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吾智》 序章 富春城中,一名少年拼命地狂奔着,身后不远处,一伙当地的恶少紧追不舍,口中还骂骂咧咧着。 “陆狗子,给,给老子站住。” “妈的,还真是狗,狗变的,跑的这么快。” 不能被抓住,想起前几日的那顿毒打。少年不由得跑得更快了。却不想,前方巷口处突然闪出两个恶少,少年一下子刹不住又避无可避,随即便被一拳打倒。 “哈哈,老二,你这招关门打狗真是高啊!” 话说着,后面的恶少也都赶到了,一伙人把倒在地上的少年围了起来,边打边骂着:“跑啊,跑啊,陆狗子你刚才不是跑得挺快的吗,哈哈。”说完又狠狠的踢了几脚。 “喂,你们一堆人在干嘛?”一声清喝传来,众恶少都放下拳头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劲装短靴,梳着高马尾的少女骑着一匹小黄马,正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方巾青袍打扮的儒生青年。 “大,大小姐,没什么事,我们这抓到一个小毛贼,正在审着呢。”带头的恶少满面堆笑,然后向身后比了比手势,其他人马上心领神会,随即附和道:“对,对,大小姐,这小子偷东西,大家伙儿正教训着呢。” “我不是贼!”少年知道今天是躲不了这顿打了,那便不能再被这帮人诬陷为贼,便奋声大呼已自证清白。“我是吴郡陆家之子陆议,是被派来做人质的。” 几名恶少不由得陆议把话讲完,便又是几脚踢上去,“说你是贼那就是贼,再敢乱说话,看不打断你的狗嘴。” 那儒生见此情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想出手制止,却被骑马的少女拦下了。 “先停手,我问问话。”少女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陆议,本来围作一团的恶少们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儿来。 “别趴着了,站起来说话。”陆议听后慢慢的站了起来,途中少女扶了他一把,好让他站稳。 陆议连忙感谢,见少女有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不再言其他,接着说道:“我是陆家长子,父亲过世之后,家族.....,”说到这,陆议犹豫了一下,“家族为了大局考虑,便派遣我来富春做人质而有求与孙将军。” “呵呵,不就是死了爹,家里没人要了,就被族人丢到富春来,还大局呢,说得这么好听,呸。”人群中幽幽的传出这么一句不阴不阳的话,引得众恶少一阵哄笑。 “你......” “你什么你,给你口饭吃,还觉得当人质了不起了是不是。”恶少头目不待陆议说话就是一阵讥笑。 正在恶少头目洋洋得意之际,啪的一声,恶少头目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左脸,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少女,颤抖地说道:“大,大小姐,您这是.....” 啪!啪! 不等他说完,少女反手又是两记,周围的人,包括陆议都看呆了。恶少头目别着头,摸着自己红疼的脸,回过头看着少女,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孙尚香!你别以为你爹是朝廷派下来的将军,我们几个宗族给他几分面子,叫你一声大小姐,别真把自己当爷了,在富春可不是你们真能一手遮天的。” 看见老大被打,又听他撂下富春不是姓孙这样的话,几个胆大的恶少便把孙尚香和那名儒生给围了起来。 孙尚香只是扫了一眼面前的恶少们,回头问身边的儒生:“周瑜啊,你看他们都这般无礼放肆了,你就不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免得等会儿又说出什么脏人耳朵的话。” 周瑜无奈的摇了摇头:“唉,虽说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有辱富春大族门风,但尚香你别又是要打算靠拳头解决问题的。” 恶少头目听着孙尚香和周瑜两人这来言去语的,心中更是无名火起,大声吼着:“给我打,法不责众,我们人多统一口径,看她爹敢不敢护短,就算真出事了,那也算在我头上。” 既然老大都发话了,而且还明言不会受罚,恶少们便不再顾忌,纷纷扑向孙尚香和周瑜,倒把陆议给忘在了一边。 先是三个大块头的冲在最前面,想凭着身高马大的优势拿下身为女子的孙尚香,哪成想孙尚香出手狠辣,照着这三人的眼睛、喉结、裆下等要害部位就是一阵快攻猛打,到后来居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揉虐,最后几个大汉竟然被打得趴在地上大呼救命。 反观周瑜这边倒是要儒雅得多,至少不会用打人眼睛踢人下档的招式,虽然五六个恶少围着他打,但还是一样不落下风,到后面,感觉倒成了谁先出手谁先被他打,难道这小子有三头六臂不成。这时,有个家伙想从背后给人来一脚,结果腿还在半道上,周瑜就突然回手,一掌把那人给轰飞出去。 恶少头目看着这一幕,脸上十分难看,又大吼道:“都给老子上,我就不信了,我们二十多人一起上还打不过他们两个人。”正说着,突然他心念微动,歹意陡生,抄起几块鹅卵石,瞄向孙尚香。小娘皮,今天非要叫你尝尝苦头不可。结果刚想出手,突然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了。 不远处,陆议还有些心惊胆战,幸好自己以前学习过弓箭,关键时候还是有准头的,只是觉得自己和这恶徒想到一块去了,不免有些遗憾。然后冲着战局一声大喊:“孙小姐,周大哥,小心他们抄家伙儿暗算。” 听见有人这么大喊,孙尚香微微一笑,吹了声口哨,那匹小黄马突然冲进战场,别看是匹小黄马,但劲儿可不小,几下横冲直撞,又干翻了几个人。 几个回合交下手来,恶少们就被这两人一马打了个七零八落,重伤了大半,连老大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晕了,实在打不下去了,轻伤的和腿还能动的就拖着同伙儿逃了个干净。 孙尚香一脸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小黄马,感叹着:“一个能打都没有。” 一旁的周瑜正在给陆议处理伤口,并不想理会她。 陆议见这两人不说话,咳嗽了一声,说道:“多谢孙小姐和周大哥今日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周瑜抬头看着他:“你伤的不轻,骨头都差点被人给打断了,也没吭一声,小兄弟你也是硬气。” “这伤没什么大碍,习惯了也就好了。” “对了,那群人的头目是被小兄弟你打昏的吧。”周瑜云淡风轻的提了一句。 “这......”突然来这么一句,陆议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是我。”这就算是承认了。 孙尚香这时突然说道:“没事儿,我和周瑜都看到了,那小子想扔石头砸我,结果先被你丢翻了,活该。谁叫他们这么欺负人质,人质怎么了,人质也是人啊。”这话说得陆议心头一暖。 “你是想到了你那个在荆州做人质的弟弟吧,爱屋及乌,也不想看到这位小兄弟被人欺负吧。”周瑜叹了口气,接着给陆议包扎伤口。 “陆议,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和周瑜混吧,那帮家伙见你和我们一伙,也不敢再欺负你了。”孙尚香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啊!”陆议和周瑜双双吃了一惊。 “周大哥,疼,疼。”“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刚刚太用力了。” 孙尚香走了过来,蹲在两人面前,“我可是认真的,这样吧,咱们就按年纪派位,周瑜你就当大哥,我就是二姐,小兄弟就是老三了,怎么样?” 让我当大哥,分明是要我去背锅的。 还没问我岁数,怎么就直接老三了。 还有,这根本就不是打算问人的口气吧,周瑜和陆议发出了相同的心声。 “跟着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依你了。”周瑜无奈的笑了笑。“小兄弟,你呢?” “我?”陆议看了看孙尚香,又看了看周瑜,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就多谢两位了。”话音未落,孙尚香便一记粉拳落在了陆议的头上。 “要叫大哥和二姐。” 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陆议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那可真是一段美好难忘的时光。但现在几个都长大成人了,也都有了自己的使命与任务,记得临行之前,尚香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陆特使,这次奇袭许都的计划就交由你打探虚实了。” 第一章 沽命为局 乌衣夜行 从江东到兖州的不算特别远,大半个月的水陆兼程,陆议总算到了许都附近。 还在城外十里左右,便有大量的军民在开垦荒田,曹操在战胜吕布之后,所要面对的主要敌人就是袁氏兄弟。但袁术妄自称帝,已成众矢之的,所以真正的对手就是拥有整个北方的袁绍。而刚刚到手徐州几经战乱,早已残破不堪,只能勉强自足。所以曹操的压力不小,但这也是机会。 陆议正想着事,不觉已经走到了城门前,城门口的守城官正在一个一个的盘问进进出出的人。 “江东来的?江东的大老远的跑到许都干嘛,形迹可疑,老实给爷交代。” 陆议忙赔着笑脸说道:“军爷,军爷,您老人家是不知道,现在冒出来了一个小霸王孙策,搅得江东那叫一个不得安生。小的原来的小买卖实在是没法做了,这就只好北上到天子脚下求个安生。”话说完,偷偷的塞了点细钱给那军官。 守门的拿了好处,态度也和蔼了不少,“说的是,说的是,这个乱世道谁不想求个安生呢。”说完就示意卫兵可以放行了。 进了城里,离约定的时间还早,风餐露宿几日,不如去吃点东西吧。 陆议在城内转了一圈,找了个茶铺子,点了碗汤面,趁着面还没上的当儿,陆议看了看四周,这铺子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但人着实不少,七嘴八舌的,或许能捞到点有用的消息。 不一会儿,面就上来了,陆议吃了一口,觉得没什么滋味。这面条是用白水煮的,只加了少少的盐末,寡淡的很。汤还好,是拿剔刮干净的骨头熬的,浇了一勺在面条上,趁着面热,还能吃出一丝肉味。人生地不熟的,也就不计较那么多。 这边陆议正一个劲地吸着面,那边几张桌子的人围在一起,喧闹的很。 “怎么回事儿,他们在商量什么。这么热闹?”陆议叫住了一个铺子里的伙计。 “赌啊,徐州的仗咱们打赢了,抓了一大帮子人,被抓的人里面有识相的,像张辽,藏霸这些人能投降就降了;还有些被抓了都不投降的,像吕布、高顺这些人就直接杀了。前面已经处理一大堆,在轮到陈宫了,他好像情况有点特殊,就被放到最后解决,大伙儿都猜他最后是死是降。” “你们这么赌就不怕有人找麻烦吗?” “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来许都吧,咱们这每次打了胜仗,郭军师都会亲自派人开赌局,当官的都主动叫你去赌,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以前多是些小鱼小虾。这次可是抓了名震天下的战神一伙,这次的赌局自然更要开,而且开得要比以前大得多,赌金都翻了几番,这不,大家伙儿都想捞一笔。” 陆议默默的听着,总觉不是个滋味。赌骰子斗鸡这些的还好说,若是将他人性命当做这样一次性的赌具,小老百姓们还为此不亦乐乎...... 突然,从外面冲进了一个人,大呼着:“出来了,结果出来了。” 他这一吆喝,这个铺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那人见气氛到位,便高声宣布:“陈宫,明日问斩。” 他这一说完,铺子一下子就炸了锅,各种鬼哭狼嚎,“不是说前几天荀令君都去劝过了吗,怎么就砍了呢。” “对啊,还有消息说曹将军都亲自去劝了,还说陈宫和曹将军是旧相识,答应放过他。” 铺子里的人还在哀嚎,陆议已经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官方的赌局,就是一个用来吸金的陷阱而已,那些街市上所传的消息,也只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误导视听的。这大笔的赌金相信最后都会流进曹操的口袋里面,变成与袁绍对峙的兵马钱粮。手段无可厚非,只是策划这个赌局的人,郭嘉,可真是一个不放过任何可以压榨一切可能性的家伙。 之后陆议在城中散了会儿步,找了间客栈住下,在房中闭目养神,做着吐纳功课,权当作养精蓄锐。 待到入夜过后,陆议心神已至幽静之境,客栈内几十人的熟睡的呼吸声和呼噜声,巡街的脚步声,房屋外的水声,拉磨的动静....这都仿佛都近在耳边,在计算完一切确认无误之后,陆议缓缓的睁开了眼,解开随身的青布包袱,从底下摸出一套鱼皮密扣的夜行衣来。 许都有宵禁,夜里行事这身打扮最为方便。 在经过几条陋巷,穿过房屋市区之后,陆议来到了城的东南角,来之前问过人,说这里以前是乱葬岗,常常半夜里闹鬼,看这里野草丛生,几乎荒废,寻常人觉得这地方晦气,都不愿接近,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会在这里过夜。 再往深处走,便见到一间隐匿在荒草中的破庙,估计这便是那些乞丐的“豪宅”了,但由于一些原因,今夜这里已经被“清空”了。 陆议拿眼打量着这间破庙,庙佛教入中原不满百年,传承不过几代,麾下信徒虽不盛,但却星布各处,隐隐然有星火燎原之势。 在四周张望了之后,陆议扯掉覆面的乌巾,快步走到庙前,扣了三声门,声音两长一短,向后退开一步,看着门慢慢地打开了一线,露出一只眼睛,正透过门缝警觉的盯着他。 陆议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塞进门缝里,那“眼睛”接过信之后便将庙门带上,等着里面的人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眼睛”又重新将门打开,留出一条勉强一个人能通过的空隙,陆议只得低着头顺着滑了进去,而后门便重重地合上了。 庙里空间不大,却有不少持刀的人护卫着,庙里的正殿已经风雨飘摇破碎不堪,只有后面的一间偏殿还算完好,透过门窗,可以看殿内微弱的烛光和数道身影。 殿里的人察觉到门外新来的访客,喊道:“请报上来历。” 陆议取正声回道:“我是江东孙将军所派特使,来赴圣上讨曹密会。”话音落下,殿门随之缓缓打开。 第二章 利错齿互 自相伐害 报上身份之后,殿门打开,陆议踏步入内,发现屋里人还真不少,一伙人七七八八的围坐在一个烛台前,就自己找了一个空缺坐下。 见人数差不多了,一位老者站了出来,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身穿朝服,仿佛就是在表明自己的地位与在场众人的不同,老人拿着浑浊是黄眼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随后朗声道:“诸位今夜来此,自然和我董承一样都是忠心之人,如今皇帝陛下不幸,被奸臣接连窃取大权,所困囹圄,说到底是我等无能啊。” 陆议听着,眉头一皱,心里暗自骂道这老匹夫,身旁也传出了几声不屑的冷哼。 董承全不顾在坐众人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己的说着皇帝的事,无一句不是彰显他之忠心。 正当在场众人听得昏昏欲睡之际,董承从怀中捧出一条玉带,老人捧着这条玉带就像捧着圣旨一样,昏黄的眼睛里隐隐燃烧着狂热的血红色,他奋声疾呼:“曹贼刚打下徐州这块硬骨头,元气未复,如今还要分神去解决袁术这等逆贼,而袁将军又在正面压制他,又有马腾,刘表,孙策等将军又如同几把;利剑悬在他的周围,叫他寝食难安,。哈哈哈,曹贼,你没想到打败了吕布却是这样的下场吧,老天有眼啊!” 这个自以为是的老糊涂,马腾自己的家务事都没理干净,刘表和孙策之间又相互忌惮,保持着某种危险的平衡,其他的势力大体也都差不多,这些人虽然对曹操有着一定威慑力,但各自利害关系交错,其实并不致命。 果然,坐着的人都冷冷地看着董承,看着这位皇亲国戚在昏暗的烛光里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戏台上卖力表演的丑角。 “董大人,”一个磨砂般的刺耳声音打破了董承的自我陶醉,听得出里面按捺不住的火气。 “你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说了忒多的废话了,也该我们说几句了,我们来此是因为你有陛下的旨意,想必圣旨就在您手上的这条带子里,那就打开让我们这些大老远跑过来的使者看看,陛下究竟许诺了什么,我们主公可不能白费力气。” “大胆无礼之徒,你是何等身份,今天就算你家主公来此,那他也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臣子而已,岂敢有所放肆。”董承在整理好精神之后,又恢复成了那个冷冷的皇帝近臣的样子,不阴不阳地望着说话的那人。 那人嘿嘿冷笑,也不怕他,懒散的坐在那里,捏着手掌,指节发出一阵阵炒豆般的爆声,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察觉气氛紧绷,一直僵着也不好,陆议咳嗽了一声,站出来打个圆场,“董大人,我家主公心系圣上,早已厉兵秣马,但若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不敢贸然行勤王之事,所以还请董大人出示圣旨。” 可没想到董承丝毫不领情,“大家都是为皇帝陛下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哪有什么白费力气之说。”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况且在老夫出宫前皇帝陛下亲自叮嘱过我,说此诏只能交于皇室宗亲手中。”说完,他将玉带高举过头顶,高声宣布:“皇叔刘备接旨。” 一个身影缓缓从人群中站起,陆议有些好奇,想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这位名声在外的皇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前只是耳闻过他原是江湖中人,好像还是一帮之主,却有一颗匡扶社稷的心,从讨董卓开始就四处奔走,最后竟然和皇帝攀上关系,成了一个便宜皇叔,这经历写进戏里也是够传奇的。 