神经松弛了下来,微微颔首,“不勉强吧?” “为了主人,不勉强。”玄九撒娇地摇摇头,一心想着要在主人的面前好好表现。 几乎是瞬间的,玄九的眼睛如黑珍珠般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再一眨眼的时候,丽妃和那个捧着盒子的女婢已经可以动了,不过…… 看起来一点都不灵光,很茫然的样子。 “十三王妃?”丽妃的手指僵硬地抖了抖,恍然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了做,眼见站在身边的女婢也是这样,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娘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那凉樱便先行告退了。” 丽妃也确实是需要些时间来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便松口答应了。 得了允许,我没有一点舍不得,偶也不会地就走了出去。 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丽妃那主仆俩的谈话声。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丽妃的脸色很不好。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忘了。”宫婢皱着眉答道。 “速去太医院,开两副安神汤来!” “诺!” 走在回去的小路上,玄九倒是很安静地趴在我发髻上的玉簪子上,美其名曰,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 “玄九,你可还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依着玄九那叽叽喳喳的劲头,舌头像是借来的,安静下来,总让人怪不安的。 在阳光下的玄九恍恍惚惚地变得有些透明,身上可难受了,但是心里美滋滋的。 好歹也得到了主人的关心,这次豁出命去使出的咒术也算是值当了。 玄九呈大字型躺在木兰花状的簪子上,全很伤散发着愉快的味道,嘿嘿一笑道:“玄九很好,可以再喝一坛子女儿红!” 心里仅存的一点愧疚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去死吧,你是黑猪吗你?!” “主人,玄九是黑龙啊,英武神勇的黑龙!”在这种关乎自尊的问题上,契约的神兽和主人有一样的执着。 “闭嘴吧!” 玄九乖乖地闭嘴了,因为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力气来继续这段侮辱龙格的聊天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完全恢复的那一天,他一定会让主人好好看看,他是多么多么的帅气迷人! 一个人的路也没有走多久,君离渊那边的马术教习也已经结束了,终于顺利地出宫回府。 马车里的气氛却没有想象中轻松旖旎,反倒……非常非常的凝重。 看来,是被那群毛头小鬼给气得不轻。 所以说嘛,那群金贵的皇子公主有专门的老师教,何必还要劳烦自己新婚不久的皇兄! “你去了丽华殿?”君离渊突然抬头,皱着的眉头,眉头紧皱,可以夹死苍蝇。 “嗯,去聊了几句。”在皇宫里的半天,就像跋涉三天一样累,我闭上眼睛假寐,敷衍地应了声。 君离渊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吗?” 我愣了愣,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小心提防丽妃? 丽妃那种段位的,还能跟阴险狡诈的黑龙比?分分钟骨头散架的那种。 “怎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吗?若是有,主动说明的话,本王不会追究。”君离渊僵硬地笑了笑,完全是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 听来,还真是让人不太爽快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白了他一眼,就差怒目而视了。 “你倒是理直气壮,只是,像你这样,就算是犯了错也不悔改的性子,要是本王不曾领教,一定会被你骗过去。” 听了君离渊那描述无赖的用词,我一时气结,从鼻孔里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来。 “那王爷倒是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私自豢养家奴。”君离渊说得言之凿凿 “……” 第625章 chapter 624 主人要抱抱 丽妃的动作还真是快如闪电,这边用画像威胁我就范,另一边还不耽误地就去向君离渊告了黑状…… 呵!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姐弟两个都喜欢告黑状。 “看来,丽妃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君离渊冷笑一声,称得上是“幸灾乐祸”这四个字。 我面色一沉,闭上眼装死到底,一句话都不想说。 既然是什么都知道,那还用我说什么?自己猜、自己查不就好了? 君离渊却没有打算放过我,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对于眼前之人这种不屑于解释的样子,十分不满, “你不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说话间,君离渊将手搭在了我的膝盖上。 这人是变态吗? 我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侧过身去面对着马车内壁,心里呼唤着赶紧到王府,得以摆脱这个色狼的纠缠。 都嫌弃他嫌弃到了这个地步了,可是君离渊还是一点都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依不饶地靠了过来。 还变本加厉地揽住了我的腰,简直不可饶恕! “君离渊,你是狗吗?做什么要一直粘着我不放?”我瞪着他,连笑都懒得装。 真是大胆的女人,还敢骂自己是狗!那双明艳动人的水眸在怒意的烘托之下,显得更加潋滟动人了。 君离渊不得不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贱骨头! “若是不用些非常手段,本王怕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被他这奇葩的脑回路气笑了,我想,他说的非常手段就是那蹩脚的美男计吧? 如此僵硬干涩,完全就是登徒子的典范,让人只想给他两巴掌。 “你说的,就是本王想要的答案。”君离渊唇角轻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冷冷地眯眼,心想这君离渊该不会是受虐狂吧?喜欢被骂、被打、被鞭子抽?变态吧?! “你要答案是吗?那我告诉你,对,没错,我就是养了家奴。” 君离渊从未想过这女人会如此轻易就承认了,而现在,反倒是他,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境地。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王妃的身边,竟然会有一个连他也不知道的男人存在,他的心里就憋闷至极。 低眸见闻人凉樱那张死不悔改的小脸,君离渊的脸色阴了阴,眉头紧皱成“川”字,“身为王妃,难道就不知晓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那王爷知道什么叫疑心生暗鬼吗?”我霜声冷笑。 “若不是你言行有失,又岂会引起他人疑心?难道你真的相信可笑的清者自清不成?!” 越说越觉得生气,君离渊根本就没有料想过自己还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听了这话,我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简直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小人恶意中伤倒还成了我的不对了?这是什么强盗理论? “君离渊,你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教训我?在教训我之前,麻烦你先把自己身上的腥臊先洗洗干净!” “裴月清的事情还需要我多说吗?你府里的美姬侍妾还算少吗?还有,你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丽妃会对我不利,却依旧眼睁睁地看着我羊入虎口!若是换做裴月清有此危险,你怕是早就拼得连命都不要了吧?” “呵!果然是互相利用的婚姻,还不如尽早和离,我闻人凉樱还能活得更加痛快自在!”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却说得君离渊哑口无言,他想要说不是的,不是互相利用的婚姻,心头的怒火也渐渐转作愧疚与心疼,可是话一说出口,就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亦或者说,是被听到的人理解成了另外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 简直面目全非。 “月清的事,你知道的,她不过是来王府养病,而那些姬妾更是安分地安置在北苑,与本王并无关系。至于眼睁睁地见你入丽华殿……那是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王爷这话说的,不知道是高看了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我虽然是出了丽华殿,不还是没有逃过王爷的追缴吗?怎么能说是全身而退呢?!更何况,裴月清的事情我不知道,王爷可不要三言两语糊弄我,我这人单纯,向来轻信于人,容易上当受骗!” 说完这话,我是再也受不了了,撩开车帘便冲了出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之间。 说什么全身而退,相信我,都是鬼话! 就因为我本事大,就活该往狼嘴里送,敲掉了狼的牙齿是应该,受了伤就是我命不好?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狗屁逻辑! 如果不是有玄九,我能全身而退吗? 到头来,还恬不知耻地质疑我的礼义廉耻,君离渊是脑袋被马蹄踢傻了吗?! 脚步飞快,还用上了法术,直接把后面想要跟上来的王府之人阻隔在后。 直到眼前都是白茫茫的雪山,眼前空荡荡一片,我才停下脚步,在雪地上挖了一个五尺深的大坑,整个人躺了进去。 现在脑子转的太快,心脏也是扑通扑通气得快要爆炸,我需要完完全全的冷静。 忽然,一点点不均匀的雪花落到脸上,还有些飘进了鼻孔里,痒痒的,难受。 但还是不想睁开眼睛。 “主人,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君离渊,替你出气?”很是小心翼翼的声音。 “不用,我现在不是正学你吸收日月精华吗?”我突然有种窝心的感觉,但却不太想暴露此时的脆弱。 “主人,我担心你。”这么说着,玄九的眼中便漫上了几分不安。 没办法,我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他就这样悬浮在我的身上,鼻尖贴着鼻尖,不能再近了。 虽然玄九现在就是一坨什么的重量都没有的灵体,可在我看来,他依旧是个男……雄性生物。 那种名为感动的诡异情感瞬间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摇摇欲坠的无语,“麻烦离我远一点。” “主人,玄九听到你的心在说,主人需要抱抱。” 第626章 chapter 625 偶遇百花节 寂冷的寒风刮过,耳边仿佛有乌鸦的声音划过。 我怎么不知道我需要抱抱了…… 这家伙肯定跟蓝西是一路的,会成为好朋友。 “滚开。”我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拍到雪堆里。 玄九却并未生气,没事人一般从雪堆里飞出来,乖乖地在我面前蹲好。 他双手托腮,妖异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一不小心边会深陷其中。 “主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听到这话,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玄九觉得,主人这样和君离渊闹得太僵,不仅不会得到加倍谅解,还会适得其反,主人就不怕君离渊真的将主人赶出王府吗?”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君离渊对我没有一点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在丽妃告状之后,他就应该直接把我关进小黑屋,而不是跟我要什么答案,到最后还吵了起来。 反正,我来这里,也不是只为了君离渊,还有景初白。 “玄九,告诉我,景初白现在在何处?” 诶?主人的思维也太过跳跃了吧? 难不成是在君离渊这里受了委屈,要回头去找景初白? 这样可不太妙啊! 虽然君离渊这人脾气不咋地,可比起景初白来说,不能再好了,起码他知道关心主人。那个景初白就不行了,他只会利用主人。 “主人,你可不要想不开啊!”玄九十分恐慌,毕竟他对人族女子的执着,还是略有耳闻的。 “什么想不开?”玄九这家伙说的话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主人难道不是想要回去找景初白再续前缘吗?” 听了这话,我当真是要吐血,玄九的脑子是该换了。 实在是忍不了了,我直接按住玄九的脑袋,重新按进雪堆里。 “玄九,我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勇士,这次去找景初白,也是真的有事,你懂了吗?” 快速站起身来,跳出雪坑,我怕智商低这种病会传染。 玄九拔起脑袋甩了甩,身形一闪跳到我身后,“主人,你没有骗玄九吧?” “骗你没有成就感。”完全没有。 “那……玄九来找找看。”玄九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捻了捻指尖的雪花,嘴里念念有词。 我虽然也可以自己试着找找,可是既然都已经有契约神兽了,我还费那劲做什么? 更何况,玄九需要历练历练,不然就跟不上时代的进步了。 “找到了!”玄九突然大叫一声,“景初白在枫国遥星郡!” 遥星郡,枫国腹地,与都城相距不远,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百姓和乐。由于地形属盆地,与相邻郡县看到的星星要小,仿佛离星星很远,故而得名。 只不过景初白堂堂一国宰相,不在他的宰相府里好好待着,到处溜达是个什么意思? 枫国无人了吗? 心中虽然疑惑不已,但我还是没有再多问,毕竟玄九的脑回路清奇,还是自己亲自去会一会吧,不是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 “主人,你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吗?”玄九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不告诉君离渊一声?” “既然他消息那么灵通,那就让他自己查。”再者说,他的背后不是还有巫族吗?他若是有意打探我的情况,总会找到办法,我又何必卑微地凑上去找不自在? 最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段时间冷冰冷静,不然越来越讨厌委托对象那就糟糕了。 玄九虽然还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看主人的表情不太妙,还是老实地闭上了嘴。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我和玄九来到靠近遥星郡的荒野,玄九变出了一辆马车,他自己也现身充当小厮。 进城之后,已是华灯初上,只见遥星郡中依旧人来人往,年轻的男男女女手里都拿着些花朵,各不相同。红灯笼高高悬于街道,彩绸飘扬,往人群密集处看去,还能依稀看见闪亮的烟花耀眼飞散。 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之色。 好像今日是少男少女祈求缘分的百花节,遇见中意的对象便送出一朵花,是以,这男男女女手中的花数量不一。 不过这节日跟我可半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只想找一张床,睡他个天昏地暗! ……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我都没有办法满足自己,因为我身边站了一个麻烦精——玄九。 自打进城之后,玄九便像是解开了封印,骚包地变回了自己那一身白衣,一路上收获了无数女子的芳心。 当然,还是连同了我的那份。 毕竟我现在也是一身男装,那身粉色宫装早就扔在大雪地里了。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喜欢穿女装。 我寻思着,玄九是不是到了发情期。 这样的话,就很难办呐,这世间应该没有第二条黑龙了吧?别说是黑龙了,怕是连龙都没有。 “主人,我们去河边看看吧,那里好像人挺多的!”玄九一手抱着收到的鲜花,一手护着我不被人潮挤到,看起来十分忙碌。 “你自己去吧,我累了,想找个地方睡觉。”一听见他还没有逛够,我嘴角猛抽,这家伙的战斗力也太厉害了吧! 玄九瞧见那张甚是妖孽的脸庞确实有些疲惫,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头也不回地往人潮里涌去。 不是他没心没肺,是他已经能够找到主人,不管主人在哪里,他都能。 在去往客栈的路上,敢上前给我送花的人少了不少,没休息好的人那森冷阴寒的气势,令人心生忌惮,便不太敢上前讨没趣了。 可是有意找茬的人少了,那无意找茬的人依旧很多啊。 主要是运气不好撞上这么个鬼百花节,到处都是人,而我又是与众不同地逆行,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窜也会被人潮给推回原地,真是头都大了。 没办法,我只能使上内力,将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不着痕迹地推开,穿过人群的时候,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第627章 chapter 626 该死的契约 我默默地走在石板路上,有种站着就能睡一觉的错觉。 “咻——!” 突然,一阵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隐秘而尖锐地掠过,紧接着,黑夜中便飞过一群黑乌鸦般老套的杀手。 我不禁皱眉,最好不要犯在我手里,敢惹上犯困的女魔头,死定了! 遥星郡最大的客栈离护城河有一条街那么远,现在人流基本上都集中在护城河那头,而这一头就理所当然冷清多了。 “滴答!” 树上滴下一滴腥臭的血,正好砸在脑门上。 “……” 我说过,不要惹我的吧! “是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抬起袖子擦掉脑门上的血迹,浑身上下都在抗拒这种肮脏的名堂。 “……” 树上藏着的人没有动,不停往下滴的血倒是没有停过,要不是我躲得快,怕是又要中奖。 看样子树上藏着的把人八成是死了,我也没有必要紧抓着不放。 奈何我无心计较,总有人无理取闹,故意找茬。 背后疾速袭来腾腾杀气,阴冷的寒光闪过,我仅仅僵了一瞬,足尖轻点腾空跃上一旁的大树。 并没有帮别人铲事的好心情。 躲过了刚刚的那一剑,却从四面八方窜出了更多的黑衣杀手,却不想他们统统都掉过个儿来攻击我。 哼,看来是麻烦找上门,不出手都不行了。 随意拽下一把树叶,我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狠戾地甩出手中的树叶,黑衣杀手嗅到了危险自然是想要逃,只是树叶的波及范围太大,还是有躲闪不及的中招,就地暴毙。 乌云蔽月,树叶扑簌,扬起的风沙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黯淡的灰色人影在更加黯淡的黑衣人当中四处闪现,刀光剑影,刺激又凛冽。 杀人这种事情果然是越来越熟练了,特别是在生气的时候,就好像……好像我习惯于这样的杀戮。 简直是疯掉了! “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渐渐处于下风,即使一群人加起来的战力还不能伤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的手指头,只得开口认怂。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我懒得回答,人渣,还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好,对谁都好。 如今,是一个人,单挑一群。 黑衣人认识到了任务即将宣告失败,纷纷妄想撤退,只是—— 晚了。 只见黑暗中燃起了幽蓝的火焰,那灼烫的温度令人心颤,风中飞舞的发丝烧成了灰烬。 黑衣杀手见势,哪里还敢与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动手,连忙四处逃窜,一转身便被那火焰吞没,连渣滓都不剩。 “砰!” 天空炸响一轮美丽的烟花,一夜昼亮。 河边放烟花的人们都惊呆了,看着另一边绽放的烟花,一动不动。 只有一个地方,一道白衣恍然消失,只剩一滴散落的鲜花。 回过神来的姑娘们疑惑地找寻着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玉面公子,四处张望。 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我心里想着,以后杀人的时候倒是可以来这么华丽的收尾,绝对的赏心悦目。 而当我想要回客栈休息的时候,就感觉腰间一紧,玄九的温度贴在后背,我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扁着嘴的二皮脸。 “玄……” “主人!”玄九眼中的惊慌泛滥成泪花,双臂紧紧地环在我的腰间,连反抗都会伤到自己。 我不禁蹙眉,看着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玄九,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还是别扭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十分无奈。 我不是契约了一个伸手,而是契约了一个宝宝。 “我说,你就算是收了很多姑娘的花,也不至于感动哭吧?”想要不动声色地把环在腰间的手解开,却被抱得更紧了。 脸色,顿时红了又白。 好吧,看来不是因为感动的,那就是吓成这个狗样子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白白地吃我的豆腐。 “咳咳!我们,还是会客栈吧,这里……” “咻——!” 顿时场景一换,我和玄九马上出现在了客栈的厢房里。 “……有人。”我铁青着一张脸,还是把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了。 “主人,怕!” “怕什么?”我才是真的怕吧? “主人,你发火了,是不是?”玄九蹭了蹭我的脖子,说话的腔调十分委屈。 “……”我偏着头盯着玄九,这次是完全狠下心来扯掉了他的手臂,不顾他傻不愣登的样子,直接拍回了骨镯里,累得要死,哪里还有时间去回答他的脑残问题。 上床躺好,我揪着被子虽是准备进入梦乡,玄九豁然出现,这次是直接面对面。 他并不安分地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我的脸颊,要是被君离渊看到了,怕是会大发雷霆,那就坐实了豢养家奴的罪行了啊。 事实上,我养的,是一只兽。 “你够了。”我没有睁开眼睛,带着几分睡意的嗓音,听来也没有一点威慑力。 “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玄九的声音很低,也怕打扰睡梦中的人,只是那双桃花眼,依旧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要不是疲累得可以,我真想跳起来爆锤他一顿。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在契约之前就问清楚的吗?现在来问个什么意思,是能退换货不成? “玄九。”眼睛掀开一条缝,我发现,玄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在!” “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无条件保护我,是不是?” “不是。”玄九耿直地摇了摇头,诚挚地说道:“主人是要保护玄九,还要帮玄九找到可以寄生的身体。” “……” 这像话吗?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主人,像是奴仆啊! 上空漂浮的怨念堆集成乌云,眼见着就要落下雨来,但是玄九却没有感觉到那种危险,他乖巧地握着我的手,那软软滑滑的脸蛋还凑上来蹭了蹭。 简直就是一条发情的大黑龙!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解开那该死的契约!” 睡意是消退了大半,可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上掉下来不是馅饼,是铁饼。 第628章 chapter 627 意外的拜帖 “不要啊,解契会死龙的。”玄九的眼睛忽闪忽闪,还得寸进尺地将脸颊埋进我的手掌。 “那,谁保护谁?”我摩挲着他脸上的肉,羊脂玉般的触感,作为一条龙,鳞片般粗糙不是才更应该吗? “主人,玄九现在还没有主人厉害呢……”一说起这个,玄九便有些挫败,亮晶晶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 捏着他的手一顿,我无声地笑了笑。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局限,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虽然这么想,可是心里却还是不那么好受。 “一般,还不至于那么差。” 我这样看着他,并没有如何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毕竟我身上的超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都是委托之人留下的报酬,说不定哪一天就该是别人的报酬了。 玄九却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错了,立马多云转晴,直愣愣地扑进我的怀中,欢快地说道:“主人,那你能快些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保护主人了!” 我暗暗揉了一把差点被撞得凹进去的胸,耐着性子推开他,“说了这么多都是骗我给你找个合适的身体,真让人恼火啊。” 闻言,玄九赶紧抓着我的手,还不敢放松地夹住我的双腿,“主人,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体,玄九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主人!” 以这样一种奇异的姿势向我做保证,那我应该是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呢? 答案是—— “滚吧。” 玄九一惊,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收进了骨镯里。 这次,不到天亮大概是出不来了。 契约神兽就该有作为契约神兽的觉悟,制住了双手双脚我就拿他没办法了、 呵,天真! 但是,我最终还是收起了鄙视嫌弃的表情,抬起脚,看着脚腕上金光闪烁的骨镯,轻声道:“好了,不要再闹了,我会帮你找到合适的身体,到那时,就解开契约。” 话落,透明的骨镯光芒暗淡,瞬间黑成一片,一团煤炭。 好吧,看起来是不高兴了,但是能换来安稳觉也是值得的。 翌日,煦阳轻拥薄雾,浅蓝色的天空纯净如水洗,清新的空气还带着花草的方向。 客栈中央坐着的一位灰衣公子,如雪中寒松,疏柯昂藏,倚空高槛冷无尘。 主要是一个人,太过高冷孤寂。 因为昨天的事,玄九好像闹脾气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真是个长不大地孩子。 我特意点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还只是换来骨镯的颤动,还是没能把他钓出来。 这不太科学,连酒都不好使了,这是多大的仇?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解契? 可是解契不也是为他好吗? 难不成还有谁愿意一直受制于人? “真是让人想不通。”我抿了一口杯中酒,无奈地摇摇头。 大清早的喝酒,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公子,有人送来一方帖子。”店小二喜笑颜开地递给我一张封口的帖子,看来是收了不错的好处。 我点头接过,正准备看的时候,又被一阵无名风刮走了。 再一睁眼,便看到玄九手拿着帖子坐在对面。 脸色沉了沉,我伸出手去,冷冷道:“给我。” 本来对这种拜访就没有什么兴趣,可是玄九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 “主人,这就是对主人不怀好意之人的恶作剧!”玄九还企图用装傻来蒙混过关。 “是不是恶作剧我自有判断。”手上暗暗使力,直接从玄九手里夺过了帖子。 “……” 果然是不怀好意之人,这个世界上,对闻人凉樱恶意最深的就要数景初白了。 老天爷开得玩笑实在是太不走心了,简直没有办法料到昨夜那个躲在树上的家伙会是景初白。 冤家路窄,还害得我替他白白背了锅。 现在倒好,竟敢光明正大地约我在昨夜的事发地一叙。还是夜晚…… 难道他没有认出我吗?还是说认出来了,只是要更加彻底地除掉我? 还真是,不死不休啊! “主人,我都说让你不要看了!很坏心情吧?”玄九自顾自地斟满了酒杯,压根儿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与我生气来着。 “少废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昨天在树上的那个,是景初白?”我后知后觉,暗暗嫌弃自己的猪脑子。 “也就……比主人早一点。” “……” 就说玄九昨天的表现僵硬又不连贯,一会儿哭得像是被抛弃的死狗,一会儿又笑得像个先天缺脑的傻狗,也就我这样的才会上当吧。 “梳洗打扮一下,我们去见见故人。”一口饮尽杯中的最后一点酒,我起身往楼上走去。 见状,玄九赶紧解决掉酒壶里的酒,追了上去。 反对?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办法反对主人了,只能跟着去了。 遥星郡不愧是遥星郡,夜晚地天空,星星果然小颗小颗,但是富庶之地,街边的灯火也能照亮前路。 昨夜发生大场面的杀案,现在看来,倒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我可没有收拾战场的觉悟,玄九就更加不会了,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景初白。 景初白依旧是管得比海宽。 出门之前,我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虽说还是男装,不过加深了脸部轮廓,阳刚之气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 玄九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把我的身体构造也变成了男人样。 啊,真是无语了。 而赴约之事,也因为有了玄九的参与,变得……闹腾腾。 树下高高地堆起陈年女儿红,一身白衣的玄九就躺在树上,嘴里衔着吸管,一派闲适之态。 一坛子见底,他勾了勾手指,掉下来的吸管便像是活了一般直戳向新的一坛子老酒,被我一刀削断。 “给我收敛点。”我忍无可忍。 醉鬼引发的事故,体验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不保证我会保持珍贵的理智。 我甩了甩宽大的青色衣袖,玉钗簪发,躺在树冠顶端,看着遥不可及的月亮,倒是体会了一把文艺范儿。 其实,不然。 我躺在高出,也只是为了开阔视野,以便景初白一出现,便能瞬间得知。 第629章 chapter 628 十万两黄金 戌时,下帖之人如约而至。 晚风习习,河面上泛起堆叠的波纹,月光碎成一片一片,有一只朴素的乌篷船正靠岸,男子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袍立在船头,明明看起来穷得叮当响,却偏偏让人觉得尊贵无比。 一个人来的? 胆子很肥啊…… “主人,景初白来了。”玄九在下头踢了一脚树枝,整个树冠都跟着晃了晃。 “我知道。”此时,作为回报,我也拍了拍蓬松的树叶,只听到“噗通”一声,“哎哟”紧随其后,带起一堆落叶。 很好,多嘴多舌的人终于得到了教训。 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倒是没有想到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外面。 一个人大摇大摆,无所畏惧。 终于,景初白在树下站定,而掉落在地上的玄九,已经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景初白苍白着脸色,微微扬起头,扬唇一笑:“公子,高处的月色可美?” “若要知晓月色是否怡人,不妨一同上来观赏观赏!”我低声笑开,弹出袖中的白绫,缠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往回收力。 而景初白也并没有反抗,任由着我将他拉上树顶之上。 收回白绫,他花了些气力才能维持站立之姿,倒是面前躺着的那位,看起来轻松惬意。 月光清浅的洒下来,照见那张雌雄莫辨的倾世容颜时,景初白的眼瞳瞬间紧缩,凝结成冰。 公子,还是小姐? 这么想着,景初白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向我刺来。 可惜了,动作太慢了,我慢慢地抬起手,夹住指尖轻轻折断,弹向他的手腕,景初白吃痛扔下了软剑。 见此,他并没有放弃,还想射出袖间的暗器、毒药,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扫堂腿绊倒他,手脚并用,缠住了他的四肢。 虽然很羞耻,可我还是复制了玄九的招数。 感觉……还不错。 一顿纠缠下来,景初白气喘吁吁,胸口处隐隐有血色渗出,他试着挣扎,最后还是放弃了。 而我,则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小动作。 “看来,你昨天还是被打得不够惨。”我拍了拍他的脸颊,坏笑着说道。 这家伙的皮肤竟然和玄九不相上下,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然而景初白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反应,他眸光颤抖着,“你,你在干什么?!” 手指轻飘飘地在他的脸颊上流连,我轻声答道:“失败者,有资格问吗?” “你——!” 景初白已经全身心地体会到了身上的这位并不是女子,但是也不至于那样无赖吧? 虽然是自己有错在先,却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报复,真的……真的是很让人难受。 景初白冷静下来,说道:“在此之前,在下怀疑你是我的一个故人,有所冒犯。” 我睨了他一眼,“不是故人,是仇人才对吧?” “……算是吧。” 我抿唇一笑,拉着他飞下大树,还是站着说话比较自在。 “我的名字是闻人凉,不知道公子的那位仇人高姓大名?” 景初白摇头,“这些都不重要。” 呵!不重要,是忘了才对吧,毕竟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不知公子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为昨日公子的救命之恩。”沉吟片刻,景初白微微颔首。 “那就拿钱来感谢吧。”我伸出手掌,简单粗暴地提出要求。 “……可以,不知道公子要多少?”景初白顿了顿,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要看一国宰相的命,值多少钱了。”我从容一笑,倒是也不瞒着。 闻言,景初白果然脸色一变,却只是一瞬,继而莞尔一笑道:“公子说笑了,那宰相远在都城,又怎么会在这里?” 不耐地摆摆手,我冷哼一声,“大名鼎鼎的景相我怎么会认错?” 这人骚包地穿一身白,也不易容,不就是等着被人认出他来吗?口是心非,伪善虚荣的家伙! 景初白完美的笑脸微微僵硬,从来都没有遇到如此不留情面的正面戳穿。 “说吧,景相的命,值多少钱?”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宰仇人的机会。 景初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又笑得温润无害,“若说景相的命,怕是不值钱,不过,在下却愿意将宰相府的所有金银,统统交予公子。” “爽快!”我的手伸得更有力了,“房契、地契、金银珠宝、香车美人,统统都不能漏掉!” 景初白怔了怔,嘴角禁不住抽了抽,“公子,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就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那就约个时间,交接一下吧。” 景初白不禁侧目,主人一会儿精明一会儿迷糊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宰相府的家业复杂,一时间难以处理干净,不如公子随我一道上京,也好放心些。” “先给我点押金定定心神,最近比较缺钱花。”我又抖了抖伸着的手,就这么收回来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景初白看着这位叫闻人凉的小兄弟,月光皎洁,比月光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灵动澄澈的眼眸,讨糖吃的孩子气模样,天真又纯稚,反而照见了自己内心的难堪…… 这样看来,便不见得有多美好了。 景初白微微移开视线,沉声道:“公子要多少的押金?若是在下身上的不够,只能明日上钱庄取来。” “十万两……黄金。” 景初白怔愣一瞬,看着那得意洋洋的脸庞,“公子,你要如何处置十万两黄金?” “有钱害怕没地方花吗?”我白了他一眼。 “……”景初白也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我十分满意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无奈,想要再接再厉气气他,便听到他开口道:“若要公子一路随行保护在下,不知又要多少报酬?” “宰相还缺人保护吗?” “宰相不缺,景某缺。”景初白的唇角依旧挂着笑,可看起来,薄凉酸蚀。 “十万两黄金。” “成交。” 第630章 chapter 629 她是我的罪 第二日,从客栈出来,便见到了二十个朱漆贴金大箱摆在门口,还有重兵把守,过路之人无不驻足张望。 玄九自然是无比兴奋,因为他还是知道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可以换好多好多的美酒。 