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突破》 第一章 虚拟拳 漆黑的街道里,江桥捡起碎掉的眼镜,用脏得要命的袖子擦掉脸上的血。 已经不能再回去孤儿院了。 孤儿院自小收留他不说,还供他上学。即便知道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高中生,但也已经到了知道不能再麻烦他们的时候。 留下一张外出打工的留言而离开,来到这片陌生城市是若干天前的事情,本以为即便不是月入五六千的工作也无妨,只要能现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什么样的工资他都能接受。 只是这样的热血很快被每小时十五元的工资所吹散。 在推动着比他本人还要沉重的单轮沙车往前走、享受着工头悦耳的环绕立体叫骂声时,他开始质疑自己放弃学业来到这处地方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随后的几天里,他竟然如他以往所看见过的那些农村没书读孩子一样的渴望着学校那令人安心到打瞌睡的课桌,提供的午餐虽然不好吃,但也不至于吃不饱,女同学难看的不少,也不乏有腿细脸美,身上透着未经世事清香的少女。 在四天前,他因为回忆着某位女同学身上那股莫名的香气,进入梦乡。你说白日做梦吧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偏偏那天他手上还拿着半根钢管。半梦半醒一个酿跄,竟然从手脚架上摔了下去。 也得亏的这是个基础设备良好的工地,索绳拽住了他,但那根插入地面一指多深的钢管深深地震撼了各位工友的心,在大家难得的团结抗议之下,工头顺应大局,以群众之名让江桥滚蛋。 走就走呗,江桥也不稀罕。拿了工钱走了,但这三千来元够在这座城市里做什么事呢? 还没等他精打细算,这笔钱便离开了他。 在路过漆黑的小道的时候,遇见了三个身材不一的人,一个还打了舌钉,甩着小刀要和自己索要钱财。 开玩笑,这三千来块可是自己差点杀了人换来的,怎么能说给就给。 对不劳而获的愤怒之情在对抗着三人的时候爆发,第一次打架,还是以一敌三,竟然微占上风,甚至还打趴了一个,不过自己也挂了彩,肩膀和衣服都被那打舌钉的小混混划了几个口子。 就在他惊叹自己竟然这么能打的时候,后脑一疼,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戴在脸上的眼镜也在和地面的摩擦之中粉碎。 “小样还挺能打?”听到这声音,江桥就知道自己被打了闷棍了。 这群人,不愧是小混混。 虽然没法动弹,但并不妨碍他在昏迷前的心中咒骂:打群架都不按照基本法,打戴眼镜的人就算了,还打脸。 等到足以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怀里揣的血汗钱不见了。 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肯定是做不了的,倒也不是说干不来,毕竟是个读过书的人,在孤儿院里还算是个高材生,总以知识分子自居,哪能做出这些让他理智难以接受的事情。 胃部连续三天没有感觉到午餐和晚餐的那个夜晚,他的理智就开始被面包店的老板娘引诱了。 面包店的老板娘可能只有二十岁,隔着一条马路都能感觉到她姣好的面容。正是让处于**最巅峰时期的青少年们为之痴狂的美少女。 但所谓饭饱思***饿的要死的人哪有心情看老板娘的黑丝大腿。 他观察到了一件事情,这家店的生意很好,而且有固定的供货渠道。在他蹲在地上无所事事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已经看见了几辆车来将柜台的面包带走。 但关键,不在这。 每当一车将面包带走之后,老板娘会向后转身往房间里拿出新的面包。面包店里只有她一人,这个过程大概有一分三十秒,如果江桥手脚够快,应该可以平安无事的拿走柜台上的钱包,并且成功的躲到一边去。 好吃好喝的日子就在这一分三十秒后!一般小偷的思路是如此的。 但是,江桥所瞄准的,并非是钱包,他滚动的喉结上方无神的眼睛,盯着的是柜台。 那载走面包的车辆,每次并非都会将所有面包带走。在第一次带走面包的时候,他们便留下了几个在店里。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江桥不知道,而作为一个概率学得不好的学生,他也不知道事情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分成成功和不成功,所以,一件事情成功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换言之,所有事情,都是五五开。 五五开。 当老板娘进入房间内的一刻,他腿部的肌肉力量一瞬间爆发,糖分脂肪蛋白质都在这一刻燃烧起来,猛地冲向了对街的面包店。在车辆行驶人的叫骂声中他抱头鼠窜,最终来到了面包店前。 当看见空空如也的玻璃橱柜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概率学得到底有多么垃圾。 除去一开始留下的,每一次搬运面包都是全部拿走,而留下来的那些,只剩下废纸篓里的垃圾袋。 老板娘你这就有点意思了,原来是留着自己吃的呀。 他把牙齿咬的作响,以此压住刚才无故消耗能量而多出来的饿意。 钱包放在橱柜上,从外观上就看得出它沉甸甸的分量,江桥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无法从这东西上移开。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外张望,只见远处百余米处,有几个男人坐着,喝着茶,面带笑容,朝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想来是刚才自己怒闯马路的举动太过显眼。 即便看不清楚也知道他们带着多大的恶意,仿佛江桥一定会把这钱包拿走一样。 江桥对于这种蔑视他人的目光是不太喜欢的,尽管这十八年来见过太多,但也不会因熟悉而喜欢上,开玩笑,又不是受虐狂不是。 但是,真的很厚。 里头放着的,有可能是江桥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钱。 毫无意义的挣扎在江桥脑海中展开:凭良心讲,她是靠自己的努力赚到这么些钱的,又不是偷来抢来,自己就算是把自己当成侠也不能拿她劫富济贫。 但是,是不是,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公平呢? 二十出头的她,为什么可以站立在这处地方呢?在这种繁华的地方开店呢?为什么二十岁的她,就拥有足够开店的资本了呢?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她出生就掌握了比自己更好的资源吗? 江桥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这个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如果再不动手拿,老板娘就会出来。 几乎是单膝躬身跪在玻璃橱柜面前的江桥,如同接受主神光辉的信徒。 这个内心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 江桥怨恨自己般的咬牙低声骂道:管你公不公平,小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骂罢,正想离开,目光一转,落到悬在墙上装饰品上的小小神坛,上面所供奉的,是象征着正义和公平的唯一神------克拉莉丝。 在内心中花费一秒,奉上了‘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神,成为神的代行者’的祈愿之后,毫无虔诚之心的他一脚蹬地,翻身上低矮的玻璃橱,脚步虚浮但却还算稳妥。在三秒之内,便完成了自柜台跃起、拿到放置在神坛前的祭品面点、落地摔倒的大不敬之举。 听得声响,老板娘猛的掀开门帘,这才让江桥看见了他梦寐已久的黑丝大腿。 理得稳妥的裙装下那双细腿对任何男人都有诱惑力,即便对饿鬼的诱惑力减半,但他还是因为这美好的一瞬而停驻。 要活着!为了看见更多的黑丝大腿! 江桥收起‘不如干脆死在这双腿下’的念头,抱着面点和水果往上跳起,本想跃到玻璃橱上,趁着黑丝漂亮女老板没反应过来先行溜走,却因为脚步虚浮无力,一个酿跄直接摔倒,上半身借着惯性狠狠地撞在玻璃橱上,意志模糊,手里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身子任由重力往下拉,脑袋和地面相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嚷了句疼,留存在意识中的剧烈情感,只有对着玻璃橱柜的不解。 这难道是钢化玻璃做的? 再度醒来之时,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朝着陌生的天花板伸出手,发现自己的左腕插着针管,连着床头吊着的袋子,里头流动的液体应该是葡萄糖。 他喉咙干渴,便将针头拔了,挤着点滴袋子往嘴里送葡萄糖水,这行为却把推门进来的女生吓了一跳。 “你这干什么呢”那女生关切的快步走了过来,连忙把他手里的葡萄糖针管夺了。 显然是这辈子没见过江桥这种乡巴佬,被他这行为震惊到无话可说的女人看着他鲁莽拔掉针管而扩开的口子,皱起眉头。 江桥见有人夺了他的水源,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面包店老板。 近处看起来,她比之前更漂亮。在刘海的间隙间看得见她额头小小的浅痕,皮肤虽然白皙,但刚才抓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的生硬感,江桥确认是老茧无误,而且厚度并不比自己薄多少。 “我渴了”江桥指着自己的嘴巴,“忍不住” 听到这哭笑不得的理由后,老板娘眉头皱得更严重了:“那也不能拔了管子呀,你不要命了?” 江桥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自己似乎是偷了她的东西,什么来着? 老板娘见他摸不着头脑,便告诉他是自己将他从店里送到医院来的,因为他营养不良所以就让医院给他调理,她说得轻描淡写,只字未提江桥无故闯入店内的事情,江桥也感觉不到对方有多生气。同样的,也不知道对方救自己的原因。 但是只有智障才会问对方:‘为什么救我’这种弱智问题,问这种问题的人真的应该被救吗? 为了不充当心里的智障,江桥深吸了一口气。 “谢谢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随后江桥说出了一段让他在几秒钟后觉得自己已经是自己所认为的智障的话语。 “你这么对我,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救我可能是不应该的,因为我是来偷你的东西的,我是饿得不行来偷你的东西的” 为什么要说这话江桥也不清楚,只是说出来之后,心里头就好过一点了。 老板娘听他这么说,反倒是笑了:“你肯定摔坏脑袋了”江桥也这么想。 “我店里什么东西都没少哦”她说,“钱包也在,电器也在,柜台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你肯定是摔坏脑子才会产生错误的记忆的”重复的恶毒话语里没有一丝的怒意。 她身上很香,但却不同于班级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女学生。 一股经历过冬去春来的气息。 “祭品呢?”江桥问出了另一个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白痴的问题,对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自己却非要一个立定跳远飞身下楼,简直蠢出了新境界。 “我想想...被吃了吧?”她歪起脑袋,似乎在为找到合理的理由冥思苦想,“被克拉莉丝大人吃掉了” 江桥感觉她身旁的空气块都湿润起来,不然自己怎么会觉得眼睛难受。 江桥吸了吸鼻子,心里头也开始难受得很。两人的闲聊开始,但是江桥心中的不安在不停的增多。 那是一种被得到了高于自身评价对待时的不安。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先问问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吧。 “帮我打拳吧?”老板娘闻言,忽然说道。 “打拳...军体拳?”江桥思考了下,这种自灭满门的拳法好像自己不会。 老板娘不说话了,在交换了彼此姓名和套了江桥一些的人生经历之后,她第一次放弃了言语权的主导,让空气陷入了沉默。 她开始烦恼刚才的请求会不会太过突兀,是否会让江桥起烦恼,会不会有仗势欺人的感觉。 烦恼江桥是否可信。 浅色的眸子在江桥的脸上扫来扫去,搞得躺在床上病怏怏、本来就不好意思的江桥躲起她的眼光,斜视着起伏不大的胸口。 老板娘并未注意到他这猥亵的目光,反而是对他这躲避对视的举动弄得有些高兴。 “是虚拟拳哦”老板娘笑。 还没等江桥问,她就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带上轻薄的感应服,利用电脑模拟自身素质产生的虚拟形象进行战斗,是时下很流行的战斗方式呢” “如果赢了的话,排位会上升,每个等级的排位都会有固定的奖金,最低等级的奖金就等同于面包店一年的营业额了” “而且本身很有趣哦”她说着,越发兴起,脸不停地往江桥的身边凑,江桥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生怕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好引起她反感,只能红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老板娘。 “怎样,感兴趣吗?”看着对方因为说了一连串的话语而潮红的脸,江桥结结巴巴的说:“可我从来没接触过” “没关系的,我在你身边呢!”她抓住江桥的手,如同捧着主神恩赐的信徒。 “嗯”江桥应了一声。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江桥现在还不清楚,比方说为什么老板娘要让他来打拳,比方说自己的父母到底在哪里。 比方说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但在这双紧握着自己的手掌的温暖、洁白,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沧桑的手中,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那就,打拳吧。 第二章 初识 老板娘名叫颜平帆,岁数和江桥估计的差不多,正是少女如花似玉的年纪。听她讲自己的家世,只是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父亲母亲从事的都是平凡的工作,住在平凡的屋子里,享受着来自政府部门的平凡待遇。 她同江桥一样都是从别的城市来的。在她上高一的某一天,忽然觉得上学没有意思,便同父母讲起要去别的城市打拼的事情。 当然事情是不会那么简单的,这个国家的父母亲将自己的儿女看做自己的私有物,哪能有自己的东西长脚跑了的道理,肯定是发生了许许多多难以用只言片语表述的故事,结果就是颜平帆什么东西都没带就离家出走了。 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这段传奇的人生并非是她自己的故事一样。问起哪来的面包店,她说是原先她当学徒的店老板去世了,没人托付就送给了自己。 扯淡。 江桥一听就知道颜平帆并不想将这店铺的真实来历告诉自己,讲起这事情的流畅度与谈论自己的家世简直天壤之别。江桥自然没有不给别人台阶下的意思,况且还是颜平帆这样身材一半算好的女生。 这么说会不会有些过分呢?其实她的身材江桥是挺喜欢的。 颜平帆对虚拟拳的解释自他的右耳进入,根本不顾及已经失去了正常功能几乎可以看得见类似生殖细胞在里头流动的大脑,直直从对面的左耳跑了出去。 颜平帆人长得漂亮,腿又长又细,但是啊就是这个胸部,对,就是这个胸部。一思考到这个问题,江桥的视线便遵从无意识的安排,直直盯着对方的胸口。a?b?总之没有c。但这种东西不是大就好的,小也有小的好处。正当他这般劝解自己的时候,意识猛的被疼痛驱赶回身体里。 “听我说话,你视线都飘到哪去了”脸颊的疼痛将污浊的目光打散,吓了一跳的江桥这才发现颜平帆双手捧着住自己的脸,硬是把自己的目光往上抬。 眼睛也很漂亮。江桥斜着视线,不敢正视对方:“听着,听着呢” 在那日相遇之后的两天,医生认为江桥这人如同一只史莱姆,受了再严重的伤也能自我恢复,就差跪下去求颜平帆把他带走了。光是他住在这医院的两天里就因为自己拔掉针头喝葡萄糖水而被护士抱怨多次,况且到处乱跑戏弄其他人这种一天到晚浪费医疗力量的病人他到现在也只遇到江桥一次。 颜平帆倒是不知道来龙去脉,听说江桥可以出院了,便寻思着给他找房子住,江桥以破费为由拒绝,但问起他来又说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住所。 “总不能让你睡大街吧,多丢脸呀”一边开着卷帘门的锁的颜平帆一边说,“房子肯定要的,钱这方面你不要担心” 江桥倒是振振有词,说是自己让她垫医疗费已经够丢脸了,不能让她包吃包住呀。被他这么一说,颜平帆忽然来了兴趣。 “那你说,现在你没有工作,又不让我承担你日常开支,你是要喝西北风?先帮你垫着就行,这时候还讲什么大男子主义”颜平帆一手叉腰,一手绕着发梢,毫不在意的说了句,“还是你想和我一起住?”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江桥的下意识回答让他自己都有点震惊,他快速的瞄了她一眼,发现对方神情有些呆愣,显然是这句无心之语让她不知所措。 “想得美”她笑了声,把钥匙从锁里拔出来,江桥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下脑袋,将卷帘门往上拉起。 似乎对他这行为较为满意,颜平帆也不计较他潜意识中溢出来的性骚扰。在之后的几天里,由于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江桥都住在这面包店里头,她给他找了张折椅,平日里就让他帮忙卖面包,权当徒弟一样手把手的教着。在得知江桥先前的时薪后,颜平帆开玩笑似的耍了个坏心眼,每个小时的工资只给他十六元。 江桥倒是高兴坏了,包吃包住还有工资,而且还有黑丝美女饱眼福,遇见颜平帆熟悉的邻居还会被问‘是不是小帆的男朋友’这种让虚荣心爆棚的问题,就算没有工资他也愿意。 平日的营业时间就是如此,到了晚饭的休憩过后,她就会拉起江桥去跑步。起初他还是愿意的,香汗淋漓的美女面色潮红的大口喘息,哪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不想看,配上滨海的观海人行道,想来就是一副十分有趣美丽的风景。 但实际情况,是一个正值少年身体强壮的男生靠在电线杆上满头大汗,急促的大口呼吸,一旁穿着运动热裤,白色上衬束起马尾的颜平帆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快点继续十五公里的体能训练,海上的天空漆黑一片,云朵连绵,一颗星星都没有,一点都不有趣,阴沉得很。 这样持续了几个星期后,江桥已经开始习惯一回到面包店便朝着克拉莉丝大人的神坛跪下、一记脱力式磕头脸往地上一碰倒地睡觉。旁边悠闲喝水、甚至汗都没怎么出的颜平帆前几次还会温柔的让他休息个把小时再把他弄醒让他去洗漱,现在则是一边解释虚拟拳的事情,一边摇他脑袋不让他睡着。 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个晚上的再度解释之后,颜平帆实在是受不住他这怎么说都记不住的脑子,直接抓着他的脑袋,让他自己复述一遍。 “就是虚拟格斗比赛吧,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那种”江桥挣脱她的手,虽然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香气是不错,但他依旧把身子往后侧了点。开玩笑,等下兽性大发他可控制不住自己会做什么事。 “是国际上承认的比赛,在虚拟全景技术普及化至今唯一官方承认的合法电子竞技”颜平帆竖起食指,装出的认真模样有一种反差的可爱,“分为无规则格斗、规则格斗和拳斗,其中拳斗是起源,其他是拓展,比赛类型由选手...” “咱们非得要这么解释吗?”看着她这一套学校老师的讲课方式,江桥微妙的有些反感,他伸出交警同志们让车辆停下的手势,一边碎碎念到,“总感觉有点蠢,况且就算不知道这些基础的东西参加比赛的吧?” “嘛,毕竟在比赛中输了也算是参加比赛的一种嘛”闻言,颜平帆忽得声音低沉,江桥听得心里发毛,揉了几下睛明穴。 “不,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江桥攥起拳头,全身因为跑步的酸痛感似乎不存在一样,“只有明白了最基础的设定,才方便更好地理解这个游戏的世界观,虽然它只是基于全景技术的一个游戏,但由于其官方承认的性质使之拥有了重大的社会影响力,甚至拥有了政治地位,在现在的区域主导争夺战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影响当前的区域政治,决定世界走向”他越讲越激动甚至于自己的大脑都没能理解自己在讲什么:“总而言之,虽然这些只是个游戏基础设定,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倒、倒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显然被这股气势唬住的颜平帆底气有些不足,“但是啊,那些最基本的东西肯定要明白的”说到这她又认真起来,“至少原理要明白你才能打赢比赛,对吧?” 不得不承认,基本原理虽然繁琐,但的确是如此。作为逃课大师的江桥在高中期间也玩过不少的网游,竞技类的游戏要看好角色的特性和装备的特性,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角色的潜能。 所谓的虚拟拳指的就是虚拟格斗,是在虚拟空间中由人类控制虚拟形象进行战斗的竞技,用的是一款基于‘绝境全景技术’开发出来的终端,使自己的身体和虚拟形象相互连接的工具是这套终端中的紧身服及四肢感应圈和感应项圈,让虚拟形象的部位在虚拟空间中发生位置移动的装置是这套系统所设置的战斗领地,战斗领地一般以充满某种根本无法理解和无法用文字解释的液体来作为缓冲剂,所以极大部分的战斗领地都是可以盛放液体的容器。 “原理的话我还是明白的”江桥把自己所知的讲出来后,颜平帆点头,又补充了几句,“形象的话可以根据自己来设置,它会真实影响自己形象体积和质量,但是机动性和攻击力之类的特性是由我们的身体素质来决定的” 听她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这几天的跑步并不只是对方锻炼苗条身体和让废物员工活多几年的手段,而是切切实实的为了增加自己角色的属性值的必经之路。 确认了江桥明白了虚拟格斗的基本原理之后,颜平帆也不再多言,见他休息够了便让他进屋洗澡,说是等下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出了浴室,他才发现颜平帆从二楼下来,换上了平肩的淡蓝上衬,衬衫胸前的领结装饰为她的可爱又多加几分,往外露着的肩膀同她穿着的雪纺短裙的颜色差不了多少。 江桥自然没在穿那身被小混混划破的乞丐装,而是换上了颜平帆买的运动服,白短衬配黑运动裤。颜平帆倒是没给他配眼镜,他也不在乎,本来那平光眼镜就是戴着耍帅的,没了也好。 见得她这穿着,江桥在保持矜持的基础上给予了颜平帆足够的尊敬,目瞪口呆之余还不由自主的夸了几句漂亮,颜平帆见他这模样特别有趣,便调笑起他这前半生的恋爱经历来。得知对方的单身年龄等同于年龄还有些惊讶他这一口油嘴滑舌是怎么练出来的,殊不知此人的本我中的耍流氓一特性难以控制,根本不是后天炼成,天生便是丧心病狂。 两人在路上相互开着玩笑,颜平帆也不像初见时套着对方的信息。毕竟这江桥一见到颜平帆便温顺得很,问一答十,两三个回合就把自己的身世亮的一干二净,也是因为他这般的率直,颜平帆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有趣。 这个地方是位于面包店后大概一公里左右的废弃工地,偏僻得很。烂尾似的工程遮挡住了云朵飘走遗留下的漫天星空,不透风的墙壁往外泛着铁锈的味道,死的气息在这处地方疯狂的蔓延,但是随着颜平帆打开灯后又是另一幅景象。 地面上的空气净化仪发出轻微的运转声,明亮的灯光下所展现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运动器材,一面的墙壁上靠着三四把古剑,在房间深部没有安装明灯的地方,挂着一位老人的照片,皱纹勾勒的脸带着慈祥,但眼中却闪烁着难以言秒的的光芒。地面上巨大的仪器如同蛋壳一般的展开,浅黄色的液体在里头慢慢悠悠的流动,液体上流动的光使之更加颜色分明。 这仪器,怎么看都像是一枚巨大的蛋,连蛋黄都在,谁敢说这不是蛋。 “这就是‘绝境系统’?”江桥问道,但回答他的,却不是颜平帆那好听的声音,而是来自背后的洪亮喊声。 “没错,这就是让你进入那个世界的桥梁,‘绝境’!” 闻声的瞬间江桥几乎就转过脑袋,但也是在这一瞬,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转过头的脑袋只见得一个满是胡渣的大汉的脸,不修边幅的脸上偏偏有一双无比有神的眼睛,闪烁的光芒与宝石上流过的微光几乎没有差别。 从方才传来的声音位置判断,这个大汉与声音的主人并非同一个,但在声音出现的位置又寻找不到其他人的踪影。那他到底是怎么在一瞬跨越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用他的大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的? 江桥确认般的转向一旁的颜平帆,她也如同平时那般的注视着自己。同样的光芒却要比大汉眼中的更加强烈,如同在星空中划过的陨石的尾部一般的闪闪发光。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大和区的选手,不过我是夏民哦”他一边拍着江桥的肩膀一边介绍自己,“我叫伍左鸢,你是夏区的江桥吧,我昨天听帆姐说过了” 哈,帆姐? 江桥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一看岁数就是自己的两倍的人会管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颜平帆叫姐姐。他点头回应伍左鸢的疑问,依旧将脑袋转向一旁的颜平帆。 相比他的一脸迷茫,颜平帆倒是有些得意,抱在胸前的双臂和微微扬起的嘴角都显得十分可爱,她笑着说:“这位是虚拟格斗比赛大和区的冠军,而现在” “是我所成立的小组---轻转组的组员之一!” 声音很清晰,带着的笑意能给她在江桥心中的形象加上不少分,只可惜这卖着关子拖着可爱长音说出来的话语江桥根本无法理解。 第三章 虚拟世界 轻转组,一个无论是初听还是细思过后都让江桥无法理解的名字。 他自小就听说大和区出刁民,各种黑恶势力都喜欢管自己的集团叫某某组某某组,但好歹也是具有一定的内涵和意义在里头的。但‘轻转’这两个字所展示的抽象艺术和深刻内涵实在不像是一个黑恶势力的招牌。 反倒像是个汽修厂的名字。 见得江桥如同进了传销集团的表情,伍左鸢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解释过来。 为了参加区域级别的虚拟格斗比赛,每一个参赛者都必须归属于一个小组,小组的领队管理组员的一切活动安排以及管理团体赛和个人赛的规则设定,包括与对方的领队交流。可以说小组就是参赛者的后勤组织,负责他们比赛中出现各位琐事。 “换言之,‘轻转组’是在...老板娘?老板娘领导下的虚拟格斗参赛队伍了?”江桥提出的问题十分低端,本质上是将伍左鸢的解释概括了一遍,但伍左鸢似乎对这种简洁明了概括全文的思路十分满意,手掌又不自觉的得拍了几下江桥的肩膀以示两人的心又走进了些。 颜平帆还没从她的自我膨胀里脱身,一言一行都带着莫名的骄傲:“为了挖大和区的冠军,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呢” 江桥见她挑眉得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应气氛装出副十分想知道详情的模样。骄阳般渴望得知详情的目光刺得伍左鸢有些后背发毛甚至有些恶心,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解释起当初是怎么被颜平帆挖来的情况。 不过江桥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他也正为眼前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会错意讲自己那段风光不屈的冠军史而心烦,他更想明白为什么颜平帆把他和自己都叫来这里,莫非是要让自己和他打上一架? “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听得江桥打断伍左鸢的滔滔不绝的试探性提问,颜平帆狡黠的笑容中不怀好意,“恰好给你个机会见识一下什么是虚拟格斗的选手” 江桥确认这副笑脸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深深的吸了口混杂颜平帆身上清香的空气,又慢慢地呼了出去。 如果颜平帆不是在开玩笑,肯定是自己平时得罪她了。 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虚拟什么的选手,抽出主语来就是大和区的格斗冠军。大和区是什么地方,黑恶势力多如牛毛,打架高手一群一群。在这样的地方里,眼前的这位兄弟成了第一名,那打爆自己的脑袋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不明摆着是黑帮老大威吓他人要求对方认怂的手段。 自己做过什么罪大滔天的事情吗?江桥自认为自己除了瞄颜平帆的大腿和胸之外就没做过其他与礼不合的事情,况且做这两件事时的目光都控制在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以他多年偷瞄女同学的经验来看,是绝不会被任何一个天真可爱的女性发现的。 正当江桥因为思索自己做过什么性骚扰的事情要被这样恐吓而面部表情扭曲的时候,伍左鸢也看出了他的不愿意。 “帆姐,他还没接受正规训练吧”伍左鸢挠起头,“会不会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 颜平帆歪起脑袋,似乎没听懂伍左鸢的逻辑,有些不满的说,“正因为他是初学者,这又是他第一次接触虚拟格斗,所以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次” “第一次会间接地奠定他的风格,如果是风格多样的你来与他战斗,那他今后发展的可能性必然更大” 这一套理论颜平帆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认真而又熟练,没有一丝的怀疑。 但是,可能会被打死的吧?江桥再次估量伍左鸢的身体,边往后退了几步。 强壮的肌肉,掌心近腕处的厚茧,随时有机会肌肉爆发、一个正踢断绝对方子孙的腿部,以及目光中的不屈。就这一个人摆在江桥面前,换做平时他避都避不及。 “但也得他同意吧,我看他似乎...”或许是觉得说出来有挑起矛盾的嫌疑,伍左鸢换了个词语,“没准备好?” 江桥的确是没准备好找什么借口推掉这次切磋。作为人生中只打过一次架的人,他毫无挨下眼前这人一拳的信心。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侧着身子歪着脑袋的颜平帆的脸挡在自己的视线面前,四目相对,又把他从胡思乱想里甩出来了。 “没准备好吗?”颜平帆双目清澈,倒映着星幕夜晚湖泊都不及她的眼眸美丽。 “没有,我准备好了,信心十足,甚至觉得可以打死一头牛,没人能拦得住我”江桥几乎在这段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下的战书挑衅意味有多么浓厚,目光迅速扫向伍左鸢,只见得他小声的说了句‘有信心是好事...’ 显然有半句话被他吞进肚子里了,按现在三人所处的环境里,说不定他想说的是‘等下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之类的黑帮分子常挂在嘴边的凶残话语。 听得江桥的信心满满,颜平帆忽得乐出声来,还怕伍左鸢没听懂,“你听他这口气哪像没准备?” 颜平帆说的准备莫非是准备赴死之意?江桥听闻她这般说,正欲辩解缓和气氛时,双肩便被颜平帆的双手搭上,转着他的身子往那巨大的仪器面前推,顺带的取下了墙面上挂着的带兜帽连体紧身衣。 “先换上先”颜平帆麻利的将衣服塞给他,“换好之后等我过来”说罢便带着伍左鸢开门往外走,似乎往别的房间去了。 江桥拿起这紧身衣,被他揉成的皱巴巴一团展开后与他等身大小,看来是颜平帆为了自己特意配置的。这玩意以黑色为主色,辅以若干条蓝色条纹,看起来颇有黑暗系的风格,兜帽的帽檐摸起来有些坚硬,想来是里头有线圈或者是其他东西。兜帽的顶端,也就是对应头顶的部分有一块透明如同水晶的物质,在灯光下折射散射光芒,但摸起来柔软至极,不似晶体。 所以,应该怎么穿?在将整件衣服研究了一遍后,江桥依旧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墙上原先挂衣服的地方也没有说明书之类的东西。紧身衣的功能除了塑身外,江桥还真是不懂,所以对于紧身衣是应该脱光了穿还是套在其他衣服上面他也不大清楚。说实在的一个穷乡僻壤的男生能知道世界上有紧身衣这种东西存在已经是个十分不错的水平了。 在回忆那段同班里的几个**正旺的少年一同翻看应该被没收的杂志时所收获的无关紧要的、关于紧身衣的知识后,他依旧不明白这玩意到底应该怎么穿。思索良久,他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决心,决定直接往身上套。 套上后他光着脚活动了下,由于上部里还塞着短衬,所以总体的感觉十分的奇怪。恰逢这个时候哼着歌的颜平帆跳着步子回来了,见江桥穿好了衣服也没做什么评价,打过招呼后便满门心思的调试起巨大的仪器来。 江桥惋惜的目光从颜平帆不小心从平肩上衬领口露出的内衣上移到巨大的机器,仔细的打量起来。 这东西的壳状外型目测是某种奇特的金属,外部布满了印刷线路。说他巨大并非夸张,将其近似于球体来考虑的话,这个巨大机器的直径至少有两米五。仔细看去,才发现里头晃荡的液体更像是某种含水量较多的胶体溶液,金属的上部盖子上连着的头盔垂直的浸在液体里。 颜平帆修正好了仪器,便招手让江桥过来,她一边解释提供氧气的头盔,一边解释仪器里的生物感知液,她这幅认真的模样看得江桥眼睛发直,说什么他也只会应‘好’。 “痛觉感知先和现实同步吧”颜平帆的语速十分之快,半空中的双手比来比去,似乎上场的人是自己一般兴奋,“协议的话...虽说下一次比赛会出新协议,但是现在先根据最新的吧...” “那...格斗的技能之类的呢?”江桥见示意自己进那仪器里,他爬上折梯,戴上头盔时一边问道,“有没有什么连招之类的” 听他这么问,颜平帆先是一愣,忽然捂住嘴转过身去,看她肩膀颤抖的模样想来是忍得十分严重。十几秒后,她擦着微红的眼眶转过身来,忍着笑叉腰说道:“没有哦,听好啦,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游戏,而是要比那些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江桥的错觉,在她挪开手背的眼睛里他看见了闪闪发亮的光芒。 “要更加有趣的世界!” 话音刚落,只见的颜平帆一脚踢开折梯,在上端的江桥重心不稳,直接跌进了液体里。 黏糊的触感和短暂的缺氧在下一次眼睛睁开时消失不见,液体也好,头盔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眼中所见的是一片无尽的草原,及腰的高草散着特有的泥土腥味,但也混杂着些许花香。他转身环顾四周,天空是从未见过的通透,列队飞行的大雁朝着极远的地方飞去,太阳当空,阳光不像现实中的刺眼。河流的声音,高草中传来的夏蝉的声音,在自己身旁飞行环绕后溜走的彩蝶,一切的一切,像极了童年里某一次的郊游。 这就是,虚拟世界吗? “挺漂亮的呀”颜平帆的声音忽得传到了江桥耳中,“江桥你好厉害,这地方真漂亮” “什么?”江桥没听懂,颜平帆也不解释,又开始飞快的说着一些东西,在夏蝉的鸣叫声和她悦耳的声音里,江桥看见远处一株高草十分特别。 “因为江桥是第一次,我们就弄点比较有趣的吧。” 略带调皮的声音没能让视线停留在那株高草上的江桥回过神来。那东西至少有江桥这个高度,说是草的话也有些牵强,但是在田里怎么会有树呢? “魔力限制解除,不限制虚拟战斗力,但限制武器哦,毕竟江桥还没有” 它又像是树,又像是雕像,独树一帜,光是这么看着,就有一种深深的孤独。 “计分标准不限,在江桥决定放弃比赛时我们就终止比赛,这么看来江桥可是比你有利哦,不过你作为前辈让他点也没关系吧?”这么说着的颜平帆向江桥征求意见,“可以吗江桥?” 似乎是,某种发自内心深处、独自寻求着什么东西的孤独。 “嗯”江桥下意识地回答,目光依旧没有收回来。 “那么,比赛开始!” 随着颜平帆的声音一出,那颗独立于其他的高草也随之动了起来,江桥这才明白,那孤独的背影并非是草,而是伍左鸢。 不知多少米外的对视里,江桥看见了伍左鸢闪闪发光的眼睛。 第四章 轻转切磋 与傻在原地的江桥不同,听到颜平帆指令,伍左鸢走了过来,待到两人距离缩短至十步左右时他才停下。 江桥攥起拳头,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少许抽离感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对这具虚拟身体的适应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说明,只要挥动几下手臂或踢几下腿便可以明白该如何控制这具身体。 虚拟全景技术,这类游戏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甚至有取代传统游戏的势头,但是因为其昂贵的设备导致许多平凡的家庭玩不起这类游戏,加之其可怕的成瘾性,即便是有能力去游戏厅里租赁器材和游戏的孩子,最后也会因为虚拟世界成瘾而被送去接受电击治疗。 因为这个情况,甚至还成立了相关的法案。似乎是前些年的事情,有关部门宣布初中生以下包括初中生不得解除此类游戏设备的条例,但实际上会当回事的城市并不多,像夏区这般繁华的区域内,也只有寥寥几个城市会遵守这个条例。 天高皇帝远,边界管不到是一个弊端,但也有好处。虚拟全景技术在偏远地区脱离了‘绝境系统’的一家独大,开发出了自己特有的虚拟系统。这些系统多用于从事虚拟全景违法行业,比方说使用全景技术从事自营型性工作者和顾客之间的交流甚至是体液交流,这样的全景技术使用方法,恐怕只有脑袋长歪了的天才才想得到。 江桥还是第一次接触‘绝境’的虚拟全景技术,精细程度根本不是那些戴个手套眼镜的低级设备能比的,拍击高草时响起的声音都与自己童年时听过的没有一点差别。 “听她说你是第一次?”伍左鸢见江桥呆愣,似笑非笑,“不用紧张,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你的身体会指引你的” 伍左鸢这讲出来的话江桥怎么听都觉得对方把自己当成失足少女一样,语调熟练平稳,想来眼前这人是没少去那种地方。 江桥撇了下嘴,问:“我们接下来,要打架?” “对的”伍左鸢点头,他挥着手臂像是做准备运动一样,努着鼻子似乎在闻什么味道,“帆姐说了不给用武装,我也就不用了。你放心,在这个世界里头所受的伤害只会以疼痛的方式直接反馈到你的大脑里,而不会对你现实的身体产生任何的影响,这里又是虚拟世界,你也不用担心破坏公物的问题。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你的一些身体部位如果受到伤害,是真实模拟现实情况的。比方说左手被打断了,那么你再次使用左手的时候就会如同使用一只处于骨折状态的手一样,有顿感也有疼痛,如果更严重些,整只手脱离身体了,那你在这场比赛中就无法再使用这只手了。” 江桥心想打起架来谁还管公物不公物的。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基本没有能利用的地形。到处是草,外面一条河,地上也没有火神炮、电锯、砍刀、钢管、折凳,甚至连木棒板砖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里,系统会根据你的身体素质生成对应的虚拟素质”伍左鸢继续尽心的解说,翻转手掌,两人前方便出现了层光幕,上面显示的是伍左鸢的数据,江桥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对方的各项属性都十分之高。 见江桥兴致缺缺,伍左鸢也就把光幕收了起来,表情有些微妙,突兀快起来的语速让江桥觉得对方快忍不住殴打新手的诱惑了。 “魔力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属性,它所对应的是身体的极限忍耐力和其他素质转换综合值。一旦魔力达到极限,也就证明选手几乎在失去意识的边缘,魔力消失时比赛会自然结束。” “而它也有其他的用处...”伍左鸢斜视着地面,似乎不知道从何下手解释魔力的用处一样,思索片刻,他抬起头,直视有些不知所措的江桥,“总之,先开始吧?” 江桥深吸了口气,双眼难得的睁得浑圆,目光落在对方松散的姿势上。对方眼神明亮,手小臂粗壮,想来是有特殊练过的,双腿的站姿完全处于一种预警状态,贸然突袭应该会被抽上一腿。把打架当成是回合制游戏的江桥做了些无意义的考虑后,略有了些底气,这才猛然点头。 在点头的瞬间,他几乎用尽全力的往地面扑去,落地后转身确定伍左鸢的确以攻出一拳的姿势站立在原本自己所在位置的正前方时,猛地站了起来。 太快了。江桥惊讶于两具形象在这个世界的速度。无论是刚才自己所展现出的超高速反应还是对方如同瞬移般的来到自己所在位置身前,这都不是在现实世界里头所能做到的事情。 伍左鸢看着他面前那一条因为他空挥的一拳而出现的低草路,似乎对江桥的躲开并不在意。 江桥视线末尾的他忽得消失,只见得周围的高草沙沙作响。江桥快速转身环顾,根本无法确认伍左鸢的位置。眼睛略有酸涩的他眨了下眼睛,就是在这一瞬,他便觉得自己的身子轻得很,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空飞去。在速度达到零的最高点后猛地落下,狠狠地撞进了地面。 在这一个被人丢起飞高高的过程里,江桥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极快的上抛速度和在最高点处伍左鸢补上的那一击直接让他的大脑一阵模糊,甚至连心口的痛觉也是在落地之后才感受到的。 这伍左鸢是拿自己当沙包打啊。确认了这一个事实的江桥站了起来,看着落到他前面来,姿势看似松散的伍左鸢。 “感觉好像在这里”江桥也不生气,他张开双掌,喃喃自语,“能做到许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恩,这个世界里的形象,是模拟了开发了现实身体全部可能的你我来着” 伍左鸢懒散的解释声刚落,江桥的身影顿时消失。伍左鸢的视觉虽然捕捉到了他不停前进的轨迹,但是时间和距离上并不容许伍左鸢躲开这一击。 只听得一声火药炸裂般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巨大的能量波动压折了以两人为圆心、直径十米区域的高草。 伍左鸢的左手稳稳的接住了江桥这用尽全力打出的右拳,被抓着手的江桥气喘吁吁,如同一口气跑了一两千米一般,声音沙哑的吼了句:“如何!” 伍左鸢的左掌动了动,掌心传来的些许痛觉让他眨了几下眼睛,忽得笑了:“大意了。” “不过偷袭得可以,再快点就挡不到了” “是...吗!”听得他这略带嘲讽的说辞,江桥又是一喝,左拳朝着他的右肋击去,这次伍左鸢没有任何的疏忽,如钢似铁的右小臂直接同江桥的左拳撞了个正面,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江桥的左臂传出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江桥喘气的声音比刚才沉重了许多,加上延时传进脑海中的骨折痛感,虚拟形象与肉体都不禁满头大汗,咬着牙的他直直的盯着高出自己形象半头高的对方,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知江桥还想做些什么,伍左鸢放开了他的右拳。谁知他这么一放,江桥竟然整个人跪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体颤抖,两条腿像是失去控制一样,无论他在内心怎么驱使都无法再度站起来。 “你先冷静下,在这个疼痛同步的情况下,你并非是身体受伤了。休息一会,缓解一下疲劳”伍左鸢见他站不起来也不着急,反倒是在他面前坐下,两只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江桥。 虽说连抬头都没什么法子,但是江桥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随着江桥静止休息的时间增长,体能也恢复了些,他抬起头,发现两人的目光正好接到一起,对方眼中的玩味和些许愉快也在这一瞬被江桥所捕获,吓得他立马挪开视线。 怎么回事,这人是个变态?还是说是个同性恋?正常的人会对同性露出这种充满性趣的眼神吗?江桥咽了口口水,只觉得眼前这人危险得很。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喜欢上的?打了他一拳?莫非那这人还是个受虐狂? 伍左鸢自然是没能追上对方乱七八糟的脑回路的,见他能把头抬起来了,便问了声,“继续?” 江桥或许有些许明白为什么刚才他对自己说的话语那么熟练,结合自己的性别考虑,他恐怕去的,不是江桥想去的那种有许许多多可爱的大姐姐的店,而是... 江桥试着直起身子,但发现左脚有些站不稳,挪了个位置勉强站得住。 总之先和他拉开距离然后再玩玩吧。秉着这个想法,正当他说出“好的,”还未将后半部分的“但先让我自己试试”的话语道出口的瞬间,他便听得自己的左脸颊处传来骨折的声音,脸颊传来的巨大疼痛让他在飞起的瞬间眯上了左眼,还未来得及闭上的右眼中,残留着对方躬身出拳的姿势。 巨大的音爆在之后传出,江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陷进了地里,巨大的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甚至连动弹都做不到了。 “我放弃...”忍着疼痛的江桥无可奈何的说出了放弃的话语的片刻,一切的疼痛骤然消失,奇妙的世界在两次眨眼后便被漆黑的头盔所遮挡,周身处于黏糊糊的环境中的微妙触感让他有些讨厌。 仪器被打开,他将头盔取下,仰起头,看到的是不知自己因为跪坐在折梯上、向容器伸出上半身而露出光洁的腹部的颜平帆。她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状:“怎么样?” 江桥脑袋歪了下,视线得以从光洁的小腹直上,看见颜平帆所着的粉色内衣的下部,“有意思。很可爱,多谢款待” 颜平帆没能意会他这话语中的深刻内涵,乐得高兴的朝他伸了手,把他从仪器里弄了出来。说来也奇怪,出来时这些胶体溶液全部落回了仪器内,一丁点都没留在自己身上。 他麻利的脱下紧身衣,用力的吸了口气。 没有腥味,没有草香,有的是身旁美少女的浅浅香气。 “被打得真惨,我都看到了”颜平帆将运动饮料递给他,他这意识到自己满头大汗,而且全身的力气都像是不见了一样。 “对呀,打得我那个心情不好”江桥随口一说,却正好见得满脸不好意思走进房间的伍左鸢。 “是我过分了点”伍左鸢红着老脸,挠着头傻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打红眼了就忍不住...” “一打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颜平帆愤愤不平,“咱不说好了让江桥挨一击你的绝招吗,你还给偷吃了” 理解了颜平帆这调皮的语气里所包含的信息量的江桥一口气饮完功能饮料,悻悻说道:“那指不定会死人的吧?” “怎么会”颜平帆用力的拍了下江桥的左臂,“刚才最后那一下你可是被砸进地里了,四肢的骨头和头盖骨都碎了哦,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听她如同讨论明日早餐般的说着极度恐怖的事情,江桥不知道应该笑还是不该笑。 “还是有点可惜” 江桥和颜平帆返回面包店的路上,她依旧不吝啬自己的遗憾之情:“真小气,用次绝技给你看看又不会少点什么,你也威胁不到他” 江桥对此表示理解。自己可以威胁到伍左鸢的机会,应该是对方临终前躺在病床的时候吧。不过这也说不准,万一自己先挂了那真的是这辈子都威胁不到他了。但对她这所表达对惋惜之情,江桥是怎么也想不通,挨他一招和不挨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最后也是输。 “诶,因为第一次很重要嘛”颜平帆又一次重复了这一句话语。江桥也知道第一次很重要,但难道男生的第一次也很重要吗? “他可能是怕把我打跑了吧”听她抱怨了几声,江桥扫掉脑子里跑偏的想法,不由得想为那人说两句好话。思来想去,结合对方所隐约展现出的性取向,他颇有嘲讽意味的这般说道。 “他瞎操什么心。你怎么会跑”颜平帆对他这生硬的解释表示不服气。 “你怎知道我不会跑?”在颜平帆的面前,江桥的大脑一般都处于下线的状态,久而久之便对自己说出的些许弱智话语多了些宽容。在意识到自己提出了这般低能的疑问后,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得更加恶劣,他本能的闭住了嘴。 但颜平帆却没他想象中的那样反问,反倒是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因为你答应了我帮我打拳的。” 江桥停下,问:“就因为这?” 颜平帆头也不回的继续走,问:“那还能因为什么” 江桥吸了吸鼻子,眨了几下莫名酸疼的眼睛,追上前面的颜平帆,又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骚话了。 第五章 日常 在颜平帆身旁的生活让江桥觉得十分的充实,毕竟换作以前他,他每日起床时便意味着一天过去了一半,更何况这种早四晚十的生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煎熬。 乐在其中的江桥觉得自己有些许受虐狂的潜质,特别是在颜平帆告诉他因为市内级虚拟格斗选拔赛在三个月后开始,所以江桥下午的排班全部换成体能训练后,他觉得太阳的颜色都变绿了。 起初的两个星期的训练量相交后期还好,训练的是短距爆发力,但江桥总觉得有些不靠谱。按照颜平帆给出的方法,就是靠着拳头将腰部和腿部蹬地产生的作用力传递到将前方装满泥沙的手推车上,按照推出的距离来当做努力的指标。 很显然,颜平帆提出的这个训练方式是十分不靠谱的。 主要问题是她所说的‘短距’实在太短,以至于任何比赛中的选手都不会出现这种距离。 江桥的胸口几乎都贴在了推车的后部,在限制双臂肘部不得越过身体的情况下,手推车能行走的距离十分有限。江桥认为,如果正常的比赛中出现了这距离,那肯定是因为双方打着打着产生了爱情,两人亲到一起难舍难分,或者是有某些选手是采取近身拥抱的自爆攻击方式。 在和身经百战不知道比江桥高到哪里去的伍左鸢确认了选手里并没有人使用这么凶残的攻击方式后,这位‘大和区的冠军’也觉得这法子十分不靠谱。 “那你倒是帮我和她说一下”甩着两只手掌的江桥朝他抱怨,练了一个多星期的他觉得自己的右拳像是畸形了一样。 “不敢” 伍左鸢的回应十分干脆,“教练说的话我怎么敢反驳”说出的话毫无威慑力,丝毫没有现任轻转组第一战斗力的气势。 江桥不明白颜平帆那个看起来便让人生出怜爱之心的模样为何会让打起架来凶如抢亲的人产生如此的恐惧。问起他俩的认识过程,伍左鸢说的也是不清不楚。 “在找一个人的途中...”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总会两眼放光,但又会显出其特有的克制来,如同在谈论自己的偶像那般。 他所说的人,应该是某种类型的虚拟格斗中的第一名,而且从未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对此江桥也不感兴趣,按他的说法,几年前官方举办的正规赛事中,他一路顺风,毫无悬念的打进了大和区的第一名,在区域间的大比赛中,吊打了印区、北区的选手,却在与夏区选手的八强比赛中平局,且因为身体旧伤复发,不得不放弃比赛。 对于这件事江桥也有所了解。每日结束了长跑和推泥车的训练后,迎接他的除了颜平帆略带关怀的询问训练情况外,还有她从二楼搬下的一大叠影像储存器。 对于看见颜平帆就不自觉的产生各种奇怪幻想的江桥而言,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心脏猛跳。但在江桥多次性骚扰颜平帆而对方没有反应甚至是没有察觉的无奈经历下,他在下一瞬就明白这些东西不是他同孤儿院的朋友一直视为宝物甚至不愿意相互分享的可爱姐姐们的视频。 想来她并没有那么开放,但是见得她将在盒子中的一堆储存器中翻找自己想要的档案的过程中无故产生的羞怯,还是着实让江桥产生了些明知不可能的想象来。 “看看这个...?”她撇着嘴将盒子递给江桥,有些踌躇的动作让江桥有些兴奋。 “你跟我一起看?”江桥问这话的时候觉着自己声音都变了。 “嗯?你自己看也看不懂吧?” 心凉了半截的江桥用力仰起脑袋,他心中下了誓言,再也不想这些根本不现实的东西了。眼前的这个漂亮妹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主动的事情?她压根就是个拳击狂热粉,对虚拟格斗和做面包外的事情根本没兴趣。 这样残酷的生活今日依旧持续。 请求今晚停止看这些如同魔法大战仙术一般的混乱录像的要求被拒绝后,江桥微妙的觉得鼻子有些酸,再低头看去时,颜平帆已经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蹲在地面上,鼓捣起店内放着的那台电视机。披在背上的头发散开,衬起来觉着她比平时娇小许多。 在颜平帆暴力料理电视机无果且拒绝了电器维修达人江桥的温馨提示、硬是要用蛮力将储存器槽拔出来时,江桥进厨房泡了两杯咖啡。自称正人君子的他还没有下作到下药的地步,在鼓捣了一些时间后,他才端着两倍卖相十分诡异的拉花咖啡往房内走,恰好颜平帆正心满意足的叉腰拍手,满是笑意。接过咖啡的她压根没看见江桥算是尽心尽力画出来的小花,如同灌酒一般的一口闷下。 江桥看着地面上无故多出来的塑料碎片和储存器槽边框的破损,庆幸这咖啡因为自己画画而冷了些,不至于烫着她。擦着由于努力白费而不知为何酸涩的眼睛,他也将这杯咖啡一口闷下,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画面上播放的是某一场比赛,在虚拟格斗的战场中两个对手在正常的服装外套了一些奇怪的玩意。 按照颜平帆的解释,这些东西叫做武装,是以魔力驱动的外部控件,一般需要进行登记才可以使用。同样是根据现实世界的物体强度进行虚拟加强,以产生现实中无法产生的效果,形态一般是使用者自己设定,由负责登记的官方部门进行形态削弱修正,但登记方并不能对系统生成的虚拟加强数值进行修改。 看着影像里诸如古铜小钟、能变大变小的铁印、发光的古朴长剑还有远古时期的铁处女刑具,江桥感叹起这些造型设计者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愣是把格斗弄成了修真仙法大战。 不过按一旁看得入迷的颜平帆的说法,一般能出现攻击武装的场合不多,主要是表演赛和特殊比赛。防御武装则不论,像是刚才被使用者冠以‘东皇钟’之名的悬浮小钟和在头上如钻头般自转的‘玄黄宝塔’都是属于防御武装。 听她嘴里一本正经的念出这些听起来就觉得让人羞愧难当的名字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她十分认真,似乎是为了不浪费这些参赛选手的任何努力般的看着他们的动作,但有时也会产生比较不耐烦的一面,听着她疯狂的指出选手攻击的错误,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抓着江桥的手在半空比来比去时,江桥觉得自己像是在天国一样,恨不得找个地方给手过胶这辈子就不洗手了。 但是她自己是不参加比赛的。 按她的说法,她既不会打拳也不会剑技,看这些完完全全的是因为喜欢这些。 对她这个说法江桥有些怀疑,但仔细想想,她这个教练也是水得很。自从江桥那次在虚拟世界中被伍左鸢单方面殴打到稍微对虚拟格斗产生兴趣,加入轻转组后,她就开始了对江桥训练计划的制作。在一天一夜的思索后拿出来的作品就是‘推车’这一神奇的训练方式加上如同要搞坏江桥半月板般的长跑。 初听训练名,江桥便产生了深深地拒绝。正常的男性在基因中就残留着对‘推车’的使用方法,何况是自己还做过工地的打杂,现在什么类型的推车都做得到,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推车高手,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哪还有要学的必要。直到他得知了详细的训练方式,才发现现实挥的这一耳光把他的左脸肌肉都抽飞了。 “帆...姐?” 在求人的时候先示弱,是江桥所掌握的多种求人技巧中的一种,无论对方是自己的教练还是倾慕的对象,这个原则都不能失去。 眼睛正盯着电视机里两人看过两三次的那场伍左鸢对战夏区选手平局的比赛的颜平帆,津津有味的侧脸忽然变得僵硬,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转过头来,灯光下,坐在他身旁的江桥都能看见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怎、怎么忽然这么叫我”连声音都有一些紧张。 仔细想来,江桥这才明白她这番模样的原因。帆姐一般是伍左鸢叫的,他也问过原因,是因为轻转组中有一个教过他一招半式的前辈这么称呼颜平帆,他也不好意思直呼自家师傅尊敬的人的姓名,于是便跟着自己的师傅这么叫。江桥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根本用不到称呼对方名字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很少呼唤自己的姓名,看见颜平帆反应能力减半的江桥也没有机会去叫出她的名字来。 “有件事想说一下,关于那个‘推车’的...”江桥斟酌语气和用词,看看怎么样能起到让对方理解自己意思的效果,“为什么要练那个东西呢?” 听得江桥说的是与格斗有关的事情,颜平帆的表情才有些缓和,反倒有些不悦起来:“什么啊,怎么了嘛?” 见她语气微妙,江桥忽得觉得有些不安,正想说话补救,就听她平淡说道: “不练什么,就是觉得那样挺有意思的,所以让你试试,做做我的试验品” 半张着嘴的江桥如同陷入被穿着可爱女仆装的颜平帆喂了一口布丁却发现这玩意竟然是硬糖、卡在喉咙咳又咳不出吞又吞不下的尴尬窘境一般。 “你练得感觉如何?”颜平帆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看着电视机上的赛后访问,由于虚拟形象承受伤害的等级和肉体不同步导致受伤入院的伍左鸢面无表情的在摄像机前讲述着他的心情。 “感觉,毫无用处...”失落中的江桥实话实说。 “啊,那换掉吧”颜平帆目不转睛。 重重的应了声后,他脱力般的倚进沙发里,眼神缥缈的望着电视机。 可以见到因为平局而不得不放弃比赛的伍左鸢面无表情,丝毫不掩盖他的失落,可能要比现在发现自己认真锻炼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江桥更加严重。 这不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虚拟格斗比赛分为市内级、区域内也就是市级,以及最高级的区域间比赛,所谓的八强十六强三十二强都是指区域间比赛。从市内级一路打上去,在与无数人的斗争、经历重重选拔中,他成为了大和区的第一名,与其他四人代表大和区出战。他是唯一一个大和组中战斗至八强的,却在竞技中引发了旧伤,没能拿到所有格斗家都梦寐以求的世界第一冠军。 “请问伍左鸢先生,您一路走来,最大的目标是谁?是现在的冠...”记者的提问还没说完,江桥烂熟于心的打断便再次重演。伍左鸢摆了几下手上的左手,露出了这次采访中唯一的笑容。 “我所追逐的那个人的名字我想没人知道,但你们都听说过他的名号:” “‘虚伪假...” 电视机中的话未说完,他便觉得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左手被人握住。他确认房间里不会有鬼魂或者幽灵之类的东西后,明白了紧握着自己的左手的人是颜平帆。 他转过头,见得对方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有些认真的脸上好像在忍着笑意。 “你相信了?我刚才说的?”颜平帆问。 江桥听着她的话,歪着脑袋考虑了下。表情如同阴云渐去、阳光再现的天空般露着傻笑:“差点信了” “笨蛋”她放开手,不怀好意的笑了,飞快的按掉电视机的屏幕,伸着懒腰的站起来。 洁白的后腰在因为大幅度而衣边抬起的短衬下若隐若现。 “别把这种幽默当真啊” 她往楼上走着,便转过头,满面笑意,“只是个笑话哦” 看着她神采奕奕的上了二楼,江桥重重的呼了口气。 结果,他还是不知道伍左鸢所说的那个人的称号,究竟是虚伪假人还是虚伪假猪套,还是其他什么名字。 第六章 训练 江桥觉得严仲是个有趣的人。 因为正常的人绝不会像武侠小说中的角色一样,刚见面就开打。这种人在小说中大多数是武痴的角色,若非以主角身份出场,那大部分就是炮灰。 但严仲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当颜平帆朝着特地赶来见识一下新队员长什么样子的严仲介绍完江桥之后,对方便冷不丁的甩出一记手刀,直直落到了江桥的额头上,看来这人是炮灰没跑了。 “反应好像有点慢,没问题吗?”严仲不顾停在手掌下、刚刚反应过来的江桥,直问颜平帆,“进了比赛会被一拳打败的吧?” “是你太突然了”颜平帆拍掉他的手掌,如同心疼自家无故被打的宠物狗般揉着江桥的脑袋,“又不是去打野拳,哪有这么突然的。比赛里等到裁判员说完,选手肯定会有准备” 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的江桥不知作何反应,只见的严仲现学现卖的将颜平帆捂着江桥脑袋的手拍开,这才正式自我介绍起来。 “姓严名仲” 这种自我介绍加深了他在江桥心中的‘武痴’形象。 据严仲所言,他是土生土长的夏区人,原先是面包店的面点师傅。虽说只是兼职,但是与大老板和颜平帆都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感情。在大老板去世之后,放弃了老板留给他的些许面包店资产,远走他乡,如同海里捞针般寻找古武术。在一次偶然中,遇见了伍左鸢朝思暮想的目标:虚伪假面。在与他的切磋中习得了他的成名杀招:崩拳。之后的事情江桥也就知道了:在颜平帆的搭桥下和伍左鸢相识,而颜平帆则已‘崩拳’作为筹码成功将伍左鸢引诱入队。 终于得知了困扰他几天的谜底的江桥并不怎么高兴,本来是‘虚伪假面’还是‘虚伪假大眼’跟他就没什么关系,况且无论是从严仲的语气还是这经历的奇幻程度上,他都不觉得这个故事没有虚构的成分。显而易见的,就连一旁无故皱起眉来的颜平帆都对这个故事有些许不理解,看来是没有事先套过话的原因。 唯一认真专心听着的只有伍左鸢,不过江桥也不见怪,毕竟这个人听到‘虚伪假面’这四个字饭都能多吃几碗。 严仲本来是打算在比赛前一个月才回来的,这次被临时叫回来也是颜平帆的意思。事情说来还是与那天夜里江桥提出的请求有关。 虽说那个训练方案是有颜平帆的思考在里头,但是在江桥不能理解的情况下,她也没有硬逼着他练下去的意思。于是,江桥便迎来了他在面包店工作以来的第一个三日小长假,刚开始差点没从他脑袋上乐出花来。颜平帆美其名曰是让他好好休息放松筋骨,但江桥也知道,实际上她是在为如何制定合适的训练方案而苦恼着。 在她持续三天的闷闷不乐中,江桥本着‘从心而为’的原则,什么建议都不敢提,如同一只被打碎了牙齿的老虎,比猫还温顺,至少不会喵喵喵叫得烦人。虽说是闲着,但身体仿佛记住了日常不变的计划,养成了奇怪的习惯,特别是当江桥早上四点坐在折床上,看着供奉克拉莉丝大人的神坛毫无睡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如今就是让他休息他也没法不挂心训练的事情了。 在懒懒散散的过去了一天后,他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便跑去砰砰砰的敲伍左鸢家的大门,正巧他在空地里练习拳术,便把他迎了进来。 说实话对这个又强大性取向又不明的人江桥还是有些担忧的,但毕竟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里,性格算是上等的人也只有他和颜平帆。在颜平帆烦心计划的时候,他只能来找伍左鸢。 况且,他也不愿意别人为自己付出的时候,自己却在一旁闲闲散散的干坐着。 听到昨日持续一天的颜平帆的状态和江桥的想法后,伍左鸢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随后表情变得有些许滑稽,甚至还有些许阴险,几秒之后便拍手说愿意帮江桥的忙。 起初见他答应的这么清爽,江桥还真起了些许感动,但当他知道所谓的‘帮忙’就是进入虚拟训练进行实战训练后,总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一般。 “你其实是,想拿我当试招的沙包?”江桥将地面上的儿童滑板车踢开,朝着前面的伍左鸢问道。 “也有这个意思?顺带也可以给你增加些实战经验”对方意外耿直的答案让江桥觉得有一种真实的残酷。刚才的感动如同最喜欢的食品在掉落地面的瞬间被飞奔而过的野狗吞进胃中一般无故的消逝。 由于江桥不大会使用这些器具,所以这次的场景设定是由伍左鸢控制的。 巨大的白漆房屋前的草坪上摆放着几样儿童的玩具,婴儿的手推车横在地面上,方才被江桥踢翻的儿童滑板车的滑轮发着细小的响声,落日不动的悬挂在天空的一角,那片红云之下是绵延的山脉直到小屋后那条河流的源头。 像是某处的农村庄园,远处还有许多间相同款式的白漆大屋,但却没见到任何耕地。江桥的目光在地面扫来扫去,他觉得这场景比起上次的世界好了不少,至少地面上还有滑板车,实在不行就趁他不注意丢他滑板,如果能把房屋的装饰栏杆掰下来说不定还能用来当武器。 伍左鸢是不屑于打这些小念头的,等到江桥做好准备了,他便让江桥发令。 江桥一声‘开始’喝出,身子自然立马躬身前俯,飞奔而去的狂风自前方袭来,仅是扬起他的头发后便离去,在不知多远处想起了巨大的木板破碎声。他借着向前的惯性缓缓抬头,见得伍左鸢方才打出拳风的拳头正做着格挡状往回收。 尝试过这家伙铁一般的小臂的江桥是不会再拿拳头去砸了,只见的他往左一个虚跨步,立马下压身躯,两个膝盖不堪重负的向内屈去,以十分诡异的姿势夺过了从左侧袭来的勾拳。 对于他的躲避伍左鸢毫不吃惊,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在理解战局的下一瞬便往后跳起,躲过了江桥从下方攻向他跨步的上勾拳。 “你这也太...”落地在江桥十步以外的伍左鸢皱起眉头,“正式比赛用这招就算赢了可能也会被笑死的吧” 一边控制着由于全力空挥导致的重心不稳,一边同样皱起眉毛来的江桥低声哼了一声,稳住姿势,摆出了格斗的姿势来。 伍左鸢眉毛挑起。这江桥还真是会现学现卖,这个左臂横于前、右拳同肩高的姿势是他惯用的几个起手式之一,可攻可防,精度也不差,想来他是从自己的比赛视频里学到的。 但光有架子可不行。见对方摆好了姿势,伍左鸢运转起这个世界特有的魔力,在双腿迸发出绚烂光华的一瞬,整个人已经来到了江桥面前。江桥见对方神情不对,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自己的十来步之外,立马左臂侧移防住了自己的脸。 等到光华散尽,他才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拳头,以及自己无故消失的左臂。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的一秒后,伍左鸢便放弃了战斗。留在江桥印象里的最后一瞬,并非是迅速消退的撕心之痛,而是那只抵在自己额前的拳头。 并非是像武侠小说中形容的‘砂锅大的拳头’,但是它所包含的质量与直白的暴力却令人无比震撼。 在之后的一天半里,江桥又与伍左鸢进行了几次战斗,一开始的时候还打算使些如同抽闷棍,设陷阱之类的手段,发现这些对伍左鸢一点用处都没有后,他甚至连攻击下三路都不做了,堂堂正正的摆起架势与之战斗,结果就是创造了一天内连输十七场的记录。 无论是被打折手臂还是被扫断双腿,甚至有一局是被对方打飞了脑袋,江桥都很明显的感觉到,伍左鸢根本没有尽力。 怪物。但就是这样的怪物,还在与夏区选手的战斗中平局,就是这样的怪物之上,还有更强大的人,一想到这一点,江桥难得的双手有些发抖。 “还是意外的有点意思的”第十七场练习打完,趴在地面上大喘气的江桥对一脸没事人的伍左鸢说道,“以前没想过打架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各有各的特色吧。有了规则的限制,才有了所谓的意义”伍左鸢喝着运动饮料,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你要是再强一点该多好” 在江桥听来这话就有点伤人了,不过对方说的也是实话,现在的自己对于他的差距与幼儿园和高中生的差距没什么区别。 如果再强一点该多好,不由得,江桥也开始这么想。 持续两天的战斗结束后的那个夜晚,江桥睡得很沉,即便夜里颜平帆蹑手蹑脚的坐到熟睡的他身旁,暴力的操弄着电视机的声响也没能把他吵醒。电视机中播放的是江桥这两日和伍左鸢的战斗。颜平帆起初见江桥的打法和规则有冲突时还有些皱眉,到了后面几场,目光又如观看正规比赛时般津津有味。看到江桥最后一场练习中避开伍左鸢的三次连击的时候,她有些抑制不住的乐出声来。 江桥的睡脸看起来平淡得很,颜平帆掏出手机,走到店外去。子夜的冷风刮不散她心中的激动,同样深沉的夜晚也没能让伍左鸢入睡。 “看完了?”伍左鸢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睡意。 “看完了。你对他的感觉如何?”颜平帆的语气兴奋得很,隔着电话伍左鸢都听得出来。 对方似乎用力的呼了一口气,颜平帆听到对方话筒发出了一声磕到东西的脆响,这才听得对方语气懒散的分析。 “是个百年一见的天才” “继续继续”像是催促服务生上菜一样的颜平帆兴奋的跺着脚,一边躲到一旁的大树下挡风。 “在第一次与他格斗的过程中,他打出的那两拳里都有魔力,这个你看出来了我就不仔细讲,主要是这两天的事情” “从一开始模仿我的格斗姿态,到后来通过和我的战斗来修正自己的格斗形态,现在的他所摆出的架势已经不是空架子” “他已经理解了那个姿态,他明白左手除了格挡之外还能变化卸力,也明白了右手除了攻击还可以转移重心”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说到这,伍左鸢忽然不说话了。 颜平帆知道这才是重头戏,深呼吸了几次,才听到对方继续说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所表现出来的、系统给与他的隐藏特性”伍左鸢慢慢悠悠的说着,“和我的‘左侧补正’不同,他的特性是更加无解的存在” 绝境系统所给出的隐藏特性设定,是所有参赛者都知道的事情。至今为止从未有人公开过这个秘密是因为它的个人私密性,也是因为这一特性设置本身的特点。 可以说,它是这个绝境全景技术中最体现天赋的一点,同样的,是最否定虚拟格斗这一比赛的公平性的一点。系统在以某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手段分析了使用者后,以人类只能理解为随机的方式给予了他某种特性。这种特性在系统内存在等级之分,如伍左鸢的‘左侧补正’特性,就是属于中上的b级特性。 在江桥和伍左鸢的比赛中,凡是伍左鸢先行攻击的比赛,江桥都能避过他的第一击。哪怕伍左鸢一拳在三步之内瞄准江桥的脸打,甚至对方都没有任何防御,只是做出了侧开身子这一行为,甚至穿透而过的拳风直接炸毁了虚拟世界的房子,江桥总是一脸茫然的站在那处地方,毫发无损。 真正意义上的,毫发无损。 “如同漏洞一般的特性”伍左鸢的声音显然比刚才失落得更多,“但是,太晚了” “现在的他已经永远追不上我了” 只留下这句话的伍左鸢挂断了电话,还有话要说的颜平帆嘟囔着嘴,走回店里去。 江桥翻了个身,被脑袋压得发红的左臂挂在床边。颜平帆蹲在他身边,轻轻地捧起他的左臂,以不弄醒他的力度慢慢的揉按。 “那可说不定” 看着他的睡脸的颜平帆不由自主地说了声。 于是,第二天早上的六点,下了楼的颜平帆看见江桥一脸呆滞的望着神坛后,便给严仲打了通电话。当天下午,严仲便扛着大包小包从三百来公里外的城市过来了。 “所以,你想让我教他什么?”打发江桥去虚拟世界给伍左鸢当练习‘拳风炮击’的移动靶子后,严仲在颜平帆滔滔不绝的夸赞江桥的天赋中看完了那几场比赛,“崩拳?这玩意你来教不是更好?” “不要!”颜平帆坏笑着说,“崩拳不用你教,这玩意让你回来教岂不是浪费你的能力?” “那你是想让我教他逛窑子?”忽然觉得颜平帆不怀好意的严仲歪着脑袋问。 “正经点!”她佯怒,又碍于请求方的身份略有缓和。 “教他古拳法吧。” 第七章 初战前奏 哈桑·雪铁龙,一个充满现代魔幻主义的名字,天生与‘轻转’一词极度相配,甚至于颜平帆便是以这个理由从美区那边的‘莱因哈特’队中将她弄到这来的。 显然,能因为这种理由而转队的人已经决定了她在智商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至少是江桥可望不可及的差距。 一旁咬着勺子、捧着只剩半杯的雪糕的哈桑并不在意一旁江桥那满是冷漠的表情,她更在意这杯雪糕下肚会不会让她的体重又增加一些。 颜平帆同严仲两人坐在这两人身旁,看着思考不出结果决定尽兴而为开口大吃雪糕的哈桑和表情不自觉扭曲看着哈桑的江桥,微妙的有些焦急。 “你们两个丝毫没有初战者应该有的焦虑啊”严仲斟酌用词以免在比赛前打击到这两人,“虽然是件好事但是你们也太悠闲了吧?” 江桥转过头来,指着自己的脸,仿佛在问‘我是第一次?’。颜平帆郑重其事的点头,江桥无法理解。都被伍左鸢打了几十次了怎么她还觉着自己是第一次参赛呢? “练习可不能算的!”颜平帆听得江桥抱怨,便认真地解释起来,“跟你打的时候左鸢可是都在放水哦,真正比赛里谁给你放水” 虽说是大实话,但江桥认为市内选拔赛的对手用尽全力也没法打出伍左鸢那样的放水,毕竟在以往比赛的录像中他都没有见到过在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就打出炮击感的选手。 在两个多月美其名曰训练实则是对江桥精神和肉体上的凌辱的教习中,伍左鸢总是一脸平淡的打断自己的手和脚后直接放弃比赛,开始下一轮的练习。在这样周而复始的虚拟格斗中,江桥已经失去最初的兴奋感,对他而言,虚拟世界的格斗成了他日常里的一部分。 醒来,洗漱,吃饭,被伍左鸢打,吃饭,学习严仲的古拳法,被伍左鸢打,跑步,被伍左鸢打,看比赛录像,做梦的时候被伍左鸢打... 经历过这无解轮回后,江桥已经可以笑着看待基本上打不出大型炮击效果的市内比赛了。 哈桑·雪铁龙的自信并非是来自于她仅仅十六岁便有dcup和细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在于她的拳速。 作为美区中较为独特的一家,雪铁龙家族并没有像区内的其他拳派一样着重训练力量,反而是锻炼子女们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这一独树一帜的训练方式导致哈桑即便是进入了‘莱因哈特’,也只能因为出力没能达到教练的要求而跟不上训练,稳坐冷板凳。 这样的生活显然是十分无趣的,除去练习小时候便一直学习的某种不知名的快速拳法外,只能在队中当当候补人员兼职后勤。有些时候心情不好了便回家里去,训练馆如同她家的起居室一般来去自如,碍于雪铁龙一家在美区的名望,教练也不敢去把她叫回来。 无趣的生活直到颜平帆如同天神般降临的那日结束,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到教练将锅甩给雪铁龙家族,说是雪铁龙那边满意哈桑就可以挂靠进轻转组,后来似乎凭借着她过人的交际能力成功的获得了哈桑和她父亲的信任,不过对方的父亲觉得夏区太远,希望哈桑能留在美区,直到有比赛的时候再往夏区来,颜平帆似乎还不满意这个决定,便据理力争,直到哈桑实在受不了颜平帆的死缠烂打,同自己的父亲主动提议要去夏区生活一段时间后再回来,这才让颜平帆心满意足的回了夏区。很显然,哈桑来夏区的那个一星期里,经历了让她一辈子都难忘的事情,如同被喂了药一般的沉迷颜平帆的训练无法自拔。一周后回到家的哈桑的勤奋,几乎让她的父亲怀疑这个女儿要么是被打坏了脑子要么就是假的。 颜平帆说这事时,得意得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江桥虽说面带假笑,但是相信的部分十分之少。 除非哈桑的父亲有让颜平帆当哈桑后妈的念头,不然怎么也不可能被颜平帆直来直去的话语和言语中夹杂的些许骄傲说到愿意把女儿交给一个新生队伍的新手教练。不过这也说不准,对方也可能是个受虐狂... 比赛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他斜着眼睛望了颜平帆,她的双腿在没有裹上黑丝的时候也对男人有足够的吸引力,洁白如玉,对于江桥而言,转移热量的效果十分之好。 严仲翘起的二郎腿中断了江桥冷静内心的过程,他抬头看严仲,发现对方满脸坏笑,一边说着:“要加油”这种废话,一边朝着自己眨巴眼睛。 不得不说,在几个月的相处中,他对严仲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起初还以为他是一心向武的正人君子,直到第二天他让江桥推掌一千次而自己在旁边的树下呼呼大睡,旁边还摊着某本比基尼少女满是阳光的沙滩上奔跑的杂志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看似宅心仁厚的伍左鸢的师傅,可能是个十分无耻的人。 人与人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人渣和人渣的吸引则更是剧烈。混熟后的一个星期,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在颜平帆离开后训练二十分钟,便会坐到一旁的树下一起翻奇怪的杂志,江桥向他讨教一些奇怪的成人经历,他则如同讲故事般的满嘴骚话,师徒俩聊得熠熠生辉,感情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伍左鸢向颜平帆投诉说江桥虚拟格斗时总是心不在焉后,严仲的态度才认真起来。 于是,悠闲悠闲同严仲师傅一同研究如何让颜平帆穿着比基尼摆出诱人姿势的时光变成了在颜平帆的监督下严仲教练单方面殴打不准使用武器和装备防具的江桥的惩罚时间。 在跪坐接受了颜平帆滔滔不绝的训骂之后,严仲仿佛被开发出了新的性格,与同为江桥师傅的伍左鸢进行阴暗的讨论后,决定将古拳法的传习变为实战。换言之便是让江桥在挨打中学习。又因为虚拟格斗部分由伍左鸢负责,所以严仲便开始在现实世界里,殴打江桥。 这是毫无意义的!江桥抗议,随后便被严仲以古拳法打到嗷嗷称赞实战训练的巧妙。 之后江桥的训练方案几乎可以将除跑步以外的所有项目改成‘被打’。 如果说虚拟世界里的格斗是为了磨练他实战技巧和增加经验,那现实世界的格斗几乎就是对他羞耻心和意志力的锻炼。在思考出了利害关系后,江桥越发觉得这是伍左鸢和严仲商量好了故意要在颜平帆面前殴打自己,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效果------要么就是把自己打成智障没法参加比赛,让颜平帆死心,要么就是想把自己打成受虐狂,对他们说一不二。 自以为理解了他们思路的江桥便开始了耍赖和忽视颜平帆的过程。在他的尽力不配合下,颜平帆也显得有些烦躁,但是按照约定,她的责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比赛前一个月,严仲将训练的场所从废弃建筑附近移到了面包店的门口,所以每天午饭过后,都有许多闲着没事的人围在一旁看江桥被单方面吊打,虽说有几次江桥装死还吓得路人报警了,惹了不少事,但也因为这一系列路演,面包店的生意好了不少。据颜平帆反应,每天早上都会有男女老少来问‘下午打架还有没有?’‘是真打吗?’,甚至有发出‘看那个人被打我心情好棒’之类混乱邪恶的感想。 听说自己被当好戏看,而且观众还支持自己做被殴打的一方,江桥这就十分不愿意了,在之后的学习中也就认真起来。从先前的被打趴就装死到后来拍拍屁股便站起来继续交手,他觉得现在就算让自己光着身子在人群中打拳也不会有一点羞涩。 比赛预备铃声响起,恰好喝着水的伍左鸢从旁边走来,不用参加比赛的他乐得清闲,刚还同相熟的朋友聊着天。 作为参加过区域间比赛的选手,他的名字曾被登记在大和区的域队上,队员身份移籍后便转进了夏区某个市的市队里。这一类称作‘域队’和‘市队’的队伍并非实际存在,而是某种特权。队伍的所有地以市为基本单位,更大是区域。当被视为‘市队’成员时,他们便不需要参加市内的选拔赛,可以直接参加区域内,也就是各市之间的比赛,当成为‘域队’的队员时,他们则无需参加市级比赛,直接就是区域间比赛的参赛者。一般上一次打入八强赛的参赛者会默认被选为队伍所在区域的‘域队’队员,而能进入区域间比赛赛场的选手,至少能成为‘市队’队员。 作为曾经打进八强赛、且是唯一打入八强赛的大和区选手,大和区没有理由不将他当做宝一样看待。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被颜平帆以花言巧语和严仲的一记‘崩拳’骗入‘轻转’,可见伍左鸢对‘虚伪假面’到底有多么执着。 “别第一局就输了” 见江桥站起身来准备上场,伍左鸢咧着嘴坏笑,见他这模样,江桥似笑非笑,露出被严仲打了一顿后时常会出现的迷之笑容,欠揍得很。他干笑几声,瞪着吃着本该是他的雪糕的哈桑,咬牙切齿:“我帆给我买的雪糕都被人吃了,不输都难。” 听到江桥酸自己,哈桑立马抬起头来,噘着嘴,唇边沾着的白色雪糕同肤色没什么差别,棕色的眸子此时瞪得浑圆:“多吃个雪糕怎么了,小气鬼!” 江桥咧着嘴,还想呛她几句什么,就听得颜平帆的笑声,肤色同哈桑相近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揽住了江桥的肩膀,推着两人往擂台那边去。颜平帆熟悉的香气和几乎蹭着耳朵的脸颊让江桥激动得很。她将哈桑手里的雪糕夺过来,推她进了机器。 “不快点的话雪糕就化了哦” 机器封闭的一瞬,哈桑看见了颜平帆和善的笑容和左手晃勺子搅动雪糕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便被一瞬而来的虚拟世界覆盖。 “你愣什么呢!”把哈桑送进去,转过头的颜平帆发现江桥呆愣着,耳根血红,直直盯着她手里的雪糕杯。颜平帆顺着他的眼神,见是手里的杯子,满是疑问。这玩意究竟是有多好吃能把这两人迷成这个样子。 见他还不动作,她用力拉起他的手。她的行为让他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抽手却不小心打翻了她手里的雪糕杯,半液半固的雪糕溅了她一身。汤勺落地的声音响动时,江桥发现有些许还溅到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江桥半张着嘴,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兴奋感还不如此时看见颜平帆时的莫名兴奋,他的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口。颜平帆斜着眼睛看着洒在地面上的雪糕杯,转过头来,确认雪糕没有溅到江桥的身上,便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给他戴上头盔。 比赛用的仪器虽说也是一个蛋型,但并不需要梯子的辅助就可以进入,液体是在人进入后升起斜板使之闭合后才开始注入。 结结巴巴的江桥戴着头盔,伸出手去揩掉了她头发上黏糊糊的雪糕,见他这般动作,她反而有些许生气,轻轻地拍掉他手上的液体,洁白的手掌捏着自己的袖口,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他的指缝,一边低声嘀咕起来:“真是!我知道啦,不用你管!万一机器识别不出你的右手那怎么办” 江桥一脸呆滞的进了机器里,斜板缓缓的升起。 “别输了!” 颜平帆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喊了一声,声音大得连看台上的观众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听她的声音依旧精神满满,江桥的心真正的定了下来,些许细微的紧张合理的出现,双手握得比哪一次练习都紧,自信心也前所未有的高涨。 看见机器合上,作为教练的颜平帆只能退回休息席上。她皱着眉,碰着脸上沾上雪糕的地方,仔细的端详着指尖已经失去了它的冰冷、只残留着些许流失的粘稠的雪糕,轻轻的舔了一口。 “如果你刚才就在他面前这么做,那这局江桥指不定能把对方按在地面上打死” 看着身上和脸上都沾着白色液体、表情如同在说‘也不是那么好吃’的颜平帆,严仲感叹道。 “我也这么认为”伍左鸢有气无力、捂着红脸低着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唯有向一旁扫地的工作人员道谢的颜平帆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胡话。 第八章 初战艰难 闪烁的信号灯车水马龙,江桥站立在灯红酒绿的街道,熟悉的经典老歌从街边的光碟音像店冒出,一旁有车辆开过,仔细看去,车内一人都没有。 黑暗的街道里埋伏着深色的猫,与时暗时亮的灯光配合之下的古铜眼睛甚是渗人。在街道的那头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酒店,粉色色调的外墙与夸张的标语同街道的这边格格不入。 江桥觉得,与其说这是巨大的虚拟格斗场所,还不如说是红灯区。他都隐约可以看见对面街道小姐姐修长的白腿了。 狄旭站在他的背后,等待着某栋楼房的天台上站立的裁判下达指令。巨大光幕的投影正在一秒一秒的倒数。 “你好,是江桥选手吧?” 他略带恭敬的话语把流着哈喇子的江桥那污浊的灵魂炸了回来。 他擦着嘴转身,看见与他身材接近的狄旭。对方的发色与眼睛看起来都是正统的夏区人,只是身上穿着的东西与自己那身万年不变的运动服完全不一样。 宽大的裤子和半身的布衫,铅灰色的胸甲上印刻着符文。他的右手巨大的古铜护腕立马将江桥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丝毫不在意视线一旁闪烁至10秒的倒计时。古铜护腕上雕刻着奇特的字符,像是英区文字的逆写,有一些却与大和区和夏区的文字相似,一时间他竟被这大杂烩般的符文勾住了魂。 “我是夏区的狄旭”对方一脸恭敬,诚心诚意至极几乎让江桥以为他是在道歉。 “江桥”他打算伸出手去,却见的一旁的倒计时只剩五秒,便急忙说道,“先不客套,打完再交流吧” “好...”狄旭的回应并不干脆,语气中满是疑惑,“你不武装吗?” “武装?”江桥如同咀嚼般的回味起他这话语中的关键词,便听得裁判发出比赛开始的指令。 狄旭见对方并非装傻,皱着眉毛打了个响指。左臂上浮现的线条忽视物体的间隔性,直直落到地面,凭空划出一簇粗密的黑线。随着对方左手一挥,一把长于他身高的古朴大剑带着土黄色的光从地面抽离出来。光芒散去,江桥这才看清楚,这剑是某种类型的双手大剑。 狄旭见对方呆愣,暗叹一口气,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此时暗示他武装的方式已经仁至义尽,自己没有占他小便宜的念头,也没有要欺负他的意思。只是这是比赛,没人愿意在第一场比赛就退场。况且一个连武装都不会的人即便打赢了这场比赛,也必然会在下一场被战胜,这样的话,还不如让自己胜了。 只见得狄旭长剑一挥,闪烁着浅黄亮光的剑尖直指懒散江桥的脸,大喝一声:“开始吧!” 亮光闪过的下一瞬,巨大的魔力从剑端爆发,流动的空气此时如同盘旋的螺旋桨,十七道剑气从四面八方攻向江桥。在接下来的半秒之内,这些剑气会同时攻击在他身上,一击便可让没有武装的他退场。 江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得对方大喝,想着自己也得作出回应来,便沉沉的点了下头。就是他借着点头哈腰惯性猛地向前冲去的一瞬,那十七道剑气在他身后相撞,巨大的推力带动起的空气流动反而有利于江桥的前行,在狄旭以为对方已被击败而略有分心、调整大剑重心打算摆个潇洒的姿势之时,便见得江桥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的冲向前来。 方才那十七道剑气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狄旭也不愧是参加过一次比赛的夏区选手,在起疑虑之时便改变长剑重心,硬是格挡住了江桥突进而来的这一掌。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推后十来步,他接收着系统发出的‘左掌虎口断裂,拇指粉碎’的伤害报告,咬着牙看着十步之外的江桥。只见的对方将攻出的一掌慢慢收回,表情一如刚才那般呆滞。他所踏过的地面所冒出的丝丝烟气散着焚烧塑胶的味道,懒散的江桥跺着自己的右脚,如同老烟民踩灭自己不讲公德随意乱丢的烟头一般熟练。 狄旭深吸一口气,怎么就让自己遇到这么个对手,这明明只是个市内赛呀。上一年的市内赛的对手是个初出茅庐的夏区小子宋谅,与他都是初次参赛,本想着自己练了九年,怎么也不会输给刚练一两年的小伙子,但自己却被对方的武装克制,不得不退场。 这次虽然自己这方面有了实战的经验,意志中没有丝毫畏惧和幼稚,但却遇见了江桥这种轻易躲过自己研究了一年的招数的人。要知道十七股剑气中可是有七股迎着江桥的正面打出的,按常理而言,是个人都会被切成碎片,但他借着敏锐的直觉和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以那如同鞠躬般朴实的姿势躲过了攻击,甚至让他掐好时间点让十七股剑气抵消。这样的精准计算能力和处变不惊的态度显然不应该是新手拥有的。 在观看过宋谅同伍左鸢的比赛,且见证了宋谅将对方打至弃权之后,他深深明白,即便宋谅的武装没有克制自己,碍于自己的天赋,自己也绝没有能力与之同台竞技。他再度参赛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一个市队的名额,可以为他学习虚拟格斗的这十年人生画上一个句号而已。 江桥可不知道这些,大脑不停地美化着颜平帆那声‘别输了’的语气,使之越发接近给情郎鼓劲的年轻少女的他觉得现在的他甚至可以打死一头牛。 但是,不能放弃。 狄旭只知道这一点,如果现在放弃,对于自己而言是极大的耻辱。正是在对方一脸懒散的看不起自己的时候,自己更要拿出真正的实力来;正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场比赛,自己才要将自己十年的努力打出来。 “我来了!” 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江桥只听得对方一声大喊,便见得黄光闪过,巨大的推力夹着身体被搅动的疼痛,如同要将自己抛向月球的向上推去。巨大的风冲撞他的脸颊,他看不清前方究竟是什么,在双腿脱离地面的现在,他也使不出古拳法的力道来。 江桥心中十分无奈,按照严仲的说法,古拳法乃是脱离于炮击系、魔法系和现代格斗的一类作战技巧,最大的特点就是借用身体而出的力量,自腿生,自脚起,打出最强悍的一击。而一旦脱离了地面,古拳法的作战能力便仅仅来自于本用于加成威力的魔力,主客倒置自然威力下降。 但此时也没法多想,江桥按着伍左鸢教的技巧,精神汇聚于右拳之上。浅色的蓝光盘绕着他举起的右臂,往拳头升去。 这么大的动作,握着抵着江桥胸口长剑的狄旭怎么会看不见?他角度一变,巨大的魔力亦是在手臂爆发,剑刃破开了空间的一切,直直斩向对方落下的这一拳。 半空之中,江桥借着他击在剑上的反作用力如陨石般下坠,砸进了那条漆黑街道的另一边,而被那一拳巨力破开了魔力防护的狄旭则砸进了漆黑街道中。 他从深坑中爬出来,见得自己的武装长剑倒插在地面上,视线穿过剑身的他,看见了从房屋废墟中站起来的江桥。 江桥深吸一口气,他明白对方刚才那击绝非看穿了古拳法的缺点,但也对方肯定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拳头在地面上和半空中的不同。他斜视了一眼刚才以为是小姐姐的人体模型,本因为胸口骨折和右手酸疼所燃起的灼热之心也冷了大半。 好强悍的一击。 狄旭撑着剑在巷道中站起,看见江桥的表情认真许多,他不知为何有些许兴奋。 在左臂完全粉碎的现在,剑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狄旭挥起戴着古铜护腕的右手,细小的魔力波动在他的掌心展开。刚才那天空中的一拳直接打碎了自己的左臂,狄旭判断江桥似乎是在空中占优势的选手。 空中对于普通选手而言,相较于地面来说一般是没有优势的,因为上面没有借力的地方,但却有一些地面没有的特点。比方说虚拟世界的天空会有魔力的加成,这也使得飞行系和魔法系的选手更喜欢在空中战斗,甚至遇到了近几年,炮击系的选手也会想方设法的跑到高处进行对地面的火力压制。 那么,江桥选手很有可能是魔法型的选手。 对抗魔法型的选手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极快的速度突进,打断他的魔法蓄力。 狄旭做出了判断的一瞬,身上的魔力猛地爆发,如同炮弹一般的冲向江桥。 江桥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型的选手,伍左鸢和严仲都没有教他这些。流派的判断虽然有学过一些,但是江桥更倾向于同严仲学习目测罩杯的本事,所以这个地方两人只是浅浅的讲过些知识点。看对方的战斗方式,并非是常见的缠斗流,也不是快刀流,突进的方式有些像严仲的突破流。 正当他打算生拉硬套的确定下对方流派时,便又见得一道黄光从黑暗巷道里窜了出来。这次江桥可确定了这是对方自身而非剑气,便将左手摆到自己的脸前,右手与肩膀同高。 江桥踏出的每一脚都将地面击碎,巨大的力道加持之下他飞身一跃,半空转体踢开迎面飞来了蓝色能量球,转身落地的一瞬,灵光一闪般的突发奇想让他将一拳打入地面,接着反向的加速度硬是躲开了将地面锤碎的狄旭一拳。 还没完,两人的反应能力在这一刻几乎达到了极限。 一拳不中,狄旭双脚踏步,以拳为圆心强行转体,卡在地面的手腕翘起大片石头往江桥飞去。双脚落在墙面上调整角度,魔力往右拳和双腿灌去。 借着魔力灌注的踏步产生的巨大加速度让江桥猛地奔向狄旭,挡着脸的左小臂愣是砸开了迎面而来的巨大石面,但方才利用古拳法所产生的巨大冲劲也被这格挡抵消了不少。就在石头碎裂四向散开的瞬间,浅黄色的拳头如同激光般直直朝着江桥的头打来,左手臂没能抵消这拳巨力,江桥的脖子传出‘咯嘣’的声音。 江桥只觉得双眼一黑,脖子以下的部分如同脱力一般的不受控制。 “别输了!”脑海中响起颜平帆那鼓励的声音,不如江桥脑袋修正般的甜美温柔,但却贵在真实。 江桥在踏步时便凝聚好魔力的拳头直接打在对方脖子以下偏向肩膀的地方,连带着将整块胸腔全部打散,心脏粉碎的狄旭砸进了地面,光是断裂飞起再掉落的脑袋便将一旁的女性模型砸到凹陷破碎。 “江桥选手,模拟伤害为‘脖子以下的部位失去再运动功能’;狄旭选手,模拟伤害为‘心脏粉碎,颈椎断裂,颅骨粉碎,大脑粉碎,判定为死亡’”关闭了痛觉传递的裁判如同看这垃圾堆一般望着地面的残肢碎肉,“本场选拔赛胜者为,江桥选手” 听着这话的江桥,莫名其妙的有些想吐。 第九章 武装 仪器门打开的同时,那股被胶体黏连的重压感随之消失。若非是记忆还残留着些脖颈断裂那一瞬间产生的剧烈疼痛,他真不敢确定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是梦还是真实。 灯光刺进仪器内,他摘下提供氧气的头盔,深深地吸了一口现实的空气。夜晚静谧的气息没有办法在人声鼎沸的会场再现,与他的意识格格不入的灯光同欢呼声让他越发不适,踏出仪器外便觉得两腿发软。 如果不是一脸严肃的颜平帆扶了他一把,他恐怕会一头栽进仪器中达成刚打赢比赛就因为事故缺氧死亡的成就。 颜平帆的双手比刚从机器内出来的他暖和的多,他闭上眼睛,将出现在他视线中两三个摇摇晃晃的颜平帆固定下来,再睁开眼睛时,才有一种难言的清醒感。那是接近于失落的感情。 “看吧,那些人为你欢呼着呢,都说看了场不错的比赛”一旁的严仲迎了上来,从颜平帆的怀中接过江桥。 江桥依依不舍得回忆着几个毫秒前还碰触着的温暖躯体和她胸前微妙的起伏感,拉开了距离的同时也看清楚对方脸上带着少许不悦的表情。相较于颜平帆这种难得一见的表情,严仲则显得十分欠揍,半咧着的嘴带着似笑非笑的讽刺感,他的双手与自己的提问接近,被他搀住时却有种类似于婴儿离开母亲腹中的模糊情感。 人群躁动的观众台上,有几个观众注意到被搀扶着出来的江桥时,显然激动了许多,一边挥着手一边不知道喊着什么。江桥望见观众席旁蠢蠢欲动的保安,心头期盼着那几位即将被保安劝解甚至被强制离场的观众一路走好和长命百岁。 江桥被严仲搀着,走在颜平帆的身后,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如此无力,甚至于走路都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利用着还算正常的眼睛看着颜平帆的大腿,在那白净干洁的膝盖窝中思考些许青春期的孩子都会想要探寻的秘密。 笑出声来的严仲十分突兀的打破了江桥的思考,他转过头,看着对方忍笑移开脑袋的模样,便又将脑袋转回去,却与怒气冲冲回过头来的颜平帆四目相接。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透着无名的怒火,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视线依旧下意识的移开,看见了坐在休息席上不知道聊些什么的伍左鸢和哈桑·雪铁龙。 这小妮子怎么打得这么快?打输了? 见得三人过来,伍左鸢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听闻的哈桑也转过头来,拿着盛满雪糕球的甜筒的手不稳的挥了几下,沾着雪糕同饼干碎屑的嘴唇张合,似乎小声地同自己打了个招呼。 严仲扶着江桥坐下,以为自己的身体还很有力的江桥挣开严仲的搀扶,不料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后仰去,双手看似将椅子抓得牢靠,但此时却没法提供任何力气,上半身如同坠落般撞在了椅子上。本就忍笑不说话的严仲实在忍不住,如同嘲笑着他般的笑出声来。这笑声和掉落在汽油上的烟头没有什么差别,在一瞬就将微怒的颜平帆给弄出了真火。 捂着脑袋的江桥虽为痛觉所苦恼,但更惊讶于双手传来的莫名麻痹感,仿佛套上了一层绝缘外皮一般,对头发的硬度和相互接触物体的感觉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颜平帆弯下身子,温暖纤细的双臂环住江桥发疼的脑袋,将它挪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暖和而绵软的大腿肌肉碰触到江桥耳根,他睁开眼睛,颜平帆噘着嘴的凝重表情映进他眼帘里。 “你们两个混蛋”颜平帆脸转向走到一头雾水的伍左鸢身旁的严仲,恨恨骂道,“怎么连武装都不教他?” 颜平帆仰着脸看着颜平帆洁白的脖颈与下巴之间微微突起的青筋,她些许赤红的耳朵精巧细致,没有后天雕琢的耳洞。在靠着绵软大腿的场景之下,他的大脑听不进严仲任何一句自我辩解和征求意见,时不时低下脑袋确认江桥态度却只能见得如同贤者一般冷淡的脸的颜平帆气鼓鼓的同严仲争吵的模样煞是可爱。 慢着。 江桥忽然意识到,他所处的场景或许是大和区文化中常有的表示亲密关系的举动,膝枕。 用大白话说,就是男性拿女性的大腿当靠枕。同强行夺取对方口腔中的唾沫、相互较量嘴唇的强度和舌头的攻击力等行为一样曾是青春期少年所日夜妄想的事情。 这代表的是一种无垢的感情,与半空中飘落的白色羽毛一般纯洁和令人意外,此时的江桥可以确信,颜平帆对自己的信任,或许达到了某种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程度,与恋情可能还有些许不同,这倾向于无意识中对江桥的喜好偏向,也就是说,她可能意识深处对江桥保存着某种信赖,这种信赖恐怕是难以用科学来解释的。 米黄色的裙边褶皱与他的左脸相碰,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对于这般为自己付出的颜平帆,自己也要用最真挚的心情来回应她才行。 为了让心中的那份灼热的情感实现,他决定将脑袋向左旋转九十度,让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保存着某种追求展现出来,用双眼洞穿颜平帆裙摆之内的神秘,窥见她这白皙修长的双腿之间的秘密。 没问题。裙边的褶皱中间的空隙正好,被伍左鸢和严仲吸引了注意力的颜平帆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是一场豪赌,若是在犹豫中失去机会那他可能会抱憾终身。 这同样是一次更新心中服装艺术最高水准的机会,所谓服装艺术,并非是指以缝纫和设计所制造出的华丽服装,而是在考虑它与人的搭配。衣服这种东西,要套在人的身上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换言之,被精虫上脑的少年们视为的宝物被挂在衣架上的时候,它仅仅是两块三角形布料的机械缝合,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魅力。 被价值观不同的自学学习生理学知识的少年研究组同学殴打一顿之后,他发下了誓言,即便是犯罪,也要证实他自己言语的正确性,即便是犯罪,也要用这双眼睛,看见不同于它作为普通布料以外的真正魅力。 严仲如同蚊蝇般的道歉声与颜平帆佯怒的可爱声音恰到好处,伍左鸢无力的劝架成功的吸引着颜平帆的目光,胜败,在此一时。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他只需要转动脑袋,用这对眼睛捕捉到那最终的神秘之后闭上眼睛,完成绝无漏洞的伪装,这一人生壮举,便算是完成了。 心中的无数正义之魂在呐喊,他们将饱读诗书的自己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凭借着本性和欲望以及抗争和不屈,让他炽热的耳朵擦过颜平帆光华的大腿,血丝横走的眼球兴奋的颤抖,视线从她的玉颈直下,扫过她起伏不大的胸部,隔着衣裙依旧能感觉得到纤细的腰部,百褶裙的线条在不停的收束。视线,终于达到了褶皱的上方。 几滴白色的液体滴入江桥眼睛的瞬间,冰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他睁得生疼的眼睛,同时也成功的伤害了他的眼睛,震慑他的灵魂。如同被放开限制的弹簧般直立起来的身子又被一股巨力压了下去,脑袋直直撞在颜平帆的大腿上,把她吓得惊出声来,又听得她的惊呼与几声细小却沉重的呼吸声后,冰凉的凝块状物体便砸在自己的额头,快速融化的同时缓解着他因为那高洁计划而产生的紧张感。 颜平帆的手掌擦开他额头的物体,语气不满得很:“哈桑你做什么呀,你们是几个人说好了欺负人吗?” “不好意思...” 江桥听到哈桑服软的声音,产生了些许她或许是个善解人意者的错觉时,便又听她补充道,“我刚看他表情有些奇怪,就想凑近些看...是他自己忽然坐起来吓到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泼他一脸的”最后的补充苍白无力,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报复。能被声音骗到的人真是肤浅,声音再好听也是个混球。 江桥睁开眼睛正想说几句骚话酸一下她,却见得她满脸歉意的表情横在自己面前,脑袋里回想起几秒钟前颜平帆那句话语。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对方话语中蕴含着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怒意,加上这小妮子认错态度虽然不大端正,但表情演技还算诚恳,便把到了嘴边的酸话又给咽回去了。 颜平帆把她的脑袋推开,拿着手绢擦着江桥的眼眶。视线不那么模糊的江桥望着她垂着的头发沾着白色的液体,沿着发丝往下滴落的流畅感让他觉得有些许微妙。 她的表情满不在乎,仔细擦拭着自己脸颊的手绢没有停下。这次,她这幅湿漉漉的模样便没法在让江桥起什么火热的心思了,反倒有些许干坏事不成所遗留下的莫名空虚和悔恨感。 几滴雪糕的汁液滴落在仰躺着的江桥脸上。颜平帆满带疑问的抬起头时,打湿的冰冷头发贴到她脸颊上,她这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在那些许偷窥不成的些许后悔中,江桥拿过她手里的手绢,直起身子,趁着她视线与自己错开的一刻,顺着她的头发捋了一下,胡乱的擦去汁液。他不去看她忽然的措手不及和脸颊微红,也不去看伍左鸢斜视着地面露出不明意义的傻笑和严仲那如同赞赏自家的猫终于懂得不能把昆虫放在主人的床头的表情。 一路沉默面带绯色的颜平帆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江桥一点都猜不出来。 江桥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这段悠哉悠哉如同少年少女们烦心鸡毛蒜皮的恋爱情事的短暂时光竟然成了他在市级比赛前的最后一次休息。 哈桑·雪铁龙的比赛是不用怎么细说的,在一秒五拳的基本拳速下已经打得对方招架不住,更何况是比赛进行到一分三十秒时打出得那一套一秒九拳的大杀招,几乎是将对手按在地面上打,大致上符合颜平帆的要求,但她还是对哈桑过早暴露出自己的最大实力有些不满意。 “对不起,打起来了就什么都不管了”说着推脱话语的哈桑逃离颜平帆的视线,与坐在空地上发呆的伍左鸢击了下掌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自己练习拳法去了。 “问题最大的地方还是江桥的武装问题”颜平帆拍着黑板,抽出所提出的十来个团队缺陷中最严重的一点,“武器可以暂时搁置,但是防御的武装是必须要的” 江桥回想起前几天同狄旭的那一战,那打在对方身上某一处地方时忽然产生的阻隔感。 “是魔力屏障吧?”喝着茶玩手机的严仲解释江桥的疑惑,“应该是胸甲或者是护腕,两件之中有一件是护卫装备” 似乎是看到了江桥眼中流露出的仿佛弱智一般的目光,严仲接着补充到,“形状只是个参数设定。防御的道理还是将体内的魔力转化为防御屏障,换言之就是利用能量的方式来抵抗攻击” 江桥所理解的魔力是指人的体力,当人的体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人就会陷入昏迷状态,换言之,开启魔力屏障的同等意义就是牺牲使用者可以作战的时间。按照严仲的说法,所谓的武装其实是魔力塑形和魔力规则制定的一种先行设定,每个参赛者可以先将魔力的某种运行方式登记在自己的资料库上,之后运用起这种魔力来只需要进行一种被称作‘武装’的过程就可以快速使用,换言之是一种快捷魔法的先行设定,只是需要以武装出防具或武器的形式来体现。 “总之,你现在需要武装出自己的防御来!”看着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的颜平帆背影,江桥吞了吞口水,接下手上缠着的几公斤沙袋丢到地上,转过来问,“现在呢?” “其实,防御已经做好了”严仲眼睛中的混乱一闪而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江桥,“之前帆姐就让我弄了这玩意,本想着等你那两个月训练完了就告诉你,谁知道后来就忘了” 如果不是江桥一动弹定会被严仲躲过攻击并且将自己踹至头昏脑涨,他真想一拳把这严仲的脑袋打进沙发里去。 “这个是你武装运行的口诀,好好记着,等到要用的时候直接喊出来就好了”他将三张纸条递给了江桥,“为了保险起见我做了几个备份,都是可以用的,选一个你喜欢的念就好了”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江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的打开了纸条。 在看到‘pretty’之类奇妙的英区文字后,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将三张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十章 战败的她 简单而言,江桥是队伍中最弱的一个。 本来他对自身的定位还不至于这么低,但在看完严仲与哈桑的比赛后,他有一种目睹自家的泰迪发起疯来玷污邻居家的拉布达拉多的奇怪感觉,既自豪又羞愧。 哈桑还算是比较尊重对方的,她上场先鞠了一躬。由于保护隐私的问题,他只看得见哈桑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说完之后对面的选手表情立马难看了起来,接着便打开武装,如同炸毛的猫一般杀气十足。 在市内赛里没有限制武器的武装,但即便看见对方提在手上的双手阔斧,哈桑也只是进行了防御武装,露肩的浅黄**力长服勾勒出她胸部的形状,腕上带着的金色手链镶着六面不同颜色的水晶。 听得裁判一声令下,一把拉着链子的斧头迎面朝哈桑飞来。这人不仅不闪不避,还边打着哈欠边伸出手去。浅色的棱形魔法阵在空间生成的瞬间便将斧头停滞在半空。对方一拉斧头没有回弹,也是果断,直直的便往她这边突进。魔力在腿上爆发所带来的力量几乎踏裂了沿途的地面,等到哈桑目光自斧头上移向他时,两人距离只有两步。 正当那对手和看着视频的江桥一样认为至少不得手也能把她揍地上的时候,却只见得那一记飞踹忽得制空,踢出的右腿以现实生活中绝对没法欣赏到的角度迅速弯折,这股力道甚至盘旋而上,将整条大腿全部撕碎。对手在半空旋转,直直跌落地面上。 视频中的解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江桥明白,在那一瞬间,她共出手九次:肘挡住了踢向自己下肋的腿,如同敲门一般的以肘为半径扣了一下对方的膝盖,魔力加成之下的反手一抓,用力一压魔力灌注,翻转手掌带动对方小腿,往左一伸,往右一拉,往上一抖,往下一丢,别说是骨头都碎掉了,只怕这人腿部以上至肾脏以下的部位都成汁了。 江桥切掉了比赛录像,用颤抖的手扶起水杯喝了口水。 这哈桑简直是个流氓! 除去长着那么大的胸部性格却一点也不温柔的天然欺诈之外,她还做了些战术上的小手段。她所提交的武器武装乃是她右手的六色手链,所造成的魔法效果是空间禁锢。战斗的一开始她所表现出的不屑以及用近似魔法的手段挡住了对方的飞斧,造成她是一名魔法型选手的错觉,引诱对方近身,再使用自己最擅长的快速攻击废掉对方的战斗力,既起到打败对方的作用,又在录像上迷惑了其他的选手,使他们无法分析出她的类型。 小妮子心机还挺重。江桥虽有些许的敬佩与害怕,但一想到她为了隐瞒自己的类型做出这么多努力却在攻击对方时打出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攻击速度便觉得好笑。若是其他对手得到高清视频加以分析,那定然知道哈桑是以拳术获胜的。况且对方落地后没有补上最终攻击而是站立着说话让他弃权时胸口起伏的频率显然不稳,如果研究他的人同江桥一样,视线只盯着女性选手的胸部的话,那必然会得知哈桑这一击的魔力负担十分之大以至于只能以僵直状态放嘴炮而做不出实际的攻击行动来。 江桥真不知道她是有些小聪明的笨蛋还是脑子不好用的天才。 比起哈桑浪费精力做出掩饰却又主动暴露给对方看的别扭行径,严仲发挥的十分之稳定。 他上场,对方亦上场,两人握手,裁判还在倒计时时,两人在说话。对方严肃的表情变得有些缓和,而严仲则是一如既往的从容,那副表情与平常在颜平帆店门口殴打江桥时的表情没什么不同。 比赛开始。 两人相互点头示意,虽然种类不同,但两人都是古拳法的学习者,听得裁判命令后,便都比出架势来。 对手左脚在前,右脚向后划过半圈,脚尖同前脚后跟对齐,左手五指张开向前伸出,掌心直对严仲,右手握拳悬过肩膀。他的魔力武装不怎么显眼,仅仅是出现在拳部的青色半指拳套以及上方镶嵌的指虎。 严仲的站法与之区别不大,只是双手摊掌,交叉探出。 正当目不转睛的裁判咽了口口水后,严仲便把姿势放下了,又变回原本懒散的模样。对方选手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之时,便见得对方的形象化作残影。 也只能说不愧是学习了古拳法多年的人,对手临危不慌,灵敏的听劲寻住了他位置的同时双眼也捉住了地面上闪动起来的火花。他这一击速度之快难以躲闪,对手不急不忙,反手画圈使出了门派中卸力的技巧来。 双掌相撞,对手靠着卸力的法则勉强的接下了突进而来的严仲。 觉着自己掌法威力变小的严仲也不惊讶,一掌未击倒对方后,他便立下不动,看着对方倒退后规整自己的姿势。 四目相接对于严仲而言是对方准备好的暗示。 目光对上的一瞬,严仲消失在原地,风盘绕着对手升起。在那时,听劲与眼力全部失去了作用,哪处都是呼呼作响,哪处都是风所带出的偏移。绕着他跑起步来的严仲如同田径赛跑的选手一般,每一脚踏出都藏上了些许魔力,地面的碎石崩裂飞起,些许偶尔攻向对手的碎石在对方的攻击中破碎。 那对手见状也是越来越急,但除去石头外他什么都击不中。待得严仲跑了三分多钟后,觉着自己被羞辱的那人却是忍不住了,巨大的魔力波动从周身收敛到右臂上,一拳轰出虽未击中严仲,但也为他打在地上的一拳争取了时间。 一拳下去地面崩碎,地下的岩层瞬间熔解,巨大的速度造成的摩擦和自身的动能让周围直接生出燎天巨火,将严仲直接逼出了他所跑动的区域之外。也就是在变轨的一瞬,他的身姿被对方所捕捉到了,接着,便是自火焰之中轰出的拳风炮击,丝毫不给严仲躲闪的机会。 半空中的严仲看着袭来的魔力光弹,排出一掌打散后,身体压低强行制动,陷入地面的双脚正好给了他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见的他右手悬于腹前,换掌为拳,迎着自烟尘中突进而来的对手那燃起魔力火焰的拳头猛地击出。 只消这一击便打飞了对方的右手,趁着对方还未适应的一刻,拔出陷进地里的一腿猛地一踹,直至把他踢向了几百米外的河里,心脏移位,腰椎断裂,再起不能。 这就有点羞辱人了。江桥皱着眉头看着这视频,一旁的严仲笑着辩解:“他那种一看就是‘莫欺少年穷’类型的,你不欺负一下他怎么让他成长?” “但绕着别人跑圈是有一点过了”伍左鸢一边说着一边掏着江桥手里的爆米花,往嘴里塞了几颗,“人家又不是操场” 江桥拍开哈桑伸过来的手,嚼着爆米花问:“你那打飞他右手那招是啥?” “崩拳咯”严仲含着饮料的声音不大清晰,“改过的,和教你的不大一样” 看起来也同伍左鸢的不大一样。 被江桥指着的伍左鸢点头:“我的也是改良过的,严哥的招数看起来是崩拳,但实际上合成了掌法腿法还有魔力波动,你学的那招是祖传的,没啥改动” 这玩意还能微创新?江桥皱着眉。 “废话,不创新迟早挨打”严仲关掉放视频的平板电脑,一边笑,“那愣小子还是个新手,正常的古拳法老手哪里会摆架势,一看他那起手式我就知道是快速短打、以多次小伤害叠加攻击为主的拳种” 伍左鸢问抱胸斜视江桥的哈桑准备得如何,闻言的她点头,少见的认真起来时,眼睛中的些许软弱也露出来了:“但不是很有把握” “你不是针对他训练了很久嘛,肯定可以的”伍左鸢挠着头笑,“宋谅的攻击方式你也知道了,他的近战能力是他较弱的部分,主要攻击手段是快速炮击和小范围魔法,只要躲过这些,用你的一秒九拳抽碎他的脑袋就行了” 对啊,我可是有准备的。 听得伍左鸢信心满满,哈桑·雪铁龙也有了些底气,攥起的小小拳头竖在胸前,表情严肃而坚定。 待她听得预备铃声,满是坚定的进了仪器内时,睡晚了的颜平帆才赶到休息席。她的呼吸十分平缓,拿起椅子上没开过的水便喝了一口。 “进去了?”冰凉的水润过喉咙,颜平帆这才问道,“她状态如何” “大佬刚给她喂了鸡汤,看来信心不错”严仲的话中稍微带刺,江桥悄悄地望了伍左鸢一眼,见对方尴尬的笑了声。 “那我总不能告诉她‘哦,那弃权吧,反正去了也是挨打’这种话吧”伍左鸢看着手掌苦笑道。 语气突变的两人让江桥不大适应。 江桥看着大屏幕中对立而站的两人。哈桑·雪铁龙的武装与上次有些许不同,一袭露背的褐色长裙,双手覆上了纤长洁白的手套,马尾散去,盘起的秀发上点缀着大波斯菊饰品,那颗六色的水晶成了她项圈的一部分,衬着她洁白无瑕的脖颈,套着黑丝的腿上穿着洁白的战靴。 无论哪一样都使这个棕瞳姑娘看起来威风凛凛又不失可爱。 对方身高与江桥差不了多远,略带童稚的脸庞里却又一双锐利的眼,和刀的尖角一般锐利。他身上穿着衣脚同尾巴一样拖在地面上的大衣,想来这件衣服就是他的防御武装。 “就这个小孩...有那么强?”江桥觉着他也就眼神凶一点,看他那松散邋遢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能把今天认真严肃的哈桑压着打的感觉。 平日里时常偏袒哈桑的严仲和伍左鸢同时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见他们高深莫测的模样,江桥满脸疑问的转向身后的颜平帆,视线还没到达她的虽然不大但是柔软的胸部时,便被她温暖的小手止住,硬是给转了回去,仰住脑袋,迫使眼睛盯着屏幕。 屏幕的倒计时只剩下三秒,听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哈桑·雪铁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再无任何摇摆不定。 二秒,一秒。 倒数结束,比赛开始。 哈桑胸前的水晶闪闪发亮,凝固的空间在魔力作用下的相互排斥给了她足够大的加速度,一瞬间便踏出了十来步,蓄在右手上的魔力也足以让她挥出那最快速度的九拳。 对付魔法型选手的最好手段,就是打断他们的施法! 自己与他的距离越发靠近,她也逐渐看得清宋谅手上的魔法阵,心中一顿,想起伍左鸢的警告,右手的魔力立马转换方向,猛地涌向胸前的水晶。 哈桑计算着他结出魔法阵的时间,预测出下一次等同或高于这炮击雨强度的攻击应该是四秒后,按照自己的速度,绝对可以赶得上,并且向伍左鸢说的一样好好给他一拳。 巨型的空间凝固大阵在哈桑仰起脑袋目视天空中落下的一束束光炮时展开,炮击的末端在接近她时便停了下来。 成功了!鸢哥说的果然有用! 哈桑满心欢喜的低下头直视前方,只见的越发靠近的宋谅皱着眉挥了下手。以他为圆心,茜红色的光柱像古董钟的摆针一样,从四公里外的地方以光速扫了过来。身体被光芒瞬间吞没,一瞬间,竟然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看着因为空间停滞消失而落下的炮击雨、被改变了百分之七十五的虚拟世界地形,咽下口水的裁判作出宣判。 “哈桑·雪铁龙选手,身体...身体蒸发,判定为死亡” “宋谅选手,无伤” “比赛由宋谅选手获胜” 在哈桑顾着停住上方落下的炮击雨时,宋谅随手挥了一记能量炮,直接蒸发了哈桑,这就是江桥所看见的景象。 “那个东西和‘拳风炮击’不一样”伍左鸢说道,“那是纯粹的魔法,而且是十分高的等级。” “宋谅已经可以不用吟唱便丢出这种招数了” 宋谅并非是无法战胜的,只要靠近他便可以胜利。 但光是这个‘靠近他’的前提,便几乎是不可能了。 “毕竟是当时把你旧伤都打出来的人啊”严仲闻言,略有感慨。 颜平帆不说话,自顾自的往仪器那去了,坐立不安的江桥的耳朵不知为何不愿意再听他们讲这些东西,逃一般的跟着颜平帆去了。但他觉得,其实自己坐在那里一边听他们冷静地分析,一边准备接下来自己的市级赛也是挺好的,毕竟自己对哭起来的女生没辙,特别是那种平时精神满满、乐观调皮的女孩子。 被颜平帆揽在怀里哽咽的哈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见后来才到的江桥。江桥视线顺着巨大荧幕移向观众席,见得每一场比赛都异常混乱的观众席今天有些异样的安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轻转组的三人。他将戴着的帽子扣到哈桑头上,走在两人外侧。 经过休息席时,两个女生没有停下,坐在那的两位高手没有打招呼,只用两人忽然的沉默代表问候。江桥与她们一同出了场外,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她们进了洗手间。 嘴巴里干得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颜平帆探出头来,悄声告诉他这里自己负责就行,让他去休息席那里等自己的比赛。 江桥点头,颜平帆比起攥成拳的手,以示鼓励,江桥也没心情同平日那样插科打诨,用力的点下头权当回应,见状的颜平帆便回去洗手间里了。 靠在洗手间外不管其他选手经过时投来异样眼光的江桥眼神缥缈的看着走道玻璃窗外的天空,成功的驱散了企图进入这间洗手间的女孩子。 哭声过了一会才响起来,不是很大,和初春的细雨没什么差别,像是尽力压抑着一样。颜平帆温柔的话语稀稀疏疏,伴随着她一言一语,哈桑的话语越发模糊。 直到哭声在走廊中回响,她眼中滂沱大雨遮蔽了颜平帆的声音,将心头印刻的不甘,无奈和目标冲刷。江桥才呼了口气,沿着走道往回走。 她,哈桑·雪铁龙,被颜平帆相中的天才。这次,就到市级赛为止了。 第十一章 后遗症 观众朋友们,你们现在所收看的是新一届虚拟格斗市级晋级赛的第八场。 作为第一次使用新规则的市级晋级赛,本次大赛的各位选手都表现出了杰出的适应能力与强悍的意志。 在他们的每一次击拳中我们感受到了汗水、尊严、荣耀,以及对虚拟格斗的热爱。 接下来的这场比赛,是本次市级赛的最后一轮晋级赛,出战双方分别来自老牌强队‘青叶’的大和籍选手---高山昴,另一位是来自后起新秀‘轻转’的幸运新人---江桥。 说来也巧,这两支队伍的队员在本次晋级赛中竟然相遇了三次,在严仲选手对战周文鸣选手以及伍左鸢选手对战娜塔尼亚选手的比赛中,轻转组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而这最后的一场比赛再度相遇,可谓是老天爷给了两个队伍新的一次较量的机会。 到底是轻转组以豪壮的新手运获得胜利呢?还是青叶展现其丰富的底蕴将轻转击败呢?咱们拭目以待! 那接下来,请选手进场。 “不要慌” 见得江桥正襟危坐,严仲莫名的有些紧张,“武装口诀记得了没?打的时候要用脑子打。平常心就行”这忽如其来的关心搞得江桥后背满是鸡皮疙瘩,他避开严仲的嘘寒问暖,站起来,远远地望着对面的休息席,隐约见得对方也站起来了。 “那解说是不是我们的人啊?”江桥倒没他想象中的紧张,“他这段开场白似乎把两队都得罪了” 闻言的伍左鸢笑了声,用力的拍了下江桥的肩膀,“你一点临场的紧张感都没有呀” 被拍得生疼的江桥一把拍开他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和严仲的包围圈。倒不是不想紧张,只是一想起刚才那站在高台上对着话筒一通胡扯的主持人便觉得好笑得很。那人一开始可能是想讨好各组比赛的小队,但说到中间些许紧张便开始胡言乱语,说道最后几乎放弃了讨好两队的初心,破罐破摔的凭着意志深处的职业感瞎说。这场景如同拿着打火机坐在汽油滩里的恐怖分子忽然把打火机熄灭然后趴在地上喝汽油一样,让本来场景联想能力就强的江桥产生一种滔天的异样感。 江桥站起身子,拍了几下膝盖,踏起步来威风凛凛。不知因何,他觉着自己刚听见哈桑哭声所产生的忧郁消退了些。 他回过头,想同两人打声招呼,但看见他们两个已经掏出扑克牌、开始分烟和找打火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对这两人的细心和尊敬是没有意义的。不过这一回头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看见了从走道出来、揽在一起的哈桑同颜平帆。 哈桑的眼眶红得很,目光游离的看着回过头来的江桥,颜平帆见到江桥,眨着眼,左肘轻轻地顶了下哈桑。 哈桑的目光凝聚了些许,脸颊与眼眶微红,双手握拳,用力的往半空划了一下,接着便不好意思的把视线移开了。江桥一愣,见到颜平帆那张合的嘴唇以及调皮的闭上一只眼睛的笑容,他才缓缓转过身,留给一个沧桑的背影以及如同影视作品中会死在下一秒的角色那样潇洒背对他人的挥臂。这么想来,这些角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导演觉得背对着别人做手势是不大文雅的举动吧。 哈桑是个较为调皮的人,而且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无论是市区赛吃了江桥的雪糕也好,市级赛后吃了颜平帆犒劳江桥的甜筒也好,前几天吃光了自己留着准备当夜宵的布丁也好,都是江桥判断她是个有些小毛病的人的佐证。但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她能在受挫之后还给江桥鼓劲,江桥心里其实是十分感动的,特别是那对dcup的胸部摇起来的时候更有一种神清气爽的错觉。 颜平帆的黑丝和长腿,白皙的手,不失美感、存留纤细的脖颈,眯起眼睛的可爱表情与那乳摇一同在他脑海里不停回放。他的身体似乎默认了,只要乳摇、颜平帆两样事物同时出现,他就不会失败一样。 但是,他的心并不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看着江桥进了仪器,颜平帆低下脑袋,见得哈桑拿着手背揉着眼眶,便同伍左鸢说了声,带着哈桑又往洗手间洗脸去了。 屏幕上的比赛倒计时结束,双方都摆出了格斗的姿势,江桥的对手高山昴手上拿着的长枪枪头如同箭矢的头部一般,却在中间留有间隔,一颗浅蓝色的小珠在里头浮浮沉沉,却从未掉落到地面上。 江桥保持着十分松散的姿势。这姿势一脉相承自严仲,被伍左鸢称之为‘猥琐流’。此乃假装自己心不在焉以此激怒对手先行发起进攻的手段。特别是江桥,自从第一次比赛没有使用武装之后,坊间一直流传着‘江桥目中无人看不起对手’的说法,在这两样条件的加成之下,高山昴开场便打出的迅猛炮击是在严仲意料之中的事情。 严仲也是充分考虑到了江桥的特性才想出了如此恶心人的招数的。被颜平帆称之为“后手闪避”的系统恩赐给予江桥必能躲掉第一次攻击的能力,若是对手是个愣头青,保不定就会在被激怒之下直接第一招丢出个压箱大招,在被江桥躲过后必定震慑到对手,给了江桥反应和攻击的时间,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摸清楚对手的最大输出,一举两得,岂不是美滋滋? 但是,目光涣散,躲避姿势不到位,速度不及平时的四分之三的江桥显然不在状态。 “果然产生影响了” 比赛开始后严仲便把手里的牌散在椅子上,就连伍左鸢看光他的底牌,想着怎么忽悠他出王牌都没注意到。 闻言的伍左鸢视线移到屏幕上,盯着追着江桥移动的光球两三秒,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放到牌上去了:“多情不是件好事” “刚才应该在他跟着她们进去前拉住他的”严仲依旧盯着屏幕,喃喃自语。 “得了吧,这小子”伍左鸢干笑一声,“你把他直接塞进机器里,他该想什么还是想什么”这么说着的他,眼睛露着任何人都感受得到的不悦。 “没有理由的充满意志,说明他的意志本来就不坚定。” 他将手上的一副好牌洗进牌堆里,接着放回纸盒中:“意志不坚定的人就多情。” “还是太太年轻,幼稚,还得好好打他几次”严仲闻言,也不去看荧幕了,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你的问题?”颜平帆忽然出现的声音异常冰冷,把不是被针对者的伍左鸢都吓了一跳,“谁让你给他登记旧式英区武装的?还弄那么羞、羞耻的解封口诀?” “冤罪”听得颜平帆声音的严仲之可谓是心凉透到没法飞扬,陪着假笑转过头来,十分欠揍,“我听说,古武术和旧式英区武装更配,再说了,那口令有三个...” “三个口令全都乱七八糟,长得要命!你就想让他大庭广众念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颜平帆两只手抵在他的头上,像是要把他脑袋拔出来一样的往上拉着,“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人呢?” 严仲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辩解,颜平帆双手下落揪着他的领子晃来晃去,与炸毛的猫咪差别不大:“要是武装之后是什么魔法少女之类的奇装异服,就算他打不过你我也要打...我也要在你饭菜里下毒” 两人吵架到颜平帆威胁要杀人对哈桑和伍左鸢来说已是常事,反正最后都是严仲像被阉割的泰迪一样给颜平帆赔礼道歉,见怪不怪。 哈桑呆呆的靠着墙角蹲坐着,伍左鸢便靠近了些。抱着臂的她撑起了胸来,摊在臂上的硕大浑圆却毫无防备的她看起来十分诱人。不过伍左鸢这个人就算不是满脑子‘虚伪假面’,也不至于像江桥一般丧心病狂,起不了什么阴暗的想法。 他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放在哈桑的头上,她回过头,才见到是伍左鸢,以及自己头上那只有力的手掌。 “帮我打赢他”哈桑的声音细如银针落地,但却是没有疑问的命令式发言,伍左鸢的声音洪亮得似古钟晨响,同样没有任何犹豫。 “打到他脑袋都找不回来”听得他五大三粗的应允,哈桑·雪铁龙扭过头去,红着耳根笑了。 看,输了就输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哈桑,严仲,我,都不是因为输赢而打拳的。 伍左鸢抬起头,眼睛直视荧幕上满脸愁容、只是躲避无从还手的江桥。 只可惜,江桥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扭转战局,甚至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听自己的使唤。 是乳摇给的战斗力还不够吗?还是说得颜平帆的才行?正在江桥烦心着不大不小的胸部应该怎么摇起来的时候,一记半径四米的集束炮轰碎沿途的建筑,几乎是蹭着自己的左臂飞了过去,巨大的热浪皮面而来,系统提示的‘左臂烧伤’还在脑海中回荡。 还没等他缓一口气,光炮击飞的一块石板翻转着从天下落,径直轰击在他的头上,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停旋转。软弱无力的双手传来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带回那一天。 唯有自己会责怪自己的无能的那一天。 像是脑袋被砸坏后打通奇经八脉一般,从碎石烟尘中站起来的江桥,双眼比他任何一次发狠时都要锋利。 第十二章 绝境突破 眼神狠归狠,但打不着也没办法。在密集的魔力炮击中,就连躲避都是一件难事,何况是靠近揍对方一顿。 别的选手还好,有魔力武装作为防御,奈何严仲阴了江桥一把,弄了个英区旧式的魔力武装。 英区作为科技最为发达的区域,区域内部进行虚拟全景技术的研究人员素质仅次于开发出‘绝境系统’的夏区。在辅助优化上的强势导致一定程度的将原先引入魔力系统后的夸张型泛格斗改造成几乎由魔力主导的战斗,间接地开发出了魔法型选手以及炮击型选手。 他们在‘绝境系统’构建后不久,便发起了夏区与英区的合作,在双方合作的基础上所制造出的第一类型的魔力武装,便是所谓的英区旧式武装。 这类武装在‘绝境系统’给出的差值补正中远超各个区域后联合研发的‘新式联合型武装’,但却存在着需要声音解锁的特点,没法像新式联合型一样通过分析脑波作为启动条件。所以在近年来的几场比赛中,几乎没有人使用英区旧式武装。 江桥也觉得这旧式武装智障得很,正常的人看见对方忽然开始巴拉巴拉的念一些奇怪的东西时肯定会像遇鬼一样的避开的,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比赛选手们。他敢相信,现在自己如果站着不动开始念那段严仲设置的又臭又长而且充满着童趣与可爱、显然是应该给毛都没长齐的懵懂幼女而非青春期的大老爷们使用的口诀,对方肯定会因为笑到手抖扫一记半径四米的光炮过来。 宋谅那记光炮所导致的地形变化在江桥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方才被擦到的左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打?近身短打应该怎么对付中远距离都可以从容应对的炮击系? 高山昴见江桥在几十米外的建筑物上窜来窜去,实在觉得厌烦。说句实话,在没拉开距离的时候他是有些许害怕的,毕竟眼前的这位江桥选手上一轮中空手打爆了武装了的选手,还把他脑袋掀到天上去了。虽然自己要轰破别人的防御武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像江桥那般如同分尸残暴的举动恐怕很少选手看了不会心寒。 但在比赛开始至今,对方显然没发挥出自己的能力。高山昴觉得这么说可能对自己不是很公平,因为本质上是对方根本没有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 他身旁悬浮着几个白色的箭头状物体,是根据本次公布的新协定所登记的新攻击武装。 本届比赛采取的是新的协定,各区域相关负责人进行协商后,以官方的形式规定虚拟格斗比赛取消违规武装的说法,换言之,今后的比赛之中不再限制武装数量和武装的规格,原先禁止在区域间比赛使用的武装也破除了限制。 官方的举动被许多教练解读为‘增加比赛的华丽程度’、‘吸引更多的人关注虚拟格斗比赛’。而这个条例一出,导致的连锁反应直接延缓了江桥向组委会提出的更换和增加武装的请求。 这还是打拳吗?前几日听说了这件事的江桥觉得有些许不公平。什么武装都能上那说不定以后就可以看见坦克武装、飞机武装甚至是高达武装了,将虚拟格斗变成了魔法机械大乱斗。况且有一些本来就不大合理的安排,比方说炮击系对战拳术为主的流派,这还打什么,远程放风筝就行了。 “那你也带个魔杖,配上我给你的口诀,保准对面听到直接下跪”因为闻言的严仲心不在焉的这句胡说八道,江桥难得的主动发起了战斗。 被压在地上毫无反手之力的江桥投降,捂着脑袋考虑。其实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开放其他武装也会使得比赛的战斗方式丰富化,不再局限于炮击、魔法和近战三类,自由度的提高可能会出现诸如魔法召唤或者是黏糊糊的触手武装之类的,想到这些江桥也就没那么反感了。 每个箭头每隔三秒会发射五颗一组的高速能量球,这几个采取轮流发射战术的箭头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射击。现在,系统为它们默认配置的魔力量还没有消耗完,这玩意也无需他控制,本身就是一个自律型的攻防一体武装。 换言之,自从比赛开始之后,高山昴一直处于一种站立看戏的状态。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山昴冷笑,在‘自卫箭头’的防御武装持续发射能量球的情况下,他举起了自己的法杖‘莉亚之心’。巨大的魔力波动从周围的箭头散出,如同被扭曲弯折一般的往高山昴的枪头靠拢。枪头中间的小珠子放出光芒,在几十米外的江桥看来,这光与星光十分接近。 极度的不详感自江桥心中迸发而出,这颗闪着光的小珠子威力绝对不比宋谅随手划拉的那一记光炮差多远。闪烁的频率逐渐加快,如同敲响爆炸之前的警钟一样叩击着江桥的心脏,与他的心跳逐渐合一。 输了就输了呗。 对上这样一个敌人,这对一个新手来讲也太难了。 江桥忽然停了下来,一掌将飞来的光球接住,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左掌粉碎’,感受着剧烈的痛感,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涌了上来。他不管这受伤的左手,用力一甩,砸在另一颗能量球上,竟然将它抽离了轨道,将地面轰击出了个大洞。 高山昴看着他手上震动的大棒,露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邪笑。这个武装自己特意设置过,钻了些许系统的空子,所达到的最大出力至少是自己的五倍,换言之,自己的扇形无间隔平射炮击的范围扩大到了一公里。 这是什么概念,一炮打出去,九十度的宽度、一公里的距离、与地面相距27米范围内的物体都会接受平行于地面、毫无差别的炮击雨。这系列炮弹中的任何一颗炮弹擦过身体就是烧焦,没有武装的情况下的高山昴也只能吃上一发,就当江桥神通盖世上辈子是石墨烯转世成了石墨妖,全身上下硬邦邦,能吃个五发已经是身体极限。 看着在远处如同打苍蝇般用自己逐渐粉碎至小臂以上的左手甩来甩去的拍开能量球的江桥,高山昴咧着嘴的表情十分的放纵自我。宋谅所使用过的垂直炮击雨所代表的巨型魔法阵出现在以他为圆心、半径三公里以内的天空中。 江桥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不清如ufo一样显眼的法阵,脑海自然而然的回放着哈桑·雪铁龙方才所遇到的情况。 这个法阵会如同雨点一样的落下,每一击都能将身体撕碎,即便利用某种手段躲过了竖直的炮击,对方那身前所持的光点也会以它的凶险造出绝对能摧毁自己的打击。 “赢了呢。”在高山昴的自言自语中,巨大的魔法阵落下光炮雨,手上持着的法杖前端展开巨大光幕,巨型的能量波动在一瞬倾泻而出。还在扫开、抵消那剩下的十来颗能量球的江桥心头冷彻,但却依旧站着不动。 已经束手无策了不是吗?覆盖范围达到二十一立方公里的无间隔炮击,谁能躲得了啊。左臂早就被他当成鞭子用的江桥用力抽在一颗能量球上后,便听得系统和蔼可亲的提示他看似只有烧伤和擦伤的整条左手的骨头已经全部粉碎。 这本就不怪自己嘛。 看着前方与上方越发靠近的炮击,他的思绪太快,也太专注,一丝一丝的考虑越过了飞驰而来的光炮,在它们还未到达前精巧的抱怨着。 一切都怪严仲。就算设计的是羞耻台词也好,这么长谁记得住啊,即便记得住,没念完都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归根究底,如果他不整自己,自己早就能吊打那混账了。根据他提交所生成的系统数据,那套武装抗下十来发炮击根本没问题,即便没有武器武装,但也足够自己跑到那个趾高气昂的混小子面前,一脚踹烂他的****让他产生心理阴影了。 是的,这锅严仲是躲不了的,所有的责任都应该他来负才对。 但,有没有什么法子呢? 为了被严仲殴打所造成的身体痛苦和被伍左鸢压制所导致的精神伤痛,为了哈桑红着眼眶给自己鼓劲时胸口荡起的美好。 为了颜平帆一直以来对自己毫无怀疑的信赖与无防备。 其实理由是不用那么多的。 看着越发靠近的光线末端,不稳定的空间如同烈日下缓缓出现的海市蜃楼。 江桥想起那些刚才觉得主持人说过的话来。 汗水,自己是付出过的,毕竟被打那么多次怎么会不出汗?尊严,自己也不是没有;荣耀,虽然上次打败狄旭的时候十分惊险,但收获的自信和些许骄傲也让他十分满意。 对虚拟格斗的热爱。 有吗?江桥不大清楚这些。但细想来,不想输给那个光是看他资料就觉得他肾亏的高山昴的感情,或许就是对格斗的热爱吧。 炮击坠下,炮击横过。 巨大的能量波在地面一阵接一阵的碎开,地面开裂,融化,蒸发的水汽见证了地面从常温到一百度的变化。轰鸣的声音不止,闪起的光芒掩盖了荧幕中的一切。 “他输了”盯着屏幕的严仲叹了口气,他是没想到这小伙子宁输都不愿意讲自己特意设计的变身台词。 “不是坏事”同颜平帆打过招呼说去替严仲买些吃的赔罪的伍左鸢同样看着刺眼的光芒,语气中略有些许释然,“这么赶的训练过后,让他打得太顺利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说罢,便轻轻的拍了下看着屏幕出神的哈桑,带着她转身将要离去,这时却听得颜平帆的笑声。 不带讽意,没有反话,她的声音里几乎是纯粹的赞赏:“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 烟尘滚滚,地面如同回炉重造的原生裸地,散着高温的环境与土壤内不停冒出的涣散魔力使之发着扑通扑通的冒气声,地面大大小小的凹陷,深的至少打入地下十来米,浅的只有一米多。 开着魔眼的高山昴在地面上搜寻不到任何一丝生物的痕迹,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不用仔细考虑都能想象得到江桥在自己压倒性的炮击中身体破碎、灰飞烟灭的景象。他抬起头,望向固定在高空的裁判,却没听到对方喊出任何关于结果的判定。 缓了三秒,一种自内心深处的不祥预感迅速攀上他的脊骨,若有若无的吟唱圣歌般的声音似鬼魅一般的缠上了他,慌张的四处张望场地,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魔法?开了防御武装?这声音怎么回事?魔法炮击前奏? 他到底是什么流派!高山昴不愧是老手,接下来的三秒已经够他冷静下来了。他张望天空,什么都没有,那就只能是。 地下。 只见的一声巨响,十多米的深坑附近的地面开裂耸起,巨大的力量与迅速的变化如地质构造一般。巨大的石块突兀飞起,往高山昴的方向砸了过来。他法杖一挥,巨型的冰块与之对撞,双双粉碎。一击抵挡过后,他记起来刚才那两场炮雨已经耗光了箭头的能量,这才将魔力猛地灌进法杖与箭头里。 而这就是这一瞬,自地面耸起的地方蹦出一个人来,那人露出的上身破破烂烂,整个上半身全部焦黑,但却不知为何还能活动。左手甩得像是衣袖一样,却没法伪装它穿透皮肤而出的白骨和应该被打码的血肉模糊。 高山昴也不是智障,选择这个时候充能是因为形成一组能量球的魔力输出所导致的僵直状态只是一秒。对方在五十米外的地方飞奔而来,按照其刚才的行动速度,绝没有可能到达自己面前,说不定在他跑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已经因为‘自卫箭头’的自律攻击而获得了比赛胜利。 但是,当他看见飞起的江桥朝着身后打出一拳,借着巨大的推力获得了不亚于炮弹的速度时,额头顿时吓出汗来。 听到颜平帆的话而停在原地的伍左鸢眼睛稍微眯了些。 以魔力在身前制造屏障,利用魔力赋予的力量将其打碎后爆发出来的强劲冲击。这一招,是他招呼在江桥身上成百上千次的‘拳风炮击’。 “这个混蛋”嘴上这么说着的伍左鸢却笑得开心,“这可是我拿来对付宋谅的呀” 颜平帆听言,只是笑,神情异常得意,看着屏幕的严仲咧着嘴,看着江桥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高山昴。 “教出了个怪物来”严仲这么说着,笑得却比在场的两人都要高兴。 这个怪物!他一点都不痛的吗?望着飞来的江桥,高山昴满头大汗。 痛啊,怎么不痛?这种痛苦对江桥而言,等价于自己同他人合作胸口碎大石,然后对方一记手滑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而且自己还没有当场死亡的那种疼痛。 但是,和被严仲殴打所造成的累计痛苦比起来,这就不算是什么玩意了。 赶得上!高山昴退后一步,‘莉亚之心’的魔力随着他长枪一刺,魔力爆发,将江桥的手臂轰碎。 攻击强悍,但准头不行,轰碎的是那条像蛇一样甩来甩去的左臂,江桥早早的就疼得没感觉了,哪会在意这些。借着对方爆发的魔力强行滞空下落,眼神中闪烁着同那夜晚的颜平帆和伍左鸢一般的星幕。 还没完!高山昴依旧保持着胜利的从容,在他挥出那一击的时候,刚才充能好的箭头已经续好了能量。 一瞬,自律条件下的箭头射出三个光球,朝着近在咫尺的江桥发起攻击。 落空。在光球射出的同时,他带着魔力的一脚轰碎了地面,双腿猛地下落,光球烧焦他的头发飞驰而去。 他一脚踏地跃出,高山昴深吸一口气,挥起‘莉亚之心’,直击对方的右肩,巨大力道没能阻挡他的前冲,两人的额头贴到一起。 力从地起,魔力回流,手握拳,贴于胸,端枪的站姿给予他肩膀扭动的空间。 他是想打出崩拳的劲来,虽然距离不大对,但贴脸的话,恐怕威力会更高。 这个距离,总让他想起颜平帆不知原因让他训练的以拳推车,一直以来他都当成是为了以后婚后性福生活而对腰的一种锻炼,但现在想来,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贴着脸的距离与当时推车的距离相距不大,而握在胸前的手,也循着留在肌肉里的记忆,带着崩拳的劲头轰了出去。 半步崩拳。 ‘虚伪假面’曾经以无武装状态下轰碎敌人的一切阻挡的成名绝技。 三颗能量球还在回转着朝他再度飞来,无论怎么看都来不及。挣扎着后退的高山昴勉强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半臂,他不至于慌张,毕竟还有后招。 承载着高山昴的从容,箭头中剩下的两颗能量球飞出,瞄准江桥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高山昴没能笑出声来,在那两颗能量球飞行而出的时候,他听得江桥细如蚊呐的声音。 “...prettycure” 在能量球炸开的瞬间,江桥的一记铁拳自他腹腔处击出,打碎了他的右腿的同时将高山昴从腰部直接轰成两段,间接完成了破坏对方****的原始欲望。 飞驰而来的三颗光球其中两颗砸在江桥的后脑勺上,一颗轰在地面上,掀起巨大的烟尘。 裁判与观众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从未想到一场市级赛竟然能激烈到这个程度。 青叶也好,轻转也好,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直到低矮的烟尘之中,一直漆黑的右手颤抖着举了起来。 不用裁判在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江桥赢得了比赛,欢呼,雀跃,如同磕了药一般的观众已经不是保安们能控制得住的了,甚至几个闲着无聊观看比赛的保安也在一旁击掌庆贺。没人能知道江桥为什么会‘虚伪假面’的绝技,为什么能打出比伍左鸢和严仲更加正统的半步崩拳。 看着神采奕奕,几乎想喊出声来的颜平帆,严仲起身,打算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先行跑路。 在烟雾散去的一瞬间,观众席鸦雀无声。 江桥的脸上戴着与脸部贴合的面具,上半部分是白色的巨骨雕刻而成,下半部分的护脸漆黑平滑,微弱的光线在它上面打了个转,面具后的湛蓝色短发异常吸人眼球。 独具特色的面具,虽不是长发一样湛蓝的发色,唯有他与‘虚伪假面’能打出的攻击手段。 “虚伪假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接着,观众席上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呼声:“他回来了!” 甚至连对面的对手都失控了一般的呼喊着‘虚伪假面’,在被教练训斥后依旧满眼是光的看着屏幕。 哈桑吸了吸鼻子,低着头。伍左鸢盯着屏幕中那个因为右腿骨折而跪在地面上、将右手伸得高高的男人,沉默不语。 严仲不敢与颜平帆对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俨然犯错的小孩子面对自己的母亲一般。 颜平帆望着荧幕里的他出神,揪着严仲衣领的手也放开了。 愣了一会,她才露出了些许释然的表情,回头一笑,明亮的眼睛盯着伍左鸢:“不也挺好吗?” 伍左鸢没说话,自顾自的走到走道里了。 第十三章 晋级域间赛 那个人,出现在前几年。 ‘绝境系统’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是它昂贵的专利费以及系统的极度封闭性使得它对一些城市的管理人而言毫无吸引力。 城市的管理者不重视虚拟全景技术,但不代表人们不会去热爱它。有能力拥有进入虚拟世界的装备的人们自发组成了平台,以无偿直播各个地区的虚拟格斗赛事以及世界性的大赛为乐。 当时的伍左鸢可能只有十二岁,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当时看着电脑网站上的宣传便点了进去,起初没觉得多有意思,无非就是夸张点的拳击而已。 直到看完一场比赛,他才感觉到一种类似于地震般的心头猛跳。 挥出一拳,建筑破碎,踏下一脚,地动山摇。 在人类的举动面前的大自然显得脆弱不堪,这与他从小生活的大和区域完全相反。但正因如此,它才显得如此的吸引人。他在选手们举手投足改造地形的超现实感中浮浮沉沉,自己所生存的大和区域,看起来就像是幻影一样。 但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考虑过成为选手的事情,甚至于他在意识到了自己沉迷于这种毫无意义的空想世界时,还以为自己已经虚拟世界成瘾。 虽说大和区表面上是没有电击治疗戒断中心的,但万一父母发起狠来直接带自己回夏区老家,按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平常没事都会使用男女混双的方式修正儿子的性格,要是被发现自己成了‘成瘾者’,不电上一个疗程可能都出不来。 在决定看完当天最后一场播放比赛后便不再接触这类直播后,他打开了熟悉的网站,键入里区的通行码。 匿名的视频网站忽得跳出来,他熟练的关掉各种杀毒软件,等待着跨区域服务器的响应。成功,切换页面。 这是一个匿名的直播网站,它与先前那些人创建的免费共享性网站不同,这个网站所直播的,是不被官方承认,甚至是被官方所严格控制的非‘绝境系统’的虚拟格斗。 这类系统通常是高技术人员在黑市上获得了早几个版本的‘绝境系统’资料复刻而成的仪器。它的确能达到进入虚拟世界的效果,因此也侵犯了‘绝境系统’开发者的专利权和区组联合委员会规定的保密法案。虽说现在的联合组织开始研究虚拟世界的专利究竟能不能完全的交给‘绝境系统’开发者的问题,但是在当时,‘绝境系统’开发者对系统本身以及其中专利具有极大的控制权是整个世界都承认的规则。 换言之,这个网站直播的就是不被官方承认的黑拳。 黑拳也有黑拳的好处,它什么都不限制,虚拟形象也好,武装也好,你甚至可以登记核弹为你的攻击武装,也可以把自己虚拟形象的手和脚对调。不过截止到伍左鸢看到那场比赛前,还没见过有多么恶心的武装。 比赛开始,他才发现人类的恶意与想象力混合在一起竟然会是如此的恐怖。那场比赛的参赛者,一个是现在已经记不起代号的选手,但那副怪异的形象一直记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盘旋甩动的巨大触手前端开着一道裂口,脑袋的头发自己动着,仔细看去是一条条吐着信的白蛇,左手的形状是一把带剑柄的剑,右手的五根手指全是螺旋的钻头,与常人相比,肌肉发达到让人反胃的双腿以及腿与钛合金皮肤包裹的腰部下方,与头部同大小的巨型钢炮,黑洞洞的炮口留着漆黑的油污,有种莫名其妙的让人反胃。 光是现在想起来,伍左鸢都忍不住骂一句粗口,真是恶心。 另一人身材大概一米七五,熟悉比赛规则的伍左鸢没打算靠这来评价对方的年龄。 ‘绝境系统’的机制是推算当前身体素质下所能达到的极限输出以及基因中隐藏力量的解放。所以眼前这个高高瘦瘦,被黑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选手是老是少他根本不清楚,甚至在漆黑护脸的遮挡下,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 但是,湛蓝色的长发以及白色骨质的面具下那对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便夺取了他的心。 伍左鸢的视线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移开,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看到的魔法光炮轰碎地面,融化山头的景象都没注意到。 软弱无力的拳头一次次的移动,纤细的身板躲避炮弹,躲避钻头,躲避挥来的长剑。轻巧灵活、没有一处动作是白费的他,毫发无伤的来到了那个恶心的要命的怪物面前。伍左鸢见他白骨面具下的眼睛眯起,浅蓝色的波动自脚后跟发出,整片地面一瞬间崩裂,巨大的裂隙在虚拟世界中延伸到了一公里外。 反作用力给他的加速度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能力,几乎在一瞬他就来到了还望着远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对手面前。 半空握拳,眼睛微眯,在前后脚脚尖碰触碎裂的地面、双脚脚后跟落地的这一段微小间隔里,超越黑拳记录、甚至是官方比赛记录的魔力聚集在他的右拳上。 落地,两人距离只有半步,对面察觉过来时,却只能眼见得前方戴着面具的人泛着湛蓝光芒的拳头自胸前打出。 对手的虚拟形象顿时粉碎,超过了虚拟世界容纳极限的伤害反映到了身体上,巨大的能量波动沿着他打出的这一拳直冲云霄,轰碎了这个虚拟世界里的某颗近地卫星。 比赛毫无疑问的是由眼前的这个人获得了胜利,这个被叫做‘虚伪假面’的新手,被所有人记住了。 几乎没有人能在黑拳的比赛中与他过上一招。 无论是什么比赛,他都会以那能打出超强炮击的近距离拳击取得胜利。他在频繁更换第一名的黑拳排名榜‘英格薇莉亚’上占据了不败的地位,之后的一年里,没人能夺得第一人的名号。凡是来与他比赛的人,除少数之外,都因为溢出的伤害导致身体受损,最严重的是他第一战的选手,听说在那一战后的他激素失调,后来出现不明原因的半身不遂,传闻一出,黑拳排名自那以后只有争夺第二的,没有争夺第一的,所以到现在,‘虚伪假面’都是黑拳排名榜上的第一名。 之后,直播的视频流传出去,在‘绝境系统’开发者都为了这件事出面之后,他几乎成了所有热爱虚拟格斗比赛者的偶像。 虚拟世界的开创者因为他,修改了虚拟世界的伤害上限,因为他调整了‘绝境系统’的补正方式,他们两人从未相见,隔着屏幕的两人却无比的相知。‘虚伪假面’从未出现在公开场合,也从未公开过自己的身份,再过一段时间,他销声匿迹,但是有关于他的传闻,一直在流传。 他成了新一代虚拟格斗参与者的偶像。 伍左鸢告诉他父母,自己要成为一名虚拟格斗的选手。他向他们解释这是什么比赛,他向他们解释自己看到‘虚伪假面’时心脏如同漏跳一拍的激动感,他向他们解释‘虚伪假面’与‘绝境系统’开发者达成了协定,说他将来定会参加虚拟格斗的官方比赛。 “然后呢?”抽着大联珠的伍左鸢他爹问。 “我想跟他打一场” 年幼的伍左鸢眼中的星幕没能被他爹欣赏到,因为后来他打了儿子一顿后,和他妈商量了下,把他送去电疗中心住了三个月。少了个儿子在家,他们倒乐得清闲,本来还打算让他多住段时间修身养性,直到那一天,警察局打了电话通知伍左鸢的父母。 他们查处了一所无证经营,涉嫌故意伤害未成年儿童的诊所后,他们才急急忙忙的来到疗养院。 自己的儿子太阳穴上还留着长时间捆绑电极所导致的红印,充血的双眼和不停颤抖的手使他所受的苦难不言而喻。无论警察同志怎么询问都没有回应。直到他父亲来到他面前,他起身,颤抖的双拳稳住,走到了对方的面前。他睁开嵌进无数星光的双目,一拳打出。 警察同志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拳将父亲背对着的墙打碎,抽出的右手上拿着被他掰断的半截拇指粗细的钢条,若无其事的从他父母的身边离开。他的父亲还感觉得到刚才自己儿子年幼的拳头从自己左臂擦过所留下的疼痛感,身后墙壁碎裂崩落的响声在他的脑中回想。 大概是这么一件事。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江桥不顾形象的将严仲按在面包店的沙发上,用力挣脱着被对方擒住的双手。如果不是颜平帆在这他当真就一口唾沫星子吐他脸上了。这故事越扯越邪乎,按他的说法,伍左鸢差点就成了自灭满门的绝世高手了。 “是真的,不信你问帆姐,帆姐你说是吧?”严仲见江桥当真要发怒了,连忙向颜平帆求救。 “对着脸的部分打不那么伤,如果指关节不是相平的话,打起来会很疼”颜平帆打着哈欠,语气平淡。 “我要把他的头盖骨都震碎掉”江桥用力把手贴在自己的胸上,照着崩拳的姿势就想对着他的脸来一套。 在江桥休息完恢复了体力之后,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平常人都会有的念头:把严仲这个坑人的家伙打上一顿。颜平帆觉得要是真打起来说不定轻转组会被禁赛,便让江桥回到家里再处置他。 贴着耳朵的嘴唇言语时呼出的热气成功的让江桥成了一条看似温顺的疯狗,缓和平淡的表情里唯有锋利的眼睛和其他部件十分不搭。 “回去就锤烂他的腰椎行不?”江桥若无其事的询问颜平帆,而颜平帆也如回应自家小孩贪吃的要求一般的说道:“不行” “那打脸?” “这可以”两人看不见满脸无奈的严仲般的讨论着如何折磨这混球的方案,恰巧在走道尽头见得伍左鸢出来,江桥朝他打了个招呼,但对方只是将甜筒塞在自己的手里便独自走了,丝毫没有想要同自己说话的念头。 他旁边的哈桑·雪铁龙见得三人出来,回头望去,见得伍左鸢已经走了,拉拢着脑袋的走到三人身边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呀,至少‘虚伪假面’对他影响很大这件事是真的”因不谨慎而被压制在沙发上的严仲哭笑不得的仰着头,“你怎么就不信老子呢?”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还用你讲?讲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就想让我不计较武装的事?太年轻太天真。”江桥的左手挣开了,正打算给他一拳。 “江桥...”哈桑的声音听起来虚乏无力,扭扭捏捏,倚在沙发里的她看着打闹的两人,听得她喊了声,颜平帆和江桥都放下了手上的动作,直直望着哈桑。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微微的斜向地面,小小的声音若不是那两人安静下来还真是听不见,“你真的是‘虚伪假面’吗?” 哦呀,这可是个好问题。江桥觉得问题的水平太高,自己恐怕回答不出来。 说不是,那就是一个学了三个月拳的人打赢了市级赛而付出比他付出了更多努力的自己却被刷下来了。说是,伍左鸢百分之百会知道这件事。 且不管严仲说的是真的与否,就算伍左鸢不在现实世界真人pk,拿自己当墙一样打钻,在虚拟世界的训练里头他也非得把自己折磨到精神残疾。 “你猜...” 颜平帆打断江桥即将说出的缓军之计:“哈桑认识梁咏橘吗?” “梁咏橘...”听到江桥想要插科打诨而顿时有些生气的哈桑·雪铁龙皱着的眉头,过了一会才舒缓开,“没见过,但我知道她。”“从九岁就开始参加比赛的奥维莉亚队选手,今年十二岁” “对” 颜平帆应了声,曲着身子侧放着腿的她伸了伸腰,江桥看得她胸前的曲线明显了些。 莫菲颜平帆是隐藏得很好的类型?穿衣显小的类型吗?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那么暖和的地方只有那么小的体积说出来谁会信。这么说来,要确认的话只能趁她没穿衣服的时候吧? 碰触到她目光的眼睛几乎下意识地移开,斜着的脑袋看见躺在沙发上淫笑的严仲,江桥的气又回来了些,左拳用力锤在他左心室上。看着对方扭曲的表情,江桥有一种莫名的舒爽感。 “你下一局的对手是她哦” 江桥指着自己,颜平帆确认的点头,狡黠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她脸上:“而且,很多人打算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 这个说法听起来十分奇怪,但是看见她那副十分高兴的模样,他便知道,她自己也是算在这‘很多人’之中。 “哪?”江桥觉着跪严仲大腿上不舒服,站了起来,踹了装死的严仲一脚才彻底解恨。 “电视台哦”晃着手机的她笑得比哪一次都得意。 第十四章 银白幼女 江桥数着名单,发现本次晋级区域间比赛的选手只有三十二个。这个数量显然是配不上这个‘世界级比赛’的头衔的。 按照现在的划分,全世界共有接近二十个区域,这么多区却连六十个人也凑不到,这也足以见得在这些队伍之中,第一次参加比赛的轻转组所展现出的实力水平已经可以碾压大部分队伍。 “这个,说不定” 听江桥这么说,严仲显然有些不认同:“其他区域筛得比较严,他们的市内赛和市级赛都是采用类似区域间比赛的晋级制。夏区虽然不是,但最后其实凑起来的人也不多。我们队三个,加上‘奥维莉亚’那边五个,还有宋庄的宋谅和其他一些记不起来名字的”他越说越不耐烦,“还没到一半吧?前几次别的区域内的本域参赛者可是占了一半以上的,咱们上一届夏区似乎还有十来个参赛的” 对于‘虚拟格斗比赛对人们的吸引力越来越小’这件事江桥也是有所体会的,毕竟自己的武装改动到现在还没批下来。说实话如果不是没人看比赛,组委会不至于会牺牲公平、允许其他武装来增加比赛的华丽度。 奥维莉亚?奥维莉亚...这名字江桥怎么听怎么熟悉。思来想去,似乎就是和自己一样,等下要去电视台接受采访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来头可大。 它是夏区内发展起来的队伍,却隶属于英区那边。队伍同时享有英区高科技所带来的高效训练和夏区优秀身体素质的参赛者,在前几届的比赛中也是力压群雄,活生生挤掉了其他队伍。只不过他们的风评不是特别好,似乎是过负荷的训练方式使得队员难以接受,甚至还出现过训练受伤的事故。 总之,不关自己的的事情就对了。反正自己是‘轻转’这边的,和他们的接触应该也就只是电视台这一次。之后赛场上见到了,该拦腰打折对面还是照样。 在那次比赛之后,高山昴被送进了医院,身体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吃什么吐什么以及看见别人在胸前攥拳就吓得抱头蹲下。江桥有去医院看过他一次,两人刚打了个照面对方就吓得躲进棉被里了。青叶那如同花痴一般的队长劝江桥先不要刺激他,给他签名的时候,还从他那套了些情况,知道高山昴这人也曾经是‘虚伪假面’的粉丝。想来是以为被自己的偶像打败了,心里产生阴影了吧。 毕竟不是谁都像伍左鸢一样,参加比赛变得更强的目的是打自己偶像一顿的。 “你还真给他们签啊?”严仲一边纠正着江桥的握拳一边问。 虽说他打出了‘半步崩拳’,但连江桥自己都知道那到底有多么巧合。 自市级赛后,严仲比以前要认真了许多,看着江桥时严仲眼中的拳拳之心与殷殷深情,他满身鸡皮疙瘩之余恨不得一拳锤烂他的脑袋,结果是毫无意外的受到了严仲的防守反击,被踩在地上最后不得不捶地求饶。但想来也奇怪,江桥不大明白最近的自己怎么暴戾到这个程度,以前的自己可是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良好青年来着,要么不动手,要么要让对方进医院的信条培养出了他克制愤怒的强大能力。 “不会因为现在比以前能打了就走火入魔了吧...”严仲把他错误放到胸口附近的左手抬高到头部之前,皱起眉说,“你倒是说你签了什么呀” 自然是‘江桥’二字,给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签‘虚伪假面’。江桥脱口而出后又变得暴躁,“说到这事我就来气。你到底是磕了什么药才会把防御武装设计得和‘虚伪假面’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一天到晚看变身美少女的动画?你是大友吗?你为什么对变身口诀这么熟练啊?” 严仲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的给他指点架势,看他这幅装蒜的模样以及在自己打完比赛后伍左鸢的微妙反应,想来他也是曾经被这混蛋坑过一笔的。 “鸢哥还没来吗?”哈桑·雪铁龙似乎觉得看江桥被严仲打没什么意思,便问起伍左鸢的下落来。 “没呢,给他点时间吧”见严仲不说话,江桥才这么应了声,听得是江桥回应的哈桑眉头皱得紧紧,过了一会才突兀的说了声“算了”,拿起屏幕息着的手机,双眼无神的看着屏幕映着的双眼无神的自己。 江桥觉着自己是没得罪她的。想来‘虚伪假面’这事也与他无关,‘轻转’内所有人都知道防御形态是严仲提交的,江桥连是旧式英区还是新式联合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形状,所以他也没理由得罪到伍左鸢,而这两人对他成迷的态度实在无法理解。 自比赛结束后,伍左鸢将虚拟格斗训练全权托付给了严仲,考虑到哈桑没法参加晋级赛,想来按她的性格定然不会拒绝甜品的诱惑来代替伍左鸢训练自己,她却用那副让她成熟美艳不少的慵懒神情拒绝了自己。 迷离、美艳,胸部托得起手机的美女自然是好,但江桥总觉得她这模样变扭得很。 莫非还是输了那件事吗?这件事情需要悲伤这么久的吗?江桥不大明白哈桑的心思,这小妮子胸大,本以为她脑子里都是葡萄糖和雪糕,竟然还会思考,还是这么负面忧伤的思考。 不是一个挺乐观的人吗,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过了会,听得颜平帆从楼上走下的脚步声,严仲才允许他放下那个端枪的姿势。 裹着长白丝袜、脚上蹬着小褐皮鞋的颜平帆换了件七分袖的上衬,外面是棕色的吊带衫,下着的米色百褶裙与她的腿十分的衬。 这身穿着看得出她是精心打理过的。两侧用棕色缎带扎起来的头发显得有她更加年幼,成熟程度上减一分,但多出来的懵懂与可爱至少让她的魅力翻上一翻,加上本来就在江桥心中积累下来的平常分,评分依旧保持满分不变。欣赏过的江桥若无其事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心中觉得其实评不评分都没区别,她在自己心中的满分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变动过,恐怕今后也没有,毕竟衣服这种东西只是个辅助。 如果要说哪一日,因她的穿着导致江桥评分的变动,那恐怕是她光着身子,欲迎还拒、满脸羞涩的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吧。 “怎么站起来了” 听得严仲的声音,江桥飞快地低了下脑袋,随后一股被耍的愤怒让他直接吼了一嗓子,“没有!” 这一嗓子把躬着身正打算站起来的哈桑和在楼梯口敲着皮鞋跟的颜平帆都吓了一跳。严仲斜着脸,露出只有江桥这个角度才看得到的魔性笑容。 “时间差不多咯”颜平帆见严仲双腿踩实,正打算躲过江桥的拳头然后反击,幽幽道:“你把他打伤试试” 听得颜平帆这么说的严仲只得发出‘啊?’的疑问,得到颜平帆许可的江桥拳头攥得更紧,正打算趁着严仲不明所以的转向颜平帆时给他一拳。 一拳无故的扑空,随后是对方忽然踢来的一脚将本就重心不稳的江桥绊倒,严仲虽没看向江桥,但动作无比流畅,像是随意一抓的左手揪住了下坠中的江桥的后领,一把拉起,推回沙发。 看到江桥满脸的惊讶,严仲十分受用。虽是被他打过无数次,但江桥却从未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这么的能打,严仲也从未暴露过他这如同预感一般的行动探知。 哈桑是不想再理他们的了。这两个男人真是,没救了!无缘无故都能打起来。 颜平帆似乎与也有与哈桑同样的想法,但站在教练的位置上,她觉着让他们多打几架对双方都是有些好处的。 “但不是现在呀”颜平帆走过来,纤细的手掌抓起江桥的右手,不算厚实的手掌却因平常女生不会有的茧子而让他无比的安心,“走吧?” 见得呆着脸的江桥被颜平帆拉着走,严仲的声音唤了他们一声:“兄弟,你就穿这身?” 江桥闻言,看了下身上的穿着:颜平帆送他的白上衬加黑运动裤,青少年标准穿法,看起来十分精神,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们觉得呢?”见江桥丝毫没有自觉,严仲询问哈桑和颜平帆。 “不知道”哈桑显然不想理会严仲的提问,十分随便的应付着。 “我觉得...”颜平帆有模有样的往后退了几步,仔仔细细的眼光从他有些脏的学生鞋一直移到他因为脑袋仰起而青筋骤现的微红脖颈。 “头发有点长之外没什么问题”颜平帆举了个大拇指,“走吧”说罢便拽着他急冲冲的出了门。 严仲看着跑出去的两人,表情微妙。无论是他们的视力、审美还是互不相知却早就联结在一起的心,叹着气的他都为他们着急。 电视台是这座城市里头数一数二的特色建筑,巨大的建筑具有立体几何的美感,两栋大楼向内倾斜,以巨大的悬臂结构连在一起,近看感受得到外墙绘制的规则图形赋予这建筑的科技感,即便是从远处看,这栋大楼的形象也在人体的下部找得到对应的内涵,真不愧是著名设计师根据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图片资料复刻出来的高新建筑。 搭了不知道多少层电梯,进了不知道多少个大房间,拐来拐去的道路就连来过一两次的颜平帆也是满头疑问,起初还与她并肩走着的江桥实在受不了这如同高强度跑步训练一般的寻路,一边走一边大喘气。颜平帆有几次拐过走廊找不到人,往后探出头才发现江桥如同要舔墙壁一样的贴在上面,气喘吁吁双眼无神。 之后就成了颜平帆带小孩般的拉着他到处乱走。江桥实在不明白颜平帆这神一般的耐力究竟是怎么锻炼出来的,手心摩擦传来暖感的同时也摩擦着他从认识之初就抱有疑问的那些茧子。 又开过几扇门,两人才见到站在会客室门口的几个接待人员。其中一个愁眉苦脸年过五十的大叔见得两人到来,喜笑颜开。连忙同一旁笑起来像是风尘女子的接待员上到前来。 握手握手,寒暄寒暄,那大叔同颜平帆说了许多客套的废话,听得江桥都觉得这人孤独成病,不甘寂寞,一看到漂亮的妹子就想上去搭讪。 江桥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便由那脂粉味重的很的女接待员带进隔壁的房间换下衣服。那女人说起话来虽是好听,但她的装腔作势却在掩盖她心中的毫无感情。在被误认为是‘虚伪假面’之后,江桥遇到了不少打算利用这个名号来盈利的人。打发过不少这种人之后,他也自然而然的学会了些看人的能力。 把说着要帮江桥换衣服的女接待员赶出去后,江桥将她给的那套西装抛到一边的大床上,拿着一旁的吹风筒将身上穿着的衣服弄干。 等到他与露着难以克制的不悦的女接待员一同回来时,颜平帆同那人不再说话了,对方有些尴尬的低着头,颜平帆则是皮笑肉不笑的等着江桥回来。 装模作样的同那两人道谢进去走道后,江桥和颜平帆的表情都有一种莫名的放松。江桥本想说些什么活跃气氛,转过头来,两人相视,察觉到对方有相同的想法,一言未发却不由自主的共同欢笑,驱散了心中接受采访的所有紧张。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道,推开尽头的门。水晶灯的光芒在开门的一瞬射进通道之中,房内的装饰着实金碧辉煌,鲜艳的色调以红黄为主,如同宫殿的一厅一般。在各种颜色的光芒闪烁之中,两人慢慢地走了进去。 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后,他们才看见房间中各种调试仪器的工作人员,以及江桥那场比赛的主持人。 看起来似乎是这场采访的主持人。对方比刚才的江桥还紧张,拿着手稿嘴巴不停地动着,眼神缥缈不定,不小心对上了江桥,也只会飞一般的挪开。 颜平帆与负责人谈上两句,便听得对方开始拍手,示意采访即将开始。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侧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一袭白色西服,拿着金色的蛇形手杖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光线在他的老花镜片上打了个转,没有拿拐的那只手扶着点滴架,闪耀的光芒让江桥错过了看清他脸的机会,目送着他径直走到无人的观众席上。见状的工作人员竟没有任何反应,着实让江桥觉着有些不妙,等到那老爷子稳妥的坐下了,江桥才缓了口气。 颜平帆皱着眉的目光忽得从那人身上移开,唯有江桥还在呆愣的往那观众席张望。 门又开了。 对方的教练的脚步很快,来势汹汹,有一种街头大佬带领小弟砍人的气势。江桥并不认为这老哥会蠢到在这里打架,而颜平帆似乎也不觉得对方是来挑衅的,假着个笑脸便叫了声‘周哥’,毫无感情的声音与她的笑容形成令人捧腹的对比,江桥握着对方满是热情的手掌时差点没笑出声。 来的这人是周雄,是‘奥维莉亚’队里的副教练,一般负责队员们身体素质上的锻炼。 粗壮的手掌刚刚放开,便见得周雄身后微微荡着的银色线条,还没等江桥说些什么,被周雄宽大身材挡住的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左侧的银白发色的马尾荡在空中,些许垂在她雪色的肩膀上,蓝色的眼眸与这银白发的神秘十分相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她显得瘦弱无力,银发分于两侧的马尾发量虽少,却有垂至肩胛骨以下的纤长。 她抬起头,双手各自朝着江桥和颜平帆伸出,细腻的五官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但率真与些许心情的波澜还是从她水蓝色的眸子里溢出了些。 “梁咏橘” 她的声音还带着未到变声期前的稚嫩,比颜平帆还要纤细的手掌冰凉得很,没有些许能让江桥感受到温暖与强大,柔若无骨,手洁白得过了头,像是没有血液一般。与其说是一名参赛的选手,不如说是一个不顾医生劝告跑出医院的病患。 握着的冰凉的手遮蔽江桥的其他感觉,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一名女孩子。可能是他的过于自负的缘故,在对方直盯着自己的眼眸里,他感觉到这十二岁的她眼中也只有江桥一人。 握着的手放开了。江桥背着手,愁眉苦脸的他没注意到一旁颜平帆的微妙表情,心里头如同被一群坦克车碾过般。 江桥不明白这是谁想出来的弱智比赛规定。 你说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方不讲礼貌不懂得尊敬人的话,他可以把对方打到回炉重造都不用休息的。 文文静静还这么可爱,老子怎么下得去手? 第十五章 挑衅 2017/2/17第十五章挑衅 在暮光之中的一盏明灯将照亮你晚归的路,一路上有我与你同行。 各位观众大家早上,不,晚上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暮钟识人’,我是你们的老朋友罗中宝。 大家对我的面孔可能还有些陌生,但对于最近在比赛中火起来的... 江桥是不大能理解眼前的这位主持人兄弟在说些什么的。自他耳朵中听到的信息支离破碎,即便生拉硬拽的组合到一起也是一句病句。坐在他身旁露出十分自然的假笑的颜平帆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想来是也快抑制不住自己笑起来的冲动了。 江桥觉着这主持人作为主持的功力还需要磨练。淡然的演技还算可以,表情也与八卦什么事情的时候没有区别,但是桌子底下捏着稿子的手指关节已经开始泛白,感觉就如同在某一类特殊动作片中被人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寻求刺激做了某些事情的人一样,比如说身体某个部位安装了什么按照周期函数规律变化的...武装?还因为羞于见人必须极力隐忍的模样。 可惜是个男的,如果是个肤白貌美的大姐姐那就更像了。 目光甩来甩去的江桥显然没听到罗中宝介绍‘奥维莉亚’教练的声音,直到对面墙壁的幕布放了下来,放映机上透出巨大的人形影子时,江桥才缓过神来。眼见得地板升起几枚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摄像头,表情与神态这才端正了些。 幕布上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仅仅是投影在幕布上的半身就看得出他对西服的讲究。奇特的‘r’字金色雕饰嵌在他衣领的位置。几道皱纹割裂皮肤,镶嵌着漆黑眼眸的眼眶形似刀片,棱棱角角皆是锐利。 这个男人,给江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是‘奥维莉亚’队的真正领导人,第一教练方旭海。 他与英区的著名教练坎达尔合作,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优质人才,比方说在这次市级比赛中,他队伍中的五人便全数上线三十二强。在下一场比赛中,对方队伍中的夏籍选手梁咏橘将与江桥一战。 就是幕布前那个小女孩。 干净的眼眸,从容的姿态。这几天江桥看过她的比赛,印象深刻的一场,是以九岁的年龄杀入四强的一场。 在那边世界里的她,身体年龄应该是心理年龄的两倍。依旧白皙的手臂比现在更加纤长,飘逸的银色长发在她每一次快速击拳中荡起银光,每一拳打出的月**力光冲着对方的要害而去。闪动着青色光芒的腹部块状护甲以及白色的武装大衣上有着许许多多漂亮的金边花纹,漆黑的紧身服将十八岁少女的曼妙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洁白小臂前方的黑皮露指拳套威风凛凛。 但最让江桥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一抹水蓝色。那双干净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迷茫,似乎自己天生就是为打拳而生的机器人一般。 在她初战的那一年,她的队伍包揽了前五,排名第四的她捧着纯金的奖杯,在摄像头前笑得与平常的小孩子无疑,隔着镜头也能感觉得到她的欢愉和满足。 是个挺有趣的姑娘,江桥心想。 系统对她的未来成长抱有极大的希望,这不仅仅是她十八岁虚拟形象所展现出的傲人胸围与挺拔身姿,还有她每一拳击出的肌肉力量、反应能力,以及那堪称恐怖的魔力量。 她并非和伍左鸢一样的蓄力突破型选手,这或许和她的年龄有关。她的拳击虽然有力,但也仅仅只是相对于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而言,打不出伍左鸢一拳碎山的压力感。在这个基础上,她选择了魔力叠加和击拳速度上的锻炼,将自身的忍耐程度开发到了九岁孩童、甚至是江桥都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江桥从刚才到现在,没有见过她的脸上露出任何表情来,欣喜,激动,寒暄,兴奋,紧张...脸部肌肉似乎僵化了一样,唯有那双无瑕的水瞳时时刻刻提点着江桥,前方这个银色发色的家伙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仅仅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已。 “...江选手?”听得罗中宝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直直看着自己的幼女身上移到罗中宝身上。 见得对方恢复状态,罗中宝打湿稿子的手汗才停了下来,开始例行的采访环节。 这些环节大多数都很无聊,真刀明枪的问想问的事,这是只有连户口都查得到的警察同志才敢做的。主持人们既要顾全自己的形象塑造,又要考虑到收视率的问题,想来也不是一个那么容易的行业。 “请问您和‘虚伪假面’的关系是什么” 然而这个罗中宝显然是个临时工,甚至连寒暄式的开玩笑都没有,连对面选手的名字和队伍都没介绍便直入正题。江桥瞥了一眼梁咏橘,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但是余光之中的周雄以及屏幕上的那位老先生的表情就不是特别好看了。 “主持人也太心急了,先介绍一下对面的选手嘛” 颜平帆打圆场的能力也只是马马虎虎,一记高速抽球丝毫不掩盖这边难以回答主持人问题的状况以及对主持风格毫不留情的批判。被颜平帆这一提醒才回过神来的主持人只感觉冷水淋头,见到疑似偶像者所产生的热情彻底灭却,言行举止也变得冷静起来,恢复了往日说话虽然语病很多但还不至于不遵守主持规则的模式中去。 接下来依旧是没什么好说的,主持人问一句江桥答一句,答不上来的江桥就拼命糊弄过去,梁咏橘倒是不怎么说话,但也不像是江桥原先班里那些只会‘嗯、嗯啊、啊’糊弄人的同级女生,清丽的声音被隐藏在她小巧的口舌之后,显出来精短对话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明亮的目光盯着江桥略显老旧的学生鞋,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见得周雄全权料理了罗中宝发向梁咏橘的提问,颜平帆也开始进入替江桥挡问题的状态。场面一度变成罗中宝采访两位裁判,十分尴尬。 幕布上的方旭海显然对这种惯例式的采访不感兴趣,似乎是固定住了屏幕的画面,一直保持着那副冷淡的面容,甚至于左手手指晃动如同抽搐一般的不停重演,但主持人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没人在意这些事情。 毕竟全场最受瞩目者不是方旭海而是江桥,最让人期待的环节也不会是这走后门进电视台的主持人的提问。 闲着没事的江桥坐得虽是稳妥,没有失礼人的地方,但是自他涣散的目光中逃逸的思想已经不知道飘到拿去。 真是,十分像陶瓷娃娃一样的一个小女孩。 江桥自认为自己并非是个恋童癖,在认识了颜平帆后对能上天的橡皮娃娃都不敢兴趣,更何况是没法充气的陶瓷娃娃。但是与他坐着的位置隔了十来步远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为什么一直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她在几年前的那次初战后,又参加了两三次大小规模不一的比赛,包括秋季赛去南区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也包括春季赛去印区这种像是熔炉的小型大陆。在每一次比赛中,她那对软弱的拳头打出的每一击都充满着美感。 即便她的力量越来越弱。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毫无理由的变弱。曾被认为是新世纪的年幼王者的她,曾经获得过代表未来星星的‘无冕’之名的她,在第二次出场时,所有呼喊着为她加油的观众们都看得清楚。 她变弱了。 月色的魔力光不如她九岁时那般强大,一年之前在十厘米距离内打碎对方防御武装的超强战力消失,所表现出的闪躲技巧缺失了以往的灵性,在一拳一掌之中流露出的些许迟钝让观众们怀疑她这一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颗星星就这么落了。 自我膨胀了吧。江桥翻看当时的记录,大部分专业解说和分析人员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不是吗?九岁就在世界级的区域间比赛中打赢了其他人。四强之名,说明她还胜过同期参加比赛的伍左鸢。这样的资本足够任何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孩骄傲一生。她是可以选择就此止步的,但是她参加了比赛,打出与初战令人称道的‘神秘之舞’完全不同的招数。江桥看得出来,那双十八岁的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战斗意志,即便拳拳打在别人的要害上,即便拳速没有下降,但是含着要击垮别人念头的意志已经不见了。 那优雅得如同舞蹈,被夸耀成不亚于‘半步崩拳’的世界神秘之舞已经看不到了。 罗中宝那如同废话一般不切实际又缺乏重点的提问终于结束了,在颜平帆十分显然的假笑中结束的环节让除心不在焉的两位选手外的所有在场人员心头顿时轻松下来。幕布上的老人家动了下,抽搐的画面终于切换回摄像头,眼神锋利的方旭海脸上还残留着刚睡醒的倦容,真让江桥认为这锐利的眼眶是他自己画上去的。 罗中宝一本正经的询问两位教练对自家队员看法时表现的流利,让江桥怀疑他估计花了整个通宵来背诵这段话。 周雄对梁咏橘的评价十分的普通,一个有天赋,又坚强的人,队伍之中最年轻的女孩子。 一如既往的废话,江桥算是摸清楚所谓采访节目的重点,就是一本正经的将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都是明摆着的事情。没天赋能打九岁时就参加比赛?不坚强能九岁打进世界第四? 但问题来到颜平帆这边就比较复杂了。见得罗中宝眼神都变了,江桥便知道他又要提一开始那个问题,果不其然,强装冷静的语调下的些许颤音露着他的兴奋,上层装着巨大玻璃幕的特等观众席中观看直播的高层人员也好,守着电视机的虚拟格斗迷也好,乃至看着被颜平帆折腾到花屏的电视机的哈桑也好,他们的心都牵挂着这个问题。 这个人,这个使得出‘半步崩拳’的年轻人,当真是那年仅凭一己之力便让整个世界为他牵肠挂肚的人吗? 江桥不用想都知道此时严仲定然笑得十分开心,他这人的性格也算是被江桥摸出了些------一个混乱邪恶满脑子色情暴力的人,看起来像是武痴只是他给自己添加的伪装,用于隐藏自己那颗无比肮脏的心,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虽然心里这么咒骂着严仲,但江桥也是有些兴奋。听得罗中宝一板一眼的提问,江桥身子不由得侧了些,目光看着颜平帆的侧脸,心中有些许激动。 颜平帆会怎么糊弄过去呢?会怎么巧妙的把这个皮球踢开呢?依江桥所知的性格上来看,她定是不会将严仲和‘虚伪假面’的关系全盘托出,那她要如何显示她的聪慧?数以万计的目光且不说,光是在这会场之中的几十人以及幕布那透着凶狠的目光中,怎么用话语把皮球踢得远远,直上太空,越过火星,到永远都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地方中去呢? “不是的呢” 闻言的颜平帆脱口而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许僵硬。 的确,踢什么踢,这哪还用转移问题,不是就不是,直接否认就好。江桥在发掘自己推卸责任的能力后的些许自傲之余,有些许羞愧对于颜平帆的耿直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幕布里的中年人目光略有缓和,在场除了梁咏橘与‘轻转’一方的人马外,其他人都有些许惊讶和失落。 再见了,被人索要签名的日子。 江桥开始怀念起给‘青叶’的队长签名时的那种感觉,沙沙的笔画声以及被炽热目光顶住的荣耀感... “他是‘虚伪假面’的继承人” 清丽的声音里随后补上的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又沸腾起来,罗中宝那神情变化速度之快让江桥感受到他作为演员而非主持人。但他自己的表情,也在不自觉之中由些许释然变得惊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如同下班刚刚回家的丈夫发现一个全身赤裸不着一物的男人大摇大摆的从自己家走出去,问及自己的女儿、姐姐甚至夫人都说什么都没看到的情况一样。由于本来就十分紧张的时间安排导致请来的嘉宾与主持人之间没有互通情报,加上这主持人又是个废物,现在的场面便变得异常的尴尬起来,除去满面得意,笑容中含着戏耍全场的从容的颜平帆外,只有幕布中的方旭海看起来比较正常些。 “也就是说,不是‘虚伪假面’本人?”他的提问中包含着深深的失望,如同江桥不是‘虚伪假面’就是个废物一样不值一提。 “并不是”颜平帆绕过了一脸呆滞的罗中宝,与方旭海直接对话:“江桥是‘虚伪假面’的弟子,那记‘崩拳’是在他的授意下江桥教给我们的选手的” 爆炸性的发言与随口胡加的设定让一旁的江桥有一种高速公路上汽车打滑、即将翻车的恐惧感。老板娘你别这样,再编下去就成诈骗了。嚷着要打爆‘虚伪假面’的伍左鸢现在又偏偏闹脾气了,万一他提着刀在某天回家路上砍翻自己怎么办? 这个回答让许多人满意,但方旭海显然不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他的表情十分冷淡,似乎在说这与我无关一样。 骚动在两位大教练结束对话后的一秒钟内迅速结束,罗中宝终于在江桥哀怨的眼神中恢复正常,把控起本场的节奏来。 “时间过得飞快,本期的节目到此也要结束了。在节目的最后,我想问一下,双方的选手和教练有没有什么想对对方说的呢?” 其实细想起来,罗中宝也不容易。江桥认为作为一个连解说都解说不好的主持人,一下子就要采访可能是自己偶像的人,激动时难免会有些许差错,加上控场能力十分强势的颜平帆和一看就不是平凡人的方旭海,就连那个和和气气的周雄都显得有些针锋相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完整的做完整个节目,也是一种本事,想来还是要归功于他如同小品一般在节目开始之初就持续削弱两方战意的主持词吧。 话筒按顺序先递给了梁咏橘。视线从平坦的胸部上攀,看着她干净的眼睛,江桥回想不起看到拿着比手臂更加粗大的话筒的她的一瞬产生的任何邪淫想法。 对方的话语十分简短,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希望江桥选手可以和我一同尽力,打出一场让大家都满意的比赛” 怎么说呢...江桥光从字面上来理解,总觉得是对方对于新手的一种挑衅,但是从她轻柔稚嫩的嗓音与语调上,却听不出任何一点恶意,应该是照着教练给的稿子背出来的什么东西吧。 大教练的远程连接还开着,自然没把话筒递给周雄的道理。接过话筒的周雄微妙的给罗中宝使了个眼神,对方才反应过来,急匆匆接过话筒。 “江桥选手既然是‘虚伪假面’的继承人,那不如我跟你做一个约定如何?” 屏幕中的那个大教练丝毫不在意这到底是什么场合,也不管颜平帆同不同意,冷漠的语气如同命令:“这次比赛如果你输了,便把‘虚伪假面’的下落公之于众,如何?” 这就很侮辱人了哦。江桥斜着眼,表情些许扭曲。 正当江桥计划着露着个欠揍的笑脸说些欠揍的话时,便见得颜平帆的目光从低着脑袋的梁咏橘身上收回来。原先双腿并拢,文文静静坐着的她右脚轻抬,左脚往后收了些。 白皙的大腿交叠在一起,微微后靠、坐直起来的身姿以及抱于胸前的双臂中含着的不悦已经强烈到主要负责人开始研究提前结束节目的放送事故对收视率的影响程度。 觉得翘起的二郎腿虽然不是特别尊重人,但是很可爱所以就不扣分了的江桥看着那诱人的白丝,自言自语: “那,我赢了的话,你就把梁咏橘让到我们‘轻转’这边来?” 声音虽小,但是在这种战争打响前般的安静时刻里谁都听得见。喃喃的低语如同战场的擂鼓,成了江桥对抗方旭海挑衅的反击。方旭海的眼睛微眯,似乎不明白江桥这一反击的目的何在,他蔑视一切的目光依旧难以被江桥所理解。 水蓝色的眸子动了下,自十来步远距离投来的目光蕴含着的感情太过复杂,江桥同样难以理解,但半步距离的颜平帆那表情却足够简单明了。 一种混杂着多种感情的惊讶被随之而来的不满代替。见得她的表情变化,江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接过颤抖的罗中宝手里的话筒,他发现自己没有闯祸的人应该有的激动,真正拿到话筒时的紧张感只有他想象的百分之一。 “不过您是‘奥维莉亚’的教练,我只是个小队员,这种事情呀”拿着话筒的他露着之前被严仲殴打之后露出的惯性笑容,“还得两边教练,都,同意了才算数,你说对吧?”独特的重音断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江桥所说的重点,方旭海自然不例外。 这甩锅甩得颜平帆猝不及防,她接过话筒,浅浅一笑,身体行动的恶意也比之前减缓了些:“我很期待咏橘与江桥的比赛,出不出面呢,毕竟是‘虚伪假面’的自由,不能当成赌注,就像是梁选手,她由自己的人身权利,不应该受教练的限制,她不能被两个队伍当成是赌注,同样的她想去哪,也不应该被任何人拦着” 这段话的冲击性已经足够强悍,但颜平帆显然不嫌事大,缓缓又道: “况且,江桥必定会赢的”同江桥方才的自言自语一样的云淡风轻。 极度凶恶,直白而又具有冲突性的话语如同一枚导弹投进了夜里的菜市场。欲哭无泪的江桥对着直盯着自己的梁咏橘苦笑,看来自己的自说自话是把颜平帆给惹毛了。 采访在罗中宝不熟练又毫无笑点的圆场中尴尬落幕,息掉屏幕前方旭海那冷笑一般的表情深深印在江桥的脑子里。 拒绝了高层部门的会餐的颜平帆留下满是尴尬的周雄和一脸茫然的梁咏橘以及一干高层,走得飞快,赔礼道歉的江桥急忙追去,不到一会又开始大喘气。知道他停下来的颜平帆没有反应,拐进走道后连脚步声都一同消失。 深吸了一口气的江桥又追了上去,却见得拐角处的颜平帆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手背上留着水渍的拳头攥得直发抖,泛白的指关节看得江桥都有些心疼。 “萝莉控,变态,恋童癖...” 一连串的重复着江桥从未在她嘴里听过的话语。听她这么说的江桥竟无法反驳的转开脑袋,不好意思的挠了几下脸。令人心安却沉重的呼吸声重复了两三次,颜平帆转身,有力的手搭在江桥的双肩上。眼眶有些微红的颜平帆低着头,拿脑袋用力的顶了下江桥的胸腔。 “不要输给‘奥维莉亚’” 低下头来也只能看见她头发上的蝴蝶结的江桥有些许喘不过气来,她语调中十分飘逸又有些颓废,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坚韧与肯定:“我们要赢他们” 抓着江桥肩膀的手掌十分有力。 江桥想来,颜平帆对梁咏橘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也不会跟小姑娘计较。问题是出在方旭海那番话,在江桥听起来不痛不痒,但是在同是教练的颜平帆听来,恐怕是对江桥的侮辱吧。 被气哭了呀这小姑娘。 暴怒之下的举止在其他人看来可能是失态,但在江桥看来,不,应该是在整个‘轻转’看来,那是一种无瑕的率真。最后那一话语,让江桥觉得自己与颜平帆更加靠近了一步。 “会赢的,放心吧” 江桥说的平淡。一个只训练了三个月的选手说出要打赢曾经的‘无冕’这种事情,任谁说出来都没有什么底气的。 但现在的他,很想打赢,如同那日与高山昴比赛中的兴致高昂。 想打赢了之后,好好的了解那双水蓝色眸子的主人,想做下来和她好好聊一聊,想知道那牵引着自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拼尽一切也想赢她。 “你要是到时候放水我可饶不了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的颜平帆恶狠狠的说着。 还放水,江桥的笑容没法掩盖鼻子泛酸的难受感。 这家伙是全心全意的认为自己定能胜过梁咏橘啊。 第十六章 失去先机 即便那次采访在播出之后便成了排行榜的热搜,对于轻转组也没有什么影响。 严仲的拳头依旧按照每日三餐的时间点往江桥招呼,江桥的挣扎除去结果外依旧十分不稳定:狠起来的时候能被严仲打到火气消失,冷静的时候也依旧会被踩在他身上的严仲各种精神侮辱。 他有些怀念之前伍左鸢在虚拟世界里殴打他的日子。同样伴随着巨大的精神侮辱,但伍左鸢显得比严仲温柔得多,至少打输了投降就没事了,不像严仲,江桥投降他反而打得更凶。 备战三十二强的训练除去缺了伍左鸢的虚拟格斗训练外没什么不同。轻转组中包括江桥在内,参加三十二强的人共有三个,伍左鸢除去基础的体能训练外,其他的一律不管,甚至连自己在虚拟世界的‘拳风炮击’也懒得练,严仲则不用说了,每天都以吊打江桥作为自己训练的一种方式,心情好时便多打几轮,心情普通时便一拳撂翻后跑去吃饭。 伍左鸢看起来和平日里差不多,只是他不怎么进虚拟世界里训练了。 伍左鸢自然知道什么‘虚伪假面’接班人都是扯出来的,江桥不可能是‘虚伪假面’他比谁都清楚。而要说江桥的师傅,队内都知道是谁。严仲强是强,但伍左鸢也是同他交过手,甚至还因为他教自己‘崩拳’而拜他为师。但就他那个水准,哪能是‘虚伪假面’。 严仲显然是觉得这个评价对他而言有失公允,根本并不在意‘虚伪假面’到底是谁的他倒让江桥觉得他是真的见过‘虚伪假面’了。 总之,围绕着江桥与严仲都不感兴趣的‘虚伪假面’,气氛有些怪异,但这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异样,在某日里一个叫三浦新一的大和人前来拜访后有些许缓和。 与高大威猛五大三粗的伍左鸢相比,三浦新一显得有些瘦弱,但他有些鼓起的太阳穴以及平整的拳头,让严仲相信这人是个干架的好手。江桥本不大相信他的判断,但看见这人眼神中露着豺狼虎豹一般的光芒,他便觉得严仲说的也有些道理了。 队内他熟悉的人似乎不多,伍左鸢和颜平帆而已,江桥站得远,他也不清楚他同颜平帆讲了些什么,便见得颜平帆捂着嘴笑得颤起肩膀,随后还带着笑声用拳头撒娇般的锤了一下三浦新一的肩膀。 如同一览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一般,满心的空虚过后连自己存在都觉得有些许虚无缥缈,难言的异物感硬是卡进了江桥的脑子里。 这个动作可以加二十分,哪天自己要是这么被可爱的拳头锤上一下,让他去殴打裁判他都愿意。 颜平帆摆着手笑着离开,江桥的目光追着她远去。一旁的严仲显然是会错了意,假装随意的斟酌着用词,以十分轻浮的语调介绍起两人的关系来。 三浦新一和颜平帆认识于诱劝伍左鸢的那段时光里。颜平帆几乎天天跑去伍左鸢的队里劝其加入自己即将组建的‘轻转’,但提出的回报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所有人都不敢打的包票在她的嘴里显得轻而易举。 作为伍左鸢队内的好友,三浦新一本能的觉得这个像传销组织的队伍不靠谱,私下里劝过去意已决的伍左鸢要谨慎行事。然而被洗了脑的伍左鸢根本听不进去,最后抛弃了大和的队伍,跟着颜平帆找寻到了严仲。 严仲说得一副津津乐道,谈论着自己当年如何英勇收服伍左鸢,对此一点兴趣都不感的江桥视线从转入拐角消失不见的颜平帆身上收回,见得三浦新一朝着两人走过来。 三浦新一是在大家知道江桥是所谓的‘虚伪假面’继承人后,他遇见的唯一一个不会和自己要签名的拜访者,点头问了声好,自报了下姓名的他抽出名片双手奉上的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自然,相互认识后又跑去同严仲问了声好。总体而言是一个比较讲礼貌的人。 “有没有觉得自己输了,在相貌上或者气质上”三浦新一走后,严仲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没等他说完,乐滋滋看着各类老新闻对梁咏橘的评价的江桥忽得皱起眉来。牙痒痒的他忽得想把这严仲的头打进沙发里去。 搏击格斗的另外一个引人入胜的地方,是在于它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做准备。只需要一个念头,一颗不怕住院的心,甚至是一句侮辱对方母亲的粗话都可以让它在片刻之间展开,接着以十分迅速的方式结尾。 严仲的脚从敲着沙发、举手示意投降的江桥身上抽开,象征性的拍了下并没有泥土尘沙的袖口,又开始念叨起来:“以前没发现你这脾性这么暴躁” 激烈运动后的燥热感弄得江桥面红耳赤,他十分熟练的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的拿起那叠文件,但有些微红色调的视界里,难以克制的愤怒一直在胸腔内激荡。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学习格斗后的自己反而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忍耐,这不由得让他觉得老一辈人所说的打拳修身养性都是骗人的。不耐烦的情况时常出现,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和跟自己要签名的店家吵了一架,还差点打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有时候不归自己管理,说着说着突然出现的愤怒是因为在心中毫无理由、一闪而过的占理感。它在催促着在无限的自我膨胀中、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江桥将所有被认为是不合理的东西粉碎掉。 显然,盛怒之后的他如同进入了贤者模式,十分清楚明白自己可能有些许地方出了问题。他同严仲也稍微提过这事,但对方只当他的暴躁是与生俱来,要么就是用走火入魔之类的胡话来敷衍过去。 所见事物的色调终于有些冷锐化,总算看得清打印文件上那个高捧着沉重奖杯笑得欢愉的梁咏橘。黑白的文档中看不到她眼里的水蓝,墨粉也打印不出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在灰白色的世界里银白色的头发没有意义。 闭上眼,形象在江桥的脑海在现,灰白色的头发与灰白色的脸颊依旧虚假,透亮的水蓝眼眸却与现实中的她一模一样。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是干净漂亮的眼睛。 他对着文档到底考虑什么,思考了多久,他自己并不清楚。严仲安慰着假装垂头丧气的三浦新一,勾肩搭背的小声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在哈桑面前演下去,过后三浦新一甩着手向江桥道别,但与文字之中浮浮沉沉的江桥没有丝毫的回应,甚至于送走他后的严仲回来踢了江桥一脚,他也只是吓了一跳的摸着脑袋,四处张望,见得是严仲,骂骂咧咧一两句,似乎不想与他纠缠,又是埋头沉进文献里了。 江桥觉着这认真劲如果放在冲刺高考的复习中,自己定能上夏区的名牌大学。这个小姑娘四年以来的经历被他翻了无数遍,从天真烂漫的笑容到冷面冰清的淡漠的时间只有一年,旋转跳跃着的神秘之舞停下,现代格斗的墨汁跌入清澈无比的古拳法里,对她而言的‘无冕’之称此时已是名负其实。 颜平帆扶着一扫前几日的忧郁的哈桑·雪铁龙,两人带着嬉笑声从放置着仪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时,手里还攥着那些文档的江桥一夜没睡的他靠着露着钢筋的旧墙睡着了。 想来轻转组的各位是不怎么看网络小说的。 江桥听着他们一句一句如同小说中为了营造一种落差感而拼命塑造的一种‘优势很大’的错觉,歪起脑袋总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你说颜平帆来跟自己加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轻转’是一个新生队伍,自己又是第一个代表‘轻转’参加三十二强赛的选手,温柔的她怕自己因为紧张而失利可以理解。但无缘无故就回复了精气神后又开始抢夺颜平帆给自己做的松饼的哈桑·雪铁龙也跑来鼓劲,他就当真不能理解了。特别是一边加油加到胸部直摇一边还不停像仓鼠一样发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啃食饼干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加油还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一种挑衅。 严仲这人平时不咋地,但该给的劝告还是会给,尽一波师傅的责任。自从上次在武装上坑了江桥一把后,他对江桥的比赛就特别上心,比赛前还特意的交代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方说不要优先攻击,尽快武装之类的。为什么不先攻击江桥也不大明白,恐怕是严仲从梁咏橘的战法上分析出了什么吧。 至于这个武装问题,江桥就有些头痛了。上一次对战高山昴时,如果不是对方的炮击阵掩盖了声音,加上自己借着几枚能量球和崩拳打碎地面躲进地里,有机会可以先行吟唱,不然那段长得要命的咒语谁能完整念得出来。随后与严仲的交涉中虽然知道有一条正常向而且十分短的口诀,但是看着严仲忘了自己设置的口诀后后装弱智的模样,江桥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只能的从那条集羞耻和冗长为一身的神秘代码。 伍左鸢也说了些话。 还同平日里一样,他没有哪些不同,仿佛那停下的虚拟格斗只是因他疲累而休息。他看着江桥,一巴掌甩在他的肩头,却没有什么力度,如同关怀晚辈的亲戚一样。 “希望可以在之后的比赛遇到”伍左鸢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移开了。 虽然用力的点了头后走向站在仪器旁的颜平帆,但他心里对伍左鸢所说的不抱期望。 被这么一人奶一口,压力忽然大了起来,想不输都难。 颜平帆检查他的手指、拳头,扫掉连体感应衣上的尘土,听得裁判开始让两方的参赛者进入仪器,她才缓缓地呼了口气。 耿直的目光盯着江桥的前额,手指拨了下江桥长至眉毛的刘海,她撇着嘴:“头发,长了呀” “嗯”在比赛之前与颜平帆在仪器前独处的这段时间里,江桥一如往常的不愿,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等赢了我给你剪吧”听得颜平帆无意中又给自己上了一个小说中常见的比赛失利buff,江桥皱着眉,笑得十分欠揍。 见他笑得尴尬,颜平帆撅起嘴:“手艺可是很好的”握紧的拳头举至他的胸前,似乎还调整了下力度,轻柔的力量像是叩击门扉一样的打在他胸前。她幽幽说道:“但你要是放水输了我就把你头发全都剃光。” 江桥愣了会,手掌搭住她握紧的拳头,另一只手也合了过来。被紧抓着的拳头上,没有装饰的粉色指甲十分小巧可爱,温暖的指腹带着江桥捉摸不透的坚强,指缝与掌心剑细细的纹路,触摸着便有舒展笑颜的力量。 受不了如同看手相般触摸着她手掌的江桥,颜平帆面红耳赤的抽开手,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时,如鲠在喉般的深吸了一口气,掺杂着些许羞涩的声音里同样包含着一如既往的自信: “别输了哦” “今天我便要打死那个裁判”江桥重重的应了声,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听不明白江桥逻辑的颜平帆略一愣神,便见得江桥走进比市级比赛更加高级的仪器里。虽然知道那是江桥为了缓解紧张而开的玩笑,但她迟疑着,还是对着观赏的仪器小声嚷了一声。 品味着颜平帆那句‘别真的打裁判啊’中的些许声调变化,江桥睁开了眼睛,又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展现在他的面前。 四周环顾之下,他发现这只是一个半径五十公里的圆形运动场。 地面唯有青色成片的绿茵草地,极远的某处,有一堆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沙堆,不过也有可能是雪堆,十分突兀。 就地面而言,比他哪一次见过的都要普通,但这个世界所具有的非现实感要比每一次比赛都更加强烈。百米左右的高处是天顶,自天顶往圆形场地的边缘处形成了如同盖子一般的笼罩。被笼罩在这盖子里的江桥与离他十米之远的梁咏橘只能见得在五十公里外的地方,各种形状不一的镜面镶嵌在盖子的内侧,从地面一直爬上了天顶,层层叠叠,每一次四周环顾便可以见得镜面上映着站立不动的自己,显得十分诡异。 区域间比赛的‘绝境系统’要比市级比赛用的要高级很多,主要体现在仿真度和引入痛觉、触觉、视觉、听觉等其他细微感觉,但高级的系统和低级的系统对场地的影响都不大。场地的设计是‘绝境系统’对两位参赛者的在进入世界瞬间时思考所放出的脑波进行瞬间分析,以超越普通电脑能够理解的算法机制创建的世界。换言之,这个世界是由江桥和梁咏橘的所思所想构造而成。 巨大的镜子,空旷无比却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江桥心中未曾出现过这个景象。 那前方的你,幼小的心灵里究竟考虑着什么,才会有如此让人感觉到无助的世界呢? 比赛开始的一瞬,巨大的月**力在十八岁的梁咏橘脚后跟爆发而出,江桥深吸一口气,右腿绕后,左腿前切,架势一摆便是‘半步崩拳’。 “你告诉他了?” 赛场见得架势一摆,剧烈的吼声和欢呼声同起,但看着江桥这一开场便朝着冲他飞奔而来的梁咏橘摆出了自己的绝招,颜平帆眉头却皱得厉害,向严仲甩出的疑问也带着十分强烈的不满。 “没有” 眉头同样皱起的严仲并非理解不到她的不满,但他一样感到不解。一开始两人与伍左鸢便说好,为了不限制江桥的实力发展以及让他得到充分的锻炼,先行将他‘后手闪避’特性隐瞒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摇头的伍左鸢什么表明自己什么都没说,这就越让颜平帆摸不透江桥在想什么。 距离越发拉近,双方的表情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白皙的拳头上闪耀起比任何一场比赛都要耀眼的月光,朝着江桥对着他的左臂打去,江桥原地站立不闪不避,待得距离足够之时,‘推车’训练锻炼出的巨大力道混杂起湛蓝色的魔力光,一记‘崩拳’自胸前打出。 即便是知晓江桥拥有‘后手闪避’的特性,但是轻转组内没人认为这场比赛会因这记崩拳而结束。 飞向天空、旋转着播撒经处理后的黑色血液的右臂让在那一击后便相互退开的双方都感觉到了铁锈的味道,下落的血液如同污水般临淋在两人的头上。 哈桑直直看着屏幕上脸色苍白,少了一只手的江桥,丝毫不掩饰惊讶的表情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不解。 “梁咏橘那右拳是虚的,魔力光的真正源头是在她藏在右拳后的左手”伍左鸢自言自语的看着屏幕,刚才的战斗中,恐怕连严仲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盯着屏幕中将左手背到身后、右腿颤抖的梁咏橘,颜平帆的眼神没由来的多了几分杀气。 带着将人拦腰打断的力量往梁咏橘身上打去的时候,对方忽得在半空中扭转姿势,躲开这一击的一瞬,溢着魔力光的左手化掌为刀,自下而上猛地抽起,掀起的瞬间便将江桥的右臂斩断。三十二强所用的系统并不存在痛觉延迟,巨大的痛苦如同搅碎手臂一般袭来的那一刹那,视觉模糊的江桥分明见得她刚才当成掩护的右臂泛起月光,混着巨大的力量打向了自己的腰部。 不能输的念头在发现对方身躯扭转的一刻便充斥江桥的脑海。挣扎着在一瞬凝结起来的魔力光汇聚在左掌,一掌拍在她的胸口上,硬是借着反作用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系统传来的‘右臂被切断’以及‘左腕扭伤’的通知弄得江桥有些不耐烦,巨大的疼痛没能让他用心品味第一次碰触到女孩胸部的柔软与温暖,咬出血的牙龈泛着铁锈味总算让他清醒了些。 他看着十步外摆出架势的梁咏橘那因疼痛微微眯起的左眼,心里头有些许难受。 就在那一瞬,他清楚地听到了对方右腿骨折的声音,魔力武装的靴子上爆发出与她身体运动方向相反的魔力,力道之大直接折断了她的右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在那般巨大的动能中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掉了自己的右手。 看着十步之外的江桥,梁咏橘忍着右腿膝盖下的疼痛感,深深的吸了口气。 看着十步之外的梁咏橘,江桥望了一眼玻璃筑成的穹型墙顶,叹气般的呼了一声。 在你的世界里,究竟有什么值得年幼的你非要参加这种比赛不可呢? 只见得他站直身子,眼神中没有任何迷惘。不管结果是输是赢,既然答应过颜平帆,那无论自己是否具有那个能力,江桥都会拿出真正的实力。 第十七章 打了一章什么结果都没出来 梁咏橘谜一般的新风格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没想到一个以花式快攻和防御反击为主的选手竟然会发起冲击,并且还打出了超越她以往拳法的威力。亮得这一手在哪一次比赛中她都未曾使过,充斥着暴力的招数中蕴藏着与她曾打出的优雅截然不同的意志。 可惜在赛场中的江桥没能听到罗中宝这难得流畅的解说。 在先失一臂的情况下,江桥能想到的反击方式少得可怜。对方虽然右腿骨折,但忍些痛苦加上魔力补正,随时可以跳到自己面前抽烂自己的脑袋。 果不其然,江桥的考虑刚告一段落,便见月光闪烁,十步之外的对方左脚一踏之下崩裂了绿茵草地,炮弹似的朝自己袭来。江桥攥起左手,湛蓝魔力在拳头指缝间漏出光芒。 严仲并不认为江桥会傻到在这个距离里和梁咏橘对拳,且看他那姿势,双腿松散,没有合适的支撑点来发挥自脚尖传上腰部的力量,拳在腰间,根本不是‘崩拳’的发力方式。但他并不清楚江桥要干什么,况且,即便是站在师傅的立场上,他也不觉得江桥这次比赛会赢。 他那几个月来苦练出的战力,大部分都是在于他的右手上。无论是崩拳的打法还是防御方式,甚至是自己曾无意中透漏的劈掌,这些记忆都残留在他的右手肌肉中。剩下的左手要与平常人相较起来,可能只是强韧了点。 两人距离进至五步的一刻,江桥的左拳猛地打出,巨大的力量与突兀出现的小型魔力屏障十分强力的压缩拳头前方的空气,弱小屏障崩裂的瞬间,浅蓝光芒带着爆炸的声音直射梁咏橘。 见他带着光芒的拳头打来,梁咏橘受伤的右腿猛地一踢地面,翻转的身体越过被江桥打出的空气炮,半空中调整好姿态,在落地的一刻便由右腿的魔力推动,追着被自己的伪炮击后坐力推至飞起、跌落在一公里外的江桥。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不用看江桥都感觉得到他四分熟的脚掌血肉模糊。 这一招猛得很,江桥心中不由得生出赞叹之意,不愧是伍左鸢开发来对付宋谅的。但对身体的负担和魔力的要求也十分巨大,在打完这一拳后肌肉所传出的哀鸣以及左手反馈的脱力感让他短暂时间内无法行动,只能眼见得梁咏橘从远方朝着自己飞来。 伍左鸢没想到好好的一个格斗比赛竟然让两人打成了回合制。这种情况不能说少见,但一般只出现在炮击系和魔法系选手的战斗中。他们两人这场战斗当真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作为标准近战选手,无论是梁咏橘的长距离直线突进还是江桥消耗大量魔力的炮击,都不是特别理智的行为。 严仲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江桥方才那一击伪炮击想来是为了破掉梁咏橘的近身可能性。在少了一只手的情况下,在近距离对上魔力量比他高、拳速又比他快的梁咏橘并没有好处。虽然炮击消耗了巨大的体能,但是能拉开一公里的距离,也足够江桥颂念口诀了。 果不其然,在裁判的注视和侧耳倾听之下,即便江桥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裁判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难以克制的笑容,让江桥本就想打他的冲动越发浓厚。 口诀并没能念完,光线的微弱变动让江桥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往后一跳,人形的月色光芒自上方落下,将方才江桥所站的地面砸出半径三米的凹裂。 烟尘散去,双腿几乎陷进地面之中的梁咏橘将平伸,姻缘线深刻的掌心对着江桥的同时,右拳拉至脑袋旁,攥紧的拳头悬于耳际,眼神茫然。 怀疑梁咏橘已经开启了目空一切的某种生命极限状态,僵硬的身体有些恢复的江桥将左拳格在脸前,负伤的手腕挡住了嘴巴。但梁咏橘怎会给他继续吟唱的机会,双腿蹬下、扬起碎石沙的一刻,银色的发丝便在江桥身旁荡了起来。 不得不说,被机动能力极高的伍左鸢殴打的那段时间里所积攒下来的经验十分有用,格挡的左手在感觉到对方清澈眼眸的瞬间,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下意识般的甩向了对方的脸庞。 梁咏橘显然没想到江桥会如此动作,但优秀的反应能力让她得以及时将本准备接上左掌攻击的右拳抬升,防住这一击。饶是如此,梁咏橘所打不出的巨力让她自己的右拳击到了自己的脸庞,本就下盘不稳的她往自己的左侧翻滚出去。调整重心抬头的瞬间,便见得江桥一腿踹来。 奈何江桥还是太幼稚,角度粗糙的一脚非但没能踹开梁咏橘,反而被半蹲而起的梁咏橘看出了破绽。手指并列得整齐的左掌在她向前且逐渐直立的身体作用下,循着江桥的右腿肌肉曲线平行而上,江桥见得银发的姑娘欺进他身前,另一只作为支撑点的左腿膝盖微曲,魔力作用加上爆发的巨大力道让他身子斜向自己的右侧,以在现实世界无法做到的姿态往自己的右下方侧滚而去。 太慢了!虽是躲过了梁咏橘顶上前来的纤细肩膀,但随之而来的左臂砸在他方才被斩断的右臂伤口上,再度破坏的伤口黑色血浆喷洒的一瞬,他便被轰进了五六米外的地面里。 站稳的梁咏橘看着陷进地里、疼到眼睛都眯起来的江桥,不明感情的光转了一圈,但在下一个眨眼之后,便消失进目光的深处。 梁咏橘并不喜欢格斗。 如果要说得广泛笼统点,她讨厌一切的争端,更不用说这种代表着冲突所能在现实世界里展现的最大恶意。 但是她这一战是不能输的,她这整个赛季里,任何一场比赛都不能输。 “输了的话就滚吧” 在比赛前,特意接见自己的方旭海又一次这么说了。这句话梁咏橘在她第一次战斗的时候就听方旭海听过,冷淡的语气和毫无怜悯之心的表情让当时慌张得几乎哭出声来的她不知所措,还是在周雄的安慰下才稳定情绪。四年前,止住哭泣的自己问周雄说,如果自己走了,夏塔拉·考文垂会怎么样。 周雄没有说话,自刚才哭泣时便一直抚着自己后背的温暖大手停了下来,随后只是敷衍的说了一些什么话语。 这些大人都是如此的,梁咏橘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不会告诉小孩子的。 他们有些太过凶恶,小孩子的过错在他们的愤怒之下,还会连累自己最亲的人;有些又太过温柔,会去主动承担小孩子的失误所导致的结果,但无论是哪一种人,梁咏橘都不大喜欢。 对于大部分的大人而言,小孩子都是他们攀比的工具。在比赛中获得胜利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如若是输了就会变得无比冷淡,即便是温柔待自己这么多年的周雄,在几次失败之后的他也开始对自己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了。 这次的她不像四年前那么慌张,她只是轻轻的点头。没法像四年前那样去医院看望夏塔拉,她只能从放置在夏塔拉病床前的摄像头里,看见虚弱得面无血色的夏塔拉未曾露过的苦涩笑容和为自己鼓劲时的无力。 她们两的话题从四年前开始就失去了小孩应有的天真,见面时聊到的内容大多数是拳击和格斗。作为带她进门的大前辈,夏塔拉并不像队内其他私下底嘲笑自己的队员一样,她总是问梁咏橘‘开心吗’这些亲密的问题,在梁咏橘几次强装笑颜的说出‘开心’这般违心的话语后,现在的她,听见夏塔拉谈论自己的比赛时,总是能十分自然的说出愉快的话语。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对虚拟格斗抱什么样的态度。 本不该如此的,她这么觉得。 十二岁的自己应该是个小孩子,应该可以更加尽情地玩耍才对。不想打拳了就不打拳,如果非要上学的话,就去那些不怎么欺负孤儿的学校里,或者就去教会的学校,修女们是有些烦人,但她们却不会逼自己做自己厌恶的事情。 他站起来了。 梁咏橘的些许失神中,江桥站了起来,胸腔噼里啪啦直响,但系统却没有任何关于胸骨的提示。 莫非是系统被她一掌打坏了?那自己莫非接下来就金刚不坏银枪不倒?那岂不是美滋滋。 过了一会才发现可能是脑袋被打坏了的江桥收到系统‘轻微脑震荡’的提示后才有些冷静,晕晕乎乎的他将扭伤得更严重的左拳横在胸前,尽力的看着眼前的梁咏橘。 可怜的表情。 “你肯定不喜欢这种比赛吧” 江桥说起话时,如同被人往嘴巴里塞了一个蜂巢,整个大脑如同开启振动模式的手机一般嗡嗡嗡直响。 “裁判,可以让他别说话吗?”闻言的梁咏橘扭头看向一旁的裁判,语调平淡的问。 裁判还没做出反应,脑袋晕晕沉沉的江桥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着:“也是,没有要保护的东西的小孩子家打什么架呢,又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话语刚落,刚站稳的江桥只觉得横于胸前的左拳与胸口忽得一疼,对方的身姿忽得出现在自己的胸前,攻出一拳的姿势闪烁不定,在反应过来时,自己便如同被巨大的铁锤敲击的钉子一般嵌进地里。眼中饱含着比哪一次对视都要浓厚感情的梁咏橘,一脚踩在江桥以任何生物学家和医生都不忍直视的角度扭曲翻折的左掌上,毫无言语。 “...根据大赛条例第四条,请江桥选手尊重对方选手”这才反应过来的裁判飞快的说到,“在本场比赛中请不要再以言语妨碍对方选手,否则我们将会打开双方的语音识别,将你们两人的对话公之于众” 这个威胁对于江桥而言有些搞笑,自己又不是性骚扰幼女,公布就公布,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疼得冷汗直流。即便此时的角度正好,他也顾不上自斜下方往上仰头看去,不过就算看去,也是系统毫无艺术性、否定美感的打码吧。 “要我打赢了咱请你吃蛋糕行吗?” 如同金鱼佬一般充满诱惑性的言语自他嘴里说出时,连自己都有些诧异。觉得自己做了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的江桥有些许难言的感觉,当着全世界观看比赛的观众面前诱骗小女孩,就算老了也能有和自己孙子吹水的资本吧。不过听说三年起步最高无期,要是真被抓进去别说孙子,可能儿子都没有了。看着对方些许流露的惊讶,江桥又补了一句:“要是你赢了就随便你想怎么样都行...” 闻言的梁咏橘略一斟酌,可见大腿紧实肌肉的脚如同踢开垃圾一样的将江桥的左臂踢开,骨头折碎的声音响得江桥猝不及防,在巨大的疼痛之中,他听得梁咏橘这般说道: “你输了” 那可不一定。江桥笑了一声,在梁咏橘抬脚踢断自己手臂一瞬开始蓄在曲起的右腿中的魔力,已经浓厚到闪起光芒的地步。 稳如聊天流。 不仅严仲对江桥的厚颜无耻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听到那一段如同怪叔叔猥亵小女孩前的欺瞒之语的观众们更是哑口无言。平静得如同葬礼现场的赛场里,罗中宝的解说甚至都停止了。 颜平帆红着耳朵,捂着额头,躲着些许从观众席投来的目光,恨恨的骂了声: “这个笨蛋呀...” 第十八章 胜败纵横 要让江桥来说,魔力的设定虽然好,但是会发光这一点实在太过难以理解。 试想一下,魔力浓度不够时增强的力量十分有限,魔法和炮击也都发不出,这种攻击对拥有防御武装的对手而言不痛不痒,等到魔力浓度够了、可以一脚踹烂对方的武装的时候,它又非得闪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正打算抬起一脚送他上宇宙环游一圈。 湛蓝光芒闪起的一刻,梁咏橘的双手下意识的移动至脸前与腰间,踢至肋骨的腿部被她化拳为掌的左手五指一收,牢牢抓住,月色与湛蓝相互抵消,悬于自己脸前的拳头砸在江桥借魔力而起的左腿膝关节上,一击巧妙地打碎了积攒起来的动能,将江桥的运动方向在半空转了个个。 如同风车般在半空中转了半圈的江桥刚听得系统传来‘右腿小腿’骨折的消息,便被径直的抛向了天空。这个速度相较于伍左鸢曾给他的上天速度而言小很多,但是在半空之中翻转下落的江桥看得一道光自地面射向天空,出现在自己上方的梁咏橘双手交叠握拳,一记重锤伴着淡黄的魔力光,以千钧之力将江桥横着砸进地里。 六十多米处落下来的江桥借着锤在他胸前的巨大力道嵌进地里,在绿草与尘土混杂着升起的烟尘外不远处,落在地面上的梁咏橘深吸了口气,防御的架势没有任何改变。 方才她在击中江桥时,显然听见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散去的烟尘里直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紧贴着眼眶的白骨以及漆黑却光滑的下部将江桥的脸完全遮挡起来,只能看得见他由于疼痛而眯起的眼睛,以及湛蓝色的短发。 长至跨部的漆黑衣物上全都是看不懂的文字,空无一物的右手袖管以及骨头几乎完全粉碎的左手小臂一同随着那一击导致的空气循环而荡起。 即便知道了江桥的实力以及人品与‘虚伪假面’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但看见这套武装,不少观众还是激动了起来。 但是,即便有武装也太晚了。 ‘轻转’,乃至于是任何一个有些许经验的参赛者都知道,在最大输出的左手和右手都无法进行怎样有效的攻击时,即便是有防御武装,恐怕只能在赛场上多撑一会,对结果没有意义。 正当所有人觉得江桥会不停的逃避两人接触的机会时,只见得他猛地朝着梁咏橘飞奔而去。 他在想什么就连颜平帆也实在搞不清楚,巨大的劣势面前还在寻求与对面的选手正面交手的机会吗?可是手都没了还交什么。 梁咏橘见他向自己冲来,便将准备突进用的魔力移到手上,距离一到便偏移身子,一肘砸向江桥的头部。江桥倒是有些算计,抬着还能正常使用的左上臂硬是顶了上去。 意料之中的碎裂声出现之时,江桥咬住牙,以左脚为轴,控制重心,借着冲击被阻挡时还残留的惯性旋转身体,骨折的右腿膝盖部狠狠地砸向防御在腰间的她的右手,将她给顶飞了出去。 系统传来‘手腕骨折’的提示时,梁咏橘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份痛苦,便见得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正常的江桥又一次借着魔力蹦至前方来。 即便伤了手伤了脚,在这种情况下处于劣势的依旧是江桥,梁咏橘又怎么会惧怕他? 只见她姿势摆正,月**力如同江河入海般的汹涌,聚集在拳头上的一击像是悬崖卸下的瀑布,不亚于‘崩拳’的力道朝着江桥越发靠近的脑袋袭去,如若对方不做任何手段,下一秒便是脑瓜炸裂、鲜血乱喷的景象。年纪还算幼小的梁咏橘还没法接受得了这么残忍的景象,在确认拳头越发靠近江桥的情况下,她的眼睛也逐渐眯了起来。 拳头传来接触什么东西的触感,梁咏橘只觉得力没能完全作用在对方身上,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的一瞬,便见得湛蓝的头发在自己的脸前荡向右侧,随之而来的是在后腰处无故产生的推力和剧烈疼痛。 半空之中转身,借着双腿强行制停的梁咏橘转过头来,一直平淡的脸上难得的产生惊讶。 江桥缓缓放下抬起的右腿的模样,像极了刚刚将球踢进球门的足球选手。 梁咏橘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被同样的招数打坏了右手,攻击到后腰。眼前的江桥看不清楚表情,但即便看清楚了表情,对她而言也是毫无意义。一个怎么挣扎都会输的败者,对胜者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为什么?这个男的,这场比赛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他只是初次参加比赛的选手,即便这次输了,还有很多机会。 记得是只训练了三个月的选手吧?按他的资质,按他现在的名声,肯定不会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情的吧。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新人定是会受到许许多多的关照,然后在四年后的下一届比赛里获得冠军,甚至是下一年,或许就是下一次的春季赛或者秋季赛。 他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如果输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到队里头了。那样的话,夏塔拉·考文垂会怎么样呢?在失去比赛能力后就以梁咏橘家属名义接受治疗的她,势必同样会被抛弃的吧。 孤儿院已经回不去了,没有家的两人能够去哪,她实在是不知道。 所以,为了什么都好,这场比赛必须得赢下来。所以! 梁咏橘的目光忽得锋利,魔力沿着血管遍布全身。 她动了,江桥也动了。五指并拢的奇妙手势朝着江桥没有武装的脖颈直直袭来,江桥斜起肩膀,硬是在粉碎声中接下这一击。可是她经过计划的攻击怎会如此简单?握着的拳头积蓄着魔力的同时,直接击向江桥的腹部。 呼。 眼见的那瘦小却比哪一次都要有力的拳头攻了过来,江桥呼出犹豫和惧怕,身子向前一倾,硬是缩短距离,提前迎上这一击。 即便缩短距离减少了魔力的积蓄量,本就足够威力的拳头在击至他腹部时,还是硬生生的将他的肠子打断。自嘴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从面具流出,他向上蹬起的左脚被白细的双臂挡在半空,右臂用力的梁咏橘直接将他的腿给按了回去,左手小臂以肘为圆心,在半臂的加速距离里,她的手背仍旧敲碎了江桥的一根肋骨。 疼痛刚至,只觉得胸前又多了几分苦楚的江桥明显的感觉到梁咏橘的拳头以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这半臂不到的距离里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肘击,拳击,手臂所能打出的有限距离在她扭动的腰部以及魔力加成之下变得无关紧要,速度之快让场外的哈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爆发在观众之中的欢呼声激烈,梁咏橘再现四年前初战时的神秘,对他们而言如同惊雷。 但颜平帆和伍左鸢显然感觉到这攻击方式,与四年前的她还有一段距离。 她的攻击方式缺乏灵性。 伍左鸢是少数能将她的快速击打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她的攻击毫无目的,只是随意的击打江桥的上半身,就像是无规则的雨点一样。凭借着这种打法的确能给予对方极大的震撼和伤痛,但同样的,对自己的负担也十分明显,即便是拥有着强大忍耐力的梁咏橘,也不一定能在这极度耗费体能的攻击里保持多久。 果不其然,在这一系列击打持续至第四十秒的时候,被单方面殴打甚至于面具都被打碎的江桥显然感觉到了对方的力量缺失,他往后退了一两步,梁咏橘见得机会便又欺进身来。 但同样的,也是给江桥的机会。 只见他右脚在后前脚稳住,自脚尖而起的魔力加剧了他腿部的痛苦,毫不在意的他感受着魔力上升,屈膝下压,接着在魔力爆发之中身子猛地往上抬起。 见得他又要踢自己一脚,挥打出暴风骤雨般攻击的梁咏橘心头微妙的有些许不悦,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他对自己可能会吃下同样三次攻击的轻视感,还是对眼前的人不愿放弃比赛的不解。 梁咏橘的拳头中攥着比江桥更加浓厚且更快到达攻击处的魔力,要将人拦腰打碎的力道再一次打在江桥的腹部,力气之大直接将他腿部抬起的冲劲掩盖,震散了刚刚模拟‘崩劲’的魔力团。在作用于脚跟的魔力加成下,他依旧倒退了六七步才勉强抵消这份力道。 不敢想象自己的肠子碎成一段一段是一个怎么样的景象的江桥缓下身子,深吸着铁锈味的空气,将满嘴的鲜血从下部破碎的面具里往外吐了出去。 徒劳的受苦。 用深呼吸着镇压身体剧烈运动的燥热感与疲惫感的梁咏橘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穹幕内的镜子里,所见的都是自己站立的身影,以及地面上挣扎着的江桥。 怎么又站起来了。 看着又一次站起来的江桥,梁咏橘刚压下的疲惫感又升了起来。自己的体能和魔力已经快到极限,但这个无论怎么看魔力都应该比自己弱小许多的人却依旧能站起来。 他有因为住在医院里的朋友吗?他的教练也威胁他不打拳就得走吗?他也是孤儿吗?他也没有回去的地方吗? 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没有的话就不要再站起来了呀。 感受着自下而上的目光,支撑着站起来的江桥有些许不好意思。 这次大赛,可能就只能打到现在为止了。 在知道这个前提下的他之所以站起来,不单单是因为答应颜平帆的‘尽全力’,他能感觉得到伍左鸢那种不顾一切沉浸在格斗中的喜悦感,也能感觉得到哈桑失败时难以平复的痛苦。回想起来,在被严仲坑害的日子里,前两场比赛哪一场不是惊心动魄,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那时候的自己还能站起来,现在的自己也自然可以。 缓缓站起的他呼吸得比梁咏橘急促得多,毫无知觉的左臂以及疼得要命的右肩伤口在催促着他做好准备。 梁咏橘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疼,特别是看着身上满是漆黑血液的对方在一颤一颤中站直身体,深呼吸着将左腿切至前方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有些许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了。 一个不怎么讲道理的人,怎么样都可以再站起来的人,可能会给别人添乱子的人,但是也是一个十分包容别人的人。 十二岁的细小心脏还没能对这样子的人见怪不怪的地步,水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的波光在眨眼之间汇聚在眼眶之中,即便是视线模糊的江桥此时也看得清清楚楚。 月色的魔力光自她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流至她的掌心,再慢慢均匀分布在整只手掌上,如同握着星星的拳头溢着怎样的掩盖不住的光芒的她,将手掌竖起,四指直直对着江桥。 江桥的魔力早就达到了极限,使用过度的他有一种意识支离破碎的恍惚感,只能靠着右肩的巨大伤口和牙龈因挤压而传出的疼痛来明辨自己的意识。极度压榨意志的魔力汇聚到上身、右大腿以及断裂的左臂上。 尘土在间隔极短的踏步声中扬起,带着突破一切的力量奔袭而来的身姿在她路经的沿途留下虚影,真正的实体停在与江桥一臂距离的身前,如同尖刀般的手掌往他的额前刺去。 江桥的身子猛地一甩,早就失去了坚硬的左臂像是辫子一样的缠上了梁咏橘的右手,魔力与崩拳劲的结合之下,硬是停驻了这能将人脑袋打碎的一击。 但这就是自己的防御了,只要对方的另一只手打向自己脑袋,比赛就会就此结束。 但在此之前! 只见得梁咏橘挺直腰杆,全身的魔力从脚上盘旋而上,借着从重心与蹬地的力量,腰部一扭,被缠住的手掌前端的四指回收为拳,在手指长度的距离里,这打出的一拳崩碎了缠着的扭曲手臂,直接打中了江桥的前额。 白色的巨骨在接触的一瞬碎裂为粉末,剩余的力量轻易的将江桥的脑袋摘离,被无形的力量之手如丢球一般的掷向远处。 视觉还残留着喷涌着黑色液体离自己远去的身体以及因受到最后自己踢出的那一脚而跌向一旁的梁咏橘,面无表情的她右手手掌比起的‘v’字手势,如同对自己的炫耀一般。 黑暗与恍惚吞噬早就应该倒下的江桥,如同溺进水里的普通人一样,脑海浮现着她那个手势的他却莫名想笑。 老子可是尽力了啊。 “已经到了打个新手都要用尽全力的地步了啊” ‘奥维莉亚’的办公室内,屏幕中的方旭海对满头大汗的周雄说:“失败了呢” 周雄虽然有万般想说,但却只能以点头结束。 “她已经没用了,弄出去吧”即便听得他这么说,周雄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方旭海又补充了一句,“...算了,夏塔拉也处理掉吧。” “是” 低着头,眼睛直视着地面的周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九章 加入 除去绿茵草外什么都没有的地面被高高筑起的玻璃镜片团团围住,天空的镜面空隙里投下的一点光芒微不足道,却足以间隔十米左右的两人看清对方的脸。 江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处于武装的状态,贴脸的白骨和呼气都觉得脸颊湿热难受的漆黑护脸,有些帅气但总觉得不大实用。 在壁垒内部的镜片上所看见的自己比现实世界的要瘦小一些,两只手臂的肤色略有不同,其中一只的颜色更靠近哈桑和颜平帆的白皙。 对方的身高不及江桥的一半,褐发灰眼的精巧面孔下,穿着淡绿色的及膝凉裙,简单束起的肩带衬着她洁白的锁骨。 还只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 不知怎么能将年龄也意识出来的江桥看着她渐渐笑起,不明所以的心情也有所减少。 没等他将名字问出来,便见得对面的女孩竖起食指,比到嘴边。依旧闭着一只眼睛的她微笑着,扭头看向别处。 沿着她的目光而去,在每一块巨大的镜片里,江桥看见了另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表情冷漠,色彩灰白,唯有俯视地面的眼睛闪着谁都无法模仿的情感和光芒。 “梁咏橘?”随着他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声,完好无损的镜面在最底部的一块发出了破碎之声,崩塌接踵而至,空间与光芒在镜片的崩落前面显得不堪一击。地面也好,投下的阳光也好,全都被卷进近似于轰炸机投落的炸弹在地面炸响的声音里。眼前的小女孩如同破碎镜面中的影像一般错位,伸出手去的江桥发现世界碎裂的速度越发明显。 “你的名字呢?” 她肯定不会是梁咏橘的,江桥还不至于会愚蠢到自己看错或者自己是色盲之类天方夜谭的原因。 名字一嚷,他就坐起来了。 空荡的面包店里的子夜之中,只有供奉上神克拉莉丝的神坛还泛着微微的灯光。 这是打输梁咏橘比赛的一个星期后。 轻微的脑震荡让他去医院里头住了几天,得到了医生要命的警告后他像没事人一样的回到面包店里。 大家对他的败北没说什么,颜平帆一如既往的和善,既没有让江桥美滋滋的修剪短发,也没有一气之下,趁他睡觉之时把他剃成光头。 觉得当时应该把裁判揍一顿再说的江桥微有一些失望和怪异,而更怪异的是伍左鸢时不时露出的贴心关怀。 如果说伍左鸢的关怀还只是些许不适,哈桑这微妙的笑容和**特有的目光就让江桥十分的恼火,包容一切的温柔话语听起来不舒心得很,即便江桥炸毛般的说‘与其说这些废话不如把胸让我枕一枕’这种十足的性骚扰,哈桑也只会温柔的微笑,如同看一个大脑受过严重损伤,智力下降的人般盯着江桥,这就让江桥十分生气了,以至于之后的几次看望他都尽可能不去看对方的胸和眼,只会‘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 比起还有得看的哈桑·雪铁龙,严仲既没姿色还是个男的,他那如同亲爹对儿子的关怀让江桥十分之想与他来一场虚拟格斗并且掀翻他的脑袋了。 然而,颜平帆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内先不要进入虚拟世界。 这件事并非那么值得一提,只是江桥被医生诊断出了有‘虚拟世界成瘾’的倾向而已。 他的脑内激素中,有某一个种类的量微妙的超过了正常人应有的。这导致他被‘绝境系统’判定时,对他整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伤害上限承受程度是十分之低的。 同时,由于这种激素的量,江桥对虚拟世界的感受性和融入性非常的强,在这一次的比赛中也体现得十分明显。在他踏出仪器后无故吐血和分辨不出那边是现实世界的情况下,医生判定他已经达到了成瘾的最低标准,需要去电疗中心或者找只黄色红腮的小老鼠用力电一电。 成瘾这点还好弄,实在不行就接受药物治疗,但伤害溢出阈值太低就很麻烦了。 只要固定一个谁都达不到的伤害层次的话,伤害就绝不会溢出,也不会体现在参赛者的身体上。颜平帆的机器是旧式,偏重于娱乐型,伤害上限可控,一直都是‘虚伪假面’所打出的最高伤害的数值。但赛组的机器完完全全由‘绝境系统’控制,一视同仁的对每一个选手采用高数值的每次攻击的伤害上限的话,会拖垮新系统的运算量,导致痛觉延迟之类本就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所以在新的协议里,新系统所描写的数值直接根据选手身体的结构和激素量来判定,和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也不挂钩,即便每一拳的溢出伤害都对现实的身体造成影响,但只要选手不放弃的话也不会要求强制弃权。这个数值谁都无法直接改动,要改只能从系统的最根本处来改正。 颜平帆得知消息,确认昏迷中的江桥没有什么大碍后,直接联系了组委会,但在他们一天一夜的排查后,却只能遗憾地告诉颜平帆,‘绝境系统’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要因为一个选手而改动伤害承受等级,这种事情所耗费的成本太高,他们并不会去做。 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如果不能接受,建议江桥选手放弃参加比赛’这一类不负责任的话。 开什么玩笑,是个参赛选手都知道这只是组委会的狡辩罢了。 在模拟伤害溢出条件降低的情况下,面对高强度的攻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武装和自身的身体素质了。同样的身体素质下,伤害上限低的选手的身体负担会比另一个选手更严重。 虽然颜平帆不愿意讲,但是看她偶尔会把目光从自己脸上移开他就知道对方的担心。 除去时不时会出现类脑震荡现象的恶心外,剩下的四天里可以说是多姿多彩来形容。 被伍左鸢和严仲吊起来打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一个以如同自己亲爹一般温柔的语气却问着病床上的他觉得多大罩杯的胸部让人感觉到舒适这种父辈甚至是每一个精神健全的人都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问题,另一个则是听说了自己打拳之后十分暴躁,便拿着一沓古书和一副不知道是不是祖传的棋子跑来医院里下的伍左鸢。 不过闲来无事他也就随他们两鼓捣,但事情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在严仲看见江桥那毫无逻辑的下棋方式后,一把将杂志甩他手上,撸起袖子便开始和伍左鸢对着来,两人这棋下的,一句战况激烈可没法形容。激烈到江桥的视线都不由得从杂志书上讨论姿势对某种周期推进退后运动的影响这种发人深省的论文上移到他们激烈的棋盘上。 目送着被护士长教训了一顿的两人面露尴尬离开,少了他们战至正欢的挑衅声的江桥觉得清净下来反而有些冷了。缩进被子里的他第一次发现,这两个人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赢,无论是什么比赛。 这是他们强大的源泉吗? 江桥不清楚。 江桥所能明白的是,他们第二天屁颠屁颠的带了游戏卡来医院吵吵闹闹之后被记进了医院的探视黑名单里,同那些讲不到几句就要拔刀砍人的家属们成功挤进不受欢迎之人的队列中。走之前还严仲还说了声‘自己一定会回来的’这种一听就回不来了的话,伍左鸢则是笑起来,露出从未有过的狡黠,说等到江桥出院了就给一个大惊喜,如同拉皮条一般欠揍的语气让江桥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伍左鸢一般是不怎么会骗人的,照他这么说,指不定是好东西。说不定是谁谁谁的泳装之类的,比方说那个谁啊,就算是哈桑也可以对吧。 并没有泳装,但却有个红着脸,站在面包店前,朝自己深深鞠了一躬的银白发色小姑娘。 “前日的比赛中多有得罪,实在是抱歉”这种话听起来十分客套,自她嘴里说出的稚嫩语气里毫无感情,生硬至极。 江桥是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还以为是他碍于人多有些尴尬的颜平帆推着伍左鸢三人上了二楼,躲在楼梯的上半部分悄咪咪的听着他们说话。 江桥哪能有什么话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上次打得我好爽’这种话恐怕一说出来,就会在具有周期节奏的音乐和闪烁着红蓝光线的世界里坐上涂着巨大字符的白色豪华轿车,送进不能到处乱跑的疗养院里继续爽几天。 总之,不能让银发小姑娘一直弓着腰,影响以后的发育就不好了。 他拍了下她的肩膀,显然颤了一下的对方抬起头,便见得江桥十分熟练的揽起她的手,带到他平时睡的折床前,轻推了她一把,呆愣着的她不由自主的坐下,水蓝色的眼眸看着江桥,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肯定不是脱衣服这种禽兽不如的想法。他朝着露出脑袋满脸坏笑的严仲竖了下中指,怎么着自己也不会因为特喜欢颜平帆而对所有没胸的小女孩都有性趣吧。 在梁咏橘的不解目光中,他如同几个月前的那样整理着店里的面包,将巨大的卷帘门推起,手脚的麻利程度远超梁咏橘见过的任何一个店员。 她的目光跟了他五分钟后,终于弄完东西的他才扭着头,斜视着露出恨铁不成钢的严仲,坐到梁咏橘的身旁来。 床板咯吱一声响,他显然觉得一旁的梁咏橘身子都坐直了些,目光从眼前玻璃橱里的面包,慢慢的移向身旁同样坐得笔直的江桥。 其实她可以不用担心的,虽然她白色连衣裙下没有穿着内衣,但对这样的轻微起伏还不足以让江桥起歹意的地步。 不过女孩子家有些防备也是好事。目光寻白色连衣裙的褶皱而上,她小小的手指关节上绑着几根胶带,细小的手腕,浑圆的肩膀,白皙却带着些许红色的脖颈,稚嫩而线条分明的面孔,隆起的小小的...江桥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移开,起身找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来。 一言不发的梁咏橘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差别,江桥思来想去,在看到严仲那副唯恐天下不乱,差点就要冲下来按住梁咏橘帮自己为所欲为的禽兽模样时,他才慢慢说了一声:“最后一拳打得很好” 严仲眼里流露的失望与哈桑那十分微妙的笑脸都让江桥心里头冒火,正想说些什么气气他们的时候,便听得梁咏橘小小的应了一声:“嗯” 这终结对话的招数所带来的尴尬并没能持续多久,便听得她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你、你打的也还行” 这想来是她的真心话吧。对自己的最高评价只能是还行的江桥十分无奈的苦笑。对话进行不下去的尴尬又一次蔓延,作为年长者的江桥心里头有满腹想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接问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正因为同样是出身自孤儿院的他才明白,有些事情直接问所导致的伤害有多大,无论她是否是女生,现在的她,还都只是个孩子。 背负起这一项比赛已经够辛苦了,没理由再让她背负巨大的阴影。 手掌不由自主的抓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明显的肤色对比和她手上传来的寒冷,使江桥不由自主的用两只手将她纤细的手掌包裹起来。看着眼前的他这般做,梁咏橘所体现的厌恶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重。 “下一场比赛要加油啊” 江桥笑得十分难看:“如果我家教练同意的话我会去看的” 愣了一会,梁咏橘的眸子里显然流露着些许不知所措,缓缓道,“已经没有下一场了...” 江桥正想问什么,却见小姑娘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神满是坚定的抬起头来: “我已经是‘轻转’的队员了” 哈? 江桥看着眼前的她,又望了一眼她身后躲躲藏藏的几人脸上诡异的笑容,满是不解。 坐在‘奥维莉亚’的办公室里,面对着方旭海看着海景的背影,周雄的心里难得的平静。 “梁咏橘的队籍往那个新人的队伍里去了。”方旭海的右掌搭在玻璃窗上,他看着被雾气遮掩的海的那边,语气幽幽,“你做的?” “是。”周雄的语气十分淡然,“您说处理她,我就把她让给‘轻转’了。” “理由呢?”方旭海转过身,带着金边眼镜的他拉开座椅,慢悠悠的坐下。 “梁咏橘给她,要求是‘轻转’全部退赛”周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退却,语气加重,“伍左鸢也在其中” “同意了?” 周雄以点头代替话语。 目光中满是玩味的方旭海闻言,表情越发诡异,有一种说不来的讽刺之意,看得周雄浑身不舒服。待得十来秒的沉默与对视之后,才见得方旭海笑起,中年人的面孔下,声音难得的爽朗: “解决了伍左鸢的问题,就没人能拦得住‘奥维莉亚’了”方旭海的皮鞋轻踢了下办公桌,接着惯性将旋转椅扭过去,“亏你想得到这个法子。还不错,还不错。” 闻言的周雄即便本就没有期待,但心中仍有一种大石落定的安心感。两人三两句的对话后,周雄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方旭海借着玻璃的反光确认周雄已经走了之后,才将椅座转了回来。队里的另一个教练坎达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周雄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有异心”坎达尔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却缺乏一种夏区人特有的熟练感,“处理掉?” “不急”方旭海抽了一口烟,看着放在烟灰缸边的烟慢慢的燃烧着。 “你‘帮’他处理夏塔拉,事情结束之后就送他回去吧” “回去?” 坎达尔显然对这些黑话还不大熟悉,直到见到方旭海指了指天花板,他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冷笑。 第二十章 趋势 新闻中与‘虚拟格斗’相关的板块里,‘江桥被梁咏橘打败’这一事实引来的评论铺天盖地。 ‘江桥是不是骗子’,‘梁咏橘到底恢复了实力没有’这种本应该值得大书特书的问题,在‘梁咏橘移籍轻转’和‘最大黑马伍左鸢退赛’这两条劲爆消息前显得不值一提。 但有人就不服气了。 和江桥一同看着画面扭曲的电视机上的头条放送的严仲显然有些不乐意。自己虽然不是黑马,但也不至于说整个头条翻过来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这么缺德得的吧,果真是应了‘不上不下者永远都会被忽视’这一铁则。 与之相比,本不想太出名的颜平帆全程捂着脸,低沉着脑袋,听见毒舌新闻主播讽刺颜平帆战前的挑衅时便把耳朵塞得紧紧,曲起腿埋着投,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句哼声表达自己不满的颜平帆像个小孩子一样。 即便是对自己的错误判断充满无奈,但颜平帆远比江桥想象之中的淡然,过了几天也遵守约定,一刀一刀的修剪江桥的头发。起初还美滋滋的江桥看见镜子之后,产生一种莫名的疲累感,直到明确知道自己技术太烂,不得不带着头发如同被狗啃了一嘴的江桥出去找理发店的颜平帆笑得花枝乱颤后才有所缓解,而她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知感,笑颜依旧清晰自然。 大家没什么意见,对退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十分平和。这在江桥看来,十分的不对劲。 江桥起初还以为最生气的应该是伍左鸢,试探了几下,发现他并不在乎比赛第一这种头衔。 “诶,几乎没一个能打吧,你不觉得?” 问及‘最期待和谁在赛场里干一场’的江桥只听见摸着脑袋极力思考的伍左鸢这般说道。 “这...不是挺多的嘛”江桥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给他听,“宋庄那个打炮的,宋什么玩意,算一个吧?” “这...也能算?”伍左鸢听他这般说,露着的表情异常的诡异,如同江桥口中所说的这人不值一提一样,“那个小屁孩只会瞎射,上次要不是我有伤,早就把他打到对虚拟格斗产生阴影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 在与高山昴一战后,江桥研究过许许多多炮击类选手,包括站立于所有炮击系选手顶端的宋谅。对方的战斗异常单调,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的魔力量多随便放炮。魔力量多意味着他练习魔法的次数增多,也就练出了他极快的吟唱速度和熟练的白魔法。 但同样的,伍左鸢所说的对宋谅乃至于任何一个炮击系选手而言都十分的致命。这种选手擅长中远程战斗,但若是战斗范围缩小至三米之内,他们放起炮击来就会畏手畏脚。特别是宋谅这种天选之子,近距离放上一炮指不定溅射威力能把他自己的防御武装都打爆了。 “还真是个废物...”听伍左鸢一本正经的讲解,江桥虽然听不大懂,但还是沉沉点头,却又摇起头来。 “那还有‘奥维莉亚’那群人呢,上次来的三浦新一呢,指不定你还能和严仲打上一场”江桥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心里头畅快了不少,“还有这么多选手,就这么放弃了不可惜吗?” “新一水平啊...他也是个废物”似乎拿错角色剧本的伍左鸢说话之直白远超江桥的想象,还没等江桥问怎么个废法就听他把手掌挡到他自己嘴前,轻声道,“仲哥也是个废物” 伍左鸢这话十分令江桥震惊。对方可是教过他‘崩拳’的啊,他竟然还这么议论他。 伍左鸢向来稳重沉着,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绝对没有理由恶意中伤严仲。 理由可能只有一个:严仲真的是个废物。 十分同意伍左鸢观点的江桥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看着找到知己般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江桥,伍左鸢抽开对方满是热情的手,顿了半晌组织语言: “说实话,当时和宋谅比赛的一段时间后,我已经觉得参加比赛没什么意思了。” 在他看来,大部分的选手全都是浑水摸鱼。即便是挂着夏英合作、耗费无数精力培养出来的‘奥维莉亚’里,也是一群投机取巧的人。一项比赛如果是为了吸引观众而故意变得华丽、变得丰富、变得跌宕起伏,那这比赛应该改成综艺节目。 “仔细想想你就知道了” 伍左鸢毫不掩盖自己心中那些十分危险的想法:“比赛选手练习十年二十年的多得是,但是几乎每个比赛选手都打不赢任何一个‘英格薇莉亚’上的人” 正当江桥觉得他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有些许以偏概全,很想提出自己的观点反驳一下之时,又听得他声音低沉的补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虚拟格斗和黑拳并不能相提并论。说句实话,真人干架,技巧反而不重要,主要看的是胆子和力气大不大。虚拟格斗则更是简单,选手们没有身体的负担,不用对未来害怕,即便是在那个世界战斗至身体全残,由于高等级的伤害上限,出来还是个完完整整的人。只要想赢的意志还在,就还能战斗下去。 同样的,在大型比赛中的选手依旧可以如此。” 只是,太难看了。 江桥深有体会,看见虚拟世界内的记录,他才发现在自己的比赛里,大部分时间自己都是断手断脚,光从外型上看就难以吸引到别人,而且残酷和血腥也是它难以忽略的一点,即便将血液美化成黑色,喷洒而出的液体的本质也不会变成石油,不然美化成白色岂不是成了情色片? 这个时代,技术和美观占据同种地位。 像江桥这种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懂,加上颜平帆在每次赛前都会给自己加油鼓劲,所以才会从进场的一刻坚持到最后一刻。但许多选手并不是如此的。他们会在自己处于下风的某一个时刻就放弃比赛,并非是他们没有再继续战斗下去的力量,而是他们不想毁坏自己在公众的形象。 虚拟格斗走不了多远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绝境系统’的专有权总有一日会从创造了整个虚拟世界的那个人手里交到联合政府手上,他们会开发出更多的东西,不仅仅只是虚拟格斗一种,会有更加真实的虚拟世界,甚至会和现实增强技术一同合作,开发出丰富和简化生活的各类世界。当这些世界开发出来,虚拟格斗能够吸引观众的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 几个月前,毫无背景的小公司控告‘绝境系统’开发者垄断虚拟世界这种从未有人想过的罪名时,联合政府极度重视,多次约谈‘绝境系统’开发者。即便事件最后不了了之,但敏感的人还是早就明白,‘绝境系统’所造出的悠长赛道也已经看得到终点了。 虚拟格斗没几年好活头了,这也是近些年来参赛队伍越来越少的原因。各大选手都在烦恼自己以后的出路,大部分选手都是从小开始练习格斗,没有文化水平,也没有其他的特长,他们能做的,只有接受教练兼经纪人的提议,学习演技,在比赛中锻炼自己的演技,培养演员和偶像的姿态,让自己在观众的心目中留下极好的形象。 但也有少数队伍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 像‘奥维莉亚’这种间接属于政府培养起来的队伍,即便‘绝境系统’辉煌不再,‘奥维莉亚’也会给于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光是‘奥维莉亚’名下的‘人体潜能开发与培育所’都足够养活这一帮子人。宋庄本就是夏区一个十分有名的大家族,每年交的税够养活四五个政府部门。 