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何方》 第一章 第一节 分手,两个人的痛 这个城市的春天格外的短,在人们还没享尽它的盎然春意时,多变的夏天便忽然而至了,我们的故事就在这个并不惹人喜爱的季节里开始了。 “暴风雨要来了。”林然看了看阴郁的天空,喃喃自语。 公园,常常是情人幽会的最佳场所,而这座城市最大的公园正处于林然就读的大学的后门处,于是这里就成了她与佟昊的幽会之所。就在即将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她犹豫了。七年的感情真得要结束吗? 最终,在半空中似乎响了一声闷雷的时候,林然还是走进了公园。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她想。午后的公园,没有太多的人,黄昏才是情人相聚的时刻。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她没有向四周看,只是径直向前,她觉得如果再向那充斥着回忆的地方多看一眼,那么,几天来所下的决心将会彻底崩溃,这不是她所想要的。 “小姐,买块巧克力吧。”一个声音在林然的耳边响起,林然从纷乱的思绪中走出,眼前,是那个熟悉的卖巧克力的女孩。 “小姐,买块巧克力吧。”女孩见林然没有回答,再次说道,“巧克力可以让情人一天的心情都是甜蜜的。” 林然是这个卖巧克力的女孩的常客,她总爱在与佟昊相见之前,为他买上一块巧克力,而巧克力自然成为两人愈来愈浓的爱情的催化剂。 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品尝到甜蜜了。林然暗想。 女孩见她没有理会,有些尴尬地向一旁走去,就在与她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林然叫住了她,“等一下,再给我一块巧克力。”她挑选了一块心型的巧克力。 付过钱,林然用右手紧紧地攥着巧克力继续向前走,很快,就到了那棵两人时常相聚的参天古树下。佟昊还没有来。 林然抚摸着古树苍老的树干,又想起了那个不止问过一次的问题,它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公园的入口处,佟昊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向这边。从接到林然电话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不安,似乎本已有预兆的事情突然间要明朗化了。他本想以有事为由拒绝,至少可以为自己想出应对之策争取些时间,但同寝室一位刚刚失恋的哥们的一句话,让他决定镇定地应对。 “该来的终是逃不去的。” 在离古树不远的地方,佟昊看到了林然,她脸上的表情让他觉得陌生,同时也加深了不好的预感。他不觉加快了脚步。 “在想什么?” 听到佟昊的声音,林然的心陡然一颤。 “你说它有多少年了?”林然没有回头,依旧抚摸着古树问道。 “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似乎已经问过几百遍了。”佟昊将玫瑰递到林然的面前,“我们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的久远。” “怎么突然间想起买花了?”林然接过玫瑰,问道,“七支,这是什么概念?” “去买花的时候,店里的老板说只剩下七支了,她今天只进了六十支,被我前面那对结婚五十三的老夫妻一下子买走了五十三支,结果只有这七支了,”佟昊拉着林然在树下坐了下来,“我一想,今年不也正是我们相恋的第七个年头吗?这花也许恰好就是为我们而留的。” “七年,我们相爱了七个年头了。”林然在心中重复着。 “今天怎么突然间想出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佟昊试探地问道。 “事情都做完了。”林然伸出手,掌心之中的巧克力因为用力太久,心型已经有些扭曲。 佟昊接过巧克力,习惯性地扔进了嘴里,随即皱着眉头说道:“有点苦。” 林然在心中说道,也许一会儿会更苦。 “工作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林然摇摇头,说:“还没有,只是……” “我决定了,去南方,闯一闯那边的世界。”佟昊打断了她的话,他急于想告诉她他的梦想。 “居无定所,无依无靠吗?” “一切都会有的,我们还年轻,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佟昊以探求的目光望着林然,“你会和我一块去,对吗?” 林然眼光中闪出了一丝动摇,但仅在一霎间就消失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过,要在一起的吗?以前你不也说过要一起闯天下吗?”佟昊感到了绝望,但他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抓紧了林然的肩膀,妄图得到希望的答案。 “佟昊,我们分手吧。”林然感到了肩膀上的压力和微微的疼痛,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佟昊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道,他的手无力地从她的肩膀垂落下去,顿时,他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他想,一切终是没有出乎意料之外的。 “对不起。”林然愧疚地说,同时也在心里说,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其他的人了。 佟昊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树干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血顿时从树干的缝隙中滴落下来,但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在七年前,从我们俩相恋,从你不肯公开我们的恋情时,我就曾经有过这种预感,只是,没想到,它真的发生了。”林然看着佟昊受伤的手,心里又开始抽搐起来,几分钟后,她拿出了手帕,扯过他的手,包扎起来。 “你爱过我吗?”他小声问道,问话时,他感到了心又开始滴血了。 “直到现在,我还爱着你的,我是真心的。”林然觉得这话像是在辩解,没有任何意义的辩解,但她还是说了,她想让他知道她的感情,至少在这一刻他应该了解。 “可结局还是一样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是个女人,一个现实中的女人,我不想飘泊了。”林然在佟昊的声音中听到了哽咽,一个男人的哽咽,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撕得支零破碎,她想哭,却感到了眼眶的干涩。 “那个人是骆宇吧。”佟昊努力平伏着如波涛般翻滚的激动,静静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林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我不想知道,我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佟昊感到了愤怒,但随后又平静了下来。 “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真有那么好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安稳下来。” “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会安稳下来的。”佟昊将目光重新挪回了她的脸上,但他已经没有了重新劝解的力量。 “总有一天是多久,不,我无法去想象没有明天的生活。”林然躲开了佟昊的眼神。 “他能给你想要的,是吗?”佟昊再度绝望地垂下了手,“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对不起。”林然哭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她看到了他身上被划开的口子,所有的痛苦都随着空气被注入了这里,可她却不能去包扎它,因为那是她造成的。 “对不起什么呢,是在为你的绝情道歉,抑或是同时在告诉我,我的无能。” “佟昊,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对,现在我应该大度地向你说一声‘祝你幸福’,好,就这样,祝你幸福,祝你们白头偕老。”佟昊的声音平静似水,但林然却听到了冷漠与嘲讽,她明白这个伤心的男人已经像刺猬一样立起了用于防御的利刺。 “佟昊,我是爱你的,……。” “不,别说这句话,你不觉得,太讽刺了吗?”佟昊扯下带血的手帕,扔在了地上,他没有理会还在出血的伤口。 随后,死一般的沉寂,林然觉得时间似乎停了下来。天空愈发的阴暗了,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 “我……”林然首先打破了两人间令人窒息的压抑。 “什么都别说了,”佟昊抬手制止,同时轻轻地说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人往高处走,我本来就没有理由阻止你。”佟昊扭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不,别走,再抱我一次,好吗?”林然抱住佟昊,泪水涌了出来,粘湿了他的外套。 佟昊立住了脚步,猛得回过头,搂住林然狂吻起来,他的吻霸道而具有占有性,想将所有的痛苦通过这个吻宣泄出来。当他感到肺中的空气快要被抽干时,他又猛得推开了她,转身向公园深处跑去。 “佟昊,别恨我。”林然对着佟昊的背影,默默地说道。 又一声惊雷,雨终于下了起来。林然站在树下任大雨冲刷着,泪水与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玫瑰散落在地上,与雨水和泥水浑在一起。 第一章 第二节 失恋的痛 林然拖着失魂落魄的躯壳走向公园门口,她想她再不会来这里了,她与佟昊的一切都将在这里埋葬,离开了,一切会是个崭新的开始。她并不奢望他的原谅,她将一个男人的心推入了无法融化的寒潭,也许带给他的会是一辈子都不再相信爱情,既是这样,还有什么理由去奢求他的原谅呢? 她推开宿舍门,谭丽正站在窗前,苍凉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门边,立着一把湿淋淋的伞。 “好大的雨。”谭丽对着窗外说道。 林然没有应声,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冰冷的水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温热的水很快流下来,她穿着衣服站在水中任水在身上流淌。卫生间的温度升了上来,然而她还是感到有种钻心的寒冷。 “你的衣服。”谭丽推开了门,将几件衣服放到洗手台上,然后带上了门。 当林然确定自己不再颤抖时,她裹紧了浴袍,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并随手按下洗衣机的开关。相伴着雷声,洗衣机也‘隆隆’地响了起来。 谭丽依旧在窗前站着,林然走到她的身边。 “好大的雨。” “令人压抑。” “一切都结束了?”谭丽缓缓地问。 “结束了。”林然惊异自己的平静,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无情。 “刚才我也在公园。” “你都看到了?” “我是无心的,我在那儿等一个朋友。” “没关系,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林然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滚烫的热水捧在了手中,但手心中几近烫伤的热度依旧没能让她暖和过来。 “我发现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也许我不该介绍骆宇给你认识。”谭丽转过头,目视林然。 “即使没有骆宇,结局也是一样的。” “你很无情,七年的恋情就是那么脆弱吗?”谭丽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林然,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与她相交了七年的陌生人。 “你不是我,你无法体会我的感受,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我想你也会有这样的选择。”林然终将心中的苦闷以狂吼的方式发泄出来。 “你现实的令人可怕。”谭丽露出了与她的地位相衬的鄙夷。 “只有爱情的婚姻又能够走多久呢?”谭丽的眼神让林然感到了无比的难堪,她对她的自以为是与高高在上感到气愤,一个富家的小姐既不能设身处地想想她的处境,又何来为她定下结论呢。 “你真得要嫁给骆宇吗?你并不爱他。”谭丽带着隐隐地痛楚说出了事实。 “我会努力爱上他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佟昊,将成为过去。”林然恢复了平静,她想以这种平静说服谭丽,或者是告诫自己。 谭丽禁不住轻笑,为什么,她不知道。在笑过之后,她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于是说道,“佟家很传统。” “我明白,我和佟昊之间没有什么。”林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不可能给予她事实。 “你已经伤害了一个男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去伤害另外一个男人。”谭丽感到头脑发乱,胸口也闷得令她发慌,于是她走到门边,拿起了雨伞,想逃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屋。 “谭丽,”林然在身后叫住了她,“我希望……” “我明白,我什么也不会对骆宇说的。”伴随着一声惊雷,谭丽重重地带上了门。 林然知道谭丽在气什么,谭丽爱骆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除了当事人骆宇之外。她曾为这个理由一度想要放弃骆宇,转向其他的目标,但最终时间的紧迫与内心的渴望还是将她推到了此时的境地。 洗衣机的隆隆声停了下来,林然却不想去晾晒那些衣服,她将自己抛进了床上,她感到的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起了起来,林然不想去接,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触手可及的电话。几声过后,对方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林然只得拿起话筒。 “喂?”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林然可以听到四周嘈杂的汽车声和噼里啪啦雨水滴落的声音。 她也没有说话,从话筒中微弱的呼吸声她知道是佟昊。 透过话筒,她们聆听着对方的呼吸,仿佛在回味着往日的温情,也许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这以后,他们只能在梦中相会了。最终佟昊再没有说出什么来,他挂断了电话,还能再说什么呢,一切已然成定局。 林然也随之挂断电话,在放落话筒的那一刻,突然间,她的内心涌出一丝感动,还好,他并没有说什么。 一阵急风吹过,‘咣当’一声,窗户被刮开了,桌上堆放的纸被吹散到地上,林然急忙起身,关上了窗户,然后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残局。一张红色的收据映入了林然的眼睑,她捡起,是一张整形医院的收据,上面写着‘处女膜修复术’。 ‘佟家很传统’林然又想起了谭丽刚刚话,‘传统’林然不禁轻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改变‘传统’呢? 在学院的侧门处,有个酒吧云集的地方,每个酒吧都很特别,当然这里最特别要数‘失恋者酒吧’了,因为它随时营业,永远没有闭店的时间。佟昊看着酒吧的招牌,苦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来这种地方。酒吧的人很多,几乎全是他这般模样。他找了处空位,刚坐下就有个小伙子递过了一瓶酒,然后转身走了,并没有确认他是否要这种酒,仿佛来这里喝酒的,仅仅是为了喝酒,而不管它究竟是什么味道,也许他们只有一个味道,就是‘苦’。毕业的时节,总会有许多的恋人分道扬镳,现实与情感相隔太远了。佟昊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吞着瓶中的酒。酒很辣,呛得他喉咙一阵发痛,眼泪也不禁流了出来,他没有去擦,好像在这里流泪并不是件丢人的事。当最后一滴酒饮尽的时候,他的泪也干了,他抬起手,刚要招呼方才的小伙子再拿一瓶,一只手拦住了他,并递上了一瓶刚刚开启的酒。佟昊转过头,看看,说:“是你。” “是。”谭丽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来做什么?”佟昊接过酒瓶,仰起头,对着嘴喝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来这儿。”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佟昊苦笑。 “忘了吧。这样下去,只会痛苦。”谭丽用手指轻轻转动着面前的酒杯。 “在现实面前,爱情脆弱的不值一文。” “你恨她?”谭丽目视佟昊,“恨她的现实?” “不,”佟昊摇着头,“也许每个女人都会这样做的。毕竟,我给不了她什么。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为我那并未开始却已结束的单恋划个句号。”谭丽也苦涩地自嘲。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连喽。”佟昊为自己在如此心境之下还能开玩笑感到高兴,至少伤痛并没有让他因此麻木,他努力地耸了耸肩,装出轻松的模样。 “来,让我们为结束过去干上一杯,明天会是个美好的晴天。”谭丽举起了酒杯,她也感到一丝愉悦,在这样的时刻,能有一位可以倾诉的朋友,至少还是幸运的。 “好,让我们来一同忘记过去。”佟昊也故作潇洒地举起了酒瓶,“干杯。”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在问着他,忘得掉吗? “快乐天使。”调酒师递过两杯颜色明快的酒。 “什么?”谭丽没有听清楚,问道。 “酒的名字,快乐天使。”调酒师带着与这里的气氛不相符合的微笑,答道。 “快乐天使。”谭丽轻笑。 “怎么,很奇怪?”调酒师反问。 “有点儿,这里不是失恋者的酒吧吗?” “是呀,所以更需要多一些的快乐。” 谭丽端起酒杯,“好,就让我们为快乐干杯。”“忘记痛苦。”佟昊补充。 “你打算怎么办?”喝过了酒,谭丽问道。 “指什么?” “根据规定,你要被分回原籍的。” “很可惜,那里也无人接收。我决定去南方,看看外边的世界,人们不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佟昊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大门在向他敞开着。 “你会成功的,会有人赏识你的才华的。” “谢谢,借你吉言,如果我成功了,我第一个宴请你,正式的。”佟昊举起手,和谭丽击掌为誓。 谭丽没有想到,在几年后,当他们再度相逢时,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一章 第三节 不爱的男人 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了,林然慌忙将手中的收据胡乱塞进桌上的一本书里,扭身看着来人,是骆宇。面对屋内的狼籍,骆宇不免微蹙了一下眉头,他蹲下身,替她收敛着地上散落的纸屑。 “你怎么来了?”林然庆幸自己已经提早一步看到了那张红纸,否则,恐怕现在经受的会是骆宇拂袖而去的场面。 “我们不是定好了,今天要去家里吃饭的吗?”骆宇将手中的纸放置到了桌上,然后拿起一本厚重的书压在了上面。 “好,等一下。”林然突然想起与骆宇的约定,她匆匆走进卫生间,整理还在淌着水的头发。 “我来给你挑衣服,今天会有许多亲戚的。”骆宇打开了衣柜,最终挑选了一件介于休闲与正式之间的米色的小套装,他想了一下,觉得它与林然的气质是最为相符的,于是,他将衣服递进了卫生间,“这件吧。” “好。” “你淋雨了吗,头发怎么这么湿。”骆宇指了指林然的头发。 “没有,刚刚洗了个澡。”林然又一次撒谎了,她不想和骆宇解释为什么雨天自己会出去,因为同样那也是个谎言。 林然和骆宇相拥着走下楼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宿舍前的路上因为排水不畅而积了一大片的雨水,不知道哪个好心的人用青砖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径,方便人们走到没有积水的地方去。林然犹豫着脚下的高根鞋可否能合作地让自己安全的走过这道小桥。 “我来抱你过去,”骆宇说着,伸出双臂。 “不要,让人看见多不好。”林然摇摇头,以示拒绝。 “有什么不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骆宇不由分说,一只手搭上了林然的腰,“除非你想一蹦一跳地走过去,对于淑女,那可不太雅观。” 靠在骆宇的胸前,林然身体僵直,她并不喜欢与骆宇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尽管在此之前,除了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他们之间的碰触远不止如此,但她依旧不喜欢,因为他不是她爱的男人。 骆宇牵动嘴角,轻笑一下,他喜欢她的抗拒,一种生涩女孩的抗拒。 “到了。”骆宇将林然抱进车内,“真后悔,应该把车子放得远一些。” “做什么?” “向众人宣告我的幸福,能这么抱着你走一辈子,会是我最大的幸福。”骆宇攥住林然的手放置到自己的胸前,让她感受他炽烈的心跳。 林然一阵心酸,眼眶中泛出一丝泪花,她不爱这个被自己征服的男人,她抽回了手,轻轻说道,“快上车吧,呆会我们要成为这里的景观了。” 骆宇轻吹了一声口哨,他为她轻泛的泪花所快乐。尽管他的身边从不匮乏像她这样优秀的女人,但他还是为他能感动她感到快乐。 林然将头扭向一边,她不想看骆宇陶醉的脸,它增添了她的负疚。车窗外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同学指着她坐的车子,在说些什么。一定又在羡慕我搭上了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心中的痛楚,林然的心隐隐作痛。 车开出了校园,刚驶过两个街口,就被迫停了下来,前面一排长长的汽车堵塞着。骆宇抬手看了看表,“平常这个时候不应该堵车的。” “可能出了什么事情,前面好像有警车。”林然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警车。 “我下去看看。”骆宇走下车,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前面出车祸了,撞伤了一个人,是从那边酒吧出来的。” 顺着骆宇手指的方向,林然看到了路边的一块招牌‘失恋者酒吧’,她的心突然紧张起来,想到佟昊躺在血泊中的场面,一股冰冷的感觉掠上心头,“男的女的?” “是女的,肯定又是个失恋者,每年的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大学生要失恋。”骆宇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大学里的恋情是最不牢靠的,一碰到现实的问题就土崩瓦解了。那个酒吧也真奇怪,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叫‘失恋者酒吧’,我肯定那里的老板一定在感情上受过伤。” 除了那句‘女的’,骆宇的话林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佟昊。佟昊,现在是不是也在那个酒吧喝闷酒呢?但愿没有。 在交警的指挥下,交通很快恢复了通畅。骆宇开车驶过酒吧的时候,林然很想下车到酒吧里看看佟昊到底有没有在此,但她很快丢弃了这个念头,她告诫自己,忘了以前的一切,千万不可为一时的心软让所有的梦想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在离别墅区还有一段距离的一条街市,骆宇将车子停在了一处停车场,和林然走进入口处的一家工艺品店。 “骆先生,您来了。”工艺品店的老板笑盈盈地迎上前,从他的谦卑看得出,骆宇是这里的并不多得的有钱的常客。 “东西做好了吗?”骆宇问道。 “做好了,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取。” 林然在靠近窗户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环顾着四周,这是一家专卖水晶制品的小店,货架上的各式水晶在灯光的照射显得晶莹剔透。 “这里真漂亮。”林然的心情因看到这些天然之物而徒然好转起来。 “这儿是欣雅与钟骆的最爱,他们俩总会来这儿。”骆宇解释。 “他们俩喜欢水晶制品吗?” “是,从小就喜欢,家里还专门为她们设计了一个摆放水晶制品的房间。” “骆先生,请过目。”店老板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捧到骆宇面前。 骆宇打开盒子,是一对精致的水晶娃娃,“好,不错,谢谢。” 店老板又捧上了另一个小一些的盒子,“骆先生,请将这个送给令妹,代我祝她新婚幸福。” “谢谢,欣雅一定会非常喜欢的。”骆宇道过谢后,收下了礼物。 “我们要不要去买点什么?”林然指指工艺品店的对面的水果店。 “买个果篮吧。其他的妈妈都准备齐全了。” 回停车场的路上,有家花店,含苞欲放的玫瑰不禁让林然在门口驻足。 “看什么?”骆宇回过头。 “花真漂亮。”林然想起,骆宇似乎从未给她买过花。 “我们快走吧,时间快到了。”骆宇抬手看看表,急切地说道。 “买束花吧。”林然看到花店里走出的拿着鲜花的男子,心里升起一股渴望。 “不行,这可是我们家的违禁品。” “为什么?” “小雅对花粉过敏。” “那好吧。”林然感到失落,她再也不是佟昊手中的瑰宝。 “这个家里有很多禁忌的,回头,我都告诉你。学着做个好大嫂,好老婆吧,好儿媳吧。” 骆宇玩笑地说道。 “我会的。” 林然的心底升起一丝不悦,但她并没有流露,只要能达成所愿,没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当你为得到‘熊掌’而庆幸时,‘鱼’必定失去了。 骆宇是个恋家的男人,家人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不可撼动的位置,尤其钟欣雅,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林然常常为此嫉妒,也暗自生气,但是丝毫改变不了什么,用骆宇的话讲,家人是他的一切,若要爱他,势必要学会爱他的家人。 对于钟欣雅,林然在心底里有种说不清的厌烦,更为确切地说,应该是极度的妒忌。身为同龄人,她享受了她所不能得到的一切,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住着花园别墅,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工作,轻而易举地做喜欢的任何事情,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博得男人的喜爱,得到令人羡慕的婚姻,这些都是林然必须通过努力与放弃才能得到的。 拎着果篮,林然走回车内。 “今晚会说我们的事情吗?”林然试探着问道,她知道如果骆母提及她与骆宇的婚事,就证明她留校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同时也证明她的梦想即将实现,她的牺牲也就有了现实的回报。 “可能会提,但主要还是为小妹她们接风。” “真羡慕他们。” “有什么可羡慕的,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也像他们一样出去玩,玩个够。”骆宇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林然放置在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 “好好开车。”林然抽出了手,示意骆宇专心开车,然后问道,“志勇要回公司上班吗?” “当然,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要疯了,公司那一大堆事太令人头痛了。”骆宇如释重负。 “那你呢?” “当然是回设计院了,我可不想被开除。” “你该学着负起这个责任。” “宝贝,别这样和我说话,让我想起那些贪财的世俗女人,争名逐利不是我的爱好。想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为开心的呢。况且,就算我不掌控公司,以我的能力,让你丰衣足食是不在话下的。” 林然听出了骆宇的厌弃,她便不再说话。和他在一起,她必须学会什么时候应该闭上嘴,而不是持续的喋喋不休。至少,在结婚之前应该是这样的。 到达别墅的时候,亲友们并没有对林然表示出过多的热情,她们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欣雅夫妻的身上,林然有种被忽视的孤独感,她退出了喧闹的客厅,独自走进了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式的书籍,林然随便抽出了一本,翻看起来。 门被推开了,骆宇在背后搂住了林然,“怎么不呆在楼下。” 林然回过身,骆宇的腰间还系着白色的围裙,她没有回答骆宇的问话,而是反问道,“菜做好了?” “是,呆会儿欣雅又要怪我让她变胖了。”骆宇的眉宇间闪动着幸福。 “怎么不让阿姨去做?” “欣雅总是埋怨阿姨做不出正宗的口味。” “你很喜欢做饭吗?那等我们结婚后,你天天做给我吃好不好?”林然将有些松垮的围裙重新系牢。 “好吧。”骆宇回答的很干脆,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还是被林然敏感的捕捉到。 “妈妈叫你去她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林然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她叫你快点过去。我不陪你了,厨房的火上还炖着汤呢。”骆宇催促。 站在骆母的门口,林然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她推开门。骆宇的母亲和外公正襟危坐。 “伯母,外公。”二人的郑重其事让林然更加的忐忑。 “坐吧。”外公的脸沉稳地似一潭死水。林然开始有些害怕,她似乎听到他正在宣布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公告。从进骆家的第一次起,林然在心底里就很怕这个外公,他那双老鹰般牟利的眼睛,似乎每时每刻都能看穿她的心中所想,让她无处顿足。而更令她不安地是,外公对她并无好感。 看到林然的局促不安,骆母笑笑说道:“没关系的,坐吧。” “今天叫你来,是想说说你和骆宇的事情,骆宇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你们俩真有意的话,就结婚吧。”外公开门见山。 林然在心底里长松了一口气,这句话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父母来一趟,我们俩亲家在你们结婚之前应该先见一面,商量一下才好。可能这让你有些为难,可我们还是希望你可以做到,毕竟婚姻能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才是最美好的。”骆母补充道。 “我想他们会一同祝福我们的。”林然无法拒绝骆母的请求,她也同样希望她的婚姻能得到父母的祝福,虽然这段婚姻并不是她真正渴望的。 第一章 第四节 父母的隔阂 林然无滋无味地吃过了晚餐后,回到了宿舍,有些坐立不安,该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她会应允父亲参加自己的婚礼吗?还是会大发雷霆的骂上自己一顿?而父亲,他又会来吗?如果父亲不参加婚礼,骆家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无奈的接受还是借机取消这件婚事?林然不敢想象后一种结果。她看到她的前途和希望正面临着两扇门,一道通向光明,一道通向黑暗。而开启这扇门的选择权牢牢把握在父母的手上。 林然不止一次地想到过父亲与母亲的婚姻,他们之间是有爱的,至少曾经有过,或许现在还不曾完全泯灭,但他们却走向失败的终点。林然总是在探求这其中的缘由,最终,她得出了结论:爱情是美好的,彼此的拥有是爱情永远的结局,任何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这么想。然而,当占有欲变得极度而充斥了生活的全部时,美满的婚姻就变成充满忿恨的悲剧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可笑,在你极力与对方融为一体时,却让对方退避三舍了。母亲正是因为忽视了距离的重要,才成为这场失败的悲剧的主导者。 事情顺利地出乎林然的意料,林父与林母暂时放下了宿怨,林然悬垂的心终于稍稍轻松了一下。 婚礼被定在了九月,秋高气爽的日子。在筹备婚礼的这段日子,除了林母与骆家就婚礼的事情有些小的摩擦外,并没有发生大的意外。佟昊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林然无法将佟昊从头脑中抹去,或者是说,她根本就不想抹去,她宁可选择将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然而,这份埋藏心底的情感就像一颗没有定时的炸弹,终有一天会猛然爆发,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在距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候,林父和林母相约来到了这里,那天天异常的阴郁,像是随时随刻都会降下倾盆大雨。林然独自一人早早守候在火车站口,看到林父与林母一前一后的走出站台,她高兴地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挽住了他们。林母挣扎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 “骆宇怎么不来接站?”林母四下看着,没有发现骆宇,显得有些不满。 “他设计院有事,来不了,他让我跟您说对不起,晚上他会早点来的。”林然替骆宇开脱,但内心也在为他忽视她的父母而感到丝丝的不悦。 “什么有事,还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着,他们家也该派个人来呀。”林母对这本婚事是持反对意见的,当然会借机发泄自己的不满。她一直的愿望是让林然找个上门女婿,然后和自己建立统一战线,共同对付夺走自己丈夫的那个千年狐精。然而,她失策了,她无法掌控千里之外的女儿的意志。 “欣雅不舒服,他们都陪着她去了。”林然无可奈何的说出实情。 “她怎么样呀?”林父体现出无私的关切。 “还不知道,可能没什么事。”林然也显露了些不悦,对于骆家对欣雅的百般呵护,她感到无法忍受。 “马上就要成为骆宇的媳妇了,你应该学会多关心他的家人。”林父慈祥地嘱咐。 “又有谁来关心我的感受呢?”林然想。 “关心归关心,但也不能太掉价了,对那两个小的,你一定要拿出当大嫂的威严,否则你在那个家里可是不好混下去的。”林母忿忿的说道,一幅过来人的表情。 “你这哪是为人母说的话,你该多教教女儿怎么孝敬公婆,怎么爱护弟妹才对。” 林父反驳。 “我的女儿要你来教吗?孝敬公婆,也要看是怎样的公婆,我倒是孝敬你爸妈了,可他们怎么对我,还不是骂我给你们家断了香火,爱护弟妹,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整天帮着你妈指鸡骂狗的。”林母狠劲拉过了林然的手,接着说道,“听妈的,真到了他们家,一不要给他们做饭洗衣,省得他们拿你当不要钱的小保姆,妈供你念书,可不是为了让你当保姆去的。二要掌经济大权,起码要管着骆宇的,男人手里有钱就该不想好事了,你妈就是前车之鉴。三不要什么事都向婆婆汇报,她毕竟不是你亲妈,不会真的对你十心十意的,遇到什么事不能只听她的,否则她会永远压着你。先记住这三点,以后的妈慢慢讲给你。”林母传授着自己多年积累的‘至理名言’。 林父在一旁边摇头边跺着脚说,“这是为人母说的话么,是当妈的该说的话吗。” “什么叫该说的,什么又叫不该说的,我现在说的,可都是至理名言,是我这一辈子吃苦受罪总结出来的。我已经吃这亏了,还能再让我女儿吃。”林母两眼圆睁,对着林父怒目而视。 “你……”林父想反驳她,但他突然发现所有的道理对她来说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于是他泄气地闭上了嘴。 “爸妈,我们先不说这些,车在那边,我们快点回去吧,晚上骆宇亲自下厨为你们接风。”林然感到战火即将燃起,急忙茬开了话头。 在婚礼进行的前一天,林母受骆母之邀逛街去了,骆宇的公寓内就只剩下林然与父亲两人。吃过午饭后,林父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个红纸包递到林然的面前。 “这是二万块钱,一直想给你的,可是没机会,我不想让你母亲说些闲话,自己去看着买点什么吧,咱家虽说比不上他家的富裕,但是爸爸这点钱还是有的。” “爸,我不要,我们有钱的。”林然害怕父亲会提出什么别的要求,于是推委。 “放心,给你钱,并不是想让你去劝说你妈,我们之间的事总是要我们自己来解决的,这是我和你阿姨的一点心意。”林父一眼看穿了林然的心思,他感到愧疚,他与妻子间的战争已经太多地影响到了与女儿的感情,她甚至都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欢天喜地地接受一个父亲为女儿积攒的嫁妆。 “爸,事情总会解决的。”林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出这种无谓的话来劝解父亲。 “算了,都到了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会在乎了,只是苦了你阿姨和你弟弟。”林父叹口气,随后又换上了一幅看来十分勉强的笑容,“大喜的日子,不该说这些事。爸爸祝你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爸,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找个时间劝说妈妈的。”看到父亲的表情,林然有些不忍。林然理解母亲,理解母亲固守那张形同虚设的婚姻证明的理由,在母亲的心里,即便是父亲又有了另外的家庭,只要这张纸还在,他就是属于她的,永远属于她,她会始终等候着他的归来。也许那是遥不可及的事,但却是支持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自己真的会残忍的捣碎母亲编织的梦境吗?林然怀疑她能否有这样的勇气。 “到了他们家,一定要把骆宇的爸爸妈妈当作自己的对待,和兄妹也要好好相处,嫁给人家作媳妇了,什么事都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要多考虑考虑家人。”林父边叮嘱着边偷偷用衣角擦拭着眼角流落的不舍的泪水。 林然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握住父亲的手,轻声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傍晚的时候,林然蜷缩在自己的屋内翻看着与佟昊的照片,门开了,林然匆忙将照片塞进了抽屉。 “你干什么呢?”听到是母亲的声音,林然松了口气。 “没什么。”林然回过头,看着母亲,从母亲脸上不轻易流露的笑容看,她对今天的安排十分的满意。 “你婆婆那人还不错,看,还送了我这个。”林母抬手展示刚买的珍珠戒指。 “我婆婆还是蛮慷慨的。” “不过,也不要被这一点点东西就收买了,你还是要牢记妈的话的,那可都是至理名言,妈是不会害你的。”林母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唠叨。 “妈,您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 “您没想过和爸爸分手吗?”林然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什么,他又派你来说服我是不是?分手,把他让给那个狐狸精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为她说话。”林母毫不吝啬的显示她的剑拔弩张,仿佛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女儿,而是夺走丈夫的狐狸精的同盟。 “妈,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太痛苦了。”林然连忙安慰母亲。 “痛苦?我不觉得,我是不会放弃的,看谁能走到最后,要是他想通过法院离婚,我一定会把他们告上法庭,他们都有了那个小崽子,重婚罪是一定的,既不想让我好过,那就让他尝尝牢狱的滋味。” “妈,何必呢?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林然为母亲的冷漠感到惊心。 “你不会懂得,在我心里,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爸,我们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妈没有能力给你爸生个儿子,才让那女人钻了空子。然儿,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生个儿子,只有生了儿子,才能在那个家里站住脚,说得上话。” 林然没有打断母亲的话,只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层令人窒息的棉被,让人的心变得闷闷的。明天会是一个怎样的天呢,林然想。 一整夜,林然几乎没睡,她怀抱着佟昊的照片,将他们俩个人的一点一滴都封进了记忆里。清晨醒来时,她发现枕巾是湿的,相片也被印有泪水的痕迹。林然轻抚着肿胀的双眼,再次将苦涩咽了下去。 第一章 第五节 婚礼,感不到喜悦 天空中的阴郁被清晨的微风吹散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露出太阳,不过也不错,恰好适合室外的婚礼。 从一早醒来,林然的心里就憋闷地像要炸开一样,她几次努力做着深呼吸,却没有丝毫的成效。婚宴被定在全城独一无二的豪华酒店,典礼则是在酒店的花园里举行。