刘备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看样子是一名壮实的中年男子,长了一张写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一头灰黑的厚发看上去没怎么打理过,看上去略显疲惫,却有一双泉水般晶亮的精神眸子,让他看上去起码要年轻几岁。衣着及其简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尘仆仆,身上披着一袭结实的长披风,随意地领口打了个节。陆议坐在刘备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此人有一股侠士之风。 只见刘备走到董承跟前,单膝跪下,这让董承不是特别满意。 “备受旨。”随后从接过董承手里的玉带。 刘备接过玉带之后,将其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读了起来,内容大致是皇帝很惨,曹操人人得而诛之.....诸如此类的连篇废话,没有任何说是有帮助的话,甚至事成之后的封赏也没怎么提过,可见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也是不甚乐观。 长篇累牍的圣旨读下来,早已让众人听得耳里流油,心里滴血,纷纷思考自己大老远的跑许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读完之后,刘备顺手将玉带放进怀里,准备转身离开。 “刘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发出疑问。 “圣旨所言之事,刻不容缓,备须立即着手,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刘备走后,人群的不满爆发,直指董承,要他给个解释,董承便又把皇帝搬出来说事,结果毫无用处,其中脾气暴躁的都准备动手了,幸好还有不乏像陆议一样和稀泥的人,与会才不至于彻底闹翻,最后董承还是选择屈服,给众人许诺事成之后都会加官进爵,这才不了了之。 趁夜摸回到客房的陆议,此刻心绪万千,这次的讨贼大会看着人多,却大都并非真心,只想着能不能浑水摸鱼捞点好处。以利相聚,以利勾结,最后也将因利尽而散去,这是他此次与会所得的最大收获。原本以为奇袭许都的计划能够可以得到他人的配合,圣旨其实倒不是特别重要,朝这势头来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江东。 圣旨....,对了,刘备,他说圣旨所言之事刻不容缓,那他究竟是打算干什么,还是说这圣旨里还有提及其他事,难道他有所隐瞒?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收拾收拾东西,一早就回江东吧。”话虽如此,陆议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 第三章 百代繁华 霓裳破阵 一大早,陆议就提着包袱出门了,走到一个街口,看人头攒动,就打听了一下。 “郭大人今天要在百代繁华楼出面,说是要庆祝这次赌局顺利结束,所以今天许都宵禁推后两个时辰。”对一般人家来说,上面怎么庆祝倒是不关自己的事,但推迟宵禁就意味着有城里就会有更多的人和生意,这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以前赌局结束会有宴会吗?” “以前那可不一定,但这次阵仗大,那必须的。况且那百代繁华楼可是许都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又是郭嘉自己亲自经营。” 早听闻郭嘉是个放荡不羁的家伙,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当起了这种地方的老板,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是可以去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郭军师,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等到下午,陆议已经换了身衣服,头戴逍遥巾,身着青布袍,标准的儒生打扮。 若问哪里风月最盛,当首属江淮之地,生长在那里的陆议虽说对这种事不是很感兴趣,但也去过几回,也勉强算是熟门熟路。来到百代繁华楼的附近,确实是一座气派的建筑,阁楼雕梁画栋,门口车水马龙,更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楼上楼下招揽客人,更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少年郎鱼贯而入。 陆议刚到门口,就被一位满身胭脂酒味的龟公给招待进去了,“这位公子,看您这相貌堂堂,定是风月熟客,我们这什么姑娘都有,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陆议暗自苦笑我这身打扮怎么了,就看上去像是经常逛青楼的人,虽说我以前去过。 进去之后,陆议才觉此处的服务可谓周全,皮肉生意自然是有的,琴棋书画歌舞也是样样齐全,来来往往的姑娘更是酥胸柳腰应有尽有。听龟公介绍说只要愿意加钱,还可以刺激的额外服务,陆议问是那种服务,龟公意味深长的说是道就是那种非常深入的服务,这下陆议算是听明白了,赶紧把这龟公给轰走。 不过麻烦是轰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从进门开始就不停的有人围着给你介绍姑娘,陆议求个清静,就说:“给我找个听琴的地吧。”便给了些银钱,龟公高兴将人带到一个听琴的地儿,给找来了个弹琴的姑娘,陆议点了几首曲子,就这么边听边等。 几首曲子还未弹完,姑娘便放下了琴弦,陆议觉得纳闷,正想开口问,姑娘却先开口言道:“这位公子,百代繁华的红牌解玲珑姑娘将上台现舞,楼中规定解姑娘表演时,须问其他客人是否赏脸。” “还有这种奇怪的规定?”抬头看着姑娘诚恳的眼神,“好吧,入乡随俗,看看也无妨。”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位红牌解玲珑姑娘还未上台,台下观众已是人山人海,有雅座的地方早早就被预订了,其他人先来到的还有凳子可坐,像陆议这样晚来的,就只有站着看表演了。 离表演还有段时间,陆议拍了拍身边的少年郎,向他打听道:“这位兄台,这百代繁华楼的红牌表演是什么,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舞啊,这位小哥,你是头一回看解玲珑跳舞吧,你可不知道,舞那叫一个艳,腰那叫一个白,腿那叫一个美,勾勾那叫一个水.....”见那人眉飞色舞,说道性情之处,陆议只得点头嗯嗯回应,心里已悄悄的在那人身上批了色狼二字。 忽然传了一阵急促的鼓点,那人兴奋地说道:“看看,解玲珑上场了。”随即马上闭上了嘴。 只见台上花瓣飞舞,彩绫飘忽,而后一抹雪白倩影伴随声声诗号飘然已致。 “问郎君,寂寞欢娱恨离别,杨柳芳菲,折来谁赠?”只见解玲珑面覆薄纱,腰间却未着衣物,白皙的肌肤像是细腻的羊脂软玉,又像是初荷般泛着浅浅淡淡的粉红。 “问郎君,春花秋月梦浮生,相思泪下,愁肠谁饮?”解玲珑伸手一抓,彩绫翻舞,裙摆随之起伏,只见她未穿鞋袜,露出了丁香豆蔻般的脚趾,踮挪脚尖之时,惹得一些好色之徒发出了啧啧的舔声,更有甚者甚者歪着脑袋,想趁机一瞟****。 只见解玲珑随后凌空蹬腿,更是将修长身材的曼妙展露无余,台下叫好连连,纷纷撒币,却不知赞的舞好还是腿好。 陆议此时却对这只舞大感意外,解玲珑的舞是曼妙香艳,动人心魂,但那多半有舞者身材服饰以及现场气氛的原因,若在脑海除去其他,这只艳舞竟隐隐然透露着杀伐的味道。 女子杀伐,这不经让陆议想到了孙尚香,尚香从认识开始就喜欢舞刀弄棒的,曾经有段时间迷恋长戟,还说是要以后与天下第一战神的吕布一较高下。 这给了陆议灵感,他紧盯这解玲珑的舞姿,想象解玲珑手上的不是彩绫,而是一杆大戟,果然和舞步有相辅相成之处,倘若舞者的舞姿再多几分硬朗,少几分妩媚,那此刻显现出的便是千军万马中破阵克敌的气势。 真不知台下的撒币叫好的帮人如果见识了这舞的真面目,还会不会如此捧场,看来这百代繁华楼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温柔富贵乡。 解玲珑舞完,台下更是欢呼雷动,而台上的解玲珑却无退场之意,难道是打算再舞一曲? 这时有一个女孩走上了舞台,姿色气质虽不如解玲珑,却也差不了太多,而且满脸的笑容与旁边这位毫无表情的红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几分可爱。 “诸位,百代繁华楼的惯例,解玲珑姑娘每次出场现舞之后,都会选一名知音之人与其入内深谈。那么....”女孩笑吟吟地扫了地下一圈,台下的人都屏住呼吸吞着口水,双眼直勾勾的望着。 “解姑娘,你会选择哪位呢?” 选我!选我!台下的人都在心里疯狂的喊着。 “就是他。”解玲珑此刻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众人随着解玲珑的手指望去,看着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议。 第四章 芳菲作泥 花是主人 “这小子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凭什么让一个新来的进去,他怎么就是解玲珑的知音之人了?” 人群的不满开始发散,而陆议也被人给团团围住,几百只眼睛盯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同时也很疑惑,难道她看出我心里想的东西了? “喂,小子,解玲珑说你是她的知音,那你倒说说看这么个知音法啊。”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质问道,后面一片的附和声。 “这....”陆议感觉很尴尬,他不可能说解玲珑的舞有杀伐之气,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在下也说不清楚,在下心知不能服众,受之有愧,愿意主动退出。” “诸位有何不满,说给我听听。”众人回头望去,一个身穿黑衣袍子的苍白男子正拾着台阶缓缓走下来。 “百代繁华,谁非过客,花是主人。”黑衣男子走到人群中,微笑着说道:“来者都是客,我还是那句话,诸位有何不满,说给我听听。” “郭大人......” “诶,”黑衣男子轻轻摆手打断了他,“这里没什么郭大人,这楼是我的买卖,就叫我老板就可以了” 陆议心头一凛,他就是郭嘉。 “是是,郭老板,你看看这没什么道理啊,且不说我们这些老主顾给投了不少钱了,这小子连解玲珑的舞怎么回事都说不出来,怎么就成了知音之人了。 ” 郭嘉拱手笑道:“我相信陈老板也是一名知音之人,那能否说出解姑娘的舞中的一二奥妙? “这....当然能了,解玲珑这舞,这舞.....”那名陈老板急得脸憋得和猪肝一样红。“....这舞跳得好。” “呀。”郭嘉拍手惊呼,“陈老板确实是懂舞之人,这舞之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不是?陈老板。” 郭嘉给了个台阶,陈老板马上借陂就下,“是是是,郭老板说的是,说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可言传。” “那这位小兄弟那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懂舞之人,是不是?” “这....”陈老板看着郭嘉那张笑眯眯的脸,忽然觉后背有点发凉,忙赞同道:“是是是,是我等想的浅了。” “那郭某就不打扰陈老板尽兴了。”送走陈老板和其他人后,郭嘉回身笑着打理着陆议,陆议感觉他虽然笑着,但目光却像蛇一样。 “小兄弟,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姓陆,叫我陆三就可以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陆议报了个不真不假的名字。 “陆三,陆三,这不像是个书香门第人家名字。”郭嘉像是带着面具一样,一直保持着笑容。 “在下家里是生意人,不会取名字。” “噢,原来如此,是郭某唐突了,陆三兄弟随我上楼一会解姑娘吧。”他这一说,陆议才发觉解玲珑不知道什么已经离开了。 上了一间小阁楼,郭嘉亲自为陆议开门,陆议感觉他有点殷勤过头了。进了屋,房内并未有解玲珑的身影,郭嘉解释说:“解玲珑刚跳过舞,一身的香汗,现在正在沐浴更衣,一会儿便来。”随后让人请坐看茶。 陆议入座之后,郭嘉也随着坐在旁边,笑着说:“等着也是等着,我陪陆三兄弟聊两句,如何?” 陆议也笑着回道:“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不知郭老板想聊点什么?” “陆三兄弟可想知道解玲珑的真实身份。” “哦,听郭老板的意思,这解玲珑姑娘似乎大有来头。” “没错。”郭嘉凑近了,小声告诉陆议:“她其实就是吕布之妾,曾经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貂蝉。” 陆议着实吃了一惊,“貂蝉?不是有传闻说她随吕布殉葬了吗?” “殉葬?她会给别人殉葬?哈哈。”郭嘉此时发出了真实的笑声,“陆三兄弟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陆议点了点头,“是有听过。” “那这貂蝉可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婊子了。” 陆议颇为惊讶,想不到郭嘉竟然口出如此粗鄙之语。 “陆兄弟,别惊讶,现实就是这样,没那么多的英雄美人的故事,却有的是小人和婊子。”郭嘉笑吟吟的看着门外,好像是在等着解玲珑。 “那这是否这就是她出场覆着面纱的原因。”陆议忽然想到了,解玲珑从出场时一直都带着看不透的面纱。 “一半一半吧,她是个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干的的人,当初她找到卞夫人,”郭嘉回头看来一眼陆议,“你可能不知道,卞夫人就是曹老大的老婆,这百代繁华楼其实也是她产业,说白就是曹家的产业,我呢,也就是一个帮曹家打工的人而已。” 陆议不经为郭嘉的直接又吃了一惊。 “说到哪了,对了,当初她找到卞夫人,求一条活路,卞夫人就和她做了一笔交易。”说到着,郭嘉忽然露出一副邪恶的表情,“交易的内容就是要她毁去自己半边的容貌,换得一个可以活命的新身份。” “这,容貌可是女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特别是美人,应该会更加珍惜才对。” “这就是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境界,要命不要脸,马上就答应了要求,用烙铁烫烂了自己的右脸。”郭嘉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残酷的真相。 陆议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去面对那位过去的貂蝉,现在的解玲珑姑娘。 “光我一个人在说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陆三兄弟,我考你一个问题。” “还请郭老板赐教。” “你知道吕布是怎么死的吗?” “这种问题我这种人可真回答不出来。” “就是抛个引子罢了,你肯定不知道,这里面可有个好故事。”说着,郭嘉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回忆。“吕布死前,贾诩找过他,在他面前摆了两颗小药丸,对吕布说一颗吃了会活,一颗吃了会死,看他怎么选择。” 接着,郭嘉睁开了眼,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看着陆议,“同样的问题抛给你,陆三兄弟,你会怎么选择?” 陆议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郭老板,这里可有笔墨?” 第五章 子语其理 入陷罗网 “哦,陆三兄弟,有什么想法吗?”郭嘉的语气中泛着几丝兴趣。 “是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就打算先写下来,等郭老板公布答案的时候再印证一下。” 郭嘉随后吩咐人取来笔墨,端来文房四宝的小姐姐穿着很低的衣服,就在陆议的对面,低着头仔细研着墨,一对酥胸若隐若现,像早熟的蜜桃一样,带着少女特有嫩红。陆议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就在你面前,你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而一旁的郭嘉则从容得多,肆无忌惮的欣赏着青春少艾的美好,然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脸看着陆议。 姑娘总算将墨磨好了,双手将一杆兔毫奉上,陆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即将纸折好,放在一边,示意郭嘉可以继续说下去。 “当时那吕布以为横竖就是一个赌字,便下决心抓了一颗吃下,那贾诩在旁边看着,见吕布服下了药,就对他说:‘恭喜将军,服下的是那颗能活的药。’还没等吕布笑出声来,他却摇了摇头,说:‘可惜将军服药之时并未死去,那自然吃了这药也是活不了。’话刚一说完,这吕布就嗝屁了。” 故事聊完了,郭嘉喝了一口茶水,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三兄弟,这会儿可以揭晓答案了吧。” “在下一点愚见,还请郭老板过目。”陆议将纸打开,交给了郭嘉。 郭嘉打开一看,见纸上写着“两药齐服”四个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和我当时的答案一样,陆三兄弟,你我可真是有缘啊。” 