而像‘轻转’这类新手组织,要么就是没看清‘绝境系统’势头渐弱的乐观者,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怕,豁出去就是要干个第一名的愣头青。 良久,伍左鸢才打破两人的沉默:“是帆姐告诉我,参加比赛就能遇见‘虚伪假面’,所以我就来了” “然后我就真遇到了” 说到这,他抬起手掌用力的拍了下江桥的肩膀,疼得江桥从不知所措里回过神来。 在受伤入院的这几天里,江桥也有看过‘虚伪假面’那段流出的战斗视频,虽没有如同伍左鸢一般被深深吸引,但也被他的招数和战斗风格深深地震撼,现在哪还敢自称‘虚伪假面’。 伍左鸢显然也是在开玩笑的,两人相互调笑几声,又变得沉默。 江桥装得十分随意,询问起退赛事件的真实原因,也就是梁咏橘的事情,一眼看穿的伍左鸢也尽量的不揭穿他,语气平和的讲述那日的事情。 在颜平帆看望完江桥出来后被记者围堵甚至是记者尾随之后的那个下午,生着闷气的她提早关了面包店,同哈桑·雪铁龙在面包店附近的某个公园里荡着秋千,吃着雪糕,把脚上的银色凉鞋踢得远远的。 然后周雄就出现了,脸色铁青倒不至于,只是如同被什么东西榨干精力般,被严仲不知道带歪到哪条路上的哈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刚从足浴店过来的。 但显然不是偶然经过,他十分沉着的走到闷闷不乐的颜平帆面前,对着那两条细长白皙的生足差点没跪下,吓得颜平帆顾不得手上掉落的雪糕,连忙把他扶到秋千上。 颜平帆问来问去,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问,气氛尴尬到哈桑都觉得不妥,把自己的秋千让给光着脚的颜平帆,自己爬到秋千旁的滑梯上去了。这个距离十分的完美,如果周雄要对自家的帆姐动手动脚,她只要蹬地飞起,一记半空侧踹就可以送他回老家,而基于各种正义和温柔的理由,更靠近她的颜平帆则会毫发无伤的被自己保护下来。 嗯,完美! 颜平帆是不知道哈桑动的什么心思的,刚坐下,便听得周雄说:“今天想跟你谈下咏橘的事情” “很强哦,要是来炫耀的话就算了”颜平帆撇着嘴,“因为咱前几天夸了口,现在可是被所有媒体追着骂呢” 理论上是个人都听得出颜平帆有所不满,但周雄只顾讲自己的,毫不在意: “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现在虽然缺了些灵性,可以前的她所打出的每一拳,都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听得他这如同表白一般的宣言,颜平帆眉头微皱。 她是可以肯定周雄并非是那么不识相、故意要惹自己生气的人,要不这家伙早就被砍死在街头了哪还有机会和自己聊上天。 转过脸来的周雄,没有了前些日子看到他的精神头,也没有任何底气: “方旭海不要梁咏橘了” 方旭海? 颜平帆完全弄不清怎么回事:“不是刚赢了江桥?” “赢是赢了,和他想象的有差距...” 如果严仲在这,他定然会以一句语调悠扬的‘畜生’来评价方旭海。 “她能去哪?”颜平帆看着自己粉色的指甲,装得心不在焉。 “孤儿院,她回不去...”周雄苦笑,“方旭海已经做了命令了,就算她跟着我,也只会受苦” “所以?”颜平帆的语调冷静,甚至于有几分寒意,“你们的打算是这样的吧:” “在用尽各种手段开发一个九岁小女孩的所有身体潜能,教她类似于自残这种毫无意义的取胜技巧,在她因为超前发展而失去后续进步能力的情况下,抛弃掉” “再换一个?”一字一顿的四个字无异于砸向周雄心脏的重锤,他干笑着的脸十分扭曲。 “很多事情我是想错了的” 周雄看着自己的手掌说,“一开始负责她的时候,我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以为她和那些选手一样,以为那些药只是营养剂,为了增强她的体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为了适应‘绝境系统’而开发来改造身体器官、激素和细胞的药品” “畜生。”不及严仲的语调悠扬,但那股怒意是她从未展现的。 颜平帆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语气与采访结束后在那个转角的她一模一样。 可能是第一次听见颜平帆骂人,周雄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她那气得泪珠打滚的眼眶中,自责感理所当然的产生。 深呼吸了几个来回,颜平帆的情绪才有些回稳。 她是个很杰出的小孩子,周雄这么想。 虽然幼小,却不烦人,坚强,曾有过的自信与眼中不屈的意志让他深深的着迷。 那些东西不会凭空消失的,只是被她藏起来了。自信,不屈与对虚拟格斗的热爱,都在夏塔拉·考文垂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一日埋进了她内心的深处。 为了朋友而努力踏步,却因为大人们的过错而停滞不前。对于这样的她,周雄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继续引导她前行的,也没有这个资格。 但是,身旁的这个女孩可以。这个一眼看出了梁咏橘活得痛苦的女孩可以,这个如同奇迹一般将接受训练三个月的新人送进区域间比赛的人可以。 颜平帆,是他最后能够指望的人了,哪怕曾是对手。 第二十一章 境界 所以,颜平帆就那样直接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同周雄从认证所出来的颜平帆将红色背面的证明抱得紧紧,头也不回的走了。 哈桑?雪铁龙看不清楚她被刘海遮住的眼睛,但光从抿得紧紧的嘴唇就知道,颜平帆怕是有些慌了。 “怎么办啊哈桑” 走了不知道多少路,颜平帆才歪起脑袋看向旁边的哈桑,慌张的神情难以掩盖,“我怎么就直接答应他了” 哈桑也觉得这事做得有些冲动,自己不过是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就听说‘轻转’要退赛。颜平帆连周雄要求‘轻转’退赛的原因都不问,权当是把梁咏橘要来‘轻转’的筹码。 没什么法子,木已成舟,水到渠成,现在只能说些宽慰的话,让她压力不要那么大。 “仲哥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本来他就心不在焉”哈桑的判断十分之准确,“问题还是鸢哥…” 自言自语里,哈桑也夹进了自己的些许平日不敢直问的不解,趁着颜平帆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就说出口了:“帆姐,我不是记得鸢哥之前不愿意参加比赛吗?怎么忽然就…” 这句话反而给颜平帆增加了额外的压力,她似笑非笑的怨恨着以往自己的胡来之举:“我告诉他说打赢了所有人,‘虚伪假面’就会出现” 哈桑对颜平帆糊弄人的能力和伍左鸢的天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都能信,不愧是‘虚伪假面’的最强粉丝。 话说回来,真有人会因这种理由而参加比赛吗?相对于撇着嘴不知如何是好的颜平帆而言,哈桑感觉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怎么说的?”江桥虽然知道伍左鸢肯定是没有做反对意见,不然早就移籍回大和了,即便如此,江桥对他当时的反应依旧感兴趣的。 “这…没什么好说的吧” 伍左鸢搔着脸,把目光移到别处去,声音小得很:“刚听到肯定有点惊讶的,但反应也没多大,毕竟事情已经这样子了” 据他所言,看着十分不好意思的颜平帆那满脸歉意的表情,浑身难受,就借着吹吹风的说法到外面抽了口烟,一根烟抽完就想通了,回来高高兴兴,还请大家吃了顿饭。 江桥不得不感叹伍左鸢思想觉悟高,一下子就想通了不讲,还吃饭庆祝下‘轻转’退赛。 “思想危险”伍左鸢听他弄错理由,笑出声来,“欢迎梁咏橘的入伙饭呀,再怎么说把她弄进来的代价是第一名,不好好珍惜怎么行” “你就吹吧”江桥顶了他一句,两人又是笑得开心。说实话,伍左鸢虽然格斗技巧娴熟,身体素质优秀,但是现在的他,可能没有办法能达到第一的位置。 倒也不是说他会输给宋谅,只是总觉得他有什么没解决的心事,这件事会压抑着他让他没法尽全力。 江桥无由来的有这种感觉。 “‘奥维莉亚’这个队伍呀,可能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知怎么的,伍左鸢忽然自言自语一样的说起。 “倒不是说队员多强教练多好…他们的手段十分之高明”,伍左鸢看江桥没能听懂自己说的点,这才又把本不可说出口的话语中掩着的迷雾和刺眼亮光擦去了些。 江桥与高山昴的那一场比赛后,独自离开赛场的伍左鸢遇见了几个自称‘奥维莉亚’的人员,说自家的老大想请他吃饭。 在几个身着正装,戴着黑框墨镜的男人将他领至一间酒店后,他见到了后来江桥在演播厅的荧幕上所看到的男人------方旭海。 方旭海请他坐下,给他倒红酒。伍左鸢也不怕他做了什么手脚,一口将整杯酒下肚,毫无犹豫可言。 方旭海夸他豪爽,伍左鸢直来直去,只叫他说话不要拐弯,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好了。 方旭海示意他将手伸过去,伍左鸢照做,两人食指相接的一瞬,电击般的感觉自指尖散至全身上下,难受的麻痹感在体内四溢流窜,最后在食指尖上消失。 “已经半步跨进那个境界了呀,厉害,厉害” 伍左鸢显然是听不懂将手指拿开的方旭海说的境界是什么的东西。 “你恐怕是这个时代里第一个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方旭海翻转手掌,摊着手卧进沙发里,“这种力量一般只在乱世出现,在和平的时代中,要么是神的恩赐,要么就是真正的奇才才能掌握” 被变着法夸着的伍左鸢没有丝毫的欣喜。 “来我这边?” 见状,方旭海直接切入正题。 “如你所知的,‘奥维莉亚’拥有的资源,是你现在在的队伍所得不到的,他们能给你的,没办法让你更进一步,而我们这可以。” “按照我们的训练,不出意外,一年之内你就能成为这个世界里最强的男人。真正意义上的、虚拟世界以及现实世界的最…” “等等”打断了即将说完的话,伍左鸢摆着手,表情平淡,如同这掉下来的天大馅饼是馊的一样,“既然你们这边如此强大…” “能让我见到‘虚伪假面’吗?” 方旭海听言,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见他这副模样,伍左鸢咧着嘴想去迎合,却无论怎样也笑不出来。一种自心头而出的无故怒意如同要吸走他一切的忍耐一般,剧烈的心跳声以及逐渐燥热的皮肤在催促他一拳打飞前方这个嘲笑他目标的人。 “很痛苦吧” 笑声忽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方旭海带着些许讽刺的声音:“快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是这样的,愤怒无法抑制” “但是…”他把脑袋凑近了些,吊顶水晶灯的光芒在他胸前的‘r’字徽章上打了个转,闪得伍左鸢眯起眼来。 “我有许许多多的方式让你宣泄愤怒,你完全不用害怕,只要释放内心的冲动,你就能真正踏入那个境界” “收发由心的新力量将会你的身体,真正的成为你的身体” “甚至于超过‘虚伪假面’。” 再度睁开的眼睛里有些许微红,繁杂的血丝交错,心中的浑浊被一波又一波的理智压制下来。 “现在能这样,以后可不一定” 方旭海笑着,从口袋里抽出烟,一根点起,剩下的半包丢向了伍左鸢。 接着烟的他闻了下,便听得方旭海说:“普通的烟而已,怕的话你也可以跟他们拿”说罢,他看向周围的四个保安,那四人便不约而同的从口袋里抽出开封过的烟。大包小包,什么牌子的都有。 伍左鸢点起一根,吸了一口,浓重的焦味呛得他鼻子眼睛直酸,抽多几口才有些适应。 无法克制的愤怒混杂在吞吐的云雾中,渐渐消失。 感叹着这种变化的他不顾几个保镖的微妙表情,一包一包的将烟塞进口袋。伍左鸢可以确认,烟是普通的烟,但这种愤怒的无故消失后的舒畅感是他考虑过的。 “来我这边,这个问题就能很快的解决”方旭海如同身经百战般,满是自信。 伍左鸢起身,恢复以往平淡的笑容。 “谢谢你的烟,挺好抽的。” 还没等方旭海说什么,就又听他说: “等我赢了第一,我跟我教练申请下,看看能不能也送你点好东西” 伍左鸢扬着指缝间的香烟,笑得十分自然。 看他站起,还没等方旭海说什么,门旁的两个保镖猛地逼向前来,其中一个手掌往后一摸,还没将武器掏出手,便见得伍左鸢的右手颤了两下。骨碎的声音从自己的肩膀和腰部响起,巨大的冲击使自己砸向身后的门,木制的房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属声作响,剩下的三名保镖掏出的枪已经开了保险。但只见得伍左鸢左手拳头一握,前方持枪保镖的手向外弯折,只见得拳头留下的虚影和原本保镖拿着的枪在飞向天花板。 伍左鸢将疼得脸色煞白的保镖扶住,挡在自己的身前,右手朝着掉落的手枪一拳打出。这飞转着砸向看戏的方旭海身后保镖脸上的枪械因为走火而响起的枪声震耳欲聋。 方旭海转过头,命令保镖放下枪,歪着脑袋看着方才擦过自己的头发射进地面的子弹,笑容中没有一丝害怕:“差点被你打死了” “不好意思,我看到枪就害怕” 将疼晕过去的保镖倚着墙靠下,伍左鸢叼起烟,走过来拿过放在桌面上的一次性打火机:“谢谢你的好意” “但我们的教练对我也很好,她又有让我见到‘虚伪假面’的本事。如果你能让我见到,我肯定会过来的” “你不怀疑她在骗你吗?”方旭海随口一问,接过伍左鸢手里的打火机,也燃了一根烟,“她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你不怀疑?” “说不怀疑…是假的”伍左鸢笑得爽朗,闻言的方旭海也笑出声,但听得下一句,这身经百战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人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但同样是见不到‘虚伪假面’,我更喜欢在她那边”伍左鸢双指碾灭烟头,随手抛在地面上,“酒也不错,走了” 方旭海看着他一脚踹烂实心木门离去的背影,嚷了一句:“少伤点人,医药费麻烦” 背对着他的伍左鸢一拳打折拿着刀冲上来的保镖胸骨,一只手从疼到昏迷的保镖口袋里掏出烟往自己口袋里塞,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明白。 “还敢上吗?”方旭海看那保镖腿抖个不停,手中的枪都拿不稳。冷笑了声,又如同看戏般的见着伍左鸢一边殴打着赶来的保镖,一边慢悠悠的离去。 “换言之,你被他叫过去,人家好心劝你转队,然后你不仅不同意还嘲讽了他?” 伍左鸢自然不会将自己从房间到走出酒店门这段时间里打折了别人几百根骨头这件事告诉江桥,他也不记得江桥有吸烟的习惯,所以拿到的那十七包烟也没有分给他的理由。将不想说的和江桥听不懂的部分都移除后,情况还真就和江桥说的没什么差别。 “那可不。我是听说有饭吃才过去,到最后什么菜都没看到,烟倒是一大把”伍左鸢一本正经,“他要说请我吸烟我就不去了,浪费时间嘛这不是” 终于知道为什么在采访时方旭海冲得要命的江桥沉浸在恍然大悟中。伍左鸢叼起没有火的烟,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将这件事告诉江桥的必要性是什么,自己留下来的理由也想不清楚。 是因为江桥用短短三个月就摸到了接近自己的境界?是因为颜平帆那小孩都不一定相信的谎言?还是对严仲教自己‘崩拳’的补偿?不清楚,但不得不承认,留下来的原因必定和江桥有许多关联。 江桥定然不会是‘虚伪假面’,但他,很有可能会是第二个‘虚伪假面’。 这种没由来的感觉给了伍左鸢一个合适的理由。 看着伍左鸢起身不知道去哪的背影,江桥笑不出来了。 想赢的心即便被胸骨和温柔掩藏,但每一次言语之中悄悄泄出的丝丝执着对江桥而言都是一种讽刺。 梁咏橘怎么样了呢?她知不知道‘轻转’组的队员因为她而放弃了晋级的机会呢?但想来,没有人会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吧,就连这般疑问、十分懊恼的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推开门,警戒得严谨的周雄打开灯,确认自己的家没有问题之后,才坐到自己熟悉的沙发上,看着吊顶的白灯深吸了一口气。 梁咏橘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加上和颜平帆达成的退赛协议,‘轻转’也就不会违反组委会的规则,让伍左鸢退赛,也算是让方旭海舒了些心。 但是,他定然已经起了要除掉自己的念头吧,毕竟这个人向来心狠手辣。 倚着沙发的周雄拿过一旁茶几上摆着的照片。银发蓝颜的梁咏橘搀着褐发灰眼的夏塔拉,强装笑脸的梁咏橘在夏塔拉无力的手指揪住她两边脸颊的玩闹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欢愉笑容,自己也有幸的目睹这一切,并将两人这被世界磕碰却依旧完好的情感记录下来。 夏塔拉?考文垂,对不起,再等等我,我来救你出去。 第二十二章 勇为 之后的日子里,江桥没能和梁咏橘说上几句话。 不久之后,哈桑?雪铁龙也回美区去了。机场送别的时候她还同伍左鸢开玩笑说是一年后的秋季赛再见,看着完全不明白情况的伍左鸢,一旁的严仲十分着急。 难得的,那日送别时梁咏橘也来了,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两人本就因年龄、战斗风格相近而关系融洽,听颜平帆说有几晚还一起睡。 她说出的话语音调没什么起伏,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得到十二岁的小孩子对哈桑?雪铁龙的不舍。 等到在门前停驻,目送走进机场内的哈桑时,梁咏橘表情已经同往日没什么差别,脸部动作细节也被她刻意的隐藏起来。 飞机拖着凝结尾朝着远方离去,只是看过一眼的梁咏橘便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颜平帆拉着她的手,走在其他三人之前,一大一小的身姿从后面看去如同牵起手的母女一样。 没说上几句话这一点,江桥是要负极大责任的。毕竟他年长,又可以算是把梁咏橘弄进‘轻转’的主要责任人。他也不是记仇或者耍什么性子,本来就有想要理解她的念头,但不知怎的就是没法和她好好的交流。 她闪避的目光与自己卡在喉间的话语在两人之间竖起高墙,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比赛结束的江桥回归平常,继续在面包店担任店员。前段时间的店前表演因为严仲换了个地方而暂时休演。虽说都是被对方压着打,但江桥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只想着报仇,在分析对方每一招的轨道时,他也对自己的击拳方式有了更加深厚的认识。 在觉得自己不停成长的同时,他越发感觉自己的性格越来越暴躁,比方说前些日子因为打架被拘留七天的事情。 那是一个暖气团不按常理生成的下午。 上升气流温暖干燥,裙裾纷飞固然是好,但吹久了让江桥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刚从组委会的赛场出来,本是去提交防御武装口诀的更改,只是组委会的人热情得很,非要留自己一起看决赛。问过颜平帆的江桥得到同意的答复,也只能是跟着那群打着官腔的上级一起在二楼的贵宾位置观看宋谅不知对谁的比赛。 ‘虚伪假面’这四个字时不时在高层的嘴中出现,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江桥只是‘嗯嗯啊啊’的点头,满脸堆笑,目光只看着荧幕中两人的战斗。 比赛结果出乎江桥意料,但原因却是任何一个观众都看得出来的:宋谅显然是看不起对方,如果不是对对方的轻视,江桥真的想不出除了什么永远长不大又酷爱黑框眼镜的年幼死神外,谁会用脚踢出类似炮击的攻击。 但即便如此,‘奥维莉亚’的选手依旧被吊打得旁逸斜出,花枝乱颤。 宋谅最拿手的无规则打击与名副其实,从来就不具有任何规律,垂直与水平的炮火虽不如面对哈桑时的密集,但依旧足以在分神片刻就将人撕碎。 但‘奥维莉亚’的选手不愧是经验老道,只见得他每脚踏出刻印符文,所有的魔法防御、防御武装全部抵在自己身前,恐怖的魔力波动一次一次轰击他的装甲,距离拉近至三步之内,影像魔法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他将其包围起来,手上凝结出蓝绿色的球型光芒,砸在防御装甲上的光球顿时消失,但宋谅的防御武装也减弱了不少。 就在对方攻击他防御武装的一瞬,他显着数十个小型魔法阵的右腿猛地一击横踢,毫无阻挡的将前方的两个虚影击碎,在他身后的‘奥维莉亚’选手用力一抱,喊了一声不知什么咒语,召唤出自己攻击武装的一瞬,巨大的声响和火焰自他身上爆发,将宋谅吞没。 以同归于尽方式将宋谅击败的他被‘绝境系统’判断为胜者,赛场的掌声经久不息,欢呼与沸腾让江桥看得有些恶寒。这选手危险得很,竟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攻击武装设置为同归于尽的类型。 ‘这种选手真的不应该抓起来吗?’的疑问伴随着赛场上疯狂呼声的慢慢消退而同选手那复杂的名字一起遗忘在脑海彼端。 虽然问过赛场工作人员很多次,但还是依旧不记得‘奥维莉亚’那位选手的名字是什么的江桥皱着眉走出赛场,一路认真回想打算回去查下资料的念头却路边走过的青春少女裙摆扬起所露出的绝对领域甚至是股下三角所打断的他,不由得站定在巷口,用纯洁无垢、没有一丝淫邪的目光欣赏把玩着路过的美少女。 等到颜平帆打来电话气鼓鼓的催促他快点回来的时候,他见得对面的马路一个小女孩走过。未长成的稚嫩面孔与身高看得出她约合梁咏橘同个岁数,但鼓起的胸前却与颜平帆是一个等级。 清凉的上衣露着她纤细的腰肢,牛仔热裤短的出奇,白花花的大腿和颜平帆的距离只在大小上,纤细脚踝与银色的凉鞋衬得好看。看她那步伐里的雀跃以及兴奋,想来是要去见哪个朋友的吧。 由于塑化剂摄入过多所导致性早熟反而使江桥的目光越发真挚,半身不自觉间隐进巷子里的他丝毫不闻路过的女子高中生那厌恶的语气以及如同看渣宰一般的目光。 不不不,江桥还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多次提醒自己强化暗示,又翻开手机里刚刚挂完不久的电话,看着‘颜平帆’三字以及各种小女生才会用的符号,毫无逻辑的冷静下来。 目光正要移开的一瞬,只见的小女孩身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恰好挡住了江桥的视线。也罢,就用这一看就身体虚弱的男人的背影将这美好切断吧,毕竟这个世界的美好只有一瞬。 慢着,她刚才是不是没穿内衣? 回过头正想离开的江桥忽得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将脑袋转过去时,马路那头的地面上除了一只银色的鞋子外,什么都没有。 迅速反应过来的江桥确认远处没有离去车辆的一瞬,看见漆黑的影子揽着什么东西一样往巷子里跑去。 光天化日强抢幼女,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天理吗? 抱着‘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这一高尚念头的江桥擦去因震惊而挂在嘴角的哈喇子,不顾又一轮对他指指点点的女高中生,猛地以不按交通规则的方式横过马路,直直窜进巷子里。 声响繁杂,但在严仲锻炼出的听劲面前,确定那飞快跑动所响起的皮鞋蹬地声并不难。 就在这个转角! 江桥冲出转角的一瞬,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坚硬球棒迎着他额前狠狠砸来,跌倒在地的他视线模糊,只见的三五个大汉手里拿着水管和球棒正往自己身上招呼。 下意识挡住脸部的双臂疼得要命,从视线的夹缝里,他看见那解开自己上衬脖颈处纽扣、叼着雪茄的正装男。一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如同他的奶妈一般的给他点上雪茄,递着一看便价格不菲的玻璃杯。西装男一手晃荡着玻璃杯的红酒,咬着雪茄的嘴含糊不清的说着“没想到这么刺激”这类话语。 一轮攻击停了,江桥也顺利地被他们殴打至昏迷。当然他觉得这是个废话,一个正常的人类被人用铁棍殴打,不昏才显得奇怪。 “左公子第一次出手就弄到这么办的货色,这次可是爽了”那神似哈巴狗的大汉一边说着,一边给那西装男扇风,“玩完了能让咱哥几个爽一爽不?” “去你的”那西装男碾了雪茄,话语也变得清晰起来,“这事别让我爸知道,让他知道了又要多管闲事” “成成成,那报酬怎么说”那大汉听他这么说,便不好意思的问,“你也知道最近这抓得严,兄弟们刚又打了一个,这事情闹大了指不定还得跑路” 钢笔写字的摩擦声响起,随之便是大汉如同多谢父母零花钱一般的声音。 “那这小子怎么办?”终于有一个大汉注意到躺在地面上的江桥,“感觉不像是公子说的...” “放着不管吧”西装男这么说道,“死不了的,咱们走吧” “公子,你这就没经验了”见得西装男扛起昏迷的小女孩正想走,那大汉阻止道:“这样出去不行” “怎么?”西装男看来还真是初次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小女孩有些不明所以。 “你想想,你扛着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在路上走,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对不对?”大汉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咽口水声,“但你反过来想,如果你把她脱光了,用西装衣服裹起来,这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对他这歪理完全不懂的西装男一脸迷茫,大汉急不可耐的解释过后他还是不明白,大汉略一思考,举了个例子: “如果一个好人做了一次坏事,他就会被所有人抨击批判,但如果一个坏人做了相同的坏事,大家却会觉得很平常”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半遮半掩比光着更吸引人?”脑回路异常清奇的西装男将他的观点复述一般,引来其他几人的啧啧赞同。 略一迟疑后,正装男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观点。咽下口水,颤抖着双手抚着小女孩的脖颈,她眉头微微皱起的脸庞显得十分可爱。 手指摸到了她衣领,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十分容易的便解开了。早熟而显出的小小隆起暴露了大半,只要第三颗纽扣解开… “到此为止了!” 从地面上支起身子来的江桥显然觉得自己判断失误,颜平帆的胸部绝对不至于只有这么小:“我决不能容许你们这群畜生,放开,让我…” 话还没说完,便只听得一声冷笑,巨大的铁棍破空的声音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身后一名大汉粗狂的声音:“早知道你在装死…” 但他的话语依旧没能说完,江桥的手掌直接摆到了身后,将这沿着重力方向的一击握在手里。左手撑地,右手后摆的江桥转过脸来,咬着牙的模样和恶鬼没什么差别:“我又不是智障怎么会同一招吃你两次?” 话语还未落,训练出的巨大的力量便将铁棍夺了过来,用力一甩击中对方肩部,借着重心左移翻滚向一旁。那个几个反应过来的大汉猛地冲了过来。正装男的手掌停在第三颗纽扣上,显得不知所措。 只见得额头肿起的江桥以铁棍撑地猛地站起,一棍扫出虽被对方挡住,左手却已经握紧了拳头,欺进前去便一记上勾拳。舌头几乎咬断的痛苦让倒地的大汉在地面上滚来滚去,但其他两位虽然心惊,但也没有退缩的道理,手上的棒球棍猛地招呼过来。 江桥借身一避,左脚为轴,右腿蓄力蹬地,那在‘绝境世界’里临时应对梁咏橘的踢技被他在现实复刻,巨大的力量在膝盖与小腿爆发,直接把这个男人撞至墙上,捂着脑袋直嚎。 这击虽好,但没有魔力的情况下,江桥只顾调整重心不让自己落下,就在这时,那拿着水管的一人又冲了过来,江桥深吸一口气,右腿在后,右手攥于胸前。 角度太小,几乎跪着的右脚提供不了他太多的力量,饶是如此,这越过袭来水管的一拳依旧砸在了对方的脸上,飞溅的血液和牙齿在半空旋转,与砸在江桥肩上弹开的水管一同飞舞,然后落在地上。 疼出新境界的江桥脸色苍白,肿起的右肩所传来的疼痛感在如同要将他整个身体扯裂。 果然虚拟世界的伤害只是模拟,现实世界受了伤哪会那么简单。 感叹没能发出口,便见得放下小女孩的西装男脸色苍白,发挥着‘趁你病拿你命’的优良传统,握着拳头飞快的冲了上来。 脚步虚乏的他被江桥几乎随意一挥的左拳打中右脸,猛地跌倒在地。 江桥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的站起来,用力的踩了那西装男一脚,便听得他哀嚎起来。 “兄弟叫什么名字” 江桥的脸惨白,但声音还十分有底气:“看你人模狗样,怎么干起这事” “要杀要剐…”经典名言还没说出口,便被江桥踢向他肋骨的又一脚换了台词,“我劝你别乱来啊,我知道你们势力大。但是我爸…我老子也是域级干部…” 进了三十二强能算势力大吗?江桥搔了搔自己的脸颊。不过也无所谓了,估计说的势力是‘虚伪假面’的粉丝群吧? “哪个域?”江桥问。 “夏区”正装男一顿,深吸了口气。 “兄弟姓左?” 江桥抱拳问,对方闭着嘴不说话,他就又往他肋骨招呼了一腿,对方这才客客气气的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对对对,姓左,名杨东” “同好,同好”只听得面露恶意的江桥这么说道,左杨东便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所见到的已经是拘留所的陌生天花板了。 “所以,兄弟…哦不,江桥选手” 负责夏与大和边界刑事犯罪的六组组长徐铁正按着自己的睛明穴:“你先听一下,把唾沫擦一擦,我给你理一下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好不啦?” 一激动差点将拘束椅拆了的江桥闻言,冷静了些,又吃了些饼干,听徐铁正复述。 “你看见他有对小女孩施暴甚至性侵的念头,怀疑他是人贩子的头目” “嗯嗯嗯”江桥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但又因为他爸是夏区的某个大官,你觉得在那边被抓可能会导致他无罪释放” “嗯嗯嗯”擦着嘴的他还想补充什么,徐铁正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所以你就先打晕他,再和他一起坐车来到大和边界这,又打了一顿之后报警,对吗?” 江桥略一思索,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这才点头。 受审室外,因为和徐铁正是朋友所以接到通知的颜平帆看着地面,听着口供的她一边阻止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的严仲,一边不由自主的笑出声。 第二十三章 左扬东 同一个梦做多了,会使人产生一种虚无缥缈的零碎感。记不起做过几次是正常的,在醒来的时候也会常常考虑,那究竟是梦还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江桥也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在满是镜片的世界里看见那个褐发灰眼的姑娘。可以的话他想梦见颜平帆,再不行的话就梦见腿很漂亮的姑娘,如果漂亮点他也能凑合。 或者梁咏橘? 但这天天梦见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还是自己没见过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咱白天没心心想念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主动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呢?对方活泼的举动与所显着的虚弱神情,看得江桥都快在性的意义上对小女孩产生奇怪的兴趣了。 幸亏前几日被他打过的萝莉控和他睡同一个拘留室,负面的榜样让每天清晨醒来时的亢奋削减了些。 那七天里,江桥只要一下床,那文质彬彬衣冠禽兽的男人就会像一只受惊的野猫一样躲进床的深处。江桥也不明白徐铁正把自己和他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想用行动介绍‘虽然我们小警局管不了这事,但你可以再打他一顿’这种曲线救国的方法吗? 开玩笑,你们都管不了,我再打一次那岂不是要把‘轻转’拖下水? 虽然看着他就觉得生气,但江桥也没再做别的动作,无聊的日子一天的接着一天。 拘留室能有什么好玩的呢?空白的墙壁,空白的桌子,三餐在食堂解决,遇见的人五大三粗什么类型都有,但看管的警官凶得很,聊天也说不起来。拘留室里连根汤勺都没有,即便是有了,在四个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面前,他也不敢如电视剧中般挖坑离开,他也不认为吃饭的汤勺硬度强过钛合金地板和墙壁。 唯一的娱乐就是盯着同样百无聊赖的左扬东。四目相接,看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江桥的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舒爽感。对的,这个世界就该这样的,坏人就应该天天担惊受怕。 事实证明,语言输出量过低会导致人的意志疲乏,甚至产生幻觉。 江桥还可以天天做有妹子的梦来缓解心中的不畅,还可以没事吓吓人让自己爽爽,被他这么折磨的左扬东就麻烦了。前三天还好,到了第三天下午就开始捂着自己眼睛自言自语说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捂着眼睛倒是个躲避江桥目光的好法子,可他哪能让这混球称心。你说这小兄弟捂眼睛就捂眼睛吧,嘴皮子还一直瞎动,空荡的拘留室里一丝风吹草动都折磨得人十分难受。若不是四个摄像头整天开着,凭着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怒意,非得把左扬东的脑门往床上磨上几个来回才肯罢休。 手被江桥抓开,左扬东的目光得以看见天花板,江桥第一次以无怒意的目光直视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如第一印象般的文质彬彬,青肿的额头和自己差不多,但伤口愈合速度实在太慢,可见这人身体虚到不行。 莫非是身体不行才喜欢幼女的?禽兽。 第四天,江桥被提了出去,徐铁正问了些有的没的之后就让录口供的兄弟出去录像关了,闲聊一样的谈着左扬东的身世背景。 左扬东的父亲是夏区域务院的对外发言人,原先是反击恐怖袭击特殊行动部门---重击六组的执行队员,四年前的一场任务后,他也成了重击六组的组长,现在虽然卸任,但新一批的组员都是他一人发展起来的。 “所以兄弟,咱这事真管不了”徐铁正这么说着时笑得开心,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幸灾乐祸一样,“人家想换掉咱不是分分钟的事?捏死人和捏死蚂蚁都是一个感觉,反正也不用他自己动手” 江桥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对,那咋办?” 徐铁正是没告诉他怎么办的,从未和高官显贵打过交道的江桥也并非特别慌张。 仔细想来,不就是打了个人嘛,有什么值得慌的,小学幼儿园这种事多了去了,也少见家长打回去的。就算他找人再来打自己,不用热武器的话也就五五开。 就算用枪,只要第一击打不死自己,那自己就还能想办法阴回来。 不过动‘轻转’和孤儿院的人就比较麻烦了。指不定现在就得先回一段时间的孤儿院,伍左鸢和严仲的话,只需要担心下他们会不会因为打死人而被抓紧牢里,毕竟不是谁都和江桥这么耐打的。哈桑人在海外,家里势力又大,再怎么想报仇也不会特地坐飞机跑去国外找她事情的。最麻烦的是梁咏橘和颜平帆。 颜平帆一介女流又不会格斗,梁咏橘虽然强,但也仅限于虚拟世界,失去了魔力的小小身躯恐怕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想来,只要跟伍左鸢说一声,他也不会放任他们不顾。 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孤儿院的人身上。与江桥同龄的恶霸们欺负一下自己人还可以,遇见拿真刀真枪的指不定都尿裤子了。 如果当初决定收养自己的那一批好人受了什么伤,江桥是肯定要报复回去的,无论是什么代价。先把他们的手脚折断,用掌心压住他们流着血的伤口,在他们面前把手手脚脚扭断。 还有这个人,左扬东是吧?把他没手没脚的尸体丢给他那个门路特别多的爸爸看看? “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瘆得慌...”左扬东的声音虚得要命,“求你了” 闻言的江桥终于从无休止的愤怒和恶意之中脱身而出,栅栏窗外的挡风玻璃映着他还没缓解的狰狞表情和赤红的眼球,连他自己看着都有些头疼。 江桥揉了揉脸,仰着躺下,看着研究了四天都没发现好在哪里的天花板,声音轻如自言自语: “兄弟,怎么想起干这事了?不道德呀” 被江桥忽得一问,左扬东慌了些。他觉得方才脱口而出的请求没让自己被打已经好极了,本没指望他能照做,现在还竟然能和江桥聊上了。待得一会,他才慢慢说道:“我有自己的理想” 兄弟这话说的,凶如禽兽。你的理想就是玷污纯洁的幼女吗?看着他那正直的目光,寒气沿着江桥的腰椎直蹦脑门,认真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淫邪,无暇无欲,如同圣人一般。 发现对方是当真将这当成是自己的理想,江桥第一次发现世上的人果然各有不同。没想到这兄弟这么变态。 “倒是你,怎么想起做这种事?”听得江桥没发话,壮了胆的左扬东忽得又问。 见江桥满头雾水的皱起眉头,左扬东正想补充,便听得对方的语气异常坚决果断,寒冷如冰: “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我做这种事情,你觉得不对?” “不对!” 左扬东的话异常同样果断,话语里冒着似熔炉的焰火。 兄弟,你这思想和理想已经达到炉火纯青,需要回炉重造的等级了。 得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江桥的目光自他身上移回天花板,什么话也不说。左扬东见状,欲言又止,同样躺下,看着天花,迷迷糊糊之时,又听的江桥唤了他一声:“兄弟?”酸涩的眼睛下意识的睁得雪亮。 “商量个事行不?”左扬东闻言,便坐起身子,却见得江桥枕着自己的双手,对着天花板如同喃喃自语。 “咱先不管谁做对了谁做错了。是你先打的我,所以我才打的你,这件事总没错吧?” 左扬东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因为太过激动,他也没理会自己找来的那些人对江桥做了什么,细想起来,还真是自己这边的人动了手。 “是,这点我...”左扬东稍带不好意思的声音没能延续,只听得江桥打断道: “别的咱也不说了,是就行。”江桥转过脸,目光没有以往的凶狠,但却异常坚定,“这么说吧,是我打了你没错,你也打了我。本来这点我们应该两清的,但是” “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判断不对,你有不满,想做点什么泄火,我也能理解”常处于愤怒之中的这几日里,江桥已经深刻体会到要忍着不能打架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打的你,你可别报复到我身边人身上来” 左扬东是万万没想到江桥想说的是这个的,但这呆愣的脸被江桥看来就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自己一样。 “那要不你先打我几拳泄泄气?但我可不知道我还不还手...”后半句的声音被他压得异常的小,饶是如此,安静的房间里,左扬东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倒免了...”左扬东连忙摆手,开玩笑,这家伙一拳打自己身上就得凹进个伤口来,还打他,谁敢啊,“况且我也不做这种事” “放心吧,我不会叫人去打你家里人的,你的话,我也不会再去报复”左扬东挠着头,他觉着江桥或许也是受命于他人才做出这种事的,所以也没有为难他的必要,“都不知道谁告诉你们官二代就非得横行霸道的...” 不都这样吗?江桥也是皱起眉头,像孤儿院里以前安安静静的某个小同伴,被当官的老爷子收养了之后回过一次,起初同自己聊得还挺好,聊到嗨的时候就被他打了一顿。 至今江桥还是不明白,说的事情都与以往无差,但为什么以前不会被打现在却会。 再过两天,两人就都被放出去了,和徐铁正说的一样,左扬东什么事都没有的离开,而自己虽然被拘留,也没有留下记录之类的,想来是颜平帆做了些什么功夫。 除了拘留室,他就看见在前台办理手续的颜平帆。她一如既往的清丽动人,氨纶纱的黑色连裤袜与水晶质感的银色鞋子十分相配。这双日思夜想的美腿就这么站立在自己前方的时候,江桥感动得热泪盈眶。 颜平帆见他这模样,本想说出的凶恶话语,到了嘴边也硬是给咽了回去,发出的叱声在他听起来却异常可爱:“知道错没?” 何止是知道错了,要是知道要七天看不见颜平帆,江桥肯定只打那几个大汉,从左扬东手里抢过幼女就跑,哪还会和他交缠? “她没事哦,我让咏橘和她说说话,毕竟年纪相近,问一下身世也是比较好的”两人走着,听得江桥询问那被自己救下的小女孩,解释起来的颜平帆忍着笑。 “结果呢?” “小橘反而被她套话了”丝毫没有怪责之意的颜平帆乐滋滋的讲着那两个小女孩之间的事。被救下的小女孩名叫程雏,一开始想来是没理解到是怎么个情况,直到颜平帆解释了一遍,欣然接受的她才活跃起来,几乎一瞬就发现了和她同年级的梁咏橘。 “然后她就拉起小橘的手,像这样”颜平帆抓起江桥的手,掌心相对,十指交叠,这想象中的一幕出现在现实的一瞬,欣喜得江桥的瞳孔都有些扩散。 显然没发现心脏跳得快把胸腔撞碎了的江桥的她笑得比刚刚还开心:“本来应该问她话的小橘像兔子一样的躲来躲去,手又甩不掉,那小女孩精力旺得很,弄得小橘不知所措之余筋疲力尽,这个时候话也被她套了不少,知道我们是打虚拟格斗的她还挺高兴。” “没想到她竟然拿这种类型的人没办法,我还以为她文文静静的,才不会理会那些好动的人”江桥也没想到牵起的手只要换了一种握住的方式,对他的杀伤力竟然有这么大。 “江桥?” 兴奋的她说了一大堆后,才发觉江桥一句话没说,直盯着两人牵起的双手。些许听不到回应的尴尬感混入了忽然产生的羞怯,几秒之内发酵成了面红耳赤,抓紧的掌心也不由得松开了。 “等下” 江桥忽得唤了一声,颜平帆顿了一会,江桥才满脸可惜的慢慢松手,双手触着的指尖和关节相离,掌心触感的消失让心脏增暖的部分缺了一片。 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再无言。 周雄轻车熟路的将夏塔拉·考文垂的出院证明拿给护士长。对方看后,满意的签了个名,这才让他悬着的心落下了。 要比自己想象得容易。跟着身姿较好长发飘飘的护士往前走,他心里头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之严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在将夏塔拉·考文垂接出医院后,他必须立马赶往机场,坐上前往美区的飞机,在美区转下午飞往英区的班次,第二天从英区转到印区,坐船回到夏区,去南方的小城市里躲起来,之后再想办法联系上梁咏橘。唯有绕这么一大圈,才有可能躲开方旭海得巨大势力。 护士高跟鞋规律的踏步声让他心中冷静了些,他走进房间,收拾起夏塔拉的东西。 虚弱的夏塔拉只能靠大量的营养药剂保持身体的肌肉正常,可惜体温却没法因为这些药剂而和正常人相同。冰冷的小手刺着周雄的心头,他将昏睡着的她抱上轮椅,提起袋子,正要出去的一瞬,从脑袋后方传来的坚硬触感让他迟缓了一瞬。 枪。 周雄在下一秒就侧过身子,手上的袋子猛地往后方砸去,转身一瞬,眼睛见得黑衣人手上握着的注射器朝着自己额前刺来。他躬下腰,朝前一顶,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对方显然也是一个高手,被顶开之时,一记横踢也自斜下方踢向了周雄,皮鞋尖端露出的小刀划破了他脖子的皮肤,天旋地转的感觉顿时袭来,冲上前来的黑衣人一记勾拳打出,即便右手的防御挡住了这一击,顺势而攻的黑衣人也顺利地将注射器插进了他的颈部动脉。 周雄在他毫无畏惧的冷笑中跌倒在地,全身的肌肉如同松解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轮椅推走的周雄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往外爬,抓住了如同救命稻草般的黑色高跟鞋。头已经没有力量再往上提了,他只能用全力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帮帮我” 护士弯下腰,乍现于鼻尖前几厘米的春光没能让周雄恢复任何的力气。她将注射器拔出,擦拭干净后放在自己的工具盘里。被抓着的腿用力一踢,在迎面袭来的高跟鞋尖中,周雄的意识溺进眼球渗出的鲜血里。 第二十四章 突变 镜片映着的昏暗世界,巨大的绿茵地怎样都让人觉得突兀。 “小妹妹,能陪我说句话吗?” 在踏入新世界的恍惚之中理解过来的一瞬,江桥便将重演了十几次的世界里未说出的话语喊出。 惊讶的表情后,褐发的小姑娘忽得皱起眉头,反问道:“能不能呢?” “能的能的”江桥生怕两人还没能说上几句这个世界就又一次崩塌。 “可是,有点唐突,我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那小女孩噘着嘴,陷入困惑和焦虑之中: “你熟悉我吗?” 这话听起来十分怪异,‘熟悉’一词一般没人会把它当成动词使用。 “见过十几次应该算熟悉了?”江桥也忽得有些焦虑,与无缘无故的愤怒不同,这种焦虑类似于期限到来前不久桌上还堆着成山的文件和考试来临前的通宵复习。 “倒也算是,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对方的语气十分哀怨,缓缓的声音传进了江桥的脑海里。 似乎是一个名字。江桥重复了一遍,无数镜片中的身影与她一齐点头。 “熟悉了之后要干什么呢?”江桥问着的时候听见重复了十来次的镜片落地声,破碎的声响如同涟漪从世界那头向这边传来。 “那,帮帮我吧?” 小女孩笑起来,眯着眼睛的面孔满是与脸色不符的阳光朝气:“救救我呗” 一切镜片破碎的时候,江桥睁开了眼睛,看着神坛上的克拉莉丝像,丝丝阳光从开着的卷帘门外投射进来,墙上分离的方格世界只有橘色的光芒。 被他忽然坐起而吓了一跳的梁咏橘停下手上摆放面包的动作,怯怯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江桥朝着克拉莉丝的神像拜了一拜,便起身刷牙洗脸去了。没被注意到的梁咏橘安心的叹了声,但也似乎将什么东西一同呼了出去,心头空荡荡的,很不舒服。 洗漱过后,江桥将自己整理自己的床铺,叠好当日新鲜面包的梁咏橘静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低着头,目光时不时往江桥这边看。被颜平帆赋予了重要使命的她有将某件事告诉江桥的责任,虽说颜平帆说时笑得开心,配合上严仲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当真让她觉得这件事是两人随意拼凑起来糊弄江桥的。 但颜平帆的再三叮嘱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不管怎么说,即便是他们想出的整蛊活动,对于自己而言,是帆姐给予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必须要把它做好了。 但是向来文静的性格加上年龄上的差距让梁咏橘不怎么敢同江桥说话。但是不快点说不行了,等到程雏醒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目光逐渐坚定的她决定再观察江桥一下,等到下下次看他的时候便将帆姐交代的事情告诉他。 慢慢将脸转向江桥的她,只见得他靠着墙站在自己床铺上、手上拿着不知道哪来的果子,几乎将脸贴在神坛上。 “那个!” 反应过来的梁咏橘起身,身子一斜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被她声音一吓,江桥手中的果子都有些握不紧。 四目相接,江桥翻转手掌慢慢压低示意她冷静。双方各自稳定精神,梁咏橘慢慢的从高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吃供给上神的东西呀...”似乎纠结于如何称呼江桥为好,她脑袋低了下,声音细如落针:“大、大哥哥” 这辈子第二次被称作‘大哥哥’的江桥表面平淡如水,心脏却跳得如同远古战场的马踏声。同样的称呼,在文文静静的可爱小姑娘和人来疯一般一边往自己身上蹭一边嚷着‘大哥哥’‘救命恩人’之类的话的程雏完全不一样。 不过那小姑娘身子暖暖的,抱着自己身体挂来挂去时,除去蹭到自己胯下的不可名状之物外,贴在自己胸口的触感让他印象深刻,一股近似奶香的气味即便是一觉醒来大脑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眼前这个银白发色,水蓝眼眸的小女孩是不是也像她那么软,身上有没有那种香气。 干咳几声以清除心中杂念的江桥闻言又啃了一两口果子,听得声音的梁咏橘抬头,眼睛的光闪烁不定:“你...不信吗?” 倒也不是不信。江桥半眯起眼,想了个合适的说法:“一般来说,等到供奉的时间段完了,供品就可以拿下来吃了” “可...”抓着自己一侧辫尾绕来绕去的梁咏橘斜视着一旁整理好的被褥:“用的是长明灯的话,不就等于全天都在供奉的状态吗?” 这小姑娘意外的难缠。 话说回来,江桥其实也没有什么非吃供品不可的必要,颜平帆上供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饼干,偶尔心情好会供上水果之类的,但她自己平常并不怎么吃,等到更换供品的时候时常苦恼如何处理。有些时候会让江桥帮忙,但不知怎么的,同样的东西,撤下神台后江桥反而觉得不是多么好吃了。 “那我吃完这个...”江桥一两口便将果子啃光,从床铺上跳了下来,“你休息会,这我来就行” 见他手脚麻利的向着这边走来,梁咏橘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些,让了个位置给他,忽得又觉得不妥,声音虽轻但却急促:“不用了,帆姐、姐说让我照看着” “可雇佣童工现在还是犯法的啊”背对着她的江桥一本正经地说,“万一被抽查的人看见了,你说不定就不能呆在这了” 江桥对孤儿的心理还是摸得很透的,知道孤儿最害怕的东西就是无家可归。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梁咏橘就不再说什么了,低着头,小小的手指又开始转起发尾来。 显然是有些明白自己处境,心情难受。经验老道的江桥知道这个时候转移她的注意力是最好的:“那你先看一小会,我去把程雏弄醒,让她陪你” “不用了”梁咏橘话语慌张十分果断,显然并非是客套话,而是当真怕了这程雏。 别说她了,就是江桥,看着不愿意多穿衣服,露着白花花大腿和腰肢的程雏,江桥也十分害怕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幸亏在他心中成了反面教材的左扬东不停地以他最后留在江桥脑海的言语提醒着自己,成了他的人生道路警示牌。 存留着的‘正人君子’的自我认知以及学过的知识死活不愿意他成为一个以‘猥亵未成年少女’为理想的人。 闻言的江桥也不强求,只是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戳了一下别人的软肋后就不闻不顾,连做点应急处理都不上,显然不是自己的风格。但和这样的小女孩说话,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底气。像程雏大大咧咧的,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梁咏橘这种,显然小心思要多些。 说分析大人的性格,江桥没什么把握,但在孤儿院练就出的本领里,除去忍耐力外,最值得让他自豪的就是分析小孩子的类型。以前偶尔也会有一两次误判,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的江桥几乎是一猜一个准。 正当江桥苦于要用‘你帆姐的曲奇饼真好吃,你吃过吗?’还是‘你帆姐套白丝的长腿真好看,你摸过吗?’作为话题时,摆弄着面包的右手忽觉得被什么拉住了。 斜过头去,才发现梁咏橘的双指轻轻地掐住自己的手肘衣物,双眼直直盯着自己,但童年的经验莫名的再现,江桥也就发现了对方看着的其实是自己的额头。 看来这小姑娘当时在孤儿院里,甚至在‘奥维莉亚’里也不好过。 “帆姐有事情让我告诉你...”可怜巴巴的眼神加上轻柔的语气,江桥放下手里的动作,装出和煦的微笑:“说吧” “她说...”两个字刚说出口,不小心咬到的舌头让梁咏橘眉头皱了一下,变得含糊了些的声音十分迅速,让江桥有些摸不着头脑。 深深的呼吸弥补方才语如连珠般吐出的话语,梁咏橘的面色有些潮红,晶莹的水蓝色眼眸与捂着胸口尽力平复心跳的样子十分可爱。 “换言之,我打的那个家伙他不是人贩子咯?”江桥总结她的话语,“他只是一个官二代,因为某个原因必须去把程雏带走。你不认识他,对吗?”满脸迷茫的梁咏橘自然不清楚这话问的什么意思,毕竟这是问向睡眼朦胧、站在楼梯口处擦着口水的程雏的。 “是的哟”程雏扫去倦意、光听着便觉得充满笑容的声音让背对着她的梁咏橘下意识的后背一凉,耸起肩膀。 既然是官二代,不至于要将她抓去卖如此卑劣。 那就只能是更加卑劣的阴暗爱好了。虽说抓了人不卖就不算拐卖,但至少也算是个诱拐罪吧。既然他能处于某个理由诱拐程雏,那江桥觉得自己也应该先想好某个原因作为殴打他的理由,指不定下一次还能用上。 况且,他的理由再大,也不能为他要扒光程雏的行为作出解释。 听闻事件真相的江桥并不如严仲所想象般的勃然大怒或者哭笑不得,既然左扬东没说出自己的理由是以供参考评判的情况下,自己打他这一顿指不定还有一半概率是对的。 自程雏醒来后便喧闹得很的面包店引来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些四五十岁的阿姨大叔,看见店里多了两个俏丽的小姑娘,纷纷问江桥是不是他和颜平帆的女儿,莫名的虚荣让他对这群一起哄就弱智的人莫名的产生了好感。吵得江桥耳朵生疼的程雏十分随意的回答着,妹妹、女儿甚至是妻子这样的答案随便一抛,都让顾客看向江桥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意。 不过也有少数人是虚拟格斗的爱好者,十分快的便认出了梁咏橘。在江桥的劝阻无效之下,两位本届比赛的三十二强选手在他递上的笔记本里签了名字。 江桥的字里只有他的名字写得最为工整,也不枉费他初二时的一番心血,梁咏橘的字与他不同,清秀之余有一股刚强,显然不是靠临摹可以练就的。虽说由于第一次给人签名太过紧张,但她的字依旧可以把只能算工整的江桥抛到两三条街外。 由于搬迁器材用了太多时间,伍左鸢、严仲和颜平帆三人直到晚上才回来。灰头土脸的伍左鸢手上还留着油漆的痕迹,兴致勃勃的严仲描述着一公里外那间颜平帆租下的旧体育馆。听得两眼放光的程雏蹭着已经习惯吵闹的梁咏橘的脸,抓着一旁面带不言而喻的生无可恋的江桥,嚷着明天想去。看着十分冷静甚至是淡漠的江桥和梁咏橘,颜平帆乐滋滋的问着江桥对那事的想法。 听得江桥对左扬东的评价不怎么样,坐到他身旁的颜平帆眯起眼睛,抱臂浅笑:“说不定人家是个好人呢?见义勇为那种?只是方式有点蠢” 听得颜平帆夸起左扬东,江桥心里微妙的有些不是滋味:“反正事情过去了,不谈他了” “指不定跟你一样,是个能弄进队里的好苗子呢?”不知是有意无意,颜平帆又说了一句。 听得颜平帆有这想法,江桥目光直盯着把玩崭新电视机的小巧遥控器的她:“认真的?” 颜平帆换台的速度加快,笑着的表情也越发明显:“不喜欢他?” 无论怎么样江桥都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那个萝莉控的。 “那...哪一天我要是扒光了小姑娘的衣服你也会留我?”江桥语气十分随意。 程雏是没什么感觉的,或许吵吵闹闹的她压根就听不见江桥在说什么,但梁咏橘身子稍微左挪的小动作却在刺痛江桥内心的同时成功的将脸色沉下的颜平帆再度逗笑。 “真这么做了,腿都给你打断”闻言的江桥不由自主的考虑起她说得究竟是哪一条腿。 电视机上的新闻不知道在播什么,严仲和伍左鸢看得入神。 伍左鸢叫了一声颜平帆,吵吵闹闹的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据资料显示,该男子名叫周雄,原虚拟格斗比赛队伍‘奥维莉亚’的副教练。前日在仁心医院306室掳走身体障碍的女性儿童一名,警方表示,该男子于前日购买了多班次、不同地点的航班,显然是有预谋有目的的儿童拐卖行为。目前警方已开始大规模的搜查,如有发现,请市民立刻报警。” 周雄?没能让颜平帆和江桥的疑问持续多久,色彩鲜艳的电视机上,两张并排的照片占据屏幕。 蓝底的照片显着黑帮老大的气势,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周雄为人还不错,不至于干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虽然震惊于通缉令中出现了熟人的名字,但下一秒,江桥便被第二张照片所吸引。 面容姣好,脸色却连照片上都映着苍白。褐色的头发披在浅绿色的枕头上,紧闭的眼睛让江桥只能从一旁简略的介绍里得知她的姓名和眼睛的颜色。 “你怎么了...”程雏声音中露着江桥等人从未听到的慌张,“别、别哭呀” 颜平帆回过头去,只见得梁咏橘水蓝色的眼眸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眼泪一颗一颗在眼眶里翻滚着,最终沿着脸颊滑落。 颜平帆走过直盯着屏幕的江桥面前,蹲到梁咏橘的身旁来,被她牵起的纤细小手抖个不停,半张着嘴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感。 程雏如同犯错的孩子一样,颜平帆的手穿过梁咏橘悬着的两根银白侧马尾。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用大拇指揉去她眼眶的泪水:“都不哭,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在颜平帆发现两个小女孩的异常时,伍左鸢同严仲也感觉到了还算敏感的江桥所表现出的反常迟钝。 严仲轻轻踢了他一脚,他毫无交点的目光才有些聚集。 “你怎么了?”伍左鸢见状,虽觉得不合时宜,但有种感觉一直在逼迫着他询问,而且明确的,对象是江桥而非梁咏橘。 “夏塔拉·考文垂” 放映着照片的电视机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的面包店里唯有江桥脱口这一名称不停飘荡。 梁咏橘的泪水已经不再落了,克制住了哭泣的愿望的她,听见名字时,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她曲起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去。 揽着她肩膀的颜平帆的目光落在江桥脸上,满是不解,看这江桥时所说出的温柔自信没有间断。 轻拍着梁咏橘后背时呢喃着的‘没事的’,同样是给红着眼眶的程雏的安慰。 也像是讲给目光黯淡,脸上露着不知所措的江桥听。 第二十五章 仔细看下来的话会发现基本上什么事都没讲的一章 “你的名字呢?” “夏塔拉·考文垂” “我怎么救你?” “来找我。” “在哪?” “告诉你了。” “就这么简单?” “嗯。” 醒来,红色长明灯后是从未变过的克拉莉丝神像。 清晨五时,江桥开始洗漱,与当时特训时不同,现在的他仅仅是为了将昨日卖剩的面包先堆起来,等着三个小时后过来的车辆将它们拉走而已。 梦和其他的梦没有什么差别,不去尽力回忆就会消失在现实涌进脑海的信息洪流之中。即便洗漱只花去了十分钟,却已经想不起对话的内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想去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和夏塔拉·考文垂存在一定的关系。 距离江桥等人看见周雄被通缉,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 颜平帆拨打的十来个电话周雄都未曾接听,无奈之下联系了徐铁正。他直属边境管理局,虽然管不到夏区内贩卖人口的事情,但是现在负责这件事的年轻干警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便承诺给颜平帆找他照看一下这件事。 夜里一点半的时候,另一个警察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等了不知多久电话的颜平帆睡得正熟,吵闹的铃声响过一会后便被江桥按下,下了楼,跑到门外才接通。 “是颜小姐吗?”对方声音洪亮,强打的精神就算是电话这边的江桥也听得出来。 江桥介绍身份,对方闻言略一顿下,记录了些许江桥所提供的信息。明白暂时联系不上颜平帆之后,这警官也不再做纠缠,江桥正打算挂断电话时,对方这才如同刚想起来般的介绍起自己的名字来。 孙逸轩自我介绍完后,才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这件事太大,这几天都焦头烂额的,一忙起来连礼仪都忘了,不好意思” 想来是他的个人修养不错,据江桥被拘留那几日偶尔听到徐铁正通电话,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语气十分之冲他肯定是听得出来了。 挂断电话,走进屋里,踢了瘫进沙发里沉睡的严仲一脚,找了张薄毯盖在颜平帆的身上,坐到她身旁去。 面包店的二楼他只上来过这一次,平日里虽然也曾在门口驻足,但也仅限于这一步而已。 浅色的墙纸和规整简单的家具摆放,光是坐在沙发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伍左鸢在看完新闻后不久便回去找原先大和区的选手帮忙了。民风彪悍的大和区内时常发生抢夺民女幼女的事情,而作为大和区内的最强小组,伍左鸢原先所在的队伍恐怕也对这种事情略知一二。 让他们帮忙是准没错的,况且还有真正的黑帮老大之子三浦新一在,即便是在大和区,按他们的门路也应该能很快找出周雄的线索。 梁咏橘还是等了挺久的,即便抱着她的程雏睡得口水都流到她肩膀上去,她还一直呆坐在一楼,看着关掉的电视机,什么话也不说。颜平帆和严仲在二楼商量对策,江桥原先也想上去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但去了二楼却反而心慌得很,急急忙忙下了楼,才发现最让他担心的是那个什么话都不说的银发小女孩。 同样盯着电视机的他借着投射在漆黑荧幕上的光芒得以见得同样盯着电视机的梁咏橘。与倾得只有上身挂在梁咏橘身上的程雏不同,梁咏橘抱着膝盖的坐姿十分笔直。 心里头想了一大堆的话题,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笑话,但光是看着对方水蓝色的眸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现在一有话语干扰,这个世界就会如同镜面一般的崩裂,然后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强装出的强大,甚至是她自身都会一同消失般。 相互靠着的两个脑袋都已沉进梦境里,程雏想来是走进了拥有许多食物的世界吧。把她背在身后的江桥都能感觉到她的口水沿着自己的脖颈留到胸口去了。 横抱起的梁咏橘比江桥想象得要轻很多。看来是发育不及身后的程雏吧,不过即便小小的胸部影响应该不是很大,最主要的,是那里头的某些东西吧? 梁咏橘少去的东西,可能只是二十一克中的三分之一吧? 想来太过文艺的想法不适合江桥,光是随意的这般想着都觉得胃有些痛。 在颜平帆的手势指引下,江桥如同卸下货物般的将梁咏橘轻放在柔软的白色床铺上,再将如同要将自己类似一般紧紧揪着自己脖颈,时不时还会啃上一两口的程雏解开,放在梁咏橘的隔壁。 显然是感觉到柔软程度的不同,皱起眉来的程雏翻了个身,十分自然的抱住一旁的梁咏橘,小巧的鼻子嗅了一两下,如同揽着心爱之物般的将脑袋凑到一起。 比起害怕她会不会把梁咏橘耳朵啃下来的江桥,颜平帆显然因为这个和谐的场面而感到安心。虽然程雏吵闹得让梁咏橘害怕,但她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指不定夏塔拉原先就是这样的人呢?即便她那病弱的脸色与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活力,但颜平帆却还是把握十足的这般认为。 起了床的颜平帆呆愣的看着由于江桥懒得将其搬下一楼而放任其在楼梯上睡着的严仲。凸起凹下的阶梯似乎硌得他睡梦中的他浑身难受。她抬起的脚越过了对方的身子,蹑手蹑脚的跳下楼梯,听得声音的江桥又交代了来运走隔夜面包的司机几句,这才回过头来。 睡得头发乱糟糟的颜平帆,看着眼圈乌黑的江桥不说话。江桥将昨夜听见的电话告诉了她。她知道江桥怕吵醒她的心意,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接过手机,低着脑袋说了声谢。 即便是在这种气氛紧张的情况下,江桥的眼睛还是没办法忽视这可爱的一幕。 江桥呼了口气,让她先整理一下。 红着脸的江桥跑上楼梯,如同泄愤一般的踩了严仲的脑袋一脚,硬是把他给踹醒了,摸着脑袋满是不接。江桥打量着直起身子坐起来的严仲,表情异常的扭曲,如同在研究是否应该在严仲所躺的位置放置一个摄像头一般。 听得江桥说自己错过了两次近距离观察颜平帆白嫩大腿的几乎时,吃着早餐的严仲随时满脸不屑的骂江桥下流,但牙齿与金属勺子的三四次相碰却暴露着他对自己睡过头的悔恨不已。 孙逸轩打来电话催促今日的会面,三人便提早关掉店门。本来是江桥代替伍左鸢在店里看管两个小女孩,但听得通宵打探消息的伍左鸢说自己留的是店里的电话后,便让江桥同两人先去。 “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挠着头的江桥问,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从拘留所出来后,他对自己以外的男人同小女孩相处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如同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想要**小女孩的畜生一样。 “你当我是仲哥?”伍左鸢一本正经的反问。 “我这、这不是怕你学得太好,把他的缺点也学了嘛。”江桥说得也是义正辞严。 显然是睡眠不足脑子不在状态的伍左鸢口无遮拦,江桥的话语则一如既往的承载着被殴打无数次的伤痛。昨夜休息得较两人好的严仲闻言啧啧赞叹:“教了两个骂师傅的畜生” 听得他那声悠扬的‘畜生’,伍左鸢和江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着三只熊猫友善的相互嘲讽,颜平帆从昨日积累起来的不快感有所消减。 同孙逸轩见了面,对方穿着十分普通,军绿色的兜帽衣加上漆黑多袋的运动裤,但棱角分明的面孔与满带意志的眼睛让他的形象以冷色调刻进了三人的认知中。 三人自我介绍,由他领着后便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 颜平帆介绍的情况和江桥所说的没什么差别,认真记着笔记的孙逸轩却总是将新的信息和推论记录在笔记上。随着写下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 “我可以实话实说”孙逸轩将笔记一合,呼了口气,“几乎找不到线索。” 警方的搜索是从仁心医院开始的,根据调查,最后发现周雄的是一名普通的护士,她发现周雄的眼睛赤红,还推着一辆轮椅。在上前询问后被他推倒在地,呼唤保安时便见得他急急忙忙逃走了。 “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当时留下的血液全都是周雄一人的,现场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我们现在是怀疑他用了禁药...”孙逸轩揉着睛明穴,显然昨晚睡得也不是很好的他将本不该直说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出来,“一种非正规的兴奋剂,用了之后会让眼球产生血丝,严重的话眼眶会溢血...” 孙逸轩所透漏的信息量都让颜平帆有些许害怕他会不会官职不保。 严仲见他还要继续说,堆笑着脸打断了他:“孙警官,停一停。” 听得严仲这般说,孙逸轩也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话语,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周雄这个人,凡是认识的人都不会认为他绑架小女孩的,但我们也知道警方办案需要把嫌疑人找出来,所以我们不打算干预警务” “也不打算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就了解办案过程”这话说得直来直去,孙逸轩这才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伸着手揉了揉睛明穴,叹了口气,这才把滔滔不绝的案情讨论停了些。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孙逸轩尴尬的笑了,“我还以为老师说的帮我忙的人就是你” 目光显然是落在江桥身上的,不明所以的三人之中只有严仲反应得过来:“我们都是普通人,哪有帮得上忙的呢?” “我倒也是这么问...”孙逸轩把声音压低了些,说:“他说那个姓江的人门路挺广,甚至和原‘重’...和原来某个特种部队的退休人员以及曾因为贩卖人口而被拘留的人有关系,所以说交给他可能会把事情解决了。” 空气忽然安静的尴尬在整个会议室蔓延,颜平帆皱起眉头,显然在思考徐铁正的目的是什么。 “这不就是说你吗?”颜平帆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掌,被弄得满头雾水的江桥略一考虑,对号入座,发现说得好像当真是自己。 “原来如此,他是想让我再打他一顿呀”会错了徐铁正的良苦用心的江桥亦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徐铁正是什么意思,孙逸轩和江桥都是不大清楚的。作为侦破这起案件的主要领导者,孙逸轩还有事情要做。从他那得到了左扬东的住址后,江桥三人便前往进行协商。 “真的能成吗?”江桥十分怀疑两人的看法,“我可是亲眼见他要扒光程雏的衣服的” “指不定人家这不大好”严仲指着自己太阳穴,“也有可能只是扒着玩的。” “你真这么想的?”江桥的语气异常严肃。 “对不起”瞬间认怂的严仲把目光移开了,“除了他要猥亵幼女我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 两人的双簧并没有让颜平帆放弃前往左扬东家中,对此那两人也只能无奈的跟随,反正江桥是做好准备了,若是对方要对颜平帆做出什么,杀人自己都做得出来,大概。 不得不说,在前往从徐铁正的资料所显示的地址时,江桥还是有些许害怕是否是装满了保镖的别墅,但到了才发现,那只是一栋略显破旧的楼房。 还未被雨水和阳光摧残到泛黄的低矮外墙外贴着各种颜色的传单,生锈的大铁门上安装着的门铃破破烂烂,好几层的按钮都不见了。较远处的回收站虽没法将味道传至这里,但吵闹个不停的细碎声音却依旧还在,门前歪倒老树上挂着衣服,一旁发现陌生面孔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静静看着朝他鞠了一躬的颜平帆,点头示意却未说出任何话语。 门铃压根没用,按了也不响,甚至于铁门根本是个摆设,用手一拉便能打开。 官二代就住这种地方?内部虽然还行,但是掉漆的楼梯墙面总是显着一股廉价感,本就拥挤的楼梯平台上放置着几袋生活垃圾,显得这条楼梯如同宅道。 左扬东的门不至于说一拉就开,但如同将死乌鸦般小声鸣叫的门铃显然没法提示他客人的到来。严仲见江桥呆滞,便自己上前敲起门来,听得里头喊了一声,这才见得实木门打开。 刚看见江桥的脸,左扬东便下意识地把门给关了回去。 听着门外如同砸门的敲捶声,左扬东十分迅速的按下了报警电话。 第二十六章 黑幕 “朋友,怎么回事?”孙逸轩不知疲惫过头还是没反应过来,用力压抑的孩子气和痞气从话语里楼了些出来。 正蹲在地上鼓捣着怎么把铁门装回去的江桥用力转着手里的螺丝刀,但已经反牙的生锈螺孔却怎么也没法将又硬又粗的螺丝钉稳稳吸住。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始作俑者严仲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我发誓,只是用力拉了一下。质量太差了,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那左扬东呢?”压低声音的孙逸轩往里头直张望,看起来反倒像是个正在侦察敌情的犯罪分子或者负责带路的间谍头子。 这就奇了怪了。江桥看电视里的警察同志都凶得很,协助者美其名曰协助,但看待遇而言还要比缉毒犬差一点。缉毒犬有时找不到线索大家还会怕它自责多加安慰甚至加餐,若是协助人知情不报那分分钟就是违法行为,说是包庇同伙都不未过。怎么这孙逸轩还谨慎成这个模样? “世道变了,有资料的是老大”孙逸轩听得江桥这么,言语毫不顾忌,“手里有了把柄的人,权利还大过当官的。你抓他起来也没用,解决问题的命脉他要是不说,我们也没法子” 孙逸轩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和其他两人闲聊,说起这事他就来劲,前几年还能模拟虚拟世界技术来使嫌疑人致幻,迫使其说出真相,但好景不长,英区后来出了个世界闻名的大案子,导致这项技术成了所有道德伦理维护者的攻击对象。当时的调查方利用‘绝境系统’致使犯罪嫌疑人成瘾,效果拔群,比吐真剂还好用。但真相得了,人也疯了,讯问过后,那人便从监狱移到精神病院去了。 后来联合政府的某个机构就开始谴责这种做法不人道,甚至有些人还发起了小型的反对‘绝境系统’运动。 “结果怎样了?”江桥不嫌事大的放任自己的好奇心燃烧。 “还能怎样,还不是被武力镇...”见孙逸轩有问必答,严仲连忙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一边去,用江桥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问了句:“孙警官你可想好了,这是能说在明面上的事?” 孙逸轩一愣,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摇了摇头,目光满是感激。见对方没有继续说的念头,满头大汗的严仲才叹了口气,恨恨的骂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敢问啊” 江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他对这事也不怎么关心,像这种新闻上未曾播报过的消息,要么就是谣言,要么就非得是谣言。无论怎样,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 况且除了‘轻转’以外,他也没有什么值得倾诉的对象了。 可能还有一个? 孙逸轩见得严仲人还不错,便握手相谈。江桥听严仲的话断断续续,显然是不怎么敢同什么都说的孙逸轩打交道。 江桥将门摆好后,靠着门框看着略显狭窄的屋子,不及面包店面积一半的空间里堆放起一摞一摞的图画纸,各种各样的格子和柜子里塞着一本本泛黄的书刊。若不是左扬东抖着手先行警告江桥不要进来,他真想看看这书是不是和它表面所显示得一样黄。 左扬东对颜平帆的态度还是挺好的。但江桥也怎么不在意,毕竟一个正常的男人,对颜平帆是否有好感是检验其性取向是否正常的一个关键。只是两人聊得那么久,此时的江桥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便见得颜平帆先走出来了,满脸得意加上自信的笑容乃是其用无比霸道的交涉使对方臣服的标志。果不其然,脸色灰黄的左扬东随后从房间里走出,叹着气的他表情十分哀怨。 “就帮你们这一次,看在程、姓程的那个小女孩份上”左扬东一手捂着脸,指缝间的眼睛如同要压碎睫毛般的用力紧闭,“但是有几件事要先说好。” 他说的算是一个先行约定,意思是以孙逸轩为代表的警察集团不得干预他的行动。孙逸轩答应得及其爽快,他那事不关己以及口无遮拦的态度让江桥觉得他或许只是被调过来帮忙的实习工。 另外一个条件说得含糊不清,江桥只能理解为他不想牵扯到自己的父亲------原‘重击六组’重建者左纺。对于这个人江桥是不大熟悉的,网上搜索到的资料页只有寥寥数条,比方说他曾担任夏区作家协会名誉会长外,其他条目都是些纪念死去战友的文章,这些东西里,偶尔也会提到几年前那场恐怖袭击事件。 但是,这场发生在五年以前的印区的行动,现在却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息,绕开限制的手段也好,在提问网站上发出疑问也好,乃至于问颜平帆她们,却都得到毫无印象的回复,仿佛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般。 总之是个神秘莫测的人吧,最重要的维和队员身份还是从同样口无遮拦的徐铁正那边得来的。 当然,同意帮忙还有一个代价,江桥得道歉。 道歉就道歉呗。江桥这人还算看得开,但是飞快的语速加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反而让左扬东不是很满意。 “那你想怎样,给你下跪?”无源的愤怒一如往日般造访,胸腔跳动的节拍与燥热的皮肤调制出最狂暴的话语。 被这么一喝,措手不及的左扬东往后退了一步,还没说出什么话来。面前的颜平帆一把抓起江桥握成铁锤形状的手掌,在他一锤捶烂对方胸口之前挡到了两人之间。 “做什么?” 所见之物皆为鲜红的世界里忽然窜出一团湛蓝色,颜平帆的双眸似乎同梁咏橘做了交换一般,蓝得如同映着无云天空的湖面。睁得浑圆的她似乎真不明白江桥打算一拳砸凹对方的胸骨一般,语气、表情以及握着手的力度,都像是询问着‘晚餐吃什么比较好’一样的平淡。江桥眨了下眼睛,鲜红同蓝色一同消失,皮肤的刺痛及液体灌进耳朵时才会产生的压迫感逐渐褪去。 “没、没,我觉得上次做的太过分了,就问问跪一下能满意不,满意咱就...”江桥的话说的结结巴巴,这破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行了行了,”左扬东听得解释,自然知道这是江桥忽然犯浑后的悔悟,虽然麻烦,但事到如今也得给他个台阶下:“刚听帆姐说了,知道是误会了” 这帆姐叫得可真亲,江桥虽觉得别扭,但也没打算因为这事就把颜平帆低声下气求来的帮忙给搅了。 在相知相谅的握手言和的十八秒内所进行的拔河比赛,最终以江桥差点将他拉倒在地作为结尾。虽然十分尴尬,两人的手掌没有拗断,颜平帆和孙逸轩还算放心。 今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左扬东与孙逸轩牵上了线,见过面,也就无需‘轻转’一行人做中介。 这件事已经接近尾声,只要左扬东借着手段找到周雄,事情就会结束。伍左鸢又开始无间断的魔鬼式体能训练,严仲又开始翻着比基尼杂志,帮店里赶客的同时,无所事事。 有几个人并不认为这件事就此结束。 除去时常眉头深锁的颜平帆和怎么样都睡不好的江桥外,梁咏橘也同样有别的想法。 幼小的水蓝色眸子在她逐渐多起来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的笑意,伪装得十分相似的笑容是她所此时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毕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见了。 不清楚她想做什么的颜平帆本能的感觉到害怕。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手段将她捆在身边,睡也一起睡,洗澡也一起洗,夜里拦着她瘦弱的肩膀,总觉得一放手,这散在小臂上的银白发的主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梁咏橘如同知晓她的心思似的,将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尽力的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找寻了许多应对程雏的方法,终于明白只有让她陷入与自己的游戏竞技之中才能寻求到一时的安静。 只是,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的看向那台新买的电视机,像是在送别自己最亲爱的朋友一样的悲伤。 她这双眼睛所包含的情感,恐怕是江桥所见过的人里头最为丰富的,就像是将表现在面部的一切感情压缩进目光之中一般厚重。 这几天也没什么可说的,全是毫无波澜起伏、甚至连日记中也不会记录的日常故事。只是某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江桥却没由来的记忆深刻。 虽然有联系过程雏户籍所在的‘仁心孤儿院’,但对方却一直推脱说自己没空,希望颜平帆能帮忙将她送过去。听得对方这么不客气,怒气上头的江桥也就十分不客气的替判断要不要跟程雏商量一下的颜平帆同意了。挂了电话便翻脸不认人说要留她多住几天的江桥深得颜平帆赏识,而得知自己能在这住着的程雏显然要比前些时候高兴多了。 兴奋的说着要同黏在一起的颜平帆与梁咏橘洗澡的要求被同意后,程雏三下五除二的解开自己的衣裳,光滑洁白的躯干暴露在空气之中,即便是丧心病狂如江桥,也只敢在视线不由得靠近岁未成熟但却饱满的胸前时紧闭双眼,更别说在这方面幼稚得如同个孩子一样、从一开始便偏着脑袋不去看她的伍左鸢。 唯一敢目视洁白胴体甚至目瞪口呆的只有在丧尽天良程度上让江桥望尘莫及的严仲,江桥再三提醒甚至用脚踹了他一下后他才反应过来般的望着地面。江桥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话酸他一下,但见得他这眉头皱得奇怪,也就打消了念头,将他殴打自己的机会扼杀在摇篮里。 洗过澡的颜平帆与其他两个裹着浴巾的小姑娘一出来便上了二楼,望着颜平帆白皙肩头的江桥的视线,视线十分自然的上下摆动,既从她平肩的睡裙里看见未被内衣束缚住的侧乳,也看到了说着温柔话语的颜平帆那凶恶得如同要诛杀他人般的目光。 江桥从未想到温柔的颜平帆眼中竟会有如此危险而暴戾的神采。 不同于那不知渴望什么的星幕,她如同窥破了恶人留下的卑劣把柄般的充满恨意,目光的深处压抑着在地面上扭曲挣扎的点点火星,只要有一点汽油或者酒精,燎天之火便将吞噬整个世界。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的她平常得很,说着的话依旧充满着跳跃性的有趣,温柔得就如第一次见到的她。江桥不敢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乎一问出口,一切的事情就会在此处转折。 在破碎和重组的世界浮浮沉沉的江桥未曾找到脱身的方法,巨大的绿茵地成了他的地狱,青草花香散着的味道对他而言像是熔浆灼烧石灰。 和夏塔拉·考文垂在梦中的对话无法持续许久,世界的崩落一次比一次快,就像是某个生命即将达到极限前的迫不及待一样。 但每次醒来,他都不记得夏塔拉为他指引的方向。 某一天,江桥从夜里进行,红色的灯光依旧照着克拉莉丝大人,下意识的合起掌的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祈祷才好。 桌面上反过来放置的手机偷偷地移动着,却由于其得意洋洋的鸣叫声而被发现。 手机屏幕的灯光略显刺眼,眯起的眼睛上只看见‘萝莉控’的备注名。 是那个要扒光程雏的家伙?江桥是从未想到过左扬东会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是两点五十分这种灵异故事中常出现的时间段。犹豫一会,判断了不大像午夜凶铃之后,江桥才走到店外,接听了电话。 “怎么这么慢?”左扬东似乎等得不大耐烦。 能出什么事?江桥的眉头皱起了,还没想好怎么问,便听他说:“有时间吗?来找我。” “兄弟你不是想打我一顿吧?”闻言的江桥下意识的说到,“也成,那我穿多点...” “搞笑”听得他这般说,左扬东怒极反笑,“出来。” 对方语气十分之严肃,江桥起的些许疑心也消磨在他认真的话语中。以防万一的在一楼面包店留了张字条,写清楚了自己如果回不来的话要将什么东西分给什么东西这种从未有人期待过的事情之后,揣着一把美工刀的江桥出了门。 左扬东说的地方不是很远,走过几个街道,便见得一辆停在路边的的士车。虽然挂着‘空车’,副驾驶却坐着一个文质彬彬,捂着脑袋的男人。 左扬东见得江桥,招手示意他过来,上了车便闻得一股浓厚的酒味,后视镜映着司机那如同吃了黄莲的脸,目光四处乱飘,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扶在变速器上,江桥也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喝醉发疯。理解了情况的江桥正打算让发动汽车的司机停下,却听得副驾驶的左扬东骂骂咧咧的大声喊着:“我都说了不是那样的” 安静的道路上,与他吵闹的话语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只是在短暂的言语后,这摩擦声便忽得消失了。 皱着眉的江桥忽然不再说话,示意让司机开车。等到了左扬东同司机说的酒店,他才半扶着满身酒气的左扬东进了酒店。绕进前台后的休闲餐厅,江桥把手一放,没有准备的左扬东便把脑袋砸进沙发里了。 “演技负分” 江桥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才见得左扬东捂着鼻子,冷笑着坐起来:“这次倒挺精明,我还以为得演一路或者被打死在那” 毕竟有过打错人的经验,加上现在的江桥并没有那种没由来的冲动:“总打错一个人也不好”欲言又止的江桥把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倚进沙发里,吞了吞口水:“如果有人能请我吃块蛋糕什么的,我也就不把救他一命的恩情挂在嘴边了。” 解开领带,扭着脖子的左扬东叹了口气,洗了个一次性杯,倒了一杯自助咖啡,自顾自吹了一下,抿了一口:“少来,最多以后不跟你计较打了我的事” 等他放下咖啡杯,两人才不由的一同笑出声,笑声落下,伸出手来的两人不似前几天般争锋相对,厚实的手掌相握,真正的理解伴随着力量传递,解开了隔阂。左扬东揉了揉睛明穴,说起正事。 “因为调查,现在被不知道什么人马盯上了,刚才那些人。”左扬东看着江桥的眼里满是血丝,“而且,孙警官现在正在向错误的路线调查” 自言自语的回答着江桥心中的疑问的他,如同表明决心般的自我暗示:“我爸那边是不会帮我的,你们也保不了我那么久。中途退出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目光如炬说的便是现在的他,“现在我想自己调查这件事,但能帮上我的绝不是前段时间被你打趴在地上的废物。况且...” “知道我打你的理由后被感动了吧?”江桥接过他的话说了句,对方闻言。苦笑了句,点了几下脑袋算是同意。 “怎么说,你查到什么了?”江桥咽下口水。 “一件很大的事情,一件查实了可能会让这个城市,甚至是整个夏区震惊的事情”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脑袋,只听得低声细语,左扬东这般说道: “那个瘫痪的小女孩不是周雄弄走的,孙警官他们弄错了,但我不能告诉他们,一旦告诉他们,我们就将孤立无援...”左扬东深吸了口气,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度。 即便只有气息震动耳膜,江桥也如同听得惊雷炸响般的惊讶。 “那个小女孩所消失的‘仁心医院’,是人口贩卖集团的中转站。” 第二十七章 明晰 正常人听说医院是一个贩卖未成年少女的中转站时应该是什么反应? 简而言之,类似看了一场票价高到离谱、未播放前便由影评人认证为霸权在握的烂电影。 摆在江桥面前的证据不让他的不愿接受起什么作用,真相像是雾霭一般缠绕在两人的身旁。 目击资料显示,事件发生前,有一个形似周雄的人进出医院,但他停留在医院中的过程不像新闻报道中说的那么短,相隔的三个小时长得异常,手上的资料和官方公布的通缉信息中,只有‘出来时满脸是血’这点对得上。 调查到现在,左扬东已经隐约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直觉与巧合在让他开始思考,这件事或许和自己之前所调查的事情有十分大的关联。 按每一个脑袋完整的人的思路,打了人也好,被打了也好,事情完了的时候,善良点的人就报个警叫叫救护车,邪恶点的人必定是要先跑路。这是人之常情的下意识判断,哪有满脸是血在那里头呆了三个小时的,就算他艺高人胆大不怕被发现,那在里头做什么?分尸吗?毫不胆怯的就地**了夏塔拉?那这也太侮辱夏区警察同志们了吧。 分尸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你总得说是分了谁的尸吧。夏塔拉·考文垂?据医院前台提供的资料,周雄来的时候准备了十分详细的资料,甚至连监护人的证明都带上了,若只是杀人,何必大费周章甚至还留下线索。再说,真有人会在这种场所分尸吗?话说回来,警察公布的情报里说的是他将夏塔拉·考文垂掳走了,按照分尸的思路,他掳走的只能是尸块了。 矛盾重重。 不得不说左扬东脑子的回路十分清奇,他并没有将自己所想的告诉孙逸轩,循着‘分尸’的这个错误思路,结合前些日子被江桥殴打前所积攒下来的经验,派了父亲手下的一个保镖潜进去调查了一番。 出乎他的意料,即便是他觉得最有可能发生分尸事件的解剖室、手术台或者是太平间,摄像头记录里都没有周雄的踪迹,甚至于整个医院当日的监控录像拷贝过来,也找不到一个镜头和周雄有关。 “被你们拿走了?”惊讶于左扬东门路之广的孙逸轩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点头:“是,我们拿走了。你要用?” “我们是确认了周雄在医院里的”听得左扬东的怀疑,孙逸轩歪着脑袋,“电视上也公布了吧。” “那他在的三个小时里做了什么?”左扬东问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把还不想说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对方。 “三个小时?”当真不知道孙逸轩是怎么当上的警察,听得左扬东这么说,皱起眉头来反而怀疑起下属是否造成传达事故:“电视上公布的信息是三个小时吗?” 糊弄过去后的左扬东越发觉得不妥。孙逸轩没有欺瞒自己的必要,那证明他们拿到的信息中,周雄呆在医院的时间或许真的是‘一会’。 那最大的问题,就是信息提供方的医院了。 怎么回事,区区一个医院连警察都敢耍? 与先前的事件所关联的名字让左扬东先入为主的产生了厌恶感。找齐了自己所有的门路来调查这间医院,力度之大甚至连本来不怎么管自己的父亲都有所察觉。 “想当间谍头子?”饭桌上的左纺说起话来特别不客气,一旁的长子左多一如既往的充当着四弟和父亲之间的润滑剂,履行其使命般的打起圆场:“四弟,你这怎么忽然对‘仁心医院’感兴趣了?” “没有”难得回一次家的左扬东扒着饭,心不在焉的问着他两个姐姐去哪了。 “她们自然是在自己丈夫家...”见左扬东想转移话题,左多本不想多问,却又听得父亲的语气比平日还要刺骨:“又在多管闲事?上次被抓的事还没吃到苦头?” 左扬东听着这冷嘲,心里有气。若不是要用到父亲的资源,自己恐怕是不会回来这边听他这些故意惹怒自己的话语的。 这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让自己做好人走正路的也是他,等到现在自己不走正路浑身难受的时候,又开始骂自己多管闲事。 “还挺能忍”见左扬东埋着个头吃饭,左纺冷笑一声,将筷子一丢,拄着拐杖的他被一个年轻漂亮的佣人搀上了二楼的阶梯。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却私下让我帮你一把” 等他爸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左多一边吃一边说。 这就是为什么左扬东十分讨厌回这家的原因之一,有话不能摆在台面上说,心意不能直接传达,非得借着中介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 太麻烦。 之后的搜索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左扬东非请往事,用尽所有门路和积蓄找寻‘仁心医院’的线索。 不停催促的孙逸轩让他有些心烦,但这越来越高的频率也证明,警方已经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直接将矛头指向周雄。 针对‘仁心医院’的探索与敷衍式的寻找周雄同步展开,左扬东手忙脚乱,感慨每日的时间不够。 直到一天前,他挥舞着的明晰探索之剑一击斩进了漆黑的迷雾里,那漆黑粘稠纠缠着将他一同扯向无法想象的黑暗世界。 在过去的五年里,‘仁心医院’中失踪、医疗事故死亡的人数超过五十人,其中有三十人年龄在十二岁以下,而这些人里头,女婴占了百分之七十。即便剩下的二十人,也全部都是女性。 搞什么鬼? 确认了自己手上的资料不是网络小说作者脑袋一热脸滚键盘敲出的数字之后,他将口水咽了回去,打好精神,仔仔细细的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自称‘仁心医院原工作者’的信息重新阅读了一遍。 按他所说,‘仁心医院’与夏区的某个黑帮有勾连,医院本质上是一个筛选器,将劣质的、没有发展潜力的女孩放过,只留下那些美色或者有独特闪光点的女孩,以‘患者已去世’的谎言轻易了断一个人的社会性。 “不可思议吧?”强装冷静的左扬东话语中失去了以往的连贯和逻辑,“当一个医院五年之内,有五十个患者在世界上‘消失’,理由千奇百怪,甚至有三十多例是事故死亡这种天方夜谭,没有被查封,依旧好好的开着,在这个首都开着。” 不管这间医院到底是不是贩卖幼女的中转站,它还能继续开着,已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巨大的阴影与一旁窗外将星光遮蔽的夜幕融合到一起,不亚于天空一般宽广的黑幕将整个城市,甚至是整个夏区遮蔽起来。 这里是夏区的行政中心,同时也是第一批被确定名称的城市------仙霞。就在这样一个牵扯着优美之名的城市里,却同样附着着无法剥离的污泥。 五十人中,有三十个都是孤儿,而且出自同一所孤儿院。 “仁心孤儿院” 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纠缠起来的一切线索忽然有了个明确而清晰的解释,矛头直指让江桥与左扬东相遇相识的根本原因。 左扬东知道程雏所在的‘仁心孤儿院’有问题是去年的事,那个时候自己才入职不久,满是喜悦的走在路上,想着终于能不靠自家父亲的关系自己做一片事业的时候,他路过了这所孤儿院,本来是平常的事情,这里是他上班的必经之路,只是那时的他目光随意的一扫,停留在了三楼巨大玻璃窗上贴着的赤裸身体上。 那是个小女孩,贴着玻璃的胸部和脸庞变形,赤条条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紧紧压着,用力挣扎的手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随后,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一把揪起她的短发,往房间里拉,顺手拉上了窗帘。 左扬东报警了。 警察经过调查,没发现左扬东所说的现象。以‘疑似吸毒’的罪名将左扬东拘留了几天。因此,他的工作也丢了。 左扬东深信,自己这双眼睛绝不至于看错,在保释他出来的父亲的呵斥声中,他记住了这所孤儿院的名字。 长时间搜索得到的资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这间孤儿院,从事着将高洁无暇的花朵污染的罪恶。 所以,他才会在判断了孤儿院下一个贩卖目标是程雏的情况下,临时凑齐三教九流几个人将其劫走。就连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也以为江桥是‘仁心孤儿院’那边的人,所以才放纵合作人对他拳打脚踢。 “关系连起来太过顺利,而且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人不敢相信。”左扬东呼了口气,浓重的咖啡味让他自己都受不了,“我透漏了些许自己的想法给孙逸轩,但是他本能的觉得不可能...所以,这件事告诉谁都没用的,除了你” 江桥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人如此信赖。 咖啡喝完了,左扬东看着残留在杯底的痕迹,问:“我说完了,你怎么想?” 江桥不明白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有五十人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可能是大的要命的夏区内的某个小村庄,也可能是大和区、印区、南区、北区,这个世界的区域数量并不多,但是每个区域都有数以百计的城市 他们今后还会贩卖其他的弱势群体的吧,如果有人喜欢小男孩,他们就会调教开发小男孩,如果有人喜欢孩子的母亲,他们就回去掳走一些貌美的人母,有人喜欢给别人带绿帽,他们就开发出这样的新行业。只要一次恶意的离别,母女,父女,恋人,就不会再有再见的机会。 “从小就住在孤儿院吗?” 上午八时,盯着黑眼圈回到店里的江桥,充血般的压迫感让他听不见颜平帆充满关怀的问候,也看不清楚梁咏橘银白发下的那双满是疑问的水蓝色眸子,还没睡醒的程雏迷迷糊糊的朝他张开手臂,便被他一把抱起,如同飞一般的又跑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是啊,从小就住那” 一时冲动把小姑娘带出来了,但同她坐在公园秋千上的江桥却不知道要问她什么比较好,“大哥哥,带我吃东西吧,我饿了” “回答我几个问题吧”头都快炸了的江桥捂着脸,低声说道:“写个小作文怎么样?” “我不喜欢写作文”程雏吵闹着说自己饿了,得亏这里人烟稀少,要不让江桥非得因为疑似猥亵幼女被抓起来。 见江桥没反应,程雏忽得声音也小了,凑着脑袋,趴到他的耳边说道:“大哥哥不舒服吗?” 温暖的气息搔着耳道,反应过来的江桥捂住脸,侧着身子躲开,甚至把秋千的链子都晃向了一旁。 “嘿嘿嘿”见她不怀好意的笑了,江桥反而笑不出来,睁着眼睛,听得对方慢慢说道。 “就是学这个,还有...”她细白的手掌摸着自己不大的胸部,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胸前的手指往上攀,轻巧的将锁骨前的扣子解开,慢慢向着江桥凑过来的身子散着熟悉的奶香,与开朗笑容完全不搭的眼神,带着一抹醉意。 露天的公园里只有这两人,背德感与被窥视的错觉让江桥心脏猛跳。 程雏稚嫩而精致的脸庞上满是致命的诱惑气息。 “停一下” 事实证明,行动要比话语更加迅捷,落下的浅薄衣服后正对着江桥的是一对小巧而洁白的胸部,自觉危险的目光连忙沿着她的脖颈上窜,却见得她那副沉醉迷离的表情。看她身上哪里似乎都不行,江桥都有些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 深吸一口气,他拍了几下手掌:“学得真不错呀,只可惜...以后都没用了” “怎么会,院长说以后会经常用的”程雏似乎对江桥的评价十分不满意,“她说这是...” “在我们这住可就用不到咯”江桥微眯着眼,将半脱不落的衣裳给她套了回去,颤抖的手掌一颗一颗从下往上扣扣子。 “咦?”比刚才精神了些的程雏笑问,“那也不用吃药了?” “还要吃药?”如同雕刻出一座精美的雕塑般成就感让扣完扣子的江桥近乎虚脱,有气无力的问。 “不止呢!”听江桥这么问,程雏气鼓鼓的说,“还要打针!一针一针的可痛了,还都是打胸口和...”她的手正想往自己的两腿之间指,江桥的手掌猛的把她的手指给合住了。 她不解的抬头,只看见江桥僵硬的笑脸:“以后都不用了” “...可我还得回去”听得江桥那么说,程雏或许有一瞬是乐坏了,但不过几秒之后,她的声音里又满是抱怨。 “没事的,不会的,你不会回去了”江桥笑着,像是要把这小女孩揉进胸骨的缝隙里一般的用力紧抱,“他们都是坏人。” “好坏,老是打我们” “不喜欢他们吗?”江桥问。 “好几个朋友都让他们带走了”程雏难得的撅起嘴,闷闷不乐,“讨厌他们” “嗯”抱起她的江桥慢慢悠悠的走着,无名的火从腰椎直窜天灵盖。 就在左扬东告诉他仁心医院的事实之时,他还抱着一丝怀疑。而就在自己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仁心孤儿院’的名称之后,他也想起了遗忘过许多次的东西:夏塔拉在梦中无数次所说的地方,便是那里。 回到店里,颜平帆并没有问什么,比平日里更加晶莹剔透的眼睛直直看着抱着不知道怎么又睡着的程雏的江桥慢慢走进店里。严仲接过小女孩,在一瞬便发现了她上衣扣错的纽扣,也同时发现了江桥双手凸起的青筋。 颜平帆和严仲让梁咏橘照看在二楼睡着的程雏,一人一句的解释着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江桥的理由。 他们都看出来了,无论是经验丰富的严仲那一撇之后便发现她的身上私处的痕迹和十分刻意的塑形,还是与她共浴时发现不对详细询问的颜平帆。 江桥还太年轻没有力量也好,怕江桥受伤也好,希望江桥能相信孙逸轩也好,这些话从表情僵硬的江桥左耳顺着脑内的回路丢出右耳之外,没有一丝一毫残留在脑海之中。 “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去把事情调查清楚吧”那个问题之后的沉默,江桥这么回答。 “我们两个?”左扬东闻言,斟酌一会才说,“‘轻转’组的其他人呢?不帮忙的话我们可能做不到什么事。” “没什么问题的,我们就是去侦察一下”江桥听他谨慎,语气十分放松,“两个人反而轻巧,是吧?” “我不能答应你...”左扬东闻言,顿了下,“你真的明白情况?‘仁心孤儿院’可以说是黑帮据点之类的东西” 他们有枪,江桥知道,他们人多,江桥也知道。 沉默良久。 “那...重新约个时间吧,我回去和颜平帆说说” 江桥变卦速度之快远超左扬东反应,看着他说罢便起身直往门口的背影,左扬东微妙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开玩笑的,即便是无名怒火灼烧着他本就还残留着的些许幼稚无用的正义感,江桥也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一个人去侦察。 听着颜平帆的安慰,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要将世界撕裂的目光被好好地隐藏在笑得眯起的眼缝之中,藏在背后的拳头,泛白的指关节前端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 明晚八点。 ‘仁心孤儿院’的人,全都得死。 第二十八章 前夕 刑侦剧里经常这么强调,杀人,必须要有杀人动机,然后是杀人工具。动机江桥是有了,但趁手的武器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准备肯定是少不了的。将那份谁都没发现或者谁都不在意的遗书撕了后,江桥又重新拟了一份,好歹还是上过几年书的人,除了文法不顺之外,字写得也算工整。 按照书信格式写的遗书有一种渗人的现实感,这样的信一般都会作为诅咒之物一直传颂下去,在无声的暴力与阴暗中恐吓着幼小的心灵和幼稚的成年人。 傻得很,落完款的江桥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尽兴。无名怒火消退,睡眠不足的疲倦感袭来的此时,他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伴随着一种十分生硬的隔阂感,如同行动与心中所想的落差几乎可以用‘弄错了’来形容。 是害怕了吗?自己又不是特别能打,对方手上可能有枪械。明晃晃的西瓜刀威力可不是铁棍能比的,一刀砍来不断点什么这东西都不好意思叫‘刀’。但或许他们只是一群流氓地痞呢? 自我安慰并没能给他带来多少信心,毕竟他的理由本就不怎么显示,他还没见过创建孤儿院和医院来进行人口贩卖活动的流氓地痞。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就这么豁达,死这个字对他而言失去了以往的神圣感,轻易说出口的同时,也可以轻易的将其当做定义域中的数字一同计算。倒也不像是小时候那样对什么都无所畏惧,从某个时间点起,他就知道生死之间的鸿沟一旦跨越就没有再折返的可能,但无理由的放空一切仍旧他没法尊敬起生死二字来。 想这么多也没用,预定的背上新买的背包,把书信与之前买的手机一同放进自己的枕头底下,同颜平帆请了个假就打算离开。 “你要...回家?”颜平帆听得江桥的请假理由,复述了一遍。 “出来这么久,总得回孤儿院看看”江桥竖起大拇指,神采奕奕,“不怕的,就在隔壁市,搭上特快列车指不定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太晚了吧...”他的理由充分合理,可是颜平帆就是有些许难以直说的压抑感,她的心脏如同敲响警钟一般的叩击着胸腔,让她多加注意。 颜平帆嘟囔起嘴:“没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话要不等明天早上...” 这可等不及,江桥挠了挠脑门,骗她说今天是老院长生日,而且票也买了。 颜平帆从未听他说起过老院长的事,听他这么一说,也就起了兴趣,但江桥难得的在颜平帆面前保持了矜持,没像以往般将自己所知的全盘从脑子里压榨出来。 对于颜平帆而言,江桥的阐述如此不清不楚是一件挺新鲜的事,也恰恰证明了对江桥而言,老院长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江桥低头看表,说出的话毫无感情:“糟,车快开了”说罢便起身要离开,走不到几步,便被同样站起的颜平帆拉住了衣角。 不用回头看江桥都知道颜平帆的纤长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服,接近于不知如何是好的力度与满是疑问的语气差点没让江桥打消前去的念头““不会就这么走了不回来吧?” 她自己都不是很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她的口中。江桥干笑了几声:“怎么会...” 自己心里是有挺多想说的,想在这个时候趁乱告个白什么的,想告诉她自己当时被她收留的时候有多感动什么的,都是些说出口会让自己安心的话语。这用烂了的桥段他在小说中已经看过无数次,如同标志一般的话语一旦出口就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江桥自然不是当真迷信这些东西,只是。 只是,如果让自己安心下来,恐怕就再也回不来这件事,他是这么坚信着的。 向前的身体拉开了以手指相连的两人,推开门的江桥回过头,看着摆了摆手的颜平帆,深吸了一口气。 江桥的儿女情长和情感纠结就在此处结束,接下来就是正义感和人生观作祟的时候。 江桥先去了趟百货超市,买了几把顺手的刀具。但百货超市里有什么可卖的呢?水果刀又嫌它不耐砸,菜刀面积太大容易被发现,西瓜刀超市也不卖,被超市的售货员忽悠来忽悠去,江桥买了两三把户外刀,重量还算趁手,他也没仔细看,任由着售货员用报纸包起来。 ‘仁心孤儿院’是个较为有名的地方,设施完善,浅黄色的外墙上用歪歪斜斜的幼圆体写着‘仁心’二字。即便是从门口的红毯看进去,内部极尽奢华的装修也能在一瞬间夺取他人的目光。 对了下表,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七点五十分,距离孤儿院闭馆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紧锁的铁门低矮得只要用力一撑便可翻过,毫无尖锐顶端的墙壁同样只是一个成年人的高度,似乎这栋房屋建造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可能被窃贼或其他犯罪分子侵入的情况。 “还真来了” 听得声音,本就内心紧张的江桥的右手往后一划,没有开刃的刀尖刺向身后的男人,对方似乎也没来得及闪避,被这一击掀翻在地。 江桥转过头,才发现捂着肚子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人是左扬东。江桥望了一下脸色发白的对方,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刀尖,发现刚才下意识的一记重锤,却连左扬东的皮肤都没割破,刀尖上别说血迹,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指不定这玩意战斗力还不如自己的拳头。 “这你不是废话,没开刃的刀不就是铁棍”听着他如同大彻大悟般的念叨着‘无奸不商’,疼痛缓解的左扬东蹲起,拿过他手里的刀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这东西实际上是一根刀型的小铁棍,别说刺人,拿去捅塑料泡沫指不定都没法一击穿透。 “你怎么来了”从他拿回刀子,良久之后江桥才问。 左扬东指着不远处的老旧建筑物,语气十分不屑:“听你那口气就知道你要来找死”江桥顺着手势看去,又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垃圾回收站,这才发现他所指的地方自己与颜平帆三人曾经去过。 “你阻止不了我吧?”江桥指着他还捂着腹部的手掌,“手无缚鸡之力...” “让你不要乱来总算是可以的...”左扬东深呼吸几次,疼痛总算消退,“如果你想着自己能掀翻里头所有人,那你估计可以先去脑科看看自己大脑含水量有没有超标” 江桥自言自语的说‘怎么会办不成’之类毫无根据的话语,但实际上他也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如果能打赢那群街头玩命出身的一群人,那他指不定应该是某本玄幻小说的主角。 无谋!看江桥不说话,左扬东的话又毒又狠:“世界上最蠢的死法就是轻敌” 在他的句句讽刺之中被套着话的江桥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实际上这计划说不说没什么区别,就如同他所想那样的直白,直接把他们掀翻就好了。 闻言的左扬东又有些胃疼。本以为这兄弟心理年龄成熟,也就不计较七八岁的年龄差,没想到他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有时甚至幼稚!整个计划充斥着供人解乏的小说中才有的冲冠一怒以及随性而为。 且不说这个计划的本质如何,就他‘八点’这个时间的设置,就足以显示江桥的有勇无谋。八点?你是打算搜查找到那些混蛋在的地方后跟他们一起吃宵夜? 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大了自己七八岁,江桥反而没了那种被训斥的恼羞成怒,一声一声的应着,反而问他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你想干什么?”左扬东突兀的提问让江桥不知道怎么反应。干什么?这白痴莫非是失忆症患者?他否决了自己杀人的打算,那就只能是同他所言的搜集证据然后依靠左扬东心心信任着的政府法律机构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咯。 “两点或者三点”甩着手上不知价值几何的手表,左扬东皱着眉说道,“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悄咪咪进去,然后把夏塔拉·考文垂带出来,这才是正道” 夏塔拉·考文垂。 听到她的名字,江桥还有些混乱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本末倒置的错位感被这个名字加以修饰后变得无比顺畅,一切想不通的错觉和不悦被内心中的恍然大悟掩着,以正确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搞错了。 有没有本事是另说,但自己的目的本不该是杀光那群混蛋。 将夏塔拉·考文垂救出来。 虽然不知高官之子受了什么刺激才能有如此丧尽天良却又符合逻辑的想法,但在被他点醒后的江桥觉着这人说什么都很有道理。既然还有六七个个小时,江桥也就不用蹲在孤儿院这边的绿化丛里,坦坦荡荡的起身,和没事人般同左扬东走回那栋破旧的建筑物。 “你看到没有?这两个白痴” 看着屏幕里逐渐的两个身影,卫毕舒甩着手里的漆黑手枪,嚼着口香糖的脸上满是不屑和轻蔑,笑得也是十分开心,“明哥高估了左家的少爷呢” “是是,他就是个废物!”双手被铁链反束在身后的大汉哽咽着,“舒哥,饶了我吧,你看我都把事情告诉你了” “成成,看你吓成什么样”卫毕舒的食指作为扳机的轴,旋转着的手枪的漆黑洞口每指着肥刘一次,他的膀胱便猛地收缩,生怕卫毕舒走火的肥刘眼泪都出来了:“舒哥,饶命啊” “不都说成了吗?”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肥刘的耳朵嵌进地板,刚才还一直笑着的十几个兄弟被这枪声一惊,怎么的也笑不出来。 “没事没事”卫毕舒放下枪,凑近看着肥刘的耳朵,“听得见吧?”巨大的分贝把肥刘震得耳朵生疼,根本听不见卫毕舒说什么,在撕裂与嘈杂的声音中,肥刘只见卫毕舒放下枪,绕到他身后,把铁链解开,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 什么都听不见的肥刘看着对方和蔼的神情,眼泪鼻涕也来不及擦,嚷着‘谢谢’‘谢谢’的往后退。门口穿着正装的男子推开厚重的隔音门,示意他可以离开。 终于安心的肥刘一声声的表示着感谢,转过身去的同时,枪声响起,子弹打进他脑袋的一瞬间,脑里的液体固体泼了一墙,缺了半个脑袋的身体往前倒下,撞在路过的不知情年轻护工身上,巨大的身躯将她一同撞向楼梯平台。 房间里的正装男们纷纷哈哈大笑,卫毕舒笑着,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那拿着散着硝烟的枪的男人脸上。 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的男人双眼迷茫,似乎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一样,卫毕舒用力的踹了他一脚,深吸了口气,又是笑起来:“小混账,吓到你舒哥了” 闻言,地上的男人还没什么反应,楼梯平台上那年轻貌美的护工刚反应过来身上压着的东西是一个缺了脑袋的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不停的挣扎同时出现,抑制不住的呕吐物泼在肥刘的尸体上,这反而让护工心里更加难受。 自己明明只是奉命前来带走这处平台的垃圾而已,院长说不能碰这扇门,她没从来没有起过好奇的念头,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叫得还挺好听”卫毕舒走上前来,看见干呕着的女护工,“长得还挺漂亮,吐成这样,怪可怜的” “刚才那枪挺快的”卫毕舒看着刚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男人,又扫过在场的其他人,“你们有福气了,这个女人漂亮吧,任你们玩了。”见他们性情勃发,卫毕舒欣慰的一笑,拍了拍刚站起来的那个男人的肩膀,又大声的嚷了句:“要让我知道谁抢了他的第一次,你们的命根子也就别要了,知道吗?” 本就挣扎着要离开的女人精神已经临近崩溃,身体的任何挣扎在四五个大汉的拖拽之下显得毫无用处,攀住阶梯的手在一记重踹之下失去力量,狠狠地看着楼梯平台上用皮鞋挑出肥刘眼珠的卫毕舒,呕吐感还未发作,眼前的世界便被漆黑的铁门挡住了。 门内传来的喊叫声和笑声混杂,哭泣声和惨嚎声也不是没有。怀疑是否需要加强下隔音功能的卫毕舒往下走着,进了四楼的一处办公室,打开了壁橱,将里头的铁门打开,另一间房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保持二十五度的气温调节器一直开着,除此之外便是桌子和椅子,以及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面除去枕头之外,还有一个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小女孩。 全身赤裸的她放松的睡着,像是失去了意识。紧闭的眼睛如同被锁上一般的难以打开,褐色的头发散开在浅粉色的枕头上,开始发育的身体在这片昏暗的世界里显得白皙,如同观望着艺术品般的卫毕舒笑了,手掌搭在她的大腿上,温暖自掌心而起。 他是几个星期前得到她的,与别人不同,他对这个小女孩有一种非同一般的热情,这种执着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论诱惑,程雏身上的气质只怕谁都比不上,论身材,一个小女孩还不如刚才那个漂亮的护工。 但能让他起生理反应的,却只有眼前这个紧闭双眼,仰躺着的小女孩。 再等一会,等到气氛酝酿的正好的时候,卫毕舒笑了,等到那两个来救你的人的尸体倒在这里的时候,我便要将你的一切都夺过来。 “你记起来了”夏塔拉·考文垂在这个满是镜片和绿茵地的世界里先开口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真危险啊你在的地方”江桥抓着刘海,“好像有挺多动物吧,凶得要命” “嘻嘻,辛苦了”与前些时候的谈话完全不像的活泼,她的笑颜与程雏的差不了多远,天性而生的乐观不用言语多加解释,灰色的眼眸里已经包含了一切。 “为了犒劳一下这样的你”坏笑的她轻巧的解开上衣的动作在梦中重现的时候,或许是先行认知了这个世界的虚假,所以江桥也不像现实中的那么激动,他喊了声:“嘿,又是这个,我早看过了,一个比你身材还好的人” 夏塔拉闻言,撅起嘴,满是不服气,猛地把浅白色的衬衫褪下,微微凸起的双峰之间,是一条如同玻璃一般闪闪发亮的细缝。 “糟,慢了...”夏塔拉嘟囔着嘴,她的身体与整个世界一同碎裂。 “算了,见面了再聊吧~”悠扬的声音在江桥的脑海里出现的一瞬,睁开的双眼前是催促他快点起身的左扬东。 墙上挂着的钟,显示着的是只有他和左扬东所看见的星空、所见的黑暗幕布。 接下来,他们要将它撕得粉碎。 第二十九章 遇敌 至少对于只要回想起当时高中所上课程之无聊便可顺利翻过的江桥而言,翻墙不是什么难事。 一看便知学生阶段蝉联三好学生榜首的左扬东在半空晃荡之时不小心踹了铁门的那一脚,震声回荡得如鸣钟一般,落在地面正四处张望的江桥连忙按住铁门。 “什么人都没出现”江桥听得蜂鸣声降低,轻声说道。落地的左扬东灰头土脸的拍去手上脚上的灰尘,内部大门前没有任何光芒的摄像头:“要不我们回去吧?” 这个充满着幽默的建议提得非常好,具有现实意义的迷幻色彩以及虚浮经济下的浅尝辄止。江桥拍拍手,正打算从背包里翻刀,却被左扬东阻止:“进去再弄” 不明白其理由的江桥在他的指引下慢慢地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漆成红色的木门如同本就从地狱而来的行者一般缺乏生气,一楼左侧墙壁上高挂着某个艺术家的肖像画,显然不认识这个家伙的江桥没等看着油画目瞪口呆的左扬东反应过来,抽了没有刃的刀便往电梯的方向走。 “就这么冒然进去可能会直接死了的”见江桥半脚踏入电梯,反应过来的左扬东连忙拉住他。 话刚说完,电梯门猛地合上,在上方的一声破开空气低沉声音过后,又一声钢线断开的金属脆响自上不知多远传来。两人面前闭合着的铁质长方体盒子猛地下坠,被规定了角度的轨道以其金属嘶吼尖锐的撕扯着夜晚三点多的宁静,断裂钢线被重力与电梯一同拖拽着落下,如同钢铁怪物的尾巴一般的生机勃勃,四处甩动。 随着一声来自地下三层的撞击声,这个承载着众人性命的方形怪物在不造成人员损伤的情况下结束了他的一生。 “...声音好大”脸色苍白的江桥的右脚尖还正对着漆黑的电梯,“不就三层吗?怎么声音这么大?” “重量问题吧”如同路见泰迪**良家妇狗一样的左扬东缓缓蹲下,右手以掷保龄球的姿势将观赏花盆拿在手里,在以肩为轴、臂长为半径的伪斜抛运动里,他将花盆掷向了漆黑通道之内。 在花盆被钢铁通道的坚硬所击破之前,一阵巨大的枪声自通道上方响起,子弹在重力的牵引与自身的动能之下先一步击中了褐黄色的花盆,泥土飞溅的同时又是雨点般的子弹响彻。声响过后,球形物体撞击铁道内壁的声音一同响起。 那东西比子弹慢得多,江桥自然不明白是什么。但好歹也是军官家庭出生的左扬东在那球形物体在铁道内第二次弹开后的一瞬便反应过来,惊乍得像只兔子一样的他拽起不明所以的江桥往楼梯口跑去,伸出的一脚还没踩在阶梯上,如同要将整个世界毁灭一般的爆炸声隔着墙壁和地板,以它最狂的姿态穿透一切,砸向两人的耳膜,将两人震趴在地。这颗抛下的特制手雷在地下三层炸裂的一瞬,火光便从一楼的电梯口喷涌而出,金属破碎的声音随之响起。 巨大的热浪逐渐消退,焦黑的红色地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变形的金属贴门颜色十分难看。 “这压根就是炸药包了...”得亏左扬东让江桥抱住脑袋,否则如此大的声音冲击非得把两人震得头昏脑涨。 但即便耳膜的损害程度不大,但被对方这一连贯的攻击手段所深深震撼的江桥也是双眼发昏,眼睛所见的东西一片模糊。等到涣散的意识收拢,急急忙忙挂断电话的左扬东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有些落下。 “你打给谁了”江桥呼着气,尽力平息着方才被火光惊吓的心脏。左扬东说得随意,说是让自己的哥哥摆平一下,以免两人被陷害成炸楼的恐怖分子。 休息够了,两人便起身继续上楼。左扬东毕竟有年龄上的差距,加上小时候有过同父亲一同观看过导弹炸裂的场景,即便见识到了炸响的火光也不是特别激动。江桥虽然尽力的平缓心中的激动,但脑海回放着的火焰汹涌与不由自主将自己放置如电梯之中的想象让他抖得如同肾虚一般的双腿所迈出的步伐没有一次落在正确的地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楼梯的结构设计缺乏美感和工整,不规则大小的楼梯平台总会暴露出上下的楼梯阶,各种各样不明意义的涂鸦和画画带着抽象和随意,却与灰色调格格不入。 让江桥驻足的是四楼楼梯平台墙壁上所贴着的小孩们的蜡笔画。 线条十分复杂,连什么都不懂的江桥都看得出来,每幅画的笔法存在着熟练程度上的差异。但除了存在‘每幅图都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孩子’这个一般特征之外,画面所描述的,皆是**不堪的场面。 左扬东是不用劝解江桥的,他知道对方的腿会颤抖,只是身体本能的一种体现,如果他的意志没法克服,左扬东也不会放任他继续前行,这些如同挑衅一般的画作,恰好能给他意志的火星提供燃油。 这栋楼是精心‘打扮’过的。无论是壁画也好,涂鸦也好,性隐喻和暴力的细节全都在折磨着本就在绘画上颇有研究的左扬东。下面三层还好,只是一些简单的文字暗示和色彩反差冲突引起的不适,到了四楼开始,便全都是小孩子们稚嫩而缺乏稳定的笔法所画出的‘春宫图’。 真是个天才,这都能想得出来,等到出去以后卖掉岂不是有得赚?本着有得赚不白赚的心理,江桥将出场人数最多,画得最为熟练的一张撕下,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步伐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的稳妥,往上慢慢进发。 “他们似乎想放弃这了”跟在他后面的左扬东替直视前方,煞气满满的江桥注意着走道楼梯的细节。 江桥应了一声,语气平淡。 “冷静一点” 虽然对江桥正义感还算强这点,左扬东十分欣赏,但是他这冲得要命的性子左扬东不是很能接受。对方显然是故意在激怒他,想让他丧失理智,然后被乱枪打死。他不认为江桥想不到这一点,但是此时的他依旧直来直去,原先躬着的身姿此时也直了起来,一副生怕别人的子弹打不到自己的表情。双手的无刃刀攥得紧紧,反握倒提的拿法更让左扬东觉得此时的江桥极不冷静。 “你慢点,万一楼上...” 枪声与扳机扣动的声音同时响起,将墙壁崩出一个一拳大小的凹洞的子弹上没有任何的血迹,面露凶光的江桥丝毫不在意从他左耳旁旋转而过的狙击弹,朝着前方正在装填子弹的黑衣男子便冲了上去。 对方也不会傻傻的就站在那里不动。双手捂住枪柄的他用力一甩,坚硬的漆黑管状物便迎上了江桥挥来的无刃刀。老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果真不无道理,位移距离的增大直接结果导致了他的力道远超江桥握力的极限。 但同样这同样也给江桥创造了机会,巨大的力量让左手刀刃脱手而出的同时也使得他的重心发生了一定的偏移,借着先前训练出的腰部力量,他以左腿为轴,猛地一转,硬生生的将两人的距离拉至一个身位。 本想着在这个距离里自己的短兵器绝对站上风,但显然这正装男也是经验老道。见得对方欺上前来,自己又是一击则中,果断丢掉手上枪械,左手握枪的手势还没变化,抬起的肘部却已狠狠地砸向了江桥的脑袋。 江桥下意识的将本要攻击对方脖子的重拳化为手掌,接下这一击的同时,方才曲起的右腿也是一记侧踢砸在对方微微下压的膝盖。本该是弱点的地方此时坚固无比,他的身姿甚至没因为江桥的这一击发生变化。 不动如山。 一脚踢出,对方那一肘的力量也顺利传达给江桥,两人借着力量往后一退,重新拉开阵势。 左扬东虽然没法参与进来,但他也发现对方十分熟悉江桥的路数,就连他这在与梁咏橘对阵时胡乱自创的招数也摸得透彻,才知道利用特殊的站姿来卸掉对方的力量。 江桥怎么又会不知道眼前这男人的强大,对方不是那么平坦的太阳穴以及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拳头都在告诉自己,对方的力量与经验是自己所比不上的。但这对江桥而言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将倒拿的无刃刀横在自己的额前,另一只手以掌势交叉于右小臂之下,右腿在后,左腿在前,俨然一副‘崩拳’姿势。 没有魔力加成的‘崩拳’究竟有多大威力,正装男暗自盘算过后也不大清楚,但是在刚才一瞬的交手之中,他明白江桥外部肌肉锻炼不强,就连内部拳法的技术也是十分稀烂,想来这记‘崩拳’,硬吃下来也没什么关系。 先发招的反而是江桥,右脚往后一蹬,重心前移一瞬便将无刃刀挥到对方的面前,将所有攻击轨迹了然于心的正装男脑袋一摇,避过这一击的同时一掌击出,朝着江桥的心口猛地打来。江早就被严仲的对心掌打出肌肉反应的左手如同神灵附体,游蛇一般的缠上袭来的右掌,硬是将它抬至自己肩膀以上。 男人不慌不忙,另外一手如尖刀般刺出,扎向江桥的心窝。江桥挥空的无刃手掌在两人交手所导致的扭曲姿势之下难以因为惯性前行,这正好,他以肘为支点,手上的无刃刀猛地向对方的喉咙扎去。 在明白江桥打算硬吃下自己插向他心口的一击后,男人猛地将脑袋前移,刀背与手腕造成的角度被他的脖子嵌入。在其躲避江桥扎向他喉咙的刀刃之时,江桥作为支撑点的右腿猛地前移,重心的右移使他身躯侧向跌落,躲开对方左手的刺击的同时利用着自己的体重,强行将这个男人一同拽倒在地。唯有刀尖还有些许锋利的无刃刀根本没法割破他的喉咙,但配合着嵌进地里的力道,江桥的身躯成功的压住了对方的左半身。 挣扎着的对方猛地抬手,一拳打向江桥的肘部,如他所料般的刀刃脱手的同时,江桥握紧的左拳用尽全力捶向他身上用于生殖的部位,还没等他因两颗什么东西几乎碎裂的疼痛而叫出声来的时候,江桥抬起的左拳便狠狠的砸向他的下颚,几乎将舌头咬断的疼痛混杂着生殖器的疼痛袭向他脑海的一瞬,便见得双眼赤红的江桥翻身而上,以骑乘位的姿势坐在自己的腹部上。 呲牙咧嘴的表情以及落下的口水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一样,他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护到脸前,难言的疼痛便在他的一击之后出现在左太阳穴,随之而来的是脑袋被放进洗衣机中的眩晕感,两眼一黑。 拳拳到肉的响声在江桥的耳畔荡了很久,自己口中所发出的哼声毫无意义,如同饿虎的呼噜声一般的渗人。直到左扬东揪着住他束成刀状、瞄着另一只手掰开对方眼皮所露出的白色眼珠的右手时,他才从无边无际的愤怒之中醒来。 被左扬东扶起来的江桥觉得全身乏力,捡起那一米多的狙击枪,顶在自己的腋下,权当是拐杖拄着。 “忘记问他们老大在哪了”往上走着的江桥慢慢悠悠的说道。 “你压根就没打算问吧” 左扬东皱起眉毛,将间断断掉的无刃刀也收进书包里,胯下隐隐作痛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章 察觉与出现 颜平帆不大明白,依旧吵闹的面包店却让她有些失落,如同珍爱的玻璃器皿失手滑落还未落地的那段过程的缥缈虚无,心也像是完全失重般的找不到落脚点。 并非是对刚刚离开不久的江桥产生了留恋。颜平帆这么想到,但她也并不确认。或许只是担心他有没有错过班车,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好水和食物,或者只是想听他打来的电话声。 收拾着店内的东西,吩咐着严仲将卷帘门拉上的她趁着空档,跑到店外的树下,有些心虚的掏出手机,光标缓慢的移到‘江桥’的名字上。 应该说什么呢?颜平帆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该说的刚才应该已经都说清楚了才对,显示着‘正在连接中’的屏幕让她生了些许挂断电话的冲动,但僵硬的大拇指仿佛在暗示她什么一般的迟迟不愿落下。 过往的时候,颜平帆也常有这种感觉。并非是她一人觉得她自己的身体要比自己的心灵还要敏感,超前的行动时常在做出之后才感觉到虚无的目的性,几乎与她相熟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肢体语言充满着难以言述的预言感。 电话的连接经过了三十秒钟,电话那头迟迟未按下接听键,让颜平帆微有些许不快。 “快接呀”颜平帆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声,说出口后便觉得脸颊有些发热。看着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撅着脑袋的她,忽听得后面如同要将铁门拆烂一般的响声,她连忙回过头去,见不远处的严仲手上拿着白色的东西,另一只手抓着十分眼熟的手机,嚷着让自己过去。 严仲也是十分的不解,他本踩着江桥用的床铺放下卷帘门,忽得觉得有什么异样,用心感受才发现是床板的某一处或许有一件振动频率相当之高的东西,仔细听去还有连续不断的‘嗡嗡’声。清新的大脑中自然成型的棒状物体发酵着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的意志越过了自己智商和思考,一把掀开了江桥的枕头。 是一部亮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平帆’与其他无法用言语表示的奇特符号。 哦呀这小丫头。虽然与他想象中的物品不大符合,但严仲却莫名的有种激动感,他往后望了一眼,借着还未完全拉下的卷帘门,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低着脑袋站在树旁边的颜平帆。严仲将卷帘门又拉低了些,正打算接下电话、用言语好好地为江桥和颜平帆之间的关系糊上一层又白又粘稠、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白乳胶之时,他看见了同样放置在原本枕头底下的信件。微微掀起的纸张落款上,江桥的签名工整得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想来颜平帆和严仲都没办法去在意江桥可以营造的文笔以及对他而言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字体。颜平帆右手托着脑袋,看着光洁的地板不说话,严仲合掌,双手的指尖杵着自己的下颚,看着关闭了的卷帘门不说话。 哄睡了两个小孩子的伍左鸢下来时,只看见颜平帆赤着腿走来走去,双手捂着脸低着头,一旁的严仲双手晃动着想让颜平帆冷静下来。伍左鸢还没看见过这么惊慌失措的颜平帆,问及缘由才知道江桥大佬一个人跑去消灭黑恶势力了。 “报个警不就行?”伍左鸢不明白他们在着急什么,他把信件放下,看着天花板的吊顶灯,“这小子,挺能啊,仲哥教得好” “联系不上孙警官”头脑冷静下来的颜平帆语气同往日没什么不同,她竖着手指竖着自己的门路,“联系过三浦了,应该已经派人帮我们找了,徐警官联系上了,他说帮我们找一下孙警官在哪。我们也报警了,但不知道确切位置和其他的信息,警方只能当他‘疑似失踪’,要四十八小时后才能开始搜查” “两天后...”严仲呼了口气,“可能得去太平间找我的好徒弟了” “指不定”伍左鸢挠了几下太阳穴,“荒郊野岭也有可能,但前提是野狗不把脑袋啃烂了” “你们啊!”颜平帆声音中的不悦几乎不用任何人来说明,虽然知道他们一如既往的开着玩笑,但在她听来总觉得不是滋味,“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就太平间吧”闻言的伍左鸢不情不愿的同意了严仲的观点,严仲点头,在伍左鸢催促的目光里,严仲只能低下头认怂,表示自己想不出其他能够让颜平帆更高兴点的东西了,虽然刚才那段对话让颜平帆心情比之前更加难受。 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江桥啊。 沉默片刻,颜平帆忽得看向自己身后不远的卷帘门,回头速度之快,一瞬便引起了其他两人的注意,严仲与伍左鸢循着目光望去,它与平日一样,有些许锈迹,但破损得并不严重。 严仲是知道的,颜平帆的身体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敏感,若是她愿意成为虚拟格斗的选手,光是这其妙的身体素质就能让‘绝境系统’把数值给她补正到天上去。 正因为如此,对无故做出如此反应的她,严仲才越发感觉不妥。同颜平帆打了个手势,严仲便慢慢的向前走去。还没走到门前,便听得一阵金属的敲击声。力度不大,如同做客的朋友到访时的敲门声。 “谁”严仲吼了一声。 “是颜教练家吗?”对方的声音像是一根快烧完的蜡烛。 “我是周雄。” 江桥把背起的狙击枪猛地翻到手上,猛地躲进走到拐角,就在同时,一发枪声响起,打穿了左扬东所背着的书包,与里头的无刃刀相击,发着金属的脆响。 慢一步躲进拐角的左扬东满头大汗的摸着自己的后背,确认自己没有中弹的同时,用力的压抑着差点死亡的恐惧感,声音满是不确定的颤抖。 来到六楼的同时,左扬东发现了狙击枪的末尾闪烁着的绿光。 “定位和通讯的系统,应该是没错的”十分不肯定的回答后是左扬东十分肯定的判断“我们可以耍点小手段,把人给引开” “怎么做?”江桥一边确认着自己腰带的坚固程度,一边从左扬东所背的书包里抽出两把完好的无刃刀,塞进腰带之中。 左扬东的计划十分简单,以至于缺乏任何技术性。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一枪,然后躲起来,找机会阴他们一个人,抓起来拷问出夏塔拉·考文垂的位置。江桥觉得他这个想法如同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来,现在的自己就是置身于天方夜谭的环境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反驳的念头,全凭脑袋较为好用的左扬东主意。 在从一旁的平面图得到了整栋楼的信息后,左扬东便背起枪,带着江桥往东边的楼梯跑去。 墙上的涂鸦和海报依旧充斥着暴力与色情,随处可闻的血腥味以及药水的气息让这六楼更像是医院的走廊。等到了左扬东觉得妥当的位置,他便熟练地装填着子弹,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巨大的后坐力将左扬东的手震得发麻,响声同样使他头昏脑涨。专业狙击枪的力量硬是将石灰水泥浇筑的天花板破开碗大的凹陷,见状的江桥猛地将绿色的米粒状东西拆下,丢进一旁的教室里,拉起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左扬东往楼下跑去。 两人往下跑了三层,躲进楼梯道旁的一件巨大教室里。巨大的教室布置得十分的诡异,围成一圈的桌子中间放置着的像是什么平台。安静的等待了十分多钟,靠着墙的两人才听得传来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有二十人吧?”待得他们离开,倚着墙的江桥才微声说道。 “十个吧”左扬东回忆起方才听到的脚步声,“估计有一个是背着狙击枪的,他跑得很慢” 江桥正想问他是怎么听出来的,却见得他站了起来,目光自巨大的玻璃上移动到被课桌椅子围起来的双人床上。粉色调的床单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器具,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置的催情药物堆叠如山,几只还残留着些许药水的注射器闪烁着尖锐的光芒。 江桥没搞清楚他怎么忽然就发起疯来,一脚将一张桌子踹到,又举起凳子,泄愤一般的将其掷向巨大的玻璃窗。钢化的巨大玻璃窗没有应声碎裂,残留的如同蛛网一般的玻璃破片依旧有着非人类可以突破的坚硬。 “帮一下” 左扬东的语气带着一股来自如同来自冰川时期的严寒。简短的二字说完,他用力地举起另一只椅子,猛地朝着方才已经破开一些的地方砸去,却没曾想只是将它破开了些。 江桥示意他让开,举起手中的狙击枪,猛地撞了上去,巨大的声响将那蛛网往后顶出了些,左扬东随即扣下扳机,子弹与声响一同在这狭小的玻璃面上炸开,硬是将这防弹玻璃炸出个口子来。 目的达到的左扬东一把掀起床单,将床头柜上几只注射器包裹起来,塞进书包之中,跟着江桥的步伐跑了出去。 江桥不是很明白他的目的,但就这几个小时的经验看来,他的每一个缺乏逻辑的举动,背后都有着比自己深沉的思考,对于这样的他,自己还是较为放心的。 “那不是计划的一环”压着声音的左扬东蹲在墙角,检查着背包里的注射器,确定其没有任何损坏后,又将自己的手机放进了书包里,“我就是想砸,没什么别的念头” “强得很”听得里有如此充分和有力,缺了反驳念头的江桥不再纠缠,思考着要如何在对方掌握的两把手枪中突破并将那三人掀倒的江桥用力握住刀柄。左扬东则是眉头深锁,脑海中的意识尽力的搜索着一切,但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 “别冲动...”见江桥要胡来的左扬东深吸一口气,“我有法子” “人都撤走了吗?”卫毕舒一手扶着沉睡中的夏塔拉·考文垂的额头,一手握着对讲机,“留在这的还有多少?” “老六被打晕了,包括你我在内还有六个兄弟” “这可稀奇了”笑出声的卫毕舒嗅着自己刚才贴在夏塔拉脸颊上的手掌,“你们五个留两个,让老六去监狱蹲几天泄泄火,以后再把他弄出来” “那...那两个人怎么办?”对讲机的那头似乎不大明白自己大哥的做法,“我正打算绕过去抓住他们” “警察来了”卫毕舒起身,将自己喜爱的左轮手枪揣进口袋里,摸着象牙制作的枪柄,脸上满是喜悦,“老六都打不过的人,你们几个三脚猫能行?” 也不听对方说什么,卫毕舒挂断了电话,横抱起雪白的幼小身躯,笑眯眯的踹开铁门,从橱柜中走出来。 第三十一章 各人的意志 看见周雄的梁咏橘揉着眼睛,确定不是梦境之后,从床上慢慢起身。 睁得浑圆的水蓝眼眸里散出的复杂情感,周雄一丝不落的收进他略带浑浊的右眼之中。缠过脑后的白色纱布下掩着仍未摘除的坏死眼球,掉了些肉的手掌被裹在颜平帆包扎的纱布之中,痛觉与药水一同从伤口渗进大脑,搅和着本就复杂的情感。 梁咏橘知道的,周雄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断然做不出那么下作的事情。他定是想将夏塔拉·考文垂救出来,被人陷害了才成现在的样子。 她回过头,除去坐在沙发上的严仲和自己身旁熟睡着的程雏之外,这间房子里不存在第五人。 他没能救成。 超越了教练与选手之间的熟悉让周雄即便不用说出口,梁咏橘也能从他不愿意流露感情的表情里发现他的失败。完好的另一只眼球的眼白里有几点硬物撞击留下的痕迹,手部和脖颈上紫一块青一块的淤血同他的无奈和悔恨一样无法散去。 “疼吗?” 抓着他缠得厚实的手掌,梁咏橘声音轻的如同自言自语,但只是这么一说,自己的眼泪就不知道怎么掉下来了。她不大清楚怎么回事,原来自己的身体是这么自作主张的吗?明明心里头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可是身体却如同直接绕过了她不诚实的心意,擅自的表达着不满。声带与眼睛似乎不共用同一具身体上,每一次震动发出的声音,都如平常一般的冷淡。 打湿纱布的泪珠里,也有周雄的一份。男人用伤口上的纱布擦掉自己的眼泪,捂着仅剩的眼睛,低着脑袋什么都不说。 严仲静静地看着抱住周雄脑袋的梁咏橘,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水蓝色眼珠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从中不停溢出的情感与她的平淡表情完全不配套。无论轻声且违反意志的话语,还是她轻抚着的手掌,都没能让严仲感觉到她的一丝痛苦,甚至一丝不满。 她将所有的感情都压抑到了眼睛里,那对水蓝色宝石像是将所有光芒反射回去的镜面一样。 一个小孩子能想的东西其实不是怎么多的,毕竟十二岁的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本就很少。 前十二年里,她有过幸福的家庭,没有什么喜好也没关系,只要回到家里能看见自己美丽的妈妈和帅气的爸爸就可以了。 ‘水蓝色的眼睛很可爱’,她经常被大人们这么称赞。‘小橘的头发很漂亮’,身为夏区人的母亲也曾夸耀过她随父亲的银白发色与水蓝眸子。 但后来在孤儿院认识的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银与白还分不清楚的年纪里,一头白发的人会被归向年近古稀的老人,蓝色的眼睛会被当成是其他国家的人种。总之,在夏区人组成的孤儿院里,她与大家格格不入。 但她从未感觉到任何的不满,因为夏塔拉·考文垂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从她进孤儿院开始,到她离开孤儿院后。 她的眼睛、她的头发的颜色也与夏区人不相似。在初见的一刻,这两人便感受到了一种类似命运的东西,一种近似于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需求在两人的眼眸对上的一刻,相互确认。 她比自己强大得多,梁咏橘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吵闹,聒噪,但换一种说法,就是乐观,活泼。什么都想要做的脑袋里藏着许许多多梁咏橘都不知道的秘密,其中或许也包括着看穿内敛的自己的法门。在那群还未到需要尊重别人年纪的小孩子中,夏塔拉·考文垂用她的意志,用她的拳头,将想欺负梁咏橘的人全部赶跑,即便是被骂成怪物,即使被那群浑得不行小男孩围起来打,她也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这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自己已经无依无靠了,所以,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放开对方了。 所以,当作为‘奥维莉亚’的一名队员的夏塔拉·考文垂倒下了时,梁咏橘便加入了‘奥维莉亚’,哪怕她从心底就讨厌争端。 她知道这是维持不久的,因为自己太弱小了。身体也好,思考方式也好,太过耿直的攻击方式会让自己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位置。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周雄。 对于周雄而言,梁咏橘对他而言也是命中注定的。 曾经立下的誓言在这个蓝眼幼女面前直接成了纸糊的约定,周雄破格的教她古拳法,培养她的能力,忽视她的弱项,一次又一次的纠正她的姿势。周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所考虑的理由没有一个能比当时立下的誓言重要。 但是,他就这么做了。梁咏橘从心里感谢这样的周雄,逐渐的,也想用自己的力量打败敌人。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对虚拟格斗产生了热爱。 成名之战后与获奖的恭喜无法相融的是周雄那略带歉意的声音中夹杂的噩耗:夏塔拉·考文垂已经成了植物人了。那时她确认了,什么乐趣,什么努力,都不重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塔拉·考文垂而已。 梁咏橘的身姿,再也舞不出这个世界的神秘了。 并不知道颜平帆已经见到周雄的江桥攥着小刀拼命往楼上冲去,身后追来的正装男又开一枪,射进地面。发现对方射出的子弹越来越接近脚踝的江桥深吸一口气,拐进楼梯口,连忙往上面冲去。 左扬东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确认这栋楼的设计的确有猫腻。方才见楼梯平台设计得不规整,还以为是为了营造某种艺术感,但仔细想来,刚才看到的楼层结构图里,每一层的楼梯平台所显示的大小是完全一样的。 换言之,在刚才贴着恶心人的蜡笔画的地方,很可能存在着某些暗门之类的东西供人躲藏。 但可能也仅仅是可能,决不能作为确定的证据来使用。他真正的目的,是那五人中方才自言自语的男人。 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显:警方的内部有为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员,刚才三楼人马的十二个人是为了撤离而跑动。这虽然不利于警方的抓捕,但却给江桥和自己的脱身塑造了机会。 整体上出乎左扬东的计算之外,但结果还算是意料之中。无论是刚才呼叫的警察还是在江桥睡着时与孙逸轩通过的电话,他的目的都是希望能在恰当的时候让警方托住或者逼走大楼里的黑帮分子,而这样一个紧急撤退之中,他们可能会将手脚不是特别方便、体现出来的价值不是很高的夏塔拉·考文垂丢下。 他与江桥不同,痛苦和恨意并没有那么多。 这群畜生确实可恨,只是左扬东的心中还保留着别的想法。他需要顾虑到自己家人的立场,也需要考虑到其他的因素:他们是否存在被逼的可能?他们有一些是否值得原谅? 这些事情如果提出来,肯定要遭人唾弃,正常人在主观意识的判断之下定然会觉得左扬东为畜生说话。 但是这些事情是必然要考虑的。一报还一报自然让人心中畅快,但今后法律便形同虚设,所有人只要靠着自己的主观判断就可以解决事情,那这个世界不就乱了套? 但他也绝非冷血和绝对理性,不然他刚才就没有将前段时间所看见的那间房子的玻璃砸碎的理由。 需要有一个平衡。 显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平衡的时候,告诉江桥自己的目的后,左扬东深吸一口气,猛地扣下扳机。 子弹将墙壁撞出了腕大的弹坑,挤压的小型铁饼在半空旋转的同时,军绿色的狙击枪脱手丢出,被这一发枪响吓得一惊一乍的三人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飞出的枪械之上,持枪的两人下意识的扣下了手里的扳机。 就是此时!扣扳机的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应声而出,撞上狙击枪的时候擦出了一丝火光,照出了压低身子拼命跑过的江桥的身影。 正装男反应得虽快,但下一发射出的子弹却被江桥闪过,撞在防弹玻璃上,弹至地面。 跑向两个方向的脚步声在两边响起,拿着通讯器的男人也顾不得卫毕舒的指令,便让其他地方的兄弟去追左扬东,自己与这里另一个拿枪的兄弟跟上江桥,送他归西。 与颜平帆夜幕下的马拉松式体能训练在此时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江桥跑得如同一条猎食的疯狗一般,闪进楼梯的一刻便翻身上跑,也不知道跑了几层,换了个方向便往另一个楼梯跑去。 正装男被江桥绕得满是怒火,吩咐另外一人走别的路绕到江桥的身后后,猛地将枪口对准远处的灭火喷头。 江桥只觉得自己前方的天花板火光一现,喷洒而下的液体便淋了他一头。即便不是硫酸、汽油之类的东西,但依旧弄得他十分不舒服。 贴在身上的衣服一定程度的阻碍了他的步伐,艰涩感从全身上下袭来的江桥猛地跳上这幢楼房中间的楼梯。 跑步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停在楼梯口的正装男将枪插进口袋,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微有弧度的军匕,格挡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搭在枪柄上,慢慢往阶梯上踏了一步。 还没等他另一只脚也踏上,便见得江桥从上一段的楼梯翻身而下。 正装男心中冷笑,握着的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飞身而下的江桥,正要扣下扳机的同时,却见得一根短小的铁棍迎着脑袋飞来,另一只手的军刀猛地一挥,将下落的重物挥开,但开枪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一拍。 就是这一拍之间,左脚踩住楼梯扶手的江桥借力一蹬,身子斜向楼梯摔去,硬是躲过了本该击中胸口的子弹。正装男见得一击不中,手势下移,枪口正对三步之内的江桥额头,又是一枪开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桥落地时便已经踏在左腿后蓄力的右腿联合着侧移的重心,将身子倾到一边,蹬地与枪响的声音一同响起,划破耳廓的子弹所留下的破空之声还在江桥的耳中回转。 正装男眼见得子弹从江桥的左肩和耳朵之间穿过,一脚朝着借势而下的江桥踢去。来不及反应的他被这一记鞭腿踢中左脸,脑袋中的血细胞成了蜜蜂,整个大脑嗡嗡直响。 一击踢中的正装男将手枪一丢,手上的军匕朝着江桥的脸上猛地斩去,反应过来的江桥将手上的无刃刀迎了一击,无刃的刀身上蹦出的缺口硬是卡住了军匕,让他难以抽出也无法前刺。 一击不中,被惹怒了的正装男另一拳照着江桥的脑袋就捶了下去。他的本意是逼迫江桥分身用另一只手来接着一招,自己就可以趁他分神,将军匕捅进他心窝,却没曾想拳头毫无阻拦的撞对方的前额的同时,江桥本该用于防守的左掌劈向了自己的脖颈。 血液抽离般的眩晕感让正装男眼中的世界模糊的一瞬,江桥的一声低吼中的右手猛地发力,半空折断的无刃刀上原先卡住的军匕扎进了楼梯阶便的柔软防护带,无刃刀的断裂口上的尖锐,毫无阻挡的朝着正装男的脖子划去。 受过特殊的恢复意识训练的正装男措手不及,放开军匕的手臂下意识的往上挡去。锋利的断裂口切入他的手背,拉开的一瞬,带着血肉的骨头清晰可见。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立马脸上惨白,江桥的鼻血滴落在他用力挥出的左拳,朝着他的下颚狠狠升去。即便因为身体找不到大的受力点,但江桥这一记勾拳,依旧完美的让对方产生了牙齿断裂的疼痛。 正装男挨了这两记攻击,心中的邪火烧得更旺,一脚便朝着江桥的裆部踢去。正在起身的江桥忽得压低身子,胸口传来的震荡感差点没让他吐出血来。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身子稳住的一瞬,他有样学样的一脚踢向稳住身体的正装男。有所防备的对方双手一揽,抓住江桥的右腿,还没来得及一肘撞碎膝盖骨的时候,便见得似乎要将自己腿压断的江桥的上半身用力的压了过来。 混杂着两人血液的拳头狠狠地迎着他的眼睛砸来,抬起的肘子只来得及将对方的拳头抬升一些,前额所受的巨大冲击感让他的脑海里的一切发出惨嚎。借着着重心前移,江桥的左腿微曲发力,被他抓住的右腿也挣脱了束缚,硬是朝着正装男的心窝蹬去。 被这两记攻击逼到楼梯墙壁上的正装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护住脑袋,却只听得一声骨折的脆响,右臂失去控制的微妙感觉以及传来的疼痛才将他脑海中的迷乱扫清。他见得自己的右手已无法理解的角度往后弯曲的同时,也见得凶神恶煞的江桥手指如同要将江桥自己的掌心插穿的用力拳头朝着他的左脸打来。 左耳传来一声撕裂的响声,疼痛的呼喊与耳朵中流出什么的感觉没能让他在漆黑中清醒,正装男的意识陷进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一手擦去流下的鼻血,用力摇了几下脑袋清醒了下的江桥,另一只手在正装男的口袋里翻出了闪烁着光芒的通讯器。他打开屏幕,只见得软件显示的这栋楼的侧视图上,有两个光点正从二楼上来,另外两个光点则是朝着七楼前进。 图中唯一不动的光点要比其他的大得多,他在二楼的一处宿舍房间里,仿佛在等什么人一样。深吸一口气后,便见得那不动的光点颜色忽变,通讯器上忽然多出了个通话窗口来。 江桥毫无犹豫的按下接通,便听得对方的声音从通讯器的听筒传出:“嗨” “是江桥选手吧?”声音中夹杂着轻蔑的笑声,“你的比赛我可几乎都看过了” “你是这里的管理人?”讯号被通讯所占用,被挂向后台的定位软件失去了它的作用,“见我一面,我给你签个名” “我正忙着和我的娇妻行房呢”卫毕舒慢悠悠的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别来捣乱了吧?” “娇妻?”江桥忽得也笑了,气得发抖的身体让他的笑声满是断续,“与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无论对方同意与否都算强奸” 卫毕舒听得江桥这般说,笑得越开心:“但我就是喜欢小女孩呀,你不也是吗?” 江桥捡起方才正装男拿着的手枪,拿锤子一般的握着枪管。 “你这样说就有点侮辱我了哦”江桥冷笑一声,“我跟你这种**都控制不住的畜生可不一样。二楼?” “是呀,正在准备等下和条子们开party”卫毕舒依旧笑着,“要不凑你一个?我可以把我最喜欢的植物人小姑娘也让你玩玩?” 从楼梯旁的道路上忽然蹿出的正装男猛地将方才被左扬东丢弃的狙击枪对准江桥,还没等江桥反应过来,一声轰鸣便响彻楼道。 通讯器这头望着聚集在孤儿院门口的警车的卫毕舒只听到从听筒传来的碰撞声。 想来是通讯器掉落的声音吧:“喂喂,死了吗?” 也不过如此。 卫毕舒冷笑一声,用床单裹住夏塔拉白皙的身躯,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悄声说道:“还以为要失去活生生的你了” 他将枪和子弹放进行李袋里,自言自语:“不过不怕,就算你死了...” 放在桌面上的通讯器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听筒那头似乎出现了什么样的电波故障一般,话语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没呢,这不想着和你开party吗?” 要放进袋子里的象牙白枪柄的左轮枪,又被卫毕舒放进了腰间绑着的枪袋里。 如果那发狙击弹瞄的是胸口,那江桥必然死的不能再死。 就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通着电话的江桥发现了枪柄的定位装置,低下脑袋,正想看个清楚,便听得一声轰鸣,,头还未来得及抬起,头皮传来被什么东西划过的触感,热辣辣的像是刀割。 没理解为什么会打偏的正装男和江桥同时反应过来,他狙击枪猛地一拽,又要一发打出之时,便见得一只旋转的漆黑回旋镖从向着自己飞来。迅速反应之下抬起的狙击枪虽然与之对撞,但它依旧敲中了自己的右脸,疼得要命。 待得那回力标慢慢从半空落下,正装男才发现那竟是刚才被江桥拿在手里的手枪。 目光上移,他便见得江桥猛地朝自己奔来。 子弹已经上膛,但已经将两人的距离拉至一枪之内的江桥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对方便顺势拿成棍状,正想一招甩向江桥脑门,却见得江桥的左手搭上枪管,硬是将他的甩动阻挡。 正装男刚放下双手握住的枪柄,打算反击之时,却见得江桥屈下的身子自下而上的一记上勾拳,打中他的下颚,整个人向后倒下的同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群智障。 缓和着剧烈的呼吸声以及此时才传来的濒临死亡感,江桥心想,早知道这群废物都接不了上勾拳,那从一开始就这么打不就省事多了。 拿起通讯器,狠狠地吼了一声的他,拔出陷进楼梯阶的军匕,挂断通讯,朝着示意图上闪烁着靠近的第二个点过去。 “啊...”在地面上趟成大字的左扬东看着给晕倒在地的正装男上铐的孙逸轩,话语有气无力,“明明没来前就给你打电话,你到底去哪了...” “明明是找周雄,怎么查到人口贩卖组织去了”给那两人上完铐,孙逸轩生硬着笑着的同时拉起因剧烈运动而心律不齐的左扬东。 “因为这”左扬东指着楼梯口和墙壁上留着的血迹,以及在楼梯道尽头那扇漆黑的门,“你是警察,我不用多说的。” 血的味道浓厚的很,不用左扬东提醒,孙逸轩也闻得到。 “你知道吗?”蹲着查看血迹的孙逸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像我们这种人,独自行动的时候是不能带枪的。” 左扬东听着他没由来的说这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凑上前去,一起看那血迹。 “上面的人觉得我们办事太粗,给枪要出事,这点我是不否认的,毕竟我们这个职业,鱼龙混杂” “在你之前,我就一直在追查‘仁心’了”蹲着的孙逸轩慢慢站起,走到那扇关闭的门面前。左扬东按住他想要转开门把的手,蹑手蹑脚的将方才被击晕的正装男身旁掉着的手枪捡起,递给孙逸轩。 孙逸轩有些恍惚,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但这枪对他没用,孙逸轩是明白的。 他本以为当警察了,就能执行正义了,想开枪就能开枪了,想消灭邪恶就能消灭邪恶了。但是成为警员的那一天,他的师傅,也是他值得信赖的引路人的徐铁正徐大哥这么说了: 你的枪会被收走的。不仅是你手上这把,还有你心里那一把。 事情如他所说的,孙逸轩不再有枪,手上和心里都没有。 即便他手上还拿着枪,只要他所在的位置不变,只要他所在的世界不变,心里的扳机永远不会扣下。 轻推开门,柜子和桌椅倾倒在地。被撕烂的护工服抛在地面上,满是伤痕淤血的洁白身躯横躺在空旷房间中央、用高低不平的桌椅拼起的大床上,满是伤痕的脸依旧看得出美貌,冰冷的身体上不存在任何灵魂。 一朵高洁的花,死了。 孙逸轩的手指按在她颈部动脉上的针孔上,另外一只手,慢慢将她闭不上的眼睛合上。 手上拿着破碎的针管的左扬东,咬着牙,看着在洗手盆旁边盛着水的孙逸轩问:“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 他将盛满水的脸盆倒在这具尸体身上,脱下上衣,仔仔细细的将她身上残留着的污秽一点点的擦去。 “你...”满是不解和愤怒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本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毁灭证据,本想问他是不是那边的人,本想问他是不是警察局的内贼。 他看见了对方那似乎在说‘你也明白我们无能为力’、‘你也明白有没有证据都是同样结果’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无能为力,指的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但是对于孙逸轩也好,对于左扬东也好,他们的无能为力,是指明明有能力做得到,但却不能去做。 这在每个早晨都能从镜子里那双眼睛中看见的目光,左扬东熟悉得很。 第三十二章 无能 会在醒来时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失落感,有时是因为方才做的梦太过美好,有时是因为忘记了刚才做过的梦,有时是因为身体在醒来时便感受到来自地球的重力束缚,明白了自己并非如梦中般自由自在。 这是一件令左扬东头疼的事情。他醒来的时候,满是雾气的眼睛总是让他酸疼得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有些情况比较特殊,都看见眼角干了的水渍,总有一种错过什么的空寂感。 这与寻求着某人,或者是忘记了某事的痛苦不大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即便意志在不停地忽视着自我的声声呼喊,但对一切无能为力的痛苦还是直白的反应在他的身体上。 有时候他也是想做点什么的,比方说上次在路边遇见的奄奄一息的小狗的时候,他很想抱起它。 但那是没用的,抱起也救不了它。 左扬东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浑圆的眼睛中夹杂着虚弱无力,也混着不明所以的感情。在它永远的合上眼睛后,左扬东也融进了过路人的涌流之中。同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那天夜里做的梦里,有一只金色毛发的小狗,它一直看着远方,而左扬东只能看着它慢慢踱步前行的背影,目送着它被飞驰而过的大卡车碾碎。血浆肉块拖了一路,在路的尽头与汽车一同消失,再往回看时,一路的血迹全都消失了。 从那个时候起,左扬东便陷入了无力感的周而复始之中。 直到有一日,在梦中的他终于忍受不住这在眼前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做了什么事。总之,那狗活下来了,吠声里满是听不懂的感谢。 为了这几声狗叫的左扬东觉得被车撞烂的脑袋都不算是什么了。 醒来,落下的眼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清楚的认识到梦和现实的边界是多么遥远,多么分明。正因为在梦境之中将狗救下了,现实中的自己才会如此的焦虑和痛苦。 而这次,也是如此。 救下夏塔拉·考文垂的梦做了无数次,但每一次的重复,都只能让他在醒来时感到更加的焦虑。 与程雏那次不同,左扬东毫无根据的确认这两人之间的不同。夏塔拉·考文垂,她不仅仅是一个无力的女孩子,而是素未蒙面的自己的答案。 是什么问题呢?肯定是陌生的、自己不曾想过的那个不愿意提及的问题。如果救不下夏塔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绝没有继续跃动的理由。 如同江桥所料定的一样,这群正装男的攻击方式十分单调。见到江桥开一枪,不中,江桥近身,他们丢枪,开始进攻。无论对方怎么打,只要江桥一记上勾拳,他们就会被撂翻在地,这不停靠近的正装男也不例外。 他见得江桥有一定距离,砰砰砰的开了四五枪,但不知是其肾虚手抖还是中风前兆,四五颗子弹都以十分靠近的距离与江桥擦身而过,打在身后的玻璃窗上。看见站在原地,一脸蔑笑的江桥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正装男反而更慌了,手掌勾着扳机勾得紧紧,手上的声音而泛白的指关节卡着更换弹夹的按钮,老半天才按了出来。 正当他掏着口袋里的弹夹往枪柄塞的时候,走到惊慌失措的他面前的江桥为了将他夹在扳机处的手指解放出来,一拳朝着他的脸颊糊去,对方当场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与之分离的那几个较大的光芒应当是属于正装男的,江桥难得冷静的判断七楼的几个光点的意义,确定了闪烁着移动的光点是来自于枪械的小小发讯器。 现在那几个男的已经被打倒了。他是自然不觉得那个左扬东能撂翻两个人这么夸张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刚才请来的帮手救了他。 江桥自然是明白的,自己是绝没有在警察眼底下杀人的可能,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 要在那之前。 站在敞开的门前,咬得牙龈泛铁腥味的江桥倒提军匕,面露凶光。对着正对着门的沙发椅上的卫毕舒看着他,笑眯眯的拍着方才还揉捏着毫无知觉的夏塔拉·考文垂**的手掌,如同恭喜游戏中打通一切难关,终于来到最终黑幕面前的英勇主人公一样。 江桥本就没有跟他废话的理由。慢慢踱着步往前的他将听劲和视力运到了极限,脑海里已经为假想的子弹路线做好了躲避的方案。无论是哪个方向袭来的子弹,他都能在躲开的同时借着重心前移猛地窜到坐在沙发上的卫毕舒面前,无论对方来不来得及反应,只要自己吃下并非枪击的一击,对方的脑袋至少就会被自己戳一个血淋淋的洞口出来。 “没有埋伏,没有预备,这里只有我和你”卫毕舒抱住横躺在他腿上的夏塔拉·考文垂,“还有我内人” “内人?她同不同意呢?”江桥确认真如他所说那般的毫无埋伏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来。 看着坐着的对方,江桥分析着对方可有的行动方案。夏塔拉·考文垂的脑袋压在他的大腿上,限制着他的起身运动,所以对方能躲避的方向有极大的限制。江桥微微笑着将眼睛眯起的一瞬,浑身的怒意混合着肌肉的力量,鼓动起全身的细胞,沸腾的血液如同要从皮肤中喷涌而出般喧闹着,持着军匕的右手自右向左猛地斜刺向卫毕舒的颈部。 江桥明白这一击定然不中,果不其然,耿直得无需任何人说明的刺击被卫毕舒往后一侧便轻轻夺过。江桥攥得紧紧的左拳趁着空档,如同计划般的砸向对方的脸颊,只要对方伸出手来挡住这一击,那江桥右手的军匕便会划破对方最靠近夏塔拉的左手,接着放弃军匕的同时,将他和夏塔拉·考文垂分开。 如同没料到江桥所想一般的卫毕舒右臂如江桥想象般的抬起,攻向他的左拳依旧保持着怒意与力量,同时,一击未中的军匕调转方向,刀尖直指对方的左臂。 就在拳掌相接的一瞬,江桥只觉得异样得很,目光不由得移向自己肋下的江桥,感受着骨头与肌肉上无故传来的撕裂疼痛的同时,见得自己身前,娇小洁白的身躯在半空旋转,紧闭着眼睛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在视线透过自己的拳头与夏塔拉的身躯所形成的夹缝中,江桥见得卫毕舒的左腿踢在自己的肋上。 什么时候? 江桥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了什么,心头猛跳却是因为自己夏塔拉与自己的距离竟然是如此之近,拿着军匕的手猛地松开,便要将半空之中的她揽起。 巨大的痛感又从胸前传来,对方猛地打在自己胸前的一掌,带着将一切压碎的魄力,将自己狠狠地打了出去。 物体落地的声音先行响起,飞出的江桥随后砸向了一旁的木质桌椅。大脑中的液体和固体被无形的大手一直搅拌。等到片刻后,耳畔中传来军匕插入地面时因震动产生的金属蜂鸣时,他才有办法将迷糊的眼睛睁开,才看见满是怜爱的将倒在地上的夏塔拉·考文垂抚起的卫毕舒。 “你就这么对待你爱人的?”不久前止住的鼻血又出来了的江桥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摸了摸下肋,又摸了摸胸口,确认自己的骨头没什么问题之后,身体慢慢悠悠的从地上支了起来。 “是呀,这是我们的爱” 闻言一笑的卫毕舒将夏塔拉·考文垂横放在方才坐着的沙发上:“虽然很痛,但这就是爱” 果真世界上是什么变态都有。江桥目测了下自己与军匕的距离,吸了口气,将流入食道的血液给吐了出去,右腿在后,左腿在前,攥在腰间的拳头与伸出的左掌正对着卫毕舒。 对方见状,拍手直笑:“看比赛时我就想说了,真是很有创意的三...”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用力蹬出一脚的江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步之内,对方见得江桥靠近,如同没有反应过来般维持着方才的笑容。 高度自律的身体无需卫毕舒的命令便如同条件反射般的将握着的拳头挥出。看似毫无目的的一挥,指关节却分毫不差的砸在方才江桥被一掌打中的胸前。 心脏的骤跳让江桥没由来的觉得气短,一击打中对方右脸后,猛地往后跳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毫无力气的拳头”卫毕舒甚至连动都的没动,方才挥出的拳头慢慢的放下,看着江桥只是冷笑:“太弱了。” “畜生果然是比小畜生强一点”缓过气,将心跳平息下来的江桥拳头攥紧,直盯着对方怀里的夏塔拉:“但现在说我弱,还早了些” “毕竟是打那种过家家的游戏出身的,你只能算是矮子中的高个” 沉默片刻,卫毕舒抚着夏塔拉的脸颊,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按住了窗帘旁的隐秘按钮,巨大的防弹玻璃窗忽然打开。 警笛的声音与警察的扩音器失去了玻璃的阻隔,声音变大。江桥也好,卫毕舒也好,没人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不明白对方举动的江桥,心里头忽然有些许慌乱了。他盯着对方将沙发拉至窗台旁,将夏塔拉慢慢的放在上面。 卫毕舒走到沙发前,正对着江桥,笑容渗人。 “我不会杀你的,不用害怕” 见得江桥攥得发颤的拳头,卫毕舒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象牙白的枪,转动着转轮,往其中填入子弹,“我会伤你,你以后再也打不了拳。算是你今天来我这捣乱的惩罚” 江桥估计两人距离的同时,也猜测着双方的力量差值。方才对方打出的那几下,力量和速度都远在自己之上,在熟练度和致命度上更胜严仲。以最好的情况来算,对方能打出的最大威力是他的踢技和一臂左右打出的拳头与手掌,那么自己只要拉近距离就可以在限制对方射击的同时克制住对方的攻击。 江桥的想法,连他自己也知道太过乐观了。 但是,只要能将距离拉小到一步,甚至是半步之内的话,以当初颜平帆让他练‘推车’所留在身体之中的肌肉记忆,定然可以在极短的距离内打出自己自豪的‘崩拳’来。 就用这一招结束这一切! “考虑得很仔细呀”卫毕舒见他紧缩的眉头逐渐舒缓,手指一动,解开了扳机的锁定,“那就来吧” ‘吧’字刚落,江桥猛地迎着对方冲了过来,缓缓抬起的手枪还未扣下扳机,便被近到身前、压低身子的江桥硬是抬起,另一只攥紧的拳头猛地攻出,还未打在对方脸上便被手掌猛地推开,仰起的脑袋没能看见任何攻击,但心中的惧意与脊背盘上的寒意让他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屈去,硬是躲过了侧踢向他肋骨的攻击。还没等他调整中心,再追上一击,便见得卫毕舒自己堆着笑脸的迎了上来。 来得正好!右拳握紧,切至前方的左腿后方的右腿蹬地的力量顺着腰部传至拳头,即便没有魔力加成,江桥也自信这记‘崩拳’定能破开对方的防御姿势。 ‘崩拳’毫无阻拦的正中对方下肋,根本没有防御打算的卫毕舒的左手与对方的崩拳擦肩而过,直接掐住江桥的脖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江桥只是玩闹似的捶了他一拳:“就这样?” 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大攻击被毫无难度的挡下,江桥的心理素质已经算是上乘。喉咙一禁的瞬间,他连忙将左手抬起,要挡住对方砸来的一掌。饶是如此,这一掌仍然将他震倒在地。 头疼以及呕吐感让江桥没办法站起身,嘴巴里的声响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他只能看着抱起夏塔拉的卫毕舒走到窗前,轻声的说了句:“起来。” “和你玩个游戏” 不详的预感比这身体的眩晕和疼痛更让江桥难受,他忍着呕吐感,逐渐恢复控制的身体慢慢支起,站立得歪歪斜斜的他,用力的甩去因头晕而出现的四五个虚影,盯着卫毕舒的眼神如同豺狼虎豹。 “你只有眼神很强,看来有一颗很强悍的心”卫毕舒笑了,“你现在离我有两米,我给你一秒的机会” 卫毕舒兴奋的笑容,江桥看得一清二楚,一股恶心感混杂着呕意,让他越发的感觉到后背发凉。 “你不会这么做的”江桥强装镇定。 “是吗?”卫毕舒伸着舌头,舔了下夏塔拉的双唇,“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爱着她的。” “我不信”即便江桥这么说,但他微有颤抖的右腿已经将他的无能为力暴露在卫毕舒的眼中。 卫毕舒举起他想要占有的宝物,想要结合的幼体,“我想,给你点惩罚” 话语刚完,瞳孔有些扩散的江桥猛地向着他跑去,歪歪斜斜的身子像是失控了一般,严仲所锻炼出的力量控制此时成了最大的累赘,踩出一步,这个世界便向前方倾斜半分。 “时间到。” 卫毕舒的笑声响起的同时,一只手猛地松开,失去一般支撑的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沿着他的手臂滚落,撞击在窗台上的脑袋带着身体一同往窗外拽去,半空中荡起的手臂如同呼喊着救援一般,无力的朝着天空伸着。 江桥顾不得撞在窗台上的胸口,一把抓住半空中的手臂,咬着牙的他没办法去注意窗外的警车与往上来的警察,光是手部突兀的负重感让他难受得立马想将夏塔拉拽起时,听得子弹入膛的响声的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抵住了江桥刚转向卫毕舒的脑袋。 “我骗你的。” 卫毕舒看着江桥,似笑非笑。 第三十三章 自我认知 江桥还是第一次梦见一望无际的绿茵地。 四周除了绿草什么都没有,非要把心都悬在眼珠子后,才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存在低矮的墙壁。内侧碎裂的镜面反射着零碎而尖锐的光芒,偶尔会刺得前行的江桥睁不开眼,但如果没有这停驻的镜面小墙做参照物,在这哪都一样的世界里,他当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行还是止步不前。 低矮的镜片墙高度不到他的膝盖,尖锐的破面看得他有些心惊,谨慎的抬起右腿,慢慢跨了过去。 “你要去哪?” 清脆而带有活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猛地转身的江桥什么都没看见。 “不用出去的” 那声音又是在江桥的身后响起,江桥回过头,依旧什么都没有。 没由来的觉得胸闷。江桥本快记起自己在这里的理由,但狡猾的记忆尾巴总是在他的手心滑落,跑到更远的地方,慢慢的回头看着他,像是一只沉默的小猫。 “你在哪?” 江桥喊了一声,旋转着身体望向四周,绿茵地如同被旋转的转盘一般的化为高高在上的悬冰川,视线所看见的无边无际都是白色,唯一的一小片绿色,仅在江桥光着的脚掌之下。他深吸一口气:“夏塔拉,你在哪?” “不怪你的”空间中传来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种年幼的甜腻,却有不亚于颜平帆的温柔,“是我自己太弱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弱小哦”自言自语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你是我最喜欢的大哥哥了” 万千思绪堵在心口,但江桥知道,此时自责的话语都没有意义。 这并不是什么和善的世界,不像是小说、漫画里描画的那么美好。即便付出过努力,命中注定的一切也无情碾压着所有人;即便有充足的理由,却但只要力量不足以压倒对方,自己的正确就会变成错误。 或许这个世界是一个王道热血的小说故事吧,有打拳,有愤怒,有赛场观众的欢呼声,但江桥并不认为自己会是主角。 真有和自己这么无能丑陋的主角吗?若是真有,恐怕作者本来就是如他那么丑陋。 所以,江桥没有办法像那些犯了错的主角那么不要脸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明明知道没有人会责怪他,没有人会让他自责的情况下,这种‘自责’只是为让自己的良心有一个优秀的借口。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实质,是想让别人说出‘不怪你的’这一句原谅的话语。 一个卑劣的自保手段,令人恶心。 江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好漂亮啊”江桥说了一句,“褐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都很好看,真的” “比不上小橘啦,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有蓝色的眼睛,多漂亮” 没有主人的声音很久才出现,又停顿了很久。 “桥哥,能送送我吗?” 闻声的江桥随着融化摔落的悬冰川,一起从悬崖边上掉下。他一咬舌尖,逃一般的从梦里醒来。 嘴巴里泛着鲜血的味道,眼眶里头满都是泪水,有些许在病号服上点下几个水渍。床边的颜平帆压住他插着针头的乱动左手,如前几日一般的温柔笑容有些苦涩。 一点都不像她。 江桥快记不起来第一次见到的颜平帆是什么样子的了。是面包店里吧?黑丝裹着长腿,脸型很合自己的胃口,长得好看头发又长。记忆逐渐清晰了,回想起来,真正与她搭上话,是在一个与这里没多大差别的病房里醒来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口渴得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破,吮自己的血喝。那时的她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现在也还记得她蹩脚的借口。 如她这几日的话语一样充满善意,一样的让江桥难过。她从来都没有变,依旧和当时那么善良。 但江桥变了。变得易怒了,动不动就想和人动手了,变得自信了,就算对方有枪也敢和对方干上一架了,似乎是从第一场比赛得胜开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强大,于是开始心里咒骂着半年前的自己,无力懦弱。他喜欢那种感觉,自信到无所畏惧。 直到那把枪顶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残破不堪的气球而已,只要枪声一响,虚假的自信就会烂成一片一片。 江桥平生最讨厌那些娘炮得动不动就流泪的男人,但现在的他,却没有办法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抑制住这对眼睛,只能靠着手掌挡住脸颊,不让自己太难看而已。 这是在医院的第四天, 这四天里,江桥见了孙逸轩,知道那个男人叫做卫毕舒。录了口供,在对方例行的安慰中,江桥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江桥见了左扬东,他头上贴了几块创可贴,听他说是跑太快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二十五岁的男人为了让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鼓起精神,拿自己的坚持开玩笑,讲着当年上高中时的糗事,有时候还和严仲一起讲荤段子、讽刺节目主持人,他做了自己那前二十五年里没有想到的人,他也未曾想过自己能够如此尖酸刻薄。 但如果这能让江桥有点精神头,自己也算是有些许心安。 江桥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意。有时候会陪着笑几句,偶尔领会到那两人话语中的深意时,也会不自觉地会心一笑。但每当自己嘴角因真心而上扬过后,心里的痛苦就会浓厚几分。 左扬东那藏着什么的眼睛,让江桥很难受。他很感谢左扬东什么都不问,但即便如此,江桥还是不自觉的想起那时的情景。 伍左鸢帮颜平帆看店和带程雏,四天里只出现了一次,吵吵闹闹的程雏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不习惯她这苦兮兮的模样。江桥当起了前几天左扬东的角色,笑嘻嘻的讲着自己过去的故事,小姑娘再次露出的笑容让他的心安,也让他想起了梦里的夏塔拉?考文垂。 如果现在是她坐在自己的病床前,露着这种天使般的笑容...只是这么想着,看着程雏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歉意,莫名的负罪感压在心头。 江桥不明白,悲伤的事情也好,快乐的事情也好,为什么在自己这,怎样都会变成成倍的悲伤呢? 伍左鸢坐在他身边,问了几句身体状况后什么都没说。江桥不敢去看他的目光,迷离的望着程雏的额头的他,说着自己觉得好笑的故事。 他的目光不明含义,但太痛了。 颜平帆每天都陪着自己。早上八点准时出现,比面包店开门的时间还准。到了就坐在江桥床边的椅子上,收拾着乱糟糟的桌面,将江桥的手机拿去充电。她同伍左鸢一样,几乎什么都不说。 她并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比较好。 该责怪他擅自行动?责怪他去冒险?还是责怪他不自量力?为什么都是责怪呢?不能夸夸他有正义感吗?但是这样的话,他会更难受的吧? 颜平帆觉得或许对这间病房的空气过敏,呆在他身边的时候,总觉得鼻子酸楚。他这副表情,他这闪躲的目光,他这比平时无趣的话语,哪一样都让颜平帆觉得眼睛酸涩。 这四天里,江桥没见到梁咏橘,他甚至不敢问起她,一想到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心脏便被放进由胸腔构成的搅拌机里,连带着肺和肠胃一起搅碎。 初醒时,不停的疯狂追问下,从颜平帆嘴里知道夏塔拉?考文垂成了植物人之后,江桥便将含在嘴里的问题一个又一个的咽了回去。 夏塔拉?考文垂,这名字无数次在喉头中挣扎,想见她的心已经窜到了脑袋,但是怎么样他都迈不开脚步。 出院了,江桥的双腿虽然没有伤,但不知道为什么站的不是很稳。医院借了他只轮椅,便由严仲推着他回去。 医院离面包店并不远,颜平帆、严仲和江桥三人慢慢的在路上走着,严仲和颜平帆一边注意着江桥的态度,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听着严仲贬低组委会的理由,本就聪慧的颜平帆十分容易从中领会到有趣的点,偶尔会乐出声来,但笑声里所含这的克制让它又混上了不连续的强硬心情。 “说点什么嘛”严仲左右晃了下轮椅,“你不说话,有趣的内容减了一半” 江桥压根没在听他们刚才说什么,无缘无故的说了一句:“不也挺好吗?” “我这可是表白”严仲随意的补了一句。 江桥想了百千个理由来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充满幽默,想了无数个可以调动起尴尬气氛的句子。但当他看见路边牵着手走过的父女时,脑中的一切就都被当日的场景所淹没,额头圆形的金属触感,此时依旧能够清楚的回忆出来。 “我可是你爱人的救命恩人”冰冷的触感将他脑袋里的大部分眩晕震慑下来,唯有恐惧真实的从腰椎升到脑后。 “你知道的。从我松手时,就不在乎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卫毕舒如议论晚餐般的话语平淡至极。 江桥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的眼睛下的嘴唇飞速的张合:“你也知道的,你自己不会杀我。只要你开枪,我和她都会一起死。如果你想杀我,你早就开枪了。” “知道吗,半真半假才是真正的骗局”卫毕舒笑了:“我想让你的死法更英勇点。” “别废话”江桥隐约感觉自己的手快抓不住了,借着心头又一次无名燃烧的邪火喝道,“说,要我怎么做?”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呀”卫毕舒视线下移,皱起眉来嘟囔:“‘只要我做什么事,你就会把她弄到安全的地方’。好个自我牺牲的想法” “你要能让我也安全,我其实也不介意”尽量不去看比在额头上的手枪以免自己成了斗鸡眼的江桥深吸了一口,“希望你会说话算话” “有趣” 这么说着的卫毕舒,脸上当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期待。额头前的枪从他的脸上下移,移到江桥的档前,又慢慢的移到江桥挂在窗口的右臂上。卫毕舒拿着枪的手慢慢伸出窗外,直到枪口指着江桥紧握着夏塔拉?考文垂的手掌。 江桥完全没搞懂为什么外面的警察看见如此明显的目标也仅仅是准备防护气垫而不让姿势摆得帅炸的狙击手狙掉卫毕舒的脑袋。他瞄着对方同样挂在窗台上的手,笑了一声:“你也不怕把你爱人摔个稀巴烂” “二楼而已,不至于摔到脑烂脑袋”卫毕舒慢慢的说道,“明白我让你做什么了吗?” 江桥认为,这种桥段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这种牺牲他人还是自己的问题,应该留给那些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自己只是个乘着还年轻,能凭着一腔热血到处乱来的少年。 想救下与自己手心相连的小女孩,如果可以就打折眼前的人的腿来证明世界上还有正义,江桥所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筹码变小了”江桥的另一只手拳头握得紧紧,“刚才指头我都没反应,你现在指我的手?大不了少个女朋友” 卫毕舒笑了一声,又如同忍不住的笑了一声,不住的点头的同时,操着白色的枪托用力的砸了一下江桥悬在窗外的右手。 手指传来的疼痛差点没让他下意识的张开着悬着生命的左手,而他以为卫毕舒分神之际打出的右拳又如同是孩童玩闹的直拳一样被对方捏在手心。 “你看,在抖” 卫毕舒握着的力道不大,但是江桥就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在仅有阻碍拳头前进的力量之前,江桥的手以十分明显的振幅颤抖着。 不仅如此,江桥的左腿也有些许站不稳的虚弱感。 “在我们这,有许许多多不怕死的人”看见江桥右腿肌肉的鼓起变化,卫毕舒猛地抬腿踩住他的脚掌,将脑袋凑近咬着牙的江桥耳边。 “他们胆子都很大,又很忠诚,让他们去死,他们不会有任何忧郁” “我很喜欢这些人,死了的话都是我们的偶像。但他们有部分死了,有部分还活着” 卫毕舒的语气十分的诡异,如同在讲述着什么恐怖故事一样:“活着的人,基本上都少了手手脚脚,但也不是特别严重,至少成了植物人或者双手双腿全废了的我也没见过” “我发现,他们的性格变了,变得胆小怕事,变得不再勇敢”卫毕舒移开脑袋,眼睛睁的浑圆的江桥这才看得见他那十分恶心人的笑容,“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并不是不怕死,只是当时没意识到死是什么个概念。人怕死,但人更怕少了什么活着” “你也是吧”他松开江桥悬在半空中的右拳,在空气之中的拳头,颤抖得越发厉害。 “你才十八岁,你还有大把时光” 卫毕舒如同抛出鱼钩的钓手一样熟练:“好好回想一下,你从刚才到现在,经历了多少次生死?” “别说了” 咬牙切齿的江桥的大脑根本不受自己的意识支配,被对方的话语引诱着回忆着方才的每一次交战。 他想起刚才那几发擦着自己身体飞过的子弹,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几拍,甚至是卫毕舒都听得到。 “对的,这就对了” 卫毕舒好像看见水面浮着的标记动了般的得意:“人没有不怕死的,只是他们当时没想到。” 越是不想跟着他的思路走,江桥的脑袋越发回忆起刚才的生死之间,就连抓着夏塔拉?考文垂的手心都出了些汗,已经有些抓不紧了。 “打拳,其实也是这样的” 步步引诱的卫毕舒心情有中从未有过的舒畅,身体里散着如同性亢奋的激动感的他满脸通红。 只需要这句话就够了,卫毕舒笑。只要江桥真的按着这个思路想,那他这辈子,就再也打不了拳了。 心少了什么东西,会比身体上少了什么东西更加令人难受。 江桥拼命的反抗着大脑自然而然的类比,如同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质疑的鸵鸟一般埋头躲避,却越发接近罪恶的源头。 “那,开始” 抓准机会的卫毕舒心情激动得如同高潮之前,语速都有些加快。 “三” 他的手重新握住枪托,食指扣在扳机上。 “等一下!” 江桥吼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身体完全违背他意志支配般的战栗。 “二” 上钩的鱼儿用力的咬着线,要将线段扯裂一般的与鱼竿拔河。 江桥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慌乱无章的言语反而让卫毕舒更加高兴。 鱼竿拉起,金色的鲤鱼从勇敢的鱼塘中被拽了出来。 倒计时还未结束,扳机便已经扣下。枪声作响的同时,江桥颤抖的右手背叛了他心中的一切,娇小身体落地的瞬间响起了响声,江桥的双腿也完全的失去了力量。 如同被几倍的重力拉扯的身体猛地跪下,颤抖着的身躯以及心中泛出的惧意比他哪一次所感受到的都要强烈。 好不容易钓上的鱼,卫毕舒高高举起,对着一旁的平地用力摔去: “哎呀,走火了” 卫毕舒将手慢慢抬起,枪口的方向没有改变,所指的角度,根本打不中任何人。 “你刚才很果断啊” “不是的…”看着地面的江桥发挥着人自我推脱的本能,下意识的为自己找寻借口。 “太果断了,我恐怕都做不到” “不是的!” 找不出理由的气急败坏。 卫毕舒退后着,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手心的温度慢慢的流失,看着手心的眼睛的焦距不停的变化,逐渐什么都看不清晰。 卫毕舒跑了。 四辆警车,十来二十把配枪,一堆精英,抓不住他。准备的气垫摆放的位置不好,虽然缓冲了些动能,但夏塔拉的脑袋依旧磕到了地面,进了急救室,个把个小时后出来,颜平帆才知道,她已经成了植物人了。 没人怪江桥,即便江桥在录口供时复述了所有话语,认真的告诉孙逸轩是因为自己松开手夏塔拉才会落下,夏塔拉才会进了急诊室,夏塔拉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在面包店的二楼睡着了。 颜平帆感觉得到江桥的痛苦,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应该说。严仲也是,作为和江桥相处得最多的‘轻转’队员,他深深明白自己徒弟的性格。 江桥的错,没法推脱。 严仲打心里这么认为。如果他没放手,夏塔拉?考文垂是绝对不会成这个模样,梁咏橘也不会哭晕在她的病床旁, 但,他犯错,不是因为他的懦弱,而是因为他太弱小。 这点,作为师父的自己是有责任的。 深信着这一点的严仲,趁着颜平帆下楼收拾面包店的时候,起身,摇醒了江桥。 夏塔拉?考文垂,没能得救,至少对于左扬东而言是这样的。 自己在她身上的问题,得到了自己认为的错误答案。 他没有告诉江桥,那个房间中的监控摄像头清楚地记录了他与卫毕舒的战斗和谈话;他没有告诉江桥,卫毕舒的手下所带走的人里,至少还有十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幼女;他也没有告诉江桥,孙逸轩告诉自己,‘仁心孤儿院’这单事情,会被当成丑闻压下去。 ‘仁心孤儿院’会被拆掉,但理由是安全设施有缺陷,而不是他们贩卖幼女。 左扬东看着格子里那把老旧的麻醉枪,往杯子里倒了些酒精,沾了点,将陈旧的痕迹擦掉。 这是他父亲当年配备的武器之一。自从‘重击六组’再组,左纺成了‘重击六组’的组长后,他便无需继续那么危险的行动。这些装备,要么还给总部,要么留下来当纪念。 这东西太老了,老得现在‘六组’都不用,就像他父亲给他塑造的正义那么老旧。 但它那么老,可是还有人去执行,还有胆小怕事的人去执行,还有明知道自己懦弱,明知道自己无能的人去遵守。 铃声响起,他飞快地接听电话。 “左少,你要的药有了,只有一颗,够吗?” 闻言的左扬东索要更多,但对方说这些是从警方那流出来的残货,只剩下这最后一颗。无奈之下,左扬东也只能接受。 高官的儿子买禁药,传出去肯定上头条。左扬东十分肯定的自嘲着。 江桥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子,本该是什么都怕的年龄,至少左扬东在十八岁时,是什么事都不敢做的。 但他在执行,在替自己执行心中的正义感。 所以,大了江桥七岁的某人,也决定要帮那样的他,顺利的将正义执行下去。 不,是为了自己。 第三十四章 对谁人的恨 江桥又开始做梦了。 梦的内容与前几日所做过的十分相似,在一片看不到边的大草地里的他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一样往前走,跨过了镜面碎片拼凑成的矮墙的一瞬,陷进了冰冷透骨的方寸之地。 失去了温暖话语后的醒来,被分泌液一样的东西黏住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挡在正对着他仰着的脸的光源前的是表情平淡的严仲。 江桥支起身子坐直,似乎还没从现实和未完的梦境中回过神来,挠着着头发懵。半晌,表情才有了些改变。 即便满是阴沉,严仲也觉得好过类似梁咏橘的面无表情。 “睡了很久吧?” 这问题提得江桥生疑,正常来说,这种问题的答案不应该是醒着的人告诉自己才对?严仲将沙发旁的小木椅移到床边,手上握着的手机抛在床上,弯腰坐下。 江桥见他压根没有解释疑问的意思,望了一眼墙上的表,话语满是不肯定:“半个小时?” “快一星期咯。” 严仲望着目光躲闪的江桥,“这一个星期里你就没睁开过眼睛” 话中有话,江桥没法不听明白。 “这不睁得好好的?” 即便什么都明白,但如果不把装傻充愣继续下去,恐怕江桥都不明白应该怎么面对自己。没有人愿意真心承认自己的日子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即便是平凡得不得了的事情,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时光中,意识也会将其夸大到需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应对。算是一种反方向的自欺欺人。 江桥把眼睛睁得浑圆,直盯着严仲方才掏出的自己的手机,一两天前失手滑落所摔碎的屏幕已经被严仲换了一块,没有指纹痕迹的屏幕像黑曜石一般光滑。 “不是把眼珠子露出来就叫做睁开眼睛的”严仲这般说到。 眼睛睁开是为了视物,如果仅仅将眼球暴露在空气中,任何一个死不瞑目的人都能破世界最长不眨眼时间的记录。 “可我也看得清楚”江桥指着床上的手机,“我连你用螺丝刀拆开的痕迹都看到了” “是吗?”语调悠扬的疑问词刚说完,他的拳头已经停到江桥额头前来了,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被风吹动的江桥目光往上一抬,这才看见严仲练得平实的拳头。 他没反应过来,明明几天前自己更快的拳头江桥都拦得下来。 作为最常和江桥交手的严仲,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江桥身上所具有才能,那是堪比天赋之类的东西。 他的每一次跌倒,都会让再一次站起来的他更强,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招,都会让他考虑出应对方法。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是错的,但就是在不停的摸索中,他一步一步的前进。 所以他才能三个月就打进三十二强,所以他才能打出最接近‘虚伪假面’的‘崩拳’来,所以他才成了伍左鸢留在‘轻转’的理由,所以他才会被颜平帆相中,成为‘轻转’的一员。 心里有百般滋味,千句言语,但看对方什么都无所谓,严仲缓缓了叹了口气。 “本来我想了一大堆的”严仲斜视着一旁的大理石地面,“但到嘴边就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了。” “说呗”江桥依旧望着那部手机,“不说也是浪费。” 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才叫劝说。严仲一本正经的和江桥解释,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目的不能达成,那这个劝说也应当消失在一开始之中。 “总觉得这么说话怪怪的”严仲仰头,手掌挡着眼睛,仅从指缝间看着灯管,“平时我们是怎么交流来着?” 怎么交流?江桥回忆了下,与他聊天的日子,三句不离胸,五句不离腿,十句不离性功能,其他时间都是在看写真杂志,偶尔严仲会和自己讲一些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大道理,江桥一般听过就算,实在被他弄得心头冒火的时候就会呛回去,偶尔还能把严仲弄得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说法。 “咱们的交流不就是打架吗?”江桥斟酌用词,“正确的说法是你单方面的向我传递感情和力量,特别是力量。” “我没这么过分吧?”严仲仔细想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江桥却反驳:“更过分的事你都做过,当时把我拽在面包店门口打,逼我求饶的不也是你?” “你求了吗?”严仲如同失忆一般的询问着点点滴滴。 “怎么可能!”这样平白说着,这几日未曾有过的那种钻心的愤怒又开始让皮肤作痛,他放慢说话速度,企图以此冷静自身,但脑子还是有些许被愤怒冲得混乱:“我当时!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会像畜生低头’” 严仲摸着自己的下巴,慢慢悠悠的给他补上了,江桥又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被说成畜生本该是挺难受的,但当时严仲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喜悦感。严仲是不觉得自己是个受虐狂的,他怎么会因这种事情而高兴?但当时自心头所窜出的兴奋却是真实存在,直到现在他都想得起来。 江桥是个有趣的人,严仲喜欢有趣的人,江桥是个勇敢的人,严仲喜欢勇敢的人。 “那这次你怎么不说了?”严仲的左掌掌心蹭着自己的右拳,笑嘻嘻的说道: “这次被真正的畜生打了一顿,反而认栽?” 听得严仲这般说,江桥只觉得自己的眼球往眼眶里躲进去了些,眼皮覆盖面的增加缩小了他的可视范围,但停在严仲脸上的目光却从未如此清晰的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凶我有什么用” 严仲看都不看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比个愤怒的表情、凶恶的表情,小孩子都会。生气是生气了,表达是表达了,但是最后伤得还不是自己的肝” “看你生气,我心里头爽得很”严仲笑了,“不仅是我,那个谁...” “卫毕舒,对吧?” 这三个字像是水银一般沉重的灌进江桥的耳膜里,压得他鼻子都有些许堵塞感。无需任何言语,光是他露着的表情就已经足够体现出这个名字对江桥而言有着什么样的威力。 心脏的鼓动比平时的频率高了很多,扑通扑通,一根巨锤用力的砸在海绵做的墙壁上,感觉像是碰到了什么,却轻飘飘的没法宣泄自己的情感。 一次又一次,一锤又一锤,本想发泄的愤怒反而上了两三个档次。 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头里出来了,有什么东西要把整个脑袋给侵占了,那个畜生的面孔江桥记得清清楚楚,他打出的拳头的方位,他踢出一击所残留的疼痛在没有伤口的皮肤上重现。 最后,脑海的记忆停留在他举起的枪上。 “是,认怂了” 江桥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里什么感情都不带,但越是这样,那种因压抑愤怒而产生的颤音就越发明显:“被吓懵了” “被吓到连手都不受控制了。” 严仲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自己的拳头。 其实他挺能理解江桥这情况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即便是自己被他人的玩笑吓唬过后,正常人都会有些许丢脸的感觉,更何况江桥这是被别人吓唬得把别人摔成植物人。 况且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救的人。 就这么一说,听的人并不会产生什么感觉。这种东西非得亲身经历一遍才明白有多么痛苦。恐惧这种东西,虽是人之常情,但自它出生在世上的时候,它便为人所不齿。 人类做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智慧与机巧。并不用将好恶清晰的说明,只需要用力的赞美、夸耀他们所喜爱的,使其他人明白他们所喜爱的这一样事物是对的,是真理,那他们所厌恶的自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过街老鼠。当他们赞美勇敢之时,无意之中也否认了恐惧。 倒不是说人类这么做是错的。对,勇敢是美德,恐惧本来就是人的缺点,但就是他们这么个做法,让严仲觉得卑劣,这与他们卖命般的夸耀集体的作用却忽视每个人所展现出的特性一样让严仲觉得不合理。 其实不用跟江桥多说什么的,严仲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自暴自弃的说那句话后,空气的安静给了江桥冷静下来的时机。 他被太多的东西牵着走了,被卫毕舒,被无缘无故的愤怒,被自己的心和意志。 “能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严仲声音轻得很,“倒也不是想打听你隐私,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话语太细太轻,自然而然的在半空断裂,剩下的半句话语,被流动的空气搅拌,碎成了粉尘。 “不想讲”江桥看着自己一张一合的手掌,眼眶有些微红。 “在你去找夏塔拉的晚上,你之前呆着的孤儿院的院长给你打了个电话” 院长?江桥皱起眉头。 那是一个十分简短的电话,对方似乎是偶然在电视上看到江桥后立马认了出来,找了很久才拿到了江桥的联系方式。知道自己不是江桥,严仲显然听得见对方声音里的没落,又是让严仲不要告诉江桥,又是打探着江桥战况如何,奖金几何,这才让严仲知道江桥右手小时候受过伤。 “就说你有出息了”严仲支支吾吾,“还让你保重身体,不要胡思乱想...” “你编的吧?”江桥打断他。 “对,没错,对不起”严仲的反应既迅速又实诚。 江桥闻言,叹了口气。 “院长去世一年了”江桥说。 严仲倒吸一口凉气,莫非给自己打电话都是鬼魂?好在江桥又补了一句:“给你打电话的是副院长,现在应该已经转正了” 话语中带着一股莫名的不屑。 江桥仰着脑袋躺下,看着天花板,用力的嗅了一下,随后双手捂起脸,从床尾滚到床头,翻滚的双腿都差点踢到严仲。 “整张床都是她的香气”他把脸迈进床被里,话语含糊不清,“好想跟她一起睡啊。” “你是想睡她吧”严仲看着如同发春一般滚来滚去的江桥,叹了口气:“小心点,要是把眼泪鼻涕蹭她被子上,你这辈子就别想和她在一起了” 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无声流泪,严仲转过头,看着窗外。 有些人的丧心病狂只是为了掩盖心中不能为人所知的情感,他明白江桥的胡说八道只是为了将别的东西填埋,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循着弯曲的小路,最后落在挡在前方的高楼大厦上:“你想怎么样,说出来” “我要赢他”江桥的声音里中掺入几声牙齿相击的钝响。 “谁?”严仲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感情都没有。 “卫...”江桥含糊的话语只透出个姓氏来,随后的名字却怎么的也说不出来了。 是卫毕舒吗?江桥不确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第三十五章 自己 严仲认为,江桥这个人没多笨,所以说话也多了些婉转和留白,但显然被高估了智商的江桥对这种高智商的东西完全没办法。 仅仅一个‘谁’字就足以让他苦恼到对话难以进行,直到听见颜平帆从一楼上来的脚步声,江桥才恋恋不舍的从床被中出来,拿起手机离开床铺,身子像是万斤铁球一样陷进严仲一旁的沙发座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心情比刚才好过一点。 可能是因为严仲与他基本上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也有可能是因为颜平帆的气息些许沁进他的鼻粘膜,他嗅到的一切与残留着晶莹剔透的眼珠所见的世界都显得闪闪发亮。 用这双眼睛所看见的颜平帆十足的漂亮。怎样才算是十足的漂亮呢?对江桥来说,是近似于从绿茵草遍布的斜坡顶端滚到下面的平地,即便是在过程中被硌伤,也在春风拂过之后失去了痛感。像是被世界善待的良好感与方才火气上头所成的怒意形成悬崖似的反差。 如果不去想夏塔拉·考文垂苍白的身躯以及卫毕舒平淡得让自己犯恶心的表情,现在的江桥已经能自然的笑出声来,负罪感也没有刚才那般重。 他不明白刚才的话语里有什么地方是开导了自己的,就像是小孩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学读书一样,即便他们父母拿着鸡毛掸子指着他们,带着哭腔的唯唯诺诺后也只会是反抗和不解。 见得江桥起来了,微一愣神的颜平帆目光扫过看着窗外的严仲,嘴角违反着心意的上扬,慢慢的坐到江桥一旁的沙发上。 “早” 江桥打着哈欠,假装那残留的水渍是眼球在半睡半醒之间的分泌物,借着手背擦掉。 颜平帆的白腿斜放着,没有丝袜的束缚使江桥看得更加清楚。 有些纤细,却也不至于直接显出骨头的形状,想来是摸起来会很舒服的类型。江桥想着说要不问问她肯不肯让自己摸一下,毕竟机会难得,错过恐怕就要是下辈子的事了。下辈子遇不遇得到还是另说,要是抱这个遗憾死了,江桥也不愿意。但万一颜平帆同意了呢?江桥仔细思过一会,想来自己也是不会动手的,毕竟自己和这具身体都怂得要命。 瞎谈的话语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江桥尽力装得十分自然平常,但为了让对话更加有趣而搅拌着脑汁倒出的话语少了份自然,听得严仲直皱眉头。颜平帆则是不知如何应对,聊过几句便陷入了冷场的境地,这对一见颜平帆就口不择言的江桥而言乃是日常事件,有时候话语刚说出口,他便会产生强烈的后悔感。 良久,颜平帆拍了拍发呆的他的肩膀,手掌招着他往楼梯走。 确定对方不是在呼唤睡着的严仲的江桥缓缓起身,跟着如同游戏中的引导npc般的颜平帆慢慢地走着。走在前头的颜平帆爬上楼梯,裙裾飞扬。只要江桥抬起他高傲的头颅,便可以在违抗重力的空气阻力的作用下,望见带着白色蕾边的褐色格子裙里的一抹粉红。 难得的机会,江桥却如同进了身体应激之后的疲软感,目光闪躲得像是个正人君子,心头就是提不起这份精神来。 这栋楼房也就五六层。斜晖从耸立的高楼间隙投射在青苔遍布的天台顶上,饱经风霜的油漆料结成色块,掉落在地,久而久之碎成了一块一块,连原本的颜色都认不出来。 颜平帆蹲下身子,洁白的手掌蹭了一下发霉漆黑的墙面,语气里满是可惜:“小时候,我还上来过这里画画” 正当江桥想着要不要提醒她这个说法与初见时她编出来的故事冲突了的时候,又听她慢慢的说道:“和老老板一起画的,那时候还小,画得也不好看,拿着丙烯颜料就到处涂,喏” 见得她努了努嘴,江桥才顺着她伸出的手看去。白皙的手指沾上了污渍,漆黑被指尖蹭落的地方出现了浅浅印子联结成的图案,像小狗,像小猫,但看起来也像是相簿,不由得让江桥怀疑这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见得她转过来默默的看着自己如同征求感想一般,江桥的右手挠了几下自己的刘海,目光斜向左侧的地面:“画得没你漂亮。” 显然未能感觉到夏语的博大精深,想象着比这还要抽象的画作是什么个情况的颜平帆忽得笑出声,掩了下嘴的手掌不小心将脸蹭黑了些。颜平帆没能理解自己话里的些许直白、恳求、爱意甚至是性骚扰,这对江桥而言也是常态。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拥有的东西如果能一直保留的话就最好了。”颜平帆自言自语的将手指沿着自己划过的轨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丙烯颜料这种东西很难洗的,我还记得当时溅了老老板一身”蹲着的颜平帆背对着江桥,他只看得见她在空中移来移去的手肘。 “当时他跟我说,这东西一沾上,洗的方式不对就得蜕一层皮”颜平帆还记得她挥着沾上玫瑰红的手掌边哭边问老老板怎么办,还小的严仲生怕她把颜料揉眼睛里去,拉着她的手掌不让她收回。 “老老板说是好事,这样它就能永远陪着我了”颜平帆的手停了,站着的江桥见她拇指食指相搓,目光只落在近在咫尺的手指上,“当时听着倒挺高兴的,红艳艳的也挺好看,等到老老板抓着我的手硬要用洗甲水洗掉的时候我还哭得很伤心” 颜平帆还记得当时自己一边哭,一边看着干净的手掌,心里想着这群大人真是卑鄙,出尔反尔。几年前,严仲要离开的时候,两人还聊起过这件事,严仲说自己哭得像是要把前半生受过的苦难都宣泄出来一样,对这点颜平帆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还很正经的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直存在的东西的,因为这样的话,人类就不懂得‘珍惜’究竟是什么个意思,这对于这些东西而言,是十分不公平的” 十足的歪理,江桥总算知道严仲那一套忒能侃的理论从哪来的了。 “丙烯那么难去,最后还是会被洗甲水洗掉,不用特意去洗,都会在日晒雨淋里消失”颜平帆也不管脏不脏,双手尽力的抱住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一样的缩着身子。 “我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讲这些” 她想说的是人就和丙烯颜料一样吧,江桥这般猜着,看着有些失措的颜平帆,嘴巴紧闭。 人和丙烯颜料一样,可以深深地附着在生命这条线上,但是只要遇到像是洗甲水一般的磨难,就会很容易洗退消失。 “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颜平帆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非要去做的事情的话,要去之前,能告诉我一下吗?” “别像上次的不告而别。留份书信就走?把手机还给我就走?不要做这种事情,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呀”颜平帆一边转身,压抑着声音转过头来。 颜料这种东西,最大的特性恐怕不是它的颜色,而是它只要被使用,就肯定会弄到别的地方去。 江桥觉得颜平帆身上已经有了自己的颜色。这种感觉十分的模糊,仿佛是一个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高维概念。 太阳渐落,昏暗的天空即将覆盖一切,光的尾巴从地面满满的缩回去,逃到颜平帆的长腿,她的胸口,她那毫无责怪之意,也没有悲伤的脸庞。 “你是我...们的...”颜平帆的话停顿得十分生硬,她的心恐怕不明白自己身体真正想要讲述的是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便见得江桥慢慢的走上前来。 他把手伸到她的脸上,同样带着老茧的拇指碰触颜平帆的脸颊,耳根发热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手掌停在她的脸旁,觉得最好不要像霸道总裁文中的那样顺着她脸庞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过一下瘾的江桥,在余晖从她身上退开的时候,也慢慢的将手掌放下。 畜生,江桥你个畜生啊。 装睡醒来的严仲躲在楼梯门旁,看着没有把握好顺势抱住颜平帆的时机的江桥,他真有恨铁不成钢的莫名悲愤。 江桥是自然不知道严仲这个畜生在偷窥的,但他却也不是不想顺势抱住蹭一下对方的体温的同时说一些丧心病狂的话当做找回自己勇敢的契机。克制他的除了有不愿意成为严仲那么丧尸的本愿外,还有当时卫毕舒抱着赤条条的夏塔拉的样子。 江桥觉着这脑子奇怪得很,你说颜平帆此时衣服穿得完好,这对漂亮的腿虽然裸露得十分诱人,但也与夏塔拉八竿子扯不到联系,怎么就被这脑回路联系上了呢?那得亏卫毕舒没在自己面前表演爱情动作大戏,若真是如此,江桥认为自己恐怕无法体验到***了。 “放心吧” 望着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女人,难得想要说些霸气的话语来扫去前些日子营救夏塔拉失败而在颜平帆心中留下的不好印象,却又觉得些许羞愧的把目光移开了,唯独乱七八糟、缺乏逻辑的话语依旧坚定:“咱可不比丙烯颜料,被水冲一下晒干指不定就因为感冒死了” “倒是像你老老板说的歪...道理一样,东西如果长存就没有人回去珍惜,反过来,生命如此脆弱,所以人类才这么看重。说句不怎么要脸的话,我比谁都想要活下去,活得更久一些,不至于苟延残喘,但也不想无缘无故就死了” “帆姐,我...” 听得对方没说话,江桥的话也说得不怎么干脆了,他抬起头,‘想’字刚说出口,目光才见得颜平帆直直的看着自己。透着微光的眼睛里有星幕,每一颗星星在这昏暗的天台上像是一个个小光源,江桥眨巴几下眼睛,才将光的正体看得清楚。 那只是眼眶上残着的些许晶莹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颜平帆估计是被眼泪刺得难受,伸出手要去擦,得亏江桥眼疾手快,把她脏兮兮的手给抓住了。 手腕上传出的脉动节奏从平缓慢慢加快,被江桥眼睛所注视着的颜平帆有一种呼之欲出的不明情感,驱使着她将身子往前凑了些,抬起脑袋直看着江桥。 如同发现了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般的江桥费力的在口袋里搜索着平常都会带着的纸巾,一无所获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要不怎么说人类的生殖欲望果真可怕,丢失未来可以同心爱的人繁衍后代的机会的恐惧甚至比被枪械顶在头上的恐惧更深一些。 颜平帆见他迟迟没动作,忽得眨了一下眼睛,沿着脸颊滑落的眼泪已是一个无声的暗示,但她似乎还怕江桥不够明白,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脏的每一次鼓动都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稳。 在黑暗的天地里的江桥没看见她红似血液的耳根,微微抬起手,往自己手背上哈了口气权当消毒,慢慢的将她眼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泪珠擦去。 心脏都觉得跳缓了一拍的颜平帆睁开眼睛,表情和眼神中都是不解:“昂?” “啊?”江桥见她歪过头,还以为太过紧张的自己揪断了她的眼睫毛。 这畜生... 就严仲来看,这种气氛里,就算是在这里,江桥直接扒光颜平帆来硬的,女孩子估计象征性的反抗几下后就从了。这小子倒好,别人这意思摆明是被江桥撩得动情索吻,这废物还以为想要对方想让自己给她擦眼泪。 严仲只觉得自己这徒弟不是废物,是个智障。 心情缓和下来的颜平帆忽得往后退了一步,脱开了比较危险的距离,心头又开始跳得像两位技术高超的选手高速对抽之下的乒乓球。耳根子红得如同泣血的她急急忙忙的说了一两句什么话,也不顾自己拼命维持的知性形象,留下一脸茫然的江桥,连退带跑的冲向楼梯口。 楼梯内躲着的严仲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见得耳根发烫到脖子通红的颜平帆一把抓起自己的手腕,连拖带拽的把自己弄下楼去。 见得颜平帆飞快地跑了,明白过来的江桥忽得有些绕了远路的失落感,他看着自己还沾着黑色痕迹的手掌,如同临死前都未能表达爱意的单恋者一样。 颜平帆说得很正确。物以稀为贵,这是人人都明白的真理,自己是人类,那自己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但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是因为人拥有动物没有的意识,有它们没有的思想。用没过初二的年纪也能听懂的简单话语来说:人类有自己的正义,有自己的信仰,而且人人不同。 不怕死的人只存在于后人为他们立得传记里、联合政府的宣传里。恐惧是人性的一环,所以,人才称作人。当时自己是害怕了,但换做别的人来,他们不会害怕吗?江桥觉得只有伍左鸢这种满脑子想把偶像按在地上摩擦的人不在意自己是被枪打死还是因为脸部皮肤摩擦破伤风而死。 江桥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就算觉得恐惧是自然的,他也不认为当时放开了夏塔拉·考文垂的手的自己有值得原谅的价值。 ‘我比谁都想要活下去,活得更久一些’ 这是他说的,但‘不至于苟延残喘’,也是他说的。 要他背负着输给自己、输给身体的恐惧过这一辈子,他还不如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打开手机,光标越过了没有备注的电话,落在被修改过的备注名上。 “呼”听得江桥打电话来,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我一直在等你” 江桥听得对方口气,难得的满带尊敬:“东哥,有事得找你帮忙” “你这句‘东哥’叫得我瘆得慌”电话这头把玩着拇指大小的玻璃小瓶的左扬东笑了声:“是我要找你帮忙” 杂乱无章的桌面上的地图被标上了各种各样的标志,打开的电脑显示器上显示着整个城市的三维建模。结合遥感数据和地理信息数据的不停调整下,他所标记的定位点十分之多,多到将一个区域都给包围了起来。 玻璃瓶里的红色药水颠来倒去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后,被他轻轻地放在书桌上。 台灯的光透过红色的液体,鲜艳的光芒落在漆黑的枪械上,那是他托人改造过的、父亲赠与的麻醉枪。 虽然左扬东知道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是不应该有这种如此不切实际而又满是冲动的想法的,但是他知道,如果没人出来执行自己的想法,那么整个世界的法律所保护的东西就毫无意义。 即便是为了维护法律自身,这一次的正义,他决定要由自己来执行。 第三十六章 赴死 “仲哥,我想...” 被盯得浑身难受的江桥在喝下起床后的第四杯水后,对盯了他一上午的严仲悄声说道,“上个洗手间?” “行啊,一起”严仲闻言笑道。 江桥认为严仲的脑子定然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影响到他的眼球转动及聚焦的能力,所以他只能像条看门的哈巴狗一样的盯着自己。估计还影响到了他膀胱的正常功能,不然他怎么会被自己骗去喝十来杯水却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这个问题,问得奇妙” 洗完手的江桥正想偷溜,便被同样洗完的严仲拽住了衣角,“但如果不是想用肾来修内丹的话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可就稀奇了,江桥倒是没听说过内丹这种东西要取出来是得通过高频震荡的能量波震碎之后随着尿液排出的。看着严仲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人又回到了店面里。 今天关门了,理由不明。颜平帆早早的就不知去了哪,只剩下江桥和坐在楼梯口对着手机傻笑的伍左鸢,以及狗性大发的严仲。 他倒也不愿意盯着江桥,只是昨日来不及逃,羞得炸毛的颜平帆抓个正着,恼羞成怒的她命令严仲江桥去到哪都得跟着,说是卫毕舒没被抓起来前不能让他到处乱跑。说句实话,严仲又不是对男人有兴趣,若非被迫,他宁可看综艺节目都不愿把这本该看美女的眼睛在江桥身上滑来滑去。 “就算是盯人也没你这么...”听得严仲的说法,江桥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人如同视奸路过的清纯学生妹一般的目光。 “盯得紧点,指不定你有什么小心思就都看出来了”严仲的说法显然很不靠谱。他摸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笑得像个采花淫贼。 “鸢哥,你...”江桥见和严仲说不通,便想从沉迷手机的伍左鸢这边下手:“你说我能去哪呢对吧?” “去杀了那畜生呗” 一根脚趾都未踏进江桥陷阱里的伍左鸢十分直白的点出了他的心思:“你这几天不老想着这事?看我的时候都在瞄要害,要不是知道你这人不会对我下手,我还以为你盘算着把我弄死呢。” “冤枉,我看人一向都是这么毒辣。”江桥指了指天花板,“那按你这么说,楼上那个也得看着咯,她可是夏...考文垂的青梅竹马,还打赢过我,去找人拼命的概率不是更高?” “人家是个小女孩,哪像你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只会靠暴力解决问题”严仲实在看不下去他这稀烂的踢皮球机巧,眼睛微眯,“况且你鸢哥不就因为这样才在这?” 好嘛,颜平帆还真怕那小姑娘去寻事了。 “但你看他一早上都在看手机,哪里像你盯得这么紧”江桥还想尽力搏一搏,“至少不至于跟着一起上洗手间吧?” “洗手间的天窗,你翻得过去,她可翻不过。” 严仲直接忽略他话语的核心,绕开了讨论伦理道德的可能,从能力方面切入反驳江桥辩手的观点:“个人的待遇呢,要看监护人的能力,也要兼顾被看护者的命运。一有风吹草动,你鸢哥能一拳打碎整条楼梯加天花板,在他的拳头面前,这面墙形同无物,况且小橘长得又比你可爱,命这种东西啊,你就认了吧。” 听得严仲对自己评价这么高,伍左鸢头也不抬,抱拳权当是承让之意。 江桥还不死心,硬要把他们的注意力往梁咏橘那边移:“但你听她那么久没动静,指不定...”话还没说完,天花板上便传来轻轻的踏步声。现实的打脸耳光响亮,江桥立马换了个方向:“但这也有可能是程雏...” 这话他自己还没说完就停下了。程雏那丫头俨然就是一只笑容能带给人鼓舞的大型犬,一天到晚,砰砰砰吵得要命。能这么文静的走路?多新鲜呐。 听得磨蹭的脚步声,伍左鸢起身扭了扭腰,边上楼边说着去给刚醒的梁咏橘洗把脸,见得伍左鸢消失在楼梯的阴暗处,江桥又幽幽道:“仲哥,你说鸢哥有没有可能是...” “我倒是觉得你比较像萝莉控。” 严仲和江桥的默契已经近似于心有灵犀的地步,那些丧心病狂的话题刚起了个头,严仲就能明白江桥想讲什么。他见江桥不再说话,便语重心长的说:“除非小橘是‘虚伪假面’,不然你鸢哥不会有任何性趣” 这倒也是。 “仲哥,能让我去看看海?”不愿放弃的江桥又开始想邪招。 “今天?现在?” “对” “怎么这么突然” 严仲考虑着附近有多少个海,想来想去也只有十公里外的银沙海滩看得到。虽说有些臭味,但只要不去挖沙子堆堡垒,应该不会在沙滩表面看到多少垃圾的:“海滩有什么好去。” “海多好看”江桥斜着脑袋看天花板,“从小到大还没看过海呢。” “扯淡?”严仲毫不犹豫的拆穿。 “正因为我看过很多次!所以才想再看看这里的海!对比一下!怀念下家乡!”江桥也十分果断因翻车而气急败坏。 沉默片刻。 “也不是不行”严仲拍了拍胸口,“我和你去。” “你也看?”江桥记得那片地方可是因为脏乱差和殴打游客而出名的,想来严仲一个本地人不会没看过。 “不看,看着太可怕”严仲摇头。 “那你干嘛?” “看你咯”严仲似乎对他这疑问十分不解,见得江桥眉头紧皱的问: “弯的?” “垂直那么直” 不明所以的对话告一段落,总算说回人话的江桥复述严仲的想法:“换言之,我站在海边看海,你在沙脊上看我?”江桥的表情如同眼见得自己摊子被城管带走的小贩一般扭曲:“监狱放风?” “哪个监狱有这么漂亮的景色?那这岂不是要导致买不起海景房的人全部暴动?”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回答充斥着与夏区政策相违背的不和谐,他又补了一句:“这种事因人而异,不是有句古话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从他嘴里说出这么好听的诗句,是对原作者的亵渎,这恐怕是江桥遇到的人之中,与文艺气氛诗词歌赋最不搭的人了。 实在拗不过严仲的江桥,决定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仲哥,不,仲爷,让我良心好过点,放我走吧” “让你良心好过,我身心都不好过”听得对方说出心里话,捂着脸的严仲无奈的说道:“你这小子真想一个人去找卫毕舒拼命?他在哪?” “还有左扬东在呢”江桥没有底气的说了句。听他这般讲,严仲反而更无奈:“还带了个拖油瓶...” “那毕竟是他找到的人...”毫不反对的江桥甚至也有些许抱怨和无奈。 “真得去会那畜生?” 沉默片刻,严仲问。 “不去,我就是畜生” 江桥看着掌心,飞快的话语打断严仲的思考:“你肯定要问我些废话让我动摇了。害不害怕,打不打得赢这种低级的话就不要问了。我只知道我后悔得很,如果这次不去就会更加后悔。” “你打死他也好,夏塔拉·考文垂依旧在医院里”严仲瞄了他一眼。 “与她无关,我只知道我不去,我这下半辈子也过不下去了。”江桥一如严仲想象中的偏执。 “左扬东肯定被利用了”严仲说:“我听孙逸轩说过,你们埋伏的位置是有摄像监控的,所以卫毕舒一开始就看见你们两个了。你们这次是不可能遇见他的,就算遇见了,也是对方设计要你们进套。” “嗯,但没什么所谓吧”江桥声音依旧那般平淡:“多少人我都不怕” “会死的。”严仲也不想再绕圈子了,直白得很。 “上次你问过我想赢谁吧?” “我现在知道了,但我不想说”江桥揉着睛明穴傻笑:“是个有点蠢还有点二的答案,说出来怪丢人的” 又是沉默。 “你说,我如果不拦你的话,咱们今天是不是就没有这些话了”严仲挠着头,“指不定你回不来了,我还可以根据你这些遗言给你出本《江桥传》之类的东西” “把我写得光正点,从来没有迷惘那种”江桥语气低沉,“写我救夏塔拉·考文垂的时候直接把卫毕舒捶死算了,我的经典语录可都要写进去” “那恐怕就是一本骚话大全了。”严仲仰着头,掰着手指数着:“要是是一本十万字的传记,里头至少有五万都是废话” “剩下的五万里头有三万是黄色段子”江桥一本正经的考虑着,“剩下两万里有一万写我天天被你打” “五千是市级赛,三千是三十二强,尤其是你被小橘从头打到尾那一段占两千七百字。还有两千,就给你编个家世吧,满门忠烈之类的” “那岂不是很好赚?” 商量着如何将‘江桥’这个商标做大做强的两人哈哈大笑,眼泪都有些从眼睛里蹦出来。 “没有写你和帆姐的故事呢。” 忽然的,严仲假装心不在焉的看着天花板,装傻充愣的语气明显得很:“也是,还没开始呢。” “有点可惜”江桥又低下头,双指夹走因笑得用力而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下辈子都遇不见这样一个人了” 停顿。 “你知道吗?” 这是严仲的惯用转折词,他也不知道‘知不知道’到底会影响什么,反正自己要说的,肯定都是对方所不了解的东西。 “用心去看东西,什么都能看得见”他起身,俯视着不明所以的江桥:“你试试看着我的腿” “哪条?”闻言的江桥照做,盯着他的脚尖,连鞋子上沾上的几颗砂砾都看得仔细。 “平日里你看不见的那条”说着的严仲又问,“视力如何?” “正常水平,不近视不老花”盯得眼睛直疼的江桥问,“怎么看啊你这?” “就这么看!” 话语还没落下,江桥便觉得风卷起空气中的各种化学分子,从自己前方几米之处猛地撞击过来。棍状影子从他所注视的位置脱离,隐约的破空声以及如同击出的子弹般砸向他脑袋的黑影快得让江桥的身体不听使唤,他只能眼见着自己的手掌抬得缓慢的同时,用脑袋猛地朝着那东西顶去,想缩减对方储力的距离,降低些伤害。 严仲显然是不会想到江桥回路清奇到用脸来接自己这一招。本就停在打算停在对方脸前的腿被他这么一撞,实打实的抽在对方头上,直接仰头翻下椅子的江桥脑袋一片迷糊,鼻子里传来一丝一丝的血腥味。 “兄弟你这,这可不是在‘绝境’里,能躲就躲啊。”严仲连忙把他扶起来,捂着他有些发烫的脑袋浑身难受,没想到江桥却如同被抽坏了脑子一样的笑出声来,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笑得开心:“你这脚比那畜生快” 听得他高兴成这样,严仲不知为何也有些想笑了:“那可不,老子是谁?” “但我看见了”江桥看着自己的手掌,“看见了” “...真厉害” 虽然知道仅仅看得见的话是难以打败卫毕舒的,但严仲还是少有的夸了他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夸奖对方的什么,绝无仅有的战斗本能?神恩一般的学习能力?可能只是他这颗怎样都不愿意放弃的心吧,对于这样一个想要去送死的他,严仲其实还是有些不忍的。他起身,笑了笑,话语平淡: “其实我是不把你当徒弟的,所以我也没有教你的义务,你要是被人打死了,我也不会去给你报仇” “尽一下朋友的责任也可以,如果你尸体完整的话我会帮你找个地方埋了的”严仲食指挠了挠太阳穴,“但最好还是能活着回来吧,毕竟你还有事情要做嘛” “嗯”江桥应了声,拳头攥得掌心发疼,即便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哎,这畜生,我说的话都没放心里去”严仲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走之前,见一下小橘?” 江桥顿下,摇头,笑了,严仲见状,眼神缥缈,也是淡淡的笑了下:“看海去吧混蛋。”说罢便转身上了楼梯,头都没再回过来一次。 江桥甩了下脑袋,把眩晕感丢到一边去,看了下自己的手掌,起了身便往店外走。 等到活着回来,咱才有资格去见她不是嘛。 左多就没法像江桥这么洒脱了,左纺的表情越是平淡,左多越是能感受到从他眼前迸发而出的压迫力。自己的父亲每一次要做什么大事之前,都会用沉默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左纺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打开抽屉,将那把积灰的手枪拿了出来。 “父亲,这...”靠过来的左多连忙把他手里的枪放下,“您这是...” “我不出手,谁救得了你弟弟?”左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去就可以了,我来”左多吹去枪上的灰尘,又把它放回了抽屉里。 “你连他看了你的资料都不知道,我怎么能放心”左纺坐下,将拐杖靠在桌边,“不过也怪不得你...他长大了” “我会把他弄回来的”左多这话毫无犹豫,“必要的时候...杀人也可以。” 父亲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的眼球,被他这般盯着的左多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直盯着对方。直到父亲苍老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上,慢慢说到: “麻烦你了...” 这是赎罪。左多深吸了口气,僵硬的笑了声。 无论多么艰难,这件事都必须达成,这是左多欠左扬东的,甚至是左多一家欠左纺的。 所以必须成功,即便对方是自己昔日的同窗,也必须要将他处死,将左扬东带回来。 “哦?是嘛” 空旷的废旧仓库里回荡着喘息声,地面上除了被撕成碎片的本地女子高中校服与断裂的内衣外什么都没有。赤条条的身子暴露在微冷微湿的空气里,耸起的双峰之上,仰躺着的姣好面容吐着白沫,身体抽搐的挣扎着。 卫毕舒满意的将压在对方上的身子移开,擦干净身上的液体,笑嘻嘻的换上衣服,继续听起小弟打来的电话。 从那次将夏塔拉·考文垂丢下楼后,他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恢复了原本的欲望,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性快感。就连这个女生,也是在路上偶然见到,下了药后带过来的。 在这里呆了五六天,终于得以发泄欲望的他如同要将那个女孩子撕裂一般的占有着她,畅快感荡及全身,他从来没想过这竟然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特别是在听到左扬东在找人联系自己的消息后,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爆发出难以言述的欢愉。 “那该怎么办老大?”小弟问。 “你们在哪?” “十公里外。” “他的理由是什么?” “问有没有新货,想跟您当面议价”小弟斟酌,“要不要做了他?” “左家四公子,想做就做?”卫毕舒笑道“杀他也要有个理由。带枪找地方待机,大概离我一公里左右” “带上那几个下了药的极品,看看四公子满不满意。” 卫毕舒看着翻倒在货柜上的药水,如同想起什么般的扬起嘴角: “你们去医院,往你们嫂子身上注点东西。” 第三十七章 见面 听说了江桥出门前还被甩了一脚的左扬东,即便是认真的听完他的解释,依旧满脸疑惑。 “我也不是很清楚”江桥接过左扬东递过来的特制绑手,将细小的金属凸起朝着拳外后,用力的挥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缠在手上:“他所说的似乎就是盯久一点,之后我就发现,似乎看得真比之前更清晰” 不仅江桥知道,左扬东猜测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东西看久了要么模糊不清产生幻觉,要么就是更加清晰,除非那东西是朝着眼珠子砸过来的,不然两眼一黑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江桥倒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但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怎么的也说不清楚:“近似于...预测?” 左扬东闻言恍然大悟,果真是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迷幻的想法。 “感知之类的东西吧?”左扬东倒也是循着他那不科学的用词考虑了下,“比方说,五感增强了之类的,因为你比之前专注?” “倒也是有可能,但是除了眼睛和脑袋以外的地方都跟不上我的考虑”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漆黑的小巷子里。左扬东还算是私下有所戒备的将手插在口袋,将那把改造过的麻醉枪攥得紧紧。江桥倒好,走起路来松松散散,丝毫没有一点精神气,微屈前的身子都让左扬东觉得随时会往前摔倒。但他也没有问江桥的意思,想来江桥也不至于说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江桥越发觉得头昏眼花,想来是刚才迎上严仲那一腿把他脑里的什么东西给荡开了,又往前走了没几步路,难受得靠着墙干呕起来,看得左扬东脸色紫青,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 “心理创伤?” 左扬东本质是想拿话里的小刺扎他下醒醒脑,不料这招效果拔群,窜了真火的江桥猛地捶了下墙壁,直起身子:“何至于?” 这段路并不是特别难走,但左扬东交代的东西太多,又是说着自己的计划,又是叮嘱江桥不要冲动。眼见得左扬东和卫毕舒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就连自以为唯有忍耐力值得称道的江桥都打断了他,将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念叨出口。 “那肯定的” 左扬东似乎在诧异江桥为什么要把‘不害怕是陷阱’这种低能到不言而喻当成问题来考虑,“卫毕舒那畜生认识我呀,这都同意肯定有阴谋” “指不定有重型武装”江桥微歪起头。 “高达?” “坦克?” 江桥似乎当真烦恼这个问题:“这种东西我还没研究过怎么拆” “躲开不就行了”左扬东也不去反驳他的天方夜谭。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着东西的手顿下,欲言又止,后才问: “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还来?” “也没见你问我”江桥说的理所当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左扬东闻言,笑得满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像是冰糖一样的无色方块,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颈上的项链拉起,缓缓的将上面系得紧紧的玻璃小瓶拿出,连同那些方块一起递给江桥。 拇指大小的玻璃小瓶里漾着血红色的液体,昏暗的巷道灯光投在它身上,将同在手心的无色方块染成红色。 “新型毒品?”江桥问。 “不是!”左扬东捂着脸,差点没喊出声来,“这瓶的价值,至少值两三箱那玩意” “干嘛用的”江桥听他这般说,咽了下口水,连同那些无色方块一同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左扬东的叙述十分之长,长到江桥有些许抓不住重点,但好歹知道这玩意是用一颗药溶解成,也知道那无色方块同样贵重的要命,在黑市上经常被炒到天价。 这药的来源肯定是不能直接放在明面上的,所以江桥也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加之对方称为‘天价’,恐怕这资金的来源自己也不该深究。但江桥忽得有些想法,用非正义所得到的钱来执行正义,这样会不会有点讽刺? “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左扬东回答的十分干脆,“这钱是我去卖肝脏换来的” “我不信”江桥皱起眉毛斜视之。 “熬夜通宵工作也算是出卖肝脏的一种形式” 左扬东揉着眼睛,显然不想对这个话题多做讨论。显然,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也因这些无聊的对话而有些缓解。 出门前被踢了一脚,却踢得他自信心膨胀,现在再仔细想来,往别人的阴谋袋子里钻还能活着回来,那对方也真是弱智到不如草履虫的地步了。 虽说自己是不亲手宰了那畜生不罢休,但左扬东他是非要保住他的命不可的。 江桥觉得这很正常,左扬东比自己大了半轮,这么做也算是尊重长辈。况且人岁数一长,牵挂的东西也就多了,左扬东比自己多活的这七年,绝不可能是毫无牵扯的走过来的,生命中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这七年里头,牵牵绊绊,可能不是很重要,但这种话非要等到快盖棺才能做出判断。 就像现在的江桥一样,感觉到黑压压的棺材盖已经悬在自己头顶的江桥,有十足的把握判断这活过的岁月里,到底什么对他最重要。 割舍不下的东西已经去世了,现在还没法说断就断的,恐怕只有‘轻转’的各位了。 尤其是让他魂牵梦绕的老板娘,他很喜欢。 卫毕舒等了左扬东很久了,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兴奋,身体不受抑制的颤抖着,咬着牙关的他总是不由得想笑,弄得他非要在心里重复着‘忍住’‘忍住’的话语。 “有失远迎呀左公子” 卫毕舒看见十分平淡的走进这仓库的左扬东,还是忍不住笑了:“听说你找我要货?” “对的,听说你这小女孩多,我就找你问问” 左扬东也笑,咬牙切齿。 毫无意义的做戏在两人之间展开,两人深深的明白对方的假装,但一方为耍弄对方,另一则为拖延时间,这也使得这出戏码需要继续演下去。 “真不巧,最近欠了别人的点钱,被追着跑” 卫毕舒摸着脑袋,坐在放倒在地的生锈柜子上的他跳下来,拿着准备好的红酒和玻璃杯朝着左扬东走来:“十年前的酒,不知左少赏不赏脸” “不了,我怕过期”左扬东这般说,闻言的对方哈哈大笑:“左少好兴趣,酒也好,人也好,都喜欢新鲜的” “但酒这种东西,年份还是因人而异,以前我也喜欢喝新酒”卫毕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用力的嗅了一口:“稚嫩年幼,如果掺点一些成熟的料子,就会让它变得与众不同,既有新酒的风情,又有旧酒的韵味” “好雅兴,还对酒有研究。”听得深意的左扬东额头青筋横起,但与对方浪费时间,正好也和自己的意。 “但是”卫毕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轻地放在柜台上,一手插进口袋,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滴酒水如同血液: “最近我觉得单纯的老酒,其实也挺好喝的。” 话音刚落,昏暗的仓库被天花板上的大灯穿透,强烈的光芒在一瞬照得左扬东睁不开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等到眼睛适应了光芒,他才见得站在原地,咧嘴笑着的卫毕舒。 灯光所投射的地方,是方才被隐藏在昏暗的漆黑之中的一个立柜。只是这个柜子其中的两面,分别有一个对称的圆洞,一条四五厘米粗细的铁链从两侧的洞口垂下,看得左扬东后背有些微寒。 “这里呢,放的是刚发现的旧酒,估计比你喜欢的多了那么几年”卫毕舒边说着边打开柜子,“我就只喝了一口,味道还挺好的,你要不要...” “不感兴趣。”左扬东打断的话语似悬冰川一般,带着摇摇欲坠的彻骨寒冷。 听得左扬东如此坚决的拒绝,也知道对方是怕看到之后怒气上头乱了阵脚。背对着对方的脸笑得扭曲,推开一条缝隙后便停下动作:“既然左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我也就不强求了” 他转身离开那位置,走向红酒所在的地方。 目光依旧落在那柜子上的左扬东,看得清缝隙中那可称之为是可爱及漂亮的面容。她眼睛中茫然一片,显然是被下了药,一些意识存在的神采都没有。 “我兄弟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带着你喜欢的货色来” 卫毕舒见左扬东的眼睛直直盯着那柜子,无所顾忌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前几天还有个植物人,我很喜欢,不知道左公子有没有兴趣” “哦,是吗?”左扬东机械的转过脑袋,看着卫毕舒,表情平和,“能让我见见,我也挺喜欢的” “很可惜,她快要死了”卫毕舒吹着掏过耳朵的小指,笑嘻嘻的:“前几天有个疯子来抢我的货,我就把那姑娘摔下楼去了,最后他还报了警,可惜没抓到我” “那可真可惜了,胆子可大”左扬东怒极反笑,“那小女孩被带走了?” “是,不过活不了多久了”卫毕舒头一抬,看着左扬东: “我已经叫了小弟去做掉她了” “心真狠”表情平淡的左扬东这般问:“警察看护,特级医院,想做就做?” “说笑了。左家应当是最清楚的,哪个医院没有我们的人?别说杀个人”卫毕舒同样平淡的说:“只要兄弟们性起...” “在医院里奸了她都做得到。” “好好好,这话,霸气,霸气!” 左扬东低下脑袋拍起手,红得发烫的耳朵以及被眼泪抚平酸涩的眼睛都觉得有一股东西在从内而外的敲打着它们。 “听公子您似乎对那小姑娘挺感兴趣的” 卫毕舒斜起脑袋,摸着下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然这样吧,等下那群小的把货运来了,你看看哪个合适,咱把她调成植物人,算是开发一个新品种。” “先请公子试用一次,我也不收你钱了,到时候销路广了,我还可以和公子分分红什么的。只是其他的东西就要仰仗公子来处理了。”感觉得到左扬东的怒意,一种无上的欢愉环绕着卫毕舒的心脏。这种畅快感在不停的累加,膨胀着他的欲望:“公子也不用担心玩腻了怎么办,我们这有一套完整的销售链” “你看得上的,肯定是国色天香”卫毕舒一本正经的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狂喜,“我也没有洁癖,你用完之后直接退给我就行。就算玩坏了,我看不上,下面的兄弟们肯定也不介意的” “那要是兄弟们介意呢?”左扬东忽然,不是那么愤怒了。清凉得如同秋风的触感环绕他的脖颈,消退着他因火气上头而生的双耳发烫。 “那就卖给印区和大和区,他们少子化,正缺能着床的工具” 沉默。 卫毕舒估计着对方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将设置好的指令发给了埋伏在一百米外的某处的五十来个先行埋伏的弟兄们,几分钟后他们就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正所谓法不责众,报复也是同理。左家能力再强,也绝没法在夏区内将这五十来人赶尽杀绝,只要它敢动手,剩下的人马就敢拼个鱼死网破,把左纺拉下台来。而到了其他区域,又是左家管不到的地方了。 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自己在夏区一天,乐平明乐总就会保自己一天的命。即便是进了局子,对卫毕舒而言,也不过是住哪的差别。 反正最后都是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谁都拦不住。 即便不拿乐总出来说事,就算是左家自身,卫毕舒也还有一张王牌可以用。 “这营销链还挺长的” 左扬东呼了口气,心有些安定,他眯起眼睛,用力的吸了口这浑浊的空气,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倒是,不过你看不到了。”卫毕舒的手机震了下,他掏着手机,一边说道:“左少啊左少,你又没你爹的势力,也没你哥的能力,他们都不敢管的事,你来管?” “正因为我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到他们,所以我才应该来管这事”左扬东笑了。 卫毕舒闻言,愣了下,表情显然比刚才沉了些,但一想到左扬东家人见到左扬东尸体时的反应,不由得又有点高兴。他慢慢的一边打开屏幕查看信息,一边对着缓缓掏出麻醉枪的左扬东问道: “你说我是该让他们开枪打死你比较好呢,还是用棍子打死你比较好。我该怎么做,能让你走得开心点。” 这小弟发的还挺有意思,一串乱码,心领神会的他已经知道这群废物手下被别人收拾了一顿,此时可能正在水泥地上打滚。 卫毕舒笑笑不说话,将脑袋转过身后。只见得上衣破破烂烂的江桥发型乱得不行,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揉着拳头上的淤青他那双被赤红占据的眼白下缓缓张合的嘴,发着极为少见的坚定话语: “你是该死了畜生。” 第三十八章 胶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没等卫毕舒说话,江桥便如一饿狼般向前扑去。赤红的双眼拖过的光芒里,将一切的细微都收入了视线之内。 卫毕舒见得对方跑动起来毫无章法,身子一倾,防备着解开保险麻醉枪保险的左扬东的同时,肋下的左拳猛地朝着奔袭而来的江桥打去。 江桥见他一拳击来,左手化掌朝前对去。右手也没闲着,拳头紧握,往下一捶,将对方隐藏在左拳攻势下的实际杀招------握成尖刀状的右手捶落,借着自己身前左侧所抵抗的力道,往后一退,脱开了距离。 卫毕舒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掌,嘻嘻笑起:“这次倒挺快” 江桥没有回答,他的瞳孔直对着卫毕舒的双拳,拳头慢慢握起,深吸一口气,眼前的东西又要比方才明亮了些。 原来是磕了药。 卫毕舒冷笑一声,丝毫不管身后举枪瞄准自己的左扬东,猛地就朝江桥冲来。江桥右腿往后撤半步,身体下压。微微屈下的右腿给了他足够的爆发力,朝着飞奔而来的卫毕舒便是一脚踢出。 一腿踢出了破空声,可见其速度之快,但却奈何不了经验老道的卫毕舒。只见这一脚向着他的脖颈踢来,他的身子竟向地面栽去,借着重心的前移躲过一击不止,手上往地下一推,腰部一扭,左腿便带着巨大的响声,朝着刚踢出一脚的江桥袭来。 江桥的眼睛焦点紧跟着卫毕舒。对方撑地的姿势做出的一瞬,江桥便已经看见其微向下屈的腿。 无色方块的药里随着渗入他血液中的‘红眼’药水,在他的体内不停的扩散,高鸣的心脏与奔流般的血液让他的身体反应速度超越了以往的任何时候。借着方才踢出一腿所导致的重心左移让停滞半空的右腿继续沿着惯性前行,以左腿为轴,身子微转,留在半空的右脚接触地面的一瞬猛地蹬出。朝着正面跳去的一瞬,他只觉得有一团空气拍打在自己的后背上。 这腿踢实了,不断几条肋骨是不大现实的。 躲开一击的江桥只觉得那风砸得自己后背生凉,被药物强化的五感让他在一瞬便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脖颈削来。 眼睛视力范围与那东西的角度至少有九十度以上,等到转过头去时,恐怕自己的脑袋已经和脖子永别。 虽说考虑得细致,但是在这场战斗之中,也不过是一秒的功夫。在感觉到寒意的下一秒,江桥猛地朝前扑去,弯低身子,硬是往前滚了几圈才得以停住身子。 他抬头,只见得卫毕舒一手拿着象牙色的手枪枪柄,另一只手横握着半臂长短的匕首,看着自己,表情难得的有些认真。 说实话,卫毕舒有些惊讶。 江桥那眼中血丝之多,想来是吸了兴奋剂‘红眼’没错,这东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提高自身的反应速度和敏感程度,有些时候也会被当成是情趣药物来贩卖。但兴奋剂只是兴奋剂,它的效果是建立在身体素质的前提之下的,江桥虽然有一定的耐力,但短短时间内操练出来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可能让他拥有如此强健的运动神经和反应能力。 江桥本想擦去眼球渗出的血液,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擦眼睛越难受,红成一片的世界里他甚至连地面都看不清晰,唯有卫毕舒的身影却如同印进视网膜一般的深刻。 江桥用力的甩了下脑袋,尽力反抗着左扬东那无色方块的副作用。见得江桥表情呆滞,卫毕舒抓准时机,猛地解开保险,扳机一扣,毫不犹豫。 保险后撤的响声让江桥猛地反应过来,快要无法理解眼前事物的大脑接收着眼睛所见之物:四步外的卫毕舒的右手手指往后勾去,枪械一抖,一颗子弹伴着巨大的响声从枪**出,朝着自己飞驰而来。 眼睛专注的捕捉着弹道,但大脑的理解速度还是慢了一拍。它似乎没有感觉到眼前的东西有任何的威胁一般,在它几乎离自己只有十厘米时,他才产生了‘好像要躲一下’的感觉。 在高速运转的大脑的控制下,慢了一拍的身体将后退往后撤去,身子连带着往右下方压,但即便是如此,子弹依旧会射穿自己的左脑。 不知是那无色方块所释放的肾上腺素抑制了惧意还是如何,脉搏处传来的跳动让他莫名的自信。 好像不躲也没事的感觉。莫名其妙的预感让江桥完全没有直面死神的心慌感。 只要自己不要想着去攻击对方,自己就能避过这一击。 非攻者,得其护佑。 其是谁? 还没等他想清楚,往后撤的右脚鞋底移动了些许距离便感觉滑意,重心顿时不稳的身体加上有意的下压,整个人朝着右前方跌去。 子弹擦过他的太阳穴,留下一道血痕的时候,他如同封闭在火山中的岩浆一般喷射而出的愤怒伴随着逐渐消退的敏锐五感,他的左腿后蹬,后滑的右腿以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前切蹬地,猛地朝着两步外卫毕舒猛地撞去。 卫毕舒本是这么认为的: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躲避五步之内开出的一枪,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是江桥。 失落感与不解同时产生的卫毕舒眼见得姿势扭曲的江桥往前奔来,方才戏弄左扬东所产生的好心情顿时消了一半。 他猛地把自己的爱枪随意抛开,半空中绕过半圈的刀刃猛地朝着前袭的江桥刺去。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江桥只见得以臂为半径的刀刃摆针猛地朝自己刺来,方才那份自信化为紧张的心情,混杂着蒙在心旁的寒意,他的大脑不断的催促他作出判断。 他十分肯定,这一刀如果插实了,自己必死无疑。 逐渐消退的眼中血红所能赠与他的反应能力,已经余下不到十来秒。即便无色方块所能调动的肾上腺素再多,自己也恐怕会因为失去‘红眼’药水的控制导致肾上腺素过多而死于血压过高等自己从未考虑过的理由。 刀刃传来插入肉体的撕裂感。 卫毕舒笑出声来没有拿枪的手掌握成拳头,猛地朝着缩起身体的江桥后背捶下,但半空悬着的手方要落下,多年战斗的经验所汇集而成、几乎纠结缠绕成本能的意识让他猛地将手往自己的右肋靠去,接住了江桥砸来的一拳。 怎么回事?这小子? 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卫毕舒边往左撤步,一边拖着江桥,想用刀拉开他的创口,谁知江桥竟稳稳当当的卡住匕首不止,一击被挡后又是猛地打了自己几拳,虽都被他极度自律的右拳格挡,但怒意与不解却越发高涨。。 卫毕舒脚步停顿,持刀的左手猛地后抽,屈着的左腿蹬地前冲,一个膝击直将江桥顶了出去。 鲜红的血液沾在他的膝盖上,放血槽上流下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往地上滴落。 江桥慢慢从地面爬起,被捅穿的右掌同样流着血。失去了‘红眼’药水的痛觉抑制,他只能咬紧牙关,目眩的眼睛看不清楚手掌裂开的创口,只能满头大汗的看着血液将绑手染成红色。 卫毕舒抬起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拳看了一眼。被尖锐的物体硬是插入扭转的手背,一条青筋都几乎被扯断的疼痛沿着他鼓动的脉搏往上升,传到他的脑袋里,让他清醒了点。 “东哥,你看戏呢?”江桥捂着手掌喊了一句。 虽然失去了‘红眼’的调控,但被捅了一刀的冷静以及渗出的血液似乎调整了他身体内控制血压的能力。吸着气的他瞥了一眼左扬东的方向,却只见得左扬东半蹲在卫毕舒那把短枪前,他身旁不知何时多站了个男人,正拿着漆黑的枪指着自己。 指着我? 江桥的眼睛总算看得清楚对方的脸,本还以为是孙逸轩,只可惜这一身白正装的男人并非是他。气质昂贵,眉宇之间略有煞气。 江桥皱起眉头,这小子来得实在蹊跷,自己明明已经把外面的五十人都给收拾了一顿,也是因为如此,自己的身体才在实战中跟上了自己的眼睛和反应能力。那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卫毕舒的走狗?来帮忙也太晚了;不是来帮忙的?那这拿枪指自己的坏毛病又是什么个意思。 江桥吸了口气,他瞥了一眼带着笑容的卫毕舒,又望了一眼同样看过这边来的左扬东,眼神交互,双方都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的脚动了下,右脚的脚尖挪向了卫毕舒后,缓缓游移的目光才落在这长相俊俏的男人身上。 “兄弟...” 江桥嘴皮子刚动,便见得对方的手指扣下了扳机,江桥虽是惊讶对方之果断,但逐渐相信自己拥有某种奇特的能力的他毫无惧怕之意,四指猛地攥住带着伤口的掌心,右腿一蹬,头猛地一甩,男人经由预判后射出的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飞过,根本无法像是‘红眼’状态下那样捕捉子弹轨迹的江桥满心后怕,但蹬出的脚步却无比的有力。 在众人都被枪声吸引时,卫毕舒也因为那白衣男人的到来而愣神。待得枪响之后,他那如同猛兽一般的反射神经打响了警钟,明白这一发枪击又是未中的卫毕舒目光重新聚焦,但此时江桥已经晃到了他前面来,自左下而右上袭来的勾拳打在他的左手手腕,将那匕首猛地击飞出去。 但卫毕舒毕竟是卫毕舒。 感觉到江桥欺进身前,他受伤的右拳化掌,猛地朝着江桥的胸前拍去,本想拉开两人的距离给白衣男塑造新的开枪机会,却不料江桥右小臂横在胸前,抗住这一击的同时腰部一扭,将力道硬是移到了撞在自己左腋的右手肘部上,砸得他直疼。 