看着他那财迷的样子,我心中顿觉好笑,还算主仆两个有一些些相像了。 在这二十箱黄金拖进巷弄转角之后,再一出来,就是空空荡荡的马车。 这一次,玄九看清楚了,是主人脖颈间的项链。 那一条,四对翅膀的项链…… 景初白看着两人空着手出来的时候,微微错愕。 那可是二十万两黄金…… 也罢,这世上本就是有很多事情说不清。 沿水路回到京城,我和玄九大摇大摆地走进宰相府,景初白小厮,跟在后面,管家和仆人都惊掉了下巴,偏偏正主也没有发话。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整个宰相府都已经知晓,相爷带了两位天人之姿的少年回府,寸步不离,令人艳羡。 同时,也有关于景相有龙阳之好的流言在世间不胫而走。 对于这种污蔑与毁谤齐飞的情况,三个当事人并没有出手制止的意思,而是任其野蛮生长。 看着饭桌上摆着的佛手金卷、八宝野鸭、莲蓬豆腐、清炸鹌鹑、鸡丝银耳、姜汁鱼片,我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捏着下巴对玄九说到:“吃饭吧。” “不喜欢的话,便吩咐厨房新做吧。”景初白温吞地开口。 “不必了,等待,会让人心情烦躁。”我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玄九白了这故作矜持的两人,吃个饭都要来一局,不得安生。 木筷碰撞碗碟的声音,安静地吞咽…… “何时,我要的地契、房契才能见到?”我吞下一颗莲子,不温不火地说道。 “还需些日子变现,毕竟相府要变卖的家产着实太多,要找到接手的买家,不太容易。” “好,那我便在等些时日。” 等待的日子寡淡如水,我与玄九在相府的生活优渥富贵,各个细节上都不曾受景初白的苛待,几乎是有求必应。 再加上玄九这个酒鬼,在相府落脚不过十日有余,就将酒窖之中的藏酒洗劫一空,丝毫不手软,倒叫人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来。 景初白倒是很忙,每日破晓时分见一次,再就日暮时分见一次,多的也是不能了。 “咚咚!” 厢房的门,被敲响了。 “凉公子……”清润悠扬的声音从门缝飘进来,倒是难掩内心世界疲惫。 我皱了皱眉,将手中的书扔向贵妃榻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玄九,恰恰遮住他那张恼人的脸。 “可否出来,院中相谈?” 现在已经是月上中天,在古代,已经算是不早了。 景初白这个时候来找我,怕是遇到了难处。 可是,我到底要不要帮他呢? 诶,伤脑筋…… 最后,我还是决定开门一见。 待我走出门去,才发现,景初白竟然在院中备了酒菜。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他接连喝了三杯酒,犹豫着要不要原路返回。 “你要是没有什么事要说,那我就……” “杜兰国皇帝驾崩,十三王爷君离渊登基。”景初白突然开口。 听到这里,我愣了愣,恍然回过神来,君离渊的动作这么快吗? 按照闻人凉樱的记忆,君离渊登基,应该是三年后的事情…… “君离渊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发兵我国边境,天下又将会民不聊生!” “……”他和我说这些,说得着吗? “探子来报,说君离渊已经抵达遥星郡。”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晦涩不明。 我平静地回应着他的目光,猜测着他话中的真伪。 按理来说,他本没有必要骗我,可是,仍旧不得不防。 “有话便直说,拐弯抹角惹人生厌。” 景初白泰然自若地收回目光,浅薄的醉意也消失殆尽,缓缓直起腰身来。 想来,是要到摊牌的时候了。 “我想请凉公子,在君离渊抵达京都之前,将其……”剩下的两个字,他没有说,意思融浸在饱含杀意的眼眸里。 因了他的话,我瞳孔紧缩,诧异于他的诡异要求。 景初白的眼神从未有离开过那神色震惊的脸,借着酒意迷离双眼,无所谓虚实。 好半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与杜兰国皇帝并无愁怨。” “当然,此事并不掺杂个人恩怨,不过是要让天下人存于片刻安宁。” “天下人的安宁与我无关。” 我不喜欢大包大揽的责任感,更加不赞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狗屁逻辑。 偏安一隅,天下太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景初白兴许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冷冰冰的答案,怔愣一瞬,白净的手指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不似之前的一饮而尽。 他早该知道的,用钱财来衡量性命之人,不会有炙热心肠,所以,心中涌上的那一点无名的失望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知道凉公子有没有想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初白说了这么一句话,嗓音沙哑,酒气熏然。 我想也不想,便答:“无。” 其实,闻人凉樱的心里有,想要用生命守护的,是那个叫君离渊的男人,她也真的这样做了没有意外。 “我有。”景初白痴笑一声,嘴边绽开的悲凉笑容,如破败入泥的落英,被过路的脚步践踏零落。 听了景初白的话,我也笑了,只不过是轻蔑的讥笑。 “贪婪的人,注定失去。” 不管景初白要的是什么,到最后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与他为伴的,是一具被抛弃的尸骨。 景初白愣了愣,然后笑着举杯,“说得好!” “你……有对不起的人吗?”思前想后,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闻人凉樱不太想知道答案,可是我的心却对此莫名执着。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景初白嘴边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亦是有的。” “想守护的太多,有时也会在其中割舍……” “凉公子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说你长得像一个故人……” “她便是我的罪……” 第631章 chapter 630 是玄九的命 景初白受了风寒。 昨夜醉酒后便在院子里躺了一夜,现在则躺于病榻,不曾踏出房门半步。 而同居东厢的那位凉公子,也病倒了,膳食不宣,避不见客。 宰相府两位主子一般大人物不约而同的病倒了,前一夜还举杯同饮,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对于下人们的猜测,屋内的两人表示完全不在意。 “君离渊真的来枫国了?”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信了景初白看话。 大概是因为他昨夜不走心的忏悔…… “嗯,裴清月也来了。”玄九将自己的脑袋往主人的怀里窜了窜,月华般的脸庞露出了满足的深情。 “……”听了这话,我好不容易才变好一点的心情这下子瞬间跌落谷底。 还以为君离渊这厮是专程来枫国寻我,不想,竟然是带着自己的红颜知己游山玩水! 呵!昨夜应该答应景初白,走一把行刺君王的刺激路线,也好亲眼见识见识英雄救美啊! 感受到主人身上爆发的煞气,玄九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无奈地出言解释道:“主人误会了,裴清月不是和君离渊同行。” “什么意思?”我低头看着腿上的玄九,问道。 “意思就是,裴清月背着君离渊偷偷来了枫国,而且会比君离渊先行到达这宰相府。” 玄九的每一句话都有让人歇斯底里的魔力,不过我抓住了重点,蹙眉问道:“你是说,裴清月是冲着景初白来的?” 玄九撅起嘴唇,表情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直说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主人正在一点一点原谅景初白,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是他也希望主人的好心情不被无关紧要的人破坏掉。 这是他身为契约神兽的职责之一。 “主人,要不要玄九让裴清月消失几天?”玄九的手痒痒极了,又要开始使坏了。 在相府里躺尸了这些日子,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龙鳞要退化成肥肉了,要找些事情来做做。 我弹了弹他的脑门儿,缓缓地摇摇头,“不必,我也想看看,她和景初白……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裴清月,会不会是景初白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闻人凉樱那脑子里尽是些关于君离渊的无用记忆。简直可以专门写本传记,关于他人的事情都十分模糊,排不上用场。 绵绵春雨密集地落下,砸在地上,溅出点点新泥,脆弱的花蕊便在这时碾碎坠落。 乌蒙蒙的天,重重地压了下来,心上莫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糟糕的心情也不需要糟糕的天气来配合,只会越来越糟,根本不会得到半点疏解。 我盯着窗台上的海棠花出了神,这片刻的放空倒是让浮躁的心得以安宁。 玄九想关掉那扇窗户,因为雨水会不停地乱飞,污了桌上的酒杯。 可是又不敢,他不敢接近此时的主人。因为他的主人浑身都是秘密,让人害怕。 他还没有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泛着棕红的花茎,蓦地,利落干脆地折断,听着那清脆的声响,眼底有丝猩红一闪而过。 手一松,刚刚长成不久,还未开花的海棠嫩芽便掉落在地,划出了古代优美的弧线。 雨声滴答,似一阵轻快的哀鸣曲。 黑暗袭来,我微微闪神,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了眼皮。 酒香沉逸,令人安心。 “主人,勿受魔障侵扰。”稚嫩的语调,却偏偏凝重得叫人想笑。 我眨了眨眼,待心情平复稍许,这才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 好似这样能够从中获得力量。 “玄九,你可有想要用生命守护的东西?”我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闻言,玄九想都没有想,倾身拥住身前的单薄身影,温和如春风,不给人以负担。 “主人,就是玄九要拿命守护的!” “还有呢?”我轻笑一声,将那番表白当玩笑一般听来。 “除了主人,下也不会有了……”玄九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却也不至于勒痛怀中的人儿。 “可是,我有好多,好多想要守护的……”迟疑半晌,我缓缓地靠在了玄九的怀里,贪婪地汲取更多的温暖。 我想要守护枫泾和铃子,我也想要守护蓝西,现在又多了一个玄九。 如果有一天,要从他们之中做出选择,我又会怎么做? 这就像是拿着一把刀,剜取心上的哪一块肉不会疼的问题一样…… 玄九弯起新月般的眼眸,混不在意得摇摇头,“玄九也可以守护主人想要守护的一切!” 微微侧过头来,我看着他那双毫无杂质的眸,忍俊不禁,心情果然不复方才那般沉重了。 “就算最后的下场时被舍弃也无悔吗?” 玄九再贴紧我几分,目光灼灼,闪耀如灿烂星辰。 “不悔,在主人带玄九重见天日之时,玄九便已立下誓言,主人,便是玄九的命!” “玄九……” 这一刻,竟没出息地有些想哭,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这样的一天。 被视若珍宝地守护着。 玄九勾唇一笑,“主人,你该不会是想哭吧?” 我也随之一笑,差一点溃堤的泪水也及时收住,幸亏我不是个泪腺发达的。 “如何,可是哭不得?” “可以是可以,那主人若是感动,不如尽早帮玄九找到合适的身体啊!” “你要什么样的身体,我明日便去帮你猎来!” “玄九要求不高,只要像主人一样漂亮、一样迷人就好!” “你……难道不要黑龙的身体为宿?” “不需要!” “那你这张脸……” “当初共工那奸贼怕玄九美过他,竟然给玄九找了如此平凡的皮囊,简直卑鄙!” “……” “所以,主人,一定要很漂亮很漂亮的哦!” “那你要男人的身体还是女人的身体?” “当然是男人了!” “好,我记住了,滚吧。” “主人,你这是要抛弃玄九了吗?”他捂着眼睛假意哭号。 “干脆给你寻一头猪做宿好了。” “不好啊!” “滚不滚?” “……滚。” 第632章 chapter 631 像真的活着 这一天,我在京城转了一圈,每每遇到了相貌出众的男子,便会驻足观望…… 如同没脑子的花痴。 可是无一例外地,全都被玄九一票否决。 在外大半天的辛劳,都化作了泡影,一番徒劳。 我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身体?”我坐在茶楼里,神情不耐,声音寒凉。 “……” 玄九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眉宇紧蹙,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难题的困扰。 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莫非,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这时,玄九扬起面庞,傻愣愣地看着我嗓音飘忽:“好奇怪……” “什么奇怪?”我一头雾水。 “他们都好丑。” “……”都比这家伙英俊帅气,他还挑? 我没有理他,饮一口茶水,解喉间的燥火。 “而且,他们所有人,都缺少了一魄……”玄九摩挲着下巴,脸色沉重。 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听来怪慎得慌。 玄九将手指插进滚烫的茶水中搅拌着,嘴里还是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他们所有人,都缺少了一魄……” 我叹了口气,提起了他的手,“都缺少一魄是什么意思啊?” “道家谓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 “道家谓人有七魄,各有名目。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很拗口的描述,可我偏偏听得懂。 在重新遇到司昂之后,我便恶补了关于道家的资料。 玄九口中的三魂七魄,通俗些解释的话,就是人之组成。 道家有言,三魂呈红色,人形。 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则可使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源于母体。爽灵主财禄,能使明气制阳,使人机谋万物,劳役百神,生祸若害;决定智慧、能力,源于父。幽精主灾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耗损精华,神气缺少,肾气不足,脾胃五脉不通,旦夕形若尸卧。控制人体性腺,性取向。 七魄名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指喜、怒、哀、惧、爱、恶、欲。 好像,还有一种说法,可是我记不得了…… “他们缺少的一魄,是什么?”双唇翕合,为问出了我认为重要的问题。 “伏矢,他们缺少伏矢。”玄九这时倒是很平静。 他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不过顾忌着什么不敢多说。 “所以,这些身体就不能用了吗?”我没有拆穿他,松开他的手,倒在椅子上。 得这一天又白忙活了。 “本来也不能用!”玄九傲娇地抱胸望向一边,“主人真以为玄九这么随便的吗?” “……” 你不随便就没人随便了,跟路人结契也只有这家伙做得出来。 “那他们缺了伏矢会怎么样?”会死吗? 玄九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们像真的活着一样。” 什么叫做“像真的活着一样”?这话听起来越发诡异了。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也或许是玄九知道自己的刚才说的话太过于故弄玄虚,于是开口解释道:“玄九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什么?”我吓了一跳,失口尖叫出声,引来周围的一阵侧目。 玄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幻境? “主人……主人也毋需害怕。” 玄九嘿嘿一笑,讨好地傻笑着让我安下心来。 脸色阴了阴,我就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说吧,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 “主人,这是也虽然不是真实存在,但却是真实存在过的,是有魂力不够强大的人强行催动九转缠丝素骨镯扭转乾坤所致。” 魂力不够强大的人…… 那不就是闻人凉樱本人吗?我真的是料到了。 “那我身上可有缺什么?”挑了挑眉,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令人信服的答案。 “没有。”玄九摇头,“主人身上不仅什么也不缺,还多了些东西。” 玄九收起玩笑的意味,视线下移,在某一处停住。 “多了什么?” “主人脖子上戴的项链倒是挺别致的。”说着,他便上手摸来。 “嘶——!”玄九闪电般收回手,可是那触到项链的中指还是被烫掉了一层皮,冒出黑色的烟来。 微微抬眸,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意外这项链竟然会伤人,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你没事吧?” 玄九吹了吹受伤的中指,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变回原样,烫掉的那层皮还是紧皱着。 “没事,不过还是好神奇……” “手给我吧。”我直接抓起他的手指,片刻后,再松开,便完好如初了。 玄九还是想再摸摸看那个让他受伤的小玩意儿,不过刚刚抬手便被截住了。 “想死?”我睨了他一眼,顺便将他的手甩到一边。 “主人,玄九终于知道你身上的神格从何而来的了!”他有些激动,还好没有丧失理智。 “你是说这项链?”我缓缓低下头,看着那条莫名其妙地多了两支翅膀的项链,总觉得理所当然。 “对!” “哦。” 玄九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举止过于奇怪了,忙做收敛。 “主人的项链是如何得到的?” “家人送的。” “那……” 我挥手打断他,“玄九,你扯远了。” 玄九眸光微闪,抿唇说道:“那……主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君离渊和景初白,身上可曾缺少伏矢一魄?” “没有。”这一点,就连玄九也觉得很奇异。 “哦。”我点点头,没想到枫泾的本事这么大,回去之后一定要问一问这条项链的来历。 “那你要的身体,出了要有一副出众的皮相之外,别的要求呢?” “三魂七魄俱在,修道之人。” 这要求倒是也不难,只是在这么个人人都缺一魄还无人修道的界面……难。 “回府吧。”出来的也够久了。 “好。” 第633章 chapter 632 裴月清到府 回到宰相府不久,我便听闻了一个很了不得消息——裴月清来了。 并且安排住进了西厢,离主家的院子最是相近。 “主人,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玄九靠着门框,遥望着西厢的方向。 我刚刚收回最后一笔,搁下,抬起头来,冲他招了招手,“画好了,来看看。” 一听这话,玄九连忙放下偶像包袱奔过来,看着桌案上还未干透的丹青,眼中迸发出绿色的亮光。 “主人,没想到玄九在这纸上还十分俊秀!”他连声赞叹。 “嗯,我帮你美颜了几分,开了眼角,磨了腮,垫了下巴,还丰了唇。” “什么意思啊?”玄九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好意思。”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转身走到铜盆前拂水净手。 那些莫名其妙岁的话怎么理解都不像是好话吧? 玄九不禁眼角抽搐,还是不怕死地确认道:“主人,你确定不去西厢看看?” 其实他个人是对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他还是想让主人去看看,说不定会心情好一点。 “怎么,有好戏看?” “还真有。”玄九忙不迭地点头,“虽然画面不香艳,但是故事情节还是跌宕起伏的!” “那还真要去看看。”拉下绢帕擦干手,我准备转身出发,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步子。 “先换一套衣服吧。”忽而转了个弯,我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火红繁花锦重衣,盛装出席。 “主人,你要不要再描个眉、扑个粉再去?”玄九难得不敬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再精彩的好戏被这样拖着也会散场的呀,还想不想看了? “急什么?”我反手扔给他一套金丝绣凤玄色长衫,“换上。” “主人,我可以自己变……”玄九弱弱地出声。 “有现成的,费那功夫做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穿呗! 一个响指,衣服便穿好了,就是这么简单利落。 “主人,你不是要去看戏的吧?”玄九要是这个时候还猜不透主人的心思,那就妄负了他的神兽之名了。 “嗯,前去偶遇一番。”我看着自己这一身华贵的衣裳,不得不佩服景初白的审美。 虽然我现在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可是也没有亲耳听见他的忏悔,心里就算想要原谅他也不甘心。 “偶、偶遇?”玄九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满脸惊恐,“主人该不会要去……” “没错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西厢栽满樱花,粉白粉白的花瓣儿打着旋儿顺风飘落,通透的琉璃瓦闪着盈盈的亮光。 可以想见,若是在夜晚,月辉皎洁,又是怎样的美丽动人。 景初白,对裴清月…… 也存了那份什么心思吧? 呵!这裴清月还真是魅力无限,引得两个身份不凡的男人同时为他折腰。 而闻人凉樱这个小可怜就比较倒霉了,一个爱她的都没有,要她死的人倒是不在少数。 我啧啧摇头,站在东厢门口,看着那紧闭的朱门,看着面前持刀执剑的一众侍卫,目含轻蔑。 “让开。” “请凉公子恕罪,相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西厢!” 春风拂来,樱花微凉,散乱地飞出粉墙,落在脚边,落满泥土。 “玄九,竟然有人敢阻止我!”我戏谑地勾起嘴角,视线瞥向一边。 不出意外的地,耳边响起了一连串乒乒乓乓武器掉落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 血色,撒了一地。 “啊呀,手筋被挑断了,真是残忍……”我叹息着摇了摇头,唏嘘不已,眼中却是对此万分赞同。 “所有忤逆主人的存在,都不被玄九允许!”玄九搓着修长如竹节的双手,阴测测地笑着。 很好,作为契约神兽,玄九无疑是优秀的。 他知道我杀人如麻,可同时,他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欢杀戮。 “你们,还要继续挡住我的去路吗?”抬脚踩住地上的樱花,我轻轻拂袖,温和如三月春风。 那些断了一根手筋的侍卫们已经有些动摇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们,自愿保护西厢里的那位,无条件服从相爷的命令。 玄九极会装腔作势,多情的桃花眼盛着放肆的杀意,“挡路者,死!” 不得不说,这时的玄九真让人害怕,上古神兽真正的模样怕就是这样吧? 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装无害小红帽…… “相、相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西厢!” “杀了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退几步,甚是害怕那飞溅出来的血污了这美丽的衣裳。 “真遗憾,你们都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么说着,玄九吸起了地上的长剑,只待一点小小的推力,便能齐齐穿过那些不听话的身体。 “公子毋需迁怒于这些无辜的侍卫,月清出来便是。”一声脆若珠玉落盘的嗓音悠然叹息。 只见那紧闭的朱门缓缓拉开,灿烂的樱花率先飘了出来。 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位罩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款款而出,油光水滑的长发仅以一根羊脂玉梵簪随意束起,淡淡的佛手柑香气压过樱花的味道,窜入鼻息。 啊,那悲天悯人的情怀啊,真是让人羞愧难当。 我客观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可是玄九就不同了,他听不得别人说半句诋毁主人的话。 一点也不行…… “佛口蛇心!”玄九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对这样一个女人交出命来。 在他看来,只有他的主人,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才是值得这世间所有男子爱的瑰宝。 “主人,玄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一个人!” “再等等吧,还有些帐没能了结。”这话不是嘴上说的,而是传音入密,我还没有傻到在仇人面前暴露身份的地步。 听了这话,玄九的心里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忍下,乖乖地退到身后。 “不知公子找月清所为何事?” 裴月清看到我的脸似乎并不惊讶,看来这事景初白也说了,真是让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啊。 第634章 chapter 633 要价五十金 “姑娘客居在本公子的府上,于情于理,本公子都应该来看看。” 听了这话,裴清月依旧是混不在意,笑得温婉娴雅,“公子莫要见怪,月清风尘仆仆,本想收拾齐整再去拜访公子,倒是没想到公子先了月清一步。” 这话是说得很漂亮,但是暗藏的意思却是令人不悦。 一言以蔽之,就是在嘲讽我的小心眼,抬高自己的气度。 到底是官家出来的,说出的话就算是骂人,也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其实真没必要,我不知道她这厚脸皮到底上哪里给自己找的立场。 “姑娘是个懂礼数的,那本公子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按照京都的地价,宰相府所处黄金地段,前有城隍庙,后有吹雨楼,左有索兰斋,右有城隍庙。” “若是姑娘想要在这西厢落脚,本公子没有意见,但前提是姑娘的租金要到位。” 我看了看修剪得当的粉色指甲,不温不火,娓娓道来,就不知道这个裴月清能不能挑出我的错儿来。 “租金是应当的。”裴月清愣了愣,未垂臻首,悠然轻笑,“就是不知道公子觉得,应该要价多少?” “五十金。”懒懒伸出五根手指,我亦轻笑出声。 “五十金……倒也是当得。”裴月清松了一口气,想来长着这张脸的人,也不会有多大的胃口,小家子气才是正常的。 “姑娘既是觉得合理,那便拿钱吧。”竖起的手瞬间摊开,我勾唇邪笑,不怀好意。 “现、现在吗?”裴月清看着面前的纤细手掌,不知所措。 “当然,本公子怕裴姑娘付不起这租金,短了我的收入,白惹晦气。” “五十金,月清还是付得起的!”裴月清气的捏紧了粉拳,那种故作坚强的柔弱引得周围的侍卫不禁为她心碎。 “付得起,那便拿出来吧。”我斜着眼睛看她,明眼人都看出来我的不屑一顾。 裴月清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撤下腰间的钱袋,泄愤般地扔给面前契而不舍伸着的手掌。 我抓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扔给玄九,嘱咐道:“数数看,少一分,这西厢便是住不得人了。” “遵命,主人!”玄九飞快地打开拿钱袋,倒出里面的金叶子来,而那绣着樱花纹样的钱袋则被扔到了地上,还收了玄九的一脚。 见此,裴月清气的双颊涨红,仔细看,眼睛中竟然还隐隐有水光闪动,好一个小可怜。 “主人,不多不少刚好五十金!” “好。”我满意地点头微笑,转而看向泫然欲泣的裴月清,“既然租金够了,那姑娘便在这西厢踏实住着吧,只是要爱惜些,若是有一物损坏,那便要十倍偿还的。” 只见裴月清倔强地咬着唇瓣,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咬出血来。 “玄九,我们走。” 目的已经达到,我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说着,便要离去。 “公子,请留步!”裴月清喊住了我。 我听到身后的动静,是裴月清急切小跑的步伐。 没有停顿,大概是想直接撞上来,看看我到底不是不女儿身吧? 这么想着,我便配合地转过身来,硬生生地撞上了仿若花间蝴蝶一样扑上来的裴月清,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身优雅旋转。 一红一白,格外和谐。 以至于在一旁看戏的玄九都想冲上去将这两人拉开了。 “姑娘还有何事要说?”我从容地放开她,错开到安全距离之外。 裴月清愣了愣,看着远远站定的红衣公子,眼中清明似冰,完全不为方才的旖旎有丝毫沉沦。 倒是自己,有些意料之外的迷失。 宽袖之下的手紧了紧,裴清月可以完全肯定,眼前的红衣男子,不是自己名义上的那位姐姐。 那秀气突出的喉结,瘦削但结实的胸膛,冰冷却有力的臂膀…… 他是完完全全的男人。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她小声问着。 “闻人凉。” 裴月清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坚持问出了下一句话,“公子可曾认识闻人凉樱?” 之前,闻人凉樱在军营之时,便是用的“闻人凉”这个化名,她很难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 “若姑娘只有这些无聊的问题要问,那请恕本公子不能奉陪了。” 红袖一挥,凉风吹醒了还在看戏的玄九,一红一黑两道人影,残影一般消失在人前。 回到东厢,玄九不悦地瞪着桃花眼,红唇更是憋闷地撅起。 我看了他一眼,正准备随意询问两句,可谁知道,他竟然先我一步别过头去,还冷哼了一声。 我一看,满脑子雾水,谁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索性也就放弃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心思。 谁能料到,这竟然能引得玄九那厮炸毛。 “主人!”他大吼一声,手掌一笑子拍在茶几上,茶几碎成豆腐渣,茶壶倒是安然无恙。 “什么事?”我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 小孩子闹别扭,没有必要管着,特别是这种破坏力强大的熊孩子。 “你,你怎么能勾引裴月清呢?!” “……”我什么时候勾引裴月清了?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还叫勾引? 我以为,我是去勒索钱财的啊。 没有听到我的答复,玄九依旧不依不饶地吼着:“主人就算要勾引,也应该对男人下手啊!君离渊在赶来的路上,景初白勉强可以用用,实在不行玄九也可以随便主人!” “滚。”我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可是谁也没有看到我额角挂下的一排黑线。 我看玄九说了半天的重点也就在最后一句,可是我怎么可能对玄九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我可是把他当儿子看的。 当弟弟都不行,毕竟姐姐弟弟的现在也不安全了。 “好嘛!”玄九扁扁嘴,就知道主人不会上当,还是有一丢丢的不甘心。 “我没有勾引裴月清。”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解释那么一嘴,不然以玄九的智商,要理解会有点难。 “她刚刚借摔倒的机会试探我是否问我女子,我不过是满足她而已。” “就知道主人的眼光不会那么差!” “……” 小子,就算我对裴月清有什么,那也跟眼光无关,跟智商有关。 第635章 chapter 634 景初白受伤 夜深了,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东厢的梨花不似西厢的樱花惹人怜爱,却也争相竞开,唯恐断绝音尘,陡生悲凉。 我毫无睡意,斜倚竹榻,半夜赏梨花。 这次玄九没有出现,因为他累了,需要回骨镯修养。 宰相府的秘密逃不过玄九的耳朵。 方才玄九便说予我一个秘密,让我不知是该哭该是该笑。 原来,当初景初白将裴月清撸去帐中,本来是打算以此来威胁君离渊退兵,却不想,意外看到了裴月清手上的冒牌九转缠丝素骨镯…… 之后,景初白便不再过多为难裴月清,甚至是悉心照拂。 造成这样转变的,是那假的骨镯,不过景初白并未言明。 在裴月清的眼里,引起景初白态度变化的,是自己的美貌才情…… 然而事实却是—— 景初白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答闻人骆的恩情。 闻人骆,也就是闻人凉樱那短命的爹爹。 那时的景初白并不像现在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只是个惹人嫌的路边乞儿,并且身中奇毒,若非闻人骆施针压制,怕是早已横死街头了。 闻人骆已死,景初白自然而然地想要向他的后代报答恩情。 只是景初白空有一颗感恩之心,眼睛瞎掉了,认错了人。 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景初白身上的毒,连玄九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毫无疑问的,他身上的奇毒便是造成他每到月圆之夜便消失的罪魁祸首。 景初白的命很硬,硬生生扛了这么些年也能坚强地活着,不至死去。 被这么糊里糊涂地冒名顶替了,我还是有那么些不舒服的。 是该要做些什么的吧? 这时,天空掠过一片黑影,密集得像是南归的雁群,杀意不曾显露。 我眯着眼睛望向天空,恍然才发现,今天竟然是满月,不知道景初白躲在那后山会不会躲过一劫,我并不想出手。 知晓景初白这个弱点的,除了我和君离渊,便只剩下那些马匪。 君离渊心高气傲,倒是不屑于做这种暗杀的事情,毕竟要暗杀的话,当初在藏蛇峡谷时,早就暗杀了。 那么,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马匪了。 “回去睡觉咯……”缓缓站起身来,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回到了房中。 第二日一早,宰相府便传出了景初白夜晚遇刺,身受重伤的消息,府中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那日在遥星郡受的伤还未完全好透,现在又是雪上加霜,我对景初白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我收得了租,自然也探得了病。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景初白的伤,确实有些严重,右肩被整个刺穿,一进他的房间,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 情况不是很好,不过他还是死不了。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凉公子,你怎么来了?”景初白靠在软垫上,声音有气无力,但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气质。 景初白的院落外头卡着数不清的高手,要进来,却是不容易,连裴月清都没有准入的允许。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是那么地信任裴月清呢?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随意地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无所谓地笑笑:“相爷出了事,我应当来看看。” 景初白费力地勾起一丝笑意,说道:“难为凉公子还记挂着。” “毕竟收了你的十万两黄金,见到你现在这番模样,心中总归是有些不忍。” “凉公子无需如此,那十万两黄金只是买下了我从遥星郡回京的安全,凉公子做得很好。” 他动了动自己的肩膀,有些龇牙咧嘴,脸色惨白,声音哑得厉害。 我摇了摇头,听他说这话,倒是越发觉得自己心中不忍了,他确定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药瓶子,粗鲁地扯掉他肩上的绷带,在景初白震惊的目光中将瓶中的水红色液体尽数倒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那淡淡的樱花味道,奇迹般地压制住了周遭刺鼻的血腥味。景初白更加诧异地发现,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 我看着他那呆愣的表情,轻笑一声,给药瓶盖上盖子之后,直接扔给他,“算是对亏欠的小小补偿。” 说完,也没有要继续待在这里的意思,转身欲走,脚步却是悠闲散漫。 “凉公子,不要找西厢的麻烦了。” “好,我答应。”维持着最后一丝优雅,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虽然这答案是他想要听到的,可是他却不自觉地有些后悔。而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 时间如流水,景初白的伤渐渐痊愈,君离渊的脚步,也已经踏进了京都的城门。 枫国当朝皇帝亲自前来迎接,景初白自然也不可缺席。 当然,君离渊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十三王爷了,他是杜兰国的皇帝。 君离渊的雷霆手腕,已经吞掉了枫国的七座城池,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来到枫国,必定是鸿门之宴,令人忧心。 此刻,我势必要站在君离渊的这一边。 而裴月清…… 君离渊既没有来宰相府见她,裴月清也不曾出府找君离渊,这两个人的关系,奇怪。 我猜测,裴月清应该没有把景初白对她产生的误会告诉君离渊,到处都是秘密。 裴月清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君离渊并没有来找我,那么说明他有他自己要去办的事,正好我也并没有做好要与他见面的准备。 “主人,君离渊此行,必定不会全身而退。”玄九仰靠在窗边,朝着院子里的梨花看去。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酒香浮沉,真是美极了。 “你想说什么?”我捻起窗台上的一朵梨花,淡淡开口。 玄九撇撇嘴,“主人难道不想要玩一把美女救英雄吗?” 主人明明就是想要赢得君离渊那个男人的心,虽然这在他看来有些没头没脑地荒谬,可是只要是主人的心愿,他都要完成。 “玩儿,当然要玩儿,只是……”要换一种方法。 第636章 chapter 635 天雷加暴雨 迟日江山丽,春光懒困倚微风,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下一秒,景初白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依旧一身月白,衣摆上绣着大朵大朵团簇的梨花,玉簪挽起长发,唇边笑容三分温柔二分愁绪,倒是不似我印象中的那样淡然自持。 “何事让相爷专程来一趟?”我躺在院中小憩,而玄九早已睡熟,手中还握着琉璃酒杯,喝到爽翻掉。 “今晚宫中设宴,不如一同前去。”景初白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像在通知我。 玄九难受地哼唧两声,皱了皱眉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偷偷地掀开了一道缝。 “本公子的出场费很贵的,相爷还能拿什么来换?”我随意地问出声,目光仍旧落在玄九的脸上。 “凉公子想要什么?”景初白很快就隔出了不走心的答案,但不得不说,那是对我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条件了。 “道歉,一个,真诚的道歉。”我想要做彻底的结局,不然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会出事的。 闻言,景初白微微蹙眉,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晚宴时再来找我吧,我会去的。” “……好。” 景初白一走,玄九便睁开了眼睛,他转眸落在贵妃榻上那张白皙无暇的侧脸上,暗叹了一声。 “主人,你这是要……摊牌了?” 我扫了他一眼,平淡安静,“嗯,是时候要做一个了断了。” 不管是对景初白,还是对裴月清。 玄九揉了揉前额,总觉得这些事都复杂到难以言说,大抵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在。 “玄九,引雷、降雨,这些你会吗?”我缓缓坐起身来。 “……主人,你到底想问什么?”玄九满头黑线,完全不知道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人下一句话会不会让他上天给她摘星星捡月亮。 “我看你晚上能不能派上用场而已。”我重又闭上眼睛,掩下内里的所有情绪。 “主人,引雷、降雨都是很低级的术法,玄九当然是会的,不过玄九想先知道主人到底要做什么,这样才能更好地配合主人干大事嘛!” 玄九兴奋地侧过身子来,黑亮的眼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知道太少就有好处了?” 玄九难得地跟我杠上了,真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 “来点天雷我看看。”我拨了拨玄九吊在榻边的手,脑子里闪过一些猜测,但最后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这种跳跃性的谈话模式,玄九怕是永远都没办法适应了。 “轰隆隆——!” 玄九表情怪异地撇撇嘴,甩袖一挥,天空便惊现一声炸响,还滋滋地冒着闪电。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持续很久。 “小了,没有气势,重来。”我嫌弃地摆了摆手。 “……”玄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是一甩袖,“轰隆隆”两道天雷滚滚而来,乌云翻涌,遮天蔽日。 这次稍微持久了一些,雷声过去,大地又是阳光普照,刚才的雷声仿佛是一场幻觉,却还是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传言,天降异象,必有大事发生…… “这次的够有气势了吗,主人?”玄九一转头,想要看到主人那赞叹的表情,可是,很失望。 他看到的是一副嫌弃到死的表情。 “轰隆隆——!轰隆——!轰隆隆——!” 霎时间,风云翻滚,耳边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怒声低吼,蹭蹭铅灰的厚重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森白如兽齿的闪电穿插其中,利剑般刺破天空,迸裂出无数的火花。 尘土飞扬遮罩双眼,满地的梨花白瓣儿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又被一阵箭头般狂猛的雨点砸成泥浆,噼里啪啦响,密密麻麻,浇淋、冲刷着眼前的一切……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我捏紧展开的手,雷电顿收,风雨骤停,太阳又冒出头来了。 “我要的,是这样的天雷,这样的大雨啊,玄九……” 用力过猛,施展法术的时间过长,精神力有些透支,我不得不躺下说话。 玄九傻眼了。 然而他惊讶的可不是眼前的景象,一点都不。 他讶异的,是主人的灵力,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更加不是巫…… “主人,你怎么会妖术?”玄九眼中藏着暗芒,探索的神情从未像现在这般浓烈。 “有人教,我乐意学,如何?”我会说是炎筠给我的报酬吗?当然不会了。 “怎么会呢,人怎么能修习妖术呢……”玄九喃喃低语着,搞不清楚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 我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这世上的事,多的就是说不清,我就是会妖术的人,便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就像我对枫泾和铃子的看法是一样的,我反正觉得他们不是人,都是长生不老的怪物。 既然我都接受了这种事情,那玄九也一定要接受。 玄九当即抬眸,仿佛是一瞬间就想通了似的,点头道:“是,主人就是主人,会妖术的主人也还是主人。” “别煽情了,记清楚我要的东西,到时候,不要给我掉链子,否则我会扒了你的皮煲黑龙汤……” “知道了,主人!” 夜幕降临,枫国皇宫各处张灯结彩,像是过节一样热闹,也像吊丧一样夹杂着一点点冰凉的肃穆。 黑暗可以藏住很多东西,譬如杀人的刀,和救命的药。 杜兰国皇帝的洗尘宴在华阳宫举行,雕梁画栋,金砖铺底,凡是入眼之物都极尽奢华。 长长的宴桌摆在大殿两侧,中间的圆台周围流着清澈的山泉,璀璨的灯光与金碧辉煌的宝石玉阙交相辉映。 君离渊坐在枫国皇帝下首,懒懒地倚在软垫之上,像是一头困倦的雄狮,待到他睁眼时,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便给人以震慑,直接盖过了那金色龙椅上端坐的那一位。 景初白带着我在长阶之下落座,而枫国的文武百官也端正地坐好。 武将多过文官,未带家眷,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君离渊眼熟的脸,在战场上见过,多多少少也结了些梁子。 第637章 chapter 636 微臣的弟弟 这枫国的皇帝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存在感也不高,不知道君离渊是不是在展现自己的同情心,对枫国皇帝的问话倒是有求必应。 我剥着碟子里的花生,百无聊赖地塞进嘴里,随意道:“今晚宫中有动作?” 那仿佛谈论菜价的语气惹得景初白抿唇一笑,点点头道:“确实有。” 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也没什么惊讶的,一个谜一样的人物知道些本来就不是秘密的事情,自在情理之中。 皇帝有此一举,其实他也并不赞同,奈何皇帝执意要自觉坟墓,他也只能是冷眼旁观了。 兴许是喝了些小酒,景初白变得有些话痨。 “有没有人说,你很危险?” “没有,倒是有人说我愚蠢。”就是在和亲前一晚,景初白亲口说的,现在翻旧账的话还是十分映衬。 景初白恍惚觉得有些耳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他抬起头来,微微压低了声音,“想来,说你愚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地愚蠢吧?”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下的状况便是,二人根本就没有将这场宴会当回事,都是肆无忌惮地了解着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 “说起来,凉公子愿意同我一道赴这场死局,我应该敬你一杯才是。” 景初白端起斟满的酒杯,轻轻碰过我的酒杯,然后一口饮尽。 “客气了,就算你不邀请我,我也会找机会混进来。” 闻言,景初白一怔,瞬间明白了身旁之人进宫是有所企图。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了,场面已经足够混乱,反正也不会更乱了。 对于他千方百计要混进宫来的理由……作为宰相,例行公事也要问上一问了。 景初白放下酒杯,看着我依旧纹丝未动的酒,开口说道:“不知道凉公子进宫,可是为了上头的那一位?” 他大胆地猜测了一种结果,直觉告诉他,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够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是不会离开这张桌子的,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 我笑得善良和气,冰雪消融,甚至有些欲盖弥彰的谄媚。 景初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刚刚被谈论到的上头那位确实眼尖地捕捉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离渊在一入场时,便注意到了那身灰衣少年,目光灼灼。 哪怕他脸上的面容有些变化,可是君离渊依旧认了出来,那人就自己任性出逃的王妃啊! 准确来说,她现在可已经是杜兰国的国母了呢…… 君离渊一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场下的动静,什么丝竹之声,什么邻国邦交,他已经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出逃的这段日子里,他南征北战,加紧版图扩张。 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让那个女人看看,就算没有她,他也依然可以一统天下! 然而这个女人呢? 这个女人竟然住进了宰相府! 虽然是女扮男装,可若是事情败露,她有想过后果吗? 在这次的晚宴上,若是她不出现则罢,他自然有办法将她带回国,可是她出现了,还是一副与景初白亲密无间的模样。 笑得无比灿烂,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兴许是察觉到了君离渊面色不善,眼神越来越冷,枫国皇帝前额冒出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君帝,可是对这歌舞不太满意?” 听了这话,君离渊才恍然回过神来,瞪了景初白一眼,这才看向枫国皇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声问道:“坐在景相身旁的,是谁?” 枫国皇帝此时也闻声看去,他看到了那个与嫁出去死掉的安然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得是招呼景初白,将君离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景相,你身旁所坐是何许人也?” 枫国皇帝往后靠在椅背上,想要离君离渊远一些,才能不被那越来越冷的气势苏波及。 景初白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迎上君离渊锋利如刀的眼神,平静如水,不卑不亢。 “回皇上,君帝,这位就是微臣的弟弟。” “?!”我剥着花生的动作一顿,怎生都不大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不光是我,连君离渊也着实愣了愣。他冷哼一声,阴鸷着开口说道:“传言景相无父无母,无兄弟,无姊妹,怎么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弟弟了?” 即便我不用看,也知道君离渊那危险的眼神如针扎一般落到了我身上。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已经因为君离渊那个煞星,尽数集聚到了我身上。 这样的局面看起来十分诡异,因为有一个人在装聋作哑。 就是我。 君离渊对我的敌意,倒是让景初白起了疑心。但是他依旧平静地微笑着,“传言不可尽信,君帝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枫国皇帝见缝插针,对景初白下了命令,“君帝既然是对景相的胞弟感兴趣,那便叫他上前来瞧上一瞧。” 他根本就不在意景初白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要的,是君离渊放下戒备心,乖乖地待在他所设计好的圈套里。 景初白低头看了看我,我正好也抬起了头,不过看的不是他,而是君离渊。 “君帝莫不是患有眼疾,不如让我为你瞧上一瞧?” 嚣张桀骜的声音在大殿中炸开了锅,所有大臣们都倒抽一口冷气,望着那个依旧坐在原地的俊美少年。 他会死吗?为着他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枫国皇帝也有些着急了,他不关心景初白的弟弟会不会死,若是这人连累了自己的计划,就算君离渊放过了他,自己也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君离渊却笑了。 他笑了。 他知道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还在与自己斗气,讽刺自己端着架子命令于她。 君离渊朝我举起酒杯,别有深意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道景相的弟弟,又有什么样的本事呢?寡人十分好奇啊!” “草民的本事就是长了一张完美的脸,不值得君帝好奇。” 第638章 chapter 637 他要自杀吗 四周都落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皆因那灰衣少年不怕死的那句话。 文武百官都因这一句话吓得胆战心惊,好些人连酒杯都险些打翻,都在等着上头的那一位祖宗做出反应。 景初白一直没有出声。因为他在验证自己的怀疑,他并没有消除心头对君离渊与闻人凉认识的认定。 亦或者说,他似乎还是觉得这个闻人凉,是枫国嫁出去的安然公主,是君离渊落跑的巾帼王妃…… 君离渊似笑非笑地盯着台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身影,面露微笑,道:“你的样貌确实标志,丝毫不输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每一句自找死路的话都换来了煞神的笑容,在场的人就是再瞎也该发现了,君离渊对景初白的弟弟感兴趣。 虽然说不准这是番什么样的心思,却总有人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枫国好的打量着着局面片刻,突然坐直了身子,玄色镶金丝的宽袖颇有气势地挥起,遥遥指着我的脸就说道:“你,上前来给君帝敬酒!” “草民不胜酒力,怕是应不了皇上的命令了。”我扔了一颗花生进嘴里,悠哉悠哉。 这样理直气壮甚至还有些霸道强硬的推托,让枫国皇帝脸上挂不住了。 可是景初白却抢在枫国皇帝开口之前,跪在了地上,“请皇上恕罪,臣弟在外漂泊无依,闲散惯了,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这杯酒就让微臣替弟弟敬君帝一杯,还请君帝不要怪罪!” 景初白深深的知道,只有君离渊才是这场宴会的关键。 他想,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身旁所坐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景初白端起我面前的酒,仰头喝下。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君离渊周身刚刚消弭的冷气重又迸发,气势骇人。 我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枫国的孬皇帝怎么还不开始刺杀?我的戏都已经演不下去了! 这样的念头只是闪过一刹那,跪在君离渊身旁为他斟酒的宫女袖中直飞出一把长剑来,径直刺向君离渊的喉咙…… 这一幕来得太快,连枫国皇帝都吃了一惊,好似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是他一点也不傻,急忙按下了龙椅上的机关,躲了起来。 而阶下坐着的文官们也趁乱逃到了店外,只剩下武将从长桌底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武器,警惕地围了过来。 连妩媚的舞姬都换上了肃杀的眼神,握紧手中的软鞭,随时都准备扑过来。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戮。 最淡定的还是要数风暴中心的三人——君离渊,景初白,还有我。 君离渊像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似的,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酒杯,挡下了那一击。 而杯子的碎片却割破了那女婢的喉咙,取了她的性命。 景初白默默地站在阶上看着,没有言语,亦没有动作。 我和君离渊都默契地坐在软垫上,谁都没有动。 今晚的华阳宫格外安静,都注意着敌人的动静,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像是将匕首又推进了一分。 君离渊就不会是会单独来赴宴的人,他到如今都没有动作,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景初白这么想,我也这么想着。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放在我的身前。 “快走吧。”景初白微微侧过头来,小声嘱咐着。 好端端的宴会进行到这样一个地步,是该走的,不过…… “我说过,不会离开这张桌子的,放心,你的帐我都记着。” 我又剥了一颗花生,慢悠悠地扔进嘴里。 景初云回过头去,没有再劝。 这时候,那些训练有素的舞姬杀手们约定好了一般飞扑过来,甩出手中加有倒刺的软鞭,齐齐抽向君离渊的脑袋。 君离渊还是没有动,平静地靠着身旁的死尸斟酒。 我仿佛能够猜到他是在等我出手。 是了,我不可能看着他翘辫子而无动于衷。 于是别无他法,我一掌劲气扫起身前的长桌,旋转着挡替君离渊下了那气势汹汹的长鞭袭击。 木桌子四分五裂,飞出的木屑没有预兆地从我额角刮过,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见了鬼,美女救英雄还破了相! 瞥见了这一幕的君离渊终于动了。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提起地上的木头残渣,一阵硬物刺进血肉的闷声响起,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了一片尸体。 君离渊根本就不需要美女救英雄,因为他根本就不给人这样的机会。 “禁卫军来了。”景初白实时转播战况。 我摸了摸额角的血迹,在指尖捻了捻,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不下场帮忙吗?” “朝代更替与四季变换都是同样的道理,区别在于朝代的更替没有规律,仅凭我一己之力,难改,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参与。” 听了这话,我倒是有些欣赏他的远见了,不过面上还是不咸不淡地撇了撇嘴,说:“你倒是想得挺开。” 大概也正是景初白这种性子,君离渊吞了枫国之后才没有杀了他。 果然没多久,宫中的禁卫军便到了。 原本是君离渊一个人的荣誉勋章收集场,现在却由于禁卫军的加入,战况进入到了白热化。 鲜血,染红了大殿的金砖玉地。 并起散落在尸体的各个部位,陈列得颇有艺术上的凌乱美感。 可是依旧只有君离渊一个人的血洗,都已经杀红了眼,却不见有任何的援兵出现。 更不曾见他给过我一个求救的眼神。 他是想要自杀吗? 这样的念头突然蹦到了我的脑海里。 “你不想下场去救他吗?”景初白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平淡地问道。 “我去救他?凭什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击。 “凭你是他的皇后。” 景初白弯起嘴角,那笑容纯粹干净,没有任何算计。 打死我也没能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初白! “你不也是枫国的宰相吗?”怎么也不见你下去帮帮你的属下? “那……一起?” 第639章 chapter 638 玄鸟攻上殿 我看不透景初白。 这场厮杀在他看来倒更像是一局无足轻重的打闹。 君离渊在禁卫军加入之后明显变得吃力了,除了悍勇的厮杀之外,终于有了下意识的躲避。 我微微凝眉,弯起了尾指,凑到嘴边轻吹响嘹亮清脆的口哨。 没有人因为这莫名出现的声响放下手中的兵器,也没有因此分出一丝意识来。 不过他们马上就后悔了。 下一刻,从殿外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鲜血溅在窗花上,比那涂了蜡的漆色还要红亮。 仔细听,那不是打斗引发的混乱,而是恐惧被放大的艺术性表演。 很快,门外的禁卫军都被灭了口,汇聚而成的血泊从门下的缝隙间流了进来,与殿内的血液又混合在一起,继续流动着。 景初白发觉了造成这诡异的画面和始作俑者就是我,于是转过身来问我:“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眯起了眼睛。 “哗——!” 下一刻,厚重的楠木门铺天盖地的玄鸟重重的撞开,四分五裂,来不及躲闪的武将、禁卫军的死几乎是一瞬间被敲定的。 那些玄鸟挥舞着藏青的翅膀,残忍暴戾地用它们尖利的喙啄向那些人全身上下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眼睛、脖子、心脏…… 唯独有一人免受玄鸟的攻击,那自然便是君离渊。 君离渊单手执剑,背对着高台,面向着倒塌的大门而站。 事到如今,他已经用不着出手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肖静静地看着就好。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 玄鸟,是栖息在冰峰雪山的神鸟,难得一见,传说杜兰国的开国皇帝便是玄鸟的化身。 因而玄鸟是杜兰国的向往和崇拜的神,皇帝登基、皇后加冕都要身穿绣有玄鸟的华服锦衣,而非真龙飞凤。 而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如此多的神鸟,如何能叫他不激动? 七零八落的尸体无一留有全尸,不是缺少眼珠,脖子钻孔,就是心脏戳洞。 更有甚者,连肚子都被玄鸟划破,叼出了里面的内脏,肠子、肾脏被挣扎到此的人拉扯得到处都是,十分可怖。 月亮也不忍地蒙上了一层面纱。 没有过多久,华阳殿终于安静了下来,数不尽堆叠在一起的尸体,不论是人是鸟,都安静下来了。 这一场人兽对决,终究还是兽胜了。 解决完这些杂碎的玄鸟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在殿中徘徊不去,飞翔在君离渊的身边。 君离渊的神色自若,他对眼前的场景没有半点不适应。 景初白在这方面就差了些,他一直紧握着拳头,压抑着胸中翻滚的强烈不适。 我又弯起了尾指,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从房梁上便飞下来一只翅尾银白的玄鸟。 君离渊和景初白这才发现还有一只玄鸟的存在,这只与其他玄鸟都不相同,似乎一直都没有参加刚刚的打斗。 直到现在,那声哨响之后,才见到了它的身影。 只见那只白尾玄鸟在这华阳殿中绕着飞了一圈,忽然又飞出了殿外。 其他玄鸟见此,也纷纷追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满室的血腥味刺激着殿中仅剩的三个活人的嗅觉。 君离渊还是没有回头,他站在那里,看着玄鸟离去的方向,放空,出神。 偌大一场宫殿,气氛却是异常的沉闷。 景初白离我更近了一步,开口说的话,却是对君离渊说的。 “君帝,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句话带回了君离渊的意识,他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灰色的眸子没有了平素的冷静。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缓解方才的景象带来的冲击力。 就像他永远也没有办法估量,下一次见到闻人凉樱,会是在什么样的场合面对她什么样的身份。 看到她和景初白站在一起,他便有些不痛快了。从一开始便是。 终于,君离渊看着我,动了动嘴唇,“过来。” “君帝,他是我的弟弟。”景初白护犊子地挡在我的身前,这也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君离渊冷笑一声,“景初白,不管她是谁,寡人都要定了!”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景初白丝毫不露惧色。 “够了……”我轻叹一声,被争来抢去的快感我大概永远也体会不来,只会焦灼不已。 我扒开身前的景初白,直直地看着君离渊,“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寡人要知道理由。” “我是不会待在一个时刻准备着要我性命之人的身边的,你可明白?” “那次只是意外。”君离渊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我不喜欢这种意外。” “那你喜欢景初白吗?”君离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得我一愣。 连景初白也对这被意料之外的提及一时没有没有反应过来。 “……君离渊,你疯掉了吗?”我已经完全不用顾及身份暴露的事情了,因为我相信已经暴露了。 “寡人的皇后站在敌国宰相身边,寡人能不疯吗?” 君离渊顺着我的话说着,丝毫不加否认。 “君帝,我身边的只是我的弟弟罢了,君帝的皇后在宰相府。” 君离渊没有想到景初白会提到这么一茬儿,抿唇道:“景初白,你已经连身旁之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 我一点也不在乎君离渊的话,我在意的,是景初白言外之意。 什么叫“君帝的皇后在宰相府”? 他指的是裴月清吗? 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景初白对上了我充满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分得清谁是谁,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君离渊,“君帝呢?找谁,又是为了谁?可还分得清?” 我不太能理解这番模糊不清的话,但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君离渊眼底稍纵即逝的慌乱。 “君离渊,你可知道刚刚的玄鸟为何会出现?”我走下了台阶,隐下了对某些秘密的探索欲望。 因为,我即将揭晓下一个秘密。 第640章 chapter 639 一场摊牌局 对君离渊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转身看向景初白。 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君离渊拧眉,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而这答案是,无解。 黑暗中渐渐传开嗡嗡的震动声。是玄鸟又回来了。 君离渊神色一震,回头看去,那只白尾玄鸟飞在前面,嘴里还衔着一根红绳。 而红绳的下面,垂坠着一方沉香木盒,古纹蟠螭,一眼便能知晓盒中之物价值不菲。 景初白皱了皱眉,当然价值不菲,因为那是枫国的传国玉玺是权利的象征。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乞丐拿着玉玺,也能被捧上龙椅,享受帝王级的奢华待遇。 眼下玄鸟带来了枫国玉玺,其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白尾玄鸟悠悠地落在了君离渊的肩头,松开了紧紧咬在一起的喙,那沉香木盒便落入了君离渊手中。 君离渊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木盒,却没有打开。 “寡人不想知道玄鸟为何出现,寡人只想带你回杜兰。” “我说了,不可能。” “就因为寡人那一次的失手吗?难道寡人对你的一次次容忍放纵都不能换来你一次的谅解?”君离渊蓦地抬起头来,猎鹰一般的眼眸箭一般地射了过来 本来方才景初白挑起的话头我是打算忽略过去的,可是现在看来,不提也不行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裴月清为何会来?又为何会住进宰相府?”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我就是想要问你一些问题,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问心无愧。” 我的脾气也上来了,索性一把夺过君离渊手里的传国玉玺,一跃而起,回到了景初白的身边。 “闻人凉樱!”君离渊看着我沉声怒吼,我还差点就以为他真的不那么在乎,而在乎美人呢。 我敷衍地笑了笑,“别叫了,我听得见,只要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便将这个盒子给你。” “回答我,裴月清为何会来枫国?” “不知。” “你们住同一屋檐下又岂会不知?”我丢了一对白眼过去,对于他不走心的装傻表示极其强烈鄙视。 “寡人与月清之间清清白白,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不正当关系!” “当然,皇上嘛,三妻四妾,坐拥后宫三十六院七十二妃美人姬妾又岂能算是不正当关系。” “闻人凉樱,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认为这是无理取闹吗?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刚刚才意识到景初白作为人肉布景显得太过浪费了,于是我挑了挑眉对景初白说道:“在你看来,君离渊和裴月清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郎情妾意。”景初白不愧是景初白,简短的遣词造句就能准确描述出我的心中所想。 君离渊和裴月清之间,不就是郎情妾意吗?我一点都没有看错。 “说得好!”我不禁出声附和,在君离渊火山爆发的当口再填上一把柴。 闻人凉樱的委托本来就模糊不清,怕是连她自己的内心都矛盾不已。 她渴望得到君离渊的爱,但是又害怕得到君离渊的爱,但是这一切都被那爱而不得的苦痛所掩盖。 说到爱,君离渊对闻人凉樱强烈的占有欲才是全部,江山和美人,他毫无疑问地会选择江山。 我深谙其中道理。 因为皇帝要爱的是整个天下,分到个人身上本就不剩下多少了,更何况君离渊还是个有野心的皇帝。 “景初白是我们的敌人,他挑拨离间的话你也相信吗?” “正因为是敌人,所以他的话才更加可信。”最了解自己的不就是敌人吗? 此话一出,不仅是君离渊,就连景初白也有些疑惑不解。 我无意于这方面的无聊解释,也不想在继续打太极拳,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全都摊牌了吧。 “君离渊,你的皇后之位并不是非我不可的,但是我是最合适的,这不就是你给我冠上太师义女的目的吗?” “寡人这样做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绝了他们对你的身份说三道四的念头,这也是错吗?” 君离渊的声音越来越冷,好似真的是我冤枉了他。 “你敢说,你没有打算将裴月清纳为后妃的打算吗?千万不要否认,我能听到你心中的想法。”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闻人凉樱亲眼见到的一切,不就是刚好验证了了吗? “寡人指天发誓,对月清,寡人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指天发誓?指地发誓都没有用,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 我转过头望向景初白,淡淡问道:“裴月清从杜兰国远道而来,给你送了点什么?” “雪叶菘。”说着,景初白配合地解下腰间的香囊,轻轻地放到我的手心。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掂了掂手中散发着异香的香囊,雪叶菘的味道幽幽地散发,令人一阵舒爽。 “君离渊,你说说看这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驱虫提神的普通香料,有什么好说的!”君离渊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暴烈地瞪着我。 “它可不普通,这种药性和味道与雪叶菘极为相似的石莲只会在皇宫内院里出现的贡品,应该不是裴月清一个没有封号的贵女可以得到的吧?若是没有人给她,她回去太医院偷吗?!” 君离渊暗暗吃惊,原以为她对药理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谁能想到她竟然能够辨别脸太医都极容易弄错的雪叶菘和石莲! 对,他应该习惯这样的意外,从她活着出现在城门口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所有的意外都会普遍地发生。 与君离渊相比,景初白果然就要淡定多了,他微笑着拿回了我手中的香囊,重又挂回到了腰上。 “……”我愣愣地望向他,这家伙是要找死不成? 还不等我开口问,君离渊就发话了,“先皇时常会赏赐太师府,就算裴月清能拿到石莲,也并不稀奇。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为何会是你用毒害景初白,还是知道香囊里的不是雪叶菘而是石莲?” 第641章 chapter 640 诛不尽之灵 谈话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君离渊对自己脸上的面具依旧不放弃地守护着,至死不渝。 “事到如今,争论这些还有意义吗?既然景初白视其如珍宝,你说再多也无益。” 他也看到了景初白将那香囊挂回腰间,所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夸大的意味,只不过他的理解有了些许偏差。 景初白笑着摇了摇头,稍显遗憾地开口说道:“没有人会把毒药珍宝,只不过它的毒对我来说,并不起作用罢了,好在味道真的可以提神,我才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很抱歉,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旖旎,君帝。” 不得不承认,景初白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十分讨喜,没了那种故作清高的缥缈,现在的他多了些人间烟火。 “如果你对月清无意,又为何会几次三番将她掳去?” 兴许是与我的谈话太过令人窒息,君离渊选择攻击景初白来获得短暂的放松。 “我以为裴月清对我有利用价值,但那不过是我的错觉。可是君帝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裴月清当礼物一样送来,却不知那只是麻烦。” “对于已经得到的东西,景相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就像当初,你在新婚之夜让你的发妻和亲远嫁……” 很好,君离渊的话,成功地将他们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火引到了我身上。 “与他成亲的是安然,不是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且从某种角度上来理解,如果没有他,到还是很难遇上君离渊。 “你就是安然,安然就是你!你这么说难道不是为景初白开脱吗?”君离渊这次是真的怒了。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时日的相处,本该是敌人的两人竟然成了彼此理解的知己! 简直太过荒谬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我想说的,是你要从我的身上得到的东西,只要你说,我便会给。”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对君离渊的好感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在这里多留些时间了。 景初白起码心中存有悔意,知道忏悔和歉疚,但是君离渊…… 他不,他没有,他可以给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他就应该这样坐拥天下地活着,以得不到爱为代价,孤独地活下去。 “寡人要你随寡人一起回杜兰!寡人要给你最尊贵的身份!寡人要你永远站在寡人身边!” “做人不能太贪心,我的陛下。” “你的心告诉我,裴月清才是最适合你陪伴你的人选,而我……”我苦笑一声,“也罢,枫国一旦成了杜兰国的领土,你怕是也不会再需要我了。” “胡说!”君离渊气急,说着就要走上长阶,却被脚下迅速冒出头来的冰柱拦住了去路。 “闻人凉樱,你到底要做什么?!”君离渊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景初白也是如此。 景初白可以深刻地体会到身旁女子周身所散发的悲凉之感,你心慌。 “成全你的愿望,也成全……”闻人凉樱的愿望。 君离渊会对没有得到的念念不忘,对得到的弃之如敝履。 对他来说,裴月清是一直盛开在身边的白玫瑰,知书达理,性情温和,进退有度,最主要的,她对君离渊感情也不是缠绵悱恻的男女之情,而是为着共同目标努力奋斗的战友革命情。 我这样的形容并不算有错。 事实上,君离渊和裴月清都很清楚,他们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并且认为互相的结合会是这世上最为舒服的存在。 哪怕君离渊对我有那么一点名为“喜欢”的意思,但也不足以替代裴月清的地位。 如果我现在识时务地退场,还能做君离渊胸中的朱砂痣。 这么想着,我甩出手中的沉香木盒,成群的玄鸟拥着木盒带起一道白光,连同君离渊和景初白一道送出了华阳殿外。 霎时间,倒塌地华阳殿大门从地上立起来,重重地在一起,堵住了华阳殿的入口。 “轰隆隆——!轰隆隆——!” 震天撼地天雷在耳边炸响,蛛网一般的闪电将天空割裂,刺目的白光照亮了黑夜,万里星空被席卷的黑雾遮盖,风起云涌,诡谲变换。 悍雷滚滚,从层层厚重的乌云中有一条威武的黑龙若隐若现。 “吼——!” 