一旁的陆议听了之后并未接话,郭嘉也不是太在意,又接着说道:“陆三兄弟可真是聪明,想当初我拿这个问题去问荀彧,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结果他对我说,他会观察药丸的颜色、气味,分析这药是否有毒,毒性是否相克或者相容。无趣,当真无趣得很。” 正说着,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窈窕身影,戴着一顶覆纱帷笠,长长的雪色纱帷垂至腰背,遮去头顶面孔,对着这郭嘉陆议二人微微欠身施礼,姿态一静一动之间,说不出的端丽好看。 “哟,解玲珑姑娘都来了,我还有一些事情,就不打扰二位了。” 离开百代繁华楼的时候,已经快入夜,按理说现在城门已关,是出不去的,所幸今夜宵禁推后,抓紧点还有时间出城。陆议决定必须尽早离开,他虽然没向郭嘉透露出什么信息,但总有一股预感,一股很不好的预感,郭嘉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陆议下意识的加快脚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城门。 在过城门的途中,陆议十分小心谨慎,还好有惊无险,总算是顺利出城了。 夜路难行,不仅是因为天黑难以辨识方向,更是容易引起人对于未知的恐惧,但这也正是陆议要趁夜赶路的原因。 走着走着,陆议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确认不是自己起了什么妄念之后,他蹲下下来摸了摸地面,借着依稀的月光,他发现泥土新旧不一,这说明不久之前这里来过不少人。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陆议公子,我们怎么快就见面了,你我还真是有缘啊。”说话的人嗓音夹着几分懒散和亲切,就像是和寻常朋友打招呼一样。陆议却仿佛见了鬼似的,浑身鸡皮悚立,一时之间竟僵在那里了。 郭嘉打着哈欠从草堆里走出,头顶还夹着几根杂草,“不过你来的也太早了一点,我这才眯了一会儿,诶,你们几个也别藏着了,都出来吧。”郭嘉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就跳了出来,把陆议团团围住。 “我能问一下吗,这与我去百代繁华楼有关吗?解玲珑选我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陆议此刻紧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两个问题,不过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郭嘉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江东那边有人送来密信,上面透露了你的的行程和奇袭计划,我们打算在你出城回江东的必经之路上截胡,这和百代繁华楼其实关系不大,不过你确实给我留了个好印象。” 江东出了内奸!还是知道奇袭许都计划的内奸,会是谁?陆议在脑子里疯狂的筛出着人选。 “这第二问题嘛,”郭嘉又伸出了另一根手指,“本来是我的商业机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解玲珑和我也有个交易,她在台上不光跳舞赚人眼球,还要帮我选出那些是大鱼,在我这里光有钱不算大鱼,秘密、才能、身份这些东西才是衡量的标准。她毕竟上过朝堂、下过战场、见过世面的人,这活儿干得还不错。” 郭嘉顿了顿,望着陆议,眼里的笑意一如在百代繁华楼的时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接下来各凭本事吧。”说完,陆议足底生风,向外冲去。 四周的黑衣人身形一错,追了上来,没出二十步的距离,陆议便又落入了包围圈中。 以一敌众多是不现实的,刚才的行动主要目的就是起一个试探和观察的作用,陆议发现黑衣人两两一组,一共四组,一组守着郭嘉,看起来轻易是不会动的,接下来的三组在刚刚的行动中一组追赶、一组包抄、一组策应,十分难缠。陆议心知久战不利,况且自己一身的本事有一半都在弓箭上,若此刻给他一张短弓或者连弩,再加几支箭,胜算不知会提高几分,但底气肯定是有的。 陆议看着黑衣人,他们一直没有采取主动进攻的态势,但这不是好事,一个对六个,所面临体力和精神上的压力是成倍, 不稳定下来,自己就被自己给压垮了。不能再等了,陆议打算再主动出击一次,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奔向其中一组。 陆议双耳微竖,听见了身后的风声,知道另外两组也行动了,自己现在只有一个弹指的时间,一个弹指之内必须击倒眼前这一组,沉心提气,双掌画了个圆,呼的一声击向黑衣人胸口。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却让战局陡生变数。黑衣人伸手擒拿,结果来招以简驭繁,两人竟然无法化解,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只觉得心口一麻,随之麻感迅速扩散,一眨眼的功夫就遍布周身,一时间动弹不得。陆议见状随即又提气补了一拳,将那二人轰飞在地。 “哦,鹿门的正意心掌,陆公子原来是儒门正宗教出来的高徒啊,真是失敬失敬。”郭嘉仿佛是一个看戏之人,在一旁鼓掌赞叹。 被人叫破了武学师传,陆议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第六章 困围之斗 彀中神仙 昔年,武帝听人建议,尊儒为上,时至今日,儒门已在九州大地上开枝散叶,各地书院学府林林总总,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若真问其中谁是儒门魁首,那无论是就辈份、门生还是规模等各个方面来讲,那鹿门可以说是当仁不让。 更有传说称当年圣人夫子都曾在鹿门的那棵槐树下授课,不管鹿门承不承认这个传说,天下文人士子多半都是信的。 “早先听闻鹿门已经世治国为己任,不仅文章学问出众,所授的武功也是当今一流,今日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议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理会郭嘉,刚才一击初见成效,另外两组似乎被震慑到了,但局面还是不容乐观。 其实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这套正意心掌陆议其实并未学全,满打满算也就就会了三招,用完自己也就完了。 为今之计,只有擒贼先擒王了,陆议打定主意,突然闪身冲向郭嘉。 身后黑衣人紧追上来,陆议不必理会,守着郭嘉的两个人是关键。 郭嘉依旧笑着看着陆议,看上去有恃无恐,并没有动的打算,这让陆议心中有点窝火。 陆议急步向前,守着郭嘉的两人却选择了分开,一左一右形成掎角之势。 陆议先攻其中一人,欲以一记横掌劈开前方阻挡的黑衣人,但黑衣人已有经验在前,并不硬接,这一击收效甚微,侧面黑衣人的重拳将至,陆议大喊:“闪开”,随后重掌相对,各自退开。 突然,陆议发现天上一堆黑影正向自己降下,躲闪不及便只能任其落在身上,只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是茅草,遭了。”陆议一下子惊觉道。 茅草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可以干扰视野和行动,陆议动作一时受阻,被黑影人从后来追上,趁势来了一记,昏了过去。 郭嘉坐在草堆上拍了拍手,随后跳下来。他踢了踢倒地不醒的陆议,望向站在最近的黑衣人,吩咐道:“带回军师府,下私牢。” 地牢之内,陆议被人押送,中途有人怕他醒来,半道又给他一记,到现在仍是昏迷。 郭嘉头前带路,在阴暗的牢房里走着宛若闲庭信步。 “郭嘉小儿,无耻之徒,放老夫出去。”一个沙哑桑音发出了阵阵愤怒咆哮。 “老神仙啊,都说修道之人喜怒不形于色,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这么大脾气,小心有损修为啊。” “呸,无耻之徒,骗老夫要诀,又锁我功体,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你将不得好死。” “老神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我这里不是送来一个小朋友给你当狱友,帮你排解孤单,别感激我,好人好事而已。” “好人,这真是老夫毕生所闻最大的笑话,你干的阴损下作之事还少吗,日后必招报应。” “老神仙,”郭嘉收敛了嬉笑神情,横眉冷眼,仿佛这就是他面具下的真正的样子,“我告诉你,我郭嘉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那不过就是无力报仇者的自我安慰吧。”然后,随手一挥,手下之人心领神会,把陆议丢进了牢中。 临走之前,郭嘉吩咐道:“每天一顿稀粥,要他饿不死也没力气,另外再隔三差五再问候一下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陆议渐渐的恢复了知觉,慢慢爬起,茫然的看着四周,猛然他想起被打倒的事,“这是那里?郭嘉?郭嘉呢?” “小子,这里是郭嘉的私牢,说说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陆议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仿佛是在耳边呢喃一样,惊得他四处张望。 “是谁?是谁?” “老夫在你隔壁的不远处的牢房里,这叫息语术,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得见。我耳朵好,你小声说我也听得见。” “在下陆议,刚才失礼了,我是被郭嘉算计抓住的。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夫名唤左慈,以前做过道士,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被关在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被那小贼阴过的。虽说现在死得就剩你我两个了。” 但此刻陆议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左道长,这里是否有人逃出去过。” “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那位老神仙回答的干脆,陆议却感觉心凉了半截。 怎么办,如果不能出去的话,郭嘉和江东内奸里应外合的话,那就危险了。 一会儿,狱卒端着一碗稀饭来到陆议的牢门前,“吃吧,一天一碗,多了没有。”碗刚放下,人便不见了踪影。 陆议端起粥看了看,就是一碗稀稀的米汤,上面浮着几片菜叶,里面的米粒一眼望去就数完了。他此刻特别想把这碗给摔了,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扔,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把粥给喝了。之后便在角落里盘腿闭目坐好,做着简单的吐纳。 再往后的日子里,陆议时不时的会被人推醒架去审讯,被问一些不知所谓的问题,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退去,把他又丢回牢里,牢房里不见天日,平时也见不到狱卒,陆议分辨时间的唯一方式就靠着每日一碗时稠时稀的粥饭。 郭嘉想干什么?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江东的内奸是真的还是假的?....挥之不去的杂识消磨着陆议的精神,有时就连自己是睡是醒都分不清楚,到最后简单的吐纳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直到一天夜里,陆议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一句耳语传来,登时将他惊醒,“你若还有想逃出去的打算,就好好静下心来,摈除一切杂念。” 陆议腾地坐起来,他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也明白他说的没错,若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那是根本就没机会逃出去的。 于是马上强打起精神,闭上双眼,想象自己是在鹿门的弓马校场之中,双手做起拉弓放箭的动作,慢慢的两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仿佛已将这张想象之弓拉至满月。 半晌过后,陆议猛然放手,浑身肌肉随之一松,缓缓地吐出一股浊气, “好小子,这样才对嘛。”那声音发出一声赞许。 “多谢道长点拨,不然我真不知要消沉到何时,敢问道长之前所言,是否已有腹案。” “不是我信口开河,若非老夫现在被郭嘉小贼穿了琵琶骨,锁了要穴,这小小的牢房可困不住我这条蛟龙。” 陆议大喜,可转念一想,心里又有几分失落,“左道长,在下相信您神通广大,可如今您龙困浅滩许久,我也没有办法解开您的禁锢,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你若有意可以教你,但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道长请说,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那好,你先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就当是你拜我为师了。” “道长,这,在下已经是鹿门弟子,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哼,老夫要你拜我为师,是为传你法门,这是先人规矩,无人能不例外。至于你是不是什么鹿门弟子,老夫才懒得去管。” 陆议听他这样解释,心中稍稍一安,又有几分愧疚,“刚才我误会道长了,冒犯之处,先在此赔罪了。”只听见对方颇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老夫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们这帮读书人,忒啰嗦了。” 随后陆议面向一方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便是拜入左慈门下了。中间陆议只是提了一个小要求,便是仍把左慈称为道长,而非师尊。 “听好了,小子,世间的根本在于道,天下的规律皆有道统,因而得道之人便是凡人口中的圣贤。”左慈随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而老夫要传你的就是这个得‘道’的方法。” 第七章 道演九变 似用无用 陆议听了这一席话语,微微一怔,觉得自己被人占了偌大一个便宜,也是自己脾气谦和,要是换了尚香,此刻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得道?说得好听,古往今来的货真价实的圣贤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他倒说得成圣之事仿佛轻而易举一样。若较起真来,陆议真觉得这得道之说比之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怕是真不了多少。 左慈听见那头没什么动静,心知陆议把自己当成了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冷哼一声,道:“小子,老夫知道你把老夫当做招摇撞骗之人,老夫也明白你的疑惑。但这得道之法可不是什么白日飞升、鱼龙化现的玄玄之说,而是一条不断探索人之极限的万难之路。老夫之前说过,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听他这样说,陆议心里有了点底,虽然他对左慈始终存有戒心,但眼下似无更好的选择,行礼道:“还请道长赐教。” “听好了,道是万事万物之根本,则道即是一,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悟道之人多,但得道之人少,那是因为世上悟道的法子千奇百怪,难以分清其中的真假优劣。甚至还出来群疯子,想靠炼丹嗑药的法子,结果闹出了不少人命。” “我要传授与你的这套法门,名叫《道离九意》,释为以道为本的九种演变,其中一法天,二法地,三法人,四法时,五法势,六法形,七法气,八法易,九法不易。” 左慈心知再这样说下去,不免会沦为泛泛空谈,便举了一个例子:“譬如一个树苗要长成栋梁之材,须靠天地给予养分,再佐以时日,便会形成生长之势,从而其形状也会由小变大。但这树始终还是原来的那棵树,一切看似在变化,又看似没变。” 陆议听后若有所思,“道长所言,我大概明白一二了,所谓道便是指的那颗树,而围绕着树的一切便是道长《道离九意》所言的九法。” 陆议一点就通,算是开了个好头,这让左慈对这个颇有悟性的新徒弟很是满意。不经聊了句题外话,“当初郭嘉小贼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骗得了老夫的这套法门,事成之后有设计把我困在此地。” 闲谈不过一瞬,又回归正题,左慈向陆议问道:“这《道离九意》说难不难,所修行的人也不算少,却鲜有能大成者,你可知这是为何?” 陆议心知接下来所言便是重点,自是口言不知,还望点拨。 “难在能否做到融会贯通,大道甚夷,而民好径,但大道终是由小径一步一步踩出来的。《道离九意》所分九法,虽有先后,却不拘泥于形式,从哪一篇开始学起都是可以。但若吃透一篇,想再精进下一篇的时候,那难度将会陡生,往往会越学越回去,还不如原来精修一篇的时候。” “但若能做到身兼数篇,所得收获远非几篇相加如此简单,可谓是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但做到那一步又是何其之难。”说着,左慈叹了口气。 “因而寻常人能通一篇,聪明人能通两篇,天资过人这能通三四篇,老夫自诩非凡,穷尽一生六十余年,所通者也不过天、地、人、气、易五篇。” 对于这门《道离九意》,陆议心里已有了个数,但凭左慈说得如何玄妙,眼前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道长,这《道离九意》虽好,但修行之路长远,而越狱之事迫在眉睫,远水难解近渴啊。” 