卫毕舒的格斗风格乃是以快为主,但却又是大开大合的技巧,从地面借来的力量只是激发初始推动加速度,力量主要还是来自本身就强悍的肌肉速度,以及长距的摆臂摆腿的位移动能。现在江桥把距离拉近,每一拳能打出的威力少了大半。 但即便江桥如此卖力的攻击,对卫毕舒那强悍的身体素质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而已。卫毕舒挣扎着抵挡,往后退着步,硬扛了几拳,终于将两人的距离拉至半臂,拥有了反击的可能。 左扬东望着又是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一把捡起卫毕舒的手枪,猛地朝那白衣男人指去的同时吼了一句:“把枪放下!” “你的威胁毫无说服力” 白衣男的目光从准星上移到左扬东身上:“你的目的是卫毕舒吧?你连他都没法开枪,对你哥哥就行?” 左扬东瞥了一眼被甩到五六米外的麻醉枪所往外渗出的红色液体,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我让你把枪放下” 闻言的左多轻蔑的一笑,连准星都不看的随意的开了一枪。 从江桥与卫毕舒两人相向的拳头间飞驰而过的子弹着实让两人吓了一跳,若是早个一秒半秒,这颗子弹只怕会先打烂江桥的手腕,经减速后射进卫毕舒的手掌里,但也仅仅是如此的程度,怒火中烧的两人把愤怒全部发泄到对方的身上,卫毕舒手上的右手负责防御,江桥打向他左边的攻击全部硬吃,江桥则更狠,对方打来的攻击他全部吃下,能卸力就卸,不能就靠着这攻击的惯性转身踢他一脚,你来我往,距离时而凑近时而拉开。 唯一不变的,是两人想要杀掉对方的意志。 “左多!” 左扬东手上的枪因生气与惊吓而握得直抖,咬牙切齿:“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听得自己的哥哥说起话来云淡风清,左扬东只觉得心头直冒邪火。 左扬东朝那立柜努了下嘴,左多顺着目光而去,正好同那少女的眼睛对上。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什么的左多回过头,表情平淡:“长得挺漂亮的,你喜欢?” 左扬东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哥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他半张着嘴,调整了一会才将自己那一大串的疑问捋个清晰:“你没看到?” “看到了,又怎么样?” 左多笑得和蔼可亲:“父亲让我把你带回去,我只有这个目的,其他的不关我事” “你就连一点愤怒都没有?”左扬东的枪的准星已经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见状的左多又将目光落到了那缠斗的两人上,声音悠扬平淡: “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有时候是女高中生,有时候是女初中生,有时候是小学生,甚至是男孩也会被如此。世界上的变态多了去,你今天管得了一个,明天呢?” “你说得...是人话?”左扬东语调里满是不解:“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你也有改变他们的能力,你为什么不去制止?” “幼稚。”左多的枪口随着略处于劣势中的江桥的脑袋移动,“今天你收拾了贩卖人口的黑虎帮,明天就会有贩卖人口的黑狗帮,黑猫帮。” “只要有人有需要,就会有人去制造生产链,这个世界不都是这样的吗?要彻底解决,恐怕得把世界上所有对人口有需求的人全都杀了吧?” “你做得到?” “但即便是不完全制止,只要斩断了一条链,就可以拯救百千个家庭”左扬东说得声嘶力竭:“到底孤儿院里头有多少不是孤儿,到底有多少‘被孤儿’的儿童最终成了雏妓和乞讨的人棍...”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 “你果然看了我的文件...”左多呼了一口气,对父亲的话语已经没有丝毫的怀疑:“我从未怀疑过你” “因为你不做,所以我替你做。”左扬东目光坚定得很:“因为你和父亲都不做,所以我替你们做!” 被比自己小的人教导,其实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情,左扬东自己也懂得这个道理。当他看见江桥在楼梯口处的缠斗的录像时,只能尽力逃跑的他当真有种想往地底下钻的感觉。 江桥并不是很强。如果左多和江桥打起来,左扬东敢把自己全副身家全部赌上,赌江桥输。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无能为力的小屁孩,却做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的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只是不想看见而已。” 左多忽然说道:“你知道的,没法根除就意味着在世界各处都会有同样的事情” 并不是只有仙霞市有贩卖人口的违法犯罪,在整个夏区,甚至是整个世界范围内,这种活动都是无法制止的。 “印区的这类犯罪多到没人管理得了。那些小女孩小男孩能往哪里去?” 如果有当妓的资质,他们就会被洗脑,调教,最后成为供人取乐的玩物;没有资质的,看看那些贫困地区是否需要,卖给他们当廉价劳动力或者生育机器;再次者,断他一些器官,成为黑恶势力敛财的工具。 “你自己都知道,人心不改,这类事情就不可能被制止”左多笑了:“我知道你想说震慑作用,但是你知道‘震慑’这两字的意思吗?” 还没等左扬东的回答,左多急促的话语便接了上来:“就算你捣毁了一个组织,一个团伙,对其他的团伙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但是,仅仅只是震慑,只要一段时间的沉寂,只要有人的需求” 富贵险中求,为了钱,什么烂事都可以干。 “这就是人类,你是,他们两个也是”他指着那揍得对方鼻青脸肿的两人。 “但我不想这样,我想要更安稳点”左多见得左扬东的双眼血红,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不管这事,行吗?” “你跟我回去,跟父亲道歉,我们以后再也不管这件事” “这两人任他们打,谁生谁死我都不插手,让他们打出个胜负”他的枪口甩了下,指着因下盘不稳而被捶到墙上去的江桥,“你要是喜欢那个女生,我们就把她也带回去” 江桥和卫毕舒把这两兄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江桥倒是蛮高兴自己没看错人,只是脸色越发阴沉的卫毕舒的拳头越来越重,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需要治疗就治疗,需要做手术就做手术,给她找心理医生,实在不行就把她这段痛苦的记忆消除掉,这对你而言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行吗?” 一连串的话语终于停下,低着头的左扬东手上的枪,早就不再着自己的哥哥。 他望着自己的地板,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治疗?做手术?消除记忆?” 看着地板的他一字一顿,含着齿音的话语里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感情: “身体上的伤口先修好,比方说药物成瘾之类的先清理掉,把内部清洗干净,然后被破坏的膜再给补起来,接着送去心理医生和精神医生那修理一下,实在不行清除掉她十几年来形成的记忆。” “那是不是我要是有需要,还能根据我的要求添加各种各样的数据?” “真棒,真棒”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制造女友,美滋滋。” “你把她当成什么?玩具?”左扬东猛地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球里满是愤怒:“那你和那个畜生有什么差别?” 兄弟间沉默无言。场上响起的,唯有被地卫毕舒踹出几米远外、跌倒在地的江桥的喘息声。 气喘吁吁的卫毕舒看着边吐着血边从地上慢慢悠悠爬起来的江桥,莫名的恐惧仿佛从嵌进记忆中一般的让他熟悉。 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卫毕舒看见江桥将碎牙吐出,扯下上衣,将受伤的右手紧紧的缠住,又是摆出了格斗的架势来。 江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东西。章法也没章法,脑袋里又乱得一片,总感觉这地板灰色的地板应该是绿色才对,如果上面长一些绿草可能会更加好。 但,不能倒下,倒下就输了,放弃也输了,直到弄死眼前这个人之前,自己绝没有认输的理由。 “和你的交涉,似乎就从来未成功过” 左多平淡的笑了,放下的枪又重新瞄住了无力站起的江桥:“那我处理了他后,再带你回去。” 砰。 子弹在左多的脚边溅出火花,声音甚至把等待着时机的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左扬东的枪前冒着白烟,即便双手因没有想象到的后坐力而颤抖,他的话语依旧坚定: “放下枪。” “你觉得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左多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为个外人。兄弟反目,值得?” 只见得左扬东的手往下移了些的同时,另一只手猛地将转轮式的枪匣打开。转轮转动的咔咔声回荡在仓库里,他一甩,枪管随机的对上了转轮上的某个位置,他将撞针一掰,将枪管抵到自己的喉咙上,脸色苍白:“真烫” “你不会开...” 左多见得他这幼稚的威胁,轻蔑的一笑,但‘枪’字还未说出来,便见得自己的弟弟猛地扣下了扳机。 脆响响彻,江桥与左多都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左扬东咽下口水,发着虚的身体颤抖着,还能感觉到膀胱中的压迫感的他害怕得不由得咧起嘴。 他再一次将保险撞针打开,另一只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惨笑着看着满脸惊愕的哥哥。 世间万物都是五五开。 左扬东偶尔会这么想。那些概率什么的,算得再准,也只是估计,存在着难言的不可预测,换言之,就是奇迹。 那不如,直接就把所有的事情简单的分成成功和不成功。在这两分面前,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可言。 “哥” 他声音虚得要命,但却莫名的自信:“你觉得刚才撞针撞的位置,是那畜生开的一枪” “还是我刚才开的那一枪?” 第三十九章 胜负 卫毕舒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坏人到了快被打倒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平生里最惨的那段历史拿出来说。 你说他想搏同情吗?倒也不是这么下作。可能就是觉得自己临命终了,就快点把平日里想不起的、唯有走马灯才精准记录的那段回忆吐给主角听,让主角知道自己有多惨,污染一下对方的内心。 似乎是叫做洗白吧? 卫毕舒并不怎么看小说,因为他第一部看的小说,里头的大反派就是靠闻者落泪的黑历史成功的让主角原谅了他。 喂,这小子杀了你全家哦。就算他是因为自己全家无故被杀而心理变态,到处杀人全家,但你家里人不也是无故被杀吗? 之后他就不会再看这种东西了。与现实相悖的东西,看了也毫无意义。 但,如果不是为了说出来,现在却又让他想起那段平日里都会选择性忽视的事情,又是想让自己怎么办? 目光从吵架的兄弟身上移开的卫毕舒,望向站都站不稳的江桥的那一瞬间,便将拳头紧握,朝他冲去。 江桥倒是等了挺久的。自己的左腿膝关节可能受了什么伤,动起来十分困难,加上刚才被身前被对方捶了几下的剧痛,他只能干站着等卫毕舒靠上前来, 卫毕舒左手握拳往江桥的脸砸去,另一只手又化尖刀直搅其腹部。奈何江桥早就识破了这佯攻的手段,左手往下一甩,准确无误的打在对方手腕上,破了这招的同时将身子往前一压,攥紧的右拳从下而上升起。 正当江桥想着自己这一击可能会成功之时,只感觉自己的后背猛地一疼,卫毕舒的左拳刚被江桥躲过便五指松开,化掌下拍。掌力如同高速飞行的足球一般的砸在江桥的背上。 江桥都怀疑自己体内是不是有一部分‘红眼’药水拿去调控自己的身体应激,几乎是对方拍在他后背的同时,一口鲜血不由他控制的从肺部直窜头部,铁锈味涌上喉头与鼻腔的同时,快看不清东西的双眼见得对方的膝盖朝着自己的脑袋顶来。 离那膝盖最近的左手因刚才挡开对方攻击的力道太大而荡向一边,较远的右手虽也是一击打空,但方才对方那一掌力道之大,竟直接改变了右手的运动趋势,重力作用之下的它连带着江桥拼死一搏的力量,如钢似铁的肘部像是坠落的机舱,只朝着对方这抬起的膝盖顶去。 卫毕舒觉得这两招若是撞上,对方是必定以骨折收尾,但想来自己的膝盖也不会好过。 极快的反应速度与身体素质让他猛地抬起方才拍在江桥身上的手掌,往后一勾,手臂同蛇一般的缠上了江桥的手腕。 忽然而来的阻隔没能给江桥任何惊讶的感觉,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身体似乎在一瞬就理解了对方的行动,借着卡在上方的阻力点,手肘忽得荡向自己的左边,横在脸前,硬是挡住了砸向脸的一击。 杀招顿出的卫毕舒一招被挡,半空的腿猛地落下蹬地,比刚才更快地膝击朝着江桥的胸口顶来。 打实了,江桥就只能等下辈子再报仇了。 寒冷如同要冷静江桥刚挡下对着脸来的袭击后的狂乱一般攀上脊椎,睁得浑圆的眼睛的焦点跟着对方用力蹬地的腿上的膝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眼神往左上一飘,果不其然的将对方化为刀状、自上而下砍来的右手收入眼中。 一切都变得十分的缓慢,在这种身体十分贴近的距离里,江桥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患上什么劳什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因为他对卫毕舒的恨意随着他吃下的每一次攻击而激增。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身体比江桥的意识更一步明白,接下来自己的一击,将逆转整个局面。 膝击与落掌同时袭来,江桥停住的左手同样横着打向对方的右肋的同时左脚蹬地,崩拳之劲再度重现,他回想起了当时用拳头砸开推车的那段时间。 ‘推车’时所用的右侧身体此时被对方限制位移,身体左侧的力量不足以让这一击角度古怪、力量不强的崩拳难以先于那两击前砸到对方肋下,所以卫毕舒连想要抵挡的欲望都没有,诡计得逞般的咧嘴表情异常狰狞。 江桥要反击了。 江桥的左脚在贴地一扭的同时,借着地面的反冲,在十分近的距离之内踹向了对方那独立的右腿。没有料到江桥这崩劲还有这个意思的卫毕舒心一惊,膝盖微弯,想要硬吃下这一击。 坚硬的膝盖与江桥的左腿相碰的同时,他只觉得对方腿上的力道柔和至极,却存着一股让方向偏转的力量。 重心一变,卫毕舒立马反应过来,勾着江桥的左手猛地上提,饶是如此,这一记袭击,依旧砸在了拼命挣扎的江桥右肘上。 真疼。 江桥咬牙,踩在对方膝盖上的左腿猛地用力蹬去,对方的身子斜向自己的右侧,但那一击落掌反而更加危险的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砸来。 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完全不顾对方的手掌的江桥的左腿已经落回了地面,而方才打出得那一击假‘崩拳’也同时砸在了卫毕舒的肋骨上。肌肉传来的痛感让卫毕舒明白自己的身体几乎毫无损伤,回到地面的腿也让他得以稳住身躯,不至于被这一记左拳撂倒。 但其实会不会摔倒都无所谓,因为只要自己这落掌打实了,江桥必死无疑。 江桥也明白这一点。但是,无所谓。 落地的左腿压榨着组成它的细胞,呐喊着、嘶吼着的它们拼尽自己的一切的产生着最大的形变,要将自身都一起撕裂的力量随着脚后跟攀上,与腰部微转的力量合流。 像是号角,像是擂鼓,一团散沙的记忆聚起,在他的脑海将他的一生联结起来。孤儿院的琐事伴随着那双手感觉到的沉重而断裂,随后袭来的,便是与颜平帆一同生活的场景。 有个好师傅,有个好对手,有个喜欢抢自己东西吃的女生,有个自己救下的吵闹小孩,有个因为自己过错而躺在病床的褐发小姑娘,有个自己总觉得对不起她的蓝眼小女孩。 有个希望自己能活下来的老板娘。 那击在卫毕舒肋间而些许弹开的左拳接收着腰部传来的巨大力量,这如同要将左手撕裂成两半的力量,带着一切的不甘、愤怒、无奈、仇恨与对这世间一切包括自己的短命与无力的释然,砸到卫毕舒的肋上。 卫毕舒听得见自己的肋间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胃部如同被插穿一般的疼痛感让他不由得吐出血来。 还是第一次。 作为‘英格薇莉亚’榜上有名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被打得这么惨。 但,以此为代价,这一掌实实的落在江桥的后脑勺上了。 他的左手放开,一个人的重量在他的身前滑落。跪向地上的江桥随着卫毕舒往后撤了一步,失去了支撑之物,整个人栽向地上,双手如同昆虫的四肢般前后拨动,似乎挣扎着想要起身,只可惜,水平的摆臂是到死都不可能让他支起身子的。 卫毕舒抬脚,力量蓄起,眼睛里毫无感情,正打算朝着江桥的脑袋猛的砸下的时候,便听得一声枪响。 一发子弹擦着他的额头而过,打碎方才放在横放柜子上的红酒瓶,溅出的红酒比血还鲜红。 左扬东咬着牙,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如同掐的是卫毕舒的脖子一样的尽我手枪。见得一击未中,他连忙将撞针后掰,但只觉得手腕一疼,这枪就被左多抢了过去,还没等他发怒,便只见得对方手掌一拍自己后颈,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倾倒。 他感觉到自己被左多扶住,不至于脑袋砸地,脑袋一转,方才卫毕舒所在的位置,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左扬东感觉自己被哥哥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他用尽此时所能做出的最大挣扎,用力的拍击着地面的吸引着说了什么后就要离开的左多。 “救他。” 左扬东拼尽全力能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两个字了。 见得自己的弟弟昏迷过去,左多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江桥。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只能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左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个汉子。”左多联络了一家私人医院:“有点可惜,也有点蠢” “我救你,但这件事,你别再管。”左多看着他,“答应了就点一下头” 左多传进他耳中的声音成了尖锐的鸣叫,而他的大脑恐怕本来就没有通过读唇来明白话语这么高级的功能,所以他一句话都没听懂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 江桥的手臂动了一下。 大脑似乎终于理解了水平的位移没法让自己起身,支撑着地面的手掌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足以让他的上半身支起来。 他尽力的不让自己的眼球露出太多的白眼,以免让左多觉得自己不够尊敬他,嘴唇张张合合的念了个什么话后,身体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猛地坠在什么东西。 这样栽下去,可能牙会摔坏吧?他只来得及这般思考。 不过无所谓了,刚才不是也被卫毕舒打掉几个吗? 双眼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左多的手托着他的脸,慢慢的放在地上,望了眼身后同样昏迷的左扬东,叹了口气,起身,往方才卫毕舒逃开的方向追去。 我不会死的。 血已经吐干净了,碎骨扎进胃部的疼痛也因服下的止疼药而有些减缓。 他朝着满是污水和腥臭味的黑巷往前走。 只要走出这条黑暗的小巷,只要看得见车水马龙的大马路,那就是自己的天地。这就像是通向幸福前必须要经过的肮脏道路一样,小的时候也有一条,只可惜他逃跑了。 只要忍过院里那群小女孩的欺辱,自己本该可以和那两个朋友一样。 成为谁的徒弟正式学拳也好,被高官买去当养子也好,但其实也不用这么奢侈,他这么想。如果自己没有被人贩拐走,没有被当成***那自己的人生就足够幸福了。 他看见黑暗巷子出口的那头,那个站着的男人。他提着死狗一般的将一个人抛到一边,慢慢悠悠的朝着自己走来。 “这不是…”血液呛进食道,卫毕舒有些难受,“仲啊...好久不见。” “知道吗,我刚看见夕了,他现在威武得很,和你一样威武”卫毕舒吐出的痰里混着血液。 严仲看着他的眼睛,如同观看罪人的雕像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好久不见”严仲挠头,皮笑肉不笑,“我徒弟想杀你来着,我过来看看你赢了还是他赢了” “你觉得呢?”卫毕舒闻言,笑:“夕也想杀他。” “为了你吧”潮湿的气味窜进严仲的鼻腔,他吸了口气。 “夏塔拉·考文垂...”严仲慢慢说着,“你叫人杀的?” “她死了?”闻言的卫毕舒停顿,后笑了,“他们效率真高。” 严仲盯着他惨白的面容,脑海里已经演绎出千百种杀掉这个老朋友的方案。 巷子里的卫毕舒和严仲都听得从那头传来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得巷道那头的左多将枪指着卫毕舒的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左多的“仲”字刚出,便只见得严仲猛地朝这边冲来,卫毕舒虽伤,但反应依旧迅捷,他一边摆出架势,一边吼道: “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打赢过我!” 严仲的速度当真不是江桥可比的,卫毕舒话语刚落,严仲便已经窜到了他的身旁,一开掌,直朝着卫毕舒的脑门打去,卫毕舒身子一斜,右拳直朝他胸前,却只见得严仲另一只手绕了上来,刚才那被躲过的一掌成了劈刀,直接斩到他肩膀之上。 速度太快,卫毕舒即便反应过来,身体也跟不上他的速度。抬起的左拳向上打去的时候,严仲方才弓起的腿如同弯弓的弦被放开一般的回弹,猛地踹断了他的左脚。重心失衡的他立马摔倒在地,砸起的污水溅了严仲一身。 “左少,别来无恙。” 严仲抱拳,对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浅笑。 “仲...他可是我们的...”左多看不下这陈年旧友的对抗,满是不忍,但话还没说完,便被严仲打断: “我不记得有个做人贩子的旧友,也高攀不起纵容朋友当人贩子的左家大少爷。” “今日尊你一声大少,是因为你的弟弟,是个真正的勇者。”严仲眼睛微眯,笑得自豪。 一脚将方才江桥踢断的肋骨嵌进了卫毕舒的内脏后,他又往前踏出一步,踩在被打得两眼冒金星的孤儿院老朋友的身上,朝着左多走去:“今天来,我只是想为我徒弟报一下仇而已。” “无论他活着与否。” 话毕,严仲推开左多,径直往后走去,却听得左多吼道:“今时今日他如此,我们两个不都有责任吗?” “是啊,有啊” 严仲再回过头的时候,青筋凸起,双眼赤红:“但这不是他丧尽天良的理由。” 左多还想说什么,但严仲却抬手,示意他闭嘴。 “想想你的身份”严仲的大拇指戳了自己的胸口几下,“你的位置,应当做这种事?”随后,他又是笑了: “从我知道他干这破事,从我知道你帮他打掩护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我们做不成朋友。”严仲一字一顿:“我留他一命,你可以当成是我对他的补偿,或者是我作为熟人的没心没肺,但是” “今后,如若是你做出什么事情我不满意”严仲说着,看着地板,沉默良久,才说道: “我徒弟会替我出手的。”说罢,扬长而去。 左多看着巷道里怎么也站不起来的严仲,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枪,深吸了一口气。 混杂着泥土与血液味道的空气让左多浑身难受,他按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将枪收回,拨出了电话。 “你好,孙逸轩”对方的声音十分低沉,缺乏生气:“左先生吗?我遵你的指示呢,待机。” “不,解除了”左多挠着头,报出这里的地址,才解释道:“快来吧,卫毕舒被打倒了” “谁?”隔着话筒,左多也听得到那年轻警探话语中,混杂的惊讶、不解和喜悦。 左多的目光顺着这漆黑的巷道,看见了那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三个小孩结伴走过,不知在说什么得聊得欢愉。 “江桥。” 第四十章 死亡 虽然早早的就借着办事的名义出门躲开了,但等下要怎么见他比较好呢。 颜平帆所苦恼的问题因为严仲与江桥都不在店里而顺利解决,因这种小事而微悬的心得以落地,但却有些小小的不安心。 问及正同醒了不久的梁咏橘一起从二楼下来的伍左鸢,他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但却又给了个提示:他们可能去看望夏塔拉了。 把程雏一人留在店里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于是颜平帆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带小孩带上瘾的伍左鸢。梳洗过后的梁咏橘呆滞的抓着颜平帆的手,两人便坐车往医院去了。 颜平帆觉得她比起以前要更信任自己一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回想起来,应该是不久前夏塔拉·考文垂终于回到她身边的日子里。 这个小女孩冰冷的身体内那颗跳动的心脏考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颜平帆时常会考虑这个问题,她和程雏完全不同,水蓝色的眼眸本就与世界的神秘挂勾,拥有将一切掩藏在这对宝石之内的力量。 夏塔拉·考文垂。 颜平帆还记得几年前就曾在电视上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夏塔拉参加比赛。她的打法十分之随性,却并非毫无章法,隐藏在混乱之中的些许规律,配合着几乎超越所有参赛者的神经反应能力和精准的预判。 若是现在的江桥与之对抗,也只能是被打得一头雾水。 梁咏橘的打法,有一大部分是模仿夏塔拉的,特别是在后来的比赛中表现得极为明显。在看望每日例行看望夏塔拉的这几天里,颜平帆也会和被安排进同个病房的周雄闲谈,她这才知道,无论是超越平凡人的神经反射能力,还是她的高速出拳以及超越‘崩劲’的短途爆发,全都是梁咏橘在一日一日的苦练中造就而来的。 颜平帆本以为她是和江桥一样的天才,但正因为她不是天才,才更让颜平帆动容。 “她不让我学她” 难得的,梁咏橘从前几天开始,会有意无意的向梁咏橘讲一些过去的事,但大部分的内容,都是跟夏塔拉有关。 她说夏塔拉从一开始就不让梁咏橘学她的打法,梁咏橘还抱怨她小气,她似乎也觉得这么说当真显得自己自私,偶尔会教梁咏橘一些基础的东西。 只是当梁咏橘进行训练时偶尔会不由的使出与她接近的战斗方式时,夏塔拉才会气鼓鼓的重复那句说过无数次的话语: “你要有自己的东西呀,我这些又不适合你” 是这样的吗? 梁咏橘不是很清楚这一点,按照周雄的说法,自己的体格和夏塔拉·考文垂差不多,虽然神经反应和意识上存在天赋上的差距,但只要学着她的步调来,就可以十分快的成长。 他说错了吗? 梁咏橘歪着脑袋看着苦口婆心的夏塔拉,看着气得炸毛的模样,久违的感觉到自己的脸有想笑的念头。 “听你的” 考虑如何更好和小了自己一岁的梁咏橘说明拥有自己意识的战法有多么重要的夏塔拉将自己的头发搅得乱七八糟,看着这样的她,梁咏橘难得做出了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动作,她紧紧地抓住对方的双手,水蓝色的眸子里的光都流进了有些惊讶的灰色瞳孔里: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段被唤作‘世界神秘’的格斗方式,就是梁咏橘对夏塔拉的回复。 我认真的去想了哦,我有很好的考虑过你的话!看,不错吧! 话没能说出来,甚至连面都没见到,她成了周雄口中的植物人。 植物人是什么,需要浇水吗?没有嘴巴的话,吃饭怎么办呢? 年幼的她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植物是动不了的。它们可能有灵魂,但是自己是感受不到的。 和她在每一个黄昏一同嚷着数字回头望去的游戏此时变得如此的残忍。 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植物人。 她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于是她便把已经没有被赠方的礼物、充满着不详的‘世界神秘’封闭起来了,如同将夏塔拉·考文垂的灵魂封闭起来的、她那无法行动的躯体一样。 不再言语的梁咏橘俯视着地面,握着颜平帆的手掌没有什么力气。 见了周雄,一眼便看见郁郁不乐的梁咏橘的他,强打起精神,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趣事,但不知是被江桥培养出来的高级幽默感还是严仲所锻炼出来的理解能力,就连心情平静的颜平帆都觉得他说的东西一点都不有趣,更别说是愁眉苦脸的梁咏橘。 只是,有哪里不对。颜平帆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自己的大脑传递着她的意识无法破译的暗码。 聊了些琐事,周雄见梁咏橘一直无言的看着夏塔拉,便和颜平帆提议说把夏塔拉带出去晒晒太阳。 若是严仲在这,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肯定会不知气氛的询问植物人是否能进行光合作用这种丧心病狂的问题,得亏颜平帆还是懂得一些周雄的用意,便同护士提了一下。护士十分果断的答应了,还给自己找了台轮椅,虽说制动把手是坏的,但是不用去找轮椅放在哪对颜平帆而言也算是方便了些。。 “她好像很喜欢你” 周雄摸着脑袋,笑得有些傻,颜平帆以前就经常见他这么笑,他又说:“果然女孩子还是要女孩子才更了解些” “她呀...”颜平帆忽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心脏,闷得呼吸都有些不畅:“雄哥,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你瞒了我什么吗?”颜平帆的声音很细,细到推着轮椅在门外等着的梁咏橘听不见她说什么。 “嗯,瞒了你很多” 周雄不好意思的笑了:“但我决定告诉你了,等你们回来,我就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听得周雄这说法,颜平帆感觉到近似于离别般的难受,总觉得这一走,周雄就会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一样:“你别不告而别,也别留个字条就走。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等你养好了再说。除了生命之外,其他都是小事。” 周雄似乎没考虑到颜平帆会说这些,他愣了些时候,捂了下还能正常工作的眼睛,用力的点头。 一次,两次,他才说:“成,我不走。等你回来再说。” 颜平帆全身上下的细胞似乎都在警告她不能离去,每向门口踏出一步,指间中存在的生的气息便溜走一些。直到门口回过头,确认周雄还在病床上,这种感觉才被压下去了些。 阳光,绿道,斑驳,树影。 青草味的小路长得看不到边,一颗一颗的鹅卵石硌得轮椅直震。一旁的梁咏橘弯着腰看着双眼紧闭的夏塔拉,慢悠悠的说了句:“这都吵不醒...” 颜平帆听她这么说,推得速度慢了一些:“如果老是震的话,可能会做噩梦” “是这样吗?”梁咏橘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大相信,她的指尖绕着一侧的马尾,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车上睡觉?” “倒也不是”颜平帆似乎一时之间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个严仲小时候骗她的玩笑话,她瞥了一眼梁咏橘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一边长一边短,真可爱。” 过了一会才听懂颜平帆在说自己的马尾辫时,梁咏橘红着脸将手指放下,随后又摸了摸皮筋,往上挪了一点,不说话的看着颜平帆。 小女孩的可爱有时候会让同是女性的颜平帆感觉到莫名的喜悦。看着她这极少流露情感的脸与充斥着询问的眼睛的不协调,就像是一头栽进了蜜罐里一般的甜腻。 推着轮椅的颜平帆停下,往前走了几步的梁咏橘发现轮椅没跟上来,回头望去,只见得颜平帆蹲下,将闭起眼睛的脸靠在沉睡的夏塔拉脸颊上。 很温暖的身体。就算是沉浸在别的世界的睡美人,她曾有的活力还是透过这身躯传进颜平帆的身体内。 “小橘,以后跟着我行吗?”颜平帆问。 梁咏橘沉默,不知作何反应比较好。 她考虑过这件事,在许许多多的夜晚,她都考虑过自己要去哪里,她也考虑过,这个对人温柔的大姐姐是否会让自己跟随她。 会给她添麻烦吗?会连累她吗?而且... 梁咏橘的话语与扬起她银白发尾的湿润轻风相混,传进颜平帆的耳朵里: “会给你添麻烦的”她又强调了一次:“很多很多麻烦。” 颜平帆觉得这话很熟悉。是江桥说过吗?皱起眉的她让梁咏橘有些心慌,慌得如同知道自己要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一样。 颜平帆记起来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老老板把自己带走的时候,自己也问过他同样的话,他是怎么说来着?颜平帆早就记不得了,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吧,有话直说就好了。 “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想拿江桥当例子的颜平帆话语有些断续:“就跟你比赛的大哥哥,他给我添的麻烦也挺多的” “但是,你们不是情侣吗?”梁咏橘问。 “不不不不不不”矢口否认的颜平帆手摆得如同电风扇一样,言辞闪烁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总、总之,你是‘轻转’的一员,我是‘轻转’的教练,其他队伍怎么弄我不清楚,进了我这,大家都是家人了” 十分俗套的台词,自己本来想讲的是更加精妙的东西才对! “那...”梁咏橘没有去在意这老套的说法,她看着夏塔拉,细小的声音还不及拂过的风的喧闹大。 颜平帆一句都听不清,她只见得梁咏橘一副快哭的模样,似乎是被什么自认为太过奢侈的话语卡在喉头,不说出来肯定会后悔。但说出来,又害怕得到相反的答案。 颜平帆起身,走到用手背擦着泪珠的梁咏橘面前,蹲下,将一脸茫然、眼中还闪着泪光的梁咏橘一把抱进怀里。她的脸颊有点冷,但没事。 “早上的时候,我把面包店卖掉了” 颜平帆嗤嗤的笑了两声:“以后不用早起,也不用害怕做出来的面包没有人吃,夏塔拉的医药费也有着落,一箭三雕”她把梁咏橘抱得更紧,彼此的肩膀都抵到了一起: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好,和你比赛的大哥哥也好,还有‘轻转’的各位,仲哥,鸢哥和哈桑”梁咏橘觉得她的话语四处乱跑,有一些往自己的鼻子里钻,弄得里头痒痒的,有些难受,有一些还往眼眶里窜,别闹了,那里进不去呀。 “来我们这,行吗?” 风一直吹,但不是很大,叶子故弄玄虚的发着沙沙的声音,卷起某种不知名的香味让这个世界变得比之前要更加丰富多彩。 颜平帆感觉梁咏橘把自己推远了些,这才看见她笑着的脸庞。 明眸皓齿,水色波纹,可能是至今以来,颜平帆在任何场合里所见过的、她最为完美的笑脸。 将人带回去病房的时候,颜平帆想了许多东西。 人,真的是十分脆弱的。无缘无故就会成为植物人,无缘无故就会从这个世界离开,就像老老板。他是一个健壮的人,乐观,脸上从来没有阴霾,就算是受了伤,也从来没听他喊过痛。可他就那么走了,走得轻巧,甚至有些随便,就像他这人的性格一样。 可能对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没有妻子,没有子女的他,在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严仲面前,听着被他当成女儿一般抚养的颜平帆的嚎哭声,手掌传来的是这两人的温度,眼睛所看见的,是陌生到逐渐模糊的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的他,带着笑容离开了这个世界,此生的所有遗憾,全被这生命中最后的光景冲散。 周雄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呢? 颜平帆猛地将病房的们关上,将什么都没看到的梁咏橘挡在门外。 房间内一片狼藉。床单被刀创撕碎,桌椅掀翻,硝烟的味道还在房间里弥漫。 趴在夏塔拉的病床旁的周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他挡在胸口子弹创口前的手被鲜血染红,另一只受伤的手上,紧攥着几根破碎的注射器,即便是玻璃片嵌进手掌,也依旧如同握着心爱之人的手掌一样不愿放开。 房间外的敲门声由缓变重。从颜平帆的反常行动中便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梁咏橘从试探性的询问,逐渐变成痛苦的哭嚎。 白皙的小手砸着木门的声音,如同与颜平帆的心脏鼓动重合一般。 她的目光里燃起了毫无源头的火焰,深邃的眼睛里的红与黑暗混合,眼神锋利得如同要将眼中的星幕诛杀一般。 她眨了下眼,酸涩的眼睛才看得见周雄合着双眼、带着笑容的脸庞下压着的那张带血的白纸。 听到了电话那头梁咏橘的哭声,严仲很快的酒赶到。 他抱着哭红了眼的她,一边小声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之类的话语,与受惊的护士长商量着将夏塔拉·考文垂安顿进其他的房间。 坐在夏塔拉旁边的梁咏橘止不住的落泪,严仲慢慢的合上门,将这无能为力的哭声闭锁在那孤独的空间里。 “江桥呢。”被披着薄毯,坐在案发的病房外的等候座上的颜平帆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疑问的意思。 严仲没有回答她疑问的念头,他将对方手上的遗书抽了过来,认真的叠了三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名警察想要让他把这东西当成物证叫出来,却被严仲硬是瞪了回去。 目光很和善,但是与他相接的警察却从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一把带着血的镰刀向着自己斩来。 “没事吧”警察反应过来,连忙从扶住他的严仲身边挣开,严仲见状,笑了声,问颜平帆:“孙警官联系了吗?” 徐铁正看着捂着额头的孙逸轩,深吸了口气:“别接。” 孙逸轩看着亮起的屏幕逐渐息掉后,这才敢将屏幕重新亮起,查看未接来电。 左扬东,二十通,颜平帆,四通。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咬着牙:“正哥,我...” “别做傻事。”徐铁正将冲泡的茶水放在他的面前,手掌轻拍他的肩膀,“你对付不了左家” “而且,你本就不该牵扯进这件事里”徐铁正喝下一口茶,看着他:“不该与你有关的,你只是个小警察,负责的案件是抓捕周雄,而不是查出人贩基地” 孙逸轩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有些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非要当警察不可了。 第四十一章 盖棺定论 周雄仔细的将信看过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将床头灯关闭,深深的吸了口气。 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 镜面玻璃筑起高墙,将他团团围住的同时,也将一片巨大的绿茵地一同围了起来。在他面前的不远处坐着两个小女孩,灰发的小姑娘在给脸颊微红的蓝眼女孩扎她那如同白银锻造出来的秀发,银发的小姑娘露着他从未见过的笑容,两个小姑娘比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要纯洁和洁白,光是看着就觉得充满希望。 醒来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身体毫无根据的告诉他:你活不过今天了。 凭借着他这么多年来买彩票缺从未中过的经验来看,自己这感觉成真的可能性十分之低。 预感这种东西比梦想还不可靠,特别是不详的预感。它的不详不仅在于它的内容,更在于它介乎于可能与不可能之间。 模棱两可的答案,会让人产生些许的希望,正是这种侥幸被现实打破的时候才最为致命。 所以想了许多的周雄还是觉得写封遗书比较好,他操起这打拳的粗手,用还能看得见的只眼在这一闪一闪却不亮晶晶的床头灯书写着自己的愿望和所知,但写着的时候,他的脑海便不由得回忆起先前还算印象深刻的梦境来。 在梦中的他朝着四周的镜面望去,藏着记忆的匣子便随着这个世界一起翻转,轻拍着盒底的无形之手将过往关于这两个女孩的记忆从盒子中跌出。 第一次见到夏塔拉?考文垂时,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也很脏,与现在这幅沉静的模样完全不同,即便在困苦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挂着许多大人再也露不出来的纯真笑容。 那时,正是她打断了孤儿院里某个高年级的男生的双手的第四个晚上,而为了惩罚她的孤儿院院长显然脑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她所做出的惩罚,便是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赶了出去 年幼而缺乏自理能力的小女孩被赶出家门后会怎么样? 按照正常的思路,要么被人贩子抓走,要么饿死街头,周雄是不考虑好心人这个条件的,这个世界上如果好人收养孤儿的几率高,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孤儿院会被改造成洗脚城。 果不其然,那个雨天里,几个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盯上了这个流浪街头的小姑娘。某个面包店的店长和周雄同时发现了饥肠辘辘的她以及后面跟着的那几个歹人。 普通人嘛,本就和性子暴躁且无家室妻儿的周雄不同,能做点好事已经能算是伟人了。 周雄看着拼命劝小女孩回家的男人在越发靠近的两三个大汉面前退后了几步,转身躲回面包店。 有点可怜。 那人颤抖着手按着报警电话,目送着被那三个男人带走的夏塔拉?考文垂,眼里满是慌张。但电话还没按完,一个男人便走进店里,看着这惊恐的店家一句话不说,一脚踹翻了提供给客人休息办公的小木桌子。 手机从握不紧的手掌落下,砸在地上,崭新的屏幕裂成数块。 那咬着压弯了的香烟的男人见恐吓成功,笑嘻嘻的回头正想离开,便见得周雄的巴掌猛地甩了过来,后脑勺撞上面包店的门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不用报警了” 周雄看着目瞪口呆的店家:“这事我管了,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不知道就行。” 店家说什么周雄完全不放在心里,他只顾自觉帅气的拉起男人的领口,把他拖进了方才那几个男人把夏塔拉拐进的巷子里。 还没等他玩心大发的想好自己帅气的出场台词,便见得一个男人朝着自己这边猛地摔过来。 那按照正常人类的思路,如果见到有不明飞行物朝着他这边来,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躲开。 那如果情况太紧急或者是时间不够导致躲不开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只见得周雄将手上拉着的男人用力一甩,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方才被抓着的男人的脑袋朝着那袭来的后脑勺一撞。两个头盖骨突破了皮肤的限制所产生的接触交流让这两个男人立马翻过白眼,而如同没事人的周雄慢慢抬头,将此时巷子中发生的事情好好的理解了一遍。 褐色头发的小女孩同蛇一般的游走在剩下的几个男人的身旁,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刀对她而言似乎如玩具一样,躲过挥来的两三次攻击的小女孩脑袋一甩,褐色的头发遮蔽其中一个拿刀男人的目光的同时,下体所传来的器官碎裂的疼痛便让他晕了过去。 周雄愣在原地,看着一米多一点的夏塔拉撂翻了一群大汉后,蹲在已经晕过去的那几人身边,朝他们的口袋摸索着。 “停一下”周雄见得情况有些许不妙,连忙举手阻止:“你做什么?” 这时,夏塔拉?考文垂似乎才发现了周雄的存在,她抓了抓有些许打结的褐发,露出让周雄这辈子都印象深刻的笑容。 “找东西吃”夏塔拉?考文垂的声音还蛮是童稚,与被她打到的满地横陈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他们没有吃的,我想找找有没有能换吃的东西。” “换吃的东西?”周雄只见她从那几个大汉的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皮包,朝着周雄晃了下,“我记得这个能换吃的” “等等…”周雄捂着脑袋,双手下压,如同在示意她将手里的危险物品放下一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今晚有得吃?”夏塔拉?考文垂傻傻笑着,挠着自己有些发痒的皮肤。 周雄难得的苦口婆心,告诉她自保是对的,抢劫是不行的,但在餐厅里狼吞虎咽的夏塔拉却有些不乐意的说是他们先找自己打架的云云。好奇的周雄又点了份双人餐,听着小女孩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讲述她过往的故事。 等到她吃饱了,周雄才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一脸满足的小女孩。 鞋子被丢掉、书包被划烂、课本不见等是常有的事情,也经常被人叫成是灰眼睛的怪物,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院长这么说:“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她说得轻描淡写。 所以夏塔拉?考文垂虽然烦心,但也决定不去在意这些在大人眼中鸡毛蒜皮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珍藏着的,已经去世的母亲留下的笔记被剪得粉碎,散落的只言片语将被那群小孩破坏得残旧的书包里散开,未曾见面的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此时跟母亲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就把那群人打了一顿,从高年级到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只要他们曾经动过自己的东西,只要他们曾对自己恶言相向,无论男女,全部都被她送进了医院。高年级生那对拿剪刀的手臂,也被她掰成了用文字描述都会让人觉得疼的形状。 那孤儿院肯定吃不消这笔医药费嘛,院长思来想去,直接就把这个小事都忍不了的惹祸精给赶了出去。 天才。 如果周雄能见到这个院长,他肯定会违反自己不打女人的法则,一边给她竖大拇指一边打她耳光。 周雄告诉她不能以暴制暴,有事要告诉成人让他们处理,夏塔拉·考文垂看着他,浑圆的眼睛似乎在问: 有人会管我吗? 本来想摆着成人架子讲道理的周雄忽然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沉默了片刻,夏塔拉就听从自己方才对她的放任,又点了些水果沙拉。 周雄问:“打拳,喜欢吗?” 夏塔拉?考文垂摸着自己的拳头,答:“不喜欢,好疼。” 周雄眉头一皱,望着桌面上被清空的长杯:“圣代,喜欢吗?” 夏塔拉?考文垂头点得如同啄米的小鸡一般:“超~喜欢。” 在店员满是怀疑的目光里,周雄觉得如同自己像是一个诱骗小女孩的金鱼佬。 方旭海同意了,干脆得让周雄觉得心慌。 周雄来时还满心忐忑,带着夏塔拉去自己家洗了个澡,又匆匆的到最近的儿童服装店买了身白净的衣裳。头发两人都不会扎,只能任由着它散着。 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所拍摄的这张照片满是匆忙,夏塔拉?考文垂的笑容即便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的,也满载着难见的活力与积极。 方旭海那时的表情,直到现在周雄还记得。那是如同寻觅许久的宝物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措手不及。如果这老男人微红的眼眶里有泪珠打转,周雄就能越发肯定这上司是个萝莉控的观点。 毫无压力,她进了队伍里,由周雄负责管理。他本来就不懂得怎么教小孩子,和夏塔拉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又把她放到一个新的孤儿院去了。 看着自称夏塔拉?考文垂监护人的周雄带着她来孤儿院,院长好心的提醒说托管自己儿女的机构叫做托儿所,但两人都如同中了邪一般的强硬,做院长的自然也没有拒绝这一大笔托管费的意思。 随后,周雄遇见了梁咏橘。 水蓝色的眼睛很漂亮,里头所藏匿着的,是这个世界的神秘,属于周雄的神秘。 他愿意等她十来年,等到她长大成人。 他希望那个时候梁咏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两人相伴永远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些时候竟然会嫉妒起和她十分亲昵的夏塔拉·考文垂,后来,他便决定这辈子都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就连长信里周雄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从夏塔拉?考文垂瘫痪之后,周雄与梁咏橘相处的时间增加,他越发觉得这个银发的小姑娘如同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她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 她在每个黄昏时分用拳头发出的呼喊,汗水中混杂着的复杂情感,像是要将周雄摧毁的磁石。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他既不想被认为是萝莉控,也不想让这个姑娘被自己糟蹋了。 当他明白自己在心中曾将夏塔拉·考文垂当做竞争对手的时候,他才逐渐的感觉到了年幼的那两个女孩之间建立起的深厚感情。与成人的肉欲和爱情不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或许在今后的日子里,梁咏橘没法再照顾夏塔拉,她会嫁给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但是。 她与夏塔拉·考文垂的心,可能永远纠缠在一起。 周雄发现考虑这种这么少女心的事情并不适合他,他只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性就行。但想通了也不错,能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念想,不也挺好吗? 那按照败犬的套路,介入两人感情失败的第三者只要不是特别混乱邪恶,一般都会为了帮助那两人而努力。老大不小的周雄也落入了这恋爱喜剧的俗套之中。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夏塔拉并非是因为先天的疾病导致全身瘫痪,失去意识。 一个方旭海暗地进行的计划浮出了它的一角。就在他仅查到‘夏塔拉接受实验后便失去意识’这一无比表面的现象时,方旭海便以极快的速度找上了他,将自己计划的部分透露出来。 夏塔拉?考文垂的身体,具有某种让人适应虚拟世界的力量,这种东西经过改造可以作用于任何人身上而不产生排斥,任何一个拥有它的人,都能得到‘绝境系统’的眷顾,展现出最大的力量。 从反抗到最终接受现实,周雄做了许许多多的对策,甚至一度与方旭海反目成仇。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他没办法和方旭海对抗,因为梁咏橘还在,他也不想去对抗方旭海,因为即便这么做了,夏塔拉?考文垂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对于‘奥维莉亚’而言是很划算的,失去一个有前途的队员,换来永久的王者之位,但在所有人都未认识到的三个变数出现时,方旭海看似精心构造的棋盘完全被掀翻了。 宋谅,伍左鸢,江桥。 宋谅还好说,他也只是被‘绝境系统’眷顾着的小屁孩而已,江桥可能还需要两三次生死之间才能成器。 唯一能成为‘奥维莉亚’的绊脚石的、甚至时毁灭‘奥维莉亚’不败之位的,只有伍左鸢。 这个不知不觉之间,离‘虚伪假面’只有一步之遥的男人。 就在方旭海烦心伍左鸢的这几年里,暗地里调查的周雄终于找到了一个关键的东西:夏塔拉r计划。 颜平帆和梁咏橘已经出去散了不久的步了,他听见了门外的护士与男人交谈的声音逐渐嘈杂,便将信件仔细地收了起来。 有好多事还没做,比方说见一下江桥,比方说想见到夏塔拉?考文垂再次露出那笑容,比方说想看着梁咏橘慢慢成长,出落成个可爱的姑娘。 他想看见她久违的笑容,想看见她不再沉默的活泼模样。 如果她步入婚礼礼堂的时候,自己能作为见证人在一旁看着,即便不是自己,他也会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周雄没什么好准备的,他坐在床边,笑嘻嘻的看着往内推开的门。 他在想,如果自己晚个十来二十多年出生的话,两人说不定就是同岁。 说不定我是你的青梅竹马。 我们的父母相互认识。 我的父母会把夏塔拉当成我妹妹一样的收养。 然后哪一天我们两家人去玩的时候,你的父母躲过了那场致命的意外。 我们成长了,读一所高中,读一所大学,我比夏塔拉更讨你喜欢,所以我们结婚了。 那半辈子都望着你的水眸,半辈子都抚着你的银发。 想看着你去世,然后再看着夏塔拉去世,剩下的残局由我来收拾。 恶心,真恶心,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在想什么爱情桥段。 在自嘲中回过神的他,看向自顾自把门关上、嘴皮子动了半天但自己却一句都没听进耳朵里的几个正装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一旁的折椅抄起,对着对方的脑门砸了过去。 听着门外的尖叫,趴在床铺上的周雄将信取出,压在自己的脸下。 这辈子算是谨慎吧,偏偏在快死之前莽了一会,他现在想来,如果刚才好好说话,可能自己就能活下来了。 终于预感成真了,还想要什么呢。周雄捂着胸口的枪口,深吸了一口气,所吸入的火药味,被错乱的大脑理解成了绿茵草地的清香,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前方坐着一个水蓝色眼睛的小女孩,嘴巴开合和自己说什么东西,说着说着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表个白?可算了吧。周雄用尽全力的嚷了一声,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后悔和欢喜都搅拌进去: “再见。” 第四十二章 醒来 巨大的绿茵地,哦,又是绿茵地。 一大堆碎镜面,哦,又是碎镜面。 即便这个世界拥有巨大的信息量,但也绝非是机械的百遍读书就能够理解的。 在这个世界里能让江桥有些许留恋和安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在草地上打闹的梁咏橘和夏塔拉·考文垂,白得一尘不染的露肩连衣裙衬得她们像是另一个世界里来的圣女一般。 梁咏橘就像是个玩偶一样的被夏塔拉使来使去,但就是这样的她,水色眼眸里有着江桥从未见过的愉悦,脸上的笑容要比他看到的每一个都柔和。 每一次的卷土重来里,夏塔拉·考文垂的动作和神态都有着显然的不同。即便是同样扎头发的动作,她便以十来个角度给江桥全方面的演示了一遍。 起先吧,江桥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学会也是一门手艺,指不定以后还能给颜平帆扎扎蹭蹭好感度之类的,而且说实话,两个可爱的小姑娘闹来闹去,当真养眼。 但再有趣的东西经不住它不新鲜。第五十六次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落进这世界的江桥已经产生了将夏塔拉·考文垂按倒在地上下其手的阻止其绑头发动作的冲动。 没有,江桥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他一息尚存的理智和自尊没有放纵他成为另一个卫毕舒的可能。 在被那两个玩闹得欢乐的小姑娘的忽视之下,他绕着巨大而破碎的镜片壁走了一圈。 江桥本以为自己这只是普通的镜面,直到走过去了才看到镜面里那个湛蓝头发、面戴上部白骨下部漆黑的面具的自己。 走了一段,自己的记忆如同一只只飞蛾,从镜面那端飞得破开了自己限制的火焰,飞得高高,惹得让他心烦。 江桥一手拍在镜面上,却只觉得像是拍在柔软的橡胶里,黏稠得像是某种未曾理解的情感。那边的蛾子讽刺般的回过头来,绕了一圈又飞开了。 记忆这种东西,对江桥而言的不可靠的程度,与严仲这个人差不了多远。江桥看着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东西成群结队的在镜面里飞驰,但曾视作最宝贵的东西,却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比起镜子前的无聊自视,绕过一圈的江桥还是选择了一边无聊得啃草,一边看那两个小姑娘的打闹。 两个小家伙算不得国色天香,但也是美人胚子,异样风情里混杂着夏区人特有的美感,时不时还有一些走光的福利可看。江桥直直的盯着蓝眼睛的小姑娘白色连衣裙的起伏里时不时露出的洁白大腿和腋下,呆得都快流哈喇子的模样看得夏塔拉神色复杂。 “大!哥!哥!” 终于,在第一百零八次看见江桥对着玩累了睡着的梁咏橘傻笑的时候,夏塔拉已经没办法再假装自己看不见江桥了:“你看着橘的时候,眼睛里的**都掉出来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连**这种代表着一切成就与梦的起源的词语都明白了呢?莫非她祖上姓弗洛伊德? “因为你那单薄的身子里只有平滑的皮肤能引起我的兴趣呀”江桥十分自然的将这段后来想起都觉得有些许性骚扰意味的话语脱口而出。 夏塔拉难得的露出了看见一只蚯蚓想要拼命缠住自己的脚的微妙神情:“有点变态…” “啊?你把一个人丢进转个不停的洗衣机里,终于把他逼疯了后还好意思说他变态?”江桥碎碎念着:“按道理你该以身相许报我恩情,负责我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才对,但你连说好的福利也没给我” “看光了还要别的呀?”夏塔拉撇了撇嘴,“得得,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回来。” 在这种世界里,不够直接的话是没用的。江桥没必要像现实世界里一样拐弯抹角的将事情弄得复杂。 人类的情感里,能用话语准确传达的本就只有小部分,除去生气时的脏话连篇外,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真正想说的事情与情感,其实是十分困难的。 “回不去嘛,回不去” 夏塔拉?考文垂的手掌顺着自己的褐发捋下,笑得十分勉强:“回去的话,可能不是很好” 与江桥想得分毫不差,只要话语有一些隐藏,在这个世界里就会变得晦涩难懂。但即使如此,也好过一言不发的压抑自己的一切。 即便人的情感里能用语言表达的十分之少,但是,它依旧是人类最主要的表达方式。在难受得无法自持的夜晚里,或许只要一句说出口的话语,便能打开遮挡世界的穹顶,让一切重回光明。 江桥认为,夏塔拉·考文垂便是梁咏橘打开穹顶的钥匙。 “回来的话,会怎么样?”江桥问。 夏塔拉斟酌一会,小手一挥,枕在她大腿上睡着的梁咏橘忽得消失了。 夏塔拉眯着眼睛的笑容让江桥觉得很不舒服,沉默后才明白了这动作的意义的江桥叹了口气。 他明白了,夏塔拉想让梁咏橘自己走得更远一点。 夏塔拉的话满是就事论事的温暖:“她就这么停在我身边” “我其实挺高兴的”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江桥一愣,不由得也笑了下。 “只是,她就这么停在这,不是很好”夏塔拉掰着手指: “我觉得我不应该是她的一切才对” 对这个能说出这种话语的小女孩,江桥除去敬佩之外就没有别的感想。 梁咏橘应该要更强才对。 她的努力,她的天赋,那‘世界神秘’,这些都是她有资格成为强者的证据,她厌恶争端,与世无争,但是,如果不变强的话,会有更多的东西从她身边失去。 人不变强,就会被这个世界掠夺。 现在,夏塔拉给她创造了机会,让她为了自己而渴望力量,慢慢前进。但终有一天,梁咏橘会离开夏塔拉,不管是哪一日,江桥也好,夏塔拉也好,都希望那时候的她足够独当一面,不再是为了谁而前进,而是为了自己变得更强,更强。 永无止境。 “有点明白了”江桥的鼻子有些酸酸的,“这年头,小学生都比咱成熟” “换算年纪的话我可是初一的”夏塔拉抱臂,笑得自豪,这姿势与颜平帆十足十的相似:“毕竟你很冲嘛” 两人都笑了。 “我可能该回去了” 江桥不好意思的把视线移到别处去,口无遮拦:“老给我秀恩爱也不看你们干点实事,不磨镜就算了,亲个…” 夏塔拉?考文垂忽得叫了一声,打断了江桥的话:“你、你在讲些什么东西,耳朵,我的耳朵” 这么看来,这小妮子还是有了解过这些东西的,现在的初中生真是不得了呀。不对,那时候的她应该还是小学生吧,不得了呀不得了。 “变态” 见被自己这么一嚷反而笑了的江桥,夏塔拉气得跺脚之余,脸也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一样。 在玩笑中暂时离别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只要活着,终有再见的机会。 “要早点回来”这般说着的江桥,缓缓的抬起了头。 夏塔拉?考文垂的隔壁站立着一个与江桥差不多高的女生,面容清秀,眼睛里藏着活力与积极,但却又不仅仅只是如此。 她灰色的眼眸里混杂着复杂的情感,有熟悉,有近似于旧友的珍重,也有包容一切的关怀,褐色的长发遮挡住她未着寸缕的身躯,若隐若现的雪峰却难得的没让江桥产生什么不洁的意志来。 见得有些惊讶的江桥,这女子眯起她的灰眸,浅浅的笑了下。微扬的嘴角里,既包含着夏塔拉的积极,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那,再见了” 江桥见得夏塔拉将手轻轻的举起,自己的手掌也不由得向上举起。看着自己的手掌在半空中晃动的江桥的目光穿透了指缝,整个世界循着他的目光猛地翻转,成了另一个模样。 土腥,花香。蝉鸣,蝶飞。 这是哪里?江桥熟悉得很,但却怎么的也想不起来。 夏塔拉?考文垂已经不见了,唯有那个如同成人版的她还站在江桥的面前。脸上只有笑容的她慢慢靠近不知为何无法也不愿做出任何动作的江桥。 她赤裸的身躯里泛着熟悉到让江桥眼眶湿润的温度,揽住自己的双臂与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语的嘴唇,如同是这整个世界对他的祝福一样: “哥们,起床了!” 只听得耳边炸起男人的呼唤声,那句温暖得让江桥几乎都要流出眼泪的话语崩成了粉碎,还没等眼睛睁开,他就觉得盖在自己上身的被子被猛地掀开,空气的流动直往他上身窜,被眼泪黏连的眼睛睁得比哪次都快。 记忆这种东西,真是十成十的不可靠,即便是在那一瞬产生了要永远将那话语铭记于心的江桥,此时却再也记不得里头的一星半点。 “你干嘛啊”看着床边笑得开心的严仲,江桥吼出声的同时低下头,连忙将快溢出来的眼泪擦去。 “做春梦弄脏别人的床就不好了”听得严仲这般说,身子微微支起的江桥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全身赤裸的状态,胸前沾着两个带着电击的东西。 什么玩意,乳贴吗? 他沿着两根电线看去,才发现这玩意直连一旁的心跳检测仪器。他望了一眼床边放着的小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被包了一层又一层,自己的右手卷得如同个大棉花糖一样。 他将盖在自己下身的被子往上提了些,只穿着内裤的下身的右腿包了一圈圈的纱布,没有任何受伤记忆的左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光是看着就觉得皮痒。 医生随后来了,又是检查身体又是检查脑子,甚至还不顾当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硬是要掰他的眼皮看眼珠子,弄得江桥浑身难受。 交代完要注意的事项后,医生又叮嘱着要静养,这才将便携麦克风关掉,心满意足的离开。 严仲和江桥被震得耳膜发疼,见他离去,才松了口气。 拒绝了严仲的喂饭的江桥斜视着天花板,百无聊赖的念着颜平帆的名字,一旁的严仲看得好笑:“帆姐已经气到要咬人了,现在让她看到你,指不定会把你整个人都咬断”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却莫名的觉得有点爽。 严仲听着江桥这评价,不由得笑出声来,发展为哈哈大笑之余,还用手掌以抽脸的方式打在他的肩膀上,弄得江桥咬牙切齿。 如果没那两个乳贴限制,他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变成藏獒还是泰迪。 待得两人都冷静了些,气氛也变得沉默了。 颜平帆生气了,这件事江桥是预料到的了。他本来想着说自私的一了百了,可老天爷就偏要跟他作对。现在好了,活下来,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 “正常的道歉” 严仲一本正经:“趁着她情绪的起伏,把她压倒在床上,撕烂她的衣服,在她的反抗变弱的时候…” 得得。 江桥阻止了企图创作一本**有声小说的严仲。早就应该知道从这家伙嘴里得不出什么符合人类道德的东西来的。 沉默,师徒之间似乎除了黄色的东西之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严仲才打开了话匣: “被你打碎肋骨后,卫毕舒在跑过马路时被车撞了一下,脾脏破裂,进了医院,现在估计已经被警方重点控制起来了” 严仲告知江桥的东西里,有大部分都是谎言。 卫毕舒在被严仲踢裂了内脏后,在赶来的孙逸轩以及十来个警员的控制之下,送至由警方管理的医院,现在仍在医院接受治疗。但即便是医好了,卫毕舒也没法像先前那般龙精虎猛了。 “孙警官说他们会以强奸罪、人口贩卖、非法持有枪支和贩卖毒品等罪名起诉卫毕舒。罚实了,他的死刑就稳了” 严仲这般说这,放在膝盖上的右掌抓得自己膝盖上的皮肤直疼。他憋出个笑容来:“但这件事情不能公布,要考虑到公众影响,就连查处‘仁心医院’也是说他们医疗水准不足。” 严仲的话没有什么底气:“你想想看,公众知道一个医院拐卖他们的儿女,那这个社会的信任不就要被打破了?” 江桥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忽略了严仲言语中的迟缓,露出了一切终于结束了的释然表情。 他越是如此,严仲心里越不是滋味。 ‘仁心医院’被查处了,但是医院的高层全部无罪释放------酒醉的孙逸轩这般告诉他。 前几日在送江桥上了救护车,他看见了急忙赶来的孙逸轩。脸色苍白,两个黑眼眶如同积血一般沉重,他抓着严仲的手,满是愧疚。 “没事的,没事的” 最后反而是心情不好的严仲安慰起这个动摇的年轻警察来了。 两人去喝了几杯酒,孙逸轩几乎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 ‘仁心医院’与‘仁心孤儿院’是‘闻月’集团主要负责人乐平明以个人名义开设的组织,警方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抓不了他。 孙逸轩发着酒疯般的拍着桌子,严仲一边和老板道歉一边劝他冷静些。 他不明白为什么抓不了乐平明。 他犯罪了,犯罪的人就应该抓起来,这是作为执法者最主要的义务,这是为了维护社会公正的必须,但是为什么抓不了。 徐铁正告诉他的,这个人没法抓,不仅孙逸轩没法抓,整个夏区的警察执法部门里,没人敢对这个人动手,如果要将他处理了,只能通过暗杀,或者是军队。 或者是夏区骄傲的反恐部门------‘重击六组’来处理这件事。 但他一个小警察,军方都不搭理他,更别说隶属于特殊机关的‘重击六组’。 “这件事该在这告一段落了。”孙逸轩重复着徐铁正的话语,在醉倒前的他,问严仲说:“是如此吗?” 是的,这件事该告一段落了,再追查下去,所牵扯的东西会将整个世界都卷进来。 严仲最终没有告诉他左多是‘重击六组’的成员,他知道左多已经变了,即便是孙逸轩去求他,对方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动容,说不定还会用手段把孙逸轩除掉。 这个内心满是动摇的警察,严仲还不希望他死得太早。 第四十三章 一年之约 严仲的话里有所隐瞒,自江桥醒来后的第三天他便有所感知。 没有产生全盘怀疑对方这种伤人的念头所换来的却是心头些许被人当成智障的不悦感。 这三天里,没有任何警察对他进行盘问,似乎整件事情都从最根源处被最直接的力量镇压下来一般。这件事闹出的后果和影响没法渗透进现实之中,若不是身上的伤口,江桥真会以为那只是自己所做的一场英雄梦。 当然,让他确认这并非是一场梦境的,还有颜平帆那如同要把江桥折磨到死的态度。 在吊了江桥三天胃口后,颜平帆终于出现在病房里。她来得突兀,甚至于正和严仲翻看着擦边杂志的江桥没有反应过来。 扎起侧马尾、笑容微妙的她假装看不见迅速卷起杂志往江桥枕头下塞的严仲,拖过一张椅子,并肩坐在正襟危坐的严仲旁边。 熟悉的黑丝大腿。 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江桥,不似以前那般缩头缩脑,一种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无所畏惧感充斥着他的脑海。 若没有胸前的仪器限制,他本我中的狂暴必然会让他扑上前去,抱住这大腿嚎哭,叫嚷着这双长腿在多少次生死之间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 但是,即便是现在的他,也只敢咽下口水,将目光移至的颜平帆那与满脸的笑容格格不入的明晰双眸的他以几乎要将自己脖子扭断的速度转开脸,随后猛地低头。 “我错了” 江桥头低得下巴都戳到自己的锁骨:“我不该骗你,不该又自己跑去的” 颜平帆如同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手掌轻抚他刚拆绷带不久的额头:“我没怪你,你做得很对” 江桥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严仲,事不关己的对方直接把目光移开,甚至不给江桥任何心里上的支援。 江桥微微抬起头,她那装出来的笑容配合着微微皱起的眉头,眯起的眼睛丝毫没法遮挡眼皮内的愤怒。 江桥斟酌措辞,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在无数次的考虑后,决定放弃思考,凭借着最本真的自我来面对眼前的颜平帆:“别那么生气嘛…” 毫无底气的声音支支吾吾,如同淋在火苗上的汽油,颜平帆的嘴角从撇下到再度扬起的变化被严仲与江桥收入眼里,两人都不由得慌乱起来。 “啊?” 颜平帆看着江桥,笑眯眯的模样十分渗人:“你在让谁别生气呢?” 头疼。原来颜平帆生气起来是这么可怕的吗?可以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严仲从未见过以这种方式愤怒的她。 不愧是经常在江桥面前自诩‘情圣’的男人,严仲在一瞬便判断出这种情况下的江桥最好暂时退让,以装病或者其他形式将她的怒火延后,等待恰当的时机再正经的道歉,趁着她将压抑的怒火爆发时的情绪起伏,将她压倒在床上,撕烂她的衣服,在她的反抗变弱的时候用一个吻封住她的嘴巴,然后就再说一些甜言蜜语,比方用最亲昵的方式称呼对方... “你啊” 江桥的脱口而出,当真让严仲想要以一记‘崩拳’崩烂他的脑壳。 颜平帆闻言,为了遮掩愤怒而挂在脸上的微笑所扬起的角度大到让人觉得害怕:“啊?” 单独的一个字就把如同被坦克拖行了十来米的江桥绑在了飞天的火箭上。 “老板娘?” 颜平帆笑容不变。 “帆姐” 笑容不变。 “平帆” 笑不变。 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对话会变成‘猜称呼’这般高智商的游戏的严仲捂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让江桥的心脏离烧焦的牛排之间只有两成熟的距离。 “帆”江桥望着她的眼神如同一条乞求主人喂食的小狗一样:“可以这么叫吗?” 虽说是被自己逐出师门的徒弟,但这兄弟情商和气氛感如此之低,就算是个路过驻足的普通人都会想要上去揍他两下帮他开窍。 听得他这么唤了一声,颜平帆的嘴角逐渐平缓,抿着的嘴唇诚实的表达着她眼睛里的不满。哼了一声的她,撇起嘴,起身,轻声说道:“和别人商量就够了,不用问我嘛” 自觉被凶恶的目光瞪了一眼的严仲装傻似的转过身去,江桥只见这般说后的颜平帆又是露出先前那令他心焦的笑容:“那,明天再来看你” 踏着的步伐声里都有些许愤怒的流露的她蹬得地面咔咔直响,直到走到几个房间之外江桥才逐渐听不见。 严仲听得身后声响怪异,回过头来,才见江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从眼眶里散出,在他的脸颊上分成数条小流,渗进捂着脸的纱布上。 起初严仲还以为他因颜平帆这态度导致脑震荡的脑疾复发。然而,在欣赏了那两人持续了一星期的奇妙对话后,严仲才明白,江桥的心中可能隐藏着某些童年阴影,导致他对别人强硬的心理攻击有种近乎病态的喜爱。 星期一,在知道江桥绕过护士的检查,跑到四层找前来探望夏塔拉?考文垂的颜平帆时,本就十分敏锐的颜平帆带着梁咏橘绕了一圈,回到三层的病房里,借着看望江桥的名义,踹了协助江桥逃跑的严仲一脚后,掐着时间差,在江桥被凶神恶煞的护士长抓回三楼的同时,绕回楼上夏塔拉的房间。 星期三,颜平帆前来看望江桥。江桥鼓足勇气嚷着的‘帆’字,这次没法让颜平帆产生任何的感情波动。她笑着应了一声,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着天。 “今天天气真热呢”看着电子温度计上显示的低温的江桥哈了口气。 “用帮你转到有空调的房间吗?”颜平帆一边将自己缠着的围巾拉紧了些,一边打开了窗。 只穿着一件长衣的严仲一脸茫然,他不明白作为一个看护人,为什么自己要接受这两人的摧残? “不用啦,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根冰棍吧”江桥笑。 “行呀”颜平帆脑袋微歪,无意为之的笑容里透着妩媚:“话说回来,冰棍这种东西,形状很奇怪呢” 对啊,形状十分色情。 没有,严仲也就只敢在脑袋里想想而已。这个时候说出嘴,恐怕颜平帆下次来的时候,他的喉咙里会被硬是插进一根冰棍吧。 “就像你上次吃的‘无色’一样呢。”颜平帆话语一变,江桥笑容显然比刚才不自然得多:“还有‘红眼’药水吧我听说。真佩服呀,能把禁药吃得那么干脆,都不管自己身体受不受得了的” 江桥如同做错的事的小孩一样,语气中满是恭敬:“你说得是,以后我想吃什么药之前会问过你的” “不用啦,你可以问问你师傅嘛。”刚听得这话语的严仲虽然立马转开了脑袋,但依旧感觉到背后如同激光般刺痛他后背的目光。 说罢,颜平帆起身,小小的拳头攥得紧,江桥咬紧牙关,哪怕她要一拳破颜,他都不会有抵抗的意思。 毫无这念头的她笨拙的穿起披在椅子上的大衣,走到床边,费力的拉上了玻璃窗。 “要走了吗?” 见得颜平帆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江桥问道。 颜平帆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踏着较上次而言要温柔得多的步伐离开了。 严仲总算看明白了,江桥这厮是在以这种扭曲的方式和颜平帆顺利的沟通着。 星期五,身体治愈速度快得医生难以执行的江桥顺利的获得了医生的许可,兴冲冲的埋伏在夏塔拉的房间里,着实把先推门进来的梁咏橘吓了一跳。 这还是江桥醒来后,甚至是梁咏橘重遇夏塔拉后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银白发色的小姑娘看着捧着蛋糕不知所措的江桥,身子朝前倾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出的话语十分懂事: “姐姐以为你在三楼,先过去看你了。” 说罢,她拖过一张椅子,放在夏塔拉的床边后,又往椅子那边走去。 自觉自己大梁咏橘这几岁一点用都没有的江桥扶住差点被自己拖动的椅子绊倒的梁咏橘,轻巧的将另一只椅子搬到方才那只的隔壁。却只见她又搬了一张,放在夏塔拉另一侧的床边,自己慢慢的坐在这只椅子上。 自觉被厌恶了的江桥有些许不是滋味。梁咏橘倒也是敏锐得很,指了指后来搬过来的椅子: “等下,给姐姐” 还以为她不愿与自己共坐的江桥满心罪恶感。面对如此懂事的她,江桥这才想起本来想送带给她的蛋糕递了过去。 巧克力的碎片掉落了些在夏塔拉的身上,将蛋糕稳妥的放在床头柜上的梁咏橘轻巧的将落在夏塔拉腹部衣物上的巧克力碎片拾起,如同将珍珠放回它应在的匣子中般的轻轻地放在自己淡粉色的嘴唇上。 细小的舌头轻轻地点了下,这巧克力便不知是融化了还是如何的从粉唇上消失。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江桥莫名其妙的觉得耳朵发烫,品味过巧克力味道的梁咏橘声音十分细小:“…谢谢” 推开门的颜平帆见得梁咏橘和江桥沉默不语的看着夏塔拉,又望了一眼那空位置,平稳心跳,慢慢的坐到江桥旁边。 还不用等她说话,江桥就亮出了蛋糕,颜平帆毫不客气的接过,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马马虎虎。” 闻言的江桥算是缓了口气。顿时松散下来的表情被颜平帆的眼角余光收入眼底,幽幽的声音从她的嘴里成了细碎的念叨,如同一个烦心自己儿子叛逆期不服管的母亲: “…又是一个人跑出去,就不能带上仲哥吗?就不能拜托一下让仲哥去吗?你把仲哥留在医院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受伤…”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的颜平帆猛地停下,这才发现自己无缘无故的放弃了这几天所保持的生气状态的她默默不语。 江桥的深呼吸声掩盖了因空间沉默而显得特别刺耳的仪器运作声。 他的目光从紧闭双眼的夏塔拉身上,移至望着自己的梁咏橘,她轻轻的点了下脑袋,幅度虽小,但却给江桥无限的鼓励。 他将不停往自己嘴里喂着蛋糕的颜平帆的手停住,接过纸盘,转动身子的方向,直视着目光斜向夏塔拉的颜平帆。 双手猛地被抓住的她仍旧不愿意正视江桥,但即便如此,江桥还是慢慢说道: “对不起” “有人似乎不知道‘对不起’这句话价值很低这件事” 即便嘴上这么说着,颜平帆还是望了他一眼。 看着被自己的再度沉默折磨得目光飘忽不定的江桥,颜平帆压住想笑的念头,愤怒也少了些: “要罚” 听得颜平帆忽然这般说道,江桥顿了下,才问:“怎么罚?” 颜平帆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看着自己裹在黑丝里的膝盖,被江桥握着的其中一只手慢慢挣开,尽力的张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一年” 她说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本该是江桥说出的才对。 颜平帆突兀而僵硬的笑容像是要把江桥的心脏砸成两半:“你离开‘仙霞’一年” 江桥本想问为什么,但他忽然又停下了。这自然不是因为他受虐成性,想要体验‘毫无道理的惩罚’这种极致的痛苦,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掌握到了其中的关键,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个惩罚是这般痛苦。 江桥另一只手慢慢松开了,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呼吸过几个来回,他才下定决心。 “好”江桥的目光从未像此时这般的坚强,炽热而一往直前,就想要将颜平帆中的一切无奈都击退一般的果断:“一年后我就回来” 光听她的话语,颜平帆是有生气的理由的。什么啊,我让你走就走,连些许挣扎都没有,其实你是本来就想走吧。 但是,他那目光封住了颜平帆将要脱口而出的无力抱怨,那目光清晰明辨,似乎将自己的内心与身体清清楚楚的看了一遍。一种被窥探心事的羞怯爬上心头,颜平帆歪着脑袋,微微抬起的左肩头压着她比右耳更烫的左耳。 他不清楚为什么她会猜到自己即将说出的提案,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两人的内心似乎无需身体的交流,从声带颤抖的一瞬,信息便从双方的眼眸之中泄露,化为只有两人才能理解的牵绊。 所以,双方才如此的心有灵犀。 “那”肩头摩擦着自己耳际的颜平帆嘟囔起嘴: “说好了,得准时回来” 江桥重复了今天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深呼吸,用尽心力的应了一声: “好。” 梁咏橘听着这诡异的对话,水蓝色的眼睛的焦点,慢慢放在了神情有些没落,却无比坚毅的眼神之中。 与夏塔拉完全不像的眼神和表情,为什么会让我心生在意呢?小姑娘不明白这一点。 第四十四章 告一段落 “听到我这么说,他会有什么感觉呢?” 难过?痛苦?至少会挣扎一下吧?还是说...高兴? “不不不” 严仲完全不能理解颜平帆这来越歪的预测思路:“怎么有人被赶走会高兴的呢?” 江桥这番作为,虽然没有被公之于众,但确确实实的惹怒了卫毕舒身后的势力。这股势力之大,至少可以将整个仙霞市的天空遮蔽,所以,江桥是断然不能留在仙霞的。 严仲倒是有些门路,只是这门路他平日里是绝不想去找的。那人功夫高,奈何性格极度反复,说出来的话直白到连自觉好脾气的严仲有几次与他切磋时都被激出狠手来。此时的江桥,正需要被激上一激,只有用尽全力的出手,才是寻到无名盛怒的突破口的正道。 “你也别这么伤心” 严仲摸着自己的下巴:“让他离开一段时间,历练一下也是好事” 伤心? 闻言的颜平帆瞥了一眼放在还未苏醒的江桥床头的小镜子。镜面里头的自己嘴角下撇,眉头倒不至于皱成一团,小小的上扬显然露着并非喜悦的表情。 怎么回事呢?颜平帆完全搞不懂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严仲第一次离开的时候,那种世上仅存的、可以依靠的亲人离去的痛苦到现在依旧撕心裂肺。这般痛苦的感觉却没能让这具身体落下一滴眼泪。当时挂在脸上的微笑,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明意义。 “等他一年后有了自保的能力,至少有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后,他就会回来。” 严仲总觉得这话有赶自己徒弟走的意思。说实在的,他是不怎么愿意让江桥离开的。但是左扬东有左家当靠山,乐平明一手遮天,看来也是不敢直接对执行部门的高官之子下手。但江桥,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捏死一个玩完的破游戏的比赛选手,对于乐平明而言根本不是大事。 这点,与他交过手的严仲深有体会。 看着颜平帆借着找一下严仲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而起身离开的背影,江桥察觉到一丝十分微弱的落寞,可能是来源于她微耸的肩头、她倾向前一些的脑袋,或者是她那与往日完全不像的步伐,就连扎在头发上的可爱花饰,也如同感觉到了她的悲戚一般失去光彩。 多可爱,垂头丧气都这么漂亮。江桥觉得这样的人天上都难找得到,让自己撞见纯属捡漏,恐怕珍贵程度不比那些钻石珍珠差上多少,独一无二到让人没有办法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江桥想保护这样的她,所以他不得不离去。 以前,江桥看到那些武侠小说里讲为了修炼自己的功夫,需要封闭起来,与世隔绝,时常不明白。你说为了修练功夫和不呼吸新鲜空气、不洗澡、不吃饭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们修炼的功夫,是去杂念,断牵挂的功夫?思来想去的江桥,只能不是很肯定的得出这个结论。 将世间与自己以一堵墙隔离,只要认为自己大成时,迫不及待的那一掌打出,石门崩裂,烟尘乱舞。 这,却恰恰证明了他还有所牵挂。 所以江桥是不明白这些绝世高手的逻辑是如何。但现在,在这两人间所订下的‘一年之约’里,他有些明白了。 如果留在颜平帆身旁,自己可能没法再往前进这件事。 一个十足的悖论,为了留在某人身边而变强,但却因为变强而不得不远离某人。 江桥认为,自己在颜平帆身旁感觉到的幸福与满足,是前半辈子完全得不到的,即便是在老院长的抚养下长大的自己,也从未在记忆的碎片里搜寻到接近的片段。只要待在‘轻转’,只要待在她身边,自己就是最幸福的。 他想着说比赛完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待在这里,和严仲打闹聊天,与伍左鸢探讨技术,抢哈桑的东西吃,带着两个小孩出去玩,时不时的从颜平帆这蹭点福利看。 只要有这些东西,江桥觉得这里已经是天堂。 但。 夏塔拉?考文垂的手掌从自己松开的手掌手心滑落之时,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这双连一个昏迷的老人家都拉不起来的手掌,以及这具扛不动一个瘦弱而昏迷的老人的身体的事。 在‘绝境’中的自己打赢了很多人,那般强大,以至于有时候江桥会偷偷地把自己的比赛录像翻出来看一遍。即便有的时候姿势古怪,有的时候表情狰狞,但那双眼睛以及这永远不愿意倒下的身躯,依旧是他最大的自豪。 这份自豪从‘绝境’中延伸出来,像是将他纠缠起来的爬山虎,也像是自大这原罪的诅咒。 在卫毕舒面前,在那段无论重复听过多少次都觉得平常一般的话语面前,江桥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这双手的有力,虚假得如同那个与自己谈笑之间摔倒在地的老人,恢复了贫弱无能的本性。 这种事情其实平日里也常有,江桥也不是没体验过那种瘫软无力。 在那种脑袋都不听自己使唤的日子里,以为自己是知书达理的文艺青年的他,就算是在键盘上敲击着文字,写出来的东西也和他相差甚远。 但是,现在的他受不了了。他受不了每日起床时因贫血而眩晕,他受不了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去背诵都很差的记忆,他受不了这放弃文字所锻炼出来的厚实手掌依旧软弱无力,受不了自己的身体不听他的使唤。 这具身体,难道不是自己的吗?既然是自己的,那就展现出与意志同等的水平来呀!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只需要在内心呼喊多几次就可以达成,心灵鸡汤制作者恐成最终赢家。 江桥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但现在的他,这个从生死之间走过来的他,经历过与梦境中的夏塔拉?考文垂的谈话的他,才明白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法则:唯有将自己放置在难以言述的绝境之中,才能不停地变强,变强。 永无止境。 所以,他要走了,他要离开‘轻转’。 有些二,因为同样的,江桥比谁都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有多么不牢靠。 可能再回来的时候,颜平帆又找到了更加强大的选手,比自己还让对方喜欢,严仲指不定都已经结婚了,伍左鸢已经强大到自己触不到边的程度,等等等等,他都考虑过。但这些就像是在天台时,颜平帆所挽留自己的话语一般。道理他全都懂,但必须得离开。 看着这样一个一事无成,对万事万物的无能为力的自己,他心里难受。 周雄的墓碑下面,应该是空荡荡的一片土地。按照他信中所说的,他的骨灰寄回去老家,墓碑上什么都不准写,但要立在仙霞的某个地方。 这个地方,梁咏橘认识。那是她初次见到周雄的地方,带着自己过来的夏塔拉?考文垂兴奋的介绍着自己的教练,在自己面前显着腼腆表情的大汉与他那乱糟糟的胡渣一点都不相配。 问了些什么呢当时?梁咏橘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这个教练,比自己的父母去世后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要温柔。 之后的训练里,他很严格,但一举一动之间却显着一种直白的温柔。他成了自己和夏塔拉的专属教练,与夏塔拉一起,成为梁咏橘心中最最温暖的天堂。 然后,他死了,夏塔拉?考文垂可能再也醒不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从背后蹭着自己马尾的手掌绕向前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难受得很的梁咏橘被江桥这么一惊,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手掌传来液体流动的触感,江桥往后拉了一下,这小姑娘就跌坐在自己的怀里。得寸进尺的手臂环住了她的眼睛,直接把后脑埋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梁咏橘没怎么挣扎,坐在江桥盘起的腿上的她往前伸着腿,缓解了方才坐姿所带来的酸涩。 江桥的手指在发尾绕了几下,顺滑的银丝在自己的指间滑落: “一直想给你道个歉来着,不过因为没有大人给小孩道歉的先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江桥方才环着她的手臂慢慢松开,不语的梁咏橘那又小又红的耳朵刚露出来,便被从自己臂上滑落的银发遮挡。 被她背对着的江桥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又沉默不语,原先坚定的意志打了个退堂鼓,差点没把他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没能把夏塔拉?考文垂带回来,很抱歉” 江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的‘带回’,指的是从梦境还是从卫毕舒那。 总之,事情就是如此,这句话说出来了,江桥才舒坦了些。 小小的双马尾晃了一下,长长的发尾在江桥脖颈上搔了一下,有些发痒。 接下来该说什么?算了,江桥也不去考虑措辞,一股脑的将自己想说的吐了出来。 嘴唇张张合合的他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告诉梁咏橘,想询问梁咏橘,他谈及自己所见那‘世界神秘’的感动,谈及梁咏橘那超短途发力的拳法,谈及自己所喜爱的水蓝色眼睛,说道这几乎贴在自己胸前的银发,说夏塔拉,说颜平帆,说严仲,说伍左鸢。 梁咏橘对江桥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江桥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将这些一股脑的告诉她,一股脑的想要她知道,总之,这个世界里关于他与她之间的事,江桥全部都说了出来。 梁咏橘没怎么说话,表达意志全靠点头摇头。自己所能看到的表情,只有逐渐褪色的耳朵又红了起来这一类变化。 今天他就要走了,走之前想来拜祭一下周雄,颜平帆倒是同意,只是多了个小小的要求。 “...?”听见严仲要求自己把程雏一同带走,江桥那瞪着严仲的双眼里的愤怒与恐惧平分秋色,他呼了口气,将脑海里响起的吵闹声一同吐出,从颜平帆那学来的满是怒意的笑容用得十分熟练:“那恐怕再回来的时候我们孩子都有了” “这是帆姐的指示” 严仲的声音十分之低,江桥顺着他抱拳姿势往后看去,这才见得颜平帆如同教育女儿母亲一般,对着难得比狗还乖巧的程雏说着什么。 “其实是你提议的吧?因为自己嫌她吵就塞给我”江桥识破严仲的诡计,攥着的手慢慢举起,似乎下一秒就会糊到自己老师傅的脸上去了:“只有你能想出这么天才的指示” “没办法呀,她喜欢黏着你”严仲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程雏黏梁咏橘黏到那个蓝颜女孩心生恐惧的日常,“况且她真的太吵了...” 不由得说出心里话的严仲获得了伍左鸢的支持,他捂着因熬夜而练就的漆黑眼影以及酷炫的血丝眼白,深吸了一口气:“...太吵了” “那我也”发觉自己声音太高的江桥把压低声音,语速急促:“...耳膜都快被震碎了” “但可怜你一人,拯救我们一群呀”严仲难得的低声下气,“好徒弟,帮帮你仲哥的忙行不,她搞得我头都快炸了” 江桥气得牙痒痒,本想着说自己和颜平帆去讲,见到程雏兴致勃勃,笑容可掬,到了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真是个温柔的人”见得垂头丧气的江桥回到这边来,严仲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欣慰。 回忆停留在严仲那欠揍的笑容上,江桥回过神来,才见得转过身,跪在自己盘坐的腿上的梁咏橘的眼睛睁得浑圆,直直的看着自己。 两人双眼的距离可能只有一拳的长度,近距离的观察着双无暇透明的水蓝眸子,江桥忽得眨了下眼睛,要确认一般的把脸凑近了去。 水蓝色的眼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点点光芒,就像是江桥曾经在颜平帆眼中见过的星星点点构成的漫天星幕。 很暗,暗到数量都无法填补光芒。但是,满是希望。 扑在自己鼻尖的微弱鼻息让江桥猛地往后挪开身子,认真看着自己的梁咏橘没意识到她刚才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只要眼前的丧尸有二段变身的趋势,只有这两人的墓碑前可能就会上演一桩人伦惨案。 埋伏在极远处的严仲咬牙切齿,在他的视角看来,被掩住脸的梁咏橘似乎用嘴唇在江桥的脸颊上点了一下一般。 江桥似乎又和梁咏橘说了什么,对方终于说出了两人从刚才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自发说出的话语。 连贯的对话开始出现,讨论的话语多得严仲有些许羡慕的意思,毕竟这小姑娘对一直照顾她的伍左鸢都没有这么多话。 不知为何讨论起酸奶与猕猴桃的对话让江桥觉得十分怪异,但有了话题总算是好事。 而他,也在这毫无意义的对话里,近距离的,看到眼前的小女孩脸上所漾开的微笑。 水色的眸子里饱含着某种情绪,皓月般洁白的小小牙齿将自己的心情全部表达,脑海中曾经牢记于心的她的资料、她的照片全部撕裂粉碎,唯有这个笑容牢牢地印进他的脑海里。 “谢谢你把夏塔拉带回来”她这般说道。 江桥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她不计较的感谢让他有些许难受。 “等我回来的时候,让我见识一下你成名的那个吧” 相互牵起的手十分牢靠,牢靠到江桥产生永远不会分开的幻觉。 “等你回来”梁咏橘轻声说道。 趁着程雏睡着,连忙把她抱上卧铺的江桥总算耳根清净了些。 他本想着说左扬东回来的,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这点让江桥有些不解,从颜平帆那知道左扬东没事的江桥总算是缓了口气,但也有些许没落之感。 高官之子与普通人成为朋友的事情,果然只存在于霸道总裁的系列小说里而已。 严仲今天没来,听伍左鸢说是没睡醒,梁咏橘也没来,说是很困,又跑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两个家伙。 江桥捂着脑袋叹了口气,伍左鸢看着他,笑了一声。 江桥有话想和伍左鸢说的,想帅气的为一年后的秋季赛下一个战书,但当火车的提示鸣笛响起时,伍左鸢自愿的后退,为他和颜平帆让出道来。 看见江桥满是感谢的竖起大拇指,伍左鸢笑着转身离开。 “要走了”江桥这般说,颜平帆点头应声:“嗯” “要一起走吗?”江桥明知故问。 “要等你回来”颜平帆答得认真。 本来还想说一两句‘等我回来我们结婚’这种不吉利的话语,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只是笑着往火车上一站,看着门慢慢合上。 玻璃窗口外的她嘴巴张合,说了一句什么后,脸颊微红的眯起眼,笑得很是开心,听不见这话语的江桥,只是看着她这笑脸,不由得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火车飞驰,金属转动和敲击的声音,驱动着奔腾的铁龙,直到江桥的眼睛里,看不见颜平帆那挥着手的身影,他才呼了口气,往程雏所在的位置走去。 醒来时,仰躺着的脸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自己的身体所传来的感觉,像是躺在温水之中一般。 好像,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支起上半身,从自己洁白的锁骨前滑落的青绿色液体钻过双峰间的缝隙,顺着白皙的小腹,滑进这如同长舟一般的容器里。 听得响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走了过来,女孩被这么一吓,双臂紧抱在胸前,一边缩着身子后退的她眼眶中的泪珠掉落进长舟里,喉咙里不由得发出哽咽的声音。 见状的女人停驻不动,摘下眼镜。用手背揉了下眼镜,戴回去后才慢慢说到:“不要害怕,这里是安全的地方” 女孩闻言,四处张望,才发现这处地方与常见的医院病房十分类似。 “已经没事了”女人牵起她紧抱在胸前的白皙手臂,被她拉起的手臂下抖动的雪峰,唤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漆黑的仓库,放倒的箱子,布匹被撕扯的身体,失去控制的身体。 卫毕舒那狰狞的笑容。 女孩拒绝的喊了一声,几乎要将脑袋埋进膝盖一般的压着身子,呜咽成了真实的哭喊声。站在门外的左多合上手机,往另一间房间走去。 开门,刺眼的光芒照得赤身裸体的左扬东睁不开眼睛,待得适应门外传来的光线时,他又恢复了望着天花板的状态。 “父亲” 见得自己的弟弟这个模样,拨出电话的左多对着电话说道:“安雪彩醒了” “你弟弟呢?”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十分平淡,似乎对此根本不关心一般。 “是,成功了”左多看着弟弟脸上那双根本不具有任何生气的表情: “重启,成功了。” 第一章 相遇 ‘大和刁民’是善良淳朴的夏区人民对大和籍的人类的爱称。 为了鼓励他们有事绝不废话和劳烦有关执法部门、全靠自己的拳头以及私下制定的规则解决的这种自食其力的精神,世界联合反恐组织有三个部门全部设立在大和区,成了世界闻名的观光景点,为大和区域的域政府增加了不少旅游收入。 然而,江桥和程雏要去的,并非是这个充斥着性与暴力的区域。他们所来到的,是大和与夏的边界城市,正好位于仙霞以东的依底安。 要不怎么说说两种文化的激情碰撞会产生新的文化,江桥看着自己欢迎游客的海报上这三个大字,实在不明白为何在夏区和大和区两个如此东方的区域里会产生这带着美英区文化的名字。 “文化突变?” 听着受到新鲜感的冲击而激动得比自己还激动的江桥的胡言乱语,程雏显然一头雾水,歪着脑袋:“好复杂” 江桥倒是想和这家伙解释,奈何自己这不经大脑、随口一搓的话语完全没有出处,只能支支吾吾的胡乱说道:“杂交水稻?” “生殖隔离?”程雏沉默一会,半疑问的得出结论。 江桥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小姑娘听不懂杂交水稻却能明白这种丧心病狂到应该在初中二年级后才会学到的生物知识,但感觉到她的答案或许会让自己对严仲的存在感觉到社会性的头疼及引发自己曾是这种畜生的徒弟的羞愧,他还是选择了与十分有名的突发事件处理方案------‘女人流泪’齐名的‘男人沉默’。 总之,现在要做的,是趁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程雏提不起精神大喊大叫,先找到严仲帮自己联系、要为自己调理身体的大佬。 小纸条上除了‘东戈登’外,还用潦草到如同上课打瞌睡、意识模糊时的江桥写出的字体雕刻般的写下了‘某某铁厂’这种直白而古朴的命名方式。 这名字倒是满是‘夏和结合部’和英式美感所塑造的风情。 即便可以从纸张上看见严仲那如同要将纸扯裂一般的用力,但看不懂的字依旧是看不懂。一路上问来问去的他得不到一点门路,只能一边看着路边的钢铁景色,一边像个乡巴佬般四处乱窜。 高楼大厦的巨大镜面就像是蔑视的目光,反射的烈日刺得江桥睁不开眼,中午十二时的当空太阳像是要将整块地面灼烧一样,真不愧是秋老虎。 但这秋老虎也太大只了吧。江桥无论是带着程雏走进树荫还是躲进便利店外的阳伞下,如同被阳光**后的汗流浃背黏得两人浑身难受。 沉默的程雏给江桥十分不好的预感,她走得身子虚晃,像是中暑了一样,但偏偏握着自己的手比自己还有力,弄得江桥有些心慌,连询问路人的速度都变快了几分,生怕产生什么变数。 忽然,程雏站下不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桥回过头来的僵硬笑容: “哥哥,我好热” 脸上不觉露着媚态的可爱脸庞与带着童稚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几位脸型猥琐的男人的目光。 她抬着自己的短袖,随着她肩膀微抬而露出的洁白腋下旁的衣服早就湿成一片,闷得脸红燥热的她呼着的气息都很沉重:“能脱…” 还没问完的她只见得江桥的脑袋摇得坏掉的风扇扇叶,他蹲下来,沿着口水的问道:“要不我背你吧,我们先走” “不要” 听得江桥这么说,程雏撇下嘴,精巧的面容失去了往日充满精神的笑容:“会更热的,你身上还一股汗味” “忍一下”江桥揩掉她额前的汗水:“到了住的地方就可以洗澡” “不要” 程雏忽得大声的喊了一句,十足的把江桥吓了一跳:“好热!” 自暴自弃的嚷起来的她让江桥头疼欲裂,聒噪在秋日的燥阳中发酵。心中的无名火膨胀燃烧,刺痛的皮肤让江桥不知作何表情的脸动了一下,逐渐的张开的嘴巴将振动的声带想要吼出的话语释放出来: “别吵了!” 高响度的声音成功的让周围的人驻足,被吓了一跳而冷静下来的程雏看着江桥因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鼻息混乱,江桥自觉自己过分的同时她的抽泣声也想了起来,掉落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江桥十分头疼,这一喝没把自己的怒意带走不止,身体的燥热疼痛越发严重,听得周围的指指点点声和想要凑前来的几个猥琐男人,不知为何,一股怒火从腰椎直窜上来。 目光凶狠的他粗暴的拉起哭泣中的程雏,拽着便要离开这处地方。 一股不同于哭泣的程雏那轻微的挣扎的力量拉住了江桥的手臂,为自己的粗暴动作感觉后悔的江桥在程雏的哭声中软化的脸望见了身后歪着脑袋,将手机放在耳旁的少女。 年纪莫约十六,黑色的长发的末尾染上了渐变的亚麻,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敌意,姣好的面容被愤怒装点出些许威严。 江桥转过身,目光不由得从她的脸上往她身上扫去。 如同裹胸布缠过一般的一马平川让江桥莫名的产出些许可怜她的目光,下扫的目光只在她显得极为苗条的腰部停留了片刻,接着便如例行公事般的往下落。那双肉呼呼的腿虽然漂亮,但被颜平帆养刁了的眼睛根本体会不到任何感动,仅仅是及格的程度几乎不值得他满足 眼睛再从她的褐色长靴回到对方脸上时,才发现对方的脸颊微红,表情微妙,既有见到熟人的欣喜,又被视线侮辱了的愤怒。 她的手慢慢放开江桥的手臂,,江桥正想说什么,在程雏的抽泣声中,眼前的女孩子拨出通往警察局的电话。 在百般澄清自己并非是人贩子以及丝毫没有猥亵平胸少女的念头之后的江桥虽免除了拘留,但依旧以十分变通的方式缴纳了罚金。 这个过程有些复杂,经过了一些物质变化,应当缴纳的金额才转化成了香烟,递给了下班后不久的那两位警员,为了促进经济,现在的警察同志也是费心尽力。 从他们那终于辨别出严仲这畜生到底写了什么地址的江桥看着昏暗的天空,蹲下,看着眼眶还残留着委屈的微红的程雏。 他给程雏买了些甜的东西,坐在公园的木椅上,程雏吃了几口,吸了下鼻子,江桥递过纸巾,不敢直视对方目光的眼睛四处乱转,最后还是不得不落回对方的脸上。 “我错了我错了…” 江桥双手捧着她嘟囔着的脸,满是不好意思:“我不该嚷你的” 这么说着,程雏眼睛里光一闪,嘟囔着嘴,声音细得让江桥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体会到些许为人父母的不易的江桥感叹着自己的父母躲过一劫的同时,抱着程雏的脑袋往自己像铁板一样的胸前压:“我听平、你帆姐说你是自愿想跟我的呀” 程雏应了一声。 “没想到我这么让你喜欢”江桥的下巴抵在她头发上,“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咏橘呢” “更喜欢她” 程雏恨恨的说了声,江桥不由得觉得好笑。 “但我想跟着你” 似乎觉得自己说过头的补充,让江桥有些发愣,这小家伙照顾别人心情的谨慎,让这个自称比对方大了几岁的男人有些愧疚。 “难受” 感觉到江桥似乎要把自己脑袋压碎般的拥抱,呼吸不过来的程雏挣扎了一下,发呆的江桥只听她细小的说了声: “对不起” 看着胸前蹭着的眼泪,江桥叹了口气,抽着纸巾,揩掉对方眼睫毛上的泪珠:“你搞得我头都快炸了”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一边去,拉起白皙的手掌,往警察告诉自己的方向走去。 自己反倒像个小孩了。 东戈登坐在铁厂门口,见得牵着程雏的江桥走来,点起烟杆吞云吐雾,又是用一旁放着的白酒漱了口,在江桥考虑他这抽烟喝酒同步进行会减少或增加多少年姓名的时候,他才朝两人问到:“江桥?” “江桥” 江桥肯定的说着的同时,晃了一下快睡过去的小女孩。眯着眼睛的她话语里毫无感情,只有将要沉进梦乡里的睡意:“程雏” “行” 东戈登的夏区话十分流畅,如果不是严仲有先提过,他还真不知道这人竟然是大和人:“里头左拐,有一间空房” 有得住本就美滋滋,毕竟不用房租,哪还会去要求得给程雏多一间? 东戈登似乎还在等什么人,也就不去管江桥和程雏,任由他们在众多房间里到处乱撞,这才找到了那间积灰的房子。 本就鼻子不好使的江桥立马被呛得咳嗽连连,他捂着程雏的鼻子往后退,让她现在门口等着,自己拿着扫把,如同要与谁干架一般的气势汹汹,将被冷落对待的客人那种无助而愤怒的心情全部发泄在这脏兮兮的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心情平复的江桥擦掉脸上的汗水,将几乎睡倒在门口的程雏抱起,放在擦拭的水汽已经干了的床上。关掉背对着窗口的风扇,江桥蹑手蹑脚的拿下来,这才感觉空气不像是刚才那么浑浊了。 他看着一旁摆着的铁剑铁棍,怎么都觉得这根本不是人住的房间。 虽然说来者是客,怎么对待全凭主人考虑,但直接弄了个仓库给客人住,是不是在小小的过分中隐藏了些许侮辱人的意思? 当然,邪火已经退了的现在,江桥也不会想着说上去和东戈登打上一架。 他将便利贴上积灰的前几页撕掉,扯出一张粘性不是那么大的,写上自己出去一下的提示。蹭去一些胶后,轻轻地贴在程雏光洁的额头上,慢慢的推门出去。 主人不懂礼貌,客人还是要懂的。 江桥绕回刚才的大门,只见得东戈登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的坐在那,一旁放着的伸缩拐杖即便经玻璃制的酒瓶子折射,但却依然让江桥感觉到了大气恢弘。 他听得江桥声音,回过头来,、。江桥见状,也不知说什么,道了一句:“我们打扫好了,挺谢谢你的” “谢谢我给你们住仓库?”东戈登笑声里的轻蔑惹得江桥的右眼立马眯了起来。 这家伙,原来是存心找事啊。 “等谁呢?”虽说如此,但给了两人地方住是事实,况且又是严仲朋友,作为严仲徒弟的自己也不好得罪他,只好岔开话题问。 “关你什么事”没想到这东戈登根本不领情,喝了口酒,语气平淡:“住着就行了,其他别管” 冷静,冷静。 江桥左手在背后抚着已经握得伤口发疼的右手,笑嘻嘻的:“那不打扰了” 说罢,便跨过长凳,往刚才看见的面包店去了。见得江桥带怒离去,东戈登又是冷笑一声,将剩不了多少的白酒一饮而尽。 想打架了,随便谁都行,只要是个男的,他肯定能把对方的脸想象成东戈登,然后不带犹豫的一拳打过去。 依底安的夜晚十分喧闹,整条马路塞成了停车场,喇叭与辱骂声所奏响的乐曲让江桥恨不得打爆这群司机的头让他们安静一下。 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自上次与卫毕舒打过一场后就未曾出现,直到今天中午路边呵斥程雏时,他才感觉到这种厌恶的熟悉。 他拐进一个一个的小巷子,提着的塑料袋里放着泡面和薯片,黑白色交替的运动服在刚才的大扫除里蹭得脏兮兮的,但他倒乐得清闲,走过那些脏得要命的巷道时也不用多做顾忌,享受着这随性而为给他带来的近似于发泄的快感。 依底安的胡同一圈又一圈,虽然自己走了一大段路,但他总觉得离东戈登的铁坊没多远。他打开手机的地图,这里的基站台如同夏区人歧视大和人一般的歧视着仙霞市的电话号码,只有两格的信号让他根本无法理解不动的手机上的东南西北指向为什么可以像陀螺一般的旋转。 正当他有些烦躁的想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只听得巷道那边一声女性的尖锐叫声响起,接着又是几个男人的调笑声。 江桥觉得这场景异常熟悉,就像是当初见到程雏被脑回路极度扭曲的左扬东抓走时的场景。 他擦去因大脑联想起大和区某些*****中丧心病狂的场景而留下的哈喇子,判断这处地方不可能是外景的场所后,握着拳头便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拐过路口,便见得三个高矮胖瘦身材各不相同的男人围住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其中一个打了舌钉的男人可能是因为舌头发炎,缩不回去,一边说话一边流着哈喇子,如同感染了生化病毒的丧尸。手里的刀挥来挥去,但在江桥看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三个畜生” 听得有人这般喊,那三人盛怒至极,回过头来,才看见如同观察垃圾一般的江桥。 “多管闲事” 这三人也并非弱者,一下就知道江桥是那种路见不平便要上来送死的人,其中两个立马围了上来。 江桥见得那打舌钉的男人的容貌时,眼睛一亮,明晃晃的刀子朝着自己刺来的同时身子一斜,泡面与薯片的重量拉扯着塑料袋,将对方手上的刀子打落在地,握紧的拳头以对方看不见的速度一击打在他外露的舌头上。 自己牙齿几乎要将舌头咬断的疼痛让这男人摔倒在地,掉落在他额前不远处的舌钉上满是鲜血。 那跟着舌钉男一同朝前靠来的胖子忽得停住了脚步,身后那还待在女生身旁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折刀,抵在女孩的脖颈上,吓得她又是一声尖叫。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颤抖地刀尖刺进了皮肤,女孩脸色煞白的看着一旁这个散着汗臭味的男人。 江桥冷眼旁观状,忽得身子往下一顿,将泡面薯片平稳的放在地面上,天灵盖上方不远处,挥空的水管将墙壁砸出碎屑,些许掉落在江桥的头发与塑料袋里。 正当出现在江桥身后的男人惊讶于自己这一闷棍没能打中之时,如同幽灵鬼魅一般的江桥一个转身,蹲着的右腿猛地后蹬,疼得没法握紧的右手化为铁掌,朝着对方的胸口狠狠拍去。 手掌拍着的胸腔发出空荡鼓声,男人应声往后跳起,跪倒在地,将自己晚餐所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拿持刀的男人见江桥这动作,一股被轻视的邪火自胸腔燃动,一个火气上头,这把尖刀便要捅穿女生的脖颈。 “想好了没有呀你?” 令江桥有些耳熟的女声自那男人的身后响起,不仅将本就害怕的女孩吓了一跳,处于极度紧张中的男人手一抖,折刀朝着女孩的颈动脉扯去。 下一瞬,男人只觉得手臂一疼,不知因何而软弱无力的右腿失去支撑的力量,昏暗的灯光里,他只见一只裹着褐色长靴的腿自下而上踢来,下体一疼,整个人昏了过去。 旁观了这一切的胖子只觉得后心一凉,下意识的扑在地面上转了个身,五体投地:“大侠,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不明白自己这记‘崩拳’怎么被识破的江桥,看着地面上那个圆滚滚的东西,邪火又烧起来了。 只见他蹲下来,揪着直叫疼的胖子的头发,左手握拳,便是要朝他的脸上打去。 拳头还没落下,便被一只体温较高的手掌抓住,江桥抬头望去,引入眼帘的是平坦得如同冰川大陆表面的胸部。 “别下杀手” 听着这声音,江桥猛的抬头,这才见得这女孩,眉清目秀,棕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和恳求:“冷静一下,深呼吸” 江桥望了一眼鼻涕都快流到自己手上的胖子,连忙厌恶的松开手。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见得江桥呼吸声逐渐平稳,握着他手腕的手才慢慢放开,望了一眼脸色苍白、跪坐在巷子里大口喘气的女孩,走了过去。 在她的手松开之后,江桥的呼吸声变得十分之沉重。他猛地揪起这不停颤抖的胖子的领口,目中露着杀人的凶光,回过头来的女生眼前情况不好,但在这十步的距离里,自己对即将发生的命案基本是无能为力的。 “喂!”女生嚷了一句:“罪不至死...” 她嚷了什么江桥完全听不见,揪着对方衣领的手用力的晃起,浇在盛怒上的记忆让他的力量越来越大: “把老子的血汗钱还给我啊!” “大和跛子” 坐在门口的东戈登听得不远处这么喊,回过神来,见得一个流里流气,染着黄毛的男人往自己走来。 对方咬着烟,拿火柴点了下,笑盈盈的,比了个钱的手势。 抛出的信封在半空中翻转着划过弧线,落到那流氓混混的手上。迫不及待的黄毛用长而锋利的小指甲扯开信纸,将里头的钞票点了一点,确认没错,淫笑着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老实” “钱拿了,滚吧”东戈登左手将拐杖撑起,另一只手将玻璃酒瓶放进门口的垃圾桶后,手臂环起长凳就要往门内走。 “看你这么老实,有件事我还想告诉你来着” 黄毛看了他一眼,那索要钱款的手势又摆了出来。 东戈登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掏着皮夹,抽出两三张钞票来,放在门口的石阶上。 那黄毛也不惧怕东戈登握得紧紧的拐杖,径直的捡起钞票往兜里揣,故作神秘的说道: “刚看见你妹妹被拐进巷子里了,就在那边” 说罢,笑嘻嘻的正要离开,还没走出几步,便觉着后颈一疼,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脸颊与地面摩擦,眼睛一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将长凳丢出的东戈登见得那黄毛被自己撞飞出去,顶着没有表情的脸,一步一拐的往那小黄毛所说的巷子走去。步伐快得不稳,支撑得手有些发麻的拐杖握得有些不紧的东戈登走过那拐角。 进了巷子里,却只见得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趴着几个男人,一个胖子瑟瑟发抖的趴在地面上,对着眼前那个满脸哀怨的男人求饶。 无动于衷的男人若不是双手都被他身后那个黑发少女抓住,想必眼前这胖子定要被打个鼻青脸肿。 “哥哥” 自家妹妹熟悉的声音响起,东戈登往远了看,才见得少女身后的阴暗里还站着个虚弱的女孩。 这呼唤声让愤怒的江桥以及光是止住他的手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少女都分了些神,看向前方的男人。 东戈登见这三人都转过头来,心头大石算是放下,望了一眼巷道的墙壁,嚷了句“回家”后便自顾自的走了。 女孩听得自己哥哥这么说,本想追赶上去,但因刚才的恐惧还没回过来的双腿依旧在颤抖,况且,抛下两个救命恩人就这么走也好像不是特别好。 女孩可怜巴巴的望着江桥,那蹬着褐色长靴的女生的眼眸也向着自己投来‘一切由你做主’的微妙目光。 江桥挣开她的手,也不顾胖子还没昏过去,手伸进他兜里,硬是将钱包给拽了出来。将这胖子不知从哪得来的万把元中的三千来块拿出,揣进裤袋,捡起放着泡面与薯片的塑料袋,如同丢垃圾袋一般的将钱包抛在一旁的垃圾堆上,这才心满意足的扶助有些许不好意思的女孩,往东戈登的方向走去。 那穿着长靴的女性见得江桥搀着女生前进,给自己在警察局的熟人发了个短信后,便也跟了上去。 第二章 膨胀 第二章膨胀 恐怕是感觉到相互接触的手臂那头传来的阴暗,女生感觉到了本能的危险,走了没几步路便借口已经恢复了力气,颤颤巍巍的往前走,蹬着长靴的女性只当她是逞强,边说着‘不用和他客气’这种只有亲密的人会说出的话语迎了上去,扶了一把。 虽说女性的年龄是匹敌宇宙到底存在多少年的秘密,但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女生以及那个棕色瞳的女性竟然是同一岁数,这恐怕是江桥今天晚上所知中,除了这个有些许可爱的女生是东戈登的妹妹之外最为震惊的事情。 “很奇怪吗?” 黑发棕瞳的可芙香·文森特歪起头,发尾的亚麻色十分吸引江桥目光。她斜视着比自己大上两岁的江桥:“倒是你,一点师兄和竞赛选手的气质都没有,像个混混” 这种以‘师’字为头的称呼真是给了这个世界不少的便利,无论是否住在同一个城市,是否上同一所学校,只要读过书且年纪比对方大,师兄师姐的名号就会不顾自己是否承受得住的甩在自己脸上。这就很奇怪了,老师又不是同一个老师,怎么就开始叫做师兄了呢。 江桥听着浑身难受,鸡皮疙瘩起了整个后背。那可芙香看来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靠着不经大脑的话语削弱了些许东缪音的惧意,至少在之后的对话里,可芙香每说十句话里,有一两句是可以和东缪音构成‘双方聊天’这一对话因素的。 考虑到这家伙与程雏相遇会发生多么可怕的化学反应的江桥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也下定了不让她俩相见的决心。 因为两个女生聊上头而走错路,绕了一段却依旧没法插入话题而无所事事的江桥见得前方大门处,不知等了多久的东戈登拄着手杖回过头来,目光黯淡。 见状的江桥心情莫名有些舒爽,倒不是说救了个人多么厉害,但自己阴差阳错的救了对方的妹妹,对方想必也感觉到了来自现实的耳光。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浑身舒爽。 房间倒是收拾好了。江桥想着说等下如何帅气而不拖泥带水的回绝对方的感谢,一边考虑着这泡面和薯片到底还有没有当做晚餐的必要。 “这就是我家”东缪音拘谨的拿着书包,朝着两人鞠了个躬。 依底安与仙霞很近,两个城市的气候也存在一样诡异的特点。比方说这秋天,中午的时候会热到全身冒火,到了晚上,即便是穿着长裤也会觉得凉风习习,正因为如此,当地的许多女学生会选择将学校的体操服式校服的外套直接套在身上,中午的时候撸起袖子,即便是秋阳高挂,因为只穿了一件,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热,晚上将袖子放下,用于冬季又有些显薄的外套就成了挡风的利器。 在江桥看见东缪音因无防备而露出的锁骨以及粉色的内衣的时候,大脑所快速分析出的、上述用于解释对方为何穿得如此单薄的理由让他成功的掩过了心中残存的罪恶感。同样望见衣服里不算丰满但仍些许往下倾的胸部的可芙香耳根微红,急忙按住对方肩膀,如同防备禽兽野狗一般的瞥了一眼僵硬转过脑袋、四处乱望掩盖失态的江桥,示意东缪音无需如此。 对方与可芙香交换电话号码,江桥百无聊赖的望了一眼东戈登,目光对上,对方便如同看见路边的垃圾一般的回过头,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惹得江桥咬牙切齿。 “那、那个...” 东缪音怯生生的声音把江桥从不悦里抓了出来,他俯视着身高大概只到自己鼻子处的她那双躲来躲去、十分为难的眼睛:“谢谢你,可以把你的手、手机...” 支支吾吾的话语说到一半便停下来了,泪眼汪汪的眼睛直看着江桥,即便容貌普通,这双柔情带水的眼眸对江桥这种****的处男而言还是有很大的攻击力的。 江桥眯起眼,不去看对方,只笑:“不好意思,手机坏了,这点小事不用挂在心上,快进去吧” 听得江桥这般说,东缪音为难的神色减了许多,些许犹豫后,她又是对着江桥鞠了一躬,速度实在太快幅度也太小,还没等江桥将眼睛睁大到可以看到对方至少能让可芙香怀疑自己吃的东西到底跑哪去了的胸部的时候,她就已经半走半跑的进了屋子,一边关门一边朝两人摆着手再见。 江桥见门关上,掏着手机,旁若无人的给颜平帆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 “那就行,程雏呢?”声音即便被电波扭曲而失真,但那种抑扬顿挫很容易就让江桥以为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光是听着就有一种脑子被掀开按摩的奇妙感觉,虽然如果真的被这么做了可能只会疼得哇哇叫。 “她睡着了,等明天我再打给你吧”江桥乐出声来,想着没程雏的干扰自己可以和她多说几句。 “那...也行”听得电话那头这般说,颜平帆眼睛一转,嘴角扬起:“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后天形成的身体反射让江桥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便念出了个‘好’字,意识过来时喊出的‘等等’还未完全,话筒里只传来嘟嘟的声音。 江桥息掉屏幕,撇着已经看了自己有一会的可芙香·文森特,话语有些暴躁:“干嘛?” “语...没什...”同样是做出了正常人在身体反射下会说出的回应的可芙香忽然停顿,转开到一半的头又转了回来:“刚才为什么说你手机坏了” “她不也挺高兴的嘛”江桥将手机放回口袋。 “这不是理由”可芙香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头发,心有一股被耍了的感觉。 江桥不能明白这人为什么不懂。别人跟自己要手机号,并不只是因为手机内存太大需要加几个好友,那仅是一种社交情况下缓解尴尬的手段。 像东缪音那般,从刚才江桥因为看见了她身后的可芙香而判断她不会有大危险、直接制服身后打算阴他一棍的男人的时候,对方心里其实已经对江桥这个人产生了没法自主意识到的劣感。之后还能冷静的给自己道谢,甚至在被自己搀扶了一段后实在受不了了才逃开,这已经是家教或者说是她高洁性格的体现了。 “和手机号没什么关系吧你说的”听江桥说了这么多依旧抓不住重点的可芙香撇着嘴。 即便世界上像可芙香这样脑子只是个摆设的人不少,但听得她语气这般窜的江桥依旧有些许不悦。明明话已经说到只差临门一脚的地步,但对方就是死也要把手伸出来,不管对方拿给她的是糖果还是唾沫。 “我们两个救了她”江桥歪着脑袋,表情高深莫测,“我有出力,但直接救下她的是你,你们两个在聊天的过程里深化感情” “水到渠成交换手机号码。那你说恩人有两个,只拿其中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电话号码行不行?” 可芙香的手掌挡在自己的嘴前,深思熟虑的缓慢说道: “江桥你,好像有点心理阴暗” 真是个天才才能得出这个结论。江桥就差给她竖个大拇指表扬一下她的直言不讳:“难道不是你太傻?” 完全没听见对方的反击的可芙香依旧眉头深锁的考虑着:“换言之,你不给她电话号码反倒是帮她了?” 人的情感大部分需要靠语言来表达,但每一个人所掌握的语言的根本性不同,导致即便是同样的话语,也会出现理解上的差异。将自己的感情以直白的话语说出来,是对独立个体的确认,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仪式、释放压抑的祭坛。但本质上,人与人的相互不理解并不会因此而得到改变,加之人际关系这种难以计算的复杂,人与人之间的误解无时不在,而且无法解开。 所以江桥决定不把这话说得更白,毕竟说得再清楚,就她这智商也理解不到如此思考的江桥心中有多么无奈。他本也不期待能和眼前这个面容姣好但是没胸的女生多加交流,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要个电话号码都要诸多考虑的可芙香根本没听出江桥那客套话藏着的欲离之意,掏着手机,漫不经心:“那你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呗” “萍水相逢而已,要不要给你电话这么严重?”江桥皱着眉毛,说起话来也恢复了前几日呆在颜平帆和严仲时的那种轻佻和胡来。 “可不是萍水相逢,从中午到下午我跟了你一路了”把自己的跟踪经历说得像是为了两人的友情所付出的努力一般的可芙香认真的往他手上塞着手机,还怕他以为自己同东缪音是差不多的情况,补充说明道:“你又不是我救命恩人,我没有理由和你拿手机号的” 那既然如此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个姿势如果不是要求自己要把手机号登记在上面,只可能是把手机给他的意思了,使不得使不得。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抢了手机就往铁坊窜的时候,只听得可芙香的轻声细语:“拜托了,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呵。 最近在这些初一至高一年纪的小同学里,‘朋友’这个词似乎越来越廉价了,刚认识不久的同学也能算朋友,被强制放进同一个像监狱一样的宿舍、前半生跟他毫无瓜葛的人也能算朋友,现在连在路上一起救了个人都能算朋友了,按这个级别来换算,当时被颜平帆救下来的江桥就应该直接是对方的男朋友,这样他也省了一大堆因为支支吾吾而浪费的时间。 感觉到再不给似乎会很麻烦的江桥随意的在对方的手机号输了个号码,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准备往铁坊里走的时候,便听得身后开了扬声的手机里传来宣布江桥计划失败的‘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微妙声音。 输得号码多了一位都不管的江桥有种小看对方的智商后的惊讶感。 江桥驻足,转身,不去看对方气得鼓起的脸颊,从她手上拿过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后递回,从口袋里掏出震得如同某种高频振动玩具的手机,将挂断电话,点头道了声‘抱歉’,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转身往铁坊去。 可芙香·文森特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敲击巨大木门的声音,生气之余,还在想着怎么把心里要说的话说出口来。她点开记录在通讯录里的号码,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比较好。 算了。她息掉屏幕,笑盈盈的。现在拿到手机号了,其他的事情全都简单,只要找到个好机会就行,在那之前必须先把地方定下来。不知道依底安有没有高级一点的地方,如果有酒... 胡思乱想到有些许开心的她的双眼迷蒙的看着表情十分微妙的江桥折了回来,直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时,她才从考虑计划的幻想中抽身而出,望着对方那古怪的表情,她忽得觉得从刚才到现在的事情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去敲缪音家的门?”可芙香完全不管江桥烦恼的乃是门被关上这一件事,半带怀疑半是确认的说道:“索要报酬?” “我住在里头的”江桥完全无视了她后半句话:“刚从仙霞过来,黄昏后不久住进去的” 沉默。 “心怀不轨?”可芙香问。 “怎么可能”江桥极力反驳,“我刚救了人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你救的人不认识你这租客呀”可芙香说着说着后撤一步的下意识防备让江桥有些接受不了,连忙解释:“我来的时候东缪音还没来,是她哥,东、咯噔?对,是他带我进去的” 可芙香是不大相信的,毕竟只要知道坊主名字的话,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说出这样的理由来,闻言也觉得自己理亏的江桥只觉得这姑娘将所有考虑都放到怀疑别人和钻牛角尖上去,十分难受。 见得江桥这个模样,可芙香便觉得奇怪,怎么有连自己的玩笑话都看不出来的竞赛选手?江桥如同放弃了思考一般的实诚让可芙香忍不住一笑,掏出手机,将光标移到‘东缪音’三个字上。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可以哦,我帮你告诉缪音,但她开不开门我可就不清楚了” 可芙香那笑容没有让江桥品尝到一丝丝事情快要解决时的喜悦,反倒有一种浑身难受的被算计感:“但你得和我来一场比赛” 比赛?原来如此。知道对方是虚拟格斗选手,江桥反而有些莫名的心安了。 “如何?” 见江桥沉默,可芙香有些得意,想来自己怎么着也是个三十二强的选手,与对方同级,这样的比赛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 江桥右手握了下,掌心传来的痛感让他有些许回忆起当日与卫毕舒的战斗,心里只觉得这会是一场无聊的比赛。 “求之不得” 将江桥的握拳看作是被自己的挑战激怒的可芙香有些高兴,说出来的话语也大部分避开了大脑,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但我如果赢了,你必须答应我个条件” 这如同小孩把打架当成是决斗之前的约定一般的话语让江桥又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的年龄来。 得得,你爽就行。反正无论如何... 江桥忽然笑了,那卫毕舒可憎的面孔只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瞬,随后便如同他梦过上百次的那个绿茵草地的边缘镜墙一般破碎。 赢的人只会是我自己。 第三章 翻车 设置在九点的闹钟不依不挠,终于在十二点时将又饿又困的江桥吵醒。昨日晚餐同样只服用了被摔成碎块的杯面的程雏双眼紧闭,眉毛紧锁的啃着江桥当做被子用的大衣,露着难以嚼断烤肉时的痛苦表情。 看着手机里如同催命般来自同一个电话号码的未接来电,江桥息掉屏幕,捂着将程雏弄醒时被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猎食渴望雕出牙印的小臂,边摇着对方呆滞脸庞所在的头颅下的肩膀,同样迷糊的看着天花板。 第一次明白饥饿过度也会导致大脑断片的江桥尽力的回忆着昨晚的内容,脑海中印着穿着睡衣的女生那十分惊讶的表情以及东戈登那提起自己都嫌嘴脏般的嫌弃表情。 不知道严仲为什么会给自己介绍这个家伙的江桥摸着口袋里重新夺回的血汗钱,在判断自己就算出去租房也只能维持一月的生活后,不得不用‘对方只是个智障’这种不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来欺骗自己。 总之,回到房间的时候,如同饿狼的程雏便扑到他身上来,差点把他拉下脸同性格较好的东缪音讨要的热水所泡的面都给打翻了。 饥饿是解决挑剔的最好途径,早上回味起不知哪个天才独创的草莓方便面时只觉肠胃翻动,但昨日夜里他俩却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一口汤都没剩下。 程雏的眼睛一眨一眨,还未清醒的抽离感让她的身子往旁边倾去,若不是江桥还算眼疾手快的把手臂绕到她后脑勺,这小家伙非得因这撞到头的痛感清醒得眼泪直流。 这破地方的秋季早上和中午是这样的,一吸便令人觉得乏味的空气从高挂的太阳处开始变异,如同要将整个世界的精力全部拿走一般的毫不留情。 毕竟程雏还是小孩,又没有上学,睡多点也不是坏事,况且她要是睡着了,耳根子也清净一点。 显然没理解到‘等价交换’这一不只局限在炼金术师之间的法则的江桥这般想着,给睡着的程雏再度盖上被子,洗了把脸后又折了回来,鼓捣起自己的钱包来。 银行卡里装着的钱来自于参加虚拟格斗获得的奖金,虽然知道颜平帆不至于落到要自己帮忙的地步,但想着说备用还是怎么的,他还是偷偷地放了些在严仲那。剩下的部分加上昨天拿回的部分,不计房租,分下来两人每月的伙食费大概只有三四百块。 在依底安这种大消费城市里,江桥果然如自己曾料想的那般是个低保户。 正当他考虑着一个月要打多少工才能一气之下搬出铁坊的时候,高频振动的声音再次从反扣的手机响起。江桥掀过手机,轻阖木门,按下接听键。 “我还以为你怕了。” 江桥觉得可芙香?文森特的声音就是冲着震破他耳膜的目的来的,他将手机移开,但即便是一条手臂的距离,还能听见听筒那传来满是怨念的女声。 一分多钟后,皱着眉毛的江桥终于将只传出由于说话急促导致的喘息声的听筒挪回了自己的耳旁,轻描淡写:“不好意思,倒时差” 完全不明白在同一个区域里的两座相邻城市为何会产生时差的可芙香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说出的话语:“时…时什么?” 见好就收的江桥打断对方的疑问:“还比不比?” 对方的回答自然是肯定而满是底气的。江桥从房间出来,沿着昨晚算是做过标记的方向走,这才到了接客的大厅。 一袭吊带白色长裙、手裹白丝手套的可芙香今日将头发以绒毛发圈束起,不满都快从中迸发而出的眼睛盯着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的江桥,穿在腿上、望着让江桥觉得是陶瓷光泽的白色凉鞋蹬了下地板。 江桥那如同咸鱼般的目光望了一眼对方气得鼓鼓的脸,总觉得这身装扮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哪个年纪相仿的女生穿过,印象十分模糊,只记得那人穿起来十分漂亮,有种与可芙香完全不同的感觉。潜意识轻微的侵蚀他的意识,似乎在无声的告诉他,眼前这个没胸的女人完全没法将这件衣服的魅力撑起来。 江桥目光扫过客厅,除去可芙香外,依旧挂着一幅看垃圾的嫌弃表情的东戈登也在。 “按照道理” 江桥也不顾这一家之主什么感觉,搬过椅子,拿起招待客人用的水果,擦了几下便啃了一口,声音含糊:“就算是相互之间看不顺眼的房东,有客人找租客的时候也应该敲一下门说一下吧?” “你没给钱,不算租客”东戈登这套理论浑然天成,如同大学校园里那些崇尚逻辑的校园辩论队在读作辩论写作吵架的比赛里时常出现的那些不讲道理的诡辩一样:“坏了你和你女朋友的好事就不好了。” 闻言的江桥脑袋微斜,转了个个,确定对方这满是鄙夷的目光的尽头没有颜平帆,又将目光绕过一圈,落到可芙香身上。反应过来的对方脸颊忽得红起来:“看什么?” 江桥眯起一只眼,斜视别处,反正可芙香身上除了还算好看的脸外,没有一处地方能让他目光驻足的:“你把一个可能才上小学的小女孩当做我的女朋友?” 闻言的可芙香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望了眼东戈登。显然要将水搅浑的东戈登冷笑一声,江桥后背发麻:“这年头,见怪不怪。” 能够感觉到此人与严仲是天生合得来的江桥觉得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呼了口气。 强行扭转、跳过话题的江桥让可芙香有些确认了眼前这人独特的性偏好,以至于坐上车时她都不愿意同江桥一同坐在后排,非要往司机已经好心提醒过椅座不是很舒服的副驾驶座上挤。 江桥看着这空旷房间里摆得十分接近的两台蛋型仪器,指着拄着拐杖的东戈登,问着如同行房过多的男性般捂着自己的后腰的可芙香:“怎么这人也来了?” “东哥说他也想来看看,所以就带来了”可芙香这称呼让江桥浑身难受。 “说让我做个见证”表达的话语的确是如此的东戈登的口气带着宣布命令的不屑。 心情不爽。 ‘心情舒畅’这种体验显然凌驾于饱腹感,他朝不顾形象、垂着后腰脸色苍白的可芙香努了努嘴,对方有些不满的低声说着“不用你说啦”一边往房间里走,江桥拿起挂在一旁的紧身体感衣,往一旁的男性更衣间里去。 紧身的衣服尽力的勾勒可芙香胸前的起伏,但大小可能还不如程雏的山坡是无法让经历过波涛汹涌和雪峰耸立的江桥心中产生任何波动的。 不知是因为衣服太紧还是感觉到江桥这一评定的目光而觉得有些耻辱的可芙香瞪了他一眼,但曾见识过颜平帆之可爱的江桥蔑笑着将目光从这种没有一丝知性的可爱上移开,自顾自的走进仪器里。 巨大的风车突兀出现在高到膝盖处的草地里,河流蜿蜒指着北方。蜻蜓与蝴蝶相互追逐,停在高草上的蟋蟀如同看见自己的爱人在机场与自己的好友拥吻表白一般的目不转睛。层云积云同在一片渐暗的天空,红日渐渐朝着在这片高草外极远处的沙滩坠下,以站立着的两人为对称点,在另外一半天空升起的浑圆之月,取代那终于消失不见的太阳,成为这场黄昏开始的比赛的裁判。 即便是‘绝境’系统给了可芙香一定的体格修正和肌肉修正,露背的素色长裙依旧没能撑出个像样的形状来,绑起马尾的巨大花纹蝴蝶结只让江桥觉得碍事。 手上握着的法杖一挥,银白色的魔力光便将可芙香笼罩起来,像是某个江桥记不起名字来的气旋系统般的银白魔力光升高辐散,在卷起的烟雾中,他看见了对方的武装形态。 原先长至膝盖以下的裙子成了带蕾丝花边的露背连衣及膝裙,依旧是勾勒不出胸部的无袖上部多了许许多多的带着奇幻色彩的花纹,其中唯有领口束着的红色领结让江桥觉得有些美感。 总体上看,除了白丝手套外,几乎没有一件和她刚出现在虚拟世界时的服饰是一样的。 完全搞不懂那件衣服的意义所在的江桥摆出格斗架势,手里握着变换着魔力光颜色的魔杖的可芙香眼睛微眯:“不开武装?” “魔法少女呢” 本来脸皮就没厚到在女生面前毫无遮拦的念出那段堪比魔法少女变身的口令,更何况是在正牌的魔法少女面前的江桥话语轻佻的岔开话题。 “吵死”中计的可芙香果真恼羞成怒。她把手杖一挥,银**力光在杖上流动,几发无需魔法阵的炮击被她如同泄愤般的甩了出来。 在打算和卫毕舒拼命前严仲所告知他的东西他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但身体如同已经接受了‘只要认真去看便可以看见一切的轨迹’这种极度唯心的说法,双眼的焦距不停的伸缩改变,竟在光芒射向他的一瞬便捕捉到了其中的六发,身子一摆,轻巧躲过这些炮击的江桥右腿后蹬,熟悉的魔力再度从他全身上下爆发,这具身体达到了现实世界中永远无法做到的速度 对方的魔杖刚刚挥出第二波小型炮击,自己已经从攻击的死角绕了过去,而下一秒,拳头便会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可芙香自然不认为对方会被自己这两波炮击打败,早料到在这种距离里魔法系的选手没有一点优势的她嘴唇张合,江桥本该轰碎她脑袋的拳头便扑了个空,左腿侧移控制身体重心的一瞬,江桥只觉得后背发凉,抬头望去,从十米高的半空凝结落下的冰锥离他的脑袋只有一米距离。 顾不得为什么会半空消失的可芙香,江桥身子后仰,视线追上快速下落的冰锥,魔力在发疼的右手聚集,拳前的小型屏障还没被从手臂溢出的魔力轰碎,便被下落的冰锥压得碎裂。 被削弱了的‘拳风炮击’依旧将这冰锥震得粉碎,强大的力量顺着右手传至身体,他的身体栽进了高草之中。 左手虽然反应过来,但同样空空的胃部发出的投诉让他浑身乏力,即便是接着这一后翻躲过在自己面前炸开的火球,他也因为左手手腕方才的瞬间失力而收到了系统传来的扭伤提示。 自己折腾自己到手部受伤…若是被严仲知道,恐怕要被笑一整年。 高草燃烧所导致的烟雾与声响,成功的掩住了站立在风车上的可芙香的视线。裹着渐变黑丝的大腿猛地一跺,十来二十个魔法阵在她的面前出现,朝着地上那摊火海射了过去。 只听得细碎的说话声响起,下一秒,从火苗之中便窜出一具快得出奇的身影。白骨与漆黑石料构成的面具让可芙香先是惊讶,睁得浑圆的瞳孔之下的嘴唇不由自主露出发自本心的笑容。她手掌一挥,方才布置好的魔法阵转向奔来的江桥,十来发银色光弹朝着江桥打去。 本就有所防备的江桥往半空一挥拳,‘拳风炮击’的后坐力便推着他往地面栽去,落地一瞬双腿一蹬卸掉推劲,趁着炮击的空档猛地蹦起,朝着可芙香所站立的位置便是一掌。 江桥没有在风车的炸碎声中感觉到任何一丝碰触人类肉体的感觉,借着这一击猛地下落的江桥咬牙压住现实之中身体传来的饥饿感,一脚踢在这风车之上,借着反冲又是躲开一记垂直落下的炮击。 可芙香悬在半空,本该是透明的魔法阵却似乎为了保护主人不受侮辱一般的化为暗幕,挡住了江桥望向对方裙底的猥亵目光。 浑身无力的江桥往自己的右掌哈了口气,当时与卫毕舒战斗中留下的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桥低头深深吸了口气,右腿后踹,整个人像是旋转的子弹般冲上了半空,可芙香手杖一挥,破碎的风车上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法阵的同时,碎屑在半空构成的钢铁大手,猛地朝着江桥拍了过来。 不愧是曾在某个匿名的虚拟格斗讨论论坛上被誉为‘新生代的疯狗’的江桥,他把握着自己和可芙香的距离,聚集着全身魔力的直拳朝着刚才所见的可芙香的位置砸去,丝毫不顾迎面打来的钢铁大掌。 不得不下移的钢铁巨手在抗住这一击的同时炸裂成碎屑,露出阴暗笑容的江桥将头压下,躲过迎面打来的一击炮击,扭伤的左手一掌拍在志在必得的可芙香胸前。 本想一击打碎她胸骨结束比赛的思路却因为缺乏糖份补充而浑身无力,这点纯属意料之外,江桥敢打包票,说实话这手感还不如偶尔程雏蹭在他手上的柔软。还没把江桥考虑的那般丧尸的可芙香,感觉到胸口传来触电般的麻痹感的同时,本就因见识到‘虚伪假面’曾使用的武装而兴奋的她,脸上的红霞蔓延至锁骨,顿时又羞又气的她见得满脸惊讶的江桥从半空坠落,魔杖一甩,半空之中形成的银**力光成了几条锁链,将江桥缠住。 那,正常的人,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后还能得到对方的原谅和出手相救,肯定是要一边道歉一边表示感谢,丧心病狂如江桥也不例外。 但正当江桥想说出什么感谢、抱歉或者是对对方胸部的评价和提出一些自己和严仲探讨得来的理论丰胸秘籍做为报答的时候,他只见得双手持杖的可芙香咬牙切齿,通红的脸有种即将哭出的难以自制感。 感受着从她身旁的魔法阵下落的四十来发魔力光,被砸进高草地里的江桥全身传来撕裂感,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被对方当棍子用的魔杖一杖一杖的敲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体,口中发出的辩解都被对方的低吼淹没。 算了,反正要自己投降是没有可能的。江桥在棍雨里趁着可芙香没反应过来,猛地啃了一口旁边的高草,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对方的泄愤行为。 看看你能打多久好了。 第四章 吵架 发现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一桌的可芙香·文森特以刀柄敲桌,示意对面那个实在不想与他发生语言接触的男人,对方的吃相着实让与他同一桌的自己感到难为情。 江桥如同没听见一般的操着刀,金属与餐盘的摩擦声听得隔壁桌的客人直难受,招着服务生要求换桌的请求像是锥心的虫子一般钻进可芙香的耳朵,气得撅起嘴来的可芙香盯着有意为之的江桥,正想将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愤怒宣泄而出之时,只见得自比试结束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戈登细嚼慢咽,手臂倒提着的餐叉如同被压缩的弹簧般击出,朝着江桥的眼睛插了过去。 丝毫不顾被自己迅速反应过来的举刀行为卡住的叉子,江桥转过头,望着东戈登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会死人的” “耳朵不行,眼睛倒挺好使的”东戈登的手劲还挺大,刀与叉因两人用力的向前顶去而发出颤抖的金属敲击声,刚反应过来的可芙香脑子回荡着方才两人手上餐具对撞时的响声,咽了口口水,缓缓说道:“别这样,人家都看着呢” 闻言的江桥往脑袋转动,目光相接的一瞬,那些准备看好戏的顾客便如同看见转身的狮子般的别过头去,冷汗直流。 东戈登本就只是玩玩闹闹,没有什么斗争的意思,见得江桥转开脑袋,叉子一转,江桥的餐刀脱手,半空翻转,插进他新点的牛排里。 江桥擦去额头汗水的小动作被东戈登看在眼里,笑声依旧让人浑身不舒服。但本就心里怕得不得了的江桥哪还管这些,全借着继续大口吃肉掩盖自己那颗激荡的心脏。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江桥深呼吸几次,将塞了一嘴的牛肉咽了下去。 从未有如此感激严仲的江桥甚至认为他教自己追踪轨迹的技巧并非是为了对付卫毕舒,而是为了挡住身边这个随时有可能发起疯来的打铁匠的攻击。刚才插来的那一击,若不是自己本就因为心头邪火直冒,想捅他一刀泄愤,左手一直处于防御的状态,否则这么突兀的攻击,当真没有被自己挡下的道理。 见得两人不再动手,可芙香呼了口气。餐厅内挂着的迎客风铃响动,身穿校服的东缪音牵着依旧迷迷糊糊、满脸倦意的程雏走了进来,可芙香挥起手,东缪音见得她与哥哥都在,便凑了过来。 见得程雏靠了过来,江桥的动作忽然变小了些,用餐动作虽不至于达到文雅的地步,但总算比方才文明了些。 相较于见到小孩子就觉得心理欢畅的可芙香,被她热情对待的程雏并没有产生相同的感觉,这幅怯生生的模样让江桥觉得极度新鲜。 觉着这娃终于有些可爱的江桥招着手,对方十分乖巧的从东戈登让开的路中走进椅座,小心翼翼的看着这群人中最凶的东戈登,慢慢悠悠的坐到江桥的大腿上。 带着些许不解和恐惧的目光从可芙香脸上投射过来的时候,江桥咧着嘴,俨然一副随处可见的痴汉模样,可芙香的身体下意识一缩,生理上对江桥这个人产生了相当大的厌恶感。 可芙香这一不自觉的攻击对他几乎没有作用,毕竟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如果将她与颜平帆所在的立场交换一下,现在的江桥恐怕会辩解得面红耳赤的同时将程雏从腿上摇到一边的椅座上。那既然女性都是如此,东戈登则更不用说,即便对方继续保持着那种不同于严仲却能让人产生相同等级的愤怒感的笑容,考虑到对方房东的身份,江桥依旧可以忍下来。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笑得十分不好意思的东缪音显然是整桌里唯一的正常人,感觉江桥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的她既天真又纯洁,反而让教着程雏怎么用刀叉的江桥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妹妹?” 听得江桥的回答,东缪音心领神会的表情上带着一丝绯红,深觉夏区文化博大精深的江桥知道自己又落进了市场假象的圈套里,本还想疯狂解释一番,但明白只会加深对方的误解的他叹了口气,继续一本正经的教授着腿上拿着刀叉发呆的程雏如何使用,心中满是对人类之间相互无法理解的感叹。 这一餐是可芙香请客的,算是多谢江桥愿意同自己比上一场,虽然是一场强行打平的比赛,而且自己还被对方性骚扰了一把,但能面对面的见到‘虚伪假面’的武装,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小目标。 敲得气喘吁吁的可芙香一边甩着棍往对方身上丢魔法攻击,甚至于召唤了巨型的岩土士兵拳脚相向,但抱头蹲防的江桥就是不愿意投降。直到江桥鼻青脸肿、武装全碎,可芙香所自豪的魔力也所剩无几,瘫软在地,系统便将两人判定为同时失去行动能力。 出来之时,两人都有近似于宿醉的头疼感。 东戈登觉得十分没趣,在两人打至正酣的时候便从外部将里头的时间加快了十几倍,即便是后来挨了四十来发炮击的江桥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用魔杖砸了自己这至少五十分钟的过程,对于打着哈欠的东戈登而言,也不过五分钟而已。 得知自己的头昏脑涨是因此而产生的,江桥虽怒,但饥饿与眩晕的双重干扰之下,没法像他自己所想的那般冲上前去一拳撂倒这瘸腿男,可芙香不知是蠢还是心性好,抱怨了几句后便当做没事人一般,叫了辆车,把两人带到她还认为可以的餐厅里,还通知了不知为何下午在家休息的东缪音带上程雏一起过来。 总算被江桥教会的程雏果断的放弃了不够文雅的用手抓肉的吃法,拿起刀叉有样学样,新鲜的玩法吃得她十分开心。有些饱腹感的江桥歇了会,目光循着对面可芙香吃后摆得齐整的餐具,目光些许上抬,看着询问着东缪音情况的可芙香·文森特。 干脆但蠢的女人,对‘虚伪假面’有一定的执念,但却也不至于像伍左鸢那么疯狂。 “原来东哥你这么厉害” 可芙香这朝着东戈登说出的话语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江桥给吓了一跳,他抬头望向一旁的东戈登,对方的目光像是要灼伤谁人一样,直直盯着因自己将谁人的秘密脱口而出的自觉不妥的东缪音脸上。兄妹两人四目相接,妹妹眼中的愧疚似乎对东戈登没有一点作用,他脸上所表现出的轻蔑笑容只让东缪音觉得一堵竖起的冰墙格挡在两人以血缘相连的目光里,寒冰将四散流动的液体冻成血锥,一丝情感都没有办法传达到对方的心里去。 自那次之后,自己最最喜欢的哥哥,就成了这幅完全不似他的模样。 就连程雏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只有可芙香这个脑袋里塞得很可能是胸前缺少的脂肪的女人还满脸兴奋的问东戈登有没有参加过虚拟格斗比赛,见东戈登笑容可掬,露着莫名其妙的害羞笑容的她指着江桥问到:“你觉得我和他哪个比较强一点?” 沉默。 被拉下水的江桥一头雾水,这种问题是要有多没自知才问得出来。但实际上江桥却也十分之好奇:对于请他吃饭的人,东戈登是否会摆出和对待自己同样的态度来。 “都是垃圾。” 赢了。 知道自己并非是被针对而是眼前这个房东的个性从根本上就已经腐烂了的江桥猛地低头啃走程雏费尽心思割开、穿在叉子上的牛肉块,已经将这里当做戏院的椅座的他完全不顾自己也是被辱骂的一方以及东缪音那一脸的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将眼前碍事的空盘子放到一边,沉默的空气里只有他呼唤侍者前来收走盘子和加一份水果沙拉的要求。 无味的硝烟弄得招待生都有些尴尬,连忙将桌上的空盘清走。 随着招待生的离去,卡座之间唯有程雏认真分割牛排的声音。 “好过分啊” 说得这么直白,就算是可芙香也看得出对方丝毫不知礼貌为何物了,她一边尴尬的笑着,瞥了眼不知觉间露出阴暗笑容的江桥,声音小了些:“不至于说这么差吧” “很差” 东戈登这一回嘴丝毫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之意:“你,战法幼稚,吟唱粗糙,攻击单一” “他,魔力量低,不会防御,战法智障” 一言不发只管看戏的江桥无故的被扫了一梭子,皱起眉头,唇边忽得觉得有些热,低头看去,只见程雏握着叉子,将切好的牛肉块往他唇边按,虽然不明白这样做哪里有趣,但江桥依旧将这牛肉一口咬进嘴里。 可芙香显然没有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战法评价高于江桥而得意洋洋,她话语中的怒意让耻笑江桥的东戈登转过头来: “我不这么认为”可芙香直盯着他,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学过一点三脚猫的东西,就觉得自己还挺厉害了” 口气的忽然变化让江桥意识到好戏即将上场,他看着眉飞色舞的东戈登一本正经的说着: “魔法系的选手最大优势是变幻多样的魔法,出其不备的攻击手段,你厉害,一开始就该准备好的束缚到了最后才在这个弱智的失误中使出来,其他时间都是在炮击。” “他呢”不知缘何,明明是和可芙香的吵架偏要把自己带上的东戈登反倒没令江桥有多大的愤怒,他招着手,示意在几桌之外瑟瑟发抖的服务员将手里的沙拉放过来:“攻击手段只有拳头,速度本来就慢,还只会除了像个猴子一样到处乱窜之外没有别的手段” 这是不是有点侮辱人的意思? 可芙香·文森特听得他这么说着,沉默。 只有割肉声的空间里混进了服务员靠近时的脚步声,而沉默,恰好就在他到达桌边的一瞬破碎。 站起来的可芙香气得跺脚:“为什么要说的那么过分?” “奇怪,你想听假话?” 一边接住服务员因受惊而掉落的水果沙拉,一边慢悠悠的看着气得攥起拳头的可芙香的东戈登示意服务员先行离开,在服务员拼命的道歉声中,东戈登才这般笑道:“在你们为‘三十二强’的头衔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没有发现现在的虚拟格斗比赛,不过只是一场过家家游戏而已” “英格薇莉亚,听过?”这疑问倒是对啃着程雏再次凑向自己嘴边来的肉的江桥问的。 江桥点头,想来他是默认作为‘虚伪假面’粉丝的可芙香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那这么看来,严仲还是告诉了东戈登不少东西的,至少江桥与‘虚伪假面’毫无瓜葛这件事对方必然一清二楚。 “你们呐”看着发怒的可芙香,东戈登显得十分愉悦:“太年轻太天真。” “真打起来”东戈登眼神一利,眼瞳与眼眶相切,看起来煞气十足:“以后连参加比赛都做不到。” “不至于吧?” 语气不同的异口同声从江桥和可芙香的口中发出,满是愤怒的可芙香就算是被东缪音抓住了手也没能冷静下来。见得她咬牙切齿,江桥低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英格薇莉亚,英格薇莉亚,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排行榜。 据江桥所知,与自己正面对决过的卫毕舒在‘英格薇莉亚’的排名靠前,那至少应该是两百名以内,但就江桥的现实战斗的亲身经历而言,对方强是强,弱点也一大堆。。 “我正好认识一位排名四百二十名的选手”东戈登望了一眼满是不服气的可芙香:“那,试试?” 他不等两人回复,东将沙拉放在桌子上,也不顾东缪音那慌张的神色,撑起拐杖便离开了。 看着对方慢慢挪动离开的可芙香气鼓鼓的坐下,眼睛都怒出泪来,反倒是江桥,一头雾水。 英格薇莉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第五章 考虑 虽然被人身攻击的一方里也包括江桥,但显然已经进入了观众角色的他没有表现出丝毫试图干预可芙香与东戈登之间的矛盾的意思。 相对于他的从容,另一个当事人担起了两人份的愤怒,一直处于炸毛状态可芙香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不止,还感觉到对方有意为之的用力碾压的小猫般盛怒。 一路上江桥只顾履行自己根本没有答应过的责任,背着已经从肉类食品中获得精神的程雏,吵吵闹闹的她不知在同旁走着的东缪音说些什么,在江桥听来,只是一段十分愚蠢而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就对了。 背对着三人的可芙香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沉默不语的状态,但从她攥得紧紧的拳头上不难看出对方心情激动,十分的想找个机会打架泄愤。这点江桥是挺能理解的,毕竟体会过虚拟格斗这种合法合理的斗殴行为,无论是再怎么三观标准的人再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都会自然而然的想要以类似的暴力手段进行宣泄。 对方的理性还在拼命的压制愤怒,但就江桥的经验而言,这种理性克制的程度越强,宣泄时所需要达到的水平就会提高。换言之,现在可能只是想打别人一顿,下一次再生气的时候,说不定就想把别人剁成人排大餐。 “你就不生气吗?” 正当江桥考虑如何释放可芙香的压力时,噘着嘴的她停下脚步。低头看路的江桥望见她那双漂亮的鞋子停下,这才驻足,眼睛转了一转:“如果你能赢,我自然没有生气的理由” 这句话实际上是不难理解的,但可芙香在通常情况下都没法理解的绕弯,此时在她的愤怒之中,可能更是对她智慧的一种勉强:“哈?” 这个单音回复婉转的表达了对方在潜意识中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智商弱于江桥的事实。确认对方不是想以与‘哦’‘嗯’‘我去洗澡’等齐名的字眼斩断对话的江桥眉头皱起,毕竟和一个显然脑子就不好用的雌性讲道理的难度是堪比用心算解圆锥曲线的: “因为你赢了我,所以你如果输了我不也输了” 想来这个逻辑对于可芙香而言还是有些困难的,考虑的这十几秒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结结巴巴的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看起来显然比刚才心情缓和了些。 糟,本想着说是泄愤来着?江桥转念一想,无论是输是赢,只要把接下来赶来的选手当成是沙包,效果应该也差不了多远。 蠢人也有蠢人有趣的地方,太过聪明的人指不定就以为江桥刚才是在求爱。比方说颜平帆那种类型的,至少能比这小姑娘多得到几个意思来,不过这对江桥来说,是一种毫无麻烦的情趣。 耳膜终究还是达到了接受信息的极限的江桥放下程雏,任由她被熟络起来的东缪音牵着,两人的对话如同圣贤的传世之作跳跃,但又包含着某种微妙的逻辑性,当真震撼着旁听的江桥的大脑。 走在可芙香与那两个小孩之间的江桥四处张望,看见贴着一根电线杆上的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一头黄发十分耀眼。 这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地方,毕竟一个城市里少几个人的事情常有,要么被人贩子拐走,要么是自己离家出走。一看这黄毛,把头发染回去再打个舌钉就和昨天晚上自己打晕的那个小混蛋没什么区别,想来是不服家里管教跑出去自生自灭,即便不是如此,按他的姿色和气势,也就是个误入传销组织的水平。 走过几步路,不自觉回味起来的江桥感觉出那传单中透着的些许意思。整体布局十分普通,千篇一律的四字加粗黑体标题和‘重金求子’的骗人宣传单没什么区别,全彩打印的照片也仅能勉强看出人的脸型,一大串说明想来除了警察同志会都会觉得厌烦。 唯有那联系人的名称有些许意思。 萧同学。 发布这个单子的人并非是他的家人而是同学吗?从江桥的阴暗角度来看,以同学自称的人恐怕是为了将两人的关系拉扯开,不让外人发现两人的真实关系,但那样的话直接写萧先生也是可以成立的。实际想来,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人还是个学生便以同学自称。 但也就这种程度而已,再路过几根电线杆子,江桥脑子中那张黄毛的照片已经打上了厚码,除了‘金灿灿的什么东西’这种模棱两可的痕迹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细致。 可芙香走的步伐慢了一些,江桥倒也跟着走缓,直到被身后那两个聊着正欢的女孩超过的时候,江桥着实没办法,顺她意的走至两人并肩:“如何?” “我觉得我能赢的”握着拳的可芙香用力的晃了一下,权当是给自己的话语增加底气。 觉得她莫名自信的江桥眉头微挑,见状的可芙香忽得慌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说道:“就当‘英格薇莉亚’的排名含金量比我们正式比赛高,但也不至于有正式比赛的十倍那么多吧?” 征求想法的目光盯着江桥,本来想用敷衍性话语告诉对方很有可能是正式比赛的百倍含金量的江桥撇着嘴,点了点头,毕竟是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拼命拿来的成就在别的地方不如烟尘吧? 见得江桥的点头,可芙香如同确定自己立论正确的哲学家一般激动:“那我们就把自己的排名顺个十倍,那我们在‘英格薇莉亚’上应该排第三百二十名” 嗯?等等。 忽然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的江桥皱起眉头,这真的是这么换算的? “东哥要找来的人是第四百二十名,那我们还赢了他一百名,没有输得理由”可芙香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鼓劲:“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不不不”江桥表情僵硬的笑了下:“我们两个合起来是三百二十名,所以单独一个人是第一百六十名,赢了他两百多名,稳得很,怎么输?” 完全听不出江桥话语里的讽刺之意的可芙香皱起眉头,斟酌语气:“你数学不行呀” 这倒打一耙噎得江桥无话可说,正当他只能正想用拍手配合无声表情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震撼之时,便听得两人的手机一同响了起来。江桥点开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但看着这字里行间里所透出的不屑一顾,不用猜都知道是东戈登。 在将自己的结论告诉可芙香后,还有些怀疑的她问过东缪音,确认无误后的连连夸奖弄得江桥浑身难受。 比试在一星期后的下午举行,到时候,‘英格薇莉亚’上排名四百二十的选手会从大和区赶来,与可芙香一决胜负。 这等待的几天里,可芙香不见人影,听东缪音说是跑哪训练去了。与之相反,江桥则是一副没事人的闲散模样,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东戈登冷言相讽,弄得东缪音十分尴尬。 每天固定给颜平帆打一个电话成了江桥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但似乎还没消气的颜平帆每次聊过几句后便立马挂断,弄得江桥每日睡时心头痒痒,看着自己带伤的掌心直头疼。 有时候也会做回那个绿茵地与镜面墙壁构筑的梦,但在里头见了谁,说了什么,这些本该是更加重要的记忆却都融进了那片奇妙的世界里,单独成型的记忆无影无踪。 今日也是如此,颜平帆好听的声音在江桥饥不择食的寻找话题之中,不小心问及严仲情况后,便立马切换成了严仲那光是听着就能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欠揍表情的声音。即便江桥叫嚷着把电话切回颜平帆,声音里带着猥琐笑意的严仲只说她已经洗澡去了来敷衍拒绝。 闹过一会,被逐出师门的徒弟也不再玩了,直接谈及东戈登的事情来。 “性格古怪吧?”严仲问。 “差点废了我眼睛”江桥谈及前几天一起吃午餐的那件事,严仲在那头笑得江桥厌烦,过了一会他才冷静下来,问:“这么看来他还很强” “你不清楚?”理解错了的江桥没能搞懂严仲的意思:“话说回来,你到底叫我来这干什么的” “休养身体呗”隔着电话都听得见严仲挠头发的声,“等你身体好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年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指不定那时候我已经是个瞎子了” “你到时候出家去,要么就改姓李,他这腿法就只能传给你了” “腿法?”江桥假装听不懂严仲这不知道引什么经据什么典的说法,满脑子都是东戈登那把拐杖:“那个瘸子?” “没瘸之前,他的腿法和‘虚伪假面’的崩拳可是齐名的”严仲解释道,“你要学得下来,离你鸢哥估计也不远了” 听得严仲对他评价那么高,江桥反而有些奇怪,即便是他前几日差点戳瞎自己的一击,根本的杀伤力还是来自于攻其不备,速度和力气离卫毕舒还有十分大的距离。至于严仲所夸耀的腿法,在对方一腿瘸了的情况下想来也应该发挥不出原先的威力来。 “总之,找机会跟他过过招呗” 听得江桥提起卫毕舒,严仲显然有些不想直言的意思,电话挂断的嘟声里,江桥有些怀疑东戈登这条腿会不会是卫毕舒打断的。 总之,找不到工作的江桥只能闲来无事的陪在程雏身边,东缪音给她找了许多书籍,不用上课的时候就会待在江桥与程雏的房间里.有时候江桥也会奇怪为什么这小姑娘高中生有时候能一早上一下午都不去上课的,但想来想去,他也不好问出口来,毕竟两人之间还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 江桥有所自觉,要让自己成为小说中那些路见不平的主人公,还是得把自己放在颜平帆身边才行。 一周后的再度聚首,江桥觉得可芙香精神多了,不知是不是训练过度还是江桥思念颜平帆出了幻觉,总觉得对方肉乎乎的小腿瘦了一些。 穿好体感衣的可芙香伸展着肢体,聚精会神的踢腿拉筋,丝毫不管江桥的评价眼神。最终还是只能因为没胸而打出六十的及格分的江桥在东缪音那有些害怕的目光中转身走向门旁,恰巧见得从远处的楼梯口处,一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背着登山包的瘦弱身躯逐渐靠近,见得对方那豺狼虎豹般让自己难以忘却的目光,江桥这才想起这人是个谁来着。 三浦新一见得江桥,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东戈登让他来干上一架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英格薇莉亚’上的挑战赛,没想到竟然是曾经见过一面的江桥。 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江桥看着对方平整的拳头,有些为信心满满的可芙香担心。他望了眼东戈登,面无表情的对方的显然早就知道江桥认识三浦新一。 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的东戈登十分自然地将矿泉水与三浦新一寄放在他那的体感衣交给对方,接过的他只是点头,进房间后的十几秒便走了出来,速度之快让江桥怀疑他本身就穿着一件类似的紧身服。 两个出生于大户之家的人的交流十分短暂,与可芙香仪式化的打起招呼,敬语像是印刻在基因中般的条件反射听得江桥有些厌烦。进入机器前可芙香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弄得江桥满心不舒服。 她可能害怕了,江桥忽得有这种预感。 她也是参加过比赛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与她比赛的三浦新一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可芙香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睛,魔杖一挥,露背而洁白的魔法武装裹住她的身子,渐变的黑丝缠住她的双足,仔细看着这一变身过程的江桥发现对方的腿还当真是细了不少。 三浦新一的武装十分朴素,漆黑的短衬前有一颗魔力构成的蓝色宝石,看起来像是某种防御装置,长裤上捆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小刀,然而他的武器又不只是这一件,他外穿着的那件长至膝盖窝的大衣外还扛着一把材料漆黑、以白色线条点缀的单手重剑。 江桥看着这分别持有武器的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混乱感觉。 他似乎记得当时颜平帆在医院跟自己说的东西是叫虚拟拳来着,就算真实的名字是虚拟格斗,带上炮击,魔法甚至是武器...... 是不是有点违反游戏制作人的本意? 第六章 完败 可芙香稳定心神的时候,三浦新一也没趁乱偷袭,掂着剑的他目光四处乱飘,最后落在对手的胸脯上。 没在目光中感知到任何一丝淫邪的可芙香见得对方直视自己胸前,便指着自己锁骨前的项坠,满脸疑问,三浦新一笑着摇头,表示自己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赛前的寒暄已经做过,对方心神也已经稳定,三浦新一不再废话,手腕一转,白色的魔力光只在黑剑的锋刃处流动,突兀而又黏稠,像是乳白色的浊液。 可芙香将魔杖一甩,杖尾的五芒星闪烁起清晰透亮的银白色,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我先攻了!”后便猛地冲了上去。 提示对手的耿直行为让江桥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必定会输掉比赛,但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英格薇莉亚’的选手在‘绝境’系统中到底有多强势的他依旧睁大了眼睛,眼睛追逐着屏幕上的一切动作,没有丝毫放过。 银白色的光芒朝着三浦新一的脑袋挥去,像是一颗沾满倒刺的铁球,三浦新一眼睛微眯,右脚后撤半步,身子稍微后仰的同时,那把漆黑的重剑在他施展出魔力的右手的带动之下,斩断了可芙香隐藏在空气中的微型召唤法阵,一剑将那光球劈成光屑。 带着些许亚麻色的黑色发丝被削断,在半空飘扬的途中碰触光屑,融得无影无踪,因屈下身子而躲过一击的可芙香魔杖再起光芒,朝着对方的胸前狠狠顶去。 一记斩落对方攻击的三浦新一没有任何轻敌的意思,就在对方屈下身的同时,已经感觉到对方会发起另一轮攻击的他将魔力灌满了左拳,也不顾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直接朝着前方打了过去。 白色与银白相撞,魔力波动面展开于两人之间,垂直于地面的波澜震散了虚拟世界的浅云。 被海量的魔力所推出几米的三浦新一将剑尖指向身后,左手的魔力在其碰触剑格的瞬间灌进剑中,与原本便存在的魔力相互激荡。波动在一侧剑锋撞开,巨大的力量推着这剑自下劈向斜上方,将升起的烟雾与可芙香发射的十来颗魔力弹一同斩碎。 烟尘那端的可芙香用力的呼吸得脸色潮红,力不从心感自吸入的空气里蔓延至全身。她望了一眼被这记斩击擦碎的魔法武装的左侧裙摆,握着魔杖的双手抖个不停。 瞥见带着丝边的白色的什么东西的江桥飞快的将自己的视角投向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魔力瞬间输出超负荷的可芙香恢复过来的三浦新一,丝毫没有任何比赛者的谨慎可言。 江桥倒也能理解,毕竟一击秒杀也是赢,让对方不输的那么惨也是赢,无非只是个结果而已,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况且,三浦新一也不是什么骄傲自纵之辈,不然他也不会被伍左鸢拜托去演输给哈桑的戏码来帮她重建信心。 即便理解了这些,这场比赛的难以理解仍让江桥觉得自己究竟在看什么东西。 即便他可以接受格斗比赛里用武器,可以接受格斗比赛里使用魔法,但他仍旧产生了许多的不解,并且这些不解的源头,全都指向在那个会以暴力掩盖自己的失误特别是走光这种本该不属于江桥责任的失误上。 这个选手,这个魔法型选手,这个经常客串跑机型选手的魔法型选手,为什么非要把魔杖抡得和警棍一样? 见得可芙香一边结出魔法阵炮击掩护,一边在魔杖上附上魔力,在杖尾捏造出魔力构成的流星锤非要冲上前去,江桥只觉得自己深刻的理解了飞蛾扑火一次的含义。 三浦新一十分从容的躲避炮击,右手的剑甩得极快,在‘绝境’系统远超现实的补正之中,凭借着江桥的肉眼,只能追得到屏幕上的剑的残影。 又是一锤自右下而左上,如同起吊机飞速转来的挂钩般沉重的攻击被三浦新一侧身迎来的黑剑一挡,以魔力将自身包裹起来的可芙香竟被自己的反作用力一震,如同被什么东西压着的她后仰倒下,将地面崩裂的同时借着魔力弹起。 疼得眼泪都出来的她翻转着身子迅速的与三浦新一拉开距离,但不知是想要推翻江桥对自己的印象还是对对方在大幅度的翻转中的春光乍现感觉十分兴奋的三浦新一如同想起了什么阴暗的约定一般,脸色一沉。 特质材料的漆黑鞋子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的三浦新一扯过一道黄色的闪电,朝着飞起后退的可芙香猛地追去。 江桥见得可芙香的手颤个不停,表情惊慌的她甚至连结出法阵都做不到,只顾往后逃命。同样见得此状的三浦新一眼睛闭起,剑尖再度直指身后的黑剑被他前移的左手一碰,一片黑影一闪,剑尖划过的轨迹像是颗火流星一般闪耀,被指的地面似乎埋藏着活动的火龙般突起熔化,下一瞬,可芙香已经被这足以摧山毁石的一击震得粉碎。 巨大的剑风引着方反应过来的烟尘前行,烟尘碎土如同沙尘暴般淹没了整片城市。 “地形破坏程度百分之四十” “可芙香·文森特,因身体崩解而死亡。” “三浦新一获得比赛胜利。” 可芙香睁开眼,头盔从透光面往外望去,她只看得见淡黄色的液体外江桥的脸,之后便觉得一只不是特别有力的手直接穿进了传导信息的液体里,将自己给拉了起来。 可芙香摘下头盔,湿润的气息刺激着她的眼球,她一边擦着在眼眶里打滚的泪水,一边朝着满脸厌恶的看着黏在自己手臂上、淡黄色的粘稠物体的江桥道谢。 可芙香朝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三浦新一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的跑进更衣间里去了。江桥意味深长的望了三浦新一一眼,又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东戈登: “人家怎么打你也要管?” “劝人打比赛尽全力是一种十分合理的事情” 东戈登咧嘴冷笑:“打比赛留手,反而是对选手的不尊重。” “比试,不是比赛。”江桥的话有一股斩钉截铁的冰冷,“你想打到别人产生心理阴影?” “如果这点程度就产生心理阴影”东戈登头低了些,皱起的额头下抬起的眼睛带着一股邪气与凶恶:“那他也只是个废物而已。” 这话听得江桥心头冒火,略微低下的脑袋上那对眼睛,比铁坊里的任何一件装饰用的镇宅剑都要锋利,握着的拳头挤得伤口隐隐作痛,仿佛在劝江桥就在这个地方,用自己的拳头把眼前的男人撂翻。 见得江桥有殴打残疾人的趋势,三浦新一连忙迎了过来,手臂揽住江桥的肩膀,慌慌忙忙的打着圆场:“是我打上头了,不好意思” 见得三浦新一这般说,江桥也只好把气压下去。见得江桥忍让,东戈登反倒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换好衣服出来的可芙香抱着刚才不小心被自己一同带进女更衣室的男式体感衣,踩着有些碎而乏力的脚步走到背对着她的江桥身后,将衣服推向他的后背。 江桥转过身,见得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可芙香把衣服往自己胸前塞,自觉自己的胸口没有储物功能的江桥接过衣服,直接放到一边的柜台上,拉起可芙香的手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怂了吗?” “请等一下...” 东戈登与三浦新一内容和语气都不同的唤声让江桥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来的他的目光虽略过可芙香满是惊讶的脸,但却绕过了与她几乎位于同一角度的东戈登,直接落在了三浦新一脸上,眼神游移的他话语里满是不在意: “不啦,反正你又不会像让哈桑那样让我” 说罢,也不听三浦新一回复,拽着可芙香的江桥眼神锐利,直直把她带了出去。 抓得自己手腕生疼的江桥力气很大,在对方询问第四个路人铁坊的方向的时候,终于受不了的她一把甩开江桥的手掌,揉着手腕,本想摆出满脸厌恶的表情,却只在商店的玻璃橱窗里看见自己这幅快要哭了的面孔。 江桥本就没有打算让对方感谢自己的意思,自己的行为只是一时生气,就算是牵起她的手离开的行为,也只是身体为了与女生发生肉体接触的条件反射。江桥自认为他的意志里绝没有为可芙香被东戈登耍弄而感到任何气愤,就算有,也只因自己差点被耍的不悦。 不愿说话的可芙香低着头跟着,明明是个路痴且人生地不熟的江桥则扮演起了问路人的身份。 低沉失落的她时不时会把脑袋撞到江桥的后背上,几次江桥没反应过来,差点就把身子压到那些因为长相漂亮、胸脯也大他才上前以问路为名搭讪的路过女生身上去。认识到这种行为会被人拉进警察局的江桥迫不得已的拉着可芙香右手衣袖的袖口,趁着生无可恋的她没认识到衣服可能被拉长的可能时,坚定不移的物色目标,顺便寻找着回铁坊的路。 “这个的话,要往那边去” 正当因在同一个地方询问她人次数过多而被当成是变态的江桥焦头烂额时,一个男声灌进他的耳朵里。他转过头,只见得一个穿着军绿色兜帽衣的男生双手插袋,熬夜导致的乌黑眼袋上的一双无神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见得对方看向这边,男生满是倦意的打了个哈欠,凑近身来,掏出手机:“你没这个吗?” “有,但是...”江桥也翻出手机,两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2h网络,无奈的叹了口气。 “以前2h也挺快的”江桥收回手机,挠了几下脑袋:“但等到4h出来,2h的速度就缩水了” “如果都快,就没人用4h了”觉着对方的心理十分阴暗的江桥迎合他想法的点着头,笑嘻嘻的看着对方灵巧的手指在屏幕上晃动。 “你是...”男生这突如其来却又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江桥还以为自己在不自觉间出了名,但随之而来的话语则彻底浇灭了他的激动:“东家的租户?” “是的,是的” 索要签名的可能性被现实划破,承认着的江桥轻叹一声,才听得口气古怪的对方说道:“东家,其实人还不错的” “对呀”声音里毫无感情的江桥满脸堆笑得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人超不错的” 听得江桥这么强化自己的观点,男生皱起眉头,连按下屏幕的手指都停了下来:“你真的是那里的租户吗?” 想来是连路人都知道东戈登的脾气古怪,古怪到都可以用于判断他人是东家租户还是图谋不轨的闯空门者。 “那我总不能说东戈登是个畜...处事有些奇怪的人吧?” 半途转变用语的江桥感觉到一股来自喉头的生涩感,见得江桥这般,那男生似乎才确认了这人当真是东家租户,表情也缓和下来。 终于搜寻到地址的他将地图位置送到了江桥的手机上,正当江桥道谢着离开的时候,他又把江桥叫停下来,给江桥发了条短信,权当是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助人为乐还留电话号码的可能性十分之少,特别是这种问路级别的帮忙,即便留下号码,也没人会拨打并讨论酬谢事宜。听得对方解释,才知他是怕江桥依旧找不到地址,那个时候自己可以帮上忙。 虽然感觉得到对方的拳拳之心,但被低估了智商且他当真表现出了相同水准的找不到路的江桥,心里头五味杂陈。 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江桥这才将视线望向了自己的手机,在他的目光中因电量达到极限而自动关机的手机那想起的提示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嘲笑。他连忙转过头,却再也见不得那男生的人影了。 无奈之下,江桥拉了一下对方的袖口,失魂落魄的可芙香脑袋动了下,瞥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深深明白这种装模作样的忧伤需要一记猛药来医治的江桥的左手猛地往下一扯,她本就露得出锁骨的领口往右一偏,将白皙的肩头整个露了出来。 衣服如同要滑落一般的摩擦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这才见得自己光洁的肩膀与锁骨暴露在微冷的空气里。 在路过的男人那遮遮掩掩的目光里她飞快的拽起袖子,充满着夏区古典美的脸庞羞得嫣红,眼睛狠狠的盯着目光追着半空中的蝴蝶跑的江桥。 对方的目光本就是江桥的渴望,方才的闪避只是身体感觉到危险的反应,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望见了她与内裤成套的朴素内衣,活路肯定又要少掉一条。 江桥从未如此的感激这女生那不大好使的脑子,也正因为如此,什么样的歪理都能和对方讲通,用奇葩理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扯她袖子扯到她走光的江桥没有说出她并没有什么光可走的真相,婉转的曲线思路让两人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虽然问题没有解决,但至少找铁坊的事,江桥可以全权交给可芙香了。 东戈登当然不可能和这两个人一样找不到家,他撕下铁坊每月都有的休息通知,将远道而来的三浦新一接进房子里。 坐在大厅里闲谈的两人的话语有一句没一句,完全没有主人风范的东戈登自顾自的嗑着瓜子,保持着客人礼仪的三浦新一也会时不时的玩起手机。 只是,即便是认真的玩着一些益脑类的幼稚游戏,三浦新一也常听见在房子里某处传来的声音。 解释为忘记给狗喂食的东戈登拒绝了三浦新一的帮忙,只告知他江桥与之比赛前他所住的房间位置后,便往厨房走去。 见得东戈登依旧如此自我主义,三浦新一也没什么话可说的,抱起登山包便往他所说的房间去。 东戈登热了下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炒河粉,拿起放在冰箱上的钥匙,出了厨房,绕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与程雏所在的房间以大厅对称的这间仓库里,传来拍打地面和金属摩擦的声音。 东戈登打开门,只见得里头一头金发的男生在门一侧的墙边,用唯一还能按照自己指令动弹的头磕着墙壁。因被注了药水而全身无力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呜呜呜的不知在喊些什么东西。 放下炒河粉的东戈登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解开手链的钥匙。从半空划过弧线的钥匙在地面上弹起,落下,最后停在这个黄毛的眼前。 “药,随便找个医院就可以解掉” “回去,告诉你们现在的老大”东戈登转过身去,边将门合上边说道: “我的钱,不是给他用的。” 第七章 左侧崩拳 从小培育起来的目光以及可能是残存在他基因中某些祖先的记忆,让江桥在判断女性的情况上极少出错。 即便现在的他还有些生疏,没法像熟练地严仲一样一眼看出对方的cup,但前些年里在孤儿院里锻炼出的性格猜测,却给予了他连严仲都不具有的性格判断能力。 就江桥而言可称得上是谦逊的上述自我评价,对于其他人类而言,也是只在处于某种与自己想象的能力层次不符的尴尬境地时才会产生的自欺欺人。 催促程雏起床的过程中的他,接通了东缪音的电话。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要通过可芙香·文森特这个中介才能相见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因害怕另一个是个臭流氓,只能以电话这种可以对接触可以进行选取的形式联结起来。 随后,自觉可能有饭蹭的江桥带着程雏一起来到了东缪音所说的高雅咖啡厅,正当他与程雏站在玻璃橱窗外欣赏华丽广告的同时考虑起为什么一个普通家境的女子高中生能消费得起这种高雅环境的问题时,便听得脸前的玻璃窗发着噗噗的拍击声,刚对上笑容可掬的三浦新一那没有笑意的眼睛,江桥便将目光挪到了坐在他对面的人儿身上。 他对面坐着的女生,一手托着脸,歪着脑袋看向两人的方向,茫然双眼下的双唇张合,黑色渐向亚麻色变化的长发有些许扎进她托腮的指缝里。见得江桥的目光对过来,移开目光的她看着自己交叠在桌前的双掌,接着紧闭双眼,弓起身子的样子,带着一股青春期少女特有的忧郁感,十足像一只伸着懒腰的老猫。 “她为什么说我们笨蛋” 绕过长长的道路、找得焦头烂额的江桥终于发现了位于可芙香所在位置的斜对角的正门,刚感叹着这间咖啡厅的大小的江桥便听得拉着自己的手的程雏这般问道。 “自嘲” 一本正经的说着的同时,江桥推开挂着风铃的门。穿着便服的东缪音见两人终于来了,展露的笑颜上混入了难以言述的忧郁,,就江桥的判断而言,程度上应该与可芙香不相上下,她从自己手里牵过程雏的手法,熟练得像是雇佣江桥当女儿接送人的贵妇人。 见江桥还沉醉在这如同空手套白刃一般精彩的夺械技巧时,深知自己这假哥哥又开始胡思乱想的程雏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站在店门附近挡别人的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明白这点的江桥跟在东缪音身后,由她引着来到了满脸激动但双眼依旧冒着凶光的三浦新一面前。 可芙香今天穿了件连衣及膝裙,白得一尘不染,不仅在胸部大小上和普通的她同样没能拥有相同年龄的女生的抗寒特性,绒毛外套像是兔子的软毛。 四人卡座里多了个程雏就显得有些拥挤,江桥也不认为这里多出的一个人是被他们请来欣赏吃点心喝咖啡的观众,正想从东缪音手里把程雏抢过来的江桥只见得坐在三浦新一旁的东缪音抱起程雏,坐在她的腿上。 感觉到东缪音与三浦新一之间存在的些许拘谨的江桥没能感受得到恋人关系的粘稠,况且已经知道这三浦新一对哈桑那对...对哈桑这个人有点兴趣的江桥并不看好看似主动拉近两人关系的东缪音的未来,无论是身材还是恋爱。 坐下的江桥见得可芙香往窗边的位置挪近了一些,有些慵懒的姿态也恢复了贵族式的端正。 即便对身旁的女性没有一点感觉,但是被面容姣好的姑娘这般对待,就算知道对方是害怕又在自己面前丢脸,江桥还是感觉自己在社会层面和精神层面上受到了一定的攻击。 用眼神催促旁边的人快说点什么的东缪音和疯狂运转大脑考虑措辞的三浦新一被江桥的无故叹气吓了一跳,江桥也不继续说话,翘起二郎腿的靠背姿势与一旁端坐的可芙香形成鲜明的对比,即便是送上餐来的服务员都在回去后同同事对这侧指指点点。 正当江桥的目光寻找着店内投诉电话时,这才听得东缪音一声轻咳。回过头来,不知何时跑到三浦新一腿上的程雏咬着浑圆的榛果巧克力,而原先坐着的东缪音站得笔直,只窥见些许的题型被她今日所穿的高领毛衣勾勒得完整。 “对不起” 秉承着大和人有事没事先鞠个躬表示敬意的传统,她身子如同被拦腰打折的树苗般垂直。没能将精力放在对方身上的江桥斜视着在东缪音弯腰的一瞬便将两只手掌如同要攻击江桥眼睛一样的停在他耳朵旁边的可芙香。 对方有备而来的高领毛衣成功的遮蔽了江桥可能看见的未熟白皙,发觉自己瞎操心的可芙香缩回手,紧紧地攥着膝盖上的裙边,斜视一旁橱窗不说话。 “坐下坐下...”在与卫毕舒干过一架后便一直保持着近似于神经衰弱的警觉的江桥被这两人吓了一跳:“你哥的问题跟你无关” 注意得到其他桌的客人投来的目光以及细碎到听不清话语的议论,面颊微红的东缪音坐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食指在牛仔裤上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毕竟是我的哥哥” 江桥并不想多说话,连他自己都清楚,若是一开起头来,自己必会将此处当成讲坛,长篇大论的表达‘自我独立性’这种再怎么高大上也会变成他嘴里的零碎名词的堆叠的大道理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东缪音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其实是一个很和气的人” 听着这如同小说中某角色对另一拥有丰富黑历史甚至是心理阴影的角色的辩解,当年看小说故事时留下的疑惑又一次被掀了出来。 以前以前,你自己都说是以前的他了,在这个时候提起来有什么意思?自己与东戈登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你把这些被他抛弃了的性格再告诉我又有什么意思?就像是别人说你前妻很可爱,事业有成如何如何。自己和她甜甜蜜蜜的时候这人只顾着嫉妒,哪里见过他那时来讲,指不定在自己这说过前妻坏话也说不定?哦,现在分道扬镳了,他来说了,怎么不等给自己上香烧纸钱的时候再说?说不定还能见到鬼魂复活的灵异事件。 时过境迁,人事全非,把一向被世人等同于‘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拿出来讨论,说得好听点是炒饭,说得难听点,是馊水。 满腹怨言的江桥又开始发觉自己火气上涌,深呼吸几口的他张着嘴接住看出自己表情奇怪的程雏所投来的块型巧克力,待得巧克力中‘花生四烯酸氨基乙醇’这种写进小说里会被读者当成是凑字数的物质发挥作用,江桥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好的,好的”江桥边考虑着要不要囤些巧克力边敷衍着,打断东缪音满是愧疚的话语的轻浮态度弄得可芙香感觉不悦:“我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我没有生他的气。可芙香呢?” 听得他这么叫,听惯陌生人唤自己‘文森特小姐’的她反而有些不适应,扭扭捏捏:“没有生气。” “那就是了” 搓着没有任何声响的响指手势,江桥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今天开开心心的吃,只要吃完了三浦能给我付账,我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这圆场透着一股廉价的气息,闻言的三浦接上话,算是把尴尬的气氛化解。 可芙香自然不会说出和江桥这么低端的话语,她微仰脑袋,撇着嘴的话说得慢悠悠的:“东哥说话直了点,但也挺有道理的” 江桥觉得能被这种很有可能不是用脑子在思考的女人夸奖说话直白的东戈登肯定会觉得十分委屈,没有直抒胸臆的他侧过脸,端起英式红茶杯,打量着天花板的木工,完全不听那些他本就觉得十分厌烦的客套和背后的明夸暗讽。 显然智慧没有能衬托起她想要打圆场的心的可芙香所说的话越来越偏,以至于后来传进江桥耳中的话语,与其说是为了缓和对方情绪的圆场,倒不如是增加对方愧疚的催化剂。 “你不会为了专门付账而来的吧?” 江桥生硬的打断抓不住言辞逻辑的东缪音斜对角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的可芙香,朝着满脸惧意的斜视着站在桌子与椅子的缝隙间吃着蛋糕的程雏的三浦新一说道。 “说得好过分呀”他不笑还好,眼睛里没有笑意的笑法看得江桥有些难受:“想找你打上一场来着” “不不不” 江桥连忙摆手拒绝,就算在某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那体会到了身首分离的疼痛,他也不愿意尝试更加新颖的身体崩解:“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的比赛...我不是很感兴趣” “我们可以不用武器”口气像是提议的话语配合起他的目光,就成了恐吓和命令。 江桥尽量使用不那么尊重人的方式去与之交流,低着脑袋看着餐盘:“我手受伤了,不是很想打” “我们可以把痛觉等级调低一点,甚至是不要触觉” 江桥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 被剥削了触觉的格斗少去疼痛的约束成分的同时,也夺走了相互感知和分析的渠道。 有时候痛觉比起一种警告,更像是一种突破口。利用痛觉的大小判断对方拳头的力量甚至是感知对方的心情的代价是每天都会被某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揪在面包店的门口打,用如此沉重的心理代价和身体代价换来的东西让三浦新一说停掉就停掉,那自己那么痛苦为什么。 “那不就成了和普通游戏一样?”可芙香听得三浦新一在激动之下说出的话语,皱起眉来:“总觉得乐趣少了很多”听得可芙香都这般说,三浦新一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强迫对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了:“我太心急了” 如果是为了表现渗人的因素,那三浦新一的笑容与目光结合可谓是天衣无缝,见状的江桥呼出起来,决定把话题岔到一边去。 一聊起哈桑·雪铁龙,这三浦新一就满脸慌张,就连目光里的凶狠都柔和了一些,就连未曾与哈桑见面的东缪音都能从旁边的人的心态变化里察觉到一丝恋爱的酸臭味。程雏毫无反应,想来三浦新一给她的吸引力还不如她捧在手里的热可可大。 可芙香眉头深锁的模样从江桥强行结束比赛的话题后便一直持续,已有察觉的江桥并不打算中断戏弄三浦新一的过程,只当成没看到对方这模样。 三浦新一的结账十分豪爽,与一言不吭、心中为省下一顿而暗喜的江桥形成的鲜明对比让可芙香无言以对。 回家路途中,本该在十字路口与可芙香分道扬镳的四人里,最不觉得自己会被对方抓住手腕而挽留下来的江桥,看着低着脑袋喃喃自语般的要自己陪她一下的可芙香。 江桥慢慢转头,向三浦新一投去的目光里满是被朋友捉奸在床时的辩解。三浦新一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告知江桥不会将此事以各种方式让颜平帆知道。 吃下定心丸的江桥眼见得满脸不解中带着小小愤怒的程雏被东缪音拉着离去,无声的叹了口气。 “行行行...” 都不用可芙香说什么,江桥便甩了甩手腕,没挣脱也无妨,只要让她反应过来就行:“打打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知对方为何看穿自己心思的可芙香抬起的脸满是惊讶,眼眶中混杂着的喜悦和羞涩界线模糊。 世界的再度展开,风车依旧是那日的风车,斜晖依旧是当日的斜晖。 “说好了,不准放水”在江桥刻意打输的十二场后,精神头已经被调整回来的可芙香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新的一场,看着如同被榨成人干般眼眶内陷的江桥,兴致勃勃。 “我已经没有了...” 江桥累得连‘力气’两字都说得断断续续。本想着说学着当时三浦新一安慰哈桑那般让她一场,给她加点信心,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烂还是对方打上了瘾,现在对方的信心已经膨胀到了自己不打出‘崩拳’对方就不罢休的地步。 “要尽力哦” 这般说着的她魔力在后脚爆发,魔杖在银白魔力光的变化之下成了一人长的银枪,三角形的尖端旋转起来,如同一把电钻一般闪动着电光。 已经判断得出这攻击形式中的雷电魔法和加速魔法的江桥左脚后撤,左手握拳摆于胸前,魔力从全身上下汇向拳头与右掌。 来了! 看得这熟悉的架势,可芙香心头猛跳,即将亲身体会‘虚伪假面’的成名绝技的她将海量的魔力投入防御之中,双眼锐利得如同已经倾尽全力。 光枪猛地朝着江桥的胸前刺去的同时,却只见得一道湛蓝色的光芒从他张开的右掌中射出,朝着自己的头部飞奔而来。 这种魔力弱小的打击撞在可芙香的防御上,如同泥牛入海。虽被不知对方如何丢出的炮击吓了一跳的可芙香并没有就此分心,反倒是孤注一掷的往枪中输入魔力,朝着前端刺去的攻击,势如破竹的对上了江桥的拳头。 左腿蹬地的力量传递到左手的过程十分之生涩,加上方才分心去控制无魔法阵约束的魔力团花了点心思,走向左拳的魔力也少了些。 完全不在乎输赢的江桥只顾感觉着自己左手越发靠近那光枪时的力量变化,在与卫毕舒打斗时那种并非以标准‘崩拳’姿势打出的‘崩劲’像是附在他身上的魔咒般让他难忘。 拳头对上光枪的一瞬,不算强劲的‘崩劲’穿透银光,将作为长枪骨架的魔杖崩得粉碎。 在银色光屑飞舞的体验空间之中,可芙香只见得满脸认真的江桥看着他自己的左拳,双眼之中,如有星空。 第八章 试炼战 就一般的人类而言,输了比赛肯定会有些小情绪。但就从‘一般’一词分析,有一般,也自然有异种。人类之中,自然也有一部分特殊的存在,一般被称作‘虚伪假面的粉丝’,就江桥的经历而言,这群人和普通人比试失败后,会展现一定程度的挫败来体现他们的正常,只是,如果打败他们的人和‘虚伪假面’存在着一丝关系,对方就会开启受虐模式一般的喜笑颜开,就像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是一种骄傲一样。 现在的可芙香正处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不经心的从江桥这打探着关于‘虚伪假面’的消息,即便得不到正常的回复她也十分开心,就连先前心中对江桥的些许轻视和误解都被刚才那记‘崩拳’打得七零八落。 江桥倒是一脸平常,毕竟自己的眼睛追到了那两个魔法不相容的地方,即便是威力只有右手几成的‘崩拳’,只要打中缺口,依旧可以让看似无坚不摧的长枪崩成粉碎。 “夸你呢,开心点” 终于亲眼见识到这一招数的威力的可芙香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话语,其中也不乏说出口都让自己觉得大胆的话来,但一旁江桥那发呆的模样让她积累的勇气全部白费,不由得有些生气的拿手肘碰了他一下。 江桥敷衍着回应的同时望了一眼握起的左拳,异样感挥之不去。 虽然大家都说自己的‘半步崩拳’姿势与‘虚伪假面’是最接近的,但那仅限于右手而已。这左手打出的‘崩拳’即便模仿得多么相似,却也没有那种难以量化的内劲灌满的充实感。 方才那一拳中的魔力少得可怜,但实际上的威力,都是由这微量的魔力所提供的。正因如此,江桥才觉得那一击,仅是套着‘崩拳’外壳的普通打击而已。 但能把可芙香敷衍过去也是好事,至少对方比前几日要高兴多了。 在这座城市里,江桥最先认识的人便是可芙香,虽然相遇的理由十分奇怪而且这个女人蠢得让人心生不忍,但对于江桥而言,这种连绕弯的话都听不懂的人,反而是最为单纯的。 “那也没必要假输吧?”又是占着颜平帆听筒的严仲坏笑着:“三浦让哈桑是因为两人有奸情,你们也是?” “奸情?”据江桥所知,两情相悦方可称为奸情,那个痴迷食物到可能会产生与之交配念头的女生真的对三浦新一有一点点的兴趣? “说话好过分”笑声古怪的严仲话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成分:“不过她还是对男人有兴趣的” “得得” 江桥打电话来并非想八卦队伍内的复杂关系,本只想听听颜平帆的声音顺路提一下关于三浦新一的事情,谁知道还没讲到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颜平帆便借着要和梁咏橘共浴的奇怪理由将手机丢给严仲。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的江桥正有和严仲讨论的念头,还没等他讲入正题,插科打诨的严仲又把话题移向了奇怪的地方。 “他有什么好讨论的” 听得江桥又一次提起东戈登,电话那头的严仲声音生硬:“一个瘸子,你的房东,以前功夫很厉害” “就是功夫”早就从前几次的谈话中听出严仲不想讨论这件事的江桥还是硬着头皮追问着,毕竟这件事关系尊严,如果说得严重些,甚至关系生死。 事情其实并非那般复杂,就在江桥与带了他一路的可芙香在铁坊门前挥手告别时,听得东戈登推开大门的声音。 对方的话直白得很:“还是不和他打?” 都是明白人,说话无需浪费时间,江桥摇头:“不打”随着脑袋摇动的视线瞥见了一头雾水的可芙香,又补充了句:“我不和三浦欧新一打” “怕了?”东戈登冷笑。 “现在怕”江桥毫不反驳,目光里混杂着瞳仁中的点点星光,硬装出来的凶恶有些许达到了三浦新一的水准:“等手好了再说” “打赢了,我给你医手”即便谈起条件来,东戈登依旧横得要命,听得可芙香都有火气。 攥起粉拳的她直盯着东戈登:“无需劳驾,我找人医他” 这种如同将自己当成自家人的口气让江桥感觉她身上带上了近似于颜平帆的亲切感,但他也没有接受的理由:“不用,小伤而已” “伤到了,学得东西可就全废了”倚在门框上的东戈登将拐杖靠在门边,抱臂又笑:“现在已经打不出‘崩拳’了吧?” 不是被当成针对方的可芙香气得炸毛,用力跺了下腿的她完全没有贵小姐应有的矜持:“他打得出来!” 来自东戈登的目光意味深长,其中所包含着的感情陈杂:“你恢复得还挺快的” 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的可芙香正想凭着本能反驳,却只见得一旁背对着她的江桥抬起手,将手掌挡在她的唇边。被这突兀的行径吓了一下的可芙香看着江桥那刻在脸上、如刀般锋利的眼眶,张开的嘴重新合回双唇的一线。 “居心不良” 江桥的话说得很绕,绕到他确信身旁的女生一句都听不懂:“把别人的心拿来玩就是你的兴趣?” “内心都不够坚强的人,身体要怎么坚强” 话这种东西,正着说反着说都行,无论是身体坚强才有坚强内心还是内心坚强才有坚强身体,模棱两可的东西本就有凭借其模糊的性质而让大众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臣服于其中一种可能的脚下。 “我不会和三浦打的”尽管极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江桥的心中已经想象出了东戈登的虚拟形象被自己一拳打碎脑袋的情景: “我要跟你打” 挑眉,咧嘴,与三浦新一不同意义上的渗人笑容挂在这个人的脸上:“可以。” “结果是你挑战他的呀” 电话那头的严仲头疼得很:“打三浦不是挺好的嘛,他一直都是把手当成是剑来使用的,先约好不用武器武装,接着就是把他按在地上打得份了” 江桥满头大汗,完全不敢相信那记能改变地形的攻击能被严仲说得这么简单。 “后悔了吧” 听得江桥不出声,严仲干笑两声:“还和东戈登玩真人搏击,你指不定要被废一条腿” 三选一的选择又摆在江桥的面前,盯着天花板无语凝噎的他敲了下一旁看着不知什么小说而笑得双肩颤抖的程雏的脑袋:“也不至于吧,能踢出你所说的腿法的右腿已经瘸了,我还是有些胜算的” “你能打出最大攻击的右拳不也废了?”直白得让江桥心生反驳之意却无言可对的说法使之有些懊恼:“所以说,你除了泼我冷水外还有别的提示?”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呀,毕竟那么多年不见了”严仲听得江桥声音失落,反而兴致高涨:“你想想看,万一他在这几年里新创出了...”还没等他说完,便听得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响声。 没有兴趣和严仲开玩笑的江桥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心头思绪繁杂得让他感觉奇怪。 倒也不是说害怕输赢,本来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取得胜利;也不是害怕伤痛,当时明知自己技不如人还要与卫毕舒战上一场的他连生死都不怕,现在又怎么会怕什么被废一腿这种无力的恐吓。即便是对方当真要让自己下半辈子残废,江桥也有把握在判断出其目的的瞬间放弃一切防御,满腹心思都指向打断对方另一条腿的目的上。 枕着自己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江桥忽得睁开眼睛,胸前传来的呼吸声沉重而缓和,觉着江桥的胸骨枕着不舒服的程雏翻了个身,脑袋压在他的腹上,被挤压的肠胃发着近似于消化声的哀鸣。 从走道里射进的灯光让江桥足以看清她紧闭着的眼睛,蜷起的身体外笼罩着的不安全感在睡梦中的时而皱眉里体现,江桥有些冷的手指刚搭上她的耳际,猛地抖了一下身子的她的一只手便拍开江桥的手掌。 颜平帆将这小姑娘交给自己,如果只是因为程雏这么要求,那她就不是江桥所痴迷的颜平帆了。 她是除江桥、左扬东、无辜被强奸的女高中生以及昏迷的夏塔拉·考文垂外,唯一不具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将其丢给无业游民状态的自己,并且寻找了个可以居住的场所,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让江桥放更多的心思照看她。 一个差不多十二岁的小女孩子并不需要学习行房时的技巧,甚至连记忆它都没有必要。 即便颜平帆没有亲自下达这个指令,包括丧尽天良、崇尚以淫为七大美德之首的严仲在内的所有‘轻转’成员,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她将这个女孩,交给了她、也是颜平帆信任的江桥手上。 不只是如此吧。江桥撩开刺在她额前的短刘海,吸了口气的肚子撑得不舒服的她又是挥起手,幸亏江桥眼疾手快先用手掌护住胸口,饶是如此,沉睡之中不知手脚轻重的她还是把胸口震出了鼓声。 颜平帆的另一个目的,是想让她牵绊住自己。 江桥考虑过在事情结束后依旧留在仙霞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只要自己低调一点,不要把‘轻转’的联系摆到表面上来,怎么的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出来,即便是考虑到休养身体和锻炼能力方面,离严仲近一些,好过现在整日无所事事的看孩子。 但那太近了,离安稳的地方太近了,太远了,离绝境太远了, 人在并非安稳的地方才能感受到自己不屈的意志,才能借由它不停向前,正是如此,江桥才同意离开仙霞,却被要求停留在这个不是很远的地方。 颜平帆希望他走远一点,但又不希望他走得太远,希望他拼命的进步,拼命地向前,但又不希望他真的拼上性命,所以程雏才会跟在他的身边。 只有程雏在,江桥的身旁才会有所牵绊,才会记得他在仙霞市还有一个不愿意失去的地方。 明日便要与东戈登真人干架的他毫无倦意,脑袋里不停转着这些很可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似乎只要这么考虑着,相距一个城市的颜平帆就在他身边一样。 自从见到可芙香后就没有进行过如此深层的思考的江桥果真彻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与同样犯困的程雏并排坐着,就连打哈欠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对连衣裙如此喜爱的可芙香今日换上了裹着黑纱的黑色礼裙,浅蓝色的短夹克里的衣角夹着橘子形状的发夹。比江桥还紧张的她一股脑的说着什么东西,弄得江桥双耳嗡嗡作响,连平日里最吵闹的程雏都有些厌烦的拍桌抗议。 终于以甜食塞住眼睛闪亮的程雏的嘴后,可芙香这才发觉三浦新一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独特的睡姿在他头上塑造的立体感让可芙香笑出声来,听得笑声的江桥有些佩服可芙香对这对凶神恶煞的狼眼的免疫能力。 过了一会,洗漱完毕准备上学的东缪音提着书包,驻步于热闹的大厅里,目光闪躲着正面走来的哥哥的眼睛,轻道一声:“我走了”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能因为妹妹说漏了不重要但可能做过什么承诺的东西就从那日起生气到现在的哥哥,恐怕只有不明白妹妹是用来爱的东戈登一人。 所谓真人比赛,自然没法像‘绝境’系统中打得那么开,比赛存在分数制,开始后便进行无规则的双方互攻,一方击中对方的击中头部算一分,包裹胸腔的前后皮肤算一分,双肋算一分,其他地方不算分,在比赛累计击中五次后结束比赛。 作为观众一的程雏从比赛还没开始就嘎巴嘎巴的啃着薯片当做今天的早餐,充当观众二的可芙香全程紧握拳头,如果一边喊着‘江桥要赢啊’这类话语,那会比现在更像是个赛马爱好者。 “那么”向江桥和东戈登解释不能使用外物攻击对方、不能离开院内的三浦新一接过冷笑着的东戈登递过来的拐杖,打着哈欠的同时一声令下:“开始!” 声音刚落,两人的距离便被江桥的后脚蹬地而拉近,右腿行动不便的东戈登身子下压,重心朝着他完好的左腿移去的同时,握着的拳头也朝着对方的左脸打了过去。 两人的攻击直率,而且都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 双方的拳头都传来了被身体接住的触感,江桥瞄准着对方胸口的一击直拳毫无压力的被对方化掌的右手推回,退后两步的江桥用力的晃了两下脑袋,将被打中的眩晕感甩出去一些。 “第一次击中,东戈登。”三浦新一一本正经的说到。 江桥贴在脸颊上的右手背慢慢移开,手心的伤口还能感受得到东戈登刚才那拳的重压。无论江桥怎么考虑,就刚才他所击出的速度,是绝没有可能包含住可以抵消自己的腕力、甚至是直接否定右腿的卸力作用的力量的。 自己的身体攻击着自己的感觉,对于江桥而言是十分致命的,即便是因为不堪重压而非不受控制,江桥仍旧回忆起了孤儿院的院长在自己身旁跌倒的身影。 以及枪声响起时从手心滑落的触感。 利用自己的身体攻击自己吗?怎么做到?杠杆原理?力气很大,想来是某种秘法?即便速度很慢也能打出的重拳? 心神稳定,聚精会神的江桥望了一眼自己握起的左拳,把心头的浊气全部呼出,看着冷笑着的东戈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有意思。 第九章 真火 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肩膀的江桥没能让东戈登起任何一点谨慎之心. 对方的眼神再锋利,对自己而言也仅是装模作样而已。心再强大,身体跟不上来就毫无意义。 东戈登左腿一蹬,没料到其竟然会主动发起进攻的江桥右拳后拉,背肌鼓起的下一刻便将这拳朝着迎面跃来的东戈登打去。 动作幅度大到一个正常人类都知对方下一次攻击乃是直拳的江桥一击果真挥空,但左手却也如锤般竖直砸落东戈登掏心的鹰爪,手肘一用劲,手臂如同弹簧刀一般水平切向对方的胸口。 对方的瘸腿落于身后,重心后撤,在一瞬避开横劈的同时猛地向前压低身体,忽然挥出的勾拳迅捷得很,却被方才江桥一击挥空而撤回的右肘挡下。 饶是幸运至此,一股裂骨般锥心的疼痛依旧沿着手肘传达至全身,江桥借着这股推劲身子后仰,顺势一记正踢踢向对方下压的脑袋,却只见得一只鹰爪般势不可挡的左手将其右腿拍落。 腿部传来的巨力彻底打散了江桥的重心修正,心觉不妙、仰面倒下的同时,他猛地将右手撑向地面借这推力起身,握起的左拳在他翻身跃起的一瞬击出。 感觉到了心脏前方传来的拍击感,江桥的左拳悬在了东戈登的脸前。 “第二击,东戈登” 搏斗搏斗,讲白些就是打架。 这说明打架的一些规则和经验是同样适用于搏斗之中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在敌人的面前倒下或者失去重心,虽然起身不似起床所用的时间那么长和折磨精神,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殴斗现场里,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摔倒的人成为躺在地上的尸体。 所以,从自己失去重心便觉得第二击要被拿下的江桥并不怎么惊讶,滥击的左拳原先就没有想象起打中的可能。相较于江桥的骄傲意志,这记攻击更像是身体在那段被严仲殴打的日子里所培养出来的死皮赖脸的反击。 江桥深吸了几口气,本想休息一会,见得东戈登那满是挑衅的笑容,心中邪火乱烧,直接朝三浦新一要了个暂停,坐到满脸失落的可芙香身边,直盯着东戈登。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程雏嚼着干巴巴的薯片:“不打了吗?” “打,打死他”江桥也不管可芙香那十分微妙的表情,直接接过程雏手里的饮料便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直到一饮而尽,他才觉得自己烫得燥热的耳朵有了些许缓解。 东戈登很强,那种强很难用文字描述出来,甚至用声音来表达都是一件难事。 对江桥而言,东戈登所表现出的水准要略高当时吊儿郎当的卫毕舒一线,技巧上是无需言说的碾压,至少利用对方身体去攻击对方这种手段,不找出对方力量的支撑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而最让江桥感觉到棘手的,是对方那完全违背江桥的认识常识的重拳,明明是那么缓慢的速度,却拥有打歪自己防御手段的力量。江桥不由得想起当日与梁咏橘的那场战斗,在手指距离打出的攻击,就算是在魔力加成之下,也绝不可能产生那么大的威力才对。 江桥绝不承认他是被东戈登讽刺到心头又上火才起身摆出架势的。 可芙香在他坐下时的一些劝告全被他抛之脑后,深吸一口气的江桥退后几步,将东戈登和自己的距离拉开到十米。 完全不明白江桥在干什么的可芙香正想告诉他再退会踩到自己的脚的一瞬,他落在半空的右腿猛地向下蹬去,身子比反应更快的可芙香在满心的慌张中顺利躲过这记即便不穿钉鞋也可能是会把她的脚趾踩得骨裂的意外攻击,心中的惊讶掩盖住了些许的怒意,她只见得江桥借着这一蹬地的反冲如同百米赛跑的选手一般朝前冲去。 见得江桥压根不明白打架艺术,东戈登嘴咧起嘴,握拳的右手横在腹前,另一只手张开,交叠于右手之外。 三步之外的江桥又是蹬地,身子如同射击的子弹迎着扫向他脑袋的左手撞去的同时,握紧的右拳抓准时机,朝着对方挥来的左手的手腕攻去。 东戈登又怎会不明白这低端而单调的泄愤攻击。像是完全无视惯性作用的左手悬停于半空之中,江桥的右拳在自己的惊讶表情里与之擦肩而过。 腹部传来的沉重打击感让江桥觉得胃部颤抖,东西齐齐涌上食道的挤压感让他不由得眼睛鼻子泛酸。 但同时挥空的右拳的惯性被这一击取消,身子向左倾去的江桥双眼赤红,再次蹬地的右腿带上了狂暴的惯性,膝盖像是要将对方拦腰打断的冲撞朝着对方的左肋撞去。 不屑于这种攻击的东戈登摆起按在江桥腹前的右拳,直接将对方的右腿给锤了回了地面,却只觉得自己再度交叠的双手上臂一沉,力量将其推出两三步外。 东戈登抬头,只见得江桥的左手小臂横于脸前,凸起的手肘直指自己上臂方向。 被捶中的右腿膝盖的淤青让江桥有些难以动弹,方才硬是扭转的脚踝也散着撕心的疼痛。 这瘸子灵活的简直不像是瘸子。 现在想起来的江桥还有些许后怕,方才若不是借着着对方这一击攻击恰巧打在的有所准备的江桥右腿上,他还真没办法在一瞬产生这样大的力道来扭转身体,用自己的左肘攻击对方。 第三击还未决出胜负,江桥深吸一口气,看着表情终于有些变化的东戈登,往前两步,一记毫无章法的直拳朝着对方的额头打去。 见得江桥的拳法如此直白以至于露着一种自暴自弃的颓势,东戈登移至前腿的重心却压得他心生异样,连忙依着下屈的身子猛地朝前靠去,摆起的右手挡住对方扫来的左掌,脑袋一抬,与低头看下的江桥四目相接的同时,握紧的左拳朝着江桥的右胸打去。 正当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只觉后背一股巨力将其压下,本不该作为支撑的右腿忽感重压时沿着神经传来的虚乏无力让东戈登少有的产生了十分诡异的感觉。 击出的左拳在一击得逞便立马撤退的江桥左脸颊外一厘米处蹭过,被往后撤步的江桥这才安心的将憋在心中的浊气呼出。 “第三击,江桥” 轻敌的东戈登感受着后背被肘击中的痛感,弯下的上半身直直盯着自己的右腿,这幅低沉的神色看得江桥心里泛寒。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得这瘸子以瘸腿蹬地,以不亚于自己先前的速度朝着自己直冲而来。江桥只来得及一臂抬起护住右脸,与手臂如同被打折的痛感相匹配的力量瞬间传来,硬是将江桥推后几步,接着便是暴风骤雨般的拳头,速度快得江桥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这还是江桥第一次看见如此灵巧和有力的瘸子。 拉开距离的江桥翻开手臂一看,红肿与淤血遍布其上。 忽然而来的狂暴让江桥十分之熟悉,这是一种近似于自己被绿和被说中痛处的恼羞成怒。显然没料到自己被能打中他一击的东戈登表现出的攻击方式让江桥想起了梁咏橘,同样是摸不着边际的瞎打,眼前这人的威力要比梁咏橘大得多。 江桥的胡思乱想被正面打来的一拳停顿,毫无战意的江桥脑袋左摆,这一击让江桥回忆起了在与卫毕舒决斗时的几次闪避,就如同方才这般,心头冷静,甚至没有任何需要防备的感觉。 就像身体早早的就知道了,满足某种规律的攻击是无论如何都攻击不到自己的。 见得江桥轻松的沿着自己直拳打出的方向袭来,东戈登脸色一沉,左手如射出的子弹般直射对方心口。江桥握紧的拳头挥起全身力气的向着胸前下方打去,毫无意外的将对方的攻击打落。 啊。明白自己虽然打落了对方的攻击,但现在就算是自己的左拳快到对方看不见影子,但只要对方打空的右手回收时用肘碰一下自己的后背,这场比赛也就输了的江桥只觉得全身乏力,左拳一摆,十分随意的朝着对方的胸前打去,想搏搏运气如何。 东戈登完全不在意放在眼前的胜机,也全然不顾江桥的打向胸前的拳头。只见他右腿后撤,身子微往后一移,左腿刚一点地,江桥便直觉的随意挥下的右手传来翻折的痛感。 东戈登的左腿不知何时紧贴着江桥的右手手肘,因身体反射而略向上倾斜的右手所传来的剧烈疼痛,以及在这空荡庭院里响起来的骨折声响,让被巨力撞得身体不稳江桥确认了自己的右臂折断。 东戈登只要一个回手,被江桥躲过的右手便会拍向江桥的后背,而这场比赛也就会以东戈登的胜利而落幕。 本来江桥就没打算以命相搏,毕竟他还是严仲的朋友,做得太过也有欺负残疾人的嫌疑。 东戈登放弃了可以赢的机会,用他最为得意的腿法踢折了自己的右手。 一场比试,一场把手都给打折的比赛。 在倾下的一瞬脑海里闪烁而过的积怨小仇在江桥的一次眨眼后成了东戈登那时常挂在脸上的轻蔑笑容。随后,被从胸口燃起的火焰的烟火熏成焦炭。 在愤怒侵占江桥内心的一瞬,前些日子嗑下‘无色’时对身体的极致掌握感再度出现,猛地跨出的左腿与他想象之中的位置毫无区别。 握起的左手,鼓起的背肌,丝毫不逊色与东戈登的疯狂目光。 左腿屈起,下压的反冲所传达的力量混杂愤怒,自胸前打出的拳头故意擦过了对方企图对拳的右手,直接朝着对方心脏打去。 一记‘崩拳’在对方的惊讶里以拳换拳的方式,正中了对方的心口。 瘸子被自己震翻在地的错愕表情,即便是前额硬抗对方一记后的浑浑噩噩里也难以被江桥错过。 只觉得鼻子里往外冒着滚烫液体的江桥几乎与往后倾倒的东戈登同时摔倒在地,不由自主蜷起的身子颤抖起来,全身各处的疼痛似乎要将其割裂成若干段般缠上了他。 “所以。” 说实话,江桥觉得自己被这么对待有些夸张,毕竟脑袋缠了纱布这种经历似乎只在于卫毕舒干架时经历过,心目中已经将缠头纱布等价于王冠的江桥没想到和区区一个东戈登干上一场,竟也能获得如此荣耀。 病床前神色十分尴尬的三浦新一一板一眼的解释着,一盘的可芙香是不是的会以其弱智的解说风格加以补充,吵吵闹闹的程雏再对过程加以细化,最终江桥才明白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东戈登这个瘸子因为挨了自己一记‘崩拳’,深思熟虑过后,决定将江桥和程雏一起赶出铁坊。 可芙香的住所承诺没能往江桥的脑子里灌,看着自己打了个石膏的右手,江桥无故的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乱七八糟,无缘无故的生气,无缘无故的预知,就连这口气,也不知为何而叹。 第十章 琐事 可芙香·文森特与依底安的关系开始于前几个月在夏区举办的世界级虚拟格斗大赛后。 作为从小在美区长大的夏区人,她对于夏区所抱有的好奇仅次于对‘虚伪假面’的崇拜,但比起后者这种来去无踪的都市传奇,即便是大脑不大好用的可芙香也能判断得出,夏区,才应是她真正享受的目标。 原本她的活动区域只是仙霞,一日里在路上晃来晃去,遇上了几个不认识的男人,说是邀请自己去什么仙霞里最好玩的地方,可以实现任何的幻想,可以让梦境的一切变成现实,有歌有舞有仙境。 可芙香虽不明白这世上哪有他们描述得如此美好的地方,但依旧上了他们的面包车,在车行至半路时几个男人起了歹意,想要来一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属于非法的野外非自愿型交合,还没听懂他们话里有话的可芙香只当他们太过热情, 这群男人若不是把眼力劲全都消磨在了嗑药自嗨的时光里,面对一个光从直觉上便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不正常的女人是无法产生性冲动的。这群药性发作的勇者们在可芙香的面前将毒品兑进水里,完全当可芙香的脑子是堆肉块。还没等得他们将脑海里意淫的大和*****变成现实,终于意识到这群瘾君子把自己当智障的可芙香,发威了。 在将面包车闹到侧翻后,毫发无伤的可芙香踩着那几个昏迷的男人的脑袋从车天窗爬出,开了手机地图便往离这条公路最近的城市走。之后便巧合的遇上了愿意搭救她的好心路人,两人一拍即合,司机也乐于获得搭救她的奖金。 “双赢双赢”可芙香摆着v字手,小幅度的摆动让江桥些许领会到眼前女生身上仅存的些许可爱。 穿着睡袍的可芙香跪坐在她安排给江桥的房间的大床上,双目无神的江桥听着她抱怨着打人手痛这种近似于废话的人生经验,握着薯片的手如同高度自律的机器手般往打算吵吵的程雏嘴里塞薯片。 “那个时候我还挺谨慎的” 听得江桥问她为何还敢上陌生人的车,可芙香挠着脑袋傻笑:“不过对方是个大姐姐,慈眉善目” 老鸨一般也都是慈眉善目的。江桥没有打破残存于这个世界的些许天真,僵硬的点头后,将水杯递给咳个不停的程雏,掏着不耐烦的耳朵,继续听可芙香讲她这一路的无聊故事。 东戈登不愧是真男人,言而有信。江桥右手的石膏刚换成绷带不久,便发现兼职配送员的三浦新一将行李袋放在自己的床旁,里头的衣物齐齐整整。这三浦新一也是实诚,也不管自己的右手骨折脑袋震荡,完成东老板交代的任务后便跑得无影无踪,行为举止里透着能不做就不做的优秀气质。 可芙香的气力不是很大。说句实话,提着行李的她走走停停,江桥心有不忍,每当他朝着对方堪称美女典范的腰上投去尊敬的目光时,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空荡感。 细腰长腿总是雄性生物所渴望的,对于自己这如同视奸一般的目光,江桥是没有觉得哪里异样的,他只恨这眼睛不能专心的盯着自己想看的地方,死命的往对方累得满头大汗的脸庞上移,弄得心头痒痒,有句话总在心里徘徊,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用不用” 累得气都喘不上的可芙香插着腰,边呼气边笑:“你受伤了还怎么拿” 问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的言语里带上了没有必要的暗示意味的江桥有些许失落。本是真心想说的话语却在错误的方法里带上了世俗的推脱,人类在相互理解上存在着的鸿沟此时显得无法跨越,而再去解释之类的词语,本身便毫无价值。 显然可芙香制造噪声的能力并不比程雏弱,在江桥强硬的以手上握着的程雏置换了可芙香提得面色潮红的行李后,对方的话语就如同被金属和酸反应所溢出的氢气一样的快速而大量灌进他的耳朵里。 一路上接受着如同要给自己磨皮的行李袋和唠叨话语的折磨,江桥终于到达了可芙香引路的会馆。这小女生见江桥一副‘反正结果好就好’的表情,踢了他一脚后才打开了这栋虽离医院不远,却让三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寓里。 房间很大,厨房与浴室都带着美区的简洁风格,冰箱的反光金属门的生硬让人却步,木质雕琢的风扇缓慢地转动,无声的驱散着空间里的暖意。 当可芙香十分随意的将钥匙放在满脸郑重的江桥手上,并说出‘让你暂住’这一句可能是可芙香唯一能让江桥记得一辈子的话语时,膝盖有些微软的错觉不知道怎么能让他想起历史书上曾经记录过的某个远古大型电脑商的名号。 在江桥从未在前半生里得到过的独居大房里的一切变得活灵活现,拉开的窗帘里流进的夜晚的灯光也好,厨房玻璃柜里放着的三四个高脚玻璃杯也好,空寂房间自带的冷清被熟悉所侵蚀,变幻出新的世界来。 然后,程雏和可芙香在浴室里的吵闹声就成了江桥的噩梦。恩人与把自己当恩人的人的二重唱如同摧脑魔音,一只大手在他的脑子里搅来搅去,将他时而会在脑海浮现的空寂感抓得破裂,扭转着将那些他本就不想要的觉悟连根拔起,丢进浴缸之中。水声和玩闹的一问一答让不明白自己这不知为何强悍至此的听力怎么就不能出现在外语考试之中的江桥异常头疼。 然后,这毫无防备的家伙就开始跪在自己的床上讲自己的英勇事迹了。 内衣也不穿,潮湿的头发任由其挂在后背上,说她对自己有意思又完全不像,这幅自然随和的形象也不似戏弄自己的样子。 没能从对方胸前时而泄露的春光里看出些什么东西的江桥百无聊赖的点头,将前些年里在学校练就的敷衍了事运用得极为熟练。 说得兴起的可芙香与听得投入的程雏根本没把响起的手机放在心上,直到江桥如同要把手机屏幕按进给自己提供住所的恩人脑壳时可芙香才反应过来,傻笑的按着被压红的额头,接起电话,嗯声不停的应着,挂断电话,笑嘻嘻的比了个手势便起身,将些许垂在双肩前的头发勾起,荡起的亚麻色发尾画了个圆的同时,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出了房间去了。 捂着程雏的嘴止住对方想吃薯片的抗议,江桥考虑着这礼物可能会是什么。世上比房子还要大的礼物不多,但比房子这种级别的小就多了去。正当江桥边考虑着边挡住作势要咬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的程雏时,轻掩着的木质房门被悄悄打开,双手放在身后的可芙香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往左迈出一步,便见得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微低下红着耳朵的脸,不好意思的望向自己这边来。 提着小包的东缪音吸了几口气,胸口起伏,将自己想好的道歉语言背诵出来,紧张得话语满是磕碰,着实让江桥觉得她太过重视这事。 “得得” 江桥见她又要鞠躬,瞥了一眼深知自己某些方面不知人家而露出挫败表情的可芙香,止住了东缪音不经意间对可芙香的第四轮攻击:“不用再道歉了,我接受了,实在想说,不如给我讲一下你哥哥的事情” 东缪音的木然同江桥所料的丝毫不差,欲言又止的表情变化里所压抑的感情与真相,就像是顾忌某份情感、不愿让它断裂一般谨慎。 江桥自然没有逼迫别人说出隐私的念头:“不愿意讲的话...”只是口不择言的话语带上了他未曾考虑过的意思。 “不,不”东缪音忽然的抢答让江桥措手不及:“我...” 语言这种东西当真是奇妙得很,在各种各样的假象里,同样的话会产生不一样的意思。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有学者提倡简化语言的使用方式,这点真让江桥着实搞不明白。在一个没有达到成员相互理解的社会里先行斩断些许理解的渠道,只能让本就容易发生的误解更多的出现在社会团体的交流之中。 “我的哥哥,曾经是虚拟格斗的参赛选手” 东缪音撩了几下从自己耳间滑下的长发,目光不敢与前方显然半残到毫无战力的男人对上:“但不是和你们这么正规的...应该是类似于...非官方的?” 闻言的江桥想笑,很好奇这东戈登怎么和东缪音说的。黑拳就黑拳,‘英格薇莉亚’五个字却能解释得这么麻烦。 “他曾经是很厉害的人,最强的时候被大家拿来和第一名相提并论”讲着自己哥哥的过去,东缪音的脸红了些:“他还收过一个徒弟,虽然哥哥岁数不大,但是这个徒弟却已经跟了他很久了” 把睡着的程雏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的可芙香回到这边,轻轻合上房门,十分自然在叙述着往事的东缪音的目光里爬上了江桥的床,跪坐在她的面前,正襟危坐。 见得可芙香这么正式,东缪音不好意思的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身子坐直,被挡在吊带下的疤痕露了出来。 真正而正常的雄性生物一般不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自认为普通人的江桥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眼睛盯着对方小巧而精致的耳朵,皮笑肉不笑的听着她的叙述。等她讲完,江桥才得以将刚才因为分神而缺漏的内容以想象补足。 东戈登,曾经与‘英格薇莉亚’榜首相提并论的人,他曾以一击,踢出足以将任何地貌的虚拟世界改变百分之六十的腿法,但仅是如此,魔法也可做到。 这最大出力的一踢,在短暂的时间内拉长了虚拟世界的接触延迟。 这是整个虚拟世界里,除去‘崩拳’外,唯一能撼动系统根基的招数。 ‘破浪’。 东缪音这个妹妹其实挺够意思的,明知道自己哥哥是因技不如人而失败,还要强行解说成状态不好、仪器不行。胜利与失败都只是选择的一种,对现在的江桥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输给了‘英格薇莉亚’的榜首又如何?正因为对方是‘英格薇莉亚’的榜首,是消失到现在不知道多少年依旧能被人牢记在心的‘虚伪假面’,江桥反而认为,东戈登输,才是正常的。 敷衍着送走东缪音的江桥看着她没落的背影,捏了捏发酸的鼻子,将铁门关上,调整表情的笑容撞见了有些阴郁的可芙香。 “可怜你东哥?” 江桥皱眉:“只是一场比赛而已,是他太看重了”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望着自顾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倚着沙发扶手的江桥,心里有些犹豫。 沉默。 江桥回忆着严仲留给自己的所有信息,残存在记忆里的每一次岔开话题,都在暗示东戈登的坎坷与自己有着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关系。 拄着的拐杖所支撑的,与其说是毫发无伤的右腿,不如说是东戈登染上阴霾的心脏。 而这片阴云,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在冥冥中已经纠缠在一起的‘虚伪假面’所制造的。 “我有件事和你说一下,关于缪音的” 终于下定决心的可芙香忽然说道,突兀出现在自己右耳侧的声音差点没把江桥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快要抵到一起的鼻尖前方那对满是认真的眼睛,却让江桥没由来的失去了干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一回应倒让可芙香满头雾水,她看着回过头去、一脸冷漠的看着反射着两人身形的电视屏幕的江桥,正想追根究底,却又只听得对方说到:“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锁骨上的疤痕绝非意外,手肘部掩盖在色素沉淀里的淤青像极了恶意的攻击,小巧精致的耳垂后的小伤口形似针扎,发尾遮掩的掐痕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 家暴?校园欺凌?江桥还没有熟悉和强大到能够分清这些的地步。 总之,东缪音的身体承受了一定程度上的侮辱,对此,她本人采取了隐瞒的态度。 “但...”听得江桥的口气云淡风轻,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意思,可芙香不明理由的支支吾吾道:“但她是我们的朋友呀” 这个‘我们’用得十分精妙,至少对于江桥而言是如此。换作平日里,江桥肯定会反驳她一些乱七八糟的歪理邪说,毕竟在东缪音心里,江桥的存在到底是个路人还是师兄并不确定。 但显然,不是熟悉到可以称为朋友的水平。 但现在,怎么说呢。江桥也说不大清楚,看着可芙香这十分坚定的表情,江桥反倒没法反驳对方了。 那就管管呗,反正也管了挺多的了。 第十一章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章会这么短的一章 一顿牛肉火锅,收买不了江桥。 涮得开心的江桥随意的一瞥,便让鼻青脸肿的吴希朗说不出话来。兑酱、放肉、舀汤的动作一气呵成,将肉往嘴里送的动作流畅之余更显示着要比刚才他打在自己脸上的拳头还要快的速度。 吴希朗压着喉头的声音,生怕自己的咽水声又把这比自己还不讲理的主惹怒。那种专瞄着自己脸打的拳头无耻的要命,可自己偏偏就是挡不下来。 作为现在流窜于街头巷尾的新兴兄弟组织------‘破和’的实际领导者的弟弟,吴希朗本来应该潇潇洒洒的翘着二郎腿,在某个阴暗的巷道里和别人一起撸串才对,谁知今日负责名为巡逻街头实为惹事的兄弟得了肠胃炎,见那人即便病得要死还记挂着作为混混的本职工作,自诩为‘破和实际二把手’的吴希朗听着对方一声声兄弟哥们,不由自主的就接下了对方的值日任务来。 做兄弟这种事,有今生没来世,对方承认了自己是兄弟,两肋插刀做不到,帮生病的哥们代一下班,自己还是可以的。 回忆起这种想法,吴希朗只觉得一个小时前的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如果时间给他一次倒流的机会,他定然要用耳光将那个因肠胃炎而萎靡不振的家伙抽得精神抖擞,这样一来,自己也不至于鼻青脸肿的坐在这里了。 初见江桥,只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吃着麻辣烫的他抬起头,见得一男生在自己朝着坐在汽油桶上的自己说话。 逆着的光使吴希朗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他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搅拌着脑海里本就不怎么牢固的线索。 记忆快被回忆起来的瞬间总是让人难以忍受,特别是在旁人不停地以言语打碎你的思绪之时,这种不悦在密闭的身体里加工成了愤怒的意志,跃动起身体里每一个鲜活的细胞。即便想要回忆的内容是眼前这人的身份,怒气上头的吴希朗还是以携带对方家人的经典骂词作为点缀,吼出声音里满是愤怒:“给老子住嘴” 正常人都不会想要用不知熬了多少遍的麻辣汤汁来洗脸的,吴希朗自然也是如此。但显然被巨力压着脑壳的头完全不听的他控制,刚感觉到后脑勺上有什么推力的时候,鼻子就已经被红得如同染坊废水的汤汁灌得无法呼吸。 江桥将手放开,吴希朗慢慢的抬头,难得,动了杀心。 道上的一切争端,都有其最根本的起源,经受过各类街头文学作品和大型影视剧目教育的江桥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那些个抢地盘、争保护费所导致的火并和矛盾,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对方坏了自己的面子。 有人坏了面子,就有人要把面子修回来,修回来的方式有许多种,奈何这些混混组织只会用最原始的那种。 对方先侮辱自己的母亲,江桥觉得自己没骂回去,仅是把他脑子往盆里按算是轻的。这其实是一个降低争端程度的过程:自己动手帮对方洗脸,按照道理,对方的攻击最多也仅能是停留在与自己相同的程度上。 前提是他有本事把江桥的头按向汤汁里的情况下。 吴希朗的汤面朝着江桥掀起,江桥躲过泼来的热汤,飞起一脚踢开落碗,脑袋歪向左边的微小动作成功的躲过了对方正面打来的率直直拳,从腰向上打去的勾拳成功的命中了吴希朗的下巴,刚因牙齿撞击舌头的痛觉而清醒过来的吴希朗只见得一个黑影朝着眼睛袭来,眨眼的一瞬,脑袋一沉,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倒,眼前这人也该罢休了,谁知对方竟跪坐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手心的小刀丢到一旁去的手揪起领口,另一只手如同打桩机般的捶在自己的脸上。偶尔身体自律性的挣扎反而会引来更加强烈的进攻,索性放弃一切防御只顾瞎喊求饶的吴希朗声泪俱下,最终在一边回答对方问题的过程中,被带进了这附近一家以宰客出名的牛肉火锅店里。 江桥当然是美滋滋,他倒是没想到找别人事还能有饭吃这种奇幻的结果。 按照可芙香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调查,东缪音常年在学校收到一众同学的欺凌,女生是占了百分之九十,只可惜作为男人的江桥,更加关心那一小部分自己可以殴打的对象。 剩下的百分之十的男生,有极大一部分都加入了一个新生的组织,名曰‘破和’。 可芙香搞到的信息里,这个组织其实是某个黑帮的预备班,算是个古惑仔的就业前教育部门,专门培养那些欺善怕恶的人才。想来是最近的广告打得够足,就东缪音那个学校里,至少有十分之一的男生加入了这个混混组织。 “不明白呀?我也不明白。”满是对为何有学生志向是成为混混而充满疑惑的可芙香只能从江桥这得到这种满是敷衍的回答后面露不悦。 江桥倒也是难得的冤枉,虽然看过不少黑道小说,但这些光是看着就觉得幼稚之极的兄弟义气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恋爱小说里的擦边球描写。 成功的从可芙香嘴里得到了关于‘破和’的消息,趁着她与闹累的程雏一起在自己的床上睡着时,江桥悄咪咪的出了门,循着路人那厌恶的眼光,终于来到吴希朗面前。 江桥本来是打算多打几个吓吓他们,毕竟也是经历过一打五十的人,即便当时是耍了阴招逐个击破、磕了兴奋剂亢奋个不停,但对这些个没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混混们,他还是不用多么上心的。谁人料这‘破和二把手’配合得像一条忠诚的哈巴狗,伴着打桩式点头的道歉和承诺流畅得像是这个‘培训班’之前有先做排练一样,反倒让江桥有些怀疑今天自己的威慑是否能起到效果了。 “啊又不带上我!”一进门便听得可芙香声音里拌着哀怨的愤怒:“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学校找老师了解情况的吗?” 天真,年轻。 江桥打了个哈欠,扭了几下脖子:“那些老师会管岁数和东缪音接近的我们的请求和反映?” 可芙香这不经脑子的‘为什么不会’让江桥彻底失去了解释的兴致,但他的神思也没真如可芙香认为的那般全部投进亮着的手机荧幕里。 江桥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情况不对头,看来还得多去几次。 第十二章 再遇 “把事情捋一下” 首先. 江桥发现了‘破和’和欺负东缪音的同学之间的关系,推出‘破和’是她们为所欲为的有力支撑. 其次,为了让这种有力的幕后组织不再支援东缪音的同学们,他选择了先找上门去,干他们一架。 先打一架再好好说话的行动准则不知何时已经在江桥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但这种法则显然只会在江桥因没源头的愤怒而皮燥热时才会生效。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潜意识强大,在江桥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殴打吴希朗泻火的轻率举动产生后悔时,从对方口中得到的承诺趁着空荡,十分轻易地混进他的脑子里,甚至产生的些许怀疑也被潜意识中的悔意所碾碎,几乎没有犹豫的接受了对方的敷衍求饶和空头支票。 插科打诨的江桥装着恍然大悟的想要从跪着的地面站起来,只可惜目光不小心扫过了可芙香·文森特满是阴霾的脸庞,便十分自觉地缩回地上,抱着膝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虎落平阳被犬欺,江桥还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被可芙香教训考虑事情不周到的一天,却也因为这气得絮絮叨叨的大小姐,江桥也开始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弄个清清楚楚才可。 从起初的可以自制的火气到某个特定时刻会接管整个身体的愤怒。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控制随着自己的锻炼而变得更加精准,但这种完全不由自主意识所操纵的情况出现得也越加频繁。这种愤怒和这具身体在某种条件所产生的、躲开攻击的自信,成了江桥对这具身体最为不解的两个谜团。 严仲那边他倒也是提过,只是对方总喜欢敷衍了事,追问得细致了,电话那头还会传来‘关我什么事’十分容易造成朋友关系断裂的绝情话语。 江桥也清楚,这身体是自己的,所以只能由自己来解决。但这,偏偏又是他不大擅长的。 身体的控制,恐怕是独处的日子里江桥考虑过的第二多的事情。 用大脑去想象就能发出指令,就能让肢体有所动作。这种事情可以赋予很深厚的科学内涵,但却也可以由某个角度得到十分玄幻的暧昧色彩。正因为身体行为是意志的物理反映,这才让整个事情变得极度复杂。 为什么意识可以通过物体反映到现实世界? 为什么人只要下达命令就可以让身体动作? 生物电是现实里可以感知的。无法感知的意识到以这种方式来表现行为,中间势必有着一个精神向物质转化的过程。 那是什么东西? 身体又是个什么东西? 意识到底可以控制它到什么程度? 人类真的是在控制这具身体? 那为什么即便我们希望自己的心脏停止,它依旧还会如此愉悦的跳动着,而那些将死之人再怎么希望自己活下,心脏还是会停下脉动? 说来说去,这具身体,当真是意识,自己的意识在控制吗? 此时的考虑还是得不出答案,但也不至于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江桥终于明白了为何高一时自己的思想品德课和生物课总是能以四舍五入的方式达到零的圆满。 考虑这种东西,时常会让江桥产生一种等同于记忆起青春叛逆期所做过的蠢事时那种无法自持的羞愧。 捂着脑袋的他半张着嘴,这幅想要大声嘶吼的模样成功的让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的可芙香闭上了嘴,神色慌张地蹲在江桥的面前。 显然没有过‘身边的人在公共场合发癔症’这种极具故事性的经历的可芙香捂住正打算一嗓子将陷进不知道什么沉思中的江桥吼醒的程雏的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捂着耳朵底下的脑袋。 江桥抬头,放下手,表情如平常。发现自己被耍了的可芙香皱起眉头,有话要说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毕竟自己也是个贵族世家,出口成脏这种高级技能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耍脾气又要丢文森特家的脸,但你要说就这么放过江桥,她也不是很愿意。 正当她考虑着怎么创造出一种方式来一劳永逸的应对江桥时,趁着程雏不注意的江桥起身出了房间,拾起放在桌上的钥匙便往房外走。 陌生的天花板,洁白的像是一旁的护士姐姐身上的衣服。 拼命压抑着青春期的荷尔蒙对他而言,只是用满是**的目光观察对方,已经是对护士姐姐最大的尊重。染着一头黄发的他的淫笑在听见护士在门口与谁人问好的声音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表情忽然变得深沉而虚弱。 “凯哥,你怎么来了” 黄毛急着起身,踩着拖鞋的脚忽得一滑,整个人侧着向一旁倾去,若不是走进来的那个身着黑色正装的黑框眼镜男反应够快,扶住了他,黄毛真有一头栽进地里的意思。 “休息就好,兄弟之间讲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在吴希凯和煦得不像是被丧冲老大钦点为‘最有可能成为接班人’的笑容中,黄毛低下的脸上露出了赞叹自己逼真演技的笑容。再抬起头时,委屈得像是刚因做好事而被讹了整幅身家的良好市民:“瞧你说的,凯哥是我们的老大嘛” “唉,说这些”吴希凯撇着嘴,装出来的苦笑都因为方才黄毛嘴里呼出的口气而有些变形。 想来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再把他打进重症监护室,吴希凯以绝对不会被看出来的社交手段拉开两人的距离,坐到一旁的床铺上,笑得温文尔雅:“是兄弟,过来看看总是应该的,而且...” “手下被欺负了,做老大的得来了解一下不是?” 吴希凯的笑容有些许僵硬,脑子里闪过在同个楼层的某一间病房里的某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弟,语气都变得有些阴沉:“说出来不怕兄弟笑话,小朗也被打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组织里真正掌权人的亲弟弟被欺负了这种事本就是其他兄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黄毛与吴希朗同一楼层,优势得天独厚,前些日子与带了酒来病房的兄弟们聊过几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得清清楚楚。 “小弟略有耳闻” 黄毛眼睛一转,本就不算弱的察言观色在这个时候被他使到了极限:“我听说,也和东家有关?” 这个‘也’字用得十分之妙,硬生生的取消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感,精巧得可以放在语文考试中的语言赏析题。 “对的。” 语气寒冷,如同要将溅出的唾沫星子冻结成冰一样:“和东家的妹妹有关系” “是是,上高一的,以前是我同学” 说起这东缪音,黄毛的心头就像是有千百只蚂蚁钻来钻去一样。 上高中的时候,他对这个姑娘喜欢得很,每天上课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便是死命的套近乎,那老师不敢管自己,就拿她出气,但黄毛也不在乎,叫了几个人把老师打到自愿辞职后还给东缪音表了个白。 即便再高尚的人,见得黄毛兄弟这幅面相都会产生给他一拳的想法。奈何这东缪音性格内向,连个拒绝都说得不清不楚,这可把黄毛高兴坏了,东缪音气力不足的反抗反倒调动起黄毛身体里的**来,差点就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就当他激动的以为自己可以结束自己的童贞生活之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说萧卓世...”吴希凯皱起眉头,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个眼袋深如熊猫眼眶的男人,“东缪音是他姘头?” 那个时候萧卓世还没进‘破和’,甚至于‘破和’根本还没成型,黄毛与他的相识,那顿胖揍才是真正的原因。 “没错!” 黄毛斩钉截铁。 吴希凯半信半疑。萧卓世那小毛孩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心思却还算成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与‘破和’规定不符的事情。就算他这个前‘破和’领导人是‘丧冲’钦点的,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应该做出这种跟‘丧冲’正面对抗的事情来。 毕竟找东家麻烦,是‘丧冲’直接下的命令。 “在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很护着这婊子,可能是看她长得好看就喜欢上了,而且...”黄毛见得吴希凯有所犹豫,勾着手示意着吴希凯将耳朵凑过来。 细微的声音里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就连方才吸进鼻里的几口臭气都让吴希凯觉得值得。 如果真如黄毛所说,那‘丧冲’对自己的突兀态度就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萧卓世失去了‘丧冲’的信任,在他给予试炼面前选择了背叛,所以,自己才上了位。 “萧卓世,知道你被那跛子打了的事吗?” 显然觉得吴希凯心情愉悦的黄毛点头:“早上他刚来,他把朗哥的事情也告诉我了” 虽说是家门之耻,但现在的吴希凯生怕萧卓世不知道这件破事。 “那就有好戏看了。” 忍不住笑出声来的吴希凯弄得黄毛满头雾水,但好歹也是一心向恶的人,即便吴希凯不明说,把智力全点到行阴险毒辣之事的黄毛在略微的思考后,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目光里略有敬佩之意。 明明是秋天的下午,这太阳热得比冬天的火炉还可怕。 把军绿色的兜帽衣脱下披在身上的萧卓世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因长时间按压游戏手柄而微疼的大拇指,一手遮着眼睛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倒是知道小黄毛被打,不过却认为这是应该的。 那家伙本就长着一副挨揍的命,嘴又是各种意义上的臭,都跟他讲过不知道多少次要礼貌点,去收保护费的时候还是横得像个大爷,不被东戈登打也迟早要被别人暗地里敲上一棍。 吴希朗倒是被打得有些冤枉。 最近的他虽然神气了点,但这种不至于被打的自信还是让萧卓世觉得挺开心的。之前的他怂得要命,见到自己时温顺得像是受惊的小猫,女生还好,一个大男人如此着实让自己恶心,又碍于对方长自己几岁,如何让他变得不那么畏首畏尾,就成了‘破和’副手吴希凯帮自己承担大部分做老大的责任后自己考虑得最多的事情。 做了这个‘破和’老大也不久了,一向来都秉承着‘和平处事’原则的萧卓世成功的限制了手下兄弟们的惹事方式。这种井井有条的治理方案让‘丧冲’十分赏识,甚至把一小部分收保护费的工作都分给‘破和’来做。 起初他还是不大愿意的,毕竟干这种事说不出问题是不大可能的,勉勉强强接下来后,情况倒出乎他的意料,竟没有一户商家不愿意配合。 包括东戈登在内。 不如说,东戈登都需要交保护费的以身作则才是其他商店之所以缴纳保护费的根本原因。 虽然不大明白怎么回事,但结果看来还不错。 正当萧卓世觉得自己可以专心考虑如何拒绝‘丧冲’托自己邀请某人参加他举办的鸿门宴时,就出了这档子事。 几个混混见着他打了几下招呼,显然没有以前那么恭敬,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毕竟一个组织里有少数人不服众是挺正常的事情,这些混混年龄普遍比自己大,让他们低声下气的叫自己,不大现实。 走过一段没什么人的巷子,萧卓世本能的觉得情况诡异。 拐过拐角,看到伏在地面上蠕动的各位兄弟们,他才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兄弟们肯定不是无聊到专门潜伏在这里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这点萧卓世用身上任意一个没有大脑的头部去考虑也能明白。当焦点锁定手里还攥着一个兄弟的领口、弯腰站在巷子中央的江桥时,他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近究竟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呢? 当了这么久老大,风平浪静,别人来找的茬,几乎没有。 到了自己不想做了,反倒一个劲的找上门来了。 第十三章 来龙去脉 “哥们,据说你很厉害啊” 被讽刺的对象------江桥也是这么觉得自己的。 毕竟这几个在巷子里把自己围起来的人脚步松散,目光无神,拳头攥得倒是紧,只是看起来没有一点力气,没有一个姿态像样。如若把自己当做普通人来看,那这群人,充其量只能算作病号。 “没、没,我没这个意思” 江桥连忙摆手,笑得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打了我们老大的弟弟,这可不是一般人该做的事”用飞机头盯着江桥额头的男人说起话来,连唾沫都往江桥脸上喷:“打得还挺狠” 这‘破和’是以讲废话为时髦吗? 打架这种事,你死我亡,不打狠点等着他上来敲自己一闷棍?擒贼先擒王,本来就要打人,运气好遇到个二把手,揍他一顿又能泄愤又有威慑力,岂不是美滋滋? “如果我知道他是你们老大的弟弟的话,那我肯定不会打他的”擦掉溅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江桥一本正经。 “那我们你就敢打吗?”他这冷漠表情对这疑似甲亢的哥们而言成了最好的催化剂,只见对方将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都到了这个地步,说话还挺横” 四周的几个人响起了轻蔑的笑声。 被围在中间的江桥往身后望了几下,发觉都不是什么彪形大汉,普通体格,有些看起来青涩得很,看来只有高一年纪。 他们的表情装得倒挺狰狞,但眼神里却全是玩闹之意,甚至还不如前几天打东戈登时的江桥凶狠。 这些人就是这样。 别说是老大的弟弟,就算是老大自己被打了,他们也只会当成是玩笑来看。本就是群学生流子,打又打不了,凶又凶不起来,就这样的人,说他一心忠诚的想帮老大雪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发觉自己演不了这么窝囊的角色的江桥歪了下脑袋,伸进耳孔的小拇指摩擦着耳道,细碎的声响将对方那喋喋不休的威吓言辞给盖了过去。 从可芙香借他的公寓里出来,伸着腰的江桥一边走着,脑袋里胡思乱想。对他而言,在这种漫长而缺乏技巧的过程里,大脑就将其武装成了个揭露世间之险恶的批评家。 不过内容也不仅限于针砭时事,毕竟就江桥这贫乏而被动的信息渠道,问他世界上有几个区域可能都说不清楚。 有时候他也会在行走时反思一下过去所做的行为,正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对炮口瞄准自己的马后炮有时候还是能起到一点效果的。 打了吴希朗一顿,结果存在的可能性并不多,要么就是那群人找上门来想要打自己一顿,要么就是吴希朗真被自己打怂了不再招惹东家。 要么就是针对东缪音的欺凌情况加重。 如果真因为自己的冲动行事导致东缪音遭到更加严重的欺凌,就算是她不怪罪自己,自己也难以将自己从间接加害人的身份里挣脱出来。 仔细考虑、思考如何扳回一城弥补过失的江桥觉着自己的目的虽然是错误的,但思路上的错误似乎不是特别严重。就在他想一鼓作气把这个混混组织里的人全部打上一遍达到一个斩草除根的震慑目的时,几个不良少年便如同接受到了心灵感应般的凑了过来。 江桥有意识的装怂成功的将一批又一批的人马拉了过来,直到不宽的巷子里塞了十来个人且从脸颊上经过的唾沫也足以让江桥洗一次脸的时候,他便筹划着该怎么出手了。 眼前那飞机头侃侃而谈,唾沫星子里藏着不知从哪学来的狠话,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丝毫不在意江桥什么反应。身后那人就比较急躁了,见得在那江桥掏起耳朵,脸上露着学校学生常有的那种冠以玩闹之名、暗含恶意的扭曲笑容,抡起的拳头朝着江桥还插在耳道里的右手砸去。 盘算着的江桥实在忍不住眼前这如同喷泉一般的嘴巴,身子一侧,左手自下而上抽向对方脸颊,以站定的左脚为轴心,身子一转,半身的力量传至手掌,将这个男人的脑袋硬是向后墙边推去。还未听得脑袋与水泥墙壁的相击声,便见得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一拳打在他的艺术发型上,打瘪发型的同时,成功的将这个男人击得头昏脑胀。 江桥的表情和那打到自家兄弟的哥们一样惊讶,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仰面倒来的飞机头男,但就快扶到的一瞬,又觉得不妥,连忙抽回手掌,任由着男人倒下,昏迷过去。 二十来双眼睛看来看去,所有人都陷进了尴尬的沉默里。江桥回想对方抡拳轨迹,这才发现对方似乎是想将自己的耳朵砸个对穿。 这兄弟,小小年纪狠得要命。 “哥们”按着可芙香的观念,江桥本着‘天下学子皆为我师门小辈’的大包容之心,打算今天传授点人生经验给他:“被打的人如果不是我,那可就死定了啊” 对他们而言,这句话的警示作用并没有多少,但却成功地起到了让他们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的效果。 “你竟然连飞机哥都打!”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喊了一声,这句一眼望去可能会产生歧义的话语迅速的在这十来人中传播过来:“欺人太甚!” 成了众矢之的的江桥感觉自己异常冤枉。虽然他的目的就打这群人一顿,但刚才那个家伙显然不是自己动的拳头,自己充其量只是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种身体接触属于情到浓时的自然反应,按江桥的角度来看,根本不能算是攻击的一种。讲破天去,就算是自己打了他,也只是因为身体感觉到了有可能被唾沫星子熏死的危机感而发的自卫反击,根本算不上是主动的攻击。 听着这洗脑的扭曲叙述,那看着自己拳头一脸后悔和茫然的兄弟自欺欺人般的重复了一次话语,又一次,这样的行为让他从不解中脱身,底气十足,指着自己的手指都快插进江桥眉毛:“竟然连飞机哥都敢...” 江桥实在不想再度听到这引人误解的词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甩锅给自己,一记直拳直打对方心窝,将后来的话语碎成了急促的咳嗽声。 还是学生心性。 人多势众,众口一词。 扣帽子,站在大多数人这边。 这就是他们的处世之道,就算到了社会之中也没有改变,一群渣宰。 这群混混恐怕是昨天才入的‘破和’,见得江桥一拳震退那人,几乎全愣在原地,只有几个看起来经验老道的家伙摸起靠在墙边的钢管,朝着江桥的脑袋一把糊了过来。 江桥目光一低,身子似游蛇般屈下前移,冲向前方的手肘直击那人大开大合的攻击之中暴露出来的腋窝,配合着拱起的腰椎,十分轻易的震落了对方手上的铁棍。 左臂一阵酥麻的男人猛地将握拳的右手朝着江桥左脸勾来,却只觉着自己左半身一倾,在拳头打至对方脸颊之前,自己已经摔落到地面之上。 江桥扭了扭腰,没有爆发出他所想象中的力道的身体传来些许酸涩感.原先跟着颜平帆训练体能的时候没发觉进步,现在一停下了,不愿看到的退步却明显得很。 不过打完这群人的体能还是绰绰有余的。 打群架这种事,要选好地方。狭窄的巷子里,二十个人的威力和一个人其实差不了多远,但如果不幸置于空地之中,那就要选好战法,一击若能使对方丧失行动能力最好不过,如果不行也要让他行动迟缓。 这么说起来实在简单过头,但要真的让你的敌人无法动弹,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对方气得想把你煎煮炸炒蒸的时候,要想以正大光明的方式使如此来势汹汹的对方丧失行动能力,自己不挂点彩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本就歪门邪道的江桥采用了疯狂攻击对方下三路的手段。 阴险得像个孩子。 他放下揪着的领口,任由那个被自己砸晕过去的哥们滑到自己脚边,望着那个穿起兜帽衣的男人。 萧卓世听得江桥直起身子,面带笑容的嚷了一句:“上次谢谢你了”不好意思的模样像是个助人为乐的同学。 将长袖子撸起的他勾着手示意那些刚从下体传来的剧痛中清醒过来的混混们赶紧把剩下半死不活的兄弟抬走,望着江桥声音平淡:“最后找到了吧?” 江桥点头:“没用上但却用了我大忙,间接的” “所以你就打我的人来报答我?” 江桥见得那些人走得七七八八,便应道:“你判断下我为什么来?” “我倒也想问你”萧卓世语气十分平淡,反正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打了一次就算了,又跑来找我们,当这里是游乐场啊?” 江桥撇嘴,掏着手机,看他那模样,像是打了个电话。 萧卓世看着明知不是虚张声势的他不动,待到电话挂断了,两人的对话才得以继续进行。 “报警了?”萧卓世问。 “报警了。”江桥回答。 “明明是你先惹事来打我的人?” “跟着之间似乎没什么关系”江桥见巷子里清得七七八八,呼了口气。 “干一架”江桥的目光清澈得很,没有一丝怒意。 有病就要去医院,打人泄愤不是自我治疗的方式。 即便这样考虑着,萧卓世的目光依旧循着对方懒散站着的身姿往上。右腿传来不明原因的挤压感,它的膝盖仿佛超越了他的意志一样的压着小腿及脚踝,只要一个时机,就会将所有的肌肉力量完全爆发,释放出从未想象过的一击来。 “警察来之前?”萧卓世问。 “警察来之前。”江桥回答。 两人走进了几步,待到只有五米距离时相互停下。 第十四章 交战 相较于比赛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斗殴。 两人没有握手礼,也没有当时和东戈登比赛时的规则限定,决定胜负的判断方式在江桥拨出报警电话时已经确定:谁在警察来到前倒下,谁就算失败者。 萧卓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生气。仔细回想,虽说是‘兄弟’被打,自己当年那种以眼还眼加倍奉还的念头如今却被发自内心的燕厌烦所代替。 江桥倒是挺能理解这种感觉的,这类似于因某件事情而产生的写作冲动在经历时间的摧残和寥寥无几的点击量后的的疲软期,等同于进行了某种不可言的行为后所产生的贤人一般的状态。 但这和这场看起来比较文明的打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即便清楚对方对作奸犯科已经失去了当时的兴趣,但只要接受了自己的应邀,也就证明了他对这次交手存在着某种期望,这样的人,就算是会扶起跌倒老太的好人自己也照打不误。 只见得江桥先行攻出一拳,只至对方右脸。 直白的攻击被弯下的身躯躲过,萧卓世左脚踩向前方。蹬地声响,抬起右肘挡住江桥迎面砸来的左勾拳,自下而上的左手化为刀状,以挥动乒乓球拍的姿势朝着江桥的脖颈削去。 江桥重心移到左腿的同时腰部一扭,右脚前掌踩地跃起,膝盖及下方小腿朝着对方扬起的左手撞去。萧卓世手掌微转,手心推向江桥膝盖,饶是如此,踏在前方的左腿仍旧不稳,整个人往后退了一两步。 萧卓世显然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如鹰般锋利准确的眼睛盯着江桥这大开大合的攻击。自己的左脚后跟还未落地,便被五指抓地的前脚掌带着朝前冲去,悬于腰间的拳头朝着因重心偏移而停不下身子的江桥下巴击来。 江桥没料到萧卓世反击得如此之快,多亏在不知觉中被严仲训练出的防御手势依旧保持在原先的位置,手肘猛地下压,勉强扛住这一击,却也被打得重心后移,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四五步。手肘上的淤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攒起来,可江桥却没有悠闲到能在欺上前来的萧卓世面前管这些此时对自己而言不痛不痒的伤口。 稳住身形身子下压,抬肩提肘的向前打去,还没等他拳头握紧,这准备得不充足的一拳就被对方挥起的左掌抓紧。 江桥左腿踏向前去,身子下压的同时左手一掌朝着对方的胸前拍出,却只见得对方一记手刀从自己的左上方袭来。 若是按这个趋势,即便自己没什么力量的左手打中对方心口,萧卓世这惯用手的力劈也会砸在自己的脖颈上。 江桥并没有用身体脆弱部分抗住对方强力攻击的自信,左肩被他有意的略一调整,腰部上的力道便将原先随着左掌一起打出的肘部往内拐去,左手掌心所对的地方也从心口移开。 原本的一掌硬是被他化成了用小臂的攻击。 萧卓世见得江桥临时变招,肘部直指自己腋窝,左手一撑,江桥被抓着的右手便又往后了些,劈下的右臂屈下,凸起的肘部此时朝着江桥戳来的肘部垂下。 手肘相撞,两人的小臂感觉到不同程度的疼痛感。显然力气不如对方大的江桥左肩再度发力,将手肘的移动方向改至自身之右,利用着这本就指向自己在后的右腿的巨力以左腿为轴,转身绕进萧卓世左臂之内。 身子旋起的一瞬,原先在后的右腿也因他踩地的一击而悬起,在对方的左手因自己的绕动而不得不放开抓着自己的右手之时,右腿也如鞭一般的抽向身后的膝盖。 这样的攻击在旁人看来其实是十分诡异的,特别是作为被攻击者的萧卓世,他觉得江桥这招数如同某种需要踮起脚尖旋转的舞蹈一样。 左手所抓之物滑落的下一秒,萧卓世抬起右腿,膝盖直指对方膝盖窝。身后没长眼睛的江桥自然是见不到对方的防御手段,权当自己一击得逞。双腿相撞,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防御手段的江桥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便被巨力顶至逆转,膝盖直接敲在狭窄的巷壁上,原先在自己腰间握紧的左拳也因这身体突兀逆旋的离心而甩向身后。 萧卓世自然不会放弃这种使得对方难以动弹的机会,他刚抵消对方攻击而落下的右腿猛地跺地。 声响与疾风震得地面的落叶乐器,伏在地面上的些许烟尘如同被牵线拉起一般卷动,不亚于舞枪弄棒的破空声呼呼作响,灌进江桥耳里的声音成了他心跳加快的鼓槌。 他撞在墙上的腿已经落地,背对着这一鞭腿的腰部猛地一扭,视线追上对方甩来的右腿,离它最近的右拳已经握得紧紧。 这并非是在虚拟世界。没有魔力的情况下,即便是江桥最终还是借着惯性将右手背荡至腰后,巨大得像是要把自己分割的力量依旧借着拳头,传进了自己的后腰脊椎。 江桥的前胸撞在墙壁上,若不是警笛声趋近,身前身后同时传来的疼痛足以让他在地面上缩成一团。 对于这一腿的威力,江桥满是疑惑,而手捂着脸退后两三步的萧卓世,却也同样的满脸茫然。 在刚才江桥扭腰后转的一瞬,萧卓世已经料到对方绝非防御这般简单。果不其然,在他右手移向后腰的同时,方才往后撇着的左拳也借着这扭腰的力道,自右下而上的朝着自己的右脸挥了过来。 虽然知道对方的左拳无力,但萧卓世依旧将摊开的右掌移至右脸。 拳掌相接,力量比刚才大,但也不足以挣脱自己这一握。 所以萧卓世的不解,主要集中在为什么自己被对方打到的手掌会不受控制的以手背攻击自己脸颊的问题上。 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卸力手段,提前计划好了打击点? 真的有人类能能做得到这些? 这样诡异的攻击方式,唤醒了萧卓世记忆里这些似曾相识的问题。 警笛的声音把萧卓世从惊讶中拽出,闪烁的蓝红灯光映进巷口。见江桥疼痛缓和,萧卓世呼了口气,放下袖子,推开一边紧锁的铁门。 ‘直走左拐直走右拐上楼右拐下楼左拐’的指路说明对江桥而言像是咒语一样,即便两人都对对方满心疑问,但却十分默契的没有问出口来。 “以后再见” 萧卓世这说法熟络得让江桥觉得两人已经成了朋友。但早就不相信这种错觉的他只是转身,头也不回的按他所说的方向走去。 看着这背影,萧卓世没由来的将其和记忆里的某个人叠到了一起。 “没用的家伙啊” 话是这句话没错,但在电话那头已经笑得肚子疼的严仲着实让电话这头的江桥生气。 “说句实话”江桥起劲的反驳说自己的防守式攻击已经打到了对方的脸,待其说完,严仲这才说到:“打架要让对方觉得疼才有用的” 被他这么一驳,江桥也就没话说了。虽说自己当真以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考虑过的方式做出了反击,但这反击既没能产生伤害,也没有震慑到对方,就从出招方式来看挺像按摩,但任何一个稍微敬业一点的按摩师,都不会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力道。 “所以”听得江桥不说话,严仲问道:“这是你东哥教你的?” 东哥?左扬东? 显然这样的装傻对于严仲而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在脑里想想就好的江桥直言东戈登什么都没教。 “倒还是挺能蒙的,你这运气” 听得江桥能打出这一攻击纯属随缘,电话那头的严仲又是笑了。 师徒俩的对话总是存在着一定的目的才会展开。较于两人见面时产生的话题,电话交流时总会顾及到无法把握全貌所导致的窥视幻觉而有所保留。 “那接下来,你想干嘛?” 平常普通的问候从严仲的嘴里说出来就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述的诡异感,这种俗套的双关,江桥是从来不理会的: “人也打过了,事情就算结了吧?” “你真这么想?”显然,对面那人对于情感和语气的把握十分之灵敏,就像那些看得懂主人的喜怒哀乐的非泰迪型狗一样。 “你当真认为只要打过一顿事情就能解决?”严仲又把话挑明了些。 “如果打一顿就能解决,不也挺好吗?” “答非所问”江桥故意的扭曲问题的走向,这点让严仲感觉到些许不适:“考虑过你说的那个姑娘的处境?” “挽回不了”话筒那头传来抓挠头皮和头发的摩擦声。 严仲不想让江桥觉着自己是在责怪他,但是有些话不说,又怕江桥搞不清楚。 这不仅仅只关系到东缪音今后还会不会处于被欺凌者的位置,也关系到江桥自身:“那她该怎么办?” 原本坐直的江桥倚着沙发扶手慢慢的陷了进去,半坐半卧的看着天花板。 “不是说我打算帮忙,我就必须解决所有问题的吧?”江桥皱眉: “帮忙的目的是为了让事情好转。你不能否认,在我打了那群人一顿后,同学对于她的压迫会有一定的收敛” 江桥碎碎念起这些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的话语,每念叨一句,总觉得神识就离身体远一分。 沉默。 严仲的笑声良久才从话筒中传来,又说了两三句江桥听不清的话后才挂断了电话。 江桥放下手机,腰倒是没那么痛,眼神缥缈不定的看着前方,随后斜向左上,盯着满脸哀怨的坐在旁边听着江桥打了一晚上电话的可芙香。 “干嘛?” 对方显然被江桥这么个看法看得起了鸡皮疙瘩:“怎么了嘛?” 江桥摇头。 问她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第十五章 巴拉巴拉讲了一章的猜想和耍了下流氓 “也是呢” 可芙香的右手揪着自己刘海,食指将刘海绕成旋转的尖角。 瘫在沙发里的江桥最终还是选择询问可芙香的意见,毕竟对方是女孩子,年龄又与东缪音相近,更能体会得到女孩子家的心情。 自己虽然在岁数上存在优势,但仅仅这两年的差别,还不至于让江桥觉着她的处事充满着不够成熟。 当然,蠢是自然比自己正常发挥的自己蠢的,但就当下的情况来看,可芙香恐怕要比自己冷静那么一点点。 “要不直接找那群女生聊一下?” 这种提案,江桥只有用‘不愧是可芙香’才能做出形容。 处理方式极端直接,完全不顾及那群女生对于突然介入的第三者会产生怎样的反应以及这些心情会不会对东缪音造成更大程度的欺凌。 但就江桥看来,可芙香会有这种想法,并不能责怪她,毕竟家庭环境对她的影响就是这样。 虽说不是同居一间房间,但对方每个下午都会无聊得在江桥的床上打滚讲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在这样的过程里,江桥与她的接触程度已经达到可以用‘亲密’来形容的程度。 举止还算文雅,思考回路异常简单,衣服布料丝滑细致,穿着也颇有贵人风范,对江桥瞄向她胸口外的目光毫无防备,时不时会做出些小孩子的行径来。 吵闹得很,活跃得很,一头不知道为何要渐染的头发总是在半空甩来甩去,无聊时则会废话连篇。 只是某个小女孩睡着了后,她就会变得异常安静,蹑手蹑脚的模样生怕吵醒程雏。 这只是一种关怀的本能,想来是和惧怕的声波攻击而不去吵醒她的江桥之间是没有相同点的。 这样的人不生于富贵之家,也是书生门第。 加之对方对于种族排斥之类毫无观念,想来家里人在当地也算是一手遮天。何以见得?家长能让长相与当地完全不一样的女儿不被小畜生们欺负,这样的家长,堪称优秀,堪称强大。 江桥对这个自己得出的结论只觉得可笑。 “找老师呢?” 这个解决方案其实与第一个同出一辙。 ‘老师’这个概念,一开始是怎么定义的? 江桥所见过的老师,站在讲台旁边就如同挥舞光剑的勇士,趁着幕布被投影仪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的时候用电子教鞭攻击之,口中念念有词的咏唱魔法,就像是个全部属性点了智力但就是非要拿光剑玩近战的智障法师一样。 倒也不是说他们这样不行,急躁是社会共有的特性,电子化是现代的趋势,教书是他们生涯中最重要的部分。 老师不教书,老师这个职位就无法成立。 但是,江桥觉得老师这一职位,并不仅仅是复述课本理念这么简单的职业。 既然管理着一班的同学,那老师至少就是个管理阶级。 被管理者之间出现矛盾,作为管理者,义务也好自愿也好,都应当对其进行调停处理。放任下去,团体要么因四分五裂而溃散,要么因过渡凝聚而变质。 显然,江桥所见过的老师都没有这样的能耐。 同学纷争找上老师,他们只会当是小事要求同学自行解决。 作为团体的一部分,团体中的哪一个同学不会因为人际关系被牵扯进纷争之中?即便他们以为自己隔岸观火,但在实际上他们已经以‘冷眼旁观’的形式参与进了纷争里,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理性的自行解决?当然,自行解决这种东西本身并不分为感性和理性,解决起来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受伤死亡的情况。老师不做一下生死状的见证人或者是判断点到即止的裁判,出了事了又只只会相互推卸责任,那要他有何用,还不如买个会讲道理的笔记本电脑,至少它还能录像告诉大家是哪一方先动的手。 无需他人多言,光靠江桥丰富的人生经验便可总结出来:学生找老师,基本上没人当回事,随便处理一下,发几句“大家都是同学不要这样”的大空话后潇洒走人。家长和外校人员找上门来,对方的状况可能会严格一些,先是从同学中取证,然后让被欺负的人和欺负她的人对峙,接着是家长和欺负人的同学对峙,搞得像是个辩论会的晋级赛一样。 然而这样的对峙是毫无意义的。 收敛?表面上是会的,底下呢?弄得更狠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可芙香皱着眉,双手不明意义的拉着自己两侧的长发,歇斯底里的说着:“那就只能雇人保护她咯” 真想以‘天方夜谭’一次反驳她的江桥正想转念一想,又觉得被随性所包裹的方案里有些许的可行性。 “我觉得会弄出问题来的” 可芙香见得江桥同意自己随口乱说的提案,显得异常紧张:“会把问题扩大化的吧?” 一群学生有什么好扩大化的,能扯到市级问题? 这群人说白了,只是拿东缪音来寻乐子而已,就算有深仇大恨,它的扩散本源也只有一个或两个。 可能是因为她性格软弱,可能是因为她得罪过团体中的某个人,总之,东缪音容易欺负这一点是她受到欺负的重要原因。不让她受到欺负,这是最为直接的做法。 然而,这个简单的做法,刚打算实行就遇见了很大的困难。 资金方面江桥觉得肯定要由可芙香援助。蹭吃蹭喝蹭睡的人此时如果拿出一笔钱来帮助其他人,反倒显得起虚伪和不要脸面。但即便拥有了丰厚的资金来源,最大的问题依旧没法解决。 “姐,哥...不是我们不帮...” 街边的烧烤店里,与江桥和可芙香围在一桌的几个由江桥在几日的打探中从东缪音学校中仔细挑选出来的、形象不良但作风还算和缓的少年们纷纷低着头,一脸尴尬:“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几个怎么敢和‘破和’做对” “也不是说让你们跟他硬着来”江桥声音平淡:“你们只要保护东缪音就行了” “开玩笑吧” 一个把头发用定型水糊成浪花模样的少年郎闪躲着江桥的目光:“你肯定知道‘破和’是那群人的后台” 黑道的未来栋梁们怎么就这么怂呢。江桥皱着眉,打算动之以情的打道德牌:“那你们就忍心让那样漂亮的小姑娘一天到晚被人欺负?” 对面三人无言,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寸头摇了摇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虽说目光一直晃动不定,好歹也能与江桥对上几眼: “我们这群人,原来有七个的。有一个惹到了‘破和’的黄毛...哥,后来被打折右手,退学了” 可芙香深吸了口气,显然不愿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高中这种学习为主的地方。 闻言的江桥气不打一处来,说不清楚是诱劝无果还是其他原因。脑子里荡着骨头摩擦相撞的声音,拾起桌上的一根烤串咬了几口,把愤怒都发泄在牙齿相磨的咀嚼里。 那几人以为这事到此已经告吹,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说是说不良少年,但这个‘良’,并非指良心。他们可以分得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对于东缪音遭到欺凌的事情,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清楚,更别说是这几个。有些时候,他们私下也会对那个长得还算好看的姑娘抱不平,有几次还谈到了如何帮助她的方法。 有效果是最好的,能让那群说话恶毒行事狠辣的死女人们离她远点肯定是好事,就算没有什么作用,告诉她身后还有六七个人在想办法帮她也好。 有几株稻草抓着,总好过没有。 这种念头在这六人的心里都盘算过一次,小寸头走得比较前一点,在某个夜里,蒙着脸阴了几个性骚扰东缪音的男生一把。 寸头这种发型在别的学校十分普通,在这种不良成分居多的高中就成了行走的独特。 小寸头被打了一顿,进了医院五天,再出来的时候,连接受东缪音的感激都不敢,见着她只能躲着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六个人因为这,害怕了。 憋屈而又现实的理由,沉重得很。 这件事是在闷闷不乐的江桥回到公寓呆坐着两三个小时后,可芙香才通过她诡异得要命的人际关系网找到的资料。听着可芙香十分克制情绪的叙述,江桥无奈的叹了口气。 世间人各有各样的麻烦,有些人被欺负,有些人想帮忙,有些人被欺负得不敢还手,有些人想要还手却空有无力的无奈。 江桥本以为自己出了学校就不用管这种破事了。辍学到现在,自己当过杂工,去过工地,参加了世界级的比赛,拿到了三十二强的名次,怎么看都不应该被这种从世界角度看鸡毛蒜皮的小事绊住手脚才对。 现在想来,严仲的直觉是十分准确的,东缪音的问题在江桥与她相见的一瞬便已经挂上了钩。经历过的事情在遗忘中已经想不起来细节,但是,那种疼痛和委屈,只要站在东缪音的身旁就会被回忆起来。 她越是漫不尽心,毫不在意,这种本该让她精神压抑的无奈就越会以两人份的痛苦压在江桥的后背上。 光是想着她的事情,就让江桥觉得心口闷得慌,欺骗自己感情的大脑似乎在给他施加一个又一个的暗示。 要不要这么矫情?不就是被同学欺负了吗? 江桥甩了下脑袋,这种显然是身体觉得厌倦某事时的强行解决方案在此时对他没有一点作用,因为过往的那种感觉还残留着。 就这种浓厚的感情,用矫情一词来形容,是对它的讽刺。 “算了” 江桥伸了个懒腰:“暂时找不到方法,只能搁置一下...” 可芙香十分自然的点头,想来是什么都没考虑的身体反应。停滞的脸庞显然是因为大脑的些许考虑,惊讶得半张起嘴来的她蹦跶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双手压在江桥的双肩,眼睛里满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就这么不管的话,缪音怎么办?” 正义感与本心搅进了话语里,通过眼睛传达过来的不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这并非只是站立在道德高地者对合理避让者的虚伪职责,而是遵从道德者发自本心之言。 当然如果能不用骑乘位来说这般正经的话,江桥心里的接受程度肯定会高上一些。 亚麻色的发尾抚着江桥的耳际,重力牵扯得胸前衣物露出锁骨,洁白的颈部下除去垂下的衣物外,没有能让人感觉饱满的充盈感。 江桥目光闪躲的样子显然引起可芙香的不满,压在肩上的双手相靠,硬是将江桥的脸扶得端正,视线的限制使得偷瞄胸口的机会灰飞烟灭。 这样一看,其实可芙香长得还是挺漂亮的。眼睛中保持着近似于小女孩的率真,毫无遮拦的想法所驱使的行为之中杂着若有若无的贵族气息,那些个气质已经完美的融进了她的一举一动,可谓是意志与肉体的结合。 就像是程雏那种揉进行为举止之中的媚态一样,在身体最为自然之时,就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流露出来。 看着这眼睛,江桥偶尔回想起梁咏橘来。 肤色,发色,眼色全都不一样,但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说出口都觉得牵强的关系。 身材倒是马马虎虎,但脸蛋却属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可芙香正全神贯注的考虑着江桥会说出什么样的懒散话语来作为躲避帮助东缪音的借口,忽得感觉自己的小腹两侧比刚才温暖了些。游走的暖意摩擦着她贴在腰肢的布料,脸颊变红的反应快于颤抖着想要叫喊的声带,在那之后的抬头下望,则成了激发这足以将隔壁房间的程雏喝醒的喊叫声。 江桥只觉得左肋一沉,又是蹦了起来的可芙香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膝盖攻击到了江桥的身体,跌落在地上的她只顾往后挪动身体,捂着自己两肋的模样如同因自己的无防备而被挖走肾脏的失足少女。 江桥抬手望向自己双掌,满脸茫然。 见状的可芙香蹬着腿往后退,靠在电视桌旁,张着的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示此时的心情。 江桥自然也是如此,他没料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自己没有下过任何动起手来的指令,都会不由自主的朝着可芙香那除了脸蛋外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把玩一番。 “你、你干什么呀!”这才反应过来的可芙香两条小粗腿随便乱蹬,将地板垫踢得歪曲:“变态!” 不经别人同意就随便摸别人的腰,似乎真的有点变态。 江桥的大脑转过两轮,觉得这事还不至于到要用肢体冲突来解决的地步,只需要些许以言语好好解释,应该就能顺利的将问题解决。 只见他端坐身子,俯视坐在地地上、满脸通红的可芙香,说出的话语同样出自本心: “你的腰,很赞” 第十六章 干架 如果要定性江桥的行为,合乎程度的说法,应该是耍流氓。 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里极度少见的词语,它本身具有广泛的意义,广泛得几乎每个方面都可以用另一个精确词语来取代,如强奸、性骚扰、猥亵等一听就让施行人心慌得想要就地自杀谢罪或者是宰了被施行人毁尸灭迹的可怕词语,这种存在震慑作用的说法,是那群被强迫如何如何的人手中可以打出的较为有力的攻击。 有些人被这么一吓就慌了,特别是那些怂得要命、正处于发情期中的十七十八岁男生。胆子大的心道自己只不过是想摸一下女神的手,怎么就被钦定成强奸和性骚扰了呢,胆子小的直接吓得再起不能,以后就算是**在前一通尬舞,他也能面色平和,激不起心中一丝激素,如同圣人。 对于平日的江桥而言,这些被吓到的废物纯属活该。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是在这颗蓝色行星上所为,总要知彼才可让事情更好地发展。你说这群废物,不去了解耍流氓的定义,不去研究对方的习***好、语言逻辑、思维习惯等一目了然的东西,就算不在对方面前受挫,也会让天下间那些深得耍流氓之精髓之人耻笑。 耍流氓,是一门技术。 世上存在技术,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问题。只有它达到了这个等级的深度,它才足以被称为技术。 耍流氓在人类话语和行为以及上述所述之定义的双重限定之下,显得无比狭隘,但与它后背紧挨着的人类意识,却又是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根源,一旦踏入,便进入了心理学和哲学的双重境界。换言之,如果不深度的掌握这两门学科,你恐怕无法详尽而合乎逻辑的阐述耍流氓的原理。 对于一个半路辍学的高中生,这个需要超凡智慧、极高学业水平的问题让江桥来作出解释实属强人所难,他所能阐述的,只有‘凡是技术都需要拥有一定智慧的生物才能使用’这一普遍被人类认同的说法。 这点倒是有许许多多的例子,在历史书中江桥就找到不少。虽然江桥对夏区的历史书没什么好感,但‘远古人类因为滥用核技术来煮水和乱改基因搞到旧人类变异’这件事,他是有考证过的。但其实远古人类也算是山穷水尽,即便不因为上述两种技术导致灭亡,引导他们前行的科技水平缺乏与之适配的精神,自取灭亡其实是迟早的事。他们恐怕是想着说自己这么搞,伤得是地球,大不了就搬到其他星球上,没了地球还有天球、月球、网球、巧克力球等等等等,这个宇宙最不缺星星,就像地球不缺人类一样。 所以,地球大佬仍然美滋滋的活到现在,继续在自己身上圈养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新人类,生活别提多滋润。 总之,滥用任何技术都会导致惨痛的结果。世界级别的滥用还好,会让人找不出清楚针对的目标,所谓法不责众便是如此,大多数人决定少数人的世界里头,任何先前定下的规定,都不及持相同意见的人口数目力量大。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强大的针对方式,比方说地球大佬一震震翻所有人或者来场无差别式的海啸台风,但就现在的人类而言,还是太难了些。相比前面一种,当将滥用程度降低到个人级别时,目标的宏观动量和位置都可确定,整个事件便存在一个针对的突破口,像是装满水的桶上的缝隙。 江桥忽得惊醒,不知为何倒挂在沙发靠背上的他捂着自己热辣辣的左脸,看着穿着睡裙,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整反转过来的程雏,还没听到揉着眼睛的她说什么,便只见某个踩着如同要将木质地板踏碎的脚步声,怒气冲冲过来的女生拉起程雏的细手,将一脸茫然的她拉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过了半晌,倒挂着的江桥才慢慢直起腰。好不容易记起自己的名字的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可芙香这么愤怒的行为,脑袋里残留着的,只有几乎毫无逻辑、转移话题、又不知道是和某人在讨论的是否能将耍流氓定义为技术的辩驳。 无论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从望见对方脸庞时不由自主的产生的罪恶感来判断,就算对方这巴掌差点把自己拍成与她智力对等的幼儿,自己所能选择的,只有以‘对方气过头’的理由原谅她而已。 人的理性一向来都喜欢跟感性干架,即便理性上明白这锅除了自己之外没人要背,但感性还是会不停地提醒他:好重啊。 好重啊。 为什么是你啊。 明明是几秒前的你干的事为什么要现在得你来背啊。 江桥对这感觉是很熟悉的,很久以前他还没有投笔的时候就一直有这个疑问:明明是几个月前的自己大脑一时冲动想的点子,为什么要现在的自己来写稿啊? 这种事情,较为无奈。时间的连续否定了懒癌患者的人权,如果人类有能力将死物和摸不着的东西批判一番,时间即便不是第一个被架上死刑台的,也是较早一个被抬进棺材的。谁让这家伙平均分配个人的时间,这种平均主义最要不得。 江桥当然还没能强大到能给这种东西分享人生经验怒斥其太幼稚的地步。连将过去的自己和现在割裂都做不到的他,为了不重蹈某些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的覆辙,只能在偶尔想起的彷徨无力里慢慢前进。 第二天睡醒,江桥洗漱完毕,正撞见睡得发型奇特的可芙香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这家伙的身体不知把江桥的举手示意当成了什么意思,肩膀一缩,挡在张着的嘴边的手掌在肌肉的驱动之下以肘为轴弹射而来,一把抓住江桥还没未抬完的手掌。 手掌击中小臂的声响传开,江桥与她自身都是一脸茫然。身体的自卫行为自然是让可芙香尴尬,觉得自己社会人格遭受侮辱的江桥无可奈何的看着这快过自己身体反应的袭击,又抬眼望了眼可芙香,对方眼帘低垂,嘴唇抿成一线,苦兮兮的模样像是受了多大委屈,江桥反倒觉得有点意思。可芙香松开小臂,四肢像是关节生锈的机器人,耸起的肩膀从背后都看得出她的不自然,直到她如同要躲藏起来般的闪进洗手间,江桥才将这投放而去的目光收了回来。 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他敢肯定,自己对可芙香·文森特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与愤怒无关,以在意和挂心的形式体现。显然是自己的身体又在意识之前就明白了什么,它这隐瞒的做法,不由得江桥不去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说来惭愧,江桥觉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这具身体了,所以,除了这种感情和他对颜平帆的不同之外,江桥完全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会指向什么地方。 出了门的江桥呼了口气。秋天渐去,渐下的温度冷冻着街道的气温,平日熙熙攘攘得像是被炎热驱起的蚊虫鼠蚁般的人群此时变得稀稀疏疏。单狗在路上寻找着交配对象,暗道的猫露出头来,待得黑狗走过,便如箭一般冲出马路,往对面街道跑。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残忍景象让江桥摇头苦笑,现在不仅是他的四肢不听使唤,连脑袋都有些许要自作主张的意思,能让身体不协调到这个程度,江桥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与萧卓世的再见面实属偶然,对方抱着用纸袋装着的汉堡,手提大可,眼圈黑似熊猫,擦肩而过之时江桥还在烦心可芙香的问题,只是感觉到肩膀被什么东西撞到,本能的回头望去,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看见了谁,转身落下的脚踏地,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直直盯着四是无敌扭过头来斜视自己的那只带着血丝的眼睛。 两人相望无言,萧卓世那眼珠子动了动,转回头去自顾自地走起来。无需考虑,江桥跟着对方的步伐往前走。 依底安这个地方,江桥开着手机导航都能迷路,没有地图的情况更是不用说,两人绕来绕去,走到一条几乎无人经过的拱桥下方的漆黑走道。哗啦啦的水上漂浮着各类杂物,灰白的墙壁上被喷上了夸张的文字,可以让两三人并肩行走的石板路上没有任何标示。 “我查过你很多东西,从那之后” 萧卓世将手里的食物放下,转过头来。昏暗巷道里的光源是通道的两端,投射在两人背后的光芒没能照到前方的面孔,这让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无所谓。 江桥心想,再怎么好看的表情,打起架来也定然是狰狞无比,反正都要打的,关心这些细碎也毫无意义。 萧卓世不清楚江桥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以为是在示意自己说下去。扭了扭脖子的同时将身上那件于别的衣裳格格不入的绿色兜帽衣脱下,叠好,轻放在确认不会漏出酱料的纸袋上。 “你是虚拟格斗比赛的选手吧,三十二强的”做着准备动作的萧卓世漫不经心。 这人自言自语时的自然流畅让江桥刮目相看,还以为这小子是那种沉默寡言、去到ktv里只会低头玩手机的类型,看来是在家里经过长时间的排练。一想到这家伙有可能对着镜子自己说话,江桥就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江桥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是不大清楚的,萧卓世所知道的,只是所有会用上网方式进行调查的人都能找到的情报。 一个新兴的虚拟格斗选手,成为代表夏区参加三十二强赛的选手的其中一个,作战方式简单粗暴,有一些新闻网站时而会用‘黑狗’来称呼他。 更多的时候,用的是‘虚伪假面继承人’的说法。 这个叫法主要来源于江桥的战斗方式,起手的古拳法架势、虚拟格斗的传奇选手‘虚伪假面’十分近似的攻击方式给他博得了不少名声,想来那个脑子还不错的经纪人为了炒他也烧了不少心思,连‘虚伪假面继承人’这种无耻的谎话都说得出口。不管江桥本人是什么态度,现实和结果就这样摆在面前,一切的辩驳都苍白无力。 江桥是一个投机分子,而这样一个人,找上了东家。 定然有企图。 陈述型的话语如果进行一定程度如果还不能引起对方的交流欲望,这种阐述是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的。两人合理的陷入了沉默,萧卓世闭上眼,微润的眼皮内壁缓解了些许眼球的酸涩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吴希朗那件事...你上次打的那个人,我不跟你计较。本来我就不想管这事,技不如人,被打情有可原” ‘本来’和‘但是’,恐怕是语言中最精妙的两个词语。无论是什么表示的话语,只要带上了这两个具有魔力的说法,整个语句的面貌和含义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你来依底安的目的,是东家吧?” 搞反了先后顺序的说法让江桥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便听得萧卓世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这件事我可得管管” 对方的语气和内容都没带上敌意,稍微居高临下的态度也只是询问者的自然态度,平日里若听见有人这般说,江桥定然会认为是自己低头躲避,只是今天的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插在钢扦子,转啊转的尖头不听他的反抗地往里钻。里头裹着的火啊岩浆啊滴落在地面上,伴随着钢条的旋转越撒越多,反过来炙烤这枚鲜活跳动的心脏。 心脏解压着积攒下的愤怒,像是一个存着易燃物的煤气瓶。本就应该轻拿轻放的东西,眼前这老弟却把它放到火堆里烤。 “得得得” 江桥摆手止住对方还想说的话,火气冲头的他觉着自己后背的皮肤燥热得很,视线像是经由红色镜片折射,所见之物全都带上了狂乱的气息。这种痛苦没法用净水和冰块来降温,只有发泄怒意后从毛孔中溢出的颗颗汗水能带走。 还在考虑下一句言语的萧卓世听得这般说,内窥自己语言库的双眼从茫然切回清明,只见江桥攥拳向前冲来,萧卓世后退一步想要拉开距离,但这身体的后退动作明显得很,江桥刚一看见便后脚蹬地,不给他任何机会的缠上前来。 拳头迎面打来,萧卓世躬身下压。江桥右拳拇指关节从自己后背的脊梁骨上擦过,自己贴身的左拳打在江桥横于胸骨以下的左掌上,借着这力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步的同时,萧卓世调整身形,右拳半扭,从侧面直打江桥左脸。 这种专打头的攻击怎么可能逃离江桥的目光,左眼只是一瞥便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双眼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便重新聚焦在对方头颅的大致形状上。 江桥左手自下而上摆去,朝外弯去的左拳扣中萧卓世的右臂肘窝,两人的双手同时荡向外侧,萧卓世右腿蹬地,大腿肌肉感觉着后脚跟传来的力量,脚底板传来撕扯的疼痛,腰部借着手臂外荡的力量微转,化掌的左手也在此时朝着江桥的脖颈托来。 昏暗的光线十分严重的限制了江桥的观察能力,他借着荡开手的重心下移,原想自然的将右掌劈向对方脖子,但却又见得对方左手袭来,便将手掌翻转,手腕一扭,四指往外一扣,绕着对方左手便往外拉。 这一碰,江桥便知道中了计。这左掌虽是打得有模有样,实际上一丝气力都没有,完全是借着惯性的随意一挥。 江桥怀疑这连灯都没有的破地方是否是那些住不起宾馆的情侣用来野战的地方的同时,本能的将方才收回的左臂猛地靠向自己的左肋。左肘贴到左肋的那一瞬,只听得石块碎裂的声音自地面崩出,突兀的声音让江桥心头一荡,咬紧牙关,纠缠着对方左臂的右手形似毒蛇,卡着关节不让它挣开。 算了。 萧卓世心一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扯着脚底板的疼痛随着他抬脚踢出的一瞬消失,从作为支撑的左腿传至腰部的力量伴随着将地面崩裂的蹬地,这踢出的一脚挥出的小小的破空之声,实打实的踢向江桥临时挡在左肋前的左臂。 刚一接触,江桥便觉着自己手肘以下的部分荡起,失去了控制,好似在与梁咏橘的格斗比赛中被削去一臂的感觉再度传进大脑,还来不及让他细思,这要将他拦腰打断的力量在一瞬削去了他驻地双腿的抓地力,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钢索牵引,从某个高度落下做圆周运动达到最低点的铁球一样,整个人砸向了右侧的墙壁。 痛感从全身上下袭来,像是包裹着溺水者的大海。 如一滩粘稠液体般从墙壁上慢慢滑落的江桥在不自觉中放开了刚才缠着的手,痛觉掩盖了他脑海里的一切想法,包括站起,挥拳,预测,还有愤怒。 身体不由他控制的栽下,额头直击唯有灰尘和碎石的地面。 萧卓世按着被自己这腿间接打伤的手腕上迅速凸起的肿块,一边拾起衣物和食物,瞥了一眼江桥。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到,话我放在这,不要再来找‘破和’的事情” “也别想对东家动什么歪心思” 撂下这两句话,他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听得背后传来摩擦的声音,便歪着脑袋又往回望去,见到的场景不由得让他的瞳孔一缩,慢悠悠的又一次转过身来。 江桥缓缓的从地面上支起身子,不大听使唤的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肘部,鼻子里还冒着些许铁锈味,他吸了口气,硬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咽进肚子里去。不大灵光的左手手指顺着右手肘部往下捏,掐得皮肤发红,却只能感觉到和什么东西相碰的触觉,右手手掌可以用力,但是握不大紧。 脑子晕晕乎乎,那种气愤得要把眼前的一切撕裂的感觉似乎被这一踢踹出了身体之外。 自从来到依底安,最清明、最冷静的时刻就是现在。右肘肿胀,小臂全麻,左手不灵光,双腿被巨力震得发抖的现在,江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萧卓世慢慢放下东西,又一次摆出格斗的架势来,嘴里念念有词,可进了江桥的脑子,就成了煲耳机用的白噪声。 深吸了一口气,严仲教给自己的东西慢慢回忆起来,与卫毕舒的那两次战斗慢慢的回忆起来,萧卓世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江桥摇动脑袋,将要与之重叠的伍左鸢的幻想从脑海中甩出去。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可不是为了被你们这群人打倒才来的。 吸气,闭眼,睁眼。 “我腿不是很好动”江桥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语听起来是否像是和自己想象的那样清晰明朗,他只能平静的看着萧卓世。 “来吧。” 第十七章 徒弟 能当上组织大佬,即便是‘破和’这种小打小闹的流氓团体,也证明萧卓世并非等闲之辈。 不管现在权力是否还在他手上,没有人敢正面推翻他,就说明他在‘破和’中还留存着一定的威望。 就是这样一个人,听见一个几秒之前刚被自己打趴在地的人这样的请求,不心生怀疑是不可能的。但看江桥站都站不稳,怎么也判断不出对方耍心计的思路来。 萧卓世迟迟不动,较于那对对方心思的怀疑,更多的,是不明白接下来的较量还有什么进行的理由。 就江桥这个脚步虚乏的样子,估计连接下自己一拳的能力都不存在。 他不是完美主义者,没有追求完全胜利的习惯,当事件结果的倾向一旦被自己判定为成功,就难以产生继续努力下去的念头。只要不是失败,无论是什么程度的成功萧卓世都可以接受。 所以,他选择了加入‘破和’的形式。 选择以这种方式达成目的,实为下策。 ‘破和’是一个新兴团体不假,但它身后的‘明宫’,却是这个城市里老牌的组织,杀人放火算是无恶不作。萧卓世当时也是看中了它们这一点,才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的师傅,面见‘明宫’领导者,在他的授意之下接手‘破和’。在那时,他就已经明白,‘明宫’的老大只是为了利用自己对付自己的师傅,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充耳不闻的继续往前。 要达成那件事,以正规的做法、合法的手段、甚至是单人极致的武力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他才必须依赖于集团。 见萧卓世若有所思,总算站稳脚跟的江桥蹬地借力,身子朝前驱去的同时左掌朝着对方的脖颈托去。 就以萧卓世的角度来看,江桥这个人是十分奇怪的。 他看过江桥的几次比赛,对他的打法大致有些了解。起式普通,站姿无力,大部分时间都是采用贴身肉搏的形式,除去‘崩拳’外,其他都是靠实打实的拳头击中对方来获取优势。长距的攻击也不是没有打过,只是攻击效率低得很,与其说是打不中,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长距攻击当做是一种攻击的手段。 还算是个有趣的家伙。 这般想着的萧卓世身形右晃,躲过这毫无威慑力的一击的同时,右掌拍在了对方的后背上,直让江桥冲出了一端的出口,遁进日光里。 萧卓世这一掌压根就没怎么用力,自己也不是什么气功大师,就这一招怎么想来都不该把对方打退十来步。 心头暗笑这江桥演技负分的萧卓世身体却不敢放松,身躯的肌肉绷得紧紧,如钢似铁。他已经做好了刚踏出道外便迎接对方攻击的准备,却只见阳光之下,江桥松散的站着,就像是每一次比赛前她总会表现出的那种状态一般,眼睛睁得浑圆,视网膜如同与阳光成一定角度的镜面,投出的目光好似阳光一般炙人。 萧卓世身形一动,碎步踏了几踏,拳头便冲到了江桥的额前。江桥身体控制起来不大灵光,只能在对方的指关节即将击打自己额头的一瞬扭头避开,右拳同时挥起,直朝对方的左耳砸来。 萧卓世往下一窜,江桥挥空的一击直接带偏了他的重心,腰部这么一扭,支撑的左腿便微微离地。见对手下盘不稳,萧卓世在向上击出右拳的同时,左手一掌下劈,直击对方右腿膝盖。 支撑着江桥上身的右腿绝没有躲开这一攻击的可能,身体的偏转从更大的尺度上阻碍着江桥下靠欲挡住对方上升拳的左手。 就这么下去,这两招江桥都挡不住。 所以,他从重心偏移发觉其攻击的一瞬,便放弃了防御的一切可能。 右脚碾地、膝盖下弯的力量经由腰部增幅,以江桥压低身子用右臂腋窝硬接对方上升拳为代价,全部涌向抬起微屈的左腿,配合方才压低身子的重心偏移,弯起的左腿如同一把镰刀,朝着萧卓世的后颈劈去。 这都行? 萧卓世虽是反应过来,但他未曾想到有人类还能以如此扭曲的方式进行反击。贴在对方腋窝的右拳本想往左挪去,不了却被对方的右臂夹得紧紧,连身子也因此被带得前倾。 江桥只觉自己的身体滞停,膝盖窝传来的疼痛与触觉,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是对方抬起的左肘。江桥目光下移,只见对方的左掌正自半空荡起,一记手刀直劈江桥大腿内侧。 如果这么近的距离都躲得了,那江桥也不至于会被梁咏橘那攻击打飞脑袋。 江桥下压的右腿释放肌肉的力量,点地跃起,萧卓世便只觉得一份人的重压从左肩直下,江桥就势一压,便要翻身骑上萧卓世肩膀。 自己的手掌的确劈中对方的大腿内侧,但在这种距离,若不是劈中对方要害,这种攻击就仅仅是用来调情的把戏而已。 对方左肩被自己这么一压,十分自然的身子低下,但还没等江桥诡计得逞,只感觉方才打在自己大腿内侧的手往外一搭,巨力自对方这手和后来贴在小腿上的右掌中一同迸发,他只觉得自己身体一空,整个人便朝着前面跌去。 他的右手终于在身体滚过几圈后撑住地面,刚抬起头,便见得表情冷如冰霜的萧卓世飞奔而至,单膝跪地的江桥在直起身子的同时将左手移到胸前,这个下意识的防御挡住了对方在自己身前跃起踢出的一脚。手背砸得自己的胸腔生疼,不停往后退的江桥眼睛一直锁定着对方的动作,身子左倾闪过对方打向自己右脸的左拳,为了保持平衡而伸出的右臂随着右脚向前跺地,如同长棍般甩向了对方心口。 江桥后退几步,还保持着左小臂直立于胸前姿势的萧卓世亦是如此。。 倒不是说对方有多强,在双方看来,对面这个人的攻击可谓是破绽百出。江桥舍弃防御的攻击自然不用说,腿法不精的萧卓世踢出的攻击大开大合,只要抓住一个空隙,江桥就能把他跌倒在地。 但问题在于,江桥根本抓不住这缝隙,就像萧卓世根本没法在攻击对方的同时做出防御一样。 两个人可谓卓越的反击意识,让这场战斗陷入了僵局。 开玩笑。 要是这样就陷入僵局,那江桥不是白白被卫毕舒打了两顿? 江桥深吸一气,慢慢朝前,下肢锁住的力量让大腿肌肉鼓得梆硬。 即便这个人几分钟前被自己打到几乎失去意识,萧卓世依旧不敢怠慢,身体下压,双拳紧握,俨然一副现代格斗的起式。 江桥站在他一臂之外,呼气,左手成掌慢推,停在对方胸前,右手攥拳,悬于右肋右侧,左腿置前,右腿画半圆,指尖点身后。 见对方架势摆好,萧卓世先攻,左拳直轰江桥右眼。江桥见得对方肩膀微颤,右拳推出,直撞对方左拳的同时,平行于其前胸的左掌撩起,直取对方脖颈。萧卓世右轴一碰,江桥的这左掌便以手肘为轴,打圈外荡,大致在四分之一圆周轨迹之处忽得变掌,直劈对方右肋的同时,右腿前切,被对方左拳迫使抬升的右手以肘直撞其肩。 距离把握得十分恰当,这样几乎紧挨的距离里,平行于两人身躯的位移反而能给拳头带来更大的威力。 萧卓世左肩下耸躲开一肘,自己右肘下移,挡住一击的那刻右膝就因右腿蹬地而起,直撞江桥生殖器。 这阴招江桥也不是没用过,知道威力几何的他将右手拖回腰间的同时后退一步,便又见得萧卓世屈起的小腿如同弹射而出般踢来,脚尖依旧直指自己命根。 这个距离,即便只到达胸前的右手来不及抵挡,时间也足够让江桥相处其他的方案应付,他已然踏到身后的右腿点地,奔起,膝盖与踢来的一脚对撞,力量将自己的右腿踹回了身后。 脚掌刚得到地面的亲切问候,萧卓世便借着自己右腿落地于前的力量蹬步,拳头带着全钧之力直打江桥脑壳。 他着急了。 胜负,就要在这一瞬决出。 江桥后撤的右腿前屈蹬地,感觉不到紧握的疼痛、只有用力抓着某物的触感的右手接纳来自右腿与身体各部的鼓励,势不可挡得像是升天的火箭。 被紧握之物如同有型的力量,这种感觉熟悉到江桥无法表达,视觉的焦点脱离了眼前的萧卓世,不由自主的斜向自己的右臂。 这小臂似乎独立为一体,连接它的身体透明得像是啫喱一般软弱不定。整个世界堕入纯白一片,萧卓世也好,自己也好,在这只即将打出的拳头面前,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萧卓世见得这起式,心头慌乱。理性在权衡自己与对方的力量后做出平安无事的判断,但高声叫喊的心脏却像是感觉到了前兆性的什么,不停地否定着自己的逻辑考虑,只是一个劲的叫喊着让自己做出防御。 本没有防御的必要。 两人的距离只剩一步,在挥拳到即将击中的如此短的距离里,萧卓世却在那不明所以的恐惧之中将自己的判断分析做到了极致。 江桥连追踪自己的视线都已脱离,另一只手也完全没有防御的念头,就算接下来他转过头做出判断,自己的拳头也会抢在他身体反应过来前击中对方的前额,直接震晕对方。 结合情况,对于这次攻击,他拥有十足的把握。饶是如此,萧卓世还是将挥出的那拳头握得更紧,大脑大致判断对方右拳攻击的方向和位置,手摊于胸前,做出万全准备。 萧卓世的拳头在这一过程之中,距离江桥最近的距离,只有眼睫毛的长度。 自江桥胸侧打出的拳头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威力直砸被萧卓世自己误伤的左掌,自掌心、手腕和右胸以下同时发出的骨头脆响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任凭着巨力将自己掀翻,直到后脑勺感觉到地面的扣门声,骨折处传来的痛苦才如浪潮般袭向大脑,翻着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江桥见得萧卓世昏厥,双腿一软,无缘无故的也栽了下去,抱着自己没什么感觉的右臂,拿衣服擦掉掌心伤口撕裂所流出的血液,思绪万千。 自己的右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隔离感,如同被密不透风的亚克力盒子包裹,只能远观,触摸不及,传达不到。 它已然超越了自己的意识,走到更前面的地方去。 敲了老半天门,这大门才从里边传出声响,牵着程雏的可芙香看见东戈登,本想说的话就又流回胃里去了。 拐杖依旧拄着,面孔依旧不变,但可芙香却觉得,东戈登不再是原先的那个他了,他的表情中混入了一些别的东西,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带尖带刺,眼神中也掺入了更多、更多的情绪,这些东西压制住了暴戾与不屑,如同用于开裂木板的黏合剂。说起来可能是有些过分的想法,但是相比起前段时间所见的东戈登,可芙香觉着现在的他要更加完整一点。 但是,还是缺点什么。 东戈登似乎早就料到了可芙香会来家里,没有丝毫的疑问,动作自然,这点反而与坐在厅里同三浦新一有说有笑的东缪音成了个对比,这两人见得可芙香来,小小的惊讶不由自主的就从眉宇之间表达出来。 丝毫没有吵闹之意的程雏懂事得让可芙香刮目相看,她放开可芙香手掌,走到东缪音的身边,贴着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缪音脸颊微红,拉着她便往房间里去了。 客厅里只剩三人,三浦新一正襟危坐,可芙香正想坐下,却又见得东戈登从厨房里托着茶杯出来,一拐一拐的模样吓得她立马凑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慢慢放下。 默默喝茶不是可芙香来这的目的,但三浦不问,东戈登不问,她就没了说出口来的底气。 这么沉默,不是方法。 三浦见东戈登摸着自己的拐杖不说话,无声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笑脸来:“文森特小姐,如此称呼可好?” “无需多礼,唤可芙香即可” 这突兀的问法让可芙香脑子里的线条绕了几圈,说出来的话便带上了些许盘绕的意思。 听得这有意拉开距离的说法,三浦新一笑笑:“文森特小姐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为江桥带来挑战的信息?” “不,不可能” 就这个问题上,可芙香可谓是不假思索。她缓和片刻,这才慢慢说道:“程雏说想见见缪音,我带她过来” “只是这样?” 东戈登的突然插话着实把可芙香吓了一吓,生怕自己再拖延东戈登就要变脸的她支支吾吾的总结措辞:“不,今日前来还有跟、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询问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门外传来叩击之声,声初缓慢,后越发急,到了最后直接夹带上了某人的喊叫声。 声音熟悉得很,可芙香无奈的捂着额头,不明白江桥怎么会挑这个时候上门。 东戈登拄起拐杖,起身,以手势止住起身想要帮忙的可芙香,直道一句“接待客人这种事,由主人来就行”说罢便往门前去。可芙香歪头看向事不关己模样的三浦新一,眉头微皱,跑上前去,抢在东戈登前到达门边,自暴自弃的轻声念了句:“这家伙我管着就行”自顾自的打开了门。 倚在门上的江桥失去支撑,十分自然的往前倒来,措手不及的可芙香只见得脱力的江桥像是失去骨架的往自己身上贴来,与自己一同跌倒在地上。 可芙香慌乱得不知所措,边摇着眼睛几乎睁不开的江桥边呼唤名字,眼泪都快急出来的她刚闭上眼,便只觉一只没什么温度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睁眼一看,江桥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恰好顺势一抹,压住她的嘴唇上,止住哭泣。 “借我靠下” 江桥支不起身,只能将脑袋挂在可芙香的肩膀上,望着站在两人身后的东戈登。 望着靠在门口石阶上昏迷不醒的萧卓世的东戈登将目光收回,注视着眼前伤痕累累的江桥。 “又见面了” 东戈登这般说着,言语里虽有讽刺,只是指向却非江桥。 “可以的话我倒是不想见…”滚动的喉结拨弄着可芙香的肩膀,她本想歪过脑袋,却又被江桥这头发扎得生疼。她静静的看着门外被靠着阶梯躺下、枕在军绿色外套上的萧卓世,边听着江桥与东戈登的对话。 她记得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当时江桥问路的家伙,也是前些日子与江桥在街头打斗的人。 三浦新一挡住快从走道出来的程雏,笑着说了些什么。不知是因这话语的诱惑还是畏于这目光凶狠的男人,程雏没从走道探出头来,便跟着三浦新一走了回去。 “呀,你好” 江桥歪过脑袋,瞥了一眼站在走道口,满脸惊讶的东缪音,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并非是能够舒心打招呼的时候,东缪音作为正常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也不例外。她的目光游移闪躲,却不由得落在门口那少年的身上,惊讶得嘴巴微张,也不顾自家哥哥什么看法,径直的跑了出去,揽着萧卓世的肩膀便轻轻地晃动,嘴里什么东西也没说,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打在那人的脸上。 可芙香动了下左肩,江桥似乎就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人来这的目的了。 可芙香以她自己的渠道,得知了江桥挨了两顿打后才明白的事情。 “我的徒弟,受你照顾了” 东戈登蹲下,拐杖横放在地面上,面带着可能是江桥能从他脸上所见的最真诚的笑容,缓慢说道。 目的被江桥和可芙香以外的人道出,两人都有一种事情并非由两人解决的黏连感。 不过,算了。 拆穿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却让这三人都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喜悦,特别是江桥与可芙香,紧靠着的距离似乎也带来了精神上的相近,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往前靠了一步。 虽然他完全不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言的江桥表情还未达到微笑的程度,眼皮和眼睑却像是水坝的闸门,用力的朝着另一方面合去。 第十八章 收徒失败 梦其实种类多得很,就算用‘美’字来限定,以下也可以分出许多枝叶来:短暂的、绵长的、干燥的、湿润的等等。独立,却又具有同样的特性:在睁眼的一瞬,现实会以洗地的姿态将这些血迹般覆盖在意识表面的美好冲刷干净,即便不能一丝不留,也要让人足够程度的自我怀疑。 世界总是对这些自由的东西加以限制,与噩梦相比,能让人产生舒畅心情的梦境更会受到层层的约束,现实不想让人类沉浸在美好之中,于是拼了命修正,无非是想要强调一点:唯有客观存在之事物才是人类应该接受的东西。 就这么看来,梦最大的敌人是现实,可以碰触的世界总要比残留在精神的世界更让人重视。无论如何自我欺骗和夸大作用,物质说白了还是要高于精神。 它们不只有这个敌人,即便是它们自己,同类的每一次相会都向对方渗透着自己的美好,旋转着搅拌着梦境的同时,也把梦主的脑袋摇成浆糊。记忆和过往全部变得暧昧不清,就连此时是否坐在这个地方,都足以让人深思。 所以江桥绝非有意用头去嗑可芙香的胸口,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胸前也仅是惰性和微痒脸颊不自觉的举动,绝无以脸蹭平坦大地体验温度之类的淫邪之意。 大概。 能阻止企图用折凳伤害处于受伤状态的病人的可芙香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江桥不能再强求她从远处的沙发挪回来,她还肯待在这个危险的领域内已算是善解人意。 一同乱骂没有一丝一毫窜进江桥耳道,待其泄完怒意,江桥才把不明原因抚着自己头发的手拿下,表情平淡。 据可芙香所言,自己在东戈登家睡了五天,醒来有好几次,但双眼无神,怎么叫都不听,东西也吃不了,只能打点滴,梦话倒是说了不少,断断续续,些许有逻辑得像是数学证明,有些飘摇得似童话故事。 江桥只劝其莫要在意,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当时在面包店的生活里有无做过类似的事情。 在江桥昏迷期间,东戈登来过几次,萧卓世也是。 他手腕上掺了不少绷带,脸色不差,看来是昏睡的时间把他之前熬夜缺的觉都补了回来。 三浦新一这人热心得一眼便能察觉得出不怀好意,似乎怕江桥因为这次干架留下伤痛以后和自己比试时没法尽全力,直接联系了大和区的医生,连夜坐飞机赶来的名医却又和东戈登意见不合,这跛子直接把他赶了回去。 “东哥…东家的哥哥”可芙香这无故的补充反倒弄得江桥一头雾水,难道东缪音也是个男的? “东家的哥哥他说!”见江桥眼睛微眯,俨然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情,可芙香心里不舒坦,半嚷起来:“他说你师傅就是让你来治伤的,所以不用其他人给你治” 这倒也是,偷师是一个目的,估计还是看重了东戈登这个人什么都会,干什么都算强的特点。 奈何就是强不到头。 被东戈登赶到可芙香家的那几天,江桥除了外出找‘破和’的人一起玩之外,剩余的时间都窝在可芙香借给他的卧室里。 网上的资讯多得乱七八糟,只是搜了个东戈登,连他的身份证号码都找出来了,与之相反,无论如何细找,都找不出关于‘英格薇莉亚’的更多信息。 信息截断得十分干脆和粗暴,就像是有人把正伸着脖子刚睡醒的鸵鸟脑袋硬是塞进沙子里一样。 “总之,世界就是如此之奇妙”江桥以敷衍了事的总结结束自己对东戈登的搜查报告。 “是这样吗…”可芙香歪着脑袋,似乎有不同的结论:“我也是在网上找,但找到挺多的呀” 问及详情,这小妮子又一幅模棱两可的样子:“像是黑市的比赛?” 竟然会对可芙香的智商抱有期望,江桥怀疑自己的脑袋被打出了问题。 不过可芙香也有让江桥觉得惊讶的时候,比方说这人观察出了东戈登与前几日有所不同,就她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来看,当真是恐怖如斯。 “过分!” 听得江桥评价,可芙香脑袋微抬,斜视对方:“评价就这么低?” 江桥点头应是,可芙香气得直跺脚,起身摔门而去,“我明明这么…”后面的话语他一个字也听不到。 她不明白,江桥以前也不明白。 评价这种东西在双方接触的一瞬就会产生,但那是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它终究要趋于稳定,就像是人最终都会死一样,必须在两者之间搭建桥梁,构建等式。语言虽然作用微小,但却是唯一的手段。它促使时间点来临,并且将一切的冲动掩盖在烦闷无趣的习以为常之下。 自己高看他人,他人不一定高看自己,但自己看低别人,别人终究会明白这点,接着做出回应般的看低自己,这点反过来也会成立。人类唯独对恶意十分敏感,对爱与善意习以为常乃至于厌烦,算是天性。 发现可芙香还是那个不懂得语言到底有多少威力的可芙香,江桥有点放心。这家伙率真得可以,所以就这么天真下去就行。 她和颜平帆有些不同,这家伙说话做事几乎不过脑子,所以没有那么多歪心思。这么描述起来可能会让人觉着她无趣,但万事万物总是这样,做到极限,恰恰可以在某种东西的促进之下变成反面。 无趣到了一个境界,也能让这个人变得有趣起来。 这是江桥对于自己为何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可芙香这人的解释,在大致了解两人并非情侣关系的基础上,东戈登做出反驳: “说不定你只是想上她呢?” 至此,江桥终于敢确定这跛子是严仲的朋友了。 这人为何前后转变如此之大,江桥兴趣缺缺。无非就是些狗血的戏码,比方说兄妹关系缓和、自己那一拳打散了他被谁虐过的阴影,要么就是因为自己帮他教训徒弟让他爽到可以放下前几日自己掀翻他的仇恨。 真是个变态。 但无论如何,能让之前的关系有所缓和是一件好事。这人性格着实古怪,说起话来句句带刺,起初江桥还当其是自然而然的无心之语,听到后面越发确认这人是故意为之,若不是一旁萧卓世疯狂劝和,江桥当真有在火气上头的助攻之下辱骂对方全家的冲动。 对江桥被激怒这一事实感觉到无比愉悦的东戈登低头笑了几声,却又是像是翻过日历一般轻松的抬起头来,满脸严肃,沉默不语的看着江桥。 江桥没有含情脉脉的和大男人对望的习惯,也不想去看萧卓世那异常尴尬的表情,他盘腿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缠得紧紧的绷带,手心如同被羽毛骚动,又像是在不停生长新肉,养得出奇。 “做我徒弟?”东戈登问。 “学什么?”江桥问。 “打铁、养生、下棋、造酒、格斗…”东戈登如数家珍的罗列着自己会的东西: “破浪” 江桥瞥了一眼正打算起身离开的萧卓世,表情为妙的望了眼东戈登,见他没有反应,江桥转过头,目送将门带上离开的萧卓世,良久才说: “说来干脆,你这东西原本要给三浦新一的吧?”江桥边说着,边回过头。 “是” 东戈登点头,笑:“说是说世界一体,但还是有区域之分,交给大和人,我放心” “萧卓世呢”江桥刚说出口,脑子如同坏掉的放映机般回放那将烟尘卷起的一脚,恍然大悟的摇头: “难怪,他那招数怎么看都伤身体” “他叛出师门,寻衅滋事,加入黑帮”东戈登一字一顿:“废了,不可惜” “可惜。”江桥听他这般讲,心中难得未有波动,语气平淡:“我也寻衅滋事,恐怕当不了你徒弟” “严仲的朋友,给予宽待也不为过”东戈登这变卦速度如同翻车,就算是骗可芙香,她都不一定上当。 江桥沉默,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闭眼,睁眼,总算把心中想说的捋了个清晰。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片区域的人敌视吗?”开门见山、毫无引入的说法直白得如同挑衅,但江桥认为,对于眼前的这个人而言,这是恰好的程度。 “夏区人对大和人的特有敌视?”江桥的用词精准得如同已然窥得对方心思,抢先一步径自说出,与东戈登所想分毫不差。 东戈登沉默,江桥冷笑,接上:“不要事事怪社会,只是你自己的原因。” “如果你不从心里认为夏区人低你一等,夏区人便不会以为你低人一等” “很准确”东戈登良久才说:“你是怎么知道‘明宫’管事是夏区人的” “入赘大和家的夏区人,而且这个人是替你去的”江桥歪过脑袋,咧嘴笑:“可芙香有用的东西找不了多少,这种八卦倒是一翻一个强” 东戈登愣了会,想来是没想到自己的底都被掀出来了,表情略显尴尬。 江桥并不想听他赞叹自己的考虑能力,这对江桥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只想趁着东戈登还能和自己好好说话的时候,将利害关系摆在他的面前: “东缪音,你的妹妹,你了解她多少事情” 听得江桥解释前些日子自己所知的来龙去脉,东戈登的反应显得平淡至极,即便是听见自己的妹妹在学校被人如何虐待,这家伙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冷漠得就像是他去找人欺负自己的妹妹一样。 “我以为,萧卓世在‘破和’,至少能保护一下缪音的”东戈登目光凶横得与三浦新一五五开,说出的话如喃喃自语。 “现在‘破和’的老大,可能已经不是他了” 这自然是没有根据的说法,但江桥感觉得出来。这是多年以来作为被排挤一方沉默观察班级小团体中占领导位置的同学所得来的宝贵经验。 “白给‘破和’那么多钱了”东戈登干笑了几声,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江桥莫名的觉得憋屈。 沉默的房间像是冷藏的冰库,又冷又重。 “她没跟我说过这些事”东戈登揉着睛明穴,话语里有些懊恼,江桥挪着身子,靠到床头的墙边,视线缥缈。 眼前的这个人,不配做一个哥哥。 日日夜夜生活在同一幢屋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没能发现自己妹妹身上任何一点异常。 “毕竟你是那种因为妹妹暴露了些许过往的黑历史就要和她置气四五天的人”江桥这话酸得东戈登不好受,但她自己莫名的,也觉得心里难过。 心慌在沉默里发酵,对眼前这位兄长做出了评判的自己反而觉得浑身不得劲,反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语气诚恳,郑重得让江桥肩膀都觉得酸痛。 “我听不明白” 江桥摇头,眼睛直盯着坐得端正低头不语的东戈登: “你想问的是怎么解决东缪音被欺凌的问题?” “怎么把萧卓世从‘破和’里弄出来的问题?” “东家被这地方居民排挤的问题?” 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是你和‘明宫’管事之间的问题?” 第十九章 路人女二的养成方法 一觉醒来,不该忘的忘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江桥没有考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境的念头,重复的事情他向来不是多么喜欢,思考同样的事情自然而然也是重复的一种,醒来的他直起身,看着曲起身体,抱着枕头背对自己的程雏,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些歉意。 “你脑子装得除了色情影像带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出于自恋,他对自己的行为处事和考虑方式十分满意,但他无意把程雏带成和自己这样的人。 在集体生活中,异常的人是不必要的,大家只要浑浑噩噩的混入团体这个大家庭,追寻团体在不经意间制造出来的群体意识,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度过一天,在浪费时间里体验虚伪的青春。 江桥无意为自己的性格多做辩驳,被人孤立的人总有他自己的不是之处,如果不愿意将就货自欺欺人就是他的不对,那他宁愿就这么下去。但是,他可以,不代表程雏就做到。 一不小心又开始回忆起以前的悲痛往事的江桥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的埋怨,这种重复回忆的事情明明不是他喜欢的,可是这些记忆总是要无缘无故的窜上心头,每一次如此,他总会想起颜平帆的模样,偶尔也会连带上如畜生般丧心病狂的严仲和五大三粗却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伍左鸢。 ‘轻转’,是他唯一一个接纳了自己的团体。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人员构成要比那群高中生初中生孤儿们不知成熟到那里去,但是对江桥而言,这种理所当然对他来说,是最为珍贵的宝物。 所以,不管是想和颜平帆说话还是想听见她让自己心跳加快的笑声,这件事情总要跟颜平帆商量。 寒暄几句,对话对象就在恶作剧中成了严仲。未明白电话那头已经偷梁换柱的江桥却还在自顾自的阐述着想法。结果是不用多说的,听得这种模棱两可又是和雌性有关的东西,电话那头的人整个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几个形容交配的非书面动词。是的,至少对于江桥而言,严仲就是如此一个人。 江桥直接忽略电话那头那夹杂着淫笑、装腔作势的指责,电波传达过去的话语里,蕴含着能让温度骤降的威力,听得严仲瘆得慌。 “火气这么大”严仲的声音亦如以往的欠揍:“肯定被我说对了吧?” 这种考虑方式其实不算少见,江桥高中时期也听得周遭那些小团体的成员相互玩闹时讲过。乍一听只是一种极为不负责任的说法,实际考虑一下,在不知觉中,说话人已经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了对方,即便采用的是非常不合逻辑、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来的手段,但奈何世上蠢人总是多于聪明人,即便大家智商全部处于可芙香智力之上,潜意识却不一定具有匹配的心智,它可能会默默地收集这些信息,在某一个时刻,以人类意识不到的方式对他们起到严重的影响。 有多严重?也不是特别严重。如果人足够坚强,那被排挤实际上是一件乐事来着,这证明别人都觉得你与众不同,至少在‘在可以被欺负’的名单上,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强者。 “对不起,我错了” 还没等江桥举出以第二人称的母亲作为被动主角的例子,感觉得到这短暂沉默中蕴藏着的愤怒的严仲果断的认了怂:“我们说回正事吧,你到底接受了没有?” “没...” 江桥说得犹豫,这个接受与否自然不是指肯不肯接受萧卓世的道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作为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严仲配合东戈登演了一出没有多少台词的戏,却从一开始就混乱了江桥的视角,让江桥认为东戈登这人性格便是如此,这也是东戈登的目的,想借机来对江桥做出某种观察和探测。 无聊至极。 对于江桥而言,这种被人耍弄的感觉并不好,即便结果鲜明而优秀,他也不想被其他人的情感玩弄于鼓掌之中。 听得江桥这说法,严仲愣了一会,江桥连忙补上其他的说法:“我用不惯腿,之前和咏橘比赛时只是偶然而已,真和萧卓世打起来,拳头反而打得多一点”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严仲中断江桥的话语。 他觉得‘学了不一定就得用’这种弱智到小学一年级学生都能明白的事情,本不需要跟江桥说明的。江桥这个人鬼主意多得很,做起事来又有灵性,从他无师自通偷学‘拳风炮击’的时候,严仲便认定他在思维模式上有超脱的部分,但此时看来,这种超脱的部分似乎被什么粗浅的东西掩盖住了。 超脱不动了。 “你当真这么想?”严仲思来想去,还是这种直接的话比较有用些。果不其然,江桥的沉默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他在害怕学‘破浪’,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 电话那头的江桥说得有气无力:“也不是对东戈登有反感,这踢腿的技巧其实也有点意思”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预兆性的东西,就像是小说写手在敲击键盘时会未无故停下,将先前斟酌考虑过的文段全部删去,换上新的段落,即便这个段落才华不似之前出众;或者就在这停顿,断去小说的尾巴的同时也砍掉了作为小说作者这一精神形态的下三寸,成了个入宫的太监。 ‘像是’这个词语的用法,其实是一种暗示。‘像’字,就道出这两个事物存在本质不同的特点,深知这一特点的江桥,在他的脑海将此时此刻这种情感与当年做无脑写手时产生的感觉进行相仿的比喻时,就已经明白,这两者,是表象接近、本质不同的两种心情。 这件两人颇为在意的事情如同被使用过的一次性橡胶制品一般的丢弃,电话如往常那般,以江桥呼唤颜平帆和严仲连篇的骚话作为结尾。 到了冬天近了的时候,江桥和萧卓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两人关系不能叫做融洽,但也不是见面就得干架的程度。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桥就又回可芙香那套房子去了,这点可芙香倒是挺意外。 “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住在那边呢” 见江桥将自己辛苦打包起来的行李拆开放回房间原位,可芙香反倒失去了想象之中该有的、努力无效的无奈和些许不满,她不由自主的绕着自己的头发,问起话来心不在焉:“待在那边不是更好跟着东哥学吗?” “明知故问” 江桥左眼微眯,右眼却睁得浑圆,左侧嘴角抬起,这勉强可以称为笑容的表情让可芙香后背发凉,他从地上站起来,慢悠悠的往可芙香这边靠,一步一顿,说出的话语阴阳怪气:“你是真的...” “不明白吗”几个字其实说不说都没问题,毕竟可芙香这人还没法从语气里就感觉出话里的性骚扰意味,但配合这不亚于严仲那欠揍笑容的表情以及对方不停挠动空气的十指,可芙香本能的缩了下肩膀,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拉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听得被带上的门后传来‘变态’这一卓尔不群的夸奖,江桥表情恢复平常,蹲下打算继续叠东西时,却觉着后背衣服被拉了一下。转过头,只见以小腿平放、脚尖指向身体外侧的跪坐姿势坐着的程雏双眼直盯着江桥。 有雾的视网膜将里头的感情折射得七零八落,迷离的目光与她不自觉露出的那种带有肉欲感觉的表情让江桥的心脏漏跳几拍,咽着不存在的口水的他强装笑容的望着程雏,示意她有话直说就行。 对江桥而言,有个这么可爱、时不时会让自己心脏漏跳几拍的妹子在身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每次相视、甚至是每次闻声时所产生的背德感在江桥心里已经积攒到了可以察觉的地步。 江桥有些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自己那般在意程雏了,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日常里,程雏身上的某些东西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担忧。 小孩子就是这样,成长得很快,在与她相处的这一个季节里,她依旧娇小可人,胸部的成长不及头发那般迅捷,但难以窥见的意识形态的成长,恐怕已经成长到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程度。 最近的程雏依旧吵闹,但行为举止里带着一种怪异,那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或故意为之的矫揉造作。 小孩子的心情像天上的星星,江桥倒是看得见,只可惜看不清。 他看见了某种非物质性的东西从程雏的身上延伸出来,缠在自己的身上。线的那一头指向某处地方,不,应当是某个人才对,这才有办法解释自己在关于到达依底安后的回忆之中,程雏只占据了那么少的分量。 对一个人的重视程度,大致可以从回忆量上来考虑,这是江桥总结出的经验,所以他才明白,自己对程雏的关注度在每一个懒懒散散的日常里不停的下降着,下降着。 这种关注程度和能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人的意识清醒,大脑就会不停的处于活动的状态,这种思考有逻辑性的高低之分,但绝不会停止,它只会根据关注进行某种分配,不会凭空消失。 所以,那种关注程度,定然是在某种意识不到、却又属于江桥的分配机制里,散给了某个人。 可芙香·文森特。 只有她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但即便知道去向,他依旧看不清这线条的正体。 江桥从这种毫无意义的夸大中抽离出来,这种多愁善感和敏感对于过去的江桥而言是十分必要的,这是他在孤独中消耗自己时间的方式。到了现在,这种将小事夸大成决定自我世界的转折点的做法,在他的考虑模式中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没事” 程雏只这么说,下了床,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成长得很快,心智也好,身体也好,一夜可以白发,一夜可以明悟。 程雏抢在可芙香前明白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所以江桥也明白了这线条是什么东西。 这小丫头的率直和纯白无暇,全都跑可芙香那边去了。 第二十章 约战 距离人类所规定的秋季末还剩几天的时候,等不及的冬天倒提着凶器就闯进了世界里,龇牙咧嘴,生怕大家不知剩下三月全由它做主一样。 无需多说,大凡有读过书的人类都明白春夏秋冬四人是狼狈为奸的合作伙伴,各自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让不同的人一年收获四种不同类型的体感。夏区北方那边还算分工明确,南方这地方不知怎的,总能让某个季节流连忘返。一视同仁的对待季节是不会错的,因为无论哪个季节都并非弱者,一言不合便要动用起‘人间真理’中‘打架是解决争端的最简法则’这一无敌杀招来处理这种本就无需多言的问题。当然遭罪的肯定是人类,毕竟这破真理是人类之中那个叫做江桥的无聊男人总结出来的法则。 阴郁的层云遮蔽天空,微凉的风钻进江桥上衣的袖口,胡乱的在他皮肤上摸了一通,就如同不小心在公车上猥亵了男人的痴汉般,原地消磨殆尽,只剩方才的刺骨还有所停留。 他把成竹在胸、以为自己定能挑衅成功的三浦新一丢在身后,黑着脸下了楼梯。 这三浦新一只怕是变色龙伪装成的人类,那对霸气深沉得像虎豹熊狮的目光仅仅是他脑子有病的保护色。 跑到这种要么是警匪决斗、要么是情侣修炼连体巨婴之法的地,江桥本以为是他想带自己去哪些不能让可芙香知道的地方玩之类的隐秘之事,嘴巴凑近自己耳朵时的聚精凝神换来的却只有“想跟我打一架吗”的约占请求。 看来这三浦家的黑帮是经营不下去了。这接班人是个智障啊。 如果提问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江桥定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唯有在尊重漂亮女性这方面是与严仲没什么差别的他,或许在对方提出要求后的几秒钟之内就能考虑好攻击的方向手势,严谨缜密,只求自己的手掌能够接触到平日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好。 但眼前的一个人,不提他压根不是雌性,就算给他套上个膝上五公分的短裙穿上,长发戴好,黑丝套上,这充其量也就是个女装变态,连假装一个女孩子都做不到。打一架肯定是不够的,若要说自己没有想把他打死在这个天台的念头,江桥都觉得自己虚伪。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恐怕是远古人类留下的少数有用的东西。其他人打得,眼前这个大和大佬打不得,不说把他打坏了会不会被他家的组织捏成粉,只要一动手,就顺了这畜生的意思。 江桥仔细想来,发现三浦新一这招还真是无招胜有招,若是江桥让那邪火一带真的干起架来,那不大也算是打起来了。 妙啊,妙,但这并不能改变三浦新一的智商已经被江桥排到了与可芙香·文森特同一等级的事实。 这几日过得平常,疗得自己怀疑人生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与萧卓世偶尔也会过来,只是说不到几句就开始借可芙香的笔记本玩,看望江桥反倒成了顺带的事情。可芙香这几日反常得很,像是被自己骚扰怕了一样,低头抬头目光闪躲,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别说是如同往常那般穿着无袖睡裙跪在江桥床上和程雏玩什么,现在的她连江桥的房间都不敢进,餐桌上几人吃完饭就把程雏带到自己房间去玩去了,看着她俩离去背影的江桥俨然一个孤寡老人,只能靠洗碗来缓解这种被孤立的痛苦。 孤立。对品尝过真正的孤立的江桥而言,这种情况便称作孤立,未免有滥用的意思,充其量只是自作自受的玩笑而已。 况且,没有恶意的自我保护怎么能算作孤立。 真的,不能算吗? 江桥是没有心力再考虑这种矫情微小的人际关系问题了,虽说是每日都闲得只能生气和找人聊天的时光,但现在的他,宁可找人消磨时间,也不愿意去考虑这种微观而又复杂的问题。 东戈登一天到晚拄着拐杖到处乱跑,一回到家来便看得他愁眉苦脸,进了库房不知在捯饬什么。江桥把整个东家都看了个遍,铁坊里有车床,有液压机,也有大型的千斤顶一类的起重工具,一个房间里还堆满了设计图,江桥随意的翻了下,发现设计图种类极多,从车辆到飞机一应俱全,建筑布局与室内设计的图片多得堆不下来,偶尔他也会想会不会有枪支坦克一类的设计图,找过几次,确认没有时的他内心毫无波动,这才发觉自己本来就当自己的想法天方夜谭。 和东戈登的对话大多数无聊至极,虽然这小子偶尔会展现出能够表明‘我是严仲朋友’的话语,但大多数时候,这人的语气里,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态度,有时候真能把明白自己心情不对有意控制的江桥急红眼。 不过也不是没有克制的方法,这小哥只要说到兴起就会目中无人嚣张的不行,这时只需谈及他这腿或者一个人的代号,这家伙就会变得十分冷静,甚至阴沉。 ‘虚伪假面’这名号当真万金油,不仅万人敬仰,现在竟然还有让人闭嘴的作用,真是让那些为了让别人闭嘴而苦心钻研影视艺术和文学艺术的人汗颜。想来这世上是没有‘虚伪假面’黑的,只有粉得善良和粉到混乱邪恶的区别而已。这群粉丝当真是爱得深沉,深沉到江桥都觉得如果让大家坚信自己是‘虚伪假面继承人’,那以后只凭这张脸都能活得滋润。 又一次经历了“拨给颜平帆的电话却是严仲接”这种恐怖的事情后,江桥如以往那般挂掉电话。对严仲这个家伙,江桥还是很信任的,然而,颜平帆对他的信任程度不知道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了,这点偶尔会让邪火瞎冒的江桥产生看见自己正倒立在青青大草原般血液上头的幻觉。 除去这种无关紧要的嫉妒和不懂在这座城市里与自己距离较近的三个姑娘的想法,江桥其实感觉这些日子还行,伤口好得也比自己想象得还快,那不明正体的怒意也在东戈登的解释里,摸到了线索。 “一种境界来着” 东戈登初听江桥描述自己心境,只觉得眼前这人吹牛不打草稿,本想以详细的询问来寻他的马脚,问着问着却把自己绕了进去,最后成了讨论东缪音到底有多可爱的座谈会。完全记不起自己因为江桥的什么话语而描绘起小时候自家妹妹的东戈登压抑继续说的冲动,将话题扯回轨道。 “境界?” 这说法就很有灵性了。打个架还能打出境界来?那以后吵架都有等级之分咯。 “这种事情模棱两可”东戈登见得话题成功岔开,便想要说些模糊不清的骚话解决这次谈话。 用模棱两可的话来解释模棱两可的事情在逻辑上是解释不通的。江桥眉头一皱:“看起来你更喜欢讨论缪音小时候啊” 起身的东戈登愣了一下,自己的大脑cpu以人类可以感觉的速度不知计算了什么,眼球动了几下,坐回原位,一拍大腿: “就是指你的意识和身体的强度不匹配的意思。” 江桥本想在这个妹控话语落下遍接上的尖酸挖苦在对方的话语落定之后,反而被无出处的心惊和压抑掩了过去。 “说清楚点” 若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这种简单的阐述句并没有多加分析的必要,但他所说的这前一种描述,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苦恼的事情吗?无论是直到今天还催赶着他前进的无力双手,还是面对不公之事的毫无作为,这些情感的起源,无非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的无能为力。 意志对能力的渴望...吧? 现在的江桥已经比以前的自己强很多,至少路见不平可以上前帮助,就像知道东缪音的事情,他立马就可以找上门去进行调停,只要自己不生气,他有把握能够完美的解决东缪音的这件事。 以他过往考虑过的的所有方案。 矛盾出现在自己的强度和过去的渴望的夹缝里。就光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而言,自己已经完全超越了过往的期望,但这份愤怒和冲动却有增无减。莫非是自己过去所期望的,远比他所想象的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加遥远? 还是说,作为上述分析的落脚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自身的强度与意识的强度,并非是这个关系。 这一点,江桥不愿意去想。 “怎么会是以愤怒的形式呢?” “我也不清楚”这般说着的东戈登没什么底气。 在大和区里的一些偏僻的地方,还残留着代代传承古拳法的家族,东家恰好就是这么一个,而且,它仅仅是这种家族的一个旁支,换言之,就是分家。在本家“东门”那侧,有个被唤作“千式”的女孩,小小年纪就便耍得一手好拳法,欠缺的力量在不停的训练里补上,缺乏的技巧以天赋和日积月累补足,第一次参加比赛,便拿下了某次虚拟格斗比赛的冠军。现在是如何不清楚,东戈登当时见到她时,暴怒至极,生气几乎与呼吸同伴,一言一行里都混着杀意,就连长了她几岁的东戈登都在她的逼迫下与之交手。家族内的长老对通过手段拿到了某些绝密档案,发现祖上有这种情况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因为学习了流传下来的古拳法导致。 一般人遇到这个情况,自然会怀疑这古拳法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这群人能混到长老的地步,出于对家族后代的关心也好,自己的理性判断也行,自然不会做出遮掩事实这种看似合理实则脆弱无比的手段来。 东门家成立了三个小组,一个针对东门千式进行研究,另一个对外隐秘搜集其他古拳法传人的资料和状况,第三个则是不停研究自家这拳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但就算讲成意料之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错误:自家的古拳法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其他门派的古拳法继承者也出现这种情况。 整个东门家还处于考据之中的东西,东戈登自然不理解,对于东门千式的近况,除了一年前因为场外殴打其他选手而被静止参加虚拟格斗之外,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程度跟江桥完全不是在同一个等级上,如果不是女性自身具有某种增幅狂躁的特性,那只能说明这女人当时是处于生理期了。 或者是更年期? “那群人,怎么样了?”江桥肯定不是在关心那群长老会不会被这女人打死:“你说的这群习练古拳法的人?” 沉默,不仅是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出现,在无话能说的时候,它也会以插入者的身份侵略进两人的谈话领地。 “以后你会知道的”东戈登这般说,眼神飘渺不定。 江桥难得的没有追根究底,他抚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的将今日所接受到的巨大信息量进行拆分重构,企图将那差一点就碰触得到的线索抓在手里。 “我说”东戈登晃了几下手里明晃晃的拐杖:“和我打一场可好?” 这台词听起来熟悉得很。其实要不熟悉也不可能,毕竟三浦新一那家伙一遇到自己就说这话。 “我不想受伤”一段时间没动手,江桥总觉得心头痒痒,况且,他也挺期待和东戈登再打一架的,那神一般的让自己身体攻击自己的技巧,江桥就像是想破脑袋,也考虑不出它的原理来。 东戈登考虑了一下:“虚拟世界?” “成”江桥应下。 第二十一章 战斗 上一次比试的原因和结局本就让两人不大满意,主要是出在双方都不了解情况的问题上------江桥不明白这人何故针对自己,东戈登只当江桥是严仲看走眼收的徒弟。种类也好形式也好,这两者都毫无关系,双方需要的,仅是一场正确的比试,一场能够让之前的隔阂、矛盾、所有的一切都化干戈为玉帛的比试。 种类经由简短的商量,最终决定由可芙香来决定。这种名为公平实则就是利用第三方的主观倾向来进行伪装的公正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唯有可芙香当局者迷,听得东戈登请自己来作出判断,千金小姐的从容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个过程实际上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江桥疯狂诱导可芙香说出虚拟格斗这个选项,到了前些时候来过的场地,正好有几个不相识的人试过机器离开,这才让江桥第一次注意到进入‘绝境’系统仪器内的人类身体是可以做出动作来的。 “废话...”可芙香听得江桥感叹,就如同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简单的常识一般。 其他人说还行,被可芙香这么一讲,江桥便觉得自尊受挫,追根究底起来问得可芙香哑口无言。 “因为这仪器很大嘛,如果不是用来动的话,那只需一张床大小就好了,这都不明白,真是的” 可芙香这谁都听得出是临时胡编的理由听得大家会心一笑,江桥还想抓着‘又是谁告诉你床大小的仪器就不能拿来动’这种一看就是毫无关系而且骚扰意味极重的话语念叨一番,见东缪音和程雏还在场,就此作罢。 这两人对这场比试没什么盼头,本就是为了相遇才约在这处地方,东缪音更像是早早的就知道了结果,语气郑重得像是为自己兄长欺负弱小而道歉般,听得江桥浑身难受。 程雏,情况复杂得让江桥头疼,但表现出来的形式,却是好得让江桥害怕。 乖巧安静,那种让人心生怜爱甚至肉欲的表情与行动较之先前越加频繁,无意间的眨眼都让看的人心动不已。对此,江桥所能讨论的对象只有许久未见程雏的严仲,左扬东自上次那件事后不久就换了个手机卡,想来也不会因自己无聊的猜想聊上天来。归根究底,这种感觉只是江桥自己这么认为,并没有第三人可以加以对比证实。 不管如何,程雏的反常是不能否认的,而针对这种反常到让江桥心慌的情况,他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无能为力。 三浦新一到场,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对手和有可能成为自己师傅的人要干上一架,一点脾气都没有,依旧抓着各种时机忽悠江桥跟自己打一架,就连当热身对象这种颇具有自嘲意味的话他也是照说不误。 哪有一股黑帮大佬接班人的样子,分明只是个武痴。 哦呀。江桥摇头,否定对方建议的同时也否定自己这种判断。上一次被自己当成武痴的人实际上是个臭流氓而且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师傅这点让江桥十分无奈,这一次可没人能用这种方式再骗到他一顿------况且,即便这家伙真是武痴,与江桥也没有一点关系,若非自己的世界观被完全颠覆,不然江桥想不出自己有与他打上一架的理由。 这哥们见江桥爱理不理,自觉没趣,跑到一旁同萧卓世聊天。 自那次江桥将萧卓世背回东戈登家后,萧卓世便一直住在这家里头,问起东戈登,他也只说‘这小子不想回‘破和’了’这种看起来金盆洗手浪子回头但实际上难以做到的事情。 不得不说,萧卓世再怎么厉害还是个小孩心性,也不管‘破和’身后钦点他当领导人的‘明宫’老大怎么考虑,做起事来没首没尾,只道一个‘不去’,之后就连‘明宫’每月例行与‘破和’管事人的信息交接都不管。 即使如此,‘破和’依旧经营得顺顺当当,没了这曾经将‘破和’凝聚得如同钢铁一般团结的家伙,对他们来说影响也不大,他在很早之前,就只是挂这个名字而已,背锅的时候指不定有用,但真正的领导者,早就是吴希凯了。 江桥暂时不想去考虑那些人际关系的问题了。事小又复杂,光自己的事考虑起来就昏天黑地没个结局,更何况是别人的。所以针对萧卓世这个想离开‘破和’却骑虎难下的问题,江桥随意敷衍东戈登的做法是:拖延。 那些文艺小说里常提到的‘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这种说法,在某个方面上来讲是比较正确的。印象和记忆如果不做记录,就会被灼热的时间风干,加上又是现在这种信息时效性大于意义的时代,一件不那么新鲜的事情,三两天之内就会被解构完成,重点和新奇被融化咽下的一瞬,即便包含着其他内涵,这个事件也失去了他原有的意义。 见江桥对东戈登的话没反应,可芙香有些拘谨的上前几步,抬肘撞了几下江桥的手臂,棕色的眼瞳是对他呆愣在地的不解。 脑内如同作文般的考虑在可芙香小巧手肘的碰撞之下变得七零八落,混乱的思绪在纸面平整排布的规律被现实的墨汁染黑。邪火上冒,说自己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平日见面时来自谁人的一句问候如果打断了在这个状态之下的自己的思绪,就算是颜平帆他估摸着都会产生上去把她剥光了泄欲的可怕念头,更何况是平常那些本就没法给自己多少触动的家伙,不能说念头持续了持续一段时间,但将对方虐杀肢解的画面还是闪过几次的。 这次倒还算缓和,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就有下决心暂时不做这些细微的考虑,被打乱反而顺了自己的本意,还是仅仅因为眼前的触犯者是可芙香的原因。 就江桥对自己善良程度的错误判断来看,他觉得因为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毕竟眼前这人脑子又不怎么好使,如果还要把这些幻想强加在她身上,那对于她而言也太过残忍了。 他拿起紧身衣,瞥了一眼由萧卓世搀扶着躺进卧式仪器里的东戈登,自己进了房间,换上体感衣,面无表情出了门,带上分析脑电波的头盔,又一次任由那些仅有黏糊糊触感的液体攀上自己的身躯。 闭眼,睁开。刺进眼睛之中的第一个景象,是悬挂于天空之中,发着咔咔响声转动着的巨大齿轮组。 江桥眨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也太奇怪了,以前虽然有过镜面世界笼罩草原的景象,但也从未有过如此幻想色彩如此重的虚拟场景。 浅黄色的干枯短草自站在小坡上的男人的身后延伸至自己身后更远的地方,世界不知道是没有太阳还是被齿轮组遮蔽,血红色的光自齿轮组后蔓延,如同滴落在天蓝染布上的血流,渗透、扩散着将天际染上茜色。 十米的预定距离外,手带皮质黑手套的东戈登蹲下身子,似乎在捯饬着右腿上的什么东西。走进几步,才发现他身旁那些倒插在地面上的场地装饰,竟然是一把把形状不同的长刀长剑,如同排兵布阵般的从他身边一直延伸到不知多远处的齿轮组的下方。 东戈登一边念叨着‘奇怪’之类的话语,一边摆弄着束缚着右腿及长裤的银色装饰。那大概是拳头宽度的束环,厚度与影视剧中常见的、比远古时期更要再古老一些时使用的脚铐手铐接近,形状朴实无华而又沉重,绝没有将其当做调节***的情趣用品之可能。 想来应该是系统对他右腿有伤的一个限定。这说法有些伤人,但东戈登也不得不承认。 这一次比试,双方先定好了规矩。比试的本质还是打架,既然是打架,就有拳怕少壮的说法,加上江桥身体完好无伤无痛,让一下跛脚的东戈登本是自然。东戈登这人看来也是想打个尽兴,但在条件不匹配的情况,打出来的结果显然不能让两人满意,故在比试正式开始前,两人先做了协定。 这片剑冢上的武器,全部都是东戈登这一人物登记的赛制武装。多倒是多,但在‘英格薇莉亚’的挑战赛里用得多些,毕竟当年的正式比赛里完全不允许出现具有攻击性的武装,就连防御武装都限定了件数。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只打了几场市内就嫌这正规赛打得太假,隔了几天就跑去找‘英格薇莉亚’那找对手了。 两人确定的规则其实不算难以理解:双方可以使用剑冢内各种武器,但一旦持有,魔力就只能用来驱动武器,而不准流向身体的其他位置;不持有武器时魔力流向没有限制。 江桥随便的挑了一把拔起,却觉得这剑熟悉得很,仔细回想,竟然在东戈登的铁坊里见过,就是忘了是图纸还是实物。东戈登看也不看,从地上随意抽起两把,挥了几下,便往后与江桥拉开了十米距离。 仪器外的可芙香见他们选好武器,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江桥你不开武装吗?” “这不是拿着嘛”江桥扭扭脖子,与装傻充愣的话语完全没法挂钩的凶狠眼神如同尖刀。要他在这种众人的围观之下念出那种丧心病狂到让自己怀疑人生的咒语,只怕接下来就得生活在衣柜这种不会让人看见的地方了。 数字倒计时开始,见江桥没有防御武装,东戈登脑袋一晃,身上的半铠防御和黑色的皮手套化成细碎的光点,融进空气之中,空气变得沉默,唯有右脚后撤时银环的带着的短粗铁索轻轻的叩击自身,清脆得如同敲击三角铁的声音。 三,二,一。 开始。 江桥猛跺一脚,这具被虚拟世界按照计算增幅过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臂长度的剑被他双手紧握,在东戈登双抽持剑交叉的姿势之中,冲着对方的脑袋削去。 只听得金铁相交,火星四溅,江桥右手一扭,倒握长剑手腕一扣,剑尖朝着对方的脖子刺去的同时身形一晃,绕至东戈登身后去。这一闪身让东戈登空挥的左手剑只削断了江桥后脑勺的些许毛发,心脏残留着差点被一刀两断的寒意的江桥借着踏步,剑身反扣借力转身,剑刃一横,本想朝着对方脖颈切去,却只觉自己手臂突兀一疼,握力一散便被前屈的东戈登躲了过去。 剑尖在对方后颈留下一道浅得不行的血痕,江桥看着自己小臂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脑袋回忆不出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这伤口真实的出现在他此时所看见的视觉里。对方在这个虚拟世界中的速度,恐怕已经超越了自己能追捕的极限。 他往后倒退,握着剑的手掌一松,被抛出的剑如同飞斧斩向东戈登左肩。 这样浅显的攻击若是不能被躲开,那就白瞎了东戈登这古武之家的出身。他左手一挑,剑尖刺中飞旋而来的剑格上的环状装饰,反转剑身,那旋转的长剑便乖乖停顿,任由东戈登将自己甩落,插入地面。东戈登轻蔑一笑抬起头来的一瞬,自己右手抢在意识之前将握着的黑剑甩起,将江桥随手抛来的又一把剑击落。 这么多年没有进这世界,即便有过丰富的战斗经验,但依旧还是显得生涩,至少对那些阴险攻击的反应能力迟钝了些。左剑自下而上斜切,斩断对方再次丢来的武器的同时,只见一颗蓝色的能量弹冲着自己打来。东戈登眉头一皱,还未听得江桥那句“我不用剑了”的宣告,便挥舞起双手的长剑,依靠着极快的斩击将这能量弹削断粉碎。 半空之中,只残留着因剑挥动而拖行的蓝**力轨迹。 左手剑以终式下甩所留下的空隙,足以让本就在他两三米外的江桥一步踏至。欺进身来的他已将眼力运到了极限,左拳直打对方胸口,右手在理解了对方从左下切来的攻击的同时,将方才有所预备而抽起的、倒插在地面上的剑上抵格挡。 金属的摩擦声响刺耳,江桥的右手顺势上拉,蜂鸣与震动在刀刃斩至对方剑格的一瞬结束。在江桥的惊讶之中,东戈登直接松开握住的右手剑的动作慢得如同零点五倍速的视频。还没等他惊讶完,便只觉右手所握空无一物,眼神下撇的一瞬,只见得对方十分扭曲的左掌手势,以及在半空之中缓缓下坠的两把长剑。 左手的拳头毫无意外的撞在对方的胸口,但仅是晃了一下肩膀的东戈登却借着这个空档抓住了本就与他左手十分靠近的右臂,顺势一拉的同时右掌一捞,直打自己腰间。 若是仅凭这点就像抓住江桥,那东戈登也算是异想天开。江桥前踏的左腿一发力,上左半身一个靠前,肘部便借着这力量顺理成章的直打对方肩关节。 肉体相碰的感觉还未产生,江桥只觉得自己的左肋如同被火焰炙烤一般的疼痛,焦味与热浪缠绕攀升,疼痛沿着后腰扩散,随着自己撞击对方右肩拉开距离,他才见东戈登的右手附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青**力光,波动蠕动的模样如同低落的啫喱一般缓慢。 两人拉开的距离仅存在于左半身,江桥右手与对方接触的地方青光闪烁,他也顾不得什么,全神贯注于右臂之上,湛蓝色的魔力被他催动得似波浪般涌现,将青色的火焰直接扑灭。 自己魔力被迅速抵消似乎已经在东戈登的意料之中,趁着江桥激发魔力的时候,紧握的右拳也接收到了来自身体各处的澎湃魔力。 右拳中的魔力如同尖刺一般的旋转,将空气卷成了无形的尖刀,在他的挥动下直刺江桥左肋。 这样的攻击对于江桥而言虽然新颖,但它的原理江桥却在那被伍左鸢在虚拟世界教做人的时候就理解的清清楚楚,而这攻击的威力,显然不如伍左鸢的空气攻击。 甚至都比不上自己的。 眼神一斜的江桥左腿后撤,悬在腰间的左拳紧握,附在拳上的光芒与扭腰的力量交缠相叠,平直打出的一拳直接震碎了对方搅拌起来的空气流。 与对方的右拳对轰的魔力波动卷起了周遭的烟尘,仪器外聚精会神的几人只见烟尘之中青光闪烁,下一秒,江桥就被径直丢上了天空。 怎么回事? 江桥的意识还停留才刚才卷起烟尘的后悔之中,下一个瞬间,便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往下方看去,只觉得一道光芒猛地袭来。 江桥的战斗特点,不用多加研究也能明白,无非就是个近身短打,无脑崩拳。 拳头这种东西要有力气才有威胁,而稍微有过一点基础的人都明白,拳头的力量最主要来源于地面,所以,只要让江桥离地,至少他就打不出‘崩拳’,而失去了‘崩拳’这一杀招,其他的招数,仅是不痛不痒而已。这是大多数人的判断,也是东戈登的判断。 天真! 被青光裹着的东戈登只听得上方江桥一声怒喝,左手丢出的湛蓝光芒成了形态扭曲的球状物,直朝东戈登抛来。他倒是毫无畏惧,光从刚才以剑分割能量球时的魔力波动里分析,他就明白江桥这魔力炮根本没有‘集束’和‘浓缩’的要素,换言之,这玩意仅仅是纯粹的能量团。 果不其然,青色的火焰在接触蓝**力的一瞬便将它融化吸附,东戈登正抬头准备讽刺对方一番,却只见得前方不远处仍向后飞起的江桥先他一步,挂起了寒冬一月般的冷笑。只见得他攥起的拳头一挥,撞破最前方停留着的蓝**力薄墙的一瞬,肉眼可见的白色旋风里含着的压缩空气如同天柱一般的迎面压来。 第二十二章 崩拳战破浪 江桥的招数对于饱经沧桑见多识广的严仲和东戈登而言,用贫乏至极来形容恐怕恰到好处,即便不是像他们这样的专业选手,普通的观众看过江桥几场战斗后也会有嚼蜡之感,就如同看了一本作者疯狂断更还不找借口的网络小说一般让人厌倦。 也不能把这事情提到人类劣根这样的高度之上,说来说去还是江桥的问题。这小子来来回回就那几招,对于观众而言,这种重复是无趣的母体,对于比赛,这些东西更像是格斗游戏中的固定技能一样。 由严仲训练出来的,具有一定套路的攻击本能,换言之,就是江桥的战法。 技能两字,总会让人有些许不由自主的憧憬,它本质上是由普普通通的一招一式构成,但当这些招式构成了‘技能’这一单位时,就像是个人组成了团体但最终却受制于它一样,释放技能的同时取消按部就班挥舞招式的过程,却能达到同种程度的结果,无视过程的繁杂,换言之,是凡有智慧生物都会考虑的捷径。 但这样的东西显然有着它的弊端。玩过些许格斗游戏的人都清楚,这种东西存在着‘硬直状态’的说法,主要是出现在技能释放的间隙里。说得通俗而又现实一点,就是选手发现自己精心想好的攻击套路被破解或者是躲过时被心头的不可思议所阻碍的小小迟疑。 第二个弊端,是某些技能才具有的、起式过于明显的特点,若是一个人攥着拳头,观察者无需心细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将这种愤怒的心情趋势之下的动作当成是召唤***的手势。太过明显的起式就像是话语的语气,有些话无需结合内容考虑,光从说话人的口气里便可听出对方本意。 不巧,这两种缺点江桥所能打出的攻击里几乎都有。 东戈登虽有迟疑,但早就对江桥这三板斧了然于心的他心念一动,外层附着的青**力光燃得越高,外焰像是店铺开张大吉时门口舞动的空气玩偶般活跃。那空气柱砸至身外青光的一瞬,东戈登只觉自己胸口像是被正面飞来的铁锤顶了一下,支撑着身体向上飞起的跃地之力被这与重力同向的巨力一抵,整个人便像是被轰炸机释放的导弹般坠进下方的地里,将地面轰出了直上天空的烟尘。 只听得烟尘上端外一声音爆巨响,借着反向打出‘拳风炮击’所得到的速度坠下的江桥划过一道蓝色闪光,似蓝色流星般将烟尘刺破分割。 落进烟尘之中的东戈登只能看见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风声与烟尘散落的声音交杂,几里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停靠近的破空之音。心头空荡得很的他翻身后跳,本想挥出附魔一击的右拳不由自主的化为抵掌,青光自掌心散开化为圆盾的同时,他便目睹磅礴湛蓝冲击破碎青光的瞬间,随后便是如同置身于大海之中的挣扎无力,整个人在渐消的白烟中朝着身后飞去。 被江桥这坠地一拳中的魔力掩得近乎消散的闪烁不定的白烟里,他从下凹了一米多的地面中站起,双眼无神的直视着借身后倒插在地面上的几把长剑顿下的东戈登,吸一口气,再呼出的时候,右脚魔力爆发,整个人如同被撞针击出的弹丸般破开了空间,湛蓝的魔力拖过成了光带。 东戈登见得蓝光正面冲来,摇头冷笑,身体往后缓慢移动,见得近身江桥抬手,左步前踏,青光爆发的力量直接将地面碎成了凹凸不平的石块,蹬地的力量传达至自己的右拳之中,朝着对方的右侧攻去。 这反击掐得准确无比,距离把握得十分恰当,在那些个外行人看来,这反击几乎可以和严仲不相上下,若是这家伙打中了,配合上那抵挡也会让自己身体攻击自己的技巧,近战之中无人能敌根本不是假话。 但,他的确输给了‘虚伪假面’,而且他的反击和严仲的反击,也仅仅只是几乎接近而已。 两人的距离只有三步,江桥以东戈登肉眼可见的速度前屈转头,左肩朝着自己心口撞来。 这种临时变换攻势的战术江桥已经用过不知道多少次,这起式大得很,东戈登见他肩头一动,脑海里便已经描绘出了对方的运动轨迹,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对方来得及措手不及的变招,他还真没把握对这种做法打出什么反抗。 但这里,可是虚拟世界。 还没等自己左肩撞到对方胸口,江桥便只觉得一股巨力直抵自己腹部,硬是将自己方才跑动的惯性抵消了不少,倾斜的目光刚瞄得对方覆在自己腹部的左掌,自己便如同被怀恨在心的网球拍拍击一般的向后飞出。 江桥后翻滞停倒退趋势,刚一抬头,便被巨大的青色拳头砸进地里。 几米之外的东戈登手掌一合,这无故出现在空间之中的青色大手才消散成光点。 江桥的拳头不能说没有攻击力,战法也在严仲的锻炼之下得到很大的进步。只是,还是很单调。 为什么现实的综合格斗会逐渐衰落,为什么虚拟格斗曾经那般繁荣。 因为虚拟格斗里能做到比现实格斗更多的事情,这样充满着巨大自由度的世界,才是现实中这些个被重力禁锢的灵魂所期待的。 烟尘笼罩,站在半米半径、三米深度的陷坑之外的东戈登难得没有露出多么讽刺的笑容。 他参加‘英格薇莉亚’这种私底下的比赛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划分。选手就是选手,没有限定什么‘魔法型’、‘炮击型’,只要选手们想,这些招数全部都打得出来,攻来战去全凭意识本心,哪有什么被限制的道理。官方比赛的划分并非硬性,它只是一种观念引导,有意识吸纳更多的观众,但无论是否硬性做出规则划分,这种潜移默化的东西还是在选手之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大家经常自称自己是哪一类选手就是最好的证据。 有了划分,就有了规则,无论是否有意,而有了规则的另一个说法就是添加了限制。它的限制可能有自己的原因,毕竟选手之间存在着天赋的原因,毕竟比赛类型多一些噱头也更多...这些原因都十分重要,所以,虚拟格斗开始走下坡了。 混杂现实的虚假和无奈的幻想世界,注定要被同化成更无聊的现实世界,那些渴望美好世界的人,终会离开这种世界,寻觅更加美好的地方。具体的划分削走了虚拟格斗的‘虚拟’,幻想与全能的要素被人为协定所粉碎,本该有更大发展的虚拟格斗却走上了现实格斗的老路。 官方也不是没有动手段,他们鼓励更为华丽的攻击方式,重点发展虚拟效果豪华的‘魔法系’和威力极大的‘炮击系’,通过官方媒体之类的东西强化选手类型的难以更改性的特点,但这本意是巩固虚拟格斗的美好的做法,却在没有搞清原因的自以为是中将事情弄得越发复杂。 虚拟格斗在最近这短短几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可笑至极的东西,东戈登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像逼走选手和打假拳的丑闻,就连有意远离这种比赛的他都听说了很多次。 陷坑像是燃烧着什么东西一样冒着烟,随着坑中的每一次青光跳跃里变得浓重,但就这烟气的颜色看来,似乎不像是在燃烧蛋白质。 这家伙,很有意思。东戈登本来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严仲的救助请求,虽然也有这小子“崩拳和虚伪假面很像”的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人身上有吸引自己的地方。他发现这家伙会利用攻击的反向作用力来加以推进,虽然粗暴至极;发现这家伙打起比赛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虽然直白至极。他对江桥寄予厚望,因为他那不知道从那学来的、压缩空气的手段,因为他那自己硬是逼出魔力揉捏起来、毫无攻击力的能量球。 而江桥,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那种不会辜负他人期望的人。 脑内记叙回忆的作文还没停笔,陷坑忽然喷出的蓝色火焰便把东戈登吓断了思路,经验所锻炼出的直感让他下意识的双手在自己裆前压下,青光在手心燃起的一瞬,眼角余光只见地面无故凸起,接下来便见得挂在天际的巨大齿轮组在自己的眼球之中路过多次。 江桥喘上几口,甚至连眼前这条被自己打出、长达十来二十米的沟槽都来不及细看,湛蓝魔力再度勃发,吞噬掉身上还残留着的青色火焰,后腿一踹,整个人似对空导弹一般的射向在半空中调整身体的东戈登。 见得这人又是没头没脑的蹦上来,被刚才那一击打得有些懵的东戈登的笑容里露出了些许兴趣,半空之中一记扭腰,青色的光芒加成之下的一记鞭腿直中无脑前冲的江桥左肩,如同被踢中的足球的江桥半空翻转数圈,往地面落去。 但显然能做出刚才那种无脑前冲的江桥也不是弱者,可以说成是坚持不懈的特性在此时化身为执拗的缺点,半空扭转身躯,一记‘拳风炮击’又把自己给轰回了天上,这时眼睛才追上不停坠下的东戈登,左手朝着东戈登方向扔出能量球不知原因的飘至江桥胸前。 屏幕前的可芙香看得一头雾水。他这外部魔力球肯定是从自己那四十连炮击里学习来的,连汇聚的方式也是一样粗暴简单,但光靠着可不够打出炮击来,因为脱离身体的魔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不受意念情绪控制的。自己的那些炮击可是利用转化魔杖里性质不同的魔力进行对冲才能发射,单单的外部能量球,只是一个类似于弹簧床的缓冲物而已。 江桥又不是傻子,多次尝试都未能有炮击效果,他怎么会没发现这一点。在东戈登逐渐下落却依旧清晰可见的目瞪口呆之中,下落的江桥翻身滞空,直让外部魔力球落至自己身下。 两人一球三点一线的瞬间,拳风形成的空气柱以炮击的形式轰击能量球。湛蓝的魔力被压缩,扭曲,混进了空气柱之中,盘旋着的湛蓝游龙被空气炮压得浑圆,流光循至炮首一点,龙吼好似要将空间扯裂一般巨大,朝着东戈登飞奔游动而来。 看起来是挺宏大的,但实际上傻得不行。 伍左鸢所开发的‘拳风炮击’,最主要是看重它有声无影的特点,没有魔力光的波动,难以捉摸,却拥有不亚于炮击的力量,真可谓是暗算偷袭的杀人利器。附上蓝光后的空气炮显然没有先前那么隐秘,只要东戈登想,他随时可以避开。 但他没有。 东戈登心念一动,青色守护盾以最大的形式展开,面向凝聚成飞驰而来的蓝色光芒大小的空气炮,边缘的细碎尖角旋转起来,周遭的空气流全被绕动,直托自己后腰,就连重力作用下的身体自然下坠,此时都变得缓慢无比。一声巨响在剧烈闪光之后传达至江桥耳际,他只见青色和蓝色光芒同时碎裂,东戈登像是发射失败的导弹一般坠向地面。 砸起的灰色蘑菇烟尘的运动显然没有规律,一股旋风自其中心爆发,直接将其卷散,在扰动的空气墙外下落的江桥看得清里头满脸笑意的东戈登。 那是一种近似于兴奋的笑容,与仇恨与恶意全然搭不上边,反倒是带上了不明意义的释然。见他这幅模样,江桥只觉得浑身畅快,落下稳住身躯的一瞬,便见得对方直奔自己身前。 附了魔力的右腿踢出将一切阻挡之物都抽碎的破空之声,却被东戈登奔向前来,带着惯性和魔力的一击又踢回了地面,借着这一冲击稳住身形的东戈登的右腿被凝成实质的青**力缠上,地面不堪重压的碎裂,溅起的碎石被这种重压磨成齑粉。 江桥的右脚踏回地面的一瞬,踏地的力量依照某位先贤总结出的第三定律,在身体内化为‘崩拳’劲力,扭腰的瞬间便将这种力量增幅扬起,在全身魔力的奔流之中,直灌其紧攥于胸前的右拳。 势不可挡得像要把天地崩碎的一拳和猛烈得如同要破开迎面而来的巨浪的一腿相撞,捆绑在谁人右腿、束缚着他数年的银色锁链断裂的声音异常清脆,随后,整个世界陷入混乱,如同天地初开。 “江桥,判定蒸发” “东戈登,判定头颅以下全部消失” “地形改,改...变,变程度,百蒶之四千毵百910玖” “判定结果为,东戈登胜、利” 睁开眼前的江桥头疼得要命,睁开眼前的他见得自己的右拳抵在盖子内部的玻璃上,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和奇怪的粘稠液体混在一起,闻着仪器里的焦味,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他坐起身,看着一脸关怀的探着头的可芙香,瞥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心里除了‘原来身体真的会动’这种与比赛结果和比赛过程毫无关系的想法外没有其他。 摘下头盔,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江桥完全听不见三浦新一在一旁兴奋的念叨什么,他只见东戈登扭着脖子慢慢走过来,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口型像是在说‘打了一场好比赛’之类的话。虽然江桥也挺高兴,但看见眼前这哥们说着说着眼眶就不由自主的滑了几颗眼泪出来,笑容也僵硬了许多。 大脑无法理解所听之物的他呆愣着,他的徒弟、妹妹和搀着他的三浦新一越走越远,这片场地里只剩下可芙香和程雏两人。 江桥揉了揉眼睛,坐在地面上,深呼吸着,空荡的大脑总算有了些感觉。 刚才江桥所看见的一切,仿佛还是在虚拟世界里一般,所见之物都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甚至有一瞬,他竟无法理解自己是谁,处于什么位置之中。 “你跟他说了什么吗?” 可芙香揪住爬起来想要向前走的江桥,见状的程雏一愣,微低着头便追着消失在走道的那一群人跑去。 “开心吧,喜极而泣?” 江桥的话他自己都听不大清楚,含含糊糊的:“毕竟打得挺开心的,以后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 她的疑问江桥无需考虑,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桥看着可芙香方才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种不碰触脏东西的方法,使用手帕在自己手背上扎起来的蝴蝶结,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很快就不配和我打了吧。” 江桥对可芙香无法看穿面部伪装和反话是很有信心的,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她却表现得异常知性,微皱起眉,撇着嘴。 “我对别人哭起来还挺没辙的” 可芙香红着耳朵,视线往别的地方撇:“所以,你想哭的话,我可以转过去的” 闻言的江桥楞了一下,眼睛里还真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对这种被可芙香呼唤出来的感情,他是不怎么在意的。人总是会有自我感动和被大气氛带着走的趋势,明明没有理由和心情,却能在他人的只言片语与行动之中变得多愁善感,所谓的刻奇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他比较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女生,可芙香,以前是这么体贴的人? 还是说,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自己的偏见将这种东西掩盖了? 江桥起身,手掌覆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被晃得头晕脑胀的她满心不满,见江桥脱下紧身衣,又是转过身去,走到门前拉开距离。 江桥把紧身衣一甩,理好里头的衣服,呼了口气,走过她身旁时念了句‘走咯’后便径直往走道里去。可芙香楞过一会,才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秋天还剩下几天就结束了,而这场早就该展开的比赛,在冬季来临之前就落下了帷幕。 本该是一件好事的,江桥只能这么考虑着,而且不知原因。 第二十三章 小事多得出奇且不愿意离开的秋天 早晨的光和寒意作弄江桥时,他便从这拥有整个世界的温暖被窝里醒来,望着不算陌生的天花板,尽力的回忆着方才经历的梦境,之后的想不起来虽然已经成了既定结果,但他还是不停地重复着这种无谓的挣扎,即便抓不住什么东西,就这个举动自身,也可以当做是自己已经努力过的安慰剂。 季节在过去,被包裹在季节这个盒子里的事情却不会就此停顿。它们以纠缠得复杂的形态对把持着这些事件的人类发起进攻,嘲笑般的质问着过去发生什么,今后该去哪里这些无法逃避的问题。坏心眼的人会将当下单独作为分支进行讨论,但这种转瞬即逝之物,很难在世界上找到一个支点,一秒不可以算是现在,一分钟不可以算是现在,一毫秒自然也不可以,语言中能代表它的,只有‘一瞬’、‘瞬间’这种模棱两可、常出现于小说中描述速度迅捷的场景。江桥常常否定这个词语代表的客观性,认为它乃是人类的主观判断,根本和现实挂不上钩,就连自己曾经看过的那种以拳交友类小说都可以不停地使用这种本该用于描述光的移动速度的时间单位,那哪还有什么客观可言。 换言之,现在这个概念,本来就是主观的,如果硬要强加于可以被人类这一集体所理解的客观,那就只能将其当做是过去的未来,或者是未来的过去, 今日也以歪理邪说开启自己大脑思考阀门的江桥依旧没能记起梦中的任何内容,卡在脑袋里那种经历过千万艰辛的长远感被现实世界的凸角消磨了大半,取而代之的空虚感搅拌他的内心。住在别的房间的程雏不会被自己吵醒,江桥也乐得清闲,抓着自己不长的头发便往洗漱间走,路经客厅时的斜眼不小心瞄到了来客,发觉那是萧卓世,他也只是点头示意后便走开。 江桥心中没有什么失礼的感觉可言,本就是点头之交。这小子来这的目的一般都是来倒腾可芙香的电脑,顺带和自己聊上一会。“顺带“这种说法光从字面上就可以感受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勉强和偶一为之的追求新奇。江桥对自己的判断还有点自信,萧卓世不至于非得和自己交流不可,而剩下的选择,江桥也不大满意,他对于对成为别人的附属品没有多大兴趣。 花了几次时间确认自己在萧卓世心中的定位,江桥也就不再纠结什么,相见时只需低头示意,如无必要,不要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恶意即可。偶尔也会有让这家的文森特小姐觉得尴尬的时候,但要让江桥主动发起谈话是不大可能的,他过去总结出的‘随意与人搭话会导致关系破裂’的人生经验一直作为信条贴在的心口,以至于现如今再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年轻太天真。所幸,可芙香似乎能够理解这种感觉,想来是大富大贵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江桥即便这般处理,也不见她像平时那般生气。 所以,他没想到可芙香会急匆匆的跑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有些生气的抱着手,用力压抑的语气防备着即将破茧而出的感情,听着着实有趣,她那模样看起来也很好捉弄,特别是见着江桥这慢条斯理时她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模样,手掌如同猫爪般紧缩,又不敢直接抓起江桥手腕就往外走的模样让江桥又心酸又觉得好笑。 “情况就是这样”可芙香从萧卓世那得到确认,凝重的点头说到。 听得解释结束的江桥刚从发呆中醒来,一头雾水的敷衍问道:“所以是你东哥让你来找我的” “他说你知道答案”萧卓世将在江桥发呆到被可芙香喝醒这过程中叠好的兜帽衣放在一边:“可以麻烦你把答案告诉我吗?” 江桥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不明原因满脸兴奋的可芙香,视线回归萧卓世身上:“这就有点麻烦了。”说罢,也不管那两人什么反应,江桥只顾低头权衡利益,对可芙香的呼唤亦是充耳不闻。 说‘有点’只是一个客套话,对于江桥而言,这种事情当真是麻烦得紧。 问题本身并不是特别困难,就算方才一点都没有听见问题的内容,能够让东戈登托萧卓世找上门来、又与其自身有关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萧卓世在''破和''的去留这一件。 江桥本以为东戈登会先从东缪音或者是他自己和‘明宫’老大之间的矛盾下手,不过从哪个动手都没差。这个问题并不困难,无论是以结论还是以回答出现,江桥都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考虑的。本来就是如此,你想去就去,想留就留,夺回权力抢回位置这种事找江桥也没什么作用,一个选择又被削去。而剩下的,可以让东戈登找上自己帮忙的,应该是只有一种可能。 ‘明宫’管事阻挠萧卓世离开,明白了这一点,就要从东戈登和‘明宫’管事之间的问题下手了。话说回来,万恶之源本就是东戈登,自己不出手解决,哪还有什么彻底解决的可能? 而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如果萧卓世拥有足够的信息量,他自己也可以判断得出问题的根源在他老大和师傅身上。所以,为什么东戈登希望江桥进行解答,这就成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谜语的关键。本来自己就不算是东家的一分子,对他妹妹的干预也没有与他有直接关系,东门家则更与自己毫无关联,如果是在寻求谁人的力量支援,黑帮大佬之子的三浦新一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芙香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他想在自己身上寻求的东西,肯定不会是威望权力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个东西是自己才具有的东西,而且难以在他人身上获得。江桥对自己的脑子虽然自信,却也还没自大到夸口说自己能够处理这种问题,对于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他只能认为是严仲在背地里和东戈登说了什么,致使对方对自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信心。 “你想怎么办”按萧卓世所描述的东戈登的意思,萧卓世想要的答案非得由江桥给他不可。世上除去恋爱对象和父母孩子之外,剩下的‘非谁不可’可以简单地归类为有诈,既知有阴谋,即便不知道是什么,江桥也没有往里闯的可能。 “我想走”萧卓世停顿一会,慢慢悠悠,一字一顿。 “结果出来了”听得这个答案,江桥对先前的理由似乎有了些明悟,但又抓不到边际。 “可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萧卓世笑得像是吞下了黄莲,表情僵硬:“我从师傅那知道了缪音的事情。” 听得萧卓世这般讲,江桥挠头,目光飘渺,脑内的考虑翻过一页一页,最终还是将语言的利刃挥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桥掏着耳朵,漫不经心:“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剩余的两人显然没想过江桥会说出这种连建议都没有的绝情答案,短暂的哑口无言后,萧卓世才声音微小而断续的问:“有没有...” “没有” 他的请求让江桥将整个事情摸了个透彻,所以他才打断得十分干脆。完全不顾可芙香那瞪得眼眶发红的眼睛,江桥说出的话不亚于冬日寒霜:“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这种事你自己考虑一下就行了” 说罢,起身便要往房间里走,可芙香则如他所不期望的那般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江桥背对着却也能感觉到对方这无声无息的动作里的怒意。 “啊...” 萧卓世尴尬的笑了两声:“也是呢,我会自己想方法的”说罢便拿起自己叠好的衣服,同可芙香打了个招呼,头颅轻点的可芙香目送着微有些落寞的萧卓世的身影离去,慢慢合上的门缝里的身影越来越细。 风雨前总是压抑而闷热的,就像是现在房间里的气氛一样,捏着衣服的手指用力却小幅度的揉搓着,细微摩擦皮肤的衣物里传达着不用直言的怒意。 但是,世界上不存在不用直言的事物,即便语言传达出的东西粗陋不堪,但它却是人类所能直接传递相互情感的方式,所以可芙香只有将自己的愤怒诉诸语言,江桥才能明白她的愤怒究竟超过了自己想象的多少倍。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可芙香的声音有着无需掩盖的怒意:“他可是信任你才来找你的” 不是信任我吧?江桥本想就这么说出口,只是念叨出来的细碎话语却料想之外的拐了个弯,把锅全都甩给了东戈登:“他只是信任他师傅而已,况且我们也没有责任回应所有的请求吧?” “可缪音的事是你帮忙的呀”可芙香念叨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的原因,显然是因为她也发觉了萧卓世和东缪音之间所表现出的暧昧不清。 “我可不是传话机呀”江桥转过头来,表情十分平淡:“我们没有理由要将他明明知道的事情再复述一次” 可芙香·文森特瞳孔缩了一下,半张着嘴的模样里透着难言的惊愕。 “但,你也不需要这样啊”她 可芙香是不明白的,就这个问题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明白江桥在想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江桥早已见怪不怪。他向前抬肘的同时转身,另一只手以慢得出奇的速度,像是要环住可芙香肩膀一般的移来,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的可芙香后退半步,脱开手臂距离时的心安被她察觉的一瞬,满心的惊讶和后悔同时涌上心头,嘴唇张合的吐露出了‘不是的...’这样无力的话语。 心头默念扯平了的江桥毫不在意的笑了声,走回房间,只留下心头察觉被江桥所耍弄时的愤怒和微酸感的可芙香紧攥手掌,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江桥合上房门,倚在门上,深深地呼了口气,矮柜上的手机振动,江桥眼光瞥去,备注在屏幕上的‘平帆’两字刺眼得像是钻石反射的光芒。 第二十四章 终于,秋季与脑内作文一起结束 吴希朗醒来的时候,觉得右眼模糊得很,下意识往眼睛摸去,确认那只是刚睡醒时的朦胧后才安下心来。不小心碰触到左眼纱布上的手顿了一下,失落骤生的模样被刚进门来的吴希凯看在眼里。 作为兄长的吴希凯带了一大堆吃的给他,避免他又因嘴馋去买些现在不可以多吃的零食。但毕竟自己还有‘破和’的事情要管,难以顾得周全,这种情况下他就会托黄毛的那个家伙把东西带过来,一来二去,这三人也就越发熟络,黄毛甚至还有与吴希凯称兄道弟之意。 医生那边他问过许多次,那些个术语说得天花乱坠,完全没听懂的吴希凯忍着听到最后,却只能换来他的弟弟左眼因撞击而失明的噩耗。医生是最好的眼科医生,在以家人要挟的情况下,吴希凯也敢确保他尽了全力,但拿不回来的东西就是拿不回来,医生总结线索,针对吴希朗一只眼睛已经坏死的情况,做出了正确而残酷的预测:他的右眼也会在某个时间点失去视力。 眼球这东西就像是刚出生的双生子一样,死了一个,另一个实际上也处于危险边缘。成双成对的事物大抵上都有这样的特性,孤睾英雄终成太监只是时间问题。吴希凯不忍心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弟弟,生怕他接受不了就这么自杀死去。联络着优秀的义眼制造公司的他利用起了自己所有人脉,却难以从闻名的公司列表里找到合适的一家。 “都怪那个姓江的!” 这吼声义愤填膺,如同来自血肉铺垫的战场残局里一声问候敌军降临母亲的嚎叫,如黄毛料想那般的将吴希凯深深惊吓。先不管这忿忿不平的小黄毛,吴希凯环视四周,见得众人皆是低头躲避,没有一人敢驻足观望,这才满意的将心思落回这黄毛小子身上。这小子虽然人长得猥琐性格又躁,喜欢耍小聪明,但这份对自家弟弟的忠心不像是假装,还算是个可以相信的家伙,头脑也还过得去,不算是个没用的东西。 且不管这是否是吴希凯意识到自己透漏过多信息的自我安慰,对于黄毛这甩锅给江桥的说法,他是十分同意的。 “凯哥,我们做了他吧” 黄毛见吴希凯没有反驳,心头盘算着近些日子从狐朋狗友那得知的东家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把手里的热咖啡递给对方。接过饮料的吴希凯转手放在一旁的扶手上,自己自顾自的坐向椅子,右手托腮的看着前方。 “不过只是个垃圾游戏的选手,竟然还敢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黄毛考虑着策略,补充自己的理由:“我们如果不动手,他迟早还要打到您面前来” 闻言的吴希凯嘴角微扬,不予置否。 “如果我们出手,‘明宫’的大哥们一定会帮我们的”黄毛压低声音,凑过吴希凯耳旁,见状的吴希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只听得这黄毛一字一顿:“毕竟是‘明宫’的老大让我们对付东家的呀” 吴希凯眉头一皱,慢慢转头,这黄毛见状,才觉自己这王炸丢得太快。黄毛反应也快,见得自己说漏嘴,同样皱起眉头,一招反客为主使得当真熟练:“这件事,‘破和’的人都心知肚明,您也肯定是如此吧,被蒙在鼓里的” “只有萧卓世那个智障而已。”他这般说着,语气中有意无意的加重萧卓世的名字。人当真是单纯至极的动物,黄毛都无需猜测,便知道眼前这男人那自认为好用的大脑cpu里闪过什么场景,油然而生出什么感情。 但是,吴希凯也并非弱者,这种刺激他人达到某种效果的戏码他不知道使用过多少次,即便此时看不出来,那些累积下来的经验也在提醒他需要注意谨慎。 见自己的诱劝没有效果,黄毛有些心焦,眼珠子一转,回想起小时候跟着艺人做杂耍的技巧,咬咬牙,有意产生的愤怒上涌至大脑,掺进满是恶意的话语里:“他可把朗哥打瞎了啊!”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满是愤怒的声音把黄毛自己都吓了一跳,更何况一旁的吴希凯? 吴希凯沉默片刻,这才压低声音慢慢说道:“没想到你这么为你朗哥着想,但你急,我也急” 吴希凯恨不得把江桥的两个眼睛全部捶烂,只可惜,这件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只需仔细调查一下,动用一下人脉,就可以将江桥在仙霞市干过的事情翻出个大概。在他们这一行,不同城市的组织偶尔会见上一面,卫毕舒他自然也是见过的,不可一世,凶残至极,后台很硬到普通的警察都动不了他,而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却栽在江桥手上,现在收在牢里。 江桥虽然也因为这事需要避避风头,但这也仅仅是一个表面功夫而已,为的是让某个组织给江桥把剩下的东西打理顺畅,为了让他还能参加下一届在夏区举办的虚拟格斗秋季赛。江桥敢这般横行霸道无所畏惧,想来也是依仗着这个组织。 但是,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就连决心追查到底的吴希凯也只能走到‘有人帮江桥收拾残局’这一步而已,到底是谁,是什么性质的组织,无论怎么查探,都只是一张白纸。这个组织的强大,与‘明宫’相较,只能是有过之而不及。 “要动这畜生,私底下的手段是干不了的”吴希凯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没能力**对方眼珠,但这却是他考虑再三所能做到的最好手段:“‘明宫’的老大...丧冲老大你认识?” “认...听说过”黄毛支支吾吾,这般说后又连上问道:“他不肯你动江桥?” “他让我‘悠着来’”吴希凯复述丧冲的说法,“意思是手段别太过分” 所以,吴希凯才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充足到可以在明面上处置江桥的机会。处理手段无需多言,既然不能直接动用在阴暗之中的力量,那就只能通过明面上谁人都有的权力,佐以暗藏着的其他部分,以真假难辨的方式来处置江桥。在吴希凯的叙述之后,黄毛大致上把这个人的处理方案摸了个底。 送别吴希凯后,黄毛回了病房,躺在床上仰视天花板,表情里完全没有刚才的轻佻和伪装出来的忠诚。 吴希凯这人,太过谨慎,就自己这套激将法,很难将他想干就干的念头调动起来,这样一来,就只能动点手段了。这般想着,他的脑海闪过萧卓世的身影,紧握的拳头里的指关节也握得咔咔作响。 “原谅你了” 光是这般听着这俏皮的声音,江桥便觉得刚才三人闹出的不快根本不存在一样。 “多谢多谢”江桥假装冷静的声音并没骗过那头的颜平帆,电话那头传来假装出的咯咯笑声。 “没给我惹事吧?”颜平帆这等同于将江桥当作自己所有物的说法让这边的人爽得心跳加速,反倒没法好好说话了:“不敢不敢” 颜平帆佯怒冷哼,念叨起来没个结尾。江桥生怕她挂断电话,认真听言谨慎回应,就连关系考试成绩的外语听力也没见他这般上心。就这般看来,问答还算顺利,倒是考虑过可芙香的事情,但也不能完全不提。就严仲那性子,不在颜平帆面前提及这人是不大可能的,于是江桥便掐头去尾的提了些仅仅让她产生捉弄一下江桥的事情。 反倒是谈及程雏时,江桥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的便将颜平帆当作是别人敷衍起来,反问其梁咏橘与夏塔拉考文垂最近如何。听筒沉默,江桥这才记起自己的谈话对象不是可芙香那般好忽悠的家伙。正因为她如此这般,所以,江桥连一般的辩解都在考虑的沉默中省略。 正当江桥考虑自己的脑海里有没有储存什么特殊到可以扭转尴尬的借口时,却听对方笑了声:“被她害怕了吧” “料事如神”江桥如同要反抗这落在自己身上的四字限定封印般在脑子里搜索词汇:“忽然发现跟着我没意思了吧“ “女孩子家的心事才没那么简单”颜平帆这令人怀念的笑声里,藏着江桥完全不能明白的从容,还未等他细问,便听得颜平帆说道: “所以,你觉得你仲哥的朋友如何?” 这个“所以”的使用方法当真是凤毛麟角恐怖如斯。江桥考虑再三,确定颜平帆所言之人乃是东戈登而不是三浦新一后,这才缓缓说道:“识破他的拙劣演技后,我才知道物以类聚是个什么意思” 说出口后才发现这炮轰严仲的攻击把自己也带上的江桥还想做补充,却听得与她性格不大相像的话语袭来:“性格怎样都好,你有没有跟他试过手?” 江桥边反思自己方才的绕行辱骂对颜平帆是否难以理解,一边如实阐述着两次比试的结果。 “他是你遇过的最强对手吗?”闻言,颜平帆忍不住的笑声里含着明知故问的不怀好意。 东戈登的腿踢得自然是江桥见识过的人里头最为霸道的,但仅仅是靠腿法来评价这个人的综合素质本就存在着以偏概全的无法对等。若只是谈论现实格斗中,江桥所遇见过的最强者,那严仲必定是要居个首位。 而少数在现实世界中交过手的人中,不得不提的,还有那虽讨厌至极,却也拥有一定实力的卫毕舒。 “那...”颜平帆又问:“虚拟拳呢?” “他是你所见识过的...”察觉得到江桥即将出现的插科打诨的颜平帆好似存在一种江桥不怎么渴望的心有灵犀:“你所交手过的人里头最强的吗?” 只因为答案太过明显。 “伍左鸢”或许是觉着自己这答案实在突兀,语气也过于凌厉,江桥又补充了一句: “伍左鸢是我遇见过的,最强的虚拟格斗选手。” 颜平帆食指轻叩话筒:“知道吗?现在他可是把你当成是唯一的对手了” 江桥倒是知道这件事,几个月前似乎某次与他的谈话里稍有提及,对方表示了前些时段东戈登同样察觉出的对虚拟格斗这一比赛形式的进化的不满的同时,给远远弱于他的自己下了战书。 “姑且”简短的话不是江桥的本意,他觉着自己正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一个无趣的家伙,就算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难以表现自己。 “他为你准备了个招数,一个威力比“崩拳”还大的招数”颜平帆还不忘露着狡黠笑声提醒:“为你准备的。” “既然明白他是最强的,你呢,做了什么应对吗?” 江桥沉默不语,忧郁的珈蓝攀上后背。 “正因如何,无论如何你都要参加秋季赛,所以”颜平帆话锋一转:“不要惹出事来,知道吗?” “我希望看到你们在秋季赛一决胜负,是你的话,肯定有击败伍左鸢的可能,是他的话,也有压制现在的你的把握” 颜平帆听得江桥不答话,顿下,听筒如同找不到话题的恋人般沉默,只有电磁的声音细小而失真。 “要加油”颜平帆这般说道:“要加油。” 江桥的应声落进代表对方已经不在接受信息的嘟声之中,所以他在东戈登病床前的回忆就此结束。 颜平帆主动打来电话后的第四天,江桥在某一个沉睡的夜晚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穿着睡裙的可芙香满脸慌张的站在门外,说起话来急促断续,过了大半晌,睡眼朦胧的江桥才明白到底是什么强装冷漠的可芙香放弃了刻意保持的距离,换上衣服这才往医院去。 交代可芙香安抚哭哭啼啼的东缪音,江桥瞥了一眼完好无伤,站在东缪音身旁,紧攥拳头咬牙切齿看着地面的萧卓世,江桥走近,与之擦肩而过之时轻微的撞了他一下,朝东缪音的方向扭了扭头,只顾生闷气的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陪同可芙香安慰这一旁的女孩。 三浦新一让开位置,江桥大大咧咧的坐下,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却还带着笑容的东戈登。 两双腿上打着的石膏厚度看得江桥有些头晕,他不知所措的挠了下脑袋,斜视着东戈登的脸:“这个情况,我该问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已经猜出答案就不用问了吧”东戈登舔了下有些干燥的上唇,示意一旁三浦新一找椅子坐下:“和解饭吃出口角不是常有的事吗?” “毕竟本来就是鸿门宴”江桥漫不经心:“多严重?” “就我自己感觉,应该都断了”东戈登不好意思的笑道。 “丧冲死了?”江桥得十分严肃,东戈登答得也是万分正经:“右臂应该粉碎性骨折,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沉默。 “这是苦肉计策?”江桥问。 “这是托孤缘由”东戈登答。 三浦新一自觉自家脑回路与这两人挂不上钩,于是只在一旁默默听言。 “问题解决了?”江桥又问。 “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何况是打输的架”东戈登面无表情:“你呢,怎么老说我的事” 不仅插不了嘴,连谈话逻辑都无法理解的三浦新一低着脑袋,尽力思索来龙去脉。 “就算有人想给我重要的东西,前提也是我想要才行”江桥抱臂,语气轻得似自言自语:“所以我是做不了托孤大臣的” 沉默中的江桥抬头望去,与对方的目光对个正着时,听得对方问道:“现在呢?” 轻而易举的提问方式,答案却需要江桥向自己提问多次加以确认。 自己说出解决方案的原因有许多,其中自然有着江桥扭曲逻辑的一点。来到这处地方后,自己的生活起居,大部分都是由可芙香负责的,所以对于江桥而言,东戈登在这座城市这件事对自己的意义是可有可无的。所以,自己并不亏欠他什么,就算有所亏欠,也在强行带回萧卓世、间接让他们师徒的矛盾和解中一笔勾销。 如果从利益的角度分析,人帮助他人的原因,若是不考虑‘兴趣使然’,那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一是为了偿还拖欠的人情,这是较为常见的,以帮助回馈帮助,是最合理的选择。就东戈登这种视徒弟如工具、视家人如无物的性格,这种可能对江桥而言可谓是微乎其微。 所以,江桥才需要考虑一下,如果自己想要帮助东戈登,想要因此而违背那个在仙霞却依旧为自己着想的女孩的提示,需要什么理由才足够充分。 原因其二,定是有了想要的东西了。 “‘破浪’,你还能教吗?”江桥问。 似乎等这句话等了很久的东戈登重重的点头:“什么时候都能” 三浦新一还惊讶于一个断了腿的人如何授人腿法,便只见得江桥起身,往门口走去。 “好好休养,师傅。” 江桥这般说着的同时把门带上,也不管外面的人什么看法,搓着手走进冰寒的夜里,独自一人回可芙香的公寓去了。 并不是想要赢什么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变强而已。但‘想要变强’这句话,是一句废话、空话,所以江桥只想把它藏在心里。 于是,漫长的秋天终于结束,一丝夹着冰晶的雨水滴落,这个冬季开始运转。 第二十五章 武器 恋恋不舍的秋季终于死去,袭来的冬季与它的前任一样不明白人的情感,气温骤降得像是把昨日丢到了前个世纪那样。整个世界被凄凉覆盖,就连本该是人间最后温暖的被窝,也跟随这股大流,吸收起南方冬季特有的湿冷,闹得他人睡不好觉。 醒来。 依旧重复着没有意义的回想,等到睡眼不再朦胧时,江桥便起身洗漱。 可芙香与程雏的笑声在江桥从房间走出的一瞬停止,这种直白的躲避让江桥觉得一股难以用文字形容的隔阂建立在三人面前,近在咫尺,密不透风。但就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他把这两人和前些年学校那些家伙联系到一起。 说起学校,江桥能想起的,只有冷漠的人际关系和那些如同花蕾一样的等待不会让人残疾的青春花朵满开的女同学。这两项可谓是悲伤和快乐的两个极端,而现实之中,悲伤总是要强于快乐的。 自己完全没法理解的小孩先不说,可芙香的视而不见显然没有敌意。显然,前些时段的不愿帮忙和昨天晚上的不告而别,已经让可芙香这个人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误会,这种误会在这般的人的简单大脑里不会发酵得多么厉害,但是,影响到她对自己的看法还是会的,至少,现在的她便处于一种不知如何与江桥相处的状态之中。 不过这样也算是好事,以牺牲这人唯一能让江桥佩服的天真单纯来换取真相,这种被理解并不是江桥所渴求的。 他收拾好东西,嘴巴吐出的话语和今日的温度保持在接近的水平,可芙香点头告别,程雏同往日摆手示意,江桥点头,默契得如同老夫老妻与女儿的三口之家。 但刚才那隔阂,却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不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 察觉出江桥面露无趣之色的东戈登以授课相要挟,从不情不愿的江桥嘴里得知了早上的事情,说得不是很通透,但仔细想来,这件事情却简单得如它本就透明般:“话题刚结束而已,你多心了而已” 你就是这样才会连你妹妹被欺负都不知道,你就是这样才连你妹妹和你徒弟好上都不知道。江桥倒是想这般直接说,奈何东缪音和三浦新一刚端着东西进来。到了嘴边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十分痛苦。 三浦新一也成了东戈登名义上的弟子,似乎无论江桥是否答应,这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在东戈登的自说自话中,协议落下:在江桥未与三浦新一比试前,东戈登只会教授‘破浪’的原理,关于它的要点和诀窍,一律遮蔽。 相较于三浦新一的满脸无奈和迫切求战,江桥似乎没感觉到什么损失。他倒是比较关心萧卓世的想法,毕竟自己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只怕这小伙子是意躲开自己和三浦新一。 “不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东戈登皱着眉再次重复接近于口头禅的东西,对于江桥这小家子气的性格总显出没由来的厌倦之意:“总不能老窝在我这,养父母那边也需要照料一下。师傅收多几个徒弟就耍小性子,何至于?再说” “他都不是我的徒弟了” 江桥或许有些明白为什么小说里那些反派徒弟总是宰了自己师父,毕竟不是所有徒弟都能对这种人说出‘当然是原谅他了’这种满是温和而又亲近自然的话语。 江桥咧嘴笑,瞥了眼努着嘴不言不语、只顾收拾东西的东缪音,就连隔壁的三浦新一脸色都有些微妙的难看。倒也是,在这种针对徒弟的无规则攻击中能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自然只有从一开始就对成为他徒弟这件事不报期待的江桥而已。 病院之中所能做的事情其实少得可怜,江桥也没打算让这家伙今日就开始教那东西,东戈登倒是一副严师模样,几十条短信轰炸非要江桥今天就赶来,想来三浦新一那黑眼圈里的目光变得比平日还要凶狠也是这个原因。 但当江桥知道自己只是为了拿把本可以让包括快递小哥之内的任何人转交过来的钥匙之后,他也大致的能感觉到那些个修真小说里常有的杀师证道者是个什么心情了。 拿着仓库的古朴钥匙,听着东戈登打发自己离开的话,江桥觉着三浦新一心中也该有揍他一两拳的冲动,没曾想这家伙兴奋得很,盯着自己手上这不大不小的钥匙看得兴起,似乎将这当成网络小说中常有的法宝开关一般。在东戈登的催促里,还没坐热椅垫的江桥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对今日的所谓授课感到深深的绝望。 若是有人一个晚上连发短信,如同要宣布遗嘱一般的将自己叫到医院,只为了将这不至于重到三浦新一都带不动的钥匙递给自己。 如果是邪火上冒的情况下,江桥有一拳将他脑袋打成陀螺的自信。 地下仓库的入口很是隐秘,藏在厨房外墙的后面,三浦新一照着地图找了老半天才找到,晃醒打瞌睡的江桥又使了些时间。 被东戈登以近乎赶走的方式让江桥带回来的东缪音并不想往学校里去,三浦新一起初还不解风情的问起情况,她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编了些瞎话就想糊弄过去。 瞎话这种说法不仅指使用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有些许讽刺信者心盲之意,欣赏东缪音这拙劣演技的两人在揣摩他人心理上都非等闲之辈,江桥更是矫情中的佼佼者,怎么会听不出这没有多加练习的谎言? 听得懂是一回事,是否戳破又是一回事。见得东缪音不想去学校,作为间接原因的江桥也不好按她那不通人性的哥哥的意思强迫,便让她想去哪去哪。这姑娘倒也奇怪,闻言便往房子里走,坐在石块垒起的椅子上的江桥还以为她就这般回去休息,谁知道过了一阵她捧着三罐饮料,手里提这个小小的藤盒,慢慢掀开,将刚出炉的曲奇饼干摆了出来,自己则是坐到江桥身边来,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江桥这咧嘴的动作细微而迅速,东缪音还来不及察觉,便又只见他先前的冷漠模样。 江桥将钥匙丢给三浦新一。接过钥匙的他依旧霸气无比,凶狠的目光与他这兴奋的动作搭配得十分违和。掀开解锁的地下门,三浦新一回头望去,却只见得江桥示意他自己前去,满心怪异,只觉得江桥这人不正常。 东戈登让两人急忙赶去只为给个钥匙,可见这仓库之中的东西到底有多么重要,这人倒好,拿着钥匙不见紧张,就连刚才的寻找暗门时他也只是在那摸鱼,一丝郑重的心意都没有。此时也是,光是这暗门之外就可闻到这里头的铁器味,想来这里收集的东西不是奇珍异宝也该是贵重金属。 就这下几阶楼梯的功夫,三浦新一对于江桥的智慧更新了评判,就从结果来看,较自己之前给他的等级,是要低一些的。 正所谓我见诸君多智障,料诸君见我应如是,江桥此时倒也开始怀疑起这人智商来。 这人空有面露凶光的能力,考虑事情的能力却是粗浅得很。就东戈登这样一个会专门演戏赶自己出东家借机耍自己一把暗中观察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放心的把宝贵的东西交过来?仓库里有铁器味又如何,地底下较地上潮湿,铸造得完美的东西放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当原电池? 确认三浦新一走得深了,江桥咳嗽一声,将一旁不止缘由套上小说常见学妹型角色模板般温顺乖巧的东缪音惊了一惊,端坐姿势,水汪汪的眼睛往自己这边望,如果江桥再晚些遇到颜平帆,这姑娘这姿态还真能把他撩上几下。 江桥平视前方地面暗门,右手四指揉了拇指几下:“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嗯” 东缪音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像伪装。 仅是这么说是不够准确的。若要说得确切些,应当是东缪音每个动作都不是伪装。这与程雏偶尔会表现出的那种勾人心魄十分类似,是已经融进行为之中无法分离的习惯,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有这种令人怜爱的气质。 “我听说可芙香你帮了我” 闻言的江桥眉头一皱,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能只动用这么低水平的大脑。 “师兄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声音越说越轻,配合这不知闪过谁人的身影的迷离眼神,愣是把感谢他人的游玩邀请说出了偷情的背德感。 “不了” 古语有言,君子有成人之美。 江桥自认是普通的市井小人,有些人觉着这是蔑称,他倒感觉中肯得很。天下间还有‘真小人好过伪君子’这一说法,若这句话所言属实,那小人的道德品性就应当是介于伪君子和君子之间的。江桥没有致力成为君子的志向,但也不至于得个伪君子的名号。 成人之美做不到,明知道他人碍于自己出手相助才不得去做的事情,江桥也不是乘人之危。 “诶?”东缪音似乎不能理解,江桥也没有让她理解的打算:“最近都挺忙的,过几天要和可芙香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比赛可打,以后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出去玩吧” 这般说着的途中,东缪音的喜形于色着实将江桥伤了一把,不过背着自己喜欢的人同他人约会这种事,想来也是真的不好受,如此这般,江桥也算是强行理解了这人所表现出的喜悦,有意识的避开了‘和自己约会是一件麻烦事’这种考虑方向,也算是他近些日子的些许进步。 从地下室探出头来的三浦新一拼命的咳嗽,将手上的包裹得紧密的快递盒放在地上。慢慢爬出的时候,江桥才见得他身后还背了把黑色的长剑,除去没有锋刃,就形状上来讲,和他在虚拟世界里佩戴的武器差不了多远。 就底下的情况来说,两人的成绩只能打个及格,换言之,两人只是相互看不起对方却挣扎在同一智力水平线的难兄难弟。 底下空旷得几乎可以称之为防空洞,放着的东西杂七杂八,如同一个废品回收站。破铜烂铁钢丝铝线到处都是,七八根立起的柱子上坑坑洼洼,与三浦新一等身大的木桩上都是砍劈的痕迹,恐怕只有右上角那不知道几百年没开的摄像头才知道它们到底受到什么虐待。 里头有造型的东西多了去,些许满是青苔,一堆锈迹斑斑,但却也有几个锁上的柜子,里头放置着精美的造型。 按照东戈登的说法,要让这两人找的东西显眼得很,所以三浦新一便按着这个思路寻觅。不用多说,进到这下面来,三浦新一便明白他需要寻找的东西是武器,而这里的武器要么生锈,要么上锁,唯有这把黑剑和放得平整的一小臂长短的盒子最为不同。 江桥没什么耍武器的心思,就连为什么会被叫来找武器都一头雾水。 就算三浦新一那把剑煞气得让他有一丝心动,一考虑到这东西又沉又长便直接失去了兴致。考虑过后确认盒子里那玩意不会是塑胶炸弹或者是某种不能让东缪音看见的奇形怪状之物后,他便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拆起盒子来。 想来他的担心是合理的。 带护手的乌金色双刃平稳的放在盒子海绵里头,护手后面的小环上系着细却坚韧的钢线,两条钢线汇总到一个圆形的装置上。江桥翻开一看,这装置背后的按钮只需一碰就能弹出两端的皮带。 这皮带防御力也是强悍得很,本想试试韧度的江桥硬是在拉扯这玩意的时候动了怒,直到邪火散去也没见这皮带有什么破损。 皮质的奢靡,金属的特有的危险感,精巧却能带来细微疼痛与缠绕的快感,如果不是用来满足某种**倒错的快感,江桥都想象不出它有什么用。 第二十六章 实力 就一般而言,戴着耳机能睡觉的人很少。有一些是因为被东西塞着的耳道不是很舒服,别说是塑料和金属,这些家伙中的佼佼者连耳塞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戴着都变扭。但遭不住这种异物感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难以忍受的,是第二天解开缠在自己脖子手臂上的线的这一过程,如果那人足够笨拙,那这个过程足以让其体验何为欲仙欲死。 耳机线都是如此,何况细得可以将人割伤的钢线。 确定自己实在没法将这把自己捆得具有现代艺术的抽象之感的钢线解开,江桥只好抬着手去劳烦还没睡醒的可芙香。看着江桥这可怕造型,可芙香掩嘴笑过几声,困意全消,绕着手给他解开。 女孩子的脑子灵不灵光和手巧不巧看来是什么关系的,江桥一人办不过来的东西,可芙香只是碰了几下便把它松开,取下的时候又是细致得很,除去方才自己挣扎时留下的刮痕,皮肤上一道新的口子都没加。为此伎俩,江桥也不得不夸赞她几句。 听得江桥难得的夸奖,可芙香略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摆着手直道“世上总有一人办不成的事情”,让江桥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实际上无需明说,毕竟人类是生活在社会性的世界里,若是一个人什么都做得到,那还如何体现社会化优点以此限制人们的个体发展?江桥倒是想这般说,然而却生出了自己都不了解的顾虑。 声带偷梁换柱的交换了话语,只能以一句‘但你还是厉害’这种敷衍至极的话掩饰过去。即便如此,江桥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说了这人也听不懂的落寞而停住话语,还是因为心里觉得不应当这般和她说话而偷换了词句。 两人倒是又谈了几句,可芙香听得江桥按东戈登所说的佩着那武器睡觉,眉头皱起,表情惊讶:“刀刃不会刮到吗?” 相比起可芙香听得江桥复述东戈登那句‘抱着武器就能睡觉就能增加熟悉感’的深信不疑,江桥从本质上就觉得东戈登这整个逻辑都难以让他理解。深深明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的江桥直接爆出了高一时曾经抱着外语书睡觉却未见外语成绩提高的例子加以反驳,听得一旁三浦新一暗暗咋舌,那表情像是加深了对江桥的某种评判的肯定性般。东戈登听得江桥这般说,脑子倒也是转得飞快,斥责江桥否定武器的特性,否定独立观的话语流畅得像是背过台词,在不带脏字的相互反驳之中竟然还占了上风。 眼见得一场辩论大赛便要展开,三浦新一照旧耍起了自己打圆场的本事,不知联系了什么人,找了款具有弹性的塑胶套在江桥刃上,让他先试过再说。 “所以你就试了?”可芙香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打断江桥即将说出来的反驳:“感觉如何,熟练多了吗?” “倒是烫多了” 也是废话,握了一晚上还不升温,那这玩意夏天可以拿来当便携空调用。听得江桥这般说,可芙香皱着眉笑了声。 笑容里藏着心事,看起来不干不脆,但也不至于是伪装,只是在醒来的程雏走过江桥身后的时候,这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江桥哪能看不出这因果关系,见得可芙香僵硬着笑脸停下,自己便皱着眉头的笑起来。这模样是个人看着都不舒心,可芙香也是如此,正想说什么,却见得江桥边转身边配上腰带,双刃别在腰带上的两个小环上,遮下衣摆就要往房间里去。 “那个” 可芙香叫了他一声,话语里含着七成以上的茫然不定,只这一呼唤后就再无下文的原因想来也是如此。江桥转过头来,见得可芙香抿着唇,目光游移:“...下次,下次我再跟你说。”说罢反倒是她自己缩回房间里去,目光顺着地板后滑,躲进渐关的房间里。 江桥叹了口气,将挂着的带兜帽的外套上装饰用的白色小球摘下,甩了几下后才套在身上。严仲赠他的这件衣服材料倒是不错,外层有些许防水的功效,就是衣服的内袋多得不像话,打开衣服左右内侧各有十五个,每一个都小得奇怪,像是出售给那些需要随身携带放置扳手的特殊工种一样。 对别人送的东西江桥也没那么多要求,只要能保暖就成。绕上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围巾,江桥匆匆往医院赶去,刚开房门,就与闷闷不乐的东缪音撞了个正脸,额头相碰。江桥倒是没什么事,东缪音差点就因没抓住江桥伸出的手而摔倒在地。她揉着嗑红的头被江桥拉起,说着不好意思的同时便红着眼睛便跑出去了。 歪头冷笑是江桥的成名绝技,虽然没能达到后传四十五度仰望星空或者回眸一笑的程度,但是这般模样的表情已经足够让人感觉诡异。 “你就这么讨厌你妹妹?”江桥将一边的椅子踢至床边,完全不顾三浦新一的尴尬表情,坐在上面翘起腿来,看着露着不明意义笑容的东戈登,还是那副咧嘴冷笑的模样。 “哪会,我喜欢她喜欢得很”东戈登这般说着敷衍,按着按钮将床的上半部分抬起,足以让他平视坐在病床两边的两个徒弟。 在病房里开课倒是稀罕事,也得亏三浦新一这人在这城市里还算有名望,还得感谢院长见多识广,连大和区的黑帮团体都有了解,不然也不至于一边颤抖一边给东戈登安排特级病房,除去不敢在这一行人面前露脸外,其他的一切院长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口头授课总是枯燥无味的教师自嗨。话语太过普遍,在物以稀为贵的世界里,以它作为知识的载体实属对知识的侮辱。千百年来的教育经验让教师们学会了强调重点增强语境,但它的作用实在有限。不是自己得到的东西就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无论东戈登怎么强调那些要点,在江桥听来,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息而已。 无需多问,光看三浦新一那表情江桥便明白这人与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一个早上平白无故的过去,两人对于东戈登这枯燥的教学简单的总结成了相同的话语:多挥武器就可以变强。 这种废话也需要单独开课,江桥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被人投诉的课外补习班越来越多了。况且,江桥记得自己似乎不是为了学习怎么耍武器而来的,三浦新一显然也是如此。两人的心都挂着那‘破浪’绝技,谁知道这奸商挂羊头卖狗肉,谈论起武器来一口一个大道理,说到‘破浪’原理便遮遮掩掩。 系统学习过剑道的三浦新一自然是不稀罕这些皮毛知识的,江桥不懂这些,权当是听着玩涨涨知识,本就对记忆没什么信心的他压根记不下多少东西,下午便跟着三浦新一回东家练习去了。 三浦是有东家钥匙的,只可惜他今日没带出。江桥本也应该有一条,只是他住可芙香家,这东西给他也只是凭空增加负重,他也不稀罕这家的景观,便私下里放回了客厅里放置这些细碎物的地方。确认对方没有打开门的手段,江桥只好有气无力的敲了几下门板,便听得里头声音清脆的嚷了一声‘来了’,接着便似一连串木头敲击地面的响声,急促得可以感觉到声音主人的急不可耐。 刚打开门,东缪音那喜形于色的笑容便在两人的瞩目里化为脸颊的绯红和失落,这种情感变化虽不及可芙香早上自我阻断的笑容,但却江桥却不明原因的想对她表达歉意。她缓和神情,眯眼扬唇,强装笑意,慢慢的退后拉开足够防备陌生人的距离,抬手里迎着两人:“请。” 蕾边及膝裙,眼睛都可判断其光滑的白丝,无袖裙外套着小巧毛衣,盘起的头发无需有过经验便可察觉其技巧难度,等着的白高跟鞋能把江桥那富有二十二碳六烯酸的眼睛反映得完完整整。 江桥大概知道刚才为什么自己想要道歉了。 三浦新一假装撩发实则揩去额上冷汗的手势没能逃过江桥目光,两人很有默契的不过问缘由,直接往地下室的入口去。 进了这地方,江桥才能体会得到三浦新一初进此处的惊讶------这个地下室几乎有这整个东家这么大,到底是利用了什么原理才能掏空地下的同时不导致塌方成了江桥踏入这片区域后的第一个疑问。 两人打开灯光,零零碎碎的铁器与昨日三浦新一所述分毫不差,一把一把的武器垒成剑山,折断的木柄与一旁锤得变形的榔头上还残留的另一端恰好匹配,墙壁上千疮百孔,插在墙上的断剑露着锋利的破口,这种尖锐使身处于此处的两人感觉到了不寒而栗的敌意以及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肃杀气息。 江桥摸向腰间,将两把锐物掏出,迎着东戈登所说的合金柱而去。 江桥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柱子砍出一指长深度的凹槽来。若是乌金刀能展现与它气势相匹配的锐利,江桥觉着跟除了黑硬长外毫无美感而言的柱子只怕会在一瞬之间一刀两断。除去以细钢绳连接腰带而且还需要手动转动绕盘集线这种既反人类又非主流的设计以外,这对武器切起生活用品十分干脆,小到肥皂大到奶油蛋糕,无论是胡萝卜还是苹果都是一刀两断。就只是在切冬瓜西瓜的时候遇到些许阻隔。毕竟这玩意就这么长,别人送的东西还能奢望什么。 江桥随手一划,金铁相交火星飞溅,双手发麻,毫发无伤。 哈? 摸着这柱子的江桥惊讶得让一旁的三浦新一都为他的惊讶表情而惊讶。 又是两声铁器相撞,只留下几道浅得像是可以用手指揩去的痕迹。江桥捡起一旁的锉刀,一招朝这柱子劈来,顺势往后一拉,以被金属蜂鸣震得手指发麻为代价,一道不算太浅的痕迹留在上面。 “似乎不是单纯的合金柱,应该是杂糅了物质使之可以抵抗撞击力量” 听得江桥感叹‘锉刀不愧是可以反坦克的神器’,三浦新一好意的低沉提示没能引起江桥的任何注意。他深吸一口气,将左手的乌金刀挂回腰间,左腿于前右腿后撤,右手握刀横于胸前,目光循着映在光滑金属面上的自己双眼的形状,回忆当时在仙霞遇见卫毕舒前,同他手下耍刀子的感觉。 见状的三浦新一吞咽口水,往后过一两步,目光直盯着江桥青筋横暴的右手,不敢有任何分神。 感觉慢慢回升,右腿的大腿肌肉鼓起,后跟轻抬,下地一瞬,力道顺着右腿直上腰间,右手以‘崩拳’姿势猛地对外输出从腰部扭起的、无处释放的巨力,连带着手上的乌金刀一同超前撞去。 金铁相交,集线器由于钢索向外跳动而旋转,发出奇怪的摩擦声音。整条右臂震得发麻的江桥皱起眉头,确认自己右手的刀没有损伤后挂回腰间,抬头望向查看痕迹的三浦新一。 “刚那是‘崩拳’吧?”江桥自然知道这只是他下意识的随口一问,便只等他的下半句话。果不其然,三浦新一转过头来,一本正经:“达成目的了。” 还是挺简单的。 对于这‘崩拳’,江桥还是有些许把握的,将这乌金刀换成便携电锯的话,恐怕可以刚才那一攻击能直接将这合金柱斩成两段。 就在江桥胡思乱想愣神之间,一道黑影迅捷得如同直升机升空稳定时的螺旋桨,自三浦新一左手之下挥起,直斩合金柱。 三浦新一这剑远长于江桥的乌金对刀,振动的频率缓慢,蜂鸣低沉。被砍的合金柱子沉默的站立着,无声的宣告着挥剑者更胜一筹的裁判。此时咬牙切齿、狰狞得像是刚割下他人脑袋的三浦新一,就连空间中一直存在的肃杀之气都不如此时背对江桥的他身上所带的戾气那般强烈。 江桥靠近,手指抵不进深槽,只能取下乌金刀。本想着随意比量一下深度,这么一插,二十公分的刀刃便没了进去,剩下在外的带齿护手像是原先就张在这合金柱一般的毫无违和感。 三浦新一走到光亮的地方,仔细的打量黑剑,确定没什么残缺后就收了回去。江桥咽下口水,若无其事的将背影从这男人身上移开,擦去从耳旁留下的汗水,又开始砍劈这无辜的合金柱。 几个小时过去,挥刀震得双手发麻。 右手勉强可以在不用‘崩拳’的情况下,一击留下半厘米的创口,左手就不行了,划来划去、插来插去都只能留下细痕和凹点,什么直观的攻击都没有。 出了地下室的两人听得在大厅与东缪音谈得正欢的萧卓世招呼,在东缪音那和善而温柔的笑容之中,不约而同的产生了成人之美的念头,只是急忙逃掉的表现十分突兀,以至于让萧卓世自己在哪处地方得罪了自己的这两个同门师兄弟。 练得几乎走火入魔的江桥在岔口与三浦新一分别后,见到电线杆子便上去捶上一下。若不是道路都有交通用的闭路监控,他当真想把自己腰带上别着的管制刀具拿出来对着这柱子比划几下。 正想进公寓的江桥听得有人唤自己,回过头去,只觉得马路那头的人熟悉得很,待得他走近了,江桥才回过神来。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健忘,毕竟那人换了个发型,白色上衣加兜帽衣显得他更年轻,压根不似近三十岁的干警。当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和让人信赖的面孔后,江桥的猜测才真正确认下来。 这家伙是江桥在仙霞时遇见的警察,孙逸轩。 第二十七章 口无遮拦者对自我意识过剩者的请求 江桥记得这家伙嘴巴藏不住话,同他说话时自己总会保留得更多一些,比方说这家伙问起为什么偏偏选择依底安这地方时江桥便以朋友可芙香?文森特在此游玩为借口敷衍过去,但这人倒也奇怪,说了一句‘哦?是吗?’这种要么是挑衅要么是识破的话语后就不言这事。 本以为这闲话家常的无聊问候就该这么结束,谁知道这孙逸轩边道谢边接过可芙香递给他的咖啡,抿了一口,话语中满是无奈:“我是被派来这边调查五年前的恐怖袭击的。” 这种话的杀伤力当真不是一般的大,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新闻惊吓到可芙香呛得直咳嗽,掩着嘴往洗手间去了。江桥毫无吐出的话没有一丝活力可言:“毕竟你一个仙霞的警察跑来这里,肯定是公干我知道...” “但你能不能别告诉我” 本能的察觉对方这样说的缘由的江桥苦笑着捂住额头:“讲真,我不是很感兴趣” 听得江桥说法,孙逸轩露出的表情里满是不解,似乎在考虑着和江桥这问题略带擦边的问题。过了一会露出的恍然大悟在江桥看来有些误解的意思,但对方倒是说得肯定:“是严仲告诉你了吧,你这哥哥真热心呀” 他坑害自己身为已经被开出门派的自己倒还真是挺热心的,生怕江桥厌烦,每一次还会换个伎俩,这种关心真让江桥遭不住。 “没有”江桥摇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对,想让你帮忙”孙逸轩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刚进了重击六组,调查未决事件,被分到个五年前的案子,就在这个地方,但不知道怎么入手,你应该有印象吧,当时还死了挺多人的,就在依底...” “喂” 江桥果断打断他这滔滔不绝的情报泄露,朝着坐回原来位置,目瞪口呆的可芙香努了努嘴:“无关人员也能听吗?” 非要说得这么明显,孙逸轩才如将话语噎进喉咙里一般的把还欲透漏什么的嘴巴合上,喝了口咖啡,以‘这个真好喝’打着自认为可以糊弄过去的圆场。 可芙香到底是可芙香,这种被糊弄的能力真不是盖的,听得对方这般讲,她还存诧异的表情忽得便被笑脸代替,目光一闪便讲起这咖啡豆的经历来,若不是程雏回来,这家伙指不定还要让孙逸轩再喝一杯。 做过警察的不愧眼尖,一下便认出了程雏来,又是想要说些什么东西,却见得坐在沙发上的江桥站起,抓起放在桌面上的钱包和钥匙,声音冷淡:“走吧,我送你回住的地方”这般说着,与可芙香和程雏擦肩而过,开门而出,站在门外等待,孙逸轩见江桥这般直接粗暴,想来必有什么要事相商,朝着程雏点头浅笑,谢过可芙香的咖啡与道别过后便连忙追了出去。 下楼梯时两人一路无言,江桥这下楼梯的诡异姿态看得孙逸轩心头痒痒,十分想劝他一劝,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这幅样子看起来也是有趣得很,便又是噎回肚子里。送他至楼下,江桥转身便要走,得亏这孙逸轩手快机灵,一脚挡住将合上的铁门,揪住江桥衣服,不然还真得让他跑了。 “让我带路我们今晚都得睡马路的”江桥转身无奈说道:“你还是去叫计程车吧” “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孙逸轩又是满头雾水。见得江桥不说话,孙逸轩也毫不在意,若不知情的又补了一句:“话说你还有带小孩的癖好?” 虽然不是正中心事,擦着边的话语还是把江桥扫得索然无味。 能认为带小孩是一种癖好的人,想来是从来没有过年龄小于自己五岁以上的妹妹的。 “倒是...不过我带过四五岁的堂弟,读大学的时候”孙逸轩这般说着的时候便把江桥给拽了出来。 “弟弟?还用带?”听着铁门合上的声音,体味到寒夜的湿冷的江桥耸了耸肩,看着嘴巴里呼出的冷气在空气里结成可以观测的形状:“同性就让他自生自灭就行了”孙逸轩听得这话忍不住笑,绕后推着江桥的肩膀就往前走:“老哥带你喝点东西去” 汉堡店的兑水可乐喝得江桥满心不爽,但更为不爽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明明这家伙就可以自己找到回家的路还要江桥跟着,一路上神神秘秘,最终却又找了一家人口混杂喧闹无比的汉堡店。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孙逸轩一副透露世界真理的模样:“在这里谈我们想说的,肯定不会有人在意的。” 也对,如果在这里谈及什么恐怖袭击、重击六组的话,就算有人听到也会把这两人当成是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一笑置之,这位真是心思缜密的friend呢。 “我觉得我是帮不上忙的”机械咀嚼汉堡肉的孙逸轩目光暗自打量四周,正在确定可疑人物时,便听得江桥声音懒散:“你应该找这边的警察帮一下,你们的名号一打出来,动员起来肯定容易。” “我倒是想...”孙逸轩听得这般说,口气里也含着无奈:“组长刚来到这挂个名就又回仙霞了,光凭我的职位又调动不了警力,以前好歹是个组长,现在只是个手下了,而且要查的东西也不能让人知道,毕竟是...”说着说着这家伙又想抱怨什么乱七八糟不能让外人听见的东西,见得江桥这混着同情和些许鄙夷的眼光,这才连忙停下话语,暗自庆幸没说出关键。 见他识相,江桥沉默的用吸管搅动杯中仅剩的冰块。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江桥大拇指戳着自己的胸口,“你也知道我是个虚拟格斗选手吧,我还想好好参加来年的秋季赛,这种一听就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敢参加。况且,不是我自夸,我一出手,什么事情都会被搞砸” 听闻江桥这般说,孙逸轩本能的感觉到他的话中有话,察觉这请求可能有戏的他端起纸杯,被他晃动的饮料中的冰块逐渐融化,一些细碎的部分直接沿着吸管进入到他的牙齿之间,在粉碎冰块的脆响后就被唇齿间的体温融化,声音从感觉着冰凉感的喉咙发出: “发生了什么吗?” 这种问法模棱两可,如同枪林弹雨,总会有击中别人的地方,怎奈何江桥身经百战,光是装傻充愣的功夫都远胜常人,面对这种情况,在他还没变成一个身体力量尚可的人之前就考虑了许多次。 “给你介绍个人如何,我现在师傅的老徒弟,人挺可靠,无业青年” 遇见让自己不想正面的问题时,能一句话不说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这种情况实为少见,因为天底下懂得体谅他人的实在不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你停下,灵魂中的八卦之力就会不受控制的暴走,接连提出理智情况下都不会说出的问题。正所谓世间万物皆有代替,最好的方法并非是突兀的停下,而是扭转方向,以合乎对方考虑和心理行动目的的方式诱导话题变迁。 这是江桥坚信的几大真理之一,他绝不承认上了高中就没人和他讲话是因为这个原因。 孙逸轩这种成年人自然不会和高中生那般因为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八卦故事就觉得这人难以相处,在他的心中,解决任务还是要重于理解眼前这人的性格的。 “别的人我信不过”良久,孙逸轩这般说道:“你信任他有你的理由,但你的理由在我这成立与否并没有必然性,况且,正因为你信任他,如果我和他之间除了什么问题,情况也会复杂起来。”这般说着或者觉得自己想的有些不妥,孙逸轩才更正到:“也不是说一定会出问题,如果他想帮我我肯定求之不得,但我还是希望你也能加入进来,毕竟你信任他,他也信任你嘛” 一个完美的人际关系环。 这话实际上说的十分明确。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朋友信任的人不是我信任的人,朋友这个说辞,并不是什么情况都能处理的万金油。况且,就江桥和孙逸轩的情况,算不算朋友还需要多做判断,至少在这个瞬间,江桥觉得两人还不是。 这个词对于现在还矫情得很的江桥而言,并非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江桥见他说到这份上,将融化了些许的冰水咽下,张着嘴吸进能让冰凉舌头舒服些的冷空气:“上次那件事,后来我才明白,如果处理得不好,我可能就当不成选手了。” “严...师父和我...”江桥皱着眉,理清卡壳的思路:“...处理得很好,但我也不能一直麻烦他们,你说对吧?” 孙逸轩听得他这般说,忧郁的神色断然扫去,忽然笑起:“这种事,不用担心的” “你当时的那些行为让我佩服,我才会希望你帮我”孙逸轩挫折食指,往嘴里塞着薯条之类的东西:“说起来有点难为情,但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安心了” “就只是这样的程度,不是什么拼命的东西” 这话很熟。熟悉的话语要么是自己讲过,要么是别人提过,语言存在着感情偏重的不同,前者所残留在记忆中的印象永远比后者,江桥之所以可以没有障碍的从他觉着无法传递感情的话语中理解,是因为现在的可芙香对于他而言,也有着同样的作用。 “帮了我你就是六组的人了,就算有人动你,我敢保证,六组肯定能把你保下来” 孙逸轩干笑了声:“这样行吗?” 世界上只有一小部分人,觉得没了某人的世界没有意义,没了某人便觉世界昏暗。无论是怎么美好的人,只要人类不愿意放弃追求美好,就总能在接下来的人群中找到代替品。升官发财出任ceo,然后死老婆。这并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这并不是让他们觉得人生无意义的事,反而,对他们来说,这是幸福世界的理想状态。 但他们又没勇气去宰了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这就是市井小人,没有能力做出坏到令人怨声载道得而诛之的事情,但也做不出品德高尚人人赞颂的事情。 江桥便认为自己是这样一种人,所以,他从未考虑过别人会拜托自己什么。 无论是东戈登拼了命要让自己当他徒弟,这家伙忽然找上门来寻找自己帮忙,这些事情对于他是意料之外的,至少在高一至现在这短时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自己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自己,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内心舒畅。 拒绝一个人的请求有千万种方式,答应对方本该是不需要理由的。这种不对称对于江桥而言十分致命,他与那些精神饱满浑身**和力量无处释放的小说主人公不同,如果不给于理由,他很难安心的去做一件事情。 “...反正也挺闲的”江桥歪着脑袋看向玻璃窗外:“既然有特种部队保着,我不帮忙就要得罪你了吧” 听他这么说,孙逸轩哈哈大笑,听他这么笑,江桥则是把整个脸都移开了。 心里头全都是程雏和可芙香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重启人生 听得江桥反映自己的课太过苛刻无聊,东戈登面露无奈神色:“上课这种东西你还能指望多有趣?” “那总不能因为这么无聊的事占我一整天时间吧?” 好歹是做过人师傅的家伙,听江桥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起了什么花花肠子,只道他是偷懒,瞎找借口。 “得了吧,你这课我们听着都知道你是糊弄人的”江桥目光寻求三浦新一意见,察觉江桥投来的期望眼神,三浦新一转过头,查看冬雨残留在玻璃窗上的水渍。 料想之中。这家伙简直如同东戈登粉丝,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和自己站同一阵线。 东戈登听得江桥这么说,心里也有不满:“这些都是个基础知识。建房子你不打好地基,等到出事不就晚了?” “我还真没听说练腿要先耍刀的”江桥露出一脉相承自严仲的微妙表情,搭配上一如既往的歪理连篇,看得瘫在床上的东戈登牙痒痒:“我可是要来学你那踢了会废腿的招数,不是来帮你砍柱子的” “太片面”转移话题、偷换目标不愧是谈话中不可缺少的技巧,挂羊头卖狗肉这点自己的确没法抵赖,所以只能转向攻击对方的言语去了:”否定事物之间存在的关联性可不好,谁说腿法和舞刀就没关系“ 闻言,江桥起身,将椅子搬回原位,沉默着往门走。 待会还要去帮孙逸轩,这种近似于玩闹的辩论继续下去无边无际,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展开。 相互抱有对立意见的双方中,当一方处于劣势时,除去用言语的逻辑性进行反击外,情到浓时的一个身体动作,往往可以反转主客关系。这个动作没有限定,无论是一个不服看准对方要害就是一顿乱捶还是捡起可以充当凶器的东西都有效果,世间所谓的‘此时无声胜有声’便是这个意思。而在这个情况之下,结合眼前这睡床上的废物留人的目的,江桥这甩头就走的潇洒举动可谓是最为合适的。 果不其然,门还没开,江桥便听得东戈登喊了声:“作甚?” “我来学乒乓球你教我踢足球还告诉我要掌握两者之间的联系”江桥话语懒散:“这除了都是打球之外有个东方明珠塔的关系”说罢,暂顿,又言: “你不教‘破浪’我就不来了” 话语刚落,抬起的手毫不犹豫的扭开门把,东戈登不加掩饰的焦急便从话语里透了过来:“你走我立马把‘破浪’教给三浦” “那我就回仙霞了”江桥扭头,脊椎微有反弯的回眸一笑十分渗人:“反正我又没有行拜师礼,师兄师妹可以乱叫,师傅徒弟自然也可以。” 保持这个姿势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光这么站着不到一会江桥便觉得脖子发酸,三浦新一紧闭双唇,手掌搭在膝盖上,坐立不安却又一副坐收渔翁之利的诡异笑容。 “那你就一个星期来个三四次,没意见吧?” 从东戈登开始考虑到他一脸平淡的说出这种本该带着不甘和屈辱的服从只过去十秒,在三浦新一的惊讶中,他语气一如讨论晚餐是什么那般的向露着诡异笑容的江桥询问:“有什么事去做吗?” 不得不说,东戈登正经和平静起来还是挺有师傅的模样,说起话来也稳重得很,没有前些时段那些讽刺,也没有身为严仲友人所带有的那种邪恶和丧心病狂。这么看来萧卓世行为举止里对这个废掉他的师傅还有些尊重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江桥挑眉:“有些事,办起来不知道要多久,有时间我就过来” “再过段时间,你去打一次‘英格薇莉亚’试试”东戈登道:“两个星期后吧,抽个时间出来,如果我不能出院就三浦带你去”受得这突如其来的目光,三浦新一点头答应。 “所以”东戈登目光重新落在江桥身上:“不要惹事,保护好身体,特别是右腿关节,不要扭伤” “在那之前,我教你们‘破浪’” 三浦的沉默本就正常,不如说他从江桥进门后就一直处于第三者观战状态,东戈登的沉默只是因为在等待江桥的回复,而江桥的沉默,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对于这种心狠手辣的家伙的话,他本不该有任何触动猜对。 “得” 江桥应声,接着便推门离去,东戈登略有些担心的面孔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 仙霞临近依底安,冬天同样冷得出奇。 站在窗边的安雪彩手指搭在房内的玻璃上,冰冰凉凉的感觉顺着手掌钻进身体,她沉在不知什么的考虑里,嘴唇扬得可以看出些高中女生特有的青涩和朝气来。 敲门声响,她回过头,只见得木门打开,身着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轻推开门,手里捧着的木盘子上放着两杯咖啡,他脸上可谓恰如其分的笑容看得安雪彩有些害怕,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方便打扰吗?”左多这般说着,自径自走了进来。安雪彩点头轻笑,显然不在意他这种行为。 左多坐在靠背沙发上,安雪彩有些紧张的用手指绕着发尾,直到对方唤自己,她这才拘谨的走到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满脸都是不好意思。 “身体怎么样了?”左多笑着,自己捧起咖啡杯,搅拌着的银色勺子时不时会敲击杯壁,响起的声音像是某个乐谱的一节:“还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好很多了”见得安雪彩这般羞涩,左多露着笑容,专心致志的搅拌起这咖啡来。 安雪彩的记忆缺失了许多,刚醒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 当时陪伴着自己的,是一个梦,一个绝不愿意想起、现如今也记不起来的梦境,那种感觉,就算在记忆碎成细砂的现在,在每次企图去回忆时,落入深渊之中无人施救般的恐怖将其卷入海浪,身体所能体会的感觉全被封锁在黑暗深渊之中,什么反抗都做不出来,意识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 按照左多的说法,自己是在车祸之后失去了意识,腹部以下撞击伤及内脏,所以身体才会做过手术。 醒来的她一直畏惧得很,畏惧着周围的各种东西,女人也好,老人也好,小孩也好,漆黑的链状物品也好,尖锐的注射器也好,幽暗的地方也好,大型的柜子也好,她都害怕,但最为害怕的,还是男人。 害怕到光是靠近就会双腿无力,呼吸困难,即便是被救下自己的左多碰触,也会惊慌得反胃,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当场昏厥。 这个情况很显然是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而作为救下自己的人,左多对这种情况也无法理解。 他给自己找了许多精神科、神经科学研究者和心理医生,却没人能对这种情况做出改变。即便来的人多是女性,安雪彩还是不能从中找到安定的因素。 直到她看见了左扬东。 左扬东是个很奇怪的人,见人不怎么说话,终日穿着一身病号服四处乱走,和自己认识后常和自己讨要白纸和黑笔,写的东西又是复杂高深,至少知识没恢复之前的安雪彩是认不得这些的。 说起那次命运的邂逅当真巧合得很,左扬东错把自己房间当成厨房开了门,与恰巧要开门的安雪彩撞个正着。 身子稳定,两人拉开这眼睫毛相碰的距离,但却还是依旧听得清双方的鼻息。安雪彩的眼睛盯着这面孔,只觉得熟悉,见得对方退后半步,嘴巴张合表达歉意后就要离开,心头忽得酸得像是沉进醋里,双眼滚出的眼泪以滑落的姿态催促她做些什么。 于是安雪彩便顺势的牵住了眼前这男人的手掌。 左扬东问:“饿了吗?”安雪彩拼命点头,于是他们两个便潜进厨房找东西吃去了。 第二日,安雪彩见到左多时,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害怕,但依旧会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她明白了,左扬东对于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被局限在这家康复中心的两人每日都会聊上几句,从一开始的讨论厨艺到左扬东冷着一张脸给安雪彩讲知识恢复记忆。 左扬东的表情和口气没什么变化,但安雪彩却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两人的心要比之前更加靠近。 然后,她还想更近一些。 “你困了吗?”左多这么一说,安雪彩倒是真有些感觉了,晃晃脑袋还想着说强撑一会,但耳朵里满是敲击杯壁的音符,眼睛怎么的也睁不开。 不,并不是睁不开,它睁着。 安雪彩可以明确的感觉到直盯着勺子,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的视线,同时,那诡异而又规律的声音依旧还在。 接着,一片漆黑。 “代码7”左多放下咖啡杯,单手托腮的看着床上的枕头。 “代码7”目光无神的安雪彩以毫无活力的语气复述。 “你的名字?” “安雪彩” “还记得遇见我之前发生了什么吗?”跳过了以前那些询问年龄性别和身份的无谓过程,左多直接问道。 “很黑的地方,有一条光,锁链,针筒,痛”安雪彩罗列事物的话语被喝着咖啡的左多阻断,他抿了一口,摇摇头,声音平淡:“忘了它们。” “...不行...”安雪彩嘴巴张合。 “你不用记得这些残片,你现有记忆的开端”左多十分缓和,甚至有些同情的意味:“就是你人生的开始。” “不行”安雪彩回应:“我好像非得想起来。” “代码7,序列码:h”左多问:“内容?” “强制序列执行。序列一:保护左扬东,序列二,听左多的话” “我是谁?” “左多。” “你该怎么做?” “执行指令,遗忘。”安雪彩这般说着的时候,右眼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乖。”左多说着起身,径直走过她身边,头也不回的合上房门。 听得这声响,安雪彩身子一抖,骤然从失神的状态醒来,望着眼前桌子上冒着热气的两个咖啡杯,记忆一片混乱。 她记不起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触到脸颊所感受到的湿润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这发抖的双手究竟在畏惧什么?她感受不出来。 第二十九章 恐怖袭击 江桥刚从医院出来便拦了辆的士往孙逸轩所说的宾馆去,毕竟是孙逸轩报销,能享受自然是享受。 他所住的地方稀疏平常,掉落的的外墙面大致表露着自己的年龄,迎客厅的红毯已经磨出了破洞,看起来像是皮肤上的疮孔。他顺着楼梯往上走,敲了几下二楼第一间房间的房门。 门刚敲过第二下,便被孙逸轩打开。这动作快得让江桥以为他一直都躲在门后等自己过来,听他所说‘感觉到有人靠近才起身’的解释,江桥反倒觉得不大现实了。 “没有人会这么热情的吧”孙逸轩抱怨着这宾馆没有一次性杯子,苦大仇深的感情渗进了解释自己知道江桥前来的理由里:“上楼梯的时候,木质地板会有形变,像这种破破烂烂的宾馆,变化起来会更大,甚至发出声音” 这般说起,江桥的记忆就如同**作了一般的出现了刚才将地板踩出声来的印象,一时间心中对这个口无遮拦的警察赞赏颇多。 就江桥从影视剧里看到的情况来看,调查事件的警察同志们的办公地点常会垒起一大堆文件,这家伙的桌子上却只有两张相叠的薄纸,看起来无比寒酸。 曾有过的素养让江桥对有文字的东西都有一种敏锐的感触,手掌难以自控的的便将这东西浏览了一遍。不看还行,一看只觉得浑身难受。通篇文章,形容词占了百分之七十,其他百分之三十分别是骚话、专业名词和小部分的事件描述,江桥不由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胃部如同被人一拳砸中般的隐隐作痛。 “就这个?”江桥脸色苍白的提问搭配其满是怨念的目光看得孙逸轩不好意思,右手不由自主的挠了几下自己的左颈:“这是我们所能得到的,关于五年前的那个恐怖袭击的所有资料了” 江桥将纸张翻来覆去,叹了口气,朝着仰面朝床倒下的孙逸轩问道:“你们组长让你查这个?” “对呀”孙逸轩皱着眉头抱怨:“告诉我能找到资料的地方全都是找不到的,问人也没人清楚,当年的知情人只剩下六组的最高领导者,但这种级别哪是我见得到的?” 最高领导者?江桥隐约记得是左扬东的父亲,那这么说来,这个人自然也应该清楚才对,想来应当是见不到左扬东所以就没有提起。这般考虑,左少现如今近况如何,有没有再热血上头的满大街找人贩子等想法便自然而然的攀上了江桥的脑海。 “那你想查吗?”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如同进行着严谨的缩句工程的江桥这无心的问法反倒难住了孙逸轩,他想过一会,才说:“不得不查吧,毕竟是上级的任务” “而且...”江桥还未问出问题,这多嘴的家伙便自顾自的念出了答案:“我对这案子也挺感兴趣的...” 闻言,江桥决定先不告诉这无自觉的孙逸轩他可能被组长排挤的想法,毕竟江桥对这件事情也挺感兴趣的。 按照资料所说,事情发生在五年前,恐怖分子攻击并占领了依底安以南、当时还归在印区管辖的山里头的新能源研究所,由于救援不够及时,里头的研究人员全被杀害,最终重击六组赶到,却中了悍匪的埋伏,几乎全灭,同行者中,只有左纺是活着的。 对于事件本体的描述,掐去那些华而不实的形容词后,就只剩下这么多。就这么看来,这应该是一件由于有关部门营救不及时和恐怖分子袭击导致的惨案,该哀悼的哀悼,该谴责的谴责,然后大家带着悲伤回归生活,时间一如既往的成了他们的垃圾桶,帮他们将不好的回忆带走,然后,终有一日他们会忘却失去亲人和爱人、好友的痛苦,在这种淡忘之中以热爱生活之名放下已经逐渐透明的伤痛。 本该是这样的,但十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发生的一年后,依底安的群众在当日的新闻里,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的、一年前描述恐怖袭击的新闻。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奇怪到可以赋予‘未知’之名,而人们对于这种未知之事的第一个反应,一般而言是恐惧,当他们冷静下来,感性和理**叠之下,就会让他们做出第二个行为:牵强附会。以过去时形式描述的恐怖袭击是所有人都未曾知道的新闻,这件事,本就是一种十分尖锐的讽刺。 然后,风暴来了。 许多夏区人针对这种隐瞒不公开独家新闻的做法做出强烈批判,被针对的电视台一度陷入危机之中,直到网友中盛行一种‘政府限制新闻发布’的阴谋论流传,电视台才从被仇视者变成被同情者,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依底安政府,甚至是夏区政府。 稍微理智点的人都知道这是电视台的自保手段,但民众这一集体本就是非理性的,他们热衷于针对个体,热衷于反抗权威,比起批判电视台,批判政府的过失对他们的意义更大。 对这种企图搞个大新闻的角度,起初官方采用了如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般的视而不见,直到事情发生后的一月,办事处新闻发言人出来道歉和辟谣,并重组了掌握该新闻的电视台里头的人员。这件事暂且算是告一段落。然后,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有知情人在网上爆料,被炸毁的研究所里找不到任何研究资料,却在还未完全损毁的仪器里找到了救援要求。一封是发往位于第二近、且与该研究所保持良好联系的仙霞市政府,申请救援,另一封发送的时间较早,并且在研究所这残留的信息里,还留存着消息已经被接收的回复报告。 这一封,是发送给距离研究所第一近的夏区城市------依底安。 消息一出,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民众依旧利用其他们人多力量大的特点,发起示威游行,要求政府公开资料,有更甚者要求政府出面向家属道歉。 而依底安的回应方式满是谜团。 新闻发言人否认有这件事产生,并且公布了当时的设备情况:在对方发送求援要求的时候,机器正处于自我修复状态。这种无力的谎言立刻被对现全世界特殊机构所配备的救援信息装置有所研究的人才揭穿:机器处于自我修复状态时,根本没法接受信息。而回复报告却确确实实存在,连发出的机器特征码都一模一样。 依底安政府出现信任危机。 处理这件事的依底安办事处给政府部门拉了一大波仇恨,这件事最终以依底安政府上级部门大换血、夏区区长对此事做出批判和安抚家属作为结局。波涛汹涌的不平浪潮,最终还是被时光压得如同湖面。 被这份资料一题型,江桥便将这件事明明白白的记了起来。当年的他还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在网上对这件事关注得也多,对于依底安应急处理的这个手段,他只感觉到一种近似于羞辱旁观者智商的无所畏惧。当时自己所产生的那种不明所以,被这份以资料形式出现的铲子整个翻了出来,一头雾水的感情又一次出现。 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年前这个时间点。 在时间的敷衍和修正之下,江桥一直以为这场恐怖袭击发生在四年之前,在仙霞时听严仲和徐铁正提起,他才回忆起来,四年前并非是正确的发生时间。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在意,搭配上‘消失的求救报告’这点。 情报来源的缺失最大的问题,没有情报作为结论的辅助修正,两人的想法就毫无意义。 “市立图书馆找不到资料”听得江桥询问资料来源,孙逸轩将自己做过的尝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市立图书馆没有,本地大学图书馆没有,网上收藏刊物最多的网站上也找不到,手头这份档案还是从组长那直接拿到的目击者报告总结,这种情况还当真是诡异得很。 如果不是什么灵异事件,那这只能解释为有关部门刻意隐瞒和删除资料了。 “但这也说不通吧...”孙逸轩不大同意这种有阴谋论意味的说法:“重击六组好歹也算是夏区政府的少数几个重要部门之一,而且还隶属于区域间的联合政府,没道理以如此粗暴的形式隐瞒这资料吧?”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呢?” 江桥自然知道他强调的重击六组的重要性意欲何为,但实际上,正因为重击六组如此重要,它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对夏区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组内有没有对事件程度进行分类的情况?”江桥的问题得到了孙逸轩的肯定答复:“就这件事而言,保密程度和重要程度并没有那么高” 矛盾重重的现实无法以匮乏的信息量解释,当务之急还是必须从获取更多信息。 “如果按你来看,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情况”短暂沉默,江桥这才问道:“警察的思维?” “有人刻意隐瞒”孙逸轩直言不讳:“之所以这件事会被当成是低等级的事件处理,是因为它背后作为高等级的部分被分离出来,连带着将其相关的资料都一起带走” 如果相关的资料一个都不能留下,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官方的解释那么粗糙。 但,有个问题。 从常识来判断,如果一件事情可以分割得这么清楚,那说明它们应该从一开始就处于两种不同的规模或者说是两种体系之中,至少不应该不是相互包含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它们两的情报和信息又怎么会紧密到导致可以公布的资料只有薄薄两页废话连篇的纸? 这个推论很有可能是错的,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又会是什么将这些东西全部遮蔽起来? “总之,先从别的方...” 江桥正想建议他从别的角度入手,先行调查恐怖分子来源和新能源研究所的背景,但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十分奇怪。从正面无法突破就从侧面入手,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到只要脑子还算灵活就能想到的法子,那作为警察,学习过侦破技巧和探案法则的孙逸轩为什么会想不到。 江桥脸一抬,斜视对方的同时,话语拖着长音,显得心情不悦:“找我帮忙还藏着掖着?” 听得这么说,孙逸轩如同被识破了恶作剧的小孩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便起身将储物沙发掀开,将里边放着的一摞文件全都拿了出来:“不是藏着,只是想看看你有多敏锐?” 初中时和温柔的女孩搭上话就能把自己孙子的名字都起好,没被邀请参加聚会就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敌意,已经拥有了超越敏锐的自我意识过剩的江桥对自己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这点有着足够的自信:“哈,之前不是让我来当吉祥物吗?” 说是这么说,接过几个档案袋的江桥还是拆开来看了看,确认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数量后,他才打断一旁孙逸轩辩解的话语:“这个能让我带回去?” 有些事情是不用多问的,比方说去到他人家时的‘能把洗手间借我用下可以吗’的请求,只要对方不是那种丧心病狂到因为这种破事赶客的人自然会答应,毕竟地板脏了洗起来也是难事。孙逸轩这传递档案的行为本就是将这东西给予江桥的意思,所以,这句提问是毫无意义的。硬要说有什么作用,只是长期以来为了表示出自己是一个懂礼貌的人所残留的习惯吧。 听得孙逸轩的肯定答复,江桥把档案袋关上,说自己下午要去和可芙香训练就要离开,却被孙逸轩问起有关比赛的事情。 “依底安好像没有爱好者协会”这般推论着的孙逸轩语气里带着令人不悦的狡黠:“是去打黑拳吧? 黑拳这说法听起来虽然霸气,但总让江桥觉得别扭。 “又不死人算不得黑拳吧?” 江桥把档案袋放进孙逸轩递过来的袋子里,闻言的孙逸轩皱着眉头回忆:“会不会死人呢...好像还真死过”无心的话语阻断了江桥的动作,江桥咧着嘴,声音低沉:“真的?” “毕竟能当吐真剂使用的虚拟技术” 孙逸轩抱臂眯眼,若有所思:“死过人是正常吧。”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虚拟格斗存在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误解。对他这种考虑完全不感兴趣的江桥关门离开,手机按开地图就随着导航往可芙香家走。 第三十章 特训 只有它知道江桥到底绕了多少远路的鞋子被江桥丢进门旁的鞋柜里,浑身无力的他脱下大衣,仰面跌向房间的软床,如同要与它合为一体般的蜷起身子。 与铁壁具有同样质量感的眼皮落下,眼球视物侧的点点刺痛终于有些缓解,世界变得漆黑一片的同时也开始变得明亮无比,洁白一片的世界违抗现实的出现在他的视觉之中。 他从地面上起身,刚直起腰便觉得自己双腿咔沙一声陷进地里,低头还未自己看见自己的双腿踩到了什么,一股透骨的寒意就这么率直的传达过来。 就算从小在南方长大,江桥还不至于不知道这是雪的程度。他用力一抽,把带着伤痕、冻得通红的光腿从雪中抽出,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也记不起来刚才自己在干什么,江桥只能不停的向前走,直到走不动了,就任由自己身体跪进地里。双膝冰得发疼,而这种疼痛在江桥的无能为力中慢慢缓解,直到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时候,他的身体只剩下颤抖了。发疼的眼睛快睁不开,九十度旋转的世界里,他看不见任何和雪无关的因素,银装素裹的天地将一切笼罩,不由分说的将白色赠给所有事物。 ‘雪’这一个字,只要不是和灾难挂钩,是很难让人产生无趣和厌恶的想法的。毕竟它轻飘飘的,看起来没有力量,就算是凝成一团也是蓬蓬松松,施加点力量就会崩塌。 这就跟人类结成的团体是差不多的意思,只要有恰当的外力,任何的团体都会有在一瞬分崩离析的可能。自然,有能成为雪块一部分的,也会有不能成为任何雪块的一部分,它们在雪花飘落的开端,以毫不畏惧的孤独行者身份开拓这片疆土,然后其他的雪片蜂拥而上,与它们的狐朋狗友一同占据这片没有和他们一样扎堆的、孤独的先行者们的世界。 先行者们或者被压在最下面一层,不被记得,或者在它们的压迫之下顺大流、失去本心的成为从众浪潮中的一人。 高举属于只属于自己的正论是正确的,因为这是个人上的需要,没有自己的正论就很难说有信念之类的东西;顺从集体是正确的,因为这是社会化的需要,没有顺从集体就会被孤立,变成单独飘落的雪花。在这个时代里,被孤立者很难像以前的人那般,去开拓、追求属于自己的一片世界,大部分人只会在自怨自艾的挣扎或是伪装成看破一切的修建防御工事,所以,大家伙没有信念独自一人。 没有勇气以个体反抗集体的压迫。 冷得快要死的时候江桥还是只能没由来的想到这个东西,可见这人心眼到底有多小。 按照网络小说的正常思路,这里不应该放一段跑马灯让自己知道下到底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或者忽然发现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有一个最好是雌性的神告诉自己真相并且给了自己一个金手指开启一段杀人全家抢他东西睡他老婆的荡气回肠的修真之旅吗? 他的脑袋空空,仔细看去什么都没有,回忆不起过去的事情,也不再愿意考虑个人和集体到底有什么关系的复杂偏见。为了回应忽然出现的、就他自己的人生而言还算是较为积极的情感,他觉得应该定下一个投胎目标,虽说这种事不由自己控制,但上神好歹也虐了自己一辈子了,指不定就是为了把好事都攒到下辈子去呢。 如果,如果不小心成了动物,他希望可以成为狼或者熊。以前还考虑过猫,但仔细一想这种凭借姿色和可爱存活的方式并不是一点都不可爱和一点姿色都没有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也不是自己的风格,不如像孤独却凶狠的狼和熊一样,强大而孤高,什么情况都能活下来。 江桥没有死过的记忆,想来正常的人类也不会有,但这并不妨碍他依靠常理判断出一个正常的人类无论面临多大悲痛也不会有下辈子投胎成随机家庭的动物的想法。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做人类,如果当真是这辈子的委屈都以下辈子成人的形式得以回报,他希望下辈子的自己,是一个脑子好用的家伙。 好用到能够伪装出和人好好相处的地步。 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他终于在这个世界里看见了人类,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在雪地里穿着白色连衣露背长裙的她越过倒在地上的自己往前走去,褐色的长发遮挡着大部分光洁的背部,裙摆太长,就算是占据绝妙角度的江桥在仰视之中,也只能看见她那双冻得通红的脚后跟。 她停下,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人趴着的影子,回过头来的模样让江桥难以忘却。 眼泪自她的灰眸不由的往外溢出,伴随着这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身子十分自然坐下,抬起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嚎啕大哭,对着趴在地上,整个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的江桥嚷道: “这里是哪” 江桥忽得睁开眼,雾蒙蒙的世界便灌了进来,疼痛的针刺感在眼球上发作,他只能闭上眼睛,稍做缓解后才慢慢睁开,这才见着捏着床被两角的可芙香站在他身旁,不知所措的慢慢放下被褥。 有事相求的可芙香下定决心敲门,这破门一碰就开,于是她便好奇进来,看见江桥蜷在床上面露痛苦之色便打算晚些时候再来,将走的时候觉着这人冻着也许就帮不上自己的忙故回来帮忙改一下被子,就在这个过程中江桥醒来。 这是一件简单得不具有任何悬疑因素的日常事件,江桥自然不会有别的怀疑。他伸直身子,如弹簧般蹦起,双眼无神:“那找我什么事” 高至膝盖的青草被白雪压弯,指向北方的河流结出了冰面,穿着素色长裙的可芙香站在江桥十步之外,裹着的白丝把她的腿修得比江桥注意到的哪一次都要细。 东戈登通知了可芙香两个星期后参加‘英格薇莉亚’的事,似乎对于东戈登把自己也算其中十分高兴,可芙香便干劲满满的找上江桥训练。所谓的帮忙也只是指这件事而已,江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他去和三浦新一干上一架长进肯定不少,但是江桥就是不想随了那目光凶狠者的意。 魔法系的选手凭借着多种多样的魔法,倒是很容易给予对方难以抵抗的打击,但可芙香这厮魔法用得少,反倒是像炮击系,打着打着江桥也就把她当成是试招的教练,尽管把自己那些不大科学的招数使到她的身上去。 “不变身吗?” 见得对面这人还保持着那股素雅的装扮,手杖也未拿在手里,江桥这反映十分正常,只是听他这般讲,可芙香的表情严肃,摇头望向倒计时。 这有事在心的模样江桥已经看了许多次了,从前段时间骚扰过她之后她便一直呈现这种微妙的状态。 明明是个笨蛋却意外地对这种事情很上心,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自以为已经看透她的江桥没察觉的东西呢? 这般想着,江桥也就不再说话,右拳紧握微向后摆,待得倒数为零的同时,一记拳风炮击向后打出。巨大的涟漪将处于中心之处的江桥弹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可芙香接近。 眼见得两人的距离就要拉至江桥的优势范围,略露忧郁神色的可芙香左步后撤,右腿往右一剪,两个人产生了一个擦身而过的距离,但还没等可芙香作出下一步判断,她便觉得自己身体向后上飞起,刚听见系统传来的“胸骨碎裂”的提示,她便立马压低身子,手指往地上一抓,对应手指位置的五个法阵崩碎地面,以强大的阻力将可芙香的身躯停下,另外滞空的手掌一动,凭空出现的五个同心圆环相互分离,朝着江桥飞来。 极速一掌打中对方胸口,力道浑厚得手掌甚至没能感受到一点柔软和温暖。江桥本就不对这一招的副产品有什么希望,不过对这场比赛倒是起了点兴趣。可芙香的战斗姿态与往日完全不同,魔杖先不说,就自己这快速拉近距离的手段她也了然于心,见到这种招数,她必然会用自己的法子强行拉开距离,释放大型魔法的同时辅以炮击,将江桥着弹几率最大化,就算是反应不过来,她也不会仅仅凭着单层防御魔法来抗下江桥的攻击。 这家伙怕痛,江桥十分清楚这件事,所以,她是断然不会采用和江桥类似的硬接攻击的方法的。 见得圆环飞来,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魔法的江桥腿一蹬,盘旋跃起掐好时间,半空之中又是一记反向拳风炮击朝着这几个大小不一的圆环打去。肉眼可见的空气柱如同投标一般的刺穿这五个圆环,但它们却不服输的顺着空气柱直朝江桥飞来。 判断圆环能量定是因为方才自己的攻击而减小的江桥落地同时蹬向一侧,蓝光如同闪电般劈向那巨大的风车,右脚刚打算踢在风车上借力一记崩拳解决这些靠近至危险距离的飞行物,莫名其妙的恐惧却袭向心头。 这一瞬的江桥不顾一切的压低身子,随着风车传来刺耳的崩裂之声,江桥的身子以现实状态中无法想象的角度压在铁柱之上,并在那借力的一蹬之中朝上蹦出两步,就在这时,一颗盘旋着的火焰弹以江桥都无法捕捉的速度从圆盘和他之间飞过。 当热浪卷来水平方向的热风之时,那颗落在远处地面上的火焰弹闪出交缠盘旋上升的银色龙卷,随后便是一声要将这个世界撕裂般的声响,黄色光芒从接触点溢出流动成笼罩一切的原型覆盖面下的一切轰然崩碎成原子,火光与高能粒子直冲天际,在巨型的天穹魔法阵前失去能量,以火雨的形式再度落下。 这一过程描述起来十分复杂,但实际上只是两三秒的过程,唯有这震撼在江桥心中久久不能离去。刚才那一击,江桥感觉到一股熟悉感,要说起来,就和自己凝结出的魔力球类似,只是上面附加了什么魔法术式,导致它能够以最为直白的方式破坏物品,像刚才打中地面的一击,直接就将区域内的一切物质拆成原子,巨大能量如果不是被她不知何时设置在天穹之上的魔法阵吸收,恐怕绝境系统的运算负担要成指数倍增长。 这个人,什么时候有威力如此之大的攻击了? 自那能量升起的时候,江桥便被吹来的风卷离了原先想要行走的方向,模糊之中他只感觉一个圆环套住自己左脚,一个圆环绕著自己左手,心一沉,又是一记拳风炮击强行将自己的身体脱离卷风,本打算借着这势头落地的江桥身子一翻,却觉得左侧被无形大手抓住,一个晃神,他便在两个圆环闪起的白光之中被拉向地面,径直砸进地下十米。 喘得感觉得到肺部的血腥味的可芙香看得不远处的凹洞,确认系统没发来胜利提醒后,咬牙往凹洞上方看去,巨大的空间跃迁门凭空出现在视点之中。 火星降落的那片天空被可芙香拉了过来,点点光芒开始凝聚,一个一人大小的火球停顿,下落,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之下,尾迹拉得如同一条燃烧的牵引绳。整个火球砸向洞穴之中,却只见一个无需触碰都能从它极易变化的柔软蓝球向上飞起,与来势汹汹的火球碰个正着。 表现出的一刚一柔相互接触,热浪便以横波的形式水平荡开,闪出的光芒不由得让可芙香眯了眯眼,就是在这一个视线变化的时候,她捕捉到了来自那闪光方向的一道黑影。 速度快得像是子弹般的在身后的空间中留下音爆响声,见得握拳于胸的江桥向前飞来,可芙香倒吸一口冷气,左腿后撤,目光一凛,左手后靠右手摊开,一副古拳法起势的姿态。 第三十一章 踏出理解的半步 古拳法?可芙香要是会古拳法,按这小姑娘这爱炫耀的性子,老早就在自己面前秀过一波,哪还会忍到现在? 判定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的江桥心一硬,将自己的右肘往外挪出一两公分。无形的魔力屏障在自己的肘尖出现,空气破碎魔力时产生的小小的波澜在空间绽开,凝结的空气球被魔力碎片划破散开,以柱状的空气流从肘部发出,往后射去。 巨大的后坐力将江桥的速度叠至系统所判定该身体所能承受的最高速度,热辣辣的痛感扑面而来,眼睛所见的景物模糊,他只任由自己握起的拳头不受肌肉力量控制的前推,拳头伸得老远,整个身躯也被那股巨大的后坐力推得前驱,如同离弦之箭。 身体的速度之快远超江桥所挥出的拳速,但未表露出任何措手不及的可芙香手心攥起闪动的银光,五只捏向中间的同时将拳头朝前一推,看这架势像是要与来势汹汹的江桥对上一拳。 可芙香的魔力光是类似于梁咏橘发色的银白,这点江桥早已了然于心。炮击这种术式想来在这个距离里她是不会做,一是她这人不比江桥,用身体抗攻击这种事情很难想象她会做得出来,二是她没有手杖,也难以在这种短时间内打出炮击来。这光芒最多就是加上了限制的锁链魔法,说破天就是方才那种十分诡异的圆环。 但即便是那圆环如何固执,依旧在自己的力量爆发之下挣成碎片。就江桥的感觉而言,自己这拳缺少了来自地面的力量,却有反向后坐力的加成,马马虎虎也能达到九成‘崩拳’的力量,就算对方再丢出那种圆环来阻断自己的脚步,那个时候自己的拳头一挥,她的魔法就会半空崩碎,借着那个空档,以江桥的速度已经足够做出许多攻击了。 这般做起来或许有些欺负人的意思,纠结起如何巧妙失误才能给对方留些面子的江桥心头一颤,猛地双腿朝前一蹬。陷进地里的双腿难以阻止身体的巨大惯性,江桥的腿部肌肉隐隐作痛,身子一斜,前方的地面在他的挤压之下凸起崩裂。 可芙香见得他停下步伐,面露计划落空的慌张神色。刚察觉到对方似乎期待自己攻击对方的江桥只见得她素色裙摆下的后脚跟轻敲魔法阵,开启魔力屏障的同时直朝着自己这边冲去。 这样主动的攻势越发让江桥确认自己在停下身子时视力的些许恢复中看见的东西没有错漏:方才那人手里,分明攥着一颗纯净得几乎成了实体的魔力球,跳动的赤红色火焰如同诅咒,像是被压抑和封印的肃杀之气。若是刚才自己拿拳头实打实的打在这上面,这球就算不重现方才那地面崩裂的效果,在这种距离里要把两人的身体变成骨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大致感觉到可芙香对这一场训练的决心的江桥将嵌进地里的腿猛地抽出,咬牙切齿的逼出较为纯净的湛蓝魔力球,仅凭着一股蛮力,直接朝着可芙香的脸上砸去,但这种没有魔法加以设定的魔力并不具有威力,不遇到足以让它不安定的冲击则不会有任何攻击效果。可芙香将她的手中的魔力球一挥,这湛蓝魔力光就像是流入大海的河流,先与银色混在一起,然后就化作蓝色的内焰,这才让火苗看起来立体和真实一些。。 也就是在这挥手动作的一个空档,可芙香将这遮挡在自己面前的巨大魔力团吸收完毕,江桥已经不再方才的位置上了。 江桥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十分清楚的。自己所能打出的炮击全都不是正统,即便威力达得到,但比魔力炮击准备时间更长的拳风炮击实际上很容易被躲过的,就连当时对魔力只是一知半解的江桥都能在这招的创造者伍左鸢一炮将自己打死几百次后躲过一两次,更何况是单纯靠模仿原理制造的不完全版。 另外的毫无攻击的魔力球就不用说了,只能作为增强拳风炮击威力的手段,就本身的状态来看,除去贴上眼睛就能去假装类似史莱姆的吉祥物这点,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所以,江桥最为擅长的攻击方式,依旧是近战,而他所能依靠的最大杀招,也只有那一招‘崩拳’。 这么讲起来寒酸得很,但江桥也有自己的优势,定要做个清单,恐怕还是不少的,就比方说这量不足但输出水平却奇高的魔力和被各种各样的人重伤之后以更为强硬的姿态回归的身体肌肉。 以及这‘绝境系统’判定出的移动速度补正。 见得江桥消失,可芙香眼神上飘,银色光芒形成的巨眼轮廓代替了天空中的空间传送门,面状的扫描以眼为中心,在银光形成的一颗泪水自这富含感情的迷人大眼中滴落在地的一瞬,十公里内的一切事物都以立体的形式在可芙香的眼里成像,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眸里表现形态。 在感觉到成像图上一道蓝光迅速流动的同时,她猛地将手里缺乏稳定的银色光球朝着对应的方向丢去,银色光球落进半空中开启的空间魔法阵里。带着无法言说的威力越过了世间万物,即将传达给位于那遮蔽之物后面的江桥。 压抑着全身上下因魔力消耗剧烈而过度的疲劳感,借着高低不平的地势遮挡身躯而飞快移动想要绕后的江桥只见得天空之中一只巨眼向他这边瞄来,出现在前方五十米上空小得如同硬币般的空间传送法阵的猫眼刚被江桥视线捕捉的一瞬,心慌之余的他硬是在自己的膝盖之前的空间里构筑一块小得无法做出防御魔力屏障来。 法阵在半空以极快的构造,江桥的身体即将因还未消去的惯性而直撞这魔力屏障时,他猛地提腿,一记正踹直蹬在这屏障上。肌肉的挤压已经无法用酸涩来形容,断筋折骨的痛苦没能阻挡住一瞬脸色煞白的江桥的行动,强制滞停的胸口紧贴在自己的右腿膝盖上,眼睛刚见得含着火焰的银色光球从法阵中掉出的瞬间,左腿猛地一蹬,身躯一蜷,魔力加成下的左腿直接以无法想象的力量将本就被魔力压缩的空气团挤扁,被这般浓缩的空气直接将整块魔力屏障崩裂,以奔流狂暴的空气流形式轰向地面。 在烟尘中的江桥不顾系统传来的‘双腿断裂’的提示,炸裂的双腿伤口溢出的血液挥洒,由旋转的身躯绘出一道右旋双螺旋的轨迹。感觉心里不安的他拳头一攥本想再打出炮击改变方向,却只觉得身体内魔力空空,一种魔力耗尽的疲乏感迎面袭来。他回过头,目光撇过地面上看不清脸、站姿坚定的可芙香,最终还是落在那颗如同动能耗尽而落在地上、再度弹起的白色小球。 接着,白光迎面而来,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宣告身体蒸发的系统响声让江桥睁开了眼睛,无机质的头盔套在自己的脸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上满是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被巨大的惊讶掩盖,满心都是可芙香这惊为天人的进步。 “当时如果我没有停下,你是不是打算用魔力球挡我?” 江桥这般问着的时候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被发现啦?”可芙香还处于得意洋洋的愉悦之中,说出的解释里带着一种让人心头泛酸的针刺感:“这还是从你这得来的灵感呢。我改版过的魔力凝聚球威力很大,但依旧需要碰撞才能触发威力,如果是你那击打中,威力可能会超越我们两个的想象哦” “真稀奇”江桥皮笑肉不笑:“你不是怕痛吗?” “怕”可芙香闻言,浅浅的笑起,看这模样傻里傻气的:“但不讨厌” 这句话问题很大,就连说出口的可芙香都意识到了这件事,连忙不好意思的补上一句: “因为我还有比疼痛更怕的事情。” 本想针对那句言语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的江桥被灌进耳朵里的这句话止住了声带,半张着嘴,如鲠在喉,却只能吐出一个‘哦’字做出回应。 “我还以为你会问怕什么呢。”可芙香见江桥这般回应,直述心声。江桥也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挠了挠头,以最娴熟的岔开话题技术将她的疑问转移:“只是觉得你厉害” “也没有啦...真的厉害?”可芙香一脸神气说出的话语没能让江桥感觉到有什么谦虚的地方。 “打法跨度挺大的”江桥说得平淡:“以前你是这种打法吗?” 可芙香摇头:“我是魔法型选手嘛,但并不是挺喜欢这种类型,只是我老师说我‘魔力那么多,不当魔法型选手很可惜’,所以我才主攻魔法” 这家伙看来想成为一个专打近战的魔法师啊。 “我这用法,你觉得行吗?”可芙香这征求的说法让江桥很是惊讶,他顿了一会,慢慢说道:“打我还行...你自己的东西不要问我” 可芙香嘿嘿嘿的笑起来,丝毫没有大小姐应有的那种贵族气质。她从口袋中取出发夹,将跌落的刘海重新搭回,这才说道:“以前没什么勇气反抗老师,等到出来了就想试试,大赛上也不敢用,一来二去就害怕了” 这种害怕,江桥可以理解。 “但是,上次看了你和东哥的比赛”可芙香按着自己贫瘠的胸口,如同要抓住心跳般的用力压着,眼睛紧闭:“你们那种打法,让我感觉到很畅快” 这种自由,他也能理解。 “所以,我也想用自己的打法” 所以,江桥无需多问什么,自己的心就已经在她说出那句话语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畏惧着什么东西,而现如今,她又跨越了什么东西。 这般说着还笑起来的可芙香看得江桥很舒服。那是一种问题得以解决的顺畅感,但却又不清楚是什么问题。 可能问题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这种异常的感情,大概只是一种肯定。 第三十二章 没有正解的方程式解个不停 孙逸轩调查的事情在江桥的帮助下以稳健的步伐逐渐接近真相。 换一种说法,就是一点突破性的进展都没有。 凭良心讲,江桥这次算是十分积极的,看资料看得头晕眼花不讲,每日按时来到这宾馆更新双方手上的资料和推断这种事情是之前的自己所无法想象的,但即便如此积极的他,遇到那些个白咸不淡的资料,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能得出大结果。 新能源开发研究所,研究的对象就如它的名字一同直白,在那个江桥只残留着一点印象的所长的带领下,众人就是躲在实验室里干些没什么进展的大实验。偶尔会在新闻报纸上冒一下泡,原因也只是因为这个研究所当时挑战的课题乃是从远古时期就已经落下定论的无法达成‘永动机’。 科学界说来说去也是个圈子,既然有圈子就会有竖标靶来给集体泄愤的情况。科学家埋头苦干们累得正惨,好不容易出了个众矢之的,不往上面射上几发弓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物理学这。看来科研当真是一个十分苦的差事,新能源研究所因此也时常被物理学界的大牛抓出来吊打一顿。 新能源研究所的所长显然是个看惯大新闻、处变不惊的智叟,对于物理学界几乎敌对的排挤,他从未公开发表过任何反对意见,就算偶尔跑得比运动员还快的记者以猴子都达不到的矫健姿态躲过门卫拦截跑进所内采访,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赶客的反应。泡上一杯热茶,摆上几块饼干,便与记者在旁谈笑风生,即便有些记者问起问题如同咬人不放的疯狗,他也只是慈祥浅笑,以中指抬抬眼镜便又是将毫无意义的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这般说来,江桥还有受过他的恩惠。 不知是区域文化还是如何,夏区的初一学子总有一股想要标榜自己特立独行和富有智慧的趋势。以江桥的经验来看,周边那些可以观测到的团体领袖有着无需和他们多交往就可以察觉出的卖弄气息。 当时的自己还是年轻得很,以为只要明白不知为何被人忽然提起而且当做是日常笑料的‘永动机学’就可以融入团体,找来找去便找到所长那几期采访。世事难料,江桥被这穿白褂老头眉宇之间透露出的物理学者的风范吸引,心头竟然有些向往起物理这门科学来。无论是经典物理还是量子力学,初中阶段的他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姿态全部吃完,然后在床头贴上一张见证自己未来的六年规划表,内容他记得模模糊糊,清晰得如同昨日重演一般的是最后一栏那‘物理系大佬’这几个字眼。 虽然六年后的今天成了现在成了个虚拟格斗的选手外加中途肄业而且已经忘记了六年前记过的大部分物理知识的高中生,但对于能单向认识这位老者对于江桥而言还是很幸运的事情。 所长那些话语里透露出的巧妙技巧让当年的自己钦佩不已,才疏学浅的他在无限重复两期报道里学到了伴随他至今的许多语言技巧,比方说凡有对话就会有的转移话题。之所以能这般百发百中完全不顾重点的滥用,实际上都是要归功于那位长以中指直对镜头的老者的功劳。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来记性就差的他脑海中最后一次出现这个人的时候,仿佛是在几年之前。 四年前。 相比孙逸轩稳如泰山的平静,江桥有些许觉得自己像是跟在皇帝身旁的太监般,只有问及恐怖分子详情的时候,孙逸轩才会露出焦躁的神色------那伙人的资料怎么找他都找不出来。 并非是曾经发动过袭击宣言的恐怖组织,也并非是登记在案的作奸犯科者,这群人是普普通通的民众,年龄都不是很大,忘记确切数值的孙逸轩以东戈登作为参照听得江桥十分诡异。这群人阶级不同,军火来源不明,甚至连超人一般的战斗力都不知道从哪里获得,按照孙逸轩的想法可能是磕了什么药之类的,就江桥从他那得到的描述,倒也觉得这群人像是吸了兴奋剂,毕竟当时嗑过‘红眼’和‘无色’后那种觉得自己无人可挡的强大感,至今还残留在自己的意识深处。 “而且,头目跑掉了” 这熟悉的情绪下降方式代表的是孙逸轩那如同爆料般的无意识碎碎念即将到来:“当时的大佬们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和区的维和部队要介入,硬是被重击六组当时的领导者拦了下来,直到死前才下了命令请求大和区的部队介入协助” “还有这回事”不出意外的猛料报送环节,但这个猛料实在是有点猛。江桥顿了一顿,又开始觉得事情复杂了些许:“换言之,在印区发生的这场恐怖袭击是针对夏区而且仅有夏区可以介入的案子吗?” 像这种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把已知的信息再用语言表述一遍,即便什么新的意见都没提出,双方却会产生‘事情出现了很大进展’的自欺欺人,孙逸轩似乎是第一次吃到这招,有些无法自制的点了点头,希望江桥说出更多推断,这点江桥自然做不到,他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那种完全被压在迷雾下的诡异感而已。 首先是一年为限的资料公布,这种处理方法很类似于揭秘类综艺节目里头常出现的所谓‘资料时效’,只有当其过去了还能发挥作用的时间才会将其公布,虽然还存在时间过断以及处理方式拖泥带水不够果断的问题,但按这个思路讲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可否这么认为,针对新能源研究所的恐怖袭击在这一年里已经失去了它原先想要造成的作用,在四年前公布新闻的时间点里,一切已经得到了解决、平复,所以有关部门才会将过去的新闻放出,但如果把事情掩盖起来,恐怖袭击所能达到的恐吓效果被降至最低,这样岂不是更好? 目的不明确,把这解释为某个电视台的良心发现,那这电视台后面撑腰的人就只可能是区域联合会了。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是政治事件,考虑起来觉得麻烦的江桥直接舍弃这种可能,但即便不是有关部门有意为之,之后对应的处理机构忽然开始的应急预案所表现出的态度也实在是诡异得很。 上述的言论江桥大部分采用的是脑袋思考,但有些许不合逻辑的地方则是膝盖构架,与某些游戏的水果蔬菜服务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不知为何闻言的孙逸轩拖着长音,发着显然可以感觉到其茅塞顿开的‘哦~’声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弄得他仿佛是以江桥为主角的侦探电影里的那些脑袋空空除了一通骚枪法打不死人和结尾自己不敌大魔王时才会出现救场的警察一样。 “那就只能从依底安政府的角度入手了”所幸,现实还是要比侦探剧严肃一些,重击六组这样的部门也不是笨蛋收容部。 这个情况下对着小自己十多岁的人过过领导者的瘾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这江桥除去能打之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民阶级,凭他的力量去调查依底安政府,就算查到也得进监狱里蹲上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体贴至极的看法江桥自然同意,毕竟还有东戈登的课要去学,为了下一次与可芙香训练时不那么丢脸自己的体能也得多加锻炼。但是,江桥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别的看法。 “民间也要吗?”孙逸轩对于江桥这个说法有些不解,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征询态度:“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情报指向政府?” “你不要含血喷人”江桥摇头否定:“我没这么说,你自己说的” 这锅甩得比这人挥拳还果断,对这种显然推卸责任的方法,孙逸轩有着一套绝对的对抗法则:“那就需要找个对看起来有可能的民间组织加以调查的人了,按你的说法倒也像是官商勾结的样子,说不定还和能源公司有关呢” 无视对方意见,默认对方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停强调自己的观点来起到打破对方浑水摸鱼的目的。这种残暴的对话方式,正是针对江桥那从完全记不起名字的所长那学来的转移话题的技巧的最佳克制方案,正是陷人于不义之地和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最佳武器。 “啊...” 对于这个情况显然一头雾水的萧卓世望了一眼表情冷淡,语气和语句描述的内容完全挂不上钩的江桥,听着对方机械般的“这方面我找了个高手”的称赞话语,心里没有感觉到一丝被人捧高的喜悦。 “大概我清楚了...” 萧卓世也算是个聪明的家伙,本能的觉得这种事情知道太多不好的他又不好拒绝同门且因为年龄在自己之上况且自己又是被逐出师门所以导致他是二师兄的江桥,只好先和这两人约法三章。 “倒是可以帮” 考虑再三,没有合适的拒绝理由,也想报自己和师父短暂和解的恩情的萧卓世一本正经的答应下来:“但是,我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孙逸轩毕竟是糊弄过不少证人的,自然知道萧卓世这种半只脚踩进黑帮浑水的中间人是什么感受。他笑脸盈盈的同意下来:“你只需要帮我找到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会自己去问他的” 萧卓世对于这人理解能力非常满意,点头后望了一眼江桥,仿佛在征询看法的目光弄得江桥不说话也不成,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起身,同孙逸轩讲自己还有事,问其有无与萧卓世单独聊天的念头的同时起身作势要离开。 意外性的得到了没有的答复他反倒觉得奇怪,那两人倒是默契得很,萧卓世一句‘那今日先如此’的客套话流畅得像是游戏中的瞬发技能,而孙逸轩则是抓准萧卓世走到门边的时机颇有心计的说了声“我会给你适当的报酬的”便朝着萧卓世的后背挥起手来,转过头来,对着大概一臂距离左右的江桥同样挥起手臂,笑容不变,大有赶客的意思。 江桥带上门,才发觉萧卓世待在门口等着自己。两人下了楼梯,出了铁门,原地站立玩了几秒钟木头人游戏的两人直到服务员一脸和善的劝解他们不要站在门口阻挡客人才慢慢走开。 两人不咸不淡的话语来回,常常说过一句就忘记对方说了什么,因此话题也十分丰富多彩,从一开始的讨论孙逸轩的来历到最后变成东戈登的年纪,两人完全记不起这一段话题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原理。 两人并肩行走,插着口袋精神萎靡的江桥见他停下,自顾自打量四周,发现这处地方是前段时间两人干过一架的场所。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不会又要打一架还是如何,却才听得对方这般说道:“和...东哥学着辛苦吗?” “不辛苦”江桥冷笑一声:“不如说他家伙什么都没教”这般说着他目光四处乱扫,插着口袋又往另一头走去: “想叫师傅就叫师傅呗,反正那家伙现在还当你是徒弟。” 发觉这回答直中自己心中烦恼之事,惊讶不已的萧卓世愣过一会,望着前方这背影追了上去,即便表情和动作没有什么表露,主动发起的越来越多的话语却显得出他的兴奋。 是个容易懂的家伙,和他师父完全不一样。 真的是这样吗?这点江桥并不清楚。 东戈登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江桥完全不明白。 到底是真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废了自己徒弟也毫不在意,还是说只是为了掩藏类似于前些日子不小心表达出的些许温情。 自己这样给萧卓世增加自信真的没问题?万一这将导致他最后被利用又会如何。 问题出现在无法理解上。 无论是东戈登也好,可芙香也好,程雏也好。 在孤儿院,在仙霞,在依底安,江桥谁都没法理解,她们总会做出自己行动之外的手段来。 人类所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手段,只有话语、行动和目光,偏偏这些东西所总结出来的人物性格却与江桥得到的答案格格不入。 冬天要比之前更冷一些了,脑子想的东西比以前更杂了,要管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放置不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江桥有预感,这些自认为可以暂时搁置忽略的东西,总有一日会与这寒冬一起汇聚成落下的冰锥,一道一道刺进自己本就不怎么宽厚的后背。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能称为秘密的东西必定是重要的。 秘密是不能被他人知晓的。 所以,对于自己重要的一部分,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而无法理解到什么对于他人是重要的,这样的理解,当真可以叫做自己已经理解了对方吗? 这里头定然有哪里出了错,而这个错误,与这冬季一同将江桥纠缠起来。 第三十三章 不仅是因噎废食 寻求他人的帮助,本质上是为了将事情变得比较容易解决,换言之,是为了减少自己的负担。 为了顺应这一行为的本意,江桥开始了天天被孙逸轩求着过来谈事的生活。前些天的勤劳仿佛是为了这段时间的彻底摸鱼积攒力量一般,有了萧卓世各种意义上的帮助,江桥开启了成为虚拟格斗选手后较为闲散的生活。 不想去帮孙逸轩忙的时候就推脱要上东戈登的课,不想去上课的时候就以帮孙逸轩的忙为借口。当时协助孙逸轩时虽然只是凭着除了能让人上头的一腔热血,但却在无意中走了一步以退为进的好棋,对于这招数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安逸的日子过得十分之快这是常识,为了降低这种速度,他偶尔也会做一些折磨自己的事情来让体感时间变长,比方说锻炼和听东戈登的课。 江桥本身对学习是没有任何偏见的,只是这东戈登讲起课来无趣得很。还拐着的他坐着轮椅硬是要两人推着出去跑,指着些花花草草就开始讲武术哲理。这把修仙方式应用到拳法教学里的做法似乎勾住三浦新一的思想,听着东戈登以极为绕口、生僻到他自己都用错的成语和俗语解释周围事项,三浦新一脸上那对光形状都十分吓人的眼眶里就和放了闪闪发亮的宝石一样。 江桥不止一次在想要不要将‘东戈登这些废话都是为了拖课’这一真相说给三浦新一听,光是想着他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都觉得有趣,只是这种作风实在与自己不合,况且,说句老实话,看着东戈登这一本正经的扯天谈地,就外观上看还是十分滑稽的。 一天到晚老看一个人的小品总是会厌的,这就像一部小说里全都是主角的疯狂内心独白和幼稚思想一样,出现一两次是亮点,出现五六次是心理活动过于丰富,出现八九次是自我意识过剩,一整章都是心理活动的话那这本书不如改成主角语录。 但回想起来,江桥也觉得自己对东戈登的看法里头有许多的偏见。他虽然不像严仲那般通过一天到晚殴打自己来锻炼自己的技巧和反击能力,但是他每日所布置的机械而且自己也能想到的锻炼的确让江桥的体质增加不少,乌金双刀的使用也流畅了许多,至少抽刀转刀像模像样,就连那层保护套揭了后都不怎么伤手。砍柱子也依旧在继续,只是在又一次尝试以‘崩拳劲’带到砍柱子的时候姿势不对震伤手腕,因这破事被东戈登骂了几次后就不怎么用力砍了,以空挥的训练作为代替,这样下来,手劲和力道也大了不少。 就江桥这么一回忆,似乎这半个多月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一样,实际上也是如此,相比起上个季节又是比赛,又是抓人贩子,又是为了东戈登一家的问题到处跑和被他耍的,这个冬天过到现在真可以算是平平无奇。不过就这么全盘否定这半个月也不太好,毕竟他还是找到了一两件较为有趣的事情。 身为魔法型选手的可芙香?文森特,不再打以炮击作为辅助的魔法战了。 在那次训练之后,江桥与可芙香还交过两三次手,主要还是以不武装、完全靠自己反应能力作为防御的形式为主,这样的形势之下,两人显然都留了手,江桥不使‘崩拳’,可芙香也不丢那种可以直接把物质崩成原子的东西。 不用话语的默契协定让两人都放开了心思战斗,每一次可芙香近身过来之时,江桥便以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防备她的攻击,无论是完全不畏惧伤及自身的超近身炮击还是逐渐熟练的近身格斗都呈现一种无需猜测路数的率直,但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法,却总能让江桥在每一场比赛之后都有一种喜上心头的感觉,相较于回到现实世界时的思绪繁多,在这个世界的你来我往反而成了他最为畅快的时刻。 但上述的只是在约定好的‘相互进步相互学习’开始之前,在这种看起来就很傻的约定开始之后,每一场练习都会打成不死不休的状态。 江桥也是觉得十分奇怪,怎么看这后者都应该是比较和缓的切磋才对,况且每一场开始之前已经约好本场练习只是为了教江桥怎么用魔法回收自己在附魔中散出的魔力或者是锻炼可芙香的格斗技巧,为何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摧毁虚拟世界的大战,有几次甚至还用上了‘崩拳’和那毁天灭地的球呢? 江桥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唯有那战斗中的喜悦和无论输赢都会有的畅快感至今依旧记得。 这肯定不是和任何人打都会有的感觉,他敢这般断言。 另一间比较有趣的事,就是某人明明说了要教‘破浪’却只给了一张名曰‘总结’看似论文的东西后就假装自己已经教完了这件事。 这东西类似于课本上的知识点一样,没有题目来练怎么可能会融会贯通,只是它还要比知识点高深一些,需要有人做出个正确的姿态示范,否则很容易误入歧途,这般考虑,江桥也就知道为什么萧卓世那腿踢起来那么伤身了。 都说做师父的要留一手,这东戈登直接就留了九成以上,当真是教育界的耻辱。 想是这么想,这论文他依旧看得欢乐。不得不说,东戈登总结出的这东西十分有趣,寥寥几句里的提点多得要命。在这篇满是歧义的文章里,江桥取了几个看起来不那么可疑的东西练了几下,发觉它所说的几个分论点能在自己的身上得到验证。 也多亏这一纸论文,江桥可算记起来自己当时和梁咏橘比赛时灵光一闪想出的那重心偏移转身踢腿的招数,跟着这文章改进了几下,身体便出现了这招数不亚于‘破浪’的错觉。 在孙逸轩的电话铃声中醒来,江桥接过电话随意的敷衍了几句,揉掉眼睛中出现的被窝冒着热气的错觉,打着呵欠的他往门外走去。可芙香和背起书包的程雏正不知道笑嘻嘻的说些什么,见得江桥出来,嬉笑声便小了些,但依旧可见得这小女孩子今天要开心得多。 书包。 这般一考虑,江桥才觉得镜子里咬着牙刷的这个人有多么不近人情。从一开始就把学校当成是排挤和格格不入的地狱的他并没有考虑到这种想法并不具有一般性,被欺负的人永远是少数,而程雏这样可爱而有趣的家伙,江桥有自信她能成为团体里的大多数。 这种没有来源的迷之自信,很容易让自己生疑,就这么考虑过的一瞬,江桥便举出了一个足以否定掉这个想法的反例:东缪音。 论可爱,东缪音其实是足够的,说起话来温文尔雅,笨拙的小动作时常给她的魅力加上几分,但就是这样一个应当成为公主的家伙,却在学校这个皇宫里流落到连婢女都不及的境地。 刷完牙的江桥洗了把脸,哈了口气,按平时的步调走到客厅来,与平日一样,坐在程雏隔壁的位置上,只是今日的程雏没有移开身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自己被白丝裹着的膝盖,惴惴不安。 可芙香显然没干过这种小孩意见代理人的职业,江桥干嚼着的面包片吞了不少,她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江桥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无神的目光她早就习惯了,加之这段时间和他一起训练亲近了不少,有些原先觉得不妥的话也不小心说过一两次了,况且这次是为了程雏,理由充足:“我想让程雏去上学,你觉得呢?” 听着这句话,江桥便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特别理性的家伙了。 将事情简单地分为两种可能:一,程雏十分受欢迎,整个班级没有恶意的接纳着她,她在伙伴中成长,度过快乐的一年;二,程雏被排挤,在这种阴郁的生活里成长,强大,成熟。无论是哪一种,对程雏而言都有好处,所以,作为转校生入学是最为正常而正确的选择,无法反驳。 如果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江桥定然会这么告诉询问者。 “不行。” 江桥张嘴,闭下,一声沉重的吸气声在可芙香的目瞪口呆之中响起,伴随着椅子后仰摔倒的声音程雏站起。头发遮挡住从右侧望过来的江桥的视线,唯一看得清她强忍着的泪眼迷蒙的可芙香惊慌失措的站起,却只见得程雏慢慢蹲下,扶起椅子,抓起书包,钻过自己张开的手臂,径直跑进房间里去了。 沉默里,可芙香坐下,放在餐桌上的拳头攥得指关节发白。 这种感觉,曾在不久之前出现过,那个时候萧卓世来找江桥帮忙,他也用一种十分诡异的态度回应了对方。她知道江桥有多聪明,无论怎样的质疑对方都有合理的解释,所以,她不想去问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情她不需要解释。 他做错了,毫无疑问的。 可芙香起身,捏起盘子的手握得它直抖,江桥见状也不多言,任由红着眼眶的可芙香把东西收走,起身,套上围巾,开了门便往外走。 没有受过排挤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年纪还小的程雏不懂,生活在不知道怎样优越的环境中的可芙香和三浦新一不懂,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的东戈登不懂。那到底有多么类似被紧闭在幽暗的黑箱里,那到底有多类似一人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那种目光里的恶意到底有多么明显,它到底能把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这群人一点都不明白。 所以,作为被颜平帆委任的程雏的看护人、也是在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明白这到底有多难受的人,他必须做出些什么,必须将这从自己身上探出舌头的恶意之蛇拦腰砍断才行。 呼着气的江桥往孙逸轩的家里走,百感交集的同时却有着一股怒意,只是与先前那些不同,不仅来源不明,就连指向都变得十分暧昧,只有这份想把别人狠狠地揍上一顿的暴戾从那个时候开始都没有改变过。 他绕进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如同要探索迷宫般的往里头走,九曲十八弯的路按照不同的路径走了一两次,带着路痴者不应当具有的从容的他无奈的一边走着一边在墙上做着标记,一次又一次的往复来回,颇有些自怨自艾的用白砖在灰色土墙上画了个小小的乌龟。 正想着要不随便找一家人问问怎么出去的时候,他便听得拐道那头有呜咽与衣物的摩擦声。 江桥并不认为有人会在这种湿冷的大冬天玩野战的,就算有,今天他也要来一出棒打连体巨婴,让他们知道这种外部秀恩爱的行为是不会被道德和法律所承认的。 抱着这种拆散天下情侣的奇妙思想,江桥猛地朝那头闪出脑袋,本想着露出对眼睛吓他们一下,见状却忍不住把整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小道里有三四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被扯落校服露出内衣的女生无力的反抗着抓着她手的男生,双腿紧合不让另外一个去拉扯她的校服裤,嘴巴被另一个男的捂住,脸庞被那人蹭得直躲,泪花绽得满脸都是。 另一个闲着没事做的男人主动承担起了摄影师的职务,一边吸着哈喇子一边还往和那几个凑活起来,对着女生的胸前动手动脚。 江桥当真没听说夏区的爱情动作电影业有强大到可以利用手机自助研发的地步,就算可以,这群未成年人也应当处于管制范围才对,还是这种充满背德感的强奸剧情。 其实这种事情对于江桥而言怎样都好,当他见到雄性数量多于女生的时候,他便决定要出手了,只是看见女主角是东缪音的时候,他下手就更重了些,抓着手的那个被他近身一记‘崩拳’打到吐血昏迷,另外反应过来的家伙掏出折刀,眼疾手快的江桥见他亮出兵器,手往腰间一掏,乌金刀猛地闪出,金属相碰直接将对方手上的刀震得脱手,下一刻,他便因为江桥的左拳击中脸庞而摔倒在地。 蹲着的那个男生见识头不对立马想跑,江桥右腿蹬地,左脚直立为轴,一脚直接踢中那人左肋,整个人跌向墙边,脑袋与墙壁碰了个正着,亦是昏厥。 江桥一刀捅进那吓得在地上滚爬的家伙掉在地上的手机,反向一转将屏幕和主板插了个粉碎后放进自己的口袋,皮笑肉不笑的转着刀朝他走了过去,耳朵里听不得对方任何一句求饶。 来晚一步,这里就要成强奸现场了。 “你们这群年轻人啊,需要好好管教一下”江桥歪着脑袋,背着光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狰狞:“不是犯下什么错都可以用求饶来结束的” 这般说着,江桥点地的右腿便朝着蹲着抱头躲在墙角的男生踢出,却被呼喊出声的东缪音止住。 男生钻过江桥的胯下连滚带爬的往巷子外跑,江桥收刀,转过身,往东缪音这边靠了过来。 她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唇,衣服整理过,却还是歪歪斜斜的。江桥近了些帮她理好,便听得她的呜咽声又起,接着便撞进江桥怀里。 她肯定不是因为是江桥才是如此。 谁都好,现在的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抱着哭的对象而已,对此,江桥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第三十四章 其他世界 这件事无声无息的发生,在江桥的阻断下无声无息的短暂结束。萧卓世不清楚,东戈登不清楚,知道那个昏暗小巷的早晨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只有东缪音和江桥还有那几个可能已经被打到怀疑人生的男子高中生。 事情还没解决,那几个男的如果回过神来会发生什么,江桥只能肯定那是比强奸要更为糟糕的事情。 即便江桥对这种事情加以重视,但也未曾想会达到犯罪的地步。 江桥别着刀双手插袋的走在东缪音旁边,已经止住哭泣的她时不时会揩一下眼泪,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 江桥自然什么都不想问,他可不是那些个大和小说里头的废物男主,明明白白的事情还要对方把伤疤掀开露出个大大的创口,这不是他的作风。她被人欺负了,被欺负到差点被强奸了,就只是这样一件清楚明白的事情,原因和理由都不用知道,因为江桥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论有什么理由和原因,这样的行为都是不能被原谅的。 东缪音是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 他也不打算做出什么安慰,这种情况施加同情反而会让对方难堪。 回东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三浦新一这烂人恨不得上厕所都要拖上东戈登,此时自然不在东家铁坊,萧卓世此时正在宾馆那疯狂搓短信诱劝威胁江桥快点过来帮忙,空无一人的东家反而更不安全。 可芙香家,如何呢? 就三个女孩的关系,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判断,对东缪音有特殊关注的可芙香可能会用她大条的神经从东缪音这套出些什么心声,而闹性子的程雏可能也会因为东缪音的到来而敞开心扉。哭哭啼啼的几个女孩聚到一起,说不定能得到心灵上的缓和,女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 把相互的痛苦尽情述说就能得到心灵上的轻松,他人又会因为自己的述说而将自己的悲痛也泄露出来,这样的比惨大会在第三人看来是十分搞笑的,但对于她们自己而言,这是一种身心的完全解放。 说不定人类都是这样。 就现状来看,让东缪音的情绪缓和下来是以人为本的做法,但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实质。事情发展到产生人身伤害的地步,普通的方式收效甚微,而在可芙香的影响之下,东缪音很可能会采用那种十分直接却无法根治的方案。 可芙香没有理解这件事的实质,所以东缪音交给她是不行的,而江桥曾经做过的事情并没有得到什么正确的反映,说明交给自己也是行不通的。 问题出在她身上,所以这件事情只能由东缪音来想通。话说回来,就算她要寻求帮助,也不应该和可芙香与江桥这种外人寻求才对。 东戈登和萧卓世,这两个人才是她真正的依靠,无论东戈登有多想让江桥成为东缪音和萧卓世的坚实后背,这种被人算计所得到的依赖,江桥绝不接受。 听得有人敲门,萧卓世满脸怨念的起身,手掌一抓住门把便往里扯,还没把门打开便满声抱怨:“你也太慢了吧师...”头一抬,没说完的话就被东缪音这眼眶微红的脸庞截断。这一忽如其来的身影把萧卓世惊得心跳略微加速,掐着这两人半张着嘴四目相接的烂漫时刻,双手插着口袋略显驼背的江桥钻过萧卓世搭在门上的右手,朝着孙逸轩点了个头。 孙逸轩见得这女孩,本还想问是不是江桥新找来的帮手,见得江桥这过度劳累的表情,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他反倒慎言谨行起来。江桥脱下大衣,略显轻浮的丢在桌子上,打着哈欠便径直坐到孙逸轩身旁的空座,将腰间硌得慌的双刀掏出,放在身体两旁。 孙逸轩小声的询问一声这女孩来历,江桥声音低沉:“他女朋友。”这般说着,关上门的两人便凑了过来。 “...你怎么把缪音也带过来了”站着的两人坐下,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萧卓世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她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哦” “说笑说笑”江桥一改方才缺斤少两的表情,笑容可掬:“大和高中生可都是能够拯救世界的怪物,至少在小说里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萧卓世也不知道怎么接上,东缪音则是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玩意,两人表露出的呆滞感在无言的孙逸轩和与之并坐的江桥看来如出一辙。 江桥见一通骚话不出意外的制作出了冷场的刷新效果,只说自己和东缪音在宾馆附近遇到,这姑娘好似秘迷路,而自己则是天下公认的大路痴,只怕要把她带到沟里去,所以就直接带上来,希望萧卓世能把她带回东家。 这一解释听起来不大合理的地方多得是,至少从孙逸轩的角度上来看,把一个外人带到讨论机密事件的地方,并不符合江桥原先表露出来的谨慎,但又不想有什么阴谋。他若是早有图谋的将她带来,那刚才这行云流水般遮掩桌上资料的动作就毫无存在的意义。 那这两人是偶遇?那江桥带她上来的目的是如何?孙逸轩眼睛一转,江桥的想法便大概的被他摸了出来。 “这...”听得这说法,萧卓世皱起眉头半咧着嘴,目光看着一眼孙逸轩:“那我...?” “没事没事,本来也就是老朋友叙叙旧”孙逸轩瞄了眼不说话的江桥,打起圆场:“我还要在这多待几天,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把小女朋友照顾好更重要些” 这话说得,摸不清目的,江桥听着觉得怪有意思。那两面红耳热的当事人也表现出了一如以往的让人着急,结结巴巴的东缪音反驳起来毫无说服力,甚至听都听不清,萧卓世则是一副大和系小说男主角特有的装疯卖傻外加选择性失聪,大脑短暂死机后便是一句告别,直接跳过了回答问题的选项,提起东缪音的书包后就与她一同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的房间气氛异常压抑,沉默进行许久,孙逸轩才问:“特地把他们支走,有什么要说的吧?” “没...”江桥下意识想否认,话语却停顿在半空之中,他转念一想,口气也随之一变,诚恳得很:“有件事可能得和你协调一下” 这般老实的江桥看得孙逸轩头皮发麻:“中途甩锅这事可不行” “其实是相反的事情” 江桥无所事事的右手捏着乌金刀的锋刃,更为无聊的左手只能用拇指搓揉自己的四指。 “前段时间向你推荐了萧卓世,本来是看中他在本地的混混小团体当头目,能给你提供道上的帮助,但早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不是头目了,所以应该帮不上你的忙” “要不,让他不要管这事了。” “诶...”孙逸轩的反应在江桥的意料之中,只是他后来接上的话却让江桥不知如何应答为好:“可他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江桥虽然无言以对,但这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惊讶。 仔细回想起来,从他决定到他说出这一请求的整个过程里,大脑被非理性占用了大多数,说起话来没什么理性,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东缪音这事解决掉,就连这种理所应当的细节也觉得莽过去就行。 对于这样的自己,他深感奇怪。 “和他小女朋友有关?” 