终于,在一声震撼的龙吟声之后,那条黑龙破出黑雾,直直地朝下面的华阳殿俯冲而下。 恢弘大气、巍峨耸立的华阳殿轰然倒塌,成了一座废墟。 这巨大的动静惊煞了众人。一时间,皇宫之中的婢女和太监纷纷涌出,四下逃窜。 而那条扑进废墟的黑龙又恍然出现,带起了一阵惊雷闪电飞向夜空。 只不过这一次,黑龙的大爪之下抓着一道灰色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扎眼。 “凉樱!” “安然!” 地上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心中的那个名字,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吼——!” 只听得那条黑龙咆哮着奔入云层,一道道熔岩般的闪电照亮了一幅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空中的灰衣身影被黑龙高高抛起,极速坠落,没入了黑龙张开的血盆大口。 “吼——!” 黑龙又是一次惬意地翻滚,震声而响,口吐人言。 “诛!共工一脉不尽不灭之巫灵,魂魄断绝,沉入无妄海,受千世折磨!” 威严的话语落下,黑龙卷起黑雾消散,暴雨应声而下,狂风猛砸,浇临着地面上的一切。 很快雨滴湿透了衣衫,站在华阳殿前的两人一直都没有动。 君离渊手上握着失而复得的沉香木盒,面色如霜地仰头看着天降异象,他明白,这一切都与华阳殿里头的人有关。 “景初白,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君离渊的声音很轻,在漫天嘈杂的雨声中,不仔细听就不容易听见。 “嗯,虽然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不过我大概都猜出来了。”景初白还是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眼睛一眨不眨,仍旧保持着微笑。 第642章 chapter 641 所有的答案 传说,枫国皇帝为杜兰国皇帝设下接风宴,一夜之间枫国皇帝失踪,皇宫上下禁卫军一夜暴毙,华阳殿化为废墟。 天降大雨,电闪雷鸣,有龙吟声。 翌日,雨势收。 枫国都城一夜入冬,雪花纷飞,地面雨水凝结成冰,绵延到枫国各部,一时间,人心惶惶。 鹅毛大雪连降十日,霜雪深厚,百姓避不出门。 这一日,杜兰国皇帝君离渊携枫国玉玺登上崇明殿,黄袍加身,宣布枫国正式更名枫城,纳入杜兰国版图,杜兰国迁都为枫城,改国号为凉。 朝代更替的钟声敲响,冰雪逐渐消融,枫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暖,百姓对新帝诚心拥护,皆朝向崇明殿行跪拜之礼,欢呼天命所归 新帝君离渊入住原枫国皇宫的第一条命令便是修缮华阳殿。 半月后,在华阳殿落成之际,满朝官员免于早朝,新帝宣布将华阳殿作为自己的寝殿,内室常年挂着一幅灰衣少年的画像。 这一日,华阳殿迎来一位白衣客人,自然就是景初白。 景初白周身素净,那些锐利疏离的棱角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宽容一切的温和可亲。 “你已经决定了?”一身黑袍的君离渊面对着那副画像负手而立,经常蹙眉的原因,眉心已经留下了一道沟壑,看起来苍老不少。 自从那雨夜之后,景初白便向他提起了遁入空门,剃发修行的请求,只是他没有答应。 只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嗯。”景初白不卑不亢,还是没有将君离渊看作是帝王的自觉。 君离渊转过身来,那双灰色的眼瞳变得更加冷冽了些。 “临走之前,寡人想知道,她为何会做出那日的决定。” 她…… 二人心知肚明,却又都默契地不愿再提起。 闻言,景初白笑了,那笑容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肌肉抽动的失误。 “本来这次进宫,我便在想着,皇上肯定会问我,我亦做好了要将一切告知皇上的准备。可是,我总想着,皇上可以自己琢磨清楚。” 景初白这一番语无伦次的话,却让君离渊的心隐隐一滞。 说不上是愧疚,但总有一些无法抵挡的心虚。就像是自己明明可以知晓答案,却下意识地抗拒会让答案越来越远。 “从何处说起呢……”景初白微微蹙眉,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以至于连他也犯了难。 “月清说,她生前,有一男子常伴左右,他……” “他叫玄九。”景初白抢过话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皇上想问的是玄九与她的关系究竟是否如他人所言,家奴?” “不,不像是。”他摇了摇头,“纵使玄九称她为主人,可是却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她也乐得放纵宠爱,他们之间,更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姐弟。” 君离渊抿了抿唇,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并没有为此感到心绪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本来是不信那些人对她的中伤,可还是说出了那些怀疑的话语,他,后悔了。 “兴许皇上还对她与我之间的关系心存疑虑,也大可不必,其实我与她的关系,还没有玄九与她的关系来的亲密。” “我与她在遥星郡相遇之时,我收了伏击躲在树上,是她救了我,虽然并不情愿。” “我用宰相府的全部家当换她护送我回府,事毕之后,她想要拿着钱离开,是我无赖地要求她再多留些时日。” “她在宰相府的这些时日,一直在东厢,闭门不出,而我一直在为皇上所引起的战乱奔忙,所以我与她也见不到几次面,若不是我主动求见,怕是也不会等来她的只字片语。”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不仅是想要为当初让她一介女流背负国运的卑鄙自己赎罪,更是想要让她知道,裴月清会来,而你,不是她的良人。” 听到这里,君离渊皱了皱眉,却也无力反驳。 “你看,她走了,我也要兑现我的诺言,宰相府已经不是我的,既然她心悦与你,那这宰相府也着实该交于你。” “她为何又会帮你?” “帮我?”景初白笑着摇摇头,“那大概是我应得的奖励吧。毕竟,我为我所做的事情真心忏悔,并且这份悔意会跟随着我一辈子。” “还有,她的父亲闻人骆救过我,我,还是承了这份恩情。” 君离渊抿了抿唇,“你是何时知道月清并非你要找的人?” “与她成亲当夜。”景初白的眼睛闪了闪,“我一直都知道,九转缠丝素古镯是佩戴与脚踝而非手腕,可是连镯子都没有出现过,我的寻找也就变得没有意义。” “我,一直都是靠裴月清的出现欺骗自己。” 突然,景初白收起来笑容,眼神灼灼地看向君离渊,“那皇上可又知道,她是如何看穿了你的所有计划吗?” 君离渊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反问,不想回答,可是不回答又不甘心,不甘心在景初白的面前,丢失颜面。 “她是巫族灵女,就算能知晓一切,也算不得稀奇。” “呵!” 几乎是话音刚落,景初白就发出了一声冷笑,冷到心里。 “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 君离渊紧紧皱眉,冷厉的气势瞬间外放,那满含杀气的眼神令人窒息。 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不必说,他自己的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探子告诉我,她告诉了皇上,我在月圆之夜会寒毒发作的弱点,皇上可还记得自己的反应?” 他的反应? 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就是他的反应。 所以,她就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切,再加上他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地利用着她对自己的情感…… 一切都是已经注定了。 他的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皇上会立裴月清为后吗?”景初白挑眉问道。 在君离渊登基之际,裴月清便被册封为月贵妃,掌管凤印,为六宫之首。 若是再进一步的话,也只有皇后了。 “不会。” 第643章 chapter 642 直接下一个 夜风寒凉,带起一阵树叶沙沙作响,系在树枝上的麻绳鬼怪般的摇晃着。 飘飞的纸钱忽起忽落,此起彼伏的土堆前还有未曾烧完的香烛,缓缓升起有又散开的青烟,给此地蒙上了一层朦胧迷障。蛇虫鼠蚁在黑暗中潜行,畅行无阻 四下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乱葬岗,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破衣烂衫地躺在这个鬼地方,浑身上下遍布被鞭打过的伤口。 怎么回事? 枫泾不是说过,这样的失误不会再发生了吗? 那现在是怎样? 直接进入新的委托? 貌似真的是这样…… 我的脑子里又多了些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花怜雨,是一个名字与性格截然相反的刚毅果敢女子,可敬又可怜。 花怜雨原是大蒙王朝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以铁血手腕护着年幼的皇帝一路披荆斩棘,铲除异己,不仅在战场上,就连朝堂之上亦是如此。最终助皇帝大权在握。 可就是这样一个强大如斯的女子,也有致命的弱点。 那便是大蒙王朝的另一个传奇——温淮,一个从文状元出身的正一品大将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与花怜雨相比,温淮真的是人如其名的温和男子,当然,他的温和只是表现在除战场之外的场合。 一旦到了两军交战之际,温淮便是和花怜雨最为默契的搭档,只肖一个眼神,二人便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次平定番邦的战役中,花怜雨不慎落入了敌军的圈套,险些丧命,全靠温淮舍身相救,为她挡下致命的一箭,而他自己的右腿却被射穿,从此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永远都是一瘸一拐,只能依靠轮椅,接受世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一颗明星从云端坠落到泥淖,温淮开始自我厌弃,成天都在将军府饮酒买醉。 虽然皇帝没有因为温淮的伤病而撤掉他大将军的职务,可是明眼人都知晓,那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虚名罢了,不掌兵符,不动兵权,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 正值此时,花怜雨请求皇帝降旨嫁入上将军府。 她满心怀喜地憧憬着与温淮的温馨幸福小日子,等来的却是温淮抬了表小姐为侧妃的消息。 新婚之夜,温淮冷落花怜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勃然大怒,欲将温淮收入天牢严刑审问,然而被花怜雨拦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温淮不是故意想让自己难堪,他只是想逼自己主动与他合离,纵使是成过一次亲的长公主,依然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求娶。 他有自己的骄傲。 温淮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他错算了一件事,那便是花怜雨的心。 花怜雨的一颗芳心早在科举考试之时便遗落在温淮身上了,而非那次温淮的舍身相救。 温淮是寒门子弟,没有王公贵族的骄奢淫逸,并且才气斐然,胸有报国之志,在众多考生中,一下子变吸引了女扮男装前去考察的花怜雨。 花怜雨是历年科举考试最终殿试环节的出题人,也是决定状元人选的决策者,是以温淮在考场上的所有表现都尽显于她的眼前。 每一次的注视,心,便更沉沦一分。 温淮不知道这些缘故,以为花怜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可悲的同情,他根本就不需要那该死的同情! 事情的转折,还是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身上。 在花怜雨和温淮的新婚之夜,温淮抬举的那位侧妃陈玉,是温淮的远房表妹,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那颗心脏确实生疮流脓,阴险狠毒。 花怜雨流落到乱葬岗,连墓碑都没有的悲惨下场,都是拜陈玉那个女人所赐。 温淮的腿并不是一直都残废,花怜雨为了让温淮重现当初的威风,四处求药,堂堂的一国公主,为了请神医出手相救,竟然屈尊下跪,最终求得了一副可能会起作用的药方。 等到花怜雨带着药方回到将军府,陈玉已经怀上了温淮的孩子。 花怜雨没有把求得药方的事情告诉温淮,而是暗中加在他的膳食之中,为此还亲自下厨。 因为花怜雨怕温淮觉得是自己嫌弃他,所以不敢声张,只盼着他的身体能渐渐地好起来。 不仅如此,花怜雨还易容成大夫的样子,每天傍晚都侍候温淮泡脚,为他按摩僵化的血管和肌肉。 可陈玉和她不同,为了赢得温淮的好感,陈玉不过是随意地抓了一副补身体的药,根本就对温淮的伤病无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府上的人都看出了温淮的腿比以前有力许多,到了后来,已经完全不用依靠轮椅,走起路来也与常人无异。 可以说,再稍加训练,再次回到战场上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温淮自然而然地把这一功劳归于陈玉身上,而花怜雨则是意料之中地炮灰了。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对花怜雨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完满的结局,她起码可以在亲眼看到温淮重返战场,也算是对自己的付出有一个交代。 然而,温淮心思细腻,始终忧虑着自己的腿会面临着旧病复发的境况,于是拿着陈玉给的药方自己去抓药,却被告知这药方根本没有治疗腿伤的效果。 对此事心存怀疑的温淮又去找了替自己按摩的大夫,而大夫却说,一直为他按摩的是花怜雨。 犹如遭到晴天霹雳的温淮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全部,当即回府要弄清楚这件事,却没有料到,等待他的,却是另一场可怕的阴谋。 温淮一回到将军府,就看到陈玉倒在血泊里,满脸泪痕,脸色苍白。 而花怜雨却面色冷厉地看着这一切,手中还拿着一把滴着血的碧霄剑。 被这残忍的景象震惊的温淮早已忘记了回来的目的,他满脑子都是陈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花怜雨。 第644章 chapter 643 乱葬岗相遇 花怜雨被软禁了起来,由于还是长公主的身份,温淮没有办法对她怎么样,并且,他还念着她的救命之恩。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陈玉没有死,只是孩子流掉了。 温淮问花怜雨,问她要杀陈玉的理由,花怜雨这个脑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子只说了两个字——该杀,至于那背后的原因则是只字不提。 他对花怜雨心存愧疚,但是也对自己的骨肉意外夭折而无法释怀。 是以,温淮向皇帝提出了与花怜雨合离的请求,皇帝本来不想答应,可是温淮却威胁皇帝要向天下昭告花怜雨善妒杀子的罪行,无赖之下,皇帝只能恩准。 其实温淮也不会这样做,他虽然对花怜雨无意,但毕竟是有感情的,无论是战场上的默契,还是将军府里的相敬如能够宾,都是。 这一次,花怜雨顺从地与温淮合离,没有表现出任何地不满。 皇帝对此表示诧异,可是花怜雨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问“为什么”的机会,请命驻守边疆,从此不再踏足京城。 事情也不是这样仓促结束的,因为后来,温淮领命赶赴边疆,与花怜雨一道戍边,陈玉自然也一道跟来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陈玉和花怜雨的再次交锋,花怜雨仍旧是不长进地一败涂地。 一次大蒙与大魏双方的对峙,花怜雨负责粮草转移,而温淮则在城中蹲守,迷惑敌军。本来隐秘至极的军事,却被敌军知晓。 他们没有按照预料之中的前去攻城,转而去追击花怜雨,最终的局面就是粮草被劫,花怜雨被伏。 花怜雨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一直都知道,陈玉不会放过自己。 就像那时陈玉狠心地用自己的孩子做饵也要除掉自己一样。 陈玉知道温淮会找自己算账,于是提前设计好了一切,告诉了花怜雨,她是大魏的细作,她接近温淮也是有目的的,她已经给温淮下了慢性毒药…… 这一步一步地言语刺激,成功地让花怜雨失去了理智,拔出剑来狠狠刺向陈玉的胸口。 陈玉角度刁钻地避开了要害,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这一剑而丧命。 而她身下的血泊,根本就不是花怜雨造成的,而是她事先喝下了落胎药,有意嫁祸的缘故。 这一次被大魏所俘虏,自然也与陈玉脱不了干系。索性在出发之前,花怜雨做了唯一一件我认为还有些脑子的事情,那便是给温淮留书,说明了一切,还暗中请皇帝抽调新兵运送粮草,致使两军交战不受影响。 被花怜雨将了一军的陈玉气急败坏,非常残暴地将花怜雨活活鞭打致死,并丢到了乱葬岗,让野兽分尸。 临死之前,花怜雨最强烈的愿望便是要守住大蒙的江山,遗憾自己的离去会让皇帝龙椅不稳,是抱着这样的忧心离去的。 至于温淮,她依旧放不下,却是排在皇帝之后。 我只负责一个愿望的实现,至于第二个……看情况吧,如果温淮是个渣滓,那就什么都别想了。 虽然对这样没有任何休息的运转状态颇有微词,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尽快解决为上。 等等! 我是让玄九变出黑龙真身扮演吃掉我的戏码,那我现在掉进了另一个时空,玄九呢? 他是否也一道跟来了? 是这么想着,我赶紧翘起脚来,察看九转缠丝素还在不在。 呃……竟然还在! “玄九?”我试探性地喊出声来,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应。 “……” 安静。 要命的安静。 没有人谄媚地喊我“主人”,所以是消失了吗?玄九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吗? 看起来是的。 “嘶——!啊……陈玉那个女人也太狠了点吧!一定不能放过她!” “这该死的玄九!不是上古神兽吗?不是要弄死共工的黑龙吗?连时空都不能随意转换,算是哪门子的神兽啊!” “啊——!要疯掉了!” 我扯了扯身上的血衣,吱哇乱叫,要是有人路过这片乱葬岗,一定会被吓出五斤尿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务之急还是要回到军营,看看战况如何。 若是大蒙胜,那我便老老实实地回到皇宫里去;若是大蒙败,那我就只好先灭了大魏,再老老实实地回到皇宫。 “这边!这边!师父!”一道清脆的孩童声音由远及近。 “这里送来了好多无名的尸体呢,我们可以捡回去做药尸啊!”那声音欢快无比,一点都没有因为踏入了乱葬岗而心怀不安。 我去!把尸体捡回去?还要制药尸?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宁罗,莫要惊扰了死者。”这一嗓音如雪山清涧,冷泠悦耳,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在哪里听过呢? 哪里呢…… 轻云山! 他是轻云山的那个无良神医夏千枫! 该死的!他还让花怜雨下跪求药! 没有医德的家伙! “哦?!”那个叫宁罗的男童突然从树林里蹦出来,指着我瞪大了眼睛,红唇圆张,一脸惊……惊讶,而非惊恐。 “师傅,这里有一个坐着死的尸体!”宁罗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笑着朝我跑了过来。 我看着宁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大概是个傻子。 “哇!哇!哇!师父,这个尸体会对着我翻白眼诶!”宁罗的声音一波比一波来的尖锐,来的失去理智,也失去智商。 “小家伙,姐姐还活着。”我叹了口气抓住宁罗的手,“好好感受一下生命的温度。” “啊!”宁罗神经慢半拍似的尖叫一声,想要抽出手跳开,可是挣脱不开。 “你……你没有死吗,姐姐?” “我……” “她没有死。” 我正要说话,却被人半路截了胡。不必说,那样脾气坏的家伙就是夏千枫无疑了。 “她这副鬼样子还能活着,真是万幸,倒还不如死了干净。”一身如枫叶火红的夏千枫已然走近,瘫着一张妖冶的脸,吐出一串欠揍的话语。 真是让人不爽啊…… 第645章 chapter 644 药狗都不瞧 毫无疑问的,我被夏千枫和宁罗带回了药庐。 花怜雨跪过一天一夜的地方。 由于药庐并不大,也就摆下了两张床,我自然是和宁罗挤一挤,至于夏千枫…… 呵!呵! “小雨姐姐,师父给了衣服和还有药!”宁罗那矮矮小小的身子板儿摇摇晃晃地就端着漆盘过来了。 我接过来一看,衣服还好,夏千枫身上穿着的红衣差不多的款式,只不过看起来有些老旧,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 就是那罐子黑漆漆如烂泥巴一样的玩意儿,还散发着古怪的臭味道,简直令人发指。 我知道,自以为有才华的家伙都多少有些怪癖,诸如这种给讨厌的人送上令人讨厌的药的行为。 “把这些药扔了。”我捂着鼻子,眉头紧皱。 “为什么?”宁罗看了看手上的药,疑惑不已,“这对小雨姐姐的伤很好的,人人争抢的呢!” “太臭了。”我自顾自地解下破烂的衣衫,这样子走了一路,早就烦透了,再穿在身上就该跟肉长在一起了。 “嗯。”宁罗想了想,将信将疑地捂住了鼻子,抱着手上的药躲我远了些,“好臭,真的好臭。” “……”我是说我自己身上臭吗?我明明是说他手上的药很臭好不好? “宁罗,我是说,这些药拿下去扔掉。”说着,我大力一扯,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血衣就此报废。 “小雨姐姐……”宁罗的眼珠子溜溜转转,指着我说,“你脱衣服了。” 我一愣,低下头来看看自己身上的肚兜,脱了就脱了呗,又没有全脱。 再说了,不脱衣服怎么上药?这个小鬼头惊讶什么? 宁罗抱着怀里的药罐子,刺溜一下沿着床边跳下下去,蹬蹬几步跑到门边。 嗯……夏千枫的身边。 夏千枫站在门边,丝毫没有避险的意思。 果然,他无耻地上下打量完我露在外面的身体,嫌弃地吐出八个字,“伤风败俗,损伤眼球。” 我一手抓起身边的血衣扔向夏千枫的脸,一边抓起那身红衣快速披上,实在是不想看到夏千枫欠揍的脸。 血衣还没有到达它该去的地方就碎成了烂布条子,飘飘洒洒落了一地,那张讨人厌的脸依旧存在。 夏千枫摸着宁罗的脑袋,转了一个圈,让他背对着这间房,顺便还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在乱葬岗?被夫家抛弃了?”夏千枫在竹椅上坐下,又是一句会招来暴揍的浑话。 虽然我心里清楚,她是在说花怜雨,可我现在就是花怜雨,他现在说的就是我。 “神医都是这样八卦的吗?比常人多长了一条舌头?”我白了他一眼。 “你说的怪物是市井泼妇。你既然称呼我为神医,那么我问你的问题,你就必须回答,不然……没有药。” “那种狗都瞧不上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吧。”还有人不要脸地称呼自己为神医,我也是见识到了。 “不要就不要吧,死了也没人收尸,反正我的药是给人用的,不是给狗用的。”夏千枫的脸依旧是僵僵的,像是整容失败。 “嗯。”我点了点头,鼓起勇气看着他的臭脸,“告诉我,大蒙和大魏,谁胜了?” “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稍稍提高了些音调,对于夏千枫的回答十分不满意。 “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何要知道?” “你还算是大蒙人吗?”我蹙眉望向他。 他夏千枫的地界就正好处于大蒙和大魏的交接,战争这种东西难道就不会波及到他吗?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哦不,不对,应该说是毫无人性。 像是为了呼应我的想法,夏千枫大方地摇头,“不算。”因为他根本就不是。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抬起手臂指向门口,摆出送客的架势。 夏千枫无动于衷,屁股像是在椅子上生了根,“这是我的房子。” “地契拿来看看。”我挥了挥手,朝他翘了翘下巴。 夏千枫正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住,然后又坐了回去,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地契没有,因为天下人都知道,这座山头都是我夏千枫的。” 我轻哼一声,嘴角斜斜地勾起。 夏千枫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勉强地对上那双晶亮的眼睛,声调上扬,“你笑什么?!” “我看你不应该叫夏千枫,应该叫天天疯!”我微笑着说出内心里对他的深刻吐槽,以表示我的不满。 和夏千枫交锋的第一回合,胜! 夏千枫一离开,我赶紧摸了摸身上狰狞纵横的伤口,小小施以法术,没多久便自动愈合,结痂,脱落,直至了无痕迹。 所以说,吃了这么多苦之后,我为什么还是要坚持用自己的力量达成委托人的心愿呢? 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力量不懂得利用,这人到底是有多蠢? 是,我很蠢。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宁罗抱着胸口,偷偷摸摸就跑了进来,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又踢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光速蹬掉脚上的鞋子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明所以,只能是轻轻地推了推被子拱起来的地方。 “宁罗,你怎么了?见到鬼了?” 宁罗“哗”地一声掀开被子,露出个头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偷偷摸摸的…… 宁罗的眼珠子提溜提溜转,小声地朝我勾了勾手指,“小雨姐姐,你过来些!过来!” “怎、怎么了吗?”我将信将疑地低下脑袋。 “小雨姐姐,师父让我把黛蓉膏扔掉,我悄悄留下来了!悄悄地哦!师父都不知道!” 宁罗探着脑袋,还紧张地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生怕夏千枫就从哪块砖里跳了出来。 可怜的孩子,怕是第一次背着师父的命令啊…… 我心有愧疚,怜爱地拍了拍宁罗的脑袋,“宁罗乖,不要怕你师父,小雨姐姐会保护你哦!” 宁罗眨了眨眼睛,笑得无比灿烂,眼睛里都闪着光芒,“小雨姐姐要先上药,伤口好了才能保护宁罗呢!师父可是很厉害的!” 第646章 chapter 645 是胆小鬼啊 宁罗虽然很害怕夏千枫那个混蛋,但是着一点都不妨碍他对夏千枫的崇拜。 我好笑地叹了口气,把宁罗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抱在怀里。 “宁罗不要怕,小雨姐姐的伤已经好了,不需要药膏哦!” “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么多可怕的伤口……”说着,宁罗便低下头来撸起我的袖子,翻看我手臂上的伤口。 “诶——?”宁罗看着那光洁的肌肤,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出门前明明还是散发着血腥之气的伤口,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简直就是幻觉一样。 “小雨姐姐,你的伤,好了?”宁罗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生命的温度,嫩嫩的,滑滑的,温温的,还真是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不像是师父的易容之术。 “因为宁罗想让我的伤痛飞走啊,所以神仙听到了宁罗的话,就让我赶快好起来,才能保护宁罗啊!” 我强力地忍住不笑出声来,毕竟对如此纯真无邪的小孩子说谎话,真的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宁罗扭过头来看着我,懵懂的小脸蛋儿看起来真是可爱无敌,只想让人抱在怀里亲亲。 这么想着,我也这么做了。 对那种冰冰凉的触感欲罢不能,我又凑上去猛亲了一口。 “宁罗啊,你抱着真舒服,冰冰凉凉的!”我想,要是能够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也不错啊,要是生出来的家伙太讨人厌,就直接扔垃圾桶。 宁罗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身上,动作小小地蹭了蹭我的脸,嗫嚅道:“小雨姐姐,你觉得我很舒服吗?” “那当然了,每天抱着你都没关系!”我觉得,夏天的时候要是抱着宁罗,肯定会很舒服。 宁罗抬起细嫩的胳膊抱住我的脖子,“宁罗也要每天都给小雨姐姐抱!” “好好好,那我们先抱着睡觉吧。”是我抱着宁罗直接歪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就盖在了身上。 “好!”宁罗满脸笑容地调整姿势,在我怀里躺好,却也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困扰。 我轻笑一声,指间弹出一团劲气,灭掉了房间的蜡烛,瞬间归于一片黑暗。 第二日一早,方桌前围坐着面瘫的三人,若是再配上一阵乌鸦飞过的声音,就十分切合“尴尬”二字了。 终于,我受不了地摸了摸僵硬的脸部肌肉,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嘴角抽搐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小雨姐姐,这些是枸杞,灰枣还有蟾酥!”宁罗兴奋地为我介绍着。 当然,我都知道,我又不瞎。 可是听到宁罗的讲述,我更加无奈了。 “夏千枫,你这是要补完身体就自杀?”我知道枸杞可以补肾益气,灰枣也能补血养颜,可是这蟾酥……可是剧毒啊,来源还很恶心。 废话,蟾蜍表面腺体的分泌物能不恶心吗? 夏千枫没有说话,拿手抓起一颗灰枣就昂呜咬了一口,嘎嘣脆,淡粉色的嘴唇上也沾染了晶莹剔透的汁水。 宁罗知道自家师父和他喜欢的姐姐不对盘,便主动跳出来解释道:“小雨姐姐你误会了,这个蟾酥是我吃的!”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所言非虚,宁罗从盘子里拿起一片黑黢黢的蟾酥,嘎嘣嘎嘣地就咬了下去,像是吃饼干一样,还越嚼越兴奋,简直可怕。 “宁……宁罗,那玩意儿好吃吗?” 看起来这东西也不会跟“好吃”这两个字沾边吧? 我看着宁罗那馋得眼睛发绿光的模样,心中竟然有些动摇了这样坚定的想法。 不行,我是个正常人,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正常人,把中药拿来直接吃的概念还是不要有的好。 我站起身来,看着一口灰枣一口枸杞的夏千枫,啧啧摇头,“厨房在哪里?” 话落,夏千枫和宁罗同时抬起头来,望向我。 “什么是厨房?”夏千枫始终瘫着脸。 “厨房是什么东西啊?可以吃吗?”宁罗小可爱眨巴着眼睛。 “……”好,我大概知道这一大一小可以活到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了。 “宁罗,我们去吃肉吧!好吃的肉!”我抱起宁罗就要往外走,却被夏千枫拦住了。 “夏千枫,你让开!”我皱着眉瞪他。 “宁罗不能吃肉,身体会烂掉。” “什么?”我大吃一惊,“什么会烂掉?” “宁罗是药尸,不是人,只能吃药。”夏千枫敛眉看着只到自己胸前的女子,眉头纠结地拧了起来。 “药……药尸?”我还是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太扯了点吧? 而且,把这么小的孩子做成药尸,夏千枫是疯子吗? “夏千枫,你为什么要把宁罗做成药尸?” 夏千枫眼中的如一潭死水,“宁罗是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你也是。” 我感觉自己的额角隐隐暴起青筋,实在是不喜欢夏千枫这个一丝人性都没有的家伙。 “怎么,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把我做成药尸?”只要他敢,我就先把他做成干尸,然后绑回现代去拍卖! “现在还不想。”夏千枫老老实实地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我总觉得夏千枫就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花怜雨下跪啊。 “我要吃肉。”说到这里,夏千枫又顿了顿,末了加了一句,“我要吃好吃的肉。” “……”我愣了愣,继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要吃自己去抓只鸡来烤啊!抓头猪也可以!找我干什么?” 夏千枫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看我。 不过宁罗告诉了我答案。他抱着我的脖子,凑到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小雨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师父他啊,怕火呢!非常非常害怕,连蜡烛的火都怕!” “诶?那不是胆小鬼一个嘛!”我咯咯地笑着,眼睛都笑成了细缝。 怪不得这个大名鼎鼎的神医从来都是卖药方,不煎药。 这样想起来,他昨天来房间找我的时候只敢坐在门口,也是因为怕床头的蜡烛了? 这个消息真是太好了…… 第647章 chapter 646 因为他会饿 我在火堆前坐着,而夏千枫和宁罗的远远地蹲在河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儿,拿着树枝幼稚地逗弄。 这师徒俩还真不愧是师徒,都同样地怕火,倒是苦了我这个病患。 “喂,熟了!”我朝着夏千枫的背影挥了挥手上烤好的鱼。 夏千枫赶紧挑起一树枝的河水,浇熄了火堆,还怕火花复燃,又盖了一层水,等到一切都做完,夏千枫才慢悠悠地踱步走过来。 …… 怕火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怪咖! 幸好我早有准备,美味的野山鸡已经烤好,还香喷喷地滋着晶亮的油花子。 陶醉地咬下一口酥软弹牙的鸡肉,快乐无比。 虽然这算是早饭,不过耽误了这么久,只能算是早中餐了。 正是享受的时候,夏千枫突然就把他手上的鱼伸到了我面前,牛气哄哄地问道:“为什么我的和你的不一样?” “为什么我和你要一样?”他的问题才搞笑呢,我出力,他出嘴,谁听谁的不是很明显嘛。 夏千枫皱了皱眉,一时也想不到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直接要求道:“我要跟你换!” “不换。”我挪了挪屁股,背对着他,懒得看他那张倒胃口的脸。 “不换也行,给我鸡腿。”夏千枫得寸进尺地跟着来,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要鸡腿,简直不能饶恕。 “不给,滚!”我低头就在鸡腿上咬了一大口,气死他。 “花怜雨,你给我鸡腿,我给你消息。”夏千枫拿出了杀手锏。 我正准备去咬另一只鸡腿的嘴停住了,毫不犹豫地拧下最后一只完好的鸡腿递给他,“说吧,大蒙和大魏谁赢了?” 夏千枫鸡贼地接过鸡腿,学着我大口地咬下一块肉,点头承认了这美味,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大蒙赢了。” “温淮呢?”我乘胜追击。 “温淮是哪块小蟾酥?” “……温淮就是我求药要救的那个人。”虽然我不太想解释,可是也没有办法。 “哦,就是那个瘸子啊。”夏千枫抬起眼来瞧着我,“他还在合阳城。” 合阳城便是大蒙的边境,与大魏接壤,地势多高山,轻云山就是其中一座,被夏千枫厚脸皮地归为自己的地盘。 “京城呢?可还太平?” “除了皇帝被软禁起来之外,风调雨顺。”夏千枫的每一句话都恰好踩在我的心坎上。 “谁软禁的皇帝?” “枢密使张遵。”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还是赶紧上路吧,皇帝可不能出事。 夏千枫被身畔的一阵清风扬起了细碎的额发,“要回去了吗?我的医药费呢?” 他的话还真是刺耳,我微微侧过头来,“鸡腿不够吗?还有,我可没用你的药,这鸡腿算送的。” “宁罗,要不要和小雨姐姐一起下山玩玩呐?”我走到河边,看着他玩得不亦乐乎,整个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啊!”宁罗站起身来抱着我的大腿,兴奋地跳起来。 “宁罗!”夏千枫扔掉手上的烤鱼和烤鸡,面瘫式地表达不满。 宁罗的小身子板儿果不其然地僵了僵,怯怯地松开了我。 我直接抱起宁罗,毫不遮掩地施展绝世轻功,直接往山下飞去。 也没有必要回到药庐一趟了,反正什么都不要带,最重要是要把夏千枫甩在后面。 一炷香之后我和宁罗已经在轻云山下的茶摊儿喝茶了,万幸夏千枫没有跟来。 “小雨姐姐,你是要去见那个叫温淮的瘸子吗?”宁罗奶声奶气的声音,即使是说这种带着恶意的话来,也是那么可爱。 “宁罗,他现在已经不是瘸子了。”我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我知道,是师父的药治好的嘛!师父可了不起了!”宁罗骄傲得不得了,一脸神气。 “宁罗,你见的人还太少,所以才觉得夏千枫那种混蛋了不起。”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宁罗的单纯表示同情。 “……是这样吗?”宁罗不太懂,稚嫩的眉头纠结到了一起,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超纲了啊。 “宁罗,你这次就会认识比你师父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我信誓旦旦,这也是出于一个姐姐对弟弟的自豪感。 “那是对小雨姐姐很重要的人吗?”宁罗眨着眼睛,懵懂地发问。 “那是当然了!” “比那个瘸子还重要吗?” “比我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说起花怜雨的弟弟花翊,真的是个聪明贴心的孩子,与花怜雨相依为命,从来都不会让花怜雨担心的孩子,让人心疼的孩子。 和宁罗差不多大的年纪就当了皇帝,一步一步逼迫自己学习乏味的帝王权术,为了让花怜雨不那么劳累,不再为自己担心。 即便到了现在,花翊长大了,肩膀已经足够坚实,就算没有花怜雨的庇护,他也可以独当一面。 可是在花怜雨面前,花翊永远都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以至于在花怜雨的弥留之际,记挂着的,就是花翊。 确实是比花怜雨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日落之前,我和宁罗终于到了皇宫门口,本来需要大半个月的脚程,用法力的话就是一眨眼,两者中和一下,也就一下午的时间。 毕竟宁罗还在身边,做人不能太狂。 现在的皇宫门口比往日多了两倍的禁卫军,这个张遵还真是好样的啊! 