那边左慈沉默了好一阵,缓缓说道:“老夫知你现在心思,也不愿骗你,修行法门对于越狱之事的作用谁也不能预测。或许会让你原有武功大进,能够劈石断木硬闯出去;或许能让你取信于人,助你脱逃;又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一席话说得真诚,但却让陆议原本心中建立良好形象轰然倒塌大半,还好左慈没有把话说绝,修行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倘若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道长以真心传我,在下也当以诚心修行。还请道长逐一传我法门。” “好,那我就从天字篇讲起,口诀如是:天演三恒,四象同列.....。” 之后的时间里,陆议一直默默背诵着这些口诀,与左慈之间也少有交谈,他说过这是一部因人而异的法门,谁也不知道自己从那入,能走多远,就同那句俗语所说的一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陆议反复琢磨了几天,便决定从势字篇开始入手,不过有了事情钻研,自己也不会再向以往那般胡思乱想了,日子也就这般一天一天的消磨过去了。 一天夜里,其实在这昏暗无光的牢里,每天都可以算是夜里,左慈突然变得十分的愤怒,陆议知道这意味着郭嘉来了。 “郭嘉小贼,无耻之徒。” “老神仙,许久未见,火气还是这么大,可我今天前来没工夫和你嚼舌头。”无视了左慈的谩骂,郭嘉径直的走向了陆议。 “托陆公子的福,意图对曹老大不轨的主谋都绳之以法了,除了那个刘备,总是要抓住他之前就跑了,真是恶心人。”说着,郭嘉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看不见的苍蝇。 “郭老板今日前来,应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吧。”陆议看着他,选择了冷冷以对。 “聪明,今天过来,是特地给你带来了江东那边的消息。”到这,郭嘉似乎不着急继续说下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陆议。陆议心里中一惊,莫名的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奈何肚里没什么粮食,只能发出一阵阵干呕。 “孙策选择了奇袭,结果几千人死在半道上,江东那边孙权火速上位,宣布是你投靠外敌,谋害了孙策。” 看着摊到在地的陆议,郭嘉觉得这还不够,“先别着急,刺激的还在后面。江东那边最后决定陆议罪不容恕,江东境内所有陆家之人抓到之后,一律问斩。” 第八章 故人安在 许君长离 话说完后,郭嘉满意的离开了,只留下在崩溃边缘的陆议。 郭嘉不是酷吏,也不喜欢用刑具去逼迫犯人,但他是曹操手底下出了名的审讯高手。因为比起计较肉体上的折磨,他还是更深谙在精神方面的打击,一个崩溃的人提供的消息肯定要比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要多,甚至有时还会吐出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相信江东那边一定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死了,都死了.....”瘫坐在地上的陆议做着无意义的呢喃,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子,还听得进去人话吗?”左慈用息语术呼喊着陆议,可陆议现在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 “小子,你是不是蠢,怎么就这么相信郭嘉给你说的鬼话。” “真的吗?”陆议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和很难判断郭嘉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左慈的话确实给了他一线希望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记住郭嘉对你说的,是他想让你听到的,若没有其他佐证,那这小子的话十有八九的假的。” “道长所言极是,但郭嘉的说的东西我不可能忽视,我必须要尽快逃出去。”虽说经过左慈的劝说,陆议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但这此刻却是更加的心急如焚,逃走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老夫问你,《道离九意》你修行得这样了。” “在势字篇上已经小有心得,但对眼前之难毫无用处。”陆议言辞中带着几分懊恼。 “这是正常的,老夫问你,其他几篇你现在可能还熟记?”左慈语气平淡,似乎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内。 “七七八八吧,那有什么用,难道道长你是想让我一篇一篇的试吗?”陆议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你已深入势字篇有些日子了,突然变换只会前功尽弃,于事无补。” “这几日你的任务就是要将《道离九意》整部牢牢的记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过不了多久会有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左慈话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和蔼语气,说是吩咐,却更像是嘱托。 陆议大喜过望,丝毫没有觉察出左慈语气中的异样,“敢问道长,是什么样的机会?” “老夫日前算过一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左慈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老夫大半辈子都在钻研《道离九意》,没有闲心收徒弟,如今被困囹圄,只希望死前能收个正式点的传人来继承这部法门,不然我死后,《道离九意》就真落入了郭嘉这样的人手里。他虽有奇才,但手段着实不敢让人恭维。” “道长.....”陆议不经意间已经跪下来了。 “老夫之前对你说过,若非功体受锁,定能脱困。眼下就是机会,在我死前回光返照,灵识会与肉体分离,道那时我便可以脱出控制,助你脱逃。”左慈顿了顿,补充道“老夫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能做到何种程度,你自己要看准时机,把握好机会。” 陆议听着左慈一句句的叮嘱,不管老人所言回光返照之事真假如何,陆议心中还是万分感动,为老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恩师在上,陆议承蒙教诲,若真能逃出生天,定当不负所托,好生钻研《道离九意》。” 往后几日,陆议好生向老人请教,唯恐有什么遗漏,而对于老人的身体状态,更是时时探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一日夜里,在另一间大牢房里,左慈四肢被铁链牢牢的锁着,整个人吊在空中,两根钢精铁爪死死的勾住他的琵琶骨,身上还有数支银针封住了要穴,早已经破烂的衣服里面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疤,看样子看守他的人还算上心,没有让伤口出现溃烂的情况。 左慈一言不发的看着厚厚的牢房顶,眼神越来越迷离,终于他叹了口气,缓缓的合上了双眼,“该来的总算来了。” 一阵不明的风吹过死寂的牢房,牢中的火炬劈啪作响,牢锁铁链也不知受什么引动,发出挡挡的声响,陆议不禁打了个哆嗦,警觉起来。 忽然陆议只感心口气血一阵翻涌,登时觉得四周一切天旋地转,连忙低头喘息按抚胸口。 当陆议再抬头时,只见牢门口立着一位鹤发老人,被一种说不出了的雾气所环绕,勾勒出不似现实的轮廓。 陆议望着老人,虽然看着面生,却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一下子福至心灵,大喊:“道长,是我,我是陆议,还请救我出去。” 老人似乎听见了动静,回过身来看向陆议,眼神却是木然,看不见任何的心绪情感。信手一挥,雾气便蔓延至牢门口,将牢锁包裹起来,待雾气褪去的时候,牢门便已经打开了。 陆议赶紧跪下给老人又磕了三个响头。 老人却不理会陆议,将门打开后,便径直向前走去,雾气也逐渐扩散,直至将老人全部包裹,待雾气再散去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议这边也马上开始了他的逃跑,所幸这座私牢不大,牢里也没有什么看守之人,很快就得以脱出。 出了牢房,陆议看着满天的星斗,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只是陆议并不知道,现在整个军师府都陷入不可名状的恐怖状态,府中所有的人不是昏死就是陷入疯狂,所有通道的大门在薄雾的笼罩下,都自动的打开了。 此刻陆议可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逃跑的路越顺利越好。 一出了军师府,异样的薄雾也随没了踪影,只是在军师府中盘旋着,也就意味着之后的路,陆议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已至一更天,此刻早已宵禁,路上除了巡街的卫士,见不到其他人。 陆议窝在街旁一个阴暗的小角落,用捡来的石头和布做着一个简单的投石器,像猎人一样的隐藏自己,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与周围融为一体,只为了等着那只能在夜里出城的猎物。 不知等了多久,远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并且越来越近。 陆议转起了手里的投石器,开始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来人的速度与距离,他只有一次的机会。 目标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陆议猛然掷出投石器,目标被击中了后颈,从马背上跌下摔死了。 陆议赶紧把他拖进了巷子,飞快的扒下了他的衣服,给自己穿好。然后恍若无事的走到马身旁,摸索出一块令牌和一副弓弩,随后飞身上马,直奔城门。 第九章 此间少年 此后风云 陆议正在黑夜中狂奔。 他一出城就先是策马在大路上跑了十几里路,直至周围没有田亩的地方,才下马取了令牌弓弩,将马刺痛放任其在大路上狂奔,以迷惑反应过来的追兵,自己则一股脑的扎进了荒野。 他绝不能再被郭嘉抓住,否则便辜负了左慈死后的帮助,再一想到江东那边的情况,陆议更是心急如焚,只希望周瑜能够在这场风波中撑住,他现在可是自己最大的希望了。 天黑大路都不是很好走,更遑论荒僻的野地,陆议选择于此,原因就是野地难以搜查。但陆议一路上惶惶恐恐,慌不择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离一团火光越来越近。 这荒郊之地还有人烟,陆议一开始大为紧张,略微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应该不太可能是曹操方的人,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握紧了弓弩缓缓接近篝火处。 方一走进,一股鲜浓肉香扑面而来,陆议被关在牢中每日稀粥为继,此刻须极力忍住才能不使口水流出。 只见到一个娃娃脸的少年盘腿坐在篝火前,正转动着手中的枝条,枝条的那端正挂着一只被捉来的野兔,看起来已是烤了一段时间了,油脂在高温下不断的冒出,发出滋滋作响的美妙声音,皮肉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通红诱人。 娃娃脸的少年默默的把手伸进了旁边的一个口袋里,像是在摸索着什么,陆议握弩的手不由得有紧了几分,甚至准备先发制人。却见少年一手把串着烤香的兔肉撤回到胸前,撒上细细的粉末,本来美味的兔子散发出更加迷人的味道。 陆议细细地嗅着这股芳香,大口咽着口水,“是盐巴和胡椒粉。”如今自己又饿又渴又馋,不由得想到去讨一口吃喝也好。 谁知陆议自己还没开口,肚子就先出声了,正是半夜四下无人,这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唤在这荒野里意外的清晰。 少年猛一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人眼巴巴的看着烤兔又看着自己。 自他出走江湖这么多年来,还从未遇见如此尴尬的场面。 “喂,那个谁,肚子饿了了话就直接过来说一声,你在旁边流着哈喇子盯着我,我也吃不下去。”说着很慷慨地撕了一只后腿递给陆议。 “多谢壮士。”陆议只犹豫了一小下,就结过大腿狼吞虎咽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时间连郭嘉江东什么的都顾不上了。 “一顿饭的事没什么谢不谢的,但是看你模样也是个当兵的,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 “我是逃出来。”陆议的回答含糊不清,一半是因为心里有所顾虑,一半因为是嘴上还啃着东西。 看着陆议陆议这幅吃相,少年估摸着这人到底过久没吃过东西了,默默撕了另外一只后腿和又摸出一张面饼交给了陆议。 合着在曹操手底下当兵,不打赢仗不给饱饭吃,怪不得能打赢吕布,原来关键在这里。少年回头同情的看了陆议一眼, 陆议不知道少年心里的计较,二话不说就接过后腿和面饼,都快要感动得哭了,心想这少年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估摸着陆议要是个女孩的话,此刻多半就以身相许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别噎着。”随后扔了个水壶过去。 陆议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捶着胸膛将食物全咽了下去,继续埋头大嚼。 到最后那只兔子少年只吃了两口,其他的全喂了陆议。 美餐一顿过后,陆议抬头仔细打量了下娃娃脸的少年,见他一身江湖人的打扮,估摸着年纪应该还不满二十,身旁放了两个包袱,一个装的是面饼盐巴之类干粮行头,另外一个就比较奇怪了,中间厚两边细,呈一个“二”字型的轮廓,足有七尺长,用粗布层层裹起,委实看不出是什么。 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刚才忘情啃兔子的丑态,面上不由得有些臊,干咳两声,没话硬找话聊,“恩,敢问壮士怎么称呼?” “叫我赵云就可以了。”娃娃脸的少年捡起了水壶喝了两口,抹了抹嘴,“你叫什么啥?” “在下陆议。” “陆议啊,真是个斯文的名字,怪不得你说话文绉绉的。”突然赵云一拍脑门,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应该是去过许都,知道现在到哪儿能投奔刘皇叔吗?” “嗯?为什么要投奔他?”陆议感到有些惊讶,一个人大老远的跑到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就是为了投奔刘备,这让他不是很理解。 “你不知道刘皇叔的桃花会在江湖上的地位,前去投奔他的江湖人络绎不绝,而且他也挺豪气的,进了桃花会就是战友,没能进入的就算是他欠人一个人情,所以这桃花会里能人忒多了。” 陆议对江湖从来就没有一个好印象,毕竟江湖之地往往最是藏污纳垢之所,而江湖中人常常以武犯禁。虽说鹿门之内有不少同门在江湖里闯荡,说是励志要成为一代大侠,但毕竟这些人骨子里还是讲究规矩的士族子弟,但再多的清流进去也是无法改变江湖这个大染缸的。 “难道你不知道吗,刘备现在已经不在许都了。” “啊?”赵云一脸的遗憾,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泄气,“我好不容易才跑到这边的,又没遇见?” 陆议一琢磨,听出来了言外之意,“你是说你一直跟着刘备的路走。” “对啊,听说他在徐州,我就跑到徐州去,到了徐州又说是他到许都去了,我这好不容易又到了许都,结果还是没赶上。” 看着赵云在那里闷闷不乐,陆议忽然心思一动,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赵云兄弟,别泄气,我大概能估计刘备会去哪里。” 赵云大喜,赶忙问道:“真的,陆议,你真能算出来。” “当然,我给你分析分析,现在曹操要和袁绍打,那刘备多半是在袁绍哪里,但袁绍让刘备上战场估计是不太可能的,那袁绍会让刘备去干嘛。” “别卖关子了,接着往下说。”赵云急切的催促道。 “刘备多半会被派到荆州去说服刘表参战,那我们就到荆州去等着他。” “你也要加入桃花会?”赵云疑惑的看来陆议一眼。 “我......我到江东去。”想到这,陆议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有些家事要处理,所以我从许都跑出来。荆州和江东一线之隔,咱们正好同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赵云很快就答应了。 陆议没有对赵云说出他的真实意图,依他如今的身体情况,独自到江东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事到如今能拉一个身强体壮的和自己同路的人,无疑会降低不少的风险。 第十章 一念之杀 似幻似真 “今天的许都的风来的可真大呀。”郭嘉从坐位上站起,看着门外的长夜。 “郭大人,风大,小心着凉。”一位仆人忙上来给他穿上一件黑貂皮的披风。 仆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郭嘉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可不能在大战将至的节骨眼上倒下。 