按照孙逸轩这当警察训练出的观察能力,看穿这点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见江桥不语,全当他默认的孙逸轩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揽,连情侣矛盾你也管” 闻言,江桥愣后露出了百感交集的笑容: “是啊,刚她哭哭啼啼的跑来找我的时候真是把我吓到了” 完全的谎言很容易被识破,完全的真实没有欺骗的作用,所以,混入真实的谎言是最难以识破的欺骗。 听着孙逸轩这如同催稿编辑一般的明夸暗讽,江桥只能承诺先把他手上的事情搞好,这家伙高兴得很,便商量起开掉萧卓世的理由,不过这种东西其实不怎么需要考虑,下一次谈事的时候不叫他来就行了。 火急火燎的把江桥催醒,自然不是为了看看被自己委托的人死了没有。 孙逸轩坦言,自己的组长已经从仙霞回来,对于自己寻求外援这件事情有些许不信任,想要和江桥见上一面。江桥对这自然是不大愿意的,毕竟委托自己帮忙的是孙逸轩,和他的老板没什么关系,但碍于孙逸轩如果被开这事情也查不下去这点,他只能同意下来。况且,他也想知道能当上重击六组的分组组长这种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约好了后天下午见面,江桥便要离开了,起身时没怎么注意,直到两把乌金刀被细绳拉至撞到一起,江桥这才把它们握住打算收回,见状的孙逸轩挺感兴趣,便抓起一把仔细端详起来,发现这些都是开刃时便发挥其原先作为警察的苦口婆心,弄得江桥只能一边敷衍一边逃一般的离开这房间。 今天下午是东戈登出院,有三浦新一和他在这边雇的护工在,自然不用江桥多费心,现在还早,去东家借用地下室会打扰到那对不知确定关系没有的情人。 但如果说就这么回可芙香的公寓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依底安这么大,江桥认识的人和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心血来潮,他查了下附近的‘绝境系统’体验店。 作为一个全球知名的国际赛事,依底安这样的大城市却只有两三处分店这点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随便找了一家近一点的进去,才发现这地方冷清得很,上百平方的地界里包括工作人员可能只有七八个人。 见得江桥进来,有个工作人员便迎了上来,听得江桥想要玩一下仪器,便展现出高潮的忽悠技术,把放在桌面上的资料文档夸得天花乱坠,3a大作之类的专业术语弄得江桥完全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头雾水的他听工作人员解释,才知道‘绝境系统’的最新版本可以支持别的模式,并非只有虚拟格斗一种。 想着无事试一下水也好的江桥随机租了款西方幻想式文件。坐进家用级的系统里,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得地上满是碎砖裂瓦,抬头看去,一只通体古铜色的大型生物正在空中盘旋,犄角之下的一堆青眼直直看着江桥。 文字资料浮现在眼睛左侧的空间,随着脑袋的转动,资料也开始变得清晰可见。 这一生物,名为龙。 属性和背景的介绍一堆,江桥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去,脑袋里忽得产生了一种想把这玩意砍成两段的冲动与愤怒,便下意识的摸了下腰间,却发现什么武器都没能拿到。 接着,整个世界变了个样子。 世界在他抬头看去的瞬间,如同被遮蔽在碎裂的镜片后一样,所见的一切全都变得四分五裂,裂隙遍布。还没等他求助管理员,一种难言的眩晕感将整个脑海都颠覆过来,晃荡而断裂的世界在他的视线上部出现半块完全不同的景色。 皑皑白雪,褐色头发的姑娘擦去灰眸留下的眼泪,嘴里重复着可以称为求助的四字真言,还没等江桥做出紧急脱出,眼前的世界一黑,整个人像是被关进了封闭的空间里一样。 若有若无的呼声从耳边出现,江桥深吸了口气,闭眼又睁,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无法从这个世界脱出。就在他因此而焦虑不已的时候,眼前的黑暗如同被刷新一般,那种从遥远国度传来的呼喊也变成了近在耳边的叫嚷声。 睁眼,在他面前的工作人员的眉头以可见的速度舒缓。 从地面起身站起的江桥听不见工作人员的道歉和一旁同是爱好者的询问,擦去满头大汗的手掌没有任何力气。 方才那个女生,那个最后一次在镜面世界见到夏塔拉·考文垂时出现在她旁边、与之相像却年长漂亮的女孩,在裂缝上方的白雪世界里,朝自己喊出的四字,并非是某种确认自身处于什么位置的询问。 “不要过来!” 而是警告。 第三十五章 熟人 三天时间,说短也有七十二小时,说长却也只有一个月的十分之一,恰是一个十分尴尬的时段。但仔细想来,所有的时间划分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就算是作为变更的最小单位:天,把它看做二十四小时也会长得很,就算是变更的最大单位:年,把它放进人类时间尺度里也见得就有多长。 仔细回忆起来这三天里头几乎什么事没做的江桥起身,如前天与昨天那样,在今日的上午进行挥刀百下的训练。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挺辛苦的,挥过上百下的日子里双手会如同跑进醋里的柠檬一样酸得拿不起钢笔和筷子,整条手臂也出现了奇奇怪怪的麻烦,比方说举不起来,推门的时候传来的近似于撞到麻筋的诡异麻痹感之类的,不过也多亏如此,江桥得以练就了一身以肩膀控制门把手的好本领,虽然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可能是还处于生长期的缘故,身体的适应能力强到连他本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挥刀的酸痛过程大概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便以日减一半的程度有所缓和,到了现在,江桥左右开弓挥上个三四十分钟后,除去汗水粘身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挥着挥着便听得电话响起,见得是东戈登电话,江桥拿起,挂断,又开始练习别的东西。 闲来无事的时候,严仲也会抽空打几个电话过来,问及一些东戈登的事情,偶尔关心下江桥到底在摸鱼还是好好做学生,一来二去就提了些东戈登的做法。听得江桥提起那武器形状,他倒也是觉得奇怪,秀双刀的方法多了去,没必要再连上条钢线,反而碍手碍脚,肯定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是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只有这样的武器才能做出的效果来。 他试探性的询问江桥的看法,本以为江桥能得到什么有趣的答案,谁知道对方只是不经大脑的说了声“可能是某种防止双刀掉落的东西,像是钥匙链之类的”的回应,听得自己哭笑不得。 这答案对于严仲而言倒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好像考虑的思路不大对劲。 “不去问问?”严仲听电话那头没什么反应,不混进声音的笑意激起了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光是听着声音,当时笑着殴打自己的欠揍表情便浮了出来:“你要是想不通这设计的精巧,不如就去问问你现在的师傅嘛。” 江桥闻言,冷哼一声,以毫无闪躲的语言在自己清楚的前提之下吃掉这一记没有任何技巧的激将法。 大概考虑了几种可用的可能性,江桥决定利用这细线窄而细的锋利特点,但这种软绵绵的东西要么需要绷紧,要么得有极快的速度,这才能达到有效的效果。甩轻线能造成攻击效果的速度江桥是不作考虑的,那恐怕是滚筒洗衣机才能做到的事情,光靠江桥这不算有力的身板,抖起钢线所能造成的痛苦充其量也就能和性玩具等价。 自然而然的,考虑的方向便往绷紧后的坚韧锋利靠拢。合乎常理的方向是线的长度,但这还要考虑到手臂摆动和刀刃长度,摸索来摸索去,他这才大致的探出了这钢线究竟要多长才合适。 但耍起来还是有一点麻烦的,毕竟对方又不是受虐爱好者,没有看到这种拘束系的道具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浑身兴奋,很难想象他们会自己凑上身来。为此,江桥较为理想化的考虑出一种忽悠人的招式。 首先以朝前刺出的形式用力前推,想办法将刀子擦过对方身体,接着便以那熟练得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无用的地方多下苦功的转刀技巧快速变换刀刃方向,用力反插。 对方不能躲过自然是好事,就算是躲过了,自己的钢线也会成功的绕到对方身体上。在近身的距离拘束住他的动作。就算是‘英格薇莉亚’的选手,江桥也有把握以一记‘崩拳’打得他尸首分离。 这自鸣得意的破招不知道他练了多久,等到外面有人敲门,他这才擦去汗水,将门把拽开。 穿着蓬松的粉色调居家服的可芙香面无表情仰头看着自己,“东哥找你”的话语一落便直接的将手机塞进自己还拿着刀的手里。 金属后盖与乌金刀的微小碰撞声响起,江桥十分敏锐的看见可芙香转过一半的脸上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但还没等江桥说些什么,她便接上刚才自己的话:“用完放在客厅桌子上,我出去了。” 说罢大步迈出,逃一般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尽管不希望知道可芙香的房间和这个屋子竟然不是同属于一个户内的愉快感消退,在叫嚷着的电话那端传来的噪音里,江桥还是不耐烦的把耳朵凑了过去,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东戈登那不咸不淡的话。 今日东戈登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对江桥而言没什么意义,比方说对方一直抓着江桥为什么要挂断和无视他接下来的十来通电话还有为什么不来上课这些问题不放,江桥也做不出合理解释,只好随口的敷衍起来。 想来是‘不小心’‘没听见’‘我忘了’这三个词语的攻击力太强,就连一开始带着些许玩笑语气的东戈登听言,再说出的话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生气的意味:“好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 对于这种说法江桥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进了冬季之后忙得找不到人的颜平帆他就记挂得挺深的,前几天差点被‘绝境系统’弄到昏迷的事情他也还记得,而且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就连去网吧上网时不小心感觉到类似于‘绝境系统’体验店那种机械感强烈的氛围时,都有忍不住将键盘当做电子琴弹一首紧张刺激的野蜂飞舞然后一拳打穿电脑显示器发出不明意义的舒爽嚎叫的冲动。但一考虑到自己五音不全,便只能打一些劣质游戏和在网络论坛以匿名而又暴躁的形式回复一些一看就十分智障的帖子来代替这种十指大动敲击某物的欲望。 就这么消遣着,等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可芙香家时,那两人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的洗个澡,等头发干了睡下,三天便在这种早上锻炼下午颓然偶尔打电话和孙逸轩聊聊进度的情况下度过。 听得江桥那头没有声音,考虑到这人的矫情水平真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一人,东戈登压低情绪,语气平缓了些:“不过后天的‘英格薇莉亚’别忘了。我腿还得再过几天才能走,所以你要跟紧三浦和可芙香,位置在依底安的边缘区,靠近印区那边。也不远,但是走丢了就麻烦了” 江桥纵使对着双腿被人打断还觉得自己能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的自信有所怀疑,但也没直接到讲出来的地步。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比方说那武器武装该怎么配置到游戏里。‘英格薇莉亚’不像正式比赛那样需要提交数据模型还有系统修正,这里除去数据模型外,现实中有的东西只要经过扫描也可以放进虚拟世界,而且属性和数值都是由系统进行判断和修正,到时候在那边世界握到的手感、质量、锐利程度等也无需自己说明,相比起正式比赛方便得多。 讲清楚天价的挑战经费由三浦负责,江桥缓了口气之余又有一种躲不过和他打上一场的无奈感。 “话说回来” 这个四字词语真是好用得很,对于江桥这种喜欢岔开话题的人,这玩意像是一个将列车掰回轨道的变轨装置。 “你和可芙香吵架了吗?”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胸口这一部分就开始火急火燎,仿佛将喉咙的液体全部蒸发般,强硬的生涩感毫无预兆地出现。但好歹脑袋还算清醒,于是便阴阳怪气的‘诶’了一声,本想就这样敷衍过去,谁知道东戈登又开始念叨起来: “你们两个好像一直都合不来呢” 话音刚落,胸口的火焰就烧到了喉咙里来,一股近似于提不上气来的窒息感直窜大脑,手掌不由自主的揪紧手机。 “原来你这人会注意到别人事情的啊?”江桥声音冷得他自己都觉得心寒:“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这般说出口,江桥就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这种话说出口,换来的只会是沉默。有没有使用过这一类话语都无所谓,光是将这句子在脑里盘旋过几次就知道它有多大的威力。人的恶意并不需要经过实践才能逐步发展,就算只是在脑袋里考虑一遍就已经有足够的伤害了。 良久,东戈登才说了句:“倒也不是,只是想说你们要是闹矛盾,那不如你先过来我这边住着,等到缓和了再回去?” “不了”沉默是冷静的良药,回想着方才到底说过什么的江桥只觉得头疼:“...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谢谢。” 听得这种没有感谢之意的话语,东戈登只以淡淡的‘嗯’声作为回应后便挂断电话。 江桥走出房间,将手机端正的放在客厅可芙香常坐的位置上,机械般的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手机的同时吞下几口冰水。满带着刀割感的水顺着喉头流下,方才喷吐话语的余热却将这股凉爽全盘蒸发,只剩下干涩的口腔和思绪杂乱的大脑。 现在的自己十分奇怪,对此江桥有自知之明。 处事态度古怪,考虑事情冲动,这两点是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他周围,像硫酸,像火焰,像皑皑白雪,要么将他侵蚀,要么将他燃烧,要么就是将他覆盖在雪地里。 感觉到凉水寒冷的胃有些不舒服,他仰起头看着吊顶灯,深深的吸了口气。 必须加以解决,无缘无故缠了自己一季的愤怒也好,对于自己干涉反倒带来他人不幸的痛苦也好,无法完备的控制自己身体的无力感也好,这些事情必须做一个决断。 眼皮不知在什么时候沉下,等他意识到自己睡着后的惊坐起身震得他脑袋直疼,见得墙面的钟表发觉时间没过,这才有些安心的伸了个懒腰,察觉到可芙香手机已经不见的他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拍了拍,整齐叠好,端端正正的摆在她的椅子上,起身套上衣服往门外去。 江桥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隐秘的地方,谁知道却是个咖啡厅而已。一进门就可以看见萧卓世不知所措的表情,坐在他身旁的孙逸轩迎着笑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得门口的风铃响动,便转过头来,朝自己招了招手。 组长背对着江桥的方向,高靠背的椅座只露出他修剪得大气的后脑勺,见得孙逸轩反应,也没见他转过头来观望自己,这样的镇定自若莫名的让江桥产生了处于客场之中的生涩感。 江桥咽下口水,朝着众人这边走来。 步伐越发靠近,这人穿着的一袭米白色西装才落进江桥的眼睛里,光是他所见到的侧身,就感觉得出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到底有多么考究。但这匹白色如同覆雪,察觉其高雅的同时,极寒感如同从雪地里忽然窜出的一只巨大冰手将他的喉咙狠狠扼住,那男人冷若冰霜的面孔开始在江桥的视线中展露全貌。 站在桌边的江桥瞳孔微缩,右腿后撤,侧身停住。脑袋以擅长的斜向偏的方式一转,斜视着自己左后方的这个男人忽得带起笑容的脸庞。 萧卓世和孙逸轩都本能的察觉到了江桥这不加掩饰的防备之心,即使拳头没有握起,但他这侧身而站的动作却已经是一个随时可以闪躲的防御状态。 “你说的另一个协助人就是他啊” 左多摆在桌上的双手交叠,对于前方那两个不知所措的面孔似乎十分满意,视线上移,这才与江桥的目光慢慢对上:“别来无恙” 子弹的声音此时回忆起来仿佛近在咫尺。 “托福”江桥起手抱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总算还活着。” 第三十六章 负分演技 这两人的谈话里藏着的火药味,观望着的萧卓世和孙逸轩怎么能感受不到?见情况不对,孙逸轩连忙抬手向江桥介绍上司,暗示其要注意分寸。这一提醒倒是有点用处,毕竟那是左多和自己的矛盾,连累到孙逸轩也不好。 见得两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萧卓世起身给江桥让座,却见得左多亦是缓缓站起。 “烦了”左多冷笑:“说得神神秘秘,我还以为你找了些什么人,一个二十不到一个高一辍学,这两人能干些什么?”这话与刚才对萧卓世的评论完全不同,除江桥外的两人自然听得出这番言论乃是针对江桥而来。 当事人默默不说话,看着对方的眼睛里冒着凶光,但左多哪会因这点威吓就就范,见得这怒目圆瞪的表情,他反倒是笑出声来:“这装得还挺凶的,上次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因为自己的过失差点害死一条人命” 如果左多真的是重击六组的分组长,那他知道自己在卫毕舒的威胁之下失手放开夏塔拉·考文垂也是合理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批判一番,即便江桥知道这是低端恶劣的激将法,但心里那团火怎么也接受不了,拳头一攥肩膀便不由自主的向前靠了些,若不是一旁萧卓世眼疾手快,两只手臂直拖江桥右手,这拳头指不定就要飞哪去了。 孙逸轩笑容僵硬,但这种情况说什么也起不到和缓的效果,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左多看得穿江桥这一脸僵硬里冒着的邪火,但也只是冷哼一声,拾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逸轩啊…我对你还是期望挺大的,但你找的这位江同学,不可靠” “…是,是”总之现在不能触及这家伙的雷区,孙逸轩只能声音低沉的这般应到。 “事情还是交给你来查”左多把靠在卡座上的文档递给孙逸轩:“这次,无论什么都不要让我再失望了,知道吗?” 孙逸轩拿着档案的手背到身后,四指指甲捏得发白:“好的” 左多回过头来,瞥了江桥一眼,便径自从他身旁走过,江桥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穿透挂在大门上的风铃,这才慢慢的沿着地面收了回来。 孙逸轩坐下,半身陷进沙发里,左手捂着额头,目光斜视地面。本来一切都考虑得好好的,怎么这一步就这么下歪了呢。 左多和孙逸轩搭上线是在夏区那一次追捕卫毕舒的过程中.在左多的提示下他才知道最终解决问题的人是江桥。 这点对于当时万念俱灰的他是意料之外的,也正是因为江桥身上体现出的这一系列几乎可以称为传奇的经历,让孙逸轩选中了恰好在依底安的他作为帮手。 而且,考虑到左多是亲眼见证了江桥把卫毕舒打趴在地的人,对他好感应当不少,反倒是比较担心同行的萧卓世。想来萧卓世这人也算是懂些交际手段,见得他识相,这人对萧卓世倒是略显赏识。 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没曾想问题却出现在他最有把握的江桥身上。 江桥的右臂肌肉不再僵硬,萧卓世也自然而然的放开了双手。江桥打发开看情况不对而凑过来的侍者,坐在方才左多坐的位置上,一字一顿:“没想到你这人倒是挺会博上司欢心的” 这般听着,孙逸轩的心骤时凉了半截,虽说自己这做法也有这层意味在里头,但讲道理,他对江桥所言的那番话也绝对不是虚假的。 孙逸轩欲言又止,深知混杂着真相的误会到底有多难被揭破和化解的两人在此刻选择沉默不语。 坐回自己位置的萧卓世拼命的打起圆场,奈何这两人默默不语,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停下,无声的看着地板,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良久,孙逸轩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精巧的天花板木工落进他仰起头来的视线,但却生不出平日里那种感受到美好的喜悦来。 “你们也听到了。”孙逸轩视线拉回水平面,直视前方的江桥:“我上司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让你们帮忙了,你们也该知道我所调查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机密,看在还有交情的份上,不要把这事捅出去,成吗?” 萧卓世压根就不清楚自己在搞什么东西,所以这人说话的对象自然是江桥。他点头,起身,孙逸轩目光直看着他,话语平淡:“辛苦你,们了,帮忙的费用下午我会转给你们,有机会再。有机会再出来聚聚” 这种赶客的说法即使是江桥以外的其他人也听得出来。他点头,直道一声“谢谢”后便径自离开。萧卓世也不是那么愚笨的家伙,道谢过后的他收好东西,便径直追向出了门的江桥。 孙逸轩把冷了的咖啡喝了个干干净净,但在一瞬的顺畅后,喉咙却又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的感觉,难以吞咽。 插着口袋的江桥走得不快,听得萧卓世步伐声,他便有意的慢了下来,与他并肩走起来。 萧卓世倒是有什么东西想说,只是不知道应当怎么说起才好,走了大半条路也没见他出声之类的,反倒是江桥无奈的打开话匣:“不用在意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是。话是这么说…”觉着外头冷了些的他把军绿色的卫衣拉上,搓起手来:“但我觉得,孙哥不是那个意思” 江桥何尝不知他不是那个意思?自己的眼光还不应该差到刚才自己所考虑的那种程度。那些说起来伤人得很的话,只是被心脏的怒意憋到嘴边去,不说出来全身就燥热得肌肉生疼,于是便顺水推舟而已,心里当真是这般考虑吗?不至于。 “不过也是好事”江桥掏起耳朵,满脸无所谓:“我这人答应别人帮忙答应得太快,事后想起来呀,总觉得麻烦得紧” “他倒是挺体贴人的,宁可自己苦点也不愿意拉着别人一起难受” 萧卓世怎么理解这句话江桥是不明白的,但对于他而言,这倒是心里话。 左多针对的人很显然只有自己一个,所以萧卓世是没有离开的理由的,不如说现在已经把萧卓世拖上船,半途把他弄下去风险太多,而且由他来补充自己的位置也是最恰当不过的。之所以把他也赶走,估计是考虑到江桥前些日子的请求吧。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状态下听起来有不同的感觉,就比方说冷静下来的现在,江桥便感觉得出左多那些话的故弄玄虚和恶意诱导,但在他走后这段非理性的空档里,江桥心里的感觉除去愤愤不已之外再无其他。 总归的,世上的人总是无法理解他人的想法。 这么说傲慢之极,‘自己总是无法理解他人的想法’这点才是比较合适的说法,但是,这么一想,便会把自己置身于群体之外,放置在包裹他人的盒子之外。这种独立于其他人存在的感觉,对于现在的江桥而言,很不舒服。 融入集体这件事情是江桥从未想过的,现在没想过,以前也是,未来也定当如此。 所以,对于这个完全无法捉摸的自己,他十分的害怕。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东缪音”江桥随口一说,萧卓世便听得耳根发红:“你说什…” “这套垃圾小说的失聪主人公桥段就不要再用了”江桥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人说话声不够大,广播喇叭的声音应该够吧?” 威胁起他来没完没了的江桥在他的恳求里停下,往热奶茶的售卖机里投了几个硬币,一人一杯便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木椅上。 “倒是挺喜欢的”萧卓世仿佛下了许多力气一样,说得生涩无比。 “哦,是吗?”江桥的话锐利无比,听得刚喝下一口奶茶的萧卓世心脏漏跳一拍。 到了嘴边的恶意真相就要脱口而出,江桥用力的吸起空气,寒冷灌进鼻腔,喉头有些许渗血的味道。 捏着痒得要命的鼻子,他如同灌药一样的将半暖不冷的奶茶倒进口中,咽下,掏出纸巾擦去鼻子的分泌物,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才在这种近乎自我虐待的行为里得到压制。 “…是”见得这行云般流畅的动作完成,萧卓世略没有底气的应了一声。 方才的反问乃是怒气上头的随口而出,到了冷静下来的现在,他绝不会以述说真实这一粗暴方式将东缪音委托给萧卓世,一考虑到刚才是真心的想用这种会伤害到所有人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江桥便觉得后背发麻。 “我也挺喜欢她的”良久,江桥这般说道,目瞪口呆的萧卓世手里的纸杯造出了奇怪的形变,这一切都被江桥看在眼里。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是不比你差的” 江桥如数家珍般的屈着手指:“如果你是高材生或者富家子我就没什么胜算了,但现在的你和我一样半路辍学,我好歹还比你多个师傅,而且女人这种生物大部分都会对年长者有心安的感觉,就算你与她相处久了,我也不一定会输给你,反而正因为相处久了你才要小心些,天降系一向都是碾压青梅竹马的。” 一通骚话震得萧卓世无法反驳,他一口一口的喝着冻奶茶,直到见底,他才停下了这机械而毫无感情的动作。 “听我这么说,如何?”江桥问。 “又如何?”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转过头,盯着江桥直看,话语里没有一丝理屈和畏惧:“你说的都挺对的,但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她对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这与你是谁你如何都没关系,我绝不会放手” 现在的年轻人说起这种话来也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江桥见得他这般严肃,便装出一副失落模样的把纸杯丢进垃圾桶,起身斜视了他一眼:“是嘛,那就看看谁能以自己的细致入微让她做出选择咯” 这般说着,他便插着口袋离开了,微微屈下的后背恰到好处,看不出演技上的破绽。 第三十七章 被捕 银色的地面广阔无边,坚实的砖块将地面垒得平整,但深得让人咋舌的沟壑以及碎裂砖块所留下来的诡异槽道却十分突兀的出现在这片地方上,冒着烟气的沟壑看得江桥心脏猛跳,但那同样触目惊心的槽道却没有引起江桥什么感觉。 毕竟这些个槽道都是因为自己卸去对方强硬力道时双腿拉扯出来的痕迹,而将这整个世界加以刻画的人,自然不只是江桥一个,还有眼前这个足以称为强大的对手。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采用独特造型参加,比方说现在的江桥就重新设定了副面容,原先还算马马虎虎过得去的五官被他设定成了英俊潇洒的美少年,身材也要比原先高大了些,但还不至于高大到和某些‘英格薇莉亚’选手那样的身高六七八米,又不是要跨越城墙,长这么高机动减弱,反而要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这易容这么方便,自然也有一些以外貌来标榜自己的人,比方说眼前这个通体漆黑如同暗影的家伙。 这话毫无夸张的成分,对方的五官,身材,手臂,在江桥看来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身躯一动便是一团黑烟,完全捉摸不到里头的正型,若是平时江桥定时一招‘崩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崩烂对方及其空间,或者是一招拳风炮击直接卷散黑雾,奈何东戈登万般叮嘱不得在‘英格薇莉亚’的比赛里使出这种辨识度高的招数,他便只能凭借着前段时间从东戈登那得了的些许‘破浪’技巧,在这种情况下,江桥合情合理的陷入了苦战之中。 这个世界和‘绝境系统’在比赛中造出的有些许不一样,花草颜色都有,触感也十分真实,若要说哪些地方不同,想来就只有‘这个世界总是一个模样’这不近人情的一点吧。但这显然是一种被人喂饱了就觉得人必须要饱着才能生存的看法,像以前的真实格斗,场地就那么大,地板就那个色,好几场比赛接连都在同一个地方,如果是地下拳击比赛,地上的胶皮烂了都没人去换,现在有得重置世界就已经是美滋滋,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这处地方依底安的中心带外,如果以城区之中的东戈登家为圆心,这里大概是处于半径五六公里范围内的某一个同心圆上的一点。 漆黑的小道和阴暗渗水的房屋,在七旬乖僻老头的引导之下,走进通往不知何处的地下楼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崭新世界以无法理解的状态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个地方的占地面积至少有一平方公里,分了一层又一层,如同设备完整的地底世界,这般一比较,东戈登家那曾让三浦新一都有些震惊的地下室就连这处地方的浴室都算不上。 这么大的地方是如何在如此贫穷的地方建立而且不让政府部门得知的,三浦新一很是好奇。江桥倒是觉得政府也是协力者之一,这样一来一切事情都变得理所应当。可芙香·文森特显然对两人讨论的阴谋论似乎一点兴趣都不感,她双眼放光的看着这些如同胶囊舱的东西,兴奋的摸来摸去,选中了一台,翻开一看,却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懂这仪器的用法。江桥凑近一看,倒也能理解,不得不说,这透着劣质感和年代感的仪器当真与比赛中的系统有所不同。 一是它的体积。一个胶囊舱能有多大,大约也就可芙香肩宽的两倍,身高的一点五倍左右,完全比不上原先的巨大蛋形仪器。二是在于它的内部结构,呼吸头盔换成舱内放置的供氧口罩,脑电波检测装置则是以一个耳机形状的东西代替。 如果仪器外放上一台电磁炉,指不定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时间跳跃机器,毕竟这普通的耳机形状实在想象不出有检测脑电波的奇妙功能。 前段时间似乎不知道听谁说过,虚拟世界中的战斗场景是由比赛双方的思考模式和性格综合之类的个人数据进行的具有某种规律的设计,而其中较为重要的,应当是进入该世界时双方的想法,这般考虑起来,江桥也就能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单调了。这种简陋的仪器,自然是难以将双方所想收集完整,加上这遭破解的低版本‘绝境系统’,整个世界想要呈现得那么完美,几乎不可能。 但它的基本功能是满足的,至少没人是因为这个问题放弃了这个地底下成本高昂的虚拟竞技,而作为这单调世界的补偿,能参加这种比赛的选手,全都无法以普通程度来定义。 就在江桥晃神期间,两枚漆黑的烟雾擦着江桥的额头飞过,第三枚便飞奔而来。总算反应过来的江桥沉下呼吸压住心脏这夸张的跳动,右手尽力一挥,乌金刀削去这烟雾的大半,将作为它核心的袖箭斩落在地。 没有时间让他来考虑这自与卫毕舒一战后隐匿而又在此时出现的‘极度幸运’,江桥左手乌金刀挥起,便于以极快速度冲至自己面前的黑雾手上的黑剑撞了个正着,他本能的在这股冲撞的距离之中往后退却,一把乌金刀朝着黑雾上半部削去。 果不其然,江桥所切割的与自己脖子位于同一水平面左右的地方,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向左歪去,已经被江桥察觉方位的脖子躲过江桥这一割。刀尖勾走的些许烟雾在空气之中烟消云散,连在刀柄后的钢线不明意义的抖起,那反刺的刀刃却没有与江桥料想中的那般刺进这人身体里,反倒是随着自己飞扬的手臂,与断裂的钢索一同在半空中翻转。 那人手中的黑雾匕首出现得不算突兀,江桥的眼睛勉强捕捉到了它从腰间抽出的动作,但即便如此,自己这运行魔力的身体对此依旧无能为力,只能将手拖后,令这匕首削去自己的小臂。 但总不能白白丢上一手。 断臂断去的同时,那股向后撤的力量化为蹬地的前奏,他的右腿往后一踩,‘破浪’的力道控制方式震得右腿半月板处直疼,魔力制造出与血管口平行的漩涡,像是钻头般从剩下的半截断臂那涌出,灌进江桥的右腿之中。 对方也不是在挂机,怎么会平白无故让江桥发招,见得江桥没有想躲开自己的攻击,丰富的挑战经验便将江桥这人的战斗方法全部分析出来。就在江桥注意力全往右手和腿去的时候,他的长剑一削,贴着仅有二十公分长的乌金刀刃之上,火花之中直斩江桥脑门。 江桥腰一扭,转身边见得长剑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五公分处,甚至连焦距都来不及回稳。这个距离能够出现心惊这一感觉已经算是江桥反应能力超群,更何况他还有自暴自弃的余力。 全身的魔力像是疯癫的川流一般奔腾不息,方才施加的回收魔力魔法将自己从毛孔中溢出的魔力全部拧回腿上。 就在这转身一腿距离对方腰部仅仅不到二十公分的时候,自己的半个脑袋老早的就被砍上了天。 对此江桥倒是觉得十分自然,剑这种东西锋利得很,比自己的腿快再自然不过,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刚才能见识到自己这一腿的威力,以后和伍左鸢的比赛也有多些把握。 三浦新一早就出来了,看他那模样消沉,江桥不由得想调侃他几句,听得他是因为自己那祖传的‘拔剑’功夫一出,整个虚拟世界就被他砸了个八九成,直接将对方震杀在飞砖碎石之中,他便哑口无言,默默不语。假装听不懂他这是炫耀还是英雄无敌的炫耀的江桥拒绝回答对方的任何提问和由于此处仪器新奇,希望可以同他战上一场之类的请求。完全不能理解东戈登已经一视同仁的教授‘破浪’两人还有什么干上一场的理由的江桥果断拒绝,但这人死缠烂打的功力似乎在江桥的折磨下见长,怎般难听的话语他都能嬉笑之中无视,江桥只得有意的装出想套三浦新一关于‘拔剑’一招的信息的模样,提到这事,三浦新一就不再提及打上一场的事情了。 可芙香终于还是出来了,看她闷闷不乐的表情就知道她的首战也肯定是扑了一个完美的街。三浦新一想来也有同样看法,这目光凶狠的翩翩君子正想张嘴安慰,不料这姑娘忽得喜笑颜开,说自己不高兴只是因为没能在自己的规定时间里完成比赛,但实际上,比赛最终还是这家伙取得了胜利。 这般听着的时候,三浦新一有意看着江桥的表情,见得对方这一脸正经里夹杂着技不如人的些许难受,他便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弄得江桥浑身难受。 三浦新一自然不用讲,江桥记得他本就是‘英格薇莉亚’上排名四百左右之人,可芙香·考文垂因这一场首胜,倒也在排行榜上拿到了六七百进退的名次,就只有江桥白白浪费了三浦新一帮他缴纳的挑战费用。 三浦新一显然不在乎这对江桥而言可能是全部积蓄的钱财,又以挑战作为自己与江桥干上一场的筹码,却随之被摇摆不定的江桥婉言拒绝。 与东戈登联系,对于这个结果他表露出的毫不意外十分伤江桥的心,对方也没多作解释,只让三人先回来这边,并叮嘱江桥需要多加练习后便挂断。 三浦新一在可芙香公寓附近将两人放下后便将这辆租来的车开去还,下车的江桥与可芙香先后走着,相互无言,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残旧得有一半亮不起来的绿灯闪烁,走在前面的江桥先行走过了马路,站在人行红绿灯旁。眼尖的他看见可芙香的公寓一楼铁门外听着两辆警车,闪烁的红蓝光芒外,是几个身着普通休闲衣服,目光却敏锐得如临大敌的男人。 江桥本能的觉得有所不妥,歪头瞥了一眼后方站在对应的人行红绿灯旁,一如前些日子那般郁郁不乐看着自己鞋尖的可芙香,再回头时,一个身材高大表情冷漠的男人已经出现在江桥面前。 “你好,是江桥吧?”那男人这般说着,企图将江桥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和他身后的闪烁光芒的警车来,但江桥却依旧注意到那几个从警车附近走过来的便衣警察以及突兀出现在自己附近,呈三角之势将自己围起的另外两个便衣。 “是我”江桥这般说着,抬起手蹭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不料眼前的男人眼疾手快,一记扣爪直接揪住将江桥想要向上抬起的手腕。 确认自己的乌金刀落在三浦新一车上的江桥呼了口气,将想要抬起的手放下:“您这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人对于江桥这版处变不惊感到意外,轻轻点头,便示意一旁的男人出示逮捕令,江桥歪过脑袋还没看清,这密密麻麻的纸张便被那男人卷起塞进内袋,江桥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便听得身前这男人讲: “犯罪嫌疑人江桥涉嫌杀人,按照夏区刑法,现执行逮捕令” 银色的手铐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拴住江桥的手腕,一头雾水的江桥抬头瞥了一眼反光的信号灯上映着可芙香的单薄身影,在警察的拉扯以及可芙香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被拖进了警车里。 第三十八章 审问 无缘无故顶了个杀人的罪名,只要是个人类,任谁都会感觉到震惊。 就器官和性征来看,江桥没有一处与人类有出入,自然也会感觉到这等同于被戴绿帽的惊异、恐慌和茫然,特别是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这种怀疑世界的感情不难想象。 这群警察没有抓捕可芙香的意思,江桥心里生了短暂的安心感,但扮杂在其中的不祥之意也同样汹涌澎湃。 可芙香好歹在表面上来看是江桥的同居人,如果江桥杀了人,这群人也理当将可芙香抓起来美其名曰协助调查实则刨根问底的调查一通才符合这群心思缜密的家伙的考虑才对。 即便如此,江桥却没有立刻做出判断的勇气。 如果这群人不是警察,那自己挣脱是理所当然,把他们打趴在地接着报警指不定还能拿个锦旗,但这群人万一是,就算自己没有因莫须有的杀人罪被捕,这袭警的罪名也算是吃定了。 总而言之,还是应当谋定而后动,虽然手上没有乌金刀,但也就只是恢复到原先在仙霞的状态而已,那个时候自己打晕了卫毕舒近五十个手下,即便现在不嗑药,打这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般想着,左边那男人抬肘碰了他一下,江桥自然而然的转过头,眼睛刚看见这人丑得要命却又狰狞的笑容,被铐着的手还没有什么动作,但身体却已有了防备的绷紧,下一秒,一记疼得如同搅断肠胃的腹击打中绷起的身体,疼痛横贯周身。 但毕竟是在虚拟世界被人断头砍手不知几次的人,江桥咬牙,心念一动,带着铁铐的双手便十指紧扣成锤,朝着左侧这人脸上糊去。 这拳没打着。 双手握成的拳头在半空停滞,还未完全转过的脑袋上的右眼看见在自己眼球前失去焦点的黑色枪口,左侧那男人此时才反应过来江桥的反击,骂了一句粗口便揪起铁铐,另一只拳头一拳一拳的往江桥后背和胸前招呼。 被限制双手的江桥做不出也不敢有什么抵抗,他深吸一口气,承住这击打的力道,盯着副驾驶座的后脑勺,咬牙切齿:“你不管管你的手下吗?在这么打下去我可能会死哦。” 那人听得江桥话语指向,摆了手示意左手边的男人停下,一边念叨着“怎么连枪都拿出来了”,转过头来:“你认得我?” 江桥自然不认得这五官还算端正的男人是谁,但他坐在副驾驶上神情自若,这模样一看便知道少了几分孙逸轩带有的正气,即便不是这几人的领头者,想来在这小小的车内,他的话语权还是比较重的。 这把赌对的他没有炫耀自己思路的意思,只是摇头:“我没有杀人。” “呵呵”这还是江桥第一次听见这种用于婉拒他人敷衍了事的笑声拟声词在现实世界出现,混进里头的恶意表露得明显:“想了挺久,终于想出理由来了?” 江桥在身旁两人满是恶意的毒辣目光里坐直,扭了扭脖子:“你们这来得突然,震得我头昏脑涨,到现在才理解你们抓我的罪名是什么,自然得反驳一下。” “心知肚明”副驾驶的男人目光里满是大人们常有的不由分说:“杀了人还想狡辩” “你是警察,该讲点证据吧”江桥指着车内后视镜右下角伪装得难以被人发现的摄像头:“你应该知道诱导供词是不行的吧?” “懂得还挺多”这人闻言,冷笑一声:“我们证据确凿,你没有抵赖的机会的。” 警车停下,坐在其中的江桥瞥了一眼“市总局”的招牌,呼了口气,无论这群人再怎么冷嘲热讽语言诱导,他也只是记下这群人的警号默默不语,躲过右边警察有意绊自己的一腿,下车进了这建筑里,还没看几眼这内部设计,江桥便在那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人的目送之下,由方才跟自己讲话那厮由四五个警察围着,进了审讯室。 一进里头,江桥便只觉得有股窒息感迎面扑来,这与当时被徐铁正审问时不同,这灰墙白砖的室内设计,有着压抑想法的能力。 坐在拘束椅上,那两个警察开始提问普通的信息,诸如姓名年龄学历这些不是很重要的消息。江桥尽可能的态度和缓,不说他们吹毛求疵如何,至少自己不能给他们留下太多可以挑刺的地方。 审讯官一男一女,男的并不是押送自己的男人,而是面容慈祥的中年人,女生则只有二十出头,看起来大不了颜平帆多少水,问起问题却有挑刺的意思,孙逸轩也常是如此,看来是新生代警察的特有技巧。 毕竟也和孙逸轩交谈过一段日子,对于这些不能算是游刃有余,在应付中控制感情还是做得到的。只是对方在谈及江桥“虚拟格斗选手”时露出的那种“原来如此”的释然,江桥在这两人的表情里燃起了些许的愤怒之意。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中年人问起话来温润和缓,聊了几句家常,问着怎么看待协警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又提了下外面那群抓自己的人是协警,漫无目的的询问自己觉得他们怎么样,对此情况江桥只能点头称赞他们真厉害外别无他想。可不是,协警都能持枪,仅仅用厉害来形容都算是对他们的侮辱。 “换言之,你当时并不在场?” 中年人拐弯抹角的问着五天前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江桥碍于孙逸轩再三交代的保密,便只说了关于东缪音那件事,但那两人似乎不满意,变着法子的询问同一件事,直到江桥那四五次回答都别无差别,那中年人和缓的表情才逐渐变得冷漠。 “小江啊” 那中年人把手一推,示意闭路监控那头的人关闭录像,慢慢悠悠的托着下巴,也不管隔壁那女人怎么看,直接说道:“坦白告诉你吧,五天前你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清二楚,的确有人可以证明你救了那个小女孩子,但也有证据表示你揣着两把刀进了吴家,并且带走了本就被你打伤的吴希朗,拖进巷子,等到有人报警,接着他就失踪了,等到再发现时,他就成了一具尸体” “小江” 那女人接过中年人的信号,说起话来声音甜得要命:“我们是不能把这些东西告诉你的,像现在这样违规破例,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觉得你这样很可惜。” “乖乖坦白,我们可以算你是自首。被害人和他哥哥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的哥哥是绝对不可能撤诉的”女人见江桥表情平淡,清了清嗓又说:“你要明白,这件事,你是赖不了的。” 江桥听得眼前两人一唱一和,吸进空气压下被冤屈者应有的怒火,满面愁容:“唉…” 姓曾的中年人见这小伙子似乎有所松懈,给摄像头那边的控制人员打了个信号,对方心领神会的按下了录制,接着便要张嘴进行最后一步的威吓,却听得江桥声音懒散:“我很同情他的哥哥,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可我没杀过的人、没有做过的案子,我不能认呀”江桥摇头:“曾老师,您德高望重,却也得讲证据不是?” 那姓曾的中年人还没什么反应,那女人反倒是怒了,一拍桌子:“你有什么权利指挥警方做事?” 这更年期的逻辑当真让江桥觉得这姑娘驻颜有术。 “事不关己时,自然没有权利。” 江桥一抬脑袋,压抑不住的火气从有意模仿三浦新一的眼神之中喷发而出,像是燃烧着的手掌,紧紧地缠住女人的心脏,一瞬间她竟哑口无言。 这次审问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江桥就这般的被送进了拘留所。 局里的拘留所普普通通,也就是五六个人一间房间如此这般,条纹且泛着骚味的衣服穿的江桥浑身难受,其他那几个兄弟虎视眈眈如同要把他先奸后杀的眼神也搞得他一头雾水。 翻身上床,发觉床上一滩水渍,他便从床梯上走下来,他下铺的男人忽得跳出来一把抓住江桥的双腿,猛地一抽,刚松开爬梯杆的江桥本有机会抓住另一阶然后弓起身子直踹对方下巴让他体验一下缺牙的酸爽,但为了不给仙霞的‘轻转’成员们添什么麻烦,便任由身体跌落在地,脑袋砸得生疼。 江桥捂着头,起身,笑嘻嘻的:“好疼啊,你们做什么”说罢便往墙角走过去,坐下,背靠着墙角,眯起眼睛来。 那几个男人见得这人不敢反抗自己的行为,玩得越是开心,问东问西。 “新来的,知道我们几个是专门给你凑的吗?”江桥下铺的家伙对自己黄牙不加掩饰的笑容看得江桥恶心,但他却只是摇摇头:“这么大排场迎接我?” “哈哈”另一个秃头的家伙在一旁捶着墙壁直笑:“哈哈这傻子” “我那床睡得好好的”打舌钉的家伙说起话来像夏天里排汗散热的狗一样,舌头在外面甩来甩去,异常诡异:“这木板床我可受不了” “你是杀人进来的?”明明是大冬天却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人嗓音浑厚:“这里的人都是” 稀奇。按他们的说法不难推断出这群人在拘留所里已经待了不短时间,江桥还是第一次听说杀人只需要待在这处地方的。 在另一个墙角蹲着的男人大概有三十多岁,他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 但就投向江桥的目光,却本能的让江桥感觉到了危险。 “原来大家都是呀” 江桥这一笑异常僵硬,原先还只是想笑着克制一下心里头那几欲喷发而出的破坏欲,只是见得那赤裸上身的男人看自己如同看痴了一般,再怎么想调整心情也笑不出来。 “听说曾老头说,你还是电竞选手啊?”那秃子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那手上功夫应该很厉害吧?” “何止是厉害”江桥似乎有些能体会可芙香被自己骚扰时的感受,抬头:“想试试?” 不料这男人直接一巴掌打过来,江桥眼睛追上这一手掌,身体其他部位却毫无动作,任由他拍在脸上,耳光响亮。 大脑里头的东西翻江倒海,大多数都是对于自己身体那‘极度幸运’的闪避的不解。 按照前些时间的规律,自己不先出手就不会被打中才对,但自己刚才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别说是身体自己躲开,就连些许偏移都没有。 就连自己的比赛中都出现过的东西,说它是时有时无的玄学江桥是绝对不信的。 那秃子还巴拉巴拉的讲些什么,只是这种并非掌握之中的乏味感让江桥完全失去了迎合戏弄对方的想法。江桥的手一拍对方按住自己脑袋的右手,抬头看去,面孔如同冰雕面具: “玩腻了。” 这秃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左腿膝盖一疼,身子向左前下倾,左手刚来得及依照过往经验护住脸孔,不至于被江桥一记自下而上打来的勾拳打碎眼珠,但江桥忽然蹦起的右腿却直接踢中对方左肋,踢得他连连后退。 即便这拳被阻断,但是力道依旧传达过去。捂着眼睛直嚎的秃子骂骂咧咧的从腰间掏出自己打磨的铁钎,睁开还看得见的右眼,朝着江桥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江桥含住一口气,眼睛的分辨情况比以前更加敏锐,身子右侧躲开这平实得什么都不算的攻击,伸长的左臂如同棍子般甩在这秃子额头上,这家伙直接被震翻在地,只能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的江桥退回去刚才的墙角,将那口气呼出,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这几个人,什么话都不说。 那下铺的男人一脸玩味,舌钉男冷笑不已,精壮的男人一副被迷倒的吃相。 戴眼镜的男人表情平淡,深邃的眼睛似乎将一个什么都可以破坏掉的黑洞遮掩起来。 第三十九章 他不在的地方 三浦新一一边安抚情绪不稳的可芙香·文森特,一边关注着坐在轮椅上的东戈登的反应。 这男人一如在医院时偶尔会有的面无表情,失去焦点的眼睛里察觉不到一丝感情,猜测不出他会作出的决断------那与自己同期、甚至可以算是这男人百般求来的徒弟如今被关进牢里,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三浦新一这直白目光哪有不被东戈登察觉的道理。考虑再三却也得不出正确结论的东戈登,只好顺他的意思寻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比较好?” 希望他求助于自家大和侧的势力自然是为了让自己对这师傅有恩,但听得东戈登这么快的做出决断,一时间却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光从可芙香·文森特这杂着不稳定的情绪的无逻辑话语里要得到正确信息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对整件事情进行分析和解决,第一步还是需要从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始考虑。这般考虑着,三浦新一联系了在大和区的家族,托他们查探一下。 一个小时过去,在等待的沉默气氛里,三浦新一的眉头紧皱。 依底安离大和并不远,可以说是交界城市之一,自家的势力就是这附近发展起来的,旧部也多得很,调查起来不应该如此费时间才对。又过半个小时,三浦新一才收到家里发来的文件。资料不多,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粗略阅过一遍后,他才打印出来交给在场的人。 东戈登并不想让东缪音过多的插足这件事,在三浦新一联系家里要信息之前便以把程雏带来当做理由,这支开别人的方式直白得只要不是智障就能明白,小女孩子虽然有些蠢还不至于不清楚大人们有事情要聊,没细想便要出门。 萧卓世见得她这般无所谓,心头莫名其妙的闪过前些时段江桥那略带挑衅的话语,加上这个场合自己在也不大合适,便追上东缪音,算是陪同她一起过去。 所以在场的人实际上就只有东戈登、可芙香和三浦新一三人。 大和那侧,三浦家族查到的关于江桥被捕的消息不多,大概可以总结成“江桥由于杀害吴希朗被捕”这一句话。 其他倒也有挺多诸如死因、死亡时间这种对于这三人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若是孙逸轩在场,他定然会觉得这些东西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但三浦和东戈登不同,这两人完全不认为把案件解开、抓到真正的犯罪者就能解决问题。 他们清楚的明白,所谓姓吴的平凡人家,就是现在掌权的吴希凯兄弟,而且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就是针对江桥前段时间殴打过自家弟弟的江桥来的,这么说来,凶手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吴希朗没死?”听得东戈登这般问,三浦摇头:“吴希凯的做法很值得商榷” 这句是句大实话,就正常的思路来看,吴希凯的做法可以说是成谜的。 其一,若是为了自家弟弟被打就让弟弟假死把对方告上法庭,这逻辑不去申请本年最佳导演同他能拿影帝的弟弟一起上红毯都对不起这家人浑身是戏的天赋。 第二点已经考虑,便觉得第一点根本不算是什么:采用警方的方式抓捕报复江桥。 如果说前者只是恶作剧报警的级别,后面这个就是炸了区大使馆还在外面拍照留念等警察过来的意思了。 按照三浦家一脉相承的考虑方式,黑道的事情黑道解决,哪有说把白边牵扯进来的。 东戈登与可芙香都无心细听黑帮大佬之子讲述道上规则,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后东戈登也不再提问,仔细的浏览文件,什么话都不说。三浦闲的没事眼神老往抿唇攥手红眼眶的可芙香那边瞄,出于照顾一下同级师兄弟的疑似女友加上可以拉拢的对象,压住毛毛躁躁的内心便开始安慰起她来。 这般听着,东戈登神情一改,和三浦一同劝起可芙香来,又是打电话问东缪音在什么地方,听得对方还没到达可芙香家,便让她回来,弄得电话那头的萧卓世与她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细问,这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这明显而又功利的处理方式弄得三浦新一暗地咋舌,还没等他说什么,东戈登又开始忽悠可芙香回去,借程雏要有她安抚的理由诱劝之。 若是平日,可芙香对三浦新一的关怀定会回报以感谢,奈何今日大有万念俱灰不知所以的意思,连平日那副深入行为举止中大小姐气质都顿然消失。平日里的她就对熟人没什么防备,自然没法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听得东戈登这般说便照做着想要离开。 三浦新一见他如此赶客,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与自己单独商量,便正襟危坐目送可芙香。见得他这做派,东戈登倒是异常不满意,语气里还有些训斥的意思。 三浦倒是无辜得紧,自己明明是顺应这显然要与自己商谈的气氛怎么就不像男人了。可芙香见得东戈登训起人来凶过以往,甚至有些许难以自制的意思,挂着笑容连忙解释自己一人也可以。 那两人听得声音就觉得可芙香疲乏无力,回过头来一看,苍白的脸上挂着苦兮兮的笑容,身子怎么看都觉得弱不禁风。见得三浦看了她一眼,东戈登也不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三浦凑了过去,移形换影的社交技巧熟练得令人咂舌,不管对方如何拒绝,他只按自己步调的利用身体的防备距离来逼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可芙香,借着身体动作硬是将她送出门外,上了那辆还没还回去的车,在可芙香虚乏无力的感谢里打开了引擎。 东戈登听得车声远去,瞥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无奈的仰头摇头,又是低头沉思,觉着萧卓世和东缪音快要回来,最终还是按下了拨打的青色模块。 “少见,一般不都我给你打吗?” 意料之外的来电人让严仲有些许兴奋,但这种新奇感却在对方的默不作声里发酵成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江桥,出了什么事吗?” 东戈登听得他反应这般迅速还有些惊讶,但实际考虑起来,自己若是位于严仲的立场,自然而然的也能猜测出来。 “警察说他杀人抛尸,把他抓走了。” 这话说得严仲的cpu转不过来:“杀人是指夺有智慧生命的那个杀人吧?不是指抛弃未成形的子孙后代这种说法吧?” 这个情况还能飙上黄段子而且还是还是对同性说出,东戈登忽的觉得这厮绝非凡人,但他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只是沉默不语,直至对方以可以感觉出克制情绪而严肃的话语说出“怎么回事”时,他才解释起缘由。 电话这头可以清晰的听见那边以食指叩击桌面的声音,节奏时有时无,如同年久失修的老钟。 “现在能联系到他吗?”严仲问:“三浦能联系上吗?” “不清楚,但估计悬” 听得东戈登说起刚才收集资料耗费的时间,严仲挠起头皮,只说‘知道了’便愁眉苦脸的挂断电话。 “怎么了嘛?”见得严仲听完电话后神色没落,刚从外头回到训练馆的颜平帆一边扭着脖子,瞥了一眼他还攥在手里的手机:“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咧?” “你这说法就像我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对象一样”严仲尽可能的装得与平日没什么差别:“我明白了,有人想江桥了” “瞎讲!” 颜平帆这嚷起的话把训练场里专注的打着橡胶裹起的梁咏橘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只见得两手抱着颜平帆常提的手袋的严仲笑嘻嘻的后退,他前方几步外刚将投掷某物的姿势放下的颜平帆一脸和善的朝他逼近,两人不知道在玩闹什么。 些许汗水流进水蓝色的眸子里,梁咏橘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就要继续练习,头刚转过半圈,便满脸络腮胡,嘴里叼着根烟的男人忽得出现在自己面前。 吓一跳是自然的,毕竟这人无声无息,甚至连一点烟味都没闻到。梁咏橘手掌压着嘴阻断自己刚才应惊吓发出的叫声,红着脸往后退了一两步,声音微小:“左鸢哥哥” 伍左鸢见得这妮子被自己吓到,神情得意的将烟头揉进自己随声携带的铁质烟头收容器,把长长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还是不够哦,要多注意周围”接着便如同炫耀一般的哈哈大笑,自顾自的往一边走了。完全不明白这人怎么变成这样的梁咏橘无声的呼了口气,望着自己带着无指手套因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的手掌,哈了口气,又是攥紧,一拳朝着前方的橡胶柱打出。 “这架势,恐怕整个虚拟格斗界没有比得上的。”抢回自己砸出的手袋的颜平帆一脸得意的看着训练场里梁咏橘那干脆漂亮的攻拳,话中有话的声音十分漂浮:“和咱们第二个种子选手是完全不一样的套路呢”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瞥向半蹲在地上的颜平帆着实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假着捂住刚才被她打到的脑袋挡住自己半个脸,普普通通的说了一句:“估计和可爱的姑娘卿卿我我吧。” 颜平帆自带的翻译系统感觉得出严仲所传达的东西里没有代表江桥遇到什么问题的信息,这才安心的念了声:“是吗?那就好” 严仲呼了口气,正想返回训练场,本以为自己这话会引来严仲的又一通胡言乱语的颜平帆看着这背影朝前走去,心头忽得有些沉甸甸的,却不知道如何将这种感觉表达出来,说得话也与想法完全无关:“再回来时会不会变了很多?” 严仲顿住脚步,记起当时两人商量着把江桥送出去磨砺一番的事情。 “慢慢来吧”这般说着,严仲手指将在口袋里亮着的信息发出,代表索求资料的请求被收到的反馈震动被严仲确认后,他才径直朝训练场地走去。 第四十章 虚情假意的善良 一宿没睡的江桥蹲在墙边,布满血丝的眼球机械的在那几个无事闲聊、时不时会投来恶心人的目光的家伙身上转来转去。 这样的防备自一天前睡觉时被人拖下床后就一直持续至今,虽然有与看守的警察提过自己想换房间这件事,但对方却轻蔑的笑起,只叫自己放宽心的表情让江桥无比反感,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要求,那看守也只当江桥默不作声,选择性失聪已经强悍到让大和系小说男主角望尘莫及的地步,江桥自然而然的就放弃了这种无用的请求。 不给自己换房间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邪火上头直接宰了这里其中几个那事情就会变得比较麻烦了,得亏现在不知是身体疲乏还是如何,连气都生不起来。 这看守在这里工作当真屈才,不让给他个‘最强玩者’的名号去做搅屎棍还真少了他这挑事的天赋。当天下午,戴黑框眼镜的危险男人被看守迎了出去,五六个看起来就在犯罪能力上不是等闲之辈的家伙在那人的安排下住进这本该是六人间的房子里。 是是是,毕竟看斗鸡斗狗也是挺有意思的,这种看守天天待这也挺烦,有好戏看怎么能错过?况且那种随时能阻止别人颤抖的裁判感,想来也是这种职位低下者能满足自己支配欲的唯一一处手段,对于这看守不嫌事大的做法,江桥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兄弟,看人打架有一要点是不要插手,就算你美其名曰劝架,也不好趁着自己不注意捞两棍,别人空手你拿棍子,这就不是很道德了。 与这群人相比,江桥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毕竟自己从不而且一个人也没办法打群架。 但这群人就不同了,刚才两人还装出个骂骂咧咧的模样,还以为有些好戏看的江桥一晃神,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着自己打来,得亏是那时灵时不灵的身体自动闪避出现,不然昏昏沉沉的自己怕是要被这一拳打出脑震荡来。 但一旦意识到了对方的攻击,另一人那可以被预料但却因转头未看到轨迹的攻击就避不开了。江桥被另一人那一拳击中腹部,吐着酸水想往后退,奈何蹲坐在墙角,只有缩起身子,双手直直捂着对方的拳头。叫骂声里对方又是一拳打来,睡眠不足的江桥纵使做出最大可能的闪避,但是耳朵还是被这一拳扫中,头昏脑涨只来得及站起身拽起对方右手往右边侧身,右腿肌肉紧绷,蓄力的右腿便要鞭起。 这腿中就没能把对方的胃酸打出来,甚至还未踢出的时候,他就觉着后脑一疼,身子一轻,凹凸不平的地上石砖就迎面而来。下巴磕中凹凸不平的地板,疼痛顿时将疲惫扫清,一动不动的他听得周围欢声笑语,挥着棍子的看守一边笑一边佯怒的训斥这群犯人,拿警棍挑起江桥右手,不知说了句什么又是摆下,方才那先打自己一拳未中的舌钉男吐了口痰,围着自己的几人散开。江桥偏起的眼睛里之见那刚才同自己打起来的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到床边去,感觉得他视线,舌钉男冷笑一声,比了个中指又是骂骂咧咧,江桥捂着后脑偏右耳处的伤口,缩起身子又往墙边去。 虽然没人半夜折腾严仲,但他从得知江桥被捕后便两宿没睡。无论今天练拳练得多么疲惫不堪,在房间的床上躺着的他还是盯着吊顶风扇看了个通宵,直到设置好的打印机将别人传来的某些东西自动打出,他才如同弹簧般绷直身体,直跑到桌边来,开了灯就一字不差的看了起来。 太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的时候,他才勉强的看完了‘明宫’这大约五年的发家史,才有些许清楚江桥到底惹上了一伙什么人。 就‘明宫’这个组织而言,他干的事情广泛得很,卖毒品和卖人的事情做的也不少,但杀人之类的事情却没怎么听说,想来有也是被暗地里处理掉了。就风评而言,这伙人在黑道上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因为跨界跨得太大,有时候连别的城市的帮派都要蹭些油水,据资料显示,被江桥打进监狱但现在已保外就医名义住进本地医院的卫毕舒就曾因为对方跨到自己这边而和他们干了一架。 就正常手段来说,这场狗咬狗的结果到底如何是很难被知道的,所以严仲求助了暗地里一直在支援‘轻转’的某个宗教类组织。 这个组织与严仲和颜平帆的渊源颇深,严仲之前在依底安时便受他们和东戈登照顾不少。但本质上,严仲对于这个组织了解还是不多,可以的话他也尽量的不想利用到这边的力量。 对方对资料的搜索能力当真不是严仲暗地里那群人能比得上的,十几分钟后,自家手下怎么搞都找不到的资料直接从打印机里冒了出来,严仲发短信致谢,对方得知他收到资料,直接打了通电话。在这样深寒的清晨里对方的话语没有一点倦意,两人算是闲话家常过一番,对方问颜平帆近来情况,答应过严仲将此事隐瞒颜平帆的请求后便挂断电话。 饶是严仲这种人精,和这组织的人讲起话来还是费劲得很。 资料不多,最终也同严仲想象的那般指向了一个名字------乐平明。 丧冲和卫毕舒发生冲突的原因不只是利益受到侵害这件事情,还包含着乐平明对两者之间态度的倾斜,而事件发生之后,乐平明插手解决,这件事便圆满落幕。以那个人的能力,要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不是什么问题,做到天衣无缝也只能算是正常发挥。 这次与上一次相同,江桥无论是什么目的,最终还是走到了和乐平明作对的路上。不能说这就是乐平明针对于江桥的报复,毕竟现在的江桥对他而言连只蚂蚁都不如。只是,他控制的人里头自然有受到江桥威胁的人存在。 比方说那个吴希凯。 无需多讲,这件事定然是他因为自家弟弟忽然暴毙街头而做出的事情。送一个外市人进警察局对于‘破河’的老大而言可能还有难度,但是对于‘明宫’里任何一人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依底安的大部分警察局都乐意于讨好‘明宫’,越是高级的组织、权力越高的人,就越想巴结‘明宫’,因为只有权利和能力强大到能理解‘丧冲’和乐平明的关系时,他们才会明白这个小小帮派的掌管人对于他们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要解决江桥这件事就变得很复杂了。 严仲第一个念头,是求助于刚才寻求资料援助的‘圣人会’。 虽然不理解它的构造,但是它本质上是为了颜平帆而存在的,这点自己的老师傅曾经告诉过自己,所以就算严仲要求它介入这件事里头,对方也不一定会听命,而且如果这件事现在被颜平帆知道,未免有把这件事搞复杂的意思。 况且,严仲觉得江桥就算进了监狱,凭着自己打出的一身抗压能力,不一定就会被欺负得多惨,并且综合起这人到了依底安后自己所知道的所作所为,他倒是觉得进拘留所里静思一下也是个好主意。 多管闲事与自私本该是两种矛盾的东西,但在江桥身上却得到了十分清晰的统一。 就算不在江桥身边,严仲也可以完全感觉得到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里带着的自我意识有多么强烈,即便他采用的方法是为他人解决问题。不如说,恰恰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江桥更应当好好想一想,当他加入‘轻转’的一刻,他便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虚拟选手那么简单,所以,他必须要比更多的人更加苦恼才对。 联系起他以前的经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如果他是真心考虑过,真心的想做这些事情,严仲自然不会说他哪里不对,反而会支持他前进。 问题在于,江桥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恐怕在某一个时间点已经明白自己做的是错误的,这样一来,他便更需要仔细想想了。 关于拥有了力量的他今后该怎么走下去这件事。 不愿意告诉颜平帆的原因其实有很多,最主要的一点是这小姑娘对感情的事情一塌糊涂,很难说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语就让她和江桥的可能性破灭,指不定江桥以后连回‘轻转’都成了难事。 ‘圣人会’是用不上了,自己手下那群人出马风险太大,能利用起来的恐怕只有被自己忽悠着去找江桥的孙逸轩,他倒是有把握这家伙听得江桥这般定会做出行动来,加上他现在是‘重击六组’的人,只要他上头没有人限制,想捞一个人出来还是简简单单的。 但还不够。 ‘重击六组’再怎么强横,现在还不是和乐平明正式撕破脸的最好时机,毕竟当年新能源研究所出的事六组现在还得背一半的锅,如果投资人的乐平明想干点什么追究责任,那六组把责任全推给依底安政府这件事肯定会被爆出来。 六组公信力全失对于整个夏区而言只有坏处。 严仲呼了口气,考虑来考虑去却也没什么结果,手上的牌只剩下孙逸轩是有些把握的,不该打也得打出去。 “不好意思。” 简单的四字词从孙逸轩的嘴里说出来就有比山还沉重的力量,这兄弟若不口无遮拦,必定是心里有事。严仲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听见这一回复后,他便同样沉下声音来。 “你当过警察,知道有一些拘留所会特地的从监狱里请外宾来表演的。” “今天知道了”孙逸轩说着声音平淡:“不瞒你说,你徒弟现在被欺负得挺惨的。” 严仲听得孙逸轩这般讲才知道自己到底理解错了什么。 严仲和江桥有本质上的不同。自己当年被关进去能在刚碰面就废掉那几个人的双手双脚,江桥却没法这么做。 这家伙正在朝着虚假的善意那个方向走。 剧情这般展开,严仲也着实没有了用言语诱导对方的意思,毕竟再怎么说这家伙都帮不上忙,自己为难他也没有什么意思。这般想着,随意的敷衍过后挂断电话,自己又开始翻起桌子上的资料来。 江桥身边帮得上忙的人不多,除非去拘留所里直接把江桥带出来,不然不考虑东戈登这个除了能打外什么都干不了的家伙,而且现在的他双腿还没好过来,就算真的要抢恐怕还得自己出马,那就只剩下萧卓世和三浦新一了。 萧卓世虽说被赶出‘破和’,但里头应该还留着些自己的人才对,让他着手调查一下,说不定能掌握得到什么表面上可以推翻‘江桥是杀人犯’的证据,三浦家毕竟是占了大半个大和,力量自然也能波及到依底安来,让他插手给‘破和’施压,就算‘明宫’要出手制止,恐怕还得考虑到三浦家的势力范围才是。 这般想着,严仲连忙给三浦打了个电话,那人听着声音十分疲倦,恐怕是被自己这一通电话吵醒。 对方大致上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稍作思考也愿意答应,萧卓世那边他也愿意帮自己传达,只是后来提出了个要求。 “萧卓世那边我明天就会告诉他,但是” 三浦新一打着哈欠,声音含糊不清:“我这边还得等一下” 三浦家的起源地就在依底安附近的城市,如果他想干今晚就能把整个‘破和’的驻地砸个遍。 “要多久?”严仲声音和往日一般平淡。 “取决于东戈登。” 电波联系起来的两个世界如同被放置在同一个冰库的盒子,冻结的世界压抑得很。 好家伙,感情把江桥当成是要挟东戈登的筹码了。 无奈,严仲只得嘱咐他快些,对方答应后便挂断电话。 这也怪不得他。 他和现如今的江桥不同,他深深知道自己的力量应该为了什么而用,不管从正统价值观来看他是正确还是错误的,至少对于他而言,他是真真切切的活在当下,而不是活在虚幻的影子或只是自己的幻想里。 无论装得多么纯良,在那种家庭里生活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以利益为重。 和‘破和’作对就等同于和‘明宫’作对,不拿出等价的筹码,有哪个笨蛋会干脆答应?一想到自己打了那么多电话没一个可靠的,严仲就头疼得紧。 他一把推开桌子上的文档,一边按着发给自家手下的信息,一边挠头目光四处乱飘,忽得便看见在地面上的几个名字。他倒放手机,捡起那份被‘圣人会’传过来的文档压住的资料,径直坐在地上,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这般看下来,他紧皱的眉头忽得松懈,表情也变得游刃有余。 可芙香?文森特。 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美区大户家的大小姐,身体挺弱却拥有庞大的魔力判定,性格偏执,甚至有些幼稚,但是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时代里算是少数可以以嫉恶如仇作为判断的家伙。 重点不在于她的名字,她的身材,她的过往,而是她所处的环境里。 文森特家族。 看得这名字,严仲这悬而未决的心思算是放下了,仔细考虑起来,方才那急昏头差点因私事动用公共力量的念头就变得十分滑稽。 有这么强大的势力盘踞在江桥身边,根本不需要什么别的力量作为缓解,时机一到,江桥自然而然的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现在反而不用那么急,让他慢慢等待就行,不如说,严仲更希望这个时机能更巧妙些。 最好是江桥理解了自己应当以什么人的形式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时候。 第四十一章 谈判 相较于乐观得简直当看守所是游乐场的严仲,有的人得知这件事后急得跳脚。 孙逸轩得知江桥被捕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大半夜十一点多,他正在局子里调查五年前那破事的相关资料,查来查去也没个头绪,除了知道这新能源研究所是某个已经去世的夏籍英区人投资的外就没有什么新的料子,把前些天得知新消息的新奇感全都给消磨掉了。 不得不说,这案子越查越玄乎,就这么看来,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方公布的资料都没有多大水分:从那反馈系统那边得到的资料的的确确证明了新能源研究所以恐怖袭击的名义向依底安求助,而从结果上看,依底安并没有得知恐怖袭击的发生,因为机器里并没有任何的资料残留下来。 孙逸轩倒是也怀疑过被人动过手脚的可能,事实上也的确有人动过手脚了,他还特意去牢里找了一下这位刑期还剩三年的仁兄,这兄弟倒也是实诚,从刚进监狱就咬口说自己没搞数据到现在依旧不肯松口。 不过,如果真是这位兄弟做的,那整件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 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恐怖袭击恰好遇上了这兄弟打算报复依底安政府,一来二去依底安政府就背了黑锅,兄弟也间接促成了六组重组。 这显然是官方越描越黑的一个最好证据,明明简简单单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偏要骗人说机器自检,不过就算是他们实话实说,公众信不信也很难说清楚。 这么一来,左多交给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他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其实并没有像孙逸轩和江桥表达的那么复杂,对方只是需要自己对五年前这一件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 所以,在合理而又可以敷衍上头的解释找到的现在,剩下的谜团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正考虑着怎么下手探索迷之恐怖组织和新能源研究所背后的势力之时,他忽得听得别人议论起前几天关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被打得有多惨。本就是话痨性质的他自言自语的解释少年犯的特性来,算是给这群菜鸡普及一下相关知识,谁知那几人听得他唠叨不停,便凑过来一口一句‘师哥’的要他给大家伙提供点人生经验,自己的事也没什么线索,他也乐得滔滔不绝,便讲起自己以前当警察的故事来。 讲得越发起劲的时候,忽得一个身着特殊警服的男人跑了过来,看似十分慌张的对这群人里头的一个讲说那个少年犯被打晕过去了。这群警察毕竟还是新手,听得这般情况立马就慌了,本能的求助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孙逸轩。好歹刚才也被叫了好几句师哥,孙逸轩只好硬着头皮同负责的新手一起过去查看,不看还好,一看连心都凉了半截。 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蹲在墙角双眼无神,衣衫褴褛,但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像死鱼一样,不如说,配上他这单色发灰的衣服,还真有一股上了岸的咸水子民的意思。 孙逸轩哑口无言的看着江桥,对方听得看守开门,头也是抬起,即便酸涩却依旧敏锐的眼睛直接追上了孙逸轩这表情,愣了一会,忽得就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起来问题就大了,那新手见得这少年犯对自己这师哥这么不尊重,还有些许的怜惜之意立马消失,不冷不热的问了几句觉得怎样,江桥抬手捂住右耳,眼球转了几下,笑眯眯的嚷了一句:“还行。” 这般说着,同个监狱的其他人就笑出声来,笑声里夹着‘犯贱’之类的词语。听得他这么回应,孙逸轩身旁这新手冷笑了几声,便吩咐看守不要让他们打起来,接着便要回去,却见得孙逸轩面无表情的盯着看着地板的江桥,还以为这人动了慈念,便觉得孙逸轩只会耍口头功夫,刚才的些许尊敬也少到几乎消失,随口说了句什么就自己先走了。 听得这新手好意相劝,孙逸轩想笑都笑不出来,但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什么办法,他摇头,步伐快得很,越过新手和看守便自己往回走去。这新手见状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他,连忙一边溜须拍马一边骂着江桥这人着实不懂事,说着什么‘如果愿意服软自然可以帮他换一个房间’之类的话。听得这般说,孙逸轩只是点头糊弄,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他倒也不是生这菜鸡的气,和他圣骑有个什么意思。 后来他在内网查到的资料显示,江桥是因为杀人的而进的监狱,杀的家伙正是他前些时候打过的吴希朗。 他十分很庆幸刚才自己没有做任何手段,因为这一陷害太过明显,明显到任何有些逻辑的人就可以反驳:江桥又不是与他结仇,要说报复也应该是江桥被杀才对。 但是,这样不合理的东西却以述诸法律的形式成功的抓捕了江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江桥惹到的人十分恐怖,无论是权力还是心性。 这种庆幸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种十分悲哀的情感,既有对江桥的,又有对自己的。脑子里又一次回忆起被左多命令待机时那种满心的挣扎,此时此地的情感与当时几乎没什么差别。 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一旦想做点什么,就意味着要放弃许多东西,而被放弃掉的,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渴求的东西。而他在渴求什么,现在却已经记不清楚了。 挂断严仲的电话后,他确认了一个对于他而言十分可悲的事实。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成为警察这件事,本是应该不假思索便可以得出答案的事情。 三浦坐在东戈登对面,东戈登沉默不语,谈判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师傅这一大早,找我有事?”明知故问在很多时候是打开沉默的最好方式,三浦这般说着,东戈登也不管这问题有多白痴,听得话茬便给予回复:“江桥的事,你有什么法子吗?” 正题进得很快,可见得东戈登虽然表面冷静,但心里头已经急得发毛。越是清楚这一点,三浦新一就要越装得与自己无关:“我自己呢,是没有什么法子了,毕竟一个人对抗整个组织这种事,我知道的也只有江桥一个”说罢,微笑,东戈登亦是,并补上一句:“而且最后的收拾尾巴还不是他自己给干的。” 两人的微笑变成发得出声音来的轻笑,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为有趣的事情。 笑毕,东戈登问:“那,三浦家呢?” 关键点被很容易的切入,作为被动方的东戈登也不管对方用的什么心思,直接打开了话题:“三浦家在这件事上,能不能给一些支持?” “这个嘛...”三浦新一听言,笑了笑:“你是我的师傅,这点自然可以,只是...” “你也知道,三浦家一插手,整个事情就变成三浦家与‘明宫’之间的事,所以,你来找我,还不如去找我的父亲,因为这整个家族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不是吗?” 三浦新一这斟酌再三恰到好处的话一落,东戈登便明白了整件事情。对于眼前的公子而言,从几年前来找自己当徒弟到近段时间疯狂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成为三浦的家主而已。对方清楚地明白,只要东戈登愿意重组东家,凭着‘破浪’的本事,只怕东门本家也不在话下。如果东戈登愿意协助,东门本家被击垮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东家是不能帮三浦家的。即便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分家,它依旧是东门姓的一部分,自己家的东西协助了敌人,那东戈登以及他重组的东家就成了叛徒了。 东戈登呼了口气,无奈的点了下头:“难为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当这个家主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才觉得拜托你和拜托令尊是一个意思” 三浦新一听得东戈登这般讲,挠起脑袋:“也不是,三浦家里反对我的人还是有一部分的” “东家会支持你的。” 望眼欲穿的词语忽得出现在面前,三浦新一反而冷静下来了。 “值得?”三浦新一不相信这人不清楚他这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只怕他是一时热血上头。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东戈登笑:“总要有人把他弄出来的,既然我想做这个人就得付出代价。” 话突然变得明白起来,三浦新一的小动作也全部撤去,笑容变得和以往一样:“那就拜托你了。” 东戈登见得这人终于恢复平常,点过头后便低下脑袋:“相互吧” 有人对自己低声下气,自然会产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家的师傅。只是,一想到这人为了自己以外的徒弟而愿意将东家一起赔上,心头便难得的有些落寞的感觉,甚至有些嫉妒起江桥这人的幸运来,不过也觉得他滑稽得可以。 身边有这么多对他好的人,但他却偏偏把自己放在一个孤独的地方。 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混球。 程雏这小女孩有着挺多可芙香敬佩的地方,比方说她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意外成熟。 可芙香期初并打算隐瞒她什么,只是在寻求一个合适的方式。但她也清楚,自己越要把事情讲述得无关紧要的时候,别人越能从她这反常的态度里明白原意,接着这件事情就会被自己间接的搅和得不可收拾。这次也是这样,只是,在她还没露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古怪的表情之前,程雏便先行将她的烦恼阻断。 刚见可芙香表情古怪有话要说,程雏便笑起,天真无邪:“姐姐要说的,和桥哥哥有关吧?” 可芙香斟酌几秒,皱着眉笑起来:“他近些日子有事,得去一趟别的地方,但很快回来,主要是太…” 谎话没能说完整,程雏呆着的表情便以十分强烈的形式冲击可芙香的脑袋,她连忙摆手:“不、不是那个意思,他,他只是被他师傅叫去办点事而已” 慌不择路的双手半空瞎晃,只要是个明眼人就会明白可芙香此时有多么失常。听得这般说,程雏眼神往下飘去,再抬眼望来的时候,她又是笑容满面:“我知道的啦,桥哥去公办了,对吧?” 秋风摧叶,覆雪压花,这笑容有一种让人无法轻视的惋惜,说不出它到底有多诡异。 程雏起身,目光避开有话要说的可芙香,打着哈欠直说自己困了便往房间里去,听得木门轻合,复杂的情感在可芙香的脑海里晃荡。 那目光下移的一瞬,被窥探的思绪突兀产生,而在冷寂的大厅里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现在,可芙香才彻底的明白,程雏从方才露出那呆滞表情的时候,就已经大概理解了江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说这是一种默契,那当真令人羡慕,但即便是知道自己无法理解她的可芙香也能明白,这并不是默契这么烂漫的东西,而是更为不详的未知,是她向着江桥的方向前进的一个预兆。 这充其量是可芙香的直觉,但是,一个初中左右的小女孩子是不该露出那种近乎心死的笑容来的。 自己出身于大家族,有一面之缘而且互报家门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九百,没有一个人跟这两人一样的。 一想到刚见面时的程雏还是那么可爱甚至偶尔会做出些让同性都觉得心跳加快的动作的可爱女孩现在成了一个女版的江桥,可芙香便觉得头疼得要命。 万恶之源还是那个男人! 那个家伙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做起事情各种反人类。他肯定有着一套处理事情的信念,但可芙香就是看不惯他将那东西如同构成自己的核心一样的藏着。明明他自己老是说‘说出来的话也有无法传达的东西’,那他肯定明白如果什么都不说就什么都传达不出的道理呀。 一想到她可芙香就气得牙痒,特别是上次与他商量着让程雏入学谈崩后对方那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回忆起来她便觉得浑身难受。 明明只大自己几岁而已,偏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成熟做什么。 明明也没强到哪里去,却要负担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明明只是个辍学的高中生,拽什么拽” 这般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被自己察觉的时候,她才为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语而感到惊讶,而更难受的是,在这句话被察觉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并不像话中那般讨厌江桥。 不如说,有些佩服。 某种感觉稍纵即逝。 那是一个问题,一个可以解决她和江桥积累下来的问题,可以解决她和程雏的问题,如果足够顺利,它甚至可以解决江桥与程雏两人间的隔阂。 但是,她并不清楚这个问题是什么,而且。 她也没有去寻觅这个问题的理由。 第四十二章 自尊 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镜子里满是疲倦的脸颊映进可芙香揉着的眼睛。轻轻的拍上几下发现没什么效果,伸着懒腰却后背莫名的酸疼。 刚起床就这般不顺,她呼了口气,喝下些水,彻夜未眠的疲倦感才被掩盖些许,拾起桌上药品往口袋里揣,一如既往的煮着今天的早餐,两人份的材料备得刚刚好,时间也挺恰当,等下程雏梳洗后便可吃到早餐。 然后就多煮了一份。这个过程扑朔迷离,当真可称为可芙香一生中少数注意到的不可思议之一,回想起来只觉得刚才煮东西时大脑似乎与某位天地未开之前便存在的远古神话对象处于同一境地之中,只可惜自己的脑子没法开天辟地,只能在时候回过神来,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找不出多做一份早餐的理由。 挂在程雏房门附近的风铃响起,可芙香下意识的便将第三盘煎蛋扣在自己那份的上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的将东西在餐桌放好,洗净双手去给程雏打理头发。 小女孩刚睡醒迷迷糊糊,做起事来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笨拙,看着挺叫人开心,可芙香也就多了些动作,比方说像个小孩一样玩起同龄人的头发。 在程雏的强烈抗拒之下可芙香揩去自己笑出的眼泪,酸涩的眼球总算有了些缓解,只可惜熬夜导致的食欲缺缺却还是依旧,别说两枚煎蛋,一块她都吃不下。 固液共存的蛋黄慢慢的流淌到下一片上,似泥石流一般的在焦黄的蛋白丘陵沟壑里流动。程雏咽下几口牛奶,见状本想问其什么原因,却在意识到对方盘中的食量而顿住,如往常般收拾餐具的手也停住动作,接着便一边说着:“吃不饱呀”之类的话,反手将餐刀和叉子朝着可芙香的盘子里伸来,这笑脸里有着介于孩童和初中生间的青涩和程雏特有的诱惑特质,让本就对可爱事物怜惜不已的可芙香心中猛跳。 睡眠不足会让人心情压抑,有时候甚至能让人产生不可理喻的幻觉,比方说把可爱的初中女生当成是某个脾气很臭又很自大的高中生之类的。即便眨眼过后世界恢复原貌,清纯却带着些许勾人心魄之物的女孩依旧在自己的眼前,但方才的好心情却不仅仅只是回不来的程度。 可芙香餐叉将对方的餐刀挡开,以绝对违反文森特家族用餐礼仪的速度和姿态啃完了这些煎蛋,辅以牛奶吞咽,速度之快让程雏咋舌,还没等小孩子说什么,这可芙香便笑嘻嘻的以无感情的声调嚷着“我赢了”之类不着边际的话语将程雏的盘子接了过来,半走半跳的往厨房去了。 萧卓世捂着头,背过身子不去看蹲在墙边干呕的可芙香,一边将纸巾递过去。大小姐接过纸巾,揩去嘴边污渍,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反胃的难受还是害羞,十分生涩的说着些道谢的话。 萧卓世只是个贫困人家的养子,自然没办法和三浦新一那般一套客套的官话恰当的回应,他只叹了口气问了下原因。听完可芙香那诡异的辩解,他无奈的挠了下头:“这么认真的开玩笑你还是第一个” 可芙香讲后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所不妥,食指不好意思的绕着发尾:“谢谢你来接我” “毕竟是师傅交代的嘛,而且师兄的事也挺重要的”萧卓世随口一说,可芙香却理不清这关系了:“你不才是师兄吗?” “被逐出的不能算吧?”对方皱起眉还在笑的表情成功将‘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结’的暗示传递给可芙香。但大小姐这突兀的闭口不言也是让萧卓世十分无奈,毕竟离东家还有一段距离,就这么默默不说话也不好,况且,他也有想问的东西。 “话说回来,你和师兄,是什么关系呢?”在一段毫无意义的闲话家常后,萧卓世以自己领悟出的改换话题神技直问对方:“听师傅说你们是…情侣?” 萧卓世本想按这个走路速度强装无谓的从她套出什么,走过几步却不得不回过头来,只见可芙香满脸惊讶的站在原地,能被萧卓世裹在手掌内的拳头握得紧紧,发着贵族大家不应该会使用的单音词: “哈?” 声音依旧清甜但是语气里却含有同狮虎熊豹才有的威慑之力,就连见得多了的萧卓世此时都不由得惹上事的错觉,但她只说了一句“不要瞎猜”后便越过萧卓世,径直往前走去。 换做别的时候、别的心境之下,有人说这种话不负责任的话语她肯定要生气,不如说什么情况下别人的肆意猜测都会让她产生难以言表的愤怒,只是此时,释然的感觉要更胜一筹。 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心脏躁动不安的原因。 那并不是“要怎么修正程雏、江桥的错误观念”这种深沉的问题,那是更为浅显、表面的,甚至可以以‘基础’为名。 这只是一个‘可芙香?文森特到底和江桥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的问题而已。 但吴希凯碰见的问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从昨天夜里他的手机就没怎么安静过,传来的信息来自四面八方各大兄弟,但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 总之就是‘破和’占的地方被砸了,而且不只一处。 好家伙,别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哪有不干回去的道理。吴希凯这几天正因为没什么法子把江桥处理掉而心有怨恨,正好,送上门来的架不打白不打。这般考虑着,本来就因为干架本事不强而不怎么上场的吴希凯难得的撸起袖子带上铁器,领着大半夜被叫醒起床气没处发泄的兄弟们提起武器就朝着在事发地点等着‘破和’找上门来的异邦人进发。 然后被打得抱头鼠窜。 那群清一色的都是大和人,一身黑衣正装穿得潇洒干练,腰间的突起并非是身体器官的一部分,锋利的刀尖在昏暗的巷道灯光里闪烁,还没等吴希凯把‘明宫’规定的‘依底安内打架不能用锐器’规则爆出,对方飞速行动的身姿就似黑狼一样撂倒自己的弟兄。吴希凯以前当过本地三流杂志的记者,时常为了抢到好新闻而锻炼跑步技巧,也亏得他这速度和身经百战的经验让他有机会逃脱,不然恐怕就不是右手骨折那么简单。 丢脸,真是丢脸,堂堂‘明宫’预备役竟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打散,毫无反手之力。主观上虽然是这么认为,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却是必然的。 那群人出手完全不分轻重,带着指虎的拳头就这么对脸打来,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花哨,空手夺刃的技巧仿佛是对面的标配,别说铁器碰到他们一下,有些兄弟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掀翻在地。 ‘破和’终究还只是个混混和流氓组织,耍横扮凶都靠‘明宫’的力量,自己哪有什么勇气和这群人干? 事情刚出,吴希凯便立马联系了自己在‘明宫’之中的靠山,那家伙听得‘破和’被打得七零八落,骂骂咧咧,吴希凯无法,也只有忍着委屈应是。对方冷静了些,知道这股势力来头不对,不敢小视,考虑片刻便将这电话接向了代号‘丧冲’的男人。 统治着整个‘明宫’的男人。 吴希凯战战兢兢的拿着电话,当对面传来温和而带有磁性的男声之时,全身肌肉却没由来的绷得紧紧,心脏都比原来快了几拍。 说句实话,吴希凯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且干的也没有什么错的地方,而且实力之间的悬殊‘丧冲’也应当能理解才是。虽是这样想着,但吴希凯描述这件事时却忍不住的发颤,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你觉得有可能是谁的人?”‘丧冲’听完吴希凯的说法,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询问自己养的狗是什么品种一样。 自方才到现在吴希凯一直处于一种情绪极度高昂的状态,没时间可以把事情捋个清楚,借着讲事的过程冷静了些,被 ‘丧冲’这么一问,反倒有时机把整个过程探讨个明白。 “是江桥!”提到这个名字,吴希凯便觉着五脏六腑四处翻腾,心脏如同要把内肉和火焰一同掀出,抵着话筒的耳朵都听得见这种频率渐长的跳动声。 “希朗的事,节哀。”丧冲这般说道,话语里满是惋惜:“多好的一个人” 听得话筒那头这般讲述,吴希凯便觉得浑身的力量全丢了,恨不得就借着怒意把自己无故死了个相依为命十来年的弟弟的委屈全部嚷出来。 他只是压抑自己的悲痛,慢慢说道:“谢谢帮主关爱,我没什么、大事” “嗯”‘丧冲’的声音依旧慈祥:“‘破和’是我们的一部分,你自然也是我们‘明宫’的一部分” “你想做什么,我、完全、支持。”‘丧冲’这满是暗示和强调的话语一出,电话机这头的吴希凯瞳孔就缩了一圈,支支吾吾的说道:“谢谢帮主” 对方听闻一笑,承诺吴希朗的葬礼以‘明宫’成员的规模来办,吴希凯连连称谢,在感激中挂断了电话。 他不顾右手的疼痛,擦去因愤怒而湿润的眼眶,盯着桌上的一份又一份文件,左手握着的圆珠笔自上而下砸落,直接插穿了‘江桥’和该纸张底下写着的‘三浦新一’字眼。 这两个人,都得死。 “有事要说,就是这件事?” 左多将孙逸轩递上来的文件看过一遍,抛在桌上:“不成,重做” 孙逸轩拾起,心思显然不在这瞎写的报告书上。 自前几天发现江桥进了拘留所后,孙逸轩便采取了许多种方式试图与之接触,但除去那一次恰好自己在场跟随那群新手前往查看外,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毕竟在孙逸轩活跃于警察局的时候,江桥都处于被审讯的状态。 如果这只是拘留所方面不愿意让孙逸轩见江桥的推辞还好,若当真如他们描述所言,这就有点恐怖了。远古人类的俗话都说上吊都要歇口气,自己在警察局工作十个钟头都得中途午餐时间休息一下,这江桥被审的时间比自己还长,迟早都得过劳死。这警察局也是挺有意思,若是真如他们所说,莫非还给江桥成立了个审讯小组,专门三班倒的审他不成? 皇天不负有心人,孙逸轩最终发现了这个审讯小组,所以他觉得自己恐怕该做点什么了。 本来这跟他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把一个没怎么帮得上自己忙的家伙献祭给上司让自己升官发财是常事,反过来因为那人去得罪上司应该算是都市奇谭,只要脑袋好一些的家伙都不会这般做。 前些日子江桥没出事的时候自己就因为左多的一句话当场和他翻脸,现在若是因他再去找左多,那自己当真是有病入膏肓,不用左多多言他都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了脱碳甲醛。 不过对此他倒也觉得没什么,人的脑子里本来就有水,多点少点都无所谓。 何况还是为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尊严,理所应当。 “左先生,知道江桥的事吗?”孙逸轩收敛词句,将文档卷起夹在腋下。 刚提到江桥的名字,他便觉得眼前的男人目光锐利,加之身旁几处整理文献的书页翻动声停下,孙逸轩的后背便感受到了来自各处的目光。 “哦,知道”左多笑,接而又言:“有些人明明可以安安分分当他的竞技选手,非要借蛮力到处惹事,你说这种人奇不奇怪” 这玩味的表情看得孙逸轩浑身难受,但此时就算为江桥辩驳也无济于事,加之纯属自己有求于人,于是便顺着这人的话讲起来:“是,小伙子不经世事,性格暴躁,讲不到几句就要动手打架” “=左多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孙逸轩:“你说这种人该不该被教训一下” “该”孙逸轩点头:“在这里关上几天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好是能找几个有经验的家伙好好地修理一下他” 听得孙逸轩这么讲,左多的笑声听起来没混着什么别的情绪。 周遭那群人见得自家老大没有发怒的意思,一脸释然的继续整理手头的文件。孙逸轩听这笑声听得头皮发麻,左多这才又开口说道:“曾经只抓未成年犯罪者的家伙就是不一样,考虑的方式就是和那群人不一样” “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这说法仿佛默认了孙逸轩为了自己能够上位而要贬低江桥一样,听着就令孙逸轩觉得委屈。 孙逸轩放下夹着的文档,胸口起伏得剧烈。 有些时候,自尊这种东西是没什么用的,因为自尊换不来金钱,换不来权力。 换言之,只要自己不渴望金钱,不渴望权力,那么自尊才会显现出它的用处来。 没关系,孙逸轩从未渴求过这些东西,他之所以向上爬,也只是想把自己置身于更高的地方,管得越多,能改变的也就越多,即便现如今已经忘记了自己要改变什么。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再渴望权力的必要。 “我觉得应该放了他” 只要自己安心就好。 在他的目光里,在所有人忽得投向这边的目光里,左多的表情从饶有兴趣变得平淡无比,面容之中虽未表露厌恶,但锐利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些许不悦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大致理解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江桥一抖肩膀,整个后背都疼得不行,脱臼的感觉裹在右肩上,嘴唇的内壁泛着血腥味,估计是昨晚不小心睡着被人拖下床时牙齿磕出的血槽。 左眼有些睁不开,倒不是说被这群畜生挖出来烤了吃这么严重,只是因为左边耳道在昨天早上被他们打出口子,伤口估计是又裂开了,血这才从顺着脸颊留下来,把眼睛糊得睁不打开,揉揉也就没什么问题。 那些人依旧吵吵闹闹的聚在床那边,笑得十分开心。感受着左右耳接收到的不同音调的声响,江桥觉着左边的自己在与右边挥手告别。 说句实话,自己还没被强奸他就还是挺感谢这群人的。那个第一天见到的精壮男人,这人必定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家伙,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不过这人怕是有点洁癖,因为全身伤口拒绝沐浴的江桥只怕不是他的料,就算是**大发只怕也不会对自己下手,这倒是好事。 只有在卑贱恶劣的环境里,世上的人才会对理所当然的事情感恩,优越的环境只会养出弱者和废物,绝境方是产生强者的巢穴。 江桥觉得自己的脑子怕是这群人用碎砖裂瓦砸出了什么问题,在这种恶劣到命都快活不下去的环境里,大脑还能编出这么诗情画意的心灵鸡汤。指不定自己出了狱可以去当个营销人员,混多几年当个邪教教主不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 他从地上爬起来,见得往日的墙角上一滩水渍,便在那群人的辱骂嘲笑里往另一边的墙角一拐一拐地走。沿途不长,经过谁人他也不害怕。这种冷静在这群欺人成性的囚犯眼里就是目中无人的表现,一个靠在墙上掏着耳朵的男人心里起火,攥起的拳头嘎巴嘎巴响,来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江桥直盯着地面的目光往他走来的方向一飘,但又被他十分克制的压了回去,权当是什么都没看到的往前走去。要故意忽视别人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江桥身上这本该是负担的伤口成了他的最大优势,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处上,哪还有什么余力去管别人。 这男人见江桥毫不在意,反而更气,也不按平日打人那般先以自己的身体优势抓住对方衣领将其提起,攥起的右拳直接微旋直贯江桥下腹。 这拳打中,怕是连肠子都要给打裂。但这样的话语,本身就意味着这拳的落空。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江桥前些日子就打伤的左腿膝盖忽得一斜,整个人就如同踩到什么东西一般的歪向左边,下坠的目光刚触及拳头穿过方才他所处在的位置时脸上还挂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惊愕时,后脑便传来了与硬物碰撞的疼痛感。 算是实验成功的小小喜悦本就不足以掩盖疼痛,呲着牙的表情乍一看与笑容没什么差别,那男人只怕是一拳打空不解觉得丢脸,一脚便揣在江桥的右膝盖上,这击来得突兀,直接把注意力全引这上去了,便不由自主的嚎了一声什么,疼得溢出眼泪来的眼睛便看见了刚才还在床边嬉闹着的几个男人面露凶光的冲了过来,刚把身体曲起作出抵抗,蹬向自己胸前的一脚直接把整个人给踹翻过去。 脑袋又一次磕中地面,痛觉和视觉同时模糊,面对着铁栏外的眼睛只能看见前些日子被带走的眼镜男又恭恭敬敬的送了回来后便被漆黑吞噬,连同他的意识打包,不知丢向了什么地方去。 沙发椅上,三浦新一不耐烦的将冷咖啡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喂,右腿不由自主的抖起,频率高得没有意思大少爷的气质,加之‘破浪’修正肌肉的运动方式,这一腿抖起竟与众不同,大有地动山摇之势。 这自然是没什么用处的。 毕竟虚拟格斗不是站在面前比拼谁的振动频率高,不然绑个可以自发进行周期运动的情趣用品岂不是美滋滋?这行为也非有意为之,只是人到紧张或者是等待时的一种解乏的行径而已。 江湖传言,身体较弱者,比方说肾虚之人也有可能导致腿抖不停。这条虽没科学根据但有某些人在明白其非真的情况下依旧深信不疑,至少某个被关在拘留所里的人就一直把这点当成是自己无法动摇的基本法则之一。 扯远了。 在手下疯狂攻击‘破和’的驻地之后,三浦新一本以为这件事会以‘破和’认怂或者是‘明宫’派代表来谈判而告终,谁知对面那方倔得不行,自己明明都把他手下的大半打了一顿,一些相貌善良之辈都被因自家的无私大爱和阴招威胁从‘破和’里劝退,但不仅‘明宫’视而不见,就连‘破和’的老大吴希凯也像是瞎了一样,反而是被逐出帮派的萧卓世因为老朋友被打而询问三浦新一原因。 说是说老朋友,当时把他赶出去的民主投票里也有他的一份,就算知道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放逐特立独行者的棋局,但要说萧卓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况且,这顿打是为了把江桥救出来,三浦新一也算仁至义尽留他一条狗命,萧卓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即便他想说些什么,三浦新一也不会理会,毕竟他现在头疼得很。 换做以前,若是没有十成的利益,三浦新一是绝不会动用家里势力对其他地区的帮派加以干预。这一次出手,三浦家的家主都有些看不清楚自己这儿子想干什么。虽说父亲明白自己儿子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而信心满满的以为儿子要在依底安打出一片天来,但更因为如此,三浦才越发头痛。 对于东戈登来说,直接表明对三浦家的支持意味着对东门本家的背叛,而对三浦新一而言,出动自家势力救援自己的朋友这种权力私用只会引来家族元老的非议。 父亲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便立马废了自己当家主的决定,只是,这一‘与往常有利于家里发展的行动完全相反、仅为自己友人的高尚行为’在对方的分析之下,必定会把东戈登与自己的关系捋个清楚。 现在的东戈登还算是东门家的分家,无论关系再怎么差,分家依旧是本家的一部分,若是长老危言耸听,事情很有可能向着‘少主通敌’这种何患无辞的情况发展。 但他在这里急也没什么用处,就算自己找上门去,显然就让对方占了上风。吴希凯这人能为了自家弟弟‘尽量不牵扯白道’的规则都打破,很难想象会不会摆一桌鸿门宴让自己成了把柄。 在三浦新一烦恼这些的时候,其他几人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东戈登与萧卓世压低声音的交谈,坐得近的可芙香听得到东戈登在询问现在‘破和’的情况。不得不说这萧卓世挺会做徒弟,即便被逐出师门,东戈登对待他看起来还是要比江桥与三浦新一亲一些。 东缪音与往日那样翘了课待在家里,有人和程雏玩可芙香也清闲。 这种清闲对于可芙香还是挺难得的,因为平日里光要考虑江桥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的逻辑就已经让她失去了无聊的闲暇,其他时间心灵平静的时候,就会考虑着怎么把江桥带给自己那些消极的观念全部清除或在脑内给予反驳,想象着自己哪一天能够理直气壮地以言语辩倒那个只会歪理邪说的家伙也是一件趣事,只不过时常让自己心乱得很。像这种内心这么安乐的时候,恐怕是见到这一对不愿意对人讲话、讲话也不讲人话后的第一次。 清闲与无聊在某个方向上具有相同的意思,但可芙香不愿意承认是江桥不在自己身旁才感觉到无趣,这样一来搞得自己没有他就不行一样,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些个繁忙和思考都是江桥给的,若是失了他,可芙香也不会考虑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般想着可芙香倒有些觉得耳廓发烫了。江桥对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她反复给自己强调这一点。那人只是个臭流氓、萝莉控而已,若不是机缘巧合,生于大家之中的可芙香是绝没有也绝不会见到这种恶心的家伙的。但这般强调过后,她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过分了。 大小姐无法,只能承认自己心中这不明方向的对江桥的‘依赖’,眼睛无趣的看着眼前的东缪音,心里想的却是‘这样一个烂人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依赖’的这种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找不出反驳点的正论来。 东缪音的动作温文尔雅,教起程雏下棋的样子十分可爱,精致的发尾上系着红色的缎带,就连生来便一直被夸赞‘长相可爱’的可芙香也觉着眼前这人着实可爱。 但为什么这么漂亮、优雅和可爱的家伙,却会遭到别人的欺负呢? 这一念头刚一闪过,落在东缪音身上的目光,便捕捉到了对方转瞬即逝的痛苦表情,右手微颤,显然是衣物摩擦之类的碰触到了右肩附近的哪处伤口。 可芙香没问,因为对方的表情释然得太快,就如同这是某种注定、无法因自己的行为而变动的痛苦一样,所以她只能撑下来,然后用笑脸去迎接下一刻。 说不出来哪里像江桥,但很明显,这并非是江桥与程雏相似的那一点。 豁然开朗的松动开关因为些许微风就开始晃荡。 仔细回想起来,东缪音直到现在也未曾主动而直接的告诉她人自己的经历。 于是,大小姐忽得就明白了为什么江桥所做出的行为和逻辑都与自己完全不同。 毕竟那家伙,早在接触到东缪音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理解了自己刚刚打算思考问题的答案。 第四十四章 受难 江桥被一杯冷水泼醒的时候,恰巧见得那位声音好听的警察满脸无奈的起身,拾起一旁的毛巾,忍着江桥身上令人躲避不及的汗味和血腥味,动作生硬的擦去他头上脸上的明显水渍,转过身时手上的毛巾正想丢进垃圾桶,眼睛却不小心瞄到方才垂着头的江桥,连身体落座的姿态都停滞下来。 世间所谓的‘眼神’一说,只是看起来十分有煞气而已,本身并不是多么有深意的词语,有些小说中十分喜欢以眼神如何如何来描述一个人的状态和性格,但实际上,‘眼神’一词,只是对于某人面部表情中的眼眶轮廓的形状,眼白瞳孔的多少以及其他一些细节的综合讲述而已。既然综合,自然浅显,更多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的眼神并不像小说中的那般容易理解,把猥亵的目光当做是欣赏的事情也时常存在。 一般雄性的眼睛大多用来欣赏和猥亵美女,对于面容中等声音却异常好听的雌性只能以耳听的形式被动欣赏,加之疲乏得紧的江桥也没有那个色心,纵然对方姿色人间少有,江桥也不会动一点心。 对上眼来的女警察只觉得眼前这人的表情万念俱灰,显然是过度疲劳的倦容无需用大脑分析便可理解,只是这本该算进表情里的眼睛,看着总让她瘆得慌。 并不是多么凶恶的眼睛形状,只是这疲乏表情的衬托之下,它带来的恐惧,远超被凶恶的目光所追踪时的那种害怕。 那是一种满怀着希望的眼神,就像是要宽恕谁人一般的目光,高高在上。 证实睡眠质量过低会导致近似性无能的特点并非是江桥的目的,摆出这幅表情,也只是因为这身体不听使唤的觉得这样最舒服而已。 没错,就仅是这样而已,在被折磨到思维已经难以再控制这具身体的现在,他明白了,过往身体的一切反应,实际都是它自己选择了最舒服的方式而已,忽然的失去力量也好,手掌难以保持抓着某物的形态也好,什么都好,恐怕连发火也是这样。 因为遵循欲望是最为舒服的,将自我舒缓可以解决的小事以对外输出的高级暴力形式释放,遵守人本有的攻击欲望,若是在冷静的情况下,江桥恐怕是可以感觉到那种爽到升天的感觉。 大致吧,他自己也不清楚,强求一个睡不够的人正常发挥胡思乱想的水平只会让他把牛角尖钻进地心去。 江桥的脑子在进行什么不合逻辑的考虑,对面那两人是不明白的,女警察只感觉自己的恐惧在一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缘无故的愤怒。她也顾不得自己敬爱的老师是否还在身边欣赏她这曼妙的身段和伪装出来的清纯气质,手上的毛巾直接就朝着江桥丢了过去。 被拘束在原地的江桥自然是被它砸个正着,不过被毛巾这东西砸到能有多痛,他自然也没能产生什么负面情绪来,况且,就算丢过来的是铁锤,被拘束的自己除了乖乖认命,遵循晕了就可以睡顿好的本能外也没有什么方法,不如说那样更爽一些,头昏脑涨、不清不楚的活着是他这种不编造理由逼自己行动的人最为讨厌的。 姓曾的审讯员似乎对于自己这位姘头学生的忽然发怒十分惊讶,女人事后似乎也是如此,才明白自己冲动过头,但依旧凶着张脸坐回原位。姓曾的家伙见在自己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温柔可怜、唯命是从的白兔模样的警察的新奇一幕,只觉得笑意不住的往牙外冒,便想看看这江桥作何反应。 没曾想,那家伙却是笑起来了。 并非是怎样凶恶的笑容,也没有一丝认命的意思,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滑稽的表演一般,饶是饱经沙场见过无数嘴硬人的曾姓警察,此时倒也有些方才女警察所产生的恐惧之感。 这段时间以来江桥在由监狱之中穷凶极恶之徒组成的拘留所里受到的待遇他自然是清楚,不如说有一些人干脆就是他弄进去的,但无论怎么敲打,怎么利用心理暗示诱劝江桥,对方都咬着警察这边没证据这件事不松口。 若是吴希凯没办法制造些证据出来,那江桥迟早是要被放出去的。 这人姓曾的也上了点心,某种比赛的选手而已,家庭背景几乎没有,但他依旧觉得害怕,特别是在这个笑容之下,这种惧意更深。 有些人什么都没有,这些人比什么都有的更加可怕,因为什么都没有,就代表着什么都可以做。 事已至此,不趁这段时间把江桥弄坏掉,以后只怕得心惊肉跳的过一辈子。 这般考虑起来,姓曾便觉得可能得改变一下诱导的策略了。 “你为什么要杀吴希朗” 以往的讯问从未没有这般的直接过的说法听得一旁还有些许不明源头的怒意的女警察都有些惊讶。 “我没杀过人”江桥笑着摇头:“有的话我肯定自首,不自首不是我性格” “你是怎么杀的?” 对方这第二次提问撞得江桥一头雾水,江桥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便收敛起笑容,话语严肃。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杀人的” 为了让摄像机能清楚的记录下自己说了什么,江桥的声音加大了不少:“在你们说的那天早上,我有事离开了可芙香的公寓,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到达了一处宾馆,这一点你可以向宾馆的服务员取证。” “这么说,你还有团伙?”姓曾的听得江桥这起伏语调,话语连贯,心觉计划顺利,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底气:“也是,一个高中生,杀人抛尸还是太难了吧?” 江桥忽得不说话了。 彻夜未眠的大脑想起事情断断续续,甚至于几秒钟前考虑过的东西现在就已经忘了个精光,所以他只能将对方的话语不停地在脑里反刍,直到明白对方这和自己微妙的接不上的话语究竟是个什么意图为止。 这姓曾的怕是坐不住了,想用上些无罪且受人欢迎的视频剪辑技术来干些违法犯罪的事情,比方说修改口供之类的。 也是,那人是他姘头,外面录像的兄弟又是个只会听令于上司的机器人,整个审问室从一开始就在他们把握之内。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自嗨式的发言听得江桥又是笑出声,姓曾见状,反倒怒出了真性情:“你还敢笑?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审问室!” “你,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语调加强,重点字眼以情感强调,声音洪亮,该吓人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了,但江桥却只觉得十分滑稽,他还是第一次发掘自己激怒别人的能力这么强。 见得对方气得面容扭曲,一旁女警察轻抚其后背多做安慰,他就笑得越开心:“进审讯室的感觉就像回家一样,在这里的感觉比在拘留所好多了,这里个个都是德高望重法律化身,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这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的话语果不其然的彻底惹怒了这两人,姓曾的二话不说,倒提保温瓶就冲了过来,女警察劝阻的喊着‘视频录着呢’的话语,却也没法拦下他。 突兀的东西总是特别吓人的,想来是自己熟悉一旁女警察的身体,所以熟悉的声音没能喝止住自己的动作,但一声沉重的叩门声却把他吓得惊慌失措。 这敲门人也是十分的自我,不管里头在干什么,轻叩几声没有反应便开始转门把,发现没人开门也没有询问声,便直接用拳头砸起门来。 姓曾的警察谨慎得很,自己的审讯时间全都挑在领导不会巡查的时间里,以确保的审讯情况不会被人知道,底下的又都是自己的人,自然不会坏自己好事。在依底安的这个警察局任职期间,被人打断审讯的经历只有寥寥数次,每一次都是极度惊险,这让这块老姜有了更多的防备,甚至有一些慌张。 油条还是老的韧劲,事情没搞清楚前他也不会就这么怂在原地。曾老头把打开水壶,自己喝了一口便往门去,一开门,只见得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干警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姓曾的还没问出口,便只见得一身白西装的男人从这年轻干警身后站了出来。 好歹姓曾的也算是这局里的主力,怎么可能没见过左多,刚一打上照面,心脏就慌得嗡嗡作响,如同一颗遥控器不在自己手上的高频蛋状便携式洗衣器,压下口气,依旧冷静的把他迎了进来。 江桥还不至于头疼到看不见走在前面进来,停在原地的孙逸轩,于是便眯着眼睛笑起。那人怕是看着心里难受,果不其然的把目光移开,走至左多旁边,落座于旁听席旁。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姓曾的算盘整个被拆得七零八落,害人用的算珠都少了不少。 左多看着这几乎可以用遍体鳞伤来形容的江桥,笑而不语,孙逸轩则一本正经的掏着笔记,提示曾姓警察可以开始讯问。 这姓曾的无法,也只能按照以往的规矩来问。本以为会捅出什么篓子,江桥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配合,也没当着左多的面告他一状,结合其刚才这人的反应,真觉得这么反常的犯人是第一次见。江桥倒是有自己的看法,换做别人还行,这个左多可是曾经拿枪射过自己的,虽然没射中,但那种杀意是确实存在的。 悬着心的老曾见得孙逸轩将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合上,直道一声:“自己已经讲完了” 左多点头说好,但却又补了一句:“曾老师,我跟他以前认识,想单独谈谈,可以吗?” 心里头吓得都给这位大爷下跪的姓曾的觉得直接答应反而要出问题,便问了一声:“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不会,怎么会呢。”左多听言,学着江桥的模样,笑得眯起眼睛,这姓曾的就不敢再想什么推脱责任的方式了,只敢点头说‘好’后便走了出去,还没到门口,便听得左多说了一句:“对了,刚才录像的设备似乎坏了,管器材的叫小安是吧?他会跟你报备” 姓曾的连忙点头,正要把门带上,这左多反倒是又是笑起来,一惊一乍的模样差点没把这老警察的心脏病都弄出来。 只是这次,却不是针对他来的。 “我说,我想和江桥单独谈谈” 左多转过头,看着假装记录硬是要留在此处的孙逸轩。孙逸轩抬头,皮笑肉不笑。 本还想着说可以以‘记录对话’和‘保护左多’的名义留下,只是既然被这么针对了,想要蒙混过关反倒要惹这上司生气,虽说打算求徐铁正远程协助自己请求左多插手这件事之前就没考虑过还能在这职位上待多久,只是,好歹现在还是自己上司,没找到新工作前也不想放弃掉这一份。况且,自己在不在也没什么影响,左多总不能直接掏枪毙了江桥吧。 这般考虑着,孙逸轩点头,抱起笔记本,眼睛无意的望向江桥。目光落点与眼睛的连线各自相交,他便感觉得到江桥大致的感谢之意了。 关上门,左多径自走到江桥对面,坐下,椅子后推,双脚便架到桌子上去了。 “别来无恙”江桥见状,又是像刚才那般笑起来。 “托福”左多也是笑起来,难得的没什么恶意。 第四十五章 谈崩 谈判的气氛十分紧张,壁挂式的暖炉将示意风向的纸条吹起,没有目的的目光四处乱移。 穿的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将手机倒放在桌面上,一招手,服务员便端了一瓶红酒过来。 几个身着黑衣、带着墨镜的人凑过来,男人只是手一扬,他们放下开酒器后便退了回去。 这间房间金碧辉煌,生怕光污染不够,连桌布都用上了珍贵的金线,吊顶灯的水晶自然垂下,将些许白色分光,投在挂着诗画的墙上,看起来优雅得很。 男人准确的倒酒,放在转盘上,任由着这东西转至另一头,手指一动,停下。 对面的男人身着破烂,用衣衫褴褛形容也不为过,手上缠着绷带,脸上额头也有一些,目光缥缈不定,但却有种刻意伪装出的低人一等。 “我敬你”白衣男人将酒杯举起,对面那人便一幅受宠莫惊的模样,隔空相对算是碰杯,接着便将这酒灌下,又是装出呛到的声音,非要白衣男招手让那保镖递温好的面巾给他,他才肯捂住嘴巴露出笑语。 为了报仇,这般装疯卖傻也是难见。三浦新一将自己杯中的酒斟满,又是喝了一口,问:“酒如何?” “粗人不懂喝酒,只知道有仇报仇”吴希凯笑笑:“大少爷,我知道您是为什么目的而来,但你看,‘破和’和‘明宫’的兄弟擅自给我的好意,我也不能下了面子” 三浦新一摇头:“您这般说就没什么意思,‘破和’由谁管理这件事人尽皆知,就算装出个弱势群体的模样,想来信的人也不多” “江湖事情,江湖了断就可以,为什么要把白的也牵扯进来?”三浦新一放下酒杯,目光依旧凶恶,“不知‘丧冲’老大可愿意你这么干?” “这件事我就不清楚”想来这吴希凯是知道这人天生恶相,目光直接就躲了开去,说起话来有不亚于对方目光的狠劲:“但你私自就进了依底安,还把这里搅得一塌糊涂这件事,他就不是很满意了。” “事出有因,也只能希望他能谅解”这反过来威胁一番,当真不像是前段时间怂得要命的家伙,三浦新一这才觉着眼前这人有两把刷子,只能压低姿态,好言相劝:“您的弟弟去世的事,我略有耳闻,望节哀,只是,这件事并不一定就是我的朋友所做的。” 本来主动邀请对方便已经是落了谈判的下风,现如今又压低姿态,当真是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路,也怪不得吴希凯压根不买账:“不是他干的,你说是谁干的?他曾对我兄弟动过手,瞎了一只眼睛,现如今又杀了他,合情合理不是?” 这话大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听得三浦新一面部肌肉抽搐。话说至此,也没有低声下气的必要。 “您,现在还是‘破和’的掌事吧?”三浦新一这般问着,吴希凯却是摇头,指着自己的破衣服笑:“依少爷眼力看不出来?这哪是掌事的风范?” “那就好。”三浦也不想多说,右手往桌子底下一捞,通体漆黑的手枪忽得出现在他手上,准心与枪口直指吴希凯额头:“再问一次,这件事可以这么了结吗?” “少爷!”这声却不是发抖的吴希凯嚷出来的,身后最近的一名保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双手压在三浦新一的右臂上,却怎么的也没法让他把枪放下,完全不清楚平日八面玲珑的少爷今日怎么暴怒至此的保镖只得好言相劝:“你这,老爷得知可怎么办?” 他哪明白,自己这手上的筹码全部都丢尽了却拿不出等价的报酬来的痛苦,这一次是非要把东家的协助拿过来才行。保镖倒不似他那般认为的不解人意,毕竟陪伴少爷身边多年,他所面临的境地保镖也有所察觉,只是,即便在此处威胁得出结果,反口不认又能如何?要宰了眼前这畜生不是难事,‘明宫’才是真正的问题,如果当真要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非得要把整个‘明宫’一起端掉不可。 这个情况,三浦新一和他的父亲是绝对不想见到的。枪一直都举着,吴希凯除去一开始的身体发颤外,此时还算冷静。 应该是某种从容,一种来自于‘这人不会开枪’的自信的从容。 “失态。”三浦把枪放下,深吸了口气,把杯里的酒一口饮进肚子里:“别见怪,我这朋友如我兄弟一样,你失了弟弟什么感觉,他蒙冤被关我就什么感觉。” 吴希凯不说话,嘎巴嘎巴的嚼着桌上的山珍海味,和着酒吞下,掩盖在从容下的恐惧才消了些。他把同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开来,点了几下,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去了” 三浦新一没说话,挡在门附近的两个保安也没打算放行,吴希凯看着喝酒的三浦新一,重新坐回位置上。 沉默的空间里唯有咀嚼声。保镖们迷惑于自家大少今日的失态,吴希凯防备着这鸿门宴里的所有人,三浦新一则是绞尽脑汁的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进行。 有些情况下,这种先砸人家再等人找上门来谈判的方式是万事万能的,三浦新一显然就是这一战术的得益者,在大和的时候他就曾带以这种霸道的方式将派系往北边发展了不少,深得自家父亲的赞同。 但这一次,终究还是莽撞了,而对于这种动用了力量却没法获得回报的莽撞,他显然心有不甘。 咀嚼声停,只听得一声炸裂的声响,站在门后的两个保镖被破碎的木门顶向了一边,三浦新一反应极快,起身勾腿就将一旁的木凳踢向门边,身子一闪,避开势如破竹的飞斧,站稳身姿,与在场还能活动的其他人一同望向门口。 来着共有五人,推拉的木门被他们拿着的利斧直接劈烂,哪个人不是横肉满面杀气十足。带头的家伙把明晃晃的砍刀往门框上一斩,这武器便平白的挂在上面。 “吴老板,‘丧冲’老大让我们来接你了。”带头的人将略长的刘海撩起,露出的伤疤还隐约带着缝合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一排尖锐的牙齿。 听得‘丧冲’名号,吴希凯着实高兴,也不顾身处于几个保镖的包围之中,径直就朝着他们走去。这个过程里,三浦新一没有下任何的命令,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合流。 “三浦大少,冲爷托我告您句话”这头带伤疤的家伙咧起嘴时,黄牙尽现:“他还想请您和您师傅喝一顿酒,若您父亲也愿意来那是最好”这般说完,也不管三浦新一什么个反应,将砍刀抽出揣进腰间刀套,揽住吴希凯的肩膀哈哈大笑的大摇大摆离去。 三浦新一让保镖将那两个受伤的家伙扶去治疗,看着方才退让的食客和服务员重新进来,心里头说不清的窝火。 早该想到的,这件事压根还是东戈登和丧冲的问题。 比起三浦新一这边热情洋溢的会谈,左多和江桥的谈话可谓是平淡如水,一切的汹涌都被厚重的海水压在深海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对于沉迷于表面的平静者自然称不上是危机四伏,但对于细腻敏感的深潜者而言,处于这种气氛之中的自己,就如同被放逐进黑暗世界的深海恐惧症患者一样,不清楚里头到底有些什么,但想来肯定不是海绵宝宝这么欢乐的东西。 “看看你这伤,不好过吧?” 江桥闻言一笑:“最近怎么没看见你弟弟” 这样的明知故问自然是为了挑衅,明白对方的目的,自己不挑衅回去岂不是十分没有面子。 果不其然,眼前这人的软肋被江桥找得稳稳的,左多皮笑肉不笑:“活得好好的,身体也没有受什么伤,劳你费心了” “精神上不好受吧?”在这里就算激怒左多,对方也无可奈何,能做的手段也就只是让拘留所那群人打自己打凶一点罢了,于是江桥又言:“精神这种东西可是拘束不住的” “哟呵”听得对方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江桥便对自己激怒他人的能力感到深深的自豪,但左多也只是率性而为,此处就算被激怒也没什么大碍,也就无需考虑什么别的问题:“还以为是你双拳难敌四手,原来是在寻求精神上的胜利呐” 江桥摇头:“组长你这也是冲得不行,我们之间过节真有那么大?” 左多说:“只是我单方面的对你有所不满而已。” 江桥笑得欢乐,如同被人夸赞:“你倒是说说我那些地方让你羡慕?” 左多这般听闻,咧嘴:“自大过头的人总让我特别恶心” 沉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江桥略占下风。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找你吗?”左多看着自己右手搓动的四指,目光乱飘:“我那个手下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把什么都给压上,定要我来审你” “他还挺信任你的”江桥听得对方这般说,咧嘴笑道。 “怕是信任你会让我回心转意吧?”左多摇头:“可惜有人不识相,明知别人好意,就是死也不愿意低下头看下稻草在哪” 戏剧化的展开在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一切的事情都存在着细小的铺垫,显然,让江桥怂得一匹挣脱椅子束缚给左多下跪道歉希望对方把自己救出去的剧情缺乏之前的伏笔和线索,即便有,这些东西也会被江桥忽略。 “他是相信错人了。” 听出江桥的一语双关,左多将架着的腿放下,双手相合托于下巴以下:“如果我把你弄出去,你会不会特感激我?” 目光时而上飘时而左移,此时终于直视眼前的男人。依旧与第一眼所见时没什么差别,风度翩翩,有着左扬东不具有的帅气,衣服一尘不染,眼神里的游刃有余绝非三浦新一那种强装的劣等品能比得上的。 “不会”江桥嘴角上扬:“这里这么好,管吃管住,还有人陪我锻炼身体,我怎么可能离开” “你看,自大成什么样”左多掰起手指:“盖棉被,捉迷藏,木头人,丢手绢,你试过几个?” 这些名字一听就和谐友好,人畜无害,所以江桥脑袋一歪:“他们打我的时候又不会报游戏名,我哪知道这些” 左多听言,只问:“你这身体还能熬多久?你有没有考虑过出了拘留所后,身体恢复要多久?” “你出去了倒还行,万一你出不去呢?万一你出去前就已经被废了呢?” “生不如死,你又将怎么办?” 这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显然对于谁来说都有作用的,特别是在对方精神状态极差,身体负担极重的现在。沉默又一次蔓延,江桥眼神缥缈的考虑着什么东西,左多掐着时间,正准备趁着对方动摇的时候上最后的诱导,对方却张大嘴巴,哈哈大笑,眼泪都被他这夸张的笑容逼了出来,喉咙也嘶哑了不少。 左多的表情着实不好看。 “你倒是乐观”左多又道:“能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吗?” 江桥摇头,却又与行动相悖的说出话来:“这种情形并没有值得乐观的地方,只是怎样都无所谓而已。” 怎么都无所谓。 听言,左多笑起,模样十足的像那些个听得小辈幼稚言语的年长者:“你这人倒是绝,但也幼稚。” “死了对你倒是一了百了,但你就真以为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左多的话语如暴雨惊雷,没有给予江桥任何插嘴的间隙:“当真以为这是小说,想死就能死得了的?松肌针、自白剂,哪一样不能让你没能力自杀?” “活在这世上要比你想象的难多了”左多目光一挑:“若真想如此过活,我劝你现在就在我面前自杀,我绝不拦你” 江桥听言,沉默,后摇头,再抬头时,目光以与往常那翻身晒肚皮的咸鱼的眼睛没什么差别:“我不会出去,也不会自杀,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 “既然如此,答应我的要求后出去不是正好?”左多表情冷淡。 “因为出去会死啊。”江桥目光利起,似锥心尖刺:“死个囚犯闹出来的事情只怕是比死个警察还大,凡有点心智和观察都该对此事心知肚明,所以在这里头我是绝对死不了的,出了外面只怕还要死得快点。” “你就不怕被折磨疯了?”左多问:“我还以为你比谁都要明白生不如死是个什么滋味” 一语双关。 左多怎么可能查不到江桥的过往所经历过的欺凌和孤独,怎么不明白这看守所里扭曲的身体摧残,那他自然也清楚生不如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江桥也明白。 “怕”江桥打得干脆,“但有些事情,不生不如死是得不到答案的。” “比如?”左多问。 江桥张口,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眼神低下,咽回说辞,摇头又换想法:“总之我不会疯在这里,你也别想趁着我睡得不好来忽悠我干什么事” “你弟弟脑子不比你差吧?”左多刚要说些什么,江桥这突兀的话语便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说法,他只得点头承认,而江桥亦是点头,接着说道: “能把你弟弟差使得团团转的我,想必也不比你差多少的。”这般说着,他就笑着把头低下,全然不顾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透着的狠劲。只听得左多起身,推开椅子,径自走到门边。 “很好,很潇洒”左多撇过他一眼,两人视线相接:“以后别后悔。” “你说这话,真掉份”江桥摇头,边说着边目送江桥离去。 第四十六章 前奏 后背感觉到的生硬感在江桥醒来的一瞬便被识别,又一次察觉自己在接近昏迷的睡梦中被拉下床的江桥起身,还未凝固的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搔得面部痒痒的,抬头看起,视线里不停晃荡的上铺比山还要难爬,更别说普通的山上根本不会有趁你睡觉把你拉下床丢出去的怪物。 江桥的身体习以为常以袖子捂住脑袋破口,在目光里往身后的墙壁退去。 看守见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想来怕是什么脏东西光是被视便污染眼球,逃脱不及般的走开。江桥对于自己这无需说话就可激怒别人的能力愈加满意,额头枕在自己搭在膝上的手背上,呼气:“夜深,还不睡?” 听得江桥这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窝在墙角的黑框眼镜男摘下眼镜,揉按起睛明穴来:“明知故问?” “没人敢打你的吧?”江桥搔着额头上别处结痂了发痒的伤口:“连直视你目光说话都不敢,谁敢找你事情。” 这般说着,床的方向谁人翻了个个,想来是半夜睡得醒来恰巧听得江桥这么说,起床气发,一手握拳便砸在床板上,这般震声,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就差不多全醒了,睁着眼睛平躺,听着两人在说些什么。 虽说觉着筋疲力尽,但江桥还不至于察觉不到这一点的地步,换做正常人,收敛话语默默不言才是正解,只是今日的江桥不知怎么,心中没有一丝感觉,便只是想照着心头所想不停的说下去,丝毫不去考虑那群人的心思。 “你倒是不害怕。”眼镜男听江桥语气依旧是懒散至极,“不像是个被欺负的人。” “习惯就好”江桥眨巴眼睛,只是带着血丝的眼球没法因此缓解酸涩,身体的抽离感越发严重,就像是这具身体不再是自己的那样。 “习惯可以解决很多事情的” 眼镜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桥就自言自语的念叨起来:“不喜欢的东西接触久了也就可以接受,麻木一些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打得神经都麻痹了?不痛?”眼镜男问,“我看你也不还手,怎么不打回去?” “不打可以说是不想打,还有个可能能赢的念想”江桥随口一说的话语的纯粹只是为了敷衍旁边的男人而已:“真出手万一打不赢,连个保护自己尊严的东西都没有了。” “就为了这个理由?”眼镜男笑了:“我看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尊严,只觉得你是个怂蛋” “每一次反击、每一个行动都能成功的人是小说主人公,可我不是”虽说是在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黑夜,但江桥装出的笑容依旧可谓是天真无邪:“读者们想来也不愿意把自己代入到我这人身上。” “哟呵,还真没见过这么贱的。”眼镜男听得江桥这般说,挠着头就开始笑起来,说出来的话丝毫没有顾及那群殴打将巧的家伙:“能把对方像狗一样压在地上打,却一定要克制自己,心理变态吧?” “我没有这么说。”江桥夸张的摇头:“你这么说,将来出了问题你是要负责任的” 这样的插科打诨显然对于有所图谋的眼镜男没有什么效用。 “在这里停留只会浪费你的时间,破损你的身体”眼镜男声音冷若寒冰,像是惜才的仁师:“你这样优秀的人,更应该更加认清楚你的价值”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江桥饶有兴趣的语调里,实际上却包含着对一切的毫不在意。 “至少想办法从这出去,是耽误至极”眼镜男这般铺下前奏,接着又言:“只要你求助于我,我不仅能把你弄出去,甚至可以让你拥有报仇的力量。” “不,不是这事。” 江桥抬头了。 阴暗的牢房里,漆黑的眸子看不见掩盖在镜片下的另一对黑眸,但眼镜男分明感觉得到江桥的目光望了过来,里头含着的情绪极度的诡异。 不是愤怒,说它是喜悦到有些许靠近,但这些个情绪在十分快的时间里就被如潮水般扑来的冷淡所掩盖,那是近乎海洋深处漆黑一片的冷淡,一片满是重压却空无一物的地方。 “我倒是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小说里出现”江桥自顾自的说着:“被不认识的贵人搭救之类的” 眼镜男沉默,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江桥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那既然这么不现实的事情都能在现实中出现,那更加不现实的东西出现也没什么所谓吧。”江桥这般说着,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将笑意尽数:“你是‘丧冲’吧” 房间里有几声倒吸空气的声音,细小得江桥几乎听不见。 眼镜男不再与江桥说话了。 他起身,走回自己的床边,翻身上床,其他人假装得自己像是一条死鱼,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口,江桥就地卧下,什么都不管,一觉睡了大致有四个小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总算有了一个小小的休息。 起床,提审,回来,睡觉,醒来,查看自己有没有伤口,被提审,睡觉。 无论那男人是否真是自己随口胡说的‘丧冲’,他不是普通人这点是货真价实的。那夜之后,他只是在这处地方睡过一觉后就离开了。他这种如同炫耀权力般的来去自如自然是一种展示,但江桥就是不愿意上他的当。 如果是三浦或者是自己认识的其他人的势力,自然无需这般遮遮掩掩的,这家伙也自然不会是白边上的人。那思来想去在这片地方有这样力量的,倒只能是‘明宫’的人了。 而如果是‘明宫’的人找上自己,要保自己出去,即便不是‘丧冲’,考虑到自己和东戈登的关系,只怕也是想把自己当成是萧卓世那样的棋子。 虽说自己也以棋子的形式身处于东戈登与‘丧冲’的棋盘之中,但他实在不想把这盘棋再下下去。 对于自己这个罪名,道听途说的也了解了不少。江桥不好梦中杀人,就算是梦中杀人宰的也应该是离自己近的人才对,哪有提着刀跑去黑帮附近或者是医院这种地方的。 既然梦中杀人这种可能性最大的选择都被排除,那么有意识的跑去杀了一个曾经因为自己火气太大而冲动攻击的对象则更不应该考虑进来。 吴希凯要害自己可以有千百种方式,这种把警察都牵扯进来的行为恐怕比现在整个人都不好的江桥还不够理智。 这么不够理智的行为,背后必然有着出乎理智之外的理由。 这般考虑,江桥也就觉得那吴希朗怕是真死了。 这样的猜想对于以前的江桥而言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就算是现在这脑子不大灵活的自己看起来也觉得十分不切实际,甚至有种劣质玄幻小说牵强附会的意思,他也只是把这当成是解乏的牵强附会。只是,要说这是单纯的幻想,他又本能的觉得哪里过不去。 这段时期以来的情绪十分普通,刚开始还会动邪火,但那种愤怒至极的感觉在几天几夜的无法入眠里不知道消磨到了哪里去,到现在已经再也寻觅不到了。 愤怒依旧还在。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被殴打后的这具身体传出的怨恨,只是,他却无法直接感受到本该与怨恨交杂的这种感情。 有时候短暂睡着的时候会做一个梦,依旧是那褐发灰眼的姑娘,他越看却越觉得像是夏塔拉,可仔细回忆起来,却连夏塔拉的模样都记不清楚。梦醒了的头疼多半是因为在自己做梦的时候被打了一顿,头上的伤口肿块也能证明这件事情。身体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要说无力也不至于,就是比先前要瘦了不少,加上伤口多如牛毛,出狱了怕是要多费点功夫。 对身体的其它问题他都不怎么上心,毕竟自己有意识的防御着身体要害,只是这种睡眠不足当真是一种极度的摧残。 睡眠不足引起了十分严重的幻听,时常听见别人喊了自己名字已是常事,现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幻视的地步,时不时会看见几个飘忽不定的人影站在自己的前方,或者是蹲在自己的面前。 褐发灰眼的女孩要么抿着嘴哭要么就张着嘴说些什么,江桥一开声询问,这幻象就会因为那群同房间的家伙的叫骂或者是直接飞来的一脚而破碎。偶尔,会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声音,湛蓝的长发不似后天染成,闪着的冷色调光芒好似点点星光。 从进来此处到现在足有十天,江桥没睡过一顿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没有一日中断过被打的过程,在这第十一天的早晨五点,提讯的人又来了。 罕见的,这次却并非是提审自己,而是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给弄了出去,还将一旁的看守给支走了,只留下一个身着看守警服的男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那群家伙将门带上。 门刚合上,这男人立马翻出钥匙将江桥的房间门打开,眼睛酸疼得眯起的江桥忽得睁大眼瞳,满是血丝的眼白着实将这男人惊了一下,双腿如灌了水泥般无法动弹。 “江桥?”但这男人却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快起来,我们出去” “啊?”江桥则一幅正常人般什么都搞不懂的模样:“你是?” “我是来救你的”这家伙见江桥懒散,反倒急出汗来:“快起来!” “妈妈同我讲不能跟陌生人走,你有带证件吗?” 江桥这话没有任何声音起伏,像是一个生硬的机器人,话语没有一丝人该有的生气,呆滞而机械转动的眼珠子看起来惊悚得很。但这些对于那个男人而言无关紧要,最为棘手的还是这人说出的这种话语,听着就觉着这人脑子里水分含量超标。 这人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算是有些经验,该有的冷静自然会有。 人一冷静就容易变得理智,变得理智就有可能看穿事情的正体。男人顿过一会,脸色变得严肃:“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没傻” “我反倒觉得你是傻的”江桥听言,笑里带着些许憨气,更多的则是讽刺:“不自报家门我怎么相信你?” 男人听得这人口气,心头莫名慌乱,咽下口水:“我是可芙香小姐派来救你的。” “可芙香?”江桥重复了这个名字,声调婉转:“哪个可芙香?” “可芙香?文森特”这般,男人真是急了:“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耗时间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文森特小姐啊...”江桥依旧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真是个可爱的家伙,刚见她时腿还不够细,到现在却也平衡了,有些漂亮” 江桥停下了他这摇头晃脑的姿态,声音冷了不少:“你就帮我把刚才我说的这句话转告给她就行。” 男人显然没搞清楚这江桥怎么回事,又要相劝,江桥忽得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身姿看得男人产生了雨夜吊死在矮树上的尸体随风摇动的错觉,身体被糊弄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江桥扭了扭脖子:“务必传达到,多谢。” “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带出去...”男人这强撑着的语气江桥听着觉得好笑,他挥起手硬是把他赶出了房间,一边笑嘻嘻的说着:“没事,她知道我这个人多贱的,如果当真是可芙香让你来的,她肯定能理解你的” 这般和气的说着的江桥缓慢的一脚朝那男人踢出,对方直接吓得向外跌去,他才收起这装腔作势,心满意足的将房门合来:“走吧,别等下连你也被抓了。” 说罢便蹲回原处,连眼睛也不看铁栏之外的男人,耳朵虽然听得对方劝解,但却装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后来干脆堵起耳朵躺下。 对方终于离去,江桥这才呼了口气,躺在地上睡着。但这一睡没能持续多久,脚步声一近,门把刚被看守碰到,他便不由自主的醒来,红得如同被血覆盖的眼球直视来人。 那是刚被提出去审问的人,进来的时候六七双眼睛都朝着江桥这看来,里头还混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江桥眼神微飘看向看守,果不其然,这人的感情比这群人更好把握。 那人的眼睛里,满是对于江桥为何还在此处的不解。 果不其然。 方才见着那男人的时候,江桥已经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违和感,但这仅是一种微妙的直觉,现如今有了这群人的反应,江桥这才肯定了方才自己的直觉。 那人与这群家伙是一伙的。 胡思乱想没有证据的东西先不讲,根据可以证实的东西来看,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那个人,只可能是吴希凯派来的。 第四十七章 商量 吴希凯这些日子心情都不是很好。 本以为与三浦新一会过一面时把‘明宫’实力展现了一番,对方应当知难而退才是,便大摇大摆的让躲起来的‘破和’人回去原先的驻地看看,这不看还好,光是溜回去原来的地界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有几个还被直接送进了医院。 三浦新一的人就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一双眼睛就直接盯着巷道两侧,一有他们认为判断时‘破和’的人露头,手上的碎砖就直接招呼过去,听吴希凯说这两天还误伤了一些平民,弄得这处地方是再也没有人敢路过。 看来这三浦新一是铁了心的要和‘明宫’作对,对此,‘明宫’这边却毫无主动出击的意思。无论吴希凯如何添油加醋,‘明宫’里那位时常给他帮助的人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问及‘丧冲’,就连收了吴希凯不少好处的亲信也会露出十分自然的不能理解,直道不清楚那人去哪了。 一定要说的话,‘丧冲’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即便这些事与吴希凯有关,但作用在他身上的方式却是间接的,更让他烦心的,是在狱中的江桥的事情。 无论是他安插进去的黑拳高手反馈回来的报告还是从姓曾的警察得到的口信都显示江桥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照片上的江桥比他刚进去时瘦弱不少,伤口淤青多得让人胆寒,但就是这样的他,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后,已经失去了防御后再反击的灵动,只能以防御过活,而几乎是将大部分局里警力调动起来的循环审讯组也起到了一开始预料的效果,江桥的表情和姿态越发疲乏,看起来就像在崩溃的边缘一样。 那可不是,有意关照过的房间,有意关照过的饭菜,有意关照过的审讯人,这些都花了吴希凯不少功夫。但就算有过如此强大的花费,他也只是拿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而已,但期望的结果还没有出现。 江桥不认这罪名。 这种否认太过彻底、坚决,以至于吴希凯有时候也会考虑起对方到底是否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来。他也调动起自己那些还能调起来的力量,委托‘明宫’的人帮忙来查找当日的信息,十分意外,没有任何人找得到江桥杀人的证据。 他找上了那几个当时被打的学生,问及情况威逼利诱其透露真话,却发现除了一个看起来脑子被打坏了的家伙一口咬定江桥杀人之外,其他几个都不约而同的说江桥在事发当天早上把他们打了一顿。 就现在出现的这些证据,几乎可以断定江桥并非是杀人凶手,这点也让吴希凯十分恼火。他雇了几个侦探寻找凶手的同时,也进一步的搜查江桥可能作为犯罪理由的证据,但找来找去,却找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么放过江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不管吴希朗是不是江桥杀的,他的那颗眼珠确确实实是被江桥打瞎的。作为哥哥的他见到心脏还能跳动的吴希朗的最后一面是在被推出的手术车上,被打了麻醉的吴希朗一动不动的被推回病房,吴希凯听着一旁医生满带歉意的解释一只眼睛会什么会因为另一只眼睛而发生不可逆转的损害,大脑空荡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的储蓄罐,怎么摇晃都响不起任何声音。 就算没有吴希朗的意外死去,江桥这个人也是非死不可。 后来得知这一情况的江桥觉得自己冤得很,毕竟这坏了的眼球不摘等着当腌菜的行为显然是医疗事故,只是吴希凯又听不懂也懒得去查这些,前段时间医院提出要摘眼球,吴希凯想也没想就给否回去了。 人这种东西,一般都不会认为自己的好意会有什么恶果,比方说对于别人行为的指指点点,如果实现了某人的愿望却会给这人带来毁灭性的结果,那大多数情况,人类会将这样的责任归罪于存在或不存在的第三方,而有一半责任的江桥作为哥哥的爱的替罪羊,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般考虑起来,吴希凯就觉得该下点狠手,便问了一下这几天行踪诡异的黄毛什么看法。黄毛小哥想来是有过一段十分扭曲的童年,想都不想的便给吴希凯推了一个看似可行而且十分狠辣的计策:派人假装把江桥救出来。 俗话说得好,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既然这边直接找不出江桥的证据,那不如就引诱江桥出现马脚。只要花大价钱,愿意把命留在拘留所的人还是不少的,加上吴希凯万般欺骗,说自己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他保出来,那人财迷心窍,竟当真去做了。 吴希凯就连收买的巡逻警官都准备好,只要江桥出现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就直接扣下以越狱的罪名起诉,不料得来的,却是灰头土脸的男人对于江桥话语的传达。不听还好,一听这吴希凯户忽得有些害怕,这江桥的行为举止已经不能用正常来形容,简直就是个疯子。 姓曾的警察刚到咖啡厅,便见得身着正装人模狗样的吴希凯在朝他招手。 落座,两人寒暄一番,姓曾的警察假意劝他珍重身体,对方装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连连称谢。虚伪的演技没有进行的必要,吴希凯与熟悉的老板搭上话,对方便心领神会的将内室的钥匙递给他,吴希凯便带着姓曾的进了精致隔音的包间里。 这处地方姓曾的来过一次,就是那次吴希凯找上他要求他让江桥认罪那次,那时这里头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细腰细腿,摸起来手感柔软,叫起来的声音也好听,弄得他这次还有些兴奋,只可惜这次除去没有温暖的死物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空荡的房间没有脂粉味,姓曾的也能感觉得到吴希凯的严肃,对方话还没说,直接将一打字典厚度的纸钞摆了起来,姓曾的虽是见钱眼开,但对于如此直接的方式还是地第一次接触,本能的觉得收取现钱有所不妥,便要推脱一番,却只听得吴希凯欢声笑语:“多谢曾老对我朋友在狱中的关照” 这么说起来,姓曾的就觉得越奇怪了。吴希凯并非是第一次找上自己让自己办事,但这却是第一次以现金的形式作为报偿,虽然两人没有约定,但这吴希凯精明得很,每一次都以贵重物品作为报酬避免被人查出,这次怎么就这么个模样? 仔细的考虑在对方拿出的一叠又一叠的现金里沉沦破碎,他看着这越叠越高的现金堆,装出的笑容里有着无法抑制的冲动:“小凯,你这是…” “上次我弟弟住院了,您不是借我挺多钱吗?” 吴希凯这般说着,姓曾的有些愣了,他还以为这人要以什么理由解释,谁知只是这么敷衍起来。他眼珠一转,倒也是顺着对方的话说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钱筹齐了” “是呀,虽然我弟弟已经,去世,了”这话的断句显然有着不可多言的深意:“但对于您的恩情可不能就这么忘了” 这般提示着,姓曾也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节哀”姓曾的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这件案子恰好是我在负责,嫌疑人很倔,依旧死不承认。” “证据方面如何呢?”吴希凯尽可能地让语气缓和。 “证据不足”姓曾的也正烦心这事。在那一次审讯过后,每一次见到江桥,对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以及眼中显露出来的各种情感在每个睡梦之中都会呈现,如同梦魇俯身。他恨不得早日将这件事解决,再也不要看到江桥那表情。 “我弟弟确实是被他杀的,没曾想奈何这人犯罪技法着实高明,就连警察也找不出他的证据来” 两人装模作样长叹一声后,吴希凯问:“能否从别的角度入手将其定罪?实不忍此等畜生危害社会。” “这…”姓曾的听得出话中有话:“你有别的证据?” 吴希凯点头,表情凝重,将放在椅子旁边的资料递了过去。姓曾的翻动起来,倒也清楚这是个怎么回事:“想不到这小小年纪还服用过禁药” “服用禁药大致能判多久?”吴希凯询。 “十年左右”姓曾早就忘了法律是怎么规定的,随意估了个数,又怕他要细问,便连忙接上:“但那是证据确凿,如果证据不够,也判不得那么久” 吴希凯点头:“我有把握他身体里还有残留,只是就算判上十年,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姓曾的倒是点起头来:“那家伙着实恼人,十年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轻” 说罢,便又说道:“你可知市立第一精神病院?” 这家医院臭名昭著,时常被黑边上的人誉为‘第二监狱’,只因警察局判定的精神病嫌疑人都会被送往这处地方,之后就再无消息。 吴希凯听得姓曾的知道自己的意思并主动提起,笑容便不由自主的挂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以手指慢慢推向了姓曾的警察:“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姓曾的却是一副拒绝的作态:“不不不,小弟可高看老哥了,哪有这种本事” 吴希凯见他这边拒绝也不恼怒,只是笑起:“老哥放心去做,需要什么支持只管来找我,毕竟是我拜托的你,这笔人情终会还给你。” 在他们商量着整人大计的时候,江桥依旧因为被打和没法睡觉而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第四十八章 题眼 大早上的时候,东缪音侧着把身子缩进睡梦里的时候,忽觉右臂微冷,还以为自己同往常那样睡姿不对,便本能的寻觅起被子在什么地方。手指乱抓倒是抓到了个边角,只是怎么的都没法将它拽过来,睁开眼睛一看,一对棕色的眸子便落进了眼帘,亚麻发色的头发如同干流上叉出的支流,顺着她正在自己的手上铺出一片浅色河网。 这人不是可芙香还能是谁。 单身狗忽得出现在自己的被窝里,除去少数变态之外大部分人都会本能的感觉到慌张,更何况东缪音这种本就没什么安全感的孩子,光是见着身旁多了个人,身子便吓得缩起,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 可芙香见得对方睁眼,阻止对方叫出声来的反应快得很,一手支起自己身子,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到对方的光润的唇上,翻身而起,借势下压,整个人骑到东缪音身上去还不止,硬是低下脑袋往对方额前凑去。 可想而知,东缪音此时是茫然而恐惧的,这如同近乎痴汉的行为出现在一直一副大小姐做派的可芙香身上自是一点,另外,对方这压倒性的实力也是令她惊慌不已。 东缪音急得直敲床板,另一只手朝可芙香的胸部推来。虽说可芙香身体并不是很好,但那只是相对于江桥等人而言,对于东缪音这种天生弱不禁风的家伙,真要动起这多年训练身体得来的蛮力,对方还真不是敌手,凭着这微弱的挣扎就想把两人的距离拉大未免太过天真。鼻子里冒着的得意洋洋的热气往东缪音的脸上撞,可芙香身子往下一压,本来就不多到几乎可以约等于没有的胸部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顺着她的手掌落下,径直贴上了她的胸前,鲜明的对比加之对方脸上的可爱嫣红,可芙香倒是真来劲了。 睁得浑圆的眼球拉不住下坠的泪珠,眼泪从两侧流出碰触耳廓,再度推起的手倒也失去了力气,任由完全不明白怎么就觉醒了对女性的爱好的可芙香把脸往她这边凑来。两片略显湿润的嘴唇还没碰上自己的脸,东缪音便把眼睛紧闭,浑身上下不再挣扎,俨然一副认命模样。 光是想想就让她额头发烫耳朵烧红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可芙香在她放弃挣扎的同时就将手掌移开,好看的嘴唇也从原先的目标蹭至她的耳廓,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好像很容易就会放弃呢。” 东缪音听不明白她这什么意思,一头雾水之余,就见得可芙香从她身上支起身子,手掌不灵巧的为她整理刚才被自己弄乱的衣襟和睡裙:“早上好” 这种奇怪的叫人起床的方式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是哪学来的,东缪音得知其刚才这般挑拨的用意,难免嗔怪起来:“一大早的干什么呢?你怎么进来的?” 可芙香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到还没起身的她身旁,用支起的小臂充当枕头,笑得十分开心:“没想到骚扰可爱的女孩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这倒是句大实话,这几天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攒下不少怨念来,这番玩闹过后,她心中的惆怅消去了不少。 东缪音是万万没想到可芙香这一大家闺秀竟是因为这一理由来骚扰自己,本是有气,但听得‘可爱’二字,她又没法去怪罪可芙香了,支支吾吾的还没把‘谢’字说出口,就又听得可芙香重复了方才的话语: “你好像很容易就会放弃呢。” 东缪音闻言,轻声说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可芙香说:“只是想跟你聊一下你的处境”这般说着,她就又将自己的手指往东缪音的脖颈伸来,东缪音十分自然的往后缩去,可芙香忽得坐起,这顿时就把东缪音后撤的动作都吓停了。 虽是如此,可芙香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她这动作仿佛只是为了让身体更加舒服一样。东缪音见得如此,话语都畏缩起来:“今天的你好像有点奇怪…” “大小姐之类的总要性格蛮横一点的”可芙香笑:“小说里大部分都是这样吧?” 东缪音低着头正打算应是,却又听可芙香说到:“你倒不一样,别说蛮横,你身上连强势的因素都没有。” 万有引力拉扯着的刘海挡住东缪音低下的脑袋,胸前的衣物也因她没有内衣束缚的胸口坠下而露出空隙,这般一来无需任何动作,可芙香也能看得清楚,在锁骨之下**之上的未知,几道泛黄的淤痕像是被什么抽打后残留的痕迹。 “你不是什么特别的爱好者吧?”可芙香本想斟酌用词,但如果问题不够直接的话就会失去它的意义,反正也想不出结果,她便自暴自弃的直抒胸臆,东缪音闻言,警觉地便往自己胸口抱,随后又觉着自己这样太过生硬,便控制幅度的连忙摆手表示拒绝。急得眼泪都出来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软弱,也十分可爱,即便是作为女生的可芙香都难免产生想一把抱住的念头。 喜爱和怨恨是没有什么界限的,它们可以相互转换而且来去自如,更何况还有些人奇怪得很,看见可爱的东西心声怜意,却想以破坏的方式表达喜爱。江桥以前偶尔会在网上看见一些踢猫的视频,那些人大多数是心理变态,但也有少数据他所知是觉得猫可爱才这般做,说句实话,江桥有时候看见可爱的东西,也是想一脚过去的,比方说怎么解释都听不懂而且还一副天然模样的可芙香,他真是爱死这样可爱的她了,恨不得一脚踢到她嚎啕大哭才好,指不定还会更可爱。 当然,现在这情况跟关在拘留所的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即便是他最喜欢的女性之间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的戏码,没有任何眼福的他只能乖乖的在不会挨打的地方强撑眼皮,听那些意义不明的男性哲学交流。 碍于现在抱住怕是对方对于自己性取向的误解就会坐实,可芙香也只能搓着食指的靠近了些,在这本就没有什么人的空间里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是女同学干的吗?”即便有揭人伤疤的念头,但她却没有直面深沉黑暗的勇气,只敢往自己觉得较为和缓的方向问,对方应是,可芙香又问:“如果转校的话会有好转吗?” 东缪音听对方这般说,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又说:“我…不想转” 这种情况并不算在可芙香的意料之外,想来江桥也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清楚了这件事,正常具有十五岁以上情商及智商的人在面对已经涉及身体暴力的欺凌时仍不做出反抗,那她除去脑子被打坏了这一点外,只有可能是有把柄被抓在对方的手上。 “你我岁数差距左右不到一年,就算大我一岁,你怕是还有一学期要熬”可芙香说得异常严肃:“虽说这应考期没了我们还可以再复读一遍,但你受得住吗?接下来这一个学期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 “我可以的” 笑容本该是喜悦的证明,只是东缪音这皱起来的眉头与喜悦完全搭不上边:“都忍了快一个学期了,也不差这些时候。” 只是过去了一个学期的话,那只怕是还有两年半要支撑下去,对于对方莫名的自信,可芙香只感觉到深深地头疼。 这家伙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学制三年的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便经受了这般的欺辱,但她却还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与其说是乐观,不如说是脑子出了问题比较合适。 当然,此处直接说出来怕是什么和谈都达不成,以退为进的先将这件事暂时搁置应该是比较好的法子,正当她想掐出时间作为谋定而后动的准备时,脑子里忽然的闪过了江桥的身影。 这几日时常这样,倒不是说有多想他,只是怕他在狱中受到虐待还是如何,又怕他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但时不时的,也会想‘如果是江桥他应该会怎么考虑’。 但这般考虑起来,她才知道自己与江桥到底有多陌生,陌生到几乎对江桥一无所知。 若是尽力不去想那个变态,倒是有一件事情莫名其妙的浮了起来。 大概是两三天前的时候,程雏依旧与东缪音一同玩耍,可芙香则是与往日差不多的坐在三浦新一和东戈登附近,百无聊赖的看着乌云遮蔽的天空。 不知是某人不在还是天气原因,空气压抑得让人说不出话,恰巧三浦新一那表情如同吞了黄莲一般,光坐在他身边就觉得别扭得紧,可芙香便借着墙外时常响起的猫叫跑出去了。大门外的白猫大致是受了什么伤,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低声叫嚷,她抽着纸巾捂住它脚上还在渗血的伤口,这猫却直接嚎了起来,弄得她手足无措,恰巧萧卓世路过,问及缘由,便同自己把猫抱进屋子里去。 刚进门便看见门庭内的东缪音,对方那表情一头雾水,但相较于‘为何会有猫’的无关紧要,她更在意的显然是‘这两人怎么这么亲密’的问题,毕竟此时的可芙香揉着猫的肉球一脸满足,一旁的萧卓世十分谨慎的双手托猫,生怕把它的伤腿弄着。东缪音站的位置特别,视角与脑回路又异常刁钻,从她那边来看,只怕那两人的模样就像是可芙香因为萧卓世抱着自己的手而高兴得傻笑一般。 虽说走近了些就明白那中间还有一只伤猫作为中介,但这段自己产生的误会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少东西。 同为女性的可芙香自然感觉得出那是什么感情。 “哎” 江桥那处变不惊以至于有些面部僵硬的表情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时候,她便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嘴巴不听使唤的这般讲着:“我也就不骗你了,先问你一声” 这般念叨起来的可芙香面部表情异常僵硬 “你喜欢萧卓世吧?” 女孩子的矜持是一个十分诡异的东西,就算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只要是对方不愿说的,即便证据确凿她也要反驳得面红耳赤。可芙香压下东缪音这被欺凌时都没有这般大幅度摆起的表示拒绝的手臂,眨巴几下眼睛,声音忽得变得十分严肃:“不骗你,我也是。” 东缪音哑口无言,手虽然还在动着,但却显得虚乏无力,不一会就自己放下了,低着头,不说话。 心里头给无缘无故中了一枪的萧卓世道了个歉,可芙香这才接道:“你虽说一天到晚翘课,但是还算是上学中,时间肯定没有那么空闲,我可不一样,我只要想,随时都能来这里” 东缪音不说话,可芙香则是与之相反的语无伦次,毕竟这么大胆的谎她还是第一次撒,心脏跳得飞快:“但我不是很想这么做,拆情侣这种事情做不习惯” “只是偶尔,也想和他多靠近一些”得亏这东缪音低着头,不然可芙香这比苹果要红上几分的脸只怕要让谎话直接就被戳穿:“你也知道这种感情,控制不了的…吧?” 沉默,东缪音点头应了一声,可芙香见势头正好,双手直接拉起对方的手:“我不希望成为你们两个之间的插足者,恰好你在原来的学校也没有留念,所以我才想着赶紧把你们塞一个学校去,当人人都羡慕的情侣,这样一来我也就能…”想着这般说着总觉得有些假,可芙香又是转口:“…死心肯定是不大可能的,但那种感情也应该会消退才是” 被单纯抓着的东缪音的手动弹了一下,大拇指轻轻的摩擦着可芙香的掌心,但她的话语遮蔽了可芙香这种掌心发痒的感觉: “你喜欢他?” 可芙香咬牙,点头的力度堪比打桩机器:“嗯”但这头差点都差点甩出去的感觉还没有缓和,更为让她难为情的问题就丢了过来:“喜欢他哪里?” 脑子一片浆糊的可芙香眼见得对方逐渐抬起头来,身体便自然而然的开始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了:“长得帅?行动力高?尊敬师、长?”东缪音显然不满意这答案,抓得更紧的双手里的压迫力一直传达过来:“就这些?” “温柔…”可芙香念叨着唯一一个搭得上边的选项,但东缪音仍然不满意,手握得指甲都泛白:“只有这个?” “气质高!” 可芙香不明意义地说着,对方的眼睛从刘海的缝隙里露出。对上目光的可芙香越发慌张,生怕自己功亏一篑:“温柔!说话好听!智商很高!情商也很高!斤斤计较!做起事来十分果断而且不计较自己的后果但反而对别人的事情又很上心宁可自己被人误会也不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但就是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可芙香重复了一遍,但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要说的东西是什么。 东缪音看着哑口无言的可芙香,忽得笑了,松开的手沿着嘴巴,但仍然能听得笑意从指缝间流出来:“斤斤计较不能算有点吧...”可芙香深知自己搞砸,还要说些什么加以补救,却只听得东缪音夹着笑的话语一同流露出来:“...一开始就像是在描述哪本轻小说的主人公一样...说到中间,连主角都不像了,更何况跟他呢。” “你压根就不喜欢他吧?”这话虽有询问的意思,但是在可芙香听来却是如同证据确凿的判决。 计划败露,可芙香也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正考虑应该怎么将这次错误的计划收场的时候,却见得东缪音擦去笑声溢出的眼泪,整个人朝着自己身上凑了过来。 她的耳朵隔着衣物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肩膀:“这种谎要是说成了只怕要被我讨厌一辈子的” 刚才还想着骑在对方身上戏弄她,现在被对方抱着反倒觉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你要是再这样被人欺负”可芙香扭开脑袋,说起话来支支吾吾:“我只怕要讨厌自己一辈子” 无言里,拥抱更紧了些,小腹被对方柔软而温暖的胸口贴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味与落叶味还往鼻子里窜,可芙香什么动作也不敢动,任由滚烫自自己的耳根往脖子的方向落。东缪音吸了口气,才说道:“虽然我也在大家庭里生活过,但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直都与那格格不入,哥哥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在离开的时候要求把我带出来” 这句话说的很突兀,可芙香抓不到什么头绪,接着她才这般说道:“可芙香是我活到现在,最为我着想的朋友,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离开那所学校,无时不刻都在想,但是我离不开”东缪音连身子都缩起,如同被洪水冲走的瘦弱女子抱住了坚实的大树一般:“你可以帮帮我吗?” 这句话一出,可芙香就明白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就连江桥那纠缠不清甚至有些不合理的做事逻辑,都能把握得住苗头。 在拘留所享受高端大气的美食的江桥依旧度过了比其他人要更加充实的一天,毕竟正常的人类有八个小时以上都在睡眠以保证第二天的精神稳定,而他每一日在此事上耗费的时间被迫小于四个小时,剩下来的时间全部都投进自己喜爱的妄想和钻牛角尖的思考里。 这是怎样一种精神?这是为了理想而不怕牺牲的精神,这是伟大无私的忍耐精神,江桥,你很快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大哲学家,加油。 前提是他能洗清罪名且以正常的精神状态走出拘留所。 第四十九章 再生 可芙香来东家的时候,东戈登正坐在桌边抽烟,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丝毫不像徒弟被抓进拘留所里受苦的师傅应有的模样。见可芙香路过,他也只是点头而已,可芙香回礼,便绕过大厅找人去了。 三浦新一的房间门开着,地板、床上和桌子上都散着一大滩文件,捏得变形的饮料易拉罐瓶压在几张被果汁打湿的纸张上。他抱臂坐在一旁,身着黑色正装的爆标则是坐在电脑桌前敲击键盘,看起来像是在写什么报告。 不如说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感觉才特别敏锐,刻意降低脚步声的可芙香刚从房门外透出头来,便见得走过来得三浦新一迎面走来。 虽知道有人靠近,但三浦发现来人是可芙香时依旧深感意外,怕是出于房间邋遢或者是不愿意让她见着那保镖的缘故,三浦新一熟练的迎了过来,以不知如何炼成的身体社交动作硬是让可芙香退后了几步,关上房门的动作行云流水,这类似于害怕父母查房而瞬间将电脑切回桌面的孩子般的动作着实流畅得令人惊叹。 两人从走道出来,东戈登依旧在那喝茶,烟横躺在大理石制作的桌子上无声的燃烧,东戈登瞥了一眼同时走出的两人,三浦只是向其点头示意,对方见状,亦是如此。 可芙香与之走至门外,这才询问起江桥的情况来,这一系列没有任何前奏的提问如同炮击般猛烈,即便心中有所预料但不在状态的三浦新一听得她这般问反倒是愣神了,想掩饰一些真相的沉默许久着实明显,惹得本对这些不怎么上心的可芙香都看出端倪,直道“实话实说不要摘头去尾”。 这种从未在这个大小姐嘴中蹦出的话语对于三浦而言威力非凡,或许也有三浦新一自觉没趣的地方,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全部。可芙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时而也没什么反应,这个时候三浦新一就会停下来,待她考虑完了示意自己继续时他才再讲起来,一来二去,这不多的内容竟让两人在门外站了有大半个小时。 “不买账啊…” 虽然知道眼前这大小姐没有炫耀力量的意思,但听得她这般说,三浦新一便觉着自尊心有些受损。不过这姑娘当真只是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而已,这般讲完,她又是呆头呆脑的说了句:“那文森特可能也帮不上忙吧” 平日里两人极少相唤,见面也只控制在点头之交,可芙香自然有自己的顾虑,三浦新一则是怕被自家父亲把文森特那边也牵扯进来,毕竟文森特一家财力之强、社交之广,连大和区区政府都要畏它几分,区区一个三浦家,哪有不垂涎对方实力的意思。 而这种羡慕,只是因为自家达不到的嫉妒而已,如果目光不止局限在大和,那文森特家族必定是阻在每一个势力面前的绊脚石。联手的可能性也不大,对方那如同猛狼饿虎的结盟吞并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朝着它们迈出踏出友谊的一步。 要么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要么就是敌人,换言之,除了自己之外的势力全都是自己的敌人。 文森特家族,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势力。 不管三浦新一是怎么表现的,在认识可芙香后不久,他就因这女人展现的特有风度而对其深感兴趣,一番调查果然不失所望,这人不仅是虚拟格斗团体‘莱因哈特’的选手,竟然还是美区文森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起初他倒是也想利用一下这人,谁知同样得到情报的自家父亲连夜联系自己,要求他要与可芙香保持距离,不得主动接近,还就此时并非是与文森特家起冲突之类的观点做了详细的解释,大有在电话里头写论文的意思。若不是父亲再三告诫,不然按三浦新一的性格,可芙香才当是他的目标。无奈自己没能力正面忤逆父亲的指示,且又害怕东戈登身份被查出,无法,只能放弃了这一线路。 但送上门来的东西,哪有不上手的意思。 “倒也不是…”三浦新一皱起眉来:“如果文森特的家族能在远处给予施压,那‘明宫’自然会退让” 这般听着的可芙香歪起脑袋:“施压?” 三浦点头,可芙香略显不明白的模样,但看三浦的模样,对方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两人的谈话暂停,三浦新一作势要进屋子,可芙香如他意料之中的拽住他衣角:“江桥在其中的情况如何?” 自己甩的钩他自然知道该怎么抖杆才能钓到鱼,三浦缓慢的吸了口气,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颓丧的表情:“据说很惨。” 这倒不是假话,三浦新一派保镖去警察局问过几次,但每一次都吃了不少的钉子,警察语气冲得要命,有一些比保镖还横,别说是见江桥一面,就连打探消息也费了不少的钱财。 三浦新一倒也觉得奇怪了,依底安好歹也算是大和区与夏区的交界城市,怎么着也该有家族的名声传进来,而这警察局里曾与三浦家打过交道的也不少,现如今怎么个个翻脸不认人。自己的一个保镖甚至还找了黑道相传这依底安警界最好买通的曾姓警察,钱也带足了气势,不料还没进对方家门,那见钱眼开的家伙竟然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财迷自断财路的原因,只能是有更宽的财路展现在对方面前。 碰了两三次钉子,三浦新一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除去‘明宫’‘破和’搞鬼,哪还有别的可能。拜这所赐,三浦费尽心力才搞到了不少关于江桥的东西,可他也不愿意就这般简单的将信息全都告诉可芙香,便挑了一个萧卓世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直接告诉了可芙香。 “...很惨是有多惨?” 可芙香的眉头皱碎了以往脸上带着的乐观,被急急忙忙拽出来询问的萧卓世看着对方几乎可以算是揪着自己领子上来的白手,眼睛不敢直视对方面容:“我,也不清楚,是江桥以前介绍我的一个朋友这么说的,托我转告江桥的朋友们” 孙逸轩是没想到可芙香回来找自己的,毕竟自己已经通知萧卓世转告江桥近况,有能耐的人用脑子一想就知道这是孙逸轩的无奈之举,这也就没有来这里找自己的必要。 若是知道来人是可芙香,他总会该把胡渣清掉的,指不定还会戴上眼镜把自己的黑眼圈遮一遮,但显然这站在房间门门口,双手支在膝盖上弓着腰气喘吁吁的女孩是不在意这些的,她一抬头,嘴唇就苍白得孙逸轩生寒,也不等她说明来意,赶忙把她迎了进来,把原先备给江桥却一次也没用上的瓷杯洗净,泡些茶水给她。 对方虽是接过杯子,手却抖得厉害,一副严重缺氧的模样,看得孙逸轩心慌不已。 过了一阵,可芙香终于缓和下来,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把透白的脸染红了些,但神情里带着的病态没有减少多少。 孙逸轩自然见过这女孩,前些时段他们两个还因江桥的缘故见过一面,警察特有的认人技巧也不至于让他就这么忘了对方的长相,只是他对无关紧要的东西记得实在不怎么清楚,她泡的已经记不起是什么类别的饮料唯有好喝的印象还些许残留。 又是同居,又是这么急忙,看来是江桥的女朋友之类的人物,虽说看起来略显违和,但按照这些年来从未看错的判别技巧孙逸轩还是认定自己的推断没错。美女这种生物本就看着亲切,现有了这层关系,他更是把可芙香当成是弟媳来看待。 这般想着,对江桥的些许愧疚又生了出来。 说句实话,对于一个帮不上自己什么忙的家伙得罪上司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人脉,孙逸轩可谓是仁至义尽,即便如此,江桥的处境依旧没什么变化。 那日见左多出来,出了警局后伴他走了好长一段路,话语几欲出口却有所顾忌,直到这种欲言又止被左多察觉,对方才十分敏锐的切中中心。 原话是如何不清楚,反正大概是‘身为六组组长的立场他是不能违反程序的’这种凛然大意无言以对的说辞,孙逸轩就这般站在原地看他上了车,自己就转身回了警局,再想见江桥的时候,他们却又是开始审讯了。 脑子里的神经递质和电信号稍微能窜来窜去的人都该清楚,没有证据,就算昼夜不停三百六十度轮回审讯也审不出条毛来,这明摆着就是在耍疲劳战术,等江桥撑不住的时候的逼供而已。 看着自己曾经热爱的事业被这群人精糟蹋,孙逸轩百感交集。 此山之石必在此山之中,就算现在跳到重击六组,也只是往海拔更高一点的地方去而已。 夏区的警察制度还算是比较健全的,而这个城市的警察却如此,可想而知这是整个依底安的问题。 说到底,让‘明宫’这样的组织明目张胆存在的时候,这个城市的控制权就已经不在政府手里了。 这样的话他没打算和可芙香说,说出来也没用,这小姑娘虽然漂亮,但看起来脑袋瓜子不是很好使,说出来反而要添她烦恼。 这般考虑,孙逸轩也不似以往那般话唠,把脑袋里看到的偏激些的地方删了不少,尽可能模糊场景的叙述着江桥的处境。 孙逸轩送至楼下可芙香就不让他送了,他只能看着这略显脆弱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回了趟公寓,程雏正靠在声音细小的电视机旁边打瞌睡,忽得就被公寓开门锁的声音吵醒,可芙香进了门,除了鞋袜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好一会才走出来,眼眶红红的模样看起来着实让人怜爱。 不闹的程雏虽是恐怖,这满面愁容若有所思的可芙香也并非弱者。她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模样看得程雏心里头瘆得慌,不由得从电视机边下来,靠到她身旁去,脑袋抵上对方肩膀才发现发现可芙香身子抖得剧烈,刚要问起什么,对方便抓起自己的手来,不管汗如雨下,只管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如同抱着被激流拍打推搡的残破木板一样。 今天是进拘留所的第十二天,也有可能是第十一天,或者是十三天,不过无所谓,连生日都不记得的人,记这日子也没什么用处。 头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了,全身上下的痛感也很难被自己感受到,心脏如同泡在汽油里一样,每一次跳动都会将滑而油腻的感觉溅进胃部。一闭上眼睛,他就感觉到有个女孩站在自己的旁边,抬头望去,是火红的裙子与裹着黑丝的细腿。 此时此刻,他当真是为自己身为一个极致的男人而自豪,在这种时刻还能在荷尔蒙的诱导下出现喜欢的人最好看的部位,不愧是淫中之魔,极品色狼,严仲徒弟。 女孩不止一个。除了颜平帆外,却还有另一个女孩站在身前,就这么赤身裸体正对着自己。 按着展开该是春梦才对,只是江桥完全浮不起什么淫邪的念头。 一头长发落下,挡住隆起的胸前,闭着的眼睛下的嘴巴张合,话语从这小巧里冒出来。 “不要过来” 这句话江桥听得仔细,可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也不清楚这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乍一看是那雪地梦境里见过的、同样也是出现在夏塔拉所在的梦境里的那个女人,毕竟台词也一样,但要说她是可芙香,或许也说得通,毕竟这一头长发,他已经开始分不清是亚麻色还是褐色了。 不过也不可能,那家伙的胸可没这么大,但也说不准,说不定人家是隐藏型的。 只得这么想着,他便听得眼前的女生念了声“欢迎来到…”后,意识便堕进了无边的黑暗里。类似于梦中常出现的、从感觉不到高度的地方坠落的感觉缠绕着江桥。 他倒希望这是梦境,这样他只需等到身体颤抖几下就可醒来。 但他也有预感,当自己醒来,只怕有一些东西要发生改变,那,恐怕就是他这些时日里委屈自己,将自己逼入不能还手的绝境之中,所要追寻的答案。 第五十章 反击 由于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痛苦和疲劳的边缘,审讯组对于江桥的日常审讯已无法继续。 恐吓、泼水甚至是扭打比较隐秘的地方的唤醒方式只在前期还有一些效果,到了现在,江桥这人全身上下的神经构成似乎都已变异,身体的刺激只在一瞬能够起效,没有任何一类能够持续到作用在大脑皮层。对此,警察几乎没有任何法子,就连曾姓警察这种脑子里藏着千百种折磨囚犯方法的老油条也只能提出说先将江桥带回去,待其休息好一些的时候再度提审这种看似善良和和缓的法子。 然而这只是迫不得已而为的方法而已。姓曾的恨不得江桥精神好些觉得人生无望选择自杀,这样对大家都简单些,但这显然是天方夜谭,所以他才会使用这种高强度的折磨方式搭配适当却又略显缺乏的休息来折磨江桥的精神,企图让对方的身体养成这种习惯机制。当这不合理的应激达成,江桥离精神病人的路也就靠近了不少,只要再等上一段时日,无论那时有无证据,江桥只怕都会因伤人性质的精神病而被送入市立精神病院。 到时候钱拿到手,吴希凯也不用借着自己这层关系来折磨江桥,毕竟在那处地方,他像想怎么整江桥都可以亲力亲为。 看守显然是有意为之的造出声音,那群还处于午睡之中的囚徒遭这杂声惊醒,一睁眼就看见江桥蹲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两只眼睛像是摄像机的镜头一样堆在手背上,无机质的视网膜上无法流转感情,就如同两枚嵌在眼窝里的玻璃球。 他们怕是还没从江桥这与平日不大相似的表情上反应过来,没来得及生气或者如何。忽得,江桥那枯燥的表情忽得变得夸张活跃,喉咙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嚎声,把转身要走的看守都给吓得回过神来。 只见他身子前屈,双手按在地上,姿势形如野兽,眼睛几乎快翻白过去,十指抠着地面。在短短的五六秒后,不明意义的嘶吼声已无法用野兽的狂暴加以形容。 那声音里含着一种幽深和诡异,如同来自于地球之上最为遥远的地方,连那群见多识广的犯人都不清楚为何人类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因削瘦而突出的喉结滚动,青筋横暴的手背的下压已经达到极限,这幅模样别说是仅是普通人的看守,就连这群个犯人看着都害怕。 这般嚎过几声,江桥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身子缩了回去,脑袋又架在手背上,盯着对方的眼睛里有了些许不明意义的感情,如同没事人般的望着那群人,忽得便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这么一笑,这群人便知道自己被作弄了,也不知道是因这伎俩太过幼稚的恼羞成怒还是如何,这群人心里的恐惧就全成了怒火,刚才被吵醒的起床气成了添油加醋的佐料,把这心火惯得越大,直到不知是谁下了床,穿好鞋朝着江桥走来,一脚将依旧诡异笑着的江桥踢翻,这群人的火气才彻底爆发,五六人一通围了起来拳打脚踢。看守也是怒火中烧,本还想砸几下缓缓,却被这群疯子一般的家伙的攻击误伤了几下,无法只能后退。 身在此山中还好,此时跳出山外,看守才发觉这江桥今日到底有多么奇怪。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群殴,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在房门外,偶尔也会凑过来看看这人会不会死,但哪一次这江桥不是防得滴水不漏,这次倒好,中门大开,双手双腿连曲起都懒得,仍由他们踢踹,身子松松垮垮,如同一具尸体。 结合起先前对方的挑衅,莫非这人是有意寻死? 这般念头一出,他连忙叫停这群人的动作,上前查看。 江桥已经晕过去了,但心跳和呼吸还在,看守见他没死才缓下心,好言劝告大佬们不要做得太过明显,这群人初听看守这般讲连他都想打,只是那身子精壮的家伙以其特有的冷静压住了他们,让看守有时间解释自己的猜测。众人些许冷静,觉着看守想法有理,这才将这殴打停下。 但也没人去管屈在地上的江桥如何,最多也就是朝他脸上吐上一口痰以示关心后便骂骂咧咧的自顾自走回自己的床边。 江桥这种昏迷已经不只是一两次,于是他们也没什么反应,任由他这般睡着。晚一些的时候审讯组的人本想把江桥提出来问上一两次,只是姓曾的觉着今日江桥的伤势不对,问及情况后也同意了看守的看法,决定再逼他一逼,便直接走了。毕竟现在提审也不是时候,要是江桥满头是血的情况留在摄像记录里,虽说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看守,但被查到的话自己只怕也是要出问题。 刚被局长通知自己挂靠进这警察局的指令已经被左多撤销的孙逸轩垂头丧气的走出警局,这情况下别说是把江桥弄出来,就算是翻案也做不到。无奈之下,他又只能求助于徐铁正。 “你一打来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事”徐铁正听得电话那头不说话,便直言道:“别个警察求爷爷拜奶奶怕是一辈子都没法被左多赏识,你倒好,被他看中进了重击六组,却要因为一个普通人把这种幸运败掉” 孙逸轩无话可说,徐铁正也不期望他说什么,他只是对着电话自言自语:“进了没多久就敢顶撞上司,这‘重击六组’你算是待不下去了” “别白费你这么多年学来的东西”徐铁正敲了敲话筒:“等到左多赶你只怕连警察都做不成,自己去跟他辞了吧,我这边还能给你找个位置。” 虽然考虑过徐铁正会劝告自己如何如何,只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个绝望的答案,孙逸轩停顿话语,这才说道:“现在还不行” 不用多想,这徐铁正必然失望透顶,知道对方想要苦口婆心的劝告自己,孙逸轩十分果断的挂断电话,视线越过警察局的门,直视着里头墙面上挂着的一幅幅锦旗。 半夜,屈在地上的江桥睁开眼如往日那般醒来,睡了大概也有七八个小时,脑子的昏沉略显缓解,只是缺乏午餐时的食物供应,双手力量不如往日充盈,但腿依旧结实。今日没有采取防御的手段,有几处伤打得挺重,只是现在的他除去有力无力外触觉几乎没有,视觉也只限于能捕捉事物而已,失去了以往的敏锐,听得到东西,但不是很清楚,保存良好的当属嗅觉味觉,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什么用处。 身体的抽离感已经让江桥分不清放在自己眼前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待得恍惚有些好转,位置确切的事物投进视觉之中,一股内心深处燃起的火焰便冲向脑海,焚烧整个大脑。 那几人睡得安稳只是表象,他们早早的就讨论好夜里的值班问题,想来也是,这般欺辱一人,若无人当做哨兵,对方发起疯来半夜弄死一个有谁制得住? 今晚值班的舌钉男正翘着腿眯着眼睛装睡,忽得听见脚步声,一想便是江桥这厮抓准机会要反击,床板一敲通知别人,手从枕头下抽出预先备好的棍子,算好时间,翻身便表情狰狞的坐了起来。 谁知刚一坐起,便见一黑影窜了过来,速度之快加上漆黑夜晚,舌钉男压根看不见这东西是人是鬼,只来得及挥舞手中棍子,却只听得一声脆响,自己的右手腕传来折断反弯的疼痛,棍子顺着手臂挥舞的轨迹飞出,落在地面后又跳起。这疼痛让他发出惨嚎,但疼痛却未因这无用的嚎叫而停止,那黑色的影子如同捞鱼一般将跳起的棍子抓住,一把朝着自己的张大的嘴巴插了过来。 这舌钉男总算还是有些判断能力,自己下了狠心牙齿合下,破碎掉这棍子直穿大脑的可能性的同时牙齿也同时破碎掉落。舌钉男伸手要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只见得这黑影抓着棍子的手往后一挥,一棍砸在了绕到他身后的精壮男子的右侧太阳穴上,击得他亦是一声惨嚎,直往地面上跌。 动静这么大这群人还不醒只怕就是死人了,剩下的几人猛地跃起朝这黑影跳来,黑影一把揪住舌钉男露在外头的舌头,棍子用力抛起,直接击碎吊顶的白炽灯,掉落的玻璃稀里哗啦。 这一展开十分突兀,借着那几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黑影硬是在这碎雨里借着身法躲开了那群人,而那舌钉男就没这般幸运了,脑袋被碎落的大块玻璃砸个正着,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这声响如此,打瞌睡的看守也被吓醒,一边喊着问发生何事一边把脑袋凑到门上的观察窗来,脸刚凑进,便只见一个漆黑的脑勺迎面而来,一声头盖骨重击钢条的沉闷响起,看守心脏都差点被吓得骤停,什么管事的心都没有了,立马联系起局里值班的警察。 方才要反攻却被黑影绕住甩出的精装男人早就因为后脑撞击的脑震荡而当场昏迷,剩下三人咽下口水,呼吸声沉重的将黑影绕住,想要把他逼到墙角。 忽有一人如同想起什么一般,脑袋往江桥应该在的位置看去,不看还好,这转头的一瞬便被这黑影抓住时机,三步并作两步的踏出,速度与身法快如闪电,对方的目光刚刚触及自己的目标,左侧的脸颊已经被这记重拳击中,牙齿崩裂脑内眩晕,只能任由自己身子落下。 房间昏暗,唯一的一盏灯已经被黑影破坏,本就难以捉摸的速度此时变得越发诡异,剩下的两人刚听得旁人倒下的声响便立马退后几步,而这般的退却却给了黑影进攻的时机,对方又是一步踏出,一招从右肋击出的拳头直接冲了过来。 显然漆黑对于这黑影有相同或者是接近的影响,这一拳虽快,但打得不准,被抓着的人也算是运气好,只是闪身便避了过去,另一人则是抓准对方一拳落空的时机,一记勾拳朝着对方的肩膀砸去。 对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直接就被这拳头打得身子晃动,右脚踩空身子便斜向右边去。两人不愧是街头打架杀人放火的好手,深深明白打架中摔倒便等同于败北的道理,见得黑影身子斜下,也不管他是人是鬼,立马便冲了过来,一人制住他双手另一人便要一拳将这黑影打到去见他爹娘。 本该是如此的。 只见这双手被抓住的黑影右腿用力一踏地面,一腿朝上踢出,正巧攻向这前来攻击他的男人。这距离着实太近,速度显然快得无法躲避,男人只得将出拳的姿势换成格挡的状态,这般拳腿相撞,他只觉得自己的右拳如同失去控制一般的直捣自己裆部,不小的力道让他下体生疼,但这种疼痛却在倒地后很快转移至他的右手上。 正当这倒下的男人以另一只手琢磨自己右手的腕部到底扭曲到什么地步的时候,揪着黑影双手的男人连忙朝门边去。 这黑影必定是个人不用多讲,世界上如果留存有如它这般的野兽,人类只怕是要砌三圈墙把自己围起来等着哪一天有人喊着把它们驱逐出去之时才能重获自由。 对方的攻击方式着实独特,无论是哪一种打击里头都含着无法克制的力道,在自己的手掌碰触对方双臂时传来的特意颤栗感,短促有力,如同地震前的预兆般不详,而每一记攻击里的力量,用来断筋裂骨都只能算是大材小用。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人绝对不是单独自己一人的对手,他只得连滚带爬的跑到门边,将精壮男人的身子硬是推向了一脚踢昏右腕翻折的男人后靠过来的黑影。对方见得精壮男人朝自己这边撞来,身子一晃便从那躲到门边的男人视线里消失。 这种突兀的消失别说缓和男人情绪,就连让他冷静些都做不到,心脏跳得比他当时杀掉自己的亲爹还要紧张的男人疯狂的捶打着这门,叫骂着呼喊着看守的名字,那自呼唤警力协助后就呆愣着的看守似乎对是否要靠近十分忧郁,直到男人骂他是没种的家伙这才想起自己还算是个看守,没有被犯人糊弄的理由,这便举起警棍慢慢靠近。 随着自己的脚步踏出,那男人的声音忽得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布料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监狱也好拘留所也好,死了人看守和局长都脱不了干系,这人还想多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几年,此时竟生出以往没有的勇气来,一把将门推开,任由着外部的灯光朝着门里头射去。 里头五花八门的倒着几个男人,地面上略有几滴鲜血,方才叫喊着的人就这么伏倒在门边,上半身被墙壁挡着,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双腿。 这模样有多恐怖不言而喻,看守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不退还好,一退,自己挡住的光线就全投进了房间里。地上那哪能叫做几滴鲜血,分明可算是血流成河,碎牙和玻璃渣齐齐躺在地上,在这两大杀器周围,血绕成了一个圆环。 他吓得跪坐在地,身子不住的往外室的门退。 那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腿动了一下,就只听得一声拳头砸向硬物的声音与一声如同将所有生命气息吐出的闷哼,房间里就只剩下某物摩擦的声响。 在看守逐渐被恐惧的眼泪模糊的视线里,那个方才动弹的男人的身体渐渐地被拖进墙的那头,受伤的腿又是在地面拖出一道血做的河流。 第五十一章 再审 简而言之,江桥所在的拘留室里发生了一次性质恶劣而且还有些许灵异意味的群体斗殴事件,包括江桥在内的所有人都伤痕累累。 被攻击的时间大致是子夜不知道几点,据舌钉男所说,一开始以为是江桥大晚上的要阴一下自己,于是便想吓唬一下也算是个正当防卫,谁知道一起身看见一条黑影就这么冲了过来,速度远超普通记者与田径运动员应有的水平,动起手来还凶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和其他人都撂倒了。 自称是这群废物中坚持得最久的男人一直声称对方的速度并非是人类所有的,而且对方对于身体和空间的把握几乎已经超过了人类应当有的水平,每一次站立的位置、每一次出拳的动作都没有错漏的避开了所有的光线投射,这也是为何这群人压根不缺乏维生素a的人没有一人认出这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江桥呢? 姓曾的警察这般猜测自然是想把锅甩给被发现时同样昏迷不醒的江桥,但众人回忆起来,都摇头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江桥能在伤得那么严重的情况下做出这般恐怖的打击,那前段时间这群人根本就不可能伤到江桥。 这件事一在局里传开,立马就被发酵成了该局的第七大不可思议------螺旋黑影打人事件。 且不管大众如何传闻,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十分诡异。照理说要打架眼睛得先看到人才对,而光这种东西又是沿直线传播的,没理由说在两双眼睛对视的情况下有一个人是看不见对方。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妙,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人能够正确的目击到对方的面部,甚至连特征也描述不出来,脑里的记忆干净得像是被洗过一样。 考虑还是次要的,比较麻烦的是局长也因为这一事件而介入进江桥的事情里来。 这个局长是个什么性子,姓曾的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只要不做得太过,能不管就不管,要见他就只能去他的办公室找,哪有他亲自出来询问事情的时候? 怕是近来左多的介入坏了局长不少好事,查证起这件事情来的他一说起话来便骂骂咧咧,飞溅的口水只怕被他当成是对于这群勤劳员工的奖励,没有丝毫保留。首当其冲的看守拿到了最多的口水奖励。 当然,这也不能怪局长,这群人若是不该骂不该开除,那全天下当真是谁人都能当得了警察了。 首先,他这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拘留所内其他嫌疑犯对江桥的恶意霸凌的报告,其次,在没人许可的情况下,看守私自切断了大半夜的监控摄像,再者,虽然知道姓曾的是幕后黑手,但好歹是这么多年情面,不好意思骂他,便只能指桑骂槐,希望对方能够听懂。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这种官场暗号他见得多了,对方一通数落下来,他表情也着实不好看,就连局长下令开除看守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如果这件事能这么简单就可以了。 他这个局长做得不正规,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尽到应当的义务和责任,看起来懒散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局长本就是代理的,代了快十年都没有正选的来也就让他上了。 转正之前战战兢兢,但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像他这种人是注定当不了局长的。便与底下的人约法三章,只叫他们把副局长当局长即可。副局长过了回高官瘾,自己则清闲,皆大欢喜。 而这种众人皆喜的氛围直到左多暂时挂靠进局里,并且还将副局长给挤兑回家去之前还是存在的。 左多一来,很多情况就变了。但要说变了多少?也不多。局里依旧按照以往的制度运行着,左多查他的事情,孙逸轩也是查他自己的事情,大部分人马自己交给曾警察管着,自己最多就是凑一下热闹,管一下警察的调度就可以了。 但今天看来,这并不算是一个好的选择,特别是他翻起电脑文件中关于江桥的那五十多份审讯记录的时候。 姓曾的刚打发自己那个迷妹警察去找审讯组的人,并且通知新看守把江桥带来,一边考虑着怎么赶紧整死他边往审讯室去,低着头沉思的他走不到几步,便见得一身立着的警服挡在自己面前。姓曾的抬头,便见得发际线略高的局长笑盈盈的看着他,姓曾的站在原地朝他问了声好,便要绕过他继续前行。 “曾哲你站在这。” 局长这如同吃了炮仗般斩钉截铁里混着杀意的口气哪能不让姓曾的心惊。他立定,回过神,这才发现局长背在身后的手上提着一打用草绳捆起的打印纸,密密麻麻如蚂蚁爬行的文字上的标题显然透漏着这份东西与江桥有关。 姓曾的心觉不好,赶忙转身笑脸盈盈的将局长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局长显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便忍着一股气随他进了办公室,门刚关上,局长将沉甸甸的打印纸举过头顶,硬是朝着地板上砸了过去。 纸张散乱,如同崩落的雪山,纸张之多,竟从门口蔓延至曾姓警察的书桌脚下。 “谁允许你组建审讯组的?”声音之大如同雷霆奏响:“审讯组是审恐怖分子的,你告诉我,江桥是恐怖分子?” 这人声音洪亮得很,就连办公室外的几个警察都听到,缩着身子趴到门边,听他们里头在吵些什么。 “报告局长,江桥袭警而且涉嫌吸毒,性质恶劣,所以我才认为应该用这种方法来审”稳如老油条,虽然事先没有考虑,但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觉着这般论述不够有依据,他便又加了一句:“我说给副局长听过了” 悄无声息的把局长的亲信拖下水,顺利的克制对方所能做出的行为,巧立名目让压根没有申诉机会的江桥处于劣势,这段话说出了领导的气势,高官的技巧,如若有人在旁记录,这一圆滑至极的教科书级别话语必定能够流芳百世。 只可惜这话对于现在的局长来说简直狗屁不通。 “讲了了不起啊!” 从这一回复就可以看出局长着实被那推卸责任的话语点燃了热情。 正所谓口水与脏话齐出,动作与气氛一色,局长这手指直接就指着一脸惊讶的老曾骂了起来:“讲给副局长听你想当局长就可以当局长啊?讲给副局长听我老婆做你二奶就做二奶啊?是不是这样啊!” 老曾被喝得哑口无言,局长气也发了不少,这才缓和的捂着脑袋,把汗水擦去:“实话说,收了‘破和’多少钱?” 这话一出,老曾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自己这老朋友今天着实反常,平日里就算自己做得再过分对方也会留下情面,今天这般激动,莫不是反贪局查下来了? “哥”老曾忽然就怂了:“‘明宫’发话了,这江桥非要死不可,我实在没办法才这般做的啊” 换做平日局长可能还能够理解,毕竟‘明宫’势力大过天,但人总是要有些尊严的,看得这‘明宫’一手遮天,屈打成招的伎俩干到自己家来,而且底下的人还这么不生性,什么气都有了,他一把将地面上的文档纸踹散,每走一步的把木地板震得咯吱咯吱作响:“你还干了什么,说。” 老曾支支吾吾,但能混到局长的人,也不会差到哪去,见他如此,便询问似的问道:“偷梁换柱?” 这术语着实高端而又切题,老曾只得轻轻点头,这局长气得手掌握拳,就差一拳摔在自己这老朋友脸上了:“曾哲啊曾哲,你…” 这般说着,他却把手掌拍到自己额头上去了:“你好自为之!”这般讲着,局长又是将地上的纸踢开,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把外头趴着来不及离开的偷听警察吓得摔到一边去。见状的局长含着口冷气问他们干什么,光是被他目光扫到都觉得浑身发寒、哪还有力气回答的警察们只能默认对方这‘很闲是吧’的话语,默默的吃下了下班前一个小时一边喊‘这里不是游乐场’一边在操场上跑二十圈后做一百个掌上压的惩罚。 江桥醒来的时候,他正睡在一张十几天前才能享受得到的白净床铺上,扎在手腕上的针头沿着塑料管连至床头的点滴袋,虽说这次他依旧口渴,但极度缺乏力气的身体显然不支持他将针头拔出,况且,他也没有在左多和不认识的人面前交智商税的意思。 不用多讲,这是与警察局有所联系的某处病房,围在这处病床旁边的有五六人,大致上都是警察,熟面孔的只有左多一个,而其他人也没有记忆的必要,因为江桥刚醒,他们就十分识趣的走了出去,人口密度忽然减小的病房里只剩下三人,江桥,左多,还有那个在这个寒冬里不停擦去额头汗水的老男人。 “福大命大” 将二郎腿翘到病床上去的左多笑嘻嘻的模样里有着严仲的欠揍风韵,见状的江桥只将右侧耳朵别过来,看着床板喊了声:“不好意思,左耳朵听不大清楚了,你往这边说” 不用说,对于江桥这夸张戏码,另外两人心知肚明,左多只觉得好笑,另一人倒不知从这里头悟出了什么,有些当真的模样满是不好意思。 “孙逸轩不在你就没法好好说话吗?”左多笑。 “左扬东在我也是能好好说话的”江桥端正姿态,还带着血丝的眼睛直盯着这两人。 左多说:“这两个我都没通知,但知道你这么能打,想必他们也就安心了” “打?打什么?您可说笑”江桥咧着嘴笑,炫耀般的在自己身上指来指去:“这身上哪一处伤是无关紧要的?哪一处伤是动弹身体不会疼得头皮发麻的?就这样您还认为我能动弹,真是高看我了。” “比起外星生物,不明物体入侵”左多托腮:“你不觉得还是你动手打赢他们比较现实吗?” “演技还是不够” 江桥还未反驳,便听左多抢白:“若是要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上,不显山不露水的确是对的,但装得太过就假了。从你不还手开始,看到结局的人就不只是我一个了。” 江桥不说话,左多也是如此,擦汗的局长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这群人就这么僵持不定。 “上次,有个看守找我说被人收买,要放我出去”江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看着那老局长就这般自言自语:“是您带的?” “哟吼”左多听着觉着搞笑,望着一旁一头雾水的局长说道:“我哪会干这事?” “我不清楚你是哪边的”江桥也不客套了,直盯着左多的脸:“我这人,没有理由的话不会干事,没有来头的施舍也不会接受,你安什么心我不清楚,我只记得你当时拿枪指着我,差点杀了我。” “对,你要是希望我这么做我现在也可以把枪出来”左多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江桥:“年轻人就是喜欢纠结,你也是,孙逸轩也是,这点破事纠结那么久” “你想怎么办随你的便,我不是求着你让我救”左多抱臂冷笑:“想矫情就去矫情,想盘算得失就去盘算,只是那时候我可不一定帮你。” “在这片区域,只有政府部门可以‘明宫’平起平坐,对吗?” 江桥这般说,却没有询问的意思:“那我想出去,也只能求助于你,对吗?” 左多不言,江桥亦是如此。 局长深感自己待在这处地方的多余,毕竟自己从见到江桥以来就一句话也没说上,这两人的谈话也没有一丝是自己应该听的。 说轻些是把什么不清楚的东西当做江桥出去的交易,说得重些,只怕左多来依底安的神秘任务也透漏在这对话里了。 不过这边看来,江桥这被抓若要说起关系,还真和左多牵扯得上一些。 江桥沉默,左多却是径直起身,局长见状,只能跟着领导走,江桥倒也奇特,二话不说便看着他们两个离开。 下午的时候江桥便被送回了拘留所,以前的房间因为调查而被封锁,所以这次换到新的房间去,只可惜除去舌头严重受伤的舌钉男不在外,其他的舍友还是没变。 依旧是那群不让人好好睡觉的畜生。 江桥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看守慢慢的把门合上后便坏笑着打起手势,示意摄像头的录像已经暂停。 那群人见得江桥换了身新衣服回来,正愁没有对象可以发泄的他们冷笑着起身,其中的三四人捏着拳头便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一拳往江桥的脸上抡。 一拳挥空显然并不在这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其他三人完全不明白在这瞄得神准的拳头为何会挥空。 自然,江桥也不会做出任何解释。在身体的重心向下偏移的同时,这率先攻击的男人只觉得胯下一疼,整个人便朝着右后方摔去,捂着下体脸色发青。 江桥保持着抬腿的姿势,但表情却依旧处于沉思之中,就如同这一攻击只是自己的身体自然反应而已。 没人看得清江桥是什么时候踢出这腿的,它就如同跳过了蹬地和肌肉鼓起,小腿弹出的动作一般,直接出现在当前的位置上。 其他三人反应过来的同时,江桥的右腿亦是落下。而那三人中的其一正准备做出攻击的下一瞬,一声肉与肉的碰撞之音响起,方才站立着的三人的其中一个如同被强风吹开的风筝,身体被脑袋带着撞向墙壁。 江桥的拳头保持在方才那男人脑袋所在的位置,握成拳头的手指的关节咔咔作响。那撞墙的男人捂着自己的眼珠惨嚎得如同奔丧,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 剩下这两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而此时,在场的所有人终于对昨天的事情有了些明悟。 看守冲进门来,只见得趴在地上的两人面容扭曲的缩起身子,一个惨嚎一个冷汗直流,另两人倒退回床铺,没有被寒冬凝结的冷汗依旧顺着他们的脸颊滑下来。在这房间里的凝重气氛之中,唯有江桥还笑得出来。 他双眼圆瞪,缺乏光线的房间难以让人看清楚他如同没有高光的眼珠,两侧嘴角扬得有些诡异。笑容总体来讲还算灿烂光鲜,里头还夹杂着一种少见的高兴。 就如同获得新玩具的孩子一样。 第五十二章 出狱 大半夜不给人睡觉是一件十分缺德的事情,只有深深体会过那种半梦半醒之间被吵醒之后的孤独感和身体疲乏的人才知道,这种在该睡的时候难以入眠究竟有多么痛苦。 这段时间以来睡眠质量堪比猝死预告的江桥现在都能感觉得到在他身体里积攒起来的疲劳,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准确的判断在子夜的哪一个时间点被人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而在这两天的夜里,他将这种经验以知识的形式反向传授给了亲爱的舍友们,满心都是希望他们能体会自己想要与他们一同分享那种失眠的快慰的浓浓爱意。 这两天江桥本可以睡个安稳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总会在凌晨的某个时间点自己醒来,想来是之前不规律的生活被身体误以为习惯。本就这么睡个回笼觉也是美滋滋,奈何再躺在这方才睡过的水泥地板上时的江桥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才凌晨四点,如果不是因为打篮球,作息正常的人类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仰望天空的。但有得仰望还好,这房间除去门外密不透风,抬头望去只有人造天花,哪里有什么夜空可看。 这般无趣,他便只能站起来,扭扭腰。自己这身体已经两天没挨打了,疼痛反倒增了不少。但想起前些时间那种挨打却没有痛觉的情况,江桥反倒觉得这种疼痛是他生而为人的一个证明。 这群好舍友倒不是转性了,只是发现了江桥与自己之间的差距而已。 这拘留所里怕是流传着一种特殊的手势,只要一打就暗示着录像系统不在正常的运作。前段时间的看守经常做那个手势,就像是拳击比赛里裁判的哨声一样,只要一动,舍友就会如同豺狼虎豹一般扑过来将自己打得头昏脑涨。 上一次也是如此,江桥虽是认出来了,但为了试一下那身体奇妙的自动闪避,便将考虑全部转向‘如何才能让自己的护球像著名球星’这一压根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上。 果不其然,在对方拳头打空的瞬间,自己的视线追上对方的指关节,接下来的事就全由身体自己去动。 江桥已经不再纠结身体不怎么受自己控制这件事了,这从根本上是源自于江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感情,但结果却令他十分惊讶:在每一次任由身体自己行动过后,江桥都会发现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更近了一步。 这样的事情只发生过两次,所以江桥也不确认这一事实是否具有通常性,而且凌晨四点这种让人孤单寂寞的时间点显然不是应该想这些的时候。 江桥把身体松开不少,往前踏了一步,还没做出什么动作来,便听得还睡在那边床上的三人传来身子挪动的声响。听得声音,江桥眼神一飘,忽得高声笑了起来:“起得真早呀?” 这群人怕是这两天江桥的子夜的诡异偷袭吓怕了,连发出声音都不敢。见状的江桥朝着他们走去,便见得其中两个从被窝里惊坐起来,缩着身子往枕头下掏着什么。即便半夜光线昏暗,江桥还是能从他们杂乱的动作声响里感觉得到他们的恐惧。 江桥扭起肩膀,又是笑了起来。 第二天,有人来提正在水泥地板上打瞌睡的江桥出去,听得对方声响,江桥也不回应,只是自顾自的伸展身体从地上坐起来。来人怕是被那边床上鼻青脸肿的三人吓到了,也不敢催他,只是看着那昏昏欲睡的三人的惨样吞口水,动作缓慢的指引着江桥出去。 这般客气,江桥都不认为这是审讯组那群人,想来想去这个时间点上找上自己的,只怕只有左多一个,他也就没什么所谓的懒散前行,直到被带进了一间隔着透光玻璃板的房间里,他的态度才有了些变化。 那态度这种东西是要看谈话对象是什么人的,对方若是让自己喜欢,自己的态度就会尊重一些,若是对方想要自己的命或是利用自己,那这身体自然而然的就会厌倦对方。 心脏传来的高声叫喊显然不是在表达厌恶,玻璃板把一头黑发的女孩端坐着的姿态透了过来,长长的头发快接近末尾的地方束了个不明意义的粉色大发圈,发圈之后的头发便成了亚麻的颜色。 虽说被她抱着的褐色大衣掩了不少,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她身上那套淡紫色长裙有多好看,脑子不太好的气场似乎被衣饰的典雅所掩盖,近半个月未见她的江桥觉得这眼前的女孩与自己认识的可芙香差得远了。 自己认识的她当真是这般有魅力的家伙吗? 见得江桥来了,可芙香露出难以克制的微笑,但见得他这脸上的伤痕累累,表情又忽得变得难受起来。 江桥坐在玻璃这头,拿起电话,可芙香见状,亦是如此。 电波所传达的信息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沉默,沉默得江桥都开始担心这探视的时间会不会因为两人的不语而消耗完毕。 “不冷吗?” 果然第一句话就要以不痛不痒甚至毫无意义的话作为开始,江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给揉碎了好让它不要再瞎鼓动,惹得自己的千言万语都成了这么平淡的东西。 “这边有暖气,你那边没有吗?”可芙香口气和以往没多大差别,从口中蹦出来的话语的水分比起江桥的也只多不少。 “这边可冷了”江桥也不清楚该说什么,脑子不知为何转不大动,便任由这嘴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又没什么东西吃,睡也睡不好,待着真受罪” 听得他这般说,可芙香笑了几声:“那要是吃好睡好这还能叫拘留所吗?” “倒也是”话语刚落,发觉自己说出了可能会导致对话中断的关键字符的江桥结结巴巴的强行延续话题:“今天怎么…来看我了?” 这般说着,江桥难免觉得有些心酸,抬头望过去玻璃板,却发觉可芙香这表情也不大好受:“三浦…三浦先生说见不到你”可芙香撇着嘴:“东哥来过警局,还没说上几句被赶出去了。” 本不该在这场合感觉到愉悦的江桥心头有些乐了。这东戈登到底是造过什么孽,作为一个残疾人,看望一下朋友还要被赶出去,只怕是杀人犯都不会有这么悲惨的待遇。 江桥还没问,可芙香就又自己说起来:“我呢…一直在忙,也没时间过来” 这种如同没时间去朋友的新家的说法听得江桥心觉古怪,但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可芙香接下来依旧轻柔且不似是她性格的细腻话语: “我觉得你很神秘,真的很神秘。明明把你的背景身世都调查清楚了...啊不好意思,好像有些过分了,可我还是想认识你,可我,还是想不通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这些日子里,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事情,想你的行为,想你的答案,还有更重要的,是你的问题” 听得可芙香这么说,江桥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感情,说是惊讶吗?说是兴奋吗? 脸颊绯红的可芙香直看着江桥,示意他说点什么。 倒不是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江桥的喉咙口后堆着一叠又一叠的词语,感情的激流冲撞着紧闭的喉口,将那些文字言辞全部粉碎,再被倒流的感情带回,只留下细微的情感火花还在闪烁。 “那,你想到了吗?” 江桥亦是看着她,四目相对,双方心头的情感便从着心灵窗口溢出,越过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东西,直直传达进对方心里。 “缪音她,向我提了请求”可芙香只是这般说道:“她请求我帮她,所以,我帮了” 沉默。 江桥仰起脑袋呼了口气,把身体疲劳而生的浊气全都呼了出去,只是眼珠子一直泛酸,怕是只能靠好好的睡上一觉来休息回来。 “你真厉害”江桥这话没有一丝讽意:“总觉得以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些可惜” “诶?”可芙香歪着脑袋发着不明所以无法接受的单音,傻傻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有趣。 江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装模作样的扭着脖子,耸动肩膀,释放着自己的疲劳的同时重复起方才说过的话语:“最近好惨啊,这边可冷了,又没什么好东西吃,睡也睡不好,待着真受罪” 可芙香听言,只是“哈”的做了声回应,一头雾水的表情无声的质问着江桥为何要将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这人就是这样,江桥明白的,相比起颜平帆的聪慧,这人在贵族家庭里学来的交际礼仪、察言观色的能力实际上都是摆设,说的话只要绕一些对方就会想不明白。 但是,正因为如此。 “我在说这很冷呀” “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我想盖你为我准备的被子”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不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她就听不懂,所以江桥可以抛开自己堆叠起来的辞藻,抛开一切的察言观色,无需考虑什么下一步后一步,以前过去以后未来都无所谓,因为与她的谈话只是现在,所以在这一瞬里,江桥才能像这般的直接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相比江桥这厚颜无耻还得意洋洋的话语,可芙香则是被那几句话激得面红耳赤,小小的手掌按着自己本就没什么起伏的胸口,如同吞咽什么一般的费劲呼吸。 “忽然间在说什么啊”脸颊上的绯红没有退却的她高声叫嚷起来,巨大的声响差点把耳朵帖在听筒上的江桥震聋,就连她身后站着的看管人员也震得捂起耳朵。 被这么一喊,心情不错的江桥倒也是有气了,直接朝着话筒这喊了起来:“听不懂嘛,用我再说一次吗?” 被迫将听筒拿开的可芙香依旧听得见江桥这喊声,她急忙拍打玻璃板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这才捡起掉在桌上的话筒,深吸了一口气:“你在向我求助吗?” “是”江桥点头。 “是那个什么事情都想自己独立完成的你在向我求助吗?”可芙香补充了些感觉没什么意义的形容词。 “是”江桥点头 “为什么找我?”如同明知故问,江桥则任由这身体去回答:“因为只有你做得到” “为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或者是什么东西吧…” 要解释起来肯定是有理由的,光是三浦都看望不了的人她却见得到这点,就已经算是一个确切的证据了,只是江桥却不想举证,无论什么样的证据在此刻都不如一句“我就想相信你”来得有用。 可芙香用力点头的姿态看起来十分可爱,从她胸前跳出的银色项链也十分好看,只是下方挂着的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假装成怀表的圆形小盒,有一些诡异。 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约定。 然后,在这天的下午,江桥便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了。 前几日审完江桥后,局长要请左多吃上一顿,虽说是重击六组的分组长,但毕竟局长年长,又是现在自己挂靠组织里的领导人,左多也得给他点脸面。 局长还算是个藏得住事的人,直到左多问他为何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纠结再三,才这般问道:“左组长是不是与那江桥认识?” 左多听言,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自顾自的喝着饮料:“以前做任务的时候见过” 局长听得他这么说,这是‘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清楚,眉头却皱得更深。 “老哥怕是不止要问这个问题吧?”左多见他这般,便露出与人打交道时的营业式笑容来:“有话不妨直说” 有事在心的局长听得左多应许,便将问题抛了出来:“你觉得,江桥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左多摇头:“这不该问我吧,我虽说是副局长,但您是局长,您说了算的事问我也没什么意义” “我怕我的处置和你的任务冲突呀”局长倒也是直言不讳。 左多听言,沉默片刻,抽出一旁的纸帕,擦去溅在自己手上的饮料。 “你对江桥来到依底安后干过的事情了解多少?”左多问。 “以前的不敢说,来到依底安的事情我基本清楚,包括他和‘破和’的矛盾”局长答。 沉默。 “我的任务,与‘明宫’有些许联系”左多歪起脑袋,眯着眼睛笑道:“只要能给‘明宫’添乱的,都对我的任务有帮助” “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语音语调里如同编码了阴森白骨的图像,局长光是听着便觉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点头,只顾把已经凉了不少的饭往嘴里塞,左多见状,哈哈笑起,给他和自己又多点了杯饮品。 第五十三章 后台 对于可芙香的办事效率,江桥唯有一个‘稳’字能够形容,上午见过晚上就被放出去,这种将整个依底安操纵在自己上的大权在握,连地头蛇都能抓起来烤了吃了,可见她背后的文森特家族到底有多么强悍。 出了警局,可芙香就站在一辆亮得反光的漆黑轿车外朝自己挥手,大晚上带着墨镜的司机下了车,朝着江桥迎了上来,带着还沉浸在恢复自由的激动之中走进那拉风的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邀他进去。 副驾驶这种东西自然只有一个位置,所以可芙香理所应当的坐在了后排,比起上午的穿着,此时的她多加了一条围巾,看起来熟眼得很,也不知道她从哪拿来的。江桥也不怪司机的不信任,想来可芙香并没有将所有事情的缘由告诉这人,所以他才对自己如此防备,甚至不愿意让自己与可芙香靠近太多。但就算从作为当事人的江桥,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在得知小姐的朋友与她处于这种怪异的关系下,他可能会选择更加防备那个人才对。 人之常情嘛。 再有防备,话语也是拦不住的,更何况是自家大小姐先挑起的话头,这司机就更没有理由阻止江桥回答了,上了车就觉得心安无比的江桥身体虽是疲乏,但听得可芙香声音反倒精神许多,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把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我是怎么做到的?”见得转过头来的江桥脸上满带真诚的疑问,可芙香这仰起头眯眼笑起的模样异常的膨胀:“毕竟是我嘛,当然做得到啦” 今日上午,在可芙香大佬的操纵之下,她的小弟三浦新一带着一伙人继续去找吴希凯谈判,与上次不同,没有一丝装怂欲望的吴希凯正装革履,口气异常之大,场面一度在沉默之中尴尬。 “打破僵局的,正是我哟!” 据她所说,在这种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的冷场之中,可芙香一本正经的介入了这场商谈里,抛出吴希凯的后台‘丧冲’的电话连线,最终将整件事情解决。 十分跳跃的逻辑线路和叙事方式让大脑不是很想转动的江桥觉得十分诡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在可芙香这一段叙述里头,跳过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比方说她是怎么联系上‘丧冲’的。江桥瞥了一眼不说话的老司机,只见他抿着嘴唇,不用看见眼睛都能感觉得出他身上的不悦。 只怕可芙香是直接找上‘丧冲’了吧。 社会我香姐,人狠话不多。 江桥不再深究,而是靠着副驾驶的椅子闭眼休息,这软中带硬的靠枕,这舒适的角度,总算让自己饱受煎熬的腰椎和脖子感觉到了身为器官应有的尊重。可芙香见他一脸倦容,也不再说话,歪着脑袋看着窗外,似乎在酝酿什么着什么话语,等江桥醒来后要与他叙述那般。 江桥本该一觉睡到下车才对,如果没有这老司机狂打方向盘外加急速刹车之外,连后座的可芙香脑袋撞在他的驾驶座后背上,他也只来得及嚷一声“系好安全带”后便把车辆倒退,又以与刚才的平稳驾驶截然不同的形式将这扭转,硬是将车掉了个方向。 脑袋撞到一侧车厢的江桥睁开眼,只见得自己面前的挡风玻璃上爬上了蜘蛛网状的裂隙,造成这一美景的玩意早就在老司机疯狂倒车的时候跌落,但江桥仍然可以从玻璃的刮擦痕迹里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怕是斧头之类的锐物。 他歪过头去,笨拙的系着安全带的可芙香同样抬起头来,看见江桥转过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吵醒你了?’这种轻松话语,直到看见那挡风玻璃的创口,大惊失色的她才明白这位忽然驾驶水准下降的老司机究竟是为了什么。 车辆开出很长一段距离江桥才适应了这挡风玻璃上的蜘蛛网,他伸手去摸了一下,向内凸的点十分的锐利,看起来并不是高空坠物这种偶然而惊险的传统技艺,而是更为恶意的有意为之。 老司机显然见多识广,只怕是让不少身经百战的女人在副驾驶待过,而且人也足够理性,知道江桥这般坐着不舒坦,倒也是自己提出让他同大小姐坐到一排去,虽说江桥这人给大小姐惹了不少事,但好歹也算是大小姐的朋友,自己身为仆人,总该有个正确的应对才对,给对方留下‘文森特家族都是榆木脑袋’的印象就不好了,虽说江桥的脑子里早早就因为可芙香而有了这一印象了。 被坏掉了的安全带扣子卡着的可芙香不好意思的待在后排的左侧,与之相反,江桥则是尽可能的往右边凑,毕竟自己都不知道几天没洗过澡,虽然自己闻不出来,但合理的推断一番,身上的气味大致有早上与再也不会见到的舍友们玩闹时下手那么重。 这既不妨碍司机识相的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也不妨碍江桥与可芙香这十分诡异的对话。 “没吵醒”首先是江桥这一延迟十分之久的回复。忽然把断掉而且无关紧要的话题重新接上这是要怎样,正常人都考虑不出江桥的逻辑,更何况是可芙香,她考虑许久,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直接按着自己兴致来:“上次‘英格薇莉亚’的排行榜出来咯” 她笑容得意的瞥了一眼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江桥,目光唯有在此时才带着贵族该有的高高在上:“有人拿了个第1024名呢,明明是个三十二强选手呢。”这般说着,她又哼出鼻音来:“顺路一提,同是三十二强的我是486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知道这人必然是成绩比自己好才如此,谁知数据竟然超了自己那么多,按照江桥的逻辑来看,这就等同于两个江桥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可芙香,虽说对她怀有感激之情,但这样的结果仍是让他十分无奈。 见得江桥这夸张的嫌弃表情,可芙香也开始如往日那般说些没头脑的话,掌握了可芙香这‘只能识别简单粗暴话语’的江桥一改以往的深沉造作,为了配合可芙香,甚至一些理解难度稍高的日常用语都改用比较简单的形式,以至于这两人对话在司机听起来如同小学生的会话练习一样。 强行配合可芙香的江桥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不少,但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却很大程度上舒缓了他的疲劳,甚至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考虑。可芙香对此也十分受用,话题结束后她还笑嘻嘻的说着‘进牢里也不是什么坏事嘛’‘至少你终于学会讲人话’可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 “说得我以前好像都不讲人话一样”江桥这话本意是嘲讽可芙香的理解水平,谁知下半句还没说出来,可芙香便立马抢过话来:“是啊!人类说话哪要那么绕啊?” 对方这义正言辞的说法让江桥不由得瞥了一眼前座后视镜里的司机的倒影,而察觉到江桥这一动作的司机则是将遮挡着的视线从后视镜上收了回来,采取比较安全和文明的驾车方法。 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绕起裙上蕾丝花朵装饰的可芙香自然没发现江桥与司机之间的心领神会,低着脑袋轻声说道:“如果你的讲话都是和今天这样,我觉得很多误会都能解开哦” 倒是不存在什么误会。江桥本想这么说。 大家都是很聪明的家伙,严仲,颜平帆,东戈登,萧卓世,三浦新一,等等等等,几乎自己遇到过的所有人都是那些聪明人,他们观察敏锐,喜欢将信息压进话语里,喜欢以加密的形式,以不总结、不反省就看不出目的的形式来传达自己的情感。说实话,跟这样的人讲话,江桥觉得很有意思,因为现实太过直白了。 只是,有时候也会觉得非常得累。这就像非要把一本网络小说写成轻小说一样,只要一章死一人一章上一个就能大卖的东西非要以细腻到近乎矫情的心理描写来发展剧情。作者当然是觉得这样是有意思的,但这仅仅只是他这么觉得而已,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点击率与收藏率构造出的残忍现实以及亲友的敷衍而已。 而且聪明人越来越多,江桥也有点受不住,这个世界,恐怕不需要这么多聪明人的。 “像你这种大小姐不明白吧,说话太直接会得罪人的哦”江桥揉着发油的头:“得罪人就要被孤立,虽然不一定会和东缪音那么惨,但是肯定会被孤立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可芙香歪着头:“为了不被鼓励而说出并非心里所想的话,这不就是在迎合他人吗?” 这大小姐是真的不懂呀。江桥还要说什么,却又被这说话不看人的家伙抢了一句: “而且就算你不把话直接说出来,你不还是一直单独处事吗?” 听着这话,江桥眼睛忽得亮了起来。 “那不一样吧…”右手食指不知道为何想和拇指相互摩擦,似乎是这样的行为能够缓解一定程度的紧张:“自己选择和被迫选择的可是有很大差别的” “自己那么选择…”不知何时,江桥这不自信的表情已经被抬起头来的可芙香收进眼底:“难道不是为了之后的自我安慰吗?” “像‘是我抛弃了他们而不是…’” 可芙香没把这话说全,但已经足够江桥明白她的意思。 并非如此。 江桥的独来独往,只是因为自己还把持着‘自己只能靠自己来拯救’这一难以同他人说明的信念而已,这是他为何不愿意成为萧卓世的依靠的原因,这是他不愿意直接询问东缪音事情全貌的原因。 人只能自救,如果连向他人提出请求这一简单的自救方式都不愿去做的话,那谁人都拯救不了她,就像东缪音,能在强奸她的人身旁救下一次,终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自我不反抗的话,这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对不起”怕是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可芙香这般温吞的说道:“我不是想批判你的处事方式…只是想说,有些话你不直接说我们是听不懂的,无论是简单的事情也好,复杂的事情也好,把话语里的棱角吞掉,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哦” 江桥将车窗拖下,寒风从细小的缝隙撞在他本就有些酸涩的眼球上:“可能是因为绕着说能减少风险吧,把尖锐的东西暴露出来的风险,尖锐的东西往往意味着分崩离析,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尖锐的东西,往往也可以将模糊不清的屏障刺破吧?”可芙香问。 这家伙还真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至少在能言善辩这一方面。 江桥笑了:“你怎么老忽悠我讲真话,上次说了真话你还跟我生气呢,这次万一得罪你东哥我这徒弟怕是要被逐出师门” 不提还好,提起那次发怒可芙香又是激动起来:“那是!我正想说呢,跳过太多东西我们怎么可能听得懂!” 江桥还想跟她辩上一辩,但这才忽得发觉,可芙香那句自己不讲人话里也含了这个意思。 “因为有风险呀”江桥又重复了自己的观点,“跳过、省略、别的形式进行传达就能将避免将风险暴露在光天化日,多好” “但…”可芙香刚要说,江桥忽然转过头来,说出了一句只怕是能和早上在那玻璃板前说出的请求话语同样无耻的话来:“那么,你能为这风险负责吗?” 可芙香有些愣了:“为什么是我?” 江桥也不清楚,被她这么一问,心里也没了底气:“…是啊,为什么是你呢?” “但没关系!”可芙香斩钉截铁,“我坚信把话语说得简单是一件绝对正确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问题,那作为劝告者的我自然会负起所有责任!” “仅限于我等下要说的?”江桥问。 虽然不清楚等下在什么场合江桥会说什么,但可芙香却信心满满地摇头:“无论你说什么,但不只是这次,只要你是以心中所想的形式说出的最为直率的话语,我就敢为你的话负起责任来。” 江桥看着这趾高气昂的可芙香,忽得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头又莫名泛酸,浑身不得劲。 默默听完这整一段对话的司机对自家大小姐被这破烂少年犯吃定的事实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但这其中,却也有些许欣慰的意思。 第五十四章 讽刺 东家铁门打开,院里东戈登正在喝茶,三浦与他同坐在一张圆桌旁,夜色正浓显得他目光黯淡,没有以往那种刻意显露的凶狠暴戾。 车辆停在门前,东戈登手上的动作也停下,茶杯放往桌上,呼了口气:“回来了。” 三浦听闻,露出可以算作是凄惨的笑容:“是,回来了。” “没曾想这小丫头还有两把刷子”东戈登这话算是发自肺腑,三浦听闻,只是点头。 车停,江桥推了门要下车,可芙香则是在安全带的束缚之下挣扎,看她那模样怕是要以大力出奇迹的方式扯烂安全带,无法,江桥只能绕了个圈,让她摇下窗户,半身伸进车里,伸着手帮她解开。 气味这种东西在相互比较之中会显得更为明显,香波的味道在这寒冬被抑制了活力,但在几乎脸贴着脸的距离里还是能够嗅得出味道来。不得不说能把安全带系成个死结的兄弟也只有可芙香一个,弄来弄去弄不出来的江桥也算是发了狠,一膝盖顶在车门上,身子往外一抽,整条安全带应声断裂,可芙香也得以从中解脱出来。 下了车的可芙香一眼望去,发觉江桥表情微妙的盯着手里断裂的安全带,表情略有讽刺之意,她急忙的跺了几脚便让他不要发呆赶紧进去,自己急急忙忙的跑进院子里。 老司机目光里的杀意从墨镜之下漫出来,盯着不好意思挠起头来嘴里还满是敷衍道歉的江桥不说话,江桥怕是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会被这家伙打上一两拳,把安全带往车后座一丢,挠着头敷衍了事的走进了院子里。 他俩走后,老司机这才露出了心疼不已的表情,凑近了去才发现,方才江桥膝盖顶着的地方凹了进去,如同被一记重击迎面袭来一般,能难让人相信以一血肉之躯且是在那么近的距离里能够造成这样形状的伤害。 且不管不愿直接否定这个世界的物理原则的老司机是如何得出大和区域商家的汽车外壳太脆的结论,进了院子的江桥刚见得东戈登,对方便笑出声来:“看看,被打成什么样,真丢人” 江桥也不生气,见可芙香背对着他坐下,便也寻了只摆东西的木椅,将杂物褪下,直接搬过来坐:“还不是你教得不好,也不告诉我怎么应对群殴的法子,还要靠我自己领悟” “一人能打五十个的家伙在说什么东西”东戈登哈哈大笑。 “偷袭和群殴还是不一样的”江桥也笑。 三浦一直没有说话,可芙香把头扭到一边,眼睛却如同要突破眼眶限制一样的瞄着一旁的江桥。 “不过啊,我一直以为我会是被你带出来的呢”江桥语调变了些:“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师傅嘛,又是三浦的师傅,想让三浦带我出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这般说着,他忽得看向三浦新一,只是口中吐露的言语却依旧是向着东戈登去的:“听别人说起,我才知道你帮不上忙” “你,在说什么?”东戈登倒不是装蒜,他也确实听懂的江桥言下所指,只是,他不觉得江桥应该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并不像是他认识的江桥。 “我在说,拖鞋饭很好吃这件事”江桥又笑:“没想到你倒是找上可芙香帮忙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怎么了?”东戈登问。 “怎么?”江桥话语和目光都带上了怨恨的意思:“怎么会有明明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要把别人牵扯进来的人呢?” 饶是一旁心不在焉的三浦新一也能感觉到东戈登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变得严肃,他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可芙香,却发觉对方一副若无其事的感觉,左手托腮,右手上臂却意外的往江桥的方向靠,不只是一种什么古怪的坐姿。 “牵扯?”东戈登似乎只想用这种反问作为应对,毕竟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这只是为了不露出马脚的自我掩饰,但在相同意义上,这也为江桥的发挥提供了舞台。 “三浦真可怜呀”江桥的眼睛一直盯着东戈登,完全不顾三浦那闻言微缩的眼瞳,只要膝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有可芙香的右手覆着,他就觉得怎样的难关都无关紧要。 只要不把困难当成困难,那它就不是一个困难。 “虽说,我也挺可怜的”江桥指着自己冷笑:“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什么好意接纳朋友的徒弟、想要把收我当徒弟之类的。当然,我又不是什么网络小说主人公,心眼也小,起初就也留心了一下,最后知道你和‘丧冲’见过一面,被打残了,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我这被抓进去,就让原本这个收徒弟的故事变得诡异起来了。”江桥摊手:“我没杀过人,这点不必多说,所以我必定是被人暗算进去的,‘破和’的确有能耐,但不会有能耐到连三浦出马都干不动,所以只能是‘明宫’在背后撑腰。这件事你不觉得十分熟悉吗?” 排挤、扣下萧卓世,欺负东缪音,江桥被抓,将这三件事画一个圆取一个交并补,结论也就不难得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明宫’针对东戈登展开的报复而已,与萧卓世、东缪音甚至是江桥不存在必然的关系,就算江桥没有打人,只怕他也会因为别的原因被明宫盯上。但这并非是江桥要描述的重点,东戈登所做出的、江桥非得在此处点醒所有人的,是他不停的将责任推给别人这一点。 “把责任推给别人?”东戈登眉头紧锁。 “比方说把我当做萧卓世的护盾之类的”这般说着,江桥又笑了,满是讽意。 这里没有萧卓世,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庇护里,没有东缪音,不会让她明白自己所有的亲情还不如师徒情谊,所以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无所谓。 萧卓世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误成‘破和’带头人的时候,东戈登就清楚他必定会被丧冲利用来对付自己,所以采取将对方踢出师门这一断腕的方式,这一行为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在这种时候放弃萧卓世,等同于承认了萧卓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所以,因为这次失误,丧冲盯上了萧卓世,并把他当做对付东戈登最好的工具。 结果就是东戈登腿被废掉,但这也算是东戈登的以退为进,因为这样,江桥便顺利的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徒弟,将丧冲的注意力分出了一份。可以说,到自己腿被打断后江桥成为徒弟为止,这一切都在东戈登的计算之中。 “三浦,真可怜啊”江桥重复着刚才的论调,三浦新一搓着手指,脸色铁青。 已经不用多说了,三浦在这一过程中的作用并非是必要的,有他没他并不能影响江桥是否会被当成挡箭牌这一事,要说他到底起到个什么作用呢? “这么说来,我是江桥的挡箭牌了”三浦新一顺着江桥的话说下去,皱着眉头苦笑的模样仿佛在说‘不也挺好吗’这种无奈的话语。 是的,他只是个路过的,兴趣使然的挡箭牌的挡箭牌而已。 真是讽刺。 第五十五章 结盟 醒来的时候所见之物并非是那群恶心的舍友,嗅到的不是自己身上散出来的酸臭味,视线中的景物不再摇曳,这些都是十分普通的东西,但对于现在的江桥而言,只能用失而复得的宝物来形容。 没想过,一觉睡到天明竟是这么爽的东西,即便这是东戈登家的破床他也认了。 昨夜的尴尬气氛最终由于可芙香的介入而破散,疯狂打圆场的样子十分愚蠢,但总算给了个台阶给三浦新一和东戈登,虽说这个江桥的本意是相违背的。但看她那有事在心的表情,江桥也懒得去问她缘由了,果不其然,两人行至门口,可芙香示意司机退到她觉得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地方,转过身来:“为什么今天要留在这呢?” “有人把我想说的打断了啊”江桥直言。 听言,可芙香反倒是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你刚才说得那些没有骗人和夸大的成分吧?” 江桥顿了下。 “我心里所有真话的源头都是妄想和猜疑”可芙香这不解的反应让江桥十分受用,见得对方得意洋洋,可芙香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转头就要走,只是走不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她的江桥听得她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哦呀,我好像明白有人不敢回去的原因是什么了”这般说着又回过头来,歪着头的模样煞是可爱:“不敢见程雏呢” 这还真就是士别三日了。 可芙香这智力水平的进化程度远超江桥想象,与其让他相信原先那个怎么着都觉得蠢的女孩变得如此聪慧敏感还不如相信她得了超能力为好。江桥这表情毫无遮掩自己心中所想的意思,即便不用语言表达可芙香能感觉得到对方这意思,本想耍弄一番对方的她撇了下嘴,蹬了几脚地面,只留下一句“早点回去见她”这种轻飘飘的话语后就上了车。 寒风在窗口的缝隙渗进来,起床时身体的疼痛也被他当成活着的实感接受,只是两个拳头疼得诡异,挥了几下有一种十分沉重的感觉。毕竟言语这种东西是很难表述感情的,文字自然也难以确切的加以表述,所以对于这种怪异的感觉本身的存在,江桥很难给出一种相对来说较为接近的东西与之匹配。 但来源他还是清楚的,想来应该与自己昨晚做的一个梦有些关系。 梦的内容记得不是很清楚,大致上是自己在某一条路上走,走着走着便遇上了几个人,那群人见得自己形单影只,面容扭曲怒发冲冠,抽出武器就要与江桥比个子丑寅卯。当然,无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江桥依旧都是那么直白的攻击对方的下三路并且夺过武器,直接打折对方的手肘作为惩戒。 醒来时还未睁开眼睛之前,眼皮形成的漆黑荧幕不停的放映着自己如何攻击那群人的镜头,拳头的诡异感觉也是从那个时候传来,但睁开眼,那副景象便开始消退,直到在镜前刷牙洗脸的现在,江桥才对自己已经忘记了梦中所述之物恍然大悟。 认为自己上辈子怕是咸鱼转世这辈子记忆才这么差的江桥挠着头,来到这许久未见的大厅里,东戈登一如既往的在那里喝茶,真让人担心他的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见得江桥靠近,他如同没事人那般的点头,示意他坐下,边招呼着不知为何十分高兴的准备着早餐的东缪音也帮江桥备上一份。托着早餐踩着碎步过来的女孩的可爱小脸着实让江桥怀疑自己去到了别的世界。 当然,吃惊归吃惊,他还不至于瞎到看不出今日东缪音的校服款式与平日有不同,想来可芙香是把自己那两把刷子用得淋漓尽致。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江桥明白可芙香为何会采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她肯定也明白,这么做对东缪音唯一的好处就是免遭欺凌而已,但没办法,因为东缪音所拜托她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而在这一前提之下,这种直接的解法不能算是最优,但却是最为简单的。 既然可芙香插手这事,江桥也不打算管了,随口的套了几下话证实当真是可芙香帮她换了学校后又顺口讽刺了下一旁的东戈登,降低一下自己在东缪音心里头的好感度达到间接降低什么时候会想起江桥进拘留所的根本原因是她自己的可能性后,便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智障的道别声里看着东缪音与穿着这同一学校校服,满脸不情愿的萧卓世一同远去。 可芙香还真是赞得不行啊。 怕是这几人的声音太大把三浦吵醒了,头发睡得有些乱的他洗漱完毕时眼睛里的疲劳却没有消退半分,见得江桥与东戈登只是打了个招呼就想走,走进厨房没一会便又出来了,双眼呆滞的往两人这边来。 江桥把凳子往一边挪了些,留了个吃早餐的位置给他,显然三浦对于江桥的好意是有充分理解的,道了个声音轻小的谢后便坐下自顾自吃饭。 可见昨天夜里可芙香的好心调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江桥说:“昨晚我还有别的要说呢。” 闻言的三浦手上的刀叉忽得迟缓,但却又因过渡的矫正而行得过快。 “那就说吧”东戈登这般讲着,瞥了一眼三浦:“这也不是什么倒胃口的事情,我想知道光凭你所知的,你还能推出多少东西。” “推不出了”江桥摇头,“除了我们两个都是你用来保护萧卓世的棋子外我没有任何新结论,甚至对于你为何对东缪音那么冷淡也不清楚”江桥瞪了东戈登一眼:“而且,你和你妹妹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听。” 这里可芙香不在,就算自己绕一点,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得懂。 “挺倒胃口的”三浦新一把刀叉放下,将一旁的牛奶往嘴里灌,丢出一句“我吃饱了”就想要走,江桥却挥手止住了他:“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那我和‘丧冲’的事,你想听吗?”东戈登顿下,又问。 “不想。” 与一旁表面冷淡内心十分感兴趣的三浦新一不同,江桥是当真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在他眼里,东戈登只是在不停重复以前做过的事情而已。 “哦?”东戈登似乎觉得江桥这一评价有失偏颇。 “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是一个很蠢的行为”江桥歪起头:“对于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信念,十分重要的过程,甚至是你被人针对的原因,最多只能引起他人一瞬的感慨,在那一瞬之后,你的一切都只会成为笑谈或者是过去。人之所以在意别人的过去,只是因为别人的过去能够成为他闲聊时的例子,或者是别人的过去为他提供了足够的优越” “我没有聊天的对象”江桥这般说着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可芙香的影子,但也就那一瞬而已:“我的过去说出来怕是比你们任何一人都要平淡,所以保存着这一东西的我是不会从你们的讲述里得到任何优越的” “所以你们大可以什么都不跟我说,不如说,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更好” ‘你们’‘你们’这词语江桥用得十分频繁,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都在东戈登脸上。 “我不希望在无缘无故里承担了多于我一人份的责任和义务”江桥笑了:“在没有受到你等价的恩情之前,世界上的人没有自愿帮你的义务,对吗?” 江桥这一段话连贯得很,连贯到其他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五分钟的空间里,唯有三浦新一吞咽盘中剩余食物的咀嚼声。 然后,东戈登呼了口气,双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将轮椅往后一推,原地站直起来。 这不站还好,见得他这站起,还在吞咽煎蛋的三浦新一呛得岔气。与之相反,江桥则是挂起微笑:“哇,很拼嘛” 三浦还不至于看不出上次丧冲暴打东戈登是不是演技,所以他的惊讶主要是放在东戈登这诡异的身体恢复速度上。 闻言的三浦新一没说话,满脸严肃的朝着坐着的江桥鞠了一躬,天灵盖直对江桥:“拜托了” “拜托谁?”江桥这微笑慢慢的朝着冷笑转变。 “你。”东戈登回应。 “什么事”江桥问。 “我和‘丧冲’的问题”东戈登的头依旧没有抬起来。 “我怕是没这能力”江桥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脑袋转向一旁惊讶的三浦新一,声音又变得和缓:“大佬,送我去医院如何?” 听言的三浦新一刚反应过来,便见得江桥自顾自的往外走去,犹豫几秒,他也只能放下刀叉,追上往门外走的江桥。 东戈登听得他们两个离开的声音,直起身子,目光直跟着他们的背影,呼了口气,身子松懈下来,整个人往后方的轮椅倒去。 出了门,江桥直往医院的方向走,三浦新一追上,欲言又止。江桥察觉出他的忐忑,只笑:“你送我去医院,我就得帮你一次了” 三浦新一没反应过来,却只听得江桥说了一句:“帮你成功当上三浦家的家主如何” 这带有玩笑性质的话一出,江桥的衣角便被后面的三浦新一拉住,但这人却什么话都不说。 怕是太多话想说了。 江桥挣开他的手,毕竟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算什么样子,自顾自的往前走,三浦新一愣了一会又是追上,并肩行走却又问道:“那东戈登,你不帮吗?” “谁说的”江桥笑了:“没能力帮可不等于不帮啊” 第五十六章 白色季节(1) 在听到自己右手腕关节有些移位的诊断报告之后,江桥陷入了十分纠结的状态,医院这种机构里头的东西是没法讲价的,想医好身体就得要买药,药的价格就在那里,就和房价一样只增不减。 考虑着捶墙看看能不能把腕关节砸回去的江桥正打算张腿就跑,一旁的明白他穷鬼特性的三浦直接掏了卡就开始缴费。对这般阔气的行为江桥自然是十分感谢并带上了些许不舍,虽说不是自己的钱,但花在自己身上江桥看着还是心痛。 不清楚在他睡着的时候医生们动了什么手脚,那一针麻醉扎下,他便陷进了甜甜的梦里。 话是这么说,其实一点也不甜,至少不是他渴望的春梦的那种甜法。 