不过,像夏千枫这样一个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史诗级野人,又怎么会对外界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有什么黑暗势力? 啧啧!连宁罗被拐带了也不知道出来追一追…… 果然是混蛋啊! “小雨姐姐,为什么你的家看起来好危险啊?”宁罗怕怕地躲在我的怀里,一双大大的眼睛却还是忽闪忽闪地望着宫门口。 “因为坏人进去了。”我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小雨姐姐,不然我叫师父来帮你把坏人赶走吧?”宁罗担忧地扬起脑袋。 “你师父在轻云山。” “师父肯定会来的找我的。” “为什么?” “因为师父会饿。” “……” 呵、呵,真是很厉害的理由啊。 第648章 chapter 647 尊贵长公主 子夜,守卫森严的枢密使府邸,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如风筝线划过夜空,悄悄潜入,却无人发觉。 “小雨姐姐,我们还是等师父来了再去找坏人吧?”宁罗还是有些怕怕地趴在房顶上,一动也不敢动。 嘁!还等着夏千枫来,等着他来怕就是半个月以后了,我还找什么坏人,花翊早就被害死了。 “你乖乖地等在这里,我马上就来!” 说完,我溜下屋檐,顺着半开的窗户闪身进了房间,烛火摇晃,瞬间熄灭,如恶鬼降临。 正脱下外衫准备就寝的张遵身形一震,立刻踢起脚边的弯刀,“是谁?谁在那里?” 一声响指打在耳边,一根蜡烛幽幽亮起豆点火苗,张遵的眼前出现了那张比亲娘还要印象深刻的脸。 “长、长公主殿下?!”张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张遵,你好大的胆子啊……”我靠坐在木椅之上,闭着眼睛柔柔微笑。 没有人会认为这是真心实意的微笑,所有与花怜雨作对的人,会开始瑟瑟发抖,屈服于这种威慑的气势之下。 “长公主殿下,枢密使张遵,恭迎殿下平安归来!” 那外衫只脱了一半,还有一个袖子套在身上,张遵扔掉手上的刀,保持着这样滑稽的姿势跪倒在我面前。 “平安归来……”我冷笑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张遵,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啊!” “长公主殿下息怒,请允许微臣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求生欲使得张遵匍匐在地上,索性都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谋反,就是谋反,你想说,我却并不想了解。”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微臣没有谋反!这一切都是陛下的主意!”张遵急忙吐出真相。 闻言,我生气的支点突然崩塌,愣愣地问道:“你说是……陛下的主意?” “陛下说长公主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死于贼人之手,一定会平安归来,手刃仇人,以报血仇!可是陛下又怕长公主殿下因为温将军而躲起来,不愿出现,所以才和微臣合谋演了这出戏!” “……”花翊,真是个,幼稚的皇帝,长不大的孩子,还有,窝心的弟弟。 “长公主殿下,陛下一直都在重华宫等着您!请您务必前去相见!陛下……”张遵激动地抬头,却发现,面前的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 这时,头顶处又响起了细微的声响,瓦砾摩擦,不一会儿归于平静。 张遵松了一口气,看来长公主殿下已经去宫里找陛下了啊。 逃过一劫! “小雨姐姐,我们现在又要回到皇宫吗?”宁罗抱着我的脖子,急速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那个对姐姐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在等着姐姐,是吗?” “对,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我笑着回答道。 花翊,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了,姐弟俩的第一次见面。 我把宁罗放在了太医院,放晕了所有值夜的太监和太医,这才往重华宫赶了过去。 自花怜雨掌握大蒙的兵马大权以来,重华宫便是整座皇宫之中的集权中心,所有的奏折奏疏,全都会送到那里。 这样的习惯在花翊登基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花怜雨出嫁离宫,花翊甚至还从养心殿搬到了重华宫。 重华宫亮着微光,守在外头的人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由花怜雨严格选拔出来保护皇上的最佳人选。 穿墙进入重华宫大殿之内,重重黑纱挡住视线,那一点点烛火被模糊地晕开,照不见来人,也看不清里物。 以前,花怜雨伏在案头批注奏折上书,花翊便安静地守在一旁观摩学习,时不时的逗趣玩笑也十分开心,那段轻松快乐的时光,总是去得太快。 缓缓撩开一层又一层缥缈的黑纱,那身烟灰色衣衫描画出来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花翊便是在榆木书案前趴着,手臂周围围着的就是高高低低的奏折。 我一走近,花翊便从桌子上坐起身,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姐,翊终于等到了你回来的这一天!” “花怜雨让陛下担心了。”我微微躬身,却被花翊抢先一步扶住了。 “阿姐,为何与翊如此生分?”花翊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顺势拉着我在软垫上坐下,弯下身来躺在我的腿上,闭眼假寐。 “陛下已经长大了,是大蒙的皇,可不能在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了。”花怜雨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却也会走过场一样的提点两句。 “阿姐永远都是翊的阿姐,皇上只是人前的皇上。而且,翊喜欢这样和阿姐待在一起,感觉很幸福……” 花翊的声音软软的,天真单纯又无辜,我这才恍然觉得,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罢了,青涩稚嫩的肩膀却要承担那么多沉重的东西。 我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按着他脑袋上的穴道,替他纾解疲惫。 “睡吧,睡吧……” 话音刚落,花翊的眼皮颤了颤,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抓住我的手,一点一点加重了力道。 “阿姐,是不是我睡着了,你又会离开?去找……那个不懂得珍惜你、伤害你的男人?” 抚摸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我自然是明白他的不安,倒是没有想到已经深刻到这样的地步。 敏感,不安,害怕…… 花翊是不是对花怜雨太过依赖了? “翊儿放心,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我,我还要留着这条性命,保护我的翊儿一世长安。” 我轻轻捏了捏他没有多少肉的脸颊,笑着眨了眨眼睛。 花翊清澈的眼眸弯如月牙,点点头,“阿姐能够回来,翊已经很高兴了。现在翊长大了,不再是需要阿姐以身犯险的小孩子了。” “若是遇到了危险,阿姐,一定要记得躲在翊的身后。” “因为阿姐,是我大蒙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啊……” 我低头看着合上眼的花翊,温柔地勾起嘴角,“好,那阿姐就站在翊儿的身后,由翊儿保护了。” 闭着眼睛的花翊更加贴近了我的身子,桃花色的双唇勾勒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649章 chapter 648 临朝堂之上 悠悠的清风吹拂云雾般的黑纱,庭院里的茉莉花香气顺风而送,有细碎的白色花瓣儿是漏网之鱼,越过层层纱帐,摇摇晃晃,到了桌案前头。 我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一双温柔却带着凉意的手捧住了脸颊。 “阿姐果然没有骗翊,乖乖地留在了翊的身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花翊调换了位置,我,躺在了花翊的怀里。 想来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并不算久,手掌都变得没有温度。 只是,花翊说的这话还真是…… 没大没小! 我坐起身来,看着淡白天光里的层层黑纱,颇为无奈,“陛下,黑纱在这重华殿不庄重,差人换了吧!” 花翊大方地点头,愉快地答应道:“当然,阿姐都回来了,这重华殿就按照阿姐的喜好布置!” “……重华殿是陛下的寝殿,不能按照其他人的喜好。”我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感叹花翊的乖巧简直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阿姐不是其他人。” 花翊的眼神异常认真,看得我直将梗在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阿姐穿红衣的样子,很好看!”昨晚光线太暗,他没能看清阿姐穿的衣服。现在觉得,真的,很好看。 我可以理解花翊的感慨,毕竟花怜雨平时可只是会穿灰色的衣服,就像花翊现在穿的那样。 “翊儿,我这次进宫来,带了一个小孩儿,他叫宁罗,你记得派人将他接过来。”虽然宁罗是个药尸,把他放在太医院也不会有事,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翊知道,阿姐下朝堂后就能见到他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个皇宫可是人家的地盘儿,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他的眼睛,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来人,给长公主梳妆!”花翊的脸色一变,从温驯听话的小绵羊变成了威严霸气的大老虎,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皇帝。 不多时,内室的门便被推开,款款走出一位华服女子。 朱红色的裙摆长及曳地,腰间横缠的腰封坠下一颗一颗圆润剔透的珍珠,金线交织绣上的凤凰古纹闪着耀眼的光芒。披散而下的青丝绾成庄重的天鸾髻,象征着权利的朝凰簪显眼又璀璨,额前垂下的红宝石如泪摇晃…… 花翊一抬眸,微微惊愕,这样的场景,他期待已久,琉璃般通透的阳光普照,嬝娜如花轻体,窈窕嫣姌美仙家。 “翊终于又可以和阿姐一同上朝了!”黑幽幽的眼眸烦着潋滟的水光,隐约可见他身体微微颤抖的幅度。 “嗯,我也想看看翊儿现在,到底有多么优秀。” 就凭他用张遵套路花怜雨的这一手,就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思不简单啊,或许花怜雨并不太了解花翊的成长状况。 可是陈玉这样的敌国细作都能打入到朝廷内部,腐蚀到温淮这一梯队的官员,也难保其他官员可以幸免,我确实需要先行了解了解朝堂的情况。 换好衣服的花翊扶着我走出了重华殿,早已候在外头的太监宫女依次跪地请安,不敢直视天颜。 我昂首阔步,缓缓前行,而花翊则是笑容满面,时不时就会扭过头来瞧一瞧我,让我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地消失。 绕过迂回蜿蜒的廊道,茉莉花沿着长廊摆成汪洋波澜,檀木穹顶缠璎珞,云锦落地镶白玉,花蕊随风摇。 这座专供朝廷议事的宫殿,远远的就能看见那纯净的白。花翊按照花怜雨的喜好布置的勤政殿。 我能想象到坐在高台之上,俯视这些可爱的花朵儿会是什么样的好心情。 身后的随行太监宫女守在殿外,花翊领着我踏进勤政殿,一步一步走向那高处的黄金龙椅,文武百官跪倒在两边,齐声呼喊:“参见陛下,参加长公主殿下!” 花翊扶着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台下的百官朝拜之景。 “众卿平身!” 花翊身着同样朱红色的曲裾深服,宽袖横扫,玄线金丝敕绣莽龙,祥云环绕,那张被时间加倍雕刻的俊脸已经能看出未来的风姿,不愧是皇家出品。 “谢陛下,谢长公主殿下!” 直起身望见帝王身侧的红衣女子,众人的心中纷纷涌上一股震撼与感动。 在大蒙王朝所有人的心中,长公主是无所不能的神话,逢年过节,孩子们祈求心愿实现,农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庄稼大丰收,学子祈求高中及第……长公主的名号都比任何一个神仙都来的有用。 我一眼便瞧见了昨夜见到的张遵,他可是花怜雨从科举考试中亲自选拔出来的人才,这会儿可是低着脑袋,不敢往上看来。 “众卿听令,我大蒙长公主于今日涅槃重生,敕封护国天师,与孤王共享天下,见之如见孤王!”花翊的声音浑厚低沉,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最亲近的人分享一切。 或许,他还想用一种名为“责任”的枷锁拉住花怜雨,他了解她的执着和坚持。 文武百官刚刚站稳身体,便又慌忙跪了下去,高呼:“臣遵旨!” 这样的结果,花翊很是开心,就算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他也会让他们变成赞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站在阶下的掌事太监嘹着音调高扬的声音呼喊道。 “启禀陛下,启禀长公主殿下,边关来报,大魏之流大有集结兵马,卷土重来的势头,仅凭温将军一人,怕是形势危矣。” 出列禀告之人是左将军刘安,与温淮交好,是个正直良善的好官。 然而,花怜雨之前可是在大蒙与大魏一役中死过一次的人,还是因为当前的合阳城守将温淮之故,所以花翊沉吟稍久。 “再观察几日,命温将军注意加紧防护,若是有风吹草动,再来禀报。” 花翊是打定主意要对此事冷处理了。其实他的解决办法也算稳妥,也在还不清楚大魏的具体动向,若是贸然出兵,势必会让世人诟病,落得个主动挑衅的名头。 于是我并没有发话,而是默默点头。 见此,花翊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第650章 chapter 649 枢密使请罪 下了朝回到重华宫。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软垫上晒肚皮的宁罗,那满足的小模样越看越让人欢喜。 花翊注视着那个白白胖胖小家伙,笑了,“阿姐带来的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歪着头望向他,“哪里与众不同?” 花翊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视线往下,朝着宁罗的手掌努了努嘴。 “……” 啊~蟾酥! 都睡着了还不忘拽着口吃的,可怜的小宁罗肯定在夏千枫的手上吃了不少苦。 正在骑马的夏千枫连打两个喷嚏,皱眉摸了摸鼻子,然后发了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屁股。 待到我和花翊走近,宁罗耳尖动了动,迷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坐起身来,还不忘把手上的蟾酥藏到身后。 “小雨姐姐,你穿这身裙装真漂亮!”宁罗夸张地挤出灿烂的笑容。 “宁罗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敢让姐姐看啊?”我好笑地在软垫上坐下,花翊的脸色也是憋笑憋得古怪。 反常姐弟俩啊,反常姐弟俩! 宁罗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交出了背后的蟾酥,慌慌说道:“宁罗只是觉得皇宫里的蟾酥很好吃,所以想留着回轻云山再……再吃的。” 我越发觉得把宁罗带在身边是个明智的决定了,每一个委托的完成过程都孤单而单调,要是有人陪伴的话,一定会轻松不少 虽然宁罗只是个药尸而已,但也总比突然就消失不见的玄九管用得多啊。 我正想摸摸宁罗的头,却被花翊抢了先,白净的手落在宁罗松软乌黑的发丝上。 “宁罗想要的,尽管告诉哥哥,哥哥不会小气的。” 听了这话,宁罗这个小人精立马就把手上的蟾酥塞进了嘴里,生怕谁会跟他抢似的。 我见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花翊就很惊讶了,听太医院的那些人来报,少了许多药材,特别是包括蟾酥在内的毒药,几乎已经空了。 虽然疑心那些药材的去处,但是亲眼见到一个小孩子将毒药嚼吧嚼吧吞肚子里还面带享受的表情……冲击力着实不小。 而宁罗已经吃完了那块小小的蟾酥,爬到我和花翊的面前,牵起我和花翊的手,黑亮的眼睛闪着细碎的亮光。 “小雨姐姐之前向师父求药,就是为了这个哥哥吗?” “……”我脑子里咯噔一声,没有料到这个小家伙吃饱喝足了之后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花翊的脸,瞧不出什么端倪。 “小宁罗说错了,阿姐是不是为了我求药,我宁愿病死,也不会让阿姐为我牺牲任何东西。” 花翊眯着眼睛摸着宁罗的脸颊,宠溺地笑着,看起来并没有过多在意那件事可是话里的意思还真的不是那么安全。 宁罗眨着眼睛,突然望向花翊,那眸光深处的幽光一闪,点头说道:“所以,皇上是小雨姐姐最重要的人,小雨姐姐也是皇上最重要的人,对吧?” 花翊闻言怔了怔,嫩红的唇瓣紧抿,忽而展颜一笑道:“对,小宁罗说得很对。” “陛下,长公主殿下,枢密使张遵求见!” 就在这时,重华殿外的掌事太监尖声传来,宁罗迅速在我怀里躺着,乖巧又讨喜。 “宣。”花翊点头许可。 我还是很感谢这个太监的中途出现,打破了我和花翊因为宁罗而引起的诡异气氛。 我倒也没有主动回避的意思,抱着宁罗在软垫上懒懒地躺着,掏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边的蟾酥残渣。 想来张遵此刻前来也不会是有什么正事,左不过是来向我道歉来的,而我昨夜的模样怕是让他坐立难安,思量前后这才决定走这一趟。 张遵很快便低着头进了重华殿,恭敬跪拜,在地板上伏了许久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枢密使张遵向陛下请罪,向长公主殿下请罪!”刚刚坐起没一会儿,他又伏倒在地,面向我和花翊拜了两拜。 这动静,把宁罗吓了一跳,睁着好奇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张遵这一会儿又一会儿重复的行为。 花翊没有开口叫停,我当然知道他是在等着我开口,自然也是不急。 我一边抚摸着宁罗的背脊,一边淡淡开口,“张大人何罪之有?” 张遵的余光瞧见长公主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想着自己这两边不讨好的角色,心中郁卒不已,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干笑着说道:“微臣罪在不该肆意加固皇宫的守卫,致使兵部虚空;罪在让长公主殿下误会微臣有谋反之意,致使长公主殿下心绪不宁,平添困扰!” 这个张遵的确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与昨夜说与我听的说辞完全不同了虽然意思还是那么个意思,但是却将花翊的参与摘得一干二净,这见人说人话的功夫堪称是登峰造极了。 “罢了,平身吧。” 再为难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反正也是不会违抗命令的人。 话音刚落,张遵的背脊可见性地放松下来。 逃过一劫! 跪坐在宫女呈上的软垫上,张遵举目四望,这才注意到长公主的怀里竟然躺着一个孩童,不禁讶异。 长公主死里逃生,还带回来一个孩童,不知道是何故?可曾与温淮将军有关啊…… “张爱卿有何是禀报?”花翊眉目严肃,颇有皇帝威严。 “探子来报,大魏以为长公主殿下已逝,这才肆无忌惮地招兵买卖,势有一举攻破我合阳城的打算。” 张遵有些恍然如梦,当如听闻长公主离世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没想到又能得见真人,可偏偏此时大魏即将来犯,一时间百感交集。 花翊皱了皱眉,“温将军可有对策?” 张遵敛了敛眉,他怕自己不自觉地看向长公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客观公正。 “温将军当初奋勇退敌三百里,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再战了。” “张遵,你可知道孤王为何擢升你为枢密使?”花翊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 张遵却只觉沉重,缓缓摇头。 “因为孤王讨厌听到‘不能’二字……”花翊眼中有暗芒闪过,锋利如剑。 第651章 chapter 650 太医院遭窃 张遵呼吸一滞,立即垂头拱手道:“微臣失职,未能为陛下分忧,请陛下降罪!” 花翊挥了挥手,“也罢,你且说说,合阳城有何上等御城退敌之策。” 张遵心说,当然还是长公主殿下领兵出战了! 可是陛下这样子,摆明就是不会让长公主涉险,更重要的是,怕不会让长公主再与温将军有相见的机会,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啊! 眼珠子转了转,张遵抬起头来,“微臣以为,大魏之所以敢犯我边境,皆是因为他们以为长公主殿下已不在人世,若是长公主殿下可以上战场督战,此战必胜!” 他相信长公主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也相信长公主在士兵心中的地位,更相信长公主在敌国心中的震撼…… 只要长公主出面,一切都好说。 “如此说来,我大蒙征战若是无长公主,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花翊的声音冷淡极了,心中的不悦可想而知。 见此,张遵向我发来求救的目光,可是我站在花翊这一边。 花怜雨善于领兵打仗不假,可是这也不代表每一次与他国打仗她都要上,那其他的将军统帅都是吃白饭的吗? 长此以往,国家必衰。 张遵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破釜沉舟般地说道:“陛下问微臣御城退敌之上策,微臣以为,长公主殿下便是上策!只要长公主出现在合阳城,哪怕只是站在城墙之上,也能使我军将士士气大振,奋勇杀敌,退敌不在话下!更能让大魏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张遵,你……”花翊几欲抬起手臂指着张遵的脸训斥,却被我一手按在了地上。 “枢密使一席肺腑之言,本宫觉得尚有三分道理,不过本宫重伤未愈,若是贸然前往合阳城,恐怕不仅于退敌无益,还会拖累军中士气啊!” 要说为难,长公主这句话才是真叫人为难。只因这身体状况这个理由,他没有办法反驳。没有人敢拿长公主的凤体开玩笑。 张遵仅是低头而不敢作声,直到宁罗打了一个喷嚏,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当然不能上战场,但若是城中督战,可保大蒙和长公主殿下安然无虞。” 说得很好,不过城中督战也不免会有受伤的可能,又何谈安然无虞?! 更何况,张遵是吃定了花怜雨的性子,怕是战场上一旦有变,提着刀冲上去的花怜雨谁都拦不住。 竟也不知张遵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皱了皱眉,花翊拂开我的手,面色冷凉,“枢密使好大的口气!” “微臣为大蒙尽心竭力,以实际做参考,并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花翊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阿姐,目光炯炯,“孤王已经决定,派左将军刘安前去支援,大魏若是仍旧大败我大蒙,孤王便御驾亲征!” 作为时刻需要揣测圣意的枢密使,张遵自认大蒙还没有从“失去”长公主的痛楚中恢复过来,现在的皇上又要作妖。他总觉得自己拿一人的俸禄,却有操不完的心。 我本来打算是要在皇宫里待着,闲来无事就教教花翊一些帝王之术,如今看来,花翊的脑子里不仅装下了帝王之术,更多的是与花怜雨之间的姐弟亲情,竟然会为了不让花怜雨出征,转而自己上战场。 既然如此,有些事还是趁早解决为上。 只是,有些事还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关于让我赶赴合阳城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一来是花翊的寸步不让,二来则是张遵的据理力争,两个人各自为营,谁也不服软,再也没有什么第二种结果了。 用过晚膳,我从重华宫出来,说辞是自己寻一个宫殿住下总不好和花翊一起住在重华殿。 午夜将近,我睁开了眼睛,“宁罗,你说你师父几时回到京城来?” 宁罗可是个夜猫子,反正药尸本来就没有怎么睡觉,想来他闭上眼睛也不过是为了和正常人更加接近而已。 “明日午时之前,师父必定会在皇宫出现!”宁罗的语气十分笃定,我还来不及弄清楚他如此的原因,就被窗外一直靠近的火光晃了眼,伴随着一阵慌张急切的脚步声。 心里一个激灵,我赶紧坐起身来,心想着该不会是重华殿出事了吧?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盔甲铿锵声在门口停住,有节奏地敲门。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我伸手拉开门,看着宫中的禁卫统领神色慌张地立在门外。 “长公主殿下,皇宫又刺客闯入,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受到惊扰?” “可知刺客潜入皇宫是何目的?”我披上素锦披风,蹙眉问道。 “下官不知,只是太医院少了数味珍稀药材。”禁卫军统领拱手低头,心虚不已。 丢了药材? 什么样不怕死的贼会上皇宫里偷药材来? 我回头看了看仍旧躺在床上的宁罗,只有这样的吃货才会这么做。 不对,吃货光能吃还是做不到在皇宫里来去自如的,首先得武功高强,或者在宫里有熟人。 这个刺客怕是既有高强的武功,在皇宫里也有熟人。 “陛下可还好?”我拧眉问道,虽然知道也是多此一问。 毕竟刺客也不会偷太医院的药,还要对皇帝不利。 果不其然,禁卫军统领摇摇头,连胜否认道:“陛下无事,长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我点了点头,带上宫殿的大门,对禁卫军统领挥挥手催促道:“快带本宫去太医院瞧瞧。” 禁卫军统领忙不迭地点头,迅速转身为我领路。 离太医院越近,太医和医女的那种焦躁之感就越是明显。 走近太医院内庭,我一眼便瞧见了药柜被抽出来的几个屉子,看那屉子外头刻的药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剧毒。 而装着的蟾酥的药屉子已经空了,什么都不剩,满是药味儿的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紫苏香气,几乎是瞬间,我便知晓来这太医院到此一游的人是谁了。 除了夏千枫那个疯子还能是谁? 第652章 chapter 651 养尸如养人 我让禁卫军统领带着禁卫军撤下防守,该干嘛干嘛去。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门庭遥望冷眼观。 细细弯弯的月亮如一条金线,密密麻麻的星光闪烁在天际,这样冷清的夜空倒是显得格外热闹。 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也不知道是要再盯着这个破月亮看多久才能等到夏千枫那个疯子从屋顶上下来。 所有杀伤力巨大的脏话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我这才慢悠悠开口说道:“夏千枫,你到我的地盘来还敢偷东西?” 夏千枫不是一般的嚣张,虽说我知道这人的脑子缺根筋,但是头疼久了是会炸掉的,我不会这样为难自己。 “长公主殿下带着我的药尸下山,我说什么了吗?”夏千枫终于现身了。 他还是一身红衣,灼灼艳丽,与给我的那一套老旧衣服不同,所用布料绝非凡物,胡族火蚕王吐丝而织,御寒吸热,薄薄一件便可抵得过一打厚厚的狐裘披风。 啧啧!还真是看不出来,一个怕火爬到没面子的家伙,竟然还怕冷怕到了这种地步! 呵!男人就是麻烦。 花怜雨生前对江湖之事不太了解,主要是为人太过正直,一心只想着依靠光明磊落的政治手段肃清天下不平之事,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世界上的还存在灰色地带。 自古有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朝廷若是能够将江湖的力量合理引导,一定会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或许花怜雨是清楚的,到那时她不屑,不会,不敢。那么夏千枫,一个声名狼藉但是医术高超的神医,若是好好地加以利用,那么不费一兵一卒的守护大蒙王朝也是可以实现的。 “宁罗是自愿跟我离开的,而且我也是看他可怜,带他出来转转,过些时日便会送他回轻云山。” 我一点都没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比起他上太医院偷药这种要砍头的大事,我这顶多算是拐带儿童。 一个是一定会被律法弄死的罪行,一个是可能会被好人弄死的事故,谁惨谁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我的狡辩感到不悦,夏千枫愣是没有开口说话,不赞同也不反驳,瘫着一张脸,木头人一样。 夏千枫不说话,我可不能不说话,这样显得很傻。 于是我又继续开口说道:“夏千枫,你的药庐里没有药吗?为何要来我大蒙皇宫偷药?你离大魏皇宫不是更近一些吗?” 夏千枫提气滑下屋顶,一眨眼便来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脸色有些森白,唇瓣的颜色也很淡,有种病态的惨状。 总让人觉得是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人棍。 闻言,夏千枫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药尸若是一日不以药材喂养,便会浑身溃烂,失去神志吗?” 说着,他上前一步,大胆肆意地捏起我的下巴,冰凉的手指触及皮肤的感觉,如同坠落尺神寒冰。 我挑了挑眉,对于夏千枫这种什么都不了解的兴师问罪,我表示一点也不接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宁罗喂养药材?你又怎么知道我今天偷得那些药材是宁罗没有吃过的?” “宁罗当然是吃过,可是你吃过吗?”夏千枫的眼瞳诡异地闪过一抹深紫色的暗光,手上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 就在我快要生气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下巴,转而握住了我垂在身侧的手腕,手指探过来的按住我的命门,那种危机感冲击的既视感,让人不舒服。 我好像有些懂他话里的意思。 早前花怜雨在与胡族交战之时,就有亲身体会过药尸上战场的经历,那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毒功法,药尸每每伤到一个人,那么养药尸的人也会受到相应的反噬。 而养药尸的年限越久,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 若非当时的花怜雨施以巧记,一把火烧了胡族的药尸群,恐怕后果不可预测。 若我没有理解错,夏千枫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会因为“养”了宁罗,所以致使自己的身体里含有毒素。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养尸人,我只是和宁罗在一起生活也能染上毒吗? 难道不是养尸人和药尸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吗?我这个路人也算? 我扯了扯在风中松垮的披风,嘴角勾起,浅笑盈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信与不信,与我无关,我这次下山,是来把宁罗带走的。” 夏千枫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可是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过越是这样处于劣势的时刻,越是要表现出无与伦比的优越感,只有这样,才能抢在敌人前头强占胜负的制高点。 这就是我从花怜雨的戎马生涯中学到的道理。 我挑了挑眉,看也懒得看他,只是低头把玩着披风垂下来的璎珞,说道:“偷药就说偷药,不要给自己下作的小人行径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夏千枫一时也拿不准这个长公主花怜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当初为了温淮那个瘸子上轻云山求药,不惜连跪一天一夜,然后又在乱葬岗被自己捡了回来,遍体鳞伤,一夜之间又都变得完好如初…… 是以,他也有怀疑过,花怜雨莫不是真的不怕药尸的毒性? 夏千枫微微蹙眉,看着低头把玩着胸前璎珞的花怜雨,完全不给他看清她的机会。 “小人或是君子,你分得清吗?” 我心里明白,这人又是在讽刺温淮与我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我又不是花怜雨,自然是心中无感。 我松开抓住披风的手,反手挥出一掌,“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小人插嘴!” 披风飞舞,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掌心生威风,雷霆万钧般地劈向夏千枫的面门。 这一掌不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而是用了我五成功力,说是殊死一搏也不算夸张。 花怜雨在沙场中操练出来的血腥之气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庭院中的树枝被掌风刮到,便是噼里啪啦的折断之声,地面萧瑟落叶骤然旋起,飞沙走砾,甚是危险。 第653章 chapter 652 你要不要脸 这是真切的杀意,夏千枫对此无比熟悉。 自他入世以来,卸磨杀驴色事情他不少遇到,可是他没有料到,花怜雨也是这样忘恩负义,丝毫不念及自己的赠药之恩。 夏千枫一时晃神,没能及时出手抵挡,就连闪身躲开都十分困难。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是在报仇,当初他将她的自尊完完全全踩在脚底,所以这时她报仇来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花怜雨的武功会如此之高,连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权衡再三,夏千枫只能是迎上那凌厉的掌风,左肩前倾,右掌匆匆接下了那一掌。 不出意料的,夏千枫被巨大的气流掀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地上的落叶也升上空中,缓缓落下,连树上的长出不久的新叶都大把大把地扑落,飘扬四撒,犹如梦境。 树影斑驳如水中荇菜,凉如水的庭间月光淡薄,冷寂危险,令人心下一紧。 “呸!”夏千枫吐出一口血水,捂着受伤的左肩从地上站起身来,仍旧是瘫着一张脸,眼神却是炙热如火。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仿佛是在斗狠,谁先说话谁就输。 还是远处蹬蹬蹬跑来的小短腿来解除了尴尬,带走了如雕塑般对视夏千枫和我。 回到寝殿,夏千枫挥手熄灭了整个宫殿中的烛火,拧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了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随手一甩,直接甩到了烛台之上。 断掉的蜡烛滚落在地,撒了一地滚烫的烛泪。 我解下身上的披风,扔到贵妃榻上,绸带还不经意间刮到了夏千枫的脸,有无还是无意就说不准了。 夏千枫阔步昂首在软垫上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粒土色的药丸,囫囵吞枣般地塞进嘴里。 “哟,真不愧是神医,还随身带补品!” 夏千枫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而宁罗则是捧着脸懵懵懂懂地看着夏千枫,若有所思地说道:“师父来的好早啊……” 夏千枫粗鲁地擦掉嘴边的血迹,目光带着嫌弃,“是应该的晚些到的,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一掌。” “我可不是无缘无故打你,你要是不在我太医院偷窃,我也不会打你!” 我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就不要让禁卫军找到你做坏事的蛛丝马迹!” “禁卫军可没有找到我!”夏千枫执拗地表达这一点,对于自己栽面儿的事情充满怨气。 看着面前的这俩人又有重新燃起战火的趋势,宁罗赶紧跑上前,抱住夏千枫的小腿。 “师父连日奔波,辛苦了!小雨姐姐也是因为被禁卫军打搅了好梦才会脾气暴躁,师父不要生气。” “哼!我又岂会和一个女子计较!” “哟,夏神医还少计较了?”我白了他一眼。 “你……” “对长公主大不敬,可是要砍头的!”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寒光乍现,“神医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不要太嚣张啊。” “咔嚓!” 话音刚落,夏千枫手中握住的桌子角便被捏掉了,那碎裂的痕迹,参差不齐,惨烈无比。 足见怒气多深。 宁罗的眉毛抖了抖,又一次挺身而出,“师父,你是怎么来的,比平时快上好多!我都以为你是明日午时才会来找我呢!” 夏千枫的情商虽然不高,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地头蛇硬碰硬,于是很自然地低下头,看着宁罗说道:“跑死了七匹马,能不快吗?” “……”跑死了七匹马?这个疯子是赶着来投胎吗? “师父,你为什么不用轻功?”宁罗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夏千枫闻言,凉凉地看了宁罗一眼,“七匹马都死了,我要是用轻功,我能活几天?” 宁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小雨姐姐就是一路抱着我来京城的,还不到一天就到了,我觉得师父武功高强,一定也可以的,没想到……” 小孩子的话无心之言格外诚恳,显得既有说服力又有杀伤力。 如此说来,这花怜雨比他的武功高出的可不止一个档次。 刚才的那一掌,怕是有手下留情,不然就不只是吐两口血那么简单了。 夏千枫心绪沉重。 我斜靠在软垫上,却也没有心思再与夏千枫计较了。在知道他突然造访之前,我犹豫着的,是要不要去一趟合阳城,甚至也有想过要把宁罗送回轻云山。 可是夏千枫追来了,我要是现在回去合阳城,势必会跟他们走一路,这样的话又得浪费好多时间在路上啊…… 我能骗过宁罗,不一定可以骗过夏千枫。 宁罗这时候已经松开了夏千枫的大腿,而是摇摇晃晃地爬到了我的面前,见我在发呆,便乖乖地拖过来一个软垫,坐在上面仰着头看我。 “小雨姐姐,要不你带我一起和师父回轻云山,这样的话师父就不会不听话跑来偷东西了,好不好?” 宁罗这天真的话语,又一次打击到了夏千枫的自尊心,可是夏千枫同样也十分好奇宁罗口中的“不到一天”到京城的奇迹。 “既然是你把宁罗带下山来的,那你也要负责把宁罗安全地送回去。”夏千枫大言不惭。 我微微勾唇,上挑的丹凤眼鄙视地眨了眨,上半身倾向夏千枫,轻轻呵出一口热气,“神医阁下,请问你要不要脸?我一个人送宁罗回轻云山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你也要一起,这就让我很为难了。” “你为难什么?宁罗不是说你武功高强吗,无所不能的长公主殿下?” 身高八尺的夏千枫幼稚起来,还不如身高三尺的宁罗。 “你难道没有听宁罗说,我是抱着他走的吗?”我特地咬重了“抱”这个字,揶揄的意味格外明了,“还是说,神医阁下也想让我抱着走?” 夏千枫横了我一眼,“长公主多虑了,抱着走自然是不必,可是护送之责难道不应该吗?” 我冷哼一声,“你以为人人都认识你不成?” 第654章 chapter 653 驴和马比赛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夏千枫。 只要他不报上名号,没有人会把这个面瘫儿童当回事。 整个皇宫里的禁卫军不就是把他当成了偷药材的小毛贼了吗? 天色即将破晓,我终于从皇宫离开了。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出发之前,我还是留下了一封书信,寥寥数语道明了缘由,相信花翊回理解的。 反正花翊心里也清楚花怜雨对温淮是不可能死心的。 夏千枫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觉得我最后会妥协,答应送他们回轻云山,其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温淮。 我懒得解释,反正温淮也算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那个瘸子就那么好,能让长公主不离不弃地跟随?” 夏千枫的心里其实是更想用“没皮没脸”来形容花怜雨,不过迫于对方的武力值,他也对这番恶意做出了适当修饰。 我嘴里叼着还沾着露水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地躺在驴的身上,漫不经心道:“瘸子总比脑残好,有人不是脑残手贱才招致灾祸的吗,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说完,我便吐出了嘴边的狗尾巴草,当然不是随随便便,有绝对的攻击目标。 夏千枫早有准备,灵活地别过头去,去还是免不了狗尾巴草甩出来的露水迷了眼睛。 他黑着脸闭了闭眼睛,直到眼角的泪水自然流下,他才回过头来,一双剪瞳漾着水润的光泽,看起来清新无害。 “花怜雨,这里已经不是你的皇宫了,你最好不要太嚣张。” 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有着哼小曲的心情,“我嚣张还是不嚣张,跟所处的环境没有关系,跟让我发脾气的脑残有关系。” “不要一口一个脑残,要是论脑残,我可比不过你。”夏千枫冷哼一声,意有所指。 “嗯,我人生的污点就是出在了温淮的身上,可是在这个污点上又添上了一笔的你,也不见得有多么聪明。” 夏千枫稍有不解,迷惑地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眼睛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你既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便不该对我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人一旦从某个梦境里苏醒,第一口咬向的就会是最多余的敌人。” “多余?若是没有我,你的心上人,怕还是个瘸子。”夏千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最是不满对方描述自己的用词。 “再提一句瘸子,我就打断你的腿!” 闻言,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夏千枫立即会意,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可不想再次尝试被打一顿的难受滋味。 而一直都在马车里休息的宁罗探出了头来,看了眼驾马车的夏千枫,又看了看我,表情纠结。 “怎么了,宁罗?可是夏千枫话太多、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我稍稍直起身子,问道。 夏千枫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内心吐槽着:到底是谁话太多,谁说话声音大啊?! “不是啊。”宁罗摇摇头,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头指着我说道:“为什么小雨姐姐要骑这个丑八怪?” “咳咳——!” 我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了夏千枫那个面瘫捂着嘴巴装咳嗽的奇怪动静。 丑八怪?!夏千枫表示,宁罗的耿直终于用对了地方,也让花怜雨那个嚣张的女子尝了尝没面子的滋味。 我看着夏千枫耸动的肩膀,还有莫名涨红的脸色,若有所思。 这家伙简直就是典型的病理性面瘫,也不是不会笑,只是他的笑根本就是一种生化武器,专门陪衬嘲笑等负面情绪。 “宁罗,这不是丑八怪,它有名字的,叫驴。”我饶有兴致地向宁罗科普生物知识,一看宁罗就是没有下过山的可怜孩子。 “驴?”宁罗眨着眼睛认真地瞧着,“和马有点像……那它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 “驴……”不是用来跑得快的。我刚想说这句话,就又被夏千枫这个幼稚鬼给抢了先。 “当然是马跑得快了,你的小雨姐姐要是骑驴回轻云山,怕是要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宁罗都长大了。” 一点都不留情面地损着我的坐骑,夏千枫的表情很是享受,仿佛自己赢了一局。 “那好,我们打个赌如何?”我挑了挑眉,极力压下心中想要将这个话痨爆头的愤怒,努力微笑着。 “打什么赌?”夏千枫也来了性子,他拧着刀削般的剑眉,领口的红纱在风中展开,妖妍美丽。 我撇撇嘴,叹了声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玩味儿地说道:“当然是打赌我骑驴比你骑马更加快地到达合阳城,怎么样,你敢吗?” 夏千枫目光炯炯,一点都不认输地迎上我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是大蒙的长公主,难保不会滥用私权,作弊徇私!”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没有急着回答反驳。 夏千枫倒是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毛,不舒服地说道:“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啧啧!我说你脑残你还不承认!我是长公主,,难道你就不是神医了?我可以作弊徇私,你一样也可以啊!” 夏千枫挑了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哼!你果然是如此打算的,那这打赌又有何意思?” “你拿驴和马比赛来打赌就有意思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狗样子真是欠打,之前那一掌还是不够厉害,没能让他长记性。 “这不是长公主你提出来的吗?我区区一介布衣,又怎么敢反抗啊!” 阳奉阴违的家伙! 我暗啐一声,平静地说道:“那好,我们都不借助任何外人的力量,谁先抵达合阳城城门就算赢。” “没问题。那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你要什么?” “若是我赢了,你就和温淮和离。” “没问题。”反正离了还可以再结,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这个要求还真是奇怪。也不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夏千枫便捏紧了手中的马鞭,抿唇说道:“若是你赢了,我就在大蒙的皇宫做三年的御医。” “成交!” “成交。” 第655章 chapter 654 吃糖会沉睡 出了城门之后我便与夏千枫分开了,正式开始比赛。 至于宁罗…… 夏千枫那个杀千刀的那然是把宁罗留给我我,他又怎么会让人拖他的后腿,还冠冕堂皇地说是怕我作弊…… 笑话!我要是想作弊,就是有是个宁罗在也没有用。 “小雨姐姐,我们现在这么慢,要怎么才能赢师父啊?” 宁罗趴在我的怀里动了动,粉嫩嫩的小脸蛋儿写满了不符合他年纪地担忧。 “要想赢你师父还不简单?宁罗应该担心你的师父会输得太惨,要进皇宫做太医了。” 我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眼角眉梢带着轻挑的笑意,胸有成竹。 宁罗撅起水润的唇瓣,“可是我怎么觉得小雨姐姐其实也挺想输的,难道不是在故意让师父赢吗?” “就你是人精!”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小脑袋,宠溺地笑笑,“我不是想输,我是觉得你师父提的赌注还挺有意思的,就算是输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耶?小雨姐姐难道不是爱那个瘸……温淮爱到无法自拔吗,怎么会觉得没有损失呢?难道大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我摸了摸嘴角,恍然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善变了。” 宁罗赞同地点了点头,“小雨姐姐这样也好,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弃暗投明。”虽然他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好厉害地样子。 “……”眉毛抖了抖,看来花怜雨对温淮的痴情在夏千枫这里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那我到底要不要和花怜雨重修旧好呢? 这样的思考一直持续到……驴蹄子踏进合阳城的那一刻。 宁罗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毛驴身上的毛,百无聊赖。 “怎么了?”我放出神识在整个合阳城搜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夏之风的存在,伸手替宁罗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宁罗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小雨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合阳城了?按照师父的脚程,怕是还得有一天,那我们要在这里蹲一天吗?” 我轻笑出声,说道:“当然不会了!我也觉得等在这里很傻,那就先去吃点东西吧,好不好?” “好!”宁罗忙不迭地点头,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有一家老奶奶做的酥糖特别好吃!可是师父从来都不给我买,小雨姐姐给我买好不好?” 我并没有被他无辜又可怜的表象给欺骗了,而是眯了眯狭长地凤眸,放缓嗓音说道:“夏千枫为什么不给你吃呢?” 闻言,宁罗的眼神闪了闪,没有想到自己的卖萌大计会如此残败,一时找不到靠谱的说辞,只能……实话实说了。 “因为我吃了甜的,就会犯困,陷入沉睡,师父不想让我睡觉,所以也不想给我吃糖。” 我直达他没有说谎,因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在吃蟾酥之类的药材,那种玩意儿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沉睡是睡多久?”放心归放心,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 宁罗感受到了环境的安全,知道了掩饰是没有必要的,于是他转动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乖乖回答:“三个时辰。” 啊,才三个时辰啊,看来夏千枫这人还挺怕孤单的,不愿意让宁罗睡觉扔下自己一个人。 “那好吧,我们去吃糖酥。”我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往城中走去。 又跑死了八匹马的夏千枫日夜不眠,终于在分道扬镳之后的第三天抵达了合阳城城门口。 他一身红衣已经沾了些细小的草屑,发丝飞扬,些许的汗水粘在额头上,脖颈上,稍显狼狈。 什么神医?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怕是离路边的乞丐不远了。 夏千枫微微喘着气,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可疑人物的出现。 哼!城门周围可没有什么骑着驴的怪人,也没有小胳膊小腿的小孩子,那这样说来,他终于早到了。 街道的另一边,一身红衣的绝色女子牵着一位粉雕玉琢的男童一路走走停停,手上拿着糖葫芦,怀里抱着糖酥,头上还戴着色彩鲜艳的花环,是郊游的好心情。 他们吸引了过往路人的视线,看起来像一对感情不错的母子。 “小雨姐姐,我希望师父在路上遇到山贼,要好久好久之后才能到!”宁罗舔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神情餍足。 “呵呵!你的师父听了这话可定会很心痛。”我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不过也从另一个方面说,宁罗吃了很多“苦”,所以喜欢吃“甜”。 “师父才不会心痛呢,他只会头痛!”宁罗开启了无情吐槽模式。 “话说,宁罗是怎么变成药尸的呢?”我咬着手里的糖葫芦,突然觉得很好奇。 “从母胎里带了毒,本来是活不过周岁,是师父日夜照顾,宁罗才长到了六岁,可是毒素已攻心,师父说我这样的身体用来做药尸正好,所以我就成了师父的药尸。” 毒,活不过周岁,六岁…… 没想到宁罗还是个有故事的小孩子,更没想到夏千枫还是如此丧心病狂的家伙。 “宁罗做药尸几年了?”我想,人被做成了药尸,应该就不会长大了吧?那么他就还是死去时的模样。 “三年。”宁罗伸出三根手指。 “那宁罗今年九岁咯?” “嗯,九岁。”宁罗无所谓点头,好像对自己早夭之事并不在意。 “宁罗是你真正的名字吗?”我怎么觉得宁罗这个名字是夏千枫的杰作。 “不是。”果然,宁罗摇了摇头,“六岁之前,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就很厉害了,还是等夏千枫到了我再问问他好了。 “咦,小雨姐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师父?!”宁罗伸着手里的糖葫芦指向城门口拉着马匹的红衣男子,大声尖叫。 而这声动静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夏千枫的耳朵里。 他循声望去,待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眉头拧成了一股麻绳,挫败极了。 我炫耀似的朝他招了招手,唇畔噙着得意的笑容。 第656章 chapter 655 称呼夏太医 成功与夏千枫会师之后,我们这厢便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可是夏千枫那个无赖死活都不承认自己输了,企图以坚定的眼神逼迫我收回赌注。 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提地要求怎么能够反悔呢! 宁罗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都迷离得睁不大开,“师父,你就认输吧,我和小雨姐姐昨天就到了。” 夏千枫面无表情地甩出一根银针,直接刺到宁罗的昏睡穴上,宁罗便软软地倒在了桌子上,一秒睡熟。 我抠了抠指甲缝里的灰尘,看着宁罗没有什么事,便爽朗地笑开了。 “夏太医?呵呵,我喜欢这个称呼,听起来就有一种惨兮兮的味道!” 夏千枫闻言,脸已经黑了一大截,声寒如冷涧,“你到底是耍了什么花招?” 他怎么都想不通,从京城道合阳城的路程,他跑死了八匹马,日夜不敢耽误,也走了五日,可是花怜雨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小孩子,看他们也没有疲惫之态,倒是精神充足。 如微薄蝉翼的长睫颤了颤,我勾唇浅笑道:“你想知道?” “当然!”夏千枫迅速接话,忽而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低眉解释着:“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作弊。” “我是否作弊,你问问宁罗不就知道了?哎~早知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竟然是这样输不起的人物,那这次我们之间的赌注就作废吧。”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夏千枫听着这侮辱人格的话语,面色一讪,“我没有要作废……” “那就出发吧,夏太医!” 我打断他的话,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 “去……去哪里?”夏千枫一时跟不上这思路变幻的节奏,愣愣地问了一句。 “去军营看看。”既然都到了合阳城,不去军营看看就太对不起花怜雨的身份了。 “又要去找那个瘸子?”夏千枫记吃不记打,又是口无遮拦。 然而下一瞬,他便看到了这女人的笑脸刹那间消弭,完全的冷酷厉色,白皙滑腻的脸庞反射着太阳的亮光,深邃泠泠的凤眸淬着润泽的潋滟,令人忌惮。 长公主啊,不愧是大蒙的神话…… 夏千枫地眼睛闪了闪,避开了对方凌厉的打量。 “夏千枫,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吐出了象牙,我便遂了你的心愿。”我俯身抱起熟睡地宁罗大踏步向门外走去,直接略过还在发愣的夏千枫。 夏千枫眨了眨眼,恍然回过神来,想要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话,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花怜雨!”夏千枫立即站起身追了出去,声音透着丝丝不经意的慌张。 看着客栈外的豪华马车,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花怜雨,你就准备驾着这辆马车去军营?” “你说错了,应该是你,来驾车,夏太医。”我抱着宁罗弯身钻进马车,颐指气使的感觉使得夏千枫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又被当成了奴才使唤,他的脑袋已经可见性地冒起了青烟,没好气地跳上猫车,抓紧马绳甩了甩,风一般地窜了出去。 三年的御医生涯,他怕是会英年早逝。 “花怜雨,你是准备一个人抵挡大魏的十万大军吗?”夏千枫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我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在我看来这是十分正常的,我一个人只身赶赴边疆军营,一兵一卒都没有带,这在他人看来的确是个笑话。 “我一个人怎么不能抵挡大魏的十万大军?”安顿好宁罗,我便伸手撩开帘子,与夏千枫并肩坐在了马车外面。 “你别忘了,我是在乱葬岗捡到的你。” 我抬手摸了摸嘴角,放下手时,嘴边已经多了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落日,轻言细语地说道:“夏太医也别忘了,我的伤是我自己治好的,你不是也输给我了吗,夏太医?” 夏千枫不服气地别过头去,冷哼一声,“行军打仗和小打小闹可不一样,丢了性命都是十分常见。” “你不是神医吗?” 说着,我伸手轻佻地勾了勾他瘦削的下巴,就差吹着口哨唱歌了。 夏千枫如避瘟疫一般地躲开,没有想到堂堂一国之长公主竟然不顾男女大防,随手就触摸男子的脸,真是骇人听闻。 “你干什么?!”他气急败坏,羞恼不已。 “我只是觉得夏太医看起来,倒还算是一个美男子。”我挑了挑眉,大方自在,一点都不觉得局促不安。 夏千枫对于这样的无赖行径束手无策,只能暗暗吞下这个哑巴亏,告诉自己下次要注意。 “夏千枫,我告诉你,你是神医,我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你就把我做成药尸,和宁罗一样的药尸。” 听了这话,夏千枫心中一惊,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主动请求做药尸的,这长公主大概是疯掉了。 “要成为药尸,必须要在百毒虫草中蒸浴一天一夜,等到毒素都流遍奇经八脉,才能施针拓脉,其所经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宁罗是身中奇毒,毒素已经流进心肺,得以躲过了成为药尸最痛苦的一步。可是长公主,你可以忍受吗?” “你看呢?”我瞟了他一眼,“我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被敌军一刀刺穿右肩,三个月不能拿刀,我便操练自己的左手;十五岁那年平定番邦,被倒刺长鞭抽了三十二下,每一处的伤疤都掉了一块肉,我咬着牙砍下了叛军首级;十六岁……” 夏千枫耐心地听着,到了最后,不自觉地就升腾了起了一股莫名的崇拜。他自己并不想承认。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药尸?药尸,很苦。”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打消花怜雨这疯狂的想法。 “我现在很甜吗?”我歪着头说了一个冷笑话。 夏千枫眉角一抽,这一切地处境还不都是她自己造成地? “花怜雨现在还不能死,大蒙还需要花怜雨,皇帝也需要,夏千枫,你可懂得?” “我不懂,你就好好活着吧,就算是从战场上爬回来,缺胳膊少腿我也能把你救回来。”他直接一抽马鞭,不愿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第657章 chapter 656 乍与温淮见 到了军营,花怜雨的这张脸便是最有效的通行证,一路畅行无阻,听取夏千枫的意见,挑了一顶离温淮最远地帐篷住了进去。 连带着夏千枫和宁罗一起。 宁罗一直在睡,没有呼吸,若是有人在旁边试探,怕是会惊诧这里躺了个死人。 夏千枫则是在营帐外头游荡,说是要看看温淮到底是何方神圣,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药材,薅回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至于温淮本人,大概是真的对花怜雨无意吧,除了我入帐之时有来迎接之外,便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我也没有心情在意此事,因为站在小山坡上看过去,大魏的士兵战旗看起来离着大蒙地营盘并不远,浩浩汤汤,队伍庞大。 可是大蒙经过上一役,已经元气大伤,营帐上下约莫也只有五六万人。也就是说,若非有奇招制胜,便也只能等到刘安带着援兵赶到。 张遵说的也没有错,花怜雨的到来,确实对军中将士鼓舞甚大,哪怕我踏青般地带了一大一小,他们也十分欢喜,高声呼喊“此战必胜”,大蒙百姓对花怜雨甚是拥护。 天色将黑,蔚蓝的天空飘过一片又一片黑纱般的薄云,烟瘴缓缓升起,风吹草低,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上。 我看宁罗这昏睡的势头,不到半夜是不会醒的了,于是我吩咐守卫注意些,便起身走出了营帐。 营帐的后地有一片清亮的海子,一望无际地平野草地像是一条青色的毛毯,偶有几匹垂头的马儿拖着缰绳吃草,一片平和之色。 天空触手可及,欲可摘星。 要说马儿为何会拖着缰绳吃草,我觉得除了夏千枫那个不安分的,不做第二人选。 只是…… 等到我走近一看,躺在草地上露出头来的那位根本就不是夏千枫,而是温淮本人。 我想要掉头就走的心情十分强烈。 “怜雨,你不该来的。”温淮坐起身来,仰头望着我,幽幽地叹了一声。 他一直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开口,好在老天爷让他们在这样的时刻不期而遇,虽然他已经丧失了关心她的资格。 “温将军,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长公主殿下。”我笑盈盈地低头俯视着他,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 反正花怜雨已经与温淮和离了,那还有什么必要装得郎情妾意?更何况,花怜雨被陈玉使奸计所伏,以致最后被抛尸乱葬岗,温淮的作用不可忽视啊。 之前夏千枫与我打赌,我便说自己怎么着都不吃亏,本来就和离了,只不过是没有昭告天下,大不了就广而告之地再来一次轰轰烈烈的和离。 “臣下记住了,长公主殿下!”温淮顺从地低头行礼,语气柔和平静,像是早就知晓了这样的结果。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我挑了挑眉,对于和温淮这样的男人谈情说爱,实在是累。他耳朵听到的,就以为别人也是这么想着的,根本不会考虑话里的潜藏意思。 就像是现在,温淮只要抱着我的大腿认个错,然后每天早中晚请安,我就算是个石头也会被他捂热啊! 可是他不会,温淮是不具备这样的牛皮糖特质的,所以他喜欢的陈玉是会理解、揣测他的意见,不像花怜雨,只会做不会说,不会让人心里舒服。 这就是文官和武将的区别。 纵使花怜雨遍览群书,但是她最爱的还是戎马沙场,自然还是养成了武将的那种直爽干练性子。 我正走神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腰上突然一紧,下意识就一拳挥过去,不想还是被人握在了手里。 “花怜雨,跟我回去,宁罗在找你!” 夏千枫如幽灵一般地出现,我知晓他是想要恶心恶心温淮,不过他的戏太过了,没有恶心到温淮,倒是把我恶心到了。 他还得寸进尺地搂着我的腰,十足的登徒子,简直不能饶恕! “夏千枫,宁罗现在醒了吗?是宁罗找我,还是你不消停?”我斜着眼睛看他,拍掉了他的手,站远了些。 温淮看着这一幕,眼神闪了闪。 夏千枫抿了抿唇,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挨着我并肩而立,“宁罗醒了,我给他扎了三针,晚上都睡不着了。” “……” 闻言,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脑残儿童! 哪有人回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还整夜都不能睡觉! 虽然宁罗只是个药尸,可是药尸就没有尊严吗? 夜风习习,青草的芳香浅浅浮动,拂过鼻息。不远处放养的马匹已经吃饱,不约而同聚拢过来。 温淮站在那里,又是恭敬地行礼,“长公主殿下,臣先行告退。” “嗯。”我烦躁地挥了挥手,对他是否离开没有什么在意的,我现在在意的是宁罗,还有跟夏千枫算账! 温淮敛眉后退,带着那几匹马往马厩走去,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他知道花怜雨这次来,只带了一个红衣男子和一个半大男童。他们之前的关系好像十分融洽,而他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外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 温淮走远之后,夏千枫转身,看也不看我便直接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夏千枫!”我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眼睛微眯,“你是不是一天不作死你就身上痒痒啊?!” “那你呢?你没了那个瘸子就不能活了吗?”夏千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丝毫不服输地瞪着我。 一阵尴尬的风掠过。 听了他的话,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觉得无奈。 “我没有找他,只是走到这里了,将他错看成了你。”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我还是简单地做出了解释。 夏千枫瞬间炸毛,猛地出声大吼,“你说什么?你将他错看成了我?”他一脸不可置信,既震惊又嫌弃。 我眼皮一跳,也觉得十分丢人。 “你能不能声音小一点?” 夏千枫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噤声。可是他忽而想到,花怜雨没有因为自己说那个瘸子而斥责自己,心情立马明媚。 第658章 chapter 657 我的牛肉干 回到营帐,看着仍旧在沉睡的宁罗,烛火仍旧是以夜明珠来代替,我盘腿坐在矮桌之前,心道夏千枫这个骗子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圆月如银盘,薄雾纱一般的轻柔缥缈,夜风萦回,没有烛火的飘摇,就连催眠自己都没有心情。 “花怜雨,你真的觉得我和温淮长得很像?” 这已经是夏千枫不下十次重复询问这个幼稚的问题了。 而我则是疲于应付。 “请你滚远一点好吗?” “花怜雨,你可是大蒙长公主,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有如市井瘪三的话语?”夏千枫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女人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之前的花怜雨可是一根筋的很,虽说在战场上是足智多谋,朝堂上也是令人胆寒,可是在平时,那绝对是想什么都会被人看出来的主儿。 大致说来,还算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应该是要对这个女人改观了。平时幼稚又懒散,看起来相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不过她却是时刻都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随时随地都准备着给人致命一击。 正事当前更不会含糊,狡猾又冷酷,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我自然是听出了他的鄙视,索性也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夏千枫,你记好了,我会说出什么话,完全是要看对象的。你看起来像市井瘪三,我便也只能用对付市井瘪三的方式来同你交流了。” 夏千枫心下一突,又被嘲讽了,他好像是无论说什么,到最后都会被怼回来,一点赢她的胜算都不会有了。 这时,伙头兵端来了饭菜,三人份。 “宁罗不用吃吗?”我拿起筷子顺便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问宁罗吃不吃饭了,而是吃不吃“药”。 夏千枫也盘腿坐下,自觉地端起自己的一碗饭,眼睛贼尖地挑出里面为数不多的肉块子。 “不用吃了,他这几天应该吃了不少糖,不会饿。”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宁罗吃糖也是可以的了?”我抢过他面前的葱爆羊肉,淡淡问道。 “你干什么?!”夏千枫眼疾手快地把盘子抢了回去,还警惕地用左手护住,以防我再次出手抢夺。 “我没有说宁罗不可以吃糖。”夏千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了,嘴上抽空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舔了舔唇角的饭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他吃?” 夏千枫端着碗坐得远了一点,无所谓地回答道:“懒得买,我还想吃糖呢。” “你不是神医吗?神医想要吃糖,没有人给你买吗?”我挑了挑嘴角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收夜明珠,不收别的。你以为那些前来求医的人心里的花花肠子还少吗?要是他们在给我的糖里下毒,那不就便宜宁罗了?” “……”这是什么歪理?什么叫便宜宁罗了? “你不是神医吗,难道不是百毒不侵?” “我是百毒不侵,又不是所有的毒都不侵!”夏千枫白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比如说?”我眯了眯眼睛。 “什么比如说?”夏千枫执筷子夹走最后一块羊肉之后,抬起了头。 “哪些毒能弄你?”我直言不讳。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夏千枫擦了擦嘴,冷哼一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弹了弹手指,眸光轻扫,胸有成竹之意分外明显。 夏千枫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粗暴地白了我一眼,分明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你是不是……之前被合欢散弄过?”我不怀好意地眯起了眼睫,语气慵懒,漫不经心。 夏千枫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抽了抽,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你怎么知道?”问完之后,他又立马脸色一变,“你是否派人调查过我?” “夏千枫,我真的是非常欣赏你这不要脸的个性。” 天色将亮,号角已经冲天,猎猎旌旗随风飘摇。 大魏已经发兵进攻了。 刘安的援军还未赶到,现在是十万对五万。 眼前事密密麻麻的盔甲长矛,红缨乱飞,兵刃锋利,尽闪寒光。 温淮神色肃穆,手握长枪坐在马上,银色的盔甲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显得分外扎眼,在战场上绝对就是活靶子。 若是按照从前,温淮的身边就必定会是一身黑甲的花怜雨,为他挡下所有的危险。 大魏兵马的领头将领是一个又高又壮的胡人,是陈玉的表哥善奇,胡子比头发还要浓密家伙。很抱歉,这个人就是伏击花怜雨的直接凶手。 我远远地站在小土坡之上,眯着眼镜看这远处的一片模糊。距离太远,看得清的和看不清的都是一个德性。 大蒙的军队中除了举起军队大旗之外,还有军中将士为花怜雨做的血色红旗。他们喊出了为长公主报仇的口号。 一个一个,目眦欲裂,举着大刀长矛,杀红了眼,压过了大魏的号角声,强过了鼓点声。 斗志昂扬,与张遵提到过的场面不谋而合,甚至比他说的还要可怕。 长公主,是大蒙的神话。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也能激起千层万层的强大力量,驱动着大蒙的将士们杀,杀,杀。 短兵相接,厮杀成片。 短刀长剑纠缠到了一起,分不清生死。刀光剑影的真是景象,残忍又激烈。 “你还真的忍得下心,在一旁观看,而不是提着刀冲上去把你的敌人打成猪头?” 夏千枫抱着一锅牛肉干在我身边坐下,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是在伙头营里偷来的。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上战场。” “我是神医,不上战场。”夏千枫往嘴里塞了一根黑硬黑硬的牛肉干,吃力地咬着。 “无妨,我不在乎。”我抬头看着已经冒出头来的太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我在乎。” “你在乎没用,我觉得你说的可没错,是要去把敌人揍成猪头了……”我一拳打在那锅牛肉干上,双眸透着犀利的诡光。 “喂,我的牛肉干!” “谁在乎?” 第659章 chapter 658 杀的稻草人 大魏的兵马虽然不及大蒙彪悍,可是胜在人数众多。 再加上大蒙前不久才和大魏开展过,实力跟不上,就连援军也未赶到,仅凭着一腔愤然的热血,抵挡的时间总归是有限。 现下两军交战,大蒙渐渐处于下风。 我押着夏千枫一同策马往战场赶去,只为力挽狂澜。 夏千枫一边抓着马鬃狂飙,一边发问:“公主殿下,你确定不是去送死的吗?” “夏千枫,你可是神医,要是死在战场上了,也算是为国捐躯。” “……我可不是你们大蒙的人。”夏千枫的声音穿过层层暴风传来,急于撇清与我之间的关系。 温淮骑在赤兔马上,披甲挥剑,每每刺出一剑都挑起了一抔鲜血,平素的温和之色不见,取而代之地是阴冷肃杀的寒光,白净的脸庞已经被血迹污染,令人心悸。 “那个瘸子看起来快扛不住了,你要不要出手搭救?”夏千枫趴在马背上躲过迎面的一击,还不忘嘴贱地揶揄我。 “你顾好自己!”长枪一甩,直接反手插进了正欲袭击他的士兵,抽回枪时,又是鲜血四散,不免溅到了夏千枫的衣服上。 “脏死了!” 我就知道夏千枫这个事儿妈会这么说,索性操起长靴里的匕首,从大腿处割掉了他的大红外袍,露出了内里绯红的深衣。 “花怜雨,你疯了吗?”夏千枫气急败坏,奈何让他着急上火的女人早就抽着马鞭跑远了去。 跑到了那个瘸子的身边,还帮他挡掉了致命的一剑。 这个女人还真是百折不挠啊! 夏千枫想要追过去骂醒那个死心眼儿的女人,却被四周涌过来的士兵堵住了去路。 没办法,他只能提着刀大开杀戒了。 两军对峙的局面因为两道红衣身影的加入有所改变,但也只是让大蒙的惨败变得不那么容易。 大蒙的将士们已经认出了他们心目中的天神,一个个斗志昂扬,举枪执剑便对着面前的大魏士兵发起攻击,一改颓势,勇猛杀敌。 不光如此,大魏的率兵将领善奇正为不久之后的胜利沾沾自喜时,却见被送入乱葬岗的大蒙长公主花怜雨鲜衣怒马,所向无敌地与温淮并肩作战。 她没有死?她怎么会没有死?! 他和表妹亲眼见到花怜雨断气!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冲啊!为长公主报仇!” 高坡之上擂鼓声使将士们愤怒不已,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厮打在了一起。 大蒙的将士们扭转了局面,幸运之神似乎回到了他们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大魏的营帐方向炸开一声炮响,黄沙泥土滚滚,血污染红了草地。 爆炸了。 这样的动静非同小可。 不像天雷却比天雷还要可怕。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温淮心中清楚,方才的爆炸声响是源自于花怜雨刚刚扔出去的黑色物体。 惶恐诚然,就连对神明持怀疑态度的温淮,此刻也对这样的事情深信不疑。 我拍了拍手掌,不过是清理了空间中的垃圾,将之前收进当中的雷管炸弹扔了出去,对于造成的额外死伤,我深表遗憾。 面对这样必须以暴力胁迫局面变好的情况,我也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也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毕竟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 大魏的士兵们乱了阵脚,心中滋生了名为恐惧的种子,渐渐发芽。 “花怜雨,你刚刚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夏千枫解决完手头的麻烦,好不容易靠近了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东西。 温淮内心的震惊也不比夏千枫的少,可是看着夏千枫如此随性随意地称呼长公主的名讳,内心的不舒服居多。 可是他有不能出言训斥,毕竟正主儿都诶呦发话,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喧宾夺主呢!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温淮手上的动作更加狠绝了,不知不觉见倒是有了些所向披靡的味道。 我手上的枪也没有闲着,不耍花招地挑着一道又一道剑花,血雾粼粼,当风而散。 “喂,花怜雨,你聋了吗?!” 见我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夏千枫不屈不挠,牛皮糖一般贴上来继续问道。 我皱了皱眉头,冷冷说道:“夏千枫,你给我少问些废话,打起精神来退敌为上!” “我没有退敌吗?难道我刚刚杀掉的都是稻草人?”夏千枫愤怒不已,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忘恩负义的做法感到异常不爽。 “花拳绣腿,也值得夸耀?”我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杀人如麻不成?”夏千枫又是咬着牙削掉了一个人的脑袋,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心没肺、不识好人心的女子。 可是没有人理自己,夏千枫便化悲愤为杀意,冲杀的劲头大涨,似乎是将每一个大魏士兵都当成是花怜雨在斩杀,无不是一剑抹脖必杀。 这场战争更像是两个疯子的杀人比赛。 夏千枫的力气一点一点变小,力不从心之时,最后还是随花怜雨的心意,把这些时间做出来的毒药全部用上了,看着大魏将士的惊慌神色,心中的抵触情绪也越来越淡,似乎是沉浸在了这样的杀戮快感之中。 渐渐地,大魏军心涣散,在大蒙一往无前的战意面前节节溃败。 大蒙又一次守住了底线,欢呼长公主的英明。 鸣金收兵,夏千枫已经累瘫了,连掏毒药地动作都做得十分吃力,他已经没有心情问我炸弹是什么了,只是瞪着两个无神的大眼珠子表达对我的不满。 接下来的三日,夏千枫都在躺在床上静养,多余的一丝废话都不多说,连宁罗的喂养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在打退大魏的士兵后的第二日,刘安带领的援军才姗姗来迟,得知已经成功退敌,大获全胜,全军上下激动不已。 于是温淮下令,庆功宴和迎接援军的洗尘宴一同办了。 我也表示同意犒赏三军。 想来大魏在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来进犯,战事终于远离了大蒙百姓。 第660章 chapter 659 你不算女子 流动的薄雾蒙着蔚蓝的天幕,斑斓的蝴蝶围绕着绚烂的花丛翩跹,偶有雄鹰滑过云层,露下几缕刺眼的日光。 平原上已经摆开了阵仗,烤肉炖汤,骑马射箭,军中上下玩得不亦乐乎,看起来十足的热闹。 除了一个帐篷还是坟墓一般的沉寂。 那边是我的帐篷。 夏千枫还赖在床上不愿意动弹,自称是明明自己是杀了很多人,倒像是被很多人翻来覆去地狂揍痛扁过一顿一样,难受极了。 我道是这人欠缺锻炼,动脑的家伙开始动手了,体力难免跟不上,还是太虚了。 夏千枫没有反驳,他实在是太累了,就算是躺在床上三天也于事无补。 不然去找点牛鞭、鹿茸什么的给他补补身子? “小雨姐姐,你说的牛鞭和鹿茸对师父没有用的,那是用来壮阳不是补精气。”宁罗一脸认真,坐在床上摇着小短腿,该死的可爱。 “宁罗,你要是再不安分我就打断你的腿。”夏千枫闭着眼睛发出警告,不耐烦的语气听得宁罗身子一抖。 我皱了皱眉,邪笑一声走到夏千枫的床边,衣裙摇曳带起了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 夏千枫闻到了这股味道,不舒服地拧起了眉头,但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是非要你起来做什么,但是君众将士要对你表示感谢,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他们要感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夏千枫傲娇地撇撇嘴。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自然也不觉得生气,撸起袖子就捧起了他的脸肆意揉搓,乐呵呵地看着这妖媚型的五官在我的手里变得扭曲抽像,心情大好。 “花怜雨,你疯掉了吗?!”夏千枫心神一震,赶紧拂去脸上作怪的手,坐起身来,“我很累,很累,你懂吗?我摆脱你,长公主殿下,放过我,可以吗?” “不可以。”我摇头拒绝,“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夏太医,本宫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这是命令。” “什么狗屁命令啊!”夏千枫抓狂地大吼一声,歇斯底里。 我二话不说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本宫的命令可不是什么狗屁命令。不过我也确实不太想让你去,毕竟你杀了那么多人也是在我的授意之下,也得算是我的功劳了吧?那这样的话,我和温淮看来得有很多话要说了……” 语气平缓温和,可是听在夏千枫的耳朵里就莫名多了一层憧憬向往的贱吧嗖嗖模样。 我也很冤枉。 “我的功劳凭什么记在你的身上?!你凭什么拿着我的功劳去讨好那个瘸子……啊哦!你又打我做什么?!” 夏千枫越说越离谱了,我不得不用暴力让他闭嘴。 “少废话,赶紧穿衣服,所有人都在等你了。” “我的饿衣服都被划烂了,穿什么?”不说衣服还好,一说衣服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突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面色一哂,犹豫着说道:“你……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我看我们两个人的身形也差不多。” “你的衣服?”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穿,那我就去找温淮……”借两身衣服。 “又去找他!找他做什么?你的衣服呢?你的衣服拿过来看我要穿!”夏千枫孩子气地伸出手来,疯狂地抖着,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被温淮打压得太惨,以至于到了这辈子一听到“温淮”这两个字就炸毛了。 “那好吧。”我转身走到我的床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套稍大些红色衣衫。 这套衣服可不是我自己的,本来就是为夏千枫特意准备的,毕竟把被人的衣服划烂了,总也要赔一套的不是吗? 夏千枫换好衣服之后,我领着他和宁罗一道走出了帐篷。 不出意外的,夏千枫听从本能地直接走向了烤羊的地方,一点都不讲客气地抢了人家刚刚烤好的大羊腿。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真是白长了一张隽秀的脸,脑子里只有吃该怎么好? “喂,我说,你就不懂得谦让吗?” “让谁?”夏千枫挑了挑眉,注意力却不愿意从羊腿上移开。 “宁罗还这么小,当然是让给他了,我可是女子,也应该让给我。”我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不指望他会听进去。 “宁罗不用吃肉,你不算女子。” “……”他这话说得,这不是找揍吗? 前半句我是承认的,可是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算女子?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计较,就听得温淮绕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毫无新意。 什么感谢长公主,感谢夏太医。 听了温淮对自己的称呼,夏千枫又是意料之中的炸毛。 “什么?夏太医?花怜雨,你的嘴还真是快啊!”夏千枫终于舍得松开羊腿,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表情却是不那么友好。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你难道不是我的夏太医吗?”我眯起了眼睛,一双盈盈如秋水的丹凤眼闪着诡异的光彩。 夏千枫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有些复杂,说道:“我……帮你杀了这么多敌人,有没有什么奖励?” “羊腿不够你吃的吗?”我瞥了他一眼,鄙视加轻蔑,就诶有见过他这种贪得无厌厚脸皮的家伙。 “我帮你守住了合阳城,守住了你的大蒙江山,一根羊腿就把我打发了吗?花怜雨,你是不是太小气了?” 夏千枫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失控的趋势,引起了周围士兵的注意,还不约而同地露出暧昧不明的笑意。 “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对夏太医有意啊?” “我看呐,是夏太医对长公主殿下穷追不舍,没看到在战场上的时候,夏太医可是一直奋力厮杀,只为靠近长公主殿下一点!” “那温将军怎么办?温将军和长公主……” 听着耳边的一句句,温淮伸手,攥紧了袖中的信件,却还是露出了一角,看着那上面写着“长公主”的字样,皱了皱眉,还是团成团扔进了火堆之中,化为灰烬。 第661章 chapter 660 大魏之使者 吃饱喝足之后,众将士们的狂欢才算是真正开始。 摔跤、拔河、赛马、射箭……每一处都爆发出不得了的阵阵笑声。 其中,就数射箭的场地聚集的人为最多,甚至还有越来越壮观的趋势。 至于原因…… 不用猜,还是跟大麻烦精夏千枫有关。他又和温淮杠上了,还是无论如何都不放过对方的那种程度。 他吃完了一只羊的四条羊腿,还加上了一整排羊肋,大概是吃多了之后精神力旺盛,非要搞事情。 “宁罗,你师父看起来像不像一只染了红眼病的大公鸡?”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还不都是因为小雨姐姐嘛!”宁罗这次意外地没有赞同我的说法,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不解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难道是我最近都不怎么动用读心术,所以就彻底与社会脱节了吗? 这不科学。 “小雨姐姐可能不知道,师父非常讨厌一根筋的人,特别是像你这样一根筋飞蛾扑火、自我牺牲的……” “哟,你还知道什么叫我自我牺牲,不错!”看着宁罗分外认真的样子,我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谁知道他竟然有些抵触情绪,拉下我的手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雨姐姐可以不要打断我的话吗?” “好,我听你说。”我主动承认错误,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见我态度良好,宁罗这才继续说道:“在小雨姐姐之前也有一个男子来找师父求医,他的父亲病重,师父见那诚恳,便答应随他去了。可是在师父治好了男子地父亲之后,却遭到了杀手暗杀,所以自那以后师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夏千枫又逼着人家下跪了?”我只能这么想象。 “师父没有。”宁罗摇头。 “那就是夏千枫狮子大开口,要让人家破产!”我十分笃定地说出心中的猜测。 “是那个男人自己说要把全部家当用来给他父亲治病的。”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要人家所有的钱不就是等于要人家的命吗?人家能不跟他拼命? 不过看夏千枫能够活到现在,那就是说明当时的那场暗杀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起码是安全地活下来了。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大概是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们死得很惨吧,惹上了夏千枫。 “后来师父就不再下山出诊了,只是卖药方。” 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我问的是求医的男子一家,难不成你的师父会放过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师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可是他们还是不得善终。”宁罗撇撇嘴,“那个男人的父亲病愈之后,得知自己的家产将会被送人,便对男人十分不满,最后把那个男人赶了出去,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男人的弟弟,没过多久,他们一家因为丢掉了朝中贡品,被满门抄斩了。” 宁罗讲述的故事找不到连贯性,但是我却总觉得里面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长公主殿下,大魏使者求见!” 突然,有一个小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大魏使者?”我皱了皱眉,哪里冒出来的大魏使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魏使者也能叫他吓成这样? 听了我无意间的疑惑声,那个士兵的头低得更低了,完全是心虚所致,他根本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大魏使者的事情去找温将军吧,他在那里。”我侧过身去,指了指还在与夏千枫比试箭法的温淮。 “殿下!”那小兵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与挣扎。 “直说吧,怎么回事?”我转过身来,背对着正闹得热火朝天的众将士们,只是看着面前的小兵。 我想听听看,等候在外头的大魏使者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够让我的兵变成这副德性。 “殿下……”小兵犹犹豫豫,迟迟不愿说明清楚。 “说!”我不想再听这种墨迹的话语了,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纠结。 “回禀长公主殿下,大魏使者陈玉求见!” “……” 陈玉? 还真是不死不休地缠上来了,冤魂不散! 我想,在她地心里,我估计也是相同的地位,阴魂不散。 “她带了多少人?”我微微敛下眼眉,出声问道。 “未曾带一兵一卒。” 只身前来啊……她还真是敢。 “好,你且带她来我的营帐。”淡淡勾唇,我转身即走。 “小雨姐姐!”宁罗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衣角,仰着头真诚发问:“不带上我一起吗?” “你想去?” “嗯!”宁罗重重点头,抿紧的双唇表示了坚定的决心。 “不可以哦,你要留在这里。”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往营帐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左右,方才来禀报的小兵便带着陈玉过来了。 那小兵退下的时候还十分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生怕一个眨眼会有一个人不明不白地倒下。 当然,倒下的人可能就是我。 终于,营帐之中只剩下我和陈玉两个人,沉默无言的气氛里都是刀光剑影的味道。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陈玉看我的眼神便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还真是命大,被扔到乱葬岗还能遇到夏千枫!” “托你的福。”我笑着点头,平静不已。 “你以为我离开了,温淮就会重新爱上你吗?我告诉你,不会的,因为你杀了他的孩子,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最好是这样。”我撇撇嘴,并不打算让她好过,“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那就是温淮的孩子可不是我杀死的,那可是死在你的手上,我没有机会,你以为你会有吗?” “我会有的!”陈玉的眼里露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疯狂之色,激动地走上前几步,身子前倾,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花怜雨,你说,如果我用大魏的边境布防图换一个将军夫人之位,会否得偿所愿呢?” 第662章 chapter 661 探子的互动 我完全相信,这是陈玉能做出来的,她都能背叛自己的心上人,又更何况表哥呢! 不过,边境布防图可不是陈玉能够接触到的东西,那么她说这话到底是阴谋还是…… 我暗暗揣测着陈玉此行的目的,若是将我自己放在她的位置,搞不好真的会放手一搏。 可是陈玉真的会吗? 我禁不住再次问自己,内心强烈呼唤耍一把读心术,耳边倒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仔细听来,还不止一个人。 大概是那离去地小兵还是放心不下“脆弱”的我,向温淮通风报信去了,夏千枫时时刻刻黏着温淮,不让他和我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自然是跟着一起来了。 我耸了耸肩,后退几步,与陈玉拉开距离,下一瞬,便见帐篷地帆布被大力地掀开。 “花怜雨,你不好好看我赢过温淮,跑到这里跟这个女人聊什么闲篇?”夏千枫一个侧身抢先温淮挤了进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哦,她自称是大魏使者要与我聊上一聊。那你和温淮比射箭,最后谁赢谁输?” 从我这个方向是看不到温淮的,再加上我的手被夏千枫拉住,要转身都是非常困难的,只能捧场地问问夏千枫,以表示足够的关心。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赢了!”夏千枫得意洋洋地冲着已经走近的温淮挑了挑眉,示威一般地笑着,“要不是我前些天累着了,杀的大魏草包太多,一定跟温将军比比摔跤啊!” 夏千枫的性格是一定不会让看不顺眼的人好过,是以,陈玉的躺枪是一定的。只是陈玉在乎不在乎,那就说不好了。 自打温淮露脸的那一刻,陈玉的脸色便立马变得楚楚可人,甚至可以说是我见犹怜,看来她对温淮还是十分上心,时刻都注意着在温淮面前的形象。 可是温淮呢,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不管是夏千枫刚才的有意挑衅,还是陈玉的无言低姿态,都不能让温淮脸上的面具破裂一分一毫。 他真的这么平静吗?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甩开夏千枫的手,转过身来面向温淮,正好对上温淮看过来的目光。 “喂,你们不能再靠近了啊!”被忽视的夏千枫不安分地横插进我和温淮之间,张开双手拦在我的身前,粗苯的模样蠢萌蠢萌的。 “滚开。”我抬头,顺手就将他从眼前扒拉开,这样的动作坐起来已经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习惯成自然。 “温将军,这位自称是大魏使者的女人说是来跟你送边境布防图的,你看着处理吧。” 我说得随意极了,温淮听不出是要将此事当命令来执行的意思,还是作为玩笑随风而过。 然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陈玉没有那么多的犹豫,她只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被手下败将给耍了! “哈哈哈哈——!”一阵癫狂且不受控制的笑声传来,我回过头,无奈地看着夏千枫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闭口不言,安静地等着他笑完。 见此,陈玉眼底闪过厉色,下一瞬却又隐隐有泪光闪动,简直是演技爆表地实力派。 “长公主殿下,我是诚心代表大魏来谈休战的,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于我?”她抓着心口的衣衫,仿佛真的是被伤透了心。 我和夏千枫的反应一致,皆是翻了个白眼,无语凝望天空,都觉得黑黢黢的帐篷顶比眼前这个女人要干净。 “也谈不上是污蔑,不过这确实是本宫提出来的休战条件,若是能够满足,那就谈下去,若是满足不了,那就请回吧!” “这让我回去如何交代?”陈玉挤出了几滴清泪。 “你如何交代与本宫何干?”我阴冷一笑,好不痛快爽利,“既然是你们大魏办不到,那便战场上见,当然,今日是我大蒙战胜大魏的庆功宴,你若是想要留下来参加,本宫也欢迎。”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温淮动了动嘴唇。 “长公主殿下,此事不可儿戏,还是让她离开吧。” “在你看来,倒是本宫儿戏了。”我面色一冷,幽暗深邃的眼眸仿佛要穿透灵魂。 温淮沉默了。 他的沉默,是代表默认,还是他压根就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 “花怜雨,你才是大蒙的公主,他不过是一个将军,作甚要听从他的命令?”夏千枫看热闹不嫌事大,非得挑起战火,火上浇油。 “夏千枫,麻烦闭嘴。”这种时候我不希望自己还要分神应付夏千枫的无厘头。 “我为什么要闭嘴?温淮他不相信你说的话,你看不出来吗?他宁愿相信那种流着三滴猫尿博取同情的不入流女人,也不相信你!花怜雨,我拜托你醒醒吧!” 夏千枫像是彻底地疯掉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仿佛是在做法喊魂。 他满眼的红血丝,眼底翻腾着层层波浪,讳莫如深,不知道是触及了哪一根脆弱的神经。 我想,大概不会是像宁罗说的那么简单,顶多是暴风雨来临的导火索。 温淮站在一旁,抿唇握拳,俊美如玉的脸颊笼罩在灰色的阴影之下。 “臣没有不相信长公主殿下,臣只是认为陈玉此举有异,恐殿下凤体受损。” “鬼才相信你!” 我还没有回答,就被夏千枫抢了先,又是拉着我的手腕就冲出了营帐。 刚出去,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宁罗。 “小雨姐姐,师父,你们终于出来了,吵得好凶!” 我没有回答宁罗的问题,径直走开了。 我原不想惹麻烦,只想低调地度过这段最凶险的日子。但是,夏千枫这个惹祸精平白无故就对人开炮,完全不顾虑后果,我就是想说什么都没有用,心中后悔极了,今日,本不该出来凑热闹的。天晓得,陈玉是不是像温淮所说有猫腻在其中,凡事,还是隐忍些好。 是以,我想我应该是要去一趟大蒙的军营。 探子嘛,总要有一些互动。我堂堂一个长公主去做探子可一点都不跌份。 第663章 chapter 662 又生一毒计 庆祝胜利的活动持续了一天,将士们大多不知道陈玉的到来,玩得异常尽性。 入夜,温淮只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宁罗还特意伸长了脖子向着他的身后张望,摆明就是受了夏千枫的指示。 白日里的篝火一直燃烧着,有伙头营的士兵们重新猎来了一批新的动物,再加上他们比赛骑射狩到的野味,足够全军上下饱餐一顿了。 烧烤的撩人香味儿,撒上了恰到好处的孜然和辣椒面,跳跃着的火苗哄着白烟袅袅升起,咕嘟咕嘟的声音夹杂在柴禾噼里啪啦的动静当中。 蒸出来的米饭,煮出来的羊肉汤、鸡肉汤、牛肉汤,香味弥漫,引得人口水不自觉就弥漫了一片苍茫。 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香甜醉人的烈酒香茶浮在女子的脸颊,沉淀了胭脂色的酡红。 我撕着烤好的鸡肉,慢条斯理地吃着,周围的吵闹声在我听来倒是莫名安心。 而一直咋咋呼呼的夏千枫倒是破天荒安静了下来,一直遥望着远处,连身边的肉香味儿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他像是一个患了抑郁症的孤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厌世的沧桑感。 “小雨姐姐,你和师父怎么了,闹别扭了吗?”宁罗一边捧着羊肉汤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疑惑地皱了皱眉。 “哦,你师父他大概是想家了,今天晚上你就好好陪陪你的师傅吧。”我无所谓地抬起大油手拍了拍宁罗的脑袋。 “小雨姐姐为什么不陪师父?”宁罗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差事,可爱的五官都缩成了一团。 我也嫌弃地摇了摇头,夏千枫确实是脾气太过古怪,想什么就是什么,也难为宁罗和那家伙生活了这么久。 “宁罗,我今天晚上有点很重要的事,那就辛苦你替我照顾你师父了,好不好?”今晚的魏营之行,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管是花怜雨和陈玉之间的仇恨,还是大蒙和大魏之间的恩怨,这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那我可以知道小雨姐姐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宁罗试探性地发问。 “嗯……”我想了想,最终是说道:“宁罗知道只需要知道,我会回来给你带甜甜的糖回来就可以了。” 说完,我顺手一抛,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便被窜起的火舌吞没,还激起了一片四散的火星。 起身回到帐篷里,我简单地装扮了一下,便几个闪身消失在了萌萌夜色之中。 另一边的大魏营帐。 陈玉灰溜溜地回去之后,屏退左右走进了善奇的营帐。 人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且刺鼻的味道,烈酒混合着血腥气,令人胃里恶心翻滚,只想呕吐为快。 支起来的小窗前有一个刚刚熄灭不就的炭盆,周遭散落了点点暗红,像是涂了漆的斑驳老木头。 再往一边瞧去,善奇的右半边额头被削去了一半的头发,参差不齐的杂毛沾染了稀疏的血痂,左手臂也被大刀剌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就算是军中大夫细心包扎,也免不了有血迹渗出。 夏千枫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比如他在对待敌人的时候既心狠又有趣,就连人家的脸都不放过。 “怎么,失败了?温淮没有上当吧?”善奇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要利落地转过身来,却滑稽地牵扯到了伤口,又放慢了动作,一点一点蹭着床板侧过身子。 陈玉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连忙快步赶到床边去,扶住行动异常困难的残疾人。 “温淮有所犹豫,要怪,就怪花怜雨那个贱女人!几次三番破坏我们的大计!” 一提到花怜雨的名字,陈玉便恨得牙根直痒痒,清秀的面庞也因此变得有些狰狞,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就更加显得阴森可怖了。 我仰躺在帐篷顶端,轻轻扯了扯嘴角。 善奇拂开了陈玉的手,力气大了些,倒是让陈玉踉跄几步,扶住了手边的烛台才站稳了身子,还被滚烫的烛泪烫红了细嫩的手背。 “你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对你就不是了?哼!若非你们之间的过节,今日大蒙必定不会因为花怜雨所受的侮辱而悲愤激涌,我也不会受此侮辱!” 善奇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士兵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同情的,有讥笑的,有失望的,还有悲哀的…… 他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他更不敢相信,一个已经咽气的女人,被丢进了乱葬岗不是被野兽分食入腹而是又活生生地站在了战场上! 五万对十万的战役! 他带领的十万众兵士竟然输了! 陈玉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 当初她只不过是献计罢了,最后执行的人还不是他? 鞭打花怜雨,致使花怜雨横死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 难道他不是吃尽了花怜雨的亏,心中早已积满了嫉妒与不甘,这才招致了花怜雨的疯狂报复的吗? 男人,总是在需要你的时候万般示好,一旦不需要时,便是弃之如敝履,看也不看一眼地一脚踢开! “表哥,我们还没有输。”陈玉低下头,以掩饰脸上的阴狠。 善奇冷嗤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听到这里,我瞬间来了精神,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听着下面的谈话。 “表哥,这一次,花怜雨就算有九条命,怕也是不够死的了!” 陈玉笑了,声音柔柔弱弱的,如一片轻羽划过心坎,看起来真真像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好女人。 善奇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没有立马答话,不是他对陈玉不相信,而是他更加相信花怜雨的能力,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肚子吉安县计谋的没用女人手上。 可是事到如今,他带来的十万士兵已经折损到了六万,若是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那么…… “你又有何计策,便说出来吧。” “表哥,你先这样……然后就会……最后……” 第664章 chapter 663 神医生病了 月夜如纱缥缈,淡淡的束线从天上的那一轮圆月上散下来,风里的烤肉香气已经消弭,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被收拾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正在被收拾。 远远的,闪过了一道灰黑的影子,巡逻的士兵们只感觉到了一道疾速的凉风,回过头看去时,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见宁罗的脸还是习惯性地蒙在被子里,而床板里侧的红衣小子也是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看来是睡熟了。 微微笑了笑,我便直接坐在自己的床上,脱掉靴子,外衫,刚刚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就感觉到被子里一团热气,像是有人躺过。 我一把掀开被子,便看到原本应该和宁罗躺在一起的夏千枫竟然出现在了我的床上。 胸中一口郁闷的老血几欲喷出,我心虚却又是多此一举地左右看了看,当然不可能出现什么人了! 我赶紧翻身下床,抬起脚踩在夏千枫的背上,踢了踢,并且小声地说道:“喂,夏千枫,你特么会自己的床上去!” 气得我连脏话都爆出来了,哪有人这样的,就算是要恶心我也不至于恶心我的床啊! “别动我……”夏千枫没有睁开眼睛,甚至是连一次清醒的预兆都没有。 他不耐烦地摊开身子,呈大字状霸占了一整张床。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可是离着这么近也没有闻到什么酒味儿啊,也不可能是喝酒喝多了。我也没有见他对酒像是对肉那样感兴趣。 大概是生病发烧了吧…… “喂,夏千枫,你别跟我装死啊!快点起来!” 我换了一个部位踩踩,直接蹬上了他的脸。 夏千枫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脸从我的脚下解救出来,可是幅度不大,倒更像是在我的脚底板蹭痒痒。真是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癖好。 我蹙了蹙眉,只得收回脚。 对于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傻子,我实在是兴不起欺负的心思,人道主义的光辉照亮了你我他。 我无奈地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温度有些烫手,心跳也是异常迅速。 收回手嫌弃地在他的衣襟上擦了擦。 很难想象一个七尺男儿还从内到外都是鲜艳的红色,我甚至是可以确定,他要是穿内裤的话,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红色。 说起来,一个神医也能生病,我真的是无法想象。 我摇了摇头,正欲去他的外袍里找找有没有什么逆天的神药时,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不由分说地便捂在自己胸口,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些什么。 说梦话? 我毫无防备地被他扯得扑到在床上,脸也磕在了他的腹肌上,脸上顿时又僵又麻。 “娘亲……” 我恍然听清了只字片语,夏千枫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现在已经被脆弱与无助取代。生平头一次当妈,有这么一个傻儿子。 “乖儿子,你乖乖地松开娘亲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好不好?”我一边试探性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又不忘占嘴上便宜。 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夏千枫攥紧了我的手,猛地一拽,直接将我拉得扑在了他的怀里。 脸上刚刚褪去的那种僵麻现在又一次卷土重来,皆是因为我的脸这次摔在了他的胸肌上。真看不出来他还是有几块料的人! “疼……” 突然,夏千枫双唇一扁,委屈得似乎是要落下泪来。 我去! 这是智商的瞬间退化啊! 我心里想着,要是夏千枫能够一直保持像现在这样的可爱程度,那就真是太好了。 看着夏千枫近在咫尺的华丽容颜,在黑暗中都能看的清的白皙脸颊,令我心中的清明之灯闪了闪。 不得不说,夏千枫是真的很漂亮,却不会让人误会是女子。 怪不得陈玉那个阴险的女人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之前我去大魏的军营里溜达了一圈,就听到陈玉向善奇献计,说是要向天下人散布神医夏千枫将会被大蒙长公主花怜雨招赘为驸马的谣言,甚至已经育有一子,使得花怜雨在大蒙百姓心中的地位骤降,失去信仰,然后又让陈玉施苦肉计挽回温淮,进而叫大蒙的边疆失去主将,大蒙便会不攻自破…… 计谋是个好计谋,理想状态下兴许会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可现实不是那么好预测的,会出现千千万万个细微的变化。 比如我成了花怜雨,比如花怜雨不再喜欢温淮,比如我是夏千枫的娘亲…… 好吧,开玩笑。 这一次我加大了力气,直接抽回了被攥成鸡爪的手,利落滚下床,甩了甩酸疼的胳膊。 算了,看在他还是个病人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他抢地方睡了,还是乖乖地跟宁罗挤一张床吧,不然再闹下去,连太阳都要出来了! 我慢慢站直了神身体,替夏千枫盖好了被子便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宁罗走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的将士操练声就如约地响了起来,完全不受昨夜饮酒的影响。 要说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得更加兴奋了吧。 我揉了揉眼睛,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想要捞起宁罗冰冰凉凉的小身体抱一抱,却扑了一个空。 咦?宁罗呢? 疑惑间,我睁开眼睛望向夏千枫,也不见了。 咦?发烧睡一睡就好了吗? 这么神奇? 许多疑问瞬间涌入了我的饿脑海,我现在已经睡意全无,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想要冲出营帐,恰好遇到了正要进来的温淮。 我有些纳闷,温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以为他以后不会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 “温将军,你看到夏千枫和宁罗了吗?”我不指望从他这里而已得到夏千枫的下落,只是为了避免尴尬的胡乱言语。 “他们去采药了。”温淮如实道来。 闻言,我挑了挑眉,表示了解,却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温淮亦如是,默不作声地站在我面前。 尴尬蔓延开来…… 第665章 chapter 664 无关的人事 晨风温吞,蛋黄一般的旭日从山坡那边冉冉升起,刚刚没过脚面的翠绿青草晃着脑袋,帐篷上立着的两根木头还是原来的那两根木头。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敛眉说道:“不知道温将军还有什么事?” 温淮心底潜藏许久的愧疚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趋势,从眼底泛出星点柔光。 “臣……有事,臣有事要说与长公主殿下。”他低下头,因为紧张而口齿不清地停滞了一瞬。 我有些纳闷,他还能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得上的。如果说是跟昨天陈玉的事情有关,那么最好就是不要提,这对谁都好。 既然到了不得不提的地步,那么说明他还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了。 我挑了挑眉,贴着帐篷站着,给他让开了一道缝挤进去,“进来说吧。” 两人在矮桌前坐下,便听到温淮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臣昨日没有相信陈玉,也没有不相信殿下,臣只是顾虑陈玉背后的善奇,所以臣以为,殿下请不要将昨日的人和事放在心上。” “哦,无关的人和事本宫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倒是让温将军费心了。”也不知道夏千枫和宁罗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着夏千枫的出现。 一个发烧的人怎么会起得如此之早,还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采药,是嫌自己身体太强壮非得作贱作贱。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臣……先行告退。”温淮说着就将手撑在地上,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延迟继续待下去的时间,他只能做出逃避的姿态。 “慢着,本宫还有话要问你。”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淡淡出声,不温不火。 “……是。”温淮撑在地上的手僵了僵,还是收了回来,端正坐好。 看来,这样独处的空间,尴尬的人不止我一个。 “对于陈玉,你是什么态度?”我抛出了一个宽泛的问题,要回答起来,篇幅可以写一篇小论文。 “臣与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昨夜便已经是尽了最后的情分,再见就是敌人了。”温淮实话实说,真诚无比,大致上是没有什么差错的答案。 “哦,情分呐……”我悠悠地点点头,拉长的尾音意味不明。 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负面情绪,只不过是言语跟不上思考的速度,为了避免尴尬而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 闻言,温淮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闭嘴,任由尴尬的气氛进一步蔓延。 帐篷里的炉子上温着的米酒已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泡了,清甜醇香的味道化成白烟在空气里飘着,我倒了一杯,一杯给温淮,一杯给自己。 “昨天陈玉的目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她愿意用大魏的边境布防图来换一个将军夫人的位置。”我抿了一口浓稠的米酒,轻声说道。 温淮抬眸望进我的眼底,像是要寻找什么可疑的痕迹,认真又有些犹豫。 “殿下拒绝了,是吗?”温淮表现得云淡风轻,也捏着酒杯正欲凑在嘴边掩饰些许不愿被人窥探的情绪。 “没错,我拒绝了,义正言辞……”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温淮眼睫微颤,那样子仿佛是被什么触动了,以为自己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可是耳边立马传来了下一句,浇熄了他心中刚刚烧起来的小火苗。 “我大蒙还没有弱小到靠出卖温将军的终身大事来保住江山的地步。” 温淮眼中划过一道原来如此的情绪,点头道:“其实,如果臣的一点牺牲能够换来大蒙百姓安居乐业,臣也愿意。” 我嗤笑一声,“这么说来,倒是本宫让温将军丢了一次受万民景仰的机会了!” 温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又饮了一口米酒,“好了,本宫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温将军就先下去吧。” 温淮恭敬地行礼,顺从地退出了帐篷,那杯米酒一点都没有动。 我挑了挑眉,随手倒进了一边的花盆里。 温淮离开没有多久,夏千枫便带着宁罗回来了,看起来脸色还不错,细腻红润有光泽。看宁罗的表情也还不错,大概也不是出去受气了。 夏千枫进了帐篷便当我不存在一般径直越过我,躺倒在自己的床上,闷声睡觉。 我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 夏千枫能够安静下来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想他今早一声不吭地出去晃荡,也是因为发现自己躺错了床,不好意思吧。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最近这段时间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与他保持和谐共处的关系。 还是,就这样吧。 到了晚间,睡了大半天的夏千枫醒来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又和衣躺下了,这次是安安分分地躺在木床里侧,脸也朝墙,整个人都埋在了黑暗之中。 我脱下了外衫,抱着被子辗转反侧,想着各种让陈玉和善奇大翻盘的办法,可是怎么想都没有十分完美得贴合心意。 外面的月亮倒是放肆地绽放着光辉,比帐篷里的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 我前倾着身子将手边的轻纱盖在夜明珠上,帐篷里便只剩下月亮的光芒。 宁罗小声地呼喊着我:“小雨姐姐,我好饿!” 好饿? “你晚饭没有吃吗?”我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 “没有,师父没有给我吃的,什么吃的都没有给我。”宁罗哀怨地控诉着。 “怎么会呢?你和夏千枫不是白天去采药了吗?没有吃一些?” 怎么会呢? 宁罗索性掀开被子走下床,快速跑到我的被窝里躺着。 我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 “小雨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哦,师父没有去采药,他是在大魏驻扎地的后方泡温泉!” “泡温泉也不怕晕死在里面!”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夏千枫躺着的方向。 发烧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待着,喝一点药,穷折腾对病情康复没有好处。 “师父真的晕了好几次……” 第666章 chapter 665 夏千枫对宣称是去采药,结果是去泡温泉,对于这个谎言的原因,宁罗说不出来,于是我扔给他一袋子蟾酥,吃饱饱就睡觉。 第二天,床边刚刚抽出新芽的格桑花苗衰败地垂下了脑袋。 好像是死翘翘了…… “可是它明明长得很好啊,过几天就能开花了!”宁罗说的很无辜,他真的每一天都有给格桑花浇水,还给它晒太阳,明明是一天比一天长得高,怎么会死了呢? 他想不通。 我愣了下,看了眼黑漆漆的帐篷顶,我怎么能告诉他是我的一杯米酒给浇死的呢? 背对着宁罗,我快速整合表情,回过头时一本正经地说道:“宁罗,姐姐知道你把格桑花照顾得很好,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屋子里有人生病啦!生病了就连带着花儿也生病了,你知道吗?” 宁罗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了转,似懂非懂地说道:“我好像知道了。” “那你说格桑花是怎么死的呢?” “师父毒死的。” 她赞赏地竖起大拇指:“漂亮!就是这样的!”这理解力,简直是满分。 “那要怎么办呢?”宁罗怯怯地望向正在给自己把脉的夏千枫。 “重新养一盆吧,种子还有很多呢!”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心虚不已。 “那……养什么花呢?这个闻起来好香!”拖出床底下装着花种子的小木盒,宁罗挑出一只浅绿色绣兰花纹饰的香囊放进我的手里。 我勾了勾唇,轻声问道:“宁罗为什么会要养这个呢?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茉莉花!我知道,这个味道就像是小雨姐姐身上的味道一样!闻起来很舒服!” “这样啊……我觉得这个海棠花也很漂亮的。”我把手里的香囊放到一边,重新捡起了一个水红色蜀锦香囊放到宁罗的手里。 主要是海棠花容易养活,就算是泼米酒估计也不会死。 “不要!”宁罗嫌弃地摇头,闻都懒得闻直接扔到一边。 “那这个呢?”蒲公英,种起来还可以吃,反正也是中药的一种,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关键是泼米酒也不会死。 重复的动作,重复的摇头。 “那你非要茉莉花香地吗?”我想我得妥协了。 宁罗轻笑,双手捧起我扔到一边的茉莉花种子。 “就是茉莉花香味就好!”宁罗灿烂地笑着。 “你什么时候闻得到味道了?我这个制造药尸的人怎么不知道?”夏千枫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我眨眨眼,愣了愣,转眼看向夏千枫,看着他刚刚拔掉扎在身上的银针,皱眉道:“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夏千枫白了我一眼,“药尸没有嗅觉,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常识,正常人都不会做药尸地好吗? 夏千枫的余光瞥到花怜雨翻白眼,没有因为宁罗失去嗅觉而感觉难过,倒是嫌弃起自己来了,心里憋闷不已。 那日他好心帮她说话,还遭到了嫌弃,晚上他生气了坐在一边也没有见她关心自己,给他弄点羊腿来,害得他饿着肚子还吹了一晚上冷风,感染了风寒生了热症。 晚上就算是晚上他刻意躺在她的床上也没有见她有两句关心的言语,装作不知道就找自己的快活去了。 现在倒好,以为自己不说话就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污蔑他的风寒把格桑花苗毒死?细细闻闻就能闻出酒味儿来,当人是死的吗?这是欺负宁罗没有嗅觉吧? 真的是个能把人活活气死的女子!颠倒是非黑白! 宁罗跪坐在床板上,没有理会在另一边独自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夏千枫,而是把玩着手上的茉莉花种子,不亦乐乎。 我也没有管夏千枫,那家伙一天不炸几次是不会消停的。 现在让我想不透的是,宁罗如果真的没有嗅觉的话,那他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而且,他又是怎么在这么多复杂的香囊种子里准确地挑出茉莉花的种子呢? 我可没有在种子上标上什么东西,没个香囊也没有绣着各自的样子,就算是我自己找,也要一个一个拿起来闻闻看看啊! “宁罗,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这么想着。我也这么问了。 “以前小雨姐姐在药庐求药之时,落下了身上的香囊,我见过,里面只有茉莉制成的干花啊!我猜小雨姐姐肯定很喜欢茉莉,所以就顺理成章地猜测了!” 好吧,看他说得那么笃定的样子。还以为他知道呢,没有想到会是猜的。 就在这帐篷里的人各怀心事的当口,有小兵进帐禀告。 “殿下,宫里来人了,带了陛下的亲笔手书!” 亲笔手书? 堂堂一国之君不用圣旨,自己手书?难不成是京城出现了什么事了? 我赶紧接过,拆开一看,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原来,是大蒙附属小国之一的晋国提出与大蒙和亲。 其实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往年里,当朝国主回下嫁公主到晋国或者是晋国远嫁公主到大蒙。 可是今年的情况变了。 晋国国君要求娶大蒙长公主花怜雨,并且许诺国君与花怜雨的第一个孩子将会是下一任晋国君主,不论男女。 这真的是一个十分有吸引力的条件。 晋国虽然大蒙的附属国,可是实力却不容小觑。晋国百姓善于经商,几乎已经遍布了大蒙和大魏的每一个角落,若是晋国一旦有闪失,那么其他两国必定有损。 更何况,晋国多山,易守难攻。他们之所以甘愿做大蒙的附属国,完全是因为他们更愿意随心随性地活着,做大蒙的附属国,背靠大树好乘凉,每年象征性地进贡些珍品,换得一整年民生其乐。 而晋国的国君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标志性的黑纱是他们身份认证的标志,每一个嫁到晋国的公主都对晋国死心塌地,甚至是一回到大蒙就会忘记晋国国君的名字…… 神秘啊! 第667章 chapter 666 归成向京城 如果有人想我死,我是会反抗的,但如果这个人给了我无法抵抗的诱惑,我就没有想过要有举起刀的觉悟。 携花翊的手谕前来的小兵牵来了两匹烈马,其中有一匹是花怜雨的专属坐骑,马镫子都是都:赤金石打造的,不同于一般的华贵奢侈,是花翊登基那年送花怜雨出征时,当着众将士的面亲手为花怜雨装上的,这样的殊荣天下独有。 而另一匹马,我没有见过。那种马鬃上揪辫子插花的欣赏水平,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后面跟上来的夏千枫脸色很臭,倒是宁罗一蹦一跳兴奋不已。 等到他们已经走到跟前,那小兵便将手上的那一根马绳恭敬地交到了夏千枫的手上。 我诧异地瞟了一眼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尊贵待遇的夏千枫,不由觉得这种风格和夏千枫很配。 本来整个军营都不太知道我要走的消息,可是夏千枫一处来,就都知道了,纷纷出来相送。 温淮也来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保持着君与臣之间最为疏远的距离送别,其他的将军倒是比他磊落。我相信,温淮对花怜雨的感情里不存在名为“爱”这种东西。 拉紧缰绳,马上的人齐齐吆喝一声,马蹄高举,踩踏新草绝尘而去。 顺风而行,仿佛长了一双翅膀。而夏千枫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不远不近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心里清楚,他是在等着我施展三天回京城的奇迹。 “你不回轻云山吗?” “难不成你有什么好事怕我知道?”夏千枫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追上来,与我并驾齐驱。 “我是要回去和亲,你呢,你跟着去做什么?”我斜了他一眼,加了一马鞭与他的马错开。 “喝喜酒。”夏千枫追上来回答。 “没有准备你的那一杯。”我撇撇嘴,心中腹诽着这一个两个阻挡我开挂的人。 “我和宁罗自会准备,就不用你惦念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伸手摸了摸宁罗熟睡的脸颊。 “怎么突然决定要去和亲了?”夏千枫没话找话。 “跟你说得着吗?”我难道还说是为了让花翊无后顾之忧所以甘愿奉献不成? 反正我离开之后,花怜雨的这具身体便会一点一点衰退,知道死亡。到那时候,晋国应该会对大蒙心怀愧疚,更加卖力地对大蒙提供支持才对。 目的,就是在不经意间达到的。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夏千枫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一度让我怀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冷血了。 “嗯,我也觉得我们是朋友。”只是不能回答的问题还是不能回答。 “花怜雨,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可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违心的举动,所以他现在也讨厌自己。 “那真的是太好了,喜闻乐见。”我敷衍地笑笑,一点都不意外。 夏千枫不喜欢花怜雨这件事还用他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谈话进行到了这一地步,再要进行下去就会很难了。 两匹马飞速地驰骋,撒开腿奔跑,跟着一起来的小兵已经跟不上了,索性就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荡,眨眼已经见不到前面的两匹马了。 一天一座城地跑,看起来已经很快了,虽然还没有到夏千枫那种跑死七匹马的地步,但是也差不多了。 进了城门之后,马蹄子的速度才渐渐放缓。 近来正值春夏之交,春困秋乏夏打盹,在马背上颠了一整天,疲惫之感就更甚了。 我们在一间客栈前下榻,马儿被店小二前去喂草,夏千枫捶打着酸疼的肩膀,与我一齐走到客栈前台。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热情的掌柜的招呼着我们。 “住……”“废话,当然是住店!” “嘿嘿,那二位客官需要几间房?”掌柜的尴尬地笑笑,仍旧态度友好,不理会夏千枫的粗蛮无理。 “两间。”“一间!” 我本想抢在夏千枫前面做决定,没想到还是被他抢了先。 “呃……二位到底是要一间,还是两间呢?”掌柜的还是保持着和善的微笑,眼睛里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 “一间吧,一间。”我妥协地点点头,掏出一颗金果子放在算盘旁边,反正也不是没有住过,“一间上房。” 说完,我领着双眼无神的宁罗跟着等待已久的店小二上楼去了,掌柜的捡起金果子放嘴里咬的场面也没有看着。 “想吃甜的吗?”我低下头小声地问着。 宁罗摇头,“没有力气了,好困。” “好吧,那就好好休息。” 夏千枫大跨步地跟了上来,递给宁罗一个红瓷瓶,一看就是剧毒无比。 “吃了就精神了。” 我恍然才想起来,宁罗这一天一直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无精打采,想来是没有吃什么东西的。也怪不得会这样了。 宁罗听话地倒出了好几颗,嚼糖豆儿一般放进嘴里。 而为我们领路的店小二在二楼左拐处最里面的那间三号房停住,我与他说了些要求就让他离开了。 三号房里有一张雕花大床,一张竹榻,我二话不说就抱着宁罗走向大床,竹榻就是留给夏千枫的。 没有一会儿,店小二抱来了一床被子。 夏千枫接过被子收拾自己晚上要睡的竹榻,一边收拾着一边问道:“后天能回京城吗?” “你当我长翅膀会飞的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谁料想夏千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谁说不是呢?之前我与你比赛不就是输了吗?我还真的是以为你会飞。” “人太多,长翅膀也飞不动了。” “我还以为那个晋国国主是你的情人,你这么急切,连那个瘸子都抛下不管了。” 夏千枫的揶揄毫不留情,“你肯为那个瘸子下跪,那晋国国君呢?你是为他丢了肝还是丢了心?” “跟你有关系?” “我不是你的太医吗?”夏千枫脸皮厚着呢。 “怎么,你还想跟着我一起嫁到晋国去?” “有何不可?” 第668章 chapter 667 夏千枫反常 七日后,终于到达了京城。这次是一匹马都没有死。 花翊派来迎接的人十分及时,直接将我和夏千枫迎进了重华殿,而宁罗则是被带到了太医院。 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皱了皱眉,挑了一个最感兴趣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个晋国国君的画像有吗?拿来看看。” 夏千枫蹙眉,对于这话总草率的提问十分不屑。 而花翊虽然对此也有不满,可是依旧柔声解答道:“阿姐,晋国国君的相貌怕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秘密了。阿姐难道不应该好好考虑晋国国君的人品才对吗,为何首先关心的是皮囊?” “因为你的阿姐就是如此肤浅轻薄之人!”夏千枫见缝插针地奚落。 我没有什么反应,花翊确实不爽地拧眉,斜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面朝向我低声道:“阿姐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去。” “没有,我很愿意。”我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我是去做皇后,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夏千枫的眉头越拧越紧,倒是没有说话。 花翊颇为感慨地叹息一声:“阿姐,你若是为了我,为了大蒙,大可不必!” “翊儿,你要明白,做皇上的,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一家之情,而是天下百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一条空手套白狼的捷径,要是放弃了,多可惜。” 夏千枫这时候已经说不出什么降格调的话来了,因为他对这个指挥自我牺牲,不管是谁都能做出牺牲姿态的女人,讨厌至极。 他略显烦躁地一拍桌子,大声地喊道:“万一那个晋国国君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呢?那样你也要嫁吗?” 我扬眉一笑,伸手一摊,没皮没脸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那你有没有返老还童的药?有备无患。” 夏千枫心中一惊,真的是对这样的心安理得恨极了,“花怜雨,我说你都没有为自己想过吗?你真的想嫁到晋国去吗?” 花翊也投来了认同的呃目光,看来他将夏千枫一同招来是对的。 我认真地想了想,撇撇嘴,“说实话,我怎么样的无所谓,不管是去晋国也好,什么国也好,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虽然我也可以拒绝,我也相信翊儿可以将大蒙的江山治理得很好,但是……但是我觉得累了,就像你说的,我总是在牺牲和自我牺牲,所以我想休息了。” “休息?在皇宫不能休息、在军营不能休息吗?都不行就去我的药庐,你就非得去晋国去当劳什子的皇后才能休息吗?你是疯了吗?” 夏千枫急切地甩出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语,情绪感人。 我噗嗤一笑,“夏千枫,你可回不了药庐了。” “耶?什么意思?”夏千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向来清明如镜的眼中布满迷茫。 “你可是还得在皇宫里当三年的太医。”我冷冷一笑。 “也对,怎么算我也会和你一起去晋国,晋国国君要是对你不好,我就让他暴毙!” 我这才发现,夏千枫现在没有带着恶意说出关心我的话了,而是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吓得不轻。 “让晋国国君暴毙这样像话吗?我不是就变成寡妇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指了指身边坐着的花翊,郑重道:“我们之间说好的,是你留在大蒙的皇宫,而不是跟我一起去晋国的皇宫,你要弄清楚这一点才是。” 花翊心中惶然无措,抬头只是看到阿姐云淡风轻的侧脸,只得是尽量弯出一抹笑,“阿姐,现在你只是我的阿姐,不是大蒙的长公主,所以,你可以说出拒绝的话,不必勉强自己。翊不想阿姐因为自己不快乐。” 我歪着头望向花翊,没有端着长公主的高贵气质,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不是在琢磨他的想法,而是透过他的眼睛,看见自己。 花怜雨出生在皇宫,确实在军营里长大的,为了花翊,又强迫自己学**王之术,然后又教给花翊。明明是花季年华,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已经是满目疮痍了。 现在幼小的弟弟长大了,反过来要保护相对弱小的姐姐。然而遗憾的是,爱他护他的阿姐早就已经不在了,我这样一个冒牌货倒是来顶替了这苦尽甘来的一切。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骗子。 良久,我轻轻扯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开口说道:“翊儿放心,阿姐一点都不勉强。就像翊儿希望阿姐快乐一样,阿姐也希望翊儿能够轻松一些。” 夏千枫的安静越来越严重了,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明明很痛苦,很伤心,却又极力伪装出微笑的样子,让人难以理解。 我伸手拍了拍花翊的脑袋,“翊儿,让晋国的使者来见我吧!我要做大蒙最漂亮、晋国最漂亮的新娘子!” “我也要去!”夏千枫瞬间清醒,斗志昂扬,大有冲到晋国去将那个神神秘秘的晋国国君毒死的气势。 “我不是说让你留在大蒙皇宫吗?”我白了他一眼,真诚感人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 夏千枫斜睨了花翊一眼,“你让我留在大蒙皇宫无非就是为了这个小子,把宁罗留在这里也是一样。” “什么这个小子!”我一巴掌打上夏千枫的脑袋,“你要称呼皇上,皇上懂吗?!” 夏千枫烦躁地捂着被打的脑袋,“干什么啊?!我又不是你们大蒙的百姓!” “已经无所谓了,就是看你不顺眼。”我晃了晃手掌,“不过你说宁罗留下来也一样是什么意思?” 夏千枫看白痴一样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宁罗是药尸,还是我夏千枫做出来的药尸,他的血可以解百毒,药庐里的医书也都看了,医术比起你们皇宫之中的庸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样你也不放心吗?” 我有些傻眼了,真没想到宁罗也这么厉害啊…… “吼什么吼,一起去就是了!” 是,身体衰败之后的花怜雨的尸体,还需要夏千枫运回来。 第669章 chapter 668 熟悉的霸道 一听长公主要求相见,晋国使者十分激动,立马就来了。 还带来了准备好的凤冠霞帔。 虽然表现得如此急切,可是准备的东西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个个精致高档,一看便是花了很长时间准备的。 夏千枫的阴谋论在这个时候彻底爆发了,一眼就瞧出了晋国国君背后的邪恶心思。 我一甩衣摆,低声道:“邪恶?本宫专制邪恶!” 最近远嫁的场面见得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无感了。与花翊万分不舍的离别场面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到了放行的那一刻,最高兴的还是要数来接亲的晋国使者。那种洋溢在脸上的兴奋在全民哀伤的气氛中显得尤为突兀,好在他还知道在花翊面前收敛些。 晋国独占一座海岛,与世无争,从大蒙到晋国又一半的路程坐马车,又有一半的路程坐船,遥远得很。 八天后终于登上了去往晋国的船。海上的浪很大,风吹响桅杆,守卫看起来也不多,船舱上一片寂静。 夏千枫没皮没脸地非得跟我挤在一间房里,被晋国使者打了出来。我在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晋国使者深藏不漏,是个内力高深的大胡子。 为了怕夏千枫坚持不懈,晋国使者还特意派了两个人守在我的房间门口。 果然,半夜间,夏千枫偷偷摸摸来过几次,试图从正门闯入,从窗户跳进来,甚至是从船顶上跳下来…… 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办法都被无孔不入的晋国士兵拦住了。简直是神奇,似乎像是能掐会算。 这样吵吵闹闹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即将登陆的那一天。我隐约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美丽岛屿,想着花怜雨若是会死在那样一个地方,还真是一件美丽的事情。 没有放弃的夏千枫盯着一脸青黑蹭了过来,身上的药草味道更加浓郁了。 “怎么样,这几天松松筋骨是不是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美好了?”我不厚道地笑说一句。 闻言,夏千枫的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可是依然强撑着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嫁这么远,我又何苦要跟着你来这里受罪?还要被人打……真是晦气!要不是在海上,我随手一抓就是毒药,弄死他们!” 我注视着夏千枫,一抹促狭的笑意浮上脸颊,不过又很快错开脸去,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岛屿。 “我可没有求着你跟过来,是你自己厚着脸皮非要跟过来的!” “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到底是为了谁啊?”夏千枫只觉得阳光刺眼,花怜雨说的话刺耳。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他连都有了一头扎进去的想法了。 不是有句话叫做死了一了百了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那你可要努力了,说不定晋国的神医遍地走,你可不要被比下去了!” 我回眸望着夏千枫,海风的味道已经变得舒适无比,头顶上洒下来的阳光也温柔不已。 “你放心好了!我神医夏千枫就算是上了天也是第一的神医,才不会被那些蹩脚的家伙比下去!”夏千枫的战意滔天,十分不喜欢这种被小看的感觉。 “嗯,知道了。” “啊——!你知道脸上的珠冠有多么碍眼吗?” “这可都是夜明珠,你不是最喜欢夜明珠吗,哪里碍眼了?” “从头到尾都碍眼!这身嫁衣,绣鞋,面纱……都很碍眼!”夏千枫已经都不知道再说什么了,看什么什么都不顺眼。 “嫁衣有什么不好吗?我看你每天穿着红衣红袍到处走也很开心呢?绣鞋又是怎么了,我难道一定就要穿黑靴吗?面纱是必须要带的,这可是晋国国君要摘下来的……” “总而言之,就是很讨厌!” “滚。” 这一段充满的敌意的对话在欧文的白眼中结束了。 没有过多久,岸上地呼喊已经能够被船上的人断断续续听到了,热闹无比,看起来的开心兴奋也十分热烈真诚,与前来接亲的晋国使者别无二致。 这落在夏千枫的眼里,又是虚伪得不像话。 我好好地告诫了他上岸之后的规矩,不然他要是被抓去当了太监,我也救不了了。 夏千枫还是不以为意,仍旧是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我也放弃了要继续教导他的想法了,反正,他要是不吃一次亏,是不会知道事情地严重性的。 晋国使者全城守护,直到入了宫门,夏千枫与我分开,我被带进了一座纯白色的宫殿,阶梯都是白色的,仿佛是童话一般的环境,让人觉得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我冷眼瞧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茉莉花的味道虽然不浓郁,可是一靠近宫殿便能闻到,可是宫殿里面却见不到一朵,院子里也没有。看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要说阴谋论,我也开始有一点了。 花怜雨喜欢茉莉花。 竟然传到了晋国国君的耳朵里,真的是很令人震惊了。 应该如何是好呢? 正在思量着要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我忽而听到了殿外传来的悠闲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这个时候竟敢往这边来的人,除了神秘的晋国国君,还能有谁吗? 下一秒,大殿门口走出来一个从头到尾都埋在黑色里的人,看身形,大概是个比较瘦弱的少年,那双露在外面的幽深黑眸戾气难掩,在一眼看到我之后,闪过了一道诡异的亮光,便快步奔了过来。 在他马上就要抱上我的时候,我伸手摁住了他的脑袋。 “晋国国君?”我低笑一声,语带嘲讽。 “如何,长公主殿下可还满意?”晋国国君自如地后退一步,展示新衣一般地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天真又无邪。 不一会儿,又想出其不意地抱上来,还是被我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 “够吗?一点都不够!” “面纱摘下来!”我强硬地命令道。 “主人还是这么霸道,真是怀念啊……”他感叹般地叹了一声,纤细的手臂灵活地抱住了我的肩膀。 第670章 chapter 669 天下大一统 玄九又回来了,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 “看来,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体。”我卸下了身上的累赘,看着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暗之中的玄九,心情复杂。 在我看来,那种黑暗,不是衣料吸收所有光而折射出来的颜色,而是从灵魂里蔓延出来的黑气。 我说过,我能看到灵魂的颜色吧? 玄九的灵魂,是黑色的。比墨汁还要黑的颜色。 之前他还寄生在九转缠丝素骨镯之中的时候,我竟没有发现。 并且,我能感受到的,契约,与玄九之间的契约,已经微弱到随时都会断裂的地步。 是因为他的转变吗? “哦,算是吧。”玄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是个修道之人吗?”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信,一国之主可不是能够修道的人物。 “其实……那时候说修道的话,都是骗主人的。”他的眼睛稍稍一弯,看起来有计谋得逞的得意。 “我知道,可是你脸上的面纱什么时候可以拿掉呢?” “现在还不可以哦。”玄九可爱地摇了摇头。 “变丑了?”我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说道。 “嗯……可能不会是主人喜欢的类型。”他语气委婉,可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危险让人不敢深究。 “那好,就带着吧,不要拿下来了。” “非常同意,主人。” “你现在可是晋国国君,就不要叫我主人了吧?”我好心提醒。 “晋国国君呐,马上就不太是了。” “怎么,是良心发现要禅位了?”我不擅于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再说读心术也办法对一个千年老黑龙起作用。 “主人这个大蒙长公主当得可还舒泰?”玄九不答反问。 “不太好。”我撇着嘴摇头。 “玄九可以帮主人。” “娶我就算是帮忙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还有主人想要庇佑大蒙的心,我也是一并考虑在内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光考虑我的好处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需要我完成的小心愿吗?”打死我都不相信。 “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愿,对主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着他哄骗一般的花言巧语,我心如磐石,冷静地勾起一抹礼貌性的微笑,“你说出来吧,说出来我再决定这个手我是举还是不举。” “啊,好冷淡啊!” “少废话,快说。”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这里,我要住在这里。” 玄九抬起手,指着我脖颈上的项链,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不可以。”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心里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总之就是连灵魂都在抗拒。 “为何不同意?”玄九异常坚持,绝对的势在必得。 “因为你有地方住了,九转缠丝素骨镯待不得你吗?” “既然面前出现了更好的选择,我当然应该作出相应的改变,主人也不会有所损失,不是吗?” “那我也不愿意,怎么样都不愿意,明白吗?”我伸手盖住躺在锁骨上的项链,不让玄九看见。 虽然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如果我非要呢?”玄九终于不再掩饰眼底的狂热,缓缓靠近。 我不紧不慢地抬手摁住了他的额头,“如果非要的话,可以试一试,看看你的元神是不是比石头还要坚硬。” 我可是还记得,项链里面可是住了一个母夜叉,虽然不知道是何来头,可是看起来比玄九这条黑龙牛叉多了。 鸠占鹊巢要么不做,要做就彻彻底底。 可在我看来,玄九会死的很惨。 这么说着,我便松开了遮住项链的手。仿佛是感受到了玄九莫大的侵略性,颈间地项链开始闪着要命的白光。 “如何,是不是还想挤到我的项链里?”我挑衅地勾了勾唇,料定他不敢。 不光是实力的问题,还有黑暗与光明最分明的界限。 黑暗惧怕光明,光明排斥黑暗,两者无法共存。 玄九头疼地皱了皱眉,因为忌惮而往后退了退。之前只是感觉到这项链有着不凡的力量,但却没有想到里面会有其他的元神栖息。 虽然不完整,可是那种接近神的光明气息,让他觉得该死的难受! 看着玄九如此挫败的模样,我也不好落井下石,索性拉了拉衣领子,让项链不要那么明显。 “好好活着吧臭小子,我不管你在计划着什么,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该死的夏千枫又去哪里了?不来闹腾闹腾的吗? “知道了。”玄九正色几分,“不过,主人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嗯,是该离开了。”说完,我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呢,留在晋国做长生不老的国君?” 闻言,玄九忍俊不禁,“难道主人不知道,晋国国君在诞下下一任君主之后便会死去吗?” 我也笑了,“可你是晋国国君吗?你不是大黑龙吗?” “说的也是。”玄九点点头,“那主人要扔下玄九独自离开?” “我觉得你会纠缠着跟住我不放。” “毕竟是主人,可不能随意放弃。”玄九把玩着胸前的黑纱,“而且玄九也非常有用呢!” 说起这个,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当上晋国国君的?”时空断层因人而异,我不清楚他是否与我是同一时间到达。 “若是按照这个时空的计算方法,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 果然…… “这十四年的皇帝做得爽还是不爽?” “累吧,不过我做皇帝也算是尽职尽责,没有战乱,没有饥荒。”玄九得意洋洋地瞧了我一眼。 “是,你很厉害!” “好像很勉强啊……”玄九委屈地噘嘴。 “行了,别装了,好好计划一下要怎么死吧。”反正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本来我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死掉,可是主人想要安排一下吧?我都可以办到!”玄九拍了拍胸脯,万分保证。 晋国国君大婚,接引四方来客,江湖为多,地位举重若轻,花翊也不顾文武大臣的反对,前来参加此次婚宴,还带上了宁罗和温淮。 用意如何显而易见。 婚宴进行当晚,四面八方飞来白色蝴蝶漫天翩跹,身着华贵喜服的晋国国君和大蒙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玄凤黑龙,在天空盘旋不去,最终落在大蒙君主花翊的肩头,消失不见。 席间众人大骇,为此奇景惊诧不已。 自此之后,坊间流传大蒙王朝花翊乃天命所归,玄凤黑龙选中的帝王之选。 佐证这样说法的还是天降异象,七星连珠,原本只是单独成岛晋国一点一点往往大蒙漂移,三个月后晋国和大蒙何为一块土地,完全没有拼接痕迹,神来之笔。 晋国与大蒙正式合并,百姓和乐,河清海晏。 大魏皇室接连暴毙,大蒙将军温淮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收复,自此天下一统。 神医夏千枫在三年愿赌服输期之后回到了轻云山养鸟、养鱼,而宁罗则留在皇宫之中,永远保留着孩童的脸颊,看着花翊一点一点变得成熟,慢慢老去,直至寿终正寝…… “这个结局可还满意?” 玄九抚着我的腰,站在云层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一片祥和的版图。 “满意。” “那就回去吧。” “你确定我们去的地方会一样吗?” “啊~不是有九转缠丝素骨镯吗?” 我无声地笑笑,握住颈间的项链默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