林然侧眼望着各处忙碌的人们,竟然没有丝毫的喜悦,她觉得此时她仅仅是个局外之人。 “没睡好吧,这可是新娘的大忌,太高兴了是不是?”化妆师一边整理着她自以为满意的发饰,一边笑着问道。 林然勉强笑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来的时候,当林然手握着父亲的手走向骆宇的时候,当她看到庄严的十字架的时候,她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虚荣让她欺骗了骆宇,欺骗了上帝,同时也带给她良心的谴责。 但她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光明的前途’面前,任何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浑浑噩噩地度过冗长繁琐的程序后,林然迫不急待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在那道门彻底将外界的喧闹隔开时,她眼睛一热,两行亮晶晶的东西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感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骆宇那张不加修饰的笑脸,让她的愧疚就像潮水一般溢满了胸口。她在他透彻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无情与虚伪,让种感觉让她无地自容,然而,她却不得不将它们继续下去。 谭丽和化妆师抱着礼服推门走进,林然低头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林小姐真是好福气,我参加过不少的婚礼,这样大的场面还真不多见呢。”化妆师羡慕地说道。 “还好吧。”抬头时,林然重拾伪装,“只不过像个道具。” “我也有同感,真不知道现在的人们为什么非把婚礼搞得这么复杂,劳心、费力又费钱。”谭丽将一支龙凤花插到林然的头上,然后扭转头,看着外边的喜庆,一股伤感在眼中霎间划过。 “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呢,怎么可以不隆重,再说有哪家的老人不愿意热热闹闹地举办婚礼呢,看着儿子结婚比当年他们自己结婚还要高兴呢。”化妆师发表着不同的意见。 “对不起。”林然敏感地捕捉了谭丽的伤感,她抓起她的手,低声说道。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并没有开始,何况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谭丽笑笑,但笑得却很牵强。 “我太残忍了,不该让你做伴娘,太自私了是不是,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可以信任的朋友。” “我很高兴,看到你幸福。”谭丽真诚地注视着林然。 手机响了,谭丽拿出手机。 “喂。” “我是佟昊,我想和她说句话。” 谭丽脸色一变,转过身看着林然,“他的,接吗?” 林然犹豫了一下,伸身手,“给我吧。” 化妆师识相的离开了。 谭丽有些不情愿地将手机递给林然,“你答应过我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知道。” 谭丽径直走了出去,她的脸上里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接受林然的邀请,难道真像对林然说的那样,她很乐意祝福她幸福吗?谭丽有些怀疑自己的真诚。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把事实告诉骆宇,一切就都会改变了,至少这个婚礼就不会进行了。真得可以那样吗?她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于是在它还没有成熟时就立刻被否决了,她不能伤害林然,更不能伤害骆宇。 林然接通了手机,同时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与佟昊交谈了。 “是我。”佟昊站在一个陌生城市火车站外的公用电话亭里,脚边放着一个有些破旧的旅行袋,在流浪了多日后,这张电话卡是他仅剩的财富,就在方才,它还是几张破旧的人民币。他没有想接下来他要怎么办,现在,他最渴望的就是听到她的声音。 “我知道。” “今天你结婚?” 林然沉默了,她不想亲口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祝你幸福。” “忘了我吧。”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对不起,我……”林然没有勇气说下去,她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她明白,在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和她的爱便被关在了过去。 佟昊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握着话筒,聆听着她的呼吸。打这个电话,他并不想改变什么,也无力改变什么,他只想在她成为别人的新娘之前再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呼吸声。在这之后,他便要忘记她,不惜一切的忘记她,哪怕去痛恨她。 林然也不在说话,那枚闪烁着光芒的钻戒提醒着她,她的未来,她的希望。但她也没有挂断,在这个时候,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是种安慰。 当卡上的钱被耗尽时,传来挂机的声音。 佟昊将话筒重新放回,然后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爱你,永远爱你。”林然说道。 挂断了电话,她开始后悔没有对他再说点什么,哪怕是再次道歉,也可以让他多听听她的声音。 “你后悔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不,不后悔。”她在心里回答。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她承认她的现实,但是现在的社会又有哪个女人不现实呢,没有人放着烤好的面包不吃而去吃那难以下咽的窝头。‘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有爱情的婚姻又会走多远呢? 正在发愣的时候,门开了,骆宇走进,将她搂在了怀里,“准备好了吗?” 林然转过身,换上了一幅笑脸,“换好了。” “谭丽呢?”骆宇完全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没有意识到她的异样。 “去洗手间了吧。” “客人入席了,我们该去敬酒了。” “骆宇,”林然直视着骆宇,“你爱我吗?” “大傻瓜,当然爱了。”骆宇低头轻啄着她的嘴唇。 “我也是。”林然挽住了骆宇的胳膊,她在心里说,从现在开始,你只可以爱身边的这个男人。 第一章 第六节 新婚之夜的欺骗 送走闹洞房的朋友,已经临近午夜,林然感到身体极度透支,她虚弱地堆坐在沙发上,骆宇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后,凑过身来,“我们一起去洗鸳鸯浴,好不好?” “不好,我还没准备好。”林然躲避着,她的内心害怕并且排斥这一时刻的到来,然而这看似害羞的躲避却更加激发了骆宇的兴致。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会是一个温柔的丈夫。”骆宇将林然打横抱起。 听着骆宇已经急促的声音,林然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惧,她害怕接下来会发生她多次设想到的状况。骆宇并不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对于女人的身体,他恐怕比对他自己的还要熟悉,那么看似高超的科技也许真得无法以假乱真了。林然不禁打了个哆嗦。 “宝贝,你怎么了?” 骆宇的声音中透露出浓烈的欲望。 “我害怕。”林然吐露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只是在他听来却是另一种含义。 “别害怕,我会轻轻地。” “我们先来喝点酒,好不好?”林然有些娇羞的指了指桌上的红酒。 “好,半醉半醒的感觉会更好的。”骆宇应道,他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我们来喝交杯酒好不好?在我们家乡,新人总是要在洞房里喝上一杯交杯酒的,象征着永远恩爱。”林然倒上了两杯红酒,她期待这红酒可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种种努力付诸流水。 “好,就让我们永远恩爱。”骆宇挽着林然的胳膊一饮而尽,林然随后又为他蓄满了一杯。 “宝贝,今天喝的已经太多了,再喝就要醉了,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骆宇将头埋入林然的脖子,深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我们把这瓶酒喝完就去休息好不好?”林然从来自身下的火热意识到骆宇已经濒临崩溃了。 “好,那我帮你快点把它喝完。”骆宇急切地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酒。 是时候了,林然暗想,她从骆宇迷离的眼神中知晓他已经醉了。 “现在可以了吧。”骆宇微微晃动着身体,抱起了林然。 “好。”林然应允。 浴室很大,装修也很特别,四面的墙都是由镜子拼合而成,让人有种暴露无疑的感觉,在装修的时候,林然就对这个设计产生过异议,但骆宇坚持,说镜子可以让彼此坦诚相待。这句话曾让林然害怕,也让她对这门婚姻产生过动摇,但在一些客观的事实下,她还是站到了这里。 “我们关上大灯,好不好?”明亮的灯光下,林然感觉所有的事都被看穿了。“为什么,我还要好好欣赏你呢。”骆宇将她抱到了洗手台上,“我要好好看看我的维纳斯,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很久了。” 他将吻靠近林然的脸,轻吻着,他掠过她的脸庞,她的耳朵,她的脖子,转而又回到了她的嘴唇。林然喘息着,而这喘息声对骆宇无疑是个巨大的动力,他含住了她的唇,激烈地吻了起来。他的手伸向了她的胸部,揉搓着,她的胸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骆宇显然不再满足于隔着衣服的摸索,他动手解起了她的扣子,外衣,内衣,裙子,全部,林然像出生的婴儿般赤裸,她紧闭着双眼,等待着骆宇。 “替我把扣子解开。”骆宇在林然的耳边吹气如兰。 “好。”林然哆嗦着双手伸向了骆宇的衬衣。 “还是我自己来吧。”骆宇笑着动手。当他一丝不挂地站在林然面前时,她将头扭向了一边,不敢去注视这充满火焰的身体。 “看着我。”骆宇扳过了林然的头,并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前胸,“这里为你疯狂。”骆宇搂着林然的腰走到喷头下边,他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更加助燃了浴室的激情。 骆宇重新覆上了林然的嘴唇,并沿着她光滑的肌肤一路吻了下去,当他的双唇在她的胸前流连,他的手探进了她的双腿之间时,林然的热情高涨起来,她想伸手抚摸骆宇坚实地身体,抚摸骆宇的热情,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依旧退缩着。有个声音始终在她的耳边响着,你要像个处女。 难熬的淋浴终于结束了,骆宇抱着林然走回卧室。 “头有点晕。”骆宇甩了甩头,浴室的热气显然已经将酒精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你不是说,这种感觉是最好的吗?”林然伸手触摸着骆宇的脸颊。骆宇顺势抓住了林然的手,将她轻轻地推倒在床上,“准备好了吗?”林然点点头。在骆宇俯向林然的那一刹间,林然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身体,不久之前,那个身体也曾这样拥抱着她,带给她最大的感动。想到这儿,林然刚刚被骆宇点燃的热情似乎一下子被浇灭了。 骆宇带着最大的满足沉沉睡去,林然却丝毫没有睡意,黑暗中,她睁着明亮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洁白的屋顶。窗外,一阵风吹进,她打了个哆嗦,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关闭了窗户。 当她走回床边的时候,骆宇已经醒了。 “还没睡。” “有点冷,我关上窗户。” 骆宇掀起被子,被子下的白单子上一抹刺目的嫣红,林然站在原地,尴尬地望着。 骆宇如获至宝般收起了落红,然后拍了拍床,“上来吧,下边冷。” 林然爬上床,依偎在骆宇身边。 “宝贝,我好幸福。”骆宇紧搂着林然的双肩。 “为什么,因为那片落红。”林然在感到愧疚的同时,又有些气恼。 “一部分。”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处女情结’?”林然转过头,正视着骆宇。 “那当然,没有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新娘是最圣洁的。”骆宇给予肯定地答复。 圣洁,林然轻笑了一下,这个词似乎离自己已经太远了。 “你怎么了?”骆宇看到林然的笑容,纳闷地问。 “没什么。”林然想,难怪处女膜修复术会如此的盛行。 “太冷了,我们躺下吧。” 被子下,骆宇紧紧地搂着林然,“真暖和,这种感觉真好。” 林然一阵心酸,她没有接茬。 骆宇也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林然依旧毫无睡意。夜静极了,床头闹钟嘀嘀哒哒的走动声格外的清晰,借着窗外的月光,林然看了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第一章 第七节 朋友离去 蜜月旅行回来,林然接到了谭丽的电话,两人相约到她们经常光临的‘心情’咖啡馆。林然到达咖啡馆的时候,谭丽还没来,于是她习惯性地走向那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而且习惯性地看着窗外过往的人群。林然很喜欢这儿,轻柔的音乐,淡淡的咖啡香,喧嚣的闹市区中难得的清幽,让人在一瞬间将心中所有的欲望皆抛至脑后。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谭丽径直坐在了对面。 “路人,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 “很庆幸自己不用为生机奔波忙碌吧?” “那也是一种幸福。”林然回转头,看着谭丽,“喝点什么?” “老规矩。” “小姐。”林然抬手招呼着不远处的服务生。 “两杯黑咖啡,谢谢。” “现在该改改口味了吧,再喝苦咖啡有点不适合了吧。”谭丽说。 “习惯是难已更改的。” 服务生送来了咖啡,林然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嘴里似乎没有以前的苦涩。 “这咖啡越来越甜了。”林然说。 “没感觉,和以前一样的,你是心情变了而已。”谭丽也泯了一口。 “是吗,也许吧。” “无忧无虑的童年真好。”谭丽看着窗外走过的一对母女说道。 林然顺着谭丽的眼神望去,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顺着道边慢慢走着,不时的,小女孩还问着母亲什么,母亲也不厌其烦地回答着。 “她就像一张白纸。” “情感这东西是最烦人的。” 谭丽回过神突然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 林然丝毫没有意外的感觉,她想,如果是她,她也会走的,所爱的人娶了别人,再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痛苦罢了,更何况这份痛苦对方是全然不知的。 “美国。” “去多久?” “不知道,暂时是两年吧,以后要看公司作何安排。” “你真得决定去那家美国公司了?” “为什么不去?能找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是不容易的。” “伯父呢?他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当然是暴跳如雷。”谭丽笑笑。 “放着自己家的公司不去管,却去别得公司供职,换作是我,也会暴跳如雷的,你该理解伯父。” “这么说,你也劝我留下来?” “我们都太自私了。” “你不怕我留下来,会去抢你的吗?”谭丽若有所指。 林然当然明白谭丽话,她笑笑说道,“来抢好了。” 谭丽的脸色突然转阴起来,“你就这么不在乎?如果我告诉你,我爱骆宇,你也会不在乎吗?” “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我宁愿你说你很在乎,那样至少可以表明你有一点在乎骆宇。” “我正在努力爱上他,况且他真得是一个好丈夫。当初你为什么不向骆宇表白,如果是那样,我是决不会嫁给他的。” 谭丽苦笑,“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我爱骆宇,骆宇却爱你。我表白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更何况,我突然发现我和你的友谊远比我对他的感情要来得深厚。” “我会爱他的。”林然看着谭丽,认真的说道,这话好像也是在对她自己说的。 “祝你们永远幸福。”谭丽由衷的祝福。 “你也会的。”林然抱以同样真实的祝福。 “什么时候走?” “一个星期之后吧,别来送我,我不喜欢离别的伤感。” “我也是。”林然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容中夹杂着一丝的伤感。 林然和谭丽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行人也少了。她们像往常一样手挽着手,漫无目的地逛着,两人又聊了很多,但始终再没有提到过骆宇。在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的时候,她们最终分了手。分别的时候,林然望着谭丽远去的方向,内心突然感到无比的空荡,她想,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如此信赖了。 林然窝在客厅沙发上,还在为谭丽的离去伤感的时候,她听到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随着一阵吱呀呀打开鞋柜的声音,她知道骆宇回来了。骆宇总喜欢将身边的东西整理的井井有条,包括将脱下的鞋子整齐的摆进鞋柜里,这是他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林然想起身给骆宇一个归家的拥抱,但当她听到浴室哗哗流水的声音,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又重新窝回了沙发里。 “你回来了。”几份钟后,骆宇穿着浴袍走出了浴室,一只手还拿着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 “你刚看到我。”林然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因被忽视而责怪的意思,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没开灯,我以为你还没回来。”骆宇拧亮了沙发边上的灯,然后在林然的身边坐了下来,并将一只手习惯性放到了林然的身上。 “谭丽要走了,今天她是来向我告别的。”林然感到鼻子有些酸楚,她将头靠在了骆宇的肩上。 “哦。”骆宇随口问道,“去哪儿?” “美国,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谭伯这下子要被气炸肺了。”骆宇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你就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吗?”林然猛得离开了骆宇,注视着他。 “我该有什么样的感觉?”骆宇表情古怪地看着林然。 “你难道不知道她爱你吗?”林然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又后悔自己对他说出的话了。 “你看起来像个吃醋的小媳妇。”骆宇笑着用指在林然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公吗?” “我没有,我只是为谭丽感到不值,”林然又重新回到了骆宇的怀里,“她那么爱你,可你却不知情。” “你老公不是傻瓜,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尴尬了,像现在不是更好,大家还能做朋友。” “这么说你知道她爱你?”林然有些震惊骆宇可以表现地若无其事。 “当然,我认识她那么多年了,还能猜不透她的心思吗,在我心里,她就像欣雅一样,是妹妹,哥哥和妹妹是不会有超越亲情的情感的。”骆宇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将胳膊搂紧了一些,“你不一样,你是我爱的人,是我产生结婚冲动的人。相信我。” “我没有怀疑你们,在我们相识之前,我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 “她会找到她的感情归属的。”骆宇在林然的额头亲了一下。 “一定会的。” 第一章 第八节 另一个家庭 在应付了骆宇每天必来的欲望后,林然洗净身体重新爬回床上,骆宇正在与卧室相连的小书房内看着图纸。林然很佩服这个男人,他可以在激情尚未褪净时,就冷静的投入工作,且可达到极好的效果。她也极喜欢骆宇的习惯,因为她无法忍受一般女人所爱的激情之后的缠绵,准确的说,她从内心深处抵制与骆宇在一起。 看到骆宇并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林然也拿起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我敢说,你有洁癖。”骆宇很快处理好工作,又回到了床上。 “为什么?” “每次在一起后,你都要洗澡。” “那是良好的卫生习惯。”林然寻找着借口,但真正的理由却是她无法启口的,除了佟昊,她不喜欢身体里残存着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你这样做,怎么能让一个小生命在你体内着床呢?”骆宇搂住了林然,用一根手指在她的腹部上上下划动着。 “你想要个孩子?”林然问。 “我们已经让小妹捷足先登了。” “可我还没有开始工作。” “没关系,家里有佣人,还可以让爸妈带。” “我再想想,好吗?”林然没有正面拒绝。 “妈妈今天来电话了。” “什么事?” “外公希望我们搬回去,我答应了,外公年纪大了,喜欢热闹。” “可我不喜欢。”林然想。 “小妹现在又怀了孕,家里多一个人也可以多照顾她。”骆宇接着说,“况且,爸妈也该享享儿媳妇的福了,是不是?” 林然依旧不语。 “你怎么想?”骆宇见林然没有说话,问道。 “我有想的权利吗?你不是都决定了吗?”林然直视着骆宇,面无表情的反问。 “那好,周日我们就搬回去,明天我给妈打电话。”骆宇没有理会林然的不满。 林然嫁给骆宇的目的很简单,他可以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譬如留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她厌倦了小城镇的简单,也厌倦了处于父母之间的尴尬,她向往高贵而奢华的生活,向往不去计较钱为何物的日子,骆宇恰恰是那个可以满足她的虚荣的男人,于是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当然,进入他的家庭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林然和骆宇依约搬回了家,但在搬回家的那天,又发生了一件令林然十分不悦却又无法发泄的事情,欣雅与志勇占据了骆宇原来的房间。那个房间与露台相连,林然很喜欢坐在露台上遥望海边的感觉。 “小妹有了身孕,多晒晒太阳对大人和孩子都有好处。”这是骆宇的解释。 林然没有理由反对,尤其是在这个视欣雅为珍宝的家庭里。 收拾妥当之后,林然决定给母亲打个电话,她觉得母亲现在是唯一可以理解她心境的人。 “你呀,就是太容易屈服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不能总被他们压着一头。”林母很严肃地警告女儿。 出于白天的不悦,她开始倾向于母亲的说法。 “得抓紧时间给骆宇生个儿子了,有了儿子,你的腰杆才能挺直了。”林母最后叮嘱女儿。 转眼之间,秋天悄悄地过去了,飘起的雪花预示着冬天的到来。林然回到校园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当然这次是以一名教师的身份。对于此事,她不得不佩服骆母的道行,以她的实力与水平,凭一己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回到这个人才济济的名校的,但是骆母却毫不费力地替她办到了,权势与金钱再一次发挥了它‘万能’的作用。 进入骆家的这段时间,林然几乎对每一个人的脾气秉性都了若执掌。外公虽然面色严厉,却是一位极为慈爱的老人,他对孙子孙女的疼爱已经到了无法比拟的程度,尤其是对孙女欣雅,可谓言听计从。骆父,这位充满学识的大学教授,唯一的爱好就是与书为伍,对于柴米油盐是全然不知的。骆母,令人妒忌的精明而温雅的女强人,现在处于半赋闲的状态,最大的爱好便是在厨房中寻找乐趣。欣雅与钟骆则完全是两个尚未成熟的年轻人。目前在这个家里最为辛苦的要算蒋志勇了,他替骆家打理着全盘的生意,从为数不多的言谈中,林然对他有了与他人不同的好感,原因很简单,他与她有着相同点,那就是他们俩个谁也没有过硬的背景。当然他与她也有不同点,他是真心爱钟欣雅的。 林然恪守着母亲的教诲,与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这种距离有时让她感到孤独,但她仍然刻意地放弃融入这个家庭。为什么,她也说不清。也许是从小到大看多了母亲与祖母的争吵与相互算计,让她从心底的深处产生排斥。 林然没有像母亲担心的那样,成为这个家的保姆,与之相反的是,她成为了这家名副其实的少夫人。没课的日子,她就窝在书房内看书,上网。骆家雇有佣人,但她的工作仅仅是搞别墅内的卫生,每餐的饭都是由骆家人亲自去做的。平常的日子里是骆母,在骆宇、钟骆与蒋志勇闲暇时则是由他们来承担。欣雅是孕妇,理所当然地不用下厨,而林然,则是以不谙厨房之事为由推托了。开始的时候,全家人似乎没有任何的怨言,但随着日子的长久,林然感到了众人的不满,但她克制自己充耳不闻,她发誓不能沦为母亲的境地。 第一章 第九节 矛盾的爆发 隐忍的矛盾最终会有暴发的时候,而且它暴发的力度远比时常发生的矛盾要大的多。 这天下午,林然像往常一样,结束了令人厌烦的上班。她现在还处在为期一年的见习阶段,要做的事情就是跟随学校安排的资深教师听课。她厌烦这位所谓资深教师的讲课,他的秃头和罗嗦总是让她想起大学时代的政治老师,冗长而乏味。 付过出租车的车钱之后,林然从通向厨房的小门走进了别墅。骆家人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个人在出门之前都会把自己的安排写到一张便签纸上,贴于厨房的冰箱。骆母与外公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骆父到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蒋志勇和骆宇各自公司有事,而钟骆则追随他热爱的球队去外地看比赛了。整个别墅内只剩下她和欣雅两人。林然在厨房内扫视了一眼,似乎没有人给她们留下晚餐,于是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比萨饼和一瓶饮料上了楼,决定以此作为晚餐。 走回书房,林然边吃着比萨,边翻开了专业书。她想起了白天听课时遇到的一个疑惑,她必须找出足够的理由推翻那个自以为是的秃头。 忽然,‘咣当’!从厨房传来什么东西的碎裂声,林然愣了一下,站起身,想去看看,但随后的猫叫声,让她又重新坐了回去。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林然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猫’,依旧没有动。 “快,快点。”阿姨急匆匆推开书房门时,林然正端着沏好的咖啡走回书桌。两人撞了个满怀,咖啡打翻到地上,溅出的咖啡汁蹦到林然的手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林然边用嘴吹着手背,边略带不满的瞪着阿姨。 “快,快去看看欣雅,她,她出事了。”阿姨脸色刹白地说道。 林然心里一沉,马上意识到方才的声音的出处,她三步并作二步跑下楼。欣雅昏倒在厨房里,两腿间渗出了血迹,手边放着打翻的菜盘,切好的蔬菜散落在地上。 “我,我刚,刚回来,就,就看见她躺在这儿。”阿姨被吓得哆嗦成一团,她半跪在地上,解释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林然压住自己的惊慌,吩咐阿姨。 欣雅被推进急救室后,林然向医院的护士借了电话,拔通了骆宇的电话。家人陆续赶到医院时,欣雅还没有推出急救室。志勇脸色煞白的站在角落里,双手合什祈祷着什么。 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还好,万幸,大人孩子都没事,不过,以后要注意了,这个月份虽然不容易流产,但还是应该多加注意的。”医生叮嘱。 欣雅住院观察,志勇留下陪护,林然随着骆宇和其他人回到了家。进门的时候,阿姨正端着比萨走下楼。看到比萨,骆宇似乎明白了什么,向林然投去谴责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骆宇指着比萨厉声问道,“你不知道家里只剩下你和欣雅吗?” “我不知道欣雅也在。”林然本能地推托着责任。 “你会不知道,冰箱上贴着的条子,你也没看到吗?” “我……”林然一时语塞。 骆母和外公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回屋了,但在林然看来,这声叹息声比骂上她一顿还要严厉几倍。 骆宇气冲冲地上了楼,林然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回到卧室,她换下沾了血迹的外套,扔进浴室。骆宇站在窗前,没有说话,但林然从他急促的呼吸中听到,他的愤怒一触即发。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骆宇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对不起。”林然走到骆宇身后,搂住了他。她想借由她的身体消除他的不悦,或者是借由一场性爱让他忘记她的过失。 “我想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骆宇没有中计,他挣脱了她的臂膊。 “你是在质问我吗?”林然抬起头,注视着骆宇,方才些许的愧疚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随你怎么想?”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受够了,为什么你要把我的家人拒于千里之外,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你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关切一些?”骆宇反问。 “像个保姆一样为你们全家人洗衣、做饭、然后承担所有的家务吗?”。 “没有人要求你那么做,但是,你应该学会关爱他人,而不是像现在这么自私。”骆宇声音激昂。 “关爱,什么叫关爱,你教教我什么才是关爱,难道学会看其他人的脸色,以他们的喜为喜,以他们的忧为忧就叫关爱吗?可惜我做不到,再说你们有做到吗?你们全家有谁把我放在了眼里,在你们的眼里只有欣雅,她就像这个家里的主宰,而我只不过是一介稻草。”林然有些口无遮拦。 “欣雅是这个家里最小的。” “那就有权力享有特权吗?” “她怀孕了。”骆宇决定将争吵继续下去,“不要转移课题,你自己想想,嫁进这个家,你有没有为这个家的人做过一顿饭,哪怕是简单的早餐,爸妈什么话也不说,不代表他们没有意见。每天一下班你就窝在房里,不到吃饭不出房门,你觉得你自己做得很有理,是吗?” “我为什么不能窝在房里,难道非要给你家里人做饭,才算是个合格的媳妇吗?那你不如去找个保姆。”林然知道自己是无理的,但她并不打算放弃纠缠。 “我没有想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骆宇用手扯掉了领带,狠狠地扔在床上,“欣雅是个孕妇,你难道要一个孕妇来为你做饭吗?”骆宇摔门走出。 林然没有继续争执下去,因为她突然从镜子中发现此刻的她竟然像一个站在大街上骂着恶毒语言的蛮不讲理的泼妇,也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母亲,这让她感到自己的陌生,也让她她惊异,什么时候她竟沦落至这种境地。 许久,在林然肿胀的头脑被窗外刮进的凉风吹醒的时候,她意识到了她的不理智,她决定去找骆宇道歉。林然走下楼,骆家的人正聚集在客厅里商量事情。 “我们应该再去找一个做饭的佣人。”骆母提议。 “为什么,饭是由家人烹调出来的才更有人情味。”外公否决了骆母的建议。 “可是我们并不是每个人每天都有时间的。”骆母继续强调自己的理由。 “妈,不要说了,外公说的对,饭菜只有家人做出来的才会更香。”骆宇支持外公的观点。 “该有个人能在我们不在的时候照顾欣雅。” “小然有时间,我会去和她说的。”看到林然,骆宇赌气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对不起,今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是因为不会做饭。”林然决定缓和与大家的紧张气氛,“以后我会学着做的。” “没关系。”骆母宽容的笑笑,“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关怀,家和才能万事兴的。” 事情很快就过去了,林然多少改变了一些,但这件事始终你一根扎人的骨刺,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这件事还让林然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她不能让自己耗费在这个她也许永远都无法融入的圈子中。 第一章 第十节 为了财产,一定要生个孩子 骆宇是极爱孩子的,尤其是在欣雅的儿子团团出生之后,他将体内父爱的细胞发挥到了极致。他会在下班后以极快的速度回家,拿起奶瓶给团团喂奶;会在半夜团团嚎哭时,第一时间冲进婴儿室;会为了团团该何时添加辅食,不辞劳苦的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向一个相当有名的育儿专家作咨询。林然将骆宇的举动尽收眼中,她不止一次的说服自己去为他生一个孩子,但是她无法忍耐他留在她体内的痕迹,于是这个想法也只能存在于脑海之中。 旧的一年很快过去了,在电子鞭炮的劈啪响声中,林然迎来了她嫁进骆家的第一个春节。 外公在新年的前夕,偶遇了一场风寒,这场风寒对他本不再强健的身体打击几乎是致命的。甚至他都请来了律师起草遗嘱。 林然对这个家的财产是十分敏感的,当然她也格外的关注遗嘱的起草。 “外公会怎么立遗嘱,会将财产平分给你们几个外孙吗?”一天睡前,林然拿着一本杂志,装作无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也许吧。” “我想问你件事?”林然犹豫了一下,决定弄清心中久存的疑惑。 “说吧。” “为什么你和弟妹不一个姓?”这个问题是林然的一块心病,她始终没有开口问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它可能会涉及到这个家的隐私。 “他们随外公的姓。”骆宇答道。 “为什么,是要钟骆继承财产吗?”林然的心陡然紧张起来,但她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外公和妈对爸有恩。”骆宇没有回答林然的问题,只是随口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爸当了这个家的上门女婿,他发誓一定要让他的孩子随外公的姓,可是外公没有容许,因为奶奶家也就爸爸这一个儿子,所以妈妈才会生了我们三个,一个姓骆,两个姓钟,用老人的话讲,外公也不会断了香火。” “会不会将所有的财产都给钟骆呢?”林然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如果是那样,我要举双手赞成的,继承公司就等于继承了麻烦,我宁愿像现在一样,干自己喜欢的事。”骆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然还想要说些什么,被骆宇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 “你嫁给我不是为了那些对不对,所以我们也没有在乎的必要了,不是吗?” 新年这天当晚的钟声一过,外公拿出了红包。理所当然的,欣雅得到了最大的一个,林然有些不悦,借口要给家里打电话,便上了楼。电话中,母亲的苛责与冷嘲热讽让她更加不悦,于是,她走出了房间,想去林家的藏书房找本书。 “爸,您真得这么想。”在林然的手刚刚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的时候,她听到了林母的说话声,她停下了脚步,想转身离去,但强烈的好奇又驱使她折回了头。 “重孙子我有了,现在我就想看见个重孙女。家产吗,给他们也是给,给下一代也是给,有什么不好。”外公随后说道。 莫非外公是想以孩子作为分割财产的基准,晚上,林然翻来覆去地想着外公的话,在天刚萌萌亮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推醒了骆宇,献上了她的温柔。 一个月多后,孩子如愿而至了。林然手持着试纸,仿佛看到了一个光明希望的如愿以偿。 “喂,你在干什么,这么久。”骆宇推开浴室的门,问道,“要搭我的车去吗?” 林然依旧沉浸在美好的梦幻之中。 “这是什么?”骆宇从林然的手中拿过了试纸,他看了一眼,然后注视着林然的肚子,带着充满狂喜的声音问道,“你怀孕了?” 林然点点头。 “上帝呀,我要做爸爸了吗?”骆宇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 “你不愿意吗?” “谁说的,你知道做爸爸一直是我的梦想,你知道,每次看志勇那副幸福的模样,我都妒忌死了。” “那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的对待我。” “我保证,我要做到言听计从,无微不至,”骆宇举手发誓,“我要让儿子和他妈一点委屈都不受。” “胡说,是女儿,我喜欢女儿。” “那我们就生个会疼人的小棉袄。” “我们该去告诉外公,他老人家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何止高兴,一定是欣喜若狂。”骆宇在林然的额头上响亮了亲了一下后,奔下楼。 “你一定要是个女儿,妈妈就要靠你了,你一定不要让妈妈失望。”林然轻抚着肚子,说道。 一个崭新的生命在林然的体内孕育着,他让她暂时忘却了佟昊,忘却了离别之情的煎熬。她将全身心投入到这个生命之中,她聆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蠕动。她买来了一切言明可以开发智力的胎教用品,她要让腹中的生命成为最棒的,像她,不,应该超过她,这个生命应该拥有所有她不能拥有的东西,智慧,美丽,金钱,还有爱情。她不再无视骆宇的感情,骆宇的关爱。许多次,当她在夜里醒来时,她凝视着骆宇的脸庞,告诉自己,你应该是爱他的,他是你腹中生命的父亲,一个优秀的丈夫。 欣雅的儿子团团一天天在长大,也在一天天地向众人展示他的可爱与聪明。这让林然感到气恼,尤其是看到外公注视着团团时,眼中跳动的光辉。她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咒骂,甚至恶毒地诅咒团团能中途夭折。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她为自己的诅咒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第一章 第十一节 噩梦 漆黑的夜,阴郁极了,暴风雨的前兆。靠近坟地的几间低矮的土房子内,隐约摇曳着一丝烛光,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子里传出。突然,一阵风吹过,烛火灭了,紧接着一个厉闪,随着女人一声凄惨的叫声,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伴着一声闷雷响彻在村子的上方。 走进屋子,一个女人从床上起身半坐着,点燃一旁的蜡烛,然后颤抖着双手剪断了脐带。就着微弱的火光,她看着初生的婴儿,又是一个女孩。女人绝望地倒在了床上,任由婴儿在一旁无助地挥动着小手小脚哭泣着。 “不,我命不该是这样的,不,我不甘心,我决不甘心。”女人挣扎着再次坐起身,抱起身边的婴儿,摇晃着走下床。 床边放着尿盆和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女人将孩子放在床边,费力的拎起水桶将水倒进了尿盆,一阵难闻的尿骚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婴儿已经停住了哭泣,挣着双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女人再次将婴儿抱起,仔细地看了一番,白嫩的肚皮上一颗血红的红痣。“别怪我。”女人手哆嗦着将婴儿倒着放进了尿盆,没有了婴儿的哭声。 门帘掀了起来,一个扎着羊角辨的小女孩光着双脚站在门口,揉着双眼看着屋内的一幕。 女人扭身看着小女孩,脸上猛得抽搐了一下,急忙从尿盆中拎起了婴儿,颤抖着凑到婴儿的鼻子下边,生命的气息已荡然无存了。又是一声惊雷。突然,床上的婴儿猛得睁开了双眼,紧接着望着女人叫了一声‘娘’,然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接着,又一声闷雷。 林然被噩梦惊醒,她坐起身,边喘着粗气,边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多年以来,她一直被这个噩梦缠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也不清楚这个梦到底和她有着怎样的关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次梦醒之后,努力地将梦中人的脸描绘清楚,然而却总也不能拼凑完整。 桌上的电话响起,紧接着闹钟也叫了起来,骆宇翻过身,抬手按下了闹钟,并顺势拿过了电话。 “是你妈。”骆宇将电话递给了林然。 “妈,有事?”林然看了看表,问道。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林母的口气中带着利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才六点多。”林然习惯了母亲的语气,并且学会如何巧妙的避开刺人的锋芒。 “你放假了吧?” “是。” “回家吧。” “我身上不是很方便,这个假期不打算回去了。”林然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骆宇将一块靠枕垫在了她的身后。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骆宇开车送你不就行了,又不是多远的路,一天也就到了。” 林母急切地说道,“还有哪儿比自己家更好的养胎的地方。” “骆宇最近很忙。” “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一两天的功夫还抽不出来吗?” “算了,我和他说吧,我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回。” 林然没有把电话递给骆宇,她知道母亲接下来一定是会借机数落骆宇一番的,她不想一早就影响到他的心情。 “要回吗?”骆宇对着镜子系着领带,他从林然的只字片语中已经听懂了电话的意思。 “你有空吗?”林然松了口气,她怕听到拒绝的话。 “得到下个周末。”骆宇有些为难。 “算了。” “你这么急于回去?” “你妈能让吗?”林然起身,为骆宇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子。 “你要想回,我去说。”骆宇抚摸着林然的肚子问道,“他又踢你了没有?” “还好,昨天晚上很老实。” “别担心,妈会同意的。”骆宇俯身撩起林然的衣服,亲吻了一下肚子,“宝贝,爸爸会让你去看看外婆的。” 林然被母亲接进家门的时候,马上觉得屋内有些异样,她仔细看了看,但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林母的脸上始终挂着夸张的笑容,她过度的热情让司机很快告辞,离开了。 “这个孩子你不能要。”林母在司机离去之后,拉着林然分别坐在两个对面的沙发中,急不可耐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林然没有感到意外,对于母亲的神经质,她早已习以为常了,如果一段时间内,她没有搞出些离奇的念头,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 “我找人算过,那是个女孩,不能要的。”林母一脸深信不疑的表情。 “算士的话要能信了,公鸡也能下蛋了。”林然挖苦道。 “不能这么说,那个人可灵了,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不信的。” “就算是女孩,又怎么样,我倒高兴了,反正他家喜欢女孩。”林然淡然地说道。 “都是哄你的话,哪家不希望有个传宗接代的,你要是真生了女孩,你就彻底没地位了,听妈的话,咱不要她了,那瞎子算了,你第二胎肯定是了男孩。” “妈,我坐了一天的车,累了,我回屋了。”林然没有继续与母亲争论下去,她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的,偏执的母亲是不会改变想法的,当然,她也不会愚蠢到去听信一个毫无根据的瞎子之言。“你就不听话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妈这么说,都是为你好,有你哭的时候,你看妈,要不是没儿子,能让外面那个狐狸精把你爸的魂勾走吗?”林母依旧喋喋不休地在林然的身后唠叨着。 清晨的时候,林然再一次重复作了那个梦,这一次与往常不同,那个女人的脸清晰了许多。在林然用尽全力想再看清楚一些时,她被妹妹林晓推醒了。 “姐,起来了。”林晓端着一碗汤站在床边。 “你回来了?” “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睡下了,就没打扰你。”林晓就汤端到了林然的面前,“妈熬的汤,让你醒了就喝下。” 汤的色泽很好,只是闻起来有股中药的味道。林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有点苦涩。 “妈说,这汤有点苦,可是是安胎的,一定让你喝了。”林晓说道。 “是吗?”林然有些疑惑母亲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于是将碗放到了桌上。 “这汤是妈一大早去抓的,我看那袋子上写得是安胎的。”林晓说。 “哦。”林晓的话让她安心了许多,她又端起了碗。坐了一整天的车,肚子里的小东西有些过分的活络,喝点安胎的汤或许有些好处。林然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姐,这次要多住些日子吗?”林晓问道。 “或许吧。”林然打定主意,如果母亲再次提及打胎的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一章 第十二节 生命被扼杀在腹中了 当落日隐没在天的尽头的时候,闷热的暑气被突来的一阵风吹散了。林然拉着林晓的手走出屋子,她提议去山上走走。 “慢点走,早回。”林母嘱咐。一整天,她的脸上都挂着喜盈盈的笑容,她甚至买来了乌鸡、红枣等一系列滋补的东西。看到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固执,林然很高兴,“妈,一会儿我们就回。” “很少见妈这么高兴。”出了院门,林晓说道。 “可能她想通了吧。”林然说。 “我们去爸爸那儿看看,好不好?”林晓回了一下头,看母亲已经走回了院子,低声说道。 “好吧。”林然细想了一下,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与父亲见面了。 “姐,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恨阿姨吗?”林晓问得很小心,生怕会招来同母亲一样的斥骂。 林然摇摇头,“或许她应该更值得同情。” 林然的话似乎给林晓打了一针定心剂,她的话也变得大胆起来,“我真不明白妈在想什么,都这么多年了,爸和阿姨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可是她还是不撒手。她真得以为凭那张纸就能拴住爸爸的心吗?无非是更招人恨罢了。” “妈有自己的想法。”林然的话没有反驳林晓的意思。 “什么想法,只能是彼此伤害,爸再也不可能和妈回到从前了。”林晓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伤感。 林然没说话。 “妈总是在说爸是因为想要儿子才和阿姨在一起的,其实她根本不了解男人想要的是什么,男人就像是一艘飘泊的船,他需要的是一个静静的温馨的港湾,而不是个危机四伏的险滩。” “你有多了解男人,男朋友都还没交过呢?”林然打笑道,她多少有些惊异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妹妹会对男人有如此深厚的认识。 “要是有个男人真心爱我,我会甘心情愿地做他的港湾。”林晓说得很认真,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林然打消了继续拿她打笑的念头,她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阿姨才是父亲真正的港湾。”林晓为这个话题打上了个圆满的句话。 林父的家位于山脚下,是一幢两层的小楼,通体绿色的装修风格,和郁郁葱葱的大山浑为一体。 林晓上前拍了拍大门上古老的铜铁环,林父一直喜欢仿古的东西。 “谁?”里面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的声音。 “是我。”林晓回答。 “大姐,二姐来了。”男孩开了门,将林然与林晓让了进去,并同时向里面喊道,“爸、妈,大姐、二姐来了。” 与阿姨闲聊了几句后,林然感到肚子有些疼痛,她皱了皱眉,并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 “不舒服吗?”阿姨察觉到林然的不适。 “可能是走得太多了。” “到屋里躺一会儿吧。”阿姨起身,将林然搀了起来。 在林然站起身的一霎间,阿姨被林然身下的状况惊住了,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同一时刻,林然也感到钻心的疼痛,紧接着在众人的叫喊声中堕入无底的黑洞。 林然在晨曦中醒来时,她睁开眼,看到白花花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觉得一阵头晕,又闭上了双眼,许久之后,她再次睁开了。她感到腹部无比的空洞,于是伸手探去,但在半空中被一双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 “别动。”是阿姨的声音,“你还在输着液。” 林然觉得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了,没有丝毫的预兆,甚至没有通常的心酸。 “别哭,现在哭对身体不好。”阿姨将脸凑到林然的脸上,安慰着,然而泪水同样也从她的眼眶中涌出了。 林然闭上了眼,再次想起了那个噩梦,昨天晚上她再次梦到了,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梦中人的脸,那个女人是母亲,而那个小女孩则是儿时的自己。她还想到了她对团团的诅咒,那些阴险的诅咒无可避免地应验在自己的身上了。 “静,别哭了,医生说,你还能生的,你和骆宇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的。”阿姨哽咽着嗓音劝解道。 林然扭过头,将脸埋进了阿姨的胸前,放声恸哭。 “给骆宇打电话吧。”阿姨抚摸着林然的头,用极其慈爱的声音问道。 “不,别打。”林然拒绝了,她现在还没有心情去面对骆宇心痛的眼神,她也无法对他说出胎儿夭折的原因,告诉他妈妈的残忍吗?不,她不能。俗话说,母亲的现在就是二十年后的女儿,她害怕他会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二十年后的自己,虽然那只是想象中的。也许他还会为此事疏远她,将她苦苦经营的局面打处支离破碎,那是她无法承担的后果。 “阿姨,别告诉他实情,永远也不要。”林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恳求着,“无论她做过些什么,她总还是我的妈妈。” 林然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父亲去了山上,林父将那个尚未落地的小生命埋到了山上一棵松树的下面。 “下一世他一定会长成一棵大树。”林父蹲下身,拔去了小土包上刚刚冒起的小草。 “很讽刺,是不是,妈妈一直都深信他是个女孩。”林然也坐了下来,抚摸着土包,“很遗憾,我都没能抱抱他,他应该已经长成人形了。” “别再伤心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想开些,你还年轻。”林父劝慰。 “妈妈一直都希望有个男孩,那个愿望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其实是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区别,孩子只是一个人生命的延续罢了。” 林母‘疯’了,她无法接受血淋淋的事实,她梦想中的男孩被她亲手扼杀了。她捣毁了那个算命瞎子的摊子,并将人打得头破血流。尽管对母亲有着万般的怨恨,林然还是与父亲一起将母亲从派出所领了出来。她搬回了家,因为只有她在才能阻止母亲更为疯狂的举动。 “然儿,妈不是故意的,真得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该死的瞎子,是他害死的我的外孙子,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的外孙子报仇。”林母除了一脸的愤恨,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林然望着母亲狰狞的脸,心里升起一种陌生的寒意,站在面前的真得是养育了自己二十几年的母亲吗? “然儿,妈真的是为你好的,没有儿子的苦妈已经尝够了,妈不能让你走妈的老路,这次是妈错了,可是妈是好意,妈没想到那个瞎子是骗人的,妈保证,一定把你的身子养的好好的,下次,下次你一定会给妈生个大胖孙子的。”林母的眼中闪烁着希冀的目光。 “如果他是个女孩,你一定很高兴对不对?”林然想知道一个也许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但她还是想听母亲亲口说出,她想印证梦中的那一切是否都是真实的。 “对,他应该是个女孩的,为什么,他偏偏又会是个男孩。” “你让我觉得可怕。”话一字一字地从林然的嘴中挤出,带着与屋外天气截然相反的寒气。 “你不会明白,永远不会明白,只有妈,只有妈才会真正的对你好。”极度的恨意让林母咆哮起来。 “这么说那个梦是真的,我五岁那年,你亲手溺死了我刚刚落生的妹妹。”林然闭上了带着绝望与哀怨的眼睛。 “不,她也不该出世的,不能怨我,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孩,为什么?”林然揭开了隐藏于林母内心深处的伤疤,将她推入充满邪恶与血腥的沼泽,她冲下楼,将双手浸入了位于院中的水缸中,用力地搓洗,渐渐地,在她的眼中,缸中的清水变成了鲜红的血泊。她尖叫着,“不,不是我的错,我是不得已的,不得已的。” 林然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冷眼望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第二章 第一节 女儿的疏远 日子如光般转瞬即逝,平淡如水的日子带走了所有人的青春年华,同时也给人带来了诱人的成熟。 往日一样的中午,林然结束了日复一日的授课,匆匆走下楼。走到一楼楼口的时候,她被一面镜子吸引住了目光。 “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林然问着路过的一位老师。 “刚装上的,拒说是为了采光好一点,这该死的老楼昏暗的像个洞。”那位老师借机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知道是对楼还是对楼里的领导。 林然笑笑,无心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她深知这位老师的脾气,一旦自己发表任何意见,接下来的便是没完没了的唠叨。 那位老师见林然没有与她说下去的意思,便嘟囔了一句,“钱,都花在这没用的地方了。”然后,摇着头,怀着满腹无法发泄完毕的报怨离开了。 林然走近了镜子,看到了自己,一个已年过而立之年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寻常女人眼角抹不平的细纹,没有颧骨上执著地吸附着原本光滑的肌肤的斑点,没有脖子里的褶皱,她依旧是一条开得正旺的俏丽的鲜花。骆宇的爱情给她一个女人所需要的滋润,虽无法满足于心底,却也给了她足够的养分,远离凋零。 如果是佟昊,你又会是怎样?林然问着镜中的自己。 人渐渐多起来时,林然停止了孤芳自赏,她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保姆小菊。 林然火速赶到了医院,刚进走廊,她就听到了女儿乐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飞奔到处置室的门口,看到了一幅令她心碎的情景。乐乐被几个护士强行按在一张床上,出于自卫,她不停地挣扎着,并用已近嘶哑的哭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位有些上年轻的大夫,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乐乐左臂上还在流着血的伤口。外公颤抖着身体站在一旁,不停地嘱咐大夫,小菊紧抓着外公的手臂,眼睛因为心疼小主人而不停地淌着泪水。 看到林然,小菊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调皮的乐乐从桌子上往下跳,碰巧趴在了打碎的玻璃杯的碎片上。 “好了。”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乐乐的伤口终于被缝合完毕。老大夫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扭头和外公说道,“钟老,处置好了。” 外公迫不急待地伸手抱住了乐乐。乐乐的嚎哭慢慢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并伸出了另一只没有擦伤的小手,狠狠给了那个制造疼痛的老大夫一拳。 “这小家伙,脾气还不小。”老大夫爱怜地摸了摸乐乐的头,乐乐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立起了它尚未锋利的小刺。。 “回家小心别沾到水,要准时来换药,过些日子就会好的。”老大夫嘱咐道。林然此时才发现这个老大夫是这里的院长,姓林。 “小林,你确定没事吧。”外公不放心地问林院长。 “钟老,没事的,你就放心吧,小孩子吗,难免会碰伤的,不碍事的。”林院长的话让外公多少宽了些心。 “谢谢您,林院长。”林然客气地道谢,并伸手欲从外公的手中抱回乐乐。 “不要。”乐乐推开了林然的手,向着外公的怀里缩去。 “乐乐乖,老外公累了,妈妈抱。”林然低下身乞求着。 “不要。”乐乐固执地打着林然的手。 “算了,还是我抱着吧。”外公不忍重孙女再受半点委屈,说道。 尚未走出医院的时,欣雅和丈夫蒋志勇匆匆赶来了,欣雅还穿着礼服,看得出是刚从某个宴会场赶来的。乐乐一见欣雅,伸出了双手,并奶声奶气地要求姑姑抱抱。欣雅搂着乐乐,心疼地流出了泪水,并指责一边的丈夫,为什么非要带她去参加那无关紧要的宴会。 “姑姑不哭,乐乐不痛了。”乐乐伸着小手为欣雅擦拭着泪水。 林然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妒意,女儿从未与她有过如此的亲近。 六年前那次意外流产,让骆宇痛苦了许久,出于补偿的心理,林然在修养了一段后,便又为他怀了孩子,就是乐乐。乐乐出世后不久,林然在学院争取到了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为期两年。为了以后的事业能一帆风顺,她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地飞向了大洋的彼岸——美国。襁褓中的乐乐便交由欣雅与她刚刚出世的小女儿一同喂养。理所当然的,在乐乐幼小的心灵中,欣雅便占据了母亲的位置。 两年后,林然学成归来,乐乐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不肯与她亲近。林然千方百计地接近她,讨她的欢心,但却没有任何的效果,乐乐固执地认定欣雅才是她的妈妈,虽然她不能同团团和圆圆一样叫她。久而久之,林然丧失了耐性,也因此与乐乐的关系愈发的疏远了。 吃过晚饭,林然一改往日的习惯,没有直接上楼去写论文或上网查资料。她跟随着欣雅和几个孩子来到了游戏室。欣雅习惯性地搂着两个女孩坐在地上,团团从架子上搬了几件玩具摆在了地上。乐乐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认真的摆着积木,搭建她心目中的房子。塌了摆,摆了塌,一会儿的工夫,她的鼻子上就积满了汗珠。 林然靠着乐乐坐下来,轻声说道:“宝贝,妈妈来帮你搭好不好?” 乐乐没有回答,林然便径自帮着女儿搭了起来,在一幢欧式的小楼即将搭建成功时,乐乐突然伸出脚将之踢塌,并大喊道,“不要,妈妈没有姑姑搭的好。”随后,乐乐挣脱了林然的怀抱,再次钻进了欣雅的怀里。 林然看看乐乐的举动,感到气恼,又感到尴尬,她红着脸望着欣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嫂,没关系的,她只是还不习惯。”欣雅善解人意的伸出手,按住林然的手,给予安慰。 林然没有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像通常一样,站起身,故做潇洒的离开。两年了,自从回国到现在,每次与女儿的亲近,都会招致这种失败的结局。 林然回到房间,骆宇正趴在写字台上绘制着图纸。她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径直走到了窗边。孩子们的嬉笑声透过窗子传了进来,乐乐笑得最起劲,但却不是为她的。林然感到鼻子一酸,她本能地控制住了泪水。 “怎么了?”骆宇觉察到林然的不悦,走到她的身边,问道。 “乐乐排斥我。” “小孩子对亲人的感受是在襁褓中就开始培养的,很可惜你错过了最好的时光。”骆宇的话没有劝导的意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对于林然四年前的出国进修,他一直持抱有意见,也因此对乐乐与林然逐渐疏离的感情抱有隔岸观火的态度。 “爸爸,出来跟我玩。”乐乐隔着门在外面颁布命令。骆宇像接到圣旨般急步走出。不一会儿,门外尖利的童声中又夹杂了几个大人爽朗的笑声。林然一阵气愤,想拉开门,冲到乐乐的面前,给她两个巴掌,然后告诉她,她才是她的妈妈。但是在林然拉开门的一刹那,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看到的那副其乐融融的情景提醒着她,在这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 第二章 第二节 争名逐利 林然很看重名誉,也同时被名誉所累。在进入学校的最初一年,她作为见习老师,在那个古板的几乎可以扔进棺材里作古尸的老教授手下熬过了一段艰辛的时光,并在那段日子里,那个看似超凡脱俗的老古董潜移默化的让她深谙了一个道理—职大一级压死人。于是,在她正式成为这个学校的讲师后,她便不再掩藏自己野心。她积极寻找着各种机会上科研项目,撰写论文,并不惜暗中剽窃学生的成果,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尽早评定副教授。 在这个学院中,林然从不与任何人显露过分的好感,她与每个人抱有相同的热情,当然也保持着一定安全的距离,甚至大学时代里相交不错的老乡小童也在成为同事之后,与她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天傍晚,林然刚从科研楼走出,迎面就碰上了小童,两人打过招呼后,便闲谈着向学院的大门走去。 “听说评定副教授的名单就要公布了。”小童向四下看了看,确保没人后,轻声说道。 “哦。”林然若无其事的搭着腔,但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哎,有没有小道消息呀。”小童不安地看着林然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里找出她想要的答案。 “要是有,我第一个告诉你。”林然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但愿这批里有我,真是受够了。”小童发牢骚。 “咱们学院里还有几个比你更出色呀,一定会有你的。”林然出口安慰。 “我不像你,有后盾,你也知道这年头光靠自己的两只拳头是不行的。”小童口露羡慕。 小童和林然的境遇颇为相似,均是毕业后为留校而选择了下嫁有背景的人家。不过,小童没有林然幸运,她那位原本教育局长的公公不幸因为脑中风而不得不提早退休。在这个人走茶凉的社会,小童往后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我还不是和你一样,也要靠自己的,我们家对我事还不是不闻不问的,他们希望我做个全职的太太。”林然这句话说得是实情。 “我要是你,巴不得做个全职太太呢,可惜呀,我没那个命,还要为那些俗事奔波。”小童的话还有另外的一层含义,既已获得荣华富贵,何苦还要削尖了头去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女人吗,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好。”林然听出了小童的弦外之音,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或许骨子里,她的人生只是用来向别人炫耀的。 小童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个残酷的答案,在这场本就不公平的竞争中,她并无意外的提前出局了。 骆宇不似林然,他属淡泊名利的闲云野鹤之辈,除了分内的工作,不参与人事纷争,不过可笑的是,设计院的领导们似乎看到了骆宇自己也没看到的管理才能,次次委以重任。 骆宇惊讶于林然对名誉的热衷,他想到一个从书上看到的故事,一群猴子,围着一根竿,锣声一响,群拥而上,不惜践踏亲朋至友。 林然破天荒的温情让骆宇发愣了半天。她喜气洋洋的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少有的目光。 “骆宇。”林然将手伸到了骆宇的胸前,摩挲着。 骆宇看到了那根竿子的最顶端,昂首而坐的正是林然。 “拒可靠消息,这次职称评定,副教授我胜券在握。” “那个对你就这么重要吗?”骆宇的语气中不觉得的带着讥讽,“目前的生活难道还不能满足你吗?为什么还要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错误,那才是最切合实际的东西,有名才会有利,不是吗?”林然说。 “我给你的还不够吗?现在的生活还不能以丰衣足食来概括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过那种夫贵妻荣的生活,我也想要自己的事业与地位。” “猴子爬竿罢了。” “我让你不高兴了?”林然明知故问。 “没有,”骆宇违心地回答,然后又问,“你很高兴吗?” “那当然。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家,一个优秀的丈夫,开始腾飞的事业,要是乐乐与我的关系再好一点,就更加完美了。”林然的眼里全是笑,她褪去了外人面前的矜持,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满足了吗?”骆宇有点不相信她会有如此小的胃口。 “才刚开始吗?怎么能结束呢,我还要继续努力,我还要做教授,而且要做学院里最棒的教授。你不相信你老婆是最棒的吗?” 骆宇带着陌生的眼神看着怀中的林然,他想知道这副看似娇弱的身躯里到底可以藏匿多大的野心。“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想冷笑,但他克制住了,他不能容忍自己去伤害心爱的女人。 “还没想好,”林然的手下滑,触到骆宇的双腿之间,他敏感地战栗了一下。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如果在往常,他会很快被这种热情点燃激情,但现在他却无法让自己有丝毫的沉醉。在林然之前,他不知道一个女人也会对名利这种身外之物如此热衷,甚至这种热衷可以激发一个女人曾经不屑一顾的情欲。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然而,可笑的是,他却无法自拔地爱着面前这个女人。 林然熄了灯,翻身趴在了骆宇的身上,亲吻着他,她要用最原始的也是最具征服感的情欲掌控这个男人,虽然这是她极为排斥的方式。 骆宇在黑暗中轻笑,她在补偿他,为了过去的忽视,为了将来的忽视,用她女人最得力的武器-身体。他无法抑制的屈服,就像一个饥渴的人,看到一片清泉。当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他的身体,他翻转了身,倒换了两人的位置,陷入了她制造的情欲之中,他需要释放蓬勃的欲望。她是他的蛊。 第二章 第三节 那个背景是那么熟悉 又一个新年。大街上,被追求利益的商家处心积虑地印成了红色,吸引人们心甘情愿的掏空钱包。到处是人群,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与这年极为相衬的喜色。 林然不喜欢年,对她来说,这就像是一个关口,不想迈却又不得不迈。频繁到访的客人,赴不完的宴会,搞得人疲惫不堪。就像现在,为了躲避准备家里的宴会,她不得不瞎编了个借口逃了出来。曾经她是喜欢这些的,那可以满足她的虚荣,不过,时间久了,却只能带给她疲惫与厌倦了。 她来到了图书馆。令人意外的是,图书馆里的人似乎比街上的人还多,阅览室里几乎找不到空着的位置。林然想,这些人都是来躲‘年’的吧。她借了几本书,但没有坐下,污浊的空气让她窒息。于是,她驾着车开始四处闲逛。不知不觉,她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大的那个公园,那个充斥着与佟昊记忆的地方。自从与佟昊分手后,她从未来过这里,即便上班下班,她宁可绕远,也从不从这里经过。今天,她却鬼使神差般的来了。 她犹豫了许久,但还是买了门票,走了进去。这里,大体上,还是七年前的老样子。只是多了一些耐寒的植物。她径直走着,没有在任何一棵树下驻足,她知道她的心想要把她带去哪儿,于是,她对自己说,停止吧,不要再往前了。然而,她的双脚背离了她,一味地将她带向了那棵印有记忆的参天古树下。 林然终于停下了脚步,当然,并不是因为理智又重新控制了她。远远的,那棵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对,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影子。 她想拔腿离去,然后双脚再次将她带往相反的方向。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影子走着,她看到了一片沼泽,而她正渐渐陷了下去。但她,无法后退。 影子转身了,那张铭刻心底的脸庞清晰地停在远处,是佟昊。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沙石。林然下意识地抬手蒙住了眼睛,躲避着。 当风停止时,那个影子随风而逝了,像是从未在那里停留过。林然傻傻地愣在那儿,许久,她笑了。她走到树下,坐在地上。她似乎闻到了佟昊的气味,它带着一种温暖,一种热情。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她的娇喘与他厚重的呼吸。她感到那双并不柔软的大手正在抚摩着她,正在通过指尖将幸福传递给她。她的心再次狂跳不止,并不带着丝毫的欲望。她伸出抚摸着树干,这里还残存着佟昊的温度与他与她的激情。过去的几年里,她曾经努力的强迫自己忘却它们,然而,到今天,她发现有些记忆是无法压制的,一旦有了时机,它们会像洪水猛兽一样崩发的。就如现在,只是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影子,就将那根最隐蔽的弦拔动了。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四下时,林然感到了饥饿,一股无法难以忍受的饥饿。她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坐了一天,整整的一天。她站起身,拖着快要冻僵的躯壳走出公园,她迫不急待地走进不远处一家看来不十分干净的小餐馆,她随便点了几样易熟的菜,然后像一个许久没有吃过饭的乞丐狼吞虎咽起来。饥饿感消失了,她又感到极度的饱和,那些食物像一只只虫子,在她的体内翻滚着,搅乱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强压着恶心,结过账,然后飞快地跑进不远处的公共厕所,狂吐起来。 她继续开始无目的的闲逛,她走进商场,想为女儿买点什么,但转了一圈,她也没发现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因为她根本不清楚女儿到底喜欢什么。最后,她看到了一个洋娃娃,一个极像女儿的洋娃娃,她买下了它,然后像个渴望好久才得到礼物的孩子一样,带着自豪的笑容离开了。 手机响了,是骆宇。该尽义务了。 第二章 第四节 如此的重逢 回到家,蒋志勇带领着公司职员在为宴会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骆宇没在,她问过佣人,佣人告诉她,他和骆母去接一个十分重要的客人。林然没有继续问,她知道所谓的重要客人不过是政府要员之类的人物。林然去了游戏室,欣雅和孩子们没有在,透过窗户,她听到后院的嬉笑声。她巡视了一周,想为洋娃娃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但是当她看到一个和自己的手中一模一样的洋娃娃躺在游戏室的角落里时,她放弃了将它送给女儿的想法,她并不能看到她所期待的笑容。她带着娃娃回到了卧室,将它摆在了床头。 她看看表,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她得先冲个淋浴,顺便冲去在这个豪宅内无法驻足的东西。 冲过淋浴,她穿着浴袍回到卧室,墙边的穿衣架上挂着一套黑色的礼服。她给自己化了个和衣服相配的妆,然后换上了礼服,她将头盘了起来,露出白皙脖颈上的钻饰。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可否认,对于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来说,她是美丽的,不似少女的羞涩之美,而是一种成熟的、端庄的、由内而外的迷人之美。她那窈窕的腰身与优美的背部可以在任何的场合吸引男人的注目,包括骆宇,他依旧为她的身躯疯狂着迷。 林然很在意保养自己的身躯,在这个家庭里,她有义务让自己随时保持着鲜亮,况且,在骨子里,她渴望完美。于是,她不遗余力地学会了所有保养的方法和装扮的技巧。她喜欢亲自动手的感觉,她认为最好的化妆师也不可能完全洞察一个人的心情,而化妆最重要的要素则是要符合心情。 一切收拾停当后,林然下了楼,诺大的客厅里零散地站着几个早来的客人。蒋志勇带着惯有的商人的笑容周到地招呼着。今天的聚会范围很窄,来这里的全部是关乎到公司前途命运的重要客户和持有公司股票的大股东。寒暄了一番后,林然和一位较为熟悉的女孩退到客厅的一侧闲聊着,这个女孩曾是她的学生,而现在是在场的某位客户的未婚妻。 大门被推开,骆母和骆宇一左一右恭维的将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让进了门。林然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迎了上去。男人看到林然,眼前一亮,立刻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但很快,碍于一旁的骆宇,他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那猥琐的举止让林然想到一只发情的野兽,着实令人恶心。但她依然维持着高雅,强撑着笑脸,无可挑剔的应对。这个看似衣冠楚楚的男人在很大的程度上的影响着骆家的生意,当然,他的仕途也同时掌控在骆家的手中,也因此彼此都不得不留有最基本的情面。很快,由于骆宇外公的出现,那个男人不得不暂时收起了猫见到鱼般的嘴脸,恢复了庄重、恭敬的表情。 男人跟着外公进了书房,林然在背后望着他摇尾乞怜的奴才模样,不禁低声咒骂道,“垃圾。” 隔着花园的围墙,佟昊坐在车内静眼观望着别墅内的情景,这里的灯红酒绿是那么熟悉却又遥远。七年了,宛如隔世的七年之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爽地挺直腰背走进这里,向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炫耀地说上一句:看,我做到了,我得到了地位,金钱,权力,为你当初的选择后悔吧。多少次,这一刻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为之激动,为之充满动力。然而,此刻,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一刻到来时,他竟然这么冷静,这么迟疑,为什么,他不是等了很久了吗,他处心积虑地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初衷,不能锐减他的热情,他要将她强加于他身上的失望与痛苦一并还回去。他从怀中掏出了已经被他身上与这个季节不符的热气熏得有些潮湿的请柬再次看了看,然后利落地推开车门,他必须去见她。 佟昊走进门,并没有马上搜寻林然的所在,而是走向蒋志勇。 在佟昊进门的第一刻,林然就看到了他,望着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面孔,她一下子惊呆了。那张熟悉的几乎可以闭着眼睛划下每一道纹路的脸庞,清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脸在瞬间变得没有了血色,头也‘轰’的一下变成一片空白,她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她伸出手,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一棵救命稻草般抓住了骆宇的胳膊。 “大哥,介绍一位朋友。”当林然确定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她听到了蒋志勇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镇定自若的佟昊。他微笑着望着自己,没有任何的情愫,甚至从他眼中流露的陌生让她感觉到他们不过是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这位是我的老乡兼发小佟昊。”蒋志勇介绍着,“这位是我大哥骆宇。” 骆宇友好地向佟昊伸出手,当两手相握的时候,林然从佟昊的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我太太,林然。” 佟昊将目光转向林然的同时,也伸出了手。林然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手。 “你好,骆太太好漂亮。”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没有掺杂着丝毫的恭维。林然的身上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美丽,不,应该说更平添了几分诱人的神韵。她就像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招致了所有的蝴蝶为她驻足。她的身上甚至看不到任何时光流逝的痕迹。他没有立即松开她的手,反而重重地握了一下她急欲摆脱他的手,他的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让旁人根本感受不到双手相握带来的逼人的威力。 “你好,谢谢,很高兴能认识您。”林然听到了内心的颤抖,但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隐密。 “佟昊一直在南方,最近才回来的。”蒋志勇猛然间想起什么事情,眼光投向了林然,“大嫂,你们应该是同届的校友吧,他也是您那个学院的。” “是吗?很可惜,没能早些认识。”林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远离他。林然有意地避开了佟昊的目光,但还是感到了他的嘲笑与隐忍的愤怒。 所幸的事,这种尴尬的局面很快由于其他客人的到来而结束了。林然轻挽着骆宇的胳膊,老练地周旋着,谦虚的回应着千篇一律的赞美。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即使身后那道令人发寒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窥透了她所有的伪装。 宴会开始后不久,林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悄悄走进了花园。刺骨的寒风吹进了她的脖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但她并不想回屋。她用手裹了裹单薄的大衣,在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她需要一个宁静的地方让她将心中的混乱理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想。随即她又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恐慌,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内心深处,她究竟在渴望些什么?林然开始有些害怕,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就这么结束的,然而,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到,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安,她感到她的眼前是一个神秘的通道,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是她却不由自主地被一种力量吸引着向里走,虽然她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必须回头。 “你是在躲我吗?”佟昊说这话时多少有些负气,一方面,为她刚才否认与他相识负气,如果她能像对待一个久违的老朋友那样冲他笑笑,然后说上几句关怀的话,那么他会改变他的初衷,将那段以残酷结局收场的恋情彻底的封存进心里,然而,她没有。另一方面,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发现他竟然还爱着这个女人,尽管她曾将他伤的体无完肤,可是,他还是不可自拔的爱着她。于是,在她借故走开后,他迫不急待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跟了出来。 林然听到了那个让她惧怕却又渴望的声音,她禁不住浑身一颤,但她没有回头,她必须保持在这个家里应有的镇定。 “不想说些什么呢?至少我们以前并不是陌生人。”佟昊故意在说‘陌生’两个字时加重了语调。 “为什么要来这儿?”林然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不能来这儿?我也算与贵府的公司休戚相关了。”佟昊反问。“我想,七年前,我们都结束了。”林然听到了自己的哽咽。 同时,佟昊也听到了,他不知道这声哽咽代表什么,是在为他们夭折的感情惋惜,还是在求他,不要进入她的生活。这两种理解都让他有种锥心的痛楚。 “你就这么急于撇清我们的关系吗?”佟昊冷笑。 “你看到了,我有家了。”林然在强调一个事实,对佟昊,也似乎在对自己。 “看得出,你很幸福,该得到了都得到了,不是吗?” “别这样,我们都是成熟的人了。” “是吗?你的理智真让我惊讶,和七年前一样让我惊讶。” “我们不要说这些,你呢?你过得好吗?”林然恢复了正常的语气,问。