冰天雪地里有个长相还行的妹子其实是一件好事,按照正常的思路接下来应该是春梦的展开才对,但经历过夏塔拉那几乎可以算作循环梦境的江桥早已对抛弃了这种正常的思路,只求能在这一梦境里得到它出现的原因。虽说就算得不到也没关系,但妹子你不要喊啊,你喊就喊,喊个‘不要过来’算是什么意思,不要凭自己长得可爱胸部又大就把雄性看成洪水猛兽可以吗? 夏塔拉那个时候的梦境江桥已经记不大清了,但些许残留物还是在暗示着他则流程十分相似,他也试图在这一诡异的梦里嚷上几句‘夏塔拉?考文垂’,看看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与江桥的梦境有所关联,除去无法理解的联系之外,只能是由于与江桥自身有所关联。但凡非色盲都该感觉得出来,和江桥有些许关系的人里,这褐发灰眼的特征显然是只属于夏塔拉的。而她也的确在江桥现实中见到的夏塔拉的版本所在的梦境里出现过,把她看做夏塔拉?考文垂的性感大胸成人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对方不是听到自己这叫唤出来的东西就开始嚎啕大哭的话,江桥真不觉得自己这么推理有什么不妥。 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已经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纱布贴脸,明明是右腕出了问题却连左手都捆了一打东西,右膝甚至还上了一个归正的器具。醒了还不到一分钟,主治医生便满带杀人冲动的冲了进来,朝着自己指手画脚的说了一堆,大致总结起来就是要江桥爱护好自己身体的凶恶版本。江桥也不敢说什么别的,只能一边点头应是,待他走了才舒了口气。 三浦新一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护士姐姐也没法常常呆在这,江桥偶尔会捡起那个护士姐姐不小心遗漏的病历单看起来,运气好的时候也能看到自己的,不过看到诊断书上密密麻麻而又龙飞凤舞的艺术文字,他便把它丢到一旁去了,躺着看着天花板。 这种枯燥的行为是很容易让人睡着的,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江桥这才发现床旁多了些吵闹的声音,逐渐清晰的声音很容易识别,江桥刚张开眼,就看见一旁坐着的程雏。 这可芙香可真是心急,江桥本是想着把该说的台词都备好了才见这小孩子一面,现在就只准备了一半不到,贸然谈话怕是要翻车。 但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前些时间积累的不悦和愤怒都在程雏见得眼前这伤痕累累的家伙时消散,数不尽的悲凉难过之感从心头溢了出来,恰巧江桥刚醒,这小姑娘就含着泪花的叫了江桥一句,江桥听闻,因惊讶而略咧开的嘴唇动了一下,这时目光才触及站在程雏身后的可芙香。 她握拳竖起小臂鼓劲的模样真是蠢,但却很好的勾起了江桥与她做下约定的回忆。 有人撑腰就是不错,江桥刚这般想着,身体自如的将自己最本质的情感都吐出来了。 逻辑不明,目的不明,江桥的话只是单纯的吐露心情,杂乱无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每一句话简简单单,甚至连形容词都很少出现,但就是这种话才拥有打动人的力量。 在对方又哭又笑的面容里,江桥看懂了老天爷落在他周边的所有伏笔。 程雏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与东缪音对待欺凌的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这两人才这么合得来,如果没有经受过拘留所那段隐忍,江桥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明白,因为他从被孤立的时候开始,就选择了与程雏和东缪音截然不同的方向。 所以,他自然会认为遇到相同的情况时,程雏会选择与自己相同的方式。 并不是这样。 本质上讲,程雏并非是承受了来自谁人的孤立这种残忍的事情,但是,她显然在江桥与可芙香?文森特之间独立了出来。这种独立与恶意没有任何的挂钩,只是一个注意力的偏重而已,但是,对于一个十二十三岁的小姑娘而言,感受到的孤独与寂寞是相同的。 所以,她想要去上学,想要在别的方向寻找填补孤独的方式,然后被江桥拒绝了,而这样拒绝她的江桥,却没有起到有效的形式对她这一类感觉加以满足。 简单说起来,就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如果江桥和程雏是有血缘关系或者是相依为命的家伙,那只怕其中一方必定会做出积极的行为来把它遏制在摇篮里,可惜,两人不是,所以没有感觉到江桥与可芙香对于自己有什么义务的程雏选择了闭嘴,而作为年长者的江桥又是一副思路完全不同的我行我素。 所以,江桥只要将自己行动的思路和目的表达出来,将过往留下的误会解释清楚,这件事情自然就这么解决了。 程雏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但细致考虑起来,会选择与一个小孩相同思路的东缪音本就不合常理,她所存在的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 说得和想得都挺不错的,但小孩子的心思就像是星空,看得到却看不懂,更何况是江桥这种只会把人往坏处想的哪里能猜到程雏的心思,江桥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个什么东西,她就撅起嘴闹腾起来,作为可芙香的好伙伴,老司机只能掏出他年轻时当金鱼佬的本事把程雏忽悠了出去哪里玩玩,她这一走,可芙香便立马坐下,挤眉弄眼:“怎样,我说得没错吧” 这邀功的拳拳之心从漂亮的眼睛里直接射了出来,江桥也只能点头:“哇真像你说的那样耶你真厉害” 这没起伏的声音任谁都不应该满意的,只是这可芙香听着倒挺受用,笑起来手还在胸前四处乱摆,得意洋洋:“毕竟是我的处事之道呢” 两人聊得东西都是不咸不淡的日常,比方说这院一住就被钦定了要一个月,比方说给可芙香解释为什么颜平帆要说虚伪假面钦定自己当接班人,本以为自己这么讲她总该对自己有一些不满,比方说假冒伪劣之类的,谁知自己讲完后她却双眼放光,双手握拳的模样十分兴奋,一直说着‘那个姓颜的姐姐好厉害’这种话,听得江桥不知所措。 再愉悦的谈话也终有它结束的时候,背着睡着的程雏的老司机回来,敲门,满是尊敬的低下头:“小姐,时间到了”可芙香下意识的看了眼腕表,略显惊讶:“过得这么快…”这般说着便起了身与江桥告别,看她那模样像是有什么事要去做,而且江桥也不是会主动留人的类型,便自然的放她离去,不如说就算自己不放对方该走还是得走的。 可芙香本意也是要走的,只是不知道从江桥表情里看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便让司机先出去等一下,司机眉头紧皱,但见小姐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便说道:“那请控制好时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话没说完便被可芙香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司机只得叹了一声,瞪了一眼江桥全当泄气,保持着不会将背上程雏吵醒的轻微脚步,退了出去。 “你…”可芙香又坐下,眉头微皱:“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这幅表情是什么个表情,房间里没有镜子,江桥也感觉不出自己的表情有什么不同,但可芙香都能察觉出来的,想必是与平日有这极大的差别。这般想着,江桥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倒是有想说的,但比较长,只是想跟你约个时间而已。” “可以呀…”可芙香食指循着亚麻色的发尾绕圈,“什么时候?” “倒是都行,看你时间安排,反正我就在这里”江桥无奈叹气,可芙香倒是笑了起来,随后便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不如十二月的二十五号如何?往年这个时候依底安似乎会有庆祝,好玩的东西还挺多的,到时候把程雏和缪音也带出来,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玩…似乎是什么只有形式流传下来的节日” “听说大和区的少年少女会在这个节日里买上一本白色封面的相簿作为定情信物”江桥歪着脑袋的胡说八道:“而且一般会交配…他们似乎生殖崇拜挺强烈的,说不定是交配节呢” 可芙香愣过一会,接着便一拳垂在江桥睡着的床板上,刘海遮住眼睛但却没法遮挡她红起来的耳朵:“不可能是交、交配节的吧?” “肯定不是吧”江桥见她怒成这样也不好再开玩笑:“据考证似乎是什么神话体系之类的”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可芙香又是捶了一下床铺,起身半跑半走的冲了出去,看她这背影。 江桥觉得她似乎又苗条了不少。 直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可芙香没有一点消息,东戈登三浦新一甚至是东缪音都来过,不过只是看望几句就跑了,萧卓世则是带了些东西,显然还是被所有知情人蒙在鼓里的他在此时的江桥看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意思,但他也不点破,以往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值得一提的是严仲终于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的内容本身是不值一提的。不用多说,在这近两个星期里严仲肯定给江桥打过电话打不通,打不通的他自然会去找东戈登,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对方的意思。见江桥坦诚,严仲便也不开他玩笑,问起身体如何,江桥只说比赛前能恢复过来,其他啥也不提。 听着江桥这说话方式和以往有微妙的不同,严仲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到追究的程度,只是询问了下这事要不要让颜平帆知道。其实这话纯属白问,因为严仲本身就没打算告诉颜平帆的意思,这师徒两偷偷摸摸的达成了协议,为将事情掩盖到底而做奋斗。 然后,十二月二十五日终于来了。 满怀激动心情的江桥在死缠烂打之下获得了主治医师的批条,他终于得以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用厚实的大衣把自己缠着一堆绷带的身体裹起来,然后坐上东戈登传给他的轮椅,享受这美好的夜晚,光是想想他便觉得自己有些惨。 不过也不算惨,至少眼睛还是挺舒适的。彩灯布置在整个游乐园里,喧闹的人群与绝妙的音乐都在欢呼着庆祝这一来源都被人以往的节日,程雏刚进了这便异常兴奋,拽着东缪音的手便到处乱跑,东戈登推脱腿伤没来,不过就算他来只怕也要被江桥赶回去以免他煞风景,三浦新一似乎对这种节日很不擅长,加上来自三浦家元老的压力,焦头烂额的他只能把这推掉,江桥自然能理解他这行为,他也不希望在这种节日里看到一个满脸忧郁的家伙倒胃口。 萧卓世见那穿着得十分可爱的东缪音与程雏在喧闹中跑去,叹了口气,虽说没什么针对的意思,但江桥听来总觉得像是自己坏了他好事一样,不过就算不是因为要给自己推轮椅,这家伙也没有在程雏面前乱来的胆子吧,这样一想,江桥便敢理直气壮的无视对方的怨念了。 萧卓世怕是什么计划被扰乱,心头的焦灼都从小动作里显出来,时而跺地时而挠腮,直到可芙香来了他这焦虑才有些好转,不过却同轮椅上的江桥一同陷进了看呆了的境地。 可芙香似乎偏爱带蕾丝的饰品,这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十分单薄,如同夏装,外头套了件加绒的白色毛衣,比江桥初见时细了不少的腿被透明度极高的白色裤袜衬得十分有魅力,不过要比起颜平帆来说还是差了点什么。 高跟的鞋子,右脚踝上的银色饰品,开襟披肩毛衣,这些都十分精细,但却不如她今日盘起的头发好看。 白色的绒毛发圈从颜色变化的地方束起,剩余的部分以十分可爱的方式盘绕,银色的如同簪子一般的发饰将头发固定,配上本就出众的面容,大小姐的气质合理的散发出来,就连胸前那个造型简单、如同盒子一般的圆形小饰也变得无比端庄,有着等价于千万生命的力量。 第五十七章 白色季节(2) 从江桥见到她开始到她走到身边,可芙香便吸引到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虽然就江桥而言,那个女孩还没到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程度,只是这种前后反差大得判若两人的突兀转变实在让其惊讶,萧卓世也差不多,只不过他心里念着东缪音,恢复得倒也挺快,江桥未开口前他便与可芙香打起招呼。 站在这般近的距离里,江桥才看见可芙香手臂上挽着的小袋子,看起来也就只能装些小东西,但装饰的效果实在不错,贵人气质便是在这种吹毛求疵的细节里透露出来的。 但这种气质显然只能存在与没有声响的环境之中,可芙香一说起话来,那熟悉的、带着些许天真的腔调便生生把这种高贵从她身上割裂开来。 可芙香与萧卓世聊过几句,便不怀好意的问起东缪音哪去,听他说先走了便佯装出愤怒说些‘怎么可以让弱小的女孩在这种夜里到处乱跑’之类乍一听很有道理的话语,萧卓世虽说觉不得这种气氛下会有什么歹人,但本意也想着离开的他拼命地点了几下头,双手自推车的把手上挪开的一瞬,心灵便溢出解放之快感的高中生连跑带跳的掏出手机往前面跑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人潮里。 江桥咧着嘴,表情略显厌恶:“成人之美是好,但你把他弄走了谁来推我呀” 听得这般说道,可芙香这才歪着身子去看一旁的轮子:“啊真的,你这辆没法自己动呢” 能自己动的轮椅只怕不是江桥这种等级的受伤程度该用的。江桥摇头:“那我起来走就行了”双手刚支起身子便被可芙香硬是按了下去,抬头望去,倒过来的脸还是能看出不愉快:“我来推不就行了”说罢手一搭,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好看的裙摆在寒风里飘动,这诡异的场景又一次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对此,难以假装自己是个植物人的江桥只能掩面装作看不见。 起初这还是行得通的,随着可芙香这一惊一乍,他也被节日的气氛所感染,一同与她看那色彩斑斓的大街小巷,彩光四散的各类雕塑,还有各种各样新奇的玩偶。 在她夸张的用手臂表示前方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之时,手上挽着的小提包总会发出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像是罐装的糖果,又像是药品,江桥试图帮她拿着减轻对方推车时的负担,谁知这人听得江桥这么讲耳朵便红了,把挽着袋子的手往后面缩去,只要江桥不要多管闲事。 节日总有谢幕的时候,与东缪音等人合合分分两三次,程雏也与江桥这边一同玩闹了不少,拿着从店内抽奖那得到的玩具,这家伙显得非常开心,嚷起来哪有一丝不开心的样子,只是江桥坐着轮椅不方便,没法同她一起坐娱乐设施,可芙香则不知是真是假,似乎对那种从高处坠下来的娱乐有些恐惧,于是便又只剩下这两人在长椅附近等待着。 “你上次说有东西说,是什么?”捧着热咖啡的可芙香问。 “有点傻的事情”江桥擦掉因为手抖溅出来的热茶:“在被抓的时候,考虑了比较多的事情” “我也是”可芙香不由自主的抢了一句,过后又是停了下来。 “我们想的应该是一个东西”喝了一半的热茶被他放在椅子上,隔在自己与可芙香之间。 可芙香沉默,点头,将杯子放在江桥茶杯的后面。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听得可芙香这么问,江桥瞥了她一眼。耳根很红,捏着裙摆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江桥把目光移开,身子往左侧挪了些:“我喜欢的人可多哦,从可爱胸大的邻家姐姐到贫乳腿瘦但却异常诱人的初中一年级生我都很喜欢。” 食指与拇指间隔着衣裙,摩擦的声音细小却很容易被听见。 “这是不是有点变态?”可芙香把目光瞥向一边去。 “怕是很变态”江桥哈哈大笑,拿起饮料便往嘴里灌,尝到是咖啡的味道时他顿了一下,动作轻缓的把饮料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感觉是很难说出来的东西”可芙香偷偷的瞄了他几眼,“说出来可能有会错意的意思,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应该讲的事情,可是,我觉得对于像你这种不分个清楚就说不了话的混、混蛋家伙应该说一下的” “我们算是朋友吗?”头微抬,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粉色的脸颊看着便让江桥心跳加速。 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但在此处,偏偏就有两个不正常人。不彻底分个清楚就无法确定两人关系的不正常,脑子不好的不正常,喜欢钻牛角尖的不正常,就是这样的不正常才会把这样不正常的话说出口来,这些东西非要这么讲出来,对他们而言才是正常的。 “是吧” 江桥的手不受自己控制的伸了过去,被纱布缠得感受不到触觉的手掌轻轻的放在对方的一头黑发上:“乖,不哭了”可芙香听他这么讲,这才如同反应过来一样的用手指揩去眼泪,略显惊讶。 “那就让我当你的第一个朋友好了,虽说不知道你有多少个”江桥又是哈哈大笑,这一次却是把自己眼泪都笑出来了。可芙香一把拍开她的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得意个什么劲!”眼泪却也是不由自主的淌了出来,她抓起放着茶水的杯子,一把便把饮料全灌进口里去了。江桥也不管自己手疼不疼,直接便拍起掌来:“咖啡混茶可不好喝呀”可芙香听得他这么讲,逆反心理一起,手上喝完的纸杯朝江桥脑袋丢去,抓起咖啡咕噜咕噜几口便喝了个底。 “还真是…挺难喝的”可芙香一脸嫌弃的捧着空纸杯,细小到如同自言自语的声音夹在江桥的哈哈大笑里:“但不讨厌…” 有些晕的东缪音由萧卓世搀着在后头,程雏蹦跳着走在前面,见得江桥和可芙香脚步便停下来了。江桥笑出的爽朗是她认识对方以来从未见过的,可芙香这掩嘴笑起的模样与她平日作态虽然没什么差别,只是今日里却有勾人目光的能力。这般看着,程雏只觉得什么东西激了眼球一下,光芒在里头绕过一圈,心头悬着的什么东西都像是落下了一样,随口嚷了一声便直直朝着两人扑了过去。 被掀翻在地的江桥依旧笑着,程雏也是,可芙香也是,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三人,就连脑子晕得恶心的东缪音也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的,话如果不是不绕弯子的说出来她就听不懂,所以,她便将直率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作为自己的信念,她曾经在什么话都喜欢绕弯子的人面前迷惘过,因为她也十分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但她却改变了那些个没用的,不敢将真想脱口而出的家伙,并且,贯彻信念。 只要有可芙香在。江桥心想,只要有可芙香在,只要有这么直率的、不掺一丝虚假的可芙香在,自己必定能守着本心的以最为勇敢的姿态走下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对于同一个半球的人来说是没什么区别的,庆祝的都在庆祝,不庆祝的都在睡觉。仙霞这地方自然也有庆祝的气氛,张灯结彩霓虹满街好不热闹,所以,安雪彩也把左扬东约出来了。 左多给她与左扬东安排的地方好是好,就是行动有些不自在,连这身衣服也是她在网络上购来的。虽然好看,但胸口的地方总觉得有些紧,如果把衣领的扣子解开,虽说能够舒缓不少,却硬是把一个纯情的女子高中生扮成了轻浮的大姐姐。 惴惴不安的她在全身镜前面红耳赤,嘴里念着“不要犹豫了时间要到了”这种话后,她便下了决心套上外套,穿上保暖的裤袜,蹬上鞋子便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左扬东有点事情办,所以两人约的地方是在外头的某个展开庆祝的公园里的一家商店外。 把他糊弄来和自己过这个节日,安雪彩还是费了一些功夫的,毕竟那个人整日整夜摆着一张冷淡的表情,说起话来的时候又是有气无力,真要是感兴趣的话题安雪彩却是翻遍了相关论文都听不懂,那人一日没事总是宅在房间里,非要自己一个大姑娘跑去敲门才愿意同自己讲话,这样的家伙哪会自愿的提出什么约、约会之类的东西。 可安雪彩就喜欢这样的左扬东,不知道为什么。 面红耳赤的她在约定的时间内来到了约好的店面门口,背对着她的左扬东刚挂断不知与谁的电话,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过身来,难得的脸上出现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只可惜喘得提不上气来的安雪彩却没有留意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越发没有节奏,为了平定这一心跳节奏的深呼吸反倒让她面部发热,一考虑到今日便要与这人告白,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了。 “...明明不用跑那么急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见过那么多次面甚至还觉得她有些烦人的女孩面前发愣的左扬东说起话来依旧没什么力气:“这家店不是没开嘛” 安雪彩把喉头的甜味吞下,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抬起头来。 “你这脸色可真难…真不好看”左扬东挠了下脑袋:“哪里不舒服吗?改天再逛吧,晕倒就不好了”说罢便伸手捏住她的袖口,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安雪彩下意识的反手一抓,五指扣在对方手上。 左扬东转过身来,满是慌张的面孔便投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喜欢的人吗?”安雪彩连喊带叫的嚷出声来,把一旁路过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没有的话…”安雪彩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敢与对方相接: “我可以当你的女朋友吗?” 破音的后半句钻进左扬东的耳朵里,他一瞬竟以为这或许是某种整人的仪式,但安雪彩若有这种程度的演技,只怕左多早就把她捞进六组当间谍了。 左扬东朝着一旁的椅子努了努嘴:“这不是谈事的地方”走进了些,被对方抓着的手掌掌心往后一贴,其他五指同样扣在对方的指缝里,拉起便往那头走。 牵着的两人坐在木椅上,左扬东最大程度的松开手掌,安雪彩这才反应过来,手掌也以老年人般的缓慢移开。左扬东起身,在售卖机那买了些饮料,递给她,自己则是翘起二郎腿,将方才在这购水的间隙里想到的一些方法全部应用出来。 “好好谈谈吧”左扬东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只喝了一口饮料的安雪彩便呛得喉咙发疼,见状的左扬东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心头却没有一丝见状应当有的温柔。 虽说自己没有过拒绝别人的经验,但想来直接拒绝是要伤别人心的,这是正常人类都应该明白的礼仪,所以那群以为死宅童贞男就不懂这些的人的偏见是时候扔掉了。 对于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来说,让对方知难而退是最为简单的方式。 “你说的女朋友,不是女性朋友的意思吧?”左扬东抱臂。 “不是…就是,那个,那个女朋友,…的意思”结结巴巴的安雪彩心脏跳得飞快。 “什么意思?” “想跟你交往的意思”大脑已经接近宕机的安雪彩手臂颤抖得发软。 “交往是什么意思”这歪着脑袋的左扬东显然是在装傻,这点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雪彩咬着牙,大脑发热的克制着自己的语调:“就是成为恋人的意思” 左扬东又要说什么,安雪彩直接低下脑袋,自言自语般的口吐连珠:“是成为恋人的意思,到处乱跑,一起去玩,哪里都想看到你,哪里都想被你看见…咳,去到哪里都想被你看见”脸早就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只有火热不停地传达进自己的大脑里。 “会牵手的那种吗?”左扬东表情与声音一样冷淡,听得安雪彩心头慌张:“…是的” “会接吻的那种吗?” “…是是是是是是是,的…” 左扬东叹了口气。 “会上床的那种吗?”还没等安雪彩回话,左扬东便翘起腿来:“是那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的那种吗?我如果让你光着身子跑大街上去你也会去做吗?更过分的呢?婚内强奸呢?出柜呢?” “可能外表看不出来吧,但你也想象不出我能说出这些话来对不对” 接下来只要把她批判一番,这波告白就算是吹了。 “你明明不明白我是一个怎么样的家伙”左扬东揉着眼睛:“你怕是要以为这些话都是我胡诌出来拒绝你的话了吧?不是!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左扬东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说着说着却也动了真气:“为什么你们这群人可以这么简单的就喜欢上别人?你们就不怕对方的表面只是伪装吗?” 这声嚷出来,就连他自己也吓着了,左扬东没考虑到自己竟然能够这么生气。他望着呆愣的安雪彩,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安雪彩愣过一会,眉头皱起,哽咽与眼泪突破了她自己的控制,自顾自的跑到身体之外来,饶是如此,她伴着哭腔的声音依旧想起来:“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呀”到后面话语都被哭声模糊,左扬东也只能任由着她捂着脸在一旁哭泣,自己看着远处闪被小灯装饰起来的摩天轮慢慢旋转默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在椅子上缩起身子的安雪彩才又问道。 “你讨厌我吗?” 考虑过很多的左扬东摇起头来:“就女性而言,这五年来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 安雪彩听闻,重重把脑袋磕到屈起的膝盖上,头也不抬起来:“你刚才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 “基本上没有”左扬东挠着头,“虽说我说得挺起劲的但我似乎并非是那么变态的人” “混蛋”安雪彩轻声的骂了一句:“听你那么说的时候我是真的动摇了,真的,因为我没考虑到你能说出那种话来,咄咄逼人到我真的开始怀疑我认不认识你”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你就少了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了”安雪彩把膝盖环起来:“但哭过之后,对你的喜欢又是没有改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点下贱” “不是你的问题…”左扬东只能这么说。 这自然不是她的问题,左扬东是清楚的,左多在她身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到底设定了什么东西,但要怎么样,把这些理直气壮的告诉对方? 怎么说? 说你曾经被人侮辱过,侮辱了有一段时间,身体被各种药物污染,回收的时候神志不清,整个人被改造成了发泄欲望的工具,所以左多只能把你的身体修复好,把你有关的记忆清理掉,并且,在你的脑子里植入了对自己的爱? 开什么弱智玩笑。 “如果要说的话…”左扬东仰着头,看着远处的摩天轮。 “如果要说的话,你在女性里头我是最喜欢的,这个最没有任何夸张的意思,就是最喜欢,没有任何虚假和夸张的成分,因为你哪一处地方都很合我的胃口,面貌,身材,声音,还有你这动不动就害羞的性格” 这猝不及防的告白成功的吓了安雪彩一跳,她抬起头,眼里又是饱含泪水。 左扬东呼出的气,被寒冬凝成了雾。 “但我不能确定这种东西和你所想持有的是否一样” “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解决,在你并不怎么了解我的情况下,这一段感情对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沉默,空气渐冷。 “有些夜里会想到你”安雪彩不说话,这就只能成了左扬东呆头呆脑的主战场:“想到你的时候又是也会很开心,只是我不好怎么表达,毕竟我的脸不是特别合适笑的类型,而且有时候多开心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些都不是假的…” “就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呢,我是不大适合你的,我这个人忙起来什么都不顾了,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甚至连左多…连我哥管我都觉得烦,所以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指不定要受很多很多的气” “你想去哪玩的时候,我可能不会跟你去;你想一起吃饭的时候,可能会变成一人的孤独晚餐;自拍的时候只怕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吵架了我怕是不会安慰人的,很没劲吧” “能被你喜欢上是一件对我而言很,骄傲的事”左扬东摇头,苦笑:“这全都是我的实话,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刚才那么做了” 安雪彩的头靠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对方。 “现在你比刚才了解我更多了”左扬东又是挠头:“所以,你现在如果还把持着与刚才同样的感情,同样的喜欢,而且能够以十分理智的状态再说一次你觉得该与我说的话,我肯定会接受” “我肯定会接受”第二次重复,似乎是讲给自己听的。 安雪彩双脚抬起,掌心轻拍被鞋子踏过的椅面,放下双腿,深深的吸了口气。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我喜欢你”安雪彩闭着眼睛说道: “你忙的时候我也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在你工作的时候我会做饭,有必要的话我就先吃,如果你饿了我就帮你加热,我不喜欢自拍,我们不会吵架” “问题解决”她睁开眼,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左扬东: “我觉得能跟你在一起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所以我喜欢你,可以接受吗?” 左扬东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头昏脑涨,耳朵莫名其妙的有些烫。 两个耳朵红红的人相视,左扬东叹了口气:“还有这种操作…” “有的!”安雪彩斩钉截铁:“那你的回应呢?” 左扬东低头,莫名的想笑,也的确笑出声来了,安雪彩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成这副模样。呆愣之时,便见得左扬东起身,轻轻的牵起自己的手,松开,一把将自己抱住。 同样滚烫的耳朵相互贴着,安雪彩只听得近在咫尺的一句“我也是”,眼泪就又一次流出来了。 还没到规定的时间,查房的护士便如同讨债一般的以电话骚扰江桥,无法,今日的聚会到此结束。老早玩累的程雏在车厢里睡着了,被她脑袋枕着的可芙香抿着嘴,眉头紧皱。 还以为身体不适的司机好心询问,可芙香只是摇头,一丝声音都不发出来。 下了车,可芙香洗漱完毕换上睡衣便往房间里去,几个小时前精心挑选的衣裙被她丢在椅子上,换上睡衣正欲往床上去,手却不够小心勾到了方才小心翼翼保护着的袋子。 袋子跌落,白色的小相册与药品一同跌出,旋得不够紧的盖子掉落,里头的药丸撒了满地,可芙香本想捡起那些个东西,见得相册,手却不由得往那边伸。 她就地坐下,巴掌大小的相册被她抱进怀里,小臂如同要把它压进身体一般的用力。 一颗颗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滚落,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哭。 明明只是一本空白的相册而已。 明明只是一星期前买的相册而已。 明明只是没有送出手去的礼物而已。 她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哭的必要,但她的眼泪知道。 第五十八章 落幕 “你不在‘院’里吗?”头与脑袋夹着子母机的左多坐下,把子机拿在手上:“难得见你出去呀” “有人想过节,我跟她来而已”左扬东声音冷淡而又尖锐,如同冰刺:“废话少说,干什么?” “上次我收的那个人”左多说,“看走眼了” 左扬东自然知道他讲的是孙逸轩,于是便顿下,又问:“不是挺好的一个人?不至于怠工吧?” “不听话”左多笑,“给他指条明路他偏往死路走” “想找死就让他找死好了”电话那头声响攒动,怕是左扬东换了一边听电话,“能把事情给你干好不就行,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这般说着,左扬东停了下,给了个对方说话的机会,对方不语,他便直把心头所想尽述:“如果是你害人然后他反对,那我是支持他不听话的。” 这头左多苦兮兮的笑了声:“只是那人自己找死而已,我还不至于下手害他那么掉份” 左扬东显然听清了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你想让我过去帮你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建议你立马死了这条心然后去跟那个你看上的家伙聊一聊或者是再找一个换掉他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你好像很急的感觉”本就在左多的计划之内,他哪能不知道左扬东的约会对象是谁,“是是是,别让姑娘久等了” “你这口气。”左扬东语气微妙变化,“你好像胜券在握?” “没,为你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很放心”左多笑。 “这话说得真像真的”可这边听得眉头都皱起来的左扬东就没法像对方那么高兴了,“你怕不是真以为自己是我的…”说到一半,左扬东来了个十分突兀的深呼吸,表情又变得平缓:“不管我和安雪彩是什么关系,如果想用这玩意来威胁我,我只能说你这哥哥当得好北搞笑,就这样” 电话那头传来占线的声音,左多方才被他那没说完的话所冻僵的脸才有所缓和,他深吸一口去,又呼出,把子机倒扣在桌面上。 在依底安的另一侧,与江桥、左多都扯不上什么直接关系的黄毛搓着手,在几位身强体壮的大哥的带领下,进了一间酒店的一楼,搭乘电梯,进入了地下不知道负多少的深度,绕过几道暗灯点缀的铁栅栏,他们进入了一条宽阔的圆形通道。 “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啊”黄毛下午四五点、正在打瞌睡的时候便被这突然闯来的三人吵醒,按道理该是慌张无比才对,只是见得对方手上这‘明宫’的纹身,这心情才被兴奋压制到现在,到了这样一处从未到来的地方,那种慌张才慢慢显露出来。 还没等那个梳着飞机头的大哥说什么,一旁与他同行的男人便靠了过来,左臂如同游蛇一般搭在黄毛的脖子上,摊开的手掌摩擦着黄毛的胸前:“你觉得,是干什么呢?” 总之不是干你就对了。 没有,黄毛哪敢这么说,对于这种看起来性取向就与正常男人有偏差但是却有强得没边的人类,他只敢轻声细语:“我、我不知道。” 怕是可以当做攻击手段的口气让这娘得一匹的男人感觉到了生理上的恐惧,他不加掩饰的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直接把黄毛推了出去,自己满脸厌恶的走开。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小黄毛虽说精神上存在预感,但这身体怕是反应不过,左右脚相绊,整个人就往左边倾去,得亏另一人眼疾手快手臂一捞,不然这黄毛怕是要摔得个左旋狗吃屎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弱。 还没等黄毛道谢,便听得抓住他的大嗓门嚷了一句:“愁姐,你能不能涨点心,冲哥叫找的人伤到怎么办?”那娘娘腔的男人听着虽是不爽,但也只能以‘万一这人是抓去受罪的’这种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的话加以反驳,谁知那男人听言声音更大:“冲哥想整的人我们先整了那不是更严重?” 这对话听得黄毛身子直抖,但前面带头的男人却笑了起来:“你们再这么说他就要尿裤子咯”这般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黄毛听得话中有话,却也憋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 走了很久,黄毛沿着大通道的爬梯而上,又是进入一条向下的有阶梯的小通道,又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和上下阶梯,这般他才看到了已经堕进黑夜里的星空。 这里是一块平地,黄毛四处张望,一排排的空地与巨大箱体不知道是为何而存在,仔细听还能从立起的高墙后听见海浪的声音,怎么看都觉得这处是一个码头。 当他视线转过一周之后才发现身旁的三人已经消失,唯有一个穿着得十分散漫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自己刚超前踏出一步,对方便把脑袋转了回来。 对方面无表情,但这有意控制的眼眶形状却使他看起来异常和善,但他眼眶之中的所有物却在这种反差中显出了比直视更为凶恶的感情。 那如同要将人粉碎一般的目光光是对上便让黄毛膝盖发软,差点还真由着自己的身子这般栽下给对方下跪了。黑框眼镜男见状,露出将那目光衬得更加骇人的微笑,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黄毛也算是胆识过人,脑内搜索一番觉得自己没有做出惹怒眼前男人的事情,身子在颤抖之中也算是站直:“冲哥,你找我?” 丧冲听他这般讲,停住脚步:“你认得我?” “猜的”黄毛呼吸异常沉重:“因为你名声很大” “我倒是不喜欢这么大名声”丧冲与黄毛保持着一定距离,话语把持着黄毛此时没有的冷静:“毕竟黑帮这种事是上不得台面的,那些把事情闹到和政府相勾连的,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这话一出,黄毛的胸前就如同插着一把刀子一样,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得到力气的流失,他张口欲说什么,却被丧冲打断道:“我姓近藤,以后在外见到我,叫近藤先生就可以” 这一自我介绍只怕是要把黄毛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对方所说属实,自己恐怕就是整个‘明宫’第一个知道‘丧冲’姓氏的人。 丧冲自然是不清楚黄毛心头思绪有多烦杂,这话刚说完,他便自顾自的往方才他背对着的铁门走:“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知道一点” 说这四个字是需要勇气的,换做黄毛平日,只怕不会就这么直接与丧冲这般讲话,只是今日这突兀接见,必定是有他的理由,而且这理由也十分容易考虑,只需要从他与东戈登的矛盾了开始揪起就很容易明白------为了前些日子,忽悠吴希凯把江桥弄进去受苦的事情。 在吴希凯突兀被踢出‘破和’这个时间点附近找上自己,丧冲只怕是要把吴希凯那般行动的理由捋个清晰。 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坏事,黄毛明白这一点,所以便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果不其然,走至生锈铁门前的丧冲一把搭在长得有些奇怪的门把手上:“很有独创性的举止” “谢谢”黄毛镇定自若。 “我是说你利用吴希凯去对付江桥这件事” 而这种镇定,在这句话面前只是脆弱不堪的纸壁而已。 正当黄毛满心焦急的看着对方背影脑袋飞速考虑应该说什么作为辩解比较好时,却听得对方这么说道:“我不是来教训你的。” “没能力的人就走,有能力的人就留,对此你不用在意” “一定要有人是错的,也是没有能力识破的人的错” 丧冲的声音依旧和缓,听言的黄毛感觉不出对方是否带有敌意。 “‘破和’少个带头的,你做会不会委屈你?” 丧冲身子一侧要拉门,黄毛见状赶忙上前帮忙,却被对方的手掌止住。 只见对方腰一扭,巨大的金属摩擦声与火花在门与地面轨道的接缝处迸发,面积几乎是丧冲身体表面积展开两倍的大门在对方这看似无力地右臂的巨力之下,直接砸上右侧的轨道,弹出的螺丝嗑在黄毛头上,六神无主的他被吓得跌倒在地。 赤裸裸的力量展示,这种面积和厚度的大门怎么可能徒手拉开? 丧冲将右臂背到身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黄毛:“不过,我还是觉得委屈你了,你这脑子如果不是被学历限制,应该当个政治家” 黄毛哑口无言,只听对方又说道:“收你当我义子怎么样?” 这种问题其实问出来也没什么意义,看着眼前完全呆掉的家伙,丧冲咧嘴笑起,目光如同尖刀:“不愿意?” “哪敢…” 这句倒是大实话,能被钦定当‘破和’的带头人他已经是觉得事情顺利过头,现如今又成他义子,这可是连那个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钦定的‘明宫继承人’吴希凯都没有的荣耀。 只怕这‘丧冲’语文学得不行,就算听得对方婉拒也毫不在意:“不管你原先叫什么,以后你就与我一样姓‘近藤’,名‘索罗门’,可以接受?” 话都说到这份上,黄毛哪敢不答应,近藤村雨满意的笑了声,手一抓便把黄毛给拉了起来。 “这处地方,包括刚才那三人之外,只有我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站起身来,黄毛才嗅得这一股浓厚的铁锈味与海水的腥咸味,随着近藤村雨朝前走了几步,他才感觉得到这里头到底是多么宽大的空间。 “现在,你是第五个了”随着近藤村雨话语而打开的灯光一瞬间刺得黄毛眼睛生疼。视线在这世界慢慢地恢复正常水平,一个真正的,从未考虑过的世界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饶是知道‘明宫’势力强大,但对于眼前所摆放的东西,黄毛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近藤村雨手掌拍着他的肩膀,声音冷得如同北方天空落下的雪花:“我们的目标,可不只是仅仅局限在于这小小的依底安而已。” 这般听着,黄毛的面部肌肉有些许颤抖,本以为自己会吓得说不出话,但这脸上却不由自己控制的挂起笑容来。 见得黄毛这笑容,近藤村雨这才将攥成拳头的另一只手松开,同样露出的笑容里,藏着吞噬一切的欲望。 那个夜晚过后,可芙香与江桥的关系又恢复了刚见时的自然,但相互应对的方式似乎都产生了微妙的改变,比方说,江桥不再说那些信息量大得很的话,可芙香则是尽可能的用大脑来考虑要说的话,这两人算是都为对方做出了一点让步,所以,也换了应有的融洽关系。 过了几天江桥身体好转,便回了一趟可芙香住的地方,这才发觉那老司机也是一同住了进来,睡在原先空置的一间房子里。两人相见无言,点头示意。 这房子本就不是江桥的,他管不着让谁住进来且也不想管,但可芙香似乎是怕他心情不好还是如何,假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强行解释一通的样子十分有趣,江桥不忍拆穿,便只能默默应声同意。 与程雏阐明了‘终有一日自己与她会回仙霞,那个时候可能会失去她所教到的朋友’和‘可能会受到排斥’这两种方向截然不同的风险后,程雏初衷依旧不改。 她明白了利害关系,并且在理智的情况下这么作出决定,江桥没有任何拦住她的理由,本也该对她放心才是,只是这娃上学的前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在医院里睡不着觉,焦灼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掐着上学的时间点,拄着拐杖回了趟可芙香家,假装恰好的与她一同前往学校,只是这些伪装全在前往学校的半途里的关心话语里支离破碎。 由于江桥老是不停主治医生的话,腿部的伤莫名其妙的加重了不少,就连手腕也是,在可芙香近乎强制的命令里,江桥被处以躺病床上不准乱动的拘束令,就连想去趟洗手间她那个冷眼旁观的司机也会如同要把他带去地府一样的搀着他,光是从他捏着自己手的力道就可以感觉得出对方的心不甘情不愿。 身体上的东西先不说,江桥觉着自己这意识似乎要比以前好得多,清爽而如释重负以十分诡异的姿态存留在他的脑海里,甚至于他感觉不到内心的任何愤怒,无论是有理由的,还是无理由的。 虽说当时在拘留所的忍耐本就有控制自己心性和身体的意思,但这般彻底的结果,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因为太顺利,所以太奇怪。 这么感受着的日子里,他隐约感觉得到有什么新的变化要在自己体内产生,而这种变化,对于‘江桥’这个意识的存在,可能是好事,但同时,可能是一种本质上的缺失。 东缪音皱起眉头的笑容看得萧卓世有点心慌,他随意抽了只椅子坐在东缪音的课桌前,手直接便搭在对方的手背上:“他是你哥哥,也是我师傅,总有把事情挑明的时候。” 东缪音不说话,只是生硬的点头。 萧卓世见她这般,轻笑一声,掌心贴在对方的脸颊上:“生气了?” 东缪音摇头,萧卓世哈哈笑了两声:“明明就是”这般话音刚落,几个女学生便从门口走了进来,萧卓世见得是东缪音在班里的朋友,便朝他们点了一下。 那些个女生也是识趣,见东缪音男朋友在这便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要离开,萧卓世怕是没见过这情况,有些不好意思,恰好他也要先行与东戈登谈些事,便只说了句‘哪是妨碍’之类的,便与东缪音道了个别。 东缪音呼了口气,对对方的告别加以回应,听得自家女朋友说话,萧卓世这才安了心,转身离开。 “走了呢,你男朋友”来的几个女生将东缪音围住,一个替她背起背包,另一个将萧卓世送给她的及膝大衣叠起,另外两个搀起东缪音,话语似连珠落地般从左右分别袭向她:“你男朋友,走了呢” “怎么不说话?”左侧的女生说。“说不了话了吗?”右侧的女生说。 三人拐过教学楼,往体育馆走,东缪音全程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不知是因为寒冬还是如何,身子偶尔会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而抓得她这一点的两个女学生,又会满是讽刺的针对她,对此,她只能以抖动身子加以回应。 废弃的生物园里,两个女生将她放下,失去支撑的身子自然跌落在地面上,雨后的污泥溅在她的校服上,慢慢的扩散开去,对此不管不顾的她只是任由身子蜷起,无法控制的嘴巴发着莫名其妙的呜咽声。 “你们这是多少天没给药了啊” 听得熟悉的声音,这东缪音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苍白脸孔上失去光彩的眼睛只看着眼前蹲着的,一头黄毛的男人。 以及他手里拿着的注射器。 “多可爱的家伙”见她抬头,近藤索罗门笑了,“衣服弄脏了要被发现的” 这般说着,他便伸手去解东缪音的领子扣子,解不到三颗,他的手臂一扬,衣物撕扯的声音便在这废弃的生物园里响起。那几个女生见东缪音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啧啧的说着些侮辱人的话,直盯着注射器的东缪音的眼睛溢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无法将脑袋从这根东西上转开,甚至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只有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手臂上的五六个针孔知道她的无奈。 黄毛的家是一个十分阴暗潮湿的地方,但被赶出‘破和’的吴希凯哪会在意这些? 所谓患难见真情,以前的兄弟哥们,听得自己被丧冲训斥赶走,哪还有什么心感受留自己,反倒是这口气重的黄毛,看似轻浮却讲义气,世上哪还有他这样的好人。 他坐在小茶几前的木板上,将自己要走前从‘明宫’那偷来的手枪放在桌子上,五六十颗子弹如同散花似的落在他的身旁,他随便的捡起一颗,目光便变得犀利起来。 杀希朗的人,把自己赶出去的人,背叛了自己的人,收了钱不干事的警察。 还有江桥。 这些人,都要死。 如此这般,怀揣着对自己意识发生了什么的不安,频繁往返与医院、可芙香的公寓以及东戈登家的江桥,便在这种急急忙忙和不知所谓、感觉得到庞然大物的接近却又没有任何应对方法的割裂里度过了最为无聊的一个冬天。 然后,春天将至,一切都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干架 在主治医生与东戈登的药物辅助之下,江桥这具从来到依底安就没好彻底过的身体,终于在这漫长的躺病床过程中得到了完整的修复。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在这种乏味的生活结束后对未来产生一定的希望,江桥也不例外,为了发泄这些无法行动的日子里积攒下来的忧郁,他决定以一些轻巧而充满活力的活动将被无聊消磨掉的喜悦找回。 比方说找人干一架。 三浦新一好歹也是参与过把自己弄出来的行动,虽说结果不好但是他至少也努力过了。这种努力过最重要的论调是弱者宣言,对于在这件事情上干不出什么玩意来的三浦新一而言还算适用。 他自己自然不会这么想,只是这并不妨碍江桥心中对他的看法。所以,这么努力过而且又十分想被干一架的三浦新一,江桥和他打一架也是理所应当。 当然上述都不是本意。实际上,如果不是可芙香逼着,他还真不想和那人打一架随他的愿。 倒也不是说怂了他那记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拔刀斩,只是进仪器前对方那表情就如同在说“这些时间受的委屈今天都要报复回来”一样,加上比赛前两人又把模拟疼痛调高了,这般综合考虑起来,这场比试对方只怕要动狠手了。 比试刚开始,一计破开空间的白色斩击从天而降,风压似铁锤一般落下。江桥后跳,一拳打出,风炮便从拳面直贯前方被斩击溅起的烟尘,在被轰出一块圆形空缺且朝江桥前方倒流的烟尘里,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有深厚的黑衣剑客身边猛地挥来。 即便因拳风炮击拉开距离,江桥依旧身子下压,果不其然,一条闪光带自剑尖挥出,细如指缝,径直将这片满是迷雾的空间横劈出一道细小的断裂带。 江桥左腿倒退,摸着腰部的右手猛地将右侧的乌金刀抽出,迎着前来的漆黑剑锋便挡了上去。 一触,巨大的力道便直接将本就有魔力作为保护的虎口震出血来,身形也随着这如同要将人碎石一般的重击而七零八落。 一剑斩得对方站不住脚,哪里有等待对方回过神来的道理?江桥的身子还在不停往后退去,却只见得漆黑剑身又从自己的左下角削来,他也还算是冷静,魔力灌进踏在地面上的左腿,模拟出的巨力如同要将肌肉压碎般的震颤着整只左腿,随着他用力朝下一按,脚底板直接在这地面与空气中踩出涟漪,巨大的风压以此点向四面八方散开,压力以球形向向整个空间爆发出去。 虽说作为这一过程的主导者,但力量如此之快的展开却是在江桥的意料之外,刚一脚踏出,他整个人便被掀上天去。 早在江桥大腿肌肉以‘破浪’形式鼓起肌肉的时候,三浦新一便大致知道他要发起攻击。还不能确定是物理还是魔力的他本想魔力加持剑速直接一剑斩碎对方的魔力源头,哪知江桥这招式比他家门独传的剑技还快,剑锋刚触未形成的风压球,压力瞬间爆发,直把自己推后了近十步,身上的魔力武装也被震破不少。 这玩意似乎不仅仅只是江桥擅长的空气压缩而已,虽然稀少,但是三浦依旧可以感觉得到在里头流动的一丝魔力,因此威力也大得出奇。 这般考虑之时,三浦也没有停下,剑花挑起,又是白光破开空间,直接朝着江桥脑袋削去。 被掀翻于天空之上的江桥转身旋转,借由脱手却依旧连在腰间的两把乌金刀来平衡自身,恰巧见得白光突现,便将自己的魔力直接作用在腰部上,用力一扭,直接把一两把乌金刀的移动方向倒了个个,身子也因此失去平衡往下坠去。 被白色斩击削去的头发半空飘扬,他身子一扭,下落之时握在手里的乌金刀直朝身下忽然迎来的黑色剑身劈去,系统传来的‘右腕扭伤’提示刚响,巨力便直接把他顶到更高的天空上去了。 手自然是疼,但魔力流动不畅更让他耿耿于怀。 本以为这魔力只是许久不练产生的生涩,但空缺感却如只装了一半水的瓶子一般越发明显。一咬牙,他也是发起狠来,双刃摆至左肋以下,搭配起可芙香教给他的‘魔力回收’特性,身体里的所剩魔力全部都往手臂灌去,向着自下而上如同漆黑火箭般飞射而来的男人猛地切去。 刀剑相击,江桥刀势如同拍岸巨浪,倾盆而下的重压直接将三浦新一轰回地面,但自己却也因为这一招数而被震上了更高的天空,升空速度之快超过了魔力的流动,甚至连‘魔力回收’的魔法都起不到效果,只能感觉到后背火辣疼痛的他唯有在再度下落之时才收回了些许魔力。 掌心聚集起一个压缩的蓝色光球,‘拳风炮击’的出拳形态也已备好。 当有意跌进云层里的身躯感觉到温度的微弱提高以及扑面而来的水汽减少的同时,他猛地睁开眼睛,魔力聚集起来的水汽所构成的透镜被魔力控制着调整距离,两块透镜后的眼睛在察觉到地面上一动不动的黑点的瞬间,手中的蓝色光球便朝着那位置猛地丢了出去。 三浦新一心头一动,抬头,家传的‘千里眼’绝技在此时运到了极致,见得一千米外的一颗蓝色小珠落下,他便将平握的黑剑往左肋附近靠去,左手的魔力慢慢积攒,右手有意激发的澎湃魔力灌入剑身。 紧随在蓝色光球后的风炮以更快的速度追赶之,将其击碎却也将其融合,如同龙卷般螺旋而下的光柱速度比哪一次都快。借着这股力量又一次直上云霄的江桥将魔力于脚后跟爆发,硬是从上坠下,朝着地面冲去。 这贯下的蓝色光柱气势看来的确不错,只是这般长的距离,就算有魔力加成也是要被空气和其他磨损掉大半,只怕打到身上不痛不痒,所以,江桥真正的杀招,是隐藏在这片光芒后的自己。 在没有魔力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达成一击必杀效果的,恐怕就只有那招短距高威力的崩拳而已,要达成这一点,必须攻其不备的窜到对方身边去,然后一拳砸烂对方的脑袋。 拓本是这么考虑的。 蓝光下坠,三浦新一一转剑身,左手几乎凝聚成液体的魔力还未接触剑身,便与融进剑里的浓厚魔力相互排斥。随着三浦左掌一落,两股同质的魔力便以最为狂暴的姿态在这剑身里头激荡,施加在右手上的魔力防护被瞬间划破,三浦新一只得咬牙控制剑身方向。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颤抖,世界在颤抖,金属蜂鸣与风鸣一同作响,在这压抑之中,力量毁天灭地的随着剑身扬起而释放,魔力的横波直接压碎了以他为圆心一公里的地面,而作为真正的攻击,闪耀得如同核能释放的白光自地面升起,向上吞噬一切。 蘑菇云散去,以三浦新一为圆心的地面不知减少了多少高程。 天空的云层被啃食出了一团空洞,除去跪在地上死命呼吸的三浦新一外,这个世界再无生物。 第六十章 赶人 对于这个几乎被完虐的结果,江桥是十分不满意的。 大家都知道的,对于自己不满意的结果,人类一般会有以下几种处理方式:重来,发飙,耍智障。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接近成年人,出了仪器后便一头雾水的江桥难以接受这一惨败的现实,于是他选取了耍智障这个逃避现实的形式作为对这个险恶社会的行为抗拒。 这种幼稚的行为能出现在成人身上也算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子,深知这一情况只要打一顿就好的可芙香从好言相劝到最后揪脸攻击,这才让江桥完成了从满嘴胡话到开口求饶的转变。 “也不用那么伤心”可芙香回忆起之前与三浦新一战斗时的情况:“当时你不还安慰我来着?虽说安慰了什么内容我忘了,不过肯定是一些积极的东西吧?” 这可说不准,当时的自己在考虑什么现在的江桥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就如同几个月前在仙霞时候的自己那般,记忆十分暧昧和诡异,细节虽然残留,但主体早就不知道被消磨到哪里去了,但这和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 干上一场输了,按照理智点的想法大致上就是先推脱状态不好,择日再战,然后在这段时间里疯狂针对对方的弱点做出计划,以此换来把对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机会。这的确是正解,可是当江桥看到三浦新一那带着讽意的刻板表情的时候,他便没有来的想再和他打上一次了。 可芙香觉得这是没什么意思的,一个伤势刚好的三十二强要怎么打败一个进了八强的选手?果不其然,连她这般乐观的人,一眼看去都觉得绝对没有机会的事情,江桥在试过五次之后,终于也确认了这一事实:现在的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可以赢三浦新一的资本。 换做被抓进去之前的自己,魔力爆发强度大,魔力量还算可以,加上对方是使剑,近身接触的机会要多得多,只要利用起自己身体的闪避特性,躲过一击便可一记崩拳将对方拦腰打断。只是,不明原因的魔力量减半与生涩的运行方式让自己完全没法发挥出原先的战斗方式来,就连‘拳风炮击’这种自己已经练到可以瞬发的攻击方式也因为这过慢的魔力运行速度拖得优势全无。 本不该如此的。在拘留所舍友的亲切问候之下,自己的身体极限忍耐能力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这点无需任何数据加以说明,光是自己握拳时的力量都可以感觉得出现如今自己身躯的强大,按照‘绝境系统’的魔力判定,自己的魔力量应该是只多不减才对,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这种新手期都没有感觉到的使不上劲才对。 这次比试的观看者除了可芙香之外还有东戈登,看他那神情自若,感觉好像早就知道结果如何一样,江桥便将自己这诡异的魔力状态与其他三人说了,本以为东戈登有什么经验可以拿出来给大家乐呵乐呵,谁知听闻的他眉头亦是皱起,摇头表明自己完全不清楚江桥这是个怎么回事。 按他的说法,在身体的锻炼之中,魔力总量肯定是处于一个提升的状态,这点是写进‘绝境系统’的指导书里的,不可能改变,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系统没有把与江桥身体魔力容纳量的魔力分配给江桥,这才导致了江桥这一魔力的问题。这般说着,东戈登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说以前似乎有选手是这个样子的,后来觉着这比赛对他太苛刻便归隐了。江桥对此生疑,但也只是记下名字,没有表明。 再一次进入虚拟世界,熟悉的场景再度展开,不远处手戴白丝长手套身穿无袖露背连衣及膝白色蕾边裙的可芙香将手杖摆动,口中念念有词,巨大的银色光弹便从杖首蹦出,江桥身子一斜,灌入魔力的刀子往上一翻,蓝色的光芒便将这银光切断分割,细小的能量弹在江桥的脸上划拉伤痕,他的左手朝前切去,近得身来的可芙香将魔杖往前一顶,牢牢的将乌金刀卡在木质的杖身之中。 在卡住的一瞬,江桥便将左手放开,右手朝对方脑袋切去,可芙香躬身向前,担着均匀分摊掌心的魔力的手掌直朝江桥的胸前打去,而江桥则是将左肋旁攥紧的左拳朝着前方打去的同时,将薄弱的魔力屏障蓄在拳头之前。 掌拳相击之前,蕴含开碑碎石之力的手掌将如同纸糊的魔力屏障击碎,被压缩的细小空气瞬间释放抵消了不少可芙香手掌的向前趋势,偏要如此,江桥没什么魔力的左拳才有办法起到最强的攻击效果。 刀子只是割断压低身子的可芙香头上系着的花绳便无法再前进,在对方散开扬起的头发里,江桥听得系统传来‘左腕关节错位’提示的同时,光是用眼睛便可以理解到‘错位’是什么含义的左手解开腰间装置的细绳。 可芙香的姿势十分奇怪,本该向前拍去的手掌此时如同抵挡什么一般的贴在腹部,掌心的银色光如同老化的油漆一般掉落在地,化为细碎的魔力融进场地之中。 江桥本以为可芙香会乘胜追击,谁知对方只是痴痴的看向江桥这边来,江桥皱眉,跺了几下脚,这可芙香才如同反应过来般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后脚一踹便又是逼上身来。 结果是不用说的,江桥卫冕了今日的连败冠军之位,可芙香这次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洋洋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旁同为今日赢家的三浦新一也是笑起,听得江桥满耳朵不舒服。 可芙香怕是睡眠不足,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江桥无法背起她来,这家伙这时候反倒来了精神,江桥也就不强迫她,毕竟装清醒的人总会有撑不住睡着的时候,果不其然,到了东戈登家还没多远的地方,这家伙连眼睛都睁不打开,江桥随便说了几句话当做理由这人也全然相信,直接就爬上江桥后背去了。 东戈登与三浦只觉得好笑,这也就劝他俩先回去,江桥无法只能同意,便联系了可芙香的司机老哥前来帮忙。 老哥就是老哥,开车稳做人也稳,一会就到还顺道把放学的程雏也弄了过来。这小女孩也算是贴心,本有一堆话想和江桥与司机叔叔说,见可芙香睡着便也闭着嘴不说话,怕是无聊得紧,过了一会竟也趴在江桥的腿上睡着了。 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这两人弄回了房间,江桥打着哈欠要回房间里睡,一直不愿意与自己说话的司机却难得的开口了。 “请” 大半夜给别人泡咖啡只怕是有血海深仇,但面对着司机大佬这一脸和善,江桥实在没有不喝的道理。 “您和大小姐,是恋人的关系吗?”司机大佬直问,江桥也没有绕来绕去的道理:“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这第二人称的快速变化微妙透露着这司机的不悦。 “被她收留着”江桥不好意思的挠头,“住习惯了就留下来了” “有些无耻”喝着自己咖啡的司机这般说着,江桥点头:“这么说来,还真是” “你不生气?”司机瞥了他一眼,夹起桌上盘子堆成三角金字塔的方糖往杯子里丢。 “因为这激将法没什么意思呀”江桥手指捻起方糖,啃了一口,甜得牙疼的他便把剩下的放进咖啡里去了,“而且寄人篱下总要被嘲讽几句,我有这样的觉悟” “我觉得你应该有更高的觉悟”司机放下咖啡杯,直盯江桥,“比方说不要连累其他人之类的” 江桥目光移开,空气如同被这开关锁上一般,陷进了沉默之中。 “我出去走走。”江桥呼了口气,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第六十一章 再遇 时间的确是春天没错,但冬天要当钉子户,春天也没办法。该冷的夜依旧冷,该围的围巾依旧得围,不过匆匆被咄咄逼人的话吓出门的人就只能委屈他受冻了。 说是说出去走走,但这种没人陪着的夜晚,一个人能走出花样来反而比较奇怪。这种破烂天气,就连混混都在这种夜晚里躲进温暖床褥,这些可以当做消遣对象的人一消失,江桥还真只能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 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了一会,碳酸饮料都被他捂热了的时候,他便起身走了,又找了处人多的街道,坐在长椅上发呆,本想用这种浪费时间来压抑心里头莫名其妙的钻牛角尖冲动的他反倒被自己的牛角尖带着到处乱走。 老哥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无缘无故住进别人家里这事可芙香不在意,江桥自己也应该感觉得到这并非是理所当然的东西,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古怪的约定,不如说秋季过去、与东戈登矛盾算是部分解开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搬回东家才对。 虽说可以拿程雏出来当理由,但毕竟是自己的问题,也不好拿别人来搪塞。这般想着,江桥才发觉自己竟然是这么想要留在可芙香的那间屋子里。 总之,江桥没能得出答案。杯里饮料刚喝完,纸杯就被他丢进垃圾桶里,双手一拍大腿起身,低着头往前走,耳朵刚听见啪挞啪挞的脚步声时肩膀便传来和什么东西撞了个正着的感觉。 对于普通人,江桥自然是眼疾手快,手一翻,便在对方摔进车水马龙的马路之前抓住了她小臂。 被衣服裹着的手臂十分纤细,江桥抬头,对方亦是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说实话,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 年级大致与自己相近,面容姣好,满是惊讶的心思从眼睛里冒出来,身材也是好得很,就江桥所见过得这般可爱的妹子里,胸部的质量大概只在哈桑·雪铁龙之下。 现实总是异常残酷的,这样可爱的妹子肯定是有了男朋友的,按江桥的经验来说,越向她这般娇小却又可爱漂亮的姑娘男朋友的占有欲就会越强,为了不要在这般让人难受的夜里挨揍,江桥见对方站稳脚跟,便直接就把手放开了。 对方的表情依旧惊讶,‘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这一黄金法则在此处反倒成了尴尬的源泉,于是他便压着声音的念了句“走路小心点”后便要转身离开,谁知走不到几步,便觉得衣角被谁拽住,转过头,这女孩满是惊讶的眼睛里又混入的不可思议像是萤火虫的光芒一般在目光里留下轨迹,察觉到这般的江桥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自己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但显然也有对方的原因,况且对方这差点被车辆碾飞还是自己阻止的,虽说源头也是自己。这般看来,自己的确不占上风,但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肩撞肩,她接下来就会就地摔倒讹自己一笔?近些日子的确听说有这样的新兴职业,但所谓职业,总会出现饱和,这般可爱的姑娘干什么缺德事不能赚钱?应该不会狠心到和无业下岗的老人家抢工作吧? 万一,退个二十万步,这姑娘真是蛇蝎美人,专门喜欢欺负好心的家伙,自己好歹也是在摄像头伪造出的光天化日的明亮晚上救了她一把,怎么着也有人可以给自己作证才对。啊,不过摄像头录像这种东西在拘留所的时候就已经证实是用来娱乐的,而且这家伙长得又这么漂亮,要是哭起来只怕自己这锅就背定了。 该如何?面临即将袭来的碰瓷自己应该如何?江桥大腿肌肉一绷,目光到处乱转,准备抓好机会便来一招金蝉脱壳,让这毒心美少女的计谋落败,把这被讹的机会留给那些一辈子都没法和美少女好好说上几句话的惨人。 江桥时不时看看附近的安保摄像头,又望一下被践踏出小路的绿化道,看起来特不自在。女孩自然察觉得出对方的心情,况且这般在路上拉拉扯扯也不是很好,于是便松开手,稳定心思,深呼吸一口,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请问你、是江桥吗?” 姑娘显然教养不错,发觉自己太过兴奋还会掩住嘴巴表示羞涩,和江桥家里那个只会闹腾的初中生一点都不一样。 江桥自然对‘对方如何认识自己’这一疑问十分好奇,这也促使他去仔细看这可爱的家伙,这样一来,一种‘在哪里似乎见过’的感觉便浮上心头。还没等他问及缘由,他与女孩便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赶来,抬头,只见一个绝对熟悉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女孩同样转过身去,见得来人便乐出花来,一把抱住对方的手臂,贴得紧的胸口压得变形,但她却只把这当做平常,说出的话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面前哑口无言的江桥的在意:“你看,我遇到谁了!” 对方十分稳重,虽说面无表情:“遇到熟人了吗?” 转头,朝着江桥说出的话语里满是与表情相配的毫不在意:“这位是,江桥选手?真是巧,我女朋友很喜欢你的比赛” 江桥张开嘴,只能发出“啊”的声音作为应和。 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清楚,记得那女孩介绍自己的名字,似乎叫安什么彩,男人倒是没说自己的名字,不过也不用多说。 即便露着之前未有的冷淡如冰,那个面孔,那个脸型,除了左扬东之外还能是谁? 客套和寒暄已经快结束了,这场对话也算是到了尽头,可是左扬东这表现,哪有一丝过往相识的意思? 对方不记得自己了?左扬东忘记两人一同去救夏塔拉的事情了?就连以自己性命逼迫自己哥哥,只为救下江桥的事......也忘记了吗? 纵使自己不是对左扬东出现性意味上的兴趣,但被曾经一同作战的伙伴遗忘这件事还是令他十分伤心的。 “希望你以后可以打出更好的比赛”安雪彩丝毫没察觉江桥心头所想,拿着江桥在纸上画出的如同帕金森患者遗嘱上才有的签名的她还高兴得很。 左扬东低头看了下表,将身后的拉杆箱拽到身边来,安雪彩见他略有不耐烦,还以为自己这大自己不少岁数的男友吃醋,低头压住笑意,抬起的脸挂着微笑:“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你在同一个舞台上竞技。我们还有事情,先再见啦。” 这对话终于在安雪彩的客套里画下句点,从一开始便觉得十分无趣的左扬东呼了口气,只说一句“再见”就要走。 江桥歪了下脑袋,看着两人笑得开心:“说句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有粉丝呢。”这般说着,便耍起了平日里最讨厌别人用的自来熟交往手段,不顾对方看法的开始自说自话:“而且还是刚来依底安第一天就遇到了” “萍水相逢也是前世姻缘”这话说出来本人都害臊,江桥别开脸,声音生硬:“不如就由我带你们去你们住的地方吧?” 怕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家伙,左扬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反倒是安雪彩略显激动的晃起自己男朋友的手臂来,软趴趴的东西死命往左扬东肱二头肌上挤,虽是面色不改,体内还持有正常激素的左扬东也难以冷静下来,无奈之下也只好悄声说了句“这般高兴我可是要生气的”之类不咸不淡的话,抬头朝江桥说起“那便麻烦你了”之类的客套话来。 一路上不发话的左扬东看起来十分的诡异,江桥虽说有从安雪彩这边套话的意思,但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谁知左少是装的还是真的失忆。与安雪彩谈过几句,身处于偶像和粉丝立场的两人变得熟络了些,之前那种在哪见过的感觉也被新来的熟悉感覆盖。 那处地方离东戈登家并非是很远,几乎只有两三个街口的距离。 依底安这地方算是夏区与大和区的交界,博取文化众长,建筑也是如此,不仅有可芙香所住的高楼大厦,也自然有大和区常见的小院,若要强行归纳,东戈登所住的地方也只是个比较大的小院而已。那介绍了这么多,想来大家也该知道,他们住的就是这样一所玩意。 计划没达成,但好歹知道他们住哪,江桥虽然有些惋惜但也打算走了。毕竟是刚搬来,还不清楚状况,安雪彩也没有留江桥的意思,三人又一次道别便要离开,只是江桥走不到几步,便听得后面咣当咣当,自然而然的便又折了回来。 “怕是生锈了”钥匙怎得也转不开门的左扬东试图把它拔出,但钥匙就如同固定在空间里一般纹丝不动,小女子安雪彩怕是不服,双手拽着钥匙扣,但把它拉弯了也不见钥匙出来多少。 “弄不出来啦”左扬东见得安雪彩这般费劲,便伸手去阻止,安雪彩无法,也只能放下手上所持,两人刚想讨论一下今晚是睡公园还是睡酒店,便见得一只手腕处留有浅浅伤痕的手掌伸了过来,两人惊讶回头,只见江桥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江桥一脚蹬在铁门上,硬是把门栏踹弯了几根,腰部一扭,一字头的钥身被扭成了钻头的模样,也得亏的这什么都不计较的蛮力,江桥这才将钥匙拔出。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江桥只把钥匙还给他们,右腿蹬地,飞起一脚直接将方才踹弯的钢条踢得往里头飞去,蹲下身子,将手伸进缝隙之内,直接将门从内部打开。 这一连串动作不能算是行云流水,但要说上天入地无人能敌还是可以的,毕竟这种钥匙打不开就拆门的门路实在少见,更少见的是把自己腿当成钢管一样使的男人。 虚拟格斗选手,江桥大爷,强。 虽说大门被破坏了,不过这本就不是左扬东和安雪彩的住宅,自然没有什么心疼的意思,虽说江桥做法实在有点霸道,但好歹也算是为自己解决了麻烦,责怪不得。这般发挥着普通人想法的安雪彩为感谢江桥,也只能把他一同请了进去。本质是心情不爽想借破坏东西泄愤的江桥挠着脑袋看了一眼左扬东,那男人面部依旧没有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痛苦,但是目光相对,对方便刻意挪开脑袋,看起来不像是愉快的意思。 总之,江桥便这般跟着进了。屋子怕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但布置却布置得很好,只需要把灰尘什么擦掉即可。三人大致在楼下坐了一会,安雪彩便上楼先收拾衣物,左扬东本想着借打扫房间赶走江桥,奈何此时的江桥完全开启了近似于可芙香的不近人情,一边嚷着‘我来帮你’一边夺过对方手里的打扫工具,自顾自的帮忙清理房间。左扬东无法,也只能任由他这般做,毕竟有人帮忙总好过没有。 事实证明,劳动是可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的。江桥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完房间,便见得左扬东从二楼下来,对方丢了罐咖啡过来,江桥接过,表情微妙的喝了一口,苦涩便从舌尖流进了喉头里。 “谢谢你了”这般讲着的左扬东依旧毫无表情,江桥则是挠了挠太阳穴,灌着咖啡不说话。 饮料喝尽,两人沉默。 “你不认识我了吗?”考虑过许多矫情而环绕的方法,但记起与可芙香的约定的他还是采取最为直白的问法:“仙霞的时候,我们干了许多事情” 这般说着,左扬东的瞳孔忽然缩了一缩,虽然变化极快但还是被江桥的视线捕捉。对方表情依旧装得冷漠,摇头:“认识,只是” 他似乎有话要继续说,江桥脑袋一歪,朝着刚从楼梯上下来的安雪彩扬了下手。头发还湿漉漉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招了招手让左扬东上去洗澡,左扬东却拍着椅座,让安雪彩过来聊天。安雪彩的插入让江桥感觉到安心,但聊天的对象逐渐改变这点,他还是能察觉到左扬东的意思。漫不经心的对话听起来满是兴趣,江桥却丝毫没将对方的回应灌进脑里,安雪彩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她的性格一如她所表现出的外表和行动一般可爱率真,若要说起来就是一个智力水平正常、陷入恋爱中的身材高配版的可芙香 如果没有深厚的背景,这样性格和这样美貌的人是很容易受伤的。这般想着,江桥便把自己初见对方时的熟悉感当成是东缪音的某种延伸了,但越要这样定义,他就又觉得不妥。安雪彩终究也是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而已,虽然一直掩盖困意,但倦容却不由得她欺瞒江桥,而作为客人的江桥也没法不识趣到这个地步,只能起身道别,见状,左扬东便朝着出门的江桥迎了过来。 这路左扬东不熟,而且他也肯定不会放任人生地不熟的小女朋友一个人在那种不熟悉的屋子里,江桥有把握他会在到达路口前折返,这一判断实在太过精准,左扬东甚至都没踏出家门,只是在方才被江桥破坏的铁门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谢谢”左扬东这般说着,朝着左扬东身后不远处的内室门旁站着的安雪彩投以营业型笑容的江桥将目光收回,无声的叹了口气:“联系你也不回,我还以为你被你哥怎么了,想不到这次见面嫂子都有了,真是”说到这,江桥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不好意思”左扬东愣了一会,却只能给出这样的回应,江桥摇头,又说:“感觉你性格改变了不少,都不像我之前认识的你了” 左扬东不知作何回复,而江桥也无需他考虑这些,他只是接着说道:“既然之前认识的性格不作数,那今天就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好了。”这般说着,江桥伸出手来。 左扬东肯定是有自己的隐情的。在安雪彩下楼的时候,对方显然有什么东西想告诉自己,那些话是安雪彩不能知道的。江桥感觉得出来,并非是安雪彩的存在使左扬东无法向外透露什么秘密,而是透露秘密会使安雪彩的存在不稳定。 怕是左多的好主意。 不管如何,左扬东对于安雪彩的感情是认真的,所以才会被别人利用。那他,应该是困扰着的才对,对于困扰着的朋友,本就好管闲事的江桥认为按自己的性格自然愿意出手相助,如果对方愿意直接请求自己,自己则会倾尽全力的去帮忙。 当然,前提是两人依旧是朋友。 这算是一个测试吧。 左扬东犹豫一会,最终还是伸出手来,两人手掌相握,江桥这才算安心下来。 第六十二章 遇袭 三浦刚挂断来自父亲的电话,心里头不是滋味,恰巧江桥刚与东戈登吵完架,二话不说便挤出笑脸凑了过来,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就是推进车里,让司机往‘绝境系统’终端的地方开,竭尽自己所能的忽悠一头雾水的江桥换上体感衣后自己也进了仪器里,一开场便来一记势不可挡的独门绝技,一剑挥出如同流星陨落,江桥甚至还没在里头待上一分钟,便直接从虚拟世界里脱离了出来。 爽到。 但作为被虐的江桥可就不是很爽了。如果说第一场完全是在三浦新一的强制之下展开的,第二场便是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现实世界的江桥火气上头的冲动为之。虚拟世界的倒数刚完,江桥双刀一翻,夹杂在蓝光后的身躯向前三浦扑去,对方只一剑落下与双刀相碰,江桥便直接被震退了几步,对方抓准时机贴近身来,一剑自下方而上如同挑花,欲要挡他攻击的江桥左手被斩成两段,一截如同烟火一般的朝高空飞去,而在那现实世界里细且坚韧的钢丝此处就如同面条一般易断,丝毫没有任何阻碍到对方攻击的能力。 这样的训练在之后的日子里展开了不少次,有时候是与三浦新一,有时候是与可芙香,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在魔力量缺了一半的情况下江桥都没有赢的机会。无法,原先那如同要把半月板磨掉的体力训练又一次被他翻了出来、 每一天都跑得想吐的他魔力总量渐长,但每一次进入虚拟世界之时,魔力现有量却总是保存在总量的中间,剩下的一半就如同未格式化的硬盘一样无法使用。 这点连见得多了的严仲都说不出什么理由来。他自然清楚有些比赛选手有出现过魔力无法使用的案例,但这类案例一般可分为三种,一种是由于违反某种比赛规则而被系统冻结的魔力,一种是系统裁定该人身体不具备获得魔力的特质,另一种则是未知得如同系统漏洞一般的忽然消失。江桥很显然是第三种,如果是前面两种的话,他的魔力会在时间上和总量上失去的更加彻底,换言之,系统正常的冻结魔力采用的是剥夺魔力储存能力的方式,若是如此,江桥绝对无法在自己身上察觉到魔力,哪怕一丝。 那脑洞清奇的江桥就有问题了:会不会是自己早就被冻结了只是因为系统漏洞而导致还剩下魔力可以使用呢?可以,不愧是自己曾经的徒弟,这般一说严仲还真有一瞬无法反驳,但终究的,这个理论也是不够完全的。 除去系统给予身体的力量修正之外,身体里保有的魔力量也会对力量起到一定的增幅,按照严仲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公式计算,江桥不动用魔力的全力一击本不该达到一半魔力量有的程度才对,反之,将魔力总量带入计算在数值上则十分接近。 另一部分的魔力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系统冻结了,但是却只冻结了一半,这根据现有信息得到的结论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严仲不认为江桥有违反什么系统规则,那么这样一来应该是误判或者遇见漏洞之类的。 严仲还算可以,主动提出自己会向组委会那边发起询问让江桥保持以前步调就可以了,只是江桥还没有这么从容的地步,那种要将身体榨干的体能训练还在继续。 一日,江桥按往常般跑过街角,绕进大概一人宽度的巷子里,却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耳旁擦过的痛觉,他就地弓腰,在身后巷口传来的嘈杂惨嚎和尖叫声中闪进了一旁的铁皮罐子后。 就在身子刚掩进铁罐后一秒,又是一声巨响,被什么击中的铁皮罐子直接撞在自己的后腰上,江桥连忙将身子贴上,硬是用手反向抱住,不让它在这种冲击里移位。 刚摆好位置,紧贴着的罐子又是传来震撼的推力,金属的撕裂声如同铁罐的哀嚎般刺耳,而外头的惊叫声和车辆急刹的摩擦声也比刚才尖锐得多。血液顺着耳垂滴到自己肩膀上来,与方才跑步流出的汗水融到一起,瞬间便在衣服上渗开了血花。 这巨大的声响,加上伴随着声响生出的、具有巨大动量的被发射物,只要脑子还算正常的家伙都应当知道是子弹才对。在自己身处的险境之中他却异常的冷静,相比起现状,他更为在意自己的身体出现的矛盾。 不知是前几个月被拘留所打出后遗症还是随着训练而生的防备意识在体能的渐长中发展的缘故,江桥的听觉和视觉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化,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反应能力方面,周边的声响江桥可以很快的察觉出来源和目的,视线对事物的捕捉越发有针对性,其他的感官也有一定的增强,怕是与大脑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但却又不止如此,要说的详细一点,只怕只能以他对这具身体的操纵程度和理解比先前深入来做解释。 这个改变使他很难出现‘对某事难以反应过来’的情况,因此,他那个如同身体提前预知到了攻击并且会自动以最自然的方式进行闪避的能力便被削弱了不少。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但是江桥感觉得出来,那种力量随着江桥意识和感觉敏锐程度的增加而下降,比方说刚才的枪击里,江桥在听见枪响的一瞬便察觉到敌意,即使反应不过来的身体还是依照原先的步伐前行,但攻击却已经没有办法完美的闪过了,这才在耳朵上留下伤痕。 又是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江桥的右肋旁边穿出,掐准时机的他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的判断全部抹消,转过身去一把将这铁皮罐子举起,脑袋一歪确定那个拿着枪的男人还在隔着马路的对面巷口装子弹凹造型时,猛地将手上的东西朝着面前掷了过去。 自然,自己的力气并没有大到能一把将这玩意从巷里头莫约四分之一的位置掷出到马路对面,但是这一突兀举止起到的诱导效果确实不错。对方听得铁桶落地,装弹的手顿了一下,但就是这个注意力的分散,已经足够江桥往后蹬地掐准装弹时间差朝着巷口冲来。男人见江桥朝自己这边躬身奔来,咬牙切齿,子弹填入,双手端枪直瞄江桥头颅。 这巷道着实太窄,对方又是一枪开出的同时,江桥只来得及朝前扑去,任由子弹从自己头发以上四五厘米处飞过。察觉到自己脑袋建在的江桥连忙支地起身朝前跑去,那持枪男看几枪都不中,直接将手枪摔在地面上,一边往后退去又从身后掏着什么。 掏刀?近身战? 江桥一把踏在路缘上,借着这力道直接跳起,虽说开车人都因那男人光天化日的枪击而吓得就地刹车抱头鼠窜,但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司机信奉‘莽’字诀,一鼓作气便把油门加到底,恰巧此时开着卡车挡住江桥与男人视线的司机就是这样一位天选之子。但也是这一刻,江桥不知缘由的心寒让他改变了方才的计策,心念一动,腰间翻出的乌金刀一把捞在大货车载着的钢架上,手臂传来接近撕扯的痛感,比方才还要骇人的枪声炸响与此同时炸响,这车子的左侧便如同被雷神把持的巨锤敲中一般的向上跳了一下,车胎应声爆炸,汽车失去控制的摇起尾巴。 这位司机虽说也有不少驾龄,应对爆胎的情况多少有一点,但自然爆胎和被狂徒用枪打出的可不一样,综合起外部因素和心理压力,司机竟然一个刹车踩到底,方向盘也如同太极揉推器般打到底去。狂暴的力量甩得搭好的钢架直接垮台,勾在上方借力的江桥也被甩进了一旁的水果店里,纵使做出了些应急措施来保护身体,眼冒金星的他依旧难以控制身体正常动作。 脑海里若有声音在呼唤还是如何,江桥仔细听去,却发觉是一种无源的笑声。 苍茫无物,深不见底,听着空洞,甚至摸不着头脑,因为压根就没有源头可寻。江桥眼睛睁不打开,但忽颤的心头却让他的身体快他的意识先做出反映,如同鲤鱼一般蹦起的他脑袋一甩,与巨响齐发的子弹便从他原先脑袋所处的位置撞过。声响震撼,蒙头的江桥这才清醒过来,虽不知自己的身体到底做了什么,但眼前托着霰弹枪的男人想干什么他却清楚得很。 对方子弹刚上膛,便见得一铁器朝着自己丢了过来,男人抬枪本欲去挡,却只见得这刀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的往后飞去,正落进猛地甩手飞速靠近的江桥手里。男人发觉自己中计,连忙调整枪口,江桥哪还能给他开枪的机会,双刀一合身子下压,自下而上朝着对方的枪管劈去,金铁相接的同时江桥只觉惊雷在面前炸响,被抬起的枪轰出的枪响震得生疼的耳鸣甚至影响到江桥的视力,他见得那脸色苍白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一咬牙又是子弹上膛。 欺人太甚!无名的邪火从远得不知边界的地方燃起,跨过了一切直接点燃江桥的心脏,愤怒从他的双眼迸发,合起的双刀拆散,一把锋刃朝外,直对着对方的脖子抹去。 见江桥动了狠,这开枪的男人也是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些不知什么东西,又是一枪开出。 这般近的距离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江桥哪还有被打中的可能,刀子一挥重心偏移,身子往左一滚躲开这枪响之后的子弹,一抬头见对方脸色苍白便要上去杀之而后快,却被灌进刚恢复听力的耳朵里的、不同于方才的惨嚎与哭喊滞了一下身子。停滞只有一瞬,立马反应过来的江桥刀子勾起地上水果,朝着对方甩去的同时转回身子,视线仅是一扫而过,反胃与恶心便朝着胸口压了过来。 跪在地上嚎啕嘶吼的老太太身边躺着表情扭曲的水果店老板,他的腹部被放在那记枪击击中,破碎的器官溅在地面上,被流出的血液越带越远。恶心只持续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生而为人都应当具有的愤怒,这与方才那火气聚杂在一起,在听得又一声扳机扣响的瞬间发作。 那男人只见自己的子弹在将地面砸出凹槽,接着便是身子被如同车辆的东西撞开的异样感,霰弹枪脱手的同时,他只见得面部狰狞的江桥手上的乌金刀朝着自己的脑袋切来,电光石火之际,这男人颤抖的手在本能的驱使之下直接抓住江桥的双手,饶是如此,赤裸裸的巨力依旧压得他起不来劲,刀尖朝着眼珠和脖子一步一步的靠近。 江桥此时哪还有一丝人形可言,口水顺着张开着如同要啃食对方的嘴巴上的牙齿滴落在男人身上,目光里除去野兽般的凶恶之外别无其他,这男人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此时却生出的惧意来。 那是害怕自己尸骨无存的惧意。 江桥的动作忽然顿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明意义的光芒,远处又一声枪声没征兆响起的同时他身子便往外一翻,朝着外面滚出两三米。十来米开外的小巷里,另一个男人嚷了一声‘过来’,又是一枪击出。方才那枪这么突兀都被江桥提前闪过,这种随意的射击哪会对江桥起什么作用?江桥向后滚了几圈又是蹲起,方才被自己压在地上的男人便朝着开枪那人跑去,江桥手上的双刀磨了一下,目光又一次变得锐利,却只见那持枪男人冷笑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口中念念有词,从口型上看,说得应该是‘下次再见’之类的话语。 江桥还要动弹,又是一声枪响,他手上的刀子应声脱手,刀尖碎片飞了不知多远才落下,剩下的半截掉在地上,残破的缺口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江桥抬头,方才被压的男人已经跑进巷子里区,持枪打断自己刀子的男人装模作样的吹散枪口热度,摆了下手便也躲进巷子里去了。 据江桥所知,那位腹部中枪的老人家被医生确认为当场死亡,这样的结果十分正常,毕竟正面挨了一记霰弹,不死就是传奇,但是,这种理所当然却让江桥久久不能平静。这件事不用江桥自己多说,新闻报纸便帮他宣传出去了,什么‘街头火并一方竟是职业选手’‘枪械恶斗误杀过路老人’之类的消息从那天下午就占上了头条的位置,就连许久不联系的颜平帆都打过电话来,还以为会引来对方一通破口大骂,谁知那头的人却只是关心江桥有没有受伤还是如何,这点让他压抑的心情总算有了点好转。 颜平帆倒也不是不想与江桥联系,只是自己事忙,又要顾着和组委会联系把梁咏橘的资料还到‘轻转’,又要负责这几人的训练,拉赞助自然也是需要的,而按她那性格,如果不求助于身后组织的话是很难获得他人支持的,但她偏偏又不屑这般处理,于是整天整夜的处处碰壁,这种情况之下积攒的愤怒可想而知,就连严仲都会无缘无故的被她捶上几拳。 而这种情况的自己她也清楚,所以她才不愿联系江桥,这小孩敏锐,只怕是聊过几句就能听见自己的不愉快,不知怎么的,颜平帆唯独不想让江桥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但听得江桥暂时还不想回来的时候,颜平帆终究还是有些怒了。她自然没有在话语里显露出来,只是念叨着‘好。’这样冷淡的回应后直接挂断电话,空留那头江桥无奈摇头苦笑。 暂时还不能走,一边用夸张言语糊弄着可芙香的江桥一边想到。 程雏刚进学校,刚有了自己的朋友,东缪音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自己要帮三浦新一的也还没开始,东戈登与丧冲的矛盾还没解决,而且。 如果现在走了,可芙香会身处于什么立场?对方闹市杀人,有霰弹枪这种威力极大的武器,开起枪来毫不手软,攻击他时那般狂暴,哪有一丝要保护自己性命的意思?即便可芙香家里势力大,但耐不住不要命的疯子,对方要是真攻上门来,司机老哥只怕是挡不住那样的人。 江桥倒也不觉得老哥干不了的自己就能做到,只是自己若不亲手保护自己的恩人,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而且,到现在警察迟迟未对江桥进行程序正常的讯问也让他十分怀疑。 有什么针对自己,针对可芙香的阴谋似乎又要展开。刚这般想着,可芙香家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司机老哥目光锐利的清点人数,人都在,那按门铃的人是谁? 江桥呼了口气,笑嘻嘻的说着自己去开门,与司机老哥对过眼神,挡在身子之前的右手握住了仅剩的一把乌金刀,若无其事的朝门走去。 第六十三章 关系 江桥见得门外的孙逸轩神色缓和了些,怕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大碍而担心消退,不过江桥却难以有相同的感想,孙逸轩这脸削瘦得很,若不是知道这人身强体壮还真当心他的肠胃出了什么问题。 虽说从江桥被抓后就一直不见,担心自然是该有的,但能因担心而消瘦成这个模样,只怕这孙逸轩对自己是有性意义上的好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江桥朝身后拔出警方不允许普通民众携带的高杀伤性武器的老哥打手势示意他赶快收手开始演戏,自己则是趁着门还挡着自己半身的时候直接把乌金刀丢进门旁边的花盆里,这才慢慢的将百般推辞的孙逸轩给迎了进来。 孙逸轩不好意思的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说起话来仿佛在强逼气力一样,只说自己是看到新闻又联系不上手机没带在身边的江桥便直接过来了。听得他这般关切,江桥反倒有点坐立难安。 “左多那畜生要知道你来这,你这警察怕就做不了啦”江桥本只想开个玩笑,闻言的孙逸轩听得江桥这么讲,反倒是哈哈的生硬大笑:“没事,几天前就被炒掉了” 自己被上司开除和自己老婆与别的男人深度交流身体奥秘虽说在事件的严重程度上有所区别,但是在语言描述的难度上是十分接近的。无论一个人装得多么云淡风轻,在说出自己被炒了而不是‘自己被辞了’‘老板是个弱智’之类的话语之时,心里头如同被两三只公交车碾过的痛苦是比较可以想象的。当然这只是在工地干过活的、别说被绿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的江桥的一家之见,并不代表作者观点。 司机大佬难得没有抢着去帮可芙香泡茶,反倒是端坐在百无聊赖的程雏旁边,二话不说充当程雏的人肉靠垫,只是眼珠子直盯着江桥和孙逸轩,大有要用眼神逼走客人的意思。江桥还行,毕竟已经习惯了,后者是刚来不久的客人,被这般看着自然觉得下体和后背一凉,怎么坐都不觉得身子舒坦。 老哥这手眼神赶客的招数真是用得出神入化,过了不到一分钟,孙逸轩实在坐不住便要起身走,恰巧泡完咖啡的可芙香端着东西从厨房里出来,本就走得歪歪曲曲看着似乎没什么力气,见孙逸轩起身一紧张,左脚还把右脚绊了一下,得亏江桥眼疾手快一手将盘中跌落却还未溅出咖啡的杯子半空扫出,不然这温度非得把可芙香烫掉一层皮不可。 玻璃杯在电视机旁边的墙壁上崩裂破碎,玻璃落地叮叮当当,被这响声吓醒的程雏一睁眼便见江桥搀着可芙香的身子往旁边椅子上坐,可芙香本是想把他推开,但那动作却因无力而显得有些玩闹的意思。感觉得出对方意思的江桥十分无奈,只能待她安坐之后便慢慢的把手移开,程雏这才从惊讶的望着手表的司机大佬腿上起来,动作有些呆滞的往可芙香这边去。 可芙香自然是说着如她天真个性般的话语来安抚程雏,有用是有用,但越听她讲心里越慌也是真的。可芙香怕是也察觉这一点,瞄了一眼江桥似乎在寻求帮助,却只见对方直接把头转开,说着“你看都是你来才搞成这样的,走吧走吧”这种内容满是敌意语调却只有无可奈何的话,直接将愣在原地的孙逸轩推着往门前走,随便从门框旁墙壁上粘着的挂钩上摘下一串便塞进兜里,揽着孙逸轩肩膀便慢悠悠的朝楼梯下走 还没等孙逸轩说什么,江桥便摇着头将“与你没什么关系不用在意”这句话重复了两次,孙逸轩不解说两次的意义何在,但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江桥松开环着的手臂,咧着嘴笑了几声:“不做警察那你干什么事去?”这种如同就职期望的提问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迷惘。 冬天已经过去了,再过几天自己的三十岁生日就要到了。男人的生日与女人的有挺大差别,它大多数时候不代表着什么,最为深沉的含义,可能只是意味着母亲在三十年前的这天受苦而已。脑子是很清楚这些的,只是‘三十’这个数字还是给了孙逸轩不小的冲击。 不敢违逆上头意思而妥协自己念头的日子里,结果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留下来。 “总之先查查五年前那件事吧”孙逸轩眯起眼睛咧着嘴笑,与严仲那种欠揍笑容不同,这人这般笑起来的时候十分能让人舒心。 感觉不出这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也好。正因为江桥感觉不出来,所以才觉得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揣测。楼梯已经走到底了,再下去不是地府就是停车场,江桥止住脚步,推开门:“这还能查吗?信息源都没有了” “也不是”这般说起来,孙逸轩精神抖擞,“我已经知道左多来这地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江桥自然只是顺着他话的随口一问,本也没想着能从这种话里就得到对方费生费死得来的信息,但刚说出口,见得对方表情的人才记起来,这人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孙逸轩。他孙哥也没背叛他的期望,咧起嘴来直接说道:“是‘明宫’” 还没等江桥从这惊愕的事实里抽身出来,这人又是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五年前的事情和‘明宫’是有关系的,当时研究所里消失了的资料有很少的一部分是直接流进了那个‘丧冲’手里的,对于那次恐怖袭击我敢肯定是针对他们的研究内容去的,所以只...”江桥一掌就拍在孙逸轩的肩膀上,目光缥缈:“这可是大街啊” 孙逸轩闻言总算收敛,笑容腼腆但是依旧兴致勃勃,大有找个咖啡厅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这种意思十分明显,只要是个人怕都能看得穿,而江桥在处理这种情况的时候,一般不会随对方的愿。 这样转身就上楼是很帅的,而且也没人敢说他什么不是,毕竟是孙逸轩自己想查。与江桥是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也不是很大,所以江桥‘有事可以来找我’的承诺本是可以不用给的。 得到江桥满脸嫌弃却依旧同意协助的回复的孙逸轩推开铁门便乐呵走了,假装早就上楼却依旧猫在楼梯口阴影处的江桥对于这样的他是十分羡慕的。 现在的他成了无业游民,这也意味着他身上不存在任何上级的束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自己能力达得到的地方他就可以参加,所以,即便对方对被炒这件事情留有不悦,但江桥却能在他身上体验到了动物园野兽重回森林的愉快感。 总归是要自由的才好一些。 与他相反,江桥寄人篱下。这一点不仅体现在物质之上,就连心灵也是如此。 在拘留所的时候,可芙香已经通过她的考虑得到了江桥与她的关系,但那毕竟只是单方面的,江桥也知道自己想把她当成是克制自己不忘却初心的路标,但那也是单方面的。 所以,还需要更为现实的东西才行。需要更为现实的东西将可芙香与江桥联结起来,只有在这种关系的束缚之中一切才会变得清晰明辨,与孙逸轩不同的处境之中的江桥才能在这种约束之中放开手脚来。 毕竟江桥是一个很麻烦的男人。 第六十四章 枪击 等到再上楼时,可芙香的脸色已经好很多了。桌子上摆着没有合上的药瓶,她正喝水送药,见得门打开,水便呛得她脸色发红,放下水杯的手到处瞎抓,这才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看到的江桥眼皮底子下把药给藏了起来。 江桥挠着头一边抱怨孙逸轩这人来也不提前讲一下,一边十分顺手的从花盆里掏出刀子擦了几下放在电视机旁。听得还有些喘不上气的可芙香咳嗽几声,江桥便凑过脸来,手指头动得如同有台钢琴键盘倒扣在他向上的手心一样诡异,表情着实有他老师傅看黄色杂志时的风范。被这般一吓,可芙香咳嗽顿时好了不少,手臂乱挥示意要帮她抚背缓和呼吸的江桥走开点。 江桥见她好些,自是如她所愿的往远处滚,进了房间厨房恰巧与老哥碰个正着,这家伙黑着一张脸盯着电磁炉面板不知在想什么,看见江桥脸色变得更臭,从口袋里抽出墨镜便带了起来,与江桥点了下头便走了过去。 墨镜还能这么用,真是长知识。 江桥瞥了眼面板,什么细节都看不出来,确认那人找处地方发呆而已,掏了扫把拖把便自己往客厅里走。 方才似乎洗澡去了的程雏此时刚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湿的模样忍不住让江桥想掏毛巾给她擦干净,见状她嚷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哈哈哈哈’的跑了出去直往可芙香这边扑,江桥只得咧嘴随她之后出了厅。 刚到厅里,目光与正心不在焉的给程雏擦头发的可芙香对上,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脑袋,江桥专心的扫掉碎块,一边用拖把吸着咖啡,揉掉,换水,擦干。 然后他就不动了。 讲道理,自己干着的的确是谁的弄得来的普通活计,无需心智多成熟的人都干得来的无聊事情,理当什么情况下都能气定神闲才是,但若是身后一个病怏怏而且还有点姿色的女孩直盯着,换谁只怕都做心里都不安生。江桥呼气,继续唾弃地面:“拖个地不至于看得这么入神吧?” 可芙香似乎还不知这没转过头来的人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目光的,不好意思的绕着发尾:“...我还以为你会很关切的问我身体怎么回事呢” “你这话搞得像是要我问一样”心里自然知道对方不是这个意思的江桥擦着擦着便把拖把擦到墙上去。正当这诡异的清理姿势看得可芙香头疼时,江桥略微含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如果把这话语之后的沉默解释为可芙香反应不过来,那这人的脑子只怕是连土豆番茄等水果堆起来的服务器都比不上。江桥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会导致冷场,不如说那话是十分正常的反应,可芙香这反应才不够正常。 “我、我没事啊”沉默那么久然后一开始说话就结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但能得到回复并以此确定可芙香还是能够理解话语的江桥依旧满意。他将东西放回去,又把电视机边还溅着的咖啡擦干,洗好抹布,万事妥当之后才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对于不知如此疲乏的程雏耳边讲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东西,睡梦中的这家伙竟然一掌扇了过来,在可芙香那仿若在说‘活该’的微笑里,江桥慢悠悠的走到对面的沙发去,往下一坐,身子陷进其中,扬起的头眼睛紧闭,呼吸沉重。 可芙香又不知道在懂什么心思,说起话来又是支支吾吾:“刚才、忘记问你了,你受伤了吗?” “没哦”江桥摇头:“费心了小结巴” 江桥并不打算让对方对自己这忽然丢出的程雏起什么反应,便又接着话语说道:“我以前还以为你项链上系着的小盒子就是用来放药的呢” 这话果真效果非凡,皱着眉想着怎么反击的可芙香当时就懵了,手掌悄悄的把压在大腿下的药品挪到腰后,却又因仰着脑袋的江桥一句‘我看到了哦’而停住动作。 “呀...并不是这样”显然江桥不想提及药品是什么的问题,可芙香虽不明白,但却大致保有同样心思的她呼了口气,拿着药品的手用露出的小指头顺着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脖子上这东西,似乎是家里人给的护身符” 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那么大一个家族迷信也就算了,迷信的东西还十分特别,竟然是一个盒子。 “不是的哦”可芙香似乎对于江桥怎么得出的结论十分不解,但只一秒,她又十分狡猾的笑起来:“哈,很好奇吧?” “是是是,好奇好奇”江桥哪能不好奇呢,再不好奇话题就只能往这药用来干嘛的发展了。 “真没办法呐”这拖着长音的语气不仅可爱还有些出乎江桥意料之外的欠揍,可芙香将坠物从胸前并不存在的沟壑里拖出,给江桥递过去。 这人到底要多么没有防备,为什么她不考虑一下正常的青春期少年接过这种伴有女性体香和体温的私密物时到底有多冲动,难道没把自己当成是雄性动物吗? 江桥手有些抖的从桌子上抓过来,目光瞥见从自己房间门口探出脑袋来的司机老哥,心思顿如平湖明镜一般清澈,没有一丝**与邪念。 按钮往外一拽,这小小的盖子便自然地掀开,里头放着的是一颗野兽尖牙状的透明蓝宝石,放在手上还以为闪闪放光,仔细看去却也只是普通的水晶状物品而已。 “据说是什么生物”可芙香歪着头,显然记不起那学名来:“似乎是比远古人类更远古的生物” 这么小的一块竟然是生物,那只怕是蚂蚱之类的化石。有钱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竟然还拿着玩意来当护身符。 当然,江桥没有直说,他只是轻轻地盖回盒子,慢悠悠的把它抛了回去。可芙香见东西抛起,表情忽得变得十分紧张,本拿得到的距离因为手抖却还是掉到了地上,她连忙捡起,吹去烟尘这才戴回去脖子上。 “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嘛,你真信这东西?” “不...我怎么会信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呢” 江桥本只是随口一说,只是可芙香这有意强装出的理智让他无缘无故激起了耍弄她一番的念头,便又假装无所谓的说道:“刚才好像有人很宝贵这东西呢,怕不是哪任男朋友送的骗我是传家宝吧” 可芙香作为一条鱼是十分尽责的,毕竟她的记忆持续时间也超不了七秒多少,而且这很容易上钩的属性也与鱼类十分相似,被江桥这么一说便立马炸毛的她直接把一旁躺着的程雏都给震醒,之后便只能十分无奈的抚着程雏的后背让她继续睡。别的不说,在面容表现的幼稚和行为呈现的成熟这一对比里,这一慈母做派的可芙香看起来还是十分可爱的。 司机老哥从房间里凑了出来,在可芙香的示意之下抱起程雏,两人一个指点位置一个则按部就班,形如搬运东西的起重机与她的操作人员,待得程雏被司机老哥抱进房间后,猛地站起来的可芙香抓起江桥蹑手蹑脚的便往门外走,合上门就直接便牵起手来往天台去,动作比江桥还灵巧,哪还看得出方才的贫乏无力。 上了天台和上门,可芙香这才如同要将胸中郁闷全部释放般的长呼一气。 春季已经进了不久了,这夜也终于开始正常起来,偏凉的风转绕这只有两人的天台,然后又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的流动着。 “怎么就忽然跑上来了”江桥搭在栏杆上,这般俯视下去,城市就如同只有光亮点点的平面图形一样。 “不知道”可芙香这回答又是如她本性这般率直,率直到江桥觉得以后她做什么事都没有询问理由的必要。 “那我们上来做什么呢?”江桥歪着脑袋看天空,“还有几天满月,星星也看不见” 可芙香听得江桥这般讲还以为他在抱怨,皱起眉来,但也不知说什么好,也是托腮斜视一旁楼层,“对哦,上来做什么呢?” “也不用那么多理由吧?”江桥出尔反尔的能力当真一流,不过这确实也是他本心所想:“想上来的时候就上来,当做躲开司机也好,当做躲开程雏也行,或者说是看月亮也不错。需要的话理由总有大把,确切的行为却只有这一个,所以,行为是比这些理由更重要的。此时我们把最为珍稀的行为都做出来了,理由还有什么烦恼的必要?” 沉默,可芙香仿若经过一番沉思后抬头:“你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江桥刚满是得意的摊手,一旁可芙香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就捶到了他的心室上。 “总之不可能是躲开谁就对了,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可芙香食指在半空中如同清点什么东西一样的挥来挥去,“就当做是为满月赏月的侦查吧,找个机会好好看一下” 江桥并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侦查的必要,只是既然这人这么说了,他就这么认为好了。 下了楼梯回到屋子里,心焦的司机脸越发黑,待得可芙香进自己房间去他难得的与江桥说上了话。承接着对方可以算是破口大骂的话语,江桥能以手势缓和对方的心情,并且说着自己绝不会让可芙香受伤之类的大话让对方安心,但老哥要是真能安心,他这保镖也就做不到今天了。 随后的几天里,一到晚上这两人便自己跑上天台去,为此江桥还特意找了把椅子和桌子往楼上去,没事的时候他主要就在捯饬这个东西。可芙香偶尔也会来帮一下忙,但总是被江桥和暗中观察的老哥忽悠下去。 三四天后,在遮挡着的乌云终于散开后,圆满的月亮出现在两人的眼眸之中,较远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不多,但却充满希望。 可芙香乐得站起,直直的看着那月亮,笑得异常开心。 为什么这人看到个圆月就能这么开心呢?江桥这么想,躲在楼梯道口暗中观察的司机老哥也这么想。话虽如此,这笑容却让两人十分安心,再过一会程雏洗完澡一同上来,今夜这场没什么来头和特殊含义的庆祝会就可以开始了。 可芙香一边转过身,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东西。江桥十分自然的做出提问,双手背在身后的她猛地回过头来,笑着的模样在月光之下异常可爱。 可芙香要说的东西被冷峻的空气吞噬,一切的喜悦在突如其来中冻结。 在司机老哥与江桥的注目之下,可芙香的左肩忽得溅开了血花,脸色在一瞬变得煞白的她疼得闭上眼睛,失去意识的身体在重力的牵扯之下坠向地面。 月光仍在,微风依旧,在江桥颤抖的站起,目瞪口呆的望着昏迷过去的可芙香之时,一发射空的子弹在他眼前十厘米处径直穿过,打穿了挂在楼梯道口上方的旗杆,不知接下来要往哪里飞去。 这般映入眼中的场景,江桥难以接受。 第六十五章 逃命 看见自家大小姐就地躺倒血浆直冒的时候,司机老哥心脏凉了半截,各种猜测和念头层出不穷,有一瞬竟怀疑是一旁江桥动的手脚,直到看见一发子弹破开他脑门前的空气直打在自己所在的楼梯门上方不知什么东西上的时候,才发觉现如今这天台竟是被不知道哪来的枪手瞄准了。 哪里?司机老哥一脚踹开楼梯门,身子朝前扑去屈腿滚了半圈,微将头抬到自己预判的射击死角,朝同等高度甚至更高的建筑看去。 结果自然是没有,但相比于对手在何处,此时江桥这大大方方凹造型的站姿更让老哥心慌,这兄弟是不知道怎么卧倒还是吓得尿裤子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看见江桥的右侧脸上的眼睛猛地闭上,脸色铁青,怎么叫也不回话,拳头紧攥,似乎在等待不知藏在何处的对手的下一发射击一样。 然后,江桥便猛地动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捞起一旁椅子往后上方掷去,借着这反冲的势头整个人朝可芙香所在的地方扑。半空跃起的椅子仿佛被施力点狭窄的东西击穿一样在半空发出响声,此时的江桥成功的捞起可芙香,如同怀抱洋娃娃的幼稚孩童般的,双手将可芙香的身子紧箍在自己胸前,一咬牙便朝司机老哥奔来。 这一举动打破了立定不动的僵局,一切对于枪手位置以及枪械类型的猜测全都在一秒之内子弹填装时距里化为谬误。刚察觉后背微凉的瞬间,江桥右腿蹬在地面上,丝毫不顾老哥那张开手示意江桥将大小姐递过来的样子,整个人抱稳昏迷之中的可芙香后一个转身任由身子扑向地面,滚开了有五六米后他才稳定下来。 自己虽是后脑磕到地面疼得牙痒,可芙香的脑袋却被他的胸口和手臂护得好好的,身上除了脏了些外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他瞥了一眼从楼道口上方墙壁掉落的碎砖,嘴唇咧开,目光凶狠的直接站起身子,朝着司机老哥跑了过来。 被江桥方才那极为神速的反应震撼的老哥见他站起,心中本有的怀疑全散尽混着一丝血腥味的空气里,手还开着想要接过可芙香,却只见江桥蹲下身将可芙香揽到背上,手指着楼梯口便直接冲了出去。 虽说被大小姐之外的人命令让其有所不悦,但见对方也是紧张过头,无可奈何,只能听着他吩咐而一边往下冲。 “枪击点在最靠近这里的一栋建筑物,我猜是三层还是四层,枪应该是手枪”江桥的语速快得连老哥都有一些反应不过来,“你等下回一趟家把程雏带出来,但不要让他知道原因,你把车钥匙拿来,我们直接去车里” “为何?”司机一把拦在江桥面前,目光凶狠,“我直接送小姐去医院,你想照顾你小孩就去照顾” 听言的江桥瞳孔缩了一圈,骂了一声:“动点脑子,你怎么做司机的”这般说着一拳就要打来,司机老哥下意识的闪避便要反击,谁知江桥转了个个,将昏迷不醒的可芙香的后背移到他面前去,司机老哥打算落下的重手顿时停了下来。 借着这一手沉默的时间跳下五六级台阶的江桥可不管这司机老哥在想什么,只朝身后嚷了几句:“快点,我去楼下等你” 话语传到之时江桥已经下了两三层楼了,司机老哥一拍脸颊,低声骂了句“以后再找你算账”后还真如江桥所说的朝家里去。但江桥却丝毫没有按他所讲的那般在楼下等待,将手机翻出并且随便往外拨了个电话的他刚出现在一层楼梯口处,右手一撑便躲进一边的信箱。 地面上出现的细小凹槽及其附近的碎石块让江桥不由得吞咽口水,恰巧此时电话接通,他也就压着声音求救起来。 “开了五枪?”接电话的是三浦新一,他怕是刚打完炮还是睡觉到一半的途中被江桥吵醒,脑子还不清醒,但好歹也是要当家主的人,听得有人持枪,声音都变得不大一样。 “对赶紧的,帮帮忙”江桥压低身子,“现在我们被困在楼梯口这,对方怕是在正面楼的楼房里,大约是四层或者五层,枪大概是手枪,威力不是很大,瞄我之外的东西很准” “只开了五枪吗?还有两发...吗?”电话那头的三浦新一声音凝重,“能再撑多久?” 背着一个人站着有什么难度,主要是怕可芙香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就一命呜呼了而已。江桥把头扭过左边,轻声唤了两三句“可芙香”,对方没有反应。按江桥的记忆来看,这人似乎的腰似乎是敏感的地方,甚至还因自己擅自碰触而被对方训斥一顿。 没拿手机的手此时正因背着对方需要东西借力而搭在她的腰上,只是此时无论怎么抚摸甚至是捏了几把,这人都没什么反应。 一咬牙,江桥把脑袋转出了自己脖子能承受的最大角度。鼻子刚凑进伤口便闻得一股铁锈的味道,伸出的舌头碰触在被子弹破开的伤口上,轻轻地朝上舔了一下,可芙香的身体便猛地颤了一下,这才让满嘴血腥味的江桥安心不少。 “喂,在吗?”三浦新一电话那头嚷了几声,江桥此时才得以回复:“怎么说?” “我的保镖从后面抄过去了,大概要十分钟” 十分钟天怕是都亮了,江桥咬牙:“有车?” “有”三浦新一问,“要换位置?” “我等下打给你”这般说着的江桥朝可芙香裙子的口袋里摸索着,掏出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小巧手机便往警察局和医院各自打了个电话后,之后直接将手机揣进自己兜里,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拿着的手猛地朝门外半空一丢,手机毫无意外的被半空射穿的同时,江桥一计断子绝孙脚便将楼梯旁一个没装水的塑料桶直接踢了出去。 红色的塑料在依旧在半空爆散,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何两次都是诱导射击的枪手只见一个背着伤者的男人手脚并用的从楼梯门内窜了出来,一瞬闪过十分多的念头。 这小孩看来是有些意思的,会诱导也会掐点,但是对方只怕万万想不到,自己这把改过的手枪,子弹可不只是七颗。 扳机扣下,血浆也是四处飞溅,只是这结果却让男人大吃一惊。 正常人见得一个人形雄性动物手脚并用的在路上奔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总之不会是赞赏就对了。 一个正在长跑的男人是最早发现江桥的路人之一,其他人都闪避着躲开,唯有他满脸怪异又颇带讽刺的停下与江桥相向奔跑的身子,掏出手机要抓拍从自己身前奔过的、这个发上网后就有可能让自己一夜成名的男人的一瞬,一发子弹打穿了他的右肩膀,巨大的痛楚与动能直接让他朝前扑去,苍白着脸惨嚎起来,脑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流在手上的血却是赤裸裸的现实。 “他妈的” 枪手说出了本书中到目前为止第一句直接展示出来的粗话后,将新的子弹匣填装,但再做瞄准的时候,便只见江桥身子屈在一辆后门开着的轿车后,车辆开走的时候,江桥却如同玩闹的小孩一般往后跳了几步,闪进巷子里去了。 “有点意思”男人将枪揣进腰里,满脸冷笑的联系起自己的另外两个兄弟。 第六十六章 战斗(1) 左扬东脑子里在想什么,安雪彩是不大清楚的。 自从来到这依底安,左扬东几乎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就算是她有时候非得离开他一下,再回来的时候他依旧与刚才没有什么改变的坐在位置,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就像一台宕机的电脑。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安雪彩跟他聊天对方却会十分准确的作出回应,偶尔还能想到一些有趣的冷笑话来。 这种黏着的关系并非是安雪彩主动要求的,只要安雪彩有出门的欲望,左扬东就会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这个比喻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一开始的确是并肩走着,但这种距离很容易就会改变成左扬东跟在她的身后。 “像保镖一样”晚上的时候安雪彩和他抱怨起来,左扬东挠着面无表情的脸:“人多起来不就没办法吗,总得给人让路的” “你也可以贴过来呀”安雪彩忍着笑说着,“靠近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们可是男女朋友了现在” 左扬东眯了下眼:“你之前不是被碰到会很难过吗?雄性的。” 这个对性别的描述安雪彩难以接受,但红着脸的缘由却是其他:“你是故意的吧,好久之前我就告诉你,你、你是没问题的” 左扬东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当然他也不觉得对方这句话是在暗示自己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话说回来”忽得被左扬东提起这事,安雪彩反倒想起了什么,“上次见着江桥的时候他拉了我一下,现在想起来才发觉好像身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呢” “诶”左扬东闻言随口一说,“那‘害怕雄性’是只局限在仙霞的人形?” “不是这个意思!”安雪彩跺了一下地板,脸庞堆起笑来,直接坐到左扬东身旁,脑袋直接就靠上了对方的肩膀:“你这人听得别的男人和你在我心中有同样的待遇也不生气的呀?” “诶,有同样待遇吗?”左扬东歪着脑袋,用脸颊去压对方的头发,“世上总会有特例的,这世界上若是只有我一人能碰触到你的话,你岂不是连选择都没有了?” “不用选择”摇动的脑袋摩擦着左扬东的肩膀和耳廓,红着耳朵的女孩闭起眼睛,“我只会待在你身边的,无论以后会不会参加虚拟格斗的比赛” 对于安雪彩这一身体反应的解释可以有很多,第一,是由于她对虚拟格斗这一比赛产生兴趣,恰巧江桥年龄层接近,而且她中意他的打法,故有敬佩在心中残留,所以江桥才不会诱发她的身体厌恶,自己则是当真因为爱意而具有同样的效果;第二,是她潜意识里认出了‘自己’和江桥,所以对于当时间接营救她的‘自己’和江桥有感激之情,而且卫毕舒的阴影还有残留,这才导致她身体这般反应。 从理论上看,第二种可能性远比第一种有说服性,只是现如今的左扬东却不愿意现实当真如后者所描述的这般。 左扬东点头,什么话都不说。 被这两人当做谈话素材的江桥既没有受到情侣间甜甜蜜蜜的心灵攻击,也没有丝毫因优点被提及时的自我满足,绕进街道里的他深吸一口气,背起方才靠着墙壁面露痛苦神色的可芙香,手掌不停地揉着对方因刚才被自己粗暴丢出时磕到的肩膀,循着九曲十八弯的小道硬是绕到了她公寓的后面去。 这处地方似乎是两栋背对着的大楼的中间,虽然可以进得车来,但似乎也没见多少人来过,证据之一就是在车位不足的依底安里,这般足够停车的地方却一辆车也没有,就连商店也只是将备用门开在这里,哪里有考虑过在这里营业的意思。 方才那套偷梁换柱的伎俩肯定骗不了对方多久,如果他们是冲着可芙香去的,只要拦下那辆无故被江桥骚扰到停车的轿车就能明白,如果是冲着江桥来的,这一招计策根本没用。但仔细考虑起来,就算是冲着可芙香来,最终的目的应该还是江桥没跑,毕竟证件时的根源就是江桥,可芙香如有被盯上的可能,也定是因为她去威胁了丧冲。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只怕是她戳到了丧冲不一般的痛处,掌握了正常人难以得到的他的把柄,对方才会选择这种粗暴的方式做出对待。 就这番功夫已经浪费了不少治疗时间了,可芙香这脸色苍白得与方才还背着的时候完全不同,肩膀处的伤口不知是撕裂了还是如何,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流下。江桥将她的裙摆扯下一圈,用力的将她的肩膀与手臂缠起来,但奈何这人自小美工零分,无论怎么缠都弄不出个花样来。 坐在地面上直心急的时候,心脏骤停一拍的突兀感让他一把将靠在商店卷帘门旁的可芙香扑倒在地。 在趴着的江桥的耳朵上方十来厘米处的金属撕裂声十分刺耳。他抽出方才硬是塞进可芙香脑袋下的手臂,缓缓地将她放在地上。 “你小子今天躲了我不少枪呀”声音从巷道冒出来,“上次我还以为是枪声太大的缘故,这次带了个消音器你还是听得到,真厉害” “这可不只是听的问题”还趴在可芙香身上的江桥确认自己隐在她身后的手机确认接通司机老哥电话后,按下单向的镜静音按钮,慢悠悠的转过头来。 这人是前几天一枪打碎自己乌金刀的家伙。 江桥慢慢站起来的同时观察四周:“奇怪,你那个闹了个大新闻的好朋友没来?” 转着手上枪管明显长于其他手枪的男人缓缓笑起:“那个害人精,被赶走就应该远走高飞,还待在这破地方给老子惹事” 原来那人就是吴希凯,不过是不是吴希凯也无所谓,下次见到他对方怕是会被自己切开腹部斩断肠子。 “这眼神可以”这般说着的男人眯眼冷笑,“装模作样也是能唬到不少人的” “是咩?” 江桥因极度愤怒和投掷动作而咬字不清的话语刚刚冒出,他手中解开钢线的乌金刀便飞旋着朝对方脑门飞去,那男人身子一压,嘴里嚷着“同样的招数怎么可能奏效”这种网文小说里的三流货色的死亡预告般的话语,手掌握住枪管,如同挥锤一般的将枪托往飞刀上捶。 金属的响声发出,这抛来的刀子便被撞上天去,手掌落下的同时旋转枪身,到了手臂定住之时,食指已经重回扳机之上。 这一动作想来是与江桥的腰间拔刀一样练了有一段时间的,不得不承认,既花哨又帅气,速度又快,要是江桥还在刚才的位置,他这一枪就算没法来个脑浆四溢,打他个心脏破裂应该也是做得到的。 但不只他快,江桥的步法也快。 他枪口刚对着一闪身就来到身前的江桥的脸时便被一记勾拳击得脱手,早已捕捉到路线的眼睛牵动着男人挥出的左拳,完全放弃右侧身体防御的江桥右腿一颤,朝着对方的胯下便直接踢了过去。 男人被这一击踢得往后跳了几步,而江桥也因这记勾拳而跌到了左手边的位置上。 男人擦去额头冷汗,若不是自己专门学过防御下三路的踢腿,这一腿只怕要把****整个踢凹进去不可。这抗住踢技的双膝疼得男人几乎站立不稳,手一抖,藏在袖子里的小刀便被他拿在手里。 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在对方这一记勾拳之下跌倒的江桥已经抓住了方才被他的拳头打飞的手枪,只见他十分粗暴的转下消声器丢在地上,另一只手高举手枪,扳机连扣。 巨大的轰鸣让本就因路人无故遭到枪击而心有余悸的路人尖叫和恐慌起来,加上这枪声不止一发,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巷里枪战还是如何。 子弹挥霍一空,江桥闭起眼睛摇头,将枪分毫不差的丢进不远处不知为何要放在小路中央的垃圾桶里,再睁开眼睛之时,拳头已经砸到了对方胸口来。 男人好歹是个杀手,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的直拳撂倒,他摊掌相握,本想卸力,谁知江桥动起‘破浪’蓄力技巧的蹬地如此强势,对方即便有所防备,却依旧只能在巨力推得站不稳脚跟的情况下将小刀朝着对方脑门削去。 江桥脑袋一歪闪过一击,歪向一侧的半身的拳头朝着对方的腹部狠狠砸去,见状男人往后退步,决定拉开攻势,不让江桥轻易击中自己。 见得两人拉开距离,算是有些经验的江桥一下便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游移身姿确定自己的一只眼睛能观察到可芙香附近状况的同时,一脚将方才被击落的乌金刀挑起,左手反提,朝着对方的脑袋直接削去。匕首小刀相碰,男人刀技更胜一筹,稳稳克住江桥施力点,但奈何江桥此时浑身有气,‘大力出奇迹’这一真理法则被他用到了极致,两人刀子来回僵持不下,踢腿与另一只拳头也是你来我往,无奈之下又是只能拉开距离。 这个人肯定没有卫毕舒强,江桥可以感觉得出来,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卫毕舒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但是他没有卫毕舒那么自大,所以知道要和江桥拉开距离不能贴身短打,下刀出拳招招致命。虽说在江桥眼里都是无用,却也拖住了江桥攻击的功夫,硬是将江桥的反击撵断。 “有两下子”男人嘴上念叨着,手挠着后背,“道上叫我阿龟,怎么称呼” “呼你个东方明珠塔” 声音忽然加大的江桥冒出一句自己都不明意义的话语的同时一把将刀子掷向对方脑袋,本就有阴人念头的阿龟一把抽出方才后背衣领的毒针朝前掷去的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的刀子向上一挑,又一次将乌金刀震到天上去。 这一招数果真奏效,丢出的金属器封住了江桥扑上前来的方案,他只得绕过针的轨迹来攻击自己,右侧有杂物,攻击轨迹的预料就变得异常简单。 果真如男人所料,双拳一同握于两肋之下的江桥直冲上来。阿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这种距离里,对方只要敢以血肉之躯上来,自己的刀子无论怎么捅都可以将对方戳出几个洞来。 那就来个杀伤力最高的吧! 阿龟忍不住笑起,刀子以杀人多年总结出的刁钻角度朝着江桥的脖子挥去,江桥左臂抬起的同时侧向转身,另一只手以十分诡异的动作朝前冲去,饶是如此,这刀子却依旧朝着江桥的脖子削去,如果没有任何阻挡,江桥的侧身依旧改不了脖子被割出血槽的结局。 本以为应该直接砍在江桥骨头上的攻击却在接触皮肤前便感觉到了阻碍,还没等男人确认,他只觉自己手中的刀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离了它的轨迹,他连忙松开刀子想要撤步,只是江桥那一拳便已经迎了过来,男人心道不好,连忙将身子歪向一边,江桥见状嘴角一扬,在上的左手如同松开了什么,挥出的右拳也做出了向上抛什么物件的姿势。 是两个环。 但并不只是如此,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循着环看去,不明显的钢线忽得出现在男人眼前。他本能的下意识缩手,只是已经抓住交换了的环的江桥猛地一扯,这本就打好半个结的钢线所构成的小圈直接就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记得手的江桥双手一扯,血液流动受阻的突兀感在对方蹬地踢来的一腿所产生的疼痛里变得不值一提,男人只来得及将另一只手劈向江桥的脖子,却只见对方刚踢出一击后落地的右腿一扭,手上缠着钢线的位置便如同要被割断一般的疼了起来。 劈中江桥脖子的手掌并没让他昏迷,反倒激起了他的愤怒,只见江桥腰一扭,蹬地所有的余力混进全身的力气里,一个转身直接将这个男人给丢了出去。 钢线上挂着的一根手指自然掉落在地面上,不平整的断面光看着就让人心寒,被丢进垃圾桶的男人发着震天动地的惨嚎。江桥望着地上的手指,动作有些生硬的往可芙香那边走。 昏迷着的可芙香满头是汗,江桥本想用袖子去给她擦干净,却觉被那人血液溅到。有些犯恶心的他将整只袖管撕扯下来丢在一边,将可芙香横抱起来,刚转身,就见得那断了一指的男人歇斯底里从垃圾桶里站起来,漆黑的枪口一直对着江桥。 “你狂啊!”阿龟哈哈大笑的大喊,丝毫不管断指处血水滴落。见江桥面无表情,又是一枪开出,但不知是疼痛手抖还是如何,这枪准度和盲射没什么区别。 江桥呼了口气,镇定自若:“哈?” 见这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此嚣张?阿龟一定神,整个脑海变得空荡,世界里头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背景被简化成看板,一切就只剩下抱着可芙香站在原地一脸冷漠的江桥而已。 这是阿龟自从参加了‘英格薇莉亚’的比赛后才发现自己所有的特质,只要可以将精力高度集中,接下来的一枪无论对方做出什么闪避,甚至于自己是朝着别的地方射击,这一子弹终究还是会落到对方的身上去,并且夺走他的生命。 这是不善于近身肉搏的他能成为杀手的最大倚仗。 “去死...”扳机即将扣下,‘吧’字还未说出,油门踩到底的轿车直接从他身后突了出来,将阿龟直直撞出去十来米。 司机老哥坐在车里,一把推开门便掏出枪来,枪头指着阿龟的同时嚷着让江桥快过来,见江桥没有动作,他转过头来,只见江桥不知怎么的跪在原地,脸色看起来比可芙香还要苍白。 无法,老哥只得确认阿龟昏迷后便将可芙香揽上车去,本还想让江桥坐上,只是不知为何全身脱力的他根本动弹不得,在江桥的催促下他只得赶忙开车离开。 三浦不久后便赶到,喘得正凶的江桥擦掉汗水正想站起,整个人便朝前栽了下去,无奈三浦只好扶起如字面意思般扑街的江桥,一边警戒着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死的阿龟。 “你这怎么回事”三浦觉着他并非是受了什么重伤,于是在电话通知还在路上的保镖要记得回收阿龟和清理现场后便问道。 江桥没有说话,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刚才阿龟开出的第二枪所带给他的恐惧,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面对枪击的时候,甚至是手牵夏塔拉·考文垂与卫毕舒在窗台僵持的时候,自己都没有产生这般害怕的感觉。 江桥有预感,那一枪只要扣下扳机,任对方是普通人类还是重型坦克,都会在这一枪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达到同样的结局。 死亡。 第六十七章 战斗(2) 江桥的猜测没有什么错误,对方派出的人马并不止阿龟一个,其他杀手在更前面的地方候着,等到司机老哥的车开过路口便就朝着前挡风玻璃怒开四枪。 司机老哥呵呵一笑心里暗自问候这群人祖宗,自从上次不知被来路不明的谁砸烂车窗玻璃之后他便下了血本,硬是将这大和特有的脆弱车身改造成了油盐不进的绝壁防御。他心道一句防弹玻璃岂是你想射就射,油门踩底算准车缝便直接超车,按到底去的喇叭恰好成了只为杀手献上的嘲讽之歌。 哈哈,来追我啊弱智。 只可惜并非是谁人的汽车都会防弹玻璃,而那伏在暗中的同伙也学精了些,一枪打中玻璃后不管结果怎样,另一枪直射对方车胎。 三浦新一这车只是租来的大和系车型,别说是玻璃,就连看起来好看的钢铁车身也要比别的车辆脆上不少,以此来保持其最高车速的记录。玻璃碎片灌进车厢就足够让人慌张,爆胎则更是加重了不知何处找来的司机大佬的紧张,方向盘打得太急犹如神龙摆尾,拉不稳把手的江桥脑门直接撞在三浦新一额上,震得这两个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的虚拟格斗选手头昏脑涨。 三浦新一的保镖老哥将点火按掉,确定车辆制停的同时缓慢将门推开,只露出一丝缝隙之时便听得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后连带着的镜面破碎之音,被洞穿的车门后视镜勉强映出谁人躲进不明这驾驶人是怎得一般骚操作才能开成如此的围观群众之中。路人们的脑子只怕是采用了延迟超高的土豆番茄果蔬服务器,第一声尖叫至少缓了有五六秒才开腔,声响接着便如同病毒扩散一般的愈演愈烈,毕竟这种转弯转得后视镜自爆的操作可不常见。 过路的司机有不少被这独特的停车方式堵在路中间的,在疯按喇叭口吐脏话的同时,有几个脑子正常工作的的司机一眼便察觉出这一情况的不对,一按喇叭便嚷着“开枪啦”提示路人,接着便如同磕了药一样的踩下油门,不顾车身喷漆受损和监控摄像录制,一踏油门便车身贴着直蹭过来,直把开了半条缝的驾驶座门给寄了回去。蒙头的路人们闻言见状,情绪激昂,嘶吼大叫着做鸟兽散。 蹲在椅座之间的江桥确认司机老哥已经到了医院,这才吐了口气,手机一扣便打了通电话给警察局,对方也是利索,大概记了个位置便呼喊着让附近的队伍围过来。但电话挂断,横在路中央等了五六分钟的他们别说警察,空荡的街道上连个闪烁的警车灯都没见着,无奈之下,江桥又打起这本车直踏油门往医院冲的念头,郁闷至极的司机听得这愚蠢发言直摇头示意自己做不到,身子侧往副驾驶,大有让江桥来开的意思。 阻止跃跃欲试的江桥并非是三浦新一一人的功劳,还有突然出现在现场,手持手枪神色淡然严肃的两名警察同志。他们身着便服,动作规整,目光之中若有正义凛然的光芒,演技着实可以给个不低的分数,以至于江桥在他们敲门的时候还当真相信,直到其中一个怎么看都凶猛无比的男人在叩击玻璃门时露出了手腕上刻着的纹身之时,江桥才忽得开始站在更大的角度审视起这个情况来。 江桥倒没有歧视回头是岸的警察老哥的意思,只是没看见警车,也没听见警笛,只有警察,还只有两个,这两个人还是便衣,也不掏一下证件证明一下自己是飞虎队还是什么部门,不让自己起疑心是不可能的。江桥瞥一眼三浦新一,对方的手按在藏在后座坐垫之间、被漆黑布匹包裹着的某根棍状物,朝江桥使了个眼神。 踏在车底板上的右腿肌肉鼓起,右手一掰门把手,腿便瞪得车底板直嚎,在对足以让车主同样程度哀嚎的可怕声响里,江桥直接冲出了车外,与他相反,三浦新一见状就势一坐,整个人躺倒进前后排椅座的彻底板里,俨然一副死人模样。 那两人着实训练有素,见得车后门突兀打开的同时,手里拿着的枪便朝着门射了两发子弹,火光四溅声音作响,对飞行的子弹毫无畏惧的江桥在马路上滚过半圈定下身子脚掌一蹬又是朝着车这边冲了过来。 那两个持枪的男人虽是娘娘腔与凶恶狠毒各具特点,但显然配合得十分默契,两人目光相接,略显阴柔的男人便一把将枪托轰在驾驶座侧玻璃上,全把这当成是让人开门的敲门礼仪,但就算司机老哥假意要去拉把手,这人也丝毫没有让主人开门的念头。随着他枪托一砸窗玻璃,特殊握姿之下的手枪在这股力量下反转半圈,他十分轻巧一拉在枪身之上的枪柄,食指便十分普通的扣下了扳机。隔着玻璃射出的子弹直接打在企图用藏在车门视觉死角下的手枪反击的司机的太阳穴上,鲜血便溅到方向盘去了。 反向冲来的江桥见那凶狠的男人举枪要射自己,上半身如同要伏到地面上般的趴得越低,双手一抓地面,身子硬是在指甲的手爪的勾动之中变换了位置。 子弹击在地面上的响声和空气被划开时的热浪还在,一切死亡都变得触手可及。那男人见得这般近距离的射击还没打中江桥,本能的感觉到江桥在闪躲射击方面上的天赋,手枪一插腰间枪袋,夹着短刃的另一拳便朝着从地上仰身而起的江桥脑门打去。 这个距离之中江桥的左手显然可以通过摊掌来抗住这一击,但他此时如同野兽一般的本能却不停地告诫他千万不可,遵从自己欲望的他重心往独立支撑身体的右臂移去,整个人在地上翻过一圈,在控制不露出脑袋的情况下稳定身形,弓着身子藏进了这车辆之后。 一声枪响轰鸣,刚目睹男人将枪收回枪袋的江桥并不觉得这枪是那男人开出,也感觉不到丝毫针对自己的目的。心头一凛,一拳砸在后尾箱上的同时身子一转,头一回便见得正在将司机从驾驶座上搬下来的那阴柔男人。 这两人自然不是睁眼瞎,更何况江桥咬牙切齿目光凶狠,那人妖男怎么可能看不见对方?对方本想给验验躺尸的三浦是否真死的一枪在仓促之中抬手转换目标,子弹穿过狭窄的车厢之内,与江桥擦肩而过。 本就不认为对方可以打中的江桥瞥了一眼目光游移若有暗示般满头大汗却依旧装死的三浦新一,视线注意到那黑布裹着的棒状物前头露出的剑格的同时手一拽腰间腹部的钢丝绳,直接套在了方才自己打开的门的把手上,接着便立马弓着身子往后冲了出去。 这两人虽然没能快速干死江桥但好歹还是有些人生经验的杀手,虽然不知道江桥这四肢同时处于地面上是一种什么新的跑步方法,但杀手的本能却预示着他们应有的危险,所以另一个男人在不明原理的情况下依旧朝着奔走而出的江桥开出了一枪,但从本书开始书写以来就未曾对江桥造成过伤害的子弹在这时依旧秉承了它怎么都射不到的优良传统,直接在江桥手掌落地与后退蹬出的空隙间穿过,不带走一点血肉。 就这么个情况下来,凶横杀手总算知道江桥这是个什么毛病。 虽然不清楚原理,但除非是贴身的枪击,不然只怕攻击不到对方才是。这般考虑起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在极高的杀手素养驱使之下便动了起来,边追边射的子弹并非是为了博取偶然路过的路人观众的尖叫和热情,更主要的是为了修正江桥的移动轨迹,但连狗爬式跑步姿势都用出来的江桥怎么想都不只是人中龙凤那么简单,两三发子弹打在他之前的地面上溅开石块的时候,他右侧的钢线也算是拉到了尽头,心一冷,一个转身便恢复了两腿直立的正常姿势,脚一蹬地便往别的方向跑去。 不是每个杀手都和阿龟视力那么差的,钢线在刚在空间之中拖过半圈,经验老道的凶狠男人便往后退过几步踹在车身上示意那阴柔男人江桥有诈,那人妖男的枪刚刚举起,跑动到理想位置的江桥便停了下来。 被腰间绷紧的线束缚在与凶狠男人的最大距离不超过七步的他毫无畏惧的站在原地。 无论江桥方才是怎么跑的,就从位移上来看,江桥恐怕直是绕着车辆跑了半圈,从方才的右侧车尾部分跑到了左侧车尾来,不知为何行动迟缓一直摸鱼的人妖男直到此时才正面江桥举起枪,而凶狠男人则背对着车的左侧后门,手枪直对江桥脑门。 那两人漆黑的枪口刚对准江桥的同时,金属撕裂的声音亦是突兀出现,本能察觉不好的凶恶男人只来得及脑袋一歪,但从车厢的金属部分穿透而出的漆黑长剑的剑尖依旧将他的左耳切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血液一瞬便滴在他的肩膀上,男人火上心头,枪口从左肋旁边穿过朝着车门便要打上几枪,只是定睛的眼睛却看到不知何时便跨过了五六步距离的江桥将握在胸口附近的拳头朝着自己左肋打来。 怎么可能这么快? 七步成诗江桥都能感到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一秒七步?对于他而言也就只是个用上‘破浪’劲蹬地的功夫而已。 一切都来得太快,在一旁疯狂摸鱼看戏的人妖男的全身上下在这一瞬已经被凶恶男问候了一遍,他只得放弃自己即将打出的枪击,在闪身之中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枪打得脱手。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这么妥协。 江桥打在枪上的一拳依旧势不可挡,直接将车门给击凹了进去,得亏是车厢之内的三浦新一早就变换了位置,不然非得被这一拳顶到腰椎间盘突出不可。正因为这位置的变换,得以看见那凶恶男握有什么明晃晃之物的拳头朝江桥后背下落的三浦新一心道不好的同时将黑剑剑柄一推,轻易撕扯开车身金属的长剑在他的全力而为之下擦着江桥默契配合而低下的脑袋上的头发而过,直接与对方不知何时翻出的金属匕首撞至一起。 真不愧是大和系车,脆得一匹,真不愧是东家铁坊,一把好剑。 终于赶来的警察在影视剧中本该意味着这件事即将落幕,但人妖男反而是冷笑着穿过被三浦新一一剑震出一两步外的男人与江桥之间的间隙,直接将枪口朝着正好转过来的江桥脑袋抵去。 人若是发觉别人将可以杀死自己的武器抵在脑子的时候会露出什么笑容? 阴柔的男人虐杀过不少的目标,看过许许多多将死之人的哀求,惨嚎,面露惨色,但从未见得江桥这幅模样的。 目光的确有将死之人的无神,但与这眼瞳呈现巨大反差的完美笑脸就如同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一份眼睛中不存在任何情感的笑容。 人妖男心觉不好,成为杀手以来难得的恐惧让他扣动扳机的手指比平日里更快了半分,但江桥如同点头一般瞬间低下的脑袋依旧在他扣到扳机之前便落到了他枪口能射击的范围之内,他枪口一摇直瞄对方天灵盖,随着准心移动的目光只见得对方捶凹车门的拳头在门上拖出一道深沟,接着那只血肉模糊里还插着几块细碎铁片和钢化塑料的拳头便打中自己腹部,五脏六腑传出的几乎碎裂的疼痛冲上心头,吐出酸水判断着周遭警察那幼稚包围的突破口的他在跑出不知多远的凶猛男人的一通乱射之下晃着身子玩命逃开。 站在原地的江桥右拳依旧紧握,来自拳头的鲜血从自己的拳面滴落,车门上带血的沟槽如同被三浦和他破坏得满身是伤的车辆所流的一般。站在原地的他依旧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警察赶来,护士询问,甚至是三浦问话的江桥都只是看着自己的这只右手傻笑,即便在护士短暂的清创和包扎的过程里,他也只是看着它默不发言。 还有那诡异笑容。 没受什么伤的三浦一样坐在救护车的车厢里,看着江桥不知该说什么,直到江桥口袋里可芙香那台手机响起,他无神的眼睛里才恢复了些光芒。 第六十八章 录供 相比起警察同志的姗姗来迟,记者朋友们接风便到的速度则真是让人惊叹。如果同报纸上说的般,‘处理该案件的警察在下一轮枪击发生前便已经到达现场并且很好地控制住了形式’,那记者朋友们恐怕在事件未现前便已经开始撰稿。这群人真乃现世先知,恐怖如斯。 一边摇头一边将描述着大马路沦为射击靶场的新闻报纸放到一边,江桥百无聊赖的翘起腿来,看着沉睡着的可芙香不说话。 到了快早上的时候,一旁病床上毫发无伤却因司机老哥当时心急如焚来不及解释便直接上了一针麻醉导致昏睡至今的程雏,揉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起身,一睁眼就见得江桥朝自己回过头来。 他无需多言什么,脸上一对黑眼圈就有把这人逗笑了的能力,第一个字刚拖过半个长音,小孩子特有的四散目光便留意到了江桥身后躺在病床上的可芙香。 他依旧以自己有意炫耀的说话技巧具实的将整件事情以冲击力最为薄弱的方式告诉程雏,跪坐在床,半张着嘴双眼朦胧的她仿佛没听懂江桥话语之中透露出的若干形容词和连词的意义,轻摇脑袋:“受了很严重的伤?” 对于这般强大的内容提炼技巧,江桥只能是自叹不如。 见得自己拿到了正确答案,程雏要比江桥想象的冷静得多,她自然的降低了说话的响度,踏着迷迷糊糊的步子往江桥身边靠,还没等江桥搞明白她先想做什么,这小姑娘捏着自己衣角,拖着无力的身子尝试将江桥拽起来。 江桥起身让了一步,程雏便自然的坐在他的位子上,摆着手让江桥撤到一边去,自己则是用手掌握住可芙香没有接着输液管的手,托着腮帮不说话。 一旁的江桥对这般早熟的程雏十分敬佩,口中道一句‘真乖’后便翻上了方才程雏躺着的位置,坐在较远处同样是一夜没睡而且已经出现了些许恍惚症状的司机老哥自觉被忽视,只能无奈的摇头,低头看表默默不语。 昨天夜里三浦与江桥被救护车的施救人员短暂治疗之后便打算前往医院,谁知负责调停此时的警察却以取证为理由将他们硬是拦了下来。 主要被拦的人自然是江桥,但两人却都认出了那带头警察的名字来。 “是你,曾老师” 得知可芙香已取出子弹整体无大碍的江桥看起来镇定自若,抱拳直视老曾毫无惧色。 老曾冷笑一声:“又是你,你可真会给我们惹事”江桥摇头:“我也算是个被害人,你怎么偏要针对我呢?” “针对你?你在拘留所里干了什么好事以为我不知道?”这老曾还真不知道江桥在拘留所里干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派去的人全都被收拾得很惨而已,他凑过头来,不怀好意的压低声音:“收买狱警企图越狱,失败后还贿赂警长,胆子不小嘛” 面无表情的江桥闻言发出生硬且毫无感情的大笑,仿佛觉得此处不进行如此夸张的处理对方就无法理解到自己心里头对他有多么鄙视一般的嚷嚷起来:“什么?是指曾大警官在警察局里叫人按三餐打我的事情吗?” 世上有什么动物耳朵最灵? 不是豹子不是老虎,而是未成年的狗,如果它们成群结队,在竞争意识产生的竞争之心会让他们拥有同样强大的顺风耳buff,在这不知源头的加护的辐射领域之内,一切八卦新闻的材料都会被明晰、解构、再构成,这些最终将会成为大新闻的材料,最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并连累自己的新闻工作室倒闭人员遣散。 但是在夏区《记者报道属实偏差许可》的百分之三十这一数据公布之后,他们如同有了拯救自己的at力场,即便这一偏差许可条例在公布当天下午就被直接驳回,受到祖区政策短暂激励的他们依旧如同抗敌战士一般的愤怒前行。 这群警察身经百战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跟这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不搞大新闻的记者做较量? 在区域联系极为激烈的今日一切不知真假的新闻都可以在几秒之内绕地球转上一圈,要解决谣言问题,只能从根源上解决。所以一听江桥这般装腔作势呼喊一旁待机搜集证据发挥脑内幻想的记者的注意力,一旁的几个警察便与老曾一人站上五角星的一脚,硬是用这种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的五角星站位将江桥和三浦新一围了起来,一个看来在这五人中仅此与老曾的家伙直接就嚷了起来:“喂喂喂不要胡说八道啊,你有什么证...” 从这本书的第一卷第一章到此处,人物的话没说完大致可以分为两三种情况,一,是被人打断,当然江桥一般只会对着可芙香才会这么没礼貌,二,是自己害羞说不下去,但这位警察叔叔一脸的横肉便否定了原因,三,是被谈话人的动作惊到。 说句实话,只要不是大脑延迟高于大众网游通用服务器的游戏延迟外加自身注意力极度涣散的情况下,正常的人很难会在义愤填膺的发泄愤怒之时被对方的表情吓到,除非对方翻白眼外加向外吐舌装出一副吸毒吸高了的模样的时候,不穿警服的时候警察朋友们自然是一拳过去让他舌嘴分离,穿着警服在记者朋友们的围观之下他还真做不出来。 但,即便如江桥这般玩心重的家伙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上述这种他自己都想打的表情,他只是如方才望着自己拳头那般的睁大眼睛,用毫无感情的眼珠子直盯着对方的面孔,接着露出可以称得上是高兴的笑容,发着失去活力唯有阴森的单音:“哈?” 正对着江桥的老曾和那警察虽未感觉灵压但也往后退了一步,毕竟面对一个用车门来磨皮磨到骨头都快露出来的家伙,连训练有素的杀手都觉得膀胱一紧,心理素质与其差不多的警察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知是哪位记者看准机会要给这冷场解围,咔嚓一声的快门声与闪光直接将站位破坏,站在五星伏魔阵的阵脚里的三个警察便慈眉善目的拿着警棍朝他那边去问话了。 这三小子溜得可快。 本还想带回局里,谁知懂些法律的三浦新一直接祭出了夏区还在实施之中但他们却压根不清楚的外区争议交涉法简称外交法,第不知道几百条第几例明确规定对于无法确认其犯罪事实的外区人员警务人员不得作出看押、判决等越权行为,必要时必须申请外区驻夏区使者馆人员的协助才可界定。 三浦新一与东戈登不同,并没有取得在夏区生活的移区证明,所以他只是以一个外区友好游客的身份在这里生活。情况明了,两个警察,两个嫌疑人,要么审江桥要么审三浦。方才江桥那不合时宜的笑容加上此时还嵌在眼眶里的看不见本意的眼睛,加上三浦这个外区人的审讯如果处理得不好只怕要出问题,所以老曾直接将江桥推给了那个警察,百般无奈,两人也只能分道扬镳的借用本就快要开走的救护车作为临时审讯室。 “作为外区友人,你不明白携带刀具是犯法的吗?” 虽然使用十分有效的询问技巧,奈何三浦新一见多识广,说起话来不痛不痒,老曾竟然什么帽子都没法扣上,无奈只能从他带着的东西下手脚。 老曾指着放在桌上的漆黑长剑,三浦新一摇头:“在大和是合法的,为了复兴远古人类遗失的大和剑道,我区政府十分鼓励这一行为,啊您不信吗?我这里恰好有大和区使馆一名主管人的电话,我们可以和他聊一下” 这话听起来十分搞笑,但大和区本就是个连无业游民集聚打人这种事情都支持并且还创立了‘民间私营社团保护法’的区域,什么奇葩条例出现都在意料之中,无奈,老曾只好免了这一过程,避免和使者馆起冲突。 老曾这边的谈话说了不久,本该以没收管制刀具作为结局,奈何三浦新一推脱自己后天就要离开希望能将此物带走,老曾见得有机会,便以一个不行便要搬出夏区、法律、很为难的万能理论来捞油水,谁知三浦大哥做事太过干脆,听得对方做出否定答案的瞬间便直接打了一通电话将安静而沉默、享受着夜间美好休息的使者馆吵得鸡犬不宁,工作人员压着气声音和缓的听完三浦新一的无奈和抱怨,对接过电话的老曾便是一通破口大骂。 别处的地方,警务人员只怕是不虚使者馆的,毕竟管的事不同,一句干涉区域内政直接就能把使者馆的话给顶回去,奈何依底安这地区实属特殊,夏区与大和区此时正处于较为深度的合作之中,这个关头出了差错,依底安政府集体辞职只怕都抵不了这责任。 无奈,老曾点头应是,在狠毒且空有言语毫无气势的威胁之下,他只得将东西还给三浦新一。三浦新一接过东西就走,恰巧撞见江桥与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如同被榨干脑髓一般的审讯官同时出来,老曾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还要拦住再问一遍让他心里不舒坦,谁知刚看得对方笑脸,心头就凉了半截,说话的目标也从江桥身上生硬的切到了审讯警察那边去。 江桥见状,歪头轻笑,在外面登记下自己的信息后便直接走了。 光是瞥了一眼这江桥走开的背影,老曾这心脏都觉得颤得停不下来,那人哪还有前几个月被抓进审讯室里审问的少年的样子。这副模样里带着的杀意和混乱,与自己见过的最为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相比,只高不低。 被审完的两人大有工作完毕的社畜组队去吃夜宵的欢愉。 三浦新一难得笑得这般开怀,江桥佩服着他胡诌出来的外交法,一边用力地砸着椅座,看得前面开车的司机都有些不忍。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江桥这不知道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大眼珠子和诡异狂笑,加上对方的目的地是医院,脑子里只剩下瘾君子这一身份判断。 另一个乘客行为举止相较江桥而言有些正常,但是目露的凶光顶得司机浑身不自在,加上让这两人上了车后他才发觉这人用衣服包着的东西竟是一把管制刀具,还特长,别说制止他们,他更怕他们用会伤身体的强硬手段制止自己的工作和人生。 开到目的地旁解下安全带的他正巧在开门就跑和原地下跪之中选择了后者并准备施行之时,便见三浦新一递了一把大和货币过来,对方笑着说起“没有夏币不好意思”这种话语的同时眉头却皱得紧紧,大有一个牢骚就要让自己血祭砍刀的嫌疑,加上这金额数量超过自己的车费,哪敢有不满意的地方。 待得江桥下车便如同车神附身一般油门踩底,在两人的笑声中迎着一个又一个红灯而去。 第六十九章 好像什么都没讲的一章 意识从并非褐发少女的虚构人物之中脱身而出的原因是可芙香与程雏的谈笑,一睁开眼便看见背靠着枕头的可芙香摆弄着手上的不知道发圈,一边朝着程雏讲着‘谢谢’,满足得像是生日收到女儿礼物的母亲一样。 一旁的司机老哥似乎在找机会插入这两人的对话之中,而一醒来便成功吸引两个女生的目光的江桥看来十分遭其嫉妒。忽视老哥的江桥搬了只椅子坐到可芙香旁边来,总觉得问什么都是多余,便挠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 被一个异性盯着会感觉到尴尬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怕是觉着视线不舒服的可芙香歪起脑袋反盯回去,只可惜江桥脸皮厚得着实不正常,眯起眼睛便是笑起来,眼见这人如此无耻,可芙香还真是没了办法,只得怯生生问起对方只看着的原因,一抓住机会便疯狂宣扬自己的无趣思想的江桥趁机又开始阐述起他的人际交往理论。 程雏对这些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江桥对这点十分满意,反而是她当真感兴趣的时候他倒是感到心慌。觉得江桥讲的都是些什么理不顺的歪理的小女孩子半耍无赖半闹脾气的踢起江桥的小腿迫其沉默,被攻击者既夸张又做作的反应也成功的逗笑了脸色苍白的可芙香,趁着两女孩聊天气氛正好,江桥才自言自语的借着上洗手间这种无趣却常见的借口慢慢离开。 站在门边不久心正想着司机老哥到底在犹豫什么的时候,那人便十分自然的从门内走出,看得江桥也不惊讶,两人仿佛在没有说话甚至是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就达成了默契。 “我刚问了护士”江桥自己往走廊上常有的等候用椅子上坐下,表情平淡,“她说造成的空腔不是很重,疤痕可以以后做手术去掉” “好。”明明旁边有足够大的位置却仿佛为了要表明自己与江桥无任何瓜葛、硬要坐到对面椅座去的司机大佬对此没有一点兴趣,这点也在江桥的考虑之内。 说大家都知道的事能有什么意思,江桥之所以坐在这里,也不是为了阐述这种无聊而现实的事实。 江桥挠头:“可芙香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何以见得?”刚问出口,司机大佬便觉得自己提了个蠢问题,在自己找到她之前两人朝夕相处那么久,发现个药有什么难的。 “上次摔倒”江桥直言最为直接的原因,“而且,她似乎越来越瘦了” “是吗?”司机毫不在意,“你的错觉吧?” 这一通拒不配合的计策打下来,江桥还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司机大佬索性就将这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场所,根本不在乎对方的看法。 “文森特家的事情,和外人关系不大”司机老哥说起话来没留一点客气,“打听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你想做这家里的食客,自然可以,毕竟你是小姐选的,我一个受雇者没有资格评点” “但食客该有食客的样子”司机翘起二郎腿,脸色臭的要命:“别给小姐添麻烦,也别寻思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这是最为基本的东西” 沉默,江桥目光扫至自己的鞋尖,万般情绪化为脑袋用力的一点和一声感情复杂的“嗯”。 司机老哥见对方这般严肃,绷起的脸略有松懈,呼了口气的他摇头,只道“多嘴了,抱歉”便起身走进房间里,接着便十分自然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江桥不清楚自己到底给可芙香惹了多少事,毕竟身在山中。 可芙香本身就不计较这些东西,加上身在山中,作为施救者的她怕是难以察觉她到底给江桥带来什么。 但是,作为第三人称的司机老哥发现了。他不介入其中,他不理解两人经历事情时的感受,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才足够理性,才能从客观的角度看待他与可芙香的关系,所以他的评价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才对。 人脸皮再厚,在知道自己老给人添麻烦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在医院的投币机里买了罐饮料,江桥叹着气往一楼大厅走,走不到几步就见得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跑来,还以为他是要去看望病重家人的江桥侧身准备让路,谁知这男的跑到江桥身边便停了下来,低下身子大口喘气,抬脸望了一眼江桥,说话声异常沉重:“你怎么、又,不接我、电话啊” 江桥闻言低头一看,才发觉这人竟是孙逸轩。 做江桥的孙哥也挺惨的,正收拾东西打算从宾馆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就听得手机自动播报的新闻里又提到江桥的鼎鼎大名,这人不知道买个电话是来当板砖还是如何,一到关键时候完全打不通,无奈之下孙逸轩又是发动起自己摇摇欲坠的人脉调查一番,得罪了一两个弟兄后才得知了可芙香因为中枪进了医院的事情,刚挂电话便又跑过来了。 解释完自己把手机当射击飞靶的江桥看着这孙逸轩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心头感情复杂:“你说你都知道我没受伤,赶这么急做什么” “眼睛见到才能放心...”孙逸轩接过江桥刚用力晃悠投币机后调出的饮料,朝着嘴里猛灌几口:“爽过吸大麻...而且你刚没受伤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吧?” “那你来又有什么用”江桥这问还真把孙逸轩问蒙了,现在的自己又不是警察,虽说还算能打,但要是对方有枪也只能是早早见阎王的命。 见他这挠头的模样,有些感动的江桥也不打算多作为难,压着声音念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喝了几口饮料,仰着头直叹气。 “不用这么担心的”孙逸轩也是歪起脑袋朝上看,“虽然没有中枪的经验,但也就是某些特定的天气会疼一下,这还是很早之前的事,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指不定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到时候修复一下皮肤指不定比以前还更光滑...对不起”江桥也没什么反应,这孙逸轩反倒是自己道歉了,听得他觉得有些搞笑,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无奈又喝了几口饮料,接着直将瓶子丢进垃圾桶里。 “比起你女朋友的事,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没等江桥反驳,这孙逸轩便径直说下去:“我觉得你应该避一避风头比较好” “好像也是” 听江桥这般心不在焉的回答,孙逸轩反倒急了眼:“你这可是危险到头了,上一次光明正大的编个罪名把你弄进监狱,然后派人大马路枪击你,现在又是晚上枪击,哪里有一点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这种程度的无法无天,可见这里到底有多混乱” “我知道”江桥摆手示意他别讲,“但我一走,可芙香该怎么办” “带她走呀”孙逸轩皱眉,“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江桥费尽心力的解释对方并非是自己女友这一身份,顺带为当时还不在场的孙逸轩解释了东戈登和严仲这两人到底和畜生到底有什么差别以及自己是怎么住进可芙香的公寓里的漫长原因。听得一懵一懵的孙逸轩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原来如此,文森特的大小姐呀,难怪左多变卦变得那么快”江桥只将它听进心里,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出医院寻餐馆觅食去。 病房门推开,司机老哥目送江桥两人走远,绕进没人的病房里,拨出了电话。电话那头异常愤怒,自己刚说完可芙香受伤的情况,对方便直接骂起来,连自家的母亲都给带上,不可谓不恶毒,但毕竟保护可芙香的生命安全是自己最大的人物,此时保护不当,被对方骂本就无怨无悔,更何况。 对方还是文森特家族的话事人。 第七十章 暂别(1) 可芙香的身体相对于经常受伤住院的江桥而言回复得很慢。 枪击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不知道是犯懒还是如何,她总是窝在床上懒得下来走动,要不是她面色有所好转加上枪伤的位置无关紧要,江桥还真以为那枪直接就把这人打成半身不遂了。 一般而言她都是由护工和司机老哥照顾着的,江桥虽然也想乐呵乐呵的参与到这一看护的氛围里,只是司机老哥那见江桥如见野狗的表情当真看得他既生厌也烦闷,想与可芙香聊些无聊的闲话也会因对方的干扰而阻断,自觉没趣的他便一直窝在她的公寓充当看门人。 程雏还是在悠哉的上她的学,除去被忽然出现的记者采访一通之外就无聊得很的江桥将对可芙香的关心移了不少到这孩子学校的人际关系上,时常问得一开始一脸兴奋的程雏犯起懒来。 有人愿意倾听自己的故事的确是不错的事情,只是这哥哥总是在自己说得兴起的地方总是一脸无趣,对群体生活一点兴趣都不感的他问起话来只有对新同学是否针对自己的忧虑。 “嘁嘁嘁”程雏摇起食指满脸得意:“你肯定没有当过转学生吧?” 对这嚣张完全不能理解的江桥反问:“当转校生就不会被欺负吗?” “怎么老想着欺负欺负的”对于思想如此偏激而弱智的江桥,程雏都觉得自己说的话成熟得多,“学校关系可不只是被欺负和欺负而已,还有友好的聊天和一起去洗手间” 对于女生用‘下课一起去洗手间’这一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表达友谊这点江桥早就有所耳闻,没曾想这还真有此事。雌性动物的脑子就不一样,能把去洗手间这种普通的事情渲染出了约会的氛围,也是话语高超。 程雏解释了十分长的一段时间,才让心不在焉的江桥理解到对于一个班级而言,转校生是多么珍贵的特性,仿佛持有它的普通班格调立马越过重点班一般,结合自己论述的转校生价值,程雏十分自豪的认为自己绝不会落到被欺负者的境地里。 且不说她这论证方法呈现其经验知识的不足,即便按照她这‘有价值等价于不会被欺负’逻辑等式来考虑,这一整段论述里还是存在一个问题。 转校生是否能被定义为‘班级的财富’的问题 转校生的价值是通过同学间的生疏以及与原生同学的比较得出的,正因为她是忽然转入,并非原生同学的主观意向导致的与众人的隔阂,所以她才会炽手可热。 但是,这种偏好会随着熟络而减少,当众人的热情消退,程雏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她身上转校生这一标签所带有的价值也只剩下名头。这个名头的用处是什么呢?一个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硬要说的话,它在话语里的价值还不如别人对她的一句诋毁。 听得江桥的这般解释,起身的程雏恶狠狠的踹了江桥一脚,直接进了他的房里,在她显然透着不高兴的‘睡客厅去吧白痴’里,房门反锁的声音响起,门缝里的灯光也在几秒之后消失。 这首操作真是骚,江桥还真是不知怎么处理比较好。进了程雏房间绕了一圈,本着‘相互交换’这一铁则的他打算就在这小妮子房间里过上一夜,只是刚躺在她粉色调的床铺上,便被一股她身上带有的体香给激得跳了起来。 女生身上的香气很容易与其形象挂钩,程度视乎人的幻想能力强弱和品行淫荡至何等地步。江桥在后者上具有绝无仅有的高度,所以他在嗅到的瞬间便回忆起了程雏不知何时曾经露出的表情,那表情里有不输给肉欲的成熟,与她自身体格和幼稚举止的反差正是催情的调味料。 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萝莉控在自己脑子准备对小女孩子发情之前便退出了房间,关灯锁门一气呵成,装得自己如同禁欲系的豪杰一般。 要说房间也不是还没有,但司机老哥与自己不熟也不好去开他的门,要睡杂物间还不如睡客厅,剩下的房间,就只有可芙香的了。 在门前踌躇很久的他嘴念着‘肯定锁着了’,手却不受控制的去转动把手。一转便到了底的门把反而把他吓了一跳,抽开手便在门外踱步。 回想起他伸手去碰触门把的行径,他便觉得自己这道德沦丧便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程雏是自己带来的,关系亲密得像兄妹,年纪还小,在东家的时候还睡一张床上,也曾给过自己授权,自己进她房间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可芙香可是不同,妙龄少女长相清秀,正是让人心动不已的年纪,并且与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关系这两字就和一盆冰水一样的往江桥脑袋浇下,心头的好奇和躁动全被抚平,他坐回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便闭上了眼睛。 与少年毫无必要的矫情完全无关,三浦新一正在收拾行李,一旁跟了他不久的保镖不安心的说这些关切的话来,比方说回去之后不要和老爷起冲突啊、不要被长老们牵着走啊、自己的部下里头那些可信那些不可信啊,三浦新一一边听一边点头,将装好东西的行李箱推到门外,与不知道是否有意在门外的东戈登撞个正着。 三浦新一如惯例的依旧尊他一声师父,闻言的东戈登愣了一会,点头问:“要走了?” “父亲在催”这般说后,三浦新一将他迎进房间。保镖与东戈登对上眼,点头示意后便识相的走出房间之外,站在门口待机。 安排给三浦的房间十分的朴素,原先只有一床一桌一立柜一椅,到了保镖过来后便又安置了张新的折床。东戈登坐在折床上,盯着地板,轻声说道:“辛苦了” 坐在大床上的三浦新一闻言脸色黯淡不少,目光游移,一切的烦恼在短暂沉默后的一笑里化为乌有,一切被利用的不甘全都化为灰烬:“是啊,真辛苦” 这般豪爽,与他以前不一样多了。 东戈登听言,抬头看着眼前这人,虽说这凶神恶煞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他目光里含着的东西还是多了不少的,比方说几分以前没有的率直,此时却如同点缀一般的修饰他的成熟。 率直不一定是好事,把它完全当成好事的江桥只是中了可芙香那无形中表现出的纯粹的毒而已,对于三浦新一这样终要成大事的人而言,率直所代表的坏处要远多于好处,只是他看起来并非是那么在乎的样子。 “把你邀来的时候,除去先前约好的东西,主要原因是‘破浪’”东戈登斜视靠在墙边的漆黑长剑,“当然,江桥所说的原因我也不会否认” “‘破浪’这一招数,最核心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东戈登说话的主题十分的跳跃,与上一句的联系十分之牵强。 三浦新一摇头,东戈登笑:“你觉得你学到‘破浪’了吗?” “没有” 三浦新一答得坦诚,甚至还有些许埋怨的意思。这家伙要么是在轮椅上,要么拄着拐杖,身体好些了也是在疯狂摸鱼,要么就是在想着怎么算计这两人,所谓的理论倒是告诉了不少,但如果格斗这种东西光靠理论就能成功,那些虚拟格斗解说员和爱好者们只怕早就把‘虚伪假面’爆到哪里去了。 三浦的回答没有一点过脑的意思,可见其敷衍程度之高,但这也怨不得对方,毕竟自己一直把他当枪使,平凡人家的孩子都会生气,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但这家伙好歹刚才好叫了自己一声师傅,那自己就该说些配得起这个名号的东西才是。 老师这种职业,最为表面的职业特点就是解决问题。江桥靠着自己的误打误撞摸出了门路,剩下的一人没有发觉问题的关键,那自然是需要自己来做提点才是。 “‘破浪’其实和普通的踢技没什么差别”东戈登撇着天花板,“最核心的地方,是发劲方式” 第七十一章 暂别(2) 江桥找了挺久才找到三浦新一所说的机场外小木椅的位置,近了身才看到这三浦新一旁还立着个行李箱,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保镖正给自家的少爷联系大和那边的人确定接应时间,三浦新一则是翘着二郎腿,满脸都是夹杂着凶恶的惬意。 三浦新一将预先买好的饮料递给江桥,侧着身子让出个位置来,识趣的保镖又一次走远去。 江桥坐在他身边,看着巨大的机场外层建筑,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疑问的意思:“不是说帮你嘛,怎么你这就走了” “家主让我赶紧回一趟”三浦新一苦笑一声,“是不是我觉得我这么大还这么孝顺很难得?” “我觉得你会开玩笑比较难得一点”江桥皮笑肉不笑的应着。 “常摆出来的这幅表情就是我最喜欢开的玩笑了。” 听言的江桥顿下,后才笑出声来,三浦新一亦是如此。 “比起刚见你的时候,你似乎改变了不少”江桥盯着机场外搂搂抱抱的恋人,说着的话语音调没有任何起伏:“那个时候你也帅,看起来狠得要命,很讨女生喜欢,但做起事来八面玲珑,还会偷偷给别人放水安慰别人,和伍左鸢也合得来,感觉是个懂事的二世祖” 在二世祖前面加以‘懂事’作为修饰着实逗笑了三浦新一,他做出的回应不痛不痒:“人总是会变的嘛,你也不是?在仙霞的时候和和气气还有点怕生,到了依底安后就成了个老油条,感觉是容易被女生依靠的人” “所以我才被人依靠进拘留所呀”江桥自嘲笑起,饮过茶饮的三浦新一抬头仰望天空。 “昨天东戈登跟我讲了很多东西”提起东戈登,三浦新一面无表情,“他说‘破浪’这种东西,只是一个劲而已,只是因为他个人喜好才是踢技,也可以是刀势,也可以是剑招,甚至是拳法” 对于他这般言论,江桥本不想多说什么,对于这种东西各有各的看法,东戈登这话的确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但显然三浦新一对于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证据之一就是他这非要江桥做出反应的明知故问:“你觉得呢?” “他这么说,就是吧”江桥拧开刚旋上不久的瓶盖,却又听得三浦说道:“他说你早就知道了” 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早就知道,而且这种转嫁风险的说话方式,江桥也觉得有点言外之意的意思。 “那打架这种事嘛...不就是看谁力气大”江桥满是正经的语调与他歪着的脑袋异常不相配,“力气一大没有招数也能干翻别人,不是有一个说法叫什么来着...脑子长蛆...哦不是,以力破巧,一切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之前都是假的,换言之,技巧是假的,所以,技巧是没有被学习的必要的” 三浦新一听得这讽刺之高超,忽得笑出声来。 “虽说有点道理不过没想到那个扑街编的理由这么烂”见三浦新一明白自己以十分曲折的方式做出的抱怨,江桥着实满意。又听三浦念叨起“亏我还不管差不了几岁的年龄师傅师傅叫得这么过瘾,这家伙还真是当不了老师啊”的话语,江桥才说道:“让他去教人开格斗训练馆,过不了几天就成健身房了” 听江桥这么说,三浦新一笑得越起劲,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冷场的沉默在男人之间展开是十分正常的,即便是在这种将要离别的时候。 三浦新一低头看表:“他说的倒是有些是对的” “比如?” 三浦新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说你改变了我不少东西” “指我的个人哲学吗?”如果说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改变别人的话,江桥只能想到他总结出来的经验谈,而三浦新一的痛快否定让江桥心头觉着失落,却也觉得合乎常理。 对于江桥而言,改变了他人意识上的东西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能打一点的普通的辍学高中生而已。 他知道自己那套理论的限制性,也知道眼前这位公子哥绝对没法感受得到总结出那些东西来的自己的心情。 “你搞错了吧”江桥说道。 意识上的影响,无论是以什么形式加以表现,最终还是会以意识来传达,自己最为珍视的,可以说是构成了自己处事方式的这套理论如果没法对他产生影响,那他的改变,就不是因为自己。 还没等三浦新一解释自己那般说的原因,江桥便冷着脸说了起来:“是可芙香吧,你的改变,硬要说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话,也是因为我充当了你和可芙香的媒介而已”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钦定...有点硬点的意思啊”三浦新一不明白江桥为何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评价,“虽然我不大感觉得出自己有什么改变,但如果有所改变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你的原因” “你应该更好的认清自己的价值才对” 听言,江桥不知该作何反应,目光游移,最后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沉默片刻,无奈的叹气: “认清自己价值只是说起来简单而已,人要么高看自己,要么低估,因为如果不高看就会自卑,难以前进,如果不低估就会傲慢,难以自持,即便有人告诉自己需要‘认清自己的价值’,但是为了继续走下去,最终还是要选择原先的做法,因为那就是经验总结的最优选项” 三浦闻言,纵使有千百种言论可以用来反驳这人的自我欺骗,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夹杂万千思绪的长叹而已:“好像还真是” 江桥本想就这么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只是有话想说的三浦新一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停下这个话题的延展。 “不过仔细想想”三浦新一瞥了一眼江桥,“人这种东西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多面的,多面得如同藏着不同的人格来应对不同的交际对象一样” “讨好别人算是人类在恐惧别人的敌意之下做出的自然反应”江桥这般说着。 “但也不能就一概说是为了讨好别人吧”三浦新一察觉这话题似乎有要歪出自己掌控之外的意思,便以言语想要强行扳正:“可能在你、不自觉的时候,已经采用了对人的区别对待形式,而且这种形式是更为根源的、更为深层次的东西,不以自身之外的更高层次来看待的话难以分辨” “不自觉?”江桥念叨着这个词语。 “对”三浦新一肯定,“区别对待的不自觉” 十分诡异的对话里,有人描述,有人倾听,有人听得懂,有人听不懂,江桥应该是听懂了的那个。 江桥搓着手指,目光瞥向一边路人:“...好像是如此” “我差不多该走了” “据说飞机是逆风起降的”江桥将空了的饮料瓶放进一旁垃圾桶里,“那一路顺风之类的废话我就不说了” 这般说着的江桥正要走,三浦却伸手拦住了他,将挂在椅子一旁的小布袋递给了他。江桥掀开一看,只见得一对漆黑的双匕被裹在柔软的带状海绵里。 “比被你炒了的老师傅送我那两把好多了”江桥摸着刀身,“感觉挺能捯饬的” 听得江桥对东戈登的描述,三浦新一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你喜欢就好” 三浦新一把一旁的保镖唤过来,跟江桥介绍他的身份,同时也让他多照看江桥,若是江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定当竭力去做,保镖应是,两人握手相识,而对于三浦隐藏在保护自己的好意里头的监视意味江桥也不去计较,毕竟他送的刀自己很中意。 三浦又是叹一口气,摇头苦笑:“这次应该多跟你打上几场才是,本来的目的我都忘了” “会有机会的”江桥笑,“秋季赛的时候你恐怕就秒不了我了” “对啊,毕竟你都把我那‘拔刀’的方法学走了” 三浦这言一出,江桥的眼睛忽得亮了起来,不清楚对方如何看出的他还没发问,拉起杆箱转身而去的三浦笑得开心:“不过你的‘崩拳’也被我学走了,下次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这般说着,他便自顾自的进了机场里。 那人越去越远,沉默的保镖目送少爷离去,正想询问江桥去处,却只见江桥朝着对方的背影用力点了点头,不知回应谁人的提问般的说了一句: “恩,是个对手。” 第七十二章 起名玩闹 朱宝柳自十年前从大学里毕业,便伙同自己的好友开了这一家心理诊所。这些年来不能说顺风顺水,但怎么着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十年的从医经历让他接触了不少的患者,其中抑郁症的患者比较多,少数患者因为认知障碍从而延伸出了不少问题来,但如果要让他自己来评论,相较于抑郁症,存在自我认知的患者他要更喜欢一点,毕竟他们大多数有趣得多。 在这个时代,心理医生与精神科医生的关系十分密切,虽然还没达到可以相互代替的地步,但前者已经全然成了后者的前奏,诊所方面也和医院的精神科联系紧密,比方说朱宝柳这家便是如此,偶尔也会从精神科那边接收到确认病状不存在但还需要继续观察而且遏制心理疾病的患者,这些人大抵上与认知障碍的患者一样有趣。 认知障碍者的起因各种各样,表现形式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宇宙人,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时空穿越者,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意识统括综合体。当然这些是比较严重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症状,比较常见的,还是因为难以正确的判断自己的价值而导致的心理焦虑,正因为常见所以被人忽视,而正因为被人忽视,这些冒头的矛盾常常会演变成燎原大火。 总之,从上述的描述来看,大家不难感觉朱宝柳是一个特别能吹而且经验老道的主治医师,加上他还有自己搞不定就推脱来客是精神病人让他去精神科看看这一多年以来总结出的手段,怎么说都不会栽什么跟头才对,即便栽几下,也不至于和这一次般需要推脱自己身体有病不敢去上班。 诊所打来电话把坐在电脑边办公的他吓了一跳,他瞥了一眼屏幕,确认是自己的工作伙伴,这才安心的接起电话,还没问起为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很熟悉却能让他一下就回忆起持有者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觉得浑身难受:“朱医生,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江桥啊...”朱宝柳十分无奈,“我前天已经告诉你了...你身体很好,真的,身体很好,脑子比我还好用,你不用来看病,真的” “不看病啊”江桥边说边笑,“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这不是治疗,只是我们聊聊而已’,我现在就是来找你聊嘛” “已经聊完啦”电话这头的朱宝柳表情异常痛苦,“我确定你思维敏捷口舌灵巧逻辑流畅,没有任何问题” “你都没听我给你讲我自己的梦呢”听着这江桥不依不饶,这朱宝柳浑身难受,“不用不用,你这种情况不用梦境解析,你很好,真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还没等江桥说完,朱宝柳便推脱自己有事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桌上的他摇头呼气愁眉苦脸,但还没缓过一会,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来自未命名手机号的短信上只写着‘明天诊所等你’这如同情人间的约会暗示一样的话语,却足够把朱宝柳吓出病来。 不用多想他都知道这肯定是江桥发来的。这已经不是什么心理疾病了,这是心理变态。刚开始见得江桥他还以为是有轻微抑郁倾向的认知失调,本想以谈话缓解对方的焦虑,谁知他那自来熟一般的说话方式直接震翻了朱宝柳的初步判断,他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应对,这江桥竟然开始逆向输出自己的哲学理论来。 要理解对方的举动,站在对方的位置来考虑事物是必要的,这几乎成了朱宝柳的职业本能,所以在江桥说出自己的一些诡异结论之时,朱宝柳本能的便去考虑他的思考位置,这般几个结论考虑下来,他竟觉得初听狗屁不通的理论此时变得十分合理,过往一些被忽视的负面细节浮上心头竟与对方的理论一一对应,若不是还有些自制的能力,朱宝柳的想法还当真是要被江桥带着走。 这是何等的污染能力,朱宝柳在第一次的谈话之后便联系好了精神科医生并在第二次的谈话后介绍给了江桥。 第二天他就得到了自己那个精神科医生朋友的回复,对方的看法似乎与自己完全不同,他认为江桥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高中生,可能是因为学业太重或者是别的事情而导致他有些焦虑,只要加以疏导就好。 然而第三次会面谈话过后,朱宝柳联系那个朋友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信了你的邪”。江桥哪里有所好转,简直是进化到了更加诡异的程度,不仅说出来的话诡辩技术更高一筹,甚至还带上了传销人员特有的感染力,怎么听觉得怎么怪异。 无奈之下精神科医生朋友答应了朱宝柳的三方谈话,然后,朱宝柳就见识到了江桥极为正常的一面。 谈吐合理,略显腼腆,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反人类的因素。 敢情这畜生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会这样,哈,整自己呢这是。 这朱宝柳也是心有热火的大佬,被找上门来的架哪有不干回去的道理,江桥先挑衅的那自己怎么反击都不为过,要让他尝到应有的代价才不会有更多的新人心理医生被劝退。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为了业界发展不顾自身安危的大无畏献身精神。 所以他在第六天的时候就认怂了,彻底的。不是宝柳不给力,奈何江桥有高达,哦不,有诡辩。他那些个诡辩都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一反驳他就会对外输出更多负能量,而且还和日常生活关联得十分紧密,若是反驳他逻辑出错强词夺理,对方又会直接换上另一套更为合理的说辞来让自己信服,为了保证自己心灵的纯正,朱宝柳只能对这个污染源认怂。认是认了,但江桥找自己找得似乎比以前勤得多,明明钱都退还给他了这人到底是要闹咋样,再这么下去朱宝柳头痛到失眠不可。 虽然还有报警一条路可以解决事情,但本来给患者认怂就是很丢脸的事了,现在还要出动外部力量来解决这件事,传出去只怕自己这诊所岌岌可危。 朱宝柳无奈之下,决定给江桥新找一个对手,一个在辩驳的程度上书给江桥,但却拥有超越了江桥的不切实际的患者。 但江桥这人对于朱宝柳的评价却是异常的高,高到他只要和朱宝柳聊上几句就会觉得心情舒畅。心理医生就该和朱大佬这般才对,若是不能让患者感到舒心和放松,这样的医生也很难让人敞开心扉,就比方说朱大佬介绍的精神科医生,穿着一件白大褂,面孔一看就是圆滑处世的老油条,与朱大佬那表情一动就看得出他内心所想的家伙可以算是两个世界的物种,这样的家伙要怎么让人对他放心,光是想着他平日里是怎么对人阿谀逢迎就觉得浑身难受。 当然这些都只是针对江桥而言的,平常人哪会以面部表情的抽动方式来判断他人的处事准则。 三浦新一已经回了一星期了,可芙香则还在医院休养,与前些日子不同,江桥在来心理诊所的那天晚上,便与程雏约好了搬到东戈登家里去。 东戈登等人自然是欢迎,程雏则没有江桥想象之中的那么抗拒,听他自曝感想,程雏反倒是皱起眉头埋怨的念叨起“我哪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家伙”来。 还没等江桥打着哈哈敷衍过去,程雏便揪起江桥放在桌子上的手来,眼神游移脸颊微红:“你带我来这,所以我来了,你去哪里,我也肯定会跟着你去哪里的” 这话带着别种意义上的撩人,听得人心头一紧,如果不是茶几挡着加上江桥理智还在,没有顺手将其一把抱住,只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畜生也很难预料得到。 总之,让自己与越来越可爱和成熟的程雏单独一起住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搬到东戈登家里来,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理由,与可芙香和司机大佬的话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之,在可芙香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江桥与程雏以暂住的形式待在东戈登的铁坊里。 许久不见的萧卓世这身校服穿得异常顺眼,以前在‘破和’带出的痞气被他收进身体里去,因第二日需早起上课而停止了熬夜行为所以他的黑眼圈早就消失,眼神也要比以前有神得多。 东戈登这人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江桥和程雏忽然造访的时候他正和萧卓世在院子里推手,两只腿动起来如同无伤者一样流畅,哪还有之前受过伤的痕迹,见程雏将东西带进房间,他还想着要和江桥交手试试,要不是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东缪音阻止,这家伙怕是会因江桥疯狂攻击对方裆下和膝盖或者是他自己不由自主的甩了一记‘破浪’而重回轮椅。 东缪音的发型与之前有所不同,扎起的一侧麻花辫挂在她的左肩上,穿着围裙的她一副人妻模样,光是看着便感觉得到她那含蓄而犹豫的气质,还有胸部也变大了不少。 这般想着的江桥目光停在对方胸前,不由皱起眉来。 虽说自己还没达到严仲那以cup认人的地步,但这东缪音的胸部怎样都让自己觉得违和。当事人靠近了些才发觉江桥这目光,面露着可以感觉得到的慌张和不好意思便往房间里退,恰巧遇见从房间里冒出来的程雏,两女孩说着什么又一同进了屋子里去。 东戈登对自家徒弟以目光猥亵自己妹妹似乎没什么感觉,但他的老徒弟可就不这么认为了,萧卓世一把揽着江桥的肩膀和脖子,控制着音调只显露自己的不悦:“这么直白的盯着别人看好像不是很好啊师兄” “讨厌呐”江桥一把推开萧卓世,随便找了张藤条椅便坐下,“我不是老早就说过我很喜欢你女朋友吗?盯着喜欢的人看都不行?思想警察吗?” 虽说知道这是句玩笑,但萧卓世依旧觉得只有江桥才能十分自然的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话来,东戈登虽说交际面广,但印象中能这般畜生的似乎也只有严仲和他而已。 但好歹,江桥还是懂得把握分寸的,自己若是和这两人讨论东缪音的胸型如何如何,只怕平时不怎么当回事的东戈登都要提着刀过来。 说到刀,江桥便把三浦新一临走前送给自己的那两把给东戈登看了一下,这人念着“他还送了你东西”这种略显妒忌的话语,但还是将刀子接了过来。不愧是跟铁打了几年交道的家伙,一摸便发觉这玩意和自己送给三浦的剑是一个材质的东西。 东戈登那块材料似乎东家祖传的东西,本来只是供着玩的,到了东戈登父亲这一辈,说是要破迷信还是如何,便把它丢了,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材料,好歹是块大金属,丢了觉得可惜,年纪还小的东戈登就把它捡了回来,直到离家的时候还惦记着它,最终把它带了出来。 本这是没人要的东西,东戈登便打算把它炼成管制刀具,不管耐不耐用,自己看着爽都行。男人这种生物,一向对于又黑又硬又长的东西存在着谜一样的崇拜,原先他也考虑过将其制成两把拥有带刺护手的短刃,连乌金模型都做好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其做成了长剑,就整体上来看,这剑由于材料限制,大概也只有一米左右,比大和那边常见的刀剑都要短上三十厘米,这也成了东戈登心中的痛。 比起东戈登对如果这部分材料早早出现自己也不会忍心把那长剑送给三浦新一的痛苦,江桥更在意自己拿到的那对刀竟然只是一副模型,刚要提及这事,便又听东戈登碎碎念道:“这玩意做工不如我,感觉没什么威力”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萧卓世挤眉弄眼,大有大舅子和好妹婿一起坑外姓徒弟宝贝的意思。 明抢了啊这是,江桥才不管东戈登什么个看法,直接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真不打算让我给你修修?” 在那之后,三人又聊起别的东西,只是说着说着总会因为某人的沉默而卡壳。江桥想同东缪音聊天,但萧卓世死活不让他单独去找她,并非单独询问和观察就失去意义的江桥无奈重回座位,本想从他们两这知道些她的近况,但一提东缪音的名字这两人那两人就陷入了沉默状态这点让他异常难受。 萧卓世自然是因为不想与别人分享自己女朋友的事情,而对自己妹妹现状全然不明的东戈登就十分爆笑了。 似乎为了掩盖自己作为兄长的失格,东戈登打岔话题的问起可芙香的身体来,江桥起初还能说上几句,被萧卓世问上一句‘怎么不陪在你女朋友身边’,江桥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光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一大堆糟心的想法就直接涌了上来。 见得江桥面部表情僵硬,萧卓世与东戈登深知不提可芙香为好,东戈登便打起岔来:“话说回来,上次给你的那两把刀没有起个名字?” “刀还得起名字?”江桥反问。 “我还以为你这种人肯定会给刀起名字呢”东戈登咧嘴笑起,江桥面无表情,甚至连音调也没有起伏:“哈哈哈,真有意思” “真不起个?”东戈登步步引诱,“给三浦的那把叫做‘摇光’,与星星同名,锐利得连光都能摇断的意思” “这么牵强”萧卓世不由自主笑出声来,江桥则是同样咧起嘴来,与东戈登不同意味的不屑笑容挂在他脸上:“以后改叫‘破和’好了,毕竟是破开了大和系热销车辆车身的武器” “好像也是,要不你这对刀就叫‘破和’?”东戈登仿佛还真是在认真思考,“材质一样,应该也能破开大和车吧,毕竟那种车脆得要命” 对于车身的脆度江桥深有同感,但这起名的品味他就真是无法苟同:“这么蠢的名字只能留给你造的武器吧”说罢,还略显得意的瞥了一眼一旁不知道有没有收到附带攻击的萧卓世,只见那人捂着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看着那只被自己收养的小猫,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叫什么?”东戈登问。 “若按我的品位”江桥皱眉,翻开袋子,将刀取了出来。仔细来看的话,这两把刀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形状与刀刃方向存在一个对称的关系,按照顺手程度最为优先来看,左手刀和右手刀便很容易区分。 “左边这一把”江桥左手握刀在空中割了一下:“叫扎古”,右手则是倒提刀子:“叫高达,如何?” 对于江桥这品味似乎十分赞同的东戈登深表同情的点头,再睁眼时满脸嘲笑:“还说你不给刀子取名字?” 这般说着就离开的他洋洋得意,但背影在江桥看来却异常的弱智。 第七十三章 命案 一睁开眼,是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天花板,考虑繁杂的脑内不转换的外部世界慌得他直恶心,正想用右手捂住额头,但却发觉自己的小臂怎么的都使不上力气。 他睁大眼睛看去,摇动的视线所接收到的、能被定义为‘手臂’的肢体在肘部便断去,剩下的半截手臂则是被一圈包裹得很细致的纱布代替。 惊讶和恐惧在一瞬袭上心头,他想叫出声来但却什么都做不到,完好的左臂与双腿无力的蹬着简单的床板,身子一动便整个从床上滚落下来。门外听得响动便冲进个人来,他尽力的抬头看去,见是一脸关切的小黄毛,这才记起这处地方的位置来。 这里是小黄毛的家,但自己这只不翼而飞的右手是什么回事? 他张着嘴但却无法发出符合自己心情的话语,黄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将不停挣扎的他抱回床上去。满脑子的焦虑和痛苦让吴希凯完全分不清现在的黄毛是演技还是真情爆发,他只能用力的喘息着以平复心里头这种恐怖的焦虑,在大量的空气交换后,大脑随着些许缺氧而平静下来。 见他冷静,小黄毛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放在桌边,揉着睛明穴便说道:“凯哥,能说话吗?” 吴希凯深呼吸一口,尽力的念出个‘啊’字,之后又念出一些简单的文字来,大概重复了五六次后,他才能够顺利的将‘可以’这个词语倒出。听得他肯定,小黄毛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没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吴希凯闻言,全幅身心的回忆他所询问的那一日。 他只记得当时他从这家里带着从‘明宫’库房里顺来的小型霰弹枪和手枪便跑到原先蹲好的点上准备伏击江桥。正当他所料的江桥出现之后,他便直接开枪射击,谁知道那人狗命大,怎么打都打不中,自己还开枪误杀了一个路人,最终被不知道是谁救下来了。 吴希凯这般断断续续的描述让近藤索罗门大致清楚了对方的掌握程度,他眼珠子一转,这才说道:“当时是‘明宫’三杰的龟哥把你救下来了” 吴希凯闻言没有说话,虽说对救下自己的人留有感激,但是他更在意自己的手是怎么回事。 “但是”小黄毛也没让他失望,斟酌片刻酝酿情绪过后便说道,“龟哥的一根手指也断了” 阿龟这人他是有所耳闻的,在‘明宫’之内的地位仅次于‘丧冲’,和一个道上传言娘娘腔、喜欢攻击男性的****的杀手‘莫愁’,还有力气大于常人,脸上常挂着无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才有的凶恶的‘豪仔’并称为‘明宫三杰’,杀人、抢人毒品、强行灌毒、与女性强行发生性关系哪一次不是手到擒来哪一次有过败绩,这次还把自己一根手指搭上了。 “被江桥剁掉了”黄毛的补充刚落,吴希凯便把他只剩下的右上臂抬了起来 “这个也,是江桥吗?”一提到这名字,吴希凯的整个脸都扭曲得异常。 “是江桥吗!” “你别激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黄毛的假意关心只是在潜意识中留下了些许作用,此时的吴希凯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存在,他咬着牙静下心来,想听黄毛的答复。见对方目光如炬,心里的杀意从眼睛里直冒出来,无法,他也只能点头表明那人当真是江桥没错。 牙龈咬得泛出铁锈味,吴希凯的左手捏得紧紧,恨不得把那江桥的脑袋一拳砸破才好。 “你放心,凯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黄毛骂了一句脏话又接着说道:“底下的弟兄都给你鸣不平,不把江桥那畜生打断四肢我也难以服众,而且还有‘三杰’助阵,江桥那废物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吴希凯闻言一直沉默,黄毛见状心念一动,便又说起来:“手的话...我私做主张,让‘明宫’一位认识不久的大哥去大和那边帮我定做了一只机械臂,可能没办法和原来那只那么好用,但是还有一些防身的功能,比方说装弹之类的...等你好了我们再说这事” 吴希凯闻言,只是点头,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假装休息,黄毛手机恰好响起,他便趁着接手机的功夫往门外去,门刚关上,吴希凯便听得微弱的声响传进来。 “...对,凯哥他刚醒,人还行...江桥那边我们打算一个星期后就做了他,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们三个帮我...机械臂已经送到了吗?行,我找机会告诉他...有了那只手凯哥说不定就能亲手报仇了...谢谢了” 断续的话语被有意识的压低了音调,电话刚接完,黄毛便敲了敲门,嚷了一句“那你休息,我先回‘破和’去一趟”这般说着也不等吴希凯回应,直接锁上门就走了。 躺在床上的吴希凯睁开眼睛,将咬牙渗出的血水吐在一边的地上,直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断手,面部又是狰狞起来。 江桥,你不得好死。 关上门的小黄毛表情一改之前的严肃和痛苦,他冷笑着打了辆的士,报了处附近的公寓名字。下车,他便直接进了公寓的一楼大厅,搭上电梯,在三十三层出来,走了几步便在一间房间停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陈列着一些木制的箱子,但不多,也就四五箱,往里头走才是真正他居住的地方------一间与客厅几乎一样大的房间。 里头一张大得如同由五六张床拼起来的床上躺着两个目光呆滞,全身赤裸蜷起身子的女孩,她们一听得响动就睁开眼睛,看得是小黄毛便扭动着身子起来,眼睛里满是渴望。 这两人是那日带东缪音去见小黄毛的那群女孩中的两个,脸蛋还算漂亮,所以小黄毛早早就下了手。他坐下,手掌任意的抚摸这两人的酮体,如同触电一般的快感在他手掌触碰之时激起,她们难以自持的将光滑的身子贴在他身上。 “想吃就自己去拿嘛”小黄毛从口袋里掏出药片,这两女孩咽起口水,便要去抢,谁知这黄毛竟将药片放到自己嘴里去了。两女孩见状急得眼泪直流,本就好看的脸颊配上这可怜兮兮,哪还有不让黄毛心动的道理,一把吻下把嘴里的药分了些给这两人便是一通乱干,直到那两女孩都累得昏睡过去,他才下床走到墙边。 “是你,成功了吗?”近藤村雨听得小黄毛声音,不反感也不惊讶,只是平淡问道。 “大致可以了”近藤索罗门边说着边抚着墙上的照片,“按您要求制作的手臂也送到了。等我把权能分给它,吴希凯就是我们第一号试验品,一开始的功能可能简单一些,但只要验证得了能源源头...” “好,要小心”虽然不知道是丧冲这话是真心假意,但是听得对方这般言语,小黄毛还是难免有些愉悦。挂断电话,他摊开手,将那张几年前偷拍的东缪音的照片拿在手里,嘴巴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之后便笑得开心的将它挂回墙上。 那‘明宫’大佬与‘破和’大佬要怎么算计自己,江桥自然是不知道的。 与可芙香联系过说自己这段时间先不过去后,他的生活便又恢复了前段时间在东家疯狂练习的时候。三浦不在那地下室自然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耍,崩拳的架势也可以进一步的修正,他还去弄了辆推车,倒满了水就又练起以前颜平帆让他练的东西,只是这次不限于拳头,连摊掌的姿势也开始练,毕竟东戈登这烂人什么都会,手就算打伤了也可以找他掰回来,不好好利用这一功能实在说不过去。 自己这魔力量消失得着实诡异,一点眉目他都把握不到,严仲那边又说组委会没有回复,自己也不能干等,体能训练便也重新练了起来。上次那事还没了解,当街乱跑怕是还要出乱子,于是就趁着东戈登不注意,把他房间那台跑步机给拖进了地下室,被他知道的时候还差点打了起来,不过就对方这破腿的情况来讲,江桥具有压倒性优势,基本上自己只要一抬腿,东戈登就会自然认输。 东缪音做的东西说实话要比可芙香好吃一些,毕竟后者大家闺秀,不下厨房,脑子又不算好,不会变通,会做的菜也就那几样,东缪音可就不同,心灵手巧做菜也棒,现在的身子比以前消瘦了不少,胸虽没有变大,但被身材一衬却也变得十分诱人。到了天更暖的时候,穿起短袖短裙,就算是不着丝袜的腿怕是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好的,说到这里问题就来了。在这生活的几天里,江桥几乎没有办法和东缪音单独说上一句话。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人跟着。 程雏跟着还好,自己逗她几句她就被忽悠去玩猫了,但东缪音那扑街男朋友真是难缠,自己稍有朝东缪音那边动作的念头,萧卓世便立马做出反应。时而是以谈话的方式切入东缪音与自己之间,时而是直接拽着东缪音就去哪里,还时不时的投来得意的表情,这狗粮塞久了把江桥略带阴沉的关切都给挤出体外去了。 不过萧卓世若是在学校也这么关心东缪音的话,自己也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了吧? 一考虑到这点就觉得这两人会在学校被针对得很惨,毕竟对情侣的怨恨是大部分单身人都会有的共性,可谓是印刻在基因之中的原始冲动。 但如果是两个相互可以依靠的人的话,接下来的两年想要撑过去应该也是不算困难的。这般考虑着江桥便觉得自己现在真是乐观得出奇,不知是和朱宝柳的谈话起了作用,还是可芙香对自己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毕竟那家伙脑子不好,什么事情都可以看得非常积极。想到这人江桥就觉得好笑,但笑了一会他又觉得头疼。 东戈登这人见江桥心情不好,哪有不过来火上加油的道理,说着说着两人便约好动手不动脚,两拳刚碰上,东戈登就被震得退后了两三步,这场比赛几乎可以算是一击即胜。 本就是玩闹的东西,两人都没有放在心里。打架的确可以不上腿,但是打拳这东西,腿起到的作用相当之大,蹬地给的力量,站稳身姿时的卸力,哪一样和腿没关系,腿一伤到就等同于力量的根源被斩断,又不是空战,站不住脚那还有什么好打的。 “你这拳头越来也硬了”东戈登揉着拳头坐下,江桥却觉得他这纯属没话找话:“长出茧子不就硬了” “真稀奇”东戈登目光游移,落在江桥拳上,又移到把玩着三浦赠他的双刀其中一把的江桥手上,“我练了这么多年拳,也没硬到能把车辆打凹进去的程度”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吧”江桥回忆起当时一拳捶在车上的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看起来硬而已,实际上只是敢不敢的问题” “就算有人能,也不会有人真的去干的” 东戈登这般说着笑了起来:“你这拼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会吧,我捶凹个车你也嫉妒我?”江桥自然并非这般想,他顿下,抬头直视对方:“你想说什么?” 见江桥这不知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明,东戈登心头五味杂陈:“你最近找我医手的次数高了很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拼过头把身体练坏了” “我有分数”江桥这般说着本以为话题就此告终,谁知道这东戈登幽幽的补了一句:“不顾自己手会疼会受伤,直接将车门顶出凹槽的家伙的分数或许需要一个向普通人视角折算的比率” 江桥本是想憋出个笑容来以对方的胆小讽刺回去,但刚想这么说时便想起了三浦新一在机场外对自己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 对江桥而言,那恐怕是这前半生以来接触过的,最为晦涩的语句,其诡异程度与内涵远超高中阶段写过的任何一篇阅读理解。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也能感觉得出它的表面意思,但是,有一种掩盖在表面之下的深邃不停地刺激着他。 三浦新一到底看穿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却很容易被他人识别出来的部分? 他所说的区别对待是指谁? 人活着肯定会对他人存在区别对待,这样的事情一目了然,根本无须提及。 将问题翻折重新打开,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三浦新一那段话到底在说什么。 他到底在重复什么,他在强调什么?他所强调的东西是无法直述的吗?还是希望由自己考虑出来才以那么诡异的方式加以提醒? 他是希望自己更深的认识自己吗? 三浦新一是下一次高考的阅读理解特邀出题人吗? 江桥本以为与朱宝柳的谈话里能更加的认识到自己。但此时想起来,这或许太过乐观了。 能拯救自己的终究只有自己,所以现在要理解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 “不说这些了”见江桥当真烦恼得很,东戈登也只得难得的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话题忽悠了过去:“刀子没试过?” “试过了”虽知江桥这口气里满是敷衍,东戈登还是不想放过从这刀子上抠点材料下来的机会:“不用让我修修磨磨?融了再造的话,按我的手艺怕是能造出更锋利的” 这鬼话江桥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他收起刀子就要进屋,走不到几步,今天刚买的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理论上这玩意是新卡,知道号码的也就那几个,还以为是颜平帆的他心中还有些小激动,翻开一看却是孙宇轩。 不能说激动全无,毕竟这还是新手机的第一个来电,但是对于本身就带把的人来说,另一个带把的人给自己打电话的魅力总是低于不带把的人给自己打的。 他接起还没说什么,就听得孙逸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江桥,你在哪里?” “我师傅家,东家铁坊”江桥刚这么说着,孙逸轩便嚷了起来:“刚有个朋友联系我说曾哲死了” “曾哲?”江桥难得的思路有些断线,如果是特别重要的家伙他肯定不至于连名字都不记得,既然不记得名字,肯定是不认识或者是无关紧要的家伙。 “那个审了你很多次的人,姓曾的”孙逸轩这般说着,江桥才记起他的名字来。 “哦,是他啊”江桥歪起脑袋,“关我什么事” 语气冷似冰锥,听得电话那头的孙逸轩后背泛冷,一个不好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你杀的?” 江桥的语气依旧普通: “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我杀的” 第七十四章 嫌疑 “你这心理素质真是强悍过头”听得江桥的回应,这边的孙逸轩冷静过后才无奈说道。 “实话实说而已”江桥笑起,做到门厅石阶前,与东戈登刚对上眼,对方便直接移开了目光,若有所思。江桥也不管着暂时还是瘸子的家伙脑子里在转些什么东西,继续与孙逸轩通起话来:“说不想宰了他是骗人的,只是我不想当逃犯,也没勇气杀人” “这话听着怂,但还挺让人安心的”孙逸轩的苦笑从电话那头传进了江桥耳朵里,“但你可能得清楚” “你已经被警方列为嫌疑人了” 江桥听言只觉得好笑。要说自己和曾哲的交集,除去在拘留所内被疯狂连环审讯之外,也就是前段时间与不知哪跳出来的白痴三人组干架之后,自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列进嫌疑人名单,这是不是有种不打自招的意思? 听得江桥这疑问,孙逸轩也不知道作何解释:“可能是和他有关联的人都是嫌疑人” “有我能帮的,要告诉我呀...”又说了不知道些什么东西,孙逸轩这话跳得非常突兀,突兀到江桥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用力的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坐在石阶上也不知道想什么。 东戈登从那头慢悠悠的走过来,笑嘻嘻的说着“你听听你打电话的口气,瘆人得很”便坐到他身后高一阶的门槛上,“要不你就活生生的坐在这,我还真以为和他通话的那个你是假冒的” “倒霉事老往身上凑,换你你乐呵得起来?哦还真说不定”把手机倒扣在石阶上的江桥直摇头:“我这点真是背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依底安怕是和我犯冲。” “指不定呢”东戈登仰着脑袋,目光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说不定它是不喜欢你,想把你赶回仙霞去” 江桥仰头望去,空中没有星月:“你又想赶我走了?” “时候到了而已”东戈登顺着他目光望去,同样什么都没看到,“时候到了就该走,季节如此,人更是如此” “我这辈子还只来过依底安这一次,可你这都明着赶我两次了”江桥发着啧啧感叹,本以为东戈登会顺势开起玩笑,没想到他倒是正经得很:“东西也学完了,严仲也老是催我...” “你这人,刚一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易懂”江桥不由自主的挠头前眺,“到了现在我却不明白你是个什么人了。” “我可是难有的好人,对别人好”东戈登闻言笑起:“你是我徒弟,我自然要对你更好” 真不要脸,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徒弟的挡箭牌的家伙不也是你吗?平时江桥肯定是能把这真心话说出口来的,对待东戈登的时候他从未口下留情,今天却斟酌起这话的分量来,思来想去,他才问道:“你得绝症了?” 若是平时这两人又要吵吵闹闹起来,只是东戈登似乎没有什么玩闹的心思,坐着的模样若有所思,说出来的话语要比往常的哪一次都难懂:“到了现在,我却更明白你是个什么人了,甚至要比你自己更加明白” “世界上不存在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江桥摇头,听懂言外之意的他丝毫不掩饰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抗拒:“好意心领,但我的事情还是要我自己来找才对” 背对着的叹气声在起身的衣物摩擦声里隐去,东戈登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往屋子里走,留在原地的江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得喉口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将他呼出,窒息的感觉一瞬缓解,但什么东西都没有变。他起身正要同样转身进屋,就听得门外传来警车鸣响,他十分自然的将匕首藏进东戈登靠在门旁的刀剑装饰后,转过头来便见得警察装扮的人拿着一张纸朝着满脸无所谓的自己走来。 司机老哥站在医院大门外的铁栏边吸烟,手指触着墙面上凹进去的金漆大字,心里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的时候,便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的加长跑车停在他面前,这车十分熟悉,以至于他一时间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少爷的车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座穿着漆黑西装的男人直接推开门走了出来,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与让人难以忘记的赤红眼瞳直接把一直淡定的司机老哥惊得烟都咬不稳,连忙跟到走得快急的家主身后去。 躺在病床上的可芙香睁着眼睛直视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涩才眨一下眼睛。别说是在旁的护工小姐看不出她在看什么地方,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东西,就连脑子里刚才想过什么东西她都记不大清楚,就如同有别的灵魂在她的脑子里开了一个无痕账号一样,一通浏览思索后便把痕迹清得干干净净,空留观察与思考过的空壳,没有丝毫内容。 平日里的可芙香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懊恼,平常的她连意识得到这件事与否都很难说,但在这种无聊却难以入睡的闲暇里,既然决定不去想忽然就不来的江桥和程雏,那么就只能井里的思考别的,所以她才陷进这一牛角尖中。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解乏的手段,比方说和护工小姐聊天,玩手机之类的,但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意识就像是被砍如西瓜里的刀子一样,拔出费力,用力切下也费力,谈起话来时满脑子也都是那两个人的声音。 护工小姐怕是无聊得紧,便借着让人难以牢记的无聊理由开门出去,门一打开便撞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头刚抬起便被对方那双赤色的眼眸惊到,还没来得及问清来头,这男子便直接走自己身旁走过,她还要追问,见得方才站在那人身后的司机大佬摇头这才缓住话语,随着司机大佬走到门外去。 可芙香还以为这护工有什么事情才折回来,一抬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连贯:“你怎、怎么过...了” “再不过来你怕是要被打死在路上了”板着一张臭脸的男人本还想厉声喝她几声让这不让人安生的家伙长些记性,但看得这削瘦的肩膀和苍白的脸庞,哪还有什么恶毒的话好说,从旁抽过一张椅子过来的他拉着长音叹气,将佣人整理好的刘海撩得杂乱,“真有意思,自家妹妹受伤我还得通过外人才知道” “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说得出口...”这可芙香笑出来的模样傻得很,平日里尤尼康见着这笑容只觉温馨和缓,此时看来,心里难过得很,伸着两只手直接掐起自家妹妹的脸颊来,捏的对方挣扎叫喊他也不放:“这么多年来一家人哪有什么说不说的出口的。受个伤还要保密,以后结婚怕是也不告诉我了?” “结婚什么的哪能和这相提并论”见她那无力的挣扎怕是真被自己掐疼了,尤尼康稍一放松力道,这姑娘便直接挣脱了魔爪,摸着自己的脸假哭:“毁容了毁容了”尤尼康那不知道这人浑水摸鱼的意思,他偏偏又把主题给拉了回去:“这就心疼了,你中枪还留疤呢” 被他这么一说,可芙香仿佛今日第一次知道这一事实一般:“当真?” 尤尼康本以为自家妹妹的知识量应该更加渊博一些的才对,听得她这般认真,他倒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了,目光移到别处去:“指不定吧,技术好一点的医院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刚觉自家妹妹眉头稍有舒展,这想着得给她些教训的哥哥便又补了一句:“但这种医院可说不定,疤痕怕是要爬到你脖子上去,然后顺着脸一直上...”恐吓还没完,可芙香直接把手贴到自己嘴巴来了,一脸哀怨:“别说了别说了...” 在旁人看来这怕是十分美好的场景,长相清秀的女生满脸哀怨的用手掌捂着帅气非凡沉熟稳重的赤瞳男子,不说是神仙眷侣,但混个男才女貌也是没有什么问题。女生率直而可爱的方式着实能摇动不少男人的心,但如果男人的身份里多上哥哥一项,妹妹怎么可爱他都很难产生心跳不停的感觉,在这么多年的生活里早就对妹妹知根知底的人类,在妹妹还未成熟到展露出可爱之前,作为哥哥对她的心跳不已已经被小孩子特有的顽皮消磨掉了。 “怕了吧?”这无意之中耍可爱的技巧尤尼康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他早就过了中招的年纪,一把拍下对方的手掌直接问道:“怕了还不赶紧跟我一起会美区接受治疗?” 怕是戳中可芙香要害,她连扭头耍脾气的脑袋都转动得极其生硬,见状尤尼康叹气,直接念了起来:“从大赛过后你在这已经待了半年了吧?怎么玩也应该玩够了,趁这次机会看医生的机会回去不是很好吗?修养过个个把月夏区的秋季赛不也开始了?不参加了吗?” “我在这边也能练...”可芙香无力的挣扎直接被尤尼康驳回:“那边高级的仪器放着不用,来这里耍这些破铜烂铁?” “你,还去打了‘英格薇莉亚’的比赛吧?”特殊的词汇刚出,可芙香这露出的惊讶表情直接被尤尼康看成了默认的同义词,抱怨的声音又是响起:“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要是江桥跟可芙香这么说话怕是两人当场就得吵起来,但对这哥哥,可芙香还真没什么胆量在嘴上和他战上一场。见可芙香还在动摇,尤尼康摇头又问:“身体还没治好现在又受伤了,你看你这瘦了多少?听医生说你还拿了一年的药,你知不知道药吃多了...” “我知道” 除去‘我爱你’这种被人用烂了的三个字以外,其他可以表达深厚含义的三字词可能只剩下谁人的名字而已。但这种情况也不能一概而论,对于尤尼康而言,可芙香的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深意,并不亚于世间所存的一切深沉概念。 “你得回去了...”尤尼康没法去看可芙香那表情,那种天生乐观的家伙脸上如果露出一丝忧郁,威力要比那些一天到晚如江桥一般愁眉苦脸或者面无表情的家伙威力要更大。 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尤尼康自然懂得,供小于求自然让人珍惜,经常出现的感情则让人厌烦,人类都是如此。 “还有些事情...”可芙香微低着头,轻声细语:“我有朋友,一个,不,一群很好很好的朋友...”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的朋友,不要也罢”听得她这么讲,尤尼康心里觉着难受便开始胡言乱语,无论如何,妹妹的交友自己是绝没有干涉的余地的,更何况,这个人是可芙香,那个在这之前从未主动因自己的问题而求助于文森特家人的可芙香。 “哪能这样呀”这尤尼康闷闷不乐的模样着实让可芙香开心,但笑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浑身难受得紧,就像尖锐的爪子在挠抓着自己的后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脸色都比刚才难看了些。尤尼康自然看出自家妹妹怎么回事。心急的时候手机还响个不停,尤尼康直接把电源关上,丢在一旁的桌子上,满是焦躁的讯问可芙香的情况,对方自然是哈哈大笑的说着‘你太夸张啦’这种充满元气的话语,但她越是这般,尤尼康越觉得心里头堵得很。 把医生与护士叫了过来,得到了有些体虚的说法,护士与看护重新进来,保镖也紧随其后的照顾起脸鼓鼓仿佛有气但却不好在众人前发作的可芙香,在自家妹妹这抱怨的目光里苦笑着把门关上的尤尼康,在门外顿时变了个表情,着实让刚因翻看病历而失神的医生惊讶。 他抬了下眼镜,做到尤尼康身边来,压低声音:“文森特小姐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虽然治疗慢了些,但是我院技术水平高于其他医院,经过一系列的修正治疗,皮肤底下的空腔已经修复完成了” “嗯。”尤尼康重启手机,心不在焉:“做得很好,需要资金支持尽管提出来,和里头那个黑衣服的男人说就可以,无论需要多少我们都会满足你,只有一个前提:医好她。” “您说的是伤口,还是文森特小姐整个人?” 尤尼康瞥了他一眼,只是角度微妙导致反光的镜片没能让这双赤红的眼瞳窥见对方的心灵之窗,但对方似乎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只是将病历塞进自己的白大褂兜里:“恕我直言,若是希望文森特小姐恢复得完好,您必须提供完整的病历”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她的枪伤,知道吗?”尤尼康也不管对方是否一样看不清自己的眼睛,只是这般强调道:“枪伤,明白?” “就算医好了枪伤又如何?”医生避开目光的看向一边,“她的身体完好无损,但是他的衰弱却一直在持续,您与她关系这么密切,肯定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精神已经不比...” “我说了,不用你管”尤尼康一把揪住这医生领口,身子站起之时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亮着屏幕的手机跌落在地面,跃起,落下,碎了的屏幕撒了一地。 赤红的眼瞳嵌入医生的眼睛里,一只手臂的力量揪着他直喘不过气:“做好你分内的事。”这般说着,他猛地松手,医生跌坐在椅子上,尤尼康捡起手机揣进兜里,往通道尽头走去。 “杀人的肯定是江桥啊!”女警察嚷得撕心裂肺,伴着的哭声着实让一旁同期的警察不忍,加以安慰。 “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呢?”女警察掩面,碎碎念着,“曾老师...曾老师他被切断了气管,尸体的一半被烧成了焦灰...但现在嫌疑人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我们连把他抓起来都做不到呢?” “对啊!”一名年轻的警察一捶桌子,满口忿忿不平:“就因为姓江有人撑腰?我们做警察的连自己人被杀都没法把嫌疑人抓起来,那我们当这个警察还有什么意思?” 局长歪着头,看着这群人群情激愤,他瞥了一眼被临时拉过来的左多,那人正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的休闲游戏。 倒也是,老曾死不死跟他没什么关系,要说起来,像左多这种级别的空降人员,可能老早就看老曾不顺眼了吧。 不过,同左多一起来的那个人倒是挺上心的,似乎是左多的弟弟来着?接替原先的孙逸轩。虽说是接替,但左多对他的态度可比对孙逸轩好多了,当然这是自然,毕竟是弟弟嘛。 左扬东面无表情,目光在说话的几人身上移来移去,手上的笔时不时的在笔记上做个记号,局长瞥了一眼笔记,才发现这玩意杂乱无章,但每一部分似乎都代表着这人的想法。 “好吵...”那群被老曾带过的警察们的戏码还不知道要演多久,但是左多是真心厌烦了,他扭着脖子四处瞎望:“局长,这种事不需要多做考虑的吧,要抓就抓,不抓就不抓,别在这浪费时间” “你!”怕是气氛正好,有个警察被这气氛带得连上下级也不分,朝着左多就嚷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说...”还没把话说完整,左多的目光便顺着桌面移到了他眼睛这来,硬是把话压了回去。 见情况越来越糟,局长叹了口气:“那,先抓起来问问吧...”,刚这般说着,便听得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靠得最近的警察接起,应着的声音发生了显而易见的转变,挂断电话,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讯问后,我们安排在江桥住的地方附近盯梢的人马说...” “他不见了。” 几乎所有的警察都愣在原地,局长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他的视线立马望向左多,只见对方露出了十分诡异的微笑:“那就该通缉他了。” 第七十五章 道标 询问的警察并没有如他们所愿那样的见到可芙香·文森特,带头的年轻组长阿方刚拿出搜查令,便接到了来自上级的电话,硬是将自己出示的申请作废,最终只见到了她的代言人,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那男人谈吐简单,说话果断,怎么样都不像是正经的配合自己,十句话不到就急着赶客。问及江桥的内容倒是实话实说,要往可芙香·文森特的方向发展就变得十分困难,即便动用强硬的说话态度,却依旧无法从对方的嘴巴里撬出什么信息。 一堵密不透风的黑墙。 “组长,接下来怎么办?” 失败的询问过后,临时组成的三人小组在一家餐厅吃饭,吃不到几句戴眼镜的同期警察便询问阿方。但提出问题又能如何?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同事被杀的案件调查,问了也只是增添烦心而已。 急急忙忙吃过饭后,三人便来到东戈登的家进行新一轮的询问。与在场的警察交接,将审问的权力拿了过来后,他们首先调查的人是东戈登。还在东家院外看资料的时候,那戴眼镜的哥们便露出了可以察觉的厌恶:“又是大和刁民” 对于这个称呼,阿方既不反感也不喜欢,本来就不是什么尊重别人的称号,甚至还带了点地域歧视的意思,但事实却也如这个称呼所言,来到依底安的大和人,的的确确给这里添了不少麻烦,就比如说前段时间来过的三浦新一,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直接和‘明宫’干起架来,干完就跑,留下一堆烂摊子,警察光是洗地收尾都动了不少心思。 不过这片地方就是这样,毕竟是夏区与大和的边界,夏区人多,大和人也多。 东戈登这人,阿方曾经打过几次交道,一般都是因为他与别人争吵或者故意扰民导致的,但在最后都证实了这些事情是子虚乌有的,可见这人到底有多惹别人讨厌。 这样一个讨厌鬼,他就这么翘着腿,坐在收拾出来的房间里笑嘻嘻的,没有一丝畏惧。 “又见面了”东戈登笑容不变,“别来无恙” “我们这可真是有缘”阿方摇头,对于这个人,他亦是抱着十分中立的态度,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他身上总有一股看不起人的意思,说话的腔调、坐姿,甚至是眼神,总让人浑身不舒服,但是,他却也有令人尊敬的一点,无论别人多么敌视他,这人总是能一笑而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对待那些有意无意的家伙,这点倒是很有意思。 “这次是你,徒弟是吧?”翻动卷宗的手势只是无意而为,早在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这三人就已经将大致的内容记在脑里,“江桥,他跑哪去了?” “查一查他的手机导航怎么样呢?”东戈登明知故问。 “好主意,但我希望能在你这得到有用的信息”阿方也不急着和身边的人一样生气,平淡说道,“毕竟你是他师傅,又是良好市民,总该提供些有用的信息的” “我这徒弟呀,不听管教”东戈登摇头,“你们没来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要他滚回去仙霞呢,指不定是听了我的话生气了,回去了也有可能” 阿方听言,虽知道是虚假的,但也算是装模作样的记在本子上。 对于这个人的说辞,他并不相信,准确的来说,所有居住在依底安的大和人的话语他都不怎么相信,这并非关乎地域歧视,只是一种本能而已,一种可能从上一辈就塑造出并传承下来的条件反射,想必这里的所有警察都是这么想的,只是程度的问题而已。 依底安这个城市的原住民对于大和人的排斥,根深蒂固到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有多么奇怪。 东戈登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三人在不经意间采用了几种法子询问,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这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阿方也不追究他说的是真是假,大概清楚了情况后就与原来的警察交接,接着离开。 下一个目标是孙逸轩,他搬了个地方住,找起来十分麻烦。 好歹还是在局里见过的,虽说现在他被免职了,阿方也很难用盛气凌人的角度来面对他。听空降的副局长的说法,这人包庇江桥的可能性极大,甚至于还有可能参与进杀害曾哲的事件里头去。听闻的会场自然是各位警察七嘴八舌尽述愤怒,在场冷静些的除去自己和局长外,就只有作为始作俑者的左多和他那个怎么都看不穿的弟弟。 孙逸轩要比之前在局子里看到的削瘦得多,房间里的纸箱还有许多没拆,看来是刚搬到这里来的,一次性杯倒是准备得稳妥,阿方等人也不客气,接过纸杯就开始喝茶,咽不下几口,阿方便若无其事的问起话来。 角度也不算刁钻,毕竟在老手面前再怎么刁钻的技巧也没什么用,所以阿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人这套到什么话。他十分快速的将耳朵听得生茧的问话复述一遍,孙逸轩也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滴水不漏。见组长不再问话,其他两人便接过了任务,孙逸轩看似认真的回答着,但目光却时不时与阿方的目光对上,显然是对他有所防备。 他自己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目光四处乱扫,待得那两人问话结束,便假装无意的问了一句:“孙哥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孙逸轩被这突然的问题一问,脑子稍有些转不过弯,这才说道:“怎么了?” “没”阿方挠头,“看到你有一对洗漱杯我还以为你有同居人了” “哦,那个呀”孙逸轩微微笑起,“我这个人习惯了买东西都买一套,特别是瓷器,如果碎了的话,立马就有新的可以换上” “那第二个碎了的话不是也要重新买吗?”阿方把手揣进裤子的口袋,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样的话,成对的东西有意义吗?” “就我而言的话”孙逸轩往后瞥了一眼放在洗手盆附近的那对洗漱杯,“能节省一半的时间吧?” 沉默,本来说话的阿方半张着嘴看着天花板。 顺利,太过顺利了。 阿方揣进兜里按手机的手指忽然不动,他挺直身子,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还亮着的屏幕放在桌面上,一旁的两个警察不明所以的看着阿方,孙逸轩则是一脸平淡的与之对视。 “你还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啊,明明自己离职也是因为那个人?” 阿方皱眉:“你是前辈,我想问你一下,诱导警察的办案方向算是妨碍公务吧?” “我也没做什么吧?”孙逸轩眯着眼睛浅笑,“定期的把杯子拿出来洗一洗,两个杯都有牙刷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杯子里的污垢手指伸不进去的话自然而然就只能用牙刷了,用完后放在里头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你们自己误会有人与我同住,这可不关我的事情” “恩,也是。”阿方按着手机上的删除键,将增派人手盯住孙逸轩的请求在当事人面前一字一字的请求后,将它揣回兜里去,拿起记录的本子示意那两人与自己一同离开,“告辞”两字显然说得不是那么高兴。 脚步声远去,站起来送客的孙逸轩全身如同失了力气一样的陷进沙发里,朝着天花板吐了口气。 江桥是不可能来联系自己的,孙逸轩十分清楚这件事情。 在自己还有能力帮他的时候他就碍于自己的立场不愿相求,到了现在,他更不可能将自己卷入这烂摊子里。 拖延警察办事效率的法子不起效果,那既没有权势也缺乏力量的自己要扭转这个局面,就只剩下最后一张王牌。 孙逸轩从沙发垫里抽出个文件袋,这里头装得是自己关于五年前那件事情的所有信息,虽然并不完整,但却已经足够窥见它的表面。 原理不清楚,本质不清楚,但毋庸置疑的,这是一个丑闻,一个天大的丑闻,一个能把整个依底安政府甚至是夏区拖下水的丑闻,而自己将要做的,是把这个丑闻丢给有能力解救江桥并保证江桥接下来的人生无风无雨的人。 然后,为了仅仅一个江桥,用这个王牌要挟左多,要挟重击六组,要挟整个夏区。 成为整个夏区的敌人。 第七十六章 好戏(1) 一般的情况来讲,晚上是很难看见这么多纹身大佬和猥琐小人在路上拿着刀子晃来晃去的。 他们大多凶神恶煞,手持管制刀具嘴中骂骂咧咧,眼神若有要将大家伙寻找着的混蛋小子分尸了的凶恶。 不用多说,这个人自然是警察暗地里搜查得紧张的江桥,这群人也不用怎么解释,在依底安里横着走的,除了司法部门之外,应该就只剩下‘明宫’和‘破和’了,而这人数只怕是‘破和’历任混混加起来都不够,答案只能是前者。 事情发生在一两个小时前,低着头在阴暗小路里瞎逛,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考虑得心焦的江桥被一群人拦下,这群人也是简单粗暴,捏着拳头就要说自己的脑袋把他胸口的内伤撞出来了。 江桥觉得这理由也是新颖,自己要真有这么硬的脑袋,只怕也是可以在依底安里横着走,那还会落到被人疯狂陷害还是第二次的境地。 好嘛,自己正因为又一次无缘无故被人扣帽子心里冒火,这群人就撞上门来惹事。 还没现在这么能打的时候江桥就没虚过这种拦路打劫勒索敲诈,现在胆肥了、有本事了的时候怎能在这群人面前认怂? 对方刚掏出菜市场不知哪买的小水果刀,江桥便一拳打到他脑门来,这人直接被掀翻在地嗷嗷直叫。 虽说小弟们对他的张扬跋扈向来不满,但好歹这人也算是自己人,哪有看自己哥们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的,念了几句侮辱对方母亲的经典骂词后便几人冲了上来,一人抓手一人拽脚,那默契堪比非洲大草原上围着蚕食大型动物的野兽一般。 这种战法一般来说是十分犀利的。所谓双拳难敌死四手,凑上两腿恰好能打最多也就抗四个人,对面站着恰好也是四个,被这般拉扯的战术阻碍,江桥也只能闪身躲避,不巧,左拳被后背袭来的一人抓住。这人也算是反应了得,另一只手一勾,直接将江桥的双臂往后摆去,卡得他难以动弹,趁此机会,另外两人蹲身一凑,抓住双腿。 大型动物被这么一弄,失去反抗和行动能力,大致离死也就不远,但这也与大型动物的种类有关。若是普通的大型动物自然就只能在心里骂娘后乖乖投胎,若是踢技了得的动物,加上力气够大,一脚踹开其中一个打破僵局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这踢技了得的动物之中,若是有一些智慧,知道力量该怎么控制,以及攻击的目标是何处的话,逃出生天也不算困难。 那两人刚抓住江桥左右腿骂骂咧咧冷笑不止的时候,忽觉自己抱在怀中的腿突然绷紧。 抱着右腿那家伙即便是弱者,也是饱经风霜、曾在新日暮里和摔跤场上驰骋过的弱者,一感觉怀里的坚硬心头顿时一凛,身体还没在这种恐惧中反应过来,他只觉下腹传来一股剧痛,接着浑身失去力量,直接晕死过去。 右腿踢裆的发力比左腿快些,左手边那人眼见得身旁的大手短促疾呼后倒地,下体一凉之下手掌直接放开,但江桥却没有绕过他的意思,发力的左腿直接蹬在他腹部,将其踹得滚了出去,倒在地上晕醒不知。 这般动作虽是迅捷,但也很难让身后与他紧贴着制住他的男人反应不过来,他嚷了一句什么玩意,身前那个拿刀呆愣的男人便同样嚎着什么冲了过来,刀子一挥就是朝着脑袋削来,江桥嘴巴一咧脑袋左歪,这诡异的刀刃直接削到身后抓着自己的男人额上去,对方顿时哇哇大叫,抱着的手臂松下,江桥点地的腿一扭,腰力一上,随手打出的拳头就直接朝着那挥刀人的肋骨轰去,这家伙措手不及,口腔如同洒水器般的喷涌糅杂鲜血的秽物,跌倒在地。 江桥自觉出手太重,但也没有悔恨的意思,这群人不受点伤,最终也只能成为和卫毕舒那样的家伙而已,结果若是真的如此,不如现在先将他打残了为好。 江桥转身便是一脚,将那捡刀欲阴自己一把的男人踢得滚过两圈,江桥弯腰,捡起刀子,将揪起这男人的领带,手一推,这男人的后脑便去墙壁郑重的问了声好。 额头被划出的伤口不算浅,鲜血有些许流进他的眼眶里,江桥左膝一撞,直接砸在对方的右膝上,疼得对方浑身难受。 “‘明宫’还是‘破和’?”江桥笑。 “‘破和’...”这男人眼睛转过两圈便这般说道,话音落下还不到一秒,江桥手上的刀子便伸到了他的耳廓旁。 “骗人,‘明宫’的大佬吧?”虽说怎么看都怎么不像,但按江桥的思考回路来唱唱反调对他自己而言总是必须的。 对方还未说话,只是眼神一挑表示怀疑和难以反应过来的惊讶时,江桥就知道自己这套话的技巧算是落到实处的功德圆满了。 “‘你怎么知道’之类的这种话就不要问了”为了对方不为他自己的无能和愚蠢自责,江桥好意的提示过后又是问道,“不过我倒有别的东西要问你” 这男人听得江桥态度嚣张,莫名其妙的也横了起来,当然,在这种大型团体里混到要和‘破和’那种不良混混一般出来走勒索打劫学生模样级别的人,能说出来的话也就和、那群小屁孩被抓起来时说得那些狠话差不多。一通乱骂也没什么创新,哪天逼急江桥指不定他还能骂出更粗口的。 江桥只是将刀尖抵到对方方才额头被划开的创口外拨弄了几下,这男人就如同转了性一般的哇哇大叫,求饶的哭腔里还将锅甩到地面上那个被自己一拳抡倒在地的男人身上。当然,江桥自然不信了。那男人虽说嚣张无比一副领头模样,但看起来也就只是在这群人里头摆谱而已,掌握的信息和这人应当差不了多少。 “有没有联络你们‘明宫’更高一级人员的手段?”虽说江桥把刀拿开了,但这人却还是一副慌张得紧的模样。 这人行走江湖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但见识也算是多了,头一次看见个人眼睛里无神、打起架来还笑得阴森的家伙,手上拿刀也是说插就插,方才那抵在伤口的时候还用刀尖磨来磨去,比起削眉毛之类的可能,他倒觉得这人像是在雕刻。 这种疯子,人类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道上有言,力大怕胆大,胆大怕疯子,疯子可谓是一大杀器,有一些癫狂的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哪里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文明和谐。此时也是顾不得怂不怂了,掏出电话就联系起自己的直系上级来,讲明故事原委,对方顿了一下,便毕恭毕敬的将手机递给了江桥。 “道上的?”听得人物交接,电话那头的男人以含糊不清却带着狠劲的嗓音说道,“这么玩,得劲不?” “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拖什么时间”江桥自然是没有傻到和不明来路的人聊天的程度,“你是你们‘明宫’三解...杰?三杰之一?” 对方似乎对江桥这反应很是奇怪,但不消一会便自以为动了对方意思,冷笑道:“原来你是来找那三人麻烦的?年轻人,那几个人可不好惹” “接线员就少说两句吧”江桥听着人这么拖延,手上的刀转得是越发麻利,“那三个里头那个断手指的在不在,你跟他说,我就是断了他手指那人” “想抓我就来” 江桥说罢,直接将电话抛回那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男人手上,将刀折叠收进口袋,直接窜进了一旁的巷子之中。 第七十七章 好戏(2) 相比刚才的潇洒,现在的江桥就显得十分的窘迫。 蹲在阴暗处的他将身体尽可能的缩起来,一边掐着手指数时间,确定那群喊打喊杀的家伙已经走过这段路段时才稍微缓了口气。 这么躲着不是个好方法,巷子虽狭,但也没狭到让人连巷口都看不到的地步,不如说,堆在巷口那堆东西反而更容易让闲下来无所事事的人意识到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但就这么冲上跟他们莽不是什么好法子,至少对于没嗑药,也没有足以支撑自己干完这场车轮战的目的的江桥而言,并非良策。 算着时间的时候,江桥也把自己身上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除去刚才从那群人那拿来的刀子之外,还有一部关机的手机,一串钥匙,一个厚度不够的钱包,除此之外口袋里空无一物。他将钱包钥匙放回,刀子摆在地上,一手打开手机。 这手机开机时间长得令人发怒,就像是自动开启无数启动项的电脑系统一样,屏幕刚一显示,便是铺天盖地的短信提醒,无数未接来电把手机扮成了高频振动的奇特道具,待得一两分钟后这种现象才有所缓解,翻查信息,有一小部分是来自孙逸轩的,占大部分的电话号码全都显示来自仙霞市,严仲和颜平帆平分秋色,剩下一个是来自仙霞市的号码,没有登记在联系人中,所以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谁。 打电话的人里头没有可芙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这人现在被保镖老哥保护着,只怕每日接受讯息都十分困难,况且,江桥也不清楚自己这事闹得多大,警察到底开始正式搜寻自己没有,不过颜平帆都知道这件事的话,恐怕就没有什么‘警方还在考虑要不要封锁信息’的侥幸可言了。 江桥将那来自仙霞的号码以‘好心人’的名义输进联系人中,手机屏幕熄灭,捡起刀躬下身子朝巷口那些杂物堆走去,出了巷便往一边的商店门口的雕塑旁躲,玩出了个特种兵的模样。智力水平正常的人若不是遇见突发情况,哪有把自己活成这个模样的道理,透过石狮子的雕塑上的孔隙望去,几个男人正在十几米外抽烟,一个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笑,手上明晃晃的刀还一直转来转去,另外两个男人一言我一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用于发出脏字的嘴型江桥这边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江桥手上刀子攥紧,遁进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之中,起初还是一步一步的控制声响,待得与这伙人的距离不到十米之时,江桥一腿蹬地直接冲了过来。声音一起,这群人自然察觉,脑袋一转就算事发突兀,成日打打杀杀的人自然不会落到一个呆在原地的地步,三人拉开战线各自闪避,江桥一刀便自然而然的挥空。 身体惯性致其前倾,他顺势抱头朝前滚去,稳住身子只来得及将刀子朝脸前一架,正巧扛了当头迎来的长刀一击,手腕一歪,手上的小刀便被震得脱手,虽说也借着这势头身体往后落了几步,但他回过头才发现,另外拿着刀的小混混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来,三人成了三角形的端点,面露狰狞之色。 这西瓜刀三角阵摆得实在令人不得不问一句你们为何如此熟练,刀子脱手的尴尬还在江桥心中挥之不去,现在若是去捡,对方刀子恰好可以帮自己修剪脖子,不捡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一切的考虑不过只是一二秒时间,刚确定被这三人围起之时,江桥便一脚蹬地朝着方才自己第一想要攻击的对象奔去,那人见得江桥找死,自然没有坏人好事的念头,左腿后撤,身子微弓的同时右手的刀刃就挥了过来,江桥方才置于腰旁的右拳也是同时挥了上去。 人类是不可能主动的、理性的用自己的拳头去抗对方的刀刃的,江桥腰一扭身体前倾,拳头速度在腰力之下速度更快,位置也要比方才更前,加上他脖子缩下,身子下压,这一拳头毫无悬念的将巨力灌在对方的手肘侧部之上,麻痹感与巨力几乎让男人的小臂失去控制,刀刃自然脱手,但他也是留了个心思,硬是在脱手一瞬朝下前转去,刀刃的尖部划破江桥后背,带着些许血珠与地面击出响声。 打架发狠的时候,疼痛就是煽风点火的助燃剂。一察觉后背发疼,江桥的眼睛都要比方才犀利不少,那男人被江桥击中后便死命往后退步,不至于在手臂还没有恢复前陷入另一轮缠斗之中,江桥若是蹬地自然有办法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对方,只是那身后两人又是挥起刀子挡住江桥去路,但这些对于他而言不过小儿科而已。 只见江桥估好距离,猛地朝前踏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前方的男人想法也是差不了多少,他与刚才那男人类似的往后撤步,但手上的刀子还没挥下来,江桥打出的直拳就直接砸在对方的心口上,眩晕与撼感使的眼睛模糊头脑发涨的同时,他见得眼前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转身,右腿转过半圈,竟踢飞了自己兄弟朝他劈来的刀子。 江桥一脚踢中,身后男人刀子脱手也毫不惊慌,一改拳头便冲了上来,江桥任由自己身体在惯性之下转身,一腿落地,一直绷紧的另一条腿直接将方才还拿着刀的男人的右腿踢得内凹,加上方才一拳打中,这人除了惨嚎落地外也没什么法子。 身后那男人被这人诡异的打法震得一头雾水,这背对着自己的姿势如同挑衅一般。一拳方要打中这人后脑,便只见他猛地缩下,视线自然追着他的脑袋下移,刚看到他的脸时,他只听自己的腰部传来咔嚓一声,大脑便被巨痛吞没,眼睛转星,意识模糊。 江桥一挥,将西瓜刀上的血甩在地面,心头一动,刀子就又朝身后甩去,咣当一声手上刀刃似乎又要脱手,江桥调整站姿卸去力量,目光循着转身终于察觉同样调整姿态的那人之时,手肘一摆,长刀的角度也随着变化,借着这势头,刀子便被他甩成了鞭子,朝那男人脑袋斜着劈来,男人见状心头也是微惊,身子后撤拉开刀身长度的距离,本以为这样便可安然无事,却只见脱手的长刀直接嵌进了自己左肩,鲜血顿时喷进了自己的耳廓里。 疼痛一瞬就让他跌倒在地,聚焦的目光涣散,也正因如此,他才看得见江桥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揉着自己的手腕慢悠悠的走过来,男人自是挣扎着想跑,却只见江桥刚把落在地上的另一把长刀捡起来,一瞬,刀刃脱手,下一瞬,刀子在自己身旁挣扎着跳跃,响声刺耳,平稳之时刀尖直对自己,看着莫名的血腥。 就这么一愣,满脸堆笑的江桥就已经蹲到他的旁边来,还没等他说什么,这人直接就将嵌在自己肩膀上的刀子抽出,疼得他脸色发青,鲜血也从手掌的缝隙里溢了出来。 回过神来,江桥连自己询问过什么东西都记不清楚,他将手指上沾上的血液擦在昏迷的男人身上,用对方的衣服擦干一把较短的刀上的血迹,藏进口袋里,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得蹲下,从对方的口袋里掏出把手机来。拿出一部他还不满意,把那两人也一通检查,不一会便凭空多了三部手机。 他蹲在这躺尸的几人身边,找着抢来的手机里头的通讯录,看到几个名字与黑道中人有些接近的备注,直接搓了几句粗话过去。这么激将的效果着实非凡,不到一会对方便骂骂咧咧的发了短信过来,有几个火气大的直接就是一通电话,他关掉手机,将自己的手机卡换进这手机里头,趁着那几人没醒,又将这手机塞到那被夺来的一人手中,自己的手机则是关了机,放进那三人里某个手机形状颜色、重量与自己相似的人身上,拿着两部手机就窜进了巷子里,蹲了一会听得刚才那拨人来了之后,他才慢慢悠悠的躲入别处,从这里逃开。 这个障眼法的意义并不是很大,人类还不会弱智到手机是否是自己常用的都分不出来的地步,这充其量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手段,而拖延的时间要用来干什么?很明显,是叫救兵。 “喂您好”对方的声音稳重,发出询问后这头没有说话,他便又问道:“是送外卖的小哥吗?” “不好意思,我是送快递的”江桥笑,“不好意思,你们家附近在修路,恰巧呢我们在这有个自提站,你可以过来自己拿吗?” 话音刚落,对方稍微顿下,酝酿情绪后便是一通破口大骂,夹带的大和口音当真让人欲罢不能。骂过一会也算冷静下来,这才询问地址,江桥便将掏着另一只抢来的手机,开着地图将左扬东现在居住的位置报给了对方,对方听言敷衍了事的应和,气势汹汹的挂断电话,江桥歪头往后看去,将那用来看地图的手机的定位系统打开,藏在地面的杂物堆里。 第七十八章 文森特其一 嫉妒 人的确不多,也就五个,这次没有抢手机的必要,不用考虑会不会摔坏手机,刀背一抽直接掀翻一个,又是一腿把人当皮球一样踹个老远,直接冲了出去,当然之后也是十分潇洒的领着一堆人到处乱跑,不知多刺激。 走了不知多少路,后面的追兵忽然少了一些,估摸着时间,刚才防范未然的闹钟也应该响起来,那群人大概已经发现自己的目的地,估计正在纠集人马,而作为主要演员的自己,自然没有迟到的必要,把砍出缺口的刀子一甩丢进垃圾桶里便朝翻开仅剩的手机,朝着左扬东家飞奔而去。 大脑转得飞快,但不知是缺糖还是如何,怎么着都想不出该如何与左扬东说明为好,与左扬东家仅剩一个街角的时候,江桥回头望去没有发现任何人马,正缓过心回过头来。忽得在拐角处窜出个提着大袋子的姑娘容貌,整个人直接扑到对方身上去,相贴着直接朝前滚了出去。 揽着的两人在地上滚过几圈,嚷过一声的姑娘眼睛闭得紧紧,还没反应过来,一声不算熟悉的声音就传进她耳朵里:“啊,这么巧?” 被异性碰触的恶寒在声音传入后忽然消失,安雪彩睁开眼,虽然眼前这人蓬头垢面,但整日看他比赛录像的自己怎么能认不出来,这人只能是江桥。 这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天助我也,江桥在对方不好意思的询问里慢慢将刚才保护她后脑不撞击地面的手掌抽回,将满脸通红的安雪彩拽起,又是弯下腰,满是不在乎的将被自己装翻的废纸文件纸球捡起来,安雪彩见状急急忙忙的说着‘我来就行’,江桥随是点头潇洒答应,但手却没停下,不一会两人便将这直径有安雪彩小腿长度的黑袋子收齐,同行着将这东西丢进垃圾堆里。 走回拐角之前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江桥除去头发乱些之外其他也显得镇定自若,安雪彩支支吾吾:“你来找我们的吗?” “不,只是路过”江桥潇洒一笑,扬手就要离开,路灯之下,对于这个姑娘而言可谓是触目惊心的创口异常明显。 “你受伤了”安雪彩如江桥想象中的那般善良,将自己早就不知道受过多少伤的手掌捧在手里,江桥见计划成功大半,便也拽些漫画小说里常见的推托之词,‘一些小伤不碍事’、‘我自愿的’这些他这种自私鬼前半生都不怎么容易说出来的话此时侃得十分顺手,而安雪彩也如他以前小说中常见的女主角可爱,被这么故作姿态的花言巧语一骗就上了钩,拽着这混球的手硬是把他拖进家里包扎了。 大厅收拾得十分漂亮,温馨自然,浅绿色的壁纸、玻璃茶几、水晶吊灯、木质地板,一个温馨的小窝。 江桥心中知道,自己就是来把这个小窝毁掉的。 进来的时候,左扬东正翘着腿在沙发上看书,见得安雪彩嚷嚷说带了个惊喜回来,他抬头望去,见是被拉着手进来的江桥,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说了句‘稀客’后,便放下书本,泡了壶热水,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安雪彩见他们两人处得和蔼,便是笑着往阁楼去拿医药箱,江桥坐在茶几面前,两人的沉默里唯有热水的沸腾之声。 “你不该来的”左扬东洗茶杯的方式十分生硬:“拿我们当人质也没什么用。” “我只是来求朋友帮忙的。”江桥低着头,“仙霞市的时候你我相互帮助,这个时候,我能想到的能帮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你不是说,上一次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左扬东一抓便是一把茶叶,放进茶壶里也没有一点细致可言,“我没有好心到帮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江桥搓指:“也是” 左扬东没有给江桥任何思考和忧伤的时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表情具象的展现着‘给老子滚’的抽象概念。 “能给我包扎一下吗?”江桥伸出自己那被粗糙水泥地划拉得乱七八糟的手背,“平日里受伤我也是挺仔细的,万一破伤风就不好了” “涂点口水不行吗?”左扬东表现出如此直观的恶意实属罕见:“一两次也死不了” 这般说着,左扬东站起身来,走到楼梯旁边,似乎是嫌弃灯光变暗的他要去开另一盏灯,脑袋不自觉的确认江桥表情,却恰好目光对上,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着实骇人。 恰逢安雪彩提着手提箱兴冲冲的走了下来,左扬东手一伸拦了她一下,身体已经熟悉对方存在的安雪彩只是感觉突兀,但手依旧将箱子递了过来,等到东西离手安雪彩才发觉奇怪,但又觉得这是左扬东某种嫉妒的表现,笑得甜腻的坐到茶壶旁。 江桥伸着手,左扬东拿着棉签蘸酒精,红色药水倒上,纱布便开始缠了起来。 门外似乎有些吵闹,安雪彩探头有些好奇,左扬东随口说了句“大半夜还在跳什么舞”这种一听就十分令人惊讶的话敷衍企图过去。不说还好,一说安雪彩反而觉得奇怪,平日里的左扬东是绝不会为这种事情做解释的,即便自己多么在意,他也只会用一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进行搪塞。 左扬东的绷带缠过半圈,在手掌处打了个结,绷带两端绕进指缝,这样的笨拙看得安雪彩直笑,还没等她提示,近乎砸门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安雪彩转头去看的一瞬,左扬东绷带一转,左手食指不知掐住手腕何处,手掌一瞬失去力气,加上绷带限制手指的摆动,竟然连握拳都做不到。 安雪彩虽被左扬东身形挡住,但看见这两人对此情此景毫无感觉,心中不由得惶惶不安。 江桥面色不变的笑着,左扬东盯着他无言以对,转过头来只见这两个大男人对视,浑身满是不自在的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群人是...怎么回事?”重击之下铁门呻吟,江桥只是笑到:“不怕,警察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声顿起,江桥的腰一扭,拳头直接朝前推去十厘米左右,绷带应声而断,手掌在左扬东胸前几厘米处停下,他抽回手掌,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两人身形的间隙里,渗着寒冷幕光的手机显示着的报警电话还未拨出。 场面十分尴尬,但却也算是在江桥的意料之中。 左扬东目光瞥过方才的灯光板,面色有些铁青,江桥循目光而去,心领神会,咧嘴笑起。 “你们...”安雪彩不明所以,目光越过左扬东发间所视的她笑得异常无力:“要吃点什么吗?” 安雪彩这般说下,便自顾自的走到楼梯口去,刚要上楼,便听身后两人同时嚷了句‘雪彩’,声音不同,很容易就辨别出来,安雪彩朝前点头,便自顾自上了楼,步伐平缓,有气无力。 左扬东将手挪开,江桥立定,话还没说,他便指着厨房:“顺时针方向有障碍物,逆时针方向要小心狗,可能会引起它叫起来” “谢谢”江桥闻言点头。 “别因为这种事来找我了”左扬东的心情不言而喻的差,江桥点头,听着他的话往厨房去了。 绕过睡着的大黄狗的江桥压低身子,捡起石子朝前面一辆摩托车的方向丢去,石子落下再起,开过来的摩托车上的男人正想摘下头盔,却被江桥阻了一下。 “警察还在前门那”江桥还想问起为何位置选得如此恰当,便听得他问:“你手机定位没关?” 他翻开屏幕,自己的定位的确自己打开了,他将手机关机,抽出手机卡放好,机体合在手心一瞬后便被其掰成两段,掀开一旁的下水道盖子,直接砸了进去。 “麻烦你了”江桥跨上他后座,岚山泷以一口不以为意的夏和混合口音说道:“少爷吩咐过我就会照办,无需多礼” 警察按门铃,左扬东开门,几个眼尖的立马认出这人是副局长的弟弟,他们询问和申请调查的声音还没完,又一小队便衣从身后补了过来,搜查通知还没说完就硬是闯了进去。左扬东拦在一人前,面无表情:“监视了很久?不”他摇头观察,又问他们副局长在哪。那人显然也是知道两人这层关系,低声说了句“抱歉,不要让我们难做后”便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过去,左扬东见他这般做派,回头瞥了他一眼,其他的警察也趁着这空荡进了他们家里。 左扬东走到门外来,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砖头,四处张望,最终头颅微抬直视,朝着与路灯一同设置的隐藏摄像头丢去,一击即中,漆黑而微小的设备跌落,左扬东踩了一脚,嘎吱一声器械崩得粉碎。 监视器这头的监视警官瞥了一眼左多,他头歪到一边去,忧喜相掺。 岚山泷将他带到了一处宾馆里,将自己的手机交给江桥安排。他并不知晓警方如何监听和配置,于是便往东戈登家打了三通电话,东戈登一接电话他便挂断,第二通还是如此。还害怕东戈登把这当成是诈骗电话的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智商,第三通电话打去,听得一声熟悉的女声电话那头响起,江桥便知道程雏还在东家,听声音不算元气,这般他便满足,直接挂断电话。 