曹操前段时间就领军北上了,郭嘉没有随行,而是留下和荀彧以前处理后方,不同的是荀彧负责是粮草后勤,郭嘉负责的则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而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郭嘉也因此整天都待在督策司里,所以并不知道现在在军师府中发生的一切。 放眼望去,官吏们仍在伏案处理着公文,仆人们来来往往地传递各种各样的东西,整个督策司就是许都的眼睛,要牢牢的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大风忽然刮进了殿内,几支烛火随之明灭,惹得一两个官吏一阵咒骂。 郭嘉眯着眼,但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这风来的太阴邪了。” 风愈来愈大,殿里的灯火也变得时明时暗,官吏们十分恼怒,呵斥着仆人们赶紧关上门窗。 就这此时,一阵闷雷搬的咆哮传来,将门窗一下子都震开了。 “郭嘉小贼,老夫来寻你报仇了。”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灯火瞬间化作绿色,仿佛鬼火一般,把整个督策司映照的无比阴森。官吏和仆人们被都吓坏,尖叫着不知所措。 郭嘉却依旧站在大殿中间,不为所动,黑色的披风被吹得烈烈作响,就像是一杆大旗立在那里。 赫见一道瘦削的披发人影,身上夹着单薄的白雾,正踏步走来。虽近在咫尺,却又缥缈得不真实。 “老神仙,你这孤魂野鬼的模样,料想多半是死不瞑目。这是打算来提醒我抽空把你埋了,再请几个乡野道士给你做场法事吗?”郭嘉扬起嘴角笑着,神态显露着狂妄,好似眼前一切根本不足为惧。 “哈哈,地狱无你,岂不失趣,快来与老夫同去吧。”左慈说完,雾气骤然散开,不一会儿,整个督策司都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官吏和仆人们的求教声也渐渐的被掩盖了。 “郭嘉小贼,还不束手就戮。”左慈的声音渺渺无迹可寻,仿佛是在千里之外传来的。 “束手就戮?天大的笑话,你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阴魂还未散去而已。故布疑阵,只是想引起我的恐惧,逼我陷入疯狂罢了,这等攻心的伎俩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随后,郭嘉张开双臂,大声喊道:“我郭嘉无所畏惧,你能奈我如何。” 忽然,一只右手破雾而出,直挺郭嘉腹中,透背而出宛若热刀切牛油一般无比顺滑。 郭嘉木然的看着这一幕,无比错愕。 “肠穿肚烂的滋味如何。” 郭嘉心念一动,忽觉腹中奇痛无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不住的冒下,抱着肚子忍不住惨叫出声。 “疼吗,我忽然觉得应该再捅你几个透明窟窿,不让你死前吃尽苦头,那真是太便宜你了。” 正当左慈即将再次下手之际,郭嘉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由此一问,便豁然开朗,原来这疼痛是自己的错觉,老匹夫设下这般场面,原来目的在此。 又一记手刀穿身而过,还顺道贯穿了郭嘉的心肺,只听见左慈冷然声道:“这一下又感觉如何。” “不错,就当是给我挠痒痒了。”郭嘉抬起头来了,咧着嘴大笑,声音震动雾中十里,“你还有什么把戏,要是没了就到我出手吧。”随后一手高举,顺势斩下。 郭嘉其实并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也未曾修炼过什么玄妙的道法,但他这平平无奇的一斩下去,竟是豁然劈开了白雾,看得成效不错,于是乎赶紧趁热打铁,又接连斩出了两下。三招过后,督策司烟消云散,重复清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雾虽然散去了,但余劲尚在,大部分官吏和仆人都仍在昏迷之中,郭嘉命令还能用的人提来几大桶的冷水,将躺着的人一个一个的浇醒。 “前来作祟的鬼魂已经被我所灭,已经没事了。”郭嘉扫视了四周一圈,“现在脑子清醒的、还能动留下了,还有问题的抬下去休息。” 留下了的官吏和仆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回去工作了,前来进犯的妖魔就被郭嘉大人给杀了,谁还敢再多说些什么。 郭嘉并未留下,按他的话说是看看其他地方有无异样。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之处,忽然捂着肚子,满腔的甜腥味霎时涌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随行的老仆吓得魂飞九天,急道:“郭大人,您是不是被那妖魔给伤着了?要不要老奴去把荀大人叫来?荀大人毕竟是给皇帝瞧过病的。” 郭嘉吐完之后,被搀扶着勉力站着,本来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病容,他无力的挥了挥,“安叔,我这是用力过猛,自己把自己伤着了。此事不要声张,以免有人借机动摇军心,另外估计府里也出事了,派个得力人回去看....”话还没说完,郭嘉顿时眼前一黑,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等到在睁开眼的时候,郭嘉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人的床上,而此刻,那个某人旁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 郭嘉笑着爬起来,“荀彧,我睡了多久了。” 那人回过身来看着他,“不久,一天一夜而已。” “其他地方没出事吧?” “没有。”荀彧在床边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听说你在督策司降妖除魔来着。”口气虽然冷淡,却透着关心。 “是我之前抓的一个外道,死前元神还阳,飞过来给我布了一个幻术,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死在里面了,还要赔上整个督策司。” 荀彧沉默了一会儿,“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还是玄门中人。” “什么玄门不玄门的,跟着这个无关。这个幻术确实很强,但它所有的伤害都是自己想象的,虽说是想象,却是真的痛在身上,我就是一时疏忽,在这上面着了道。” “不过我在最后关头坚定心意,笃信自己能破幻术,嘿,还真让我给破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给你开了个方子,记得按时吃药,养好身子。” “我活不久了,”郭嘉坐在床上苦笑着,“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吃什么药都没用。”话虽是这么说,但眼中却是透露着一股不甘。 荀彧看在眼里,不知从哪里端出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喝了吧,我放糖了。” 第十一章 说时依旧 仍需一别 天色刚蒙蒙亮,这荆豫两州的交界处便已经人来人往,如此奔波,不为其他,但为一个利字罢了。 荆州鲜有崇山峻岭,土地肥沃且多为平原,因而物产丰富,这自然也滋生出了不少的买卖,而这些买卖大多都流向通往中原的豫州。 豫州自古便是中原腹地,无论是从南到北亦或是由西向东,都要打此处过,如此咽喉要地不光军人十分看重,商人们更是趋之若鹜。这么多南来北往的贸易流经此地,当权者光是雁过拔毛都是一笔巨款。因此便有人调侃说是天下兵有一半都在袁绍手里,天下的钱有一半都在豫州之主袁术的手里。 只是这袁术坐拥豫州这个财库,却不知善加利用,竟然做起了万邦来朝的皇帝美梦。最后美梦烟消云散,豫州也落入手握汉室皇帝的曹操手中,只留下了一个痴人笑话。 两道人影行走在这条南来北往的要道上,比较周围或赶运着牛车,或挑着行李,的商人,只背着简单行囊的两人看上去显得有几分单薄。 “陆兄弟,你说咱们已经到荆州?” “嗯,没错,再往前走一段就有个渡口,我们也就该各自散了。”陆议眯着眼睛望了望前方,叹了口气说道。 “陆议兄弟,这咱们真的就要一拍两散了?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刘皇叔?”两个人在一起十多天的跋山涉水,虽说谈不上什么同生共死,但也是同甘共苦过的交情,赵云心里还是颇为不舍,从进入荆州地界开始,就一直想方设法的挽留。 赵云一片真诚,陆议心里也明白,但他有必须走的理由,于是依旧摇头拒接了赵云的邀请,“不必了,我以前见过刘皇叔,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也足够了。” 赵云低头不语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一脸笑容地拍了拍陆议肩膀,“陆议兄弟都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劝你了,只是咱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正儿八经地吃顿饭,如今你快要走了,那不好好喝一杯这么行呢。” 盛情难却,陆议只得半推半就,心想着江湖中人确实性情,只是有些担心,“赵云,我们这一路下来,也没见你使过钱,这酒.......” “放宽心吧,这酒钱我自有办法。” 南阳郡下的一座小城里,一位做山货的掌柜正百无聊赖的扒拉着算盘,感叹着时运不济生意不好。 “有人没?” 掌柜的回过头去,看见两个脏兮兮的人这站在自家的店门口。 “二位有何贵干啊?” “掌柜的这里收皮货不?”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开口道,这两人正是陆议一伙。 “本店只售高档货色,野鸡野兔什么的一概不收。”掌柜的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人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随便打发走就行了,免得给自己惹上什么晦气。 “哦,那太好了,我还怕你不收呢。”赵云欢喜地在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张皮毛扔给掌柜的。 掌柜的一开始没正眼瞧,结果只瞟了一眼,就立马大惊失色。 “这,这可是最最上等的雪豹皮。”掌柜的抚摸着皮毛的手真是止不住的颤抖,这可是北方最好的皮毛,听说当地的市价就是十两黄金,更何况是在这千里之外的南方。 掌柜的激动地喉咙不停的上下,他打定主意,今天算是把店给卖了也要拿下这单生意。 “您,您两位打算出价多少钱?”不知不觉中,掌柜的弯下身子,改为仰视着陆议二人,连称呼都改成“您”了。 “掌柜的,你说说你打算多少钱收啊?”赵云见这掌柜的这幅模样,觉得这单生意多半成了。 “十五两黄金如何?”这话刚一口,掌柜的就后悔了,这皮在北边都卖十两黄金,自己这才给人涨了五两,这让懂行的人听到不啻于一种侮辱,说不定这笔买卖就黄了,想到这里掌柜的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 “好,十五两就十五两。”随后赵云将手一翻放着掌柜的面前。 掌柜呆着那里一动不动的,下巴快伸到地上去了,一副见鬼的模样。 “喂喂,掌柜的,看什么呢,给钱啊。”赵云忍不住得提醒道。 “是是是,给钱给钱,你看我这记性。”掌柜的如梦方醒,马上翻箱倒柜的拿钱,心里高兴得快疯了。这天底下真有这样天大的便宜,还让自己捡到了,要知道这雪豹皮在寿春最高可以卖到八十两黄金啊。 掌柜的将二人送出门的时候,笑得眼睛都合不拢,光下次再来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出了店门,陆议忍不住的问道:“看这掌柜的反应,你这价完全还可以再高一倍不止,你这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这我其实知道,”赵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但有十五两黄金吃顿酒已经绰绰有余了,况且我又不是缺钱的人。” 说着,两人径直来到了一家小酒肆。 说到点菜,赵云倒是不客气,一盘酱爆驴肉,一盘香菇烧鸡,一盘五香排骨,具是大油大荤的菜;而陆议这这就只要了一碗鱼汤豆腐,还不忘吩咐店家要滴几香油。 少时,店家端来了一坛酱香白酒,赵云笑着拍掉坛口封泥,到了满满的两碗,酒色犹如稀蜜一般微微发黄,散发出柔顺的香味。 两人举碗一碰,仰头痛饮,酒一入口,只觉得喉间有些许刺痛,一股热气从腹部直冲头顶,赞道:“真是好酒。” 饮罢,赵云将碗放下,摸出了五两黄金,顺手递给陆议。 “赵云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陆议见状忙将黄金推了回去。 赵云摆了摆手,说道:“陆大哥,你也别叫我赵云兄弟了,直接就叫我小赵吧,亲近些。我知道你这一路下来,身上没什么钱,如今你要到江东去,没有钱那怎么行呢。” 陆议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能行,我一路上受你照顾颇多,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现在怎么能再收你钱了。” “陆大哥,我在从小和师傅住在山里,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离开之后就更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你算是我出来这么久之后交情最深的人了,我觉咱们这段够交情这些黄金,所以你就别再推辞。”话说到这里,赵云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端起来一敬陆议,随后一口干了。 陆议见状,心想者江湖中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叹了口气说道:“那这样吧,小赵,我就取一两作为路上打点就够了,其余的你都自己揣着吧,咱们谁都别再争了。”随后自己也干了一碗。 盛情的人喝得多,醉得也就快;有心事的人喝得少,也就还清醒着。 看着趴着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赵云,陆议拱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便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他明白现在局面,在江东只有周瑜能帮自己了。 第十二章 剑逐如星 千钧一发 在踏上江东土地的那一刻,陆议心里五味陈杂,这里曾是他无比熟悉的故土,而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开始变得陌生起来。 陆议以前在江东并不经常抛头露面,甚至有几年都是待在鹿门,从未离开过。但现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得不乔装打扮一下,换了一副寻山采货的商人行头。在打听到周瑜的驻军之地之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行至晌午,陆议来到路边的一座小茶铺子歇歇脚,正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肩头微微一震,感应道身边传来的一丝杀气,忙低下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陆议现在很清楚,不管刚才的那股杀气来自于哪里,都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的已然暴露,再待下去恐怕不妙,于是马上起身匆匆离开茶铺子。 待陆议刚走出去没有多远,背后便有人叫道:“看阁下神色匆匆,莫不是做贼心虚之相。” “那这位朋友刚才在茶铺子故意发出杀气,”陆议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黄杉男子负手而立,问道,“是为警告还有意引我出来?” “哼,叛贼陆议,还敢有脸回江东,今天不用孙家的人出马,我苏邑便亲自为鹿门清理门户。”说罢黄杉男子亮出了身后长剑,直直地刺来。 陆议本就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听他谈及鹿门之后更是顾忌三分,堪堪躲过这一剑,大呼道:“同门留手,我是被奸细设计陷害的。” “谁与你这等小人是同门。”苏邑根本不容陆议多做解释,挥剑连进,陆议手无可以御敌的兵器,只得节节溃让。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陆议心中暗下主意,趁着苏邑一剑出完,剑势未尽之际,欺身上前,掌上暗自提劲,直扑苏邑心口而去。 “得罪了。” “不自量力。”看着陆议挥掌上前,苏邑竟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傲然挺立,丝毫没有闪避之意,反而左手化掌,与陆议右掌相接,对轰一记。 结果竟是陆议被轰得连退三步,只觉得喉头一阵甜腥,嘴角溢出一抹温红。而一旁的苏邑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见一点受创的痕迹。 “你...”陆议伸手抹掉唇边的血迹,“你是‘礼’字部出身。” “既然知道了,你还想妄想卖弄伎俩,运使我部的正意明掌吗?” 陆议心里暗叫到不好,昔时鹿门宣扬有教无类,所设礼、乐、射、御、数、书六部供门人选择,这六部各有所长,其中礼、射、御三部所授之术涉及武学战法,便与其他三部划了无形的文武之分。 如今这世道方乱,人人自危,武三部也在此时无形的压过了文三部。而在这武三部当中,礼部势头又压过射御两部,盖因较之射部的长弓短弩,御部的车马陷阵,鹿门为天下人所知的两部武学,正意明掌和浩然八剑威皆为其所授。而且不光名声在外,这剑掌之学比起依赖他物的弓马之道,无疑更加便宜且容易见效,出门在外遇见危险也方便施展。 陆议心知自己本是射部出身,只是半路跟着别人学了三招而已,对付其他使出来或许还有一搏之机,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礼部的正经弟子,再用正意明掌那就不光是贻笑大方了,根本就是在找死。 