她不清楚她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他告诉她,他正处于明朗的幸福之中,她是会为他高兴还是会嫉妒;如果他告诉她,他很痛苦,七年来一直痛苦,她又会怎样想,为他的痴情感动,还是为自己的残忍增加一点痛恨。 “你应该比我清楚。”很遗憾,她什么答案也没得到。 林然一时语塞,她在想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向她炫耀他的成功吗?那么,他做到了,因为今日的聚会决不是仅仅因为他是蒋志勇的朋友就可以得到请柬的;又或者是,他在向她控诉,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很辛苦,饱受煎熬。 第二章 第五节 内心的波澜 外公生日这天,是骆家雷打不动的休息日,无论任何人有任何理由,都不得打破这一常规。自打从那场大病奇迹般的痊愈后,外公似乎更格外的看重这一天。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少有的团圆饭。外公很高兴,在饭后给每个人发了红包,然后就由骆母与骆父陪同去了墓地。这也是一个雷打不动的惯例。 送走外公,几个孩子吵嚷着要去玩具城,欣雅欣然应允。于是,三个大男人肩膀上各扛着一个孩子向玩具城进发了。林然没有去,她与妹妹林晓还有约定。 林然提早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家美国人开设的西餐厅,名叫‘riot’中文意思是‘奔放’。‘a riot of emotion’(感情的奔放)。装修很夸张,几乎用尽了所有可用的颜色,似乎是想将店主人所有的热情与思想毫无保留、无拘无束的表达出来。 林然选择了一处被白色包裹着的角落,她钟爱这里干净纯粹的感觉,和处于骚乱之中难得的宁静,与它处的五颜六色形成十分强烈的反差。 “咖啡,加奶。”她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道。 她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楼梯口,林晓还没有来。服务生送来了咖啡。林然将奶慢慢地倒进了咖啡里,并用精致地勺子轻轻搅拌着,褐色与白色融合在一起。没有加糖的咖啡,有一点点苦,却有一种让人回味的清香。 不是吃饭的时间,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服务生像一尊尊雕像般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音响里一反常态地放着轻柔的音乐,让人们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林然环顾四周,打量起餐厅的装饰。 一张被撕裂的黑白照片被分别贴在相对的墙上,其中的一面墙上,一个男人义无反顾的向前走着,只留下一个远远的背景。另一面墙上,一个女人伸出一个手,怀着渴求的眼神遥首企盼着。然而,两面墙就像两道平行线一样,让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一天。林然突然间感到有些伤感,隐约着还有一丝绝望,然而,她却并不知道她在绝望什么。 楼梯口又上来了一个女人,林然直觉地将眼光投去,她一下子被她吸引了,她个子不高,也算不上十分的美貌,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气质。林然感到,这个餐厅里所有的男人,不,还包括女人的眼光,都在注视着这个女人。 唯一似乎也察觉到林然在看她,她对着林然嫣然一笑,并点了点头。林然也还以同样的礼节。 “在看什么呢?”唯一身后的男人问道。 “没什么,怎么这么久。”唯一扭身挽住了男人的胳膊,是佟昊。 在林然看到佟昊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她,于是,他抛开了唯一,径直向她走去。 望着佟昊渐渐走进的身影,林然有种拔腿而逃的冲动,于是她的脚很顺从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姐。你干什么去?” 林晓的出现适时的拉住了林然的失态,她压下内心的波澜,找回了理智,“没什么,我正要去找你。” “路上塞车。”林晓拉着林然坐到了一片漆满红色的地方,“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东西呢。” 佟昊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林然。自从那天宴会后,他并没有再去打扰她,因为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念头,他不明白他对她的感觉为什么不是预先设想的那样。这让他感到气恼,感到烦乱,他需要平静地将问题搞清楚。 “我们走吧。”佟昊折回了唯一的身边,说道。 “为什么,我们不在这里吃饭了吗?”唯一不解地问道。 “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太烦乱了。”佟昊没有再去看林然,从方才一瞬间的眼神中,他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她还爱着他,像七年前一样,眼神还是那么的热烈,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心里乱糟糟的,觉得他们谁也没能真正明白自己。 “好吧。”唯一应允。 佟昊叫过了服务生,俯耳交待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林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佟昊,他了无声息的回来了,就像七年前,他了无声息的离去。他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只是身上多了历经世事的成熟。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天过后,在唤醒了她的记忆后,他并没有再度找她,她每天期待着电话响起,然而,在电话响起之时,她又害怕是他,她害怕他会向她伸出那只将她拉向沼泽的手。 “姐,你怎么不吃。”林晓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牛排。 林然用刀子将牛排切成了细碎的小块,拔弄着,却无法送向嘴里。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林晓问。 “没什么,我吃过了,你吃吧。”林然对换了两人面前的盘子。 “我也吃好了。”林晓也放下了刀叉。 服务生过来,收净了桌子,然后送上了两份甜点。 “姐,你怎么看待爱情。”林晓问。 “你有相爱的人了?”林然反问。 “或许吧。姐,如果爱情与现实不能兼得,你会选择哪一个?”林晓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你怎么看?”林然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权力。 “我不知道,我很矛盾。”林晓忧心忡忡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双手抱肘,说道,“我想拥有爱情,可是爱情却不能代替衣食住行,我无法想象在一个充斥着原始色彩的地方我会怎么生活,也许在现实面前,爱情的火花很快就会被磨灭了。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又会真得幸福吗?” 林然无语。 “姐,你和姐夫之间有爱情吗?”林晓问道。 “也许吧。”林然的思绪飘回了她的爱情,她为现实放弃的爱情。 结账的时候,服务生微笑着告诉林然,已经有人帮她付过钱,并且转告她,那人会在老地方等他。 “姐,是谁?”林晓问。 “不知道,或许是认错人了。”林然不想对任何人吐露心事。 “真不错,有人请我们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林晓拉着林然的手向一旁的商场走去,看样子,她决定暂时忘记烦恼。 第二章 第六节 隐忍的感情终于爆发了 从西餐厅出来,佟昊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将自己抛进车里,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唯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后边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的气氛有点尴尬。 “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佟昊打破了沉闷。 “算了,仅仅为吃饭而吃饭对精心准备饭菜的人来说是件残忍的事情。”唯一也没了心情。 “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答应带你来吃饭的,可是……”佟昊不觉地叹了口气。 “算了,一顿饭而已。”唯一包容的笑笑。 “我们回去吧。”佟昊发动了车子,他想带她去别的餐厅,可是当他在反光镜里看到唯一极力掩饰的脸时,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她现在一定也迫切地需要自己呆一会儿。 佟昊将车停在了家门口,但并没有马上下车。路上,他想起了给林然的留言,她会去那里吗?若是她去了,他真得会坚持他的初衷吗,还是会顺从地任情感掌控自己。他想。 “不上去吗?”唯一问,看着他的眼神,她觉得她的心又一次地滴血了,但她很快舔净了伤口,恢复了平常的笑容。 “等一下,想抽支烟。”佟昊拿出了一支烟,放到嘴边,却没有继续拿出火,点上。 唯一飞快地跑上了楼,她告诉自己,她不该生气的,对于过去,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可是,她还是生气了,或许,有时候,男人是不该这么坦承的。在自己梦中生活的女人或许才更幸福。 半天,佟昊觉得嘴有点发木,烟叼得太久了,他拿出火柴,点燃了烟,看着火柴一点点燃尽,几乎烧到了自己的手。这么多年了,他依然保持着用火柴点烟的习惯,林然不喜欢打火机燃烧的气味。 唯一站在二楼的窗口,注视着车内的佟昊。她爱他,所以她必须包容他。 佟昊在香烟烫到嘴唇时,掐灭了香烟。他打开车门,撑起伞走向大门。又下雨了。 唯一站在楼梯口等待着。 “我去给你做些吃的。”佟昊没有上楼去换被雨水打湿的裤脚,而是转身进了厨房。唯一也进了厨房。阿姨在厨房洗着东西,唯一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佟昊拿出了两盒方便面和两个鸡蛋,扔进窝里。不一会儿,窝‘咕嘟、咕嘟’响了,他拿出两只碗,各盛了一碗面和一个鸡蛋。 唯一坐在桌边等待着。 佟昊端过了碗,吃了一口,皱了一下眉,但他还是将剩余的吞进了肚子。 唯一没有吃,安静地看着佟昊。佟昊起身将唯一面前的面条倒进了垃圾箱,然后将两只碗放进了水槽,然后回身继续坐下。 “让阿姨给你做些吃的吧。”佟昊说。 “她就是那个人是吗?”唯一问得很犹豫,也很小心,似乎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再次揭开眼前人痛彻心底的疮疤。 佟昊的沉默给了唯一最确定的答案。 “她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唯一省略了后面的一句:难怪你会对她念念不忘。 “是。”佟昊不想否认。 “你还爱她,对吗?”唯一强忍着内心的酸涩问道。 “别和我说这个字,她不配。”听到这句话,佟昊有种想发怒的感觉。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 “听着,唯一,我告诉你过去的事情,是想让我们彼此坦诚相待,我和那个女人,是过去的事,今后,我和她之间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也不可能发生,现在,我心里只有你,等我在这边的事业稳定了,我们就结婚,然后,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我相信我会做一个好丈夫,我也相信你会是个好太太。”佟昊抬起头,轻轻地下着保证,不过,在唯一看来,他的这些话也许连他自己都怀疑它的可信度到底有几分。 “我会等着。”唯一神色黯然,她直视着他,她告诉自己,除了信任,她别无选择。 接近黄昏的时候,林晓满载而归。送走林晓,林然回了家,她推开门,期待着看到骆宇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乐乐坐在地上玩着玩具,看到一家人神态放松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那样,她便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留在这个家里。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空旷的屋子让她感到孤独。她给骆宇打了电话,想告诉他,她想他,想孩子。但骆宇没等她说话,就匆匆地告诉她,他们在看电影,然而就挂断了电话。在雨更大一些的时候,她走出了门。 她停下车子,望着公园的大门,内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努力地回想着骆宇的好,骆宇的温柔,骆宇的爱;她想着乐乐,想着她的可爱,她的调皮,还有她的任性。她告诉自己,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她应该牢牢遵守着她的本分。但是,理智还是被打败了,被内心即将爆发的情感打败了。她怀揣着一颗‘呯呯’乱跳的心,像她的第一次约会一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了公园。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外面的雨更密集了,佟昊站在窗前,看着路面上泛起的水花。唯一坐在沙发上,一遍一遍的按着手中的摇控器,却找不到一个她想看的节目。她和他都感到了气氛的压抑。 墙上的钟敲响了六下,佟昊拿起了伞。看着佟昊的背影,唯一突然间感到一阵恐慌,她觉得他似乎要背弃她,远离她的身边,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撕裂的痛楚。 “你要哪儿?”唯一唤住了他,一改往常的问道。 “去见个朋友,去收一笔早就该收回的债。” “你,你几点回来?”唯一想问他,是不是去见下午看到的那个女人,但她没有问出口,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像个吃醋的怨妇。 “应该很快吧。”佟昊有种不希望看到林然的感觉,他对自己说,如果她没在那儿,一切都归向原位。 他将车停在了公园门口,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小心开车,唯一。” 佟昊收回了正欲开车门的手,他的眼前浮现出方才离家时唯一的脸,平静中带着难忍的疼痛。他犹豫了,他不该这么对待她的。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他又一次想起了七年前,在他最落迫的时候,唯一的出现,她给了他梦寐以求的地位,金钱,同时也给了他她最无私的爱情。虽然在多年之后,他还无法做到给予她相同的爱,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怨言,一如既往的爱他。 “你真他妈的残忍。”佟昊将燃烧的烟头攥在了手心里,感受着火带给他的刺痛。 然而,在佟昊透过反光镜看到一对相拥的情侣时,他还是走下了车。 他没有打伞,在细雨下慢慢走着,远远地,他看到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十几年前的景致突然间返回了,并清晰起来。她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林然看到了佟昊,她强忍着冲过去搂住他的念头,在原地等待着他走向她。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把双手插进了口袋,他在掩饰着他的局促不安。他为什么会有他妈的这种感觉。 “你来了。”他先开了口。 “或许我不该来。”林然吐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可你还是来了。”佟昊有些愤怒,可是他又找不出愤怒的理由。 “你妻子?”林然想到了白天的那个女人,她应该可以做他的妻子。 佟昊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真高兴你成功了。” “遗憾吗,你当初没有选择我。”佟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语音未落时,他就后悔了。 “可我无法忘记你。”突然间,林然将内心隐藏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尽管这已经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佟昊还是被这句话震惊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的直白。他注视着她,眼神由宁静转向明亮再转向火热。 她慢慢地垂下手,将伞扔弃到一边。 他被她这一细小的动作鼓舞了,他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她。 她也紧紧地搂住了他,两只胳膊像把有力的钳子牢牢地固在他的腰上。 他将嘴唇凑到她的唇上,发疯地吻着,带着几分野蛮,蹂躏着她的双唇,像是将多年来所有的思念与愤怒都发泄在这个吻里。他的胳膊是那样的有力,像是要把她揉碎了,然后合进自己的身体里。 当林然感到肌肤的寒意时,理智再度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用力推开了佟昊,然后喘着粗气慌乱地整理着衣服。她感到羞愧,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做爱了,她是那么的急切,甚至没对他突如其来的激情虚假的推诿一下。他们就像一对原始人,在这被乌云笼罩的夜空之下,毫无顾及的做爱了。她为自己的放荡感到震惊。然而,让她更为震惊的还是佟昊后面的那句话, “我真该恨你,可我却还爱着你。” 第二章 第七节 放荡后的纷乱 林然慌张地跑回车旁,哆嗦着手想把钥匙插进锁孔,但锁孔似乎打定主意要与她作对一般,没有一次让她顺利的插进去。最后,林然放弃了开车的念头,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车窗开着,一阵清风吹过,林然的身上有一种透彻心骨的冰冷。 在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林然提早下了车,她需要点时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门口。林然抬手握住门把手,迟疑着,听到骆宇的笑声与孩子们的叫喊声,她又将手收了回去,走到通往厨房的小门处,她决定从这里溜进去。她无法在与别的男人欢爱之后,理直气壮地走到骆宇面前,正视他的眼睛,巧妙地告诉他,她逛街逛到现在,然后用带着别的男人的体温的双臂拥抱女儿,再问上一句:你们玩得好不好?她不想撒谎,虽然她曾经面不红耳不赤的对他撒过谎,但现在她不想,因为那样她会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耻与虚伪,并且开始深深地厌恶自己。 门开的时候,林然看到了骆母,她正仔细地清理着水果。林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考虑着是不是要等骆母离开之后,再从这里溜进去。 “回来了。”并没有顺着林然的意愿,骆母看见了她。 “是。”林然只得踏进了屋子。 “吃过了吗?” “还没有。” “还有饭,等一下我给你热一下。”骆母将洗好的水果放到一边的果盘里,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去开冰箱的门。 “妈,不用了,我不饿。”林然拉住了骆母的手。 “身上怎么湿着,没打伞吗?湿漉漉的,要生病的。”骆母碰触到林然潮湿的衣服,嗔怪道。 “没关系,只是外边的。” “林晓没和你一起来吗?”骆母拿起刀子,开始削果皮。 “她学校里还有事情。” “快毕业了吧?” “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一家人,不要客气。”骆母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林然。 “谢谢妈。”林然看着骆母,心里充满愧疚,她是不该背弃这样的家人的。 “快去换衣服吧,要不会着凉的。乐乐他们在厅里。” 在楼梯的拐弯处,林然停住了脚步,低头向客厅里望着。外公和骆父下着棋,骆宇和蒋志勇观战,欣雅和钟骆与三个孩子坐在客厅最里端窗边的地毯垫子上玩着玩具。家的味道在这里萦绕着。林然问着自己,若离开了,你还会得到这样的家人吗?离开了这样的家人,你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雨停了,但天依旧阴沉沉的,星星和月亮调皮地躲在云层中不肯露头。佟昊在树下吸着身上最后的一支烟,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他不能占胜自己的情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情绪挑动了,他忘却了她强加于他身上的痛苦,忘却了他应该恨她。他被本能驱使着,任由他们合二为一,他们的身体像七年前一样契合,时间并没有带走这份和谐。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在沙漠中饥渴了许多天的行人,猛然间看到了近处的清泉一样极度的欢畅。他不再属于自己,他无法呼吸,他被她再次吞噬了。七年的时间里,他并不是没有女人,在与她分开后,他曾一度放纵自己,然而,那些女人,包括后来的唯一,没有人能填补他身体满足后心灵上无尽的空虚,只有她,才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灵与肉的合二为一,才能带给他这种心灵最深处的震撼。这种极端的感受让他抛弃了所有,任由自己陷入无底的深渊。如果这时候,有人用枪指着他,他会很高兴地面对死亡。想到这儿,他不禁咒骂自己,“你他妈的真贱。” 一束手电光照射过来,有位老者喊道,“谁还在那里?” 佟昊掐灭了烟,站起身。 “要闭园了。”老者继续喊。 佟昊捡起地上的伞,带着尚未理清的头绪跟着老者走出了公园。他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唯一平静中带着绝望的眼神,她是那么爱他,可他却像个刽子手一样用刀子在她的心口一下一下的剜着,虽然看不到鲜血,却有着刻骨铭心的痛楚。 想到唯一,佟昊的心情更坏了,他决定找个酒吧喝点酒,也许只有醉了,他才能回家面对唯一。 林然双手环着膝盖,坐在窗边的羊毛垫子上沉思着,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些许的月光透过缕空的窗帘斜射在她的身上。她低头嗅着自己周围萦绕着的混杂着树木的气息,如同七年前的气息,带给她悸动与难忘的气息。她感到了心的沉沦,虽然她似乎看到了它带来的后果,但她还是无法自拔的深陷于这种美好。 她感到庆幸,骆宇没有在此时打扰她,让她还能有一点点时间回忆刚刚逝去的下午,或者是将它埋入心里。 从林然刚进入家门时,骆宇就注意到了她的恍惚,他想跟上去问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这一想法被突出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不得不回到书房专心致志的修改他的设计图。 卧室是与书房相连的,中间被一块茶色的玻璃阻隔着,林然扭转头,看着玻璃另一侧的骆宇,他全神贯注于他的图纸之中,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处于焦虑之中。林然一阵心痛,她想跑过去,对他说‘对不起’,很快,这股冲动被随之而来的理智生生地压下了。 林然最终还是在骆宇回到卧室的前一刻走进了浴室,她还没有勇气让他嗅到她身上佟昊的味道。她将浴液涂满了全身,仔细地清洗着,透过镜子,她看到了她胸口微微地淤青,那是佟昊留下的。在情事方面,他没有骆宇的温柔,骆宇的爱是似水的,像对待一样珍宝,而佟昊,粗鲁地近乎野蛮,然而,即使过了这许多年,她还是无法驱逐她这种近乎变态的偏爱,它可以带给她心灵最深处的碰撞,让她心甘情愿地在这种极乐的欢爱中丧失自己。 骆宇推门进屋的时候,听到了浴室淋浴的声音,他愣了一下,这和她平时喜欢在他后面洗澡的习惯相反。她不喜欢清凉的浴室,因此,只要他在时,他总是事先把浴室弄暖和再让她进去。但他丝毫没有多想,因为他想或许她太累了,等不了自己了。 林然一反常态地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平日里她总是穿着浴袍的。就在刚才,她还在为穿浴袍还是穿睡衣在浴室里斗争了一番,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睡衣,她害怕骆宇突如其来的欲望。如果他看到了她的淤青,林然不敢往下想。 “你去吧。”林然从柜子中拿出一件干净的浴袍塞进骆宇的手中,然后坐到梳妆台前,胡乱拿起一瓶东西在脸上涂抹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骆宇的眼睛。 “有什么事吗?你有些心神不宁。”骆宇没有立即走进浴室,而是将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看着镜子问道。 “没什么。”林然一阵感动,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没什么,逛街累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逛街的。” “是不是林晓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是一家人,不要瞒着我。”骆宇依旧表露着他的关心。 “也不是,只是她在感情上正面临着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我无非是替她心烦罢了。”林然决定撒谎,虽然她再次感到自己的无耻,但她不想伤害他,或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失去眼前的一切。 “哦,一晃儿的功夫,她也长大了。”骆宇露出一个长辈的微笑,然后轻轻拍了拍林然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她会处理好的。” “我有些担心,可是我又不能替她做主。” “感情的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解决吧,我们插手了只会徒然增加许多的麻烦。” “但愿吧。” 骆宇再度回来时,林然已经躺在了床上,她紧闭着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骆宇爬到床上,从背后环住了她,并伸手抚摸着她露在外面的小臂。林然心动了一下,但没有作出反应。骆宇继续他的热情,他将头凑到她的颈间,轻嗅着她身上浴液的香味,并将手悄悄探进了她的睡衣内。林然一动没动,她鼻子酸酸的,难过极了,骆宇的柔情再也无法挑起她的兴趣了。 骆宇坐起身,将她的身体扳平,当他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时,他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于是,他马上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对不起,我们睡吧。”骆宇有些自责地替她盖上了被子,并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安慰着。 “对不起。”林然也搂住了骆宇,内心充满歉意。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骆宇隐约地意识到妻子的不同寻常,但他没有追问,他深知她的个性,除非是她自己袒露,否则不会有任何的答案。 第二章 第八节 罪孽与宽容 佟昊凭着印象走到了那个酒吧云集的地方,各家的霓红灯招牌闪烁着,照亮了一整条街,他无目的地推开了一家叫‘混乱’的酒吧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几近疯狂的喧闹。他的心重重颤了一下,但他依旧走了进去,也许唯有这狂燥的音乐才能将他内心的混乱挤走。 他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所有早来的顾客都向他投以莫名其妙的眼神,好像他是来自某个星球的外星人。 佟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看人群,然后笑了一下。这里没有人像他这样年龄的人,也没有穿他这样的正式服装,他们大多都是打扮得像嬉皮士的年轻人。他起身脱掉了外面的西装外套,并扯掉了领带,以减少别人好奇的目光。 “喝点什么?”一个染着彩色头发的男孩走过来,问他。在说话的时候,男孩的全身还在跟着节奏不停地哆嗦着,让佟昊不禁担心这个男孩是不是因为发烧过度而打起了摆子。 “随便,只要能醉人就行。”佟昊说。 男孩很快送上了一瓶高度威士忌。 “谢谢。”佟昊说道,同时递给了他一张钞票作为小费。 男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说这两个字,在这个酒吧里似乎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过这两个字了。 “没什么,你走吧。”佟昊挥了挥手。 男孩停止了哆嗦,恭敬的向他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当然,并没有忘记抓起递过的钞票。 唯一神色黯然地坐在沙发上,依旧保持着佟昊临出门时的姿势,摇控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但唯一的手还悬在半空,似乎还在握着它,屏幕上一则直销的广告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地播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但她还是感到了无边无尽的孤独。 “他在哪,会不会去见了那个女人?”她问自己。一种复杂的滋味在心底翻滚着,她感到与佟昊之间咫尺天涯的距离。她又想到了他们的感情,它就像失去平衡的天平,一方是她不断增加的爱意,一方则永远是不愠不火的情感。她的金钱、地位、权力都为这份情感无怨无悔的付出了,甚至她自己也已经彻底的丧失了。 “你该怎么办,唯一?”她感到渺茫。 门铃响了许多声,都没能惊动唯一,直到门外的人极尽用力的用脚踹门时,她才蓦然惊醒。 “里面的人聋了吗?”当唯一将门开启了一道缝隙的时候,门外的人正以极不耐烦的语气咒骂。 “你找谁?”唯一感到意外,她搜寻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确信她没有见过这个染着怪发的男孩。 男孩上下打量着唯一,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事情,然后缓和了口气,“应该是你。” “我想我不认识你?”唯一狐疑地看着男孩。 “当然,你也没必要认识我。”男孩又恢复了不耐烦,“别拿这种好像人人都是坏人的眼神看着我,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既无劫财之心,也无劫色之意,你最好跟我出来一下,那个醉鬼应该是你的丈夫。”男孩让开了身子,指了指身后的车子。 看到佟昊的车子,唯一急忙冲到跟前,佟昊已经烂醉如泥。 “我没有骗你吧,那个人太重了,凭我一已之力动他有点费劲。” “这是怎么回事?” “喝醉了呗,这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吗?”男孩翻了个白眼,并用手撩了撩眼前的彩发,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男孩把佟昊背进了卧室,扔在了床上。唯一替佟昊盖上被子,然后回到客厅时,男孩还在,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电视上不知什么时候开演的足球赛。 “谢谢。”唯一感激地说道,同时也为自己的怠慢了客人感到有些惭愧。 “不客气。”男孩递过来一只皮夹,“很抱歉,看了这个,因为我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与家住何处,这里面恰好有他的驾驶执照。” “谢谢。”唯一接过皮夹。 “人送回了,我该走了。”男孩走向大门。 “等一下。”唯一叫住了男孩。 “怎么,怀疑皮夹里少了什么吗?你可以放心,我以我的人格保证,除了拿出他的驾照和应付的酒资,其他的一概没有动过。”男孩的脸上露出一幅不容质疑的表情,“如果你怀疑信用卡里少了钱,那就是多虑了,以我的智商还不足以破译那种复杂的密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谢谢你。”唯一诚挚地递过几张百元大钞。 “不必了,除了工作之外,我不收小费。再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男孩挥了挥手,潇洒的扭身而去。 “那给你这个,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唯一再次追上前,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一张佟昊的名片。 “你给漂亮,比照片上漂亮,只是多了些忧虑。”男孩临出门前,丢下了一句话。 唯一回到卧室,佟昊已沉沉睡去,紧簇的眉头似乎在告诉别人,他正陷于痛苦的两难之中。 唯一轻轻地脱掉了被佟昊弄脏的衬衣,并弄湿了毛巾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当她擦到前胸时,她看到一颗红得几近发紫的痣,突然是,她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愣在那里,手中的毛巾也滑落到地上,她直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另一间卧室。 “他们又在一起了,为什么?才见第二次面而已,他们就迫不急待地在一起了。”关上门,唯一蜷缩着身子坐了下来,虽然她知道这一刻是避不了的,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身子也如筛糠一般。 “你到底该怎么办?”唯一问自己,同时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佟昊睁开眼,然后边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边回想着昨夜回家的情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回想,因为它增添了他的疼痛。 “你醒了,这是解酒汤,阿姨刚刚做的,喝了吧,或许头会好一些。”唯一推开门,微笑着端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碗走到佟昊眼前。 “我?”佟昊看着唯一。 “昨天你喝醉了,是一个男孩把你送回来的。”唯一解释,并侧过身闪躲着佟昊的目光。 “你哭了?”佟昊还是看到了唯一发肿的眼睛。 唯一牵强的笑了笑,然后故作轻松的说道:“没有,昨天没睡好,你不知道这一夜你多折腾人呀。” “对不起。”佟昊看到唯一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他直觉地道歉,但他不确定到底是为什么道歉,是为酒醉,还是为了昨日黄昏的疯狂。 “没什么对不起的,下次少喝点就得了,快去洗洗吧,你身上都要臭死了。”唯一将佟昊推进了浴室。她害怕再多看一眼那颗红痣,自己就会彻底的疯狂,那颗红痣就像一纸强有力的证据,时刻提醒着她,他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流水的声音,她艰难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旋转着,唯一闭上眼睛,克制着不让它们流出。 佟昊在镜子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水还在哗哗地流着,但他早已结束了淋浴。屋内的水蒸气很快模糊了镜子,他伸出手,抹掉水蒸气,然后慢慢地滑向镜子中他前胸的在慢慢变黑的红痣。他不禁讽刺的笑笑,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在背叛之后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证据。 浴缸的水很快被注满了,溢到地上,很快,又掩没了佟昊的脚面,他机械地走向浴缸,关上了水,然后迈了进去,然后躺了下去,然后淹没了头顶。他的头慢慢变成了一片空白,再然后开始黑暗,当他的头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时,他本能地坐起身,大口的喘着气,他感到肺部有一种将要爆裂的剧痛,同时他也感受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欢畅在徐徐升起。 在浴室里的氧气快要被吸干时,佟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地心情打开了门。唯一依旧木纳地站在门边。在他从她的身边走过时,他听到了她压抑的哽咽。 “我们出去散步吧,好久没有去了,你还没有好好地看看这个城市。”佟昊决定什么也不解释,有些事情解释多了反而会带来更多的刺痛。 “好。”唯一应声离去,留给佟昊一道凄凉的背影。 这个城市东面临海,原本有一片平坦而开阔的沙滩,沙滩上布满了奇异的贝壳和漂亮的石头,还有匆忙向水中逃蹿的螃蟹,每到盛夏时节,便吸引了众多游人的驻足。然而,凡是人所到之处,再美丽的风景都避免不了一个残酷的结局-毁灭。近年来,由于当地政府的唯利是图,这片沙滩很快贫瘠下来。 唯一和佟昊找了一块稍稍干净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遥首远望着远处如树叶般飘浮的船只。 “大海真美。”唯一望着渐渐隐没在海面的夕阳赞叹。 “可惜沙滩被破坏了,以前这里更美。” “世上的事物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也许正是有了这份缺憾,大海才显得格外美丽。” “我想我可以解释昨天……” 唯一打断了佟昊的话,“不,什么也别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别破坏了这份宁静。”唯一的话语中不含一丝哀怨与责备,然而却让佟昊感到无地自容。 “不管你最终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想我都会安然接受的。”唯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心底的寒意却无法扼制漫延开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听着,昨天只是个意外,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我说过,别对我解释,什么也没发生过。” 初春的风虽不比冬日的凛冽,却也有种锥人心骨的凉意,佟昊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唯一的肩上。在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时,他感到她轻颤了一下,他一阵心酸,伸出手她的肩头,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要是就这么坐着直到天荒地老该有多好。”唯一说。 佟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搂得更紧了些。 第二章 第九节 争吵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骆宇刚刚到达设计院,便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室。一番客气后,院长委婉的宣布了设计院的一项任命——委任骆宇担当南方一个重大项目的总设计师。 这是个既辛苦又不得实利的项目,施工地的条件十分艰苦,日常的三餐与用水都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先前的总设计师也是因此而病倒的。 “骆宇呀,我知道这不是件好的差事,但院里可以担此重任的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希望你可以体谅。” “院长,您别这么说,这是院里对我的信任。”对于这位院长,骆宇怀有万分的恭敬,不仅因为他是建筑界的元老级人物,还因为骆宇目前所取得的成就有一半以上是得益于这位老人的提携与教诲。 “那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出发吧,工期比较紧,也不能给你太多的准备时间。” 骆宇回到办公室,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工作,然后走出了设计院。他想起一周后林然的生日,他恐怕不能陪她度过了,他觉得他必须去买一件贵重的礼物作为弥补。 在商业区转了几圈后,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衣服,她已经有很多了,首饰,她平时很少戴,最后他走到一家笔记本电脑的专营店,他决定为她买一部电脑,他似乎记得她报怨过她的那台笔记本总是死机。 在骆宇最终确定礼物的时候,林然正从一场烦人的会议中走出,刚开学的日子,总会被各式各样的会议侵扰。她看了看表,急忙赶向导师的办公室,与她同届的另一个在职博士已经早到了,正聆听着导师的指导。她悄悄坐在了一边,等待着。 “林然,你要用心了,现在可是你的关键时期,你的论文要是不能通过的话,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就要化为乌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导师转向了她。 林然还在想着刚刚的人事任命,一个年轻的后辈竟然被任命为中文系的系主任。这或多或少让她震惊,同时也感到了压迫,虽然那个后辈并不与她同系。 “林然,你要用心了。”导师显然对林然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满,他的口气也不知不觉地重了些。 “我会的。”林然回过神,谦恭的说道。 “你们这些在职博士呀,就是不能专心致志,”导师再一次发泄他的不满,同时又强调了一句,“林然呀,你已经不年轻了。” 林然的脸一阵发红,她听出了导师话中的双重含义:我在你这个年龄,早已超过了你的成就;如果你无心进取,就不要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走在校园里,林然多少有些心烦意乱,来自事业的压力渐渐让她感到喘息困难,可是她找不到人倾诉,所有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持有一个观点:有个那样好的家庭,你该满足了,何必费心劳力地挣扎呢。 不知不觉地,林然又走到了公园。自那个雨天,她总是会无意识的,被双腿带到这里,然后,在即将进园的那一刻,立住脚步,落荒而逃。但是今天,她想进去,或许那些不悦的烦恼事只要在这里才会得到慰藉。 她走进公园,但并没有走向古树,她的理智克制她不能再做出令她自己也吃惊的事情。她有她的家庭,她的责任,她的前途,她的未来,她不能赌输她的一切。她要远离那棵还残存着佟昊气息的古树,此刻的树就像一个深谷,诱惑她跌落,却无法再爬起。 她找了一处干净的长椅,坐了下来。公园清新的空气让她暂时忘却了不悦,也让她有了足够清醒的头脑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亲爱的,你在哪儿,在开会吗?”刚待林然坐定,手机嘟叫起来,是短信。 “没有,在图书馆。”林然按动着手机的键盘,把谎言发了过去。 “如果没事,早些回来,想你。”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时,林然就在路边看到了骆宇的车,他正倚着车子吸着烟。 林然也将车靠在了路边,走下车,缓缓地走向骆宇。 “把车停在这里吧,我们出去吃。”骆宇打开了车门,示意林然上他的车子。 “什么事?”刚上车,林然就迫不急待的问道。 “一会儿再说,好吗?” “不,我不喜欢猜测。” “送给你的。”骆宇坐车后的座位上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为什么?” “下周末是你的生日。” “礼物是不是太早了些。” “院里派我去南方负责一项工程,过两天就走,去的时间恐怕不会很短,你知道院里很看重这个工程,所以我恐怕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刚结婚,工作要紧的。” “我真高兴你能支持我。”骆定轻轻拍了拍林然的手,表示感激。 “那,如果我现在需要你的支持呢?”林然看着骆宇问道。 “那要看什么事?”骆宇抽回了手,并将脸转向前方。 “我想搬出去一段时间,我要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我的博士论文,还有我需要静下心想想我的事业该如何发展。”林然的语气不像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在宣布一个决定。 “你是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不,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是在颁布一个通知,一个你要离家的通知。” 骆宇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不悦。 “好,那我更改我的语气,我现在正式向你请示,我可不可以搬出去一段时间?”林然控制自己。 “你都已经决定了,不是吗?”骆宇反问。 “你怎么想?”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搬出去,我希望你留下来照顾这个家,你能做得到吗?” “骆宇,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林然压抑着不悦,恳切地说道。 “支持你什么,支持像几年前一样,扔下一家的老小,再次离开家,再次离开到现在都不肯和你和解的乐乐,支持你去玩那种猴子爬杆的游戏,真可笑。” “那也是我的事业,你该理解我,我不可能做一个与事无争的女人,那不是我的追求。”林然没有理会骆宇的讽刺。 “我理解得已经够多的了,‘与世无争’,我没那种奢望,我只是不知道你对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是想告诉我,我只是个女人对吗?” “至少你应该做好一个女人的本分。外公已是风烛残年,爸爸妈妈也不再年轻了,还有乐乐,你不觉得她需要一个能守候在她身边的母亲吗?” “我会时常回来的。” “林然,那幢房子是我们的家,不是一个驿站,更不是一个旅馆,你应该像个家人一样给他们温暖,而不是像游客一样,歇了脚就又开始出发。你也看到了,我有多忙,你理应替我多照顾他们。” “这不公平,我也希望有自己的事业,我不能枉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去你妈的公平,我给了你太多的公平,我需要的是个太太,而不是个挖空心思升职的机器。”骆宇愤怒的说完,跳下了车,并重重的关上了门。 回到家时,骆宇正在厨房里做着饭,林然想去帮忙,但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有去,她不想饭前再来一次争吵。 “妈妈他们去哪里了?”林然问着坐在沙发上的欣雅。 “他们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大概要晚一点回来吧。你和大哥吵架了是吗?”欣雅问。 “没有,只是有点小摩擦,没什么大事。”林然勉强笑笑。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黑的吓人。” 晚饭时,骆宇和林然一句话也没有说,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好在有几个孩子的说话声,才可以让桌上的食物不那么难以下咽。 饭后,欣雅带着在三个孩子去花园里了,她是在为林然和骆宇营造一个可以和解的机会。屋外有些冷,欣雅仔细地为三个孩子穿好了御寒的衣服,并为乐乐戴上了厚厚的护膝。乐乐有着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所不能相符的调皮,因此欣雅对她有着格外的关注。林然看着欣雅的细心,不禁一阵感动,她想,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像欣雅一样,做个快乐的好母亲的。 佣人没在,骆宇只得将所有的餐具都堆进洗碗池里,然后带上手套仔细的清洗着三个孩子用过的餐具,然后又将他们放进了一边的消毒柜里,然后又回到洗碗池边继续清洗其他的餐具。忽然间,他想到,女儿在吃饭的时候闹着要吃爆米花,于是,他摘掉手套,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压缩的爆米花,塞进微波炉。当那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后,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他将手套扔进池子,走回客厅。 林然站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孩子,听到骆宇的声音,她转过身,想他走去。但骆宇仅仅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了上了楼。林然平伏了一下心情,也跟了上去,她想,她必须和他谈谈。 推开门,骆宇正在收拾行李,林然走到柜边,替他拿了几件衬衣,放进行李箱里。骆宇没有拒绝,但却走向一边,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 “你不想谈谈吗?”林然来回检查了两遍行李箱,确定衣服都带齐了,然后合上了箱子,坐下来,抬头望着骆宇。 “谈什么?”骆宇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意见。”林然说。 “那个意见有那么重要吗?”骆宇反问。 “我是你的妻子,至少我应该得到你的首肯。” “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动,我头一次知道你对我的意见那么看重。” “现在是我人生的关键时刻,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我说道做道,我一定会多回来看乐乐。”林然努力表示着她最大的诚恳。 “随你的便。”骆宇扔下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进了浴室。 林然拿着骆宇的浴袍等在了门口,但在门开的时候,骆宇已经穿上了睡衣,林然看着手中的衣服,有些尴尬,只得钻进了浴室。 洗过澡,林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就回到了卧室。骆宇没在,但书房的灯亮了,林然推门走进。 “不要看了,今天难得这么早,我们早点休息。”林然从背后搂住骆宇,将一只手顺着睡衣的领口探了进去,摩挲着他的前胸。 骆宇掰开林然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林然最终也没能与骆宇和解,骆宇仿佛存心赌气一般,对她的话不给予任何的反应。林然不止一次的找机会,想化解他们之间的冷战,但是当看到他冷漠的眼神时,她就涌起一股愤怒,她什么也不欠他的,为什么必须要她妥协。于是,这种僵局一直持续到骆宇的离开。 她还是搬了出去,就在骆宇走的当天,搬回了她与骆宇在学院附近的房子。 第二章 第十节 看似平静的生活 林然在这里住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开始的一个星期,她总是不时的回家看看,与乐乐玩一会儿。但是在几次之后,她发现乐乐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热情,甚至她还产生了一种感觉,她在乐乐的心中只是可有可无。于是,她也不再热衷与这种奔波,将回家的次数改为了一周一次。除了每天的授课与实验,她大多的时间都窝在这里,看看书,查查资料,上上网,写写东西,日子过得虽然紧张却也不乏悠闲。博士论文撰写的差不多了,从导师面带微笑的谈话中,她知道他对她的论文已经相当满意。 骆宇自从走后,没有主动给林然打过电话,每次林然打去时,他也总是不愠不热的说上几句问候的话,就匆匆的挂断了。林然对他这种无理取闹的态度也厌烦起来,于是,她也不再频繁的给他打电话了。 春雨还是不时的下着,每当下雨的黄昏,林然总会想起佟昊,想起那个黄昏。他再没找过她。林然总会在傍晚的时候,步行去那个公园,她渴望还能见到他。她喜欢坐在树下,回忆那天的情景,并为自己的落荒而逃感到遗憾。 “也许那只是个梦。”林然抚摸着树干,喃喃自语。 佟昊与唯一的生活也回复了平静,佟昊继续着他的忙碌,唯一也继续着她每天的等待。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平静,彼此都努力地让对方感觉什么也没有发生,日子一如既往。 唯一喜欢上了这个城市,虽然这个城市中有她并不愿意与之共存的另一个女人。每天在送走佟昊之后,她便开着车四处游荡,她要让佟昊到过的所有地方都印下她的痕迹。 这一天的下午,佟昊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唯一就来到了公司。她购了一天的物,急于让佟昊欣赏她的成果。 “这件不错吧,我一看到就觉得适合你。”唯一拿着一条米色的领带在佟昊的项间比划着。 “真得不错,只是,我有很多了。”佟昊不理解唯一为什么总是喜欢购买领带,她为她购买的领带几乎可以开一间专卖领带的专卖店。 “那就慢慢带。” “我们去哪儿吃饭?” “先不要吃饭好不好,我在一家专营店看到一条裙子,可是拿不定主意,你去帮我拿个主意,好不好?” “好。”看到唯一恢复了以前的好心情,佟昊感到欣慰,同时也有些歉意,她本就应是这样的,是他造成了她的困扰。 电话响了,是蒋志勇,寒暄了一番后,蒋志勇步入正题。 “老乡,明天来我家吧,我和太太正式邀请你们来家做客。”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说这话时,佟昊看了看唯一,他想是该答应这个邀请,还是拒绝。他不确定唯一见到林然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表示,是礼貌相待,还是当众失态。 “老孟回来了,带了个漂亮的洋太太,想介绍给咱们认识一下,再说,我也一直没见过弟妹呢。” “这……”佟昊犹豫。 “去吧,也让我认识一下你的朋友,我在这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唯一突然有一种好奇,她想近距离的观察一下林然,她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佟昊对她念念不忘。 “那,好吧。” 挂上电话,佟昊就开始后悔,他不该这么草率的决定,唯一的微笑让他忐忑不安。 唯一对购物的狂热让佟昊乍舌,从下班开始,直至所有的商店关门,她几乎抽尽了所有她喜欢的衣服。 午夜过后,佟昊拖着麻木不堪的身躯回到家,在卸掉胳膊上所有的重负之后,他迫不急待地冲进浴室,借由温热的池水将满身的疲惫甩掉。 唯一丝毫没有感到劳累,她兴致勃勃一件一件地试穿衣服,但当她全部都试空完毕时,她发现它们都没有了在商店里的光彩。红色显得老,白色让脸没有血色,黄色与皮肤不适,黑色看来像个守丧的人,褐色则与年龄不符,…… 没有一件可以让她看来光彩夺目的衣服。唯一感到气恼,她将所有的衣服都扔到地上,然后又疯狂地打开了所有的衣柜,搜寻着,但依旧没有理想中的衣服。她沮丧地瘫坐到地上。 佟昊走出浴室时,看到了满目狼籍。他走到了唯一的身边,蹲下身,搂住她,用脸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头顶。 “亲爱的,你太紧张了,相信我,你是最漂亮的。” “不,佟昊,不是的,它们没有一件适合我,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再去买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件最适合我的。”唯一的眼里冒着激动的火花。 越靠近别墅,佟昊的心越发的不安,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失控的局面,他的心就不停的打颤。他偏了下头,从反光镜中看了看唯一。唯一轻昂着头,略带紧张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车停在了别墅之外,看着不远处蒋志勇热情的身影,佟昊偷偷地做了个深呼吸。“我们进去吧。” 一顿饭的时间,佟昊都在搜寻着林然的身影,但她好像有意躲避一般,始终没有出现,佟昊几欲开口寻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唯一与欣雅一见如故,不到一餐饭的功夫,两人便十分投机了。也许是太过寂寞的原故,得到朋友的狂喜让她忘记了她来此的目的。回去的路上,唯一很兴奋,她不停地和佟昊说着欣雅的事,然而,佟昊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勉强的以‘嗯、哎’两字应承着,林然的影子像个幽灵一般执著地充斥着他的脑子。 佟昊并没有和唯一一起回家,而是借口公司有事,驾着车离开了。他没有向公司的方向开,而是拐了个弯,驶向通往公园的那条路。 吃过晚饭,林然和骆宇通了电话,但谈的极不开心,甚至到最后,两人几乎争吵起来。理由还是那个——骆宇要求她立即搬回家。放下电话后,林然心里烦乱极了,本来她是想向他报喜,告诉他,她论文即将结束的好消息,顺便再告诉他她要回家了。但骆宇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让她丧失了好的心情,也让她有种逆反的心理,于是她开始口不择言,甚至挂掉了电话。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钟嘀哒嘀哒走动的声音和她轻微的呼吸声,一股空荡荡的感觉掠过林然的心头,她打开了所有的灯,然而,过度的明亮更加深了这股空虚。当她看到窗外的星辰时,她决定出去走走,看看街上素不相识的路人或许可以排遣她的孤独。她下了楼,不由地又走向公园。 在离那颗古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找了一处干净的藤椅坐下来,远远地望着。树下有一对热恋的男女正彼此奉献着各自最诚挚的吻,他们吻得热情而充满激情,似乎这个世界只有他们的存在。 一对老夫妇相携着手从林然身边走过,显然他们也看到了树下那一幕镜头。 “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大胆呀。”老头摇晃了一下头,又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也曾年轻过。”老妇宽容地望了望那对情侣,然后羞涩地微笑了一下,她大概也想起了几十年前的情景。 那对情侣终于恋恋不舍的分开了,女孩向学院的方向走去,而男孩走向相反的方向。看着他们,林然又想起七年前,又想起了佟昊,又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走到公园,佟昊又丧失了进去的勇气,他犹豫了一下,可又不想回家,于是决定找个地方一个人呆会儿。他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馆,就走了进去。他找一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咖啡馆的玻璃是茶色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但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咖啡馆里除了热恋的情侣,没有他这样形影相吊的顾客,他有些尴尬,但还是决定留下来。 “喝点什么?”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走过来。 “有酒吗?” “我们这里没有卖酒的许可,从这里出去,向左拐,再向前走,那边有酒吧。”女孩笑着解释。 “算了,随便上点什么吧。”佟昊说道。 “好。” 佟昊喝了一口女孩送上的浓香四溢的咖啡,一股苦涩顿时滑落到心底。他放下了杯子,苦笑了一下,这咖啡可真是能体现自己此时的心境。直到离开,他再没动过那杯咖啡,只是凝望着公园的门口,凝望每一个从公园走出的人。 听到公园的闭园铃,林然恍惚地站起身,跟着稀稀两两的人走出了公园。走到门口的一刹那,她感到伤感,她留恋这个地方,只有在这里她才不会觉得时间的流逝。 等了一晚,望了一晚,佟昊终于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渴望的身影。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掏出一张百元的大钞压在了咖啡杯底下,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外走去。 深夜的风有种超乎想象的寒冷,林然用力裹了裹外套,走向回公寓的路。。路面的清冷外加幽暗的路灯,更显得夜的凄凉。 佟昊想也没想就跟在了后面,不紧不慢地,和她保持着一段不会丢失也不会被发觉的距离。他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随后又给了一个无法驳斥的理由,一位漂亮而高雅的女人深夜走在治安并不算好的小路上是极不安全的。 他跟着她走进住宅区,然后找了一处适合隐蔽的黑暗处站住脚,目送她走上楼,看着楼上某一个窗口亮了灯,她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窗口,以极优雅的姿势拉上了帘,紧接着熄了灯。 佟昊走出隐蔽地,在花坛的边缘处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边吸着边看着那处再没有亮起的窗口。香烟燃尽时,他起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 第二章 第十一节 郁闷的夏天 南方的夏天来得总是格外的早,在骆宇还没来得及品味春天时,夏天已经不期而至了。工作极其不顺利,虽然生活的条件有了大大的改善,但炎热的天气和时而的阴雨让工程不得不被迫停下。 “在看什么?”助手丽达端着一杯冒着寒气的咖啡走进了骆宇的工作室。 “雨什么时候才会停。”骆宇有些无可奈何。 “喝点咖啡吧,能凉快一点。” “谢谢,”骆宇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一股凉意直彻心肺,心情也随着清爽起来,“还好有你在,要不然这日子更无趣了。” “那就乞求老天赶快把脸转睛吧。”丽达笑道,“早上您夫人来过电话,您的手机没带在身上,她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问候一下。” “哦。”骆宇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开心,他在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劝说林然搬回家去住,昨晚与欣雅通过电话,她告诉他外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您夫人真让人羡慕,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这可是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呢。”丽达说道。 “可却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骆宇突然说道。 丽达听出了骆宇的不悦,便连忙避开了话题:“今天晚上不去吃食堂好不好,他们在外边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了点东西,我做好了请你吃怎么样?” 骆宇笑了笑,点头答应。看着丽达走出的背影,骆宇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幸好有她的善解人意,自己的生活才不会显得那么的枯燥无味。 他拿起电话,拨下了林然的号码,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劝回去,哪怕乞求也好。 手机铃响的时候,林然正从教研楼走出,急匆匆奔向汽车。她看了一下号码,便挂断了,她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和骆宇纠缠。这几天,她正为项目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这个项目是学院全力投入的,由她和导师负责,如果顺利成功的话,对她的事业的帮助是不可小觑的。 电话中的声音转为了忙音,骆宇一阵气恼,他再一次拨了过去,他一定要拨到她接了为止。然而,他听到了最令他愤怒的声音: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骆宇心中的怒火骤然升起,他抓起手边的电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黄昏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似乎正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佟昊从一堆文件中间抬起头,摇晃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大街上,人很多,正是下班的时分,都是脚步匆匆的,似乎都在奔往热乎乎的终点——家。唯一刚刚打过电话,她和欣雅介绍的一个朋友听音乐会去了,很晚才能回来。佟昊想他该做些什么来打发这个寂寥的晚上。他走出公司,在不远处的肯德基买了两个汉堡和一杯可乐,然后开车驶往这几个月来时常会去的地方——公园。 饭菜的飘香让林然的肠胃因为饥饿而痛苦的搅动时,导师礼貌的下了逐客令,林然识趣的站起身,留恋地走出了导师的家。导师的吝啬和他的名气一样远近闻名。 “你是有家的人,我们就不留你了,孩子这会儿可能还在等着你呢。”师母虚伪地客套让林然顿时对飘来的香味没了胃口。 回到车里,她马上给骆宇打了手机,她抱定了要承受他的雷霆大怒。几声过后,无人接听,她又给他的办公室挂了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她感到疑惑,但很快被长久积累的信赖推翻了这种莫须有的疑惑。 她想回家,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不想让他们认为只有在饥饿时,她才会想起家,想起他们。但是,她也不想回公寓,那里除了方便面,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果腹的东西。她看到不远处有家麦当劳,她决定买套套餐来解决自己腹中的空虚。 林然对汉堡包、炸薯条、可乐这种垃圾食品并无好感,可能是因为那两年在美国吃多了这种东西,回国之后,她一直对它们远而避之。可是,现在,当在她看到一对小情侣从麦当劳里走出,突然间她对它们的好感又回来了。她也曾和佟昊这样相拥着从这里走出。 拎着一袋吃的东西,在公园的门口,林然站住了脚。她想她这样一个青春不再的女人,独自坐在公园的一角,吃着与年龄不符的薯条,会不会有点扎眼。但她还是走了进去,找了一块人迹稀少的地方坐了下来。在这靠近自然地地方,聆听着鸟鸣声,至少不会显得很寂寞。 吃过汉堡,林然走到了那棵参天古树下,坐下来,她感到一股遗憾从心里涌起,如果此刻佟昊在这儿,和她一起回味汉堡的香味该是件多么惬意的事。 远处的钟声响了十下的时候,佟昊又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又一次丢下了车跟在了她的后面,走过那段熟悉的路,进了那道熟悉的电动门,看着她上了楼,开了灯,挂下窗帘,而后那个窗口再度陷入黑暗。然后他坐在花坛的边缘处,点燃一支烟,边吸着边看着窗口。香烟燃尽时,他再次起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 几个月来,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跟着上去,抛弃所有的理性的包袱,做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第二章 第十二节 什么海枯石烂? 林晓选择了爱情,这让林然感到敬佩,同时也有些不安,她从那个男人跳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浮躁。在这个秋天即将到来时,这份不安终究不可避免地变成了现实。 当林晓她拖着颧骨高耸,骨瘦如柴的身躯,拎着一个破旧的皮包站到林然面前时,林然如同见到鬼一般,打了个激灵。在仔细地辨认了几分钟后,她才确信站在面前的女孩正是自己的妹妹林晓。 林然压下心中的吃惊,将妹妹安顿下来。林晓像是几世没有睡过一般,整整的睡了三天三夜。她睡的是那样的沉稳,如同死去一般,林然有好多次都不禁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试探着她的气息,确定她的存在。林然还看到了她的腕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痕,深深地,用尖锐的刀具割划出来的疤痕。林然心疼地轻抚着那道刚刚愈合的伤口,她知道林晓一定经历了常人无法经受的伤痛。 第四天的晚上,林晓醒来了,她摇曳着身躯走向餐厅。林然坐在椅子上,惘然地等待着。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一连几天,林然都会买上这一桌的好菜等着林晓的醒来。 林晓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然后望着对面的林然,平静的,没有哀怨,没有忧伤。 “我们出去走走,你吃的太多了。”林然失神地从衣帽柜上拿起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落日的余晖还没有完全被黑暗隐去,林然挽着妹妹的胳膊,慢慢地走着,她没有说话,但是她轻轻颤动的身体在告诉林晓,她在等着她的解释。 “姐,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林晓终于开了口。 “如果你愿意。”林然抱定主意,如果林晓不想自己主动坦白,她决不会动手去揭她的伤疤。 “可笑吧,我竟然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林晓讽刺地说,“姐,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 “姐,我真傻,这个世上哪儿那么多真爱的。无非是闲来无事的人们杜撰出来的小说罢了。”林晓伤感地笑笑,“高官,他抛弃了我,为了得到他的高官厚禄,她抛弃了我。” 又是一个老套却依旧令人憎恨的故事。在林晓为了爱情而追寻清贫时,那个曾经充满理想主义的高官却选择了世俗。他为了所谓的政治前途而抛弃了林然,霎间成为某位大官的乘龙快婿。当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他发现林晓秘密孕育着他们的孩子时,为了免除后患,他做出了一件更为不耻的事情,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并导致了林晓终身不育。 “姐,你能想象吗,那个前一刻还说爱我的男人,竟然亲手将我推下了楼,并且极不放心地在我肚子上狠踢了几脚后,扬长而去。”林晓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要不是一位阿姨发现了我,我想我这会可能躺在地狱里,受着小鬼们可怕的嘲讽。” 林然针扎般一阵心痛,她本能地攥住了妹妹的手。 “我的子宫没了,再也不可能孕育孩子了,这辈子我注定要做一个不完整的女人。等我从医院出来,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就开始绝食,可是,就在我快死的时候,还是那位阿姨,她又发现了我,她丢下坐月子的女儿,整整地守了我两天两夜,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姐,可是我看不到自己的希望了,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要让她靠什么活下去,我找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就这么割了下去。”林晓用手比划着,“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像泉水一样,汩汩的,你知道吗,就在那个时候,我可高兴了,我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可是,老天爷她不想收留我,阿姨又救了我。她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对我说,死算什么本事,要是真有本事,就好好的活着,活得比谁都精彩,为了那么个人死了,不值得,死了,不是正称了他的心了吗?我一想,阿姨说得对,我干吗要死,我要好好活着,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他看,我也得好好活着,活出个精彩来。”林晓走出记忆,淡淡地笑笑,这笑中不再有痛苦,有的只是满怀光明的向往。 望着林晓平静的眼神,林然知道林晓不再需要令人伤感的安慰,她心中的坚强远远超出她身体的柔弱。现在,作为她最亲近的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今后的路上给予她最大的鼓励。 “姐,我现在相信妈妈说过的话了,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天荒地老,都是骗人的话,找老公,爱你的远比你爱的要好的多,可惜,我现在才看透,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的,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的。” “很可惜,我再也不会相信感情了。” “那个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林然忿恨地说道。 “或许吧,不过,我不会诅咒他,毕竟我们也曾经爱过。” 林然望着林晓孤独的背影,心中涌上刀割般的痛楚,她想到了佟昊,他一定也经历过这般的苦痛。 第三章 第一节 心急如焚 林然买了两张去昆明的机票,她要送林晓去丽江,那里的美丽而安逸是林晓梦想了许久的。林然买下了一间极具特色的小酒吧,它足以让林晓赖以为生了。 在这里生活了几日,林晓的心情好了许多,少了城市中的那份压抑,这里的生活氛围林晓觉得很轻松,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看着林晓每天忙碌的身影,林然感到欣慰,她觉得下一次她再来时林晓一定可以收获一份纯美的爱情。 从丽江回来,林然突然想起有许久没有见过导师了,于是匆促赶往导师的家里。导师没有在,她又赶向导师的办公室。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来这里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等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这是导师见到林然后的第一句话,说完,他嫌弃的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林然默默转身离开,多说已无益,何必再浪费唇舌呢。 林然神思恍惚地开着车回了家,路口的时候,一时失神撞到了前面的车上,当怒气冲冲的司机看到她递上的一叠人民币,立时陪上了一幅低贱的笑容。 回到住处,林然将自己抛进了柔软的大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头晕沉沉的,全身着了火一般发烫,眼皮也沉重地不想睁开。她挣扎着拿起桌上的电话,她理应给骆宇打个电话的,铃响了几声,无人接听,她放下了电话,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几日以来,佟昊都在焦虑中度过,他丧失了工作的热情,每日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傍晚的到来。一连多日,他都没有看到过林然,这让感到恐慌,比失去的感觉还要难受。他开始天天去公园门口等待,从下班开始直到公园闭园,他睁大眼睛,看着每一个人影,生怕眨眼之间便会错过一个。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延着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路走到林然的楼下,看着楼上黑洞洞的窗口等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带着疑惑离开。 佟昊的反常没能引起唯一的怀疑,因为她根本不在,在林然开始堕入麻烦时,唯一就被母亲的一通电话召回了,多情的父亲又为她找了一堆可大可小的麻烦。佟昊有点感激唯一的麻烦,这似乎有些不太道德,但现在倘若让他每天必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恐怕是件极不人道的事。 为了获知实情,佟昊给蒋志勇打了电话,胡乱扯了一通业务上的事情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了林然,遗憾的是,蒋志勇也没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这天下午,在因为一件小事而把一位女职员骂得痛哭流涕之后,为了避免让自己的旺盛邪火波及他人,佟昊提早结束了工作。他决定直接去林然的公寓楼下等待。 走进住宅区,远远地,佟昊就看到了林然的车子,他一阵兴奋,脸上的焦灼不安立即被盈盈笑意所替代。同样的地方,他再次坐下来,望着那个窗口,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时间很无情地就被流逝了,无声无息地,在干净的花坛边上被堆砌了一堆新鲜的烟头时,夏日的月夜也来临了,那个窗口依旧黑着,窗帘依旧打开着。 佟昊掐灭了最后一支烟,起身走向楼口,他厌倦了无休止的等待,再这样下去,他会被焦虑的心火烧得五脏俱焚。 门虚掩着,轻推了一下,就开了,佟昊循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走到了床边。借着窗外的月色,他看到了床上的人,滴血般红润的脸庞,紧蹙的双目,微微发抖的身躯,一切显示着她的痛苦。佟昊俯身轻触着林然的额头,火炉般的滚烫,他一阵心慌,急忙俯身抱起了她。 黎明的时候,林然感到浑身有种雨淋过后般的清爽,她睁开眼,满目陌生的白色,她惊了一下,坐起身,仔细巡视一番后,确定了自己的所在。 “你醒了。”一位护士拿着一个体温计走进。 “我在哪儿?” “当然是医院呀。”护士亲切地笑笑,“也是,昨天你被送来的时候都烧昏了。” “谁送我来的?”林然问。 “当然是你丈夫呀,昨天都把他吓坏了,他整整守了你一夜,眼都没合一下,就那么看着你。你们夫妻感情真好。”护士一脸的羡慕。 “他去哪儿了?”林然想起了昏沉之中的那个怀抱,但她仿佛觉得那个怀抱不是骆宇的。 “他说一会儿你醒了,一定想要吃点清淡的粥,他回去煮了,临走时嘱咐我们,要我们好好照顾你。”护士探了探林然的额头,“体温降下去了。” “你来了。”看到佟昊,林然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喝点粥吧。”佟昊将拎着的罐子放到病床边的桌子上。 护士识相地走了出去。 “谢谢。” “我们之间还需要那么客套吗。”佟昊盛了一碗清粥,递给了林然。 林然一口一口地喝着,屋子里静极了,每次喝粥下咽的‘咕嘟’声显得格外的刺耳,她一阵窘迫,但还是坚持着将粥喝完。 从医院出来直至回公寓的途中,林然和佟昊彼此再没说过一句话。佟昊直视着前方,认真地开着车,林然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内静静地,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种迷乱的心跳。 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林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上去喝点东西吧。” “有这个必要吗?” “就当是你送我去医院的感谢吧。” “也好。”林然的语气让佟昊丧失了说‘不’的勇气。他拎着东西跟着她上了楼。 电梯口,林然碰上了一个只限于点头问好的熟人,那个熟人看了一眼佟昊,随即又以轻蔑的眼神看了看林然,最后以尚有东西未买为由,迅速离开了他们,仿佛和他们共乘电梯将会污染了她清白的名誉。林然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有些事情解释多了反而描的更黑了。 “喝什么,茶还是咖啡?”走进屋,林然甩掉了高根鞋,光着脚走向厨房。 佟昊看着她未加任何修饰的身形,眼中闪出了欲望地悸动。 “什么也不需要。”话音未落,他用力抱住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林然惊悸了一下,尽管这是在意料之中的。 “知道吗,我想你,几个月来,几年来,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在想。我尝试过恨你,可是我做不到。”佟昊呢喃道,厚重的呼吸带着情欲与爱恋。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伤害你,我不知道我还可不可以弥补。”一动不动地任由佟昊拥抱着。她的身体里充斥着理性以外的东西,她被他的热望所感染,她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她愿意转过身迎接他的一切。 佟昊被她的默许所鼓励,他低头将鼻子埋进林然的脖颈,依旧的发香,依旧的体味,它们让他的情欲愈燃愈旺。他将胳膊收得更紧了些,像铁钳般紧紧箍在林然纤细的腰间。 林然被这股炽热所威胁,她轻轻呻吟着,哆嗦起来,眼前一黑,她向后一靠,将全身的重量都投向了佟昊的怀抱。 顷刻之间,佟昊销铄了所有世俗的禁忌,他将林然平放在地上,开始释放他积存许久的渴望…… 第三章 第二节 我们可以见天日吗?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林然和佟昊分别躺在床的两侧,中间一个枕头横躺在那儿,给两人划下了一道不能逾越的分界线。 “我们要怎么办?”佟昊探手抓住了林然的手。 林然的身体不由地惊栗了一下,佟昊此时的碰触似乎是最大的禁忌。 佟昊没有放手,他用力抓紧了她,再次问道,“我们要怎么办?”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佟昊翻身,逾越了那道屏障,略带粗暴地压住了林然,“我们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正在伤害另一个男人。” “回到我身边好吗?” “你能放弃唯一吗?”林然直视着佟昊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不带任何的情愫。 “不,我不能。”佟昊丧气地从林然的身体上离开,倒回原来的位置 “我是个有家的女人。” “她是那么爱我,我不能那么残忍。” “我们能分开么?” “不,决不能,我不答应。”佟昊激动地翻身坐起,“我不能放弃爱你。” “那就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让我们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或许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林然说着安慰彼此的谎言。 “对,一定会有的。”佟昊知道他现在正在给自己编织一个不可实现的梦,可是他宁可活在这个梦里。 接下来的日子,林然和佟昊像两个偷吃蜜糖的小孩,沉溺于其中而不可自拔。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只是竭尽所能的享受眼前的快乐。林然放弃了授课之外所有的纷争,像个新婚的小女人,等待着新郎的早归。佟昊没有林然那般自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可以放弃他赖以为生同时也彰显他地位的公司,他能做得只是尽量地推掉不必要的应酬,早时奔向那间安乐的小窝。 像许多偷情的人一样,林然一边享受着佟昊带来的欢愉,一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对于骆宇的态度,她改善了许多,电话频繁了,不再针尖对麦芒的争吵,而是多了许多的关切与缠绵。