事情进展至此,江桥已经没什么牌可以打了,他拜托岚山泷联系三浦新一,希望对方给予一定的协助,现如今只能逃离夏区,借机查明真相,最后洗刷冤屈,时间上可能已经赶不上下一届的虚拟格斗了,但即便现在去参加,就算警方没有明面通缉自己,最终也会被组委会移交警方处理吧。 岚山泷听完江桥的想法,深深地吸了口烟,吞云吐雾,吸过六七口后碾灭烟头,扯开领带这才坐正了些:“江少爷,其实作为三浦少爷的部下,我有些地方是对不住他的” 这个关头说这个,江桥也闹不清这岚山脑回路如何形成,对方仿佛觉得这事特别重要,接上又言:“我与可芙香小姐所在的家族,文森特中的一员有所联系,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只是现在侍奉的主人不同” “他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得知了我们两个的主仆关系,并且希望转达一句话给你” 他说:文森特家族的真正管理者,尤尼康·文森特想要与江桥见上一面,目的是解决江桥现在的困难,以及改变双方身在的处境。 “你怎么看”没有吞云吐雾的本事和念头,江桥喝过几盏白开水,把玩着杯具,“你觉得我该去吗?” “我,不是很清楚”在三浦家的时候岚山泷就很少有自己的见解,他只是一介仆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忠实的听从主人的安排,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件好事,责任的大部分都推脱到了别人身上,后来跟在少爷身边,因为他年少,岚山才要考虑多一些东西,但也从未有喧宾夺主的念头。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征询三浦新一的意见,这次他和‘明宫’相斗失利,一直怀疑内鬼作祟透露自己在三浦家的信息,而岚山自己作为他的老部下,自然也有被怀疑的可能,他不可能在此处揽事上身。他之所以真的传达了文森特那边的信息,只是因为他的朋友相求而已,而且,江桥也不是说不通的人。 “可以啊”江桥答应得非常爽快,“你愿意这么帮我我也很感谢,自然没有出卖你的道理,只是,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江桥对文森特家族的了解都来自可芙香,所知极为有限,经过岚山的解释,他才知道这个是一个美区大家族,势力强大到可以在夏区兴风作浪。那问题只剩下一个:这个家族会以什么理由作为帮助自己的要挟。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从你身上获取的”岚山泷话毒理却真,江桥不得不掂量这一会议是否是外国大佬联合本地警方上演的一出请君入瓮的世界团结大戏。 正当他想要放弃这条路的时候,岚山泷却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会不会是可芙香小姐拜托的呢?” 岚山泷碾灭第五根烟的时候,沉静的江桥终于受不了二手烟的摧残而咳出声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手上的牌越打越少,如果真是可芙香给自己送上助攻,那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七十九章 文森特其二 价值判断 尤尼康·文森特的气场很足,主要是因为他的瞳色足够红,红的东西就有一股霸气,就很容易镇住人,人如果被镇住就会思维混乱,有很大几率失去自己的判断和话语能力,如果心生恐惧的话,说出来的话就会很容易被对方诱导,写下来的东西也会异常的弱智,甚至会产生短暂的记忆丧失,江桥虽不至于如此,但也离得不算远。 不大的房间里坐着四五个人,江桥认识的人除去岚山泷外,就只有之前跟在可芙香身边的司机大佬,他此时站在尤尼康身后,一言不发cos空气,但墨镜下的眼睛却盯着江桥不放,搞得江桥很是不自在。 这个房间有一个内室,内室以门帘与该房相隔,里头必定坐着一个至三个人,江桥判断不出来,但不难猜测那是对方的保镖。江桥这边势单力薄,岚山泷还一直站在门边,要是对方开枪射击自己,躲不过的话他也不会过来替自己挡枪,俨然一副自己选的路自己负责的样子。 江桥尽量不去看尤尼康的眼睛,嚣张倒不至于,只是这人的眼睛着实魔性。先前谈过的内容并不多,但已经被对方带歪了不少,透了许多东西出来。自己年纪不大容易被这种老手牵着鼻子走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问题还是他那双血色红瞳。 碍于江桥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尤尼康暂时还没察觉出这个人除了不怕死外还有什么天赋,心头也起了些烦闷的意思来。可芙香虽然没有直接央求尤尼康对他施加帮助,但由于担心导致的病情恶化却是明显得很,眼前这人又事不关己的样子。自己的耐心本来就不多,没必要在这里跟他纠缠。 “废话没有必要说那么多”尤尼康进入正题,“有人托我保护你,亲自找上我,所以我想见见你看看你值不值得我的保护” 江桥点头,话语平淡的表示感谢,尤尼康又言:“但我看你似乎不是很需要的样子,我也无谓做烂好人” 这人莫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摄人?江桥连忙否定:“不,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但在此之前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 “你帮助我对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江桥问出,又连忙补充:“可能是我见识得少,在我这种人看来,救助一个摊上杀警案的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是因为朋友的恳求才这么做的,我希望你能把她的名字告诉我,让我多做感谢” “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尤尼康示意司机大佬,司机大佬十分流利的走到门外,将岚山泷也叫了出去,取代他们进来的是身着白衣的侍者,他们麻利的收走桌上的东西,换上新桌布,待他们离开,尤尼康才接着说道。 “我与他有言在先,我帮你是为了他,在和他的商量里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可我说到这个份上,你也该心里有数了”尤尼康一顿,似乎要给江桥思考的时间,江桥无需多想,脑子里浮出来的自然是可芙香的身影,他的‘多谢’还未说出口,尤尼康便又接上自己的话:“在帮你之前,我会充分尊重你的选择,而要尊重你,我必须对整一件事知根知底” 他一打响指,幕布那边走出个身着黑衣手提公文包的男人,他自己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如同没看见两人一般的翻开笔记本做起记录。 江桥点头答应,那黑衣男人才问起来:“我们现在会跟你采集一部分信息,如果你不愿透露的话就摇头,愿意告诉我们的我们会记录”江桥点头,这人问起话来。 “你有自己杀了人的印象吗?” “没有” “你对那个死者有印象吗?” “有,他是审讯我的警察之一” “如果有人要陷害你,你觉得会是谁” 江桥沉默,后说:“‘破和’或者是‘明宫’” “更加具体一些,这些人里头谁跟你的过节最大” “吴希凯”江桥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名字。 “你做了什么吗?” “他的弟弟无缘无故死了,他以为是我做的,我之所以会认识死了的警察也是因为他” 黑衣人听言,记录完毕,合上笔记本,向尤尼康投去目光,尤尼康点头示意,这人才说起来:“江桥先生,我们这里能给你的方案有两个,一,通过法律途径,让有可能成为你入狱罪证的东西消失掉,二,通过别的途径,让整个案件消失掉。” 这种明摆着是人就会选择第二个方案的选项里有征求的意思,江桥问:“第二个选项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需要你做好准备而已”黑衣男这么说,“心理准备。” “会有人...”江桥不说话了,他瞥了一眼尤尼康,尤尼康似笑非笑:“怎么不继续问了” 江桥扭扭脖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尤尼康见他这般,便示意黑衣男退回,那人心领神会,也不要答案,便自己退回幕后去了。 “我对你们的做法不了解,可能是我想错了而已”江桥摊手,“如果真和我想的一样,我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沉默。 “我想让你到我‘这’做事,你愿意吗?”尤尼康的提问诡异,江桥觉得自己从进来到现在的表现没有任何一丝值得对方称赞的地方。 “做什么?” “保护我的妹妹,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尤尼康说,“权当是你还我这个人情,你去做她的保镖,不让她受任何伤害,我们之间两清,下一次见面是我们的初识,怎么样?” “即便不是这个身份,我也会保护她的”江桥这话的确是真心。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尤尼康表情冷淡,“你太恶心,我不希望被你欠人情而已” 挑衅。 江桥一瞬有火气上涌的冲动,但又因自己求人的立场而克制下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被保护的价值,你身上散着一股分裂的味道。缺乏明确目标的人我向来不看好,留你下来只是为了执行‘保护你不受伤害’的要求,为了让这个要求作废才让你做我妹妹的保镖,出了事,是你自己的问题” “大费周章,暗中做掉我就行了”江桥提了个自认为更为快捷的方法。 “我很讲信用”尤尼康的赤红眼瞳里若有微星闪烁,但只是一瞬便遁入红色海洋。 江桥的保护到这里已经谈妥了,一场谈话,解决了江桥四处奔波和一个烧焦的尸体,甚至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世间的正义分布得太过不平衡,不公平得连法律都无法制裁证据确凿的人。只是,在法律准备惩处一个无罪者的时候,它便已经是一个笑话了,对这,江桥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 江桥的工作还没有落定,尤尼康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希望他与一直陪伴在可芙香身旁的那个保镖兼司机比上一场,要说是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也不像,要说是想逼走自己又觉得很诡异,江桥思来想去,就是这人准备在这场战斗力废掉自己作为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轻敌的想法。 谈话的当天夜里,东戈登家附近的监视警察已经离开了,可芙香的病房也没有那么多的造访者,东戈登联系上了严仲,严仲则是联系了三浦新一,但问来问去,三浦也是一头雾水,转问岚山泷,这人直接将电话丢给了江桥。江桥只说自己请了可芙香帮忙,问题得以解决,三浦似乎还有所怀疑,便直接被他挂断了电话。 虽然警方已经撤了,但是事情真正的解决,还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尤尼康派人联络江桥,希望他到一家酒店来喝上一顿早茶,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到达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位司机大佬正与左多谈笑风生,左多旁边的左扬东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走来,坐下。 “没想到你连文森特先生都请出来了,厉害厉害”左多自然不是真心这般讲,江桥则自然的回了回去:“我也没想到你会派人监视自己的亲人,佩服佩服” “不存在的事情,你说出来,可得负责任的”左扬东就在旁边,左多自然不承认。 “我可是知道的,因为我差点就因为不存在的事情负了责任了”江桥回应。 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左多似乎当真开心,江桥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经抖得想要一拳把那个笑脸捶出脑浆了。 “两位不要动气,文森特先生知道两位之间有误解,所以才办了这场宴席,希望给两位做和事佬,今后江桥先生可能还会成为我司的工作人员,到时候你们两人交集少不了,这么火气冲天的怎么行”司机大佬少见的满脸堆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左多有气本就不会在这里撒,自然也不会冲着司机大佬去,他只连声说是。江桥与他同举茶杯,一饮而尽,权当在形式上解决了一切的问题。 这话都不知道是在骗谁。左多折腾了自己那么多次,要这么容易原谅他江桥都觉得自己是圣人,左多初见江桥时就动了杀心,现在要言和,怎么可能。左扬东将两人的伪装嘴脸看在心头,不做说辞的只顾吃菜喝茶,左多与司机大佬打着十分恶心人的圆滑腔调,听得江桥连连反胃,眼睛是不是瞄一眼左扬东。这人虽不似生自己前几天拿他吸引注意力的气,却也丝毫没有要与自己交流的念头,无谓自找没趣。 早茶结束,双方告别,江桥目送左多两人离去,心中浊气尽呼出,这才想起要同司机大佬说几声谢谢,对方听言只是冷笑几句,仿佛在说自己忠君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与他的那场比试在第三天进行,在这之前江桥已经和东戈登见了一面,虽然自己百般交代,但他依旧忘记将自己的那两把刀带来而且还推脱是三浦新一传达不利,岚山泷脸色黑得要命,两人谈话的时候自己便走出去了,东戈登还私底下讽刺他心性不行,江桥摇头不做评论。作为代替,他将自己一直待在身上的一把小刀借给了江桥,那玩意大抵上和普通的水果刀一个长度,也不算锋利,像是用铁棍磨出来的一样粗糙。 本以为尤尼康对两人之间的胜负没有兴趣,谁知他也在场,江桥上前招呼,他只是敷衍了事,反倒是对跟着自己来看戏的东戈登兴趣极大,江桥和司机大佬在准备热身,没听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尤尼康面部表情的态度转变前后明显,距比赛开始前,他那双红眼里甚至有了几分尊重的意思,与之相反,东戈登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性格大变,听得恭敬不自傲,初时的试探性贬低他也不反驳,略有一派宗师的气势。 这场比试并非是简单的分出个高下,而是江桥作为保镖这一职业的相性测试,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徒手搏击,短兵器相接和应对对方拥有武器的情况,只要有一个部分不合格则判定江桥不合格。只要双方点到即止,不合格也没什么问题,江桥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脱离战场的能力,大不了就是个跑,丢脸一点而已,自己并不是因为师父在场就会给他争光的人。 “你可知你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热身时,司机大佬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兴奋吗?”江桥觉得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才是。 对方笑了声,不明意义。 两人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站在一旁的裁判员一声令下,江桥一个跨步便冲了上去,刀刃自下斜上挥去,刀尖擦着对方倒提的小刀而过,重心一移,江桥以腿为轴,带着转身的一腿直接蹬去,司机大佬后撤半步,侧身躲过一击,倒提的刀子就往江桥大腿刺来。 江桥顺势腿部用力下踏,‘破浪’的力道传达至腰间和上半身,脑袋竟先那刀一步磕到司机大佬头上,硬是将他撞退几步,随后便是一刃朝前丢出,看不出任何留手的意思。 东戈登目光渐冷,尤尼康笑笑,东戈登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摇头:“打得真难看” “表情也挺难看的”尤尼康补了一句,东戈登笑得尴尬。 江桥自然是听不见这话的,自己掷出的刀刃被司机大佬一刀挥起击飞,他后腿一蹬朝前冲去,司机大佬正拿小刀,刀尖斜指地面,左臂前摆,右腿微屈站定,左腿朝着江桥的一腿扫来,江桥这一步正要踏稳,直接被这一腿扫断了力气,连握在腰间的‘崩拳’也失去了力气。他心叫一句不好,身子借势朝右侧滚去,这从下方削来的刀子才没把他的手臂划拉个大口子。 江桥心头猛跳,自己差点受伤自然是原因,但惊讶于自己这粗鲁的打法也是一点。 刚才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腿,这与经卫毕舒战斗后的自己的打法完全不同。无需说的那么深刻,如果眼睛不去关注对方的出招,那就和瞎子打架没什么区别,难不成还要靠耳朵吗?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方才的自己却完全不明白一样。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不是,并不是身体,今天的身体很听话,是刚才的自己忘了吗? “真不好看” 东戈登有意说出的话直传进江桥耳朵里,江桥瞥了他一眼,深呼吸过几个来回,睁眼看自己摊开的双手。司机大佬不知这人在装什么傻,直朝这边冲来,一刀削来,江桥往前一弓身子,司机大佬便觉得自己胸前发闷,手上的刀都拿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江桥弯腰起身,目中若有星光,面容不再可憎狰狞,冷静无比。 第八十章 文森特其三 准则 一拳击退只是出其不意,江桥迎着冲上前来的司机大佬一拳挥去,速度之慢自是落空,但他也有所防备,侧身躲开对方劈来的一刀,被闪过的一拳化掌直劈对方肋部。 虽是劈中但力道却不是很大,保镖一刀捅来,江桥歪头躲过的同时也发觉保镖的握法与方才有不同,搭在他肋的手掌顺着身躯直上至肺部之时,保镖早已换正拿为倒提,刀刃一翻便来到江桥后颈。 江桥上臂一发劲,手掌将保镖托出,自己也借着作用往右闪开,没被颈后刀子伤到分毫。借力道拉开些许距离,江桥连滚带爬直接朝着地上东戈登的佩刀冲去,保镖见状直冲而来,江桥翻滚拿过刀子的一瞬,只见亮光闪烁,保镖心头也是一颤,多年战斗的本能驱使,他双手小臂挡在前头,将弓起的身子尽可能压低,竟是朝他面前滚去。 掷出的小刀在地上跳起落下,保镖还未抬头便一刀朝前划去,却觉自己持刀一臂的手肘内窝处一阵剧痛,小臂不受控制的朝外摆去,手上刀刃随之落地。 丰富的经验让他判断出自己并未被禁锢住身形,另一只手一撑便要往一侧滚去寻求再战的机会,目光一瞥前方,只见江桥的右腿横切至他面前五六十厘米处,肌肉蹦得整条腿都在颤抖,一头压抑住啃食冲动的野兽在这微颤里被演绎得真实,狂暴而无形的力量此时因这频率和振幅拥有了实体,霸道非凡。 一瞬之间保镖已经将手撑起,身子因重心和其他原因已向右侧滚去,他闪得快,只是江桥的腿更快,‘破浪’的劲道势不可挡,当真有破浪断江之威能一般,保镖虽是滚去,但却也心慌无比,大声喊了一句“弃权”,但江桥这一腿也并非如保镖想的那样收发自如。 但也总不能把一个头像的人的骨头踢碎吧。江桥腰部一扭,一腿被他踢进了空气里,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东戈登和尤尼康对这场战斗的结果并没有什么评价,不如说,从江桥恢复过往打法后,两人便十分自然的在一边聊起自己不清楚的东西来。江桥得胜,但也是累得要命,特别是最后这一踢,怎么着身体都不痛快,侍者给他拿来了运动饮料,他一饮而尽,腿蹭了几下椅脚,感觉好了不少。 保镖擦干净汗,朝这边瞥了一眼,江桥回敬,对方点头,虽然在态度上看不出来,但江桥觉得他可能对自己的成见没有以往那么深。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打一架反而能培养感情,可以是说是比较奇怪的生物了。 之后,江桥就不再见到尤尼康了,保镖则是依旧留在依底安处理后尾。 时隔几天大起大落,整个世界在江桥看来通透了不少,但他自己却便得一片模糊,他需要有更多的东西来确认自己,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程雏见江桥出现在门前,手上的作业都不管了,奔上来就是抱住,哭得稀里哗啦,连江桥的衣服上都被糊了不少眼泪,萧卓世和东缪音都在院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见江桥回来,自也是欣喜非凡。据他们所说,从江桥离开之后,萧卓世每天出门都能在附近偶遇一两个警察,有几个甚至一天能遇上数次,东缪音见他们的次数少了些,可能是因为她总是跟朋友在一起的缘故,程雏偶尔会被他们盘问几句,但毕竟只是个小女孩,他们也没有多做方法。 “孙哥来过?”吃这晚饭,江桥听萧卓世讲,满头雾水。如果他是孙逸轩,他会选择找上可芙香而不是萧卓世,但或许是因为被保镖赶出来了所以见不到可芙香才来这的:“说什么了吗?” “那是几天前的事”萧卓世皱眉:“大概是四天前的事,说是如果你出现了,让你给他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江桥瞥了眼东戈登,这人一脸事不关己,似乎完全不知情一样的吃着饭。 江桥吃过饭,出了门往公共电话亭去,怎么的也想不起孙逸轩的电话,取而代之的便打了个电话给颜平帆。铃声响过几遍,她略显慵懒的声音才传过来。 听得是江桥声音,颜平帆的声线忽然就变得清亮起来,语速也快了不少。 “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你是笨蛋吗给我打电话你的位置会被查出来的”她噼里啪啦还有许多要说,江桥却是哈哈一笑:“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颜平帆被这么一说反而愣了起来。 经过漫长的解释,江桥也算是把事情的大部分内容讲了一遍,颜平帆在那头听着,时不时发出嗯嗯啊啊的应答示意自己还没有睡着,直到江桥说完自己想说的,她才恢复了完整的句子: “你还真是有挺多贵人相助呢。” 这话说得普通,只是在江桥这边听来阴沉得很,他正打算解释,颜平帆又是幽幽道:“这是好事呢,早说,我也不用给你担心这么多。” “只是...”江桥的辩解并没有成功,颜平帆直接阻断他的话语:“以后可以对你多放点心了,真是欣慰。”施展这一套无比霸道的三连击后便不管江桥打算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再怎么打都打不通。江桥窜回东家,和东戈登借了手机连忙给颜平帆打电话,谁知打去一个挂断一个,无奈之下只好了给严仲,那人听得来龙去脉哈哈大笑,后又停顿,声音异常沉重:“我怎么会教你这种废物...” “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提到可芙香是个女的”严仲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这榆木脑袋里头不装点炸药是很难在与颜平帆的交往中有什么爆炸性的展开的。 江桥略一思索,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严仲听他感叹,也算是叹了口气:“没被折腾惨吧?” “饿了几顿也算是挺惨的”话题转的太快,江桥适应不来,“这次怎么不给我支几招啊?” “你回来到我们身边,什么误会都会解决”严仲考虑过后,这般说道。 “暂时还...不行”江桥说的没什么底气。 “你知道那边有人要杀你吗?”严仲沉默片刻,语气沉重:“你肯定知道的,毕竟害你都害了两次,你也肯定知道,并不是一个吴希凯这么简单的事情吧?” 江桥应了一声,严仲又问:“有什么理由让你留在这边的吗?” “可芙香...还没有出院”江桥说。 “是这个理由吗?” “为什么这么问?”江桥不明白这一提问的意义,理由各自有各自的,难不成在这一问题中,理由还有正确错误之分? “如果当真是为了她留下我也无话可说,毕竟她现在是你主子...”严仲这般说着总觉得自己胃疼,于是又接了一句:“也不要忘了我们这边,我们大家也很期待你回来...” 这么说着,江桥则觉得越奇怪了,答非所问是这对师徒平日交流的常态,但今天这自顾自的说法是怎么回事,他还要追问,严仲却直接将电话挂了。 江桥斟酌再三,满头思绪乱成一团,还是决定不回拨,将手机还给东戈登便往可芙香的医院去了。 手心的汗出得十分过分,江桥擦过几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推开门,病床上盖着的被褥动了一下,脑袋从里头冒了出来。见是几日不见的江桥,可芙香反应着实奇怪,第一反应是将脑袋又缩回了些,接着又伸出手来招江桥过去。江桥也不知她在买什么名堂,合上房门拉过椅子便坐到她旁边来。 “这几日过得不好吧?”可芙香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般坐近了些江桥才发觉她脸色要比上次自己见她时难看不少。“还成,当是旅游”怎么着也不能让她白添担心,江桥这般说起,可芙香‘呵’的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做什么,手掌似乎想去拍江桥的脑袋,却只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江桥抓住她的手,却只持了一瞬便被她缩回被子里。手冷得可怕,缺乏人类该有的温暖。 “有些感冒了而已”可芙香的说法无法让人信服,江桥伸过手给她额头探热,脑袋的温度也低得有些可怕。 江桥点头,点了又点,发着‘嗯嗯’一类确认的声音,将他哥哥与自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可芙香初听没什么表情,到之后已经是有些惊讶了。 “他还为我做了这些事吗...”这么说着的病人有些脸红,江桥嘲笑了她几句,她也不像平时那样回敬自己,说起话来病怏怏的:“那以后你就是我忠实的下仆了” 如果眼前这人能够恢复原状的话,她想怎么叫江桥都没什么意见。虽然他表面没有多说什么,但从他的眼中望去,她就像是一滩雨后停积在路边凹陷坑中的残水,精神如同蒸汽一般散去,不知道流向什么地方,身体元气的不停丢失,甚至让她不像是原来自己认识的她。 意识仿佛也丢失了不少。 江桥又与她多说几句,她实在太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江桥给她盖好被褥,将方才已经同她申请的,摆在床边的她的手机带出,关上病房门,靠着一旁的墙壁坐在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换上自己的手机卡,找到孙逸轩的电话,这才拨了过去。 电话响过十来下,孙逸轩才接了电话。 “我没事了”江桥开门见山:“文森特的家族又救了我一次” “是吗?那是好事啊”孙逸轩顿下片刻,似乎让大脑理解了这一冲击性的事实后才发出笑声来。率直的笑意穿透听筒,直至江桥耳内。 “让你担心了” “也没有多担心,我相信你肯定能渡过难关的”沉默展开,两人不知道哪来的默契给了双方思考的时间,“像上次卫毕舒那样的凶险你都能解决,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逃亡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吃不好睡不好,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给你那姓左的老上司添了次堵,感觉很开心” “哈哈,真有你的” 没有营养的对话,江桥按自己的第一反应回答着,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清楚对方提及这些的理由。 “上次你被抓的事情,我很抱歉”电话那边传来了抓挠头皮的声音,发与皮肤相互摩擦,声音不响却含着足够分量的懊恼,“我以为自己帮的上忙,谁知到了最后还是可芙香小姐解决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当时也帮了我不少,我还没给你认真地道过谢吧” “没必要,这些都不算什么”孙逸轩深呼吸的声音十分沉重,“江桥,我们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怎么说?”江桥觉得自己意外的平静。 “现在不是警察了,而我也算是那个案子的知情人,看来是混不下去了”他苦笑的声音也跨过了空间传达过来,“我在美区有个朋友,他希望我可以去那边帮他的忙,我打算去” “什么时候走?” “几分钟后”孙逸轩哈哈笑起来,“到那边就是隐姓埋名和夏区脱离关系了,做一个夏区的二五仔,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江桥挠头,心里莫名的焦虑,“会有机会再见的” “嗯,但愿吧”对方的声音忽得混上了伤风感冒的重鼻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不知道我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自己和他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江桥摇头,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对着手机摇头。 “总觉得你现在已经变了”江桥说,“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至少...至少不那么容易揭人的底了” 一阵短促的‘哈哈哈’后,孙逸轩沉默几秒。在这短暂之中,江桥隐约察觉到这种空旷之中游荡的电磁波,方才忽略的,对方可能将永远离开自己的意义真正的得到了理解。 “可能朝着你更近一步了” “像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又弱小,又无力,江桥什么人都帮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这般说着的孙逸轩,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说什么话都没用,只是笑了一声,音中混杂千万般的感情,最后只留下了‘再见’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这里是医院的六层单人静养病房,在这人烟稀少的楼道的正下方,无数的生离死别正在或者曾经上演。 无论多少次,江桥都难以习惯离别。 孙逸轩松开手,手机在地面上掉落,他转过头来,尤尼康·文森特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孙逸轩笑得很普通,就像他平日里那样。 第八十一章 文森特其四 狸猫症候群 电话响过十来下,孙逸轩才接了电话。 “我没事了”江桥开门见山:“文森特的家族又救了我一次” “是吗?那是好事啊”孙逸轩顿下片刻,似乎让大脑理解了这一冲击性的事实后才发出笑声来。率直的笑意穿透听筒,直至江桥耳内。 “让你担心了” “也没有多担心,我相信你肯定能渡过难关的”沉默展开,两人不知道哪来的默契给了双方思考的时间,“像上次卫毕舒那样的凶险你都能解决,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逃亡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吃不好睡不好,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给你那姓左的老上司添了次堵,感觉很开心” “哈哈,真有你的” 没有营养的对话,江桥按自己的第一反应回答着,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清楚对方提及这些的理由。 “上次你被抓的事情,我很抱歉”电话那边传来了抓挠头皮的声音,发与皮肤相互摩擦,声音不响却含着足够分量的懊恼,“我以为自己帮的上忙,谁知到了最后还是可芙香小姐解决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当时也帮了我不少,我还没给你认真地道过谢吧” “没必要,这些都不算什么”孙逸轩深呼吸的声音十分沉重,“江桥,我们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怎么说?”江桥觉得自己意外的平静。 “现在不是警察了,而我也算是那个案子的知情人,看来是混不下去了”他苦笑的声音也跨过了空间传达过来,“我在美区有个朋友,他希望我可以去那边帮他的忙,我打算去” “什么时候走?” “几分钟后”孙逸轩哈哈笑起来,“到那边就是隐姓埋名和夏区脱离关系了,做一个夏区的二五仔,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江桥挠头,心里莫名的焦虑,“会有机会再见的” “嗯,但愿吧”对方的声音忽得混上了伤风感冒的重鼻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不知道我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自己和他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江桥摇头,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对着手机摇头。 “总觉得你现在已经变了”江桥说,“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至少...至少不那么容易揭人的底了” 一阵短促的‘哈哈哈’后,孙逸轩沉默几秒。在这短暂之中,江桥隐约察觉到这种空旷之中游荡的电磁波,方才忽略的,对方可能将永远离开自己的意义真正的得到了理解。 “可能朝着你更近一步了” “像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又弱小,又无力,江桥什么人都帮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这般说着的孙逸轩,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说什么话都没用,只是笑了一声,音中混杂千万般的感情,最后只留下了‘再见’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这里是医院的六层单人静养病房,在这人烟稀少的楼道的正下方,无数的生离死别正在或者曾经上演。 无论多少次,江桥都难以习惯离别。 孙逸轩松开手,手机在地面上掉落,他转过头来,尤尼康·文森特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孙逸轩笑得很普通,就像他平日里那样。 “很多时候我不能理解你们这群人心里头在想什么” 尤尼康不急着兑现承诺,反而是歪着脑袋斜视孙逸轩,灯光昏暗的室内里,他招手让自己的保镖下去,一直跟在可芙香身边的大叔还有迟疑,但看得主人一对红眼瞄过来,心中什么疑虑都没有。 吓都被吓死了,谁敢动他。 “我们?”孙逸轩笑,“只有我,没有们” “不用这么多心”尤尼康摇头,他拿酒的姿势依旧优雅,问话却不在那么简练:“我在说和你相似的那群人” “江桥对于你而言很特别吗?” “不是普通的特别”孙逸轩答:“但也特别不到哪去,如果有和他抱有一样理念的人,他自然会被取而代之” “我不这么觉得” 对方不再说话,因为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尤尼康起身,放下酒杯,转身离去,挥手示意保镖们按计划进行,自顾自的往前走,潮湿的洞穴闪着警示灯的微弱灯光,他从中探出头来,几个黑衣人正在外面等着他。 “文森特先生,你来了。”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带着黑框眼镜的脸文文静静,江桥若是在场,必能将人认出来,因为即便他现在这般和蔼可亲,一种不知从哪里泄露出来的杀意还是蔓延在他身旁,令人不寒而栗。 但尤尼康似乎是个例外,那黑衣人伸手,他便与他相握,说话十分敷衍:“近藤先生,好久不见” “是,这一别得有五年了”那男人松手,引着他往巨大的仓库状建筑物走,尤尼康刚一向前走去,那近藤带来的几个保镖便以奇怪的阵势将他围起来,如同要护卫他一般的一同前行。 尤尼康对此不做反应,只跟着他走。夜深人静,这片地方往去皆是荒芜,附近的建筑物破烂不堪,看来已有十来年历史,有些地面留下了巨大的凹槽,说是被导弹耕耘出来的也没人不相信。咸腥味和让人不悦的黏糊感觉让尤尼康确认了这片自洞穴处那山延伸出来的这一高墙的背后是海。 巨大得可以堆叠起三四辆坦克的大门因电击而卷起,近藤的保镖在示意下走进仓库内,按开灯,通明而刺眼的光芒忽然出现在视线里,里头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这和我们五年前的约定不大一样”抱臂的尤尼康并未对近藤露出的自信做出同等价值的判断,他冷笑一声:“你不会把精力都拿去经营黑帮,舍本逐末?” “那可不敢”近藤这般说起,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这些都只是研究的副产品而已,可以说是‘权能’的应用篇,我们对‘权能’的开发进行得非常顺利,如今顺利配置的‘权能’可以供给半个依底安一年的电力” “可你手下的‘明宫’发展得是不错啊”尤尼康如同要跟他杠上了一样,“道上似乎都挺怕你的,提到‘丧冲’两个字都翻白眼了”说罢,赤红的眼睛数数一样的扫过身边所有蠢蠢欲动的保镖,最终落在神情微妙的近藤脸上,“你这些小杂种,还挺为你鸣不平的” “那是他们不懂事!”近藤嘴角咧起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被红瞳所有的杀意恐吓一番心神激荡的保镖们即便退到一侧,腿还是抖得如同赤脚走在寒冬的坚冰上一样。 “官威挺大,做事怎么就不牢靠呢”尤尼康盯着他,面无表情:“整个依底安十年的电力都不及‘权能’的百分之一,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我们也有苦衷啊”近藤轻笑,抬了下眼镜,“您要‘权能’,‘他’也要‘权能’,可我们凑出的‘权能’就这么多,他拿了,我们自然就少了” “呵”尤尼康摇头,“你是真不怕死” “是他不怕死”近藤摘下眼镜,拿袖口擦了擦,“我多次提醒他,但他依旧一意孤行,他这个人你也清楚,我们怎么管得住他” 还真如丧冲所料,只是稍微提了下‘他’,让人心生畏惧的尤尼康便什么抱怨都不说了。 “这件事不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参观完码头,两人同保镖回到放在路边的轿车旁,司机盯着丧冲,而他只是回以堪称威胁的微笑,尤尼康对两人之间的初见如旧恨毫无知晓的意思,反倒是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本以为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可是你似乎听不懂” “不准动我们家任何一人”尤尼康扭头,赤红的左眸像是将一切吞噬的血盆大口,在深邃中心的尽头,仿佛一头野兽正从那里头窥视着被倒映在他瞳孔中的自己一样,“现在,江桥也是我们家的人了。” “好的”丧冲这般说着,尤尼康冷哼一声,上车离去。丧冲依旧露着笑容目送车辆离开,眯起的眼睛里凶光闪现。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投进来前,江桥便被惊吓的醒了过来,身上挂着的重感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是程雏,双手揽来,确是一个脑袋无误,睁开眼,才发现这人是从一旁凌乱的床褥里伸出上半身来的,他轻拍了她脑袋几下,伴着哭声的抬头正是可芙香。 “做噩梦了?”江桥的反应堪称是手足无措的教科书,双手拍着她的后背,说话口齿不清。 “你这混蛋!”可芙香朝着江桥胸口捶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着的,红着脸就又缩回被褥里去了,看着江桥的眼睛还水汪汪的,甚是可怜。 如何,江桥都快以为自己昨晚睡着时因为梦游和这人发生了对方不愿意的性行为,不然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才对。 “这几天到底在做什么啊!去哪了也不告诉我,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可芙香咬牙切齿的嚷起来,“什么消息也不说,出了事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上班第一天就被这种理由找茬的江桥实在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得低头压低姿态表示歉意,若真对方逼问得紧就只能表示自己的错误。她这气生得也是古怪,明明自己昨天就已经回来了,她却如同今天才反应过来一般,而且态度与昨天截然不同,那个时候的她从容得很,难不成是攒了一晚上的怒意才来报复自己的? 在江桥胡思乱想的时候,可芙香的怒意已经宣泄一空,只是抱着膝盖一直哭,江桥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这副模样显然不大,不,是十分不对劲。他略微考虑一番,便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头发,咧着嘴笑:“给你留消息肯定会影响到你,你也不想警察一天到晚吵你睡觉吧?” “早就来了!”可芙香一手挡开江桥手臂,盯着他,又是恶狠狠的样子,“他们每天都在门外待着,叫了他们多少次走都不肯” 这情绪实在不对劲到极点,江桥不打算再度激怒她,正想把被她挡开的手收回,她另一只手却又猛地将自己的手臂捉住,方才挡开的那一只手也缠了过来,一扯,不知哪来的力道就将站着的江桥硬是给拉了过来,半身支撑在床上,而可芙香则是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左臂,如同要将它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的强硬。手臂探知到了来自女孩胸前的柔软的江桥难得的老脸一红,挣着就想放开,谁知越是如此,可芙香力气用得就越大,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只有六七厘米的距离,鼻息都交缠在一起,她眼里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我、我”她张着嘴要说什么,但却陷入了奇妙的沉默里,她眨巴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的同时,江桥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慢慢松开,可芙香的手慢慢缩回,一边用手背擦干净眼角的泪水,一边慢慢的整理纽扣崩开,已经快要露出乳首来的衣领。 这感情变化着实迅捷,翻脸如翻书也不过是这个水平。情绪从亢奋到跌入冰点也不过就是将纽扣扣好的几秒之内,她抬头,眼神空洞。 “刚才失礼了”她嘴角扬起,“可以先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冷静一下” 江桥不知作何反应为好,而她对江桥的呆滞似乎极为不满,便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江桥点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和上门时瞥了她一眼,她正看着自己的衣袖,嘴唇似乎动了几下,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江桥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深吸了口气。 世间万物都在改变,江桥在改变,自然也不会自私到不愿意让可芙香做出什么改变来,只是,她的改变并不正常。 她的气味混进了别的东西。 第八十二章 别人 这情绪实在不对劲到极点,江桥不打算再度激怒她,正想把被她挡开的手收回,她另一只手却又猛地将自己的手臂捉住,方才挡开的那一只手也缠了过来,一扯,不知哪来的力道就将站着的江桥硬是给拉了过来,半身支撑在床上,而可芙香则是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左臂,如同要将它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的强硬。手臂探知到了来自女孩胸前的柔软的江桥难得的老脸一红,挣着就想放开,谁知越是如此,可芙香力气用得就越大,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只有六七厘米的距离,鼻息都交缠在一起,她眼里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我、我”她张着嘴要说什么,但却陷入了奇妙的沉默里,她眨巴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的同时,江桥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慢慢松开,可芙香的手慢慢缩回,一边用手背擦干净眼角的泪水,一边慢慢的整理纽扣崩开,已经快要露出乳首来的衣领。 这感情变化着实迅捷,翻脸如翻书也不过是这个水平。情绪从亢奋到跌入冰点也不过就是将纽扣扣好的几秒之内,她抬头,眼神空洞。 “刚才失礼了”她嘴角扬起,“可以先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冷静一下” 江桥不知作何反应为好,而她对江桥的呆滞似乎极为不满,便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江桥点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和上门时瞥了她一眼,她正看着自己的衣袖,嘴唇似乎动了几下,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江桥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深吸了口气。 世间万物都在改变,江桥在改变,自然也不会自私到不愿意让可芙香做出什么改变来,只是,她的改变并不正常。 她的气味混进了别的东西。 尤尼康回美区去了,江桥本打算再谢他一些,却被司机老哥以“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这种霸气侧漏的借口给推了回去。既然老大哥这么说,江桥也无谓在这种事情上得罪本就对自己不是很爽的前辈,本打算同可芙香闲话平生度过一日,刚到门口,又是被司机老哥挡了出来。 不用工作有工资拿自然是好,但这情况是不是有点奇怪?耐不住江桥师奶口气下的死缠烂打,司机老哥才将江桥想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其实不用他说江桥也知道,可芙香并不想见他,毕竟昨天无缘无故对自己发飙,今天再见面岂不是尴尬得很。从老哥嘴里得出这话,江桥就知道今天这可芙香自己是见不上了,想着去东戈登家坐坐,谁知恰逢程雏出门上学,他便伴着她去了趟学校,再回东家时,除了东戈登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好说歹说现在的东戈登还是江桥名义上的师傅,见得这徒弟懒散至极如同一滩烂泥,虽没有什么责任感,但看着也算心烦,准备激他一激。 “不知道你这么久没练,虚拟格斗的功夫变得怎么样了”这话是十分普通,只是带上了些许不善的口气,多有老师在课堂上故意沉默等学生自行停下吵闹后说出来的“你们说了多久话等下就拖多久课”的意思,江桥正显得无聊,眼睛盯着院子里似乎乱飞的蝴蝶,听他这么一讲,眉头微挑,轻轻一笑。 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江桥也有所成长,以前东戈登还要多说一句江桥才有反应,现在的他,搭配上这段时间来对东戈登的理解,已经能够对他的犯贱心领神会,直接起身摆出手势:“别废话,干架就来” 东戈登笑,起身时抬头望去,笑容变得不是那么自然,江桥显然也观察到了这点,问了声“如何”,东戈登听言,摇头示意什么事情都没有,站好位置便同这人推出拳来。这两人打来打去没什么好说,东戈登从头到尾都在防着江桥的‘崩拳’和踢腿,但凡发觉有起‘破浪’劲道的意思,自己立马飞起一脚攻他作为支撑的另一只腿破他的重心,而‘崩拳’这种爆发强悍但姿势甚为明显的攻击,只要把握好两人间的距离就可以轻易避开,而江桥的其他攻击,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毫无震慑力可言。 “过分”因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而起‘破浪’劲而被抓住起腿瞬间攻击摔倒的江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子就又是要打,但东戈登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皱眉坐下,摆手示意江桥同样。 江桥虽有不满,却依旧平息呼吸坐下,东戈登递茶过来,他正要接,却发现东戈登将手悬在半空不动,保持伸出的姿势,却没有要将茶杯交接的念头。 江桥倒不认为这是东戈登在暗示夏区的石油化工会涨停板,见对方不配合,江桥便托着腮帮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干什么,没曾想这东戈登如同没事人一样,另一只手嗑起瓜子干净利落,这只手纹丝不动如同某个恐怖游戏里的窗台一样固定在空气中里。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两个小时里,两人如同有了默契一样对东戈登这一动作视而不见,他自己谈起以前征战英格维利亚的乐事,江桥判断其真伪抽丝剥茧的以言语攻击对方,两人你来我往也算是唇枪舌战。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两人本就是牙尖嘴利,东戈登有时候口气还十分嚣张,江桥近来也是不挑食的性格,什么钩咸饵直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虽然心里没什么感想,不过在口舌之争上拿一些优越感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以为你的手不是你的” 对于东戈登而言,这个结论是十分神奇的,他放下茶杯,揉揉手腕,说:“没事就这么练” “目的?”江桥刚问,东戈登便瞥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回来之后,好像变蠢了不少啊”东戈登说。 “会、会吗?”江桥听他口气不像是开玩笑。 “观察力比以前低了很多不说,脑子也没在转,说的话也和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东戈登挠头,“说话直白不是什么坏事,可太直白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桥听言,沉默片刻,本想仔细的考虑过这几天的事情,但却发现越要去想越是想不起来,只有坑了左扬东一次这事还记忆犹新,其他的事情当真想不清楚。但他隐约也有这种感觉。 风向变了,自己身旁的风不再是自己的了,很多事情想得不如原先通透。原先,其实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情而已,短短的几天,经历的那些东西绝对没有在仙霞市那时候的惊心动魄,但它给自己带来的改变却远远的大于在仙霞市的时候。 是可芙香吗?可芙香告诉了自己的东西是错误的吗?江桥摇头,东戈登的声音闯进他的思考里:“现在你坐在这里,可我觉得你十分的飘忽不定” “情况就是如此。” 从东戈登家得到如此评价后的江桥出了门,在路上到处乱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朱宝柳正从调查对象的家里出来,和江桥在路口撞了个正着。这个扑街患者的身体素质朱宝柳是一清二楚的,就算跑也只是白流一身汗而已,刚想找个理由推脱过去,江桥已经十分亲近的走过来并且半有强硬性质的将他拖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 “朱老师,你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江桥笑得十分渗人。 “我觉得…你只是需要一个知心好友而已”朱宝柳不打算给自己留坑,“但我显然不是适合你的对象,我有一个人可以介绍给你” 这种显而易见的敷衍,江桥是在几句话过后才意识到的,他顿下话语,看眼前那人冷眼旁观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那你介绍给我吧”江桥深吸几口气,脑袋有点微妙的疼。朱宝柳没想到这次江桥这么快就屈服,飞快的将手机中的号码抄在纸上。 “他姓许,是一名普通的保险员”朱宝柳恨不得赶紧结束这乱七八糟的谈话,“家住得很近,我已经知会过他了,他很期待和你的会面” “谢谢,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江桥态度和缓的将便签放进口袋。 “不了,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帮助你”朱宝柳这话已经说得无比明白,生出的厌恶和利爪一般探在江桥额前,“你可能需要更好的医生” “不,是我一个朋友的问题…”可芙香昨日那改变的态度在脑海里来回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再麻烦你一下” “我还有事”万般推脱的朱宝柳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和江桥断清关系,他的判断压根没错,江桥这个人比那个姓许的还要危险。 “真的,只要一下就好了,真的” 朱宝柳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从腰椎穿上后背,挠得他的心肺都发凉,他掩盖手的颤抖,站起身就要走,却又莫名的停下了脚步。 银色的叉子在沙发座上发着高频而微弱的抖动,朱宝柳盯着那叉子,心脏跳得无比的快。 “朱先生,你有这么讨厌我吗?”江桥的声音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飘过来,朱宝柳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扭头,视线与江桥相接的一瞬,脱力感让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瞳色没有什么不同,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到愤怒是因为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了难以察觉但是意识却判断得出的变化,这种细微可以让人产生许多的感情。朱宝柳深深的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却无法抑制住恐惧。 杀了你。 那双眼睛与普通人的没什么差别,但是晶状体里似乎向外发射着极为恐怖的杀意,以光信号的形式混入视线之中,被朱宝柳收入眼底。他看见了分崩离析的尸体,看见了冲天的火光,看见了四散的鲜血混进尘埃里,也看见墙壁上以血书写的不明意义的英文字母。 然后他一眨眼,跌进沙发里,再看去,江桥依旧愤怒,但眼中已经没有方才透露的那种杀意。 这个人很危险。朱宝柳一直都相信人类的潜意识的强大观察力,此时他更感觉到意识与无意识混杂在一起的警告,江桥,很危险。 江桥见朱宝柳坐下,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挠了挠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只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请问一下,一个人在极短时间内性格发生重大转换,除去她自己故意为之外,有没有是心理疾病的可能?” 朱宝柳不想再跟他纠缠,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好好解答问题?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唐突,即便他现在态度有所好转,可若是激怒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我认为是有这个可能的,这样吧”心理学研究者的强大抗压能力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朱宝柳微笑,“我回去查阅一下,再将相关的情况以信息转发给你” “这样啊…”江桥笑得人畜无害,“那辛苦你了” “有病的病人我就会医治”朱宝柳摇头,“尽职责而已,我建议你把她带来,我恰好认识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他对这可能理解得更深” “这样啊,那就谢谢了”见朱宝柳起身要走,江桥也是起身打算送他。 朱宝柳瞥了眼插在沙发上的叉子,笑了笑:“不用送,我的司机刚才已经过来了” “好的”江桥点头,便又走回沙发上,朱宝柳告辞一句后转身正想走,却又听得一声不知来自哪的声音幽幽说道:“不?要?逃?走。” 春天里,两只冰冷的巨手从地板伸出,套在朱宝柳的腿上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强挤着笑容转过头,江桥正看着新买的手机屏幕发笑,嘴巴动了几下,不亚于方才的冰冷声音又传了过来:“需?要?我?送?你?” 这么说着的他忽的抬头,把朱宝柳吓得倒退几步,江桥见他这样,挠挠头:“要不我还是送你一下吧?” 声音与刚才那完全不同,朱宝柳拼命摇头,一溜烟的走出了咖啡厅。 江桥起身,拿单要去结账,看见沙发上那叉子,便一把拔了出来,嘎嘣一声,折成两段,自己嘴上挂着的微笑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 第八十三章 和解 人的记忆能维持多久一段时间因人而异,大部分要看大脑的某些部位发不发达,甚至还和肌肉有关系。 比方说那些习惯用键盘打字的写手们不用看键盘就可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然后十分自然的按下删除键,这其实是他们在下笔时已经凭借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经验知道自己这段文字并不是他真正想写的。 扯远了。 总之,根据江桥的判断,一个人如果完全失去了方才位于某个地方的记忆时,这个人的脑子肯定是出了问题。他站在咖啡店门口,手中握着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号码,甚至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记不大清楚。 身处于这样头脑混沌的处境之中,他的大脑却意外的感觉到有种舒爽,就如同释放了什么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压力一样,浑身的肌肉全部舒展开,就连意识都有一些飘飘然。 他记得自己是打算去找朱宝柳询问一下关于可芙香的症状,但莫名的,这件事似乎失去了它的优先性,他的大脑如同一个二五仔一样的忽悠着他:没用的,找那个人是没用的。 一开始他还有所疑问,朱宝柳堂堂一个心理医生,怎么着也能给一些建议,自己何时自大到这种地步?但仔细想来,这朱宝柳除了会赶自己走外,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自己之前去找他,纯粹只是闲得无聊而已,此时再来指望他,他也会以为自己是来捣乱的吧? 这般考虑过后,江桥决定先往医院里去。 走上熟悉的楼层,他见司机老哥如同前几天的自己一样坐在椅子上,弯着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桥压低脚步,两人关系根本不是可以打闹的水平,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江桥不想吵到对方引发口角而已。走至十步时他还没有什么反应,却不料倒数第七步刚要踏下,司机老哥便转头看了过来,眼神和看着一条小狗没什么区别。 “来晚了一些” 江桥本打算就这般随口一说推门进去,不料老哥却一拍一旁的椅座,示意江桥坐下。 “这次再不让我进”江桥坐在他所指位置的对面:“我就准备按医院消防警报趁乱抢人了” 司机老哥瞥江桥一眼,一副“你当真的?”的表情。 沉默。 “我姓辛,美裔夏籍人” 这个话题还是比较出乎江桥意料之外的,他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这位老哥死了自己去参拜的时候能在葬礼现场看到他的名字,按照对方敌意,自己是绝没有可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的。 “辛·莱卡” 他摇头:“两个地区的名字混到一起使用,随意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但江桥心中早就把他与司机联系到一起,记得好好的现在忽然要改印象,这可不是能ctrl+f然后全部代替这么简单的事情。 “江桥” 江桥本想着对方既然自报家门,自己也得好好对待才是,闻言,辛莱卡冷语相对:“我自然知道”。 ‘自然’两字用得是尤其好,既表达自己对江桥此人毫无兴趣,又暗示了‘事到如今还以为我不知道’这种知晓的优越感,简直是杰作。 江桥眯眼尴尬一笑,不做言语。 两人的对话短而无趣,辛·莱卡只想介绍自己的姓名,而江桥也没什么话可以跟他说的。 两人的关系还算是有所缓和,辛·莱卡的自我介绍显然已经表明自己放下了成见。 不过这本就是对方先挑起的事情,江桥无意与他多做唇舌之争,这个结局来收拾两人的关系,最好不过。 待过一会,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江桥便起身,他瞥了眼辛·莱卡,那人恰好也在看他,不知是错以为江桥在征询意见或是如何,微微点头示意他开去便转过头。 对于这种误解一波就跑的做法江桥虽有不满,但还是直接开门走了进去,刚关上门转身望去,便见可芙香全身缩在被褥里,脑袋探在外头,耳根通红。 “你、你!你这家伙不应当等我的指令再开门吗?” 可芙香眼睛瞪得浑圆,“你这怎么做仆人啊?” “辛老大让我这么做的” 甩锅是人类的天性,恰巧报复也是,就是这么巧,江桥是个遵循自身欲望的和天性的男人。 搬出辛·莱卡的名号,可芙香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抿着唇,目光盯着站在门附近的江桥:“找我什么事?” 江桥瞥了眼在床褥下探出的白色连衣裙及睡衣的一角,咳嗽一声清嗓。 “仆人的职责就是二十四小时守护在主人的身旁” 这么说着就要往可芙香床边靠近。 “现在我不需要你在身边,你给我下去” 可芙香挑眉强装气势。 “小姐为我等真是太过体贴” 他笑就又是踏步过来:“我也有报答小姐救命之情的意思,您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即便不身处于仆人的立场,以江桥的名字,也应当守护在身旁才是,更何况我们还是心之友” “谁和你是心之友了你...不要走过来!” 可芙香声音急躁的说着,中途似乎畏惧高声会把门外的辛·莱卡引来,还特意压低了一下:“...停一下!” 江桥站定,可芙香心正快安定下来,他又把脚抬起,惹得可芙香又心急,江桥心满意足的收回腿,在这个距离里拉过椅子,坐下,眼睛撇着那连衣裙摆。 “...欺负人” 可芙香将连衣裙摆抽回被子里,耳根发烫的恨恨说道:“世上还有你这么做仆人的” “是啊,也没这么做朋友的”江桥这事不关己的语气更让可芙香咬牙切齿,被子里的腿缩了一下,她将快滑下来的被褥又拉高回脖子的地方。 “不热啊?”江桥笑。 “要你管”可芙香吐舌摇头,红着脸:“今天既然不是保镖,那‘江桥’找我什么事呢?” “看看朋友不行吗?” “那请回去吧”可芙香甜甜笑起。 “你的哥哥已经回到那边了吗?” 可芙香一愣,情绪变得低落了些,只一声‘嗯’来回答问题。这般说着江桥又开始问起自己身体如何,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可芙香身子缩了些,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江桥并不打算这样就罢休,又开始自顾自的介绍起程雏近来状况,可芙香点头表达自己已经明白,空间陷入沉默,江桥微笑仍在,可芙香脸上热度与红艳略有加强的趋势。 “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大小姐泪眼汪汪地看着江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在这等着就行了” “可恶,你故意的!”可芙香藏在被窝里的拳头捶了一下床褥,肩头的被子抖落下些,精致的锁骨袒露在空气中。 可芙香闻言一气,白花花的手臂直接从被子里丢了件衣服出来,这种速度和准头怎么可能砸中他,他手一挥,便把方才那露出一角的睡裙抓在手里,可芙香侧过脸满脸通红,声若蚊音,江桥只见她的嘴唇动了几下,眉毛眨了眨,目光游移。 “出、出去...” “不要” “那转过去” 香肩在外,面红耳赤羞于言语,这般看着不由得脸红的江桥并不打算就这么收手,但在这么做下去也的确过火了点。 他侧过脸,拿红得发紫的耳根对着她,嘴里念叨着“快穿吧”便闭上了眼睛,可芙香的‘嗯’声没比刚才大多少,让人浮想联翩的程度倒是激增,衣物与被褥的摩擦声,肌肤与衣料的摩擦声,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人血脉扩张。 听得她下床穿上拖鞋啪嗒啪嗒的往房间内的独立洗手间跑,江桥这才睁开眼,揉着睛明穴呼了口气。 可芙香出了洗手间,又是面红耳赤,但这次与方才的羞愧显然有所不同,她举着拳头就朝着江桥这边走来,江桥连忙起身弓腰拉开距离。 两人在偌大的病房内僵持。 哎呀这不是和你闹着玩吗?” 可芙香耳朵烧红,她举拳又放下,嘴唇动了几下就往病床上坐,翘起的腿压住连衣裙摆,江桥本想走到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但被她一瞥,便又搬了一张,坐到墙边去。 “你这样的保镖我不要也罢,炒了炒了”可芙香也不知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一边观察江桥一边说道。 江桥沉默片刻,这才叹了口气:“粉色。” 可芙香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侧脸闭眼咬牙脸红一气呵成,顺手抓起的椅子也十分自然,江桥临危不惧,毫无感情的哈哈两声掩盖心中即将被砸的痛苦。 “不过说句实话”江桥捂着头上的包,“这次是当真要多谢你” “嘿,那可不是...”可芙香理直气壮的抱臂浅笑,还要继续说下,见得江桥一脸严肃,大有心生亏欠的感觉,忽得软下心来,指绕发尾,满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是哥哥” “不是你去找他,他哪会帮我”江桥叹了口气。 不愿意连累他人的自己终究还是连累了一大堆人。 “嗯?” 可芙香听言,忽得歪起脑袋,江桥见状,问:“怎么了?” “不是我”可芙香撇嘴。 “不是我找的我哥哥哦。” 第八十四章 迟知 颜平帆挂断的电话传来嘟嘟声,听得江桥心头发毛,打了几通电话她都不听,无奈只能以短信解释,半晌没有回复,他才打了严仲的电话。 丝毫不抑制自己嘲笑的欲望,严仲一听见江桥的声音便笑得如同一个智障,话筒那边还时不时传来颜平帆让他小声点的喊叫。 “老哥我真是服了你了,难怪她刚才气得跳脚” 严仲笑声毫无顾忌,话语反倒是压低了几分:“她想帮你没帮上,外人帮了你还来问她有没有帮,你这个操作就...” “你少说几句吧” 江桥无奈,他只是想和颜平帆多聊几句,谁知道嘴巴不听使唤瞎问,还给问到逆鳞上去了。 得知自己激怒他人的能力还是这么的强悍,江桥十分放心。 严仲说他也没出手,这件事并不是仙霞的朋友托的尤尼康帮忙。 这对江桥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仙霞的人帮上了自己,不能用理所应当这么过分的说法来解释自己心中的大石落定,但至少能感觉到整件事情处理的合理性。 这件事之所以让江桥感觉到不合理的地方就在于尤尼康没有主动帮助自己的理由,他自己也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除了他自己的妹妹之外,还能让他这么听话的人能有谁? 如果不是关系上的融洽,那只能证明那个帮助自己的人付出了十分大的代价,这个代价足以让尤尼康·文森特来帮助江桥并让文森特家族成为江桥的庇护所。 这个人会是谁,江桥心里已经有数了,他敷衍着严仲说着的荤段子,打算挂断电话之时,严仲的声音却阻断了他。 “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语气一收敛,严仲的声音也略微有些严肃的意思。 “我和平帆考虑了一下,希望你能回到仙霞这边来” “之前我们也说过这件事,但是我也知道你并不同意,你想留在依底安,但我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并不够理性,这件事情应该足够让你看清楚了,你被‘明宫’的人盯上了,他们想干掉你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江桥应答。 文森特的庇护到底能持续多久,并不由自己来决定,而且‘明宫’就真的害怕这个家族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自己在依底安一日,生命依旧难以受到保障,但是,自己还是有留在自己的理由。 “你留在那边的理由,不能说吗?”严仲问。 江桥沉默。 同样的东西重复太多遍自己也会厌倦,信念也好,规则和知识也是一样,自己总结的东西并非永远能调动自己的兴趣,但即便他不愿意再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强调那个概念,他这一向二五仔的身体还是先于他的意识的将他早早明白的道理翻了出来。 “说出口的事情,大抵上是传达不到对方心里去的”江桥一边笑一边说:“只是一些稀松无比的理由而已,拿它当证据说出口,合理性反而变弱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说:“我本来想着说你回来也可以帮帮平帆的,最近她处理的事情太多” 表示歉意的话语还没从江桥口中说出,严仲就又是接上:“虽然她不想告诉你,但是,在依底安的警察私底下搜查你线索的时候,我和她都接受了仙霞警官的调查,她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依底安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组委会那边也知道,她作为你的负责人必须给你收尾,所以,她的辛苦都是你惹出来的” “说成这样”严仲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还是给人添麻烦了。 江桥没有回话,这阵沉默还是由严仲来打破的:“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想说这些惹人嫌的东西了,最近你鸢哥回过去一趟依底安,你就接待一下他呗,表现得好点,也好让平帆安心” 江桥重重应声,严仲只说了一句“事情结束之后要把一切如实道来”这种小说中常用的死亡预告后便中断了电话。 但即便是这么说,江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些事情都太过复杂了,自己就算追本溯源,也只能猜到和东戈登,和丧冲有关。 “先问一下,老哥,不是你托老板救我的吧?”江桥问辛·莱卡。 对方如他料想的那样投来“你是白痴吗”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问:“哪来的自信?” 真想打他。 “为了自家大小姐不被我拖累之类的?” “那弄死你不就好了?” 对啊真是合情合理方便快捷还不会劳烦到老板的处理方式。江桥有点心疼刚才为了套话而买给辛·莱卡的运动饮料了。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是谁了,看你很镇定的样子”辛·莱卡说。 “我还以为是大小姐呢,谁知道不是她找的。” 老哥喝一口饮料,却喝出了饮酒的气势,闷声直饮,呼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变了。 “大小姐身体不好,本来是参加完比赛就该回去的,瞒着家主跑来这,她痕迹隐藏得还很好,如果不是上次她自己来找我,我可能都不知道她躲在哪” 江桥自然知道辛·莱卡说的是从警察局把自己保出来的那次。 “小子,听我一句劝”饮料瓶被他丢进垃圾桶,呼气起身:“现在能打是好事,因祸得福进了文森特家也是好事,不要再惹事,好好当小姐的保...好好和小姐待在一起,无论前半生多么痛苦多么煎熬,你现在都已经都熬过来了” 江桥涣散的目光一凛,与对方四目相接,过了一会,江桥才无奈的移开眼睛。 “能告诉我是谁拜托老板救了我的吗?” “那个人私底下与我有过协议,我不能说,但...”老哥摇头,丢下一句“我以为你很容易就猜得出来的”就离开了。 话已经不用多说了,现实已经摆出了一切证据,真相像是故意嘲弄江桥的舞台剧本一样滑稽。 他试着给孙逸轩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连续打了五个都是忙音后,江桥放弃了。 是他吧。 原来上次那个对话就已经是最后了。 但他却想不起来两人聊了些什么,迷迷糊糊的,就像是平日里两人的聊天一样。 那个话唠话太多了,没有中心少有主题,谈的最为集中的就是五年前的发生的那件事。 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看成是可以牺牲自己来拯救的人呢?江桥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敬佩的事情,而且,自己也从未推心置腹的相信过他。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江桥记得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你觉得是怎样的呢? 这个世界真是滑稽,人与人的感情一直都不对等,自认为不会给人添麻烦的人无意中添了无数麻烦,自认为心思缜密的人却看不出他人对自己怀有的好意。 这个世界还有像他这么傻人,江桥莫名的觉得有些想笑。 但一想到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就笑不出来了。 第八十五章 怪人 当文森特家大小姐的保镖其实是一份十分悠闲的工作,江桥每天除了去医院骚扰可芙香或者带着程雏一起去骚扰可芙香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尤尼康不在依底安,就算在他也肯定懒得来管自己,让自己做保镖全当是给可芙香买了个新玩具一样。 工作资历和比不上辛·莱卡,可自己的直系上司是可芙香,职位上却是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高一头。 总之,工资是有着落,又没人能管自己,生活美滋滋。 只是有一些问题还难以解决。 他私底下问过护士,但却没有任何一位护士愿意透露可芙香的病情和出院时间,即便寻找主治医师,最后也只是得到辛·莱卡的警告。 这是一个暗示。 可芙香得了难以治疗的疾病,但江桥只把这个事实放进心里,因为这是现在还快乐生活着的可芙香不愿触及的事情。 三浦新一有时候会联络江桥,岚山泷也常代表三浦来看望可芙香,日子过得十分安逸,至少现实世界的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不在医院时,江桥便去东戈登家接受锻炼,身体的耐力长进不少,当然实战也没有拉下,有时候刚举着哑铃锻炼肌肉,一旁看着的东戈登直接一脚踹来,攻势凌厉如同要为江桥成为大内总管提供身体上的便利。 起初还能占江桥一点猝不及防的优势,后来江桥有所防备,对方一抬手,哪怕是端个茶杯,江桥手上的哑铃就朝他丢出。 当然东戈登是不可能被砸到的,但趁着他躲避时,江桥也能上去和他打上几拳了。 东戈登的身体也恢复的十分迅速,双腿现在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江桥甚至开始怀疑他当初和‘丧冲’打斗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伤到双腿,对这样的怀疑东戈登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开始夸耀自己的治疗技术当真天下第一。 师徒俩从未提及那天与三浦三人的协定,即便江桥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保全萧卓世的手段,但此时也算是成了东戈登的弟子,为人师长并非圣人,江桥只当他是有所偏重而已。 现实世界有东戈登捣乱,虚拟格斗则是由新手萧卓世来对练。 和没有经验的新手对练实际上没有什么价值,萧卓世的身体素质要比当初刚入虚拟格斗中的江桥强得多,而且意识也很强,与江桥的距离并没有当初江桥和伍左鸢那么大,但毕竟还是经验不足,近战虽强,但也强不过“崩拳”,腿法虽狠,但也和江桥的踢法五五开。 但奈何萧卓世也不是个傻子,在熟悉了虚拟格斗的感觉后,他爆发出了强大的近战能力,加上东戈登在后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提点,进展飞快,不到一个月已经具备了一般虚拟格斗选手应有的经验和感觉。 与这样的他对练的时候,江桥仿佛看到了最初的自己,同时,也能理解东戈登所说的那番话的意义。 现在的虚拟格斗,如同一个角色扮演游戏一样,虽然系统定义的属性有强弱之分,发展强项是理性做法,但却不至于要将其他不够强的方面全部抛弃,而他们,却分出了奇怪的打法,什么炮击系魔法系,这些都只是发展一方面的长处而已。 他想起当时凑上身来在自己身前爆发出强大的近战能力的可芙香,那副魔法少女的姿态下轰出的拳头,丝毫不比她的炮击差多少。 所以,即便萧卓世拥有了一般选手的经验,但东戈登刻意避过了这方面的提点之下,他依旧沉浸在现如今的按部就班中,与从可芙香那偷来些魔法的江桥并不在一个档次。 现在也是,江桥手一抛,湛蓝色的光弹在拳风的夸张加成下如同导弹一般卷起细碎烟尘朝远处飞去,以极快的速度跳跃奔跑的萧卓世被炸裂在地上的光波掀起,一腿扫来破开烟尘,转身一踢如同踩在看不见的砖块上,朝江桥猛地袭来。 这种打法和江桥如出一辙,他当然也知道有什么弊端。 最大的问题,是距离。 江桥一腿踏地,魔力四散震飞烟尘,人从地上似箭跃起,蓝色的光芒一闪,直接朝着半空中奔来的萧卓世轰去。 萧卓世身体素质着实强悍,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反应得过来,以魔力防护之类的魔法造出隔阂,一踏便是半空转身,饶是如此巨大能量冲击波还是将他身上武装的防护损了大半,而从头到尾都秉承着趁病要命的战斗原则的江桥在冲击的反坐力中硬是转身,魔力在脚尖转过一圈,描好力道猛地一踹,类似于“拳风炮击”的空间波动在脚下展开。 萧卓世半空转身刚要调整位置落下,却见得视线中的目标一瞬闪到自己十米之内,一咬牙魔力灌腿,朝着江桥奔来的脑袋便是一记落下。 江桥侧身却没有闪躲之意,脚掌又生巨大的空气波动,右腿带动身子在半空翻转,一脚踹在了对方落下的鞭腿上,两人像在空中炸裂般反冲落下,接着检验系统的回馈。 江桥的防御武装几乎是因为最后落地时没有任何准备而损去,萧卓世则收到了系统“右腿翻折”的报告,无奈的投降,准备结束今天的训练。 “你们两个真是神经病,你们是鸟人吗?只会在天上飞吗?谁教你们在天上飞的啊?” 东戈登显然不懂两人的恋空情节。 “你如果尝试过在半空飞翔你就知道这种滋味有多舒爽” “被打飞还打出艺术来了?” 当然,东戈登的说法江桥也反驳不了,的确在被伍左鸢第一次掀上天后他就觉得天空十分舒畅,至少要比虚拟世界的地面更加舒畅。 在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力从地起,轴心落地之类的废话后江桥打算离开,但东戈登却拦住了他。 他和江桥讨要系统给出的参赛者分析报告,江桥将打印出来的纸交给他,东戈登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怎么?”江桥自然不认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自己的数据太过夸张而受到惊吓。 东戈登不做解释,只是招手让他离开,江桥见他不说也不强求,只把这事记在心上了。 “他这个人就这样” 严仲听江桥讲了这事,苦笑几声:“脑子好用,想的事情也多,估计是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等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他会说的” 江桥觉得不一定,但还没反驳,就被忽然打入的电话打断,挂断严仲电话后,他才发现这拨入的电话自己毫无印象。 是孙逸轩?他猛的接起电话,却发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自己是第一次听闻。 “你好,是江桥先生吗?”对方问。 江桥难免有些失落,但不至于流露到语言中:“我是,您是?” “你好”对方显得彬彬有礼,“我姓许,叫做...” 忽得电话那头发出金属撕裂的声音,接着便是巨大的什么东西坠地的响声,待得听筒不再冒出这种震耳欲聋之音,江桥才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挖掘机的铲斗掉了” 这已经不是没事的级别了吧?这么说来这人是一边开着挖掘机一边打电话?到底要怎么打才能把铲斗都打掉啊? “喂喂?” “不好意思,稍微想象了下,那您是,许先生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对”电话那头似乎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还是没听到”还是什么的,接着才说道:“我是朱宝柳医师推荐的那个人”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恰巧现在有空,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对方说得十分平淡,搞得像和第一次通电话的陌生人见面很正常一样。 不会是‘明宫’耍的新手段吧? 江桥把时间约在半个小时后,选在上次见朱宝柳的咖啡馆里,在做计程车过去的时候,他联系了一下岚山泷,让他查一下关于这个拨打者的电话。 “保险员?没有其他身份?” “没有”岚山泷的那头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就只是个保险员,一直过得都是普通的人生,和朱宝柳也的确是曾经的医患关系” 江桥怎么想都觉得蹊跷,但莫名的,想起了孙逸轩。 世界上什么事都有,有孙逸轩这么蹊跷的,多一个姓许的也没什么关系。 江桥下了车,看见咖啡厅门,一个穿着短衬黑裤的普通男人正在朝自己招手,笑容可掬。 第八十六章 会面 吴希凯摸着自己的右手,金属的机械感从手指延伸至小臂,蓝色的流光在机械的覆盖缝隙处透出,除了光芒不似之外,他的小臂像是被火焰烧透的干柴。 自然,这玩意也的确是一个小火炉,因为吴希凯他用它将曾哲给烧死了。 探出的抖动的火舌舔过曾哲的身躯,活生生的人立马就成了焦尸。 这只手臂的威力,着实强大。 “凯哥,凯哥?” 吴希凯回过神,这才见熟悉的黄毛朝自己搭话,他淡然一笑:“你可别叫我凯哥了,你又是我恩人,又是‘破和’的话事人,别人还以为我是你上级呢” “您怎么这么说,‘破和’实际的领导人是谁,大家都清楚” 吴希凯闻言,越是要装作淡然的笑,心情的愉悦越是混进笑容里。 近藤索罗门也笑,他早就不是只会冲的那个小黄毛了,跟着近藤村雨的这一段不长的时间里,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样的笑容才能表达自己的谦逊和无敌意。 吴希凯很开心,现在的他依旧认为‘破和’还在自己的掌管之中,更主要的,是他拥有了可以报仇的力量。 这只右手,他称为麒麟义臂,这个‘义’字,有义肢的意思,也有义气的意思,他坚信只要有这只手臂在,要给弟弟报仇,只是转眼的事情。 因为自己已经靠他杀掉了曾哲,这是无法否认的事情。这只手臂在散热容限内的极限力量是融化钢铁,人体在这样的温度下,根本不堪一击,就算江桥能躲过枪击,他能躲过火海吗? 只要将这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几秒之内他就会和曾哲一样。 吴希凯在想什么,近藤索罗门怎么会不清楚,他只在心里偷笑,面无表情的给吴希凯倒酒。 酒过三巡,吴希凯微醉,半清不醒,近藤索罗门给他敬酒,喝过几杯开始装醉胡言乱语,吴希凯也被调动起来,两人咒这骂那。 索罗门又喝下一杯,叹了一口气:“要是朗哥还在...”话未说完,他还装模作样的停下不说,低头沉饮。 吴希凯往嘴里倒酒的杯子停了,放下,摸了几下自己的手臂,心念一动,这机械臂所造出的手指便捏出了金属特有的摩擦声。 “您别动怒” 索罗门假意要给他续酒,吴希凯抬手止住,目光变得清明了些,恨意也增了不少。 索罗门放下酒杯,假意表明让他冷静,出到门外,才露出了大局在握的笑容来。 他翻开手机,把进来拍摄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翻过一遍,息掉屏幕。 时机到了。 他和吴希凯一样,决定对自己最厌恶的人出手了。 这种事情应该算是什么性质?网友见面?电话交友?但实际上也还算不上友,就只是经过医生朋友的中介,出来见一面。 算是看病吗? “我先声明” 两人刚就坐,江桥便对看起来紧张的许姓男子说:“朱宝柳医生诊断我是没有病的” “我知道,我也是,很正常” 他笑,江桥却笑不出来。 这朱宝柳是做了什么孽才让他自己觉得自己正常的,在将半杯奶精倒进咖啡再将咖啡倒入奶精杯混合后再倒出后给奶精塑料杯斟满了混合奶精和咖啡的杂交奶精或者叫做杂交咖啡的时候他已经不正常了。 “那朱医生有没有说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江桥问。 “没,他就说介绍一下,说你是个有趣的人,希望我们两个能认识”许姓男挠头,坐立难安耳朵模样。 世间病症可不是负负得正这么简单啊朱医生。江桥呼了口气,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决定闲扯些什么东西后就离开。 许姓男人见江桥饮物速度骤时加快,神情微妙有些没落。 咖啡馆会面忽然变成了奇怪的静坐,两人咖啡续过一杯,许姓男人打开话匣子。 “你没有听见我的名字吗当时?” “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 “其实吧”男人眯着眼睛咧嘴尬笑:“我是没办法说出自己的名字的,从小开始就是这样” 这个毫无意义的设定真是崭新,如果存在能写上名字就死去的笔记,那他肯定是永远都被杀不死的那种。 江桥微一挑眉,露出已经忘记从哪里学来的敷衍了事的回应:“诶,是这样?” “考试可怎么办?” “会因为各种奇怪的问题写不出自己的本名,也因为这个原因高考没考” “身份证的呢?” 他歪过头,将身份证掏了出来,腼腆的工作照旁边的名字只存留姓名,其他的部分似乎被融化一样。 “倒是能存留一段时日,但若是有出示的念头...” “半年前一次用火炉的时候不小心融化了”他边笑边解释:“因为弄坏前两天刚换的新身份证,再去的时候派出所给我赶出来了” 听他这般说,江桥忽然对他有些兴趣。 与其将这几件事其实当做真相来听,不如当成是他编撰的故事。人只要想,都有编撰属于自己的故事的能力,但每个故事都会有隐含在背后的含义。 他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写下自己的名字,可能完全只是因为名字给他带来过不好的东西,所以他拒绝留下名字的痕迹。 那原因呢? 朱宝柳这人自从上次江桥忽然在咖啡厅门口放了他飞机后,江桥自己却反而觉得这人不够合情可靠,这次介绍两人相识虽然是以前说过的,但说不定只是将一个没法治好的病人推给自己而已。 当然这么想是不错的,但江桥不认为自己有让可恶的心理医生青睐的能力。 “这么说来”江桥抬手本是为了止住他无休止的抱怨,却让一名侍者会错意走近,为两人续上一杯,接着庄重离去。 江桥目送,发觉他步调里掺着些许壮士死而复生的愉悦。 怕不是连侍者都发现这人不正常。 “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呢?” “一般来说都是叫小许,有些比我小的叫哥的也有” 江桥打量看起来,这人似乎和自己的岁数差不了多远。 “同辈的呢?” “有一些是乱叫,有一些随便给我起了个外号” “不反感吗?” “倒也不至于,长大后嫌麻烦了,所以” 他把咖啡喝光。 “许伪,一般我都跟别人说我叫这名字” “何解?” “姓许,用的是假名,所以‘伪’” “妙。” 一听就不是真名,所以很妙。 沉默。 江桥看表起身一气呵成大有公司老总的气势,许伪同样站起宛如跟班。 江桥看他一眼,笑说自己有事要先失陪,两人行至店外,许伪原地不动招手目送江桥离开,江桥回过两次头摆手也就走了。 并非是‘明宫’或者‘破和’的人,也不像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虽然是个奇奇怪怪的人,江桥想,不过总觉得有点像孙逸轩。 许伪见江桥消失在街道拐角,脸上挂着的笑容忽得消失。 他回到店里,服务员还以为他落下什么东西,他只吩咐服务员收拾好座位,他则坐回原位,表情如同变了个人。 他等的人还没来前,他给朱宝柳打了个电话,听筒那边声音懒散,他面无表情却声音欢愉:“朱医生,我们两人见了一面,如你所说,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啊,行,嗯...那就行”朱宝柳似乎斟酌数次,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说出什么,飞快挂掉电话。 门挂风铃作响,侍者迎上前去,却发现是个在这季节里穿着白大褂出门的男人,胡渣满脸,眼球泛着血丝。 他只说一句有约后就在店里张望,望了两圈,这才看见角落里招手的许伪。 “老哥啊!”男人椅座下敲得桌子发响,“你听我讲,‘明宫‘那群人真是畜生” “早就跟你说不要跟他们做生意了”许伪点了根烟,还要散对方一根,却意外看见拿着盘子脚步生硬的店员,摆手示意明白后将烟弄灭。 “我也没想到黑到这种程度,虽然没有安装驱动能源,但光手臂本身也是大价钱啊” “小声点,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贩卖四肢肝脏呢” “好好好...可‘明宫’真是畜生啊” 许伪沉默,他斜视玻璃桌面,歪头似乎是在思考,过一会才说:“雾聪哥,我给你推个好赚的事吧” “你可得帮我选个会认真结账的老板” “我呀,我你都不信?”许伪指着自己。 陈雾聪摇头,眉头皱起,低声说:“你也想换手?” 方才骂‘明宫’那么大声都不怕,谈到手臂反而怂了。许伪心中暗笑,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板起脸来,强装严肃。 “不不不...”许伪也低声说道。 “我想让你当一次医生。” 第八十七章 异变 “情况就是这样” 萧卓世潇洒总结,作为听者的江桥一头雾水。 “言下之意就是,缪音不理你了,你想不出原因,所以来找我咨询?” 萧卓世点头,江桥抱拳示意自己无能为力就要走。 “别介老哥,同辈人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个屁,我可去你的吧,这种话跑来和情敌说吗?” “成了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就算不是情敌,我也不知道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两人沉默,几秒种后长叹一气。 女人心海底针,身体受过再多的伤,从女人那里摔过多少跟头,也长不了什么智慧。 “你说她会不会有别的喜欢的人了”萧卓世一边仰头四十五度看天一边问。 “你可别这么恶心...” 明明经历几件惊天动地普通人可以传唱一生的大事,现在却还得来管这种可以算是鸡毛蒜皮的日常,江桥觉得微妙的有些难以适应。 可生存就是这样,目标定得再大再理想,把人击垮的,还是横在远大理想中间那不值一提默默无闻的小小挫折,再理想的东西,也经不过现实的冷嘲热讽。 江桥不希望东缪音再受什么伤,只是站在一个认识她的人的立场上。 他也希望萧卓世能保护她,毕竟这两个也算是两情相悦。 但是,如果东缪音自己拒绝了来自萧卓世的帮助。 江桥又问了些细节,像是日常的态度还是如何,虽然萧卓世这人本身就笨,但他的话江桥还是抱有一定的可行度。 不能说拒绝别人的帮助这是不行的,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且江桥是更倾向于自己能做成的东西要自己去做,毕竟人只有自救,可是,东缪音没有寻求力量,自己也没有拥有力量,如果没有人救她,她又能怎么样。 “你和东戈登是什么关系?” 江桥没由来的问法把头疼的萧卓世问得一愣一愣:“师徒啊...旧师徒,还能有什么关系吗?” “那他和缪音呢?” 撇开那看弱智的眼神不说,萧卓世还是照实回答了问题:“相依为命的兄妹?” “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他们两个在你知道的时候?” “比方说?” 江桥咧嘴面露不屑摇起他的脑袋:“话一定要说的那么明白吗,肯定是兄妹之间不正常的事情啊” “...其实我不认为这关师父什么事” 他这么说着转过头来,目光冷凛,但只有一瞬又缓和为平常:“硬要说的话,普普通通的兄妹吧,也不吵架” 就他们两个这岁数差的兄妹不吵架还说是正常?哪天泰迪幻化人形一转攻势出来当小说主角也算正常咯。 江桥知道从他这问不出什么,于是敷衍几句就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出门来的东戈登叫了回去,准备好后三人又往虚拟格斗仪器那边去了。 东戈登对萧卓世的偏好已经做到让江桥心生厌恶的地步,证据之一就是萧卓世不断变强的实力以及频率越来越高的虚拟格斗,有时候东戈登与江桥的实战甚至都推掉,完全用于虚拟格斗。 也因为他这样做,江桥每一次都出手很重,从一开始只废除萧卓世行动力到现在能量炮开局拳风炮击补上锁死移动轨迹然后近身全力输出将萧卓世拦腰打断,每一次都弄得走出仪器的萧卓世浑身难受。 但在一天二十几场的虚拟格斗训练后,江桥逐渐明白了东戈登的用意。 他发现自己力量变弱了。 不,自己的技巧和身体素质都没有任何的弱化,但是,可以调用的魔力量却变少了。 身体中有一小部分的魔力如同放进了大盒子里的一个带锁的小盒子,能感受到魔力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这部分的魔力只是在身体中存留,如何呼唤、调动都运用不起来,也无法用其为防御武装增强防御。 江桥虽是假装没事,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参与训练,在每一次的耗尽魔力和身体素质的提高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量有所增长,但即便是这种增长的魔力,也有一小部分被固定下来,无论如何都运用不起来。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占用了,但理论上会占用使用者魔力的,只有武装而已。 他开始明白东戈登不停索要回馈报告的含义了,那份纸质的报告上肯定写了什么东西,但江桥无论怎么翻阅,都看不出那些数值的变化到底代表什么。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在不停变弱这一事实。 东戈登忽然不要江桥参与虚拟格斗训练了。 他没说明缘由,自己也没询问自己魔力量变少的原因,师徒俩对对方的行为心知肚明但互不相诉。对于自己魔力可以调动的量不停变少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从数据总结栏中所看到的,江桥的魔力储存量一直都处于增长状态,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但这对江桥而言毕竟还是个问题,索性,魔力的增长并非是停下,而是按照一定的比率固定到不知道哪里去,虽然耗空魔力无法达成,但是还可以从锻炼身体的角度下手。 可锻炼身体毕竟也有一个限度。 江桥和东戈登拼刀的时候总是很缓慢,两人一人握一把三浦新一送他的对刀,一勾一挑蹭出火花,削切滑刺挡都是东戈登所允许的,唯有砍是不行的。 “武器就这么长也不重,砍中还行,砍不中分分钟要你死” 东戈登训练江桥的过程中,大有从冷面少言型角色转化为毒舌保姆的倾向,对他的碎碎念,江桥一般都会以十分冲动而需要细节处理的唐突斩击来中断。 随着身体锻炼强度的加强,江桥在某些技巧上的比拼已经完全不输给东戈登,甚至在某些时候,依靠“崩拳”这种超近距离的强力打击,东戈登也只能倒退重整攻势,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输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那个就叫做战法了” 东戈登解释他为何刚才要在地上打滚两圈专刺自己的右大腿。 江桥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即便是自己刚才右大腿被刺中,但刀子已经到他脖子上了,这样的攻击还有意义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这样会拿身体直接去抗刀刺的” “我也不是经常...” “倒也不是次次。” 东戈登闻言,露出了异常深邃的目光,江桥转开脑袋,瞥向一侧,默默无言。 第八十八章 再战前奏 “这可不是什么能简单说‘情况就是这样’的话呀” 坐在病床上的可芙香对江桥的话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谈个恋爱怎么那么麻烦...” “我在说你魔力那件事” 江桥有些痛恨刚才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口无遮拦的想说就说了。 “有没有问过你们的教练?” “没有” “不问问吗?” 江桥无意识的架起腿来,双手抱臂的看着地面:“暂不。” 可芙香不明白他在固执些什么,只知道他并不想谈论关于自己魔力的问题,便嘟囔起嘴。 “你做事总是乱来,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 “魔力总量都还在增长,应该瞒得住才对” “总会有被逼到不得不用光现在能调动的魔力的时候吧?还有那么多偏偏不用,不会很奇怪吗?” 这也是个问题。 江桥攥拳松开又攥起。 现在的身体在东戈登提供的药浴和不停的锻炼之下,连身高似乎都有增长的趋势,与脱胎换骨没有多大区别,但那个世界毕竟有魔力这一非现实因素,这样的身体素质即便经过系统放大,也绝达不到和魔力持有者五五开的程度。 江桥无言以对,可芙香藏在被子下的手有些紧张地握住了睡裙裙摆,声音生涩。 “你说,缪、缪音她和卓世是怎么了...” 江桥见她忽得提起了这个话题,心生奇怪,刚才不愿意将这个的不也是她吗? “小夫妻吵架不是正常的吗?” “他不是说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吗?” “吵架也有规模之分嘛” “总觉得哪里奇怪” “哪里都不奇怪” 沉默,江桥为自己能终结一切聊天的能力感到自豪。 可芙香听得江桥的回应愣一会后忽得缩进被子,把头裹起来,藏在薄毯里的腿蹬了几下床板。江桥心知肚明,这表明自己又把她惹怒了,只得叹口气说一句“晚点再过来”后就离开了。 他能去的地方少得很,回到东家,发觉屋子里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去往程雏的房间,发觉她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干什么,近了一看才发觉已经睡着,他将她移到床上,莫名其妙的觉得好笑。 一年前的自己能想象得到现在的这副模样吗? 照顾小孩,成为保镖,在为如何变强而苦恼。 再走出房间时,忽得与谁碰了一下,他回望去,退后一步只顾道歉的东缪音恰好抬起头。 江桥这才注意到脸色发白的她脸庞比之前见到消瘦很多,眼眶浅红的她颤着声音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正常模样。 两人几乎一起生活在东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日周末见得机会就更多些,每次都是点头示意罢了。倒不是江桥怂或是如何,避嫌倒是在他的考虑之内,不过现如今东缪音躲着萧卓世,还找自己帮忙了,避嫌与否已经毫无意义。 东缪音打过招呼便走过江桥身边,他转身看向她,今日的她穿得与平实的朴素不同,短裙短至膝上十公分,为了压住飘扬的裙摆,她还特地穿了件遮不住风的轻款外套,唯有走路时的拘谨才能从背影认出这是东缪音。 回过神来东缪音已经离开了走道,江桥心一横追出去,将快从门口走出去的东缪音给拦了下来。 “我想跟你聊一下” 被拉住手臂的东缪音一脸错愕的回头看江桥,同时具备同样迷离感情的还有在院子里做训练的萧卓世和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东戈登。 “可我,现在有点事...”东缪音要把手挣脱,江桥瞥她一眼,反而抓得更紧了,小声说道:“那我陪你去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抓在手掌的纤细手臂显然颤了一下,她抬头,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江桥松开手,任由她道歉一声后离开。 师徒三人依旧一同前往虚拟格斗的训练地,但一路上三人一句话都没说,进了仪器里,江桥一睁开眼,便看见将武装尽数打开的萧卓世正在调试设备。 因为中断了每日持续的高强度练习,为了保持江桥的手感,同时也是为了测试对萧卓世的特训,所以约好今日是一个练手的小测试。 江桥本不想来,因怕魔力量的问题被看出,但现在他却起了斗争的意思。 倒数结束,萧卓世与平日那样想先拉开距离躲开江桥准度不够的起手光炮,往后一跳跃起,却不见往日湛蓝光芒,眼睛一眯,只见江桥速度如离弓长箭,直向这段射来。 这样的惊吓对萧卓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他心念了个防御的魔法,身体内魔力运转速度加快,一边快速往地面降去。 萧卓世落地的烟尘刚消退,他‘破浪’的架势却已摆好,腿一踏,一踢,脚所略过的地面与空气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发出巨大的声响,奇特的光芒也自脚尖绽出,直踢从半空坠下的江桥。 脚尖就快与江桥坠下的脑袋相碰,萧卓世这才察觉江桥右脚外空气的扭曲。‘破浪’一腿的风压已经开始破坏防御武装的一瞬,江桥的右腿发出巨大的声响,腿部如同炸裂一般的爆出鲜血,他的身体半空旋转,在鲜血颇向萧卓世的眼睛的一瞬调整姿势,硬是避开‘破浪’的狂暴力道,让萧卓世本该踹烂身躯的踢技只磨碎了些防御武装。 这一击不中已被萧卓世预料,他借重心偏移踏地转身左脚半转踢向江桥,可却又扑了个空。 一条右腿已经炸飞的江桥重心不稳闪下地面反而躲过这一击,头一扭身子便是挺直,攥在腰间的拳头以近乎破开空间的速度直接轰在萧卓世的肩膀上,一瞬,对方的防御武装已经磨损光。 萧卓世心头一颤,魔力灌注双腿踏地跃起就要拉开距离,江桥的左手抬起,巨大的蓝光在他的掌心压缩变动随后爆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芒,一招轰在萧卓世的心口。 烟尘消灭,刚因“破浪”劲道落在地面上的萧卓世只剩半具下身,江桥的左手掌完全消失,右腿膝盖以下部位离体,最终获得了胜利。 从机器出来,萧卓世满脸大汗脸色苍白地看着一脸淡然的江桥,他还没说什么,江桥忽得转向东戈登。 “机会难得,要不要跟我打一场?” 东戈登眼睛眯起,咧嘴:“行啊” 第八十九章 给工作人员带来困扰而且没有道歉和赔偿的师徒战 江桥发现自己错了,是在看到今天东缪音的时候,或者在更早之前。 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曾经为了解救东缪音的困境以及报一下私仇而将欺负她的人打了一顿。 当时的他并非天真地以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而且,直到现在他也信奉着“人类唯有自救”这一法则。 所以他拒绝将事情帮到底,只解决眼前的困难,希望东缪音能在这样的经验后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他发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从一开始,自己的出手就将东缪音推向了更为凄惨的境地。 自己应该是没错的,人类要靠自身的强大才有办法存活,如果拥有了机会而不以自身去掌握,最终是白费。 自己帮助了东缪音解决了表面上的问题,即便是表面的,但也应该舒缓她的处境才是,但事实并非如此。 哪里错了? 倒也不是推脱,自身没有错误,那错误只能是在外部。 那如果是世界错了就没办法了,本来就在一个扭曲的参考系里,哪有不行事诡异的物理量。 所以在这样的世界里,即便江桥偶尔做出不符合信念的行动,应该也是没问题才对。 这么一想,他才把这件事想明白。 但他需要了解更多,更多关于东缪音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谁都找不到的,甚至连萧卓世都不明白的,唯有东戈登和东缪音才知道的东西。 东戈登应约进入机器中,虚拟世界展开,再成像时,江桥只见对面那人穿着普通,也没有开启武装,而这正合江桥的意思,那个白骨黑石面具他已经戴烦了,那如同白痴一般的咒语,即便是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小声细语,他也真的不想再念了。 “绝境系统”的机制十分有趣,曾经拥有的魔力量和身体素质似乎在哪台机器上都是共通,它仿佛以某种形式将信息写入了人的身体里。 只要一进机器,无需任何的账号就可以将原有的属性具现出来,这是“绝境系统”特有的秘密核心科技,若是谁都能以人体来记录信息,那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倒数结束,东戈登拨腿画半圆,江桥心领神会,同散步一般走进,在他画的半圆之外,同样抬腿画了个月牙。 东戈登伸拳,江桥抬手,手腕刚一碰触,江桥前踏的右腿以‘破浪’之劲率先出击,声响随脚尖划过空气响起。东戈登仿佛已有防备,前驱的左腿往左一滑,魔力光从两侧下肋如渗漏一般溢出,与江桥踢来的一腿相碰。 一瞬,肋部液体般的魔力被踢成碎片,而攻击一方的江桥只觉全力一击踢在了棉花上。 饶是如此,巨大的风压还是将东戈登掀向右侧,他灵巧踏地翻转控制身体。 刚稳定下来,头还未抬起,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战斗本能让他向一侧歪起脑袋,江桥自下而上打来的拳头唯有拳风压着他的脸,一拳灌在地面上,湛蓝的魔力和强硬的力量将以他为圆心半径一米多地面全部轰成了碎块。 但东戈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这一拳的风压之下他竟调控身躯魔力一散,蹲着的姿态随着扭腰转身魔力运作而逐渐战力,如同踢足球一般反身一脚踢中江桥后腰,江桥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朝前跌去。 朝前滚出十几米的江桥深吸一气猛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刚刚翻转,只见东戈登忽得闪现在他面前,他只得心头一压,将魔力尽数运到前头来,饶是如此,挡在身前的左臂还是发出了骨折的声音,两人各自落地,江桥一踏地面往后跃起,生在手心的湛蓝光球便循着弧线轨道朝东戈登砸去。 东戈登只手一挥,蓝球如水球一般易碎,光芒溅落像细雨绵绵,江桥却没有欣赏的念头。他分明看见东戈登抬手的动作,只得往一侧滚去,起身再看的时候,两人放在站立位置的中心连线的地面都被削平。 太强了,东戈登原来这么强的吗?江桥只以为他是和虚伪假面一样,只靠一招绝技打败别人的选手,没曾想他即便是不出‘破浪’的招数,照样可以虐杀现如今组委会给出的排名榜上的人。 伍左鸢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又怎么样?江桥回忆起第一次与东戈登在虚拟世界里战斗的场面,无数的兵器倒插在地面上。听可芙香说,那次可是生生把“绝境系统”都给打出了bug,自己硬要以崩拳对破浪的结果就是自己完全蒸发。 明明两人把疼痛都降到了最低限度,但是那一瞬,烤骨灼肉的疼痛还是扯裂大脑,现在只要用力去想,甚至还可以记得起来。 江桥一甩左臂,与那时一比虽是无关紧要但依旧存在的疼痛便传进脑海里,他咬牙躬身,东戈登原地蹬了几下脚,刚抬头一笑,便只见一团等身大的湛蓝光芒奔来,他身上青光乍现,火焰自皮肤燃起,一拳砸在这蓝光上,没有集束的能量,虽然有杀伤力,但它的本体也不过只是水球而已。 蓝光的大幕破碎,一只拳头以破空的力道从后方打出,东戈登怎么会不知道江桥是以这魔力作为屏障,但如果只是这样的战法,还是显得太过幼稚。 东戈登扭转身躯,一记崩拳落空的江桥重心虽是不稳,以散落和垂向展开的拳风炮击硬是将它调整了回来,胸口的沉闷无法化解,但他还是斜着身子以魔力驱动,自下而上朝东戈登的后背打去,却不料东戈登一转身,摆腿踢在江桥腹部,他便直接朝外滚出了几米,鲜血直吐。 东戈登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终结这场比赛,已经没有系统给予的腿伤束缚,他也在那一次进入虚拟世界后想起了久违的感觉,实力已经逐渐回来。 曾经能和‘虚伪假面’正面抗衡的人,根本不会输给只会表演的正规比赛中的三十二强。 江桥起身,身子一颤,后背错位的骨头就被肌肉挤了回去,他朝东戈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接着便将右手按在左手骨折的地方,用力一抬,脸色铁青。 骨折可不是脱臼,即便江桥这么做,他的左手还是除了能抬起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作用才是。江桥不停的调整,额头上的汗水直掉,他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仿若有一只尖锐的爪子在骨头之中抓挠着要爬出来。 过了一阵,江桥终于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他右手生出湛蓝色的能量光球,按在左臂的骨折处,一瞬,这光芒平铺开来,包裹整条手臂。 是治疗的手段吗? 东戈登皱眉,自己离开后虚拟格斗已经发展到有这样的手段了? 不过有也不出奇,毕竟用时这么长,限制看起来也大,不影响平衡,问题是。 他从哪学来的? 江桥右手摆起示意自己已经完全可以继续打斗,他左手动了几下,湛蓝光芒也随之闪烁。 东戈登眯起眼睛,瞳孔一缩,青色的光芒以他为圆心忽得散开,速度之快非要江桥倾尽全部的注意力才能看见,江桥脚上空间的涟漪已经荡开,往上跃起的一瞬,被青光覆盖的地面全数崩裂,无数的青色火焰在碎石上燃起,东戈登咧嘴笑起,青色大手便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直接朝江桥抓来。 江桥还算冷静,深压一口气,蓝色的光球便朝面前丢出,被那大手一抓,手掌竟有遮天的大小,但这手掌一大起来,忽得就不受控制,直接朝地面砸了过去,江桥随意一躲,这青光便炸成了带着火焰的细雨。 这次算是江桥赌对了。 刚才丢出的光球,可是包含现在他能调动的半数魔力,如此大的量即便被吸收,东戈登肯定也来不及反应。 江桥那魔力,至少还能供火焰燃烧一段时间。他刚在半空落下,便只见东戈登的背后浮起三四把大剑,稍微一转,剑尖就指向了江桥。 这人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啊。 “我这可不算犯规,这些都不是武装”东戈登笑:“这是我的魔法,系统判定也是魔法” 江桥自然知道这是他特有的手段,知道上次那些武器只是属于武装的一个部分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强悍。 而这么强悍的人,后来却在英格薇莉亚上排到了两百多。 在江桥的想象力中,能把系统打得出错已经是最强了,他见过的知道的,除了‘虚伪假面’外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他不认为还有人能比这两个更强,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排到两百位去的呢? 那只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吧。 这两兄妹真是让人不省心,江桥左手一抬,手臂上的湛蓝光芒亮得刺眼,除去还覆在骨折处的蓝光外,其他部分的光芒都往外浮了一些。 “看来是没法打得过你了”江桥虽说得轻松,却是满头大汗,“我们定个协议好不好?” 东戈登不明白他想利用这断手来做什么,目光一斜:“什么协议?” “我用我这只手来攻拳,你若是闪开了或者挡住了就算我输了”江桥这般说着,魔力却已经运到极限,丝毫不像是协定,比较像是准备偷袭。 “输赢有什么意义吗?”东戈登自然知道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只是你必须告诉我一些事情而已” 抬起的左臂外开始出现空间涟漪,江桥的右手掌心也开始聚集起蓝光。 虽然不及刚才丢进大手中的浓厚,东戈登心想,这些能量散光的话,那他体内的魔力就只剩下三成了。 如果他那三成是可以动用的话。 江桥靠近,四把青色大剑自助悬至他头上,东戈登把右腿往后一扯,青色火焰便缠了上去。 江桥自然认识这招数,他深吸一气,东戈登与他同时在地面擦出月牙状的图案,然后等待对方的准备完成。 江桥的右手发出烧焦的味道,魔力开始反抗他极限的压缩。 东戈登猜得出他想干什么,估计是左拳佯攻,掌心的能量才是关键,但现在自己已经完全清楚,这种攻击还怎么奏效? 沉默,风起,空气的波动在江桥攥紧的左手上爆发开来,浮起的蓝光被扭曲得空间硬是挤进了肌肉中,江桥咬牙切齿的将左手后撤到肋旁,紧闭的眼睛忽得张开,一瞬,东戈登仿佛从中望见了星空一般。 东戈登破劲一瞬发开,右腿一颤,以两人为圆心三百米内的地域全部崩碎,江桥右手一松一挥,蓝光一瞬覆盖掌心。就在江桥自己右手手掌拍上左手拳头的一瞬,东戈登仿佛站立在看不见底的深渊面前,‘破浪’径直踢出,与江桥嘶吼着打来的一拳相对。 没有任何控制的一拳之中,拳风硬是将两人站立的地面下三米的石块全部压成齑粉,抬起踢出的右腿,在吹散石粉的同时也将沟壑加深了五米。 两人的肢体还未相碰,两人眼中的世界忽得错位崩裂,天空和地面拼凑在一起,云朵出现在对方的胸口上。附上黄色调子的马赛克割裂了所见之物,整个世界如同被放大到极限的照片。 江桥一睁开眼,酸涩感瞬间袭来,接着便是周身传来的冰凉。 他从头盔里望去,只见自己身边的液体开始缓慢褪去,被工作人员灌进来的东西冷得后背发麻,他挣扎摘掉头盔,工作人员和萧卓世才把他弄了出来。 “你们这还强迫洗澡的吗?” 江桥缩着身子直发抖,这才看见从仪器里走出来的东戈登,他似乎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倒吸着凉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江桥忽得嗅了几下,烧焦的味道还一直存留,他看向两台仪器,后背放置主板处的外壳已经烧得焦黑。 东戈登一脸茫然的看着江桥,江桥也是一头雾水,忽得察觉疼痛,他看向左手,才发觉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口子,这一下,本不该有的、方才要将手臂挤断的疼痛突然袭来,他一翻白眼,整个人昏死过去。 昏迷之前,江桥隐约记得,类似的事情事情以前也发生过,而且一些念想也浮上心头。 从那个时候江桥就觉得奇怪了,在虚拟世界中的格斗,应该不可能会影响到现实世界才对。 第九十章 欺压 去医院看望可芙香的路其实并不算远,但是每天都走,走着走着也就厌倦了,现在可好,直接住进可芙香隔壁的病房,出了门左拐就能见她,如同回到了前几个月一起居住的生活。 才怪。 医院的饭是真的难吃,就算特别优待文森特家族,饭还是这么难吃,能把同样的食材做出诡异的味道,这家医院的厨师当真是杀手级别的。 “那你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扑在床上翻着漫画的可芙香瞥了滔滔不绝的江桥一眼,大小姐的保镖先生顿时眼角抽搐,哑口无言,表情变过几次,叹了口气。 江桥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违背两人有过的约定,无奈之下只得说道。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对越来越聪明的可芙香,江桥倍感欣悦,手不由自主的把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直到她发飙准备咬人才不再如此。 自晕倒后第一次睁眼,他看见的就是压根不认识的天花板,身边坐着一个身着黑衣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还在看报,这么潇洒的人除了辛·莱卡还能有谁。 对江桥的身体素质冷嘲热讽一顿后他才离开,据他所说这间就在可芙香房间的隔壁,刚才她还过来了下,见自己没醒就又回去了。 那日风和日丽,推开门的江桥发现可芙香正在更衣,香肩雪肌映入眼帘,被吼出去后好久才又被她叫了进去恼羞成怒地训斥开门要敲门之类的道理,意外地像一个训斥不懂事儿子的母亲。 江桥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过一次,可芙香才提刚才东戈登来过,还和自己聊了一下。 “聊了什么?” 江桥微有些好奇,就他那个性格哪是能和人正常聊天的。 “嗯...”可芙香歪起脑袋,“话题也很突兀...他跟我讲了很多他和缪音...发生的事” 可芙香忽得把脸转开,在床上挪动,连身子也转开了,江桥看着她盘起的头发后的玉颈,只听得到她喃喃自语似的说到。 “讲了很多东西,小时候还在大富大贵的家庭的时候,去哪里玩,去和谁玩,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芙香仿佛在将自己的某一件往事一样,用尽心思的回忆着谈话内容。 “他说的时候很开心,我从来没见他那么开心,说的内容大抵上很快乐,除了东家中落的一段” “他说,他起初以为东家的分崩离析与自己有关,因为自己打败了本家一个叫‘千式’的女孩,但后来他才发现,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是缪音,因为本家的人看上了缪音,因为东家家主的不配合,这才导致东家破碎,这才导致自己和她流落到依底安来,而她自己也逐渐的发现了这件事” 最开始疏远家人相依为命的另一个人的,是东缪音,而不是东戈登,而身为哥哥的东戈登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这才让两个人的关系到达了今天的地步。 可芙香回过头来,耳根鲜红但却面无表情,嘴唇张合。 “他发现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了自己,而自己也对妹妹抱有一致的感情。” 那副模样似乎在讲自己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玻璃窗的光透进房间,像是要把她给拆散得七零八落一样。 之后江桥不再问及这件事,那天回了房间后,在床上滚了几圈也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可芙香那心死的表情还印在脑海里,洗过脸后就又被他刻意忘了。 “所以,这都一星期了”可芙香的漫画翻了一遍,合上:“你要窝到什么时候?” “梦到自己成为英格薇莉亚第一名?” “你还不如去现实里努力一下!”可芙香恶狠狠地捶了下枕头:“像往常一样来我面前秀你锻炼得多辛苦呀!” “不要,你又不嫉妒”江桥搭着椅子转圈:“秀什么东西要在知道对方会生气的基础上秀才会有效果,这是人生道理” “我才不学这种东西!” 闹腾了几下,空气忽得安静下来。 “医生建议我不要参加比赛,要我哪天懒得去了” 可芙香合上漫画:“你替我去打吧,打赢他们,把第一名拿下来” “竟然想让秋季赛的第一名当你的保镖,好大的口气” “不过像你这种,不是遇到你们队里那个最强前就输了,就应该是搞坏仪器被逐出比赛场地了吧”她嘿嘿笑了几声,江桥也随着笑起来。 沉默。 “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呀” 江桥还是忍不住。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没兴趣呢”可芙香咬牙切齿地笑起。 据她所说,这病十分异常,身体素质要强于普通的女孩子的她时常会出现昏厥的症状,而且无论是什么时候,这种昏厥的原因都是体力不支。 随着年纪越长,从一开始的偶尔昏厥到现在固定会发生在星期五的夜晚,这种疾病已经成了她身上的某种机制。 病症成了常态,与其说是病症,听她的描述更像是某种诅咒,精确到星期里的某一天的诅咒。 在这种情况下,她时常出现精神萎靡不振的状态,严重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想做,进食,睡眠,什么都不想,以及严重的情绪失控。 江桥记起情绪时常的她,有些胸闷。 “那你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在想什么?”她还要继续描述自己的情况,江桥忽然打断道,“你的脑子还能空转的?” “我...不知道”可芙香别开脸,江桥故意凑到她正脸前,颇有意味地“诶?”了一声。 “没有啦!什么都没想!” “你是个脑子能空转的笨蛋” 一来一去可芙香又被惹得炸毛,揪住江桥的脸不放。 “如果没什么可想的话”江桥揉着脸颊,“不如想想我怎么样?” “滚啦!” 被可芙香赶出病房的江桥哈了口气,回房间换了套衣服,知会一声辛·莱卡让他替班后就离开了医院。 东戈登在院子里坐着,好像就在等江桥来一样,江桥也不客气,坐在空着的椅子上。 “缪音不在?” “不在。” “卓世呢?” “也不在。” 江桥顿下,东戈登饮一口茶,眼看房檐小雀,叽叽喳喳:“原来春天已经快过完了” “这春闷得很,你竟然还感觉不到” 江桥也看那雀,原本只有一只,现在却两只聚到一起了,一只啄着什么,另一只在一旁静观,不做动作。 两人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那两鸟儿,一会又多了一只,它起初也只是在那看,过了一些时间它才也跟着啄起来。 “古拳法这东西”东戈登放下茶杯:“传承很重要,而且很讲缘分” “需要认好人,一旦认稳了,就要从最根本的地方调整他,让他以最合适的状态接纳古拳法” 江桥不说话。 “可能会有更加天赋惊人的人出现,但那已经没办法了,已经认定了人,再改的话,也来不及了。说白了,讲缘分,而且,有些做师傅的人也懒,也累了” 江桥“嗯”一声全当应答。屋檐上忽得多了两声拍打翅膀的声响,一只乌鸦落在两只啄物的小雀身旁,将他们吓得跳至旁边。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啄什么东西,但那乌鸦显然是想要抢,大摇大摆地便走过去,一只小雀见它走进往后撤,另一只却在原地不动直看着它,就像刚才那只旁观小雀啄食的另一只雀一样。 “我明白了”江桥低声应了,东戈登吸一口气,长叹了一声:“你是一个看得很准的人,但一切并非是计划好的” “如果你能明白就好”东戈登轻描淡写地说。 过一会,江桥呼了口气,抬头看去,乌鸦与雀都不见了。 “你觉得世上为什么会有欺压?”江桥问。 “我觉得?” 东戈登念过两三次,摇头:“世间常理,无法解释,人不变强就会被欺负,所以被欺负的原因,只是她不够强大而已” “那弱者就活该被欺负吗?”江桥想起刚到仙霞市的自己,也想起孤儿院里常有的那些事。 虽然不算人高马壮,但小时候的自己做事特别狠,年长的要使唤自己,自己不答应被围着打了一顿,第二天拿着半块板砖敲破了对方的后脑勺,还好院长人善,不然也只能是流落街头。 “也不能这么说”东戈登很难给这件事下一个定义。 对于他来说,弱者也好强者也好,只要是人就应当以人的姿态好好相处,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有见过邻居来串门吗?”东戈登忽得问。 “没有” “你觉得为什么呢?” “你煞气重” “...行,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东戈登挠头,“也不是没有对大家好过,好意被拒绝总是不好受的”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吗他们?” “这里是夏区的地盘”东戈登呼了口气,“我终究是个大和人,即便接受了夏区的文化,但夏区的文化并不接受我,们” 江桥恍然大悟,这件事他清楚,夏区和大和比邻,但许多的夏区人和大和人都相互仇视,这似乎是潜藏在基因中的某种记忆的体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有些事情跟强弱是无关的,人类一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会被怎样的人欺压了” 江桥闻言,点头。 “那你呢,你怎么看?”东戈登反问,“你觉得人类为什么会有欺压呢?” 江桥抬头看天空:“总要有人充当被欺压的角色的” 东戈登不言,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只要人类有情感,就需要宣泄情感的渠道,对他人的欺压就是最好的释放路径,打架,辱骂,传谣,无视,忽视,隔离,冷眼旁观,无论是哪种形式,只要能让对方感觉到敌意,自己的心情就会有所缓解” “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被欺压的欺压是毫无意义的” 江桥说着,忽得想起方才和可芙香的对话,摇摇头,叹了口气:“被欺压的人没有反抗,欺压者就会施加更强硬的手段来取得自己想要的行为反馈,被欺压者越是反抗,欺压者就会为收到反馈而高兴,继续欺压” 江桥瞥了一眼东戈登,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如同发呆一样,于是江桥继续说道。 “这种连锁一旦开始,几乎没有中断的可能,要让欺压者放弃欺压,只能以道德伦理加以约束使他产生良心有愧的情感主动放弃,但是,这样是没用的” “因为哪个地方都需要存储负面情绪的垃圾桶,哪个人都拥有感情” 所以,祈求欺压者是没用的,即便这个欺压者放过了,还会有另一个人,本来对方愿意放过自己已经是奇迹。 奇迹的连续发生,那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既然无法苛求欺压者做出转变,那答案就已经变得明确了。 沉思的江桥叹了口气,看一眼东戈登,发觉这人似乎完全陷入了无法理解的状态,于是便简单易懂地做出总结:“总之就是人不变强就会被欺负啦” “不不不,我懂...”东戈登揉着太阳穴,有点不敢正视江桥,“虽然知道你脑子里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就很过分,江桥心想,不过他也只是揉揉眉间,不说话。 不够强的话,连一个老人家的躯体都扶不起来,不够强的话,连手心握着的小女孩的手都抓不住。 江桥没有说的是,用板砖打破别人后脑勺后,对他的欺负并没有停下来,因为那个家伙就算被打破了头,还是孤儿院里孤儿的老大,经常夜里被折磨得睡不着觉,现在想来,和被曾哲抓起来的时候有些相似,只是没那么痛而已。 说心里头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想报复他们,一切都只是源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已。 幼小的时候被抛弃,从未感觉到来自父母的爱意,见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些事情都是命运的欺压。 人的欺压是不公平的,命运的欺压是不公平的。被人欺压还能问对方一句‘为什么是我’,被命运欺压连哭诉询问都没有门路。 所以江桥想要更强一点,更强,更强。 他不希望能够报复命运,但是至少要从命运的手下将自己身边的人保护起来,小女孩也好,朋友也好,喜欢着的人也好,自己非要变强不可,不是依靠他人的力量,而是自己。 因为人类。 不,江桥摇头,人类可以弱小,可以靠他人来救赎,但自己不行。 “人类只有自救”。 这是无数个痛苦的夜里自己得出的最终的结果,而今天却必须对它做出修正: 是江桥只能自救。 第九十一章 谈话 即便相识半年多,东缪音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很拘谨,这点让江桥难以接受。 可恶,明明对程雏和可芙香就那么好,性别差异带来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东缪音在料理晚餐的时候,江桥忽得从她背后跳出来,把她吓了一顿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要她先放下手中的事情和自己谈谈,这人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就被江桥硬是给拉进大厅去了,恰巧东戈登路过,见他们两人拉拉扯扯,表情微妙地一瞥江桥,但也不管不顾,背着手就往巷道里去了。 “有什么事吗...可不可以做完晚餐后再讲...” 东缪音面露难色。 虽然气势汹汹地把她拽出来,主要内容也在心中默念了不知几遍,但遇到真实状况江桥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缪音是个女孩子,有自己的矜持,加上她性子这么能忍,如果不是她承受不住了她是绝不会讲出来的。 而且就算讲也肯定不和半生不熟的自己讲,对此江桥有非同一般的自信。 “卓世说你最近和他疏远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堪比子弹的高速投球,江桥为自己的耿直感到自豪。 “没、没有哦,普通而已”东缪音支支吾吾地说。 “你们平日不都腻在一起吗?怎么转到一个学校反而疏远了?” “也没有腻在一起那么...只是普通的距离而已”东缪音摇头否认。 江桥感觉对话的节奏气氛掐得刚刚好,即便刚才的对话里都是否认,接下来只要把严仲教给自己的绝杀丢出去,就能看出到底是真是假。 “发生了什么吗?” 东缪音忽得抬头,失神的眼睛里举起的光芒流转一圈才随着她一声有气无力的“什么都没有”消失在空气中。 江桥对女人不甚了解,但好歹知道女人话里的“什么都没”表达的意思,其实和“什么都”的意思是一样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的,有我能帮上的,我肯定会帮”江桥一脸严肃。 “...谢、谢谢”东缪音绕了几下发尾,眉头皱着却还绽出没有笑意的笑容:“谢谢桥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静一静” 在把妹方面,江桥是绝对相信严仲的,方才这一段台词的基本架构都是前几日在医院时和严仲通电话时商量出来的,符合严仲的把妹法则,按道理应该起作用才对,难道这招没法把有夫之妇?那岂不是泡不到人妻? “而且,待在一起久了也会厌倦的...我觉得只是分开一点距离的话,比、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见江桥眉头紧锁,东缪音不停地补充起来:“我,在学校交了好多,好多好多朋友,她们都对我很、很好,而且,一群女生出去玩的话,带上男朋友会被笑话...阿我不是这个意思,卓世他不是我男朋友但是...” “她们会生气的...大概” 东缪音低着头,江桥看不见表情。她断断续续还在说什么,可声音很小,江桥听不清。 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呢? 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所以不相信这些学校的同学能有多好,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呢? 他自然是希望东缪音能过得很好,也不会特意要去帮助她。 他不想让自己的帮助变得廉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求助者自己做出的、被求助者施加援手的这个过程才能算是帮助,如果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对方是不会珍惜的,任何人都不会珍惜。不珍惜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最后就只会落入悲剧。 “哎,卓世那个家伙是真的榆木脑袋”江桥敲了下桌子,倚着椅背叹了口气。 忽然的转移话题让东缪音没来得及反应,江桥也不理他,看着天花板就喃喃自语。 “女朋友的心思一点都不懂,师父的心思也是看不明白,遇到事情跑来问我这种没有经验的人有什么意思,直接问女朋友不就好了,弄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东缪音拿手揉了几下眼睛,江桥偷瞄她一眼,又说:“没什么大事,就好,我刚才可能也紧张了些,这里跟你道个歉吧” “不、不用...” “这是必要的,因为我做了不必要的事情”江桥理不直气也壮:“因为缪音看起来有点内向,所以大家都很为你担心,只是我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东缪音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相绕。 “可芙香、程雏我都不担心,你哥哥看你看在眼里,事无巨细都知道,但是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想问他原因,偏偏要保护你的人是块木头” 讲真江桥真想把手插进萧卓世脑子里搅一搅,刚见面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相处久了就和个智障一样。 江桥呼了口气,决定把藏在心中的珍宝给东缪音抖出几件。包括在孤儿院砸别人脑袋的事,也包括因为根本打不过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打架而单方面挨打的事,包括自己被颜平帆捡回家的事,无论哪件事,他都想告诉东缪音,人在世界上是不可能一个人活下去的,人不是在一开始就是最强的。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可以依赖别人的。 除了我自己,江桥心想。 东缪音按着自己的左臂,隔着轻薄的袖子,右手的大拇指轻轻地揉按着,低沉着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东缪音不愿意请求帮助或者是压根就没有受到欺负只是小女孩子的矜持发作躲开男友的话,他就打算找萧卓世欢乐地去虚拟世界然后一拳把他的生殖器打成碎块。 “谢谢你,我明白了” 听言的江桥一转头,抬头看着自己的东缪音脸色有些苍白,笑容虽然有些虚假,但却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而笑着。 “如果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我一定会求助你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自己努力一下” 这个结果和江桥想象地不一样,但总归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她笑着许诺会把江桥爆出的惨事保密后就回了厨房,江桥看着她怎样都觉得削瘦很多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颤。 明明是春末,但她身上却散着一种深秋的气息,在她逐渐削瘦的身躯不停远离的时候,江桥感觉到了一种萧瑟将她包裹起来。死亡气息弥漫在她的身旁,她每踏出的下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地狱。 这是提示。 在满心的情感被理性压下,江桥明确地知道,这是这具敏感到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给自己的提示,东缪音的问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再放任她下去,她终将迎来悲惨的结局。 第九十二章 上神 仓库的大门只露出一人通过的缝隙,通明灯火从缝隙中射出,近藤索罗门从门缝走进,十几个工人见状纷纷摘帽示意,他点头,工人又做回原本的事情。 “你来了” 被称作‘丧冲’的近藤村雨虽然未转过头来,但已从工人们的举动中知道了来者是谁。 “义父” 近藤索罗门这称呼叫得理直气壮,近藤村雨听着也舒心,他点头,但却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默默露出笑容。 “‘权能’的尝试,怎么样了” 听得义父提问,近藤索罗门不敢怠慢,将文件递给他后,翻出自己的备份,解释起情况。 “吴希凯的‘权能’大概是我们所能配置的百分之一,我们将它配置进驱动义肢中,可以产生上千温度,可以产生五千度的线状高温,在忽视冷却系统的情况下,最高能达到的温度,还计算不出来” “据这个数值来推算,如果命中位置理想,广域模式配置完全,一击可以毁掉依底安的半个片区” “嗯,很好” 对这样惊人的描述,近藤村雨心中也毫无波动。 “属于我们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临了” 近藤村雨双手交叠紧握,放在低着的额前。 近藤索罗门接过文件,抬眼看去,通体天蓝的涂装的庞然大物横在这个巨型仓库之中,如同一只沉默的巨鲸。 无论多少次,索罗门都无法相信,眼前这精致而宏大的东西,是这个男人用无数时光堆积起来的奇迹。 这曾是只属于我和东戈登的梦,近藤村雨心想。 但现在,它已经属于所有被选中的人了。 左扬东将堆在桌上的报告一推,面无表情地处理下一份档案。孙逸轩留下的东西很多,杂乱无章,但看起来是有意处理过,因为里头没有一份涉及到他报上来的特别联系人------江桥的名字。 江桥吗?江桥啊。 这个人真是到处惹麻烦。 左扬东本就想因工作事宜联系一下孙逸轩,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抬头望一眼工作中的左多。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平白无故要控制江桥的是他,忽然说排除江桥嫌疑的也是他。 左扬东是绝不会去问他的,这点,注意到他目光的左多也清楚。所以他悠闲自得地做自己的事情,丝毫不管对方的眼神,只要不说出来,自己就没有回应的必要。 五年前的事情在左扬东接受孙逸轩后便走向了死胡同,这件事和左多有莫大的关系,甚至和左扬东左纺都有关系,所以这两兄弟才被派来查这件事。 重击六组的其他成员此时也在周遭的城市待命,一有突发情况,就会立马赶往依底安进行支援,而且还听说,在依底安中本就潜伏着以为神秘的组员,从未出勤,就连左多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今天会议由左多来主持,但实际上的决定和裁断他却从昨天就交给了左扬东。这似乎是作为兄长的他对弟弟的试探。左扬东对这种考验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心生厌恶,但还是必须做出决断。 现在排除了江桥,那曾哲只能是死在与他有仇的另一个势力手上,只需简单考虑关系以及他对江桥的过渡惩罚,不难发现,与他有所瓜葛的势力正是江桥的敌对,也就是‘明宫’,说得更加细致一点,应该为曾哲死亡这件事承担责任的人,是近藤村雨,被称为‘丧冲’的男人。 对他发出调查令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即便重击六组只是暂时在这个城市活动,但现在挂靠进依底安里,他也不得不为任务结束后依底安的发展做考虑。 当然了,其他的组员并不这么想,其中一个就是左多。身为这一次行动的组长,他唯恐依底安不乱的做法,让左扬东觉得难受。 这件事和重击六组的调查没有关系,如果要动用特种部队级别的力量来铲除‘明宫’,则必须让这件事和重击六组的目的扯上联系。 左扬东调出了一切与‘明宫’有关的资料,包括旗下的企业,有投资的企业,打过交道的公司,建设过的设施,其中以近藤村雨本人名义投资的公司几乎没有,旗下的企业也只有一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事务所。 查阅一遍后,左扬东决定从事务所出手,正打算调用权限去翻阅税局的资料,却意外地看到了别的东西。 在投资建设的十三个设施中,有一块极为宽广的废弃用地,虽然目的和其他都是一样,用于建设花园,但这个选址很违和。 当然,不是说海边不能建公园,只是就在这块选址沿海岸线以北溯去大约三公里处就有一个滨海公园。 左多看着左扬东作出的结论,略有怀疑地看他一眼,左扬东依旧面无表情,那双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那就依左副组长的吧。” 左多对这件事似乎毫无兴趣,将档案递还给他,说:“今天推迟到晚上会议。” 左扬东接过文档,不发一言转身离去,左多叹了口气,继续撰写现如今所得到的、关于五年前那个失误的报告。 近藤村雨和近藤索罗门离开仓库,沿着海边走了一段,索罗门毕恭毕敬,虽然一头黄发,但丝毫不似在‘破和’时候的他。 近藤村雨停下,近藤索罗门也停下,近藤村雨望向海岸线那头,什么都没有,空留碧蓝一片和水天相接。 “你可曾听过上神的名号”近藤村雨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眼睛紧闭,岁数与东戈登不相上下的他,此时看起来却像是老了一倍。 “是指上神克拉莉丝大人吗?” 虽然这是他唯一一个知晓的上神名讳,但并非是近藤村雨所要的答案。 “并不是这一位,这位不及她伟大” 近藤村雨除了觉得他可怜外,却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摇头,轻声而毕恭毕敬地念道: “上神的名讳是,奥维莉亚” 近藤索罗门觉得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还没等他记起,近藤村雨沉入了回忆之中。 “她是我唯一相信的上神,她施给那个男人‘权能’,而他又将‘权能’分给我们,为了实现我们的愿望” “那个男人是...”这话还没说完,索罗门便觉得自己多嘴了。 近藤村雨似乎心情很好,对索罗门的冒犯并不在意。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和上神产生联系的圣人,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是” 近藤索罗门曾相信过这个世界上有神,所以现在要让他再度相信这件事也不会有很大的难度,而且也不再是自己曾经信奉过的、以为她会在危难和饥饿中救自己一命却背弃了自己信任的克拉莉丝大人,而是另一位,眼前这个当真将自己视如己出的男人所信奉的神。 “下雨了” 索罗门想劝近藤村雨进去,他却摇头,呼了口气。 “东戈登啊东戈登”他念了两句。 “这次可别让我失望。” 第九十三章 春末(上) “这样啊” 听闻事件全貌的可芙香没什么反应。 她似乎早就知道东缪音会拒绝江桥的提议,而且听到一半的时候,便表现出了稍许的不耐烦。 “你这么讲话,喜欢你的人都觉得你有问题,何况不是很喜欢你的呢” 可芙香瞄他一眼,确认这人感情不会脆弱到被说一两句就崩溃后,又是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 “女孩子很复杂的,至少要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愿意帮我的人和我说这些,我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掉,因为在正饱受欺凌的我听来,后半段就像是老师的训话一样” 江桥听言,也没有什么反应。 听见可芙香这么说,江桥虽有些不被理解的失望,但也还不达落寞的地步。 “不过我也清楚你这么说的原因” 可芙香声音很小,若是只有她一人在,这话全让可以当做是自言自语:“就是听起来很难听,就不能换种更委婉的说法吗?” “不是你教我说话要直来直去伤害别人内心破坏别人愿望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 有些话不说出来别人一辈子都听不懂,即便那对自己而言是再容易理解不过的说辞。 心情不能传达已是常态,但若是连意义都传达不了,那语言的存在就缺乏它应该拥有的功能,现在的江桥不希望语言文字失去这种功能,因为它虽然劣等,可也是现如今人类能相互理解的、唯一的窄桥。 春天已经没几天了,可芙香的枪伤也好得差不多,前段时间尤尼康也从美区还是英区请来了著名的整形科医生,今天拆完线后,按可芙香的说法,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疤痕而已。 半年多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杂乱而紧压,如同要把人扯碎,能证明这一切不是虚假的,只有她肩膀上的伤痕,以及江桥这比刚来时强壮不少的身体。 拆了线,可芙香就安定不下来了,每天都糊弄江桥想办法带她出去,江桥虽然也是待着无聊,但要带她出去,自己也是不大情愿的。她比不得自己,身体柔弱,要是在受到什么伤,他和自己就交代不了。 于是他便伙同辛莱卡。江桥一带他出去,辛莱卡便十分偶然的出现在医院门口拦住她俩。 “真是,他是神吗?” 趴在床上看漫画的可芙香对此表示不解,但也不在意。 江桥有时看见这样的她就觉得像小孩一样,如果自己有个妹妹,照看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有时候她也会有很让人困扰的一面,现在虽是越来越聪明伶俐,但直率却只消退了些许。 纯粹如白玉的人,总是让江桥心生羡慕,因为他脑子里总是安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她这样的人,江桥发自由衷的喜欢。 喜欢到想把她揉碎。 江桥愣神,完全记不起刚才的自己在想什么,可芙香见他不说话,翻页的手也停下,仿佛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忽得问起来。 “你没有宗教信仰吗?” 对这样的提问,江桥只得皱起眉头来,要说有,似乎也没有,要说没有,又好像曾经和上神祈求过什么。 “不,我信啊”江桥扭开头,“上神克拉莉丝大人,我跟她许过愿,后来就实现了” “这么灵验?” 忽得可芙香的声音凑近了不少,前屈着身子看来的她似乎理解了自己没有春光可露的事实一般的不顾胸前因颈上吊坠下落而露出可伸入手掌大小的空隙的病号服,两眼闪闪发光地盯着江桥:“许了什么愿望!” “想吃什么东西,后来吃到了,仅此而已”江桥把头扭出了四十五度的风采,假装正人君子地看天花板,这诡异动作让可芙香醒悟,捂着胸口,仿佛已经熟悉了这种事情一样,脸颊稍红,颇有意味地拖着长音“诶”了一声。 江桥低头看她表情颇有流氓意味,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还因为各种误会而闹过矛盾,现在却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便只觉得有些滑稽。 “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女人”仿佛看穿了江桥超越得脱线的想法,可芙香撅嘴表示不满。 “我信仰上神,然后呢?”江桥决定把主题掰回去。 “那这个给你当护身符吧...”可芙香将被子拉高到肩膀以上,稀稀疏疏地在衣服里掏弄些什么,不过一会她光滑白皙的手臂便从被子中伸出,一本正经地将东西递了过来。 江桥与之交接,那东西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些许温度,他打开小盒子的按钮,正是上次那颗透明的蓝宝石。 “怎么就把前任送的东西送我了” “都说不是了!”正整理上衣的可芙香瞪了他一眼:“高兴吧下仆,这可是史上绝无仅有的‘龙牙’!” 如果这是龙牙,按照江桥所认知的龙牙在龙的体型中占据的比例,大概也就是个五六米长,一两米高吧,这是大蜥蜴吗? “你就这么高兴?”听得她这般说,有些失神的江桥才恢复意识,可芙香掩面笑了几声,“嘿,也不为我想想,好歹问下这种传家宝给了你我该怎么办嘛” 江桥将盖子合上,攥在手心里,右手手掌张合,松开,呼了口气。 “我是顺从欲望的男人”江桥说:“所以有送上门来的礼物我是不可能拒绝的” 说罢便要将这东西往自己脖子上套,被可芙香急忙拦了下来:“等等嘛,你要直接拿来戴吗?男生戴这东西不会很奇怪吗?” 难道这玩意还能缠在别的地方?比方说绑在手臂上?江桥做了个示范,可芙香笑出了声。 如果时间能够这么继续下去就好了,平平淡淡但却有趣,只要两人能待在一起,世界就变得多彩鲜艳。 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江桥也回想起在仙霞的颜平帆,她在做什么,她在担心什么。 她会担心自己吗? 光是这么想,就情不自禁地想回去。 若是能把可芙香一同带回去仙霞就好了,江桥想。 慢着,这‘龙牙’和信仰克拉莉丝有什么关系吗? 这却又是江桥不明白可芙香逻辑的地方了。 第九十四章 春末(下) 陈雾聪依约来到许伪说好的地方,找了半天路却都还没找到他所说的房间。 许伪标注的地方不能算偏僻,只是他这画地图的功夫真是差得令人费解。看他会用那么多画地图软件还以为是个地信专业出身的人,谁知道画的这矢量图简直和天书没有差别。 你说瞎给图例黑白打印就算了,你把路画到楼房里头去了还走什么啊,飞过去吗! 雨微落,轻柔得像是春季的告别。 陈雾聪进房子里转了一圈,确认这栋危楼根本不是要寻找的那间后,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有人在拍打什么的东西。 他静下心来去听,眼神一转,发觉声音从地下传来,他寻来寻去,一边念着“不可能吧”的话,一边将下水道井盖撬开。 井盖的那一头,并非是长而狭窄的井口和隧道,刚见得更多的空气与月光,向下凹陷、人类有意挖掘的洞穴便展现出来,陈雾聪无需打开手电筒都能看到,在这井口之下的大地面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接着一只左手从井口里伸了出来,满带鲜血不停颤抖,只剩肘部以上的右手也用力伸出,即便什么都抓不到,还是用力用得鲜血直流。 陈雾聪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带血的残臂弄脏心爱的白大褂也没有任何放松的念头。 “放心,我来救你了” 听得这般说,井中强撑的人才松懈下来,伸出的手也落回了坑洞里。 十几米外的一栋危楼上,叼着烟的许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明明空无一物,他却还是动弹了几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却又感觉什么都抓不到。 他看见陈雾聪将那遍体鳞伤的人从坑洞中抱出,无声叹了口气,掏出打火机,背着风点燃香烟,刚把火机放回,忽然大起来的雨便将烟给扑灭了。 他摇头苦笑,将烟放进口袋,缩着身子下楼去了。 与江桥和可芙香的关系融洽不同,萧卓世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任何睡意的他看着天花板,觉得因这种事情苦恼的他像是个白痴一样。 人都说练武强心,怎么自己跟师父练了这么久,还是不够坚决果断呢。 肯定是因为那是最珍贵的人吧,所以自己无论做什么,非得深思熟虑不可。 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去问比较好呢? 手机铃声响了两遍,这是有人发了信息过来,昏暗的房间被手机微光照亮些许,他翻了个个,背对着书桌,屈着身体。 东缪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呢,会不会又被人欺负了呢? 现在两人虽然是在同一个班级,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回家都是分开,她和很多女生都处得来,而自己也有了些许同龄人的伙伴,大家都很开心,也看不出她哪里不对。 问吧,不要再瞎想了,萧卓世拳头紧握,对,就是这样。 明天是六月一日,如果自己没记错应该是夏天的开始,那不如恰好也把心意表了,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指不定班上那个学生把她抢走也有可能。 对,下定决心的萧卓世呼了口气,心情舒畅不少,也能感受得到身体的疲累。 他翻身起床,决定查阅过信息之后便去休息。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打开,却发现前面都是空白,似乎在加载什么东西,他心头咒骂这4h还不如2h好用,不耐烦地往下拉,想看看有没有加载好的。 当他看见第一张加载完成的照片时,他却宁愿这网络的下载速度更慢一些。 一张张照片不停地下载,他头脑被一个个沉重的车轮碾了一次又一次。 面孔精美而他熟悉的女高中生赤身裸体的任由男人把玩胸部和私处,面露近乎癫狂而失智的神色,像是灵魂已经被什么东西抽空的扭曲。没有露脸的男人与之交合,哪一张图片中的女生都是泪流满面神色疯狂,吐着舌头如同被砸坏了脑子一样,有几幅图外周边散落着许多白色的颗粒药物,还有几只针尖滴着液体的针管。 还有一段视频,可萧卓世已经不想点开了。 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 “哦,萧哥,记得我吗?” “收到派对的合照了吗?” 萧卓世掌心不自觉用力,手机崩开的外壳的塑料刺扎进手指。 萧卓世一听声音便认出来,这是还在‘破和’的时候,那个一头黄发的男人的声音。 “你的好女朋友要你过来这边一起嗨呢” “她说你很没用,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像个傻瓜一样,她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什么都看不懂” “她说这边的哥哥哪一位都比你...” 这么说着的那电话那头,传来一群男人的嘲笑声。 “在哪。”萧卓世喝断他的话。 “码头。”近藤索罗门的声音严肃起来。 萧卓世深呼吸几个来回,将床底下藏着的军刀揣进腰间,夺门而出。 近藤索罗门听得电话挂断,呼了口气,转身向近藤村雨报告,语气忽变:“饵已经备齐了” “‘破和’那边呢?” “也把指令告诉他们了,吴希凯和三杰也已经安排好了。” 近藤村雨点头,瞥了眼仓库一角被捆起来,因毒瘾发作而煎熬地抓挠脖子的东缪音,眯起的眼睛睁得浑圆。 “‘权能’配置正常” “错误代码42,切断第三传输线,第四传输线冷却完毕” “防御武装启动,插头逆序数为零” “奥维莉亚上神” 他朝着仓库中费尽心血、被好友背叛、背叛好友才造出的奇迹大声喝道。 “奥维莉亚上神!” 仓库中,包含近藤父子在内,二百三十四名人员一同喊起,回音激荡。 “愿神力护佑我们” 近藤村雨低吟,闭眼,再张开时,漆黑的瞳孔泛出白光。 驱逐舰如同得到了相应,船身上一道道如同装饰的划痕忽得也泛起同样的光芒,无数看不懂意义甚至不明白其形体的文字在驱逐舰的各处泛出光芒,随后光芒暗去,只剩下舰桥上的指挥部亮起光芒,如同这崭新的驱逐舰睁开了眼睛一样。 “‘方舟’启动!” 控制人员发出喊叫和欢呼,他们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这么的顺利。 近藤村雨要比他自己想象地冷静得多,他带领着自己的义子以及被选中的人,登上这被称作‘方舟’的奇迹。 东戈登,来吧,来看看吧。 你我一起做不到的事,我一个人做出来了。 近藤索罗门看着浩浩荡荡的上船队伍,有些难以置信,一直处于人类最底端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日。 这么登上奇迹的一日。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被看守着、双手被反铐到身后的东缪音,她早就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身上穿着的衣服再光鲜亮丽,她也只想是个残破的娃娃,但即使如此,近藤索罗门对她的喜爱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拉起近乎失去神识的东缪音一同往船上走。 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他不想为自己做任何的辩驳。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么的恶毒,就是无比的下作,就是为了报仇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能利用。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恶人,而命运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给出了高额的奖励,疯狂地把人诱导成恶人。 人类违抗不了命运,但可以在它给出的选项中做出选择。放在近藤索罗门前的选项只有两个,要么极恶,要么低贱。 去你妈的吧。 来吧,萧卓世,做一个决断吧。 第九十五章 内鬼 左扬东将文档整理好,放在会议桌上,左多心领神会,开始主持会议。 “关于曾哲警官的命案,最大的嫌疑人是毫无踪迹的吴希凯,以及曾经接纳过他的‘明宫’集团,关于这一点,各位可有别的想法?如果没有,那这个角度将会作为我们调查的主要线索。” 在场的警官抱臂,一脸严肃但嘴上却没有只言片语,只是一脸沉闷的看着文档。 查‘明宫’?开什么玩笑? 除非是军队介入,不然这里有哪个警察敢查‘明宫’,调查以失败告终后所有参加行动的警官的家怕不是都要被掀翻。 “如果要查,先从‘明宫’的那个滨海公园开始查起”极少发言的左扬东忽然插话,却没有给老警察们任何惊喜。 这群外来人,老周心想,把这里当成是游乐场,玩完就走,哪里会管我们这些本地居民的想法。是是是,你们要完成任务指标,查完爽到就走,那我们可怎么办?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说话,这可是挂靠进来的特殊部队,要碾死小警察能有多难,活在最底层,即便是警察这样的职位,也和别人的玩具没什么区别。 在座几乎所有的警察,恐怕包括局长,都知道这一件事情。 除了一位。 本以为会全票通过,想不到有一位略显年轻的组长举起手来,左多眉头抖了一下,笑起:“小林组长有什么意见吗?” “我直说吧,‘明宫’查不通”这位林组长似乎很不愿意与这件事扯上联系,“人多势众先不说,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查什么?” “因为什么证据都没有,所以才要查,不是吗?”左多反问。 “毫无理由的搜查有什么意义?你这样只会给依底安的平民百姓添乱而已”林组长忽得笑起来,“为了完成任务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吗?你说呢,局长。” 闭目养神的局长‘嗯’了声当回应,听得没有后续,这才睁开眼,笑:“小林,要服从命令” 听言的林组长冷哼一声坐下,这副场景看得其他警官十分困惑。 林组长是新来不到半年的新警察,平日里为人和善,虽说空降加安插给了局里的警察不好的印象,但人的能力很强,也和大家关系不错,出勤的时候大家也护着他。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左多眉头紧锁,瞥一眼左扬东,他依旧冷漠托腮如同沉思,俨然看戏的观众。 左多继续会议,讲到细节的时候,便将解释计划的任务交给左扬东。 其实根本算不上计划,就只是偷偷摸摸地搜查丧冲的底细而已,还有从各个政府部门拿到的有关丧冲的信息要加以核实和审查,调查真伪,找出矛盾的地方。 在座的几位老警官闻言相视一笑。 得,把咱们当会计了。 谁人的手机响起了音乐,曲子源远流长犹如圣歌,林组长掏出手机,起身。 “会议中要把手机调静音是常识吧?” 纵使是有情绪,这也表露的过于明显,见左多表情依旧平淡也不准备出言训斥,无奈,局长只得发言提醒他。 林组长点头,笑:“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当爹了吗?”在场人人不知道林组长未婚,只是局长听他这语气也觉得难受,便想讽刺他一句。 “那可要更重要很多”林组长一手揣进裤袋站起来:“我可以接吗?” “现在还在会议中”局长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左家兄弟,“等一下再打回...” 可林组长却不管不顾,推开椅子,走到窗边,完全不理会议桌旁脸色又青又白的几位老警官和局长,郑重其事的应起来: “您好,是,是我,好的。好的好的。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那您准备什么时候...有点仓促,准备妥善了吗?” 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心头有些不畅快,即便是针对左多,这也是对参与会议者的不尊重。 局长和左多眼中仿若有光流过,局长把椅子往外挪了些,原本坐着的左多,此时也忽得起身,挡在站在白板旁的左扬东前。 “...是是是,好的,那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 “很忙的样子呀林组长”林组长挂断电话,背对着的左多忽然问道。 “是啊,很忙” 话音刚落,猛地转身从口袋中掏出巴掌大的手枪的林组长连扣扳机,平移从左多的位置扫向会议桌,左多要比他更快一些,一边将身后的弟弟拉得蹲下,一边则向前滚去,一腿蹬在小林的脚上,这人顿时失了平衡。 林组长摔倒在地,但扳机却还一直叩下,左多一脚踢在他右手上,顿时手腕被踢得翻折过去,可手枪却还紧紧握在手里,嘴上发出的也不是惨嚎,而是令人发寒的、撕心裂肺的尖锐笑声。 左多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打晕,抬头看去,参加会议的警察中有两位被击中头部当场死亡,除了抓准机会躲进桌底的局长毫发无伤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 从白板后走出来的左扬东左手上臂被子弹打穿,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左多上前查看,但与野兽没有多大差别的直觉让他后背一寒,直接将左扬东扑倒在地,左肩一疼的同时,血花将耳廓泼成红色。 左多飞快起身推着左扬东走出门外,刚躲入墙后,与门相对的墙壁便多了个弹孔。 “不是狙击枪...” 左多喃喃自语的判断口径。 手枪,从这个距离打进来的手枪,局内的人?这个警察局到底被安插了多少人? 他摘下领口的开关,联系用的通讯器立马接通了其他重击六组的组员。 “依底安市立警察局被恐怖分子袭击” 这般说后,通讯器便传出了声音语气各不同的‘了解’一词。 两人听得周遭响动,门内一名警察做好准备,打算硬闯出去,刚露出个头,应声倒地,血液喷涌。 左多对此只是一瞥,口中暗念一句“白痴”,便弯腰打碎消防柜,倒提灭火器同左扬东讲:“你往反方向走,联系其他组员,记得把子弹取出,千万小心” 左扬东听得他这般念叨,还未说些什么,左多将灭火器抡起,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响起,左扬东便从滚过门前,直朝另一头跑去。这般行动的他回头一望左多,还未说些什么,便又看他抱起被擦掉一块油漆的灭火器蹑手蹑脚往另一侧的巷道走,在巷道转角处贴着墙壁站立如同等待什么,只见他举起灭火器往下来一砸,铁肉相接之声响起,左扬东转身直接跑走。 左多的战斗力是不用自己担心的,即便一只手臂受伤,要撂翻几个警察还是可以,自己在身边反而添麻烦。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通电话会是谁? 外部打来的电话,说明变化并非是从内部产生的,而是从外部。 那是谁,谁打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突然发疯,不对,是让他无需忍耐和潜伏,直接做出他想做的事情。 左扬东跑得越快手臂越疼,脸色苍白的他只得放慢脚步慢慢地靠着墙壁走,走到警察局内一处与外界相连的墙壁,用椅子砸碎了玻璃,从窗户逃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遇袭 难以入眠的夜里,江桥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还是选择不虚度光阴,起来找些个书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镇静的作用。 东家的书少,一般都集中在书房和东缪音的卧室,现在半夜三更,去打扰东缪音和东戈登自然是不成,但书房那些个破书太过杂乱,有《修禅与打铁艺术》、《量子打铁》这种不明觉厉的专业性书籍,也有比基尼种类与熵增的专题论文。 总之没有一本适合自己。 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路过萧卓世房间见房门虚掩,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悄声推门偷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也只是夜里十一点多而已,去哪都不稀奇,江桥也就没放在心上,回了房间,这才发觉有人给自己打过电话。 是可芙香拨的,江桥本想拨回去,后来一想便只发了条短信,想试试看这人睡着了没,不料对方不到三十秒便做出了回复,看起来也和自己一样的夜不能寐。 江桥心血来潮,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医院里找她聊聊。 春末的夜已经不是那么冷了,但不穿长袖还是有一点微寒,江桥套上衣服,挥了几下手暖身,正要出门时,却觉得是不是带少了什么东西,他找来找去,这才发觉是钥匙没带。 有一样没带,就有第二样没带,但他思来想去却也不记得是什么东西。 本来出个门见可芙香是每日都做的事情,即便带差了什么也无所谓才是,但这一次,他却意外地感觉到了某种必要性。 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有可能会来到的后悔残存心中。他呼了口气,将放在抽屉里的、三浦新一送自己的两把刀别在腰间,又是静坐一会,这才忽然想起来。 是项链。 江桥一拍手掌,将项链藏进口袋便急忙忙离开了东家往医院里赶。 半夜街巷如江桥想象中的那般人少,但隐约却又听得见哪里有喧闹声,往远处看的话能看得见光芒闪烁。 据江桥所知,大和区是有‘祭典’这一庆祝方式的,大抵上就是大晚上占条街彻夜开灯找个好时候放烟花。依底安作为两个区域的交接城市,说不定也拿到了些关于大和的传统。 这么一想,江桥却是摇头。 大和人在此处可是会被歧视的,夏区里怎么会有人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呢? 不过就这么看来那边倒是热闹得很,若是可芙香想出来走走的话,指不定去那边看看也好,前提是辛·莱卡这人必须睡得像个死人一样,不然一点动弹的声音都会把他弄醒。 走了有一阵,喧闹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江桥抬头看去,本该是灯火尽灭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灯光却几乎都亮了起来,而叫喊和沸腾的声响在江桥听来如同在玻璃外响起的敲击声,浑浊不堪而缺乏主体。 深夜球迷忽然兴奋吗? 江桥皱眉,倒也是,今天又不是儿童节,就算儿童节也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庆祝的,那只是个给孩子的糖而已,大人们看着玩就好,哪会加进来一起庆祝。那这么想来,应该就是什么比赛之类的。 这城市的粉丝可真是狂热,江桥不由得笑,正准备起身往前走之时,忽得觉得后背发凉,回头看去,一黑影恰好闪进巷道之中。这种简单粗暴的钓鱼方式江桥怎么可能会上钩,转身刚要走,就只见得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面目狰狞,垂着的手握着一把乌金色的小刀,仔细看去,握刀的手指少了一根。 “这么巧,世界真小”阿龟咧开嘴笑,江桥也笑。 “这么巧,龟哥,出来逛街啊?”江桥一边说着,一边往腰后摸去。 “来找你啊” 话音刚落,阿龟未拿刀的另一只手一举,连发的枪声顿时响起,一颗颗子弹几乎擦着在一瞬反应过来转身劈砍的江桥而过。 劈下的漆黑匕刃将身后准备袭来的人逼开,因此对方准备刺向自己的军刺也换了个方向。江桥往后撤了几步,直接缠上了那拿军刺的男人。 这个人他也认识,当时假装警察阻击自己的人里头也有他一个。 这人军刺一挡,江桥用力砍去的刀刃将军刺砍出口子,火星四溅之余,对方另一只手抽动,又一把军刺朝自己腹部捅来。目光一凛,踏地身体微压同时撤步,接着半转的重心偏移,江桥硬将这人给推出几步。 缠斗结束的一瞬,阿龟的枪声便如江桥所想那般响起,早有预备的他猛地朝那阴柔男欺去,将这发子弹避开后,便以异常凶猛而大开大合的切法直削对方的要害。 阴柔男见他忽得跳过来,喜形于色,他本以为江桥会一直与自己拉开距离,现在如此,他反而好打许多。只见他一刺横拿直插江桥颈部左侧,另一把军刺朝上一挡,纵使江桥武器十分强悍,但在对方独特的卸力技巧下,武器的优势也被削弱了不少。 这人极度难缠,只是考虑片刻,另一变招便忽然袭来,江桥无奈只得调整身形稍微拉开距离,便是这么一退,枪声再起,一发子弹从江桥的额前擦过,血痕与灼烧感同时袭来,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在一瞬便又是身子前躬,后腿踏地,横握倒提匕首朝这人妖冲来。 眼见得这人在阿龟与自己的配合下送上门来找死,莫愁咯咯咯笑起,略一侧身左手的军刺朝前插去,同时也不给对方任何躲藏的机会,右腕一转后腿踏地转身,一刺直插对方后腰。 却只听的一声金铁相交,江桥抬起头来手一挥,原本空着的手上不知为何凭空出现了另一把匕首,将右方刺来的武器硬是挡上几分,于此同时,横拿的匕首以小臂和刀身为边,硬是卡住了用力刺来的军刺,往外一拖,莫愁双手便都被从身前挡开。 莫愁心头一冷,调转那右手的军刺便要瞄准江桥头部。 他快,江桥比他更快,在将他双手武器挡开的一瞬间,江桥作为主要重心支撑点的左腿已是微屈,还在后的右腿一绷一一蹬,快于军刺一步踢向莫愁的左肋,用力之大之狠,踹中直接与莫愁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 就在江桥准备再缠上莫愁时,他只感觉自己肩膀一痛,心脏的跳动快了十几下,他借着子弹的力道调整身形,直接朝一旁滚去,又是猛地从地上跃起,若不是他身体素质着实反应得过来,现在嵌在地上的子弹,应当要穿过他的额头才对。 他望一下自己的肩膀,它以微小的半圆向下凹陷,看起来像是被挖开了一样。 也是,刚才已经出过手了,不能算是后手,自然也没有闪避。 阿龟见几枪不中,深吸一口气,江桥顿时后背发凉。 那日,与他第一次争斗结束时产生的莫大的恐惧又一次浮上心头,阿龟后背仿佛伸出了无形的大手,越过胸前的皮肤,一把握住心肺,揉成一块。 第九十七章 动乱 如同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一般,但是摸不到形体的庞然大物向自己伸出巨爪,只要阿龟在扳机之外的手指小小地扣下,尖锐的爪子就会刺破自己的心脏。 毫无头绪,但却无比肯定,江桥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跃动,都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只要他扣动扳机,一切就为时已晚,没有任何余地可以善良,不存在所有的可能。 所有的可能性在他开枪的瞬间就确定,其他的选项都像是被抹掉了一样。 所以,要赶在那之前。 江桥右手肌肉在攥拳之中鼓起,手指虽然搭在扳机之上但却似乎在等待什么的阿龟保持姿势不动,枪口瞄着江桥晃动的头颅缓慢移动。江桥心中平添的凶险之感越发浓厚,手中一刃化作旋转的飞刃直向阿**部投去。 军刺与飞刀擦出火花,被挡了一记的飞刀朝着天空飞翔切去,近了身不到五步的江桥将刀一挥打算逼退前方的莫愁。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却只将双手军刺交叉硬是挡住这自下而上划去的斩击,手一错位,两把军刺像是剪刀一样的紧紧夹住刀刃。 事到如今还顾得了什么?江桥在察觉莫愁意图的一瞬,紧绷的神经直接驱使他松开了刀刃,莫愁见状,目光自然移向江桥右腿,见他肌肉又是绷紧,以为江桥又是要用他那强劲的踢技,双手军刺发力,角度选好便是甩出,夹在双刺间的刀直朝右腿踢出的轨迹用力掷去。 但刀刚脱手,他只觉得腹部一疼,目光微倾下只见一只拳头带着巨力砸在他的肚子上,随着拳头主人有意的半转,他的肠子如同碎裂地疼起来。 江桥没料想这一拳打得那么顺利,另一只方才松开刀的手往下一捞,将他丢出的刀牢牢抓在手里,向上削来,莫愁只来得及往后撤步,直接撞上了阿龟。 被他这么一碰,阿龟方才的集中精神全做白费。他刚气急败坏地往后撤步,江桥便从他推开的莫愁与他的缝隙中窜了出来,迎头便是一匕首劈来,阿龟另一只手似捞什么东西一样自下而起,乌金色的小刀便与这匕首抗了一记,震得他连连后退左手发麻。 江桥还要攻上前来,阿龟扳机连扣,子弹硬是将两人给分割了开来。 江桥刚被枪械逼退,忽得觉得右肋一疼,被巨力一砸,整个人便朝着左侧滚了出去。 莫愁直盯着他,张着嘴发着无声的喃喃自语,接着又是兴奋地喊叫,手一抖,一把小臂大小,薄如柳叶的短刀便被他握在手里。 莫愁变成这样的时候,非要把目标给撕碎,阿龟甩手心头暗道,这可跟吴希凯的约定不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事到如今,阿龟也想杀了江桥,报仇雪恨。 莫愁这一拳打来虽然没把骨头打碎,但掐的点十分刁钻,疼得江桥浑身直抖,得亏是攥得紧,不然手上的武器都要掉了。 他刚起身的一瞬,身体便如同被别人控制那般以极快的速度抬手,手上的刀子与什么传来相交之声,江桥大喝蹬地起身如扑向猎物的野兽一般将莫愁给推了出去,余光一撇换好弹夹的阿龟,边跑边弯腰将匕首当成球拍硬是将店门前的小盆栽插起,朝追来的莫愁挥了过去,莫愁那夺命的一扎也成了串小花的工具。 阿龟几声枪响江桥充耳不闻,直接跑进巷子,藏进昏暗之中。 “妈的!”莫愁咬牙切齿,拳头紧攥,本来也是愤怒至极的阿龟此时反倒显得冷静。 “追”阿龟忽得笑了。 这就和吴希凯的计划相同了。 “我不想料理焦尸”过于用力的手掌被自己的柳叶刀割出了血,莫愁依旧情绪高涨:“我要把他活生生的拆了” 依底安市警察局里,左多坐在椅子上,一个年轻人拍了下他肩膀,把饮料递给他,左多还以为是白开水,一口灌下却被碳酸呛得咳嗽。 年轻人也把饮料递给其他还能说话的人,几位老警察都道谢接过,唯有局长默默拿在手里,说不出话。 地上捆着的林组长和两个被左多用消防灭火器打翻在地的小警员,以及躲在警察局的另一件房间、以手枪射伤左多的人,他是一个星期前前来报道的辅警。 左多没有审问的意图,年轻人清点人数,市警察局现在还在世、没有受伤的警察就只剩下局长一个。 左多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刚才也安排别人去接应左扬东,虽说是个新手,但他能混进重击六组,显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来应该会很快就得到左扬东被保护下来的消息。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局长忽然看向小林:“你来这已经半年了,为什么要来这?” 林组长闻言不说话。 “谁让你们来的?”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为什么要袭击这里?”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在沉默中发酵的,是未知的恐惧。袭击警察局对他们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究竟有怎样的好处才能为此买通干警,安插空降警察? 打破疑神疑鬼的是电话,一名不愿意待在沉重之中的老警察起身去接: “你好,是,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在哪里?有多少人?”他的电话还没听完,另一台电话又响起来,左多微一挑眉看那年轻人,年轻人抓抓头发笑笑。 响起的电话越来越多,几个警察都接了起来,会议室只剩下左多和局长,他们两人相看沉默。 最终,连会议室的电话都响起来了,左多起身,接听。 “市警察局” “你好,这里是阳罗分局,我局辖区忽然发生了多起恶性伤人案件和入室抢劫案件,请求市局的协助” “明白了”还没听对方说什么,左多挂断电话。 讨论着的几个警察一踏进会议室,便看见左多盯着他们的眼睛,一瞬没了声响,年轻人从门口的人里挤进来,摊手笑:“都一样,除本局的辖区外,全依底安十六个警察局分管的辖区都同时出现了恶意伤人和暴力事件。” “一分不差,一秒不差。” 果真如林组长所说,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 为的是让市警察局先乱阵脚,为的是在这个时间里在全市发起暴力行动,为的是让警方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事情绕了一圈重归原点,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左多没有傻到这都看不出来,他们是‘丧冲’的人。 那么‘丧冲’与警察撕破脸的目的呢?他自然知道警察盯上了他,那这样一来,算是挑衅?这种挑衅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丧冲‘绝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这般,‘明宫’老早就该被灭了才对。 答案已经近在咫尺,但是还差了点什么,差了个关键的信息,唯有它也出现,才能将‘丧冲’的目的暴露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左扬东在的话,左多肯定能从他那立马得到答案。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把‘丧冲’抓起来,一切就会解决。 “呵” 左多瞥了一眼林组长,冷笑一声:“你们真喜欢玩。” “庆典嘛。”林组长也笑。 “热闹点好。” 第九十八章 超现实打击 “不行,没接”辛莱卡摇头与可芙香报备。 可芙香点头,沉默不语。 辛·莱卡走至床边,从上往下望去,楼下的人如同癫狂的野兽,将手中的棍棒拼命砸向沿街店铺的卷帘门。 一队大概三十人,三分之一拿铁棍铁棒,专门袭击商店,三分之一拿砍刀,遇见没有防盗门的住宅楼便冲上去,还有一部分手上握着一个玻璃酒瓶,一边笑一边慢悠悠的走,如同观光。 那东西别人不认得,辛莱卡哪还能不认得,在美区和印区打仗的时候,他曾经以志愿军的身份参加战争,并且在印区一些偏远乡村自发组织的抗敌队里见过这东西。 这是一种简易的燃烧瓶,一点火星灌入瓶中,在瓶内氧气消耗完全前将其砸破,火焰就会一瞬间喷涌出来,里头的可燃液体纯度越高,这种东西威力越大。 辛·莱卡瞥一眼,身后还有几个男的郑重其事的握着棕黑色而且包裹上了黑布的玻璃瓶,想来这又是更高级的、只需要光线就可以触发的爆炸物。 这种场景他在战场上见过一次,那次被迫躲进轰炸的废墟,敌方武装队也是这么大摇大摆的满街乱跑,手上拿着的,也是这种土制的武器。 他呼了口气,思考对策,过了半晌,才对曲在床上,抱着膝盖目光涣散的可芙香说:“小姐,我们要离开这里” 可芙香起身,也走向窗边,打砸和别的地方的尖叫声一直不止,时不时能看到上了楼的人押着几个平民出来。 相比可芙香问出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的问题,辛莱卡更在意他们为什么不先将这座医院当作目标。 无论怎么看,这座医院在这片区域里是最为大型的建筑物,而且作为本市较为有名的医院,里头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他们在居民楼里找什么人吗?可是每一栋抓出的人相貌性别都有不同,很难认为他们是在搜寻有相同特征的人。如果是随机抓人,这个医院才是更好的资源库才对。 “不管怎么样” 辛莱卡有着作为依底安区负责人的义务,在各种义务之中,最为优先的是‘保护可芙香·文森特’,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诡异,只要有可能威胁到可芙香·,他都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请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先行离开” 闻言的可芙香忽得沉默,看着搭在膝上的手掌,沉默不语。 “江桥他,刚才说要来这边...”可芙香的声音小了一些。 辛·莱卡略一考虑,缓慢说道:“请小姐放心,我这边已经给他留了消息,按他那性子,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辛·莱卡的安慰着实蹩脚,但这确实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安慰,可芙香听他这般说,进退两难地盯着自己的手背。 没问题的,她用力抓着自己的膝盖心想,自己给了他护身符,那东西肯定可以保护他的。 “要去哪里?” 既然决定要离开,可芙香一边问着一边摘下衣领纽扣,辛莱卡低头退向房门,顿了一下,本想说去自己原先居住的办事处,但此时却意外想起了原先跟在江桥身边的小女孩。 江桥在被尤尼康纳进文森特家族之前,他曾经将江桥的前半生全都调了出来,对他的人际关系为人处世一清二楚,甚至一些他刻意不提的过去都明明白白,所以他也知道,与他相关的程雏是什么来头,那么自然也就清楚,程雏在这个城市里,除去江桥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这件事。 虽然这稍微有点偏离了自己的考虑,但这或许是比去别的地方更好的选择,有自己在和小姐相识的那个凶狠至极的大和人在,肯定能将两人都保护好。 “去东家” 江桥绕进巷子里,缩着身子压低脚步声,连呼吸都放慢了不少,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就存在于这一片黑暗之中。 阿龟和莫愁虽然已经追进来,但视物都显困难的这地方,要抓住自己也是个麻烦事。江桥充分的利用自己的猜测,在撞进胡同两三次后才摸清了这区域的大概思路。 他摸一下自己的肋骨,虽然不至于断了,但是疼痛却一直从内部散出来,揉了几下他又继续走,忽得,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去,只见高楼上,一个人影直盯着他,月光散下,他背着光的眼睛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别来无恙!” 他大喝一声,终于记起这人是当初射击自己枪杀无故群众的江桥闻声顿时朝前奔去,背后那人大笑起来,用尽心力跑动的江桥只听得马达还是飞轮旋转的声音响起,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刺痛起来。 这具身体爆发出了比被阿龟的枪指着时还要更强烈而混乱的恐惧,而且这份心头直跳,随着那旋转着的什么电气产品的转速增高,直让他喘不上气。 江桥忽得一踹地上水表,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出现,江桥整个人扑倒在地,就是这一瞬,灼热得像是被火焰炙烤的感觉才后背一瞬划过,他连忙滚向一旁的墙边,利用墙面创造的盲点挡住身躯,这才来得及抬头望去。 方才走过的、眼前大概二十米开外的巷道已是一片冲天火海,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白色的火焰将地面和墙壁灼烧,原本应当坚固得可以践踏的水泥地,此时却红得让人胆寒,建筑物的外墙上不知从哪流出赤红而带有浑浊的小液珠,一颗颗顺着墙面落下,在那完全让人不明白是以什么为燃料的火焰中滋滋作响,通体发白,冒出黑烟。 江桥吞咽口水,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定自己的确是睡醒没在梦里。 这如同被导弹轮了两三遍的场景,着实让他难以想象是那个男人方才射出的什么东西搞出来的。 火焰还在渐长,楼顶那个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笑声。 “江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狂吗?” 江桥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现在看着眼前这堆未知之物以及熔化得越来越多的墙壁和地面板就足够让他双腿发麻了。 “出来像杀我弟弟一样把我给杀了啊!” “人我打的,不是我杀的”江桥往外吼了一声,“你可行行好照清楚杀人凶手再报仇” “去你妈的,敢做不敢认” 一声脏话脱口,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响起,江桥忽得心头颤动,任由身体自然反应的滚向一边,但眼睛却的确见到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条蓝光从建筑物顶端射出,笔直得像是经由尺子度量,像是经常见到的老师所用的激光笔一样在不似黑板的建筑物外墙上画了一圈,爆炸和楼房中传出的惨嚎声便同时响起,只是后者短促而声小,一瞬便被前者覆盖。 炽白色的火焰垂直于外墙冒出,一瞬,蓝黄红白的火焰增长咆哮,与下方的火焰交叠在一起,几栋楼房一起烧了起来。 惨嚎的声音还在继续,江桥皱起眉头继续缩进墙壁内,慢悠悠地往谩骂声传来的位置靠近。 嘶吼着嚎叫的声音逐渐熄灭,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也越散越远。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从楼房中传出烧焦味道后,他就已经不在乎了,手上的匕首握得更紧。 “你再不出来的话”吴希凯踢了颗石子下来,一落地,便又跃起。 “程雏是吧。” “不知道会被多少男人...” 江桥一蹬后壁,躬身手掌一捞,转身倒退对面的墙旁,动作之流畅非常人能想象,就算是聚精会神看着这处地方的吴希凯也只能看见他猛地冲出来。 见得人影,心头狂怒沸腾,掌心的发射口回路一瞬打通,连散热的飞轮都还未充分运作之时,比方才更为强劲的光线直接削过江桥所在那片建筑物。 一秒不到,倒塌的巨响和高高耸起的火焰直接冒出,灼热的气流和爆炸硬是将吴希凯也给震退五六步,他捂着机械手和连接创口惨嚎几声,但还是不顾被烫伤的左掌和口中吐出的血液,起身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斜着看去,对面连着的五座楼层,此时已经变成了地面被火焰不停吞食的、熔化流动的残砖废瓦。 全身都在疼痛,但吴希凯却异常的高兴。 他终于用自己的手报了仇,向这个逼得他失去家人失去一切的人报了仇。 忽得,一声什么东西破空的声响响起,吴希凯一愣神,自己的脸颊就如同刀子割伤一般疼痛,鲜血滴落在冷却中的机械臂上,铁锈的味道就冒进空气里了。 吴希凯将头缓缓地转了过去,额头出血的江桥还保持着方才投掷什么的姿势,两人目光相接,愤怒与淡漠同时溢出,交缠之余,江桥咧起嘴,似笑非笑地盯着吴希凯,目光中满是愉悦。 “行啊” 江桥喉结滚动,倒三角眼里,漆黑的眼瞳上移与缩得只剩一半,在这看不清面部表情的距离里,吴希凯却分明感觉到了对方张合的嘴唇所表达的文字的意义。 “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江桥直盯着他的眼睛焦点明确,过于明确,以至于让吴希凯产生了什么尖锐的物体正抵在自己额前的错觉。 忽得江桥瞳孔一放,一脚踢在一旁较小的石块上,‘破浪’的力道直接将它踢得粉碎,碎石朝着将手藏在盲点处积攒能量准备抛射另一发攻击的吴希凯飞去。 吴希凯见东西飞来,抬手往后躲避,只听楼下江桥的癫狂笑声越来越远,再凑过去看时,楼下除了得可以烫伤皮肤的温度外,唯有逐渐远去的跑动声。 吴希凯哈了口气,一扬手,被压缩得只剩拳头大小的蓝色光球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桥跑入的巷道飞入,三秒之后,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烟尘缭绕,被烫得跪倒在地的吴希凯在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强忍着不陷入昏迷,用力睁开眼睛。 连着的八栋二十层高的楼房,都在这光球的绽放之中化为灰烬,从上方看去,就像是块中心被掏空的蛋糕,只残留着以石灰熔浆代替奶油的底座。 第九十九章 索要 东戈登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 擦干一次,发际线处却又是流下来,他便伸手去擦,反复来回得有五六次,出汗的频率才降下来,他起身去厨房倒些水喝,路过东缪音房间,见灯光暗淡便不作声色地轻缓走过。 水壶底部残留的水渍在电磁炉的加热下滋滋作响,东戈登坐在木椅上看着窗外发呆。 夜已深,但他却听得到哪处老是传出喊叫和喧闹的声音,想来是邻居家的哪个小孩作怪不听话被打哭,或者是什么朋友亲人围成一圈在打火锅打牌还是怎样。 总之是与大和人无关的,在这片土地上无论居住多久,东缪音都只是个大和人而已。 饮用水煮到半温,他便拿开水壶倒了一杯,一饮,口中干涩顿时解开,他抬头去看,月光明亮,和刚来到这的第一个夜晚差不多。 岁数不大,但东戈登已经累了。 这片土地不属于自己,待在这里没有好事发生,灾难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在自己最爱却保护不得的人生上,可这世界又有什么地方可去? 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心想。 自己已经把最核心的东西教给了别人,创造出来聊胜于无的招数也有两三个信任的小辈看懂了,那这样就行了,自己传承的任务已经结束,所以去哪都行。 在开始学习古拳法的时候,师傅跟他说他资质平庸,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只把他当成古拳法的传承中介,年少,他不信,非要拼出个赢家来,他也倒是拼命,也有成功,也很努力,知道遇上了‘虚伪假面’,他才明白,有些事情拼了命也赢不过别人。 东戈登是个不满足于现状的人,至少年少的时候是。 练拳之外的时间,他想过做许多的事情,所以学了许多的东西,花了别人不知道多少倍的精力,抱着明天就会死去,今天必须努力到底的念头拼命地学,拼命地想将世界掌握在手里,直到出了东家,他连将自己的妹妹抱在怀中都做不到了。 认识近藤村雨,是更远的时候,在东缪音未出生前,东戈登便与他相识,那时的两人还只是小孩,东家是旁门,近藤则是普通家里的小孩,可两人意外处得来,并立下了不少的约定。 他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东缪音上学的时候都时常见到他与哥哥一同讨论什么。 也正因如此,东戈登掌握了一个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即便近藤村雨被迫离开了,他也曾坚持了一段时间,甚至离开东家后还在坚持,直到某个分界点来临。 输给‘虚伪假面’,这是东戈登人生的分界点,而对于近藤村雨来说,对于那个满腹雄心想要凭一己之力纵横七海的小孩来说,杀死父母的车祸分割了他的人生,上下扯开,一条无法填补的裂缝横跨在现在与过去。 说得更加细致一点,应该是在无法动弹的他被伤痕累累濒临死亡的父亲推出车外的那一个时候。 事件发生后,东戈登跟随大人赶往现场,泄露的汽油与火焰已经将近藤夫妇烧成焦尸,昏迷的他无法动弹,唯有手还保持着伸向父母的姿势。 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即便是东戈登去找他,他也沉默,然后某一日,他脱离了东家的保护,消失了。 再见的时候,东戈登也走过了人生的分界点。 就在那时,以‘明宫’管理者‘丧冲’的身份登门拜访的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喝茶喝酒,但已经不再谈自己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直到近藤村雨提到了船的事情。 那时的东戈登惜败‘虚伪假面’,腿也因此受了重伤,对什么都失去兴趣,听得近藤村雨这么讲,只是用暧昧不清的话语打发他离开,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终日饮酒不务正业,而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近藤村雨已经不再似之前一样又好了。 这个裂缝是东戈登自己扯开的,他用忽视与遗忘砸碎维系两人关系的玻璃栈道,让一切的记忆都在裂缝中渗透滴落。 他不明白,也不记得,船到底是在指什么,那对于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吗?东戈登本来可以问的,按照两人的关系他应当是可以问出口,而且也会得到正经的回复,但是他躲开了。 现在想来,东戈登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即便是曾经约好的东西,自己遗忘了,也不应当被他如此记恨,两人曾有的情谊,就不值得近藤村雨解释一番吗? 这个记恨是无端的。 可近藤村雨不这么认为。 舰桥上,近藤索罗门指挥着其他的工作人员调试仪器,调整‘权能’的输出功率和船体浮空量,不停地切换和重启一切的连接路线,准确无误地进行各种调试,而近藤索罗门只是站在甲板上,看着舰桥那灯光,如同一对透着光亮的眼睛。 近藤索罗门从舰桥下到甲板报告,可近藤村雨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还有...”近藤索罗门见义父神情恍惚,斟酌着要不要说出口。 “说吧,我在听”近藤村雨瞥他一眼,他顿时头皮发麻,继续说道:“阿龟和莫愁已经发现江桥,‘破和’及临时编入的人员已经在城市各处造成了混乱,市警察局也伤了几个” “很好”近藤村雨说。 “还有多久可以启动?” “如果是发动机的话,大概十分钟” “不,我问舰炮。” 闻言,近藤索罗门吞下口水,但依旧口干舌燥:“防御舰炮的副炮还有十分钟,主炮正在加热,还有大概十五分钟内可以发射第一发炮弹,从炮口准备完毕,瞄准完毕,发射并击中目标大概有二十分钟” “好。”近藤村雨应了一声。 “那...”近藤索罗门压低声音,“...往哪射呢?”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声沉闷的声响,穿着黑衣服的看守从开着的大铁门的一侧滚了进来,一声枪响忽起,一个人影从刚那保镖本该站立的位置奔向另一侧,那开枪者往后撤步开了几枪没有击中,稳下心神站定准备瞄准,却见盘旋着的不知道什么漆黑之物迎面飞来,只得挪枪去挡。 一碰,他只觉手腕酸疼,手掌被这么一震,枪械便脱手离去,而盘旋飞转的军刀便贴着他的发际线而过,削下不少头发,嵌进门旁树墩的泥土里。 “好久不见” 近藤村雨忽得笑起,看向脚一钩挑起手枪并紧攥在手里的萧卓世。 “是啊,冲哥” 萧卓世笑声刚起,手上的枪便冒出白烟,一颗子弹从近藤村雨的肩膀旁边飞过。 近藤索罗门张着嘴,他本还想说些什么话,却被对方这果断的行动吓了一跳。 近藤村雨则是不慌不忙,看着他因没有考虑后坐力而被震得虎口发紫不停颤抖的右手,微笑起来。 “别废话,缪音在哪?” 萧卓世又开一枪,虽然不知道他瞄的是什么地方,但子弹打中了方才围到近藤父子身边来的其中一名保镖的膝盖上。 “只是邀请好友的妹妹来聚会而已” 近藤村雨说:“在船上,你要是想带她走,上船来就行” “把她带出来” 萧卓世瞥一眼方才被他夺枪、此时蠢蠢欲动的保镖,目光横扫仓库内,人人都一脸严肃,双手皆是握着枪械,长短都有,准心全都瞄在自己身上。 “你也是我们的朋友” 近藤村雨摆手,周遭那些拿枪的人迟疑着放下:“上来聚聚可好?”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萧卓世咬得牙齿渗出锈味:“我说把她带出来” “你也是我们的朋友...” 近藤村雨本要重复一遍,枪响毫无意外地响起,子弹切过他脸庞,留下血痕。 近藤索罗门吓慌了神,近藤村雨却又是摆手,面色不改:“你在想,为什么打不中,对不对?” 萧卓世没有说话,枪口还在冒烟,只是他将准心从对方的头颅挪向了面积较大的心脏。 “没用的,上神护佑着我” 近藤村雨仿佛为了增大对方的击中面积一样的朝前走去,萧卓世深吸一气,立定不动,准备瞄准了些再攻击,而这近藤村雨也是浑然不怕,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萧卓世面前,直接将胸口抵在了他的枪口上。 “把人交出来就这么难?” 仇恨在萧卓世愤怒得扭曲的脸中表露得毫无遗漏。 “我说了,只是请她来做客” 扳机扣动,忽得听见咔嚓一声,无论怎样那扳机都扣不下去,萧卓世惊讶看向手中枪械,目光一凛,一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踢近藤村雨左腿,早有防备的近藤垂下的手一托,萧卓世手中枪械在他左手的盘转下转开,而打向他左腹的近藤的右手,却是带着托山碎石之力,直接将他整个人掀向右侧,中则碎骨断筋的‘破浪’也因这一击在身体别处的攻击而换了位置。 一记‘破浪’打空,萧卓世不顾大腿肌肉生疼,强硬定下身形,盯着近藤村雨。 而近藤村雨只是满目空虚,面无表情。 “她要离席,非要你上船不可” 萧卓世还未言语,只听得天空嗡嗡响动,忽得在城中不知何处蓝光爆发,将夜染成了白昼时可见的蓝天,连云层都被可见的空气扭动扯裂。 依底安的另一侧,刚听见敲门声而将还未来得及解释情况的辛莱卡和可芙香迎进门的东戈登刚将门关上,便听得爆破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响起,天空被光芒照亮,蓝光如山冲天而起,周遭的空气扭曲起来,像是外烟周遭的扰动。 程雏醒来,眼睛迷糊的她走出门外,上了天台,只见得楼下三人呆望天空,顺着光芒的方向看去,几公里外便凭空出现了一片冒着烟气的废墟。 第一百章 欲杀 胸口憋闷的江桥从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积压在肺部的血液直接从口中喷出,奔流的血液似乎还嫌嘴巴这一个泄压口不够给力,四散着从耳朵、鼻孔流出,一滴滴汇聚成小溪,沿着脸颊留下。 趴在下水道底部的江桥抬头望去,洞顶全呈橘红色,吓得他一转身滚进沟水里,捡起掉落的刀后弓着身子往前走,直到找到一处顶端不再颜色明亮之处,才顺着爬梯而上,但即便如此,越往上爬,那梯子还是烫得他双手直疼。 无法,他只得原路落下,继续朝前寻找下一处上去的方法,大概试过两次,浑身乏力的他想把井盖托起,却因身形不稳而倒挂在爬梯上。 人倒霉撬井盖都费力,以诡异姿势倒悬在爬梯上的江桥发起狠来,以一节梯为支撑点,双腿肌肉一蹦,朝上猛地一踹,只听得手上抓住的爬梯发出让人心悬的声响,飞起的井盖也在上方落了地。 江桥探出头,确定自己运气好没装上阿龟和那个人妖后,赶忙爬出地面,躲进巷子的阴暗处,还没藏好,他就被自己无意望到的景象吓了一跳。 无数的残砖碎瓦落在不远处的马路上,绵延至更远的、还冒着烟气的废墟之中,那废墟至少要有一个高档小区的大小,但无论原本多华丽,现在看去,也就和烂尾楼差不了多远。 江桥的眼睛无法移开,他分明看见那残砖碎瓦之中,有鲜红的液体往外扩。 他一愣神,抬眼看向四周,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那滩血液奔了过去。 在碎石砖下,一只手还在用尽全力的往外伸出,江桥压低身子,将一块块碎石挪开,遇见钢筋便掏刀砍断,越是如此,他越是着急。 碎石都被挪开,横在面前的,是一块比人还大出几分的墙面。 那手抓挠地面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江桥咬牙,将空气里混着烟尘的氧气用力压入肺中,弓腰起身,倒提小刀,握拳于肋,一击挥出,刀子便在巨力之下将石块砍出裂隙,但结果却让他难以接受。 刀尖上几滴鲜血正顺着刀刃低下,他心头隐隐作痛,生怕下一刀就砍断了下方这可怜人的喉咙,只得把刀当铲,劈来切去,几分钟后,江桥用力将碎块中最为大块的石头掀起。 石头翻身倒下,烟尘滚滚,下方的人已经血肉模糊,双腿被砸得内翻,血液顺着融进沙粒中,力脸部血肉模糊,另一只手臂被钢筋挂断,身躯中唯有向江桥求助的手臂是完好无损的。 看着这样的模样,江桥双手发颤,将他抱起,那人感觉自己浮起,手掌用力地搭在江桥手上,捏了一下,本来打算立马找地方处理伤口的江桥回头一看,只觉胃部翻腾。 在刚才翻开的石头所压着的另一个地方,几团已经只能用肉酱来形容的尸块静静地躺在那,江桥咬牙转身跑进巷子的阴暗之处。 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一脚蹬在不知什么店的后门,眼见得打不开,手上匕首一掀,两块门的门锁被直接削落,进了店里他倒了通水清洗伤口,又找到了医用急救箱,奈何纱布和消毒水不够,他只得对严重的地方做些包扎。 即便只是如此,那人的头部,手部四肢腹部还是缠满了绷带。 那人不知是昏迷还是沉沉睡下,江桥在紧张的急救中缓下心来,刚起身,便如同要将血液一同呕出一般的呕吐起来,手上的刀一下一下扎着瓷砖,直到吐得没法再吐时,虚乏无力的他才起身,倒了一桶水冲在身上,浑身无力地躺在。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威力会这么大,为什么他能使用这么强劲的武器。 畜生。 杀了他。 江桥的满心只剩狂怒和杀意,他非要将吴希凯的右手砍断,非要将吴希凯的头颅割下丢进燃烧着火焰的油桶,他非要将他的四肢全部折断。疯狂的场景在江桥的脑内重演一次又一次,在空无一人的店面里他忽得笑起来,笑得比谁人都要癫狂。 江桥是非要杀了他不可的,无论未来会如何,无论会让谁失望,无论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会让多少人死。 “你会杀人吗?” 忽得,江桥似乎听到了谁说这句话的声音,他回头望,转身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他起身翻找店内东西,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间汽修店,这伤者躺着的地方也是工作台。 江桥循着楼梯走上,本还压低声音不打算吵醒别人,却只见房门虚掩,被窝掀开却空无一人,看来是被那爆炸的声响吓走。 正好。 江桥脱下衣服,在里头找了件男的换上,又从另一边楼梯走下,在一楼冰箱寻找食物,吃过后,他才看见大开的卷帘正门。 一道锐利武器砍出的破口朝自己张出尖锐的金属碎牙,江桥见状,压低身子走上楼梯回到刚才安置伤者的地方,将已经被泡得半死不活的手机的水倒出,找到吹风机,可这处却是停了电,得亏这店里有小型的发电机,弄了半晌他才得以把手机弄开。 屏幕已经损得差不多了,虽然看见了谁的留言,但却因为无法移动位置而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随便按了个电话拨了出去,台词还没想好,对方却已经接起,声响断断续续:“江桥...生,你还好吗?” 这声音,是岚山泷。 “我就在刚才爆炸的中心里” 岚山泷自然也看到了爆炸的景象,但对江桥的说法却完全无法理解:“那您现在要...需...我...忙吗?” “要” 江桥也不管语句能传达多少过去,他对着话筒说出自己所在的位置,要求岚山泷立刻联络救护车。 “你受伤了吗?” “不,是别人,重伤,只做了止血,不快的话可能撑不过去” 岚山泷顿下,忽得说道: “现在,救护车可能不过去” “怎么?” “各大社会机构门口此时都被围了起来,消防车也好救护车也好都被挡住” “被谁?” “一群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不停打砸抢的年轻人,我趁乱跑出来了,但救护车看起来没什么办法” “你现在能过来把人带去医院吗?” “需要时间,现在依底安的情况简直是市民暴动,所有的人都疯了,如果有人挡着的话我无法确定多久才能到” 江桥挂断电话,手上的刀在椅子的钢管上摸了几下,钢管便被削成了倒刺,他切成二十公分的小段,将头砍成尖锐的形状,藏在腰间两侧。 “你可以杀人吗?”脑子里的问题又响起来。 “可以”江桥喃喃自语。 “为什么而杀?” 江桥没有再说话,只是径直走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第一百零一章 杀人诡辩 莫愁和阿龟绕过发烫的废墟赶到吴希凯这边时,脸色苍白的他正在给自己注射止疼的针剂,莫愁要去搀他,反而被他一句“别碰”喝开。 换做别人,莫愁早把他肠子隔断挂在树上当腊肠晒,但见识到了这个人装备的手所造出的巨大威力,实在没有底气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是赤裸裸的暴力和破坏,在这样碾碎一切的力量面前,身体的素质,格斗的技巧,全都虚有其表。 三人汇合不到一会,阿龟和莫愁便在近乎癫狂的吴希凯的呵斥下前去寻找江桥。 “不就是有了条好手臂,神气什么” 莫愁冷着一张脸抱怨了一路,阿龟着实也是被他念出火来:“你当时不切他手不就行了?” “我哪知道这种机械手有这么大威力,他那能源都不知道哪来的” 阿龟无意在于莫愁争辩,绕过废墟后决定与莫愁分道扬镳各找各的,还没等莫愁答应,倒提乌金刀,腰别三浦新一赠江桥那对匕首中其一的他就自顾自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莫愁看他背影,娘里娘气的骂了句“不解风情”后,也选一条路走了进去。 左扬东打开领口通讯器,无论怎样都有严重的电波干扰,即便采用特殊的制式侵入线路,却也似乎被阻断了一般难以接通,甚至连来接应自己的那位组员他都联系不上。 在爆炸产生的时候,他正往家里赶,本是拨了电话给安雪彩,但不知是在洗澡还是如何,没人接听,于是他便起了不好的念头想回去看看,谁知走至半路,一道蓝光直冲天际,他循光看去,只见一排燃烧起来的建筑物。 大地的震动和声响一同传来,他不由得退后几步,饶是如此,空气流动吹过的热风还是闷得他难受。 这么一来,情况已经明显了:袭击市警察局的目的并非是有仇恨,而是他必须把市警察局的实力消磨掉,至少要消耗掉一部分的警员,这样一来能够派出调查的警察数目就会减少。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要阻住各个可能的源头,依底安内的各地区分管警察局也应该会遭到阻碍才对。 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个恐怖袭击吗? 左扬东缩起身子藏在巷子墙壁后,待得成群结队嘻嘻哈哈、与这种毁灭氛围完全挂不上钩的青年人们走过后,才弯着腰往别的方向走。 那个区域只是普通的住宅小区,甚至是连小区都算不上,只是一堆建筑物排在一起。 是为了消灭建筑物里头的谁吗?还是说单纯的为了破坏建筑物? 那是用什么?聚熔弹?强熔射线?电浆武器?无论是哪一种,要造成这种规模的伤害,非得是导弹级别的,也就是说,有可以发射这种导弹的发射点存在吗? 左扬东绕到自家附近,只见得一个一身工装的男人站在家门口,定睛看着新换的铁门,一动不动。 左扬东将藏着的钢笔拨开,稍微一勾,刀片便显现出来,但还没等他冲上去,他便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一伙手持明晃晃武器的青年从远处走来,看起来似乎是刚才那群人的同伴,目标正是这一片区。 那男人转身了,站在铁门前像是一尊雕像,丝毫不在意那伙人,而那群人看来兴致正浓,见得一人如此反常而毫无畏惧,便起了玩心,十几个人把他围了起来。 带头的一人挥着明刀架在男人脖子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遭的青年哈哈大笑。 左扬东就算想帮他,自己这受伤的身体又能做什么,就算不受伤又能做什么。 况且敢这样大咧咧站着的,不是吓傻了就是有能力反击的人,虽说这种人数下,反击可能也会让他挂彩才对。 左扬东盘算时机,打算绕到自己房子后,砸烂上次让江桥逃跑的那块玻璃后翻进去,先把安雪彩带出来再说,还没等他动身,便只见那被刀子架住的男人一脚踢出正中那带头人胯部,直接将他踢得缩了起来。 绕圈的人还没有反应,被他扣在肩部的长刀的刀柄便砸在一人脸上,随后又是拳脚相加,不到一会便是四五个人在这种突发的攻击下昏厥。 剩下几人见状可谓是又怕又怒,其中一胆子大的刀刃直接朝男人脑门劈来,男人却不似他想象中的往后躲开,反而是一个踏步,直接撞在他身上,一抬肩膀,明晃晃的刀落地。 男人的手一挟,将他举离地面,一个顿下便把他扔向了身后三人,躬身下弯转身躲刀然后手腕朝上一挥,刀背击中后面偷袭的男人的下巴,直接把他掀晕过去。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之中,男人将刀放开,朝露出身子朝前走来的左扬东笑:“左副队长,你好,我是接到命令的组员,前来保卫你和你爱人的安全,本来想带她走,但她不大配合,我就打算在门口等等,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没有看见六组的明显标志,但如果是别派势力的,按他的战斗力早可以掳走安雪彩了。 左扬东只是点头便去开门,一听得门锁转动,那头便将门把按住不让开门,直到听得左扬东声音,安雪彩一开门便扑到他身上,他只得抚她后背稍作安慰。 一边安抚着的左扬东正想将后方那人也纳入视线范围之内,不料一转身,那人却不见了。 莫愁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昏暗的巷子里慢悠悠地散步,可他却早已将听觉运到了极点。 即便是四处乱看的目光,也是在基于某一规律下,只挑选有可能的点进行观察,减少注意力的浪费。凭借着这种吊儿郎当的技巧,他曾经骗过不少以为躲藏起来在昏暗的地方里就可能骗过自己的猎物。 捕捉猎物,总是要把它们的身心都玩弄过一番才好,在他们面前讲他们的肠子划开,不仅是为了让他们疼,也是为了让他们感觉到恐惧,所以相对于虐杀一个目标,复数的目标更是让他兴奋,甚至能带来强烈的性快感。 情侣更是他的心头之好,因为杀掉男生或者是杀掉男生,经常会带来不同的视觉和心灵体验。光是看着别人害怕得痛哭流涕身形发抖,莫愁就能在这样的情感混杂之中,得到属于自己的满足。 在最初的商定计划里,莫愁是坚持从程雏下手的,看见资料的时候他就喜欢上程雏了,即便是普通的日常照片,她稚气的身形与动作里,都带着可称为诱惑的成熟,这种矛盾的小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 玩她肯定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等杀了江桥后,再去把她偷偷带出来就行。 不知道看见自己最能依靠的人的头和四肢时,那个小姑娘会有什么反应呢。 莫愁这般想着海绵体便有些充血,在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江桥的时候,这种性奋就成了实质。 如果是以前莫愁肯定会考虑别的东西,比方说考虑这大大咧咧的人站在那里做些什么,他能依靠的人此时只有自己,加上精虫上脑,也顾不得别的。 所以,莫愁笑了,与江桥的似笑非笑不同,像是看见了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小孩。 接下来他就会将玩具扯成碎片,送给他心爱的小女孩。 莫愁朝自己嚷嚷什么,江桥只看见目标慢慢靠近,听进耳朵的,没有一句传达得到脑海里。 他的脑子里重复着问句,不知来自何人,或者根本不来自任何人,那或许是这具身体直接抛出的疑问。 为什么杀人? 江桥不清楚这个答案,也不清楚这个答案的意义。 还在仙霞、要救程雏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杀人的打算,虽然最后没有,但现在再来考虑这些,早就没有意义了。 他只盯着越发靠近的莫愁,终于,露出了笑容。 如同挣扎中得到了不得不写的方程答案般满足。 因为不杀人,就会被杀。 第一百零二章 不理智的决定 在安雪彩哭丧着脸包扎伤口的时候,左扬东终于联系上了左多。 兄弟俩平日就不说废话,此时将情报交换一通,正带领着负伤警察在废墟附近搜查的左多大概明白了‘丧冲’的意图。 “不,不是这个意思。” 左多打算联络其他组员去接应左扬东,左扬东闻言只是皱眉,并且阻断了左多的话。 “你误会了” 左扬东说:“近藤村雨的目的并不是对城市发动袭击” 左多闻言,交代了方才接应他的六组成员后,这才走到一旁问道:“现在情况紧急,既然知道是‘丧冲’的责任,那只要把他抓起来就好了,等到事后你再跟我们解释” “军队的调用许可”左扬东的声音淡漠得如人工合成音:“调用权限你申请了吗?” “刚开始申请不过,现在这件事已经定性为恐怖袭击,正经由卫星发往...” “直接联系父亲”左扬东打断他说:“把总部的六组成员和所有的六组成员都召集过来” 六组成员各自有各自任务,这样一来,有一些组员原本在执行的任务肯定会暴露,身份一旦被人识别,很多事情就会前功尽弃。 这一召集命令只有身为重击六组真正掌权人左纺做到。 他比了个手势,让那年轻人去联系左纺。 这个对于自己十分不友善的弟弟,左多对他一直都抱着极为强烈的信任感,特别是在那一次醒来之后。这里头有些弥补亏欠的意思,但是,就算抛开这点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的左扬东所做出的判断,往往都是最优选择。 所以,左多不得不知道理由。 “五年前那件事” 左扬东不想浪费时间,只是从一个最为关键的点切入。 “新能源研究所的恐怖袭击里流失的文件,是关于新能源开发的。五年前新能源研究所曾经发过调查报告,解释自己的实验为什么会产生不可控的原因,那一次事件导致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工坊的消失” “以熔化的形式。” 左多闻言,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孙逸轩,在与尤尼康达成协议后,他得知了孙逸轩与尤尼康的交易,但却不清楚交易的货物是什么,现在经左扬东这么一讲,他才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就是这一信息。 那尤尼康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他交代左扬东小心后便挂断通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指挥完救援事宜的小青年走过来想要报告,看他这样便知他在考虑什么,只是一旁静站,沉默不语。 左多忽得深吸一口气,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打开通讯器。 “联系上我父亲了吗?” “联系上了,请求也发出,他需要你做解释” 左多接过他的通讯器,却发觉被刚才那冲天蓝光影响的电波又是时断时续,颇有些急躁的左多将自己的通讯器递给那人,交代他去联系总部,发出隐形卫星的征用以及军队的调用请求。 “是我,理由是什么?”左纺的声音平淡如常,但和左扬东的机械无情不同。 “我已经将方才发生的爆炸数据传过去了,我们认为,这件事和新能源研究所当年消失的数据有关系,至少在破坏程度上,考虑准备时间和准备影响,设施破坏程度和温度,加上事件发生附近的其他类似的痕迹,与新能源有关” “我们,是谁?” “我...和扬东” 沉默持续了大概十秒,通讯器的那头呼了口气,左纺颇显疲倦的声音才响起来。 “批准,务必稳妥处理此事,要兼顾其他社会舆论影响,还有”左纺长叹一声,“麻烦你了。” 左多眉头微微皱起,也是叹了一声:“是,父亲。” 得到军队的征用请求后,左多联系军队负责人,直接划分数量,分为大概二十个小队,负责镇压依底安市内各类暴行,并以特殊专线接通依底安广播电视分局,宣布避难指令,同时联系手忙脚乱的依底安政府,发布‘6.1特大恐怖袭击紧急方案’。 将手上的权限力量全部使了出来,左多像是被抽干了体力一样的浑身乏力,即便是在生死中徘徊过的他,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经历。 “还有三十分钟左右第一批武装直升机才会到达镇压点”年轻人向左多报告,并且将茶水递给了他。 左多还没来得及喝,通讯器的联络音便响了起来。 “是我”左扬东的声音响起,“第二位接应我的六组成员是田水哲,我让保护雪彩,和你的计划是否冲突?” 左多摇头,愣一会才说道:“不会” “那我现在过去与你们合流,我会尽快到,你们小心” “好,我们在袭击现场,要小心” 通讯器的那头跑动的声音忽然停下,难得表现出焦急感情的左扬东对着通讯器喊起来:“不对,不是那里” “什么?” “是码头!” 接到消息的年轻人不管左多与谁在通话,只是急急说道:“第一批镇压的军人已经提前到了,他们报告说‘明宫’集团的大楼以及近藤的住宅没有任何人在,一些重要器材和文件也全部消失,而且,根据隐形卫星传回的报告显示,从昨天开始,近藤便消失在一片云量很厚的区域,踪迹不明” 左多自然知道所谓的反监察系统是什么意思,而电话那头的左扬东也听到了他的话,直接嚷了起来:“调用卫星,查现在哪里能量最高” 左多下达命令,约一分钟后,年轻人报告。 “是废弃码头!” 一瞬,左多立马切断通讯,只留下少数警察寻找生者,将赶来的六组成员全部调往码头。 左扬东听到通讯被切断,摇摇头,正打算往码头赶,却听得哪来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走得晃晃悠悠的人影。 他似乎捂着手臂一样,看起来如同受了什么重伤,走得十分缓慢。 左扬东本想离开赶往码头,但在对方看到自己后却停了下来。 巷道里传出一声冷哼,左扬东感觉凉意的瞳孔忽得缩起,双腿发抖。 巷道里蓝光闪动,左扬东只觉什么东西将自己掀翻在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在他前面滚过几圈后撑起身体,一道蓝光随即从巷道中射出,轻轻点在身后建筑物上。 一瞬,巨大的爆炸和足以将人烧焦的温度在背后的墙面展开,左扬东挣扎起身却因身体乏力而速度不快,那满是是血的人见状一把冲了过来,又是一掀将他扯上后背,如同背麻袋一样的朝前踉跄跑去。 左扬东这才发现,这双目带红咬牙切齿的人是前些时日给自己添了麻烦的江桥,他回头看去,建筑如同被火热熔浆包裹,钢筋和水泥都在高温中显出成浅红色,一颗一颗的铁水泥浆都在往下滴落。 忽得,他看见举着漆黑手臂的人从巷道中走出来,他一喝“小心”,江桥却如同没听到一般直接往前跑。 左扬东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看去,江桥目光涣散,似乎连意识都不具备,完全是在身体的驱动下朝前,他挣扎着要下来,但江桥擒他的手臂却如同铁铐,完全挣脱不得。 那人的掌心闪了一下,左扬东已经认命,下一瞬,他和江桥就会被可以融化钢铁水泥的火球烧成焦炭。 蓝色如拇指大小的蓝球从沉默的江桥前方一米处飞过,头发烧焦的味道都被左扬东闻到,那光球砸在极远处的电线杆上,直接将一切化为乌有,又往后飞了不知多远在传出爆炸的声音。 就在这一过程里,毫无动摇甚至看起来根本没察觉到这一发攻击的江桥,已经背着吃惊的左扬东逃进了巷子里。身后恶毒的骂声一直持续,而江桥就像是聋了和瞎了一样,自顾自的绕过两圈,到了隐秘的地方,用那把不知为何锐利到能够划开井盖的小刀将井盖直接破坏,眼中的光芒这才聚了起来。 “没想到会这么再会” 江桥挠了挠头,发觉刘海被烧糊了一部分,便拿刀把那部分割了下来。 左扬东看着这种情况还有闲情逸致修整头发的江桥,觉得仿佛刚才那些高温和生死之间只是玩闹而已。 江桥似乎和来串门的时候的他不大一样,但好像又没有区别,左扬东说不出来。 他跟江桥并不是很熟悉,甚至有些反感,但不知道因为是被他救了还是被他这没有惧色的态度感染,此时的他,莫名觉得江桥这人有些许说不出的地方。 令人在意的地方。 “那小子是个弱智来着” 江桥搓着削好的刘海:“威力大但只会瞎丢瞎射” “你下去下面躲着,如果感觉到太热就躺水沟里,不过脏就脏了点了” “那你呢?” 左扬东看着一脸‘我很有经验’的江桥,反问:“你不下来吗?你在做什么?” “我?我要杀了他” 江桥说得十分平淡,如同在说自己最喜欢吃烤鸡翅膀。 “你有枪吗?”左扬东问。 “没有”江桥答得爽快。 “那不可能,你靠近不了他” “但我得杀了他”江桥说。 “他是谁?” “吴希凯,那个把我弄进牢里的” “如果是报仇的话” 左扬东压低声音,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靠近了:“我建议你择日,最好有把枪。这里距离事发现场不远,那里有很多警察,就现在爆炸声响了,他们也应该快赶过来了” 听完左扬东的话,江桥才说:“不是报仇,但我必须杀了他。而且换你是警察,你来啊?” 左扬东沉默,摇头。 江桥看他,又是说道:“你别看我报仇报仇说得这么快乐,我也不想杀人被判刑坐牢,现在这么乱,我杀了他,然后把他的尸体砸烂,这样说不定就会变成事故死,我也就不会被抓,岂不是美滋滋” 左扬东一愣,看着他这笑容,甚为少有地感觉到有些不畅快。 “我帮你吧” 然后他做出了完全违背理性和当前目的的决定。 江桥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强装淡然地笑了一笑,苦涩的心情就涌上喉头了。 “那就多谢。” 第一百零三章 痛苦 爆炸热浪如海啸般卷起飞溅,张牙舞爪,仿佛要周遭的一切都吞进腹中一般,何处都能感觉得到。 在风的带动下,东戈登的宅邸也感觉到了些许温度的上升。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辛莱卡难得不顾主次之分,与可芙香一同跟东戈登描述情况。 两人刚从医院主楼急忙走出,辛莱卡便见一队持刀拿棍的人从围墙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连忙拉起可芙香躲在花圃旁。 几个保安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吭声,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家伙从那群人从他们方才走过时就有所察觉,似乎也尝试过报警,见他们进来便躲到辛莱卡两人附近的树堆里去了,看他那着急的模样,似乎又是报警没有人听。 那些个拿武器的人已经走到医院楼下的自动玻璃门了,几位女护士出来劝阻反而被动手动脚地羞辱一番,一些路过的男病患和家属见状,敢怒不敢言,有一个走上前来还未说什么,那几人中的一个便将水龙管砸他后脑,惨嚎声顿时响起。 那打电话的保安见状,骂了一句粗口便拿着警棍走出来,边走向那群人边挥手,想将几个默默不语的保安召过去。 可惜的是,其他保安全当看不见他一样,有几个甚至抽起了烟,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医院清净,名声也好,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保安也都是些新手,吃喝玩乐会,看到这种阵仗当然是能躲就躲。 他吞咽口水,深吸口气,拿着东西就走过去了。 “各位劳驾,这里是医院” 他强装镇定自若地挡在混混们和护士的身前:“请不要吵闹,吵到病人就不好了” “我们今天就是来找那些病鬼玩的” 带头的一个这么说,后面十数人都笑了起来。 可芙香怒目圆睁,辛莱卡略一斟酌,悄声抓住可芙香手腕,生怕她一个激动就冲了上去。 由于保安的出现,散开的混混小队都聚到门前去,近二十个人将他给围了起来,辛莱卡抓准时机,起身混入树影之中,事不关己一般地牵起可芙香往医院门外走。 可芙香丝毫不掩饰愤怒的目光,直盯着那群人不做言语,行至门口,两人只听得玻璃门前传来一声惨嚎,将保安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圈大声笑起。 可芙香停住了脚,低头看着脚尖,辛莱卡回头看去,只见她拳头紧攥,牙齿咬着下唇,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他何尝不想把这群人给打个头破血流哭爹叫娘? “小姐,你看” 辛莱卡将可芙香拉至电线杆旁边,躲着身子往前面指:“消防局,看到了吗?” 可芙香点头,辛莱卡说:“那里也有一伙人”,然后他又转了个方向,指着另外一处:“那里是交通队,也有一伙人” “依底安已经乱套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清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那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绝不会是要把人杀死,他们只是社会渣宰,没有这样的魄力,这里是医院,只要他们走了,那个保安立马就可以被医治。” 辛莱卡觉得自己的劝说是没有什么力度的,但还是继续干巴巴地说着。 “我们现在要去东家,只有把你给保护好了,我的责任才算完成,所以在这之前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这是老板交给我的责任,也是我从不在的江桥身上收回的责任,即便是会让你高兴,我也只能说‘请谅解’了” 他朝可芙香鞠了一躬,直到可芙香强忍泪水的表示自己明白后才挺直腰杆,带着她绕着远路来到东家。 知道外头有多混乱的东戈登呼了口气,只是叹了一声。 “江桥又卷进奇怪的事情里了”。 闻言的辛莱卡眉头微皱地看着东戈登,两人目光对上,东戈登望向拼命忍住情绪的可芙香,拍了拍她肩膀:“你帮我个忙,把其他三个叫醒,我们去地下室躲一躲” 可芙香有些呆滞的点了下头,起身往房间里去,待得听到她脚步声远去,东戈登才呼了口气。 “怎么称呼?”他抱拳,辛莱卡不明白手势何意,学着样子回敬:“辛莱卡” 东戈登点头,起身,走到茶几边,斟了一杯水给他,辛莱卡不明用意,只是接过。 东戈登坐下,沉沉地呼了口气。 “我妹妹和大徒弟不见了”东戈登说:“我得去接他们” 不见了?辛莱卡听他语气沉重,大概已经知道了情况。 “去哪接?” 东戈登扬了下手机的地图,在海边的位置有一个不停闪动的小点:“我妹妹在这,徒弟,也应该在这”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说”辛莱卡放下空杯。 “也没什么,你只要做好你本来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辛莱卡挑眉,良久点头:“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多谢。” 东戈登大致将地下室的结构说了一通,一些藏起来的违规冷兵器位置他也告诉了辛莱卡。 说完,东戈登笑,辛莱卡只是沉默。 躲在门后的可芙香捂着程雏的耳朵,小女孩抬头,有些迷糊的眼睛看着可芙香。 程雏的眼睛忽得黯淡下来,些许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情绪从眼球的深处透出。她转过身,用力抱住可芙香,额头用力蹭着她的胸口。看着这样的她,可芙香心里不是很舒服。 在不知不觉间,两人成了大家的累赘。 她抚着程雏的头,年幼的她或许也是因为明白了自己什么都帮不上这一点,才不由得哭出来的吧。 她深吸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地从墙后走出来,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谈及那两人不知道跑到哪去,东戈登点头,悄声念了句“可能是哪里约会去了”的说辞,便抬头说:“你们先藏起来,我去找找他们” 可芙香重重点头,眼睛看着程雏的头发,默不作声,那两人反倒是愣了起来。 东戈登甚至连说服的说辞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可芙香这么绝情。 倒不是绝情吧。 东戈登走近了些,双手搭在低着头的程雏的肩膀上,可芙香抬头,两人相望一瞬,东戈登觉得耳根莫名其妙有些发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是目光游移地斟酌语句。 思来想去,除了上次在病房借她和江桥传话外,自己与可芙香的谈话可以说是极少。 那日自己卖惨给她应该加了不少好感,但对于可芙香来说,自己可能只是男朋友的老师,好友的哥哥而已,身为东戈登的自己,和她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朋友,还很难说。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她说上话了。 现在看她,已经和初见她时不一样了,成熟稳重还达不到,身材也没有什么成长,看起来反倒是被江桥把纯粹给染成了别的颜色。 不过这样的她,似乎才是最好的。 “等回来了,我们也打几场,我也教你些招数,让你在那边把江桥按在地上打” 东戈登看着她说,可芙香眨了两下眼睛,皱着眉头微笑,东戈登也笑,拍拍程雏肩膀,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要坚强些”后便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 罪恶 船内,纯白色的金属通道反射顶上冷色灯光,显出一片未来的科技感。 萧卓世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只是跟着近藤村雨往里走。他身后不远处,持着枪瞄准他的近藤索罗门一直跟着,他只是从反光的金属墙面上偶尔能看到他的脸和姿势,但他对此并不在意。 大概行了有五分钟,近藤村雨忽然在一扇门前停下,转身看萧卓世,说:“她就在里头等着你” 萧卓世目光游移,心头思绪万千,脑海里推算着此处应当如何才能在减少伤害的情况下撂倒这些畜生,闯入其中救出东缪音。 在有两个保镖,在近藤索罗门后有两对保镖,持枪的人一共有五个,一同射击的话,最有可能打中自己的是近藤索罗门,但即便避开了他,还有四发子弹需要闪躲,这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你想让我做什么?”萧卓世问。 “我只想请你来坐坐”他打个响指,自己身后两人放下枪,但近藤索罗门与他身后两人却没有打算放下:“但我的义子,似乎有事情要跟你谈” 他走进身来,丝毫不管萧卓世的想法和行为,只是在他的目光里将手伸进对方的左侧裤袋,掏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确认没有密码后便笑盈盈的说了声“我收下了”后转身离开,与那两人一同走入直升向甲板的电梯,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一样。 这舰船真是诡异至极,竟然还有电梯,萧卓世看着近藤村雨离开方向看去,盘算着除去电梯之外还是否有可以逃离这里的工具。 近藤村雨走后,近藤索罗门摆手,身后的两名保镖相望一眼,将枪收入内袋,走到门的两侧。 “她就在门里头” 近藤索罗门的枪还指着萧卓世:“我们俩也算认识很久了,我打不过你,怕你杀我,不代表我会骗你” 萧卓世盯着他,背对门而将门锁转开。 咔嚓。 一踏,萧卓世猛地将门撞开的同时转身,腿一蹬直接将门踹上,目光一低内部竟然是电子门锁。 便听得门外滴答一声,他闪向门后,忽得又冒出头来,便是一脚蹬去,速度之快直踹对方裆部,将那拿枪的黑衣保镖直接蹬到在地后,一个膝击再度将门顶上,借力转身躲到另一侧墙边,又是滴答一声门刚被推开,萧卓世一拳就要打在对方的头上,却又停了下来。 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他。 近藤索罗门的枪指着他,一直在笑:“你很能打,但搞不清楚状况” 他与另一个保镖走进来,保镖掏枪指着萧卓世,近藤索罗门朝一侧努嘴:“而且见到想见的人,反应也很冷淡” 萧卓世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坐在床边,他望向这边来,目光深邃。 萧卓世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他的目光顺着这人前方的床看去。 身上没有一缕衣物、遍体鳞伤的东缪音大字状的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得仿佛难以再度聚起,让人怀疑她的这具依旧美丽而充满诱惑的身体里到底是否拥有灵魂, 她的手指颤了一下,仿佛是因为听到了近藤索罗门的声音,即便四肢被手铐拷在床的四角,她还是挣扎着想要缩起来。 那名被踹中胯部的保镖十分缓慢地从门外走进来,近藤索罗门打了个响指,他便慢悠悠地走向床边,萧卓世目光直盯着他,本想假装毫无反应的萧卓世,此时却恨得难以控制的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咔咔响起,心头一直计算着自己和小黄毛的距离。 “不要这么凶” 近藤索罗门笑:“这世上不止你一个人喜欢她,她的**,臀部,子宫,她身体的哪一个位置我都喜欢。” “你还没尝过,但你也肯定能明白她有多棒,你看,明明是害羞地闪躲,看起来就像是在勾引别人一样” “所以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她的,只是我想让你看一下。” 那保镖将床的上半部摇起来,嘴角还残留着涎水痕迹、目光呆滞的东缪音的上半身支起,光滑却有伤痕的胸部映进萧卓世眼里。 东缪音眼中的光芒缓慢聚起,在认出萧卓世的瞬间忽得挣扎起来,拼命的喊着“不要”的想头扭开,四肢越是想要缩起,手腕和脚腕被金属割出的血痕就越深。 “你这么凶,你看她都认不出你了” 萧卓世看着她,双目血红。 “我只是想给你展示一下而已,因为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近藤索罗门以一腿长度之外的距离绕着萧卓世走起来。 “你看,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以前还是我的老大,怎么我还把老大的马子抢走了呢?” 萧卓世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挣扎着、完全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东缪音,哭嚎和叫嚷要比进藤索罗门煽动性的言语更先一步到达他的耳朵里。 他眯起眼,深呼吸了一下。 “别哭了” 萧卓世咬牙嚷了起来,但东缪音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脑海里只有她自己的哭声。 萧卓世拖开架势,直盯着眼前持枪的保镖,完全不顾背对着的近藤索罗门,以及方才东缪音床边眯起眼来的男人。 “你强啊,可你能强得过子弹吗?” 近藤索罗门一打暗示,保镖目光一动,接受暗示的一瞬,萧卓世却也动了起来,如同猛虎一般扑向那保镖。 保镖躲闪的同时扣下扳机,谁知这萧卓世冷静异常,如同明白近藤索罗门那“只打他腿”的暗示一般的挪开脚步,腰部一扭,‘嘎巴’一声响起的同时,一拳打在那黑衣人持枪的手臂上,硬是将手肘横生打断。 脱手枪械半空旋转,萧卓世眼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他看见那站在东缪音身旁、方才被自己踢中胯部的保镖紧张得往胸前暗袋掏枪。 已经晚了。 萧卓世绷起的一腿踢在枪上,枪如回旋镖一般飞去,那保镖吓得一把躲开。 轰,手枪砸在墙上,走火的巨大响声忽然出现,一发子弹打进地里,东缪音的哭喊也被这声巨响吓得停下。 那保镖调整姿势准备射击,再抬头时,只见萧卓世一脚踢来,后颈发出骨头错位的脆响,直接昏迷过去,萧卓世手顺势一捞,旋转着准备落地的枪被他握在手里。 轰,又是一声枪响。 萧卓世的右肩一疼,鲜血喷在一脸惊恐失去神智的东缪音身上,顺着她身体往下流动。 血液的热量在一点一点的散去。 手掌的些许血液流过她被近藤索罗门强制注射毒品的针孔,流过她时常藏在发圈下、割腕后留在手腕处上的白印,流过她被同性同学欺负时留下的疤痕,在丰满的**中间的沟壑里与其他血液汇聚。 萧卓世举枪转身看去,只见发着怪笑的近藤索罗门握枪的双手抖得如同患上病症。 与他的激动相比,萧卓世与坐在东缪音隔壁、抬头看他的豪仔显得十分平静,如同在电影院中欣赏滑稽而不够幽默的表演一样。 这种工作真是糟透了。 擦去脸上被萧卓世喷到的血液,豪仔心想。 第一百零五章 焦炭 “你不觉得奇怪吗?” 下水道中,听完江桥对吴希凯的描述,左扬东摸着下巴跟在探路的他身后。 “怎么会不觉得奇怪呢?” 能把钢铁的手接到创口上本身就很奇怪,这手还能发光就不说了,可没听说过手能把房子都炸了啊。 那样大威力的攻击,江桥记得五年前网上播恐怖袭击的时候都没有见过。 “就像一转眼穿越到了科幻世界一样”江桥用刀拨开蛛网:“明明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你哪里普通了...” 左扬东难得的小声念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你有近距离的观察过他吗?” “我没有那个实力”江桥这也不是谦虚,吴希凯这人的反应速度要比他想象得快很多,他有多次都想从背后靠近趁其不备捅穿他两个腰子学不知道哪本小说里的精神病人挖出来烤了吃,但这人异常的敏锐,只要自己靠近他周遭五十米半径左右的地方,他就会朝这边丢出攻击。 “应该不是反应速度的问题”左扬东说出口来,这才发觉江桥的话里早就提出了关于自己想法的暗示。 “不过这也成了个提示” 江桥一脸无所谓地往上爬,跟在他后面的左扬东践踏着熟练的模样,不由得问:“什么提示?” “如果他在我们五十米附近的话,我们应该已经死了,说明我们现在已经超过他五十米了” 左扬东想起刚才在地面上他那么淡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人看起来是真的不怕死,左扬东听闻心想。 吴希凯身上有某种设备,可以让他探知到五十米内的物品,不过也不一定是物品,很有可能是具有热量的生物,总之,要靠近他五十米内很困难。 “还有呢?” 上了地面的两人大摇大摆的并肩往前走,左扬东又问线索。 “射速很慢”江桥站定,左扬东也停下,瞥了他一眼。 射速很慢意味着装弹很慢?左扬东并不像江桥想得那么直白,看他那个发射频率和输出强度,似乎是随心控制的。但的确,想送左扬东上天的攻击时间间隔实在太大。而且看他走出巷子的那样,似乎是有伤。 “他要攻击前会有一种马达震动的声音”江桥说,左扬东闻言,大概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有个办法”江桥小声地说起方案。 左扬东听言皱眉:“万一他只能探测生物?” 江桥摇头:“总得试试”左扬东沉默,他说得也对。 “不过不能这么乱来”左扬东说:“由我来指挥。” 吴希凯捂着上臂与机械手的接口,一走一停地往前,他本想联络明宫那两个杀手,打给阿龟时却只能听到嘈杂的声音,自己的话传不过去,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一气之下挂断电话打给莫愁,不料这人却压根不接,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独自寻找江桥的踪迹。 贴在视网膜上的透明屏幕没有收到热成像雷达的图像,说明雷达并没有搜寻到接近人体温度的东西靠近,他靠着墙壁,将街道旁的水龙头打开冲洗机械臂,又将冷却系统全数打开,接口处才好受一些。 他坐在地上,呼了口气,正准备起身之时,视网膜上的显示器忽得闪现红点,他咬牙转身一挥,蓝色的光线在地上划过直朝目标砸去,建筑一瞬炸开,烟尘滚滚,热浪袭天。 红点在一瞬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在相反方向上出现的红色标记。他手掌屈起,蓝色如拇指大小的光球顿时产生,转身用力一抛,它便似高速飞行的乒乓球一样朝目标砸去。 又是一声扯裂建筑的巨响,被砸中下部的建筑外墙熔化,重心偏移,上部的八栋楼房一瞬倒了下来,巨大的风压和震动把站得不稳的吴希凯震翻在地,他挣扎着要起身,又见视网膜上红点闪现。 两个? 那个过路人在帮助江桥?找死! 吴希凯起身大吼,原地转了一圈,蓝色光芒如平整的玻璃刀切过建筑,一瞬,这整个街道成了烈火的地狱。 “果然脑子不是很好使...” 从井口冒出头来的左扬东打湿的头发被热气烤得蜷起,但他还是直盯着吴希凯,抬头看去,寻找天空上突兀的东西,果不其然,几秒之后他看见了一块漆黑的东西在半空飞舞,顿时潜入地下,与江桥合流。 江桥站着的位置就在吴希凯破坏的建筑物地步,他抬头望去的地面全成火红的颜色,见左扬东来,他就把手上的刀翻了出来。 “他的雷达是靠巡航拍摄的工具做到的”左扬东喘着气说,“他现在周遭都是上百度的火,估计会在这上面等到热量消退才会离开” “正合我意”江桥一脸平淡,“那你现在这下面等我” “你打算怎么做?”左扬东问。 “上去把雷达打掉,跳下去把他宰了”江桥说的是简单,但也是真心话。 “无谋”左扬东说:“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江桥不知怎么和他解释他那延续到现实之中的‘后手闪避’特性,这种类似奇迹而且还有一定规律的东西就像是魔法,说出口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况且他自己也完全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它的的确确存在,只要自己忽视吴希凯的存在,将他当成空气一般,他的第一发打击肯定不会攻到自己。 “我有上神护佑”江桥干笑了声。 说到护佑,他急忙摸摸口袋。 还在,这东西要没了非得被可芙香把脖子都打断,他心想。 左扬东见江桥把项链戴上,眉头依旧紧锁:“非要这么有勇无谋吗?延后一些时间不也可以?” “不行”江桥摇头:“非要今天,非要现在不可” 吴希凯已经是条疯狗了,为了杀掉自己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只是恰好这片区域的人都去逃难,但即便如此,刚才那些被建筑物砸成肉酱的、四肢废了一半的、甚至有些什么都不明白就被烧成焦尸的,让吴希凯留存一秒,这些人的生命就会受到一秒威胁。 江桥把手机交给左扬东,让他留意岚山泷的电话后便自己沿着灼热的爬梯而上,左扬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得将手机揣进兜里,往方才下来的那条爬梯跑去。 江桥刚探出脑袋,就听见吴希凯的谩骂声,循声望去,吴希凯像是个疯子一样朝着周遭还燃烧着火焰的废墟喝骂叫嚷。 那雷达应该是热成像系统没错,否则按它的五十米精度,江桥应该会被直接发现才是。 周遭的灼热给了自己时间,江桥即便冲到吴希凯身边也需要六七秒,如果循着建筑物爬上的话,一被发现就会连着建筑物一起被融化。 他弓腰缓慢从里头探出身子,缓慢地朝一堆高高堆起冒着白烟的建筑物摸去。 吴希凯不动,也不喊,大概一秒左右,他背对江桥,又是大声地喝骂。 江桥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确定他没有看见自己后才躲到建筑旁,硬吸口气,直接跑上了那堆残砖废瓦,‘破浪’的力量一运,右脚将钢筋蹬断而跃起的一瞬,他分明看见狞笑的吴希凯转过头来,机械掌心蓝光闪烁。 糟糕! 时间在江桥看来变得十分缓慢,这也证明江桥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吴希凯身上,换言之,‘后手闪避’的特性应该不会起效才是。 这次应该是死定了,江桥心想,这玩意连钢筋水泥都能熔化,能把不可燃的东西烫成白色,估计擦过自己身体都能把自己给烤成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接近死亡的恐惧从心脏瞬间溢出,像岩浆一样的灼烧熔化他的皮肤和肌肉,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喉头一片粘稠,他的眼睛里,被黏糊糊的红色占满,剩下的就是面目可憎的吴希凯,还有从吴希凯身后几十米处冒出头来的左扬东。 左扬东? 江桥眼瞳用力睁大,手上刀刃抛出,盘旋着的黑色刀刃将导航器在半空切成两半,电子元件掉落的一瞬,只听得什么东西与钢铁相碰的声响,抛掷着什么的左扬东往后退去,吴希凯手臂瞄准的目标,比原先低了三十度。 地面被蓝光画出一线橘黄,半空中转身准备落地的江桥只见光芒从中裂缝爆发,如同火山喷发,赤红色的石块瞬间炸开,气旋将还未落地的江桥和吴希凯直接掀翻。 落地的江桥不知掉到哪去,吴希凯被碎石磕中后脑,鲜血从七窍中冒出,但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却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抓不住形体一样,直到下一秒皮肤传来极为强烈的疼痛,他才意识到火焰正在将其吞没。 吐血的左扬东从支撑着想要寻找江桥的踪影,却只见一个火人不停地挣扎,想要站起来的他跪回地上,在地面打滚,火焰刚灭了些,他手上的机械手臂‘呲’一声,又是一团混杂着五颜六色的火焰点燃,直至人已成苍白色的一趟灰烬。 那个机械手臂不知是什么材质,火焰完全燃烧不动,平躺在地。 这般超现实的场景左扬东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他也来不及感叹,一边喊一边寻找江桥的踪影。 忽得,碎石堆里传出声响,他绕过还在熔化的地面,只见江桥靠在一个被横生切断的消防栓旁,喷涌而出的水把他全身都给打湿了。 “看吧” 江桥捂着胸口的项链,抬头朝左扬东笑:“我有上神护佑” 左扬东百感交集的看着他嘴角还没擦干净的血,以及被烫得皮肤发红的右手,嘴咧开,权当是笑了一声,一边念着“是是是”一边把他拉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舰炮 城中爆炸声不断,理论上左多是应该管管的,但现在六组的人员还未到齐,他只得叫后来到的家伙去那边探查,自己则是带领着七个先行到来的六组成员前往码头。 军方的一小组已经和左多合流,考虑到‘明宫’的人可能会将码头改造成十分坚固的堡垒,军方调用了两辆坦克车作为镇压武器,武装直升机也在准备之中。 左多与一小组达成协议,六组以特殊小组的形式从另一方向进攻,而一小组则直接从外部强攻,无论是哪一边都要为另一侧创造机会。 双方的合流队伍行到码头一公里外时,便准备分流行动,忽然六组中一名队员观察到了什么东西飞来提出报告,一颗手臂长度的条状物从码头的方向射了过来,左多等人连忙躲避,只听巨响,烟尘滚滚,耳鸣骤时袭来。 左多探出头去,只见一个半径五六米的坑洞出现在地上。 不用他人提示,左多便看见又是相同形状的东西从码头与这边中间的建筑物中射出,精度越发提高。 人多晃眼的一小组被迫后撤,而此时,后方赶到的坦克也瞄准了那发射榴弹的建筑物,一声令下,大地震动,破空的响声灌入耳里。 再看去时,那建筑物的外墙消失不见,房内全被火焰灌满。 区区一个黑帮,竟然连单兵火箭筒都有? 一小组的组长不敢相信,但依旧在左多的授意下指挥编排军人队伍,往外绕一圈决定从另一侧进攻码头。 左多将两辆坦克车从方才的射击点开向那被轰烂的建筑物,刚开出五十米远,便听到狙击手的射击请求,允许命令一下,一躲藏在靠海一侧,手持单兵火箭筒而躲藏在树木中的菜鸟便被一击打爆了脑袋。 这群人都没有专业的素养,完全是靠武器,看来不是特殊训练起来的队伍。 近藤村雨到底想干什么?把武器交给临时叫来的人? 他哪来这么多热武器? 在军队和六组人员还未齐全之前,左多的推进依旧十分缓慢。 考虑再三,他将小组的指挥权重新归还队长,自己则是带领着其余七人迂回绕至别处,散入躲藏进建筑物的阴影中,打算渗入其中。 在军队的火力牵制下,对方的人员全部都散到了正对坦克的一侧,因此,左多等人在开枪击毙数个落单的恐怖分子后便摸到了码头的外墙,左多当机立断,准备小型爆破炸药打算强攻,却只见得码头外墙的里头升起一圈浅蓝色的光芒,如同天使光环,下一秒,它便落下浅色透明的幕布,将里头一间巨大的仓库包围起来。 左多往后退几步,直接掏枪射击。子弹打入无形唯有颜色的幕布上,幕布荡开涟漪状的能量涌动,子弹便从半空掉落下来。 这群恐怖分子,竟然拥有了六组科研组所谓的‘最高核心防御解决方案’吗? 在炮火和枪声里,站在仓库里的东戈登看着站在甲板上的近藤村雨,他将从一个打算攻击他的人手上掰下来的手枪丢掉一边,丝毫不在意前方那些拿刀准备冲上来的人。 忽得,后背一人一刀劈来,仿若后脑勺长了眼睛的东戈登脑袋一歪,那握刀者只觉得什么东西闪到他的面前,接着腹部便如同被扯裂一般的疼起来,直接痛得昏迷过去。 沿途一路没人在敢阻止他,他站在巨大的舰身之前,大声地喊起来:“你这东西做得可真棒” “是吧?”近藤村雨听言,走至舰首,同样喊道:“唯有它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说罢,他抬手,一旁的工人心知肚明的将开关拉下,仓库的上部往外张开,外墙开始缩进地下,等到月光照进来的时候,暴雨倾盆般的响声在舰身五六十米外响了起来。 东戈登转身看去,一发发从隐秘处射出的子弹打在浅蓝色的圈层上,荡开一圈圈水波后,子弹落地,这层透明物里的人,就像是生活在湖底一样。 近藤村雨抬手,他身旁两门后来加装的防御短炮转动方向,短炮正对的屏障处出现了颜色不同的马赛克,随后便如同消退一样的扯出一个半径九米左右的空洞。 左多见状,从草丛中滚了出来,双手紧握枪械,准心一瞄得近藤村雨心脏,扳机就已经扣下,动作行云流水,都是在无比惨烈的环境和事件中磨练出来的杀人绝技。 在这种不到两百米而且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他有自信击毙任何人,但那发子弹却如同失去了控制一样,在它扣下扳机的一瞬,自己的爱枪喷出火焰,子弹在枪管中爆炸,火焰一瞬喷在左多的虎口上。 左多反应十分迅速,在虎口传来撕裂的痛苦的瞬间便把枪械松开,整个人扑向一旁绿化带后滚过几圈还未停下,只听一声巨响,烟尘滚滚。 仓库中的众人里,除了近藤村雨和东戈登外,即便将耳朵捂得紧紧,还是被这声音震得头昏脑涨。 烟尘被风驱散,正对屏障空洞口的外墙已经倒得七七八八了。 六组等人身体素质极好,反应也很迅速,反而是手枪炸膛的左多受伤最为严重,而且现在被那两门防御炮打烂了遮蔽物,不得不扯出这个地方,即便不扯出,他们对那能挡住子弹的防御屏障也是无可奈何。 开什么玩笑?左多觉得又气又好笑。 ‘明宫’的人拿到了最先的科技,获得了五年前的绝密研究报告,而且还在依底安政府的眼皮子底下造了艘舰船? 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解散依底安政府甚至集体将他们判为死刑都无法泄愤的地步了,这件事,仅凭‘重击六组’和一小组已经解决不了了。 左多目光一凛,将申请出动战舰的请求递交上去。 包扎伤口的年轻人问:“这样一来,谁都要接受处分了” “没办法了” 左多仔细想来,从一个小黑帮能够发起暴动,能够收买政府,能够在依底安里为虎作伥横行霸道的时候,事情的结果已经明摆着了,即便不是以造出战舰的形式,拥有可以抵抗军队的暴力机构的个人,这已经是对整个夏区的执法部门和夏区最强反恐部门“重击六组”的讽刺了。 真是,现实比小说还不可思议。 东戈登回头,对视近藤村雨。 “我的妹妹呢?” “在船上等你” “还给我” “他们都在船上等你”近藤村雨说。 “你们要去哪里?”东戈登摇头:“事情闹得这么大,有什么区域敢接收你们?” “区域?”近藤村雨冷笑,“这艘船是什么系列,你还记得吗?” 东戈登沉默良久,才说道:“日路级,远古时期人类流下来的资料里有过,我们也做过模型。” “现在她的名字,叫做‘方舟’”近藤村雨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投降” “不可能” “能住多少人,你们的粮食能存多久?燃料呢?”东戈登皱起眉头:“你能跑多远?忍心将自己这结晶沉进海底?” “她已经不是一艘普通的舰船了”近藤村雨笑,笑得比哪一次都疯狂。 “我们掌握了人类不该拥有的力量,那近乎神力,谁能想象得到,在这艘驱逐舰里头,有航空母舰都比不上的空间?谁能想得到不计未来运转生成的,现存的能量就足够将整个依底安毁灭?” “这艘船是名副其实的方舟”他说:“所以,我才想让你看看” 想让你看看,你曾经抛弃过的,失败过的,怨恨过的,背叛过的东西。 “我做出来了。” 东戈登嘴角微扬:“疯子” 近藤村雨俯视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他扬手,舰桥中的几个负责主舰炮运行的工作者愣了一下,吞咽口水,将玻璃隔板砸烂,把里头的三钥匙开关提了起来。 三把钥匙插入一扭,近藤村雨身后的主舰炮缓慢的动了起来,俯角慢慢增大。 蓝色屏障开出了更大的破洞,东戈登盯着他:“你已经疯了。”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手一放,巨大的蓝光在主舰炮的漆黑洞口中旋转,扭曲,巨大热浪扑面而来,东戈登眼前的景色如同从蓝色透镜中看出一般,所有巨大屏障中的人员,周遭的缠上了保护他们的能量屏障。 炽白色的主战舰炮口发出轰鸣,东戈登分明见得舰尾出现重叠的浅蓝色屏障,但他的视线还是一瞬被炮口冒出的一切吸引。 巨大的音爆轰碎身旁的屏障,但却没有对任何人产生伤害,那直射天空的蓝色光柱将云层蒸发,如同要射入大气层一般一往无前。 但它没有,它在天空中停驻,像是咖啡上的拉花一样在天空凝聚。 