没办法了,只能使出老本行了,陆议反手伸进包袱,摸出了一张短弩。 当初这弩从那个传令兵身上摸下来的是有五支箭,这一路上精打细算,到现在手中只有两支箭了,可以说自己差不多要做到一击必中,不仅如此,自己还要顾念到鹿门的情分,不能射其要害,难度可想而知。 妈的,别人可以无所顾忌的砍死自己,自己却只能畏首畏尾。想到这,哪怕自己脾气再好,现在心里头也是大为光火。 苏邑见陆议掏出短弩,一阵冷笑,“自知打不过,便想凭借器利,射字部底下多是这般暗箭伤人的货色。” 陆议听他言语之中讥嘲师门,眼神一凛,心中已动杀念,“苏邑,你先前用长剑意欲伤我,不说是凭借器利,如今我用弓弩,便道是拥利器伤人。你难道不知读书之人,最忌辱人师长吗?射部中人从无虚发,亮招吧。” “那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边上前领死吧。”只见苏邑抖擞长剑,剑影轻灵飘忽,剑尖却隐含一点星芒含而不吐,分外夺人眼球。 陆议看他这般架势,便知是浩然八剑威中的天威在远,想来自己曾在鹿门见人演练过此招,明白此招所要便是一个快字,千里之远、一剑便至。而弓弩之道首要便是与人拉开距离,因而陆议不敢托大,当即向后退去。 “不自量力之徒现在胆怯了吧,可惜为时已晚。”话音未落,但见苏邑人与剑影一同飚出,眨眼之间已经掠出一丈有余,原本闪烁的剑芒也随之凝聚为一点,在极快的剑影中平平地划出一条直线。 苏邑的身形出招之快出乎陆议意料之外,眼见人已经逼近自己身前四尺,陆议不得已拉动短弩,射出一箭。 这一箭射出,迫使苏邑身形顿止,谁知此箭劲道超过所想,挥剑挡下之际,苏邑只觉得震得手腕发麻,仔细看去才发现虎口上已经迸出了一条不大的口子。 苏邑这边不好受,陆议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刚才射出的这一箭,逼退了对方,又让自己趁机退到了十五步开外的地方,还算是效果不错,但这让自己现在手里只剩下一支箭了,等于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的艰难。 “看你箭矢用完之后还能避到几时。”苏邑一声叱喝,步履如飞,那游星一般的剑芒又逼命而来。 但这次陆议却不闪不避,眼看着剑光已然袭至自己面前,突然大喝一声,向前猛然冲去,刹那间,青白色的剑身贯穿了陆议的左肩。 苏邑抬头狞笑,“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突然脸色丕变,发现陆议的短弩已经对准了自己,连忙抽剑闪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箭射穿了苏邑的腹部,却未伤及其要害,只是让他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不能再用力了。 “你.....”苏邑躺在地上,怒目圆瞪着陆议,“你杀了我吧,我认了输,只是恨自己不能替孙将军以及无辜丧命的两千江东将士报仇。” 陆议并未理会苏邑的挑衅言语,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拾回箭矢,便转头离开。 “你,你不杀我?”苏邑望着陆议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没必要杀你。况且我说过自己是招人陷害的,如今回到江东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若在此杀了你,只能是报了一时意气之仇,那这罪名我就更加洗不清了。” 陆议回过头来望着苏邑,说道:“言尽于此,还希望阁下能明白我陆议的为人,以后若再相遇,望你好自为之。” 第十二章 问君何来 不复以往 身为周将军亲封的前卫营的队长,张大金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恪守军人的本分。无论是平时的练兵,还是在军营的巡防,只要是将军大人吩咐下来的任务,自己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 通往常一样,轮到张大金带着前卫营的人去换巡防,可还没交接,就碰上自己营的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张队长,你去看看,军营门口来了个人,自称苏邑,说是要见将军大人。” “要见将军大人?”张大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有出示过什么信物或者还说过什么吗?” “他掏出了一张弩和两支箭交给了士兵,搜他身的没搜出什么其他可疑的东西。但他一直声称有要紧的消息,但就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历,所以现在请张队长你前去看看。” 张大金听到后,二话不说就往军营门口赶去,等到那里,只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与守卫的士兵僵持不下,张大金并未立即上前,而是侧过头询问身边的那个传令兵:“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苏邑?” “对对对,就是他。”传令兵连连点头。 张大金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番这人,只见这人身穿一件浆洗过得旧青布袍子,右肩后背着一只蓝布包袱,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左肩上用布条包扎过,而且包扎的手法看上起十分熟练。 “这位先生,我是这的队长,不知道找我们将军大人有什么事,若你不愿明说,我们是不能放你进去的,这是军营规定,见谅。”张大金上前一步来到这人跟前,拱手言道。 那人也拱手还礼道,“这位队长言之有理,但在下是鹿门之人,所要谈得事也是涉及鹿门的,听闻周将军与鹿门关系匪浅,所以不能明说。” 张大金心里一合计,这事还真不好处理,鹿门不仅是大门大派,其弟子遍布各地,其中不乏一些诸侯势力的核心成员,一个不小心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弄得局面难以收拾。 见张大金面有难色,那人连忙上前道,“敢问队长一件事,还望告知?” “你先说。”张大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问周将军现今是否还在军营之中?如果在的话,在下可以透露一点消息,还望队长能马上转告周将军。” 张大金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还请队长附耳过来。” 张大金正急急忙忙地赶往中军大帐,那家伙所言不差的话,对于将军来说确实算不上是小事。 “卑职张大金,有事禀报将军大人。”张大金在帐前东西跪下。 “何事?”帐中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沉着镇定,就像是一池静水一样不起波澜。 “事关重大,只能当面向将军大人禀报。” “那你进来吧。” 张大金走进帐中,他这段时间几次进入中军大帐,每次进来的时候都会看见帐中的人不是埋首在成堆的卷册文书中间,就是站在一张十尺长的巨大地图面前望得出神。想来自己原本以为将军应该是一个多威风的官职,但在目睹了一个真正的将军之后,才明白这当中的责任和枯燥。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望着地图的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禀报将军大人,今天军营外来了个人自称是鹿门弟子,名字叫苏邑,他说他有陆议的消息。” “什么?”看将军大人都回头了,张大金心想这个消息果然十分重要。 “将军,如今上面说陆议投靠了敌人,出卖了先主公孙策,现在整个江东都在追捕陆家的人,如今有人到咱们这来说有陆议的消息,万一被那只疯狗听到了风声......”张大金见将军挥手,便立马不再多说什么。 “派人把他带到旁边的空营帐去,我在那里等着。” “是。”张大金抱拳退下。 周瑜可不是一般的武将,在官场和战场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本事,再加上前几年江东对内对外的战斗多半是以孙策为主导,而他一般干一些后勤或者支援的工作,便使其在无形之中养成了先求稳在求胜的风格,以至于在后来成为了江东不可多得的帅才。 但这一切都在几个月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周瑜是知道陆议是受孙策的命令去许都的,但之后的事情的结果却是急转直下,而且中间竟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仿佛十分熟练的样子,这不禁让周瑜产生了疑心。 如今有人带给我陆议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这么说自己都是要见上一见的,坐在营帐内的周瑜是这般的想着。 这时,营帐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周瑜也悄悄的在心里做着准备。 营帐的布门被人掀开了,传来了张大金熟悉的声音,“先生,这边走,将军就在里面。” 周瑜站起身来,看见一道身影走进了营帐之内,周瑜望着那人,神情有点恍惚,随后赶紧走到营帐门口,对张大金吩咐道:“让你的人暗中加大巡逻的力度,而且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顶营帐方圆五十步的范围,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将军,我这马上去办。” 等到账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瑜这才回过身来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议摇了摇,无奈地笑道:“这一时半会儿可很难说明白,你只要愿意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就对了。” 周瑜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愿意相信你,但现在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江东要变天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陆议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我有着必须回来的理由,现在尚香生死未卜.....” “她还活着,我的人在最后关头把她救了出来。” “真的吗?她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陆议真是喜出望外。 “但她化身孙策的事情也足以让她在江东不得立足。” 第十三章 丹心作灰 孰为骨梁 “这怎么可能?当年孙坚将军身亡,少主孙权又在刘表那里做人质,全是靠尚香女扮男装,化名孙策,重聚了孙坚的残余旧部,又接回孙权,几年全靠她东征西讨,才打下来江东这片地,重新振兴了家业。她做了这么多事,那些老臣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但现在朝堂上不光只有那些老臣。”周瑜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孙尚香这几年大多数时间一直在外,内部的事基本上都交于孙权在处理,他在明在暗的任用了许多人,渐渐地,许多老臣已经说不上话了。” 周瑜抬头看了一眼陆议,接着说道:“况且,孙策已经死了。” 陆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还在说你把尚香救了下来,她现在还活着?怎么又说她死了,周瑜你把话说清楚。” 周瑜依旧十分平静,只会摆了摆手示意陆议坐下,淡道:“我说的很清楚了,孙尚香活着,孙策却死了,至少在天下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那个虎踞江东的小霸王孙策是死了,因为没人能证明孙策还活着,包括孙尚香。” 陆议仿佛明白了什么,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地爬向后背。 “就因为孙尚香是女人吗?” “不止,还因为孙尚香是一个握有权力又极富战斗力的女人。想想看,对于那些保持着重男轻女想法的人来说,让这样一个女人在自己上面,让自己对其俯首称臣,那心里必然是又恨又怕,而这些人又是占天下人的大多数。” “难道尚香的能力还不够让他们折服吗?” “尚香确实很有能力,甚至比大多数男人更有能力,但在那些人不仅不会对其折服,而且对他们来说她尚香的能力越大其实就越危险。” “这.....”陆议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说你在许都那边的经历吧。”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陆议这才回过神来。 “尚香有奇袭许都的想法,所以就派我去参加那个讨曹密会,结果一无所获,目前来说只有那个刘皇叔有愿意出力的意向,但我不敢确定,所以我打算回来劝尚香放弃这个计划,专心于江东,对外只需要放出风声就可以了。” “但我后来被郭嘉抓了,从他口里得知江东这边有奸细给他通风报信,透露了我的行踪,之后便得知了奇袭的两千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有我的....”说到这,陆议不禁有些哽咽,但还是忍住了,“我的族人尽数被杀的消息,我至今想不明白,我这里没有回来,尚香为什么还要执意发动奇袭。” “因为,劝说她发动奇袭的人就是她的弟弟孙权,我听闻是他收到了你的密信,说你在信上写着‘与会大顺,奇袭有利,里应外合,许都可图’。现在想来尚香这个对自己的亲人太好了,以至于没有发觉她的好弟弟孙权就是那个出面她的人。” “这怎么会,尚香不是一直都很关心他吗,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能,我不知道他在荆州做人质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但他回来之后,我就隐隐的发现他的变化,他开始变得十分渴求权力,并且希望将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根据你带回了的情报来看就算他不是奸细,那估计也是他手底下的人,或许在他看来,尚香只是他在追求权力道路上的阻碍罢了。” 这一连串的打击下,陆议反而不说话了,他默默的看着周瑜,看了有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会带兵回建康,让尚香去参加孙策的葬礼,借此表明不会夺权的立场,一方面让朝中的人心安,一方面震慑他们,告诉他们我的底线在哪。这样才能彻底保下尚香的性命,还能让她与母亲相见,但我想她可能下半辈子都会被软禁在深宫中,但我这已经尽力了。” “这算什么,她为孙家拼搏了一生,却换来这样一个下场,这算什么。”陆议的愤怒已经被点燃了,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并没有吼出声来,而是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又算是什么,为了孙家,我竟然赔上一族之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陆议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周瑜明白陆议这段时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现在能释放也好,但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将他扶了起来,“陆家还有人,在事发之前,我将你的侄子陆绩送去了鹿门,他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只要你们还在,那陆家就还有希望。”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陆议抹掉了眼泪,向周瑜问道。 “离开江东,马上。” “这又是为什么?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许都逃回江东,你现在又要我走,告诉我为什么?” “现在你在江东很危险,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怕。”陆议抢着回答。 “但是我怕,现在我必须全力保住尚香,已经没有余力去保住你了,我不久前差点就失去了你们两个,不管是为了大局,还是出于私心,我都不能再让你们出事,你听明白了吗!”原本沉着的周瑜也不再平静,他此刻双手紧紧地抓在陆议的肩上,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这些天一直暗藏在心底的焦虑和担忧。 望着周瑜的眼神,陆议明白自己只有答应他,缓缓地点头说道:“好吧,我妥协,我会待在荆州,等着你给我发来可以回江东的消息。”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能见尚香一面吗?” “不能。”周瑜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她在会建康之前,谁也不能见,这是为了保护她。” 陆议听后叹了口气,他大致上明白周瑜的处境,也知道他的难处,自己也不再强求,站起来向外走去。 “我已经让人帮准备好离开时你需要的东西,包括一张弓和十几支箭,里面还有一套衣服,离开之后赶紧换上,别被人发现了。” “嗯,知道了。” 正当陆议一只脚伸到营帐外的时候,背后之人突然问道:“告诉我,苏邑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 “我在路上碰到一个礼字部的,二话不说就要杀我,我将他打伤,然后一路上都是用的他的名字。” 