她以她的柔情说服了骆宇,让他放弃了逼迫她回家的念头。当然,她以增加对家人的关心为代价。 佟昊不似林然,他的愧疚感相对少了很多,至少目前为止,唯一还不是他真正的妻子,虽然他不止一次在心中骂自己混蛋,但他依然可以在与林然欢爱时,若无其事的应对唯一的电话。 唯一令佟昊郁闷的是,他们是见不得天日的,他必须披着星辰来,披着星辰走,就像个贼。当然,这并不是林然要求的,但他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还没有做好将所有的事公布于众的准备。他也没有,他也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用匕首剜开一颗爱自己的心。 一个星期三的中午,佟昊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带林然出去逛逛,像个真正的情侣那样,逛逛街,买上一大堆的衣服,再吃个饭,然后回到公寓厮守到明天的清晨。他迫不急待地给林然打了电话,她今天没有课。 “陪我去逛逛。” “去哪儿?” “上街,买东西,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就行。” “为什么?” “我想看见天日。”佟昊说完,沉默了,他在等待一个答案,但他不希望是拒绝。 “好。”林然看到了自己的疯狂。 不是周末,又是较为偏僻的商场,碰到熟人的几率相对降低了许多,林然和佟昊像情侣那样相挽着,逛着每一间店铺,彼此为对方的衣服做着评判。偶尔有人随意瞥向他们时,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感到不安,但他们都在尽力掩饰着,不被对方察觉。 在一家围巾专营店的门口,佟昊驻住了脚步。 “买条围巾吧?”佟昊说。 “我平常不戴的。” “为我买一条吧。” “为什么?” “我想拴住你。”佟昊不由分说地将林然拉进了店内,挑选了一条米色的丝质围巾。 “米色最适合你了。”佟昊看着镜中的林然,由衷的说道。 林然蓦然心惊,同样的话,骆宇也曾说过。想到骆宇,林然心再一次被内疚充斥了。 “买下吧。”佟昊拿起售货小姐开出的票喜滋滋地交款去。 林然回过身正欲拒绝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令她更为心慌的身影,同事小童手挽着一个男人的手向这边走来。她急忙转过身,吩咐着售货小姐,“告诉方才那位先生,我在停车场等他。” 林然要逃开的,一定要逃开的,她不能与小童碰面,不只因为有佟昊,还有小童身边的那个人,他对林然的事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不是小童的丈夫。林然边走边笑,又是一对自以为聪明的傻瓜。纸是包不住火的。 佟昊从收银台折回时,看到的是林然仓皇逃跑的身影,他匆忙拎起东西向她追去。 “先生,你的东西。”售货小姐捡起丢落在地上的一个袋子喊道。 “送给你吧。”佟昊向后扬了扬手。 售货小姐轻笑,她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你在害怕?”佟昊跟上了林然,轻声问。 “没有。”林然矢口否认,但她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事。 “我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天日的,是吗?” “别问我这个问题,你也无法回答的。” “对,你说得没错,我也没有答案。”佟昊无奈地低下头,他丧失了先前的心境,再也没有逛下去的欲望,“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 佟昊将车开到了几十公里之外的度假村,他想,既然要躲,何不躲得更远一些。 度假村的装修风格多半来自农家,只是比农家更为现代了一些。看着一桌虽不华丽却很考究的家常菜,林然一阵感动,它们全都符合她的口味。 “这里的菜不错,虽用土法烹制的,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多吃点。”佟昊努力地消除两人之间隐约的不快。 “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怎么会不记得,有些事情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对不起。” “我们今天不说这个,从现在开始,让我们一起忘了那些不愉快地事情,我们只享受今天和明天的幸福。” “我是不是太坏了,对你还有骆宇。” “你后悔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没有你了,我会坠入地狱的。”林然轻轻抽动一下鼻子。 “那就让我们一起做天堂里的天使。”佟昊玩笑。 “我恐怕做不了天使了。” “那就让我们一同做地狱里的魔鬼,永不见天日的魔鬼。” 佟昊的玩笑缓和了餐桌上的压抑气氛。林然告诉自己,得过且过吧。 第三章 第三节 朋友失去了 度假村是以乡土气息的餐饮闻名的,因此它的管理人员的办公室设在了餐厅的二楼,目的是方便管理。在走廊最里端的一间办公室,谭丽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审核着堆砌在桌上的各式文件。墙上的钟响了四下的时候,谭丽抬起头,揉了揉发麻的脖子,然后起身走出办公室。 她走下楼,来到吧台前,向服务员要了一杯鲜榨的果汁,然后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来。未到吃饭的时间,餐厅里人不多,只是零散的坐着几个早来的客人。 喝完果汁,她决定到操作间巡查一番。在她起身的时候,在那个最不易被发觉的隐蔽的角落,她看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紧闭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时,她告诉自己,她没有认错人。 谭丽怒气冲冲地走到两人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真巧,在这里能碰到你们。” 林然的脑子瞬间涨大了,晕乎乎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筷子也掉在桌上,发出与盘子相撞的脆响。 “真,真巧。”佟昊也蒙住了,但他很快收起了惊愕,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 “我们,我们没什么,只是碰到了,然后,在一起吃个饭而已,真的,只有这么简单。”林然闪开了谭丽愤怒的注视,解释道。 “这世界真小。”谭丽讥讽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坐下来,一起聊聊吧。”林然拉过一边的椅子,慌乱之中,她碰翻了桌上的酒瓶,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 “还是不打扰你们俩个人了。”谭丽转身欲走。 酒瓶的碎片溅到林然裸露在外的小腿上,血透过丝袜渗了出来,林然全然没有意识到疼痛,她慌忙拉住了谭丽的胳膊,“不,等一下,我可以解释的。” “你用不着向我解释,我什么人都不是,你留着那些话还是向骆宇解释去吧。”说话时,谭丽的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情。 “谭丽,我想我们还是朋友。”林然用着几近乞求的语气。 大堂经理跑了过来,看到谭丽摆摆手,他微鞠了个躬后又转身跑回了。谭丽看了一眼四周,意识到这里的犹如抓奸在场的局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她只是一个局外之人。想到这儿,谭丽多少恢复了些常态。 “我想你最好离开,今天晚上蒋志勇会在这里宴客。”谭丽平静地对佟昊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林然,“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谈谈。” “现在吗?”林然问。 “对,现在,过了这个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你走吧,我会自己回去的。”林然对佟昊说。 佟昊没有动,他怀疑地看着谭丽。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吃了她的。”谭丽忍不住再次出口讥讽。 佟昊伸手要抓林然的胳膊,中途又停住了,他再次看了一眼林然,走开了。 林然跟着谭丽走上楼,走进最里端的那间办公室。谭丽关上了门,然后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窗户,她想透透气。林然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谭丽觉得清新的空气足以让自己彻底平静后,她关上了窗户,转身说道,“坐吧。” 林然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谭丽看到了林然腿上的伤,她走进与办公室相连的卫生间,拿出了药箱,蹲下身,拿出一块酒精棉,替她消毒。 林然一阵感动,她轻轻地握住了谭丽的手。谭丽立刻嫌弃的甩开了,继续着包扎的动作。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林然说。 “你们又在一起了,是吗?多久了?”谭丽显然没有唠家常话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回答我的问题。”谭丽不耐烦的说,“你们又在一起了,是吗?” “我们是偶然碰见的,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林然躲开了谭丽的注视,说道。 “是吗?我想远不只这么简单吧。”谭丽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谎言。 “我们……”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上骆宇了吗?”谭丽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他是个很好的丈夫。”林然避重就轻。 “可是你不爱他。” “我们很幸福。” “幸福到你背着他偷情吗?” 谭丽一针见血。 “我不想伤害他。” “可你正在伤害他。”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林然也有些气恼。 “对,你说得没错,和我没关系。知道吗?前几天,我在南方,看见了他,他和我说得只是你们的幸福,还有你如何地爱他。”谭丽听着林然的话,愤怒再度冲至脑顶。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骆宇。” “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林然的声音平和了。 “骆宇的工程快要结束了,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处理好你们的关系,我爱他,这你知道,可是我不会去抢他,因为他不爱我,但我希望他能幸福。”谭丽再次恢复了无奈与忧伤的神态。 “我……” 林然还想说些什么。“你走吧,别忘记你的责任。”谭丽挥挥手,同时挪动身躯,回到窗前。 “我希望……” “你放心,骆宇什么也不会知道,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们再招摇过市,就难免了。” “谢谢,我想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林然感激地说道。 “或许吧。” 谭丽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遥远,也很陌生。林然默然地离开了,她知道或许她就要失去一个最可信赖的朋友了。 谭丽从窗口看着林然离开,胸口的悲伤再也压制不住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 “骆宇,你个大傻瓜。”她摸着颈间的项链坠,低声说道,那里掩藏着骆宇的照片。 自八年前离开后,除了定时向父母报平安之外,她放弃了与所有朋友的联络,包括林然。一方面,她不想过多的介入到他们的生活,另一方面,她要强迫自己走出单恋的旋涡。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她享受着生活的平淡而宁静。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平复了心情,忘却了失恋的痛楚,甚至在回国的前夕,她正准备接受另一份执著的情感。父亲突出其来的疾病打乱了一切。她再次见到了骆宇,并痛苦地发现她还爱着他,而且,这份爱随着时间的积累而更加浓厚了。可是,她依旧不能爱他,因为林然是她的朋友,也因为,在他的心里,依然没有她一丝一毫的位置。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如果你爱我,所有的人都解脱了。”谭丽打开颈间的项链坠,放到嘴边亲吻着。 第三章 第四节 冰山被揭开了一角 从度假村回来,林然去了海边。夜晚的大海,有着极致的美丽,空中的繁星点缀在海面上,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四周是那么的静,除去海的波涛与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动静。林然心里乱极了,恐惧与负罪感填满了胸口。 该怎么办?她问自己。 你能再次抛弃佟昊吗?不能。 你能抛弃骆宇和乐乐吗?不,更不能。 两部手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响起的,林然看了看为佟昊准备的那部专线,迟疑了一下,拆下了电池。同时,接下了另一部。 “宝贝,你在干嘛?这么半天才接电话?”是骆宇。 “没什么,一个人呆着。”林然记不起有多久骆宇没这么喊过她了,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暖霎时融化了她。 “在海边吗,我听到水的声音了。” “是。”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骆宇紧张而关切的问道。 “没有。只是累了,想一个人呆会儿。” “这样的天呆在水边久了会着凉的,早点回去吧。听我的话,放弃那些不必要的纷争,有我这样的老公,还怕没好日子过吗。”骆宇开起了玩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林然头一次感到对骆宇的思念是那么强烈。 “还得要些时候,不过,也快要结束了。想我了吗?” “我想你,想,真的好想,你立刻出现吧。”林然泪眼朦胧,她多么希望他能立刻出现,那样,她便可顺理成章的结束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了。 “碰到什么事情了吗?”骆宇紧张起来。 “没有,只是想你,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林然轻轻拭掉脸上的泪水。 “都老夫老妻了,别人要笑话的。”骆宇笑道。 “只会羡慕才对。” “回家吧,太晚了。” “好。” 挂断电话,林然决定回家,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乐乐,想摸摸她的小脸,亲亲她,然后看着她熟睡的样子。 哄着乐乐,已过了十点,林然拿起外套,轻轻下了楼。今晚,她必须回去,否则一定会发生失控的场面。 “嫂子,还要走吗?”欣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同时,等候着蒋志勇。 “是,还有些事情必须今天做。” “我送你吧,司机回去了,这会儿很难叫到车的。”刚跨进门的蒋志勇说道。 “也好。谢谢。”林然归心似箭。 从下午回来,佟昊就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像个困兽一般,不停地徘徊,不时地向楼下张望,尤其是在林然关掉电话之后,他更加不安了,那股八年前的痛楚一下子又涌到他的头上。 “楼上有人吗?”蒋志勇指了指玻璃上晃动的人影。 “一个以前的学生,刚刚没了住处,在这里借宿。”林然撒谎道。 看着蒋志勇的车走远,林然飞奔上楼。她打开门,骆宇焦急的身形站在门口,看到林然,他发疯似的揽过了她,迫切地亲吻着,并一路吻到窗边,拉上了窗帘。一场浓郁的欢爱,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红绿灯的时候,蒋志勇无意看到林然遗落在车上的紫色文件夹,他又掉转了车头。透过挡风玻璃,蒋志勇愕然地看着窗帘后灯光照射下的两个纠缠的身影。许久,清冷的夜风将他唤回了现实,他悄悄地开走了。驶出住宅区大门的时候,他又将车停在了路边,在吸尽一支烟后,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公寓的事让他十分为难,虽然这并不是他所碰到了唯一的道德问题。身处这样的位置,看多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第一感觉是打电话给骆宇,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他不想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为了这个给他温暖的大家,更为了情同手足的大哥。于是,他悄悄返回了,他不想也不能去捉奸在床,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窥探一下谁是那个奸夫,然后奉劝他,或是说,警告他离开。 当激烈的喘息趋于平淡时,佟昊伸手搂住林然赤裸的肩膀,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怎么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回了家。” “谭丽怎么说?” “她是我的朋友,她不会背叛我的。”林然轻轻推开了佟昊,背对着他,披上了散落在地上的外衣,走到窗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 “你怎么了?”佟昊重新披衣走到林然的身边。 “你走吧,好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让我帮你承担一下呢?”佟昊伸手轻轻搂住了林然,“我们该一起面对的。” “什么事也没出,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林然掰开佟昊的手,看着他,略带恳求道,“走吧,好吗?” 佟昊担忧地望着林然心事重重的眼睛,强烈的不安再次袭上他的心头,他俯下身去,略带霸气的,亲吻那张让他如痴如狂的脸庞。 林然推拒了一下,然后却又放纵地将自己投入到这炙烈的拥吻中,她伸出双臂紧紧地锁住了佟昊的脖子,同样带有占有。 当他们感到双唇已经不能再忍受他们的蹂躏时,他们分开了。然后,佟昊带着一丝疑惑与留恋离开了。 林然望着佟昊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轻轻地,一字一句地问着自己,“你该怎么办?你能离开他么?”晶莹的泪水在眼角滑落。 佟昊将车子开出公寓区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是蒋志勇。 “看看你的对面,你会看到我的车。”蒋志勇仅说了这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方才的窥探让他除了震惊外,还多了克制不住的愤恨,他紧握住双拳,等待着将它挥出去的时机。 佟昊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将车停在路边,然后向蒋志勇走去。 “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佟昊故作轻松地打着招呼。 蒋志勇没有说话,而是挥拳打在了佟昊的脸上,佟昊一不留神,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佟昊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愤怒地喊道。 “我宁可没在这儿看到你,这拳是替我大哥打的。”蒋志勇用尖利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我爱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还爱她。” “林然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个女人是吗?” “是,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我会忘了她。” “她呢,这也是她自愿的吗?” “七年的感情,不是说一说就可以干脆结束的。” 蒋志勇一时有些震惊,甚至不能置信。在他的心目中,林然是大学教师,是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女人,除了事业上有点小小的野心,她几乎是个古典、脱俗只限远观而不容侵犯的美丽女人。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不真实的,它们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与龌龊。极度的失望让他放弃了恪守的理性,他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一对奸夫淫妇。” 佟昊并没有为这句话感到恼怒,蒋志勇只是说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只是好奇蒋志勇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将所有的事情公布于众还是装聋作哑。他比较倾向于前一个结果,那至少可以给他足够的勇气与动力大刀阔斧解决目前的局面。伤害唯一,是一定的,但他必须那么做,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赎罪,来弥补对她的亏欠,只要能结束这种虚与委蛇的尴尬。 “你想怎么做?告诉骆宇吗?”佟昊站起身,向后倒退了几步,以便蒋志勇再次出手时,他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我不能伤害我大哥。”蒋志勇沮丧地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办?你离开唯一,然后让林然离婚是吗?” “这不取决于我。” “放手吧,你们这样做只能伤害更多的人,你们都是有地位的人,别去制造更大的丑闻,而且,我大哥很爱她。” “我爱了她十几年。” “可是你们的爱不道德。放手吧,别让我失去你这个朋友。”蒋志勇丢下这句话后,重重地关上车门,离开了。 佟昊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蒋志勇远驰地车子,看来,蒋志勇并不打算抛给他一根带有无限动力的绳子。 第三章 第五节 想想你的家人 林然眼睁睁地在床上躺着,各式的想法像一团乱麻塞满了她的脑袋,让她感到头痛,也很疲倦,但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做了很多假设,但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她想找个朋友聊一聊,可是,想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除了谭丽,可她又不能打电话给她,她不能在谭丽流血的心上再扎上一刀。她起身,在黑暗中赤足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不知什么年代的红酒,对着嘴灌了下去。她明白自己破坏了红酒的意境,但她实在找不出什么替代品可以让她的头脑迷离。 早上一点多的时候,她终于战胜了四处乱撞的思绪,沉沉睡去。她必须要睡,因为她必须带给学生饱满而充沛的状态。 在这个平静的夜里,同样没有睡眠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蒋志勇。他回到家中,感到坐立不安。他想告诉欣雅,可他又不愿意带给她同样的烦恼。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待入睡,可是睡神像与他作对一般,就是不愿意降临到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欣雅感觉到他的焦躁不安。 “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 “公司的事。” “别想了,睡吧。” “睡不着,我去书房一趟。”蒋志勇抓起床头的紫色文件夹走向卧室对面的书房。 他扭亮了灯,将文件夹丢在桌子上,然后深深地坐进办公椅。佟昊坚毅的眼神告诉他,他是不可能主动罢手的。那么,如果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仅有的途径,就是劝林然回归。 “我必须找她谈谈,为了乐乐,也为了大哥,我必须找她谈谈。”蒋志勇在心里描绘出令人满意的结局。在他坚信它会成为事实时,他带着压制的怀疑沉沉睡去。 天气无限地好。太阳闪耀着属于秋天的金色,天空明亮的足以照出所有人内心的灰暗。 林然在闹钟刺耳的尖叫中醒来,她感到心慌,一整夜,她都被充斥着幸福与痛苦的梦所侵扰。她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敞开的门,她在两道门之间徘徊,最后两扇门都在她的面前关闭了,而后出现了两扇窗,窗内的风景让她妒忌的发狂。一边,骆宇、乐乐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在温煦的灯光下嬉闹;另一边,佟昊、唯一围着一张小床用最温蔼的目光望着那个属于她们的结晶。她在窗外呼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敲着窗户,然而,他们都被幸福包围着,没有人理会她的存在。 林然以最快的速度化好了妆,并换上了一套鹅黄色的套装。她站在镜前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昂贵的化妆品似乎没能有效的掩盖由于缺乏睡眠而泛出的黑眼圈,不过,这点小小的瑕疵并不能影响到她的气质。 她为自己冲了一杯浓郁的咖啡,并胡乱吃了两片麦香面包,然后背起那个只有在上课时才用的大皮包下了楼。 离上课时间还早,林然决定去趟系办公室,系秘昨天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去填一些什么表格。走到楼口时,她碰到了以前的学生,现在同为这家学院的老师。 “林老师,我的论文你看过了吗,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看过了,不错,只是有几处,我稍微做了些修整,希望你能参考吧。” 林然边说,边从皮包里找寻夹着论文的紫色文件夹。她没能找到它。林然猛然想起,早上收拾皮包的时候仿佛就没见到过它。 “对不起,遗落在家里了,我赶着去上课,等下课后,我给你打电话,去我的公寓,我们再谈,好吗?” “好,谢谢林老师。” 林然想,也许是将它忘在别墅了。可是,当她扭身看到对面的镜子时,她的心里不由地涌起一股惊恐,来自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股惊恐将她的心揪的发痛。 接到蒋志勇的电话,林然内心的不安在一霎间就变得明朗化了。她依约来到一间有些僻静的西餐厅。蒋志勇早到了。 “点了两份牛扒,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蒋志勇笑得很勉强。 “谢谢。”蒋志勇的笑让林然有不适的感觉。 “要喝点酒吗?” “不了,等会还要和一个学生谈论文的事,保持头脑清醒才好。” 蒋志勇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很快端上了两份牛扒。林然小心翼翼用刀子切成很小的快,慢慢地嚼着,却没有下咽,桌上沉闷的气氛让她无法下咽。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蒋志勇,他也是如此。 “我们从来没单独一起吃过饭。”蒋志勇放下了刀叉,点燃了一支烟,他需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闷。 “都太忙了。”林然有些后悔来这儿,她不喜欢软刀子割肉的感觉。 “你知道在这个家里,我很敬佩你。” “什么?” “我欣赏有自己事业的女人,并不是每个这样家庭里的女人都能这么独立,人都有惰性。” “可能我做不了那种小鸟依人的女人吧。”林然也放下了刀叉,她有种预感,蒋志勇很快就要步入正题了。 “我不愿意毁掉这种敬佩。”蒋志勇犹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的文件夹,他决定结束这种令彼此难受的气氛。 林然的笑僵持在半空中,她接过了文件夹,立刻低下了头,她很感激蒋志勇将眼光转向另一个地方。 “你们之间的关系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我和佟昊交情很好,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你。” “在窥透我所有的秘密之后,你对我很失望吧。”林然恢复了平静。 蒋志勇无言以对,他厌恶她顷刻间恢复的平静,这让他觉得他才是那个该接受批判的人。 “你想怎么做?告诉骆宇吗?” 蒋志勇笑了,笑得很无奈,他高估了眼前女人的聪明,如果他想告诉什么人,在她眼前坐着的就不是他了。他感觉她的形象再一次在他的心中破碎了。 “不,为了这个家,为了骆宇,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知道,大哥非常的爱你。” “你是来劝我的吗?” “你知道佟昊不可能离开唯一,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让他有了目前的地位,他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蒋志勇提醒林然,“况且,你们这种情况能坚持多久呢?别到两败俱伤时才罢手。” “我明白,可是有时候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你爱过一个人吗?如果有,你该知道那种感觉。” “欣雅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所以在没有人爱好我们的婚姻时,我们还是结合了,并且很幸福,如果你那么爱佟昊,当初就不该离开他。而现在你不该用这句话来伤害另一个爱你的人。”蒋志勇说得有些激动。 “也许你说的对。”林然无比痛苦,“我是一个世俗的女人。” “对不起,我无意评价你的过去。”蒋志勇及时控制住了情绪。 “不用对我道歉,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你知道,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让你慎重考虑一下,我不想伤害你。” “我明白,谢谢你能给我忠告。”林然带着真挚的微笑点点头。 林然的微笑让蒋志勇感到困惑,也让他产生立刻告辞的念头,他不喜欢这种莫零两可的答案。 “想想你的家人。”这是蒋志勇离开前说得最后一句话,一句诚恳的劝告。 回到车上,蒋志勇想都没有多想,立即给骆宇挂了电话,除了问候之外,他什么也没提起。听到骆宇问及林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除了同情之外,还多了份对林然的怨恨。 放下电话后,他看着林然从餐厅走出的身影,不由骂道,“真他妈的龌龊。” 第三章 第六节 我们分开吧 林然回了家,蒋志勇最后一句话震撼了她,对,她必须想想她的乐乐,想想爱自己的骆宇,想想对她如亲生女儿的公婆。 世上的事情总是那么凑巧,在林然尚未理清头绪时,又发生的一件让林然加剧回家念头的事。小童的事情东窗事发了,那个情夫的妻子闹到了学院。结局可想可知,在这所以道德驰名的名校内,丑闻是无法立足的。那个情夫在关键时刻显示了超常的绝情,他向学院表示自己是因小童勾引而一时失足,痛哭流啼地表示要痛改前非,最后利用学院商讨处理的间隙利用关系远调他处。无根无基的小童则没那么幸运,她被劝退的同时,接到了丈夫的一纸离婚协议。 林然离开了公寓,义不容辞。 一连几天,佟昊都没能见到林然,这种突然间的消失让他心神不定,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她的身影,除了骆宇的家,他几乎找遍了任何地方。每个夜晚,佟昊都会守在林然公寓的楼下,等待窗口的灯亮起。他想上楼,想坐在那个温暖的充斥着林然体香的沙发上等待,可是他不能,他没有钥匙。有时候,他瞪着那个窗口,突然间就会冒出一种想法,他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而过客是不配拥有这里任何一点细微的东西的。 又一个傍晚来临的时候,佟昊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煎熬,他鼓足勇气将车开向林然的家,他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是个事与愿违答案,也远比无休止的等待要好的多。 佟昊将车停在了别墅外,然后坐在车里等,他还没有无耻到在与林然偷情后,毫不畏惧甚至明目张胆地跑到骆宇的家里去要人。他要等林然出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正是晚餐的时刻,佟昊嗅到了一种特殊的家庭气氛,蕴含着和煦与幸福,他一阵悲凉,他从没体会过这种幸福,而且永远也难有这种幸福。佟昊鼻子一阵酸涩,他连忙走下车,迎风吹干即将流出的泪水。 花园的灯亮了,接着是孩子的吵闹声,再接着佟昊看到了林然。林然的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容,和欣雅表情丰富的说着什么事情。她的笑容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没有负疚,没有羞愧。和他在一起时,她从没有过这种笑容。 在佟昊转身走回车子的一霎间,林然的神色里闪过一丝痛楚。她早就看到了他。 佟昊开车回到公寓附近,他找到一家专配钥匙的小摊,他问摊主会不会开防盗门,摊主神色自豪地告诉骆宇,他还没有找到他开不开的门。佟昊把他带到了公寓,指着门,要他去开。推主狐疑的望了望佟昊,他的表情是在确认佟昊是不是个贼。“快开。”佟昊不耐烦地催促。 “这家是你的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开就是了。” “这?” 佟昊从钱包里掏出一打人民币,扔到摊主的面前,“这总可以了吧。” “好,好,我就开。”摊主见钱眼开,当然,也不忘在离走之前加上一句,“哥们,要被抓住了,可别说是我开的。” 佟昊没有理会摊主,只要能进这个门,他不在乎摊主把他看成什么。他打开所有的灯,然后躺到沙发上,让痛楚慢慢地蔓延至全身。 林然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佟昊在里面,停车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锁匠。林然伸出手拧动了门。佟昊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们谈谈,好吗?”林然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佟昊。 “谈什么?”佟昊睁开眼,坐起身。 “你知道我想谈什么?” “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佟昊拽过了林然,压在了沙发上,拼命地吻着,同时腾出一只手,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不,你别这样,我们谈谈。”林然一反往日的热情,她推拒着,她不想在这愤怒之中被他伤害。 “为什么不想,我们不是一直很契合吗?”佟昊在挣扎之中拥有了林然,这种带着暴力的侵略让他产生幻觉,她将永远臣服于他。 “别让我们彼此仇恨。”林然放弃了挣扎,说道。 佟昊被林然的话震了一下,他翻身离开了她。林然默默地将衣服穿好,然后走进厨房,冲了两杯咖啡。她想,他们现在都需要这个。 “开门见山吧。”佟昊镇定下来,他端过咖啡,退到了墙边,他不能像个女人一样被现实击倒。 “蒋志勇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 “我们分开吧。” “如果我说‘不’呢?” 佟昊没有预想的震惊,这个结局也许早在预料之中了。 “佟昊,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们之间保持多久这样的关系,一年还是二年?或者更长一些,可是能永远吗?他说的对,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与不舍,唯一对你有恩,你不能负她,而我,我有我的孩子,我的家人。” 佟昊凝视着林然,嘴唇动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坐回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着。林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佟昊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我离开,但我有一个条件,陪我去度个假,回来之后我们就结束。这是在我们恋爱时,我曾许诺过的。”香烟燃尽时,佟昊提出了一个附着哀怨的条件。 “好,我答应。”林然犹疑片刻,点头应允。 很久很久以后,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林然都在回忆这件事,她不明白她是出于怎样的心理答应这个荒谬的条件,它将所有的隐私提到了前台,并且导致了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 第三章 第七节 爱是信任 雨季过后,工程的进度加快了许多,转眼之间,已接近了尾声。这天晚上,骆宇早早地结束了工作,来到宿舍,他要给女儿打个电话,明天是乐乐的生日,他要提前给她送去祝福。 “喂。”电话另一端传来林然的声音。 “你在家呢?”听到林然的声音,骆宇多少有些诧异,不是周末,这个时候她应该呆在公寓。 “是这样,我搬回来了。” “为什么?” “还是家里温暖。”林然从容地撒着谎。 “那当然。乐乐在做什么?”骆宇为林然的改变感到欣喜,他不知不觉的伸手掏出了口袋中林然与乐乐的照片,轻轻的抚摸着。 “和欣雅出去了,欣雅要她亲自去挑礼物。” “她还在为我不能回去给她过生日生气吗?”想着乐乐气鼓鼓的小脸,骆宇不禁哑然失笑。 “早上还是,中午看到你寄过来的礼物就不生气了。” “工程还有一段时间就要结束了。我现在特别想你们,特别想。” “我也是,我们一家人有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林然突然特别想念过去与骆宇和乐乐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她突然涌起一股恐惧,她害怕那种时光永不会再有了。 “等这次工程结束了,我会有一个长假,我们一定要天天在一起。” “我们谁也不离开谁。”林然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见到骆宇,守在他的身边,享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忽视的亲情。 骆宇放下电话,满足地在照片上吻了两下,一下吻乐乐,一下吻妻子。随着这两个爱意浓烈的吻,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了。他靠在椅背上,幸福地筹划着即将到来的假期。 丽达推门进来时,骆宇还在美梦之中。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丽达将手中的咖啡放到骆宇面前的桌上。 “想我的假期,好久都没度过假了。” “想去哪儿?”丽达在骆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感兴趣的问。 “哪儿都不想去,现在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守着老婆孩子更让我觉得幸福了。” “真羡慕。看来婚姻并不像书上说的那样,是坟墓和围城。”丽达打趣道。 “结婚吧,你会觉得跳进坟墓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也许吧,不过可惜的是,好的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丽达似乎若有所指。 “守在身边的其实就是最好的,只是人们往往故意忽视罢了。”骆宇笑道。 丽达也笑笑,她明白骆宇的意思,他是在说设计院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工程师,他对她的追求是有目共睹的,只是遗憾的是,她的心里已装不下任何人了。 “快递公司送来了这个。”丽达并不愿就此事谈下去,于是,她将手中的快件递给骆宇。 “是什么?” “好像是你私人的东西。” 骆宇接过快件,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白色的信封,没有署名。拆开信,骆宇读了一遍,然后把信放到桌上,掏出了信封里的照片。他出神地看着,脸色由红润霎间变为惨白。他像个突然得了急病的人,哆嗦着手,将信与照片都装回了袋子里,然后伸手去端桌上的咖啡,他需要一个什么东西来掩饰此时的心情。 咖啡杯并没有如愿地让骆宇端在手里,他碰洒了它。丽达急忙起身,抽取桌上放置的纸巾,替骆宇收拾残局。 “不,放在那儿,你出去一下,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骆宇强装温和的说道。 丽达识相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脸一浮上一丝狡黠的笑容。 歇息片刻,骆宇重新打开了信封。 “一对偷情的男女。”信纸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他又拿出了照片,照片上,是林然和佟昊,佟昊隔着餐桌握着林然的手,林然则回以暧昧的神色。骆宇仔细看了看照片的背影,他想起,那个地方是谭丽家的度假村。他拿起手机,拔下谭丽的号码,摁到最后一个数字,他又按了回去。如果谭丽证实了一切,他该怎么做,他能面对吗?林然已经回家了,或许他该给她,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所有的事情在朦胧中消失。 想到这儿,骆宇将信和照片都扔进了粉碎机,让它们在刺耳的声音中化成粉末。 