准备赶完码头的左扬东和扛着钢铁手臂在后面跟随的江桥同时停下脚步,他们抬头望去,大概是几公里外的天空上,被蓝色的固液共存体占据,面积之大,几乎涵盖一个依底安中城区。 “电...电浆云?” 左扬东自言自语,在他的说话声中,这些不稳定的熔浆如同雨落,将空气中的分子加热到分解,将碰触的一切生物烧成焦炭,将耸立着并排着的建筑物,变成熔浆地狱。, 此情此景,江桥似乎见过。 这像极了在虚拟世界中,著名强者宋谅使用过的炮击雨。 第一百零七章 无能 电话那头只有嘟嘟的声响,辛莱卡等得头皮有些发麻,起身走了两遭,最后却只有稍后再拨的提示,他看一眼可芙香,她揽着程雏两人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肯定不是在想什么乐观的事情吧? 辛莱卡自认五大三粗,不懂得怎么安慰别人,此时的情况不如沉默为好,但看她们那副忧郁的模样,不说些什么,他反倒心里难受。 他与可芙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比程雏还小的小孩子,刚到文森特家就任的第一天,他就在巨大府宅的一楼会客厅里见到了可芙香,以及年少却与现在的稳重没有多少相差的少爷。 等到少爷得权,自己也早就成为了他的心腹。而他对待心腹的做法,就是丢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虽然他知道这是少爷的信任,相信自己在异国他乡也绝不会像别的人一样迷失自我,但他还是有些小小的寂寞。 小姐可能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文森特家里的保镖千篇一律都是黑衣墨镜,自己也只是换过一轮又一轮的保镖里的一个。 手机震动,把辛莱卡从回忆里唤醒,他一接,尤尼康那足以让人眼前浮现赤红双瞳及冷漠表情的声音便透了过来:“出什么事?” 辛莱卡长话短说的概括事情的发展,尤尼康那头安静,唯有颇显疲倦的呼吸声。 “可芙香的保镖呢?” 忽得,尤尼康问及江桥,辛莱卡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怒意,眉头皱起。 “喂?” 听辛莱卡没回应,尤尼康又问了一声,他这才急忙说道:“江桥他方才为了保护大小姐走散了,联络不上” 半虚半真的谎言最难识破,或许尤尼康只是想确认如此关键的时候江桥去了哪里并非是他想象之中的责怪,他沉沉“嗯”一声后,又问了下可芙香的情况。 按他指示,辛莱卡将手机递给可芙香,从她怀里轻手轻脚的抱起睡着的程雏,等到兄妹俩谈完,才又将程雏还了回去。 世界另一头,平淡无奇的美区天空一道道闪电划过,传出轰鸣声丝毫不亚于依底安中发生的各类爆炸,他的血红双瞳变得更加鲜艳,一眨眼,就像是有血浆要从眸中流出来一样。 “‘牙’不在她身上吗?” 他自言自语的看着手里的高脚杯,眉头微皱, 而依底安这边,江桥和左扬东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即便是几公里外发生的事情,江桥和左扬东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得亏江桥的下水道战术十分万能,看得电浆自空中落碾碎沿途一切的时候他就如同寻宝一样的搜寻地上的井盖,拿匕首用力撬开,一腿将其蹬开便扯着左扬东往下跳。 饶是如此,电浆落地时如同地震般强烈的声响依旧将他们震得头昏眼花,江桥往水道里吐了口血,浑身乏力站不起来,左扬东从他背上把有些沉的机械手接过来,两人不知道顶着高温走了多远,直到通道顶部的颜色回归了正常的黑色,两人才拿衣服当作垫子,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地面。 “看来这个城市里还有更多的机械手,或者是更大的” 江桥见左扬东表情冷漠,一脚提去,地面上的焦灰飞扬,从爆炸中心沿途至两人所处的地方,一切建筑物全被扫清,江桥望去,只见爆炸的那片区域竖起火海,仿佛有烧天燃云的念头。 地面发烫,江桥和左扬东起身朝着码头进发。 码头上空盘旋着两俩武装直升机,灯光从上方投下,却被蓝色的屏障硬是反射回去,无奈只得关掉探照灯,仅凭月光来观察那驱逐舰。 由于三小组四小组与一小组合流,攻坚战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生擒携带重武器的恐怖分子三名,坦克压碎了码头的外墙,停在展开能量防护屏障的舰船外三百米处。 武装直升机上发出劝降的通知,近藤村雨嫌烦,示意工作人员调大能量圈层,半径上调了些许,同时,降下去的水泥仓库也升了起来,对此左多当机立断命令坦克发射高爆榴弹,响声轰鸣,众人从临时掩体后走出一看,水泥墙外附上了浅蓝色调,一炮打去,毫发无损。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左多咬牙,正巧,水下搜查的队员回来,带来了个坏消息。 “我们试了一下,进不去” 重击六组队员杜友明说:“和那个被他们接进去的人不一样,我们去摸只能碰到感觉得到像玻璃一样的触感。” 左多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发动机盖上,缠在虎口的纱布又被血色染红。 笑话! 世界上还有这种油盐不进的东西?那这些坦克和武装直升机有什么用,当是玩具? 左多指挥人员往后退,在一公里外的建筑物中设置临时作战基地,此时完成镇压任务的五小队和六小队恰好赶到,但即便他们到来,左多也没有突破这层防御的办法。 “六组科研小组发来通讯” 左多闻言接通,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加上电波不稳,左多听得十分费劲,最终只是为了表达“无法利用动量武器和炸药来毁灭它”,气得左多破口大骂,将与那群顽固不化的科研人员的通讯交给杜友明。 “调派的舰船还没来吗?”左多皱眉询问莫久空,莫久空联络,表示还有九十分钟的海程才能看到码头。 杜友明的通讯结束,略一思考后做出简洁报告:“他们说能量护盾本质是能量,得把能量消耗或用相反特性的能量中和掉” “方案呢?”左多有些头疼了。 “没有”杜友明的反应十分果断。 左多打开通讯器,最终还是联络了左纺。 通讯器的那头,左纺沉默,这样的情况显然在他的计算范围之内。 “调派的舰船是中转舰‘牙璋’,护卫舰‘浣德’” 左多闻言一怔,这两艘都是后备部队使用的船只,理论上不具有过于强悍的攻击力,但不提‘浣德’,光是‘牙璋’甲板下隐藏着的试验性武器,的确拥有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 “真的要使用它吗?” 左多咽下口水,这东西是夏区政府所拥有的第三强攻击手段,一旦将它用上,等同于告诉全世界夏区对远古技术的开发水平。 “你是现场指挥者,你来判断”左纺那头叹了一声。 “我必须告诉你,如果让他们逃了,我绝不会放过参与任务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你” 左多闻言应答,对方切断通讯器。 第一百零八章 求解 军方联合小组发动的攻击方案没有获得成效,码头附近硝烟滚滚,火光冲天,但对仓库里头的舰船几乎没有印象,它好似建筑物,唯有能源试启动的轰鸣。 在火力压制之下,打在能量屏障上的波纹时而会出现奇怪的形状,左多下令加强火力,但无论形状再怎么改变,那屏障依旧没有像刚才打开舰炮前那样化作展开的马赛克,而是越发显得颜色明亮起来。 在前线的攻克缺乏成果的时候,左多还忙于指挥还在城区内分散的军队。他们与该片区的警察相互配合,将一切暴动的人员镇压了不少,有一些还在逃,但人质却已经全部救出来了。 在这个过程中,暴乱分子被击毙七个,受伤者有四十二个,军方暂无人员伤亡。 而这样的喜讯,在那遮天蓝光坠下的时候,便化作乌有。 被攻击的区域内的军人在电浆体还未碰触他们的一瞬就成了焦灰,镇压用的巡查车、漆黑而冰冷的枪械、城内的道路,下水道的底部,一切都在热而狂暴的力量面前屈服,控制军用卫星的作战指挥部在经过多次的波段运算后,也只能得到‘地面向下’凹陷近十米的猜测而已。 那片区域仿佛被陨石砸过一般,失去了所有人类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唯有大小不一的坑洞和漆黑、看起来十分光滑的地面。 纵使对结果有过猜测,左扬东还是没有料到这一结果竟是如此恐怖,对方这一炮直接将与依底安政府连在一起的法院和财政局一同毁灭在这样的威力面前,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组长,副组长他...” 杜友明还未与头疼的左多报告完情况,左扬东便直接走到坐着的他身边来:“情况如何?” 左多看他一眼,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让杜友明将情况告知他,自己再度联系与‘重击六组’有关系的机构,试图找到更好的破解方法。 如果只是要简单解决这艘舰船,并不是特别困难,人怎么会被尿憋死? 要是发了狠心直接安排人员撤退,向总部请求微型核弹打击,再不济就标准大当量氢弹,以核能作为驱动的能量屏障也是一瞬间被氢弹毁灭,这种火力再猛一点都可以打破的缓慢升级型能量屏障,氢弹的瞬间威力将它毁灭也是简单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对抗恐怖分子用出这样级别的武器?那这恐怖分子又是拥有怎样的武器水平?这样的武器水平又是来自哪里?绕来绕去,最终还是会把夏区搭上。 现在我方还是利用常规武器作为攻击手段,所以还有辩解的余地,一旦出动‘牙璋’的秘密武器,甚至是‘浣德’甲板下藏着的人形兵器,一切都会被隐形间谍卫星发觉。 “距离‘牙璋’到达还有多久?” 声音来自左扬东,杜友明摇头,左多补充道:“还有五十分钟左右” “有没有试过人员强攻进去?”左扬东说,“水下呢?声波武器呢?” 左多摇头,这些他全部都试过了,全都会被那一层皮屏障挡住。 左扬东皱眉,深呼吸了几口,问杜友明:“水下是什么东西?” “水下?”杜友明回忆起来,“码头一下是垂直的水泥墙,再往外就是海了” “防护屏障延续多远?” “实心物体外层没有屏障,空缺处有屏障” “屏障里头有水吗?”左扬东问。 杜友明与左多恍然大悟,但杜友明却是摇头:“分不清楚,到了水下,屏障颜色变深了,分不出来” 这着实古怪,这玩意莫非是具有半透膜性质的能量屏障?若船只所需要的海水真能进入屏障内,那它应该具有一定的生物智能才是。 “已经没有什么方法了吗?”左扬东问。 “还有一些方法”左多声音沉稳,瞥一眼正焦头烂额走过身旁指挥士兵的军官,这才悄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用,代价很大” “把码头炸了吧”左扬东忽得说道。 杜友明一愣,左多问:“目的呢?” 左扬东抬头望新赶来的武装直升机,忽得心头一颤:“联系过科研部了吗?他们怎么分析这能量屏障的?” “说是需要能量中和...” “有没有尝试过入侵系统?” “各个军方小组的操作人员正在尝试,莫久空也带领着其他人在试图入侵舰船系统,但是机会不大” 他们十几分钟前传来的最新的报告显示,舰船中的系统搭载了高度智能的ai系统,每一次的入侵攻击都会被对方阻断。 “有没有尝试电磁武器?”左扬东打断杜友明的话。 左多一愣。如果这能量屏障什么都能挡住,那电磁波也应该会被挡住才对,可在众人都能看见里头的人的时候,这个假设就已经不成立了,至少光波他是挡不住的。 他难得骂了一句粗口,没想到连科研部里头都有叛变的畜生,当下他便联系夏区军用器材科学院的副院长,准备调用与英区合作制造的激光武器。据他所知,这东西可以搭载在形状特殊的战斗机上,这个科学院的位置就只是在仙霞,按军方的速度应该可以很快送到才是。 “被弄坏了?”左多挂断电话,头疼得很。 这破事还和这么多人有联系? “先炸码头”左扬东见左多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别的事情,立马指挥杜友明和莫久空带人暗地潜入水下去安置炸弹。 “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小组的组长似乎不能理解这件事:“恕我直言,歹徒在船上,即便炸毁码头伤害不了他们” “需要时机” 左扬东看他这副模样,只是这般说道。军人的职责是服从,既然作战计划的责任从他身上拿开了,那他就只需更为简单的去做就可以了。 左多大概清楚左扬东想做什么。对于陆地来说,无论怎么轰击,产生的波动最多就是震动几下,但对于流体而言,它会产生波浪和形变量极大的晃动,一旦码头被炸,海水就会朝内陆涌入一些。 如果船只被能量屏障完全隔离,则说明船只的与海水并没有接触,一有连通之处,船只自然也就会因此晃动,也就是说在海底应该有地方是可以侵入其中才是。 这只是‘说不定’,但对于现在的左家兄弟而言,什么都应该试一下。 “不止” 左扬东张望四周,这才找到站在人堆后,抱着手臂往那船只张望的江桥。 方才他与左扬东分明看见东戈登被一团蓝光包裹,飘进舰身上的小门里。 这怕不是在梦里。 江桥揉揉眼睛确定自己还醒着后,呼了口气。 都是真的,怀里着重得过分、还残留着比身体高一些的温度的机械手臂就是证据。 现实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突破现实吗? 他这般想着,便见得左扬东绕到自己身前来,他顺着对方目光回头看,只见左多和其他几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正确来说,是看着他手里的机械手臂。 “这个东西,能制造出类似于小型炮击的力量”左扬东忽然说道。 左多注意到江桥,咧开嘴还没说什么,江桥便把机械手臂递给他,扭头去看那舰船。左多脸色有些难看,但左扬东和江桥对此却假装浑然不觉。 “作战计划如下” 左扬东也不顾他哥哥才是组长,直接说道:“舰船看起来正在等待某个时机发动,在它发动前,火力压制不要停下” 左扬东和江桥方才快靠近此处的时候,也见到了两三次涟漪的变形,对这一现象,江桥和左扬东意外的拥有“这是快撑不住”的共识,但是在随后,这种现象就消失了。 两人有些明白,这说明这以护盾具备某种承载能力,而且这种承载能力是可以进化的,但这种对外输出的进化需要时间,他们要做的,就只是抓住这个机会而已。 “想个办法对用这手臂干他们一炮。” 第一百零九章 强横 在多方尝试启动机械臂但却依旧毫无反应后,左多决定将隐藏在依底安的那个从未出勤的秘密成员也给弄出来。 据他所说,这位成员曾经干过不少人类干不出来的事情,但做事十分散漫,即便是召集命令下达,由于她从未露面,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就在这” 果不其然,左多的联系通讯还没接通,从调派走动的人群中便有一只手伸了起来,那人缓慢从中走出,左家兄弟和江桥眉头微皱,显然认识这个人。 这是刚才救了安雪彩的人。 原来他就是那个隐藏着的特别人员? 与左扬东的莫名其妙不同,左多对他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厌恶。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混在人群里,随着军队的人走来走去,也不似其他六组成员会前来询问执行自己应该执行的任务,一身工装,他还以为是军方的后勤人员或者编外人员,谁知道竟然是六组成员之一,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意思,莫非是把自己当成观众了? 对于江桥而言,他的感情就越发奇妙了。 他前段时间刚和这个人在咖啡厅谈笑风生,连续咖啡喝得他回家后浑身难受,加上他这个人本身也很有意思,所以江桥应该不会认错人才对。 没错,这人就是许伪,而且他正朝这头打招呼,不是和自己的两位长官,而是朝江桥。 左多和左扬东不约而同看向江桥,江桥面露疑惑神色,但却也招手作为回应。 “想不到又见面了” 许伪不管左多有话要说的表情,走过来直接握住江桥的手,如同与什么高级的领导会面一样:“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喝咖啡啊?” 左扬东看左多脸上青白相换,莫名有些愉悦,他咧开嘴,面无表情但是略显踌躇地说道:“刚才多谢了。” “举手之劳而已”许伪哈哈大笑,左多却忽然喝了起来:“其他事情延后再说,你为什么不接受调动指令?” “接受了,所以我来了” 许伪摊手,语调十分悠扬,看得江桥直吞口水,瞥一眼左多,他也觉得心情越发舒畅。 他见过的人里头,无一不是对左多唯唯诺诺,也只有身为亲弟弟的左扬东敢和他以命相逼。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保险员竟然能把他气成这样。 “大局为重” 左扬东咳嗽一声作为提醒,在紧张的现状和这群人悠闲的谈话里被激怒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你会用这机械手臂吗?” 许伪从杜友明手中接过机械手臂,将正反全部反过来看了一圈,喃喃自语般说着“这玩意看起来还挺漂亮啊,那家伙真行”之类的话,双手一方,这东西径直砸在地上,将烟尘给激得飞扬:“不会。” 众人的表情可以说是集聚了所有可以表达惊讶的要素,江桥的反应还算是快的,一两秒后抿着的嘴唇就弯了起来,一副忍笑的模样。 这家伙和在咖啡厅见到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换了个面貌一般,强势得很。 “胡闹”左多手指前方远处的炮火连天阵阵轰鸣:“你认为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别人不知道,我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开玩笑的”许伪弯腰,竟单手将这机械手腕硬是给扯了起来:“我不会用,但我知道是谁制作的它,我可以给你们联系他” “但就解决问题的方法,我有一个更简单的” “说。” “带人冲进去不就好了”许伪说。 左多手一抬,手上的手上握着的枪口直指许伪额头:“延误军情,即便你是特别组员也可以当场枪毙” “打死了我也没关系”许伪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最小成本的方案就没有了” “不过你们也不在乎吧”许伪一字一顿:“毕竟申请发射核弹的会议时间只要一个小时,与全世界开战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 “毕竟‘方天画戟’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左多目光一凛,当真动了杀心:“你什么都知道呢。” “我只知道我知道的东西。” 许伪将手搭在他枪身上,直接抵在额上。 气氛忽得紧张起来,许伪一通骚话把江桥震得满头雾水,那些个说辞他几乎没有几个能听懂的。 核弹?为了截住恐怖分子动用核弹?那就不是说东戈登活不活着的问题了,甚至连仙霞都会被影响到。 “如果你愿意改一改态度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如果不愿意,那就请你开枪,反正事到如今,你办事不利的帽子肯定是要戴,多戴几顶延误军情的又有什么关系?” 左多沉默片刻,空气里只有轻微的震动和随风飘散来的硝烟的味道。 “该怎么做?”左多问。 “我说了,直接冲进去就好了”许伪冷笑一声,阻在指不定真会因愤怒而开枪射击的左多之前:“只要冲得进去的话” “结果又会有什么变化吗?”左扬东问,许伪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几人凑近一看,那是快如水晶一般发着蓝光的小东西,但似乎并没有水晶钻石那般坚硬,许伪用手一掰,边角便被他分离。他四处张望,见得以小组的组长,招手示意他过来,组长瞥了一眼左多,只见他无奈点头,他才急忙跑动过来,立定敬礼。 许伪见他正式,也是抬手敬了个礼,接着将掰下的、光芒不及大部的一个边角递给他:“想办法混进炮弹里” 混进炮弹里? 一小组组长皱起眉头,许伪的意思应该是混进弹药里没错,可是这玩意来路不明还会发光,看起来就十分危险:“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请左指挥官判断” “听他试试” 火药弹药里头混来路不明的杂物,若仅仅只是阻碍到爆炸的连锁那还不是什么大事,万一在炮弹没有出膛前就爆炸,纵使是坦克这种装甲极厚的重兵器只怕承受不住。 “采用无人控制的发射手段”左多轻叹一声摇头:“责任我来负” 一组长接命令敬礼后便跑步离开指挥弹药的运输队伍去运送这块比拇指大一些的东西。 “接下来呢?”左多想看许伪还有什么把戏,许伪却又是摊手:“等等消息,验证结果” 萧卓世和近藤索罗门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与口中一直不停的近藤索罗门相比,萧卓世沉默到了极限,目光被集聚到了一点,甚至连身旁那只是观战的豪仔都不去在意。 世界如同被缠成一线,对方抖动的枪口如周期极短的函数图像一般。 一声枪响,子弹壳从枪身跳出,萧卓世只见子弹瞄着近藤索罗门的心脏飞去、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之中,擦着他身体外大概几十厘米的地方,绕着弧线冒出火光,打进墙壁中,掀起烟尘,本该打中的地方却是圈圈涟漪。 被这一下惊到的近藤索罗门慌了手脚,也是开了一枪,不曾想这子弹还未飞出几十厘米,却也在那无形的屏障处掀起涟漪,在水纹的中心滞空一两秒后便是落地,他抬头,扭曲而扩散的波纹里,萧卓世的脸扩散出一半又一半,他目一怔调整呼吸,水波顿时消失。 但却只见抬拳的萧卓世就在眼前,他急急忙忙调整手枪的姿势。 只见萧卓世一拳贯下,距离近藤索罗门身体三十厘米外,那由于内壁被射击而未恢复原来的防御能力的透明屏障只不过坚持了半秒不到,便被萧卓世的拳头砸出了马赛克的卷退样貌。 手中的枪还没扣下扳机,整个人便在巨力之下飞向墙壁,后脑一磕,近藤索罗门只觉世界眩晕无比。 怎么可能,近藤索罗门难以置信,精确到单体的防御系统虽然不及大规模的舰船形态的防御力强,即便现在未能恢复,但也不是光靠拳头就可以打破的才对。 他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气啊! 他没来得及多想,撞到的脑袋向前倾去的一瞬,萧卓世迎面袭来的拳头砸在他的额头上,力气之大又让他后脑磕中墙壁,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涌出来,萧卓世也不管后面的豪仔有什么反应,右腿一绷紧,瞄准的便是近藤索罗门的肋部。 忽得,地震般的晃动让萧卓世与近藤所罗门站不住脚,船身似乎发生了偏移一样。 “启动完毕,正在倒退出仓库” 舰内的巨大声响在萧卓世开枪攻击的一瞬后,就在整艘船内的通报系统发出。 近藤索罗门不愧是挨打长大,被打中脑袋两三下竟然还能思考着往后退,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喊起来:“你还在看什么戏,过来帮忙!” 震动缓下,萧卓世右腿一蹬地面,便如奔起追逐猎物的狼狗一样朝前冲去,但某一瞬,心头忽有寒冷之意,一脚蹬在墙上,便是在豪仔枪声响起。 子弹抵达之前躲开了轨迹。它射入墙的声音刚响起,萧卓世跃起的身子中,一记鞭腿自右上而左下,随着身体的半转踢向豪仔。 摆出抓拿姿势的豪仔准备抓住的一瞬转身将他往地上砸去,但手刚一碰触地方的腿,便如同被从十几楼落下的钢筋铁块抽中身体一样的传来痛感,身体也因为这巨力而不稳。 他借势一推后撤,萧卓世也因此被丢向了床铺的另一侧。 他方一落地,房间内的枪声就又是响起,枪声连做火光四溅,东缪音的床铺被打出破洞,手臂也被割除鲜血,但近藤索罗门的目标萧卓世却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站在原地,眼中一片茫然。 纵使他如此消极对待,却依旧没有一发子弹打进他身体里。 房间空余扳机连扣却没有子弹射出的声音,两把枪的子弹都被挥霍一空,却连伤到目标都没有,豪仔对近藤索罗门这人体描边技术感到敬佩。 萧卓世瞥一眼东缪音,她被子弹割伤手臂的疼痛弄晕了过去,满头汗水,鲜血直流。 豪仔一抬头,萧卓世也在盯着他,此时的他给豪仔一股如同野兽一般的感觉,专心致志地盯着猎物,身体的细胞都在为捕猎而欢愉。 左多瞥一眼远处和江桥不知谈论什么那般开心的许伪,瞥一眼坐在一旁默默不语,只是查看科研部打印的结论和国立科学院回传的激光发射系统资料,莫名有些心头发闷。 “报告!” 杜友明的声音把左多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他满头大汗却是欣喜无比。 “前线传来消息!” “讲。” “有一发炮弹打穿了屏障,击中舰身!” 左多的瞳孔一缩看向许伪,他如同知道了事情会怎么发展一般,朝这边往来的脸上挂着谜一般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章 再战 “倒是挺漂亮的” 甲板上,东戈登见近藤村雨背对着他往前看,这般说道:“还原的程度还挺大的” “还原?” 近藤村雨不屑一顾:“船上任何一样东西都绝非那些远古人类科技所能达到,拓展空间也好,这能量屏障也罢” 说罢,他又问:“看来你的评价很高?” “是,很高”东戈登也不刻意去贬低,只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高到出乎我的意料,无论哪一个地方都无法挑剔” “就只是不适合我而已”露出笑脸的近藤村雨一愣,才说:“日路级,你不喜欢?” “曾经喜欢过” 东戈登说:“和你小时候一起自己用木头做部件、一块一块切割雕琢的时候很喜欢” “我也曾经很向往海平线,很想要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上眺望远方,看白鹭海鸥四处飞翔,但是,海上的世界即便现在想来,也对我充满着吸引力” “但曾经就只是曾经,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求这样的世界了。” “它就在你的面前”近藤村雨平淡地说道。 他脸上甚为少有的喜悦被他收敛回去,事到如今,近藤村雨应该早就不期望东戈登能做出什么承诺才是。 即便他作出承诺,近藤村雨也很难相信他了。 “很多事情都变了,当时我的回复虽然有些敷衍,但本意并没有任何含糊” 东戈登已经累了,虽然还未步入中年,但他已经讨厌颠沛流离的人生、波澜壮阔的事件,他只想好好的做个普通人,像平民百姓一样,和邻居和谐相处,不被欺压,也不欺压别人。 如果有这样的未来,他愿意放弃掉脑子里曾经用力把握的一切,甚至连年少风发时,命运给予“破浪”都可以抛弃。 近藤村雨看着他,目光锐利,咬着的牙让嘴角微微翘起,不过只是几秒,他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淡冰冷。 “这处地方有什么好呢?”近藤村雨问。 “你来这里的这么多年,商品都是托给跨越夏区和大和的熟知物流进行售卖,本地认识你的人里,会和你交流的就只有商贩和打“英格薇莉亚”比赛的那群疯子” “你想要安稳的日子,自然也有办法,只要随我到海上,去别的城市,没有人认识你的城市,隐瞒大和人的身份,你总会过得比现在舒坦的。” 东戈登摇头,他知道一旦答应上船,要走就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这里?”近藤村雨问。 “不愿意”东戈登说。 “哦,那好”近藤村雨平淡如常:“你的妹妹和徒弟我就带走了。” 东戈登闻言,深吸一口气,手一捞,甲板靠墙处的灭火器朝着近藤村雨飞去。 近藤村雨拳头一挥,飞来的灭火器被硬生捶出一个拳印,砸在地上声音的浑厚声音没有消退之时,东戈登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拳头一转,直接砸在近藤村雨的手臂上,推着近藤村雨的身子往后倾去。 但这一倾却没有多久,他在后的右腿支在地面肩膀一抬,东戈登的拳头便被震了开去。 两人身形刚拉开,近藤村雨一击捶下,将东戈登上勾的拳头挡住,借力翻身而起的东戈登一脚蹬在方才打中他的手臂位置,借着这力道,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三四米。 近藤村雨按在手上的上臂上往外一腿,骨头回位的声音响起时,他说:“当时你演的还挺像的,我还真以为我那几下能把你给打残了” “还行,膝盖挺疼的当时” 东戈登扭一扭脖子,目光环视将他与近藤村雨围起来的保镖们:“你们的枪不怕射中老板吗?” “我有神的加护,他们是射不中我的”近藤村雨笑。 这人的精神可能已经不大正常了,东戈登心想。 船身微微颤抖,船体虽然未动,但东戈登感受到了船上某些驱动部件的打开,些许向着船尾的加速度时有时无,船后的屏障依旧展开,较其他的位置要更加深蓝些。 正当东戈登想办法打算把这群烦人的家伙先处理掉的时候,他看见近藤村雨身后远处一发打在能量屏障上的炮弹并不像其他那些那般径直落地,而是如同打进墙壁裂缝那般地僵持在空气之中,莫名其妙地颤动,周遭的涟漪荡开的频率极高。 他瞳孔一缩看得更清,炮弹的周围,分明出现了方才主动展开部分屏障时的马赛克。 下一秒,炮弹将屏障崩裂,这发炮弹成了漏网之鱼,以与刚打出时没有什么变化的动能拉出破空而尖锐的声音,径直砸在舰首左侧的舰身之上,整艘船晃动起来。 炮弹一撞,甲板上能反应过来的只有预先看到的东戈登和忽然察觉什么的近藤村雨。前者在船身晃荡其他人受惊站立不稳的一瞬踏开脚步,一拳一脚打晕两个,其他人反应过来,手上枪械轰鸣火舌喷射,但却没有一发射中,唯一一发离他最近的子弹都被他不知从哪掏出的匕首硬是挡开。 擦开火花的下一秒,这把刀的刀刃便削在一个保镖的脖子上,大动脉被割破的血液喷涌而出,在这血雨中,刀子飞旋而过击中一人胸口,拳头则是将身后一人的胸骨给打得凹折下去。 船受到轰击到稳定下来的七秒之中,有五个保镖死伤,失去战力。 近藤村雨鼓起掌来,东戈登却难能摆出喜悦的表情。 能量屏障重新生长,在他修复完好之前,无数发子弹从缺口中射入,有十来发打在背对着缺口的近藤村雨身上,但却被细小得不仔细看就看不清的涟漪给挡了下来。 近藤村雨回头一望,能量屏障在他的授意下散开,可即便如此,在缺口修复完前的子弹就再也没能打中他的了。 有几发的轨迹明明已经瞄得十分准确,却被流弹击中,擦出火花偏离方向。 “怎么样,相信了吗?” 近藤村雨见缺口修补完成,将脖子扭了回去:“这就是神给我的护佑” 且不提科学与否,原理如何,自己刚才一拳的确已经打中,这么说来是只有子弹打不中?可刚才明明出现了为他抵挡攻击的能量屏障,这不正是因为可能会打中才需要它做防御的意思吗? 关键是在眼睛吗?只要他看到的东西就打不中? 近藤村雨手一挥,舰桥处的工作人员心领神会,暂时移除了他身上的特殊保护标记,东戈登歪头一笑,身子如同丧力一般微微前驱,双脚一蹬整个人半空跃起如猛兽一般扑向身旁一个保镖,那人速度反应也是快,东戈登到前扳机已经扣下,枪身却在东戈登挥起的手中偏移了方向。 子弹擦着东戈登头皮而过,穿过他的身体后蹭着近藤村雨的衣物飞过。 东戈登瞥见近藤村雨看向自己的目光,确认了方才自己的推测的同时往前一抢身,另一个保镖发射的子弹将这位被他擒住手的保镖连脑浆都给打出,东戈登站定一抬腿蹬在这尸体后腰,他便如同被弹射出去一样撞在另一名保镖身上。 那开枪射击的保镖还未在自己攻击到了友军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便只听得枪声一响,子弹射进前额,思考便永远的远离了他。 扳机按下,只听枪声连作,一发发子弹以各种微妙的轨道飞过近藤村雨身旁,打在甲板上,旗杆上,甚至是刚才那个灭火器上。 就是没有一发能打中他。 近藤村雨依旧笑着,只是目光却变得如同当时在监狱第一次见到江桥时那样,杀意全部散了出来。 东戈登将枪丢开,手掌一翻,双手便握住了两把乌金色的小刀,见状,近藤村雨从内袋里掏出了把手电筒大小的东西,一转,一臂长而实心、看起来十分尖锐的剑便被他握在手里。 通体漆黑,看来又是他曾经可遇不可求的那种材料。 我跟它真有缘,他心想。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助 半夜无故惊醒的颜平帆起身,擦去额头冷汗,起身出了房门。 这里是调用积蓄、卖了面包店后得到的钱款以及‘轻转’上次比赛获得奖金租赁下来的一栋三层楼房,说大不大,每一层都是一套房间,房间数目和分配各自不同。 像颜平帆与梁咏橘住的二层,就只是三房一厅一厨一卫这种设计,严仲和伍左鸢住的三层则是两房一厅一卫,之所以住在这里,只是因为它离让颜平帆肉疼的最大支出------那个大得可以在里头开摩托车乱晃的训练场很近而已。 颜平帆在厨房煮了水,在梁咏橘的门外站定,偷偷瞄了几眼门缝,见昏暗无光,踌躇欲动,本想偷偷看一下小女孩的睡颜,但还是心痒痒地放弃了。 窗外月光流淌在地板上,她靠着墙壁等水凉一些,瞥一眼窗外,只见明月当空,极远处的黑夜云层闪烁,如同闪电一样。 颜平帆捧着手里的茶杯。 要下雨了吗?好像也没什么衣服晾着吧。这么一想,颜平帆才觉得自己的考虑里沾染了些人妇才有的思维,不服气地嘟囔起嘴来。 依底安是不是现在在下雨了呢? 那个人他还醒着吗? 一想到前些时日的电话颜平帆便有些许来气,咬着茶杯口本想喝一口水,却被烫得直往小小的舌头扇风。 旁边的训练场传来细微的声响,颜平帆眉头一皱,放下茶杯,走到梁咏橘门前,缓慢地把门打开,走近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你们两个真是!” 套了件外套的她推开训练场的门,一把拍在门后的灯光按钮上,只见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到的梁咏橘正捂着眼睛蹲下,另外一处地方的伍左鸢仿佛已经遇见了颜平帆即将到来,依旧单手举着别人双手可能都拖不动的哑铃,笑容可掬:“我就说吧。” “你这脑子都快练出肌肉了”颜平帆头疼地捂着额头:“大半夜还在练什么啦,好好回去睡觉” “我只是陪练” 伍左鸢一松手,杠铃落地,直接把几块瓷砖都砸烂。他正咬着烟找打火机,见颜平帆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恍然大悟地趴在地上,连忙将瓷砖碎片一块块拼好,把杠铃滚到一边,屈下身子如同弯腰祭拜地面一样双手合十。 颜平帆气得牙痒痒,但还未及拳脚相向的地步,在他拼好的瓷砖上用力踩了一脚,哼一声便往梁咏橘那边去。 怎么回事啦! 伍左鸢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性格,不抽烟之前似乎不会这样呀,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抽烟恶习的?无论哪个问题颜平帆都答不出来。 梁咏橘一抬头便见得颜平帆,两人蹲着相望,梁咏橘面无表情但却捂着脑袋,水蓝色的眸子直盯着颜平帆,混杂些许恐惧,这幅害怕被颜平帆手掌劈中的模样十分可爱可爱到她心头仿佛有钝而轻缓的爪子在抓挠。 “我们先回去睡吧” 这样哪还让颜平帆舍得打她呀,她只得轻声细语地说:“你的技巧已经超过了很多人了,魔力也长进不少了吧?” “可是呀”颜平帆伸手摸着她的头:“身体变强带来的魔力增长总是有极限的” 梁咏橘点头,这话她已经听颜平帆讲过许多次了,每次都只是应声,颜平帆见她敷衍,撇起嘴来:“你不会想练出一身腱子肉吧?” 梁咏橘沉默片刻,似乎是想象了那副模样的自己,缩起身子包住肩膀,摇得银发直甩,颜平帆看自己的威逼呈现效果,心头美极,朝那头默默抽烟不说话的伍左鸢嚷起来:“那边那个哥哥,你也该保护下肝和肺了” “师承铁齿铜牙纪晓岚” “何解?” “金肝钾肺伍左鸢” “那你的肺早就不见啦!” 这个时候还在说什么鬼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见颜平帆笑得合不拢嘴,伍左鸢也是附和着哈哈大笑,但仿佛自己的笑声提醒了教练什么,对方忽然止住声音,强抿嘴唇,他便收敛起来,但还是露出微笑。 虽然伍左鸢和严仲还是比较让她省心的,但他这变化实在是太过诡异,也不是说不好,就总觉得他脑子里都被肌肉填满了一样。 颜平帆说着“要洗个澡”的嘱咐牵起梁咏橘往回走,难得今夜伍左鸢也不停留,随在她们身后把灯和门都关上,见状两人便等他一下,一同上楼梯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一边走一边翻开手机。 “今天似乎是有什么比赛?” 伍左鸢也记不清,颜平帆歪起脑袋,的确是有什么比赛,但她也没什么印象,似乎是某个偏远区域的选拔赛转播? 据说这一秋季赛,虚拟格斗的创始人邀请了许多特别嘉宾,甚至是一些不愿意露面的‘英格薇莉亚’选手以及很多年前就已经退役的人回来,据颜平帆所知的内部消息来看,似乎各届比赛的第一名都回来了,似乎连东门千式都被邀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邀请到东戈登。 虚拟格斗对身体的反映本质上是一种运算,和身体素质有关,通过一些运算推算出在绝境系统中的身体素质,并且按系统的某种规则给予魔力补正,这就是虚拟格斗,所以只要组委会同意、虚拟全景技术的提供方愿意,是可以将全盛时期的数据覆盖在现有数据上的。 一般这是不可能同意的,这否定了人类衰老会带来的影响,退役也几乎不可能出现,不利于比赛选手的更新换代,一代人的打法可能会持续很久,这对本就不是什么热门竞赛的虚拟格斗来说是大忌。 这一次似乎是个例外。 听别人说,虚拟格斗的创始人直接找上了组委会,不知道以什么样的代价让对方接受了这一次的请求。不过大家也猜得出来,能让组委会动心的,一直以来都只是虚拟全景技术的核心部分和机器中无论怎么解析也看不出本质是什么的元件而已。 伍左鸢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选拔赛,刚看了没十几秒,一条忽然插播的新闻便阻断了屏幕。 “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据本台驻依底安的记者报道,在今天凌晨时,依底安市中心发生大爆炸,现场温度极高,周围建筑物损毁极为严重,死亡人数多达两...” 新闻还没播完,比赛的视频又是被切了回去,伍左鸢瞥了一眼愣神中的颜平帆,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往上走。 “依底安...是江桥哥哥现在住的地方吗?” 梁咏橘本不想开口的,但见两人都没反应,心头害怕江桥安危,抬头看向颜平帆。 水蓝色的眸子没怎么表现出感情,但她的话确确实实在表露某种担忧,这种担忧也是颜平帆和伍左鸢现在心中所有,但没有表达出来的。 “是啊,不过那家伙福大命大” 严仲的声音传来时,他也从楼梯口冒出头来了,挥起手机:“我刚也联系过了,睡得像死猪一样,吵醒了还在骂人呢” “是这样...” 梁咏橘点头,颜平帆才说着“没事就好”打起哈欠,擦掉眼眶中因困意渗出的泪水,笑:“睡了睡啦,有什么明天再说” 严仲站在原地见两人走过身旁,梁咏橘似乎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抬头望去,却发觉严仲有些许严肃地看着伍左鸢。 察觉到梁咏橘目光的严仲移回脑袋,在见得那蓝色眸子时心脏还是免不了要漏跳一拍,但还是露出与往日无异的萝莉控般的和煦笑容,目送两人走进房间。 伍左鸢与严仲走向三层,伍左鸢刚关上房门,严仲便呼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揉起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带上了一股怒意。 “情况如何?” 伍左鸢坐下,一手打开手机,另一手拿烟点火,一气呵成。 严仲坐直身子,双手撑膝上低头只看地面。 “东戈登、江桥,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联系不上” “这次的事要复杂得多了” 他把手机递过来,严仲看得匿名留言板上的消息里满是‘爆炸’、‘死亡’、‘恐怖袭击’之类的词语,只觉头疼得很。 烟抽了半根,伍左鸢说:“看来又和江桥有关系,他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 严仲摇头,江桥是不可能被盯上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有可能是被东戈登还是其他人连累到这个地步才是,这么想来自己把他送到东戈登身边反倒是害了他了。 “你打算怎么搬?”伍左鸢问。 虽然严仲很不愿意这么做,但他还是吐了口气,如同要把胸腔里的空气换过一遍般地深呼吸着,拨通了手机里的某个电话。 “哦吼,怎么了?” 对方轻浮的声音传来,严仲确认同样活在依底安的这厮没有被任何的危险波及。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给你吧?” “肯定是只有‘圣人会’才帮得了你的忙吧?”对方压着声音笑起来,严仲皱眉,他仿佛听到了那边人员嘈杂的声音:“你在避难所?” “没有,不过你想让我帮什么呢?”对方问。 “上次我打算拜托你的江桥你还记得吗?”严仲说,“他在依底安,你帮我保证他的安全” “很可惜” 严仲心头跳了一下,但他并不认为这是江桥已经受伤或者死了的意思。 “何解?” “可惜不能让你欠人情了”他说。 沉默。 “死了?” “活蹦乱跳。” “你的肺是和胃连在一起才能这么大喘气啊!” 畜生,这种场合还要吓自己一下。 那头传来哈哈的笑声,还伴有莫名其妙的咳嗽。 严仲呼了口气,这至少证明这厮见到了江桥,并且对方依旧龙精虎猛。 “保证安全,多少人情都可以欠你” “不用” “那可怎么说?”他知道这人怪异得很,别人有人情欠他,怎么可能不接受。 “几分钟前” 对方话中混杂笑意:“有个人也打电话让我救他,我还以为是你们商量出来的呢,因为我总以为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求助‘圣人会’的。” “她...?” “你们的公主大人呀” 严仲挂断电话,伍左鸢见他眉头舒展,也是放松下来:“怎样?” “没死,活蹦乱跳”严仲顿了一下:“他说平帆刚联系‘圣人会’出手了” 伍左鸢一愣,用力吸了一口,昏暗的火光顿时朝着嘴边移了不少,缓过一阵才悠悠说道: “江桥这人还真是幸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谋 距离前线传来‘安置了许伪转交之物的炮弹’突破能量屏障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在军队车辆的运送下,越发靠近那船,江桥的眼睛也眯得越紧。 忽得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车身朝左边晃了一下,又在驾驶员的紧张回转方向盘里扯回了原轨道。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左多的喝声从车内内置的通讯器传来,想来是这危险操作影响到了后面的左长官。 许伪掐着声调喊了句没有感情的‘对不起咯’后直接按掉了通讯器,将耳机也摘下丢在挡风玻璃窗前,十分悠哉地朝前开去。 江桥掐着他袖口衣服缓慢地把他的手提回方向盘上,对方对这动作只是笑而不语。 这人虽是十分有趣,但这开车技术,一不认真,只怕难以把自己和他活生生地送到前线上。 就在炮弹突破能量屏障的消息传到临时指挥中心时,许伪正挂断电话不久,又恢复了前些时日在咖啡馆时的样子,说话也不像与左多那般地冲,和缓至极。 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处变不惊还是过于淡染,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一样。 左多走来,左扬东跟在他身后,眉头皱起,但眉头之下的部位却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许伪对他似乎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将手臂勾在江桥脖子上用力晃了几下,硬是将自己也给拉了过去。 “效果不错?” 许伪可不管左多什么表情,他只挥着手里的东西:“毕竟很稀有呢这东西” “原理肯定挺复杂吧?”左扬东原来是在烦恼这个:“某种岩类?” “不是,是纯结晶体” “吃的话会怎么样” 左扬东的这个问题真是让江桥开了眼界,不过许伪似乎听出了他要表达的言外之意,摇头说:“也是可以吃,不过要进去的话只要带在身上就行,抵消能量时会被碾成粉末” “那能量屏障如果往内缩小的话?” 许伪笑了声,点头:“你可真聪明,对,如果因为缩小范围而重新落到能量屏障外,就必须再穿透一次屏障。” “你刚才给的,正常来说是多少弹药可以通过的量?” 左扬东表情回归平常,似乎接受了许伪的理论的他丝毫不感觉这样的设定,哦不,现实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与物质的质量有关系,一般是按质量呈线性增加,大概可以用在十颗炮弹上”许伪瞥一眼一头雾水但依旧凑过来听听奇迹是怎么发生的一组长:“组长那侧还有剩下的?” “没有”一组长摇头。 “明白了” 被晾在一边的二人中,左多呼了口气,朝许伪伸手,“其他的就我们来配置就好了” 许伪冷笑起来,左多见状,笑问:“你要反抗军令?” 许伪伸入口袋,脑袋以很快的速度歪了一下,几人被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吸引,丝毫没察觉到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下,他攥紧拳头,手背朝上的伸向左多,左多见状,略显不甘心的脸上,眼瞳里闪烁着些许怒意,饶是如此,他还是摊开手掌,伸到许伪拳下。 “我还得感谢你弟弟呢” 听言,心头正乐但依旧没有表情的左扬东与许伪对上目光,许伪拳头一放,一块大约只有大拇指长度和大小的小块东西落进左多手心,左多一握,发觉大小似乎不及他刚才展示的那一块,眉头一挑:“什么意思?延误军机,你能担待?” “我的意思很明确...你怎么都不说话?” 他回头一看江桥,丝毫不在意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 “哑口无言” 江桥摊手:“我什么都听不懂,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虽然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见左多被这般戏弄,与脑海中审讯自己的他那样一对比,便觉得有趣至极,想多看几眼。 “想不想去看看船?”许伪问江桥,左多直盯着他,给一旁打了个眼色。 身旁一组长忽然低吼一句“失礼了”,使惯了的擒拿手便搭到侧身的许伪身上,脚一踢中他膝盖窝,许伪便身体前屈着要跪下。 江桥几乎在一组长动手的下一秒便已经反应过来,但他却见得许伪半眯着眼睛笑起,准备抬起的一拳也只是紧攥手心。 就在一组长确认自己成功擒住许伪之时,被擒者脑袋缓慢转向他的同时,一股足以拗断钢筋的力道从对方被抓住的手臂传来,一组长觉察手臂发出声响,脸色苍白地松开手掌,捂着手腕往后连退几步。 许伪终没有跪下,他的膝盖之下显出一层浅蓝色的波动,慢悠悠地将他推了起来。 空间涟漪在他双腿之间荡开,包括左扬东在内,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现象,江桥凑得近些,便伸出手去碰那水纹的外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在手臂上,不说舒服,可也不疼。 “我还以为你们会有更大的反应”许伪笑:“不好奇吗?” 左扬东在本能的驱动下想要点头,觉察周遭气氛不适宜谈论此事,才十分违心地摇起脑袋。 “总之,谁能进去,由我来选,知道吗?”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顺便一说,这玩意” “非得要我活着才能用,至于什么原理,你们就别猜了,没有结果” 他选的人很明确,就是江桥一个,无论一组长和左多怎么反对,许伪就像是铁了心一样,非要自己和江桥单刀赴会,他人的想法里,他所在意的,也只有江桥。 “所以就看你同不同意” 许伪在那两人的反对声中笑起来,转头问向江桥:“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像个游乐园” 对于这样的描述,无论是谁听了都觉得浑身难受,世界上哪个游乐园能丢出灭世死光的,如果有江桥还真想见识一下。 毫无疑问,主导这一事件的人就是‘丧冲’,因为东戈登在上面。 东戈登在此时是没有理由去见他的,除非是为了自己的徒弟和妹妹。 事情闹到这么大,也算是命运给了江桥一个机会:丧冲站到了国家机关的对立面上。 这是一次机会,一次铲除‘明宫’的机会,而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能掌握那种防御机关的许伪,像是命运送来帮他的解围者。 东缪音至今自己所见的悲剧,是因自己而起,所以,也该由自己画上一个句号,况且,与东戈登说过的东西,也是时候兑现了。 副驾驶座上的江桥抚摸刀身,平日他喜欢将两把匕首相互蹭出火花,现在只剩一把,未免有些不习惯。 终于到了商量好的指定场所,脸色臭得要命的左多与几位军方组长站在极远处,杜友明将标准重击六组组员的轻型装备为两人配置好。 许伪看起来似乎从来没用过这套东西一样,好奇的将上面的按钮掰来掰去。 实际上,由于江桥之前用过东戈登不知道怎么想而做出来的携带细长钢丝的双刀,上面有些相同功能的东西他反而要比许伪熟练得多。 许伪的小动作都被左扬东收在眼里,同样,也被左多看在眼中。 左多将那块暗淡的结晶物交给组长们让他们自行配置,从前方战线上叫下几个不同位置士兵,将方才的情况问了一遍,又将除了说明情况的杜友明之外的人纠集了起来,暗自说明情况。 左扬东也与杜友明一列,看着那准备着的两人,良久才说:“这样太过无谋,我不推荐” “没事” 许伪也不看他,只是朝左多那边努嘴:“你看你哥,那头肯定又在算计什么,指不定是打算撑着我们强开屏障缺口就让人带队冲进去,不对,他肯定会这么做的” “就像我说的”许伪这倒是转向江桥,笑:“我们只是拿个最近距离的位置而已,看戏罢了” 江桥听言,先是一顿,接着便哈哈哈的笑出声来,直至把眼泪都笑出来他才将刀插在轻型装备带上设置的小环中。 时间差不多了,左多等人也走了过来,左扬东目光游移,最终还是说了句“小心”后,往后退到六组成员之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攻势 根据方才得到的信息,‘牙璋’舰还有十分钟就左右就会让那舰船进入名为方天画戟的武器的射击范围,而运载了大型机器的‘浣德’舰要更慢一些才能到达,无论许伪的方法成功与否,左多都准备留有后手。 许伪能进到能量防护里的事实即便还有疑点,但仍有一试的用途,大不了就只是失去两个人而已。但即便如此,左多对于他与江桥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虽说许伪身上满是谜团而且还搭载了略强于舰队之上的防护系统,可江桥是个明明白白的新手,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反恐学习,就算他能打,那又怎么样? 这个人他几乎已经看透了,有勇无谋。 同理,许伪能抗,可只要对方将两门防御舰炮指向他,谅他有通天的抵抗,也不过是在重压之下变成肉酱而已。 这两人都不可靠,所以左多没有让‘牙璋’返航,即便是预备好的‘重击六组’其他成员他也信任不过。 杜友明报告侦查人员和武装直升机上的监视系统发觉内部有高能源反应,左多拿望远镜去看,船身震颤,可并没有部分屏障的展开,应该不是打算发射第二发舰炮。 就在左多准备命突袭之时,杜友明却急了起来:“那两个人自己走过去了!” “走过去?” 左多一听也是皱起眉头,顺他指尖所向望去,只见许伪大摇大摆走在前头,江桥在后头,两人晃晃悠悠,如同进场看戏的观众。 “神经病” 左多低喝一声:“让军队那边先停下火力不要误伤他们” “你们是疯了吗?”左多切换通讯喊道,只听得许伪冷笑一声,那头传来什么撞击的响动,一个通讯系统失去作用,接着在江桥的通讯器里传来了许伪的声音:“你再废话这个我们也扔了” 左多咬牙切齿,心道等事情完了非要把这人给宰了。 而许伪这边则又是和江桥勾肩搭背的往前走,江桥捂住通讯器问:“你这样得罪他,事后可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 许伪将江桥的通讯器摘下往后一抛:“我又不靠他吃饭,事情完了我就溜呗” “那你是哪里的?”这人身上当真充满谜团,江桥不禁问道。 “我?保险公司的职工而已” 许伪松开他,笑起来,走到屏障前,用力地捶了一下,声音之响,如同经过扬声器扩音一般,里头的工作人员一愣神看向他来,几个反应迅速的则是立马调动防御的人员。 近藤村雨一剑刁钻直插东戈登心口,身形被逼得诡异难以使力的东戈登转身,下切砍在剑身,荡开一剑后往后只退出十来步,这空闲里,近藤村雨和他才来得及看向许伪,以及身后的江桥。 江桥? 东戈登眯眼一看,果真是江桥不错,他也看向自己这边来,还挥起手来,东戈登微一愣神,一闪寒光自左方劈来,他抬刀去挡,被巨力掀得滚向右侧翻身而起,紫金的刀子朝大开大合反手甩剑又要攻来的近藤村雨用力丢去。 这种突发的攻势,江桥就是从东戈登这学来的,而对于他这一几乎从刚认识时就延续至今的技巧,近藤村雨可谓是心知肚明,他剑一挑,这刀子直接绕过了他,飞向身后不知何处,直从落下舰船,插进地面之中。 “我要进来咯” 许伪朝着里头的人大喊一声,一头雾水的这群人只看着他,几名手持步枪的人从船后冒出来,瞄准许伪。 在能量屏障没有解除之前,里头的步枪和外面的子弹都是无法相通,这个世界就被这个圈层分成了里头和外头两个部分。 这只是一种防护预警机制,若是对方能打开屏障,步枪就会射出子弹将他送往别的世界。 但许伪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些,只见他一手搭在屏障上,一圈一圈的马赛克便从他手掌与屏障接触的地方扩展开来,空间如同要被震碎一样地抖动,可舰桥中的工作人员分明见得防御武装的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防御炮,瞄准” 激战中拖开距离的近藤村雨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地发号施令,东戈登一瞥江桥两人,便又是冲上前去,但短兵终究还是不占优势,近藤村雨大开大合,巨力便又是将两人逼退。 近藤村雨似乎已经不打算和东戈登决出胜负了,舰船上的人员忙碌起来,其他一些工作人员也开始往船上移动,码头上除了那几个拿着步枪的防御人员外,已经剩下不到几人了。 能量屏障的侵蚀完成的一瞬,许伪搭在它上面的手深入了那片不可踏足的领域之内,一瞬,数量极多的马赛克随着荡开的涟漪从那手掌的一点在能量屏障上扩散,一圈一圈如同蚂蚁一般的飞快走动,无形的屏障瞬间崩塌,船上的人工智能发出未知错误警告。 许伪一瞥江桥,江桥心领神会正打算动弹,埋伏在仓库两侧的‘重击六组’成员却要更快,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喷出火焰,几十发子弹扫入码头中,将那几个拿步枪的人给打成了筛子。 带队的莫久空虽是见得江桥往里头冲去,但托枪瞄准甲板上近藤村雨的他只得大喊一声“别去!”,扳机扣下的一瞬,失去能量屏障的颤抖舰船忽得启动起来,巨大的能源系统的轰鸣之声盖过枪响,虽然调整了弹道,但这十几发子弹还是全部落了空。 而更为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两门用于攻击舰船的小型舰炮此时正分别瞄向带头人的自己和许伪一侧。 以及江桥那边。 “回来!” 莫久空大喊一声,可没有明白他的警告是什么意义的江桥一把捞起东戈登那把插在地上的乌金小刀,眼中只剩下那半只已经移出码头的舰船。 他咬牙眯眼,全身的力气全部灌进了腿里,躬身直朝舰身上没有闭合的舰门冲去。 两声巨响在码头中回荡,莫久空眼疾手快将不知因什么原因而僵持在地的许伪扑倒,炮弹在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炸开,烟尘滚滚,碎石飞扬,莫久空喊着撤退,拖起许伪的领子就要离开,却见满头是血的他盯着更远处一块烟尘飘扬的坑洞,瞳孔微缩。 那个位置是江桥方才所在的位置。 看起来面无表情十分冷静的许伪完全不顾此时的局势,起身便要往里头冲,莫久空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死命往外拖,船上的舰载机关枪火舌喷吐,几发差点就将这方才炮弹破坏地界里只剩的两人撕扯成碎片。 “你过去也没用了!”莫久空站定腿一勾本打算将他绊倒,却只见他飞身一扑,整个人滚向刚才爆炸的地方,消失在烟尘之中。 莫久空无奈只得带领六组人员跑出了码头。 “能量屏障顺利移除,但许伪和江桥还没有...” 监视之中的杜友明发觉情况与预料中的不对,却只听左多斩钉截铁地说道:“炸。” “引爆炸弹!” 杜友明命令一发,码头震动,探向海的仓库外墙崩裂不止,伸出海面的整块水泥构造的码头一瞬四分五裂,尽数沉入海中,巨大的海浪直接拍在舰船之上,舰身摇晃,盘旋着的两台武装直升机上投下的四枚导弹眼见得就要落在甲板上,飞至半空却只见一圈向下延伸的蓝色光环状物体将那四枚东西挡住,连天的火焰在空中燃起,爆炸的声音将以肩扛单兵火箭筒的几个军人掀翻在地。 看着这忽然出现的能量屏障,左多心道果真如左扬东说的那样,这能量屏障竟具有一小部分的生物本能,这才使得它并非是像原先那般落下幕布,而是将能量全部聚集在光环上,缓慢地向下建立屏障。 趁着屏障的空档,一组长一声令下,坦克车炮口火舌喷射,破空声如同落雷,火焰立马在甲板和舰桥上炸开。 汽油燃烧弹的焰火顺着快速构建的能量屏障而下,随着左多一声令下,四公里外的海岸线外冒出头来的‘牙璋’舰发射搭在的舰炮,破空声自远而近,砸在还差一步便能被能量遮挡的舰身之上。 以极快速度向后退去的舰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向一侧倾斜,底下有些人已经喊出声,就连左多都不自觉露出自信笑容,找了处天台观望这一切的左扬东却激动不起来。 江桥似乎没有回来,许伪也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舰中 “这群人可真是心狠手辣...” 见地板震颤,江桥便知道是左多这畜生引爆了方才左扬东安排设置的炸弹,于是他一把将舱门踹上,饶是如此,他与许伪还是被晃得浑身难受,头还因此磕了两下墙壁。 巨大的加速度让两人都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动弹不得,好不容易适应了胃里翻腾和这微妙的后退感,江桥打算将默默喘粗气的许伪扶起时,船身忽得又是一震,又把他给震回地上去了。 “老哥” 江桥拍了许伪几下脸,他涣散的目光才有些许重聚,咳嗽几声将方才跑动时大口呼吸呛进喉咙口的烟尘咳出,他才声音沙哑的拍着江桥的后背,两眼通红:“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死了” 江桥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有人喊了自己一句什么。 当时的他满腹心思都是想往船上冲,跑到不知何处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把,刚从巨响的声音里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气浪推得几乎是飞了起来。 虽然后背发疼,但他还是心道一句正好,刀子一勾腰间的钢索,那头便喷射气体,直接飞向了舱门的夹缝处,他一收锁链,整个人便朝着那高出自己大概五米的舱门飞去。 好不容易半身进了舱门,后他便见许伪像失了神一样地朝越来越远的船冲来,江桥见得许伪向着的那码头已经在爆炸中开始崩碎,再这么下去许伪怕是会被气浪和大海卷死。 愿克拉莉丝大人保佑这舱门质量过关。 江桥心中向克拉莉丝大人许了个莫名其妙的愿望后便又是跳下水中,将腰带另一侧的钢索射出,大声喊了一句呼喊许伪名字。 许伪察觉在半空荡开的江桥心神一荡,眼睛睁得浑圆的他一蹬腿,同样是借着炸碎的码头的气浪跃起,一把抓住那飞驰而来的钢索缠在手腕上。 江桥见许伪已经抓住绳索,便按下机关往回回收之时,舰船后退所产生的巨大风压硬是将自己砸到了船身上,他‘哇’的一声喊出声来,却没来得及提醒许伪。 只见得在不停收回的绳索的尽头,许伪撞在了船身上,身体一弓贴在船身上,江桥只得连抓带收硬是把他给扯进舱门,两人刚进通道,便只见涌动的海水直冲通道,如同要把两人卷走一般。 这舱门质量真是绝赞,见许伪还能喘气,江桥意外的只有这个感想。 “这里...”许伪呆愣着脸,转向江桥:“哪、哪来着?” 江桥也是一愣,伸手去碰许伪后脑勺,虽然舱内的灯管已经被爆炸震破,但这粘稠温热而有些腥的液体,即便没有光芒他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不会被刚才那一下嗑失忆了吧... 忽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冲撞了舰船一下,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两人砸向那舱门,不堪重负的舱门发出金属的撕裂,从凸出去的门的缝隙里,江桥能看见海水在外翻腾。钢铁的墙壁颤抖得比哪一次都厉害,声音灌得他耳朵生疼,好不容易停下来,江桥才发觉,这船身似乎倾斜了一些。 他脑中忽得现出东戈登的身影,只得叹了一声,说:“我背你,我们去别的地方” 许伪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缓过一会才摇头说道:“我自己走” 江桥见他如此也不强求,将钢索扯出,与他腰间抽出的钢索系在一起,接着便拔刀直朝舰船之内冲去。 被墙壁磕出血来的东戈登心神一凛,翻身而起,一点寒芒刺穿他躺着的钢板,他深吸一气,一脚蹬在那拿剑的主人身上,只听得他似乎撞在什么玻璃制品上,身后传出乒铃乓啷的响动。 漆黑的暗室,东戈登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只是方才与近藤村雨打斗之时忽得发觉天上有什么东西落下便从甲板上逃开,近藤村雨追来,走到半途便觉船只震颤。 东戈登不打算与他纠缠,疯狂寻觅萧卓世与东缪音踪迹,凡是见得有门便以力量灌入脚中,任意一脚蹬去,都带着近乎‘破浪’的凶狠残暴。 但这样还是过于耗费力气,就在他蹬开另一扇门发觉里头昏暗一片之时,他决心在此处与近藤村雨做一个了结。 恰好,近藤村雨似乎也抱着同样的念头,见东戈登挥刀袭来拿剑一挡,将他的乌金刀刃挡得崩裂后,东戈登为这力气吃了一惊,但依旧如方才考虑那般地冲了进去。 房间未有装配灯光,近藤村雨一走进入,便只靠听劲察觉东戈登袭来,闪身一躲,风声在耳旁作响。 东戈登背对门口,缓慢的将门扣上,只剩门缝中透入的细小光芒。但还没等任何一方发起攻击,船只忽得像是撞上什么,两个人被巨力一晃,各自砸向了一处地方,刀剑脱手。 东戈登和近藤村雨站起身来,眼睛已经熟悉了这处地方,即便是灯光微弱的暗室,在这两人看来都如同通透明亮的房间一般,东戈登一蹬腿朝前攻去,近藤村雨不躲不当,拳头攥起力量,一拳砸向奔来的东戈登。 进攻的东戈登在这巨力之下被迫防守,原打算踢出“破浪”的一腿此时也只能成为支撑他身体的一根支柱。 “你的力气可真大” 东戈登说。 近藤村雨听言冷笑,左手伸向右手肩膀一扯,布料撕碎的声音响起,东戈登这才看到,在布料之下的肩膀处,他装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此时正在发出浅红色的亮光。 “为了能赢过一切。”近藤村雨一喝,这光亮越猛,甚至有随着肌肉流下的趋势。 东戈登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东西给他的熟悉感,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在虚拟格斗中随处可见的魔力一样。 江桥自那通道之中冲出,但却并没有如他料想那般的遇到许多打算抓住他的人,起初他还觉得奇怪,直到他一脚踹开某间房门进入查看,才发觉那些个‘明宫’的人几乎大多数都被震翻在地口吐白沫,有几个身体还行的见江桥进来,挣扎着要开枪,被他拿刀一逼也只能乖乖投降。 总之,这群人真的是挺废的,但就是这么废的一群人能在政府眼皮子底下搞出这样一艘船,依底安的政府也是十分的有趣了。 江桥解开钢索,良久没说话的许伪这才说道:“江桥...?” “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江桥说。 “倒也不是...我都记得,但好像忘记了一件和你有关的,十分重要的事情...” 听许伪的语气,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保险员一样,江桥闻言本想说些什么调节气氛,只是忽然看见了地板,皱起眉头。 “老哥”他回头望一眼同样看着地板的许伪:“你有没有感觉这船好像歪了” “不是一直都在越歪越大吗?”许伪反倒问起他来。 两人相视,飞快地朝倾斜的反方向跑动起来。 舰桥底下,藏于船身内部的作战指挥室被打开,一条手臂被碎石砸断的近藤索罗门晃晃悠悠地走进房间,只见里头的工作人员倒了一地,他只骂了声‘废物’,便自己往船舵那边走,按下指挥按钮,脑内生物电脑发出滋滋声响,将整艘船的运转权限从舰桥那边接管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偶人 萧卓世晃动沉重的脑袋,从细微的碎石堆中直起身子,本是想让脑袋清醒一些,但越摇却觉得越晕。睁大眼睛,喉头同时不适,血液从中涌出,呛得他直往旁吐,他挪回身子,还有些许自嘴角滴溅在昏迷的东缪音脸上。 他转头回看,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挡在他与方才小黄毛所站立的地方之间,周遭全是细碎的石头,仰头看去,似乎看得到昏暗而晃动的天空。 他脱下上衣,遮在东缪音身上,下了床,捡了块石头,抬手,一次又一次的砸在手铐的链子上。 金铁相交之声与沉重却没有什么疼痛感的撞击将东缪音吵醒,她睁着迷糊的眼睛,看着满头是血的萧卓世,眼泪随着眼眶流了出来。 “没事的” 萧卓世见她哭泣的模样,挠了挠头,拿手背去擦自己头上的血,傻傻地笑:“再等一下,很快就能把它砸开” 东缪音嘴里发着呜呜的声响,如鲠在喉,唯有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呢?萧卓世说不清楚。在这一方面,他是当真认为江桥要比自己强得多的,毕竟他总是能逗得别人开心,不似自己,说出的话来都是平平淡淡,毫无趣味。 他只得用力地砸着铁链,手指割出血来他也不管不顾。 石头粉碎了就换一块,头上传来炮击的巨响他也不管不顾,月光在头顶破洞之中散出的水纹里荡漾,分割,月光也好似波澜,一阵一阵投在他和东缪音的脸上。 十分钟里好不容易砸开了一个手铐,他捧起东缪音的手。 有些寒冷,真的削瘦了不少,除了在这里被手铐割除的血痕外,一些细小的疤痕也让他心头作痛,特别是几处针孔的痕迹。 在自己看不到她的地方,东缪音到底受到了多少伤害? 不会拒绝恶意,不会报复他人,不会向人抱怨,活在唯有自己一人的、不停忍耐地世界里的东缪音,到底收了多少伤害呢? 正是因为东缪音这般无力而脆弱,以至于达到了纯粹的地步,萧卓世才会保护她,即便她不是东戈登的妹妹,他也会出手保护她。 第一次见她是一个雨天,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东戈登的徒弟,与她相见,也只是因为她躲在潮湿昏暗的巷子里。 那个时候到底有多小呢?萧卓世已经记不起来了,好像是自己刚被养父母收养后不到一个月。 她浑身赤裸地躲在巷子里,缩着头在哭泣,靠着墙壁的洁白后背被污泥沾染,她也只是低声地呜咽。 “别哭了” 路过的萧卓世拍了下她低着的头,她听见是男生,便又缩得更紧了。 萧卓世也记不得她说过什么,只是把身上拿到的糖果还是什么东西交给了她,把养父新买给自己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也不管她在后背怎么挣扎,背着她就回了家,见得那样的东缪音,养父母还吓了一跳。 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也是在这个过程里,东戈登才认识了他。 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萧卓世有些怨恨自己的记性怎么如此之差了。 他只记得很久,很久,好像还要更久之前,两人就已经结识了。 萧卓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手腕处还留着鲜血的伤口,有点咸,暖暖的,好像有些粘稠。 不是血液粘稠,是心脏的部分,胸口的部分,粘稠得像是被搅拌了面粉的鸡蛋一样。 萧卓世翻上床,如同趴在眼睛睁得浑圆,却没有一点神采的东缪音身上。 “等出去了” 萧卓世用力把脑袋抵在东缪音额上,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把嘴唇往对方的唇上凑去。 有点甜,有血腥味,但并不恶心。 “我们就” 枪响阻断他的话语,他的后背喷涌血花,打算说出的话混杂进血浆之中,一滴滴的滴落在东缪音的脖子上。 她目光中被话语聚起的神色破碎开去,连带着她的灵魂也消失不见。 头晕脑胀近乎耳聋的豪仔从碎石堆里站起来,指着趴在萧卓世身上的枪口还冒着烟。 “别怪我” 豪仔根本听不见东缪音的哭嚎,他只看得见闭上眼睛的萧卓世苍白的嘴唇,嘴角有些扬起,好似方才他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子弹歪了,豪仔正准备补上一枪的时候,犹豫了,而下一秒,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 一把漆黑的匕首直接从他的后背捅了进去,被重击跌倒在地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人骑在他的身后,他扭头看去,只见得江桥眼眶睁得浑圆,血丝爬上眼白,抬手刀落,又是一刀捅进了他后背。 疼痛袭来,豪仔口吐鲜血,眼瞳涣散,但嘴巴张合,取代语言吐出口腔的却是碎块。 疯狂之中的江桥哪管这些,手一扭,心脏崩碎,豪仔目光消散,嘴中轻吐一声的叹息被装载了许伪所交出的碎块的导弹轰击在甲板上的巨响覆盖。 许伪拉住隐约有分尸豪仔冲动的江桥,这才使他冷静过来。 江桥看向哭喊着的东缪音,声音冷若冰霜:“别哭了。” 寒冬一般的气息连无关者的许伪都被卷上,他身子不觉一颤,但还是咬着牙上前查看萧卓世伤势,江桥则冷着一张脸,刀子划动,手铐便被全数切断。 许伪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他肩膀处的子弹给挖了出来,但是打中后背那颗他便不敢随意动手。 他回忆起方才杜友明的介绍,仿佛记得轻型装备中有什么快速止血喷雾,便拿它喷了些在萧卓世身上,这样一操作,虽然创口并没有愈合或者是修复的迹象,但血流的速度果真慢了许多。 许伪将他抱起来,拿了些应急绷带缠上,便让他躺在这床上。 起身的东缪音双目无神,唯有眼泪一直流下来,见她缩着身子要蹲下,许伪瞥她一眼,叹了口气。 可怜的女孩。 但江桥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提了起来,雪白的丰硕与几乎干了的血迹令人遐想的身体,许伪见状面露难色,但只是这般看着不说什么话。 江桥将将自己的上衣脱下系在东缪音的腰间,接着将床上那件带着萧卓世的血液、仍有枪洞的衬衣套在她的身上。见她臀部光着,他起身走到豪仔身边,刀一割,将他的上衣剥下,走到怂着肩膀,抱着上臂的东缪音前,蹲下,将带着豪仔血液的衣服系在她的腰上,将臀部遮挡起来。 萧卓世和豪仔的血液顺着身躯滑下,被包裹的东缪音好似越冷,全身颤抖,可江桥却如同没注意到一样,拉起她的手臂便要翻过那碎石堆。 江桥一边走一边朝许伪喊道:“我师兄就托给你咯” 许伪本还想阻止他,忽得船身震动,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从上方甲板的破洞落下,直砸向床上的萧卓世。许伪心头一动,身上的屏障将两人包裹,那石头在涟漪上犹豫片刻,随后如同跌在什么倒扣的碗状物上一样,沿着看不见的轨迹滚向一旁地面。 站在远处瞳孔微缩的东缪音以及面无表情的江桥见得萧卓世没事,神情都有些舒缓,江桥更是有些难过地说:“我只能靠你了” 许伪低头,也觉得难过至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掰成两段,将小的部分丢向了江桥,江桥摊手一看,发现是闪烁着浅色蓝光的黯淡结晶物。 “你给我我也用不了啊” 江桥苦笑。 “我身体里一堆这种东西,拿着当护身符就行了”许伪撇嘴:“上神克拉莉丝大人会保护你的” “我们信的神还是一样的” 江桥叹了一声。 “她一直保佑着你” 许伪补充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江桥和他拉着的东缪音已经走远了。 如果真是这样。江桥看着手心的石头,脑海里闪过颜平帆的影子,随后,又是可芙香的模样,用力抓住东缪音的手。 他感觉到身边的女生颤抖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渣宰的绝唱 严仲在虚拟格斗中有一招绝技叫做‘防御反击’,姿势与普通的防御即可,但实际上使得却是一种卸力再用的法子,这一招巧妙得很,也只是因为他心有念头,想赢虚伪假面,这才与严仲交起朋友。 当时还受着伤的严仲经常被莫名其妙的东戈登偷袭,有时候烦了他就会和东戈登打上一打,也会使上这一招数。 在出其不意的攻击他人上,这一招十分有效,学习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就在严仲一脸痛快的痛殴烦他的东戈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子已经被摸了个大半。 严仲回去后,东戈登将自己明白的东西混杂一些自己的想法,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防御反击’。 那是一种借着对方的攻击痛殴自己的招数,江桥就经常不记教训地被自己的拳头攻击。 近藤村雨一拳打来,东戈登不避,反是凑上前去,巨力一触他的小臂,骨折的声响顿时发出,饶是经过双腿卸力,这份力道也照样将他捶出几步。 防个头,东戈登心头暗骂,近藤村雨这已经是在以力破巧了,根本没有什么防御的机会可言。 东戈登在碰触力量的一瞬便已知自己这击非得落空,腰一动,一腿便朝着近藤村雨腰间踢去。 虽有意识到但却来不及防御的近藤村雨横生扛下一击,血液从口中喷出,这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近藤村雨手一握,肩上血色流动包裹整条手臂,有些许光芒甚至还向另一边的肩膀徐行,东戈登虽然没弄懂这东西的原理,但大概的表现形式已经有些许掌握。 红光应该是类似于某种对身体有辅助的力量,或许是小时候曾与他在科学杂志上见过的什么能量外骨骼。 这家伙,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真是什么东西都用上了,而且,这些用上的东西都是小时候他与东戈登就了解过的东西,这更让他哭笑不得。 为了实现曾有的两人的梦想,近藤村雨走到了今天,而自己呢,只把那些东西当做是小孩子的玩笑而已,如同老师问及‘你未来想当什么人’时口中念念有词的伟大梦想一般,都是些糊弄人的空话而已。 东戈登捂着手臂,想到了前些时日与江桥在虚拟格斗中打斗时,对方将魔力光敷在手臂上的模样,后来他考虑了很多,大概明白了江桥这般做的用意:那时候的他,是用魔力代替了原本的肌肉,所以魔力闪动就会给肌肉拉力和推力,完全是将自己的手臂当成是魔力在调动。 那个人对自己还真是狠极了。 在对方随时有可能攻来的情况下,东戈登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我怕不是快死了” 东戈登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 “大家都快死了。” 近藤村雨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感情,如同在谈论一只蟑螂或者一只蚂蚁的生死。 近藤村雨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他到底为何,为了什么要建造这艘舰船,自己与他说过的事情多如牛毛,造船造车造坦克造机器人,为什么偏偏以船只的形式。 太久了,东戈登与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联系,就算是在依底安这五年里,‘丧冲’的名号再大,他也避而不闻。 船只的倾斜这两人心中都有数,东戈登放下架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找个徒弟传承拳法,怎么老天爷偏不让我成功呢?” “你不够执着,只是如此而已。” “我哪处不够执着?” “哪处都不够执着。”近藤村雨朝前走了两步。 “生命不够,拳术不够,梦想不够,身边的人不够,你当真有过什么执着过的东西?” 东戈登放下的架势又抬起来,扭腰的力量自腰间起至肩膀上臂,骨头如同烧裂的竹子般响起声音,一拳朝着奔向前来的近藤村雨脸上打去。 近藤村雨不躲不避,戴着的眼镜被一拳打碎。 破碎的镜片即将陷入眼眶,却被淡粉色的什么东西弹开,东戈登身形一动,视线一边挪向对方那移动着的深红色手臂。 可对于他的攻击而言,东戈登的反应速度与闪躲都太慢了。 那拳头在他的目视之中化为推掌,拍在自己腰间,直接将东戈登掀到了一侧,他本想卸力翻身而起,但口中的鲜血喷涌,骨头刺入肾脏的痛苦袭向大脑,连落地时护住脑袋的动作都有些迟钝,将身后的杂物堆砸得粉碎后他才哇得一声吐出更多血液,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肉块。 东戈登已经感受不到被打中的部位有什么感觉,只有凉意不停地渗上后背。 “优柔寡断,也是你的原罪” 东戈登缩起身子,被靠近的近藤村雨揪着领子提了起来,腹部扯动,痛感又让头昏的他清醒过来。 近藤村雨一挥手,伸入门缝里的光照在被他全力一击打烂的左侧腹部上,齐齐碎去的肋骨穿出被自己抓出缺口的皮肤之外,鲜血沿着骨头的断裂处喷涌而出,本想将他丢到一旁墙上的近藤村雨,只是这般举着他,一感觉东戈登快要失去意识,便用力地晃动起来。 “我还没恭喜你呢,找了个绝配的好徒弟。” 近藤村雨的一句句话像是隔断琴弦的锯声般刺耳。 “可萧卓世,也因为你的自私犹豫,同样也要死在这艘船上。” “一开始就杀了我就好了。” “你这个废物,没有任何执着,只要能有个交代就好的畜生,事到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的犹豫不决造成的。” “我已经看腻了。” 近藤村雨手一松,翻着白眼的东戈登落到地上,脑袋磕中地面,重重地响起了声响。 他打开门,瞥了一眼肠子处往外流着血的东戈登,他已经疼晕过去,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大家都要死了。 他也好,自己也好,他的徒弟也好,妹妹也好,还有自己心收的义子也好。 肩膀上的仪器将红色的光芒收回,那专门用来杀东戈登的剑也没有再捡起的必要。浑身是血的他一步一步地朝中央控制室前去。 一切都该结束了,自己向那个‘圣人’摇尾乞怜的日子也该在今天结束了。 从一开始决定了要牺牲一切来换取一个童年的愿望之时,近藤村雨就考虑到有这一天了。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朋友就只是东戈登,他觉得自己和他很相似,有着自己执着的东西,不愿意向命运认输,愿意用一切来换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他不羡慕东戈登家的富裕,但却羡慕这样执着的东戈登。 再与他交谈之时,他才明白,痛苦的人生将失去的一切都美化成光鲜亮丽的模样。从没有打过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很好的母亲,还有与自己性格一样、很合得来的朋友。 这些都是假的。 “父亲” 听得控制室门被踢开,负伤的近藤索罗门回头,看见得是全身是血的近藤村雨。 近藤村雨环视周遭倒了一堆、生死不知的人。 “您...”他说着就要凑过来,但近藤村雨却抢断他的话问:“你的伤怎样?” 近藤索罗门似乎没料到他会比船只的情况更关心自己:“可能已经恢复不了了” 近藤索罗门话音落下,他分明看见近藤村雨面露些许悲伤的神色。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父亲?” “能量屏障怎么样?” “ai的运算顾此失彼” “解除能量屏障的话能够挨多少攻击?” “承受不住一分钟” “主炮准备要多久?” “全舰的散热系统都坏了,现在要达到标准发射温度,只要一分钟” “是吗。” 近藤村雨难得笑了,开怀地笑声顺着没有关上的门传入巷道,在导弹炸开的声响间隙传荡。 “怕死吗?” “说实话”掌舵的近藤索罗门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知道您的计划时我很害怕,但现在,反而无所谓了。” 近藤村雨以为自己不会再相信其他人,直到他知道近藤索罗门。那个时候的他无恶不作,心思狠毒,杀了吴希朗还嫁祸给江桥,十足十的疯狗。 没有人会想养一条疯狗在身边,但见上面后,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就如同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分身一样,为了这艘船的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们这种底层的人,一辈子注定平平淡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都会被夏区人记住的恐怖分子” 近藤索罗门权当宽慰自己的说着,一摆舵,船只忽得转了个方向。 “我是渣宰,我生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渣宰了” 但他不服。 同样是渣宰,萧卓世却有人收养,有人教他打拳,有人喜欢他。 人生短短数十年而已,与整个地球、整个世界来比算得了什么,连这样短暂的时间,享有无尽岁月的神和命运都不愿意将幸福赐予自己,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幸福有称得上是什么? 可他们又不是不将幸福平等地洒满人间。 这种差异的对比,像是无心的玩笑,无心的玩笑,往往也是最为伤人的。 “他换了个方向!” 即便监测的杜友明什么都不说,江桥也看得见越行越远的、那艘被军用小艇包围的舰船将舰首摆了个五十度角。 “快!卫星连线!那边有什么”左多吼起来。 “钻井平台。” 左扬东说得十分平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反抗 东缪音的手柔弱无骨,跟她这个人一样,脆弱得很,被江桥粗暴地拉着。 生气是生气,但总归的,还是不希望她受什么伤。 东家真是多怪人,江桥心想,有个不能和别人好好说话的哥哥,偏偏还有个凡事只会憋在心里的妹妹。 她像一只陶瓷娃娃一样任自己摆布,抱起她越过高高的碎石堆也好,背着她走也好,让她自己走也好,如果江桥现在忽然精虫上脑,她估计也不会抗拒。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吗?一味顺应、不会拒绝地当个玩具,有意思吗? 江桥回头瞥她一眼,嘴角挂着涎水的东缪音在自己的拉扯下身形不稳的前进,像是没有灵魂、空有姿色的人肉娃娃。 像是被人玩坏了的玩具,但这样的她,却意外地勾起了江桥心中连他自己都觉得困惑的兴奋。 江桥眼睛睁得浑圆,一脑袋嗑在她头上,她往后退,江桥双手护着她后脑,这才不至于她后脑勺撞在墙壁上。 被撞得疼出眼泪的东缪音看着江桥,无神的眼瞳洒出眼泪作为回应。 江桥见她这般,只觉得越生气,他抽刀,刀尖抵在她已经有不少伤痕的脖子上。 江桥的脸没有表情,眼睛里透着仇恨:“你太碍事了,也帮不上我任何忙” “我要杀了你,你该怎么做?” 东缪音被眼泪含糊的眼睛里没有光泽。 “问你话,你该怎么做!” 江桥刀子已经把她的脖子割出血痕。 “你要怎么做,你该怎么做,你可能怎么做?想死吗?想活着吗?想杀了我保护自己吗?” “你希望我杀了你吗?” “不要...”东缪音吐出简短的两个词语。 “不要什么!” “不要杀我...” “那你就反抗啊!” 无论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欺压,会让对方获得怎样的喜悦和感受,不反抗就只能是别人的傀儡,别人的玩具,别人用来发泄别人在别人身上发泄的愤怒的愤怒。 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助长循环。 “你说了你自己来结束这一切的,那你倒是做给我看啊” 江桥的情绪激动到自己都觉得异常,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吗? “该怎么做,我不懂,我不懂啊” 东缪音哭出声来,沙哑的声音里混着绝望和痛苦,她动作极大的脖子被割出更多的痕迹,江桥收回了刀,离远一些看着她,又只是觉得她可怜了。 他松手,任由刀子从半空落下,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伸出,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缓慢的,缓慢的,如同要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一样的缓慢,双手轻轻地移到她的脖子。 用力,指甲泛白,她的身子被江桥举起,她仰着头咳嗽着挣扎。 涎水沿着嘴角滴落在江桥的手臂上,一滴,两滴,三滴。她悬在半空的手臂颤抖起来,无序的挥动。 “还没有人想杀你吧?” 江桥慢慢地说道。 “别人大概只是想让你感觉到屈辱,因为欺负你很有意思” “玩一个不会反抗的人偶本身就有很强烈的满足感” “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桥的瞳孔里毫无感情,声音冷得根本不像他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快死的感觉吧?” “如果死了,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不用害怕来自别人的目光,不用害怕未知”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的人生已经坏了” 江桥盯着她微缩的眼瞳,如同读心一般地念出她心中所想。 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要拖着这样残破的身体活着吗?还要被人欺负多少次啊?明明只是想普普通通的活着而已,明明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啊。 为什么,是我啊? “‘咔’一声,什么事情都会解决” “但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反感,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我不是开玩笑的。” 江桥看着眼睛快翻过去的东缪音,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他人即地狱。 江桥记得在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在某本文学书上看过这五个字,对于这个简单而明了的事实,江桥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做出了结论,直到遇见了颜平帆,严仲,伍左鸢,可芙香等人,他才知道,他人也可以是天堂。 别人给予好意就是天堂,别人给予恶意就是地狱,现在的东缪音看来,自己恐怕和魔鬼没有什么区别。 她在地狱中活了那么久,对于短暂的天堂,她不敢提出一丝要求。 虽然不及自己所说的那么喜欢她,但她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为数不少的、很重要的家伙。 她这样的活法,让江桥十分心痛,若是对生活的一切逆来顺受,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能依附于别人吗? 依附别人,依附错了人,不就是造成现在的后果吗? 如果东缪音决心以这样的方式活着,江桥也只能放任,但若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一丝一毫能让她快乐地活下去的话。 “你自己活一次行不行?” 悬在半空中的手推了江桥的胸口一下,察觉到的江桥立马将她放下,以十分不娴熟而不规范的心外压和人工呼吸为她通气,直到她醒过来。 和自己差不多的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 江桥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眯起眼睛仰头,低下头时,东缪音正无神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揪痕以紫青的颜色留在她的脖子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起身,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但她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力量,暂时站不稳妥。 忽得,一种莫名其妙的加速度让两人站不住脚,见东缪音快要撞上石头,江桥一把揽入怀里,将她横抱起来躲进没有石块的安全角落。 这是换了个方向? 东缪音推了自己一下,嘴巴张合,却只能干咳几声,江桥见她指着某个巷道,看样子是想让他带自己去那,但江桥一抱起她,她就将手搭在江桥的肩膀上摇头示意放自己下来。 江桥明白她的意思,环视四周看见房门,一脚踹开,里头搜寻了一番,拿着两把手枪便跑了出来,他示意东缪音捂住耳朵,自己上了保险,听得外头炮弹连续炸响,便随意朝远处墙壁开了一枪,确定自己的步骤没有弄错后,便将上膛和退子弹的方法教给东缪音,自己则是拿起另一把,说一句‘等下再来找你’后,本想就这么离开,却停下脚步。 他将方才许伪丢给他的接近块又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块较大的放在她的手心上。 淡蓝色的黯淡光芒照着她手腕的伤口,她看向江桥,手臂移动,似乎想将它还给自己,但江桥摇头,指了下胸口戴着的小盒子:“我有这个” 江桥觉得还应该说一些什么话作别才对,他单膝跪在东缪音的面前,十分认真的说。 “对不起,你应该不会想和一个要杀了你的人做朋友,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很短,但我觉得是绝对正确的,所以希望你一定要听好” 东缪音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球。 “你自己选择了反抗,你是因为反抗而活下来的,所以要为了活下来,你只能够反抗” 江桥明白自己说的都是歪理邪说,玩弄语言,但哪怕只有一点,仅仅只是一点,这仔细思考就觉得是废话的词汇堆积能够有一点让东缪音察觉到自己想要表述的,江桥便愿意歌颂文字和语言。 东缪音沉沉地点了下头,喉头里发着咕咕的声音,但立马又被咳嗽掩盖。 江桥觉得她想和自己提一个什么问题,但他毕竟没有听见题目。 “我听不到...但我觉得”江桥不好意思地挠头。 “这是非要你自己才能得出答案的问题,因为是你自己选择活下去的,我来给你的答案,肯定没有任何意义。” 说罢江桥便跑进了通道里。 东缪音看着漆黑的枪口,上了膛,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搭在枪柄上,大拇指只要往前推一下,子弹便会射进自己脑子里,后坐力再怎么大,自己的脑袋也绝对会被打穿。 浅蓝色的亮光在掌心跃动,虽然黯淡,但并非没有,虽然弱小,但并非没有。 虽然悲惨、可怜,但并非没有,虽然难以捉摸,甚至数次在自己的手心溜走,但并非没有。 她没有扣下扳机,只是呆坐在原地,任由沉重的手枪从自己手中滑向地面,掌心将那光芒紧握。 在ai的辅助之下,就算是只能用一条手臂的近藤索罗门也可以操纵舰船,就是有些不熟练而已。 近藤村雨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仰头看去,天花板的一次次震动都会让灯光闪烁起来。 有些事情开始在他的脑中运转,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东西开始爬上他的后脑勺,扎在脑中的毒针,不停输送毒液,麻痹神经。 几分钟后,他忽得从椅子上惊醒,近藤索罗门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发觉自己竟是睡着了。 在这种紧张的环境里,在炮弹的攻击和摇晃的船身中睡着了? 眯了一会,起身的他感觉浑身轻松不少,走上前来,询问近藤索罗门的情况。 钻井平台外的巡逻船已经看得到,而那个平台也大概就只是十公里的距离,若是将舰船的能量屏障分配取消,应该能让速度提升一倍才是。 “一切都要结束了,高兴吗?”近藤村雨问。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这种垃圾一样的世界。 报仇已经报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也被自己玩坏了,厌倦的喜欢的讨厌的恶心的让人开心的一切,近藤索罗门全都把它们毁掉了。 “很高兴”近藤索罗门笑出声来。 “我也很高兴。” 一声低吼响起,近藤村雨反应甚快,扭头看去如同狮子回首,目光将那飞旋而来即将斩中自己的漆黑匕首揽入眼底,它就如被什么东西强行拉扯了轨迹一样飞往别处,直接插进了天花板之上。 就在飞刀飞翔的过程里,几声枪响也同步展开,这次倒是换近藤索罗门反应过来了,一按按钮,近藤村雨身上浮出淡蓝色的光芒,直接将子弹挡在屏障之外。 “你们两师徒性格恶心不止,连做派都差不了多远” 近藤村雨见是江桥,咧着嘴笑了起来。 眼中血丝遍布,气得下齿微露出嘴唇之外的江桥却没有任何笑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觉悟(上) 在刀子以微妙轨迹飞开的同时,江桥开枪射出的子弹被防护壁挡住,他的大脑飞快推测起来。 ‘丧冲’应该具有和‘后手闪避’相接近的能力才是,但他分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飞刀,所以绝不可能是‘后手闪避’;在他刚才追着飞刀看的时候自己开出的子弹他应该是避不了的,不然小黄毛没理由那么急着开启能量屏障。 换言之,他必须目力所及的攻击才有可能避开。 这般想着的时候,身体已经快他思维一步冲上前去,掌心生疼,一拳挥空他也不做等待,起脚便踢向还在操作船舵的近藤索罗门,却不料闪开自己一拳的近藤村雨忽得又冲了回来,一臂挡在自己踢出的腿前,肩膀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完全没有发力源头的力量从他手臂爆发,将江桥震出几步。 江桥脖子一扭躲开一拳,在近藤村雨一拳将瓷砖捶碎的瞬间,他侧身滚向一侧,一拳朝上挥过去,近藤村雨轻蔑一笑脖子扭开,这一拳又是落空,江桥只得借着这力量翻身而起,躬下身子如同豺狼野兽一般的看着近藤村雨。 他肩膀上的仪器渗出血红色的光芒,延伸到他的整个后背,顺着两条手臂流下。 从今天晚上出门到现在,江桥已经看过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这东西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他可以确定,方才他手臂出来的力量就是因为此物。 那又如何?再凶险,能凶险得过一碰就成焦尸甚至汽化的能量球吗? 江桥肩膀一抖,骨头嘎巴一声刚响,蹬地的他直接冲向近藤村雨,近藤村雨弓腰如虾,江桥一拳打来,手臂往外挡去,巨力震得江桥手腕发疼,但腰间的左拳已以迅捷之势直捶近藤下腹。 近藤村雨肘落将这一拳撞开,肘往前一戳,江桥只得转身避开,却又借重心转身,脚后跟自左侧如鞭甩在近藤村雨的肩膀之上。 不痛不痒的近藤村雨肩膀一抖,江桥只听得膝盖处发出什么撞击的声响,作为支撑点的右腿往后一踢,勉强与近藤拉开距离,重心调整完毕之时,便只见得他的拳头迎着脸部砸来。 这力量到底有多沉重江桥没有什么概念,但他知道,若是这一击打中额头,就算活着离开这艘舰船,自己下半辈子恐怕也只能在病床上度过。 他双手猛地掐住近藤村雨手臂,还是被这巨大的力道压得弯下了腰,一咬牙,右腿一蹬身子朝外撤出,借着他的手臂翻身跃起。 但近藤村雨也不是什么身手笨拙之辈,一察觉江桥意图,便将手一挥,巨力之下,江桥似水珠一般飞出,若不是有那些个晕倒的人给他做缓冲,他怕不是也得迟疑一会才能起身。 近藤村雨不会被任何人迟疑的时间,就连江桥被甩出的一瞬他也不愿意浪费,如同豺狼虎豹般将瓷砖蹬得粉碎,后背红光大作,一瞬江桥还以为自己进了虚拟格斗之中。 他向后翻身跃起,只见近藤村雨一拳头打进江桥作为肉垫的人堆里,顿时血液喷洒,惨嚎四起。 江桥见状怒不可遏,将一旁椅子一挑,趁着近藤村雨抽手之际,当空便是抽下,却只见淡蓝色涟漪浮动,铁质的椅子砸在他头上的空气里,竟反向弯折应声断裂,江桥屈身如弓,一腿踏在蓝色的屏障上,借力闪开他要擒住自己的手,落回地面。 眉头皱起的他盯去,一瞬消失在浅蓝色屏障中的红光又是亮起,如同浆液覆盖于其身。 近藤村雨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走起路来散漫至极,好似游园旅客。 ‘崩拳’与‘破浪’,这两招都是以力破巧的招数,特别是自己熟悉的崩拳,要论力量,恐怕绝不会输给这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丧冲。 可以一试的想法刚生,江桥拾起从椅子上分出的尖锐铁刺,一把朝靠近的近藤村雨扎去,还未触碰到对方便又是被一层薄薄光芒挡住,江桥也不迟疑,立马将武器松开,借力又是蹬开,速度之快就如同只是为了试探什么一样。 江桥冷静心思避开对方的擒抓,拉开距离的同时就要朝近藤索罗门的方向逼近,但近藤村雨的观察力绝非普通人,目的未能得手,便明白江桥的真正意图,嘴中悠然念得“小儿科”的轻描淡写,又一次去往近藤索罗门的必经之道上。 然而江桥的目的并非是近藤索罗门,只是为了拖延更多时间让因为愤怒和激动难以思考的大脑冷静下来,见自己诱导有用,便来回又试了几次,蹭出更多空闲来。 今晚有许多事情都不明白为什么,但抛开原理不说只看表象,近藤索罗门首先拥有的‘不中’的特性,应该只有中远程投射的时候才有用处,这才致使能量屏障需要展开,那个淡蓝色的能量屏障时有时无,并非是近藤村雨随意控制,也不排除他拥有随意控制的特性,但江桥宁愿相信与他肩上红光黯淡有关系,而且试探的情况表现出的特征也符合。 他所得出的结论是,代表‘力量增幅’的红色光芒和‘绝对不侵’的淡蓝色光芒是不可能或者难以展开。 这仅是猜测,也是现阶段这个又有霸体又有无敌光环的男人唯一有可能被自己打倒的可能,若是自己想象得没错,对方使用红色的力量时,就是自己最大的攻击时机! 怎么做? 频繁而刻意的目的以及步法让近藤村雨意识到眼前这人并非是要攻击近藤索罗门,面色淡然的他一扭脖子,浅笑“不和你玩了”后便逼近过来,红色光芒耀眼鲜艳,如同渗出手臂外,同时,船身也震动起来。 “父亲”近藤索罗门大喊一声:“我要使用‘那个’了” 一听近藤索罗门说话,江桥顿时恶心得反胃,气得发抖,脚一钩铁段跃起,腿一绷紧,‘破浪’的力道径直踢出,金铁被折弯与破空之声越过瞳孔睁大的近藤村雨身边,在近藤索罗门身前几十厘米处将空间激得不稳,而他也趁着一腿重心偏移的力量侧身往左越去。 防御反击。 江桥忽得记起了这个名字,这是严仲在虚拟格斗世界中的成名之术。在彻底成为东戈登的徒弟前,江桥曾与萧卓世和东戈登打过几场,都发现一件较为有趣的事情,他们有一种可以以攻为守的方法,问及严仲,他如同被戴上了绿帽子一样气愤不已,只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骂东戈登这个faker什么都抄。 后来江桥上网查了一通,发现这一招数原先竟是来源于严仲的。 虚拟世界的比赛严仲参加得少,但他意外地十分强悍,每次比赛之所以未能进入前十,似乎都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前几次还有以‘感冒到要死了’这种一听就很水的借口作为推脱,所以有一些论坛给严仲起了个‘落跑强者’的外号。 顺路一提,江桥被唤作‘虚拟疯狗’,这种落差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在比赛的视频里,除去严仲的魔改到认不出原型版‘崩拳’外,他最常用的招数就是站在原地等别人过来,别人全力一击打出足以在现实世界填河焚林的招数之时,掐着对方攻击时落出的漏洞,闪过攻击的同时做出最强的打击,这一招,便是严仲真正成名的手段‘防御反击’,而东戈登与萧卓世那一招,似乎之时严仲自成体系的‘防御反击’中的一技而已。 江桥没能细想,只听碎裂声响连起,下一秒,浑身红光的近藤村雨挡在他去路之前,这快于他方才移动速度至少三倍以上的移动让江桥措手不及,但还好严仲曾教过他的观察手段让他在近藤村雨落进目光中的同时反应过来,朝一旁翻身的同时拳头紧握,还只能在手臂上流动、却实打实地拥有‘崩拳’之感的力量自翻转的腰间传递到上臂,他身子一侧闪过近藤村雨一拳打来,腰间一拳便要出手,却只觉一阵压力自他方才挥拳的轨迹袭来,硬是将自己的身形摇晃。 ‘崩拳’一记挥空,江桥暗叫一声不好借力转身向要拉开距离,中心还未回稳的时候,他只觉一记重击捶在腹部,鲜血顿时口中喷出,若非手来得及垫在脑后,此时非得被砸晕过去。 “转来转去的,跳民族舞呢?” 近藤村雨擦去脸颊血液。 江桥弓腰站起,心头一寒只觉有什么东西自左下踢来,双手靠去,腿与左小臂相接的瞬间,巨力灌入江桥手中,眩晕的脑袋仿佛听见骨碎之声,疼痛袭来,却成了他此时的兴奋剂。 还能操纵的左手手腕往下勾住近藤村雨的还在推着自己的右腿,未能及时感赶到的右手用力一抓,借着对方这一击的巨力腰部一扭,身形半转脚尖画出半圆,硬是将近藤村雨丢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觉悟(下) 由于抓姿诡异,力量也不够,近藤村雨被这一推,只是拉开了距离,但江桥却因为失去重心加上头昏脑涨应声跪下,还未来得及抬头,只见一腿踢来,正中脖子,整个人朝后仰着飞去,在落地时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他只觉有自己的脖子被勒得紧,喘不过气地肺部让他睁开眼睛,一只流动着赤红色光芒的手臂揪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将自己提了起来。 近藤村雨面带微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耳鸣至极的他什么都听不到,他被一丢砸在地上,一口鲜血直接从喉中涌出,她只能无力的手搭在项链上。 还好,没断,这项链质量真是高啊。 近乎失去意识的他模糊的视线里,事物往上升去,项链随之垂在脖子上,闪着红光的手握住项链前的盒子,江桥忽得起了反应,一拳打在近藤村雨脸上,但此时已经提不起力量的他,这一击虽是中了,却同孩童的玩闹一样。 他分明听见近藤村雨冷哼一声,用力一扯,方才还在脑里赞扬过的链子应声而断,盒子被他握在手上,直接朝着舱内墙壁砸去,四分五裂,如宝石般地小牙落地、跃起,又落地。 江桥一怔,杀意自心中升起,近藤村雨似乎察觉,依旧以提着小鸡般的姿势提着他,却是弯下腰,笑嘻嘻地盯着这除去凶恶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眼睛。 “很生气吧?” 近藤村雨虽然嘴巴也在动,但江桥所听到的声音,却并不是他的声音。 那是从脑中自己产生的,好似空旷房间里,恶魔的呢喃。 “想杀了他吧?一点一点的,活生生的把他虐杀至死” “不用隐藏的,不如说你现在隐藏了也没用,因为你要是否认了,你就再也没办法活下去了” “那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承认呢?” “承认你所持有的价值观念错了,承认有些事情非要杀人才可以解决” “承认你想杀了他” 声音忽得像是在耳边响起,那是自己的声音。 “监狱的时候挨打的痛苦,她被欺负时的自责,不能守护他人的无力,自己面临死亡的危险,一切都来源于没有力量” “但我能给你力量,还记得卫毕舒那五十几个废物手下你是怎么赢的吗?还记得受伤严重的你怎么打赢监狱那几只猪吗?” “‘无色’的力量在你身体里还有残留,除此之外,以一敌百的力量我也能借给你” 在他的视线里,近藤村雨狰狞地笑起来,像在抖衣服上的臭虫一样摇晃自己,力气加大,被他拿捏着的皮肤就撕裂地流出鲜血,滑溜溜却没有温度的什么东西从背上顺着两肋滑落,一滴滴滴在地上,他觉得冷极。 “来吧,过来这边” 大脑中的世界却变成一方青草连至近天际的地方,一个一模一样、似笑非笑的自己站在身前。 “我就是你”明明江桥什么都没问,那人却这般说道。 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女生,无论是高点的可芙香·文森特,还是矮一点的夏塔拉·考文垂,哪一个都不禁让江桥心头发颤。 可芙香的表情并不似平日,淡漠,冷静,棕色的眼瞳里有一小许深红色。 “你不是可芙香” 江桥无视那滔滔不绝的‘自己’,朝‘可芙香·文森特’嚷了起来,而另一个江桥也不生气,只是笑。 “我是筑安根” 长得像可芙香·文森特的女生与夏塔拉·考文垂牵起手来,夏塔拉·考文垂则是露出甜甜的笑容,笑着说道:“我是夏塔拉哦” “没有时间了”另一个江桥说。 “选择吧,死亡,还是杀人” 另一个江桥说着,自称筑安根的女性也牵着夏塔拉走上前来,三人将江桥围住之时,视线闪烁,他只见近藤村雨侧脸,清醒过来的江桥本想一拳打烂这人胯下,但全身上下却都提不起劲。 他在看什么? 江桥顺着近藤村雨颇显玩味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性,双手紧握漆黑手枪,背着光站在舱室的门口,枪口所指,正是近藤村雨。 是东缪音。 她嘴唇虽然颤抖但还依旧在述说什么,与之相比近藤村雨异常冷静。 “听听吧。” 脑中,自己的声音响起,一瞬好似被拿掉了耳塞,东缪音虚弱而逞强的声音晃入耳中。 “...放、放了他” “缪音妹妹,你这样不太好,哥哥就快死了,却还关心外人,明明知道索罗门喜欢你,你却...” “放开他!” 东缪音忽得喝道,目光睁得浑圆,血丝遍布眼白。 “行啊”近藤村雨声音平淡,江桥只觉自己被甩起,直接撞在墙壁上。 “逃啊!”江桥喷出卡在喉头的血液,忽得感觉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跑!” 东缪音一愣神,闪烁红光的近藤村雨已经掐着她下巴,如同提起娃娃一样将她抬高:“枪可不好玩” 他伸手要去把东缪音手上的枪拿过来,但东缪音却是用尽全力地将它藏到身后。 “你再不同意,东缪音就会死” 脑内魔音又起。 “她又会因为你的毫无作为而受到伤害” “而且,这次是因为你的原因,她是因为要救你才会如...” “这次是在你面前。” “你和那个时候一样无能,只能看着生命在面前流失,没有力量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闭嘴吧你他妈的,有什么力量就给我拿过来” 江桥大喊一声,近藤村雨缓缓回头,颇有些许兴奋的目光与江桥对上。 近藤索罗门利用脑后的生物微型电脑终于结束一段时间的操作,回过头看,发觉东缪音被他举起,忽然失去了底气:“浮空...浮空系统准备完毕” “开。” 近藤村雨一声令下,索罗门按下按钮,五倍以上的重力加速度压下,挣扎着要起身的江桥和没有准备的近藤索罗门直接压倒在地,唯有近藤村雨在那红光加持之下,歪着头盯着江桥笑,他手一抖,握住东缪音脖子:“好儿子,我想杀了她,可以吗?” 近藤索罗门闻言眼睛睁得浑圆,说不出话,近藤村雨仿佛也不是为了征求意见,手掌与江桥掐出的紫青印记重合,肩膀上的红光大作。 “有什么力量再不用的话,她可就死了哦” 近藤村雨对着江桥哈哈大笑,目光里全是混乱和癫狂。 加速度换了个方向,舰船显然浮空而且正以某种加速度朝着某个方向飞快飞去。 “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接下来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不过她会比我们都先死。” 江桥目光一凛,眼中世界变慢,那三人如三维投影一般,出现在禁止的现实世界里。 筑安根说:“现在的你若是想要用这力量,会失去很多” 确认整个世界真的停止,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停止了的现在,江桥这才发觉,这似乎是落入了和现实很相近的虚拟现实之中,这么一想,破碎的石砖、绿草和镜面的碎片在这房间里延绵。 “将来会堕入无能的谷底,会失去拥有的一切美好,会你牺牲掉你光辉无限的未来,因为这力量万泉和现在的你不相称”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这是代价。” “你做好觉悟了吗?” 筑安根说着,夏塔拉·考文垂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抱住江桥伤痕累累的手臂,他发现矮小的夏塔拉忽得长高了不少,相貌也变得成熟,通体肌肤光滑白皙,但江桥起不了一丝**,只觉被抱着的手臂在温暖他渐冷的心脏。 “没关系的”成年版夏塔拉模样的人凑在他耳边说道。 “我和‘她’会保...”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江桥僵硬地打断形似夏塔拉的女生想说的话语,现实世界的一切飞速流逝,静止将世界归还流动,他的眸子里转过一圈湛蓝色的光芒,这光芒还从发根处钻出,将头发包裹成了蓝色,一瞬才散进空气之中。 纵使被逐出颜平帆构建给自己的乐园。 近藤村雨见江桥站起,身上光芒大作,瞥一眼方才被他丢出的,掉在地上的那闪烁着明亮银白色光芒的东西。 “我也定要!” 江桥一抬手,身上的血痕以及伤口全被浅蓝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覆盖住。 他听到一声笑,抬头望去,是将东缪音丢向一旁的近藤村雨,但仔细品去,却又像是女孩子的笑声。 是颜平帆。 她的笑声远去,江桥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星空。 主张自己的正义。 尤尼康拿着红酒杯,杯中物一饮而尽,重重地呼了口气。 背着用能量屏障包裹起来的东戈登,避免感染和血液再度流出,许伪放开被他拖着的萧卓世,停住脚步,往空无一物的石堆看去,如同要望见不知道隔了多少房间以外的江桥一样。 他摸了下口袋里不停化为细砂的小晶体,暗自与神祈祷,望他曾窥见的、比克拉莉丝和奥维莉亚还要强大的那一位能够保护江桥。 “但那肯定是不可能吧” 许伪冷笑一声,背着萧卓世往快坏了的舱门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分晓 在近藤村雨的目光中,眼中装入星空的江桥正在抬头。 “莫忘了,我借给你的力量只有两分钟。” 脑海中,筑安根之声又起,已经抬起头来的江桥只觉一道红光直接冲击到他眼前,身体便径直朝后飞去,但满手血腥红光的近藤村雨却是眉头一皱,又奔向江桥坠落之处奔去。 方才这一拳头,实打实中了,脑袋瓜子都得打碎,可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一种透明而又柔软的力量,一拳过去却像是打在水中,没有施力的地方。 江桥一起身,一道红光自头上飞来,巨力又是将他掀翻在地。 近藤村雨却没打算停手,如同要将江桥捶成肉酱。江桥身子倾向地面,便只见拳头好似满天雨点,噼里啪啦捶在他身上,三秒钟里打出了近三十拳。 忽得一声脆响,江桥身上那给了近藤村雨近似于能量屏障感觉的东西裂出缝隙,表示肘部抬高,肩上的能量增幅装置在安装在后脑上的微型系统的控制之下增幅到最大,这台机器所能调动的所有“权能”灌入手中,防止手部受伤的浅粉色能量屏障展开在拳头之前,半秒功夫他便看都不看地一拳锤向江桥脑袋,却在半秒之后睁大了双眼。 江桥的手掌抓住了这足以将个体用能量屏障一拳打碎的滔天之力,如同接住一颗飞来的网球一样简单。近藤村雨刚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听得手上粉色屏障发出刺耳声响,他便一把将手抽开,整个人往后退去。 江桥将手上蓝红混合的光芒甩去,被溅到的地面一瞬爆炸,如同惊雷平地炸响,烟尘飘起之时,往后退的近藤村雨冷笑一声,一拳打入烟尘之中,奔去其中的江桥被这一拳正中额心,整个人在半空翻了一圈,落在地上。 烟雾被这一拳直接打散,巨大的空气流动从洞口上涌,江桥方才那十分随意的一甩而出的混合杂物,直接炸穿了船板,下一层混乱的房间清晰可见。 近藤村雨这样一看也觉得惊讶,身后挣扎起身,双手无力却还是举枪瞄准近藤索罗门的东缪音刚落入他眼中,如同野兽一般的求生本能便让他猛地朝后翻去。 “老子才是你的对手。” 在他睁得近乎涣散的目光里,江桥如同飞起一般的从上空一拳砸来,手上的湛蓝光芒亮得好似颜色诡异的太阳,近藤村雨身形一歪,空气扑打在脸上时他已经朝外滚出几圈,缓缓起身,地面上却已经被江桥砸出两个坑洞。 脑中筑安根的声音回响:“还有二十秒” “二十秒后会怎么样?”江桥喃喃自语。 “你会死。” 回答他的是冷笑一声的近藤村雨,红光拖过好似闪电的轨迹直冲江桥面前,江桥咬牙切齿,心一横,把能量屏障运到了极限,一头直接磕在对方的拳头之上。 江桥未曾想过这份力量是这么的强大,但也未考虑到这份力量竟然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几乎只需要运作几次就能充分地调动起来。 那种湛蓝颜色的光芒,加上这身体素质的极限增幅,即便别人告诉他这种力量并非是魔力,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只奈何这魔力量少得可怜,江桥方才所感知到的、从自己双眼源源不断抽出在胸肺处汇聚的能量也只有一个紧握的拳头大小,在自己这适应的过程里,现在只有一个乒乓球那么大。硬要加以计算,恐怕只是在虚拟世界中的五十分之一左右,而且它还因正在给江桥提供强而有力的力量增幅而不停的消耗。 近藤村雨那红色的东西应该也是魔力光才对,但与自己相反,他好似并非是从体内激发,而是利用那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仪器,如同生生不息的火山,喷涌出鲜血颜色的岩浆,从外部将器官包裹,表现出强大的战斗力。 一记能将一切打碎的攻击撞在江桥头上,魔力屏障的保护之下江桥只是向后仰去头昏脑涨,如同被迎面飞来的棒球敲了一记,但却没有失去意识的他心头一动,聚在拳头前端的魔力屏障在压缩空气之中应声碎裂,空气的冲击直接将又要袭来的近藤村雨应声震出几步之外。 江桥粗略一试,那乒乓球状的魔力应生生少了五分之一,一晃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目的鲜血红光袭至前来,江桥手一挥,临时搭建的五层魔力屏障硬是被这一击捶烂三层。 近藤村雨见得那屏障后竟然还有几层,一瞬便要借力踏开逃离,谁知他一腿踢在屏障上,江桥竟恰好将屏障解散,他身形不稳,抓准机会的江桥便是蓝光一拳挥出,破空之声与风压径直将他身后的瓷片全部压碎。 一瞬,江桥手上的蓝光直接涣散。 他虽是心惊,但却也念头凑起,后腿一发力,腰部力量扭上拳头,一记能让他感受得到崩拳力道却非以‘崩拳’起式的攻拳直接砸在近藤村雨的右肋之上,饶是有粉红屏障作为抵挡,这一力量还是硬将近藤村雨给掀翻在地。 “父亲!” 完全陷入看戏模式的近藤索罗门呼了声举枪便要射击江桥,却只见一声枪响,漆黑子弹从他身前十几厘米处飞过,吓得他只得开启淡蓝色的魔力屏障,转头看去,用力支撑着自己的东缪音的枪口冒着白烟。 江桥用力催动魔力,明明胸口中残留五分之一大小的乒乓球形状的魔力,但却怎样都调动不起来。 “明明可以碾压的局面,你还能打成这样?” 脑子里传来的是江桥自己的声音,他一咬牙,忽得察觉到了某种东西。 “你打不穿这个屏障的” 近藤索罗门见蓝色屏障出现,忽然笑得狂妄,完全不顾近藤村雨与江桥的交战,也不管震动颤抖得快要坏掉的船只,只是笑着往东缪音这边逼近。 “再过几分钟,这艘船会撞上油井” 近藤索罗门的瞳孔缩得不能再小,他手指极尽全力的张开,摸着脸和头发,咧开嘴,好似丧家之犬。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再爽一次吧?” “你看你,忍成这样,早就春水泛滥了吧?船上还有药...” 近藤村雨仿若没听见索罗门的话一般,盯着江桥,脸色平淡。那红色光芒已经把全身上下都给包裹起来,江桥将许伪给他的结晶体握在手心,却也是发了狠,一把朝近藤村雨冲了过去。 只得一拳,空气中的一切元素好似都听近藤村雨的调动,巨大的风压像是挥起的大手,朝着前方冲去的江桥身形不稳,对方一拳挥下并未打中他,他却因风压朝后飞去。 呼啸的风声里,东缪音分明听得江桥唤了他一声,失神之际,近藤索罗门直接便冲了上去。 东缪音吓得往后撤退,在缓缓从凹陷下的墙壁中滑落的江桥的视线里,东缪音退出了房间,近藤索罗门的狂笑声还在。 近藤村雨的躯体挡住了他,将他整个人抓着提了起来,张着嘴巴准备说什么。 轰。 一声枪响,只见房间之中蓝光忽得黯淡,接着消退,随后便是谁人倒地的声音。 近藤村雨一脸不敢置信的向后看去,近藤索罗门从门外向内倒去,眼瞳涣散,血液从身体的空洞中慢慢溢出来。 “‘权能’第二调用者失去生命活性” 没有感情的ai在舱室之中通报着将‘权能’调用权限交换给第一所有者近藤村雨。 满脸是血的东缪音颤抖着走进来,她越过近藤索罗门的尸体,踩在不停扩大的血池中,往枪口里塞了什么东西,将手枪举起。 漆黑的枪口冒着白烟,烟中混着浅蓝色的颗粒,向上飘去,洞口直指近藤村雨,东缪音目光坚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命运没有理由 装载在后颈处的生物电脑为自己传达着周遭的信息,其中包括了ai系统发送的指示,也包括忽然接入的舰船‘权能’。 突然增加的占用在一瞬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产生了些许沉重的感觉,但更难接受的是,近藤索罗门忽然在他面前死去了。 近藤索罗门这人到底有多么下作,近藤村雨自然清楚,但是他有多么值得自己信任,他想整个世界只有他能明白。 他和近藤村雨虽然拥有完全不同的人格外貌和处事法则,但却拥有着近乎相同的信念和对世间的看法。 没有人比他更让自己信得过,即便他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 那是超乎于性格、行为之上,更为难以述说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信任似乎是从生而为人更加本源的地方展开的。 东缪音打在扳机上的手指头还未来得及扣下,便只见的一具庞然大物朝自己袭来,反应不够快的她直接被撞倒在地,打了几个滚后撞在杂物旁,她支撑着起身,正要将枪拾起,却那飞来的那庞然大物竟是江桥。 近藤村雨不知为何,只是走到近藤索罗门身旁来,对于东缪音没有任何兴趣。 察觉后背传来剧烈疼痛,好似有什么骨头折断的东缪音含着泪拍打了几下江桥,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唯有心跳跳得飞快,但却翻着白眼,好似被打晕过去了一样。 “你看,真是个废物” 江桥一听声音,回头看去,发现一个似笑非笑的自己正‘啧啧’的评论着眼前的什么。他看回前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角从身体之中抽离,站在露出光洁后背的东缪音后。 竟然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观看着现在舰船发生的一切。 “舰船的能源切断和开启已经接到近藤村雨身上” 筑安根的声音起,江桥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右手,还未看去,年幼的夏塔拉便走前了些,仰着头看自己,好似在征求意见,却一言不发。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江桥本想问出口,却只见她踮起脚,将指尖抵在自己嘴唇上。 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你已经没有办法了。失败了。” “你将害死东缪音,害死东戈登,害死许伪,害死萧卓世,害死船上所有人” “怎么办,很痛苦吧?”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从背后绕来:“只有我能帮你,帮一个连机会都掌握不住的你。” 筑安根走上前来,看着江桥,神色黯淡:“近藤村雨的目标是海上的钻油井,发生泄漏的话,不仅仅夏区会有影响,恐怕周遭所有区域都会遭到十分严重的破坏”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依旧站在自己背后,他幽幽说道:“你只能依靠我了” “不是犹豫不决的你,而是我” “只有我,才能赢过他” 江桥闻言,望向筑安根,两人目光相接,冰冻的现实世界的时光又开始运作起来。 东缪音的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在江桥身上,忽得,怀里的他一抖,双眼缓慢睁开。将近藤索罗门搬到一旁安稳的地方、满身是血的近藤村雨如同感知到什么一样,缓缓回头。 江桥按着东缪音的跪在地上的膝盖,身体好似疲倦至极一般的缓慢抬头,眼泪满眶的东缪音见得他睁开的眼睛和疲倦的笑容,眼泪好似雨帘断裂,晶莹泪珠从眼角滚落。 江桥好似在笑,又好似没有,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逸致,竟然伸出手揩去东缪音眼眶上的眼泪,一颗泪珠在自己的指甲上流动,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后面!”东缪音被这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却也同时注意到近藤村雨以近乎三倍世界纪录的人类移动速度朝这边靠近,拳头如同挥起的铁锤,或许十分之一秒后就会捶在江桥的后背上。 这种力道,若是将江桥拦腰捶断,东缪音都不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她只得抓着他要往一旁倾斜要躲开这一击。 奈何她只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和现在人类三倍身体素质以上并且还有魔力加成的近藤村雨比速度。 眼看着一拳就要下落,江桥忽得打了个响指,一声好似砸在钢筋上的沉闷声响盖过上方炸开的炮弹声,近藤村雨只觉自己一拳如同打在了钢化玻璃上。 在东缪音的眼中,江桥的漆黑眼瞳正如同流出鲜血般往外运送着赤红,他一回头,那巨大而坚韧到让近藤村雨感觉诡异的魔力屏障向内凹去,骤时像蹦床一样弹出,巨力突兀涌起,近藤村雨直接砸进方才那墙上坑洞之中,竟硬生将钢化的墙壁轰出人形洞口,临时展开的淡粉色魔力屏障碎成了一地。 江桥缓慢的从地面上站起来,看向东缪音身后,冷笑一声:“这才是魔力的真正用法” 东缪音身后的另一个江桥沉默以对。 说不出话。 江桥的身体走向挣扎起来心觉不妥的近藤村雨,每踏出一步,地面都应声崩碎,走过被红蓝二色的魔力光炸出的坑洞旁时,地板发出高频的颤鸣,淡蓝色的魔力屏障自他脚下展开,马赛克顿时一散,那地板竟全数崩碎落下,在东缪音和江桥中间,是长达五米的沟壑,底下直接便是下一层的房间。 “不喜欢的东西就要全部拒绝掉,这样才是生而为人的活法。” 江桥朝东缪音挥手,还以为他又是自言自语的东缪音往后望了一眼,发觉什么都没有后,才知道他在说的竟然是自己。 江桥摆了下手:“等下见” 话音刚落,东缪音瞳孔一缩还未说出警醒的话语,便只见一只血红拳头自后贯下,江桥与一团红光直接落到下一层去,砸出巨大的声响。 东缪音喊出声来,眼泪直流,但她身后不知道为何能以这种形式存在的江桥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江桥,说话几乎不经过大脑,做起事情来只遵从那时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什么全部拒绝掉?这世上哪有那么顺利?要拒绝掉需要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本钱,东缪音有什么呢? 但是,即便是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也比自己自以为为她好的不作为好得多。 原来从监狱出来后,自己脾气好了不少,也不会轻易想要发怒的原因并不是自己克制下来了,而是把它分割出去了啊。 想到这点,江桥有些许难受,手指动了下,夏塔拉便以更大的力气抱住他的手掌,什么话也不说。 一道血液从下方喷洒上缝隙,吓了一跳的东缪音从上朝下看去,只见江桥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机器,另一只手竟是抓着一只手臂,而近藤村雨则退后了几步,双目圆睁,似乎在寻找机会卷土从来。 “你也是可以的” 提着手的江桥看一眼机器,似笑非笑:“打不过人就改造自己,那按你这么改造,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打赢我师傅了吧?” 近藤村雨脸色苍白,但仍然微笑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那江桥呼喝起来:“谁准你他妈说话?” 下一秒,近藤村雨只觉重力压身,巨大的能量屏障直接将他砸在墙面上,如同要将他压碎一样的施加着强大压力。 “你倒是强大给我看啊?” 江桥在魔力加成之下的左腿一踏地面,烟尘顿时滚上缝隙,呛得东缪音睁不开眼,趁着这间隙,他一弹空气,只见能量屏障中近藤村雨的另一只手顿时被碾成了肉酱,除去炮弹炸裂的巨响和船身似乎快要断裂的哀鸣,整个房间甚至通道里都回响着近藤村雨的喊叫声。 “我还以为你是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江桥冷笑一声,屏障一撤,原本上面沾染的鲜血便混杂着残存的魔力在地上溅开血花,近藤村雨直接跪倒在地,那一滩肉酱慢慢地从墙壁上滑落下来。 江桥一踢腿,‘破浪’的力劲直接踹断近藤村雨的右脚:“你祸害缪音,我拿你一只手,害我,我捶烂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你弄坏我师父的腿,我踢断你一条腿,不过分吧?” 江桥顿下,手一翻,近藤村雨的左腿往后倒折,他发出闷哼差点晕过去,却只觉一股魔力从伤口窜起,硬是将他的精神吊了起来。 “杀了那么多人,毁你另一条,也不过分吧?” “然后。” 这江桥还想说什么,忽得,神色一换,原本在另一个角度上看着的江桥突然感觉身体回归了控制,视角忽然交还给了自己。 回头看去,烟雾散开,除去东缪音满是害怕的目光外,夏塔拉正浅笑着跳下来,走到自己的身边,将手背在身后,看着眼前还喘着气但已经命不久矣的近藤村雨。 近藤村雨也仿佛见到了夏塔拉一样,瞳孔缩起来,倒吸了一口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夏塔拉见状,将食指比在自己唇前,一言不发。 “这具身体,现在还是他的” 筑安根的声音传了过来,与她争辩的第二个江桥闻言冷哼:“你能期望那个废物做什么?” 江桥转过头,夏塔拉也朝他笑,不过那个笑容对比近藤村雨的,更显出几分信任。 她相信江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江桥掐着近藤村雨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随后,左手一同掐上,一瞬间,脑子里循环反复的流过无数的思绪。 “你看,他又要开始想了” 同样跳下来的另一个江桥对着丝毫不搭理他的夏塔拉·考文垂说:“他就只会这样,不停地想不停地想” “他以为自己能想出些什么东西,无非就是在犹豫之中后悔,犹豫之中放弃而已”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次次都是这样,他的考虑对世界毫无益处” 似乎还真是这样,江桥直盯着近藤村雨那几乎快死去的虚弱表情,手上的力量放轻了些。 “直接杀了他!”那个江桥大喊起来:“好好想想他对缪音做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生气到想碾碎他的手臂,想打断他两条腿。 “你闭嘴” 筑安根一发话,那江桥还当真什么都不说了,只听筑安根又幽幽道:“刚才那两个是你趁乱,现在这个人,必须由他自己做决定” “无意识的杀人和有意识的杀人是不一样的” 筑安根走到近藤村雨旁,看着江桥。 “你让东缪音明白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认清了现实,那你自己呢?” “你现在杀了他,就会夺走他的生命,好好用你的思维考虑,如果是江桥,那个想要保护可...颜平帆的江桥,喜欢着颜平帆的江桥,想要变得强大的江桥,应该会怎么考虑?” “用用你那唯一让自己自豪的、所谓设身处地的思维想一想。” 江桥呼了口气,目光涣散,表情僵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比较好。 世间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近藤村雨坏事做尽,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这艘船,这艘船肯定和东戈登有关,所以东家兄妹才会出现在这艘船上。这个目的,本身就很可悲。 说到底,他的一切都是执着于东戈登,而东戈登那个废物自己是知道的,嘴贱,做事又自私,而且和自己一样,优柔寡断。 考虑太多事情,但别人并不会考虑那么多,即便是将自己的想法尽书在纸上,别人也绝对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在现实之中,在远大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面前,隔着的就是无数的细碎。 另一个自己说的是绝对正确的。 在依底安的这近一年里,他所做出的每一个思考几乎都带来了不好的后果,但说到底那种思考真的有意义吗?就像是现在站在近藤村雨前纠结着要不要杀了他一样。 不杀他,这艘船会撞上油井,这是命定的事情,而作为江桥,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他,所以江桥明白自己的犹豫只是在寻觅理由,一个杀了他的理由。 可自己能举出的理由也有无数个,那这种思考到底有什么意义? 江桥忽然明白了。 近藤村雨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无论多么变态,一路走来都也只是个普通人,他身上必定是背负着自己无法操纵的命运才变成这样扭曲,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所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他那惨痛的过去,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黑历史,促成了他的发展。 有过难以磨灭的痛苦,就能让人原谅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吗? 江桥双手一用力,近藤村雨瞳孔睁大,逐渐失神,不知道他看见什么,竟然对江桥露出了笑容,江桥莫名的手一软,但身旁那另一个自己还未做出嘲弄之声前,他往前一推,近藤村雨的头便翻了过去。 他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筑安根长长地呼了口气,那江桥哼了一声,不予置否地消失,低着头下,夏塔拉面露难过之色的拉了下江桥的手。 江桥僵硬地抬起头来,反光的墙壁上,他看自己的表情有些扭曲,但他发现自己有些开心。 发自内心的开心。 依底安这一年之中受过的委屈,遭遇的痛苦,一切都在脑中纠结,最终化为新的信念,纠缠在江桥的脑中。 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认知错误。 这个世界,并非做任何世界都需要理由的,所以,这个世界并不欢迎人类思考。 人类一思考,命运就发笑,既然思考和理由都无法改变命运,那它们就无法作为自己贯彻自己正义的武器。 所以江桥放弃了对理由的思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船沉 在左多的眺望之下,飞上半空以快要接近航空飞机的速度飞行的舰船忽然在某一炮击中之后,半空滞停。 长长的舰首垂直调转九十度,在这大幅度的上下偏转之中,船身发出撕裂的声音,舰身崩裂,下方淡蓝色的升空系统忽然熄灭,整艘舰船以倒栽葱的形式,直接插入海水之中。 海水好似要吞没天空一样高高涌起,几艘武装直升机被这猝不及防的海浪袭击,若不是反应过来的飞行员反应极快,恐怕几艘直升机都得被海浪卷进去。 “成功了呢。”左多笑着说。 “那你该把枪放下了” 双手高举的许伪声音冷漠,左多听言,‘呵’的一声:“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屏障没能量了?” 许伪瞥了眼被医护人员送上应急军用车的东戈登和萧卓世,依旧面无表情:“那左组长想怎么处置我呢?” “就别叫组长了吧?”左多目光锐利:“六组里根本没有你的代号” “嘿” 左扬东目光自左多移至许伪身上。 这号人刚才救了自己,现在救了萧卓世和东戈登,但他不是六组的成员,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许伪应了一声,也不反驳,只是看向左扬东:“你相信我吗?” 左扬东皱眉:“你不是‘重击六组’的吗?” “我只是临时挂靠到你们六组的” 闻言的左多哈哈大笑:“你以为六组是什么机构,挂靠?” “嘿,跟你弟弟说话你插什么嘴” 许伪见左多气便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双手放下,如同没事人一样,在十几个人六组成员举起的枪里缓缓朝左多走去。 左多一声令下,也不管杜友明打算鸣枪震慑,先一步发动了射击指令。 十几发枪响响起,掩盖左扬东的阻止呼喊。硝烟味弥漫在空气里,但却没有一发子弹射中人类。 许伪右脸上拉出几道平行的浅蓝色痕迹,发着浅蓝色的光。 “左组长不敢开枪呢,明明让手下射击。” 六组成员全部没有说话,他们分明看见那些子弹打中了许伪的脑袋胸口四肢,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一点伤害的痕迹,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被破坏。 “手上的伤,疼吗?” 左多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枪已经落了地,许伪的手正抓着他方才被炸膛弄出的伤口,最终啧啧称奇:“你说你这人怎么就不信邪呢” 他手一抓,那机械臂竟然直接出现在他手上,左多手一挥退开几步,许伪面带笑意地将手搭在机械臂上,浅蓝色的光芒一起,机械臂的特制合金外壳竟如纸张一般被他捏轴扯碎。 他找寻着什么,最终才从里头翻找出个什么东西,将机械臂往地上一丢,看着手上一块平滑的水晶状物体,喃喃自语:“这块还挺大” 说罢,他还有意地瞥了一眼左扬东,左扬东眉头皱起,可许伪也不愿意在说什么。 “交出来” 忽得,大地震动,许伪顺着伸手讨要物品的左多那嘴脸往后看去,两只坦克车的炮口正对着许伪,再一看,包括左多在内的所有可能被炮弹击中的人员全部撤出了范围内。 “要我交出来,你们又不敢拿?”许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认为我挡住子弹的方式,是能量屏障?” 许伪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凭空一捏,远在百米外的坦克炮管忽得发出咯吱咯吱的金属撕裂声,梆地响起,两只坦克的炮台被巨力扯得转动,炮管相撞,径直折断,落地,滚到一旁。 巨大的手指揉捏痕迹还残留在炮管的断口处。 左多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人类能发挥出的力量。 “你拥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不早早使出来?” 虽然也是惊讶,左扬东很快反应过来:“拥有这种实力,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压制船上的人?” 许伪愣了一会,才“呵”了一声,仿佛对于这件事由左扬东来提出十分不可置信一样。 他手又是一握,整块空间以马赛克的形式朝外卷曲,露出漆黑如同黑洞的缝隙,只丢下一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后便跳入其中。 空间再度抚平,他如同一开始就不存在在这处地方一样。 许伪消失之后的气氛显得特别的突兀,左扬东沉默一会,面无表情幽幽说道:“我建议搜寻江桥的踪迹” 闻言的左多斟酌片刻,自从仙霞那一事件后,左扬东唯一表现过私心的只有在安雪彩的事情上,没曾想这第二次表达自己意图竟然是在江桥上面。 应该说又是在江桥上面。 但说句实话,左多知道自己想要控制许伪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掌握了人类之上的科技,甚至可以做出这种违背物理规则的事情来,那想要知道船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能从江桥这一侧入手。 思绪理清,左多立马调派距离沉船地点不到五公里的钻井平台附近安置的搜救组织,但却得到了对方‘海浪太大’的拒绝调令,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左多根本不想管,直接把通讯器给了一组长,不到两分钟,组长便完成了对救援组织的调派指令,并且也把刚才追着的小型军艇再度派出进行搜寻,‘牙璋’也放出了几艘充气式的海上浮艇后才缓缓掉头离开。 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左扬东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左多便忙着去和依底安的临时政府联络。 六组成员各自分散,有一部分也加入了寻觅江桥的队伍之中,以杜友明为首,进行海下搜寻,而两三位则回归原有任务,急急忙忙就离开了,好不容易举起的大半个‘重击六组’又开始七零八落。 没人给左扬东安排什么,他问了下萧卓世和东戈登情况,知道东戈登昏迷不醒后便离开。 左扬东一摸口袋,翻出手机,输入了江桥前些时候让他记得的手机号码,联系起岚山泷,接着又打了个电话给安雪彩后,打算去见岚山泷一面当面问问情况。 虽只是名义上本次行动的副组长,一组长依旧十分尊敬,几乎可算有求必应,立马调派一名军人开着车载左扬东去往找安雪彩。 东缪音的耳旁是沙沙的海浪声,她用尽全力地睁开眼,深得近乎黑色的天空落入眼中,深色的云的另一头被光鲜的颜色涂抹成橘黄的颜色,有些刺眼,她抬手去挡。 手腕很疼,好像脱臼了一样。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觉得胸口意外地闷。身体颤了一下,口中便一大堆咸味的东西涌出,逼得她不得不撑起上半身,吐了有一会才好过。 她低下头看,江桥给自己拼凑地衣服全被海水卷走了。 六月第一天的太阳快升起来了,那橘黄色的光越来越耀眼,东缪音寻觅起江桥的身影。 在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要将人压碎的加速度和调转方向的船头,自己的身体飞快地滑落,江桥射出的钩锁插住墙上的漆黑匕首,将自己勾住。 这脱臼是他弄出来的吗?好疼。 东缪音捂着手腕,站起来,全身的肌肤展现在带着湿气的空气中。 黎明之前本就寒冷,何况海风吹拂,但她却还是挺直身子,这才发觉赤着上身的江桥躺在沙上,双手枕着,仿佛在欣赏黎明来临。 江桥酸涩的眼睛里晃进一对白皙的什么东西,随后便被有伤痕的手遮挡起来。 东缪音跪坐在他的头后,仰头看太阳逐渐升起来。 太阳升起,初见时的血色已经褪下,全然成了橘黄,被云层掩着,就快伸出头来。 “这里应该是依底安吧?”江桥问。 “嗯”东缪音说。 “我真厉害,徒手过海” “嗯” 对话中断。 江桥抬手,拿手中那可芙香给他当护身符的晶体去碰她手腕,她身子颤了一下,但却没有避开,任由他轻瘙疤痕。 “疼吗?” “曾经很疼” “现在呢?” 东缪音晃了下脱臼的那只手。 他坐起身,看向城中,如果除去那烟气,这班看起来就像是平日的依底安一样。 东缪音依旧掩着胸部,叠着腿跪坐。 “吃鱼吗?”江桥捡起沾满沙子的刀,问另一只手遮着眼睛的她。 “生的就算了” 东缪音歪着脑袋,有些用力地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依底安市(上) 眼睛睁开,是陌生的天花板。 江桥记得自己正在抓鱼时,被海浪一拍就摔倒了,跌在什么光滑细腻的东西上,温暖柔软。 应该是胸部没错!应该是东缪音那让人垂涎的... “咳” 听得少女有些虚弱的假装咳嗽之声,江桥松缓手部猥琐地揉捏动作,歪头看去,引入眼帘地是一片平坦,他本以为是可芙香,抬头看去,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下。 是笑得看似温柔实则想将自己剥皮拆骨的颜平帆。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江桥感动得捏起手背想要确认不是在梦境之中,本来还想装模作样晾着他的颜平帆吓得将他按住,最后还是麻烦护士把带血的针头换掉了。 坐在床上的颜平帆和江桥见护士宣布弄完后离开,十分默契地呼了口气,先反应过来的颜平帆又想板起脸,江桥却先一步地握住她的手。 颜平帆生气地一甩,没能把这爪子弄开,江桥反而得寸进尺,刚换好针头的另一只手也缠了过来,弯腰搭在她另一个侧肩膀上,还没等颜平帆说什么就直接抱了上去。 “谁准你抱我的,松、松开是!松开...其、其他人看到多不好...” 颜平帆扭扭捏捏地挣扎起来,江桥像是缠人的藤蔓,她越是这样他抱得越紧,鼻子还用力地嗅了几下,久违的香气灌进鼻子,他觉得自己有些湿润。 眼睛有些湿润。 良久,颜平帆的手臂也环住江桥后背,发烫的耳根贴在江桥的脸颊上,她只是小声地说:“受了那么多伤,看着真心疼” “可能参加不了比赛了”江桥蹭着她脸,明显感觉到她侧了一下,但她越是如此,江桥就像要欺负她一样的往她身上压。 “那就把你赶出去” “我会流落街头的” “你可是某大家族大小姐的御用保镖呢,哼” “可这御用保镖最想保护的人...” 可芙香的影子在脑海里闪过,江桥没办法欺骗自己,颜平帆和可芙香对他而言都十分重要。 “嘿,连个谎话都说不出来”虽是这么说这,颜平帆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一年以来,你...” 说着,颜平帆抿着嘴,把头转了个方向,用力地在江桥脸上啄了一下: “你辛苦了” 江桥脸上暖了一片,大伤未愈的无力感袭来,但他就算挂在颜平帆身上,也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眼眶湿润的样子。 据颜平帆所说,江桥是被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孩搀上马路,走了可能有一公里多才遇到正好有事离开的左扬东,这才将受伤严重的两人送往医院治疗。 那个女孩自然是东缪音,颜平帆也去看过,据她所说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但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不睡觉的时候就是被一些位高权重的警察询问,有几个好像还是熟面孔。 “她还挺有意思的,被你勾搭上真是倒霉.....你到底还要抱多久啊!” 颜平帆踢了几下床头柜泄愤,用力地把假装脱力的江桥弄回床上,红着脸整理衣服,补充了不少久违的感动的江桥缩进被窝,满足的叹气后被颜平帆拿手劈了一下。 据她所说,是东缪音主动与自己攀谈的。 前天等了很久,那群警察走了,颜平帆趴在门口偷偷看了一下,东缪音面色苍白,眼睛有些睁不开,颜平帆便寻思着先行离开,却不料被她唤了一声,回头看,东缪音竟支撑着要起身过来同自己说话,连忙往她床边靠。 两人都互不相识,一番自我介绍后,东缪音才知道这个八竿子和自己打不着的人就是江桥曾经提过的那个女生,而颜平帆也才知道这人是被严仲私底下称作万恶之源的女孩。 两人聊过几句,颜平帆发觉东缪音与严仲描述的并不完全一样。 依旧怯生生的,说话十分紧张,一看就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一举一动似乎被自己构造出来的透明外壳包裹,一看便是那种很难独立的女生。但她似乎明白自己这一点,努力地想从舒适的对话环境中探头,与自己聊一些更加深入的东西。 有些可爱,不,是真的可爱。 “可爱到想抱着她在地上打滚” 颜平帆一脸痴像地看着天花板,这才记得自己对梁咏橘仿佛也做出过类似的评价。 两人都很坚强,至少现在的东缪音目中透着的光,与梁咏橘表现出的差不了多少。 “应该押着严仲去认错”江桥提议。 “他要是不同意的话呢?” “那就让咏橘骂他一顿” 颜平帆听言小声地笑了,门外的严仲见江桥好转得差不多,深呼吸几下打算假装自己刚到,刚探出头,却发觉江桥早就看向这边来,还挂着‘死萝莉控’一般地嘲笑笑容。 严仲去看望过东戈登,他并不与江桥等人住在同一所医院 可芙香原先居住的医院由于也在蓝色电浆落下的范围内,所以江桥等人所在的是比较远离市中心的另一个辖区的军区医院,是严仲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和左扬东搭上线,才得以进入这群病人入住,东戈登则是在同一个辖区的另外一所医院。 据严仲的说法,东戈登受的伤比较严重,必须长期治疗,所以左扬东让他在军区接受治疗到表现出平稳的生命活动后,就将他送往那一所去了。 严仲见到他时,才知道左扬东所说的比较严重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他几乎是全身是伤,手臂和腿打了石膏,上本身几乎全都缠上绷带,肋部的凹陷看得人后背发麻。 “总之是参加不了比赛了”东戈登笑着让严仲帮自己把秋季赛的邀请推掉。 弄成现在这样,严仲不知说什么比较好,东戈登曾救过自己一命,虽说这人欠抽,但是弄成这幅可以申请永久伤残的模样,他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旧友重逢,没聊过几句严仲便在他的请求下看望萧卓世。 相比严仲的记忆不清,萧卓世似乎对严仲印象深刻,聊起话来十分高兴,但不久严仲就发觉萧卓世目光中的愉悦里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那些快乐全是掩饰。 有点像过去江桥给大家的感觉,不过这他就没告诉江桥了。 程雏与严仲见过一面,但一直跟在可芙香那,他还以为江桥已经和可芙香说好将程雏暂时托付给她,与三浦新一联系确认可芙香可信后就没有多做考虑,毕竟他整天忙得很,两个医院来回跑。 东家妹妹那边他托颜平帆去看过,自己也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无论表达什么都是一脸冷漠的左扬东聊过。 左扬东与上一次见到的时候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这点让严仲有一点心慌。 快走的时候,刚醒的安雪彩迷迷糊糊地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见得有客人在才脸红红地与严仲打招呼。严仲眼尖,虽是认出安雪彩,但也只是假装初见的浅笑,直到要走了,左扬东送自己到宾馆楼下,他才听得左扬东整个对话中唯一有感情的一句‘谢谢’。 “这样啊” 江桥听言不胜唏嘘。 第一百二十四章 依底安市(中) “你醒啦?” 男人抬起头,只听得脑海里传来滋滋的声音,视线显示出一种浅黄色的浑浊,他挣扎着要起身,身旁的男子连忙按住他:“先别动,你的手我还没配置好” 手?配置? 男人听言,本想动一下手臂,却发觉自手肘之下的地方全部没有感觉。他转过头看,身边身穿大褂的男子正拿着螺丝刀为自己肘部以下的漆黑手臂做些什么。 不,这不是他的手臂,男人清楚地记得。 “怎么说呢...” 陈雾聪歪起头,他知道要接受这一切很难,但还是必须告诉他:“你的右手右脚全部没了” 男子一听,忽然冷静下来,对,这才是他的记忆。 一个昏暗,带着湿气的地方,只有一个光明的不规则口透着光,一个戴着眼镜很有气势的男人让人砍断了自己的右手右脚,然后又有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嚷了那眼镜男几句。那眼镜男便面露些许不悦地让人给他打针,剧痛袭击。 他的记忆停留在那站在门口的男人转身时赤红双瞳上,之后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你身体里的毒素我已经去掉了,但手臂还是有点问题,因为你的上臂皮肤溃烂,所以我直接用人造皮肤换掉了” 说到这陈雾聪瞥了一眼男人身后,嘟囔起来:“那个混蛋知道你在那怎么就不先把你弄出来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向自己上臂,发觉颜色什么的并没有变化,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啊,对了...你的喉咙也被他们烧哑了”陈雾聪有些难过地说,他伸出手在男人后颈摸索,将一个手机充电器插头装入:“不好意思,我改造了你大部分身体,装了一个小小的生物电脑,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男人试着动了一下嘴巴,带着杂音的机械声传出:“好厉害的科技啊” “没想到你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陈雾聪不好意思的挠头:“其实你的眼睛也受伤了,我还想征求你的意见,现在只是用普通的传感器,我想给你装上义眼,那样就更厉害了!” “可我没钱哦” 机械的声音里混着滋滋的杂音,男人专注地在脑海里重念一遍,声音才变得清晰。 “有人给我钱,诺”他说着朝另一侧努嘴,男人转过头,看得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睡着的男人。 他眨巴眼睛,眼中的浅黄色褪去,真实的色彩映入世界。 陈雾聪压低声音的解释情况,说罢将精心切割的平滑晶块放进义肢中,一瞬,男人感觉到被电了一下,在陈雾聪的授意下,他支起身子,看着自己手臂,漆黑小臂与上臂的角度慢慢改变。 “一开始有点迟缓是正常的,很快就能适应了” 听陈雾聪这么说,男人又张合了几次,发现越来越熟练,甚至连手指也能自如运用,陈雾聪有些欣喜的夸奖他,但他却没什么实感。 “醒了啊” 似乎是被他吵醒了,椅子上的许伪睁开眼睛颤了下身体,露出笑容:“喜欢吗?” 男人也说不上喜不喜欢,皱起眉头,问:“你们救了我吗?” “他救得你”许伪指着陈雾聪。 “谢谢”男人看一眼陈雾聪,又转回头向许伪重复一次。 “你希望我给你们帮什么忙吗?”男人抬手,机械臂挠了下头,看得陈雾聪啧啧称奇。 “只是希望你能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而已” 许伪幽幽地说着,声音好像来自空山深谷。 “这些力量,全都是为了你能够做自己想做的、要做的事情而给你的” “要说帮什么忙的话,不违背你心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忙了” 男人听言,似懂非懂地垂下手,手臂一放竟然把床都给砸凹,把陈雾聪吓了一跳。他看着手臂和腿,眼睛聚焦,机械臂和腿上的条纹亮出了蓝色的光芒。 “谢谢”他又说了一次。 遇到可芙香是两天后的事情了,特地从仙霞赶来的颜平帆和严仲几乎日夜守在江桥身边,今天颜平帆有些事情要回一趟仙霞,本来江桥想让严仲陪着颜平帆好让自己放心点,却被颜平帆一句“没人看着你好继续出去受伤是吧”呛了一通。 当然,严仲是不会看着江桥的,所以把他留在这里唯一的用处,就是被江桥支去跑腿好让江桥趁机见朋友一面。 几次手机坏掉,江桥早就把可芙香的手机号背下来了,拿严仲的手机联系了一通,发现接电话的是辛莱卡,只听他说了句‘等等’,几十秒后他就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之所以能来得这么之快,是因为可芙香又一次住院了。 江桥追问是否受伤,但辛莱卡只是否认,说是基因病,江桥不信硬要去看,却听门外一声闷哼,穿着宽松病号服的可芙香皱着眉头走进来:“这都不信,那你看看我身上哪有伤?” 辛莱卡虽惊讶于小姐竟然会偷偷跟来,但还是在她略显责怪的目光里退到门边,将门关上。 可芙香的头发剪了,原本染成渐变的亚麻色的下部剪掉,眼前的棕色瞳姑娘一头黑发,看起来比以前文静得多。 挺好看的,江桥心想。 可芙香坐到床边来,江桥撇嘴:“真没伤?” “好好的呢,小雏也没有伤” “这外号怎么那么青楼头牌” “色魔。” “说正经的,真没伤?”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嘛” “脱了。” “色魔。” 毫无意义的对话却让两人都感觉到了安心,江桥示意她摊开手,他将手上攥着的蓝宝石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救了我一命” 对于那奇妙的魔力流动,江桥说不出个大概,但他敢肯定,肯定与那长得和可芙香相似的‘筑安根’有关。 那就只能是这石头的忙了。 “我还以为你肯定弄丢了呢”低着头的可芙香似乎在小声抽泣。 “别小看我,据说我直到进了重症还一直握着呢” 这倒是听颜平帆说得。 “不信!” “问缪音嘛!” “缪音...”可芙香叹了口气,江桥心领神会。 颜平帆和严仲碍于自己的情况,不希望有事情影响到自己修养,所以在东缪音的事情上肯定有所隐瞒。这点江桥是绝对清楚的。 可芙香去看过东缪音一次,她面色很差,身体消瘦很多,有一次去的时候她正全身发抖,护士给她注射什么镇静的药物还是什么,可芙香看着心疼就退出去了。 在门口坐了一会,可芙香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打算离开时,护士却唤自己进去,说是东缪音的主意。 满头大汗的东缪音一边擦着汗一边虚弱地与可芙香聊天,可芙香发觉她语气虚弱至极,但总是如此,她还是想说多一些,如同不这么做就会被什么怪物追赶上一样。 与完全之前那个封闭自己的她不大一样。 据医院的检查,她体内有一种加强**的成瘾性药物,并且她已经成瘾,需要住院戒除和心理辅导。 她说这些的时候几乎一脸平淡,只有谈及性时脸红了一下。 可芙香愤恨地骂起来,心头好似刀割,眼泪直流,她知道东缪音绝不是会去寻求毒品解脱的人,这样的她却落到这个下场。 在被人问询的时候,她得有多痛苦呀,可芙香心想。 抬头看去,东缪音已经睡着了,眼角挂着一两颗泪珠。 江桥听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脑袋一时缺氧,靠在床头的木板上。 接下来她的路会怎么走呢? 江桥问及依底安市内情况,据可芙香所知,官方通报的消息显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恐怖分子袭击,六月一日凌晨零点,他们驾驶私人飞机在半空向居民区和政府区域投放炸弹,‘明宫’集团包庇恐怖分子和提供资源,所以被同时肃清。 “呵” 江桥冷笑一声,这种愚弄他倒是考虑过,还想了一下要怎么隐藏能量屏障和那舰炮发射的毁天灭地之光,没想到一个恐怖分子的袭击直接概括过去。 那群不知情的平民们死得有点不值当。 “他们说这群恐怖分子和五年前那群是同一批” 可芙香见江桥颇有讽刺意味的笑了,忽得想起来这点,补充道。 这就更搞笑了。江桥想起生死不知的孙逸轩,更加难过。 “这种事,到底有谁会信啊!”可芙香粉拳紧攥。 “现在知道真相的人不信”江桥喃喃道:“以后不知道真相的人,谁说得清” 可芙香看着江桥,有些发愣。 “你这混蛋!” 江桥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拳头就捶在江桥心口上,被这么一下,江桥咳嗽起来。 “你也不怕把我的心脏搭桥砸断了!” “心脏...没、没事吧!” “还真信了啊你这笨蛋...” 可芙香见状就又要一拳捶来,江桥随意手掌一裹,问:“成啦,知错啦,可大小姐这么瞎打就不怕把贴身保镖打死了吗?” “死了最好了,你这混蛋,次次都去冒险,像船上那种,是你去的地方吗!你能快得过子弹吗!” 快不快得过江桥倒是不敢说,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子弹估计打不中自己。 “那就把缪音和你东哥放船上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可以交给别人去救嘛...” “嘿,那群废物!” 江桥把许伪的事情说给可芙香听,她听闻,毫无怀疑,全然接受:“这么厉害!” “你更厉害啊!听到现实中出现了魔力,好歹惊讶一下嘛!” 可芙香听言点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哇~好厉害啊~竟然有魔~力~” 沉默,接着便是两人发自内心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只会那种阴沉的笑容”可芙香掩着嘴戳着江桥的脸。 江桥细想,之前似乎很少在可芙香面前表现出这样的自己,看来是因为见到了颜平帆的缘故吧。 “你也有点变了。”可芙香说。 “比如?” “不那么阴郁了,刚来依底安的时候你那样子就跟全人类欠了你一家幸福一样...现在的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有点欣慰”可芙香说着占便宜的话,嘴里冒出嗤嗤的笑声。 “我也有办法让你一夜成长的” “住口啦色狼!” 江桥弓着身子朝可芙香探出头来,深呼吸了几下,可芙香一愣,觉得他有正经事要讲,正襟危坐。 “缪音似乎和我挺像的,她朝现实迈出一步,朝真实的自己前进,我也要朝真实的自己前进才对,毕竟我可是能做出这么多大事的人” 的确,江桥来到依底安后做的都是别人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的大事。 “行啦行啦,你最厉害啦,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啦!”可芙香敷衍地笑着。 “不想听听我的心得吗?”江桥招手示意可芙香头伸过来,可芙香感觉他或许要拍自己脑袋或者什么,双手捂着头还笑着探过去。 江桥支起身子的双手忽然挥起来,以为猜中意图的可芙香笑出声来紧闭眼睛。 一瞬,只觉得嘴唇温热,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心脏多跳了几拍,直到江桥移开嘴唇,她还是紧闭着眼睛,只是嘴唇微启,嘴里说不出的苦涩。 “你心中明明有更喜欢的人...” 可芙香睁开眼睛,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跪坐在床上的江桥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我决定要诚实地面对我自己” 江桥直盯着她:“我喜欢平帆,也喜欢你,我要保护你们两个,为此我会变得更强,变得更强,强到谁都伤害不了你,伤害不了她” 被掉泪的可芙香认真地看着,江桥也有些脸红,但他怎样也不想移开目光。 语言和考虑都是贫乏无力的,为行动寻找理由只是逃避。 光是说、光是想毫无意义,如果可芙香不愿意接受自己,如果颜平帆不愿意接受自己,江桥也下定决心,绝不会让这两人受到伤害。 绝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哪怕世间因为自己而再无正义,纵使被放逐出和谐的乐园,他也要保护好身旁的人。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哪还有正义可言。 这便是江桥的执着了,近乎偏执、近乎自负的执着。 忽得,可芙香有些凉的嘴唇触感又从自己的唇上传来,有些惊讶的他怔怔看着脸红到耳根的可芙香。 她见江桥,不好意思地想把头移开,但江桥又凑上来,鼻息交叠,惆怅的心情借由唇舌传递,两人的手掌紧紧地扣在一起。 放在床边的,被叫做‘龙牙’的蓝色宝石闪了一下,不过两人谁都没看见。 第一百二十五章 依底安市(下) 左多呼了口气。 上级对自己的处理不能说特别满意,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里头的确是左纺出了不少力,但左多的处理还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写几分报告糊弄一下就算过去了。 毕竟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普通的地方帮派竟然有那么强大的武器。 据科研部的考据,那艘沉没海中的船只是远古人类曾经建造过的‘日路级’系列的其中一艘,虽然做了许多的改动,比方说两门防御舰炮和那奇怪的主炮,但其他细节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在钻井平台附近,军方指挥建设一圈搜查带,对外宣称是钻井平台的海下勘探,实则是六组安排的人员进行船只的打捞作业。 船体在海下崩解,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元件随着海洋飘荡,也因为这个原因左多非要快速的打捞,避免这些东西被别的区域获得------特别是就在夏区附近的大和区和印区。 总之,近日六组忙得很,身为依底安调查小组的总负责人左多即便回归六组本部,已经不再是总负责人,一大堆的报告和检讨通报也需要他自己来写,责任也得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与之相反,左扬东如同一个吃干饭的观众,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本来就是如此,去依底安,美其名曰是左多强硬指派自己去公干,实际上,他只是和安雪彩去那头玩耍和安居而已。 不得不说,在依底安的日子里过得真的十分地有限,每天和安雪彩不被任何人拘束的自由生活,以至于安雪彩上飞机前都有些许不舍得。 “回了仙霞,我们找一间差不多的房子继续住” 本来只是安慰的话,安雪彩听过却发愣,痴痴地笑说左扬东好像变了一个人。 坐在直升飞机上的左扬东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是否当真变过?如果有变化,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恐怕还是与江桥有关。 在回仙霞市前,左扬东去看望了一次江桥,那时可芙香·文森特的保镖站在门外,他便上去搭话。 沿着马路直行的车偶然看见赤着身体的东缪音和昏迷的江桥时,左扬东的反应比他自己想象地还不冷静,连忙让司机掉头将他们两人送往医院。 之后他也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让杜友明查了下江桥的通话记录,发现江桥有十数个没接的电话,翻开他那屏幕碎裂的手机操作了挺久这才找到找到那电话的主人,联系过后好一会才看到他们赶来。 其中自然也有这自称辛莱卡的司机,也有此时正与江桥才门内相吻的可芙香。 左扬东确认自己坏了别人好事,连忙将门带上。眼见身旁辛莱卡脸色深度十分之大,不敢言语,沉默片刻,敲了几下门,直到江桥唤他一声才敢进去。 可芙香红着脸从床边转身,拾起床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后狠狠地踢了柜子一脚,接着就像逃一样地从房间里冲出去。 江桥看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左扬东坐下,江桥问及今日来的目的,不只是方才那一幕震慑过大还是如何,左扬东一时间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缓过一会才说来看望一下江桥身体如何。 江桥的表现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但两人也没聊什么东西,因为江桥凡是问,左扬东都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了。 比方说江桥很好奇的,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也是发生了类似舰船的事件?” 左扬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他只是摇头,说“一切都还不确定,我们也都不清楚”。 “但只能说性质类似” 觉得这样敷衍江桥不好,左扬东又补了一句。 “许伪呢?” “...不知道...” 江桥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左扬东虽未表露神色,心里也很无奈,别说是他,重击六组的次一级搜索不对都没能发现他。 两人又是闲着坐了一会,左扬东看看时间便准备走了,江桥目送他离开,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严仲与左扬东擦肩而过,才门外聊了几句,听得严仲笑声江桥觉得左扬东很可能只是顺路来看望一下自己而已。 看望江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严仲看着也烦心,有时候直接就走出门口玩游戏,遇上被可芙香差使去买东西的辛莱卡便招呼他坐下。 辛莱卡哪敢,大小姐明摆着是要和江桥说悄悄话,自己在这待着她脸上过不去。 可严仲在这就不归他管了,于是他好意谢绝严仲,回来的时候路过,严仲低声说了一句“你们家小姐在巷道那头做什么呢”,听言辛莱卡愣了一下,将本想自己喝的饮料递给严仲,严仲不明所以地接受辛莱卡的好意,目送以抱拳感谢姿势慢慢离开的辛莱卡。 严仲不知哪弄来的新手机响起,江桥一看,是朱宝柳的电话,难得接起来,对方声音沉闷,说是从许伪那听说了自己受伤的消息。 听得许伪名字,江桥有些惊讶。 江桥问及许伪情况,他说他联系不到,不过说托自己告诉江桥,似乎讲什么“下次见”之类无关紧要的话,弄得江桥一头雾水。 左纺通讯接上,**电话传来他有些疲倦的面孔:“报告已经接到,我明白了” “弄坏夏英联合研发的那个仪器的人已经控制起来了,科研部的管理者以及当时的值班人员都也抓起来了” 左多表明现状,但左纺似乎对这没有兴趣。 “关于江桥这个人” 左多还没将其他情况表明,左纺就打断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左多听言,大概猜出左纺可能想将他拉入‘重击六组’。 其实这也是合理之中的做法,毕竟一个没有接受过特种训练的人,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实力,任谁都想要将他收入麾下。 “我觉得他并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左多扪心自问,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在仙霞的时候,扬东曾和他打过交道,他所做出的事情大多偏激,不适合隐藏的人物,就近了身的作战实力而言,应该,与我,不相上下。但心智尚未成熟” “心智不成熟?”左纺重复一遍:“比如呢?” “比如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扬东打算捣毁人贩窝点,以及在依底安市为人出头而遭到陷害入狱、在监狱之中不懂变通而受伤等” 左纺闻言似乎不为所动。 “以及”左多脑中闪过那副场景,缓和气息才说道。 “在依底安发生暴乱的一天,‘明宫’针对江桥的捕杀行动展开,在江桥与扬东合作击杀装备超现实武器的吴希凯前,江桥曾在小巷子中引诱一名杀手前进,后来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后来的赶到的警方发现,巷子里有拖行的血迹,越往里走,形似内脏的碎块越来越多,再之后是骨头。少数吐过熬到最后的警官在看到放在地面上的两颗眼珠后也失去前进的动力,唯有一名警官拼命往里走,最终发现四肢摆在地上,上面插着很多用手指粗细的铁管割出来的倒刺,皮开肉绽,四肢正对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头颅不见,我们怀疑是被另一个追杀江桥的杀手拿走了” 左多据实以告,但却省略了很多细节,当时到场的他看到那如同被碎肉机碾过的画面,也着实胃部翻腾,就连他这种见过战场的人都是如此,别人更不用多说。 “但被拿走的头颅应该也少了很多东西” 比方说两颗眼珠是肯定少了的。后来搜查官原地搜查,在一个漆黑的桶里,发现了一个大脑。 左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下移:“你想说这是他干的?” “我们后来比对过江桥那把刀,以多次试验进行分析,得出结论:以足够的速度砍下,的确能够达到这个效果” “足够,有多足?” 左多没想到左纺问得这么细,但还是将那个人类难以达到的数字告诉了他。 左纺沉思片刻,说:“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公布,尽量让扬东远离江桥,派人观察江桥,留意另一个杀手的线索,想办法把他活捉起来” “我指的是杀手。” 左纺补充一句:“暂时不准对江桥动手,这是命令。” 左多接受命令,关掉**电话,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武人遗梦 “你去见过我哥哥了吗?” 东缪音见江桥一瘸一拐地从门里走进来,些许想笑,只是苍白的脸难以表现笑意。 “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江桥拉过椅子坐下,本想细细看看东缪音是否当真如可芙香说的有什么变化,一抬头,便是四目相接,两人几乎同时笑出声来。 “可芙香说你变化了不少,我看也差不多” “真巧,她也这么和我说” “感觉也没怎么变”江桥拨弄躺着的东缪音披在枕头上的头发:“头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知道女孩子剪头发是什么意思吗?”东缪音问。 “难洗?” “...也的确是有这种情况啦”东缪音笑:“你还好意思说卓世是个榆木脑袋” “榆木脑袋可是相对而言的,我要比他醒目多了,对吧?” 东缪音掩着嘴轻笑,江桥本打算去看看萧卓世的情况,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怕东缪音问起。 当然,骗她也是可以的,只是江桥不想这么做。不过她似乎没有像提起他的意思,这反倒让江桥起了些心思。 “脖子好痛” 沉默里,东缪音忽然抹着脖子说道:“有点呼吸不顺畅,感觉和地面连着的部分被拔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谈论这个,但江桥知道,她所描述的正视自己差点把她掐死的时候。 “整个脑袋原先黏黏糊糊的,像混合了生粉的蛋清,搅啊搅搅啊搅,但被举起来之后,反而清醒了” “老话说得好:‘双脚离地,病毒关闭,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 “有这个吗...” 东缪音不确认地轻触脖子,忽得察觉起来江桥的意图,佯怒着拍了下江桥放在发丝上的手,娇声道:“你不要打乱我!” 她原来有这么敏锐的吗?江桥心想,不过连可芙香那样的笨蛋最近也聪明了不少,何况是缪音呢,倒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满脑子的东西都变得好清晰,但是再怎么清晰的东西都再远离我,哥哥啊,卓世啊,反而整个世界都被明亮而不觉得发烫的浅橘黄色包裹,只有你还有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桥觉得耳后有点烫。 见江桥挠头,东缪音笑,干笑了两声,眼泪就溅在拳头上,一颗一颗溅开,她赶忙擦掉眼泪,紧闭眼睛仰头,抽泣的声音一阵,江桥听着直心疼。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明白呢” 东缪音擦着眼泪,含糊不清地说着。 江桥想说些什么长篇大论,想抚摸她脑袋的手已经伸出,但却停在她紧闭眼睛的额前。 东缪音觉得额前一疼,好像被什么弹了一下,捂住额头睁开眼,发觉江桥正在一旁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 “这个时候不应该以身相许吗?哭什么啊”江桥咧开嘴:“我现在可是来者不拒,谁跟我表白我都会答应的” “老板娘会生气的,我不要”东缪音捂着头往后撤:“说实话,桥哥你长得又不帅,做事情古古怪怪,跟你在一起肯定整天一肚子气,就像可芙香那样” 说得好像还真有一点道理,江桥顿时理亏,只得咳嗽两声:“明白了...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的话,也不算太差” 东缪音愣一会,眼睛里转过一圈光芒,低着头拿手背揩眼泪。 “糟糕,刚刚差点喜欢上你了” 江桥抿起嘴,在她抬头之前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赶紧的表白,不要让机会溜走了,就在你面前,再过几分钟我就要去看你哥了,指不定能顺路提亲呢” 东缪音被江桥那一副神情逗笑,流出的眼泪都洋溢着欢快,江桥也不再装傻,捂着后脑勺笑起来。 东缪音喜欢萧卓世,江桥不抢朋友妻,两人深深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她喜欢不起心思复杂的江桥,江桥也很难喜欢上那么像在孤儿院时的自己的她。 上次左扬东来看望自己,江桥要了个他的电话,昨天联系了一下他,问及情况,说是可以安排私人的医生为东缪音治疗,江桥考虑再三,决定坑朱宝柳一次,钦定他当东缪音的主治医生,左扬东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同意。 东缪音得知自己不用进戒毒所,对江桥所作所为表示感谢,江桥板起脸表示不接受感谢,她又是悄声笑起来。 她比原先爱笑多了。 “我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了”东缪音说。 “要去哪里吗?” “不是”东缪音微怒地皱起眉:“我还以为你肯定听得懂的” 江桥摇头,摇了几下后笑:“可不要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不会的” 笑容好似在往空气里泼洒蜜糖,江桥嗅得东缪音那看着沧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率直的笑容,眼眶发红,随便说了几句什么便说着离开了病房,洗了把脸,这才去和可芙香汇合。 一进自己房间,可芙香扭扭捏捏地坐在椅子上,一旁严仲也是正襟危坐,见江桥进来这气氛才有所缓和。 东戈登所在的医院并不远,严仲的车技和许伪有得一拼,最终还是被辛莱卡强硬换下,无奈地坐在副驾驶上,后座的可芙香只拿一只红得能感受热度的耳朵对着江桥,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前几日的做法怕不是过于唐突,江桥也说不清楚那样到底好不好,毕竟是自己没有办法保证的事情。 要担心的事情肯定很多,但他已经不再认为多做考虑能得到什么样的新结果,他的心取代了大脑,只是告诉他要去哪里,而不让他再多找理由。 江桥偷偷地碰了一下可芙香放在椅座上的手,吓得她连忙缩回,江桥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辛莱卡莫名其妙地啧了一声,严仲目光乱晃,似乎假装没看到一样。 自己这双敏锐得快散光的眼睛就是他教的,这扑街怎可能没看到? 下了车,进了医院,辛莱卡去停车,严仲带路,可芙香与江桥跟在身后,她好似一直有话要说,但碍于严仲什么都没讲。 进了病房,浑身绷带的东戈登正躺着发呆,坐在他另一侧的是许久不见的三浦新一,目光依旧凶狠,穿着黑西装更添一股霸道总裁之气。 见江桥来,哼了一声,‘咯咯咯’地笑起来:“船沉了都没死,还能把我妹妹救出来了,你把运气分我一点,我拜你为师行不?” 江桥咧嘴,朝严仲抱拳:“这才是正派师傅,你寻他拜” 严仲也是附和起来:“鄙人只喜性嫖道,不明赌道,请另寻他人” 床的另一侧三浦新一干笑了两声全当捧场,心事重重的可芙香完全没心情欣赏这三人的戏码,噘着嘴无视那两个站着的家伙,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问:“感觉怎么样?” 一个动作伤了四个人,根本没参与进戏码的观众三浦新一感受到了被冷落的痛苦。 “天天有人伺候,感觉还行”东戈登本想打着哈哈过去,却发觉可芙香·文森特直盯着他,这却让他做不出什么别的态度来了。 “有时候疼吧,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东戈登叹了口气:“可能得食言,暂时没法和你打一场了” 闻言,可芙香双掌捂住眼睛,嘴唇抿成深而细的缝,强忍着悲伤。 东戈登朝江桥努嘴示意上前安慰,江桥看向悲伤的可芙香,嘴唇动了下,但没说出声音,反而走向三浦新一:“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三浦新一觉得江桥应对的方式好似不像是他,一愣,也只能迎合着说出情况。 江桥住院已经快两个星期了,这期间依底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去政府方面的问题,还有就是居民的安顿问题,把握机会的三浦家决定在这个时候以协助建设的方式向依底安提供资金帮助,并空投大量应急粮食,雇佣依底安中的大和籍人员协助建立临时房屋让灾民入住,而三浦新一,则是以这个身份进入到依底安来的。 听言,不用多想都明白这是三浦家要取代原本‘明宫’的位置,只是用的是非暴力和正式的手段而已。 “没曾想以这种方式达成了约定”三浦新一唏嘘不已,江桥听言也是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忽得察觉严仲投来的锐利目光,江桥连忙把脸挪开,却对上了可芙香那不明所以地表情。 “总之”东戈登怕是良心发现,但本身这件事也与他有点关系:“以后就轻松了” 严仲怎么不知道他在给江桥开脱,加上自己本身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于是也是浅笑了几声,又聊了几句,辛莱卡便走进病房,与东戈登点头示好,向严仲表明医院给出的外出时间快到了。众人作别,三浦新一也接到了电话要走,东戈登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那几人走出去,站在门外的辛莱卡才发觉大小姐和江桥虽是起身,但却看着东戈登不动,他还想做提醒,严仲和三浦新一不约而同地扯了他一把,他这才有些犹豫地先行离去。 “你看你笑得都快哭了” 江桥把纸巾往床上丢,东戈登佯怒拾起又丢了回去,可惜失了准度,没能重现平日教江桥锻炼时的样子。 泫然欲泣的可芙香吸吸鼻子,东戈登也有些难过:“没事,很快就好了的,秋季赛我可能都能去参加” “扯淡” 虽然知道是安慰,江桥还是说出声,东戈登‘啧’了一声瞪他,江桥则一副‘有本事你起来打我’的模样。 “过几天我要走了” 江桥的表情一瞬变得严肃,可芙香眼睛睁大,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件事。 “嗯,早该滚蛋了你”东戈登咧嘴强笑。 “走之前我就不过来了”江桥说:“看着你这样我打人都手软” “废话那么多,要走就走啊” “有没有什么想让我给你做的?” 东戈登愣了会,目光有些涣散,好似在追溯什么,意识刺穿天花板,刺穿天空,刺穿太阳,刺穿现在,刺穿过去,落回到小时候,那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样子的近藤村雨脸上,有笑容,有笑声,但述说着立下的约定已经记不起来了。 “你就给我变强点吧”东戈登说。 “你就给我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强到打下第一名,然后颁奖的时候你就自豪地说自己是我的徒弟,是曾经输给‘虚伪假面’但现在却赢得了第一名的徒弟” “是以‘虚伪假面’出名,而又胜过了‘虚伪假面’的人” 江桥鼻子吸了两下,这两兄妹都一个破样,非要把人弄哭不可,可芙香无声地拿袖子擦眼泪,下唇咬得紧紧的。 “给你收几个徒孙?”江桥问。 “你这种逆徒就不要祸害人了” 两人笑起来,随后可芙香那含糊不清、混杂着哭腔的笑声也传了进来。 都不知道严仲和三浦新一不知道在车上讨论什么,哭累了的可芙香咬着江桥肩头的衣服、脸带泪痕的趴在他身上出现在辛莱卡面前时,司机老哥的脸色黑得好似刚从矿井出来,江桥觉得这跟自己肯定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早就和辛莱卡达成和解了,所以肯定是严仲和三浦新一的问题。 将可芙香安稳的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被严仲嘱咐着要去看伤口有没有撕裂的江桥小声地敷衍,房门缓慢地关上,被窝里的可芙香蜷缩起来,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 “谢谢你救了他”可芙香朝着掌心那蓝色的小宝石说道:“有你在,我才能过得这么开心” 被她唤作‘龙牙’的东西闪了一下,她苦涩地笑起来。 “那按照约定,你要的东西,尽管拿去好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返仙霞 与左扬东这种想坐飞机随时就能坐的人不同,江桥这样的穷鬼要去什么地方还是只能靠车辆,就像他刚来依底安的时候一样。 虽然由于运送医疗器材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灾后火车被用于运送救灾物资而暂停了客运业务,但在三浦家的大力支援下,需要的材料基本上都凑齐了,也就无需再占用铁路交通资源。 程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严仲要接过来,她怯生生的,好似忘了严仲是谁一样。 江桥咧嘴正欲嘲笑严仲,反而被还没原谅江桥的程雏用力的踩了一下江桥的脚趾,放下行李同可芙香说悄悄话去了。 离开的人有严仲、江桥和程雏,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个人,但江桥却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刚来的时候这篇城市对自己而言空荡荡的,没有牵挂,也不认识路,唯一认识的就是在仙霞市抢了自己荷包那几个畜生,现在想来也是缘分。 不知道他们被抓了没有,那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养家的长久之计,如果没有江桥还真想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在牢里生活安定,岂不美哉。 前提是不要被针对的话。 三浦新一看起来很忙,疯狂低头看表,如同分分钟千万上下的大老板,江桥笑他两声,他也不反驳,反而趾高气昂。 就这么待了一年,平时也没怎么逛逛,现在要走了,反而有点舍不得了,明明在这里,江桥也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但是却有了牵挂了。 江桥心想,遇见了东戈登、东缪音、萧卓世,与左扬东、安雪彩重逢、认识了心理医生和奇怪的保险员,还有可芙香,但可能永远地失去了孙逸轩。 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但他还是庆幸来到这个地方,因为自己在这里变强了很多。 比一年前的自己更强大,没有违背与颜平帆的约定。唯有这点他是可以确认的。 东缪音笑嘻嘻地和江桥告别,他指着身后不远处穿黑衣的保镖,皱眉用口型说多了两个跟班有点难受,江桥则以口型问她要不要帮忙把他们沉进江里,东缪音闻言走上前来,拽了两下江桥的耳朵当做惩罚。 这一场景看得三浦新一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严仲都为江桥的女人缘感到忿忿不平。 程雏看东缪音这般,反倒是高兴,又是抱了她一下,东缪音蹲下和她说些什么,两人发着嗤嗤的笑声。 可芙香有话要说,三浦新一十分自觉地退后,见严仲没反应还扯了一下他衣肘,严仲皱眉瞥三浦一眼,但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远了些当做回避。 “那就仙霞市见了...” 可芙香扭扭捏捏地,要江桥伸出手来,放了个小小的的东西在江桥的掌心上。 一个白黑蓝三色拼起来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黏土一样,黑色的部分棱角分明,江桥捻起来朝太阳一看:“‘虚伪假面’的头?” “别笑!”可芙香哼了一声,“以前做的,能给你就不错了...总之下次见了,弄丢了就杀...就炒了你!” 江桥屈身毫无感情地说了句“得令”,可芙香哈哈干笑两声全当敷衍。 候车室内通报声起,江桥那班车快到了,可芙香心头一跳,四周张望起来,见其他人都似乎没听见一样,深吸一口气,抬头想说什么时,只觉双手上臂被有力地臂弯擒住,她睁开眼,只看得见江桥的脖颈。 他像是要把她揉碎一样的用力,直到她推了他一下小声说“大家都在看”时才缓缓放开。 “要来仙霞” 江桥说,可芙香红着脸,声音小得听不见:“说什么废话...我肯定去参加比赛的啦” 只听江桥笑一声,提起行李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与在前方等他的程雏和严仲凑到一起,那两人向后挥了几下手,唯有他头也不回地进了车厢。 “他走了?” 茶几上倒扣着厚厚的书籍,书皮已经泛黄,但再版的日期却是最近,看来是被翻动过很多次。 坐在茶几前的尤尼康望着天花板朝电话那头询问。 “是的,就在刚才上了火车”辛莱卡毕恭毕敬地问。 “小姐呢?” “小姐还在依底安接受治疗” “情况如何?” “医生说...”辛莱卡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咳了一声才说道:“小姐进食量越来越少了,医生认为她的身体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正常的体态本身就不正常” “她的精神情况呢?” “有点...不稳定” 辛莱卡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听得尤尼康·文森特的催促,他才说道:“最近变得很容易哭,好像有点多愁善感,偶尔...” “偶尔如何?” “偶尔完全不像她原先的样子,呈现出没有活力、死气沉沉...但这些我都觉得只是她营养不够,可是...” “说。” “有种压迫感” 辛莱卡回想起那种感觉,还是有点后背发麻:“更胜于贵族气质的...说个不恰当的比喻” “就和您给我的感觉一样。” 尤尼康听言,眼睛眯起,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便挂断电话。 他拾起那书继续翻看,手指连动,但红色的眼眸却只盯着一个方向,焦点并非在书上。 他起身,按下墙壁上的机关,书柜挪开,他顺着楼梯而下,走到地下,站在一把泛着红色光芒的古朴长剑旁,眼睛一闭一睁,竟然从眼中也透出了那近似于剑所散发出的鲜红色。 “找我?” 男人的声音凭空在石墙围起的地下房间里回想,尤尼康靠着一旁的墙坐下,看起来无比落寞:“你把她也给牵扯进来了。” “这不是加速了你的愿望吗?”男人的声音冷淡,好似无机质的钻石撞在墙壁上。 “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 “顺手为之” “自作多情。” 尤尼康目光一凛:“我和她的事,和你与‘她’的事不同,这次你在依底安弄的事情差点害死可芙香,我可以当是偶然,下一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房间里荡起笑声:“你生气了?” 尤尼康目中红光被他驱散,房间中再无声响,他呼了口气,眼睛盯着那古朴长剑,说不出话。 急急忙忙朝前跑的萧卓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东缪音发觉前头有个人挡住了自己,抬头一看,发觉是萧卓世。 身后两名黑衣男子似乎觉得情况不对,想要走上前来,东缪音摆了摆手,表明这个人自己认识。 “他们已经走了吗?”萧卓世不知道说什么,喘着气随口问了一句。 “你又记错时间了吗?”东缪音听言,‘噗嗤’笑出声来:“可芙香和新一哥都回去啦!” “那你呢?”萧卓世问。 东缪音撇撇嘴:“...感觉会遇到你,没想到真遇到了” 萧卓世直起身,看着她,觉得她与以前有些不同的地方,东缪音被他这样看着,不到一会就脸颊发红。 “那个...记得我、我...我上次是不是没说完?”萧卓世问。 东缪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鞋尖,见状,萧卓世深吸一口气,硬是把退堂鼓压下去了。 “我喜欢你,跟我结婚吧!” 他一把走上前来,将东缪音拦在怀中,眼睛紧闭如临大敌。 东缪音被他这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深呼吸了几下,才轻轻在他耳旁说:“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感觉到胸口被无力的手掌推了几下,萧卓世手脚发颤地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暂时,不行” 东缪音笑,眼睛眯成一对月牙,萧卓世还没来得及问,月牙缝的边角便流下眼泪。 “为什么呢...”萧卓世问,“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只是错过了好时机”东缪音依旧笑着:“但我觉得这也很好” 被甩了,但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心痛,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这是他考虑了数年的表白,就算没有想象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但表白的结局他总料得到。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表情” 萧卓世还在沉思,却发觉眼角被温暖的指头揩了一下,回过神来,东缪音轻轻地舔了下自己的大拇指:“咸的” 萧卓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东缪音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喜欢你,但是,我觉得恋爱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些” “水果那种榨出来的汁总有一些苦涩的残渣,我想先把残渣过滤了再喝...我想先成为一个人,才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能、能等我一段时间吗?” 东缪音抬头,颇有不安地问,萧卓世愣一会,忍俊不禁。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啦!” 火车上,程雏靠着江桥睡着,他将可芙香赠他的小黏土藏进口袋,给程雏披了件衣服。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不是很好” 搭车搭到昏昏欲睡时,靠在严仲身上睡着的江桥听见有人说到。 “怎么了?” 他听得出声音是严仲的,所以江桥不睁开眼睛便问道。 “平帆和可芙香·文森特” “我都想保护” “你想开后宫啊...” 严仲的声音有点低:“万一其中一个不愿意呢?” 江桥沉默。 “可能会两个一起失去哦”严仲说罢,便感觉肩头一轻,江桥擦着嘴角的口水,在不惊醒程雏的前提下伸了个懒腰。 “为了不落入这么惨的境地,我会为了把妹而努力变强” 严仲笑不出来。 “强到能够否定社会立下的规则?强到能够让三人的心相通?” “是啊,不行吗?” “那可得强到什么程度...”严仲喃喃自语时,发觉江桥正看着自己,转头望去,江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感觉到后背有点发麻。 “别这么笑” 严仲一记手刀劈在江桥头上,速度太快江桥竟然没反应过来:“这笑容和你根本就不搭” “我觉得还行” 严仲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强大的代价是改变成如此的话,他心想,如果眼神改变成这般凶恶,为了执念不顾一切的话,严仲反而更喜欢一年前的江桥。 但毕竟自己也有责任。 下了车,严仲扛包,江桥背着沉沉睡去的程雏拖着行李箱前行,刚出车站,他便见得远处那三人,挥起手来。 先迎上来的是颜平帆,本就没过几日,她的漂亮丝毫没有减少,被轻薄过膝袜裹起来的腿看得江桥喉头咕咕直叫,直到颜平帆嘟囔着“变态”作势要打,他才笑嘻嘻地恢复原样。 他弯下腰,水蓝色眸子的银发姑娘有些生涩地站着,不知所措的看着地面,雪白的拳头攥紧又松,这才展露出让人沉溺其中的率直而甜蜜的微笑。 “你回来啦?”好听的声音抓挠江桥耳朵。 “我回来啦” 一年前小小的约定达成。 一只有力的手从江桥背后接过程雏,将她横抱起来。 江桥抬头,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面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臂的肌肉更壮实了,一股浓厚却难以让人发出难闻的感想的烟味缠绕在他身上。 江桥仔细望去,他的眼眸里若有星空。 两人方对上眼,严仲便觉得前额好似有什么东西杵着,压力感过于沉重。 “欢迎回到仙霞市” 伍左鸢朝江桥伸出手,就如同第一次相见一般的和煦。 江桥笑,也伸出手,两人握手。 另一个曾经定下的约定,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许伪从椅子上摔下来,把正在给机械臂调整的陈雾聪吓了一跳,见男人没有被吵醒,这才呼了口气,白了许伪一眼:“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睡吗?” 许伪深吸了口气,头疼欲裂的他摇头,还在拼命地笑,走出门外,往天台去。 这脑袋怕不是当时在舰船的时候给砸坏了,他没好气地心想。 “情况已经复杂起来了” 他看着前方自言自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自己说话一样:“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他得到魔力” “候补又多了一个”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却只有许伪听得见。 许伪翻开手心,今日的恩赐也开始慢慢地构建,形状奇怪的图案与文字浮在皮肤上,随后又沉了下去:“让江桥加入如何?” “能说出你的理由吗?”不同的声音问。 “他有资质,比伍左鸢有资质”许伪捂着太阳穴说:“而且也是真心为了公主” “但他总是惹事,而且”声音顿下。 “你们不也老惹事?”许伪反驳。 沉默。 “那我着实开始测试”让人听着觉得沉入蜜糖罐中的女声响起。 “希望不要是第二个‘那个人’” 声音落下,许伪冷哼一声,他知道那几人怕江桥又是另一个‘他’,所以即便江桥资质明显,也不敢将他纳入圣人候补之中。 “一切即将开始” 许伪握住手掌,无数的字符和图案从他的手臂延伸到他的右脸,甚至是他衣服下的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类文字。 “这一次一定要...” 他说着,摇了下头,再睁开眼时,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方才想说什么了。 第二卷武人遗梦完。 第一章 悲报 在蝉鸣中醒来,一楼仓库的天花板看起来像个鬼脸。 江桥站起身,扭了下脖子,拉筋,深呼吸,世界开始变得有些通明。 回到仙霞市的第五天,依旧觉得不自在。 程雏刚得知要归来的时候,还舍不得她在依底安的同学,在江桥无意地透露中她才知道自己的学校早就被一炮打成浆糊,些许留念在得知同学安好之后只存留在心底,没有它想。 况且这边她也有想念的人。 一见得梁咏橘就变了个性子,又恢复了一年前那聒噪的模样,笑声与蝉鸣相合,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对于这小娃儿性格的前后转变严仲表示难以接受,本以为江桥会做什么解释,谁知他什么想法都没有,根本不在意程雏的表现,与之相衬,程雏见他这般,反而更是高兴。 “你不会对小女孩做了什么吧!她还那么小,禽兽” 严仲痛心疾首地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拳头的江桥说,江桥瞥他一眼,冷笑:“你心里有鬼所以想拖我入水吧?” 严仲觉得江桥回来后冷淡不少。 “对带把的冷淡说明我正常啊” 江桥虽是态度诡异,但打起拳来的热情却多得超乎他想像。 在回来的那天下午,颜平帆满脸自豪地带他参观训练场。见到如此大的场馆,江桥回忆起一年前那穷酸的破旧厂房以及天天被路人视奸的长跑,感慨万千,但颜平帆问及,他也只能说出句“厉害啊”这种敷衍至极的语句做结。 “冷淡过头会让人害怕的” 穿好保护拳头的手套,严仲边扭脖子边说。 “怎么样算是过头”江桥捏了几下手指,啪啪直响。 “伤怎么样了?” 江桥后背在舰船里头被近藤村雨划拉出了几道身上,比较严重的在后腰和脊椎附近,但都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器官,而他这人似乎生来肉就好得快,现在虽然没恢复原样,但也不至于一有大动作就伤口撕裂。 江桥示意没事,严仲见他还在热身,一句“对我无所谓,对平帆你怎么也这样”还没说出口,拳脚击破空气的脆响散开,严仲手往下挡,意料之外的力量推着他的手臂拉开距离。 严仲身子一侧躲开江桥凌厉的左拳,绕着他逆时针移步,江桥左拳不中,又恢复了懒散的神态:“我对她不还是一如既往的吗?” “哪里一如既往?” 严仲朝前一踏,江桥反应过来时,左肩已经被侧身的他撞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倒退几步,眼见得严仲五指并拢如同凿子的手掌逆时针挥来,他左手化掌拍去。 拳掌相击,江桥嘴角颤了一下,拉开距离朝手掌吹气。 “你的打法太过粗糙了” 严仲皱眉,现在的江桥不知该用朴实无华还是大巧不工,他打出的攻击与其说是古拳法,不如更像是现代的格斗技术,虽然还是十分的精妙,但拳法在他手上成了拳路,从领悟道理成了熟能生巧。 一门应对一切情况的理论被简化成了应对模型,严仲看着觉得有些心疼。 “能赢不就好了?” 江桥话音刚落,严仲欺近身来,拳头四下挥舞,江桥抬手去挡,却依旧被往后震,手落连影,江桥分不清虚实,只想拉开距离,而这自然也在严仲的考虑之中,反倒借着他后退的势头硬是近上身来,拳头压得江桥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的交手是从今天开始,但在昨晚已经立下了约定,先攻击得到对方四肢以外的部分一百下者为胜。 严仲的每招都算好了力度,绝不会伤害江桥身体分毫,但无论力度多么小,他依旧能绕过江桥那粗糙的抵挡,直接打在对方的胸口和肋下。 起初江桥并不在意抵挡,因为力度不大,而且严仲每一次击中自己,他也总能从他身上赚得击中的数字,一时间比分持平。 只是到了后面,严仲的手法忽然变得精巧起来,他一拳打在江桥横在胸前的小臂上,刚一接触便以难以预料的速度变化为掌,好似一把尖刀插向江桥喉头,江桥另一手只得抬肘将其荡开,这般下来,严仲另一只手就捶中了江桥的腹部。 十几分钟下来,严仲拿到一百次击中时,江桥还停留在五十六上。 这般僵持下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严仲还以为江桥会比自己更先因为体力不支而投降,没曾想他的身体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 “变蠢了你” 严仲递给他饮料,江桥喝了几口,呼了口气。 “何解?” “你的这个‘何解’就很蠢”严仲仰头躺在地板上:“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骗人都不眨眼的” 江桥听言,失神的目光才有所收敛:“我决心做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像是变了个人,这可不是说什么心情的问题”严仲瞥他:“不是?” “总要有舍去的” 江桥摘下手套,看自己的掌心,什么都没有,他也看不穿。 “打什么哑谜,赶紧说吧” 严仲托着头看他:“你这表情就像是有什么滔天的忙想让我帮一样” “这样的吗?”江桥本想敷衍过去,却见得严仲目光锐利,只得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怎么变强而已”江桥这般说着起身,扭了扭腰,拳头握紧,张开,忽得训练场外铃铛响,他深呼吸了几下,便见得抱着一箱饮料的颜平帆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谢...谢~你们练得怎么样?” 江桥扛过饮料箱,颜平帆长呼一口气,十分好奇的模样:“练得怎么样啦?” “肯定是被我吊着打啦~” 严仲仰躺呼气,故意大声说道:“啊,没劲没劲,徒弟不听话啊” 见严仲大张着口眼睛紧闭耍智障,颜平帆一头雾水地看向扭开瓶盖一把将水倒入师傅口中的江桥,故意被呛了一通的严仲起身就要和江桥大战个三百回合,江桥也不甘示弱地摆出崩拳的架势来。 “可能不太行” 还没打起来,颜平帆看着江桥,有感而发:“现在你的‘崩拳’已经是各大队伍的重点克制对象了,你得想想别的法子啦” 江桥点头,见颜平帆呆愣,自己也有些迷糊:“那我找点新法子” “呃、嗯!好!”颜平帆在呆滞中丢出三连后瞥了一眼严仲,严仲心领神会的起身表示要回宿舍洗洗澡,便跟着颜平帆走出去了。 江桥瞥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哪里不知道是颜平帆觉得自己蹊跷,想与严重商量。他长叹了一口气,仰躺在地板上。 倒不是他自己故意要装成这幅深沉模样,只是这情况下,他根本开心不起来。 三天前,他试用了一下训练场里的一台虚拟全景机器,这台机器比较先进,可以通过调出数据的方式来模拟战斗。 他选择了最新版本,也就是他所参加的那一次比赛中的伍左鸢作为挑战者。 一开始只是想熟悉一下这台机器,顺便过一下虐一下伍左鸢的形象,便采用了ai的形式作为热身。 本身仪器就遵循某一协议制作界面,所以操作起来不是很难,而伍左鸢在上一次比赛中并没有发挥全力,所以数值模型上可能还不如以前的比赛,加上这如同弱智一样的ai,江桥随便几招就将他的形象虐成半残。 打人机能有什么好玩的呢?江桥大概把他杀了十来次后就开始研究别的东西,比方说可芙香曾经教给他的魔力回收,虽然效率不高,耗时也长,但在他的情况下也算是聊胜于无。 江桥决定先耗空魔力,于是便将魔力挤出体外,形成圆球,正以为还需一会时,却发觉无论怎么去压榨,体内的魔力都纹丝不动,好似固定在身体里的冰块一样。 他这才明白,自己所能调用的魔力,只占全部的五成了。 第二章 戏码 魔力无法自由运用已经是固定的事实,江桥寻找绝境系统的说明指示,但那未提及魔力减半应该如何纠正和投诉,他曾试探性的问一下严仲关于魔力出错时组委会那边会怎么判定的问题。 “出错?” 喝着饮料玩着格斗游戏的严仲斟酌片刻:“一般来说组委会会对选手进行分析,如果出错是选手故意制造的,那么就会取消选手的比赛资格并禁赛一次” “以前有过这种例子吗?” 江桥并没有找到相关的案例,而严仲的否定回答也是证实了这一点。 “绝境系统在魔力的设置和分析上十分完善,一般出问题都不是在魔力上,而是在场地的承载能力,所以才会有‘虚伪假面’一拳崩坏整个世界的传说级事件,不过这后期也是做了修正” 然而就算做了修正‘虚伪假面’还是处于想崩就能把整个绝境世界崩到出现bug的情况。 “怎么忽然关心这了?” 严仲随口一问,江桥听言也只是想随口一答,目光不小心扫到对方那几乎算是论断的视线,江桥一惊,还以为事情败露了。 东戈登那边自己已经有过约定,虽然他抱怨江桥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总归是不会说的,可芙香则更不用提,他对她有近乎绝对的信任。 “只是好奇,魔力越来越多的情况会不会出错而已” 江桥平淡地说:“对它的结构很好奇” 假话掺着真话说,任神鬼也分不出来。江桥是对魔力十分好奇,只是这种好奇已经超脱了绝境世界,扩大到了更为广阔的现实中。 那在现实世界里绽放出的湛蓝颜色以及能将依底安抹去近乎一个辖区的攻击,没人不会对它好奇。 好奇归好奇,从再醒来之后,江桥就已经看不见身体里那些像是魔力一样的东西了,全身上下黯淡一片,无论是睁眼去看还是冥想,力量就像是被收入灵魂之中,非得要进去绝境系统才能看见和运用,自然,现实中是用不出来的了。 “魔力比你大的多了去了” 严仲扭扭脖子,重新穿戴拳套:“而且在绝境系统里,魔力终究只是辅助而已” 原本是这样的,江桥心想,可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光炮对轰、神器互砍的神仙打架,这人怎么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与严仲的训练又是以江桥的失败告终,一是江桥心有困惑无法安定,二是江桥真心打不过严仲,至少在拳脚方面上。 一年前的严仲打拳以随性著名,但还算不得无招,只是偶尔会有些灵感,打出的拳法毫无猜测的路径,而一年后的今天,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架势,练就出的本能让他几乎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加上什么拳头都能追上的目光,他的防御反击已经进入了更深的境界。 东戈登和萧卓世那反击,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颜平帆总是很忙,江桥偶尔会去办公室看她,要么是在打电话要么是在写报告,自己想帮忙她总是气鼓鼓地嫌弃自己添乱,硬生赶自己去休息。 身体能休息,心可静不下来,即便不是自己的训练时间,他还是坐在训练场门口发呆。 只在回来那日见过一次的梁咏橘和伍左鸢就在训练场里头练习着击打沙包的练习,声音的响度不同,很容易就能辨别出哪个是身材娇小的梁咏橘打出的。 那个沉闷得像是将人的肉身压碎的攻拳声,光是听着就能察觉到伍左鸢深沉而藏着些不专心的力量。 “你在做什么?” 被拖鞋勒出红印的雪白小脚出现在坐在地上的江桥面前,他抬头,不是特别高兴的程雏抱着三瓶饮料和面包站在他面前。 从自己入院后程雏就一直这个样子。 在颜平帆他们面前,她会表露出近似于人来疯的性格,与一年前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但在自己面前,她就总是一副阴沉的模样,或者说只是相比而来像是阴沉,也有可能是成熟。 “没有,准备走了”江桥起身要走,程雏拉住了他,一瓶饮料从她怀里滚落,被江桥接住。 “谢谢...你跟他们吵架了吗?”程雏问。 江桥摇头:“这是因为三人感情很好才这样的” “哪样?” “鸢哥和咏橘结成小组殴打我一个” “怎么听都不像是感觉很好...你的搭档是仲哥哥?” 若让严仲听得这平静神情下的程雏唤出的称呼,他恐怕会激动得两三天睡不着觉吧? “没有,我就是一个人,厉害吧” 程雏撅起嘴:“那我帮你?” “你又不参加比赛,算啦” 程雏双唇略有错开,深吸了口气,用力地嚷了起来:“白~痴!” 说罢便推门进了训练场,被比自己小不知道几岁的小女孩怒斥的江桥十分兴奋,在她用力关上门后就离开了。 这处地方他还没怎么来过,带着手机他便打算出去逛逛,这片地方与颜平帆原先的面包店隔得比较远,他似乎没有来过这里,还好手机有导航可用,但找来找去还是有些许头晕。 “救命啊” 江桥停下,他歪头看去,他分明听得巷子里有个做作的女声在喊救命,光是听着,喉头就浮现出一种咽下粗制滥造的蜜糖后的干涩感。 “救命啊~” 这声音听得人全身发酥,与其说是呼叫,更像是青楼头牌在招揽客人。 江桥转身面向巷口,目力运尽,在昏暗的里头,他似乎看见了一撇白色的什么东西。 江桥往巷子里走了进去,脚步踏在小水池里,啪嗒一声,那女声忽得高昂起来:“救救我!”随后还传来一声男性做作的低吟:“今天就算是叫破喉咙,也...” 江桥转身准备离开,听得脚步远去,似乎正在被为所欲为的女性又是高声叫了一声什么,像是被堵住嘴巴一样有些含糊不清。 江桥捻起那一团故意扯裂的白色内裤,一抛就给挂到墙上的空调外机上,随后慢慢悠悠离开。 走出巷子,江桥靠在巷门旁微型摄影机看不到的地方,接着便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赤脚走路声,十分急促,踩到水时还传出了一声细小的惊呼。 脚步声越发靠近,江桥歪头看去,只觉发丝飘扬,身着被刀割出许多狭小痕迹的白色吊带连衣裙的女孩急急奔出,慌张不已的脸上那对明亮的眼睛略带恐惧的四处寻觅,转过头,视线与冷眼旁观的江桥对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地往巷子里瞥了一眼,好似得到什么指示一样,精神奕奕的眼睛忽得染上水雾,晃荡着不大不小恰好能被江桥一手掌握的胸部直接撞进江桥怀里,带着哭腔。 “救救我,里头有人要...” 江桥感觉着撞进手心的柔而软的触感,看着这楚楚可怜地以仰视角度直面自己的精巧面孔,面无表情地掐着她的胸口往巷子口推。 虽说是有意为之,但私密的地方被熟悉的男人掐弄,加上事情与先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她娇声喊了一句,全身却酥酥麻麻起不了力气。 江桥刚走到巷口,便见得一个拿着小刀,衣衫不整的西装男一脸呆滞的看向不知在搞什么的江桥两人,不过他也算敬业,接着便以干冷而僵硬的动作挥动小刀,声音缺乏对应表情的愤怒,听着十分诡异:“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桥怎么想都觉得现在按着不认识女孩子的胸的自己,更像是打算来一场出人意料的随机寻找个体进行体液交流的不法分子。 江桥松开胸口,可涨红了脸的女孩掩着胸部,似乎还没有进入角色。 “我没有打扰的意思,请两位好好享受” 在两人的目瞪口呆里,江桥抱拳歪头准备离开。 第三章 假戏真做 “慢着!” 那男人忽得喝住江桥:“你看到了还想就这么走吗?” 江桥咧开嘴,摆出十分困扰的表情:“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你、你...”男人暗示女孩快点协助,但她只是盯着江桥,说不出话。 “你跟她做,我要看着你跟她做” 男人挥着亮澄澄的刀,保持着一出手很可能会割伤女孩而不是被他威胁的江桥的距离骂起来:“不然我就,我就杀了她” 这个展开让江桥惊诧,自己这传统电竞类的生活莫不是要往十八禁的诡异世界发展了? 本来就已经开始往莫名其妙的奇幻世界走了,多点情色要素不也很好吗? “稍等”江桥翻开手机,似乎搜索什么。 “你敢报警试试!”男人一把捞住女孩的脖子,被这么一抓才来得及反应的女生惊呼起来,以一种好似玩闹的声音叫嚷:“救救救救命啊” 江桥将手机举向他们:“未遂犯大概判一年以下,教唆犯三年以上,这是夏区条例,如果按照最近颁布的新法,像你这种教唆别人强制发生...大概也就判个十年以上吧” 这自然是唬烂的,但男人却惊讶起来。 江桥见男人无话可说,又说:“我跟她也不认识,按你说的做我也没有好处,所以你请自便吧,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录像?” 女孩听言也不知是假意还是当真,眼泪都出来了,好似真有一丝可怜,而那男人一头雾水,一咬牙将女孩朝江桥推了过来,一甩刀子就往后跑,一边跑还一边骂“神经病”。 “谢谢你救了我” 这次江桥双手举高,趴在他怀里的女生泣声连连,还时不时地用力捶了下江桥胸口,大有发泄私恨的意思。 这两人是谁江桥并不清楚,但因魔力缺失而压抑的心情却当真因这出闹剧而有了些许缓解。 “不客气” 说罢江桥抽身退后,红着眼眶的女生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江桥疾疾离开,她一惊,唤出声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桥假装没听到,却听得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才记起来她好像是赤着脚,一回头,气喘吁吁地她弯着腰,领口尽露洁白光滑的美好。见她好似真要将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演下去,江桥生了厌倦的意思,他指了指公园边的石椅,也不顾她怎么想地蹲下,女孩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让他背起,走至马路对面去。 身体很柔,很轻。 坐下,女孩见看着别处的江桥不说话,斟酌一会,好似在决断什么东西一样,这才拉着他的袖口说:“我叫姚歌雪,谢谢你救了我,你的名字是...?” “就别演了吧”江桥回头,发觉她双手压着裙摆,这才记得自己刚才似乎把她内裤当做给空调神的贡品了。 “演、演什么呐,听、听不懂啊” 卡壳的声音从姚歌雪嘴里发出。 “仙人跳?”江桥猜。 姚歌雪气势汹汹地反驳,随后又变成刚才那温婉的样子,可怜兮兮:“我、我不认识他...” “那就是被胁迫咯?”江桥自顾自地说着猜测:“那个男的逼着你配合他,骗路过那些精虫上脑而以为自己正义的男人,在他的强迫下‘不得已’的和你发生关系,然后被录像被威胁” “不、不是的!” “哦对,可能在正式进入前就会有一个假扮成你男朋友的人出现来威胁他了吧?” “不是这样的”姚歌雪急了,手掌直接搭在江桥的两颊上,冰凉刺痛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江桥不敢想象这手与方才后背的温暖同出于一个身体。 “那是什么?” 江桥表面稳如老狗,看她又要哭的样子,心里慌得要命。 “只是...”姚歌雪发觉自己失态,重整旗鼓,又是那副设定好的被害人模样:“我只是路过然后被人拖进巷子里,恰好你在而已” “摄像头呢?” 她别开脸,声音生冷得像是有冰块噎在喉咙头:“那是什么” 江桥见得不出结论,蹲下,她愣了一会,才将温暖的身前贴在他后背上。 “要去哪呢?”姚歌雪的吐息扑得江桥耳朵通红,他没有回答,只是按着刚才的记忆,找到一家还开着的鞋店,比了下她脚的宽度和长度,随后便提着一双布鞋出来。 事情又超出了姚歌雪的理解范围内,她愣着让江桥给她穿上布鞋。 “这样就能走吧,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回家去吧”江桥这般说着,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东缪音,于是他又确认一番:“不是被什么人监控着吧?” “不是的...”姚歌雪好似在考虑什么东西,说话心不在焉:“你能把手机号码给我吗?” 江桥摇头,看她那样子还是贼心不死,如果不是被下药胁迫就说明也是合作人,想明白这是陷阱,江桥也就对她恰到好处的胸部没有留念了,说罢转身离开。 身后又是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江桥撇了嘴,绕进巷子,她一边喊着一边追来,好似喘不上气一样的大口呼吸着,不一会江桥便爬上了低一点的楼房墙上,绕到她身后去。发觉她弯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呼吸,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裙下是空荡的白色肌肤,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的时候江桥就歪开脑袋去了。 总之这样与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姚歌雪可不这么想,江桥消失了踪影,她便慌乱起来。本来按她的位置来说她也无需出来跑外业,好歹也算是核心人员之一。 原先是一个下属机构的女孩子来管理这件事,长得要比姚歌雪年轻一些,散着稚气,涉世未深的模样勾引江桥这种喜欢小女孩的人是最好的法子,但前些时间她生了病,抓着这个痛脚的一个同僚想方设法地要赶她走。 他们两人本来就没什么联系,而且那女孩算是自己手下的人,问及女孩情况,她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位同事,更别提什么得罪。 一通事情绕转,姚歌雪直接找上那位比自己资历深的家伙,开口便是质问他要如何。 他们这几个核心人员相互认识,都是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她开口直说,那人也是直接回答。 结果就是姚歌雪答应了他的请求,自己来执行这次任务。 其他几个同事听得眉头直皱,新加入的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接便开口阻止,另一个共事许久平日里略显轻佻的男人也说这不大好吧。 姚歌雪不希望自己被人照顾,也打算亲自会会江桥。 谁知却弄成现在这样。 “可恶、跑哪去啦...” 姚歌雪喘着气,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听得一声咳嗽的声响,眼睛亮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跑进巷子里:“等我一...” “下”字还没说出来,扛着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女性的男人叼着烟回过头来,姚歌雪发现认错了人缩回头就想离开,可来时的路的那头却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文职做多了,应变的经验也少了不少,她一紧张正要转身离开,只觉有只不安分的大手摸上自己屁股,吓得尖声叫起来。 一个打着舌钉的男人一脸淫笑地看着自己还残留她体温的手掌,朝那扛着女孩的男人喊道:“大哥,她没穿诶” 压着裙摆往后撤的女孩发觉那一脸横肉的男人也是笑着朝她走来,巷子那头传出笑声:“还有送上门的啊” 巷子那头的声音越来越近,那男的走出来,把女的丢给那淫笑的男人,笑得十分诡异:“啧啧,这货色可比这个棒多了” 姚歌雪拳头紧攥,怯生生地往后撤步,那被叫大哥的家伙见状高兴坏了,姚歌雪只顾往后退,撞在那一脸横肉的男人身上,那人一声怪笑,巨力直接将她的裙摆撕出了直通腰部的分叉,雪白的肌体无所遁形。 “这可真是,棒极了” 起了反应的男人流着哈喇子朝蹲在地上颤抖的姚歌雪走来,一边开始解皮带,见大哥起了性趣,那淫笑的人解开裤子,揉搓起昏迷的女生的胸部来。 姚歌雪紧抱着膝盖,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音。 “叫都不叫,看来是认命了啊” 男的一把将皮带抽出丢在一旁:“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是客气点吧。” 一声高喝把这男的吓了一跳,他刚反应过来声音是从上方传来,抬头望去只觉漆黑一片的什么东西落下,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那男的身子刚一倒地,踩在他头上,一手掩着脸的男人脚一施力,整个人凭空跳起,那满脸横肉的人眼睛一怔,挥拳就是朝半空打来。掩面男不闪不避,屈膝直撞对方手掌,那横肉的男人惨嚎着后退,还以为拉出了距离,却只觉下巴一痛,掩着脸的男人的拳头打在他下巴上,舌头一疼整个人往后仰着翻了过去。 “你是谁啊!” 那淫笑的男人哪还有心情揉弄手中美好,吓得起身拔刀直往后退:“你不要多管闲事啊!” “看到没” 掩着脸的男人轻轻地踢了蹲着地上紧闭眼睛颤抖的姚歌雪,她睁开眼,从男人手遮挡的细缝里看见了他的样貌。 “这才叫专业的”这人不是江桥还能是谁? 姚歌雪发觉是他,眼睛里湿润的光芒还在打转,就只见江桥如风一般冲出,那拿刀的男人一把刺来,江桥好似不闪不避,金铁相交之声一响,闪亮的刀片飞出,切割那淫笑男的脸部后往后飞去。 惨叫声里那男的捂着脸连滚带爬的跑了,江桥将手中黑匕首收回叹了口气。 总觉得刚到依底安的时候也是这种展开。 说到依底安,他便想起了东缪音,他回头看着泪流满面说不出话的姚歌雪,伸了手出来,她颤了一下伸出手,但却又缩了回去。 她的美丽要胜东缪音些许,其中还带着几分颜平帆也及不上的成熟,却没有天生让人想要欺负的气息。 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也只是因为她自己乱来而已,并非是悲剧的起源。 江桥暗自念叨着无论多热,t恤外面搭件衬衫总是好习惯,将衬衫捆她腰间,挡住被撕烂的裙摆和膝盖窝。 “活该” 他一边把楚楚可怜的姚歌雪拉起来一边说道,听言的姚歌雪心觉委屈,眼中又泛起泪光,江桥说:“该说说自己是什么人了吧” 第四章 绝唱 坐在刚才的石椅子上,姚歌雪没有说话,只是拘谨地吃着江桥给的雪糕。 江桥无论怎么旁敲侧击,从方才到现在,姚歌雪都展现出了极为高超的保密能力,就算现实已经破绽百出,除非是她想说,否则怎么都问不出结果。 “是新型的招揽客人手段吗?” 听江桥这么说,姚歌雪手中的甜筒脆皮发出了嘎嘣的声音,她表情却没有变化,装聋作哑。 江桥并不打算激怒她,只是自言自语:“可是人这么漂亮,不需要耍手段也能招揽很多客人吧?” “怎么想都是仙人跳呀” 姚歌雪速速吃完雪糕,没有理他。 “难不成是被神秘组织胁迫,不得不帮忙?” 姚歌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觉他一脸认真盯着地面喃喃自语:“也就是说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是**吗?” 姚歌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江桥目光将这一面容收入眼底,似笑非笑。 “你的目的是招揽我入什么组织吧?” 江桥的扮相十分平淡,动作眉宇都只是平淡,身上毫无有钱人家该有的贵气,这样的他有不可能被以敛财为目的的人盯上的自信。 “我猜你认识我,而且对我比较了解”江桥说:“所以认定我会多管闲事,虽说你们自己演的部分比较差,但总体上还行,毕竟最后我也真的出手了” 姚歌雪笑脸盈盈,额头处却湿成一片。 “反正我是不在意了,消遣时间还行” 江桥起身,姚歌雪也急忙站起来,脚一滑差点摔倒,江桥顺势拉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扶正。 “谢谢...” 她不知是处于本心还是有意为之,感谢的视线自下而上,看得人心头痒痒。 江桥告诫她不要没事找事后便自己离开,姚歌雪还要跟上,江桥停下,略有些怒意地盯着朝她走来,被他一瞪,心生惧意的姚歌雪退回石椅旁,被石头绊了一脚后坐下。 江桥走过来,蹲到她打颤的膝盖旁。 她右手夹在双腿之间,用力按住前面完好的裙摆,上身躲闪着,脸颊微红,目光里流露着‘还不上套’的莫名自信。 江桥见状,着实想欺负一番,手一扯刀子滑动,她后腰以下那方才被那男人撕裂的裙摆被他割了下来,拿在手上。 “呀!” 冰凉的触感失去了布料的格挡直接袭来,姚歌雪猛地蹦了起来,整块脸红成个苹果,江桥手里揉着丝滑的裙摆笑起来。 “不怪我变态,你老追我,我怕你出事,当然你现在也可以追着我跑,只要你不害怕后面全被人看光的话” 姚歌雪捂着屁股又羞又恨,忍不住炸毛的时候,江桥早就不在她面前了。 还有一段时日,夏区自身的选拔晋级赛就要开始。 与上一次不同,这仅仅只是一个季度赛,却是举办过的比赛里,规模最大、邀请嘉宾最多的一场,从它直接将名字称作‘绝唱’便知官方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直到今天,官方已经公布了二十位以上的特别嘉宾,既包括大和区曾经的天才、以霸道无比的打法拿下过冠军的东门千式,也包括‘地上疯狂’,原印区冠军塔缇大,有传言说,‘英格薇莉亚’榜上许多人物都会出场。 近十个以域为名的队伍、十五个区域级别的个人队伍参加比赛,市队多如牛毛,这次更是开放了以个人为单位的报名方式,即便没有队伍也可以凭借着单人的身份参加比赛。 猜测的名单里自然也包括了那个一拳一脚都让全世界振奋的传奇人物------虚伪假面。 广告铺天盖地地来,整个夏区乃至于大和区、印区都投放了不少的广告,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意识到了绝境虚拟格斗的存在。一切的热血和魅力再度掀起,官方也好似发了疯似的广做宣传,请来各式各样的人为秋季赛助力。 组委会对此放任自流,直到前几天,江桥才明白这一狂欢与组委会的无所谓是为了什么。 “据悉,在本次空前盛大的比赛结束之后,绝境技术将会正式的、完整的交付给组委会” 江桥关掉电视机,与往日一样进行几乎可以称为是压榨身体的锻炼,单手俯卧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五百个,膝盖的锻炼若是再增加下去就会伤及半月板,但不够,还是不够。 江桥的魔力总量几乎已经不再增长,这证明系统对江桥身体素质的判断已经达到了极限,就算以这个身体素质去辅助计算他的最优年龄,他能得到的魔力也只能是那么多。 实际上,此时江桥五成的魔力总量已超过一年前的自己十倍以上,身体素质有没有一年前的十倍不敢讲,两三倍总是有的。 对于江桥的体格而言,他的身体强度可能已经无法再增加了。 他倒不是完全的避开梁咏橘和伍左鸢,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也会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江桥也时不时驳斥伍左鸢的意见,针对他哪里都能抽烟的坏习惯一通批判,但无论怎样,这两人与梁咏橘都十分有默契,绝口不提虚拟格斗与秋季赛的事情。 这导致了伍左鸢压根没有能说得过江桥的地方,每次听得江桥一通胡言乱语,就算不承认也只能悻悻地沉默。 重新与伍左鸢相见,江桥发觉他似乎不那么紧张训练,每日看起来都是松松散散,这三人里训练的时间属他最短,而颜平帆一副让他自生自灭的样子,就连游手好闲的严仲参与训练的时间都要比伍左鸢多。 而训练得最多的,江桥最近才知道,竟然是年纪最小的梁咏橘。 不再服用‘奥维莉亚’的药物,梁咏橘的魔力强度虽然没有变回原来那么强大,但至少魔力的增加不再停滞,为了赶上大家,她不得不拼命的练习。 这小姑娘时常大半夜起来锻炼拳法,好像要把拳路吞进身体,拼了命地让肌肉记忆招数和技巧,但实际情况如何江桥也不清楚,因为她总是单方面地躲着自己。 临近比赛,作为‘轻转’的总教练,颜平帆的事情越来越多,除了伍左鸢,江桥、梁咏橘和严仲的攻击武装数据都必须上报,防御武装也有需要修正的地方,也得开始联系哈桑·雪铁龙,由于弃赛导致的降级也需要确认。 总之每日都突出一个焦头烂额,江桥想帮却总是被赶走,她看来反倒更相信程雏一样。 来到仙霞后,江桥联系过一次东缪音。 她开了**电话那时正在朱宝柳那接受心理治疗,屏幕里晃进朱宝柳惊讶的脸时,江桥还恶意笑了几声,弄得他脸色铁青,又被东缪音说了几句后江桥才道歉。 缪音与以前大不一样,开朗而明亮的颜色覆盖掉了她原先的脆弱和不懂拒绝,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可爱的一面,让人心动得想要欺负,但却有别的东西让江桥难以产生恶意,最多也就只是捏一捏她脸而已,脖子和其他部位他是不可能再做的了。 后来想来,这种让人想要欺负的感觉,和程雏在孤儿院里被调教出的那种诱人的媚态应该是具有同样性质的东西。 大和队是域队,三浦新一本不用去参加市级比赛,但听说夏区高手都被召集起来,连那东门千式也在,不由得起了兴趣,近日做完手头的事情后就会过来。 东戈登由萧卓世照顾着,他看起来瘦了些,目光黯淡,其他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和可芙香联系,但从辛莱卡那得到了些许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那是某个炎热的夏夜,江桥闲来无事骚扰辛莱卡,却发觉他迟迟未接,等到一两个小时后他才以疲倦的声音告知江桥可芙香发了高烧,这才牵扯出了一个大的问题。 在江桥的逼迫和辛莱卡自己的述说欲望之下,他告诉江桥,可芙香由于厌食而身体贫弱,最终导致高烧不退。 厌食。 江桥没有联系她,但每个夜晚都会问及辛莱卡情况,直到最近几日辛莱卡的说法才好听一些,再三确认辛莱卡不是在糊弄自己后,他才缓了口气。 纵使如此,他依旧没有联系可芙香,凡是想到她的时候,他就回去颜平帆身边坐着,聊一些乱七八糟的天,直到她佯怒赶自己走,他就如同要把力气耗光一样地跑步。 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姚歌雪没有再出现,江桥不知道自己的衬衣会被怎么样,但他扯下来的裙摆却依旧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再见到夏塔拉·考文垂的时候,她依旧紧闭着眼睛,探测心率的仪器有规律地响着,点滴液缓缓流动,她总是闭着眼睛。 这具身体,明明一年不见了,江桥见到她却根本不觉得陌生。 后来在烦心的时候,江桥更多的是来医院的这间病房里,坐在夏塔拉身旁的他总会觉得心安。 什么时候能像在梦里那样看见灰色的眼睛呢? 你是经常出现在梦里那个女孩吗?那个比你年长些却长得和你差不多的女孩也是你吗? 有时候睡着了,江桥会发觉身上盖着薄毯,吓得他以为夏塔拉恢复了意识,但很快他就会冷静下来,因为床的那边经常趴着一个银发色的小女孩,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牵着夏塔拉的手失神,有时候在睡觉。 在医院,总能遇见梁咏橘,虽然在家里也能遇到。两人没怎么说话,遇到了就像是兄妹一样,手牵着手回家,有时候江桥还故意把她抱起来,弄得严仲目瞪口呆后才将白皙脸颊中混入浅红却不反抗的梁咏橘放下。 之后就是锻炼,锻炼。 俯卧撑五百下,七百五十下,一千下,每日都是折腾得全身酸疼,但除去数字上的变化外,身体已经很难再有变化,颜平帆曾以推车方式让他锻炼的‘崩拳’也重新练了起来,但在起式已经熟练无比的今天,那已不会再有什么成效。 就这么消磨着时光、锻炼着身体时,夏区的‘绝唱’初赛拉开了帷幕。 第五章 初赛 哈桑·雪铁龙的胸和她的脑子没有任何变化,皮肤晒黑了,看来是没少出去哪里野,见得伍左鸢还是开心成个小家碧玉的样子,对江桥的态度如一年前那般没什么改变。 今天是夏区晋级赛的第一天,哈桑·雪铁龙前夜到达,经过短暂的重新适应训练后便出了机器。 晋级赛是每个区域自己组织的,照理说无需跑到夏区来参加,但哈桑也好三浦新一也好,都想看看这唯一一次空前绝后的比赛到底会吸引到多少人、什么人来参加,这自然不只是他们两人的独特想法。 这次的宣传力度之大,好似在暗示大家‘虚伪假面’也会到场。 但江桥和伍左鸢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原因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前几日江桥忽然联系上了许伪,许伪察觉是江桥联系自己,声音都高了几度。害怕此人性取向特殊的江桥只问了几下他的身体情况和近来有没有收到什么影响,据他所说暂时还行后就打算挂断,却听许伪承诺说自己一定会去看比赛。 一年前的现在,孙逸轩有没有在看比赛? 江桥笑了两声表示感谢,并要求他一定要来后挂断电话。过了一阵,左扬东却也打了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像在冰箱里回响,冷而空荡,但却有些犹豫,说是自己也会去看比赛,请江桥加油。 “你也会看比赛?” 许伪挂断他立马打来,时间太巧,江桥猜六组的人一直都在监听自己电话。 “以前不会,这次肯定得去了”电话那头他叹了一声,江桥不知为何,但疑虑打消了些。 “还有别的事情?” “这个比赛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左扬东问:“比方说参加比赛的选手有什么限制?进入虚拟世界后腰怎么保护自己,‘武装’?之类的?” “前面不知道,武装的触发机制是自己提交的”江桥回答,左扬东应了两声,莫名其妙说了声谢后挂断电话。 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近来发生了很多,忽然转性的冷面男又一度转性,这也是让人一头雾水。 在乱七八糟的杂事之中,晋级赛开始了。 江桥的初赛安排在第五天的第一场,近来他总是睡不醒,这点让颜平帆十分担心。哈桑·雪铁龙是第四天的第二场,严仲是第四天第三场,梁咏橘是第四天第六场,伍左鸢也是第四天第六场,不过对战的选手并不是梁咏橘。 唯有江桥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甩到了第五天,颜平帆还怕他多想,解释了一通比赛的随机机制。 实际上江桥并不把这当回事,应了声后继续捶打沙包,也看不出是泄愤的模样,这点颜平帆还是挺高兴的。 梁咏橘的训练加强到了一个令江桥觉得头疼的地步,几乎只要江桥不在训练场里,梁咏橘就必定会出现做着各种各样的体能训练,强度过大,见颜平帆劝阻无效,江桥不得不加大训练量跟梁咏橘抢场地用。 “再这么下去要出队伍纷争了” 比赛的前期准备已经结束,颜平帆闲下来便去看队员训练。 严仲和伍左鸢她是没什么兴趣了,江桥和梁咏橘是她的重点针对对象,特别是江桥,每一次看他和严仲对练,颜平帆虽没说,但眼神总是十分担心。 “怎么会?”坐在地上呆呆看着他的颜平帆问。 “你有两个队员孤立我啊” 江桥以肘肩膝臂击打新购入的木桩,旋转的木桩上部一只较长的木条袭来,江桥只来得及拿手去挡,还是被砸出了击打范围。 “明明是你不和鸢哥一起训练的”颜平帆嘟囔。 “那咏橘呢?我可是很想和她一起训练的” “哼哼”颜平帆冒出狡黠的笑容:“那可是她的决心,她把你看成是最大的对手” “虽然你很高兴但我高兴不起来” 江桥揉着被砸到的手背又是凑近,击打木头声音此起彼伏:“我更渴望和小女生的欢乐日常” “没志气!” 比赛到来,严仲和颜平帆去看比赛,伍左鸢不知去哪里,江桥不想看比赛也不想训练,走了一圈绕进医院,想去夏塔拉·考文垂那边看看,发觉她门虚掩,梁咏橘轻声地自言自语,便转头离开。 可芙香·文森特是当日下午的飞机,江桥想去接她,她却紧张地一口回绝,而且还一本正经地强调在仙霞市见到就只能是在虚拟世界里,他听得一头雾水,询问辛莱卡,对方却是平平淡淡地表示可芙香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她怎么这么说?” “大小姐命令,听她的就是了” 江桥怎么可能会听,辛莱卡不肯透漏飞机消息,他便转了个方向询问三浦新一,三浦新一被他差使着去问,江桥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没有来仙霞吗?” “是”被江桥擒着肩膀的三浦新一好似尿急一样地跺着脚:“她飞回美区去了,说是有什么事情,老哥你放开我我有事情做” “原因呢?” “她没说我也没问你快放开我” “你急什么,你怎么就不问问呢?” “东门、东门都来了你说我急什么”三浦新一作势要一脚踹开江桥。 “你说她为了什么呢?” “看见你会紧张吧,她肯定是想在你面前打好一点啦,快把油门上的手给老子松开啊” 摩托车的油门加大轰隆一声远去。 看来这三浦新一不迷‘虚伪假面’反而喜欢东门千式,真是一股清流。 江桥坐在那日偶遇姚歌雪的石椅子上吃着雪糕,越到比赛前越觉得没事可做。 第四天。 “哈桑·雪铁龙选手已经开启了武装,她的武装依旧是点缀大波斯菊的少女系...” 罗中宝的解说一如既往地令人兴奋到想去一拳把他撂翻,江桥问了下颜平帆哈桑的对手名气如何,见她压根不知道那是谁,江桥就准备离席,被紧张兮兮地颜平帆扯住,听她说“你也是个新手”后,无奈笑着坐回。 但实际上真没什么好看的。 哈桑·雪铁龙还未尽全力的一秒九拳一出,一切的防御武装和企图抵抗都成了虚幻,头颅被击中九次的对方战斗站不稳,直接跌倒在地,结束比赛。 晋级赛为了节省时间,每一场战斗都限制在二十分钟以内,而且加入了计分的制度,这类似于江桥与严仲训练时的击中次数,当某一方领先对方四五十分时,比赛会直接结束。当然,原本‘无法继续比赛’的机制自然也是存在。 严仲站定,姿势平凡,与他对阵的是去年与江桥比赛过的选手狄旭,江桥记得他已经是退役了,但或许是不想错过这一场空前盛大的比赛所以又参加了比赛。 狄旭的防御武装变了个样子,气势更凶。 严仲点头,一团烈火形状的东西附上了他的两个拳头。 “防御武装可以不用实体的东西吗?”江桥对此表示怀疑。 “虽然可以,但他那不是武装哦”颜平帆笑,“你仲哥怕对方自尊心受伤,假装开启了武装而已,那是小小地火焰魔法” 江桥听言点头,不予置评。 狄旭的招数华丽至极,一开始便以巨剑唤出无数道剑气,几乎是一度一道地将严仲包围起来,严仲一掌拍开,橘红色的波纹自身旁一荡,剑气全消,一瞬一束光芒闪过,严仲被掀上了天。 白色气旋在地上展开,反冲飞上天空的狄旭大剑一挥,上方的云朵被一刀两断,可以看见实质的空气流动聚成大剑,将严仲砸个正着。 被击中的严仲身前橘色波纹又是荡开,手上的两团火焰在半空拉出微星,轰然落地,地面被轰出了个近三米半径的大洞。 程雏看着十分紧张,三浦新一笑着安慰她说无妨,梁咏橘看地入神,江桥找不到关注点在哪,伍左鸢面无表情,身旁的颜平帆挂着浅笑,好似很满意。 几乎可以焚烧云朵的大火从地面升起,橘色的光芒好似火箭升空从大火中射出。 狄旭的反应着实要比当年战江桥时快了许多,他的防御武装一瞬开到最大,天空浮现无数把一模一样的古朴大剑,直直落下,如同雨珠般攻向严仲。 这招与东戈登那招数太像,看来这狄旭是东戈登的粉丝。 像是像,可惜用在严仲身上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人早就把这招数的原型摸透了。 严仲不闪不避,一拳打向前方,无数的大剑化为焚天烈火,橘光闪烁,巨大的魔力屏障破碎开去,狄旭直接坠下,手上大剑挥舞,剑气四贯企图逼退如一条流星急速飞来的严仲。 沉闷地声响自喇叭中喷出,响彻整个会场。 狄旭的古朴大剑被失神的严仲打成粉末,狄旭眼睛一怔,魔力举起一脚踹去,严仲轻轻一挡,对方的右腿便传出骨折的声响。 狄旭咬牙,反转魔力,古朴大剑被打散在空气中的碎屑发出耀眼而让人心惊的炽白色光芒,严仲头一歪,爆炸的声响高鸣,古朴大剑的虚像拔地而起,从会场上看来,那如同一把血腥的十字架,魔力的波动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卷入其中,碾成粉末。 狄旭还真比去年的时候强了许多倍,江桥眉头皱起,虽说自己对比当年也强了不少,但总觉得狄旭的强悍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被掀上了天的狄旭露出胜利的笑容,但却见得一团橘色的什么东西闪烁,自己的头一瞬分离了身体,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在旋转的视线里,一点伤都没有的严仲保持着挥拳的姿势,朝自己轻轻点头。 “怪物...” 坐在江桥前面、看来是有可能会与严仲遇到的不知名队伍的不知名选手吞咽口水地声音响起。 江桥扭扭头,起身舒展了下后背,程雏和三浦新一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目送他离开。 伍左鸢瞥了眼颜平帆,她追着江桥离去背影的目光显露出些许沉重。 第六章 碾压 “喂” 江桥叫了一声狄旭,失神中的他吓了一跳,眉头微皱,稍而舒缓:“是你啊” 他笑得有点苦涩:“等队友吗?...刚才我的对手” “也算是吧” 江桥丢给他一瓶饮料后自顾自离开了,狄旭呆愣一会,听得身后脚步声,是方才与自己比赛的选手。 严仲面带微笑与他客套,狄旭笑得像是吃了黄莲,简单寒暄几句,严仲见得前面的人像是江桥便追了上去。狄旭见两人走远,撇了撇嘴,开了饮料喝了一口。 怎么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递柚子茶的。 狄旭喝了一口,莫名想笑,又喝了几口,感觉也不赖。 严仲追上江桥:“咋样啊我打的” 江桥把冰水递给他,冷笑一声:“又是把别人嘲讽了一番吧?” “你想法真危险”严仲喝了两口,说:“总该有个过场才对,不然怎么对得起别人这么多年的努力” “可别人努力了那么久,还是输给你。” “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产生这种感觉,才需要有一个小小的套路”严仲说:“这是人性关怀” “是吗?”江桥似下定论也想询问,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我找到‘崩拳’的改进方法了” “何解?” “现在不是有很多人针对‘崩拳’吗?”江桥说:“下次明天表演一个给你看看” “表演...表演还行” 严仲目光黯淡地喝了两口,汗津津地手搭在江桥肩膀上拉着他回去看比赛。 见严仲和面无表情地江桥一同回来,颜平帆有些惊讶,随后却偷偷笑起,江桥瞥她一眼,她反而笑得越欢了。 上午已经没有轻转组的比赛了。中午时伍左鸢和梁咏橘早一些去吃了午餐,随后颜平帆也去跟进梁咏橘那边,伍左鸢表示自己虽说还行,但也得有人看着,于是闲着没事的严仲被迫承起责任,只剩程雏江桥三浦新一三人一起打发时间。 后来的比赛都不是特别有趣,程雏看得一直打盹,江桥也是,三浦新一盯着周遭既是观众又是比赛选手的冷峻目光,无数次提点江桥,最终无法只得把这两人拖了出去。 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两人都精神不少,程雏看来是看到了大家大显神威的地方,十分高兴,午餐也吃了不少,但不管高不高兴,江桥都向三浦新一展现了十分恐怖的食量。 “你好歹也是名人,要注意点形象...”到了午餐的时候,店里也有不少选手,三浦新一小声提醒,江桥毫不在意:“吃个饭还要管他们那么多?” 好似变了个人的江桥让三浦新一无所适从,自己也只能顾自己地吃,待得三人酒足饭饱,便坐在餐厅外的木椅子上休息。 程雏似乎十分地困,靠在江桥腿上就睡着了。聒噪的人而安静下来,三浦新一和江桥都缓了一口气。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 三浦看着睡着的程雏笑:“我还以为是个很成熟的孩子” “在仙霞的时候一直这样” “就跟你一样,在教练面前是个乖孩子” “请不要顶着一张作奸犯科的凶脸说这么女孩气的话” “伤心,嘤嘤嘤” 三浦新一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能不能把‘崩拳’的要领告诉我啊” “你不是偷学到了嘛”江桥轻声如自言自语。 “总觉得和你的不大像....表现形式不大像,但好像跟严仲的差不多” “怎么说?” “威力上” 江桥一想也是,虽然严仲的‘崩拳’气势很足,但是在虚拟世界之中,同等魔力量运作的情况下,它的威力远弱于江桥的版本。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招数呢”江桥说:“你不还有‘破浪’嘛,有‘破浪’就可以克你的偶像了” “我到最近才弄懂你们说的‘破’劲是什么意思”三浦新一摇头:“你们还是要强我些” 他神情没落,那是技不如人者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大和剑神’忽然谦虚了” 江桥抱拳:“你的基础招式‘拔剑’我学了个皮毛,方不方便将原理全部告诉我” “不方便”三浦新一也是抱拳:“请拿‘崩拳’来换” 两人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双方自然都是将对方的压箱绝技参得透彻,但那只是属于自己的透彻。 一个招数,千百个人有千百种理解,他们在寻求的是对方、那个在这一方面上造诣非凡的人的理解。 梁咏橘比赛开始前程雏就醒了,睡得模糊地她摇着江桥撒娇,惹得路人甚至是三浦新一都有些羡慕,他抱着她回了场馆,梁咏橘的比赛恰好开始。 “...现在出场的,依旧是‘轻转’小组的选手,她曾是虚拟格斗竞赛中被冠以‘无冕’之名的王者,曾以九岁的幼龄打入了世界级别的四强比赛,她曾是世界的焦点,却一度陨落,今天这场比赛能为她重新夺得‘无冕’之名吗?” 江桥真的十分地想上去把罗中宝拉下来,他有自己解说都比他正常的自信。 漂亮的银发,率直清澈的眼神,完美的架势,十八岁的梁咏橘认真非凡。 对手又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但梁咏橘却用了全心去对待。 浮游型的五六把魔杖在一开始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对方显然研究过梁咏橘的战术,她是近身攻击型选手,只要将距离拉开然后以炮击魔法进行压制,混到足够的分数,这场比赛就是自己的胜利。 天真。 江桥想起自己与高山昴那一战,一个新手都能近了身一拳将他打爆,何况是梁咏橘这样的选手。 屏幕上光芒四处闪烁,那选手好似炫技一样的发着大而迅速的光芒,毫无规律,这种打击招数和宋谅如出一辙。 江桥看得眼疼,三浦也是露出的尴尬的笑容避开,程雏却还是坚持着盯着爆炸光芒深处,好像在确定梁咏橘的位置一样。 持续了五六分钟的轰炸终于停下,选手露出旗开得胜般的笑容,爆炸的火焰将土壤尽数焚烧,空间里除去燃烧的声音没有其他。 就在那选手决定申请裁判判断的一瞬,火焰以诡异的方式颤抖一下,半径足有十来米的火焰在一瞬被灭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以月牙的姿态朝后方涌动挣扎,一团月色的光芒混入了火焰之中。 江桥瞪大了眼睛,目力运到极限,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见到模糊的梁咏橘的身影,她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以人类难以想象速度飞驰。 场内放下副幕,以不知几分之几的速度回放梁咏橘如何从火焰中窜出,但没有一个观众在意这件事。 江桥与三浦新一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主屏,梁咏橘忽得出现在选手之前,风压好似要将她的衣服撕裂般将她的裙摆和衣袖吹得啪啪作响,那选手的浮游炮在这风压面前失了准度。 他几发不中就又要脱开距离,却只见梁咏橘以诡异的速度欺上前来,小手伸出往前一攥,自己的防御武装应声破开。 “还没完!” 他大喝一声,两根魔杖化出无数触手直接缠上梁咏橘,滑溜溜的触感让她眉头一皱,有几根细小的触手往她的裙内钻去。她目光一凛,月色的魔力光闪烁,黏在身上的触手一瞬蒸发,她手一扯抓住一根想要躲开地魔杖,用力一挥,直接落在那选手身上,将他拍入地面。 腐蚀性的液体侵蚀她的魔力武装,雪色的肌肤些许浮现在屏幕之中,程雏看得两眼通红咬牙切齿,见江桥目不斜视,一脚蹬在他脚趾上,用力之大让看着的三浦都生疼。 选手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刚一站定,梁咏橘精致的面孔便出现在他眼前不到十厘米处,他莫名觉得耳根发烫,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漂亮女孩,便只见她身子忽得下弯,随后脸颊传来巨响,被扇了一巴掌的他整个人跌入地面之中,脑中泛起绝境系统的判断。 在场观众无不大声叫好,有些一边看着此时副幕上恰好回放的梁咏橘的破碎武装,一边骂那选手畜生,江桥听着着实搞笑,走过去踹了下那伪君子的椅背,拉着程雏就走了。 那人一头雾水地转过头来,三浦新一只得替江桥道歉一番,他还有怨言,但看得是三浦新一便也作罢。 “你可真冲” 江桥听追上来的三浦新一这么说,朝程雏努了努嘴,她此时还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生气。 见得擦干头发的梁咏橘,程雏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她,弄得她有些许不好意思。 “那种东西都能作为武装!”颜平帆跺着脚,十分生气。 伍左鸢好像早早就结束比赛了,见江桥看他,便丢了瓶饮料来。他接过笑笑,揣进兜里。 “你...你看了吗?” 小小的声音从下方传出,梁咏橘仰着头看江桥,怯生生地问。 江桥一愣,用手背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打得很棒” 梁咏橘缩了下肩膀,不好意思地退开,颜平帆见状浅笑:“那就只剩你啦,可不要连个晋级赛都打不过哦” “那就有意思了” 江桥笑得欢快,毫无顾虑,见他这般,颜平帆和伍左鸢、严仲反而是担心起来。当天晚上颜平帆还不停地告诫他要早些睡,江桥答应,也是早早地睡了,但睡不着的他却是早早地起来了。 比赛开始,对方是一个看起来是一个岁数和萧卓世差不离的男生,比自己高大些,在倒数的准备时候就打开了自己的防御武装,蓝色与银色搭配的盔甲出现在他的身上,光滑平整的护手出现在他的左拳上,右手握住了一把一米多长短的古朴长剑,好似浇铸五金,颜色诡异。 “很高兴能和你比赛!” 那人大喊起来,江桥点头,却没有开启武装,只是将拳头攥紧,一言不发,似笑非笑。 “4” 江桥将拳头抬起来,湛蓝的魔力光覆在手上,严仲见状,还以为他想学自己那放水的招数,有点好笑。 “3” 但见他将拳头放在肋间,严仲忽得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伍左鸢脸色平淡,但也似乎也想不出江桥想干什么。 “2” 压缩的魔力在江桥的手中展现,他的站姿分明是‘崩拳’的起式。见他这么明显,那选手还以为江桥把他认真对待,举剑,目光凛凛。 “1” 倒数结束的一瞬,那选手魔力运起想要瞬间拉开距离,心头已经想好下一步,准备施行的瞬间,江桥那似笑非笑地脸忽得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 他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半空之中稍稍转体的江桥攥着蓝光的拳头捶下,剧痛一瞬袭来一瞬又消失,系统跳出了身体泯灭的消息。 江桥站在原地,以他为半径的十来米范围已全是焦土。 严仲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所谓的应对方式,就只是不用‘崩拳’。 这的确是个巧技,但‘轻转’一组的所有选手却没有一个乐得起来。 这种无情的碾压一切、无需技巧,甚至连尽全力的机会都不给的打法,实在是太过震撼。 第七章 生隙 “你做的过了” 江桥从仪器中出来,站在他身旁的严仲直接说道:“这么狠做什么?” “只是应对方法而已” 这场比赛本不到一分钟就结束,江桥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身体负担。 “挑衅?” “什么意思。”江桥语气平淡。 气氛剑拔弩张,竟然是平日里轻佻至极的严仲开的头,一时间连颜平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最好还是和缓点吧” 严仲深呼吸几口,压抑愤怒:“别人辛辛苦苦锻炼那么久,连个尽全力的机会都不给?” 江桥听言,眉头皱起:“他不能尽全力难道不是他的问题吗?” “真这么想?” 江桥没有说话。 严仲眯起眼,叹了一声“算了,与我无关”之后便自顾自地走了,空留下这么一群不知所措的人。 颜平帆也露出的些许难以决断的表情,气氛骤时和外头见证了这一夸张比赛的观众的欢呼声成了对比。 比赛风格这件事是没人可以干预的,能打出什么风格完全看对阵双方的强度和个性。江桥喜欢这么打的话,谁都管不了他。他偷瞄了颜平帆一眼,她看起来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只是有些惊讶于严仲的态度而已。 “你们私底下说过什么吗?”在众人离开的时候,颜平帆悄悄地问了江桥一声,江桥摇头。 梁咏橘的出色比赛让另一位选手蒙上‘变态幼女控’的骂名,而‘无冕’的皇冠在失落了那么多年之后,又一次回到了梁咏橘的头上,这却让她不大适应。 “...不喜欢被人这么叫。” 比赛过后,梁咏橘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了,便不再避开江桥。说实话江桥是挺开心的,无论她避开自己还是和自己亲近。 被比自己强的人当做对手是一件挺痛快的事情,而且看了她那场观赏价值和精彩程度都相当之高的赛事后,他也萌生出了想与她比上一场的念头。 “现在,不行” 她摇头,江桥皱眉,她舔舔嘴唇,悄声说道:“等比赛遇上了再打” 江桥心领神会,笑了一声,小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多。 不过自己的心思也不少,江桥心想。 程雏见两人关系好了起来,倒是高兴,但见他们说起悄悄话又有些嫉妒,愣是把两人的午餐凑成了三人,之后人数越来越多,除了严仲和颜平帆,连伍左鸢和三浦新一都加了进来。 “吃个盒饭而已,弄得和打火锅一样做什么” 差点被三浦挤开的江桥抱怨几声,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倒也是挺开心的。 由于这次比赛人数众多,‘轻转组’的队员即便参加过比赛,拥有个人排位,却至少还要经历三场比赛才可以晋级到与其他区域的选手一争高下的程度。 如同要与江桥作对,最后的两场比赛是同一天的连续,颜平帆多次反映,组委会经查审,又以奇怪的理由把抗议给驳了回来。 江桥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让颜平帆放宽心。 见他如此镇定自若,颜平帆反而更是紧张。看她像是小兔子一样的焦急样貌,江桥吃饭都能多加两碗,但她见他事不关己,反倒是怒得只能揪他的脸来出气。 紧张的赛前在江桥的淡漠影响之下,如同平常。不过这里头的人除去江桥之外,本都是老手,紧张虽有,也不会太多,被他这么一弄,变得越发平淡,好似比赛还有许久才开始一样。 严仲与江桥不大交谈,就算看见江桥,也会被他有意避开。 这人生气的方式怎么跟可芙香似的,江桥心想。 可芙香·文森特有时候会与自己**聊天,虽然她样貌如常,声音也强装活跃,但依旧能从对方眼睛中感觉得到疲倦。 “不会是输了吧?” “怎么可能”可芙香佯怒:“上一年能打进32强,今年至少要打进8强才回本” “今年多了不少特约嘉宾哦,东、东户百式好像也来了” “东门千式啦!” 江桥的装傻若能博得可芙香一笑他就满意了,恋恋不舍切断电话,江桥叹了口气,直到颜平帆混杂多重感情的“聊得还挺开心嘛”传来,他的心又调回嗓子眼去。 之后就成了严仲和颜平帆都不理睬自己的状态。 哈桑·雪铁龙这人本就不在意自己,不来和自己抢东西吃已经算是万幸,哪敢奢求其他,三浦新一天天顶着一张凶脸对着东门千式发花痴,时常糊弄哈桑·雪铁龙玩,在那次假输后,哈桑·雪铁龙好像就和他成了朋友一般。 梁咏橘几乎无时不刻都在训练,江桥非要用不小心闯入训练场的方式才能让她停下来休息,唯有在等她沐浴后换上新衣,带有湿润的头发靠在自己身旁的墙壁上蜷起腿悄声谈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江桥才能体会到一些充实。 他问了些夏塔拉的事情,梁咏橘照实说,但有些时候她也会红着脸拒绝回答,这一般都与江桥故意提出的奇怪问题有关,毕竟看一个肌肤胜雪、双眸似天空般澄澈的女生脸颊羞红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梁咏橘有时候也会有特别大胆的地方,比方说她发觉自己被江桥戏弄时,就会不露声色地借着他下一个问题戏弄回去,在问及她对夏塔拉的喜爱时,梁咏橘有意踌躇了下,最后还带着笑容地说了声“百倍于你”,之后又修正到“百倍于对你”,能见她的笑颜自然是让人欣喜,但这回答听起来总让江桥有些失落。 “骗你的”她又说。 小小年纪,既没有做作的媚态,也没有像程雏那样吸引人的费洛蒙,却能凭借着率直和真挚玩弄他人于手掌之间,江桥着实佩服之余希望她多玩弄自己几次。 这