话说完,营帐的门帘已经落下,陆议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当中。 第十四章 桃花过处 故人所留 陆议果然没有骗我,桃花会果真在荆州。 看着面前这一幅春风桃花图左下角小小的朱红方印,赵云欣喜万分,“芳菲此处,是张三爷的印,错不了,错不了。” 桃花会虽然盛名于江湖,但其麾下的帮众多分散于各地,且桃花会的帮主刘备居无定所,因此每到一地,会中的行三的张三爷就会画一幅桃花挂在附近,用来表示桃花会的总舵现在暂时在这里,当地的帮众看见之后便已心知肚明,都会纷纷前来提供帮助和保护。 不过话说回来,桃花会虽说是现在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但其真实人数是有待商榷的,抛开那些星散各地成员,真正跟在刘备身边的人还不满百人。大多数的帮众其实都只是与桃花会有过瓜葛的普通人,也有不少口头上称自己是替桃花做事的少年游侠,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或是仰慕桃花会的侠名善举,或是受过桃花会的恩惠。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刘备一面。但无论是贩夫走卒,亦或是达官显贵。这仍不会妨碍他们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桃花会人。 这便是深入人心的侠义。 而赵云的目的是要更近一步,成为刘备身边的那一百人之一。 既然有这幅画,那桃花会一定在这附近。于是赵云便四处打听挂画之人在什么地方,所幸这不是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随便问了几个人,就得知了张三爷的住处。 当当当,赵云轻敲了几下老的旧柴门,随后退至一旁。 咿呀一声,柴门开了一扇,一个老仆人探出半边身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赵云,问道:“你是谁?有啥事?” “老伯,我叫赵云,我想加入桃花会,还请告诉我张三爷在不在里面?” “不见不见,你们这些人忒烦了,一天来好几波,茶都快被你们喝完了,三爷没那么多闲功夫天天见你们。”说罢就要关门。 赵云见状,一把摁住门框,急道:“老伯,我是大老远的从北方赶过来,我是有真本事的,你就让我见见三爷吧。” 老仆用了浑身的劲的想把门关上,已急得流了一头的汗,一想到那所剩无几的茶叶,只得咬牙继续,但怎奈这柴门在赵云的手上竟然如铁塔一般纹丝不动。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头子,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怎么还在这耍起了无赖。” 两人正在门口争执不休的时候,院里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问道:“崔伯,怎么回事?” 老仆连忙回话应道:“没事儿,没事儿,三爷.....” 还没待他把话说完,一旁的赵云就忙抢声回答:“三爷,在下仰慕桃花会很久了,今天特地专程过来拜访。” “哦,既然是江湖上的朋友,那崔伯你就放他进来吧,在小厅里等我。” “是,三爷。”崔伯终于放弃了抵抗,开门的手就像是泄了气似的没有了力气。 “老伯,你这手?” “废话,谁叫你手劲那么大的。”崔伯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吹锤着酸痛的手臂。 赵云这时突然想起崔伯之前提到茶叶的事情,赶忙从兜里摸出了一两黄金,递给老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伯看着金子,说话的口气都要温和一点了。 “崔伯,我不白来,这是茶钱,就当是给刚才的事赔罪了。”说着就把黄金塞进了崔伯的手心里。 崔伯掂量着金子,遂喜笑颜开,忙赞赏道:“要是来的人都像你这样明白事理就好,你先里边坐,我马上去泡茶。” 赵云解下包袱,坐在屋里看着外面,这虽说是个院子,但看上去却是有几分寒碜,算上这间会客的小厅,整个院子也就只有五件房子,中间还包括厨房。 不是说还有百十号人吗?整个院子算上自己,赵怎么看都是只有三个人的样子。 嗨,计较这么多干嘛,江湖中人就是要不拘小节。赵云在心里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不一会儿,崔伯就提着一个茶壶和一碟山楂糕就进来了。 “你小子运气真好,这是剩的最后一点茶了,喝了能发财的。”说罢随手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后,就给赵云哗哗地倒了一大杯。 “你在这且吃且喝着,我帮你催催三爷。”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此刻等着也是等着,赵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结果苦的差点都把茶水给吐出来了,所幸摸了一块山楂糕放在嘴里,只觉得酸甜酸甜的,滋味甚是不错,原先嘴里的苦涩被一扫而空,一下子胃口大开,索性又抓了几块糕大嚼起来。 “拂袖鸣琴,云销雨霁,日月浮霞伴晚夕;倒履演剑,风去雷弥,山水长虹飞酒旗。” 一名文士负手走入厅中,生得面如冠玉,剑眉凤目,头戴逍遥巾,身穿白布袍,腰间挂着一方小小的青玉,说不出的儒雅潇洒。“张某性格疏懒,嗜好一笔丹青,刚才在画一幅仕女图聊以慰藉,让阁下久候了,事理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赵云马上抱拳还礼,“是我失礼,不见怪,都不见怪。”激动之处,竟有些语无伦次。 张飞笑着入座,随手伸向装山楂糕的碟子,竟想碟子已经空空如也,不免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听崔伯说你叫赵云,从大老远的北方赶来就是为了加入桃花会?” “是的,桃花会在江湖上富有侠名,刘皇叔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侠士,我曾经立誓要成为桃花会的一员。” “小兄弟不用这般麻烦,”张飞笑着摇了摇头,“桃花会走南闯北这么久,少不了各路朋友的帮助,只有你有这份心意,就算是桃花会的人了。” “这不一样,三爷,我想留在刘皇叔身边,和你们一同干一番大事业。” “小兄弟有这心意是极好的,我本也不好推辞,只是现在大哥他们在州牧刘表府里做客,我不喜欢热闹,就在外面租了一间小院住下。这事改日我去问问他的意见,不敢擅自做主。” 赵云就算再笨,也听出了张飞言下的婉拒之意,但他心中清楚现在走了就等于是放弃了。“三爷,我是揣着真本事来的,您不妨见识见识我的武艺,这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于是解开包袱,赫然现出一长一短的两支铁枪,枪杆上赫然刻着“龙胆”“涯角”两排大字。 张飞一见此枪,脸上笑容随之一凝,问道:“小兄弟自称是从北方来的,不知道尊师的大名是什么?” 赵云听问起这个,不由得挠了挠头,“我师父一直没告诉我他的名字,结果他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在墓碑上刻写什么。” “死了.....”听闻这个消息,张飞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说道:“你师父算是我的一位故人,说起来我们俩当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如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走了,令人不胜唏嘘啊。” “三爷,你认识我师父,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赵云没想到自己那醉鬼师父竟然还有桃花会的朋友,不由得大喜。 “你师父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我想自有他的道理,我也好再告诉你,时机到了你自然是会知道的。他既然愿意把龙胆和涯角传给你,那你便是他的最好的传人,既然你是故人在世唯一的弟子,那你入桃花会的事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故人所托。” 第十五章 宜在上位 提借锋芒 陆议走了已经快两天了,周瑜这边也在做着离开前的最后准备,不停地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做着批注。 “将军大人,建康派人过来了,是那个疯狗。”张大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来了?有多少人?带了什么东西没?”周瑜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带了大概了二十人左右,没看出带什么东西。” “好了,知道了,吩咐下去,各营清点人数,时刻注意是否有人不见了,其他一切如旧,下去吧。” “是。”张大金得令之后立马离开了。 周瑜闭上眼睛,仔细的推敲着各种可能,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是不能犯任何一个错误的。 中军大帐的帷幕被掀开了,走进了一个长着一对狼眼似的中年汉子,“周大将军,别来无恙啊。” 周瑜转过身来,态度不卑不亢,淡道:“吕校尉才是,不知来我军营是为何事?” 吕蒙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周将军应该知道先主公因变离世之后,我就被授予调查江东境内有关此事的嫌疑人的责任,本来周将军一直忙于练兵,应与此事不相关。可是......” 吕蒙的笑意更深了,“可是我手下的人获得消息,说发现那个叛贼陆议竟然偷偷的潜回江东了,主公是相信将军的,但朝堂之上难免会有各种言语,为杜绝悠悠众口,主公就派我亲自到周将军这来看看。” 周瑜眯着眼睛看着吕蒙,缓缓开口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消息。” “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周将军会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东西呢。” 周瑜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的话语,双手交错放在案前,闭上眼思索了片刻,说道:“前几天来了一个叫苏邑的人,自称是鹿门弟子,说是他有关于陆议的消息要告诉我。” “哦,有意思。” “他告诉我说他在路上遇见了陆议,与之交手之后被其所伤,他说陆议顾忌他的鹿门身份所以才没有杀他,而后他看陆议离开的方向,估摸着他可能往荆州去了。” “将军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一没有追问他关于陆议的下落,二没有通报上面,这要是让这个乱臣贼子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以后传出去了可是会有损我江东的威望......” 吕蒙话未说完,但见周瑜猛张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是一柄利剑,直直地穿过颅内,一种莫名的畏惧之情在心底油然而生,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是流了一背的冷汗了。 “敢问校尉大人,我的上面是谁?” 吕蒙听罢嘿嘿一笑,“那自然是主公了。” “既是主公,那何时轮到你在我与主公之间插嘴?。”谈话间,周瑜的目光已经森冷了不止一倍。 听闻周瑜此言,顿时吕蒙的笑容生生的凝成一团,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不论是在地位上,还是在与孙家的关系上,自己始终是不能与周瑜相比较的。就算孙策不在了,就算主公不是很喜欢周瑜,那也不代表自己有资格可以从中置喙。 “还有,你说是‘你江东’,周瑜久在军营,竟不知外面江东已经改名换姓为吕了。” 若说刚才自己还只是汗流浃背,那现在自己已经是抖得犹如筛糠一般,连忙给周瑜跪下,“大将军,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还请饶恕我吧。” 正当吕蒙准备磕头的时候,只听见周瑜一声大吼:“起来,这是你跪下的地方吗。” 这时吕蒙的头将要着地,忽闻此言,犹如当头棒喝,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起来吧,别趴在地上了,若有等会儿有人闯入,撞见你我这样,要是以后传出去了,也不利于咱们以后的升迁之路。” 吕蒙一听这样,便一下子爬了起来,连连拱手说道:“还是周将军考虑周到,刚才是我说错了话,还请将军恕罪。”言谈之处,极尽讨好之色。 “吕校尉言重了,周某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只是想提醒校尉今后切记不可妄言,要知道朝堂里的那班文人可是最擅长在这中地方做些文章。” “将军所言极是,多谢将军提点。” “这算不上什么。”周瑜说着,回到坐位之上,“我过几天就要回建康,除了祭拜先主,还要向主公禀报这些时日的大小事宜,就不劳烦吕校尉费心了。只是不知道吕校尉现在作何打算,是继续在外搜查,还是随我一同回见主公?” “这样的话,”吕蒙略微思索了一下,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笑道:“既然将军都邀请我了,我也不好推辞,就同将军一起返回建康,顺便询问主公是否需要派人潜入荆州追捕陆议。” “嗯,这样也好,那吕校尉如果没别的事,就先退下了。”说完,周瑜一拂手,吕蒙便知趣的离开了。 一出帐门,吕蒙便在地上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说道:“妈的,周瑜,老子还真是小看了你。” 待吕蒙走远之后,张大金便又返回了中军大帐,向周瑜禀报道:“禀将军,人数已经清点完毕,一个不少,只是那吕蒙带来的二十人已经各自散开。” “那你要提醒下面的将士千万要小心,那些人不会去审问军官,而是到处去拷问士兵,而一旦有人开口,他们就会各种的添上一笔,到时候就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了。” “将军大人,他们原来这么狠啊。”张大金有些难以置信。 “吕蒙这边我虽说暂时堵上了,但说不准他会不会暗地里犯难。他这一来算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不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就走了,大营必须得有一个来坐镇,以防不测。” “张大金,我这里先修书一封,你待会来取,记住快马送到目的地去,我离开的事宜往后面推几日,那人不来我是不会走的。” 张大金得令之后,便退至一边。 周瑜挥毫沾墨,下笔之前,似有几分犹豫,随后叹了口气,暗自言道:“但愿我周瑜没白交你这个朋友,鲁肃。” 第十七章 悬壶药癫 流水人家 陆议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在路边吃碗面都会有飞来横祸。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不过幸好这家上菜的速度够慢的,面端上了的时候汤已经不怎么热了,所以当陆议的头从碗里拿开的时候,脸才不至于被烫伤。 陆议强按着火气,一边用小二递上来的方帕擦脸,一边在寻找着害他弄得一头面条的家伙。 或许根本用不着寻找二字,那罪魁祸首正在人群当中被一名壮汉追打,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看起来遭殃的不止陆议一个。 “我说都是实话,我给你医好还不行吗,别打我了。”那罪魁祸首正抱着脑袋四处东西乱跑,也顾不上撞倒了什么东西,惹得背后一片骂声。但若仔细一看,其实发现那人长得还不错,虽说顶着一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却也并非是贼眉鼠眼之辈。 谁料那人一开口,壮汉反而更怒了,挥舞着碗口大的拳头大吼着:“我医你妈个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再叫你到处诽谤爷爷。” “我没诽谤,大爷你真是不举,有阴盛阳衰之相,但只要你吃了我两副方子,保管你上床之后生龙活虎的,再也不会被老婆嫌弃了。” 陆议听了这话,舌头就要惊到地上去了,周围的人则是一阵哄笑。敢情你在大街上说人家那活儿不行,那不被打死才怪。 果不其然,那壮汉听见他这样说,气得一张胖脸都涨成了猪肝颜色,怒声大叫到:“姓华的,我今天要不打死你,我他妈就不是人。” 陆议问了问身旁看热闹的人,“这人是谁啊?” “这人叫华佗,虽说在治病上有两把刷子,但整天神经兮兮的,是个药疯子。大家都说如果他能坐下来好好专研医术的话,说不定以后会是个神医。” 是个有潜质的怪医生啊。 这边壮汉已经抓住了华佗,一把把他摁在地上,正当拳头要落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手臂一阻,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头发上挂着两根面条的青年正抓住自己。 “你抓住我干嘛,我今天非打死这个家伙不可。”壮汉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知道,但这年头有本事的医生难得,要是真被你打死了就太可惜了,让他赔你钱就可以了。”陆议平静地说道。 “钱,你看他像是有钱的样子吗?打折了放到称上约都不够二两银子的,怎么赔,还不如把他打死了清净。” “这些钱够不够?”陆议摸出了一两黄金递给壮汉。 “你是他什么人,怎么大方。”虽然嘴上还不依不饶,但本来揪着华佗的手已经松开,过去一把抓过黄金,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看上去成色不错,心满意足的揣进了怀里。回头还不忘瞪了华佗一眼,“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再敢到处乱说,下场你是知道的。” 