接近午夜的时候,骆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快件的事情,事与愿违,一闭上眼,林然暧昧的眼神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他睁着眼,又强迫自己想林然的优点,想林然的好,想与林然的快乐。想着想着,他在过往的幸福中沉入了睡眠,他做了梦,梦中,林然站在一座桥上,向着对岸的佟昊走去。骆宇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他坐起身,在黑暗中抚着心脏,大声的喘息。 许久,平息之后,他拿起电话,摁了林然的号码。 “喂,哪一位?” “是我。”骆宇强忍着内心的翻滚。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怎么了?” “小然,你还爱我吗?”问题出口的时候,骆宇心里掠过一片凉意,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会问女人如此愚蠢的问题。 “怎么问这个?”林然睡意全无,她预感到什么。 “回答我,你还爱不爱过?我想知道。”骆宇恳求道。 “爱,当然爱,爱你,爱孩子,爱这个家。”林然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说出这样的话,对骆宇,这个被她忽视了许久的男人。 够了,这就够了,不管以前是否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在这儿之后,生活将是崭新的开始。挂了电话,骆宇重拾了幸福,他有些生气,为自己看到那封信的态度,他不该怀疑妻子,尤其是为了一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的照片。爱是什么呢?爱是包容,爱是豁达,爱是信任。 第三章 第八节 最后的疯狂 为了避免自己的心重新脱轨,林然做了个决定,将公寓租了出去,租给了本学院一对中年的外国夫妇。他们是学院的外籍教师,本来是住在学院里,但他们发现学院的世界大小了,不足以了解中国,了解普通人的生活。 佟昊再找林然的时候,才发现房子被人占据了,佟昊感到痛苦与愤怒,被再次抛弃的愤怒与痛苦。她决绝的回归了,回归了那个属于她的家庭,她甚至都没和他说一句:嗨,佟昊,我走了,为了我们俩个人,我必须离开了。 除了那个未履行的承诺,他们之间再不会有任何瓜葛了。在那个狂风呼啸的下午,佟昊最后一次走出了公寓。 很长一段时间,佟昊都没再给林然打电话,林然也没有给佟昊打电话。他们都在回避着,他们知道,当对方的电话再次响起时,他们的承诺就要兑现了,也就是说,在此之后,他们就会彻底地结束了。 这期间,唯一回来了,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 “佟昊,我们结婚吧。”一番亲热后,唯一窝在佟昊的怀里说道。方才的缠绵,唯一留意到佟昊的身体没有以往的热情与高昂,相反地,有些心不在焉。这让她不安,虽然她并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发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为什么?”佟昊无意识地抽回了压在唯一颈下的胳膊。 “你说为什么?”唯一气恼的坐起身,怒目而视,“你和我结婚还需要一个理由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个问题?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未来的老婆的。”佟昊也急忙坐起身,伸出手想搂住唯一,但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害怕此时的碰触会带来唯一更大的怒气。 “那我们就结婚吧。”佟昊的后一句话让唯一平静下来,她瞪着佟昊的双眼,说道。 “好,我们结婚,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佟昊下定决心,他们都应该让生活走入正轨。 “爸爸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们说,等我们结了婚,就把公司全权交由你来经营。到那时候,你在外面做事,我就呆在家里,做你的贤内助,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再给你生一个,不,生两个小宝贝,最好是一男一女,你说好不好?”唯一俯在佟昊的胸前,激动地描绘着他们的未来。 “哦。”在抚摩着唯一光裸肌肤的同时,佟昊走神了,他的脑海里没能出现唯一描绘的美好,他在为另一件事情做着打算,他与林然的最后之约恐怕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 林然授课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一边向学生道着歉,一边关闭了手机。自从那个约定之后,她一直开着只于佟昊联络的手机,甚至上课时也不会把它关上,她在等待着,带着点绝望等待着。 下课铃一响,林然像接到特赦令一般,在第一时刻就冲出了教室。她的急切让台下的学生们惊愕,他们从没见过以往矜持而高雅的老师会有如此失态的举措。 林然一口气跑到公园的古树下,坐在草地上,带着些气喘按下了号码。在手指触动手机按键的一霎,林然的内心溢满感激,他主动的电话没让她再次成为剜人心魄的刽子手。 另一边,佟昊还在为挂机的事欣喜不已,她终究也是不愿最后时刻的来临的。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将佟昊的喜悦击的粉碎,他极度失落地抓起电话。 “我们履行承诺吧。”沉默了许久之后,佟昊沙哑着嗓音说道,与此同时,佟昊的眼里含满了泪水。 “好。”林然的手碰触了一下古树的树干,往日与佟昊的缠绵的悸动又崩进她的脑海里,接着,林然感到一种与八年前相同的疼痛,这一次,真的要成为回忆了。 “如果你愿意,我们走遍你想去的地方,这是我欠你的,也是你欠我的。”佟昊的声音很低,他在压制他的哽咽。 “好。在此之后,别再为我难过,我们必须回到各自的正途。”林然小声咕哝着。 “是,我们都该各自回去了,没什么能比责任更重要。”佟昊笑了,带着嘲讽与彻底的绝望。 林然争取到一个去昆明的机会,有个学术会议在那里召开,为期一周。林然走出机场,就看到了佟昊,他拖着一个偌大的皮箱等在路边,神色茫然地望着远处。 “我们走吧。”林然走上前,把手伸进佟昊的臂腕里,她想这样能让他好过一些。 出租车上,林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佟昊也没有,他们将各自的目光投向路边的景色。司机不时地从后视镜看他们,他感到奇怪,他的第一猜想是,他们是一对吵架的夫妻,但是两个人紧紧地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又似乎推翻了这种观点。 车很快到了预定的宾馆,是两个相临的房间。林然和佟昊站在各自房间的门口,对视着,久久地也没有去开各自的门。突然,佟昊放下手中的行李,快步走到林然跟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拖着行李,奔向他的房间。 他们如痴如醉地吻着,从进门的第一刻开始,佟昊狂乱的双手撕裂了林然所有的束缚,他要让她属于他,这是它长久的渴望,尽管它将会在不久之后悲哀的湮灭,但至少这一刻,他还是拥有的。 夜很快到来了,星星爬上窗口时,佟昊躺在床上熟睡着,眼边还挂着在激情攀至顶峰而迸发的泪水。林然蜷缩在他的枕边,用手轻轻抚慰着他的脸。他的泪痕让她心疼,她该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有几天,她也该为他活着。 “你还要看多久?”佟昊睁开双眼,他的胳膊因为过力地搂着她而变的麻木,但他依旧持续着这个姿势。 “我们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轻松地过剩下的日子。”林然突然蹦出这个离奇的念头。 “好。”佟昊显然被打动了,他迅速地起身,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忘了那该死的会议,忘了责任,把一切都忘了,现在这世上只有我们俩个人。” 到了丽江,林晓正准备去旅行,去西藏,去朝拜那片心灵的净土。面对林然与佟昊,她多少有些吃惊,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刻,在林然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话,“别离道德太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哪儿都没去,佟昊扔掉了了林晓留下的游览图,他不能让这些美丽而清纯的地方印染上悲伤的痕迹。如果必须为这最后一次的相聚留下点什么,他宁愿就呆在这间小酒吧,和林然像对夫妻一样,一人坐在柜台后数着为数不多的钞票,一人在前面为客人送上蕴含着爱意的果酒,然后在空闲时相视一笑,然后再各自将这微笑埋在心里。 偷来的日子终是不会长久的,很快到了分别的日子。离行的前一晚,他们早早的结束了生意,然后握着彼此的手来到街上,像个游人一样,走进一间又一间各具特色的商店。然而,从街头走到街尾,从第一间走到最后一间,从黄昏走到午夜,依旧两手空空。 在街上的最后一家商店关闭了招揽客人的霓红时,佟昊和林然一前一后走回酒吧。紧握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群冲开的,或许在被冲开的第一刻他们就发觉了,但谁也没有再主动握回对方,他们丧失了继续抓住对方的勇气。 “进去吧。”佟昊将林然送回卧室门口。 “你不进来么?” “不,我想把酒吧再打扫一遍,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佟昊极平静的扭转了身,但神色的痛楚却在昏暗的灯光下显露无疑。 林然关上了门,却没有上锁,她躺回床上。听着扫帚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泪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流下来,她感到有一把无形的迟钝的刀正在一点一点割自己的心,让她疼痛却又无法抗拒。林然睁着眼等待着,她期望佟昊能放下手中的扫帚,冲进卧室,奔回她的身边,搂紧她,吻住她,再带给她最后一次充斥着快乐与满足的性爱,为他们留下疯狂的印记。可是,佟昊终于什么也没有做,既是彻底分别了,激情的回忆比平静的回忆要更伤人的多,他宁愿在平静之中慢慢地遗忘她。 第三章 第九节 终于出事了 在离开丽江的这天早上,林然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扔掉了她与佟昊联络的手机卡,并将手机转送给林晓店里的一个女孩,她要为她与佟昊的事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第二件事是,她给昆明打了个电话,让参加会议的另一个学院的熟人在网上传给了她所有会议的资料,她得将这个谎言编得圆满无缺。 佟昊也做了一件事,他又打扫了一遍酒吧,尽管酒吧的每个地方光亮的几乎可以照出人影。他像个患了强迫症的病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擦洗地板。林然站在酒吧的角落里,看着他,眼睛里布满痛苦。 “别擦了。” “不。”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泪水顺着林然的脸颊流下来。 “不会。我们彼此的生活里再不会有对方的位置。”佟昊决然地说道。 “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不能,那样对我来说,太残忍了。你不能要求一个爱你的男人时时刻刻都得隐藏感情。”佟昊抬起头,凄楚地看了一眼林然。 “在此之后,我们是陌生人。”林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可怕,她用手背擦去眼角再度滴落的泪水,“好,不错的结局。” “是,不错的结局,至少现在我们还都能全身而退。” 世间所有的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在你为做过的一件自觉天衣无缝的错事而庆幸时,孰不知,在某个意料不到的时刻,它就会带给你一个沉重且措手不及的报复。 佟昊离开的这些天,唯一几乎每天都与欣雅在一起,两人迷上了一种叫瑜伽的运动。蒋志勇对此事的机缘巧合深感怀疑,在一番刻意地探查后,他获知了真相,当然,仅仅是获知了而已。除了祈求上苍让两人迷途知返外加祈祷一切风平浪静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不幸的是,事情并不总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过午时分,佟昊与林然上了飞机。在两个多小时的行程之中,两人的手始终紧握着,且旁若无人的互相凝视对方。一分一秒在轰轰的飞行中流走了。 飞机终于落地了,佟昊拖着行李跟随着人群走出机场,林然在他的后边,相隔着一段距离。从飞机降落的那一刻,他们都在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否则便再没有力气放开彼此了。 几分钟后,终于走出了机场大厅,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再见了,祝你幸福。”佟昊没能忍住自己,他回过头,微笑着望着林然,而后,他扭身走向远处。 林然突然冲出人群,奔向佟昊,一刻也没有犹豫,从背后搂住了他。 佟昊也重新扭转了身,他紧紧地搂住了林然,用朦胧的双眼在林然的脸上搜寻着她的嘴唇。 在他们如痴如醉地进行着最后的吻别时,一阵单调而惊心的鼓掌声自天而降。林然一惊,同时推开了佟昊,回过头去。骆宇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身边,唯一如同一片晚秋的树叶,努力支撑着筛糠般地身躯,绝望地望着这可耻的一幕。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佟昊的脸上,唯一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佟昊,又看了看自己扬起的右手,猛得扭转身,向远处跑去。 佟昊追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他返回骆宇的面前,平静却又有点伤感地说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随后,佟昊奔向唯一消失的方向,在与蒋志勇擦身而过的一刻,他收获了怨毒而鄙弃的眼神。它告诉他,他们再不是朋友了。 同样的早上,骆宇又收到了一封快递,依旧是几张照片和一张含有讽刺的信,与上次不同的是,照片的背景换成了林然与他曾经的房子。 佟昊心底发凉,难以抵制的气愤溢满胸膛,在摧毁了桌上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之后,他窝在办公椅里,冥思苦想。他想他与她的爱情,想他与她生活中的每个点滴。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除了性,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他爱她,所以一厢情愿地忽视了所有的反常。 他再一次认真地看了看照片上的林然,她眼中的柔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那才是发自内心地爱的流露,林然爱那个男人。 在墙上的钟响了几下后,骆宇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清晰地念头,他要探查事情的真相,所有的真相。尽管那会使他更加痛苦,但他宁愿痛苦也不要像个傻瓜一样,被戴上一顶碧绿的帽子还洋洋得意。骆宇拉开抽屉,四处翻找着一个人的名片,那是在一个酒吧里碰到的一个神秘人,在蹭了他一杯酒后,他诡异地递给他一张名片,并告诉他,他可以帮他解决一切正常渠道解决不了的事情。骆宇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嘲笑,他将名片抛回给那个神秘人并告诉他,他不需要。骆宇想起了那个神秘人离开时说过的一句话,“留下吧,这世上的事谁又知道呢?”对,谁知道呢,谁又会知道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他的‘帮助’。 伴随着钟声的再次响起,桌上的电话像空袭警报般急促鸣叫起来,骆宇拿起电话,大叫,“别来烦我。”说完,便重重地扔掉了电话。 然而,电话并未理会骆宇的焦头烂额,它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骆宇抓起电话,准备再次开骂时,对面传来欣雅哭泣的声音。放下电话,骆宇顿时清醒了许多,他飞快地收拾好行李,并打电话订了一张返家最早的机票。 “骆,骆宇,我,我想我可以解释。”林然像天下所有被捉的淫妇一样,慌乱而语无伦次。 “不,不需要了,事实胜于雄辩,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骆宇厌弃地将眼光从林然的脸上挪开,内心的狂怒将他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林然心颤不已,她害怕所有的愤怒会随着骆宇额头爆裂的血管一同迸发出来。血淋淋的场面。 “我们回去吧,现在说这些事不是时候。”蒋志勇接过了两人的行李,放进后背箱,并打开了车门。 “是,不是时候。”骆宇钻进汽车,头枕着椅背,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林然这才注意到蒋志勇腰间系着的白色布带,那是北方人惯用的丧事之物。立刻,她明白了什么,一股钻心的痛楚袭上心头。 第三章 第十节 原谅我,我们结婚 在离开飞机场的路上,唯一开始相信命运。这种无法预知的折磨人的东西掌握着人们的生活,并在你措手不及的时候,和你开上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老实地呆在家里,或者是陪在欣雅的身边。她干嘛要来这儿,只是为了搭蒋志勇的顺风车吗?不,不是。领取失物可以选择任何时候,而不仅是现在。这是这辈子她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冷静之后,她坚决地认定促使她来这儿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潜意识的预感,一种内心的悸动,那就是命运。 “小姐,去哪儿?”开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出租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从后视镜中,他看到了她的失魂落魄,他猜测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正在遭受不幸。可是,即使再大的不幸,她也不能任意地占据他的时间,因为比起她,他更加不幸,他需要更多的钱来让自己那个只会吃喝的傻女儿过得舒适一些。 “随便,开你的车,钱一分也不会少给你。”唯一没好气的回应道。 “小姑娘,人这一辈子,要碰到的事很多,学会放手,退一步,会看到海阔天空。”司机并没有为她的恶声恶气而气恼,反而开口劝慰。 “对不起,”唯一抬起头,看到司机头顶处稀疏的灰发,她感到歉意,她没有理由因为自己的不幸而迁怒这个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长者。 “我送你回你父母那儿吧?”司机提议。 “不,她们都不在这儿。送我去海边别墅吧。”唯一想去见欣雅,她是她在这个城市中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 “好。” 在车子快接近别墅区的时,唯一突然改变了想法,她为什么要去见欣雅,为欣雅正在承受的不幸再增加一笔吗?她不能这么自私。 “不,别去别墅了,送我去海边吧。”唯一改口道。 “什么?海边吗?”司机迟疑了一下。 “您别担心,我不会自杀的,你说的对,人这一辈子会碰到很多事的,我没必要为这一点小事就自杀,不是吗?”唯一看到了司机的担心,她勉强笑笑,以证明自己的坚强。 “那,好吧。”唯一下车之后,司机在不远的地方守了许久,在他确定她真的不会自杀时,他才开动了车子。 傍晚,海边的风景让人感到美好,年老的夫妇挽着手,缓缓地在沙滩上漫步,不时地,还有一对对年轻的恋人在夕阳的笼罩之下忘情的依偎。 看着这些‘风景’,唯一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她想起以前的日子,她和佟昊,也曾经这般美好。或许,她们以后也可以这样美好。是与否,抉择权在她的手上。 夜深了,起风了,海浪拍打岸边的节奏更加急骤了。佟昊第二十个电话铃声响起了。唯一从沙滩上站起,走到远处,捡起被自己扔掉的手机,抚掉细沙,重新揣进口袋。 佟昊在厨房中忙碌着做着各式的菜肴。他没能追上唯一,也放弃了四处寻找的想法,他要呆在这里,等待她回来。他确信,她会回来,回来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他不能干巴巴地坐着等,那种心急如焚会燃尽他的五脏六腑。他跑到最近的超市,买了所有唯一喜欢吃的东西,他要做好,等她回来。刀偏了,割破了手指,血如泉涌,找一块纱布,胡乱包扎一下,继续进行;盘子太滑了,掉到地上,碎片四溅,踢到一边,继续进行;佟昊在谬误百出中终于做好了这一桌的赔罪宴。 唯一慢步走向家的方向,她告诉自己,灯亮着,她将再次原谅佟昊的欺骗;灯灭着,她就为自己在这个城市划上一个凄凉的句号。 门开着,屋内所有的灯都亮着,以温暖而迷惑的灯光迎接着它的主人。唯一闻到了香味,她走进厨房,佟昊站在燃气灶前煲着汤。听到唯一的声音,佟昊愣在原地。他不敢回头,不是害怕再度挨到耳光,而是害怕看到唯一幽怨的眼神。那种无声的谴责比切肤之痛更让他无力承受。 唯一走到灶边,熄灭了火,然后走进卫生间,拿出药箱,回到厨房。她拿出药和纱布,拉过佟昊的手,重新替他包扎。 “没关系的,已经包好了。”佟昊往回抽着手。 “别动,你要不想感染的话。”唯一平静的说。 “我做了菜,都是你爱吃的,你一定饿了。”佟昊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那是他送唯一的第一件珍贵的礼物,他想,在这个时机打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好。”唯一坐到桌边,大吃起来。饭菜是什么味,她品不出来,这个时候,味道变得不再重要了,只有贪婪的吃相才能掩盖彼此的窘迫。 很快,唯一就放下了筷子,倒不是因为饱了,好像腹内有一团东西,塞在那儿,抵制她吞下的食物。她站起身,走向楼梯。 “我们谈谈?”佟昊小声问道。 “谈什么?分手是吗?”唯一提高了声音,她支撑自己不被意想之中的话打倒。 “不,不是这样的,你给我个机会,我会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呢?解释你的情不自禁,还是解释你将要抛弃我的理由。”唯一绝望地说道。 “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分手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只想偿还她一个承诺,一个许久之前的承诺,在此之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了。”佟昊垂下了眼睛,他偷偷伸出一只手,握住唯一的手,他想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诚意。 “接下来怎么样?”唯一苦笑,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力量。 “如果你能原谅我,我们结婚,我发誓在我的后半生,我只会爱你一个人。”佟昊抬起头,决然地看着唯一。他的神情让唯一痛恨,她狠不下心来给她深爱的人一个拒绝的答案。 佟昊在默然中得到答案,他靠近唯一,伸出手,将她搂怀里。唯一颤抖了一下,随后,扑进佟昊的胸前,痛哭起来。看着怀中伤心哭泣的女人,佟昊的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爱他,可是他却以德抱怨地在她的心上划下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我们离开这儿,回家,或者去任何一个地方,回到我们的生活。我会爱你,非常地爱你。”佟昊再次搂紧了唯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抚平这个创口。 第三章 第十一节 尘封的日记 三天之后,是外公下葬的日子。一大早,骆家的人上了停在海边的游艇,他们要以外公生前希望的方式安葬他,将骨灰撒进大海,与以同样方式安葬的外婆团聚。看着手中的骨灰在海风中飘散,林然格外痛心,这悲哀的过错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那封信,外公现在应该坐在家里,含饴弄孙。虽然外公在生命的最后时间烧毁了那封信,没有人知道信的内容,但林然直觉地感到,那封信未署名的信一定是与自己有关的。 几天以来,骆宇都没有和林然说过一句话,还有蒋志勇,他也在尽力地回避着她。 从海边回来,骆宇钻进了书房,他关闭了那扇与卧室相连的,本是作为摆设的门,并且为那面茶色的玻璃安上了一个简易的窗帘。他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椅背,想要休憩一会儿,可是,乱哄哄的头脑却让他无法进入睡眠。 林然站在门外,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她扭了一下把手,门没锁。 “我们能谈谈吗?”林然站在门口,几天之来,骆宇的漠视让她心痛,她发现其实在自己的心里,骆宇已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只是她刚刚发现而已。也许,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不,我很累。”骆宇扭转了转椅,背对着林然。 “给我个机会,骆宇。”林然恳求道。 “我很累,别再伤害我了,等外公的事情过了,我们再谈,到那时,我们都能平心静气了。”骆宇的声音中透着悲凉。 “骆宇,对不起。” “林然,”骆宇突然大吼起来,他转过身,盯着林然,目光中的愤怒好像要化为火焰,将林然烧成灰烬,“别让我恨你。” 林然从未见骆宇这样的愤怒,即使在他最得力的设计被人窃取之后。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时刻保持着一个绅士的风度。而他现在像个时刻处于攻击阶段的野兽,这说明,他无力支撑这样的背叛,他要以伤害别人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林然哭了,她丧失了解释的愿望,不管骆宇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坦然接受,一切伤害都是由她开始的,她觉得她应该承受所有的恶果。 林然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她费劲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她看见欣雅带领着孩子们整理着院子,她想,这里很快就不会再属于我了。 骆宇无力地跌回椅子,在门被关闭之后。他在逃避,他不想和她谈话,也不想面地她,这个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女人,在光彩的皮囊之中到底包裹了多少的虚伪。骆宇为自己悲哀,他并不了解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妻子。骆宇告诉自己,他必须探究,去探究这个女人厚重伪装的背后到底隐匿了多少的秘密。他将眼睛转向了写字台最下端的抽屉,那个终年上锁的抽屉。 骆宇想起了刚结婚时,林然的一个举动,她给写字台的两个抽屉分别装了一把锁,然后告诉他,他们有权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 “真相,那里一定有所有的真相。”骆宇抓起桌上的镇纸,用力地向抽屉砸去。 抽屉开了,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本本日记。骆宇颤抖着双手,拿了出来。 …… 与骆宇要分开了,是多么的不舍,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想要我的生活,没有面包的爱情能维持多久,如果爱在贫穷中耗尽,我宁愿选择将它尘封。骆宇是个机会,他能带着我脱离眼前的困境,给我想要的生活。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即便抛弃我的爱情。凭心而论,骆宇是个值得爱的男人,可惜,女人的心无法分给两个男人,我无法回以同样的爱。 …… 我不知道与自己不爱的男人做爱是这么痛苦的事,我提不起任何的激情,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毫无生机的木头。然而,我不得不装出满足与激动的神态,在他的心里,我的圣洁的,我不能打破这份圣洁。好怀念与昊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我们会在欢爱之后相拥而眠,直到激情的再次来临。我再也无法享受这种欢愉了,也许我该将自己想象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那样,也许我就可以尽情的依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的怀中了。 …… 今天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怀孕了。我感激这个孩子的到来,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再忍受骆宇的碰触了,那种欢爱让我感到作呕,我知道这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义务,可是我不能克服心里的障碍。昊就像个鬼影,他附在我的身体里,永远无法抹去。不过,最令我开心的是,这个孩子将会是我在这个家里地位的支撑,我渴望是个女儿,因为她可以带给我更多的东西。 …… 其实我不是个热衷于名利的女人,我知道骆宇讨厌我的争名逐利,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我无法爱上骆宇,更无法忘记昊,我必须做点什么化解这种思念,也可借机远离骆宇。对于骆宇,我只有愧疚,不过,也只能是愧疚了。 …… 老天爷,为什么又让我看见了昊,他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开始有点爱上骆宇了,昊不该出现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知道,自己还爱着他。我该怎么做,我不能让压抑了七年的感情爆发。骆宇,骆宇是我的丈夫,他才是我该爱的人。上帝呀,你能帮助我控制自己的感情吗,我不能在得到七年之后,又重新失去一切。 …… 我们又做爱了,竟以这样的方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急切,我们的身体是那样契合,像七年前一样,鱼水交融也只能是这种感觉了。佟昊还爱着我,他亲口告诉我,他还爱着我,我不该为这句话感动的,我是个有家的女人,我该想想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事业,我不能毁了一切。我应该感到愧疚,我该让理智重新战胜我的心,可是,为什么我做不到,我必须做到,结束,让萌动的感情在尚未爆发时就结束吧。骆宇,对不起,我一定要爱上你。 …… 我的理智终究还是没能战胜我的心,道德还是偏离了。骆宇不该离开的,他不该让我为自己的背叛找到借口。我不知道我和昊这样的生活方式还能维持多久,每天我都在惧怕与幸福中度过。我爱昊,昊也爱我,七年的时间没能改变我们的情感,反而让它变得更加的浓烈。可是,这是个极大的错误,可耻的错误。现在,我需要一把锋利的匕首,斩断这份情感。纸是包不住火的,在不久,也许会是很快,所有的人都会发现。不,我不能容忍众人的鄙夷,那会比让我在大街上裸奔更恐惧。骆宇,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 …… 结束,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只要我们平安地度过这个旅行,我们就会回到正常的轨道。在此之后,我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我要爱上骆宇,即使那很难,但是我会努力,用余下的半生努力。我应该感到庆幸,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愿,上天还能继续眷顾我,让我与昊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我对不起昊,也许只有给他留个美好的回忆才能弥补我的亏欠。昊,我想过抛弃一切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我想,你也做不到,在得到了这么多之后,我们谁也不能抛弃所有的东西,我们还没能脱俗到可以将金钱,权利,地位这些身外之物置若罔闻。所以,我要选择,在此之后,忘记你,我要让骆宇填满我的心。 …… 第三章 第十二节 感受背叛 “婊子,你是个他妈的婊子。”骆宇愤怒地将所有的日记扔在地上,并抚掉了写字台上所有的东西。 骆宇跌坐到椅子上,他恨林然,比当场逮到她的偷情还要恨她。她骗了他这么多年,将他像个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毁了他的生活,毁了他对幸福的概念。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怎么会爱这样的女人,恨自己为什么在这几天里还在回忆着他们美好的时光,恨自己为什么还在寻找着原谅她的理由。她不值,从头至尾,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不折不扣的婊子。 骆宇又站起来,俯下身,捡起日记,狠狠地撕扯着,将碎片扔进了干涸地鱼缸,点燃了。猛然地,在匆匆略过的一册日记里,抖出了一张照片,多年前的,佟昊和林然依偎在一起。在照片的一侧,写着:海枯石烂,永不变心。骆宇蒙住了,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在鱼缸里的火光即将熄灭时,他抖着手将照片扔进鱼缸,火再次燃烧起来,看着跳动的火光,骆宇狂笑,声嘶力竭的狂笑。然后,他冲进卧室,奔到窗前,抬起手狠狠地给了林然两个响亮的耳光。 林然热泪哗哗地流到脸上,不是因为疼痛,骆宇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她觉得好受了许多。 骆宇开始砸卧室里所有属于他和林然的东西,结婚照被狠狠地践踏着,音响,电视,台灯,花盆,所有他们亲手安排起来的东西都被毁掉了。在砸光了所有能毁掉的东西之后,骆宇并没有任何快感,反而更加痛苦,难以名状的痛苦,好像是他毁掉了他们的生活,并且,他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林然没有阻挡,她想站起来阻挡,看着他毁掉了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家,林然感到无法言喻地痛苦,但是她不能阻挡,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她失去了阻挡的权利。 屋内,静极了,骆宇坐在狼籍里,默默地流泪,他很想放声痛哭,但是他不能,喉咙中因极力压制的悲愤而产生出令人难受的哽咽。林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她没有再哭泣,她觉得哭泣会让她显得更令人憎恶。 许久,林然移动脚步,走到衣柜前,拖出了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一件收到里面。她没有理由再呆在这装修考究的大房子里了。 “你要做什么?”骆宇站起身,疾步走到林然的身边,抓住了她盖行李箱的手,“要逃开吗,在欺骗了所有的人之后,在犯了巨大的错误后,就这么逃开吗?” “你让我走吧,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同意。”林然诚恳地说道。 “为什么要走,呆在这里让你难堪是吗,这是你该受的,你应该受这样的惩罚。”骆宇愤然说道。 “别这样,我离开了,对谁都好。” “对谁好,对你自己好吗?你没权利对自己好。你也没权利再伤害其他人,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你也没权利再扩大丑闻,让所有的人都为你蒙羞。”骆宇抢过了行李箱,又将衣服一件一件扔回到床上。 “骆宇,我们都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想一想,我们该怎么办?”林然乞求道。 骆宇侧过头,目视着林然,“现在,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真得已经分开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林然的耳边又响起了佟昊最后一句话,她决然地点点头,“是。” “听着,你呆在这个家里,哪儿也不要去,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没权利离开。” 骆宇走进书房,拎出尚未打开的皮箱,又走向卧室的门,“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会给你个答案,在此期间,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做好你的本分,别再让我更恨你。” 听到‘呯’的关闭大门的声音,林然走到衣柜前,将衣服一件一件重新挂了回去。接下来,她要承受软刀子割肉的痛苦,可是,她愿意,她得受这样的惩罚。 “我要是你,就把大哥追回来,向他忏悔,再告诉他,你会忘记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任他独自去痛苦。”蒋志勇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 “把他追回来,他会更痛苦。他需要时间,作个决定。” 林然伸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走进浴室,用冷水拍了拍被骆宇打红的双颊,然后拍了点粉,走下楼。她必须以一个贤妻良母的姿态等待骆宇的答案。 骆宇拖着行李回到以前的公寓,他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锁。鬼祟的行为引起了一位刚搬来的邻居老太的怀疑,她叫来了保安。 “该死的,你做什么,这是我的家。”骆宇将气愤波及到保安的身上。 “不对,我记得这家的男主人不是这样子的。”邻居老太义愤填膺地和保安解释。 “对不起,你得和我们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开不了门。”保安客气地将骆宇请进保安室。 “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外地,我怎么知道我太太换了锁。”骆宇愤怒地拍着桌子。 “我想您得出示一下证件,证明你是这家的主人,不然,我们会送您去警察局。” 骆宇摸了一下上衣的口袋,空空如也,他想起他将所有的证件放进了另一件上衣的口袋,“我没带。” “小偷都用这样的伎俩。”保安轻蔑地笑道。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不是小偷。” “你怎么证明?” 骆宇刚要发作更大的怒火,忽然间,他看到保安衣服上物业公司的名字,骆宇想起这家物业公司似乎属于谭家的产业。 “我打个电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谭丽很快赶来了,从骆宇的愤恨中,她明白了,林然还是没能及时地刹住脚步。 “你去哪儿?回家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多可笑,在自己的家里愣让人当成是小偷,看来那个奸夫早已登堂入室了。”骆宇嘲讽地说道。 “看来你不会愿意回家的,去度假村吧,在那儿住一晚,然后我再送你上飞机。”谭丽看着骆宇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脸,心,痛地哆嗦成一团。 “度假村?你早就知道是吗,只有我是个蒙在鼓里的大傻瓜。” 谭丽无言以对,她想安慰骆宇,可是她找不出好的词藻,因为她也扮演了骗子的角色。 在谭丽进骆家之前,林然又发现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她对骆宇产生了更多的愧疚,还有,敬佩,她看到了骆宇从工地带回的快件。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奸情,他宁可选择信任。 同时,她也产生了怀疑,究竟是谁寄给了他这些东西?从头至末,除了谭丽与蒋志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会是谁呢? “我来拿骆宇的证件,他说放在一件蓝色的外套里了。”谭丽走进卧室时,林然正捧着东西发呆。 “是你,是你是吗?你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是吗?”看到谭丽,林然为怀疑确定了目标。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样想,我没必要这么做?”谭丽冷静地说道。 “没有必要吗?你爱他,这么多年了,你依旧爱他。” “你该反省一下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骆宇爱上你,真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谭丽表现出不屑。 “所以你就要取而代之,是吗?” “随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 骆宇回了工地,为自己付出诸多心血的工程划下了完美的句号,同时,也给自己点时间,想想清楚,他的婚姻该怎样走下去。 第三章 第十三节 无休止的麻烦 林然做梦也没有想到,麻烦并没有至此结束,反倒是更加的棘手了。骆宇走后,一连几天,林然都感到头痛、恶心。开始时,她并没有在意,以为是最近太过紧张造成的。但是,这天午餐时,一位女同事的一句玩笑话,让她警示起来。 “嗨,林然,你不会又要当妈妈了吧,这可有点不合法。”同事打笑道。 “去你的,我都多大了。” “多大,年轻着呢,离不能孕育的日子还早着呢。