看着壮汉走远的背影,华佗长吁了一口气,一脸笑着给陆议鞠躬,“多谢大爷出手相助。”转身正要走,却被陆议一把抓住了。 “你先别谢我,他的帐我帮你算了,现在轮到我的帐了。” 华佗心里咯噔了一下,强颜笑道:“大爷您别吓我,我家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你可不能.....” “打住,打住,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问过了,你现在是上无老下无小,单身狗一条,就家里有个妹妹相依为命。” 一提到妹妹,华佗突然变得十分激动起来,“小子,我告诉你,我妹妹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你除非明媒正娶,否则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你胡说些什么呢,你打翻我一顿饭,我要你赔我一顿好的,再在你家过一夜,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华佗转眼又换了一副笑脸,“我妹妹可是烧的一手好菜,保管大爷您吃得高兴。不过话说回来,大爷您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总之仔细看得的话,确实和我妹妹挺般配的,您要是想当我妹夫的,我保证要的礼金可以给您减一半。” 陆议总算理解刚才那个壮汉的心情,这家伙看上去确实很欠揍。 在这一路上陆议大致了解了华佗的事情,他们兄妹俩从小爹妈死的早,小时候一直都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后来妹妹生病了,被一个好心的医生救了,华佗便从此发誓要当一个有本事的医生,那么医生没有收他为徒,就给了他三本医术自己专研,结果华佗硬是靠着这三本书学出了一手好医术。但陆议看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多半当初学过头了,把脑子那里给学坏了,索性一路上就叫他药疯子。 后来陆议得知,华佗学出来之后,不懂得摆摊,在菜市场里蹲了一天一夜;后来又去了大医馆,结果与人家格格不入,只待了三天就被扫地出门了。到最后,他自个竟然想了个沿街找病的法子,到大街上看到谁有疑难杂症,就冲上前去给人说要给人看病,效果嘛,只能说还可以凑合凑合过过日子。 “到了到了,大爷你看,我家就在前面。”陆议看着眼前的这座小破屋,只觉得这兄妹两过得实在是艰辛,黄土夯的墙,茅草盖得顶,估计一遇见坏天气,就是外面刮风里面也刮,外面下雨里面也下。 “小娥,开门,你哥我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客人。” 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华佗说得确实没错,他妹妹确实生得标致,虽是一身粗布草鞋的农妇打扮,但是无法掩盖她的水灵灵的眼睛与小巧的鼻子,若能仔细打扮的话,一定十分可爱。 “哥,你说,你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姑娘插着腰说道,声音虽是严厉,但听出透着关心。 看见妹妹有些生气的样子,华佗便有些慌张,“不,小娥,你听我,我今天给人看病,结果那人二话不说就要打我,多亏了这位大爷出手相救。” “别大爷大爷的叫了,说得我比你老一样。”陆议连忙推了华佗一把,“我叫陆议,被药疯子打翻晚饭,他说姑娘你手艺不错,我就让他赔我一顿。” “对对对,小娥去做点好吃的,就当是我给人家赔个不是了。”华佗说完,就冲着华娥比了一个求饶的作动。 “好好好,陆大哥里面坐着,我下面给你吃。” “那你哥哥我呢。”华佗急忙问道。 华娥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有昨天的窝窝头,自己拿去。” 华佗听后,低着头小声嘟囔着:“有碗面汤也好啊。” 结果等到端上来的时候,却是热气腾腾的两大碗,华佗一看,马上丢下窝头,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妹妹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我手抖了,多下了些。这碗多的给陆大哥你的,哥你别抢哦。” 陆议接过大碗一看,这面条还真是丰富,有菠菜,有木耳,有豆腐,有胡萝卜,滋味比外面小摊上的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吃得陆议是赞不绝口。 华娥在一旁听得芳心可可,满面羞红,借口说是又还活儿,一溜烟地跑了。 饱餐一顿的陆议躺在小床上,满足地打着饱嗝。 华娥在屋外的小溪边刷着碗,轻轻的哼着小曲。 华佗不知道什么溜到了华娥的身后,面色认真的问道:“小娥呀,哥哥问你一个问题。” “哥,你说。” “给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第十八章 一别有数 风采难现 华娥听闻华佗这样说,面色大羞,不过眼神却有些黯淡,“哥,说什么呢?陆大哥一看就是士族的人。” “士族怎么了,士族也是人,也没有说是多长了个脑袋,小娥,只要你真喜欢那小子,哥就是千方百计也要他做我的妹夫。” 听了华佗的话,华娥脸色更红了,拿着筷子佯装要打人的样子,“去去去,回去睡觉去,就知道笑话我。” 华佗回到屋内,看见陆议已经趴在桌子呼呼大睡,“你也是,有门板床不睡要睡桌子。”说完,便把费劲把陆议拖到床上去,自己则坐在凳子上打量了他一夜,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隔天一大早陆议就醒了,结果一起来就发现自己手怎么湿漉漉的,一回头看见华佗坐在凳子,头趴在床沿,嘴里滴答滴答的往外淌着口水。 陆议无比嫌弃的将手蹭干,然后一巴掌叫醒了华佗。 “药疯子,你醒了。” “醒了?醒了吗?”华佗睡眼惺忪的看着陆议,嘴里还呢喃着梦话。 算了,叫醒他干嘛,陆议回过头来对他说道:“没,你还在做梦,没醒。” 华佗哦了一声,便把头一歪,继续睡去了。 陆议整理好行装就要出门去,不想在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华娥。 “陆大哥,怎么早就要走吗?先吃顿早饭再走吧。” “不,不用了,在这里睡了一宿已经够了。”说话间,陆议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华佗,“也真是难为你了,你哥能有你这样的妹子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完正要离开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请问,华大夫在家吗?” 不知怎的,陆议听见这声音极为耳熟,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外面正在喊话,他一看陆议也愣了。 “小赵?” “陆大哥?你不是说你去江东了吗?怎么还在荆州?” “唉,”陆议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在江东被人陷害,不得不返回荆州。”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不过要是你没有个好去处,就先来我那边住吧,我现在已经正式加入桃花会了,和张三爷住在一起,他那边还有间空房子,实在不行和我睡一间屋子也没问题。” “那就多谢了,对了,你来这找药疯子有什么事吗?” “药疯子?你说的是华大夫嘛,我是来请他给关二爷瞧病的,二爷身上有伤,说是请了好多大夫看都没有看好,听人说有个古里古怪的大夫叫华佗,有时候会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给人治病,还挺有效,所以三爷派我来请华大夫过来看看,三爷还说了不论是否能医好,都会有一笔酬金奉上。” 听到这,陆议拍了拍身边的华娥,“华姑娘,还去把你哥叫醒,这可是笔大买卖,治好了关二爷,他就有名气了,那以后就会是别人求他看病了。” 华娥知道后,又急又喜,连忙跑过推搡着华佗,见他还不醒,便抄起巴掌连扇了几个大耳光,华佗这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哥,有人找你看病,看好了你就可以出名了,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几句话下去,华佗立马瞌睡全无,精神百倍,大声说道:“谁找我,马上去,马上去。” 赵云比了一个手势,说道:“华大夫,这边请。” “小娥,你等着,等你回来,我们就去吃席去。”说完,华佗便神采飞扬的迈步出去,仿佛脚下的泥泞小路变成了康庄大道一样。 赵云回头望了一眼陆议,说道:“陆大哥要不一起来吧,你也是有一手好本事的,说不定也能进桃花会。” 陆议笑着摆了摆手,“别着急,先看看再说。” 三人结伴同行,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刘备所暂住的官邸。 一进门,陆议便观察到院子里有不少的人,但看他们样子,与其说是江湖中人,陆议更感觉像是老兵。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来,见赵云带来的是两个人,略微一皱眉头,拱手言道:“不知道哪位是华大夫?” “我,我,我是大夫。”华佗这边把手举得老高老高的。 “哦,那这位是?” 赵云正打算解释说是自己的朋友,想来加入桃花会。不想陆议率先回答道:“刘皇叔,好久不见,还可否记得当日在许都的讨曹密会上,咱们有过一面之缘。” 他这话一出来,赵云惊得差点都合不上嘴了,好家伙,原来你说的一面之缘是在一起商量过事,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远处瞟过刘皇叔一眼呢。 刘备微露疑惑,“还请恕备迟钝,不知阁下是当日与会的哪一位特使?” “在下是当时的江东特使陆议,当日与会完后,我便被郭嘉给抓获,而后方得知江东方面除了内奸,导致先主孙策误判局势,惨中埋伏。而在下日前才侥幸从许都逃脱,返回江东之时才知道自己被人诬陷为内奸,以至于在下的族人皆被屠戮。”说到伤心之处,陆议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阁下遭遇,备不甚惋惜,先主孙策的风采,备虽只是耳闻,但亦心生向往,只叹天底下又少了一位热血男儿。若陆兄弟不嫌弃的话,桃花会愿提供暂住之所。” 听到刘备说到热血男儿的时候,陆议心里仿佛有什么被触碰到了一样,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表面仍是不动声色,回礼道:“那陆议就在此谢过皇叔了。” 刘备一挥大手,“两位,里面请。” 一旁的华佗拿手肘捅了捅陆议,“原来你这么大来头啊。” 陆议小声回音道:“就算我来头再大,也要别人肯给我面子才行。” 进入内中,只见一个铁塔似的七尺大汉,蓄着一把一尺有余的胡子,手里捏着一串十四粒金刚子所组成的念珠,口中喃喃的念着佛号,看见有人来了,诵经的声音方才停止,起身站立。 这便是当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力战号称战神吕布的关羽,陆议不曾见过那一战的风采,不过听目睹这场对决的人谈起时,无一不是称其为足以令天地变色的一战。 第十九章 刀出虎关 龙气震天 吕布一听关羽念出佛号便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角色,不过是一只还了俗的秃驴而已,看来联军真是谁都能进的呀,哈哈。”虽然笑声还在原地,但身影已然飚出,方天画戟直指关羽的心口,料想这一击光凭借赤兔的速度。便已有千钧之威了。 关羽这边不闪不避,将长刀往胸前一横。霎时,一声金铁交错的巨响向四处传开,只见关羽手中长刀格住来势汹汹的方天画戟,任凭赤兔马如何奋蹄,在身后踢开了层层的沙土,但始终越不得雷池一步。 吕布心中暗道:“好莽的汉子。”,心底却是见猎心喜,有个可以一较高下的对手,一下子便唤起了吕布的武者之心。于是一勒缰绳,使赤兔马连退了几步,不再与之僵持,然后翻身下马,直直地冲关羽走来。 “大和尚,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却见吕布头先两步还是缓缓踏出,但随后竟是倏然失形,正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阵金铁互击之声震耳传来。 关羽长刀横抡,扫将出去,与吕布劈下的方天画戟相撞,两人使的均是一力降十会的的招式,十几个回合下来竟是难见谁更胜一筹。 吕布见正面交锋难以取胜,便不再凭借气力,改为游斗,步伐加快,让自己始终位于关羽的侧面,而方天画戟则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刺出,又快又密。关羽一时难以应变,交手几个回合,便让吕布瞅准了一个破绽,抓住机会,方天画戟夺命刺去。 孰知这一击下去,并未有什么洞穿肉身之感,倒像是方天画戟是刺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之上,其力道已被光滑的表面偏去了六分,又被坚硬的外壳给折去了几分,只余一成不到的力道是不足以击败眼前这个家伙的。 “大和尚,你到底是使了什么邪法。” 关羽并不回答,长刀斜斜地斩下,迫使吕布不得不向后退开几步。随后便看清了,关羽浑身散发出淡淡金芒,犹如护体甲胄一般。 “哈,原来是一层护身气罩,大和尚有此修为难得,这招叫什么名字?” “阿难不坏之身。”关羽立在原处,这随意一站却显示出固若金汤的态势。 “很好,很好。”吕布活动活动筋骨,拗得指节颈部噼啪作响,狰狞一笑,气势陡然飞升。再迈步时,足下的黄土竟窜出出了丝丝的焦烟。 随后吕布一声暴喝,方天画戟宛若重锤砸向地面,劲沉而招猛,宛若扫犁庭,卷起黄沙犹如叠浪一般,如何地龙翻身,呼啸扑来。 关羽眉头一皱,手中长刀隐隐成罡,一击地面,霎时间仿佛升起了一堵无形气墙,与地浪轰然一撞,掀得黄沙四处翻扬。 尘浪还未散去,但见一杆方天画戟夹杂着风雷之势,正破空袭来,关羽挥刀格挡,却竟然力屈三分,被方天画戟牢牢压制住,不敢移动半分。 “刚刚不是还和势均力敌吗,怎么现在没法还手了。”待尘烟退去,赫然见到吕布竟然仅仅只用了单手握戟,嚣狂之态不言而喻。 但见吕布单手一松,未等关羽关羽喘息,便是更加猛力的一招。 联军人群之中,张飞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大哥,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要不要我想办法出手。” 刘备眉头紧锁,目光不敢离开战场,“再等等。” “大哥,还有什么好等的。” “你看老二的眼睛。” 经刘备提醒,张飞回头端详了片刻,才惊觉关羽双眼闪动着血红异色,仿佛有什么身体有什么东西将要迸发而出一样。 “大哥这是......” “老二说他曾经入过魔,妄造了杀孽,被师兄逐出山门,成了一名佛门罪人,与你当初经历有几分相似。看这样子,怕是老二将入魔的征兆,听我一言,除非情况急转直下,否则不要轻易出手,以免伤人伤己。” 正当两人交头接耳之时,场中骤起变数,只见关羽一声巨吼,浑身金芒登时大盛。生出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便将吕布给震开。 “哦,你也要动真格了吗。”再定睛一看,关羽周身气劲翻腾,一双眼睛竟如血色般通红。“哈,原来是走火入魔了,那也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能到什么程度吧。” 关羽并不言语,抓起长刀,却是一把掷了出去,刀身携带者无匹的气劲回旋起来,宛若风暴一样扫荡着战场,所经之处一片狼藉,而股风暴毫无意外的向吕布袭来。 吕布凝神以对,不敢大意,方天画戟横过,一式扫过四周,一股庞然巨力将长刀弹开。但就在此时,一抹金色黑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提起醋钵一般大小的拳头,就要砸下来。 吕布不得已,只能同样提拳相对,双拳轰然交接,随后便是更加密集拳伤互换,如同两头凶兽撕咬一般直接,看得战场外的其他人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战团中的两人最终一拳相错,各种震撼退开来。 酸、痛、胀、麻,各种糟糕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虽然自己反应已经够快了,可那最初一击出手时,自己还是晚了一分,受到被攻击所波及伤害会更严重一些,但这并不会代表对方受的伤会比自己轻多少。 当吕布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到关羽上身衣服已然爆开,豆大的汗水不住的从额头冒下,浑身上下净是血污。可最令人意外的却是在关羽古铜色的皮肤上,赫然刺满了意义不明的梵文,而这些梵文隐隐显现出光芒,仿佛是在缓缓地流动,就像是一道道锁链紧紧的缠在关羽身上。 这刺青大有古怪,但似乎是在压制那个大和尚,好不让他过多入魔,那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随即吕布不顾左臂疼痛,抓起方天画戟狂奔出去。 关羽正在与自身的梵文刺青纠缠,实力已下降了不少,挥刀与吕布相接过后,自己连退了好几步,将长刀猛然插入地面,方才顿住身形,随即喉头一阵甜腥,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就是现在,快,不然老二危矣。”刘备话音刚落,张飞便提剑飞奔出去了。 吕布望着半跪在地上的关羽,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最终是我赢了。”眼神中杀意毕现,将方天画戟猛投出去,目标直指关羽天灵。 一道冷冽剑气飞来,掠过关羽头顶,将方天画戟打落在地。 “是谁?”吕布怒喝道。 来人扶起关羽,冷冷地对吕布言道:“三姓家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有必要再战吗?” 往事已成故事,人们只道那一战关羽虽败犹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