再说,你老公的条件,让你再生十个也是不成问题的。” “去你的,好歹也为人师表,不怕被学生听到,笑你不正经吗?” 林然嘴里虽然说笑着,但同事的话还是让她心里一惊,她细想一下,每月必来的好朋友似乎推迟许久了。一下课,林然急忙心事重重地赶往医院。 “你怀孕了。”大夫看了看化验单,机械地回答。 “什么?”林然有点震惊。 “你怀孕了。”大夫不耐烦地重复。 “你确定?”林然明知故问。 “什么话,我是个有十多年医龄的太夫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能看错吗?” 林然没听完大夫话,就离开了。生过乐乐后,她没有再怀过孕,她没法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走出门诊楼,林然的脚像踩了棉花一样,晕乎乎的,于是她强撑着身体走到了门诊楼前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闻着略带消毒水味的清新草香,林然的心渐渐平静了些。 “你说能怎么办,你能让它名正言顺的降生吗?”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略带悲凉的声音。林然直觉地扭转头,望望那个声音的出处。那是个比她要年轻许多的女人,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向人们宣告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但女人身边女人略带惊慌的神情又给了人们一个很不体面的事实,他们并不是夫妻。 “别这样,我也不想,可是不是没有办法吗?”男人解释。 “算了,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的。”女人的声音愈加悲哀了,神情之中也显出了一种绝望,她起身,向门诊部的方向走去,男人低着头无声地跟在了后面。林然明白,他们是要给那个尚未成熟的生命一个无法拒绝的结局。 林然用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个十分清晰的事实,在不久之后,她也会像那个女人,带着点悲凉地走进那扇门。因为这个生命是不应该属于她的,尤其是现在,她不能让它阻止她回到正途,因为佟昊已经回去了。 在那个电话没来之前,佟昊一直都在陪着唯一,唯一说,要让他们用于结婚的每一样东西都印上他们俩个人的痕迹。佟昊勉强装出饶有兴趣地样子,在一旁跟随着。 “这个怎么样,放在更衣室里应该很适合。”唯一又看上了一面略带古朴的镜子。 “好,你看上的都好。”佟昊应承着。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唯一看到佟昊脸上隐约的不耐烦。 “没有的事。”佟昊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僵直的笑容,他有点气恼,想尽快找个什么理由好让自己脱离这种令自己都厌恶的虚伪。这时,救命的电话来了。是医院打来的。 “不能陪你逛了,我得去趟医院。”放下电话,佟昊说道。 “是不是上次体验出了什么事情。” “应该不会,只是说让去拿一下结果,一起去吗?” “算了,我还想再逛逛,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去就可以了。” 走进医院,佟昊看到那个时刻萦绕在他心头的影子向门诊部走,步伐很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决定。佟昊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跟着那个影子走进妇产科。不一会儿,又看着那个影子带着一脸的眼泪和一脸的疼痛走出来。佟昊躲避在暗处,看着影子走远,然后走进同一扇门。 “什么,你说她怀孕了是吗?”佟昊吃惊地问着大夫。 “是,那么说你也不知道他不想要孩子了,是吗?”大夫反问道。 “什么,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吗?” “是,她说你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不想再要这个孩子了,她已经订下了做流产手术的日期,怎么你不知道吗?” “哦,是,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佟昊带着无尽地失落回到家,一进门,他就将自己抛到床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该怎样。孩子,一个幼小的生命在他心爱的女人体内孕育着,他渴望做父亲,尤其是做这个孩子的父亲,可是,现实又是怎样地呢,那个生命很快就会消失,甚至来不及在大地上踏下一个足迹。 “你怎么回来了,医生怎么说?”唯一进屋的时候,见佟昊在,有些纳闷。 “噢,我忘记了去拿了,路上处理了点事,就把去医院的事情忘记了。”佟昊勉强笑了笑,他不能在唯一面前泄露心思,他起身,抓过车钥匙,“我这就去拿儿。” “算了,不在这一时,明天再去也晚不了。” “不,我去去就回。” 在这同一个下午,佟昊经历了一喜一悲。喜,也许是短暂的,甚至是不明朗的,但悲,却是长久的,清晰的。佟昊手中拿着化验单,坐在医院花园里一个阴暗的角落,痴痴地望着前方。这张化验单无疑对他是一种惩罚,弱精症,那是怎样的该死的病。也许他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可是现在呢,他明明是有孩子的,他敢肯定那个孩子一定是他的。老天爷是最会开玩笑的。他要怎么做,放弃孩子还是放弃唯一。他无法抉择,哪种抉择都是一种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林然都在等待中度过,令人几乎无法忍受的等待。每个夜晚,她都会在黑暗中轻抚着小腹,感受着生命的悸动,然后在清晨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镜子中自己坚定的决心一点点的消退。她需要动力,一个使她不再动摇的动力。 动力来了。 这天早上,骆家的律师早早来到了别墅,他带来了外公的遗嘱。遗嘱的内容大大出乎林然的意料之外,她与骆宇得到了爷爷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律师宣读过后,林然的决心又重新恢复到了坚毅的原点,不管为了什么,她都必须舍弃腹中的孩子。 预定的手术日期很快到来了,林然早早地来了医院,一来,她害怕碰到熟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来,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决心再次动摇。 天还没亮的时候,佟昊就守在了医院的门口,见到林然,他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到底还是来了。 “真巧。”林然极不自然地打着招呼。 “你不想告诉我些什么吗?”佟昊单刀直入。 “告诉你什么?” “这个孩子是我的,不是吗?” “我想我们无缘成为他的父母。” “或许吧,但至少你得让我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生命存在过。”佟昊的声音里透着悲凉。 “有什么意义呢,结果还是一样的。” “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解决的变法。” “这又何必呢,我们不该再伤害其他人了。”林然决然地走进了医院,佟昊抬抬手,想去制止,但很快,又放下了手,对于她,他没有权利,即使是那个孩子,他也没有权利的。 林然躺在手术台上,一边的护士正在准备器械,寂静之中的叮当声格外的清脆。林然的泪顺着眼角流到手术台上,那些器械很快就会带走她腹中的生命。 “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吧。”大夫低头问着林然。 林然艰难地点了点头。 冰冷的手术器械伸向了林然的双腿,当它们碰触到她腿内侧的肌肤时,她不禁从内心深处打了个寒战。猛然间,她想起了被母亲扼杀的那个孩子,那凄惨的哭声很快在手术室里萦绕着,像是在痛诉,又像是在斥责。 不,她没权扼杀她的孩子,她不能夺走无辜的生命,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母亲。就在此时,她甚至还能感到它的心跳。 “不,你们不能夺走我的孩子。”想到这儿,林然猝然起身,紧紧地护住了肚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医生愕然地望了望林然,然后带着嘲笑,说道,“有病。” 林然没有为医生的无情愤慨,因为真正无情地是她自己。而医生,那不过是她的职业而已。她大概已经习惯了去中止那个被称为胚胎的东西的发育。 林然决定冒一次险,她要留下孩子,与此同时,她几乎可以预知所有人知道真相后的态度,但是她还是要留下他,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她可以放任自己的可恶,却不能容忍自己的残忍。 第三章 第十四节 都失去了 骆宇回家了,在回来的前两天,他做了决定,但是那个决定与此时的是截然相反地,因为他又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几乎可以让他发疯的快件。 林然平静地面对着骆宇,等待着预料之中的答案。 “你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是吗?”骆宇最后一次确认。 林然坚毅地点点头,给了个毋庸质疑的态度。 “好,我不能要求你去扼杀一个生命,也不能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但我也没有伟大到可以包容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离婚,结束这种痛苦。这样,你不必为你造成的伤害悔恨,我也不用为你的出轨蒙羞。”骆宇冷冰冰地说道。 “好,我同意。”事已至此,林然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如果这些是对她出轨的惩罚,那就她就该承受的。 林然的态度激怒了骆宇,他痛恨看到她的无所谓,她的漫不经心,即使是做做样子,她也该痛哭流泣地请他原谅才对,可是她却平静地表示接受,甚至没有一点的悔恨之意,于是他抖动了身上的利刺,咬牙切齿地说道,“恭喜你,自由了,你可以带着得到的一切去找他了,以一个富婆的身份心满意足嫁给他,重续你们的别离之情,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了,这不正是你长久以来想要的吗?想想,整个财产的百分之十五,你做梦也没得到过这么多钱吧。” “不,我没这么想。” “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别告诉我,你还想要的更多,也别再否认你想要他们,你的虚伪让我觉得恶心。”骆宇甩门而去。 与骆宇办完了离婚手续,林然拖着一身疲惫搬了家,她没回公寓,而是租了一处很小的房子,她得和过去的自己划上个句号,彻底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林然躺在床上,瞪着屋顶,突然间觉得孤独极了。黑暗中,她摸索着找到了电话,拔通了母亲的电话。听到母亲的声音,林然哭了起来。 “妈,我离婚了。” “为什么?”林母很震惊,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骆宇有了别的女人,像她那个该死的丈夫一样,“骆宇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了。这男人钱挣得越多,地位越高,就会有一些不要脸的女人围着,他起异心了是不是?” “不是,妈,不怨他。” 林然想告诉母亲真相,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于是她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我怀孕了,可是他不能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能要?” 林然也想不出一条能够完全骗过母亲的理由,而母亲的追问却让她越来越觉得心里烦,于是,她干脆转移话题,对母亲说:“妈,你过来,陪我住些日子吧。” “乐乐呢?” “由骆宇带着。乐乐跟他爸爸比跟我亲。” “你等着,我明天就去,你放心,妈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有句话是什么来着,‘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用在此时最为不过了。在林母急切地奔出火车站的时候,她看到了让她怒发冲冠的一幕。谭丽牵着乐乐的手,骆宇拖着行李正从火车站走来,一副要去度假的样子。谭丽不时地回过头,与骆宇笑着说些什么。瞬间,一股怒火一下子蹿上脑门。林母以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奔跑速度跑到谭丽面前,先是给了谭丽一耳光,然后又给了骆宇一耳光。在一连串的动作完成以后,在骆宇的脸色变得铁青之前,林母冲出看热闹的人群,扬长而去。 骆宇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慢慢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最后又变成了青色。谭丽被这突出其来的一掌打蒙了,但很快她被乐乐的哭声唤回了神。旅行是去不成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只会让旅行变得糟糕。 直至坐上返回的出租车,骆宇才勉强地恢复了些神态,他歉疚地看着谭丽被打肿的脸颊,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想林伯母可能是误会了。”谭丽冷静又非常尴尬地冲骆宇笑笑,“如果我是林伯母,恐怕这个时候也会这样的。” 谭丽的善解人意更让骆宇不安,这种不安使他开始正视谭丽,她的好,她的情迅速在骆宇的脑子里扩大,一时,骆宇被感动了,也许,在绕了长长的一个圈子以后,她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谭丽也被骆宇眼中的深情感染了,当然,这并不是此行的目的,她会陪他,只是担心由于他的坏心情,会让乐乐疏于照顾。这种结果,出乎意料之外,代价也有点惨重,但还是值得的,这么多年痴心地等待也许在此之后就会有了圆满的结果了。 骆宇伸出手擦去了谭丽脸上的泪水,然后伸出手臂将谭丽与乐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看着母亲一脸胜利的喜悦,林然意识到一定又有什么坏消息在等着她。听母亲讲完之后,林然一脸气急败坏地冲着母亲喊道,“妈,你在做什么,我告诉过你,这事错不在骆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关系,这还不是证据吗,还要怎么样,非得抓奸在床在是证据吗?”林母也不甘示弱,横眉立目。 “我得事情不要你管,让您来,不是让您越帮越忙的。” “那好,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离婚,为什么骆宇不要这个孩子,你倒是给我个理由。” “好,我给您个理由,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他是不是因为有了乐乐,所以不想要别的孩子了?” “妈,够了,你别再问了。你听我的,这孩子和骆宇无关。”林然张张嘴,但还是没能积聚足够的勇气将事实说出。母亲现在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她不想让母亲也用愤恨地眼神看她。 “你听着,妈一定会给你想办法,让你们重归于好,我找人算过了,这次一定是个儿子的,你们之所以不合,全是因为没儿子,妈一定让你生个合法的儿子。你相信妈。”林母的话中带着些愤恨,她似乎做了个什么决定。 若是在平时,林然一定会听出母亲的偏执的,但是,今天,她太疲惫了,脑子一片混乱,让她没有一点空闲去仔细琢磨母亲话中的含义。 乐乐失踪了,保姆小菊在哽咽中说明事情的原委。幼儿园放学后,乐乐要吃冰糖葫芦,在小菊付钱那一眨眼的工夫,乐乐就没了。骆家乱成了一锅粥,骆母立刻昏了过去,紧接着是钟欣雅。蒋志勇很快报了警。 在经过了许多天马不停蹄地寻找之后,警方否决了绑架的可能性,因为没有任何的勒索电话,事情被定性为拐骗案。骆家所有的人陷入了一种绝望,他们宁可这是一起绑架案,哪怕是让他们倾其所有,至少知道乐乐在哪儿。骆宇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林然。 接到骆宇电话的时候,林然正在上课,一时间,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在心中漫延开来,她记不清是怎样坚持着将课上完,又怎样开车回了住处,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心也像被掏空了一般。 林然扶着楼梯把手颤颤微微地走上楼,无力地敲了敲门。林母提着篮子正准备去买菜,看到林然的样子,慌忙将她扶进了屋内。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哪儿不舒服,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得处处小心才是。”林母紧张地问着。 “妈。” ‘妈’字一出口,林然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呀?” “妈,乐乐失踪了,好几天了,骆宇他们哪儿都找遍了,可都没有。”林然边哭边将母亲讲述。 林母伸手替林然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然后有些不在意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哭了,现在你自己个儿的身子要紧,要是哭坏了,孩子就该遭殃了。” “妈,我不该要这个孩子,我不该跟骆宇离婚,要不乐乐也不会丢了。妈,都怨我。”林然捶胸顿足地自责道。 “然儿,别这么想,换个角度,你怎么不想想,也许这倒是件好事呢,乐乐一丢,骆宇肯定特想孩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有着落了。”林母有些欣喜的安慰道。 听着母亲的话,林然打了个激灵,她想起了母亲以往的所作所为,不由地怀疑地望着母亲,“妈,这事是不是和您有关,乐乐是不是您弄走的。” 林然的话音未落,林母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然儿,妈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干嘛要弄走乐乐,好歹她也叫我一声外婆。妈的心没你想得那种歹毒。再说,妈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你好的?” 林然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此时,她没有与母亲争吵的心情。于是,她抓起外套,向楼下冲去。 “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林母站在窗口对着楼下的林然大叫,而后,看着车走远,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林然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不知道她想去哪儿,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只是,她觉得至少街上可以比家里多一份碰到乐乐的可能。想到乐乐,林然的内疚感更重了,她过多的沉迷于自己过去的情感,沉迷于名利的追逐,沉迷于金钱的渴望,而忽略了太多亲情的东西。即便是乐乐的出生,也掺杂了太多污秽的欲望。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她似乎没有倾注过一丝的心血。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叫妈妈,什么时候开始蹒跚学步,她的脑海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她没能陪乐乐走过她人生最重要的旅程的初始。人们常说失去了方知珍惜,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第三章 第十五节 彻底绝望了 一连好多天过去了,佟昊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一想到那个可能已经被他们的无情毁掉的孩子,他的心就揪得发痛。可是面对唯一,他还得装的若无其是,他得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道德,好让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不再受无谓的伤害,虽然这种伪装让他感到疲惫,但他还是坚持着。有时候,静下心来,佟昊就觉得自己坏透了,他将人性之中虚伪的潜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个周末的上午,佟昊难堪的与唯一在床上厮守了几小时,从前一天的傍晚,不,应该说是连续多日的夜晚,唯一都想制造出点成果,然而几乎每次都是徒劳的。每回佟昊刚刚被唯一调起兴趣,但他一想到林然腹中的孩子,一想到他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他的激情就消失殆尽了。佟昊知道,人并不是单纯繁衍的动物,性不仅为延续,但是他克服不了自己心理的障碍。现在,对于他来说,比任何时候,都看重性的最本质的繁衍功能,若是连这都无法达到,那么,它便可有可无了。 “你怎么了?”唯一的语气中带着十分的不悦,她隐约地觉得在佟昊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和某些人有关。 “没什么,只是太累了,我不想。”佟昊下床,将睡袍紧紧地裹在身上。 “为什么不想?就和我累是吗?”唯一不自主的抖动身上的利刺,她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忍不住,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忍耐着,而且为佟昊找着各种理由,但是所有的理由都无法抹掉一个事实,林然的存在,不言而喻,林然像个魂,阻挡在她与佟昊之间。 “对不起。”佟昊自觉理亏,只得坐回床上,搂过了唯一,抚摸着她裸露有肩膀以示歉意。 唯一还想发作,但看到佟昊的示弱的姿态,又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了,只是悻悻地说了句,“我也不该勉强你的。” 为了打破尴尬,佟昊提议去逛街,为新居增添些必需的东西,顺便放松心情。唯一想了一下,觉得呆在家里,除了增加难受之外,实在找不出别的好处,便也同意了。 周末的大街是情侣与家庭的,相挽的情侣,夫妻领着孩子是最幸福的街景。当然,对于此时的佟昊来说,爱情似乎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在从一离开家,佟昊观望最多的就是三口之家,那种令人妒忌地可以无所顾忌地在阳光下展露的幸福。他再也不会有这种幸福了,因为他确信他再不会使任何女人受孕了。而这种幸福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明朗的。 唯一的兴致颇高,她拉着他一处一处地转着,直到腿脚发软,饥肠辘辘,才在一处麦当劳里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唯一用手在佟昊的眼前晃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沿着佟昊痴望地方向看去,佟昊的位置正对着麦当劳里儿童的游乐区。 “多么快乐的小天使,孩子的时代是最美好的,没有烦恼,无忧无虑的。”唯一轻声感叹。 “是,人们是因为孩子才觉得幸福的。”佟昊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笑容,他正看到一位父亲站在游乐区外为满头大汗的儿子擦着汗水。 “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没有机会吧。” “那么我们生一个,好不好,等我们结婚了就立刻要个孩子,毕竟有孩子家才完整。”唯一想,或许这是个不错的砝码。 “再说吧。”佟昊的神情黯淡下来,他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然后说道,“我们走吧。” “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没胃口,我们走吧。” 从麦当劳出来,佟昊对孩子的渴望更加激烈了,他将唯一送回了家,撒谎说要去一个地方见个客户,然后便急不可耐地奔向了医院。他没细想他干嘛要去那儿,只是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让他必须去医院。 唯一对佟昊诡异的行径产生了怀疑,在佟昊刚迈出家门时,她就被好奇心驱使着跟了上去。她没开车,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一定要跟上前面的车。司机从后视镜中同情地望了唯一一眼,虽然见惯了这种事情,但他还是不禁咒骂前面那个男人,这么漂亮的女人是不该被背叛的。 林然是被急救车送进医院的,就在三天前,她倒在了一条街上。从知道乐乐失踪的消息后,林然向学校请了长假。领导除了假意地安慰了几句外,更多的是强调学院的繁重工作与老师的人员不足,并暗暗地提醒她,她现在不比以前了。林然并不怨恨领导的势利,现实社会就是这样的,在你的依靠失去的同时,你便理所当然地失去你本不稳定的地位。但林然已无暇顾及这些身外之物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女儿,找回女儿。于是,她每天马不停蹄地奔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林然的孩子并没有流掉,他以顽强的生命力吸附在母亲的肚子里。在经过三天的休整,林然被母亲接出了医院。 佟昊坐在车内,迟迟没有下车,他在等待着,怀着极度的渴望等待着,他告诉自己,如果等到了,一切就重新回到八年前。 唯一也坐在出租车内等待着,其实她本可以走下车,然后坐进佟昊的车内,然后带着受伤的眼神乞求佟昊回去。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并不是自尊心作祟,而是好奇,强烈的好奇,可以将人推至死地的好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佟昊来此的目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就在佟昊等得快要绝望地时候,林然在母亲的陪伴下走出了医院的大楼。她的脸上挂着虚弱的苍白。 佟昊一阵狂喜,同时又一阵悲伤,林然那么消瘦,她的身体不可能承载他们的孩子。不,也许正是因为承载着他们的孩子,她才会显得如此的虚弱,佟昊换了个角度说服了自己。他将车缓缓地向林然靠了过去。 “医生说了,你一定要静养,孩子丢都丢了,你这样瞎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要是想和骆宇复合,就必须保住这个孩子,听妈的话,一定会是个儿子的。”林母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林然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她的心被悲伤塞得满满的,没有空隙去想此时的事情。 “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佟昊将车停在了林然的面前,探出头打着招呼,他本想下车等候的,但又不想让林然觉得他是刻意在此等候的。 “妈,我们走。”看到佟昊,林然升起一股恨意,如果不是佟昊的出现,她的生活该是平静似水的,她会想他,会爱他,可只限于心底。可是,他出现了,他将生活打乱了,搅浑了,让她们都陷入了痛苦,陷入了万劫不复。 “不,上来吧,这里不好等出租车。我不想做什么。”佟昊抓住了林然的胳膊,说道,语气强硬地不容质疑。 “然儿,你朋友吗?”林母没有察觉到佟昊与林然之间的异样。 “伯母,你好,我叫佟昊,我和林然是大学同学。”佟昊恢复了笑容,自我介绍道,“这里不太好等出租车,伯母想去哪儿,我送你们。” “妈,我们走。”林然拽着母亲的胳膊。 “然儿,既然佟先生这么热情,你就不要固执了,你这么虚弱,不能太劳累了,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孩子,你是说你还有孩子,是吗?”林母的话震撼了佟昊的心,他有点结巴地向林然寻求证实。 林然没有理会佟昊,但她依从了母亲的意思,钻进了佟昊的汽车,她不想让母亲产生怀疑。 回到家,林然借故将母亲支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她与佟昊两个人。 “你离婚了,是吗?” 林然默认了。 “因为你你舍不得孩子,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是吗?”佟昊一时激动,他伸手一把将林然搂进了怀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你也舍不得我,他是我们的,是我们爱的象征。” 林然挣脱了佟昊的怀抱,“不,你错了,我只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做个刽子手。这和你没关系,我们结束了,现在,对你,我只有恨,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家。” “我会给你一个家,我们一定是个幸福的家。” “不,别再来打扰我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不要再彼此伤害了。”林然用力地摇着头,拒绝着。 “不,听着,孩子需要一个父亲,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相信我,相信我。”佟昊终于作了个决定,他必须作这个决定,哪怕失去所有的东西。 唯一坐在幽暗的客厅里,像一尊雕像,一尊平静地如同死去一般的躯壳。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回来后,她已经哭过了,毫无顾及地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她开始恨,恨佟昊,恨林然,恨自己。而后,她静下来,她又开始为佟昊开脱,为他寻找各种理由,可以说服她自己的理由。最后,她彻底平静了,她要等结局。 不见棺材不落泪。 佟昊回来了,他带着积聚的足够的勇气冲到客厅里,他也没有去开灯,他觉得在黑暗里他的勇气才不会泄掉。 听完了佟昊的解释,唯一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一段文字,一个男人和第三者有了孩子,于是他要离婚,他的妻子站在楼顶威胁他,如果要是离婚,她就从楼上跳下去。结果,有点残忍却很现实,妻子可以再有,但孩子却不能失去。 一行热泪淌了下来,唯一在佟昊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决,从未有过的坚决,她慢慢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一,我不配拥有你,我也不能耽误你,我有病,和我在一起,只能拖累你,你知道,没有孩子的幸福是黯淡的。” 唯一已经听不到佟昊的辩解了,她的心充满了彻底地绝望,在不久之后,这股绝望又化为了一种疯狂的仇恨,将什么都毁掉的仇恨。 第三章 第十六节 走向何方 接到父亲的电话,林然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乐乐的失踪与母亲有关。林然没有来得及去质问母亲,就迅速给骆宇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时,骆宇刚刚从一个偏远地小城回来,警方打断了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其中一个女孩很像乐乐,骆宇带着希望而去,又带着失望而回。骆宇飞速赶到与林然的家,林然焦急地守候在楼口。 听过林然的叙述,骆宇的第一反应是暴怒,而后掏出了电话。林然紧紧地抓住了骆宇的手,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骆宇,无论如何都不能报警,她是我的母亲,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得原谅她。”林然乞求道。 “母亲?她配作母亲吗?她就是个变态,阴毒的恶妇,我受够了,别总拿我当傻子,你当我不知道吗?我们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是被你的自私和她的残忍杀掉的。现在又想怎么样,又要害我的乐乐吗?这算什么,报复我离开你。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在被扣上一顶鲜绿的帽子后,还要双手奉上一大笔的财产,还不够吗?还要什么,还要什么你才能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骆宇的理智被愤怒湮没了,他挥动着双手,像个被逼疯的疯子。 “骆宇,求求你,冷静一点儿,现在首要的任务不是追究我妈的责任,我们应该去把乐乐接回来,你不想早一点儿让你的父母恢复健康吗?” 林然一语点醒了骆宇,他哆嗦着身躯钻进了车子。 “我来开车,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骆宇听话的挪开了,此刻他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开车,他也不想在没见到女儿之前,自己又为这个家添上巨大的噩号。 唯一守在这里许久了,几天来,她都在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事实,佟昊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佟昊拖着行李离开,从佟昊将公司的全部资产重新交付给她,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唯一尝试着用酒精麻醉自己,然而,酒醉之后,她发现她没法从记忆中抹断有关他的部分,反而,他的影子在脑子里更加的清晰。这种清晰让她痛苦,让她窒息,无法忍受的窒息。她不由自主地跟踪佟昊,看着他不停地逛商场,超市,买回一堆堆婴儿和孕妇的衣服,拎回一袋袋可口的食物;看着他来到林然的家,被拒绝,离开,再回来;看着他坐在小公园里,望着一群玩闹的小孩子带着笑容的发呆。 唯一开始恨,恨之入骨,对林然。本来这些都是属于她的,佟昊应该这么体贴地对待她,应该带着这样的笑容等待和她的孩子出世,但是,这些都被林然剥夺了,让佟昊本来已经接近她的心灵又远离了,毫无顾及的远离了。想到几上月之后,佟昊会挽着林然的胳膊,抱着出世的婴儿在宁静的夕阳之下散步,唯一的心就揪得发痛。她不能允许他们这样,她得不到这种幸福,她也不要林然得到这种幸福,她要报复,让林然为自己的可耻行为付出代价。 这条路是林然离家的必经之路。 林然一边开车,一边从余光中看身边的骆宇,骆宇坐在座位上,紧攥着两只手,身上不停地筛糠。显然,他需要从什么人身上获得巨大的力量,男人在很多时候是比女人脆弱的。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林然开口安慰,不过,这话听起来,更多地是安慰她自己。 远远地,唯一看到了林然的车子,她发动汽车,向林然的车子开去,油门踩到了极限。结束了,所有的痛苦与仇恨都要随之结束了。唯一闭上了眼,松开了方向盘。 看到突如其来的车子,林然慌了,她下意识地将方向盘打向了右边,‘呯’地一声巨响,伴随着的还要凄厉的笑声…… 现在已是深秋了,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匆忙地奔向它们的归宿。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小别墅外,却依然是绿色一片,这里种植地全部是耐寒的植物,显然,这个家的主人在刻意营造一种春意永存的气氛。随着一片嬉闹之声,林然缓缓转动着轮椅,从别墅里走出,腿上放置着一盘削好的水果。不远处骆宇,欣雅和几个孩子们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别闹了,吃点水果吧。”林然转动轮椅走至跟前,并掏出几块手帕,递给几个孩子,“看看你们这汗,呆会儿会着凉的。” “妈妈,爸爸说寒假要带我们去海南玩,这次我一定要学会游泳。”乐乐从草地上爬起,走到林然的身边。 “嫂子,我们全家一起去,好久都没一起去旅行了。”欣雅伸手接过了水果盘。 “看看你,毯子都掉下来了,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骆宇将林然腿上滑落地毯子重新盖了回去,“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 骆宇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搭在了林然的肩上,林然也伸出手轻轻按住骆宇的手,一股温暖顺着手心浸入心里。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呢,林然心中充满了感激。 从车祸到现在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时间带走了所有的痛苦,带来了令人感动的宽恕,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人再去追究过去发生过什么,随着林然双腿的失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骆家搬离了那个城市,来到了这里,每个人都希望这里是个好的开始,值得庆幸地是,这里没有给人带来失望。每个夜晚,林然都会在感动中入睡,每个清晨,林然都会在感动中醒来,每个白天,林然都会在感动中度过。林然的生活被感动充斥了所有的空间。 虽然,在某个夜晚,她会被一场恶梦惊醒,梦中的唯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淌着鲜红的血,那声人生最后一刻凄厉的狂笑,让她不寒而栗。虽然,在闲暇时,她会想起佟昊,想到他的彻底崩溃,想到此刻他正在某所精神病院,受着人生最悲惨的煎熬。这些都让她心痛,让她羞愧,也许会持续到她人生的终止。 但是,林然已经学会了掩藏,掩藏内心的情绪,因为,在车祸后,她被救醒的一刻,她的人生就不再属于她自己了,她要在感动中偿还对骆家每个人欠下的心债,在感动中享受不该属于她的幸福。 这是故事想当然的结局,每个人都希望的圆满的结局,在提笔写下这个故事时,我的内心就描绘出的结局。然而,它却不是故事的真相。曾经向许多朋友询问过,嗨,这个故事这样结局,好不好?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先是点点头,很快地就又摇摇头,最后郑重地告诉我,生活并不像你想像的那般美好的,这个世界丑陋的事情太多了,即使你不愿意,你也有责任告诉人们它丑陋的一面。 于是,在停笔了几天之后,在理智战胜情感,在现实打败浪漫之后,我决定把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写出她的真相,给生活,给迷茫的人们一点警示。 还是那个深秋,枯黄的树叶大面积的飘落,给人一种逝去的悲凉。 在一幢破旧的楼房间,林然将自行车停在一边,从后座上抱起一个流着口水的男孩,然后从车筐里拎起一袋青菜,向楼上走去。男孩猛得伸出手,狠狠地揪住了林然的头发,用力撕扯着。林然平静地掰开男孩的手,任由一片断发散落在空中。 在一扇被砸得千疮百孔的门前,林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她将孩子放进一张四周都是栅栏的木床,并随手丢进了几件玩具。然后,她打开另一扇门,屋内凌乱不堪,林母躺在地上熟睡着。林然拿过一床被子,轻轻地盖在母亲的身上。林母睡得很香,嘴角浮现一片笑容,林然想,母亲一定做了个好梦,也只有在梦中,她才是幸福的。 夕阳钻进屋内,斜射在墙壁的一面镜子上,发出光,刺痛了林然的眼睛,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在走向外边的时候,她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不觉得,她停了下来。镜中的她,衰老地令她自己吃惊,头发白了,皱纹过早的爬满了额头,往日的光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林然抬手拢了拢乱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生活的压力让她学会了控制悲伤。 几年了,她不让自己有一刻空闲,她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场车祸。人性的自私让她下意识地将方向盘打向了左边,将骆宇让了出去。 所以,一切都改变了。骆宇变成了植物人,她生下了痴呆儿,母亲因此疯了,乐乐和她形同陌路;没变的只有佟昊和唯一,唯一提早去了天堂,在那里,她会生活地很快乐,而佟昊,则呆在某所精神病院,受着人生最悲惨的煎熬。 不久前,偶然听朋友提起骆宇,在昏迷了几年之后,他终于醒来了,他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像个初生的婴儿般单纯。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让他忘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羞辱,和全家人呆在那幢幽静的别墅里幸福的生活着。 在完成小说的前夕,在骆家以前的别墅,见到了林然,她在清扫院子,因为别墅荒弃许久了,堆积了许多的落叶,她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扫着。我想走上前,劝慰几句,可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她停了下来,坐在台阶上,空洞的望着。 爱、恨、情、仇,在短短地三十几年内,她都经历了,也被伤得体无完肤。此刻,她渴望被宽恕,然而,她又不知道该被谁宽恕,她欠下的债太多了。她也渴望走出绝境,找到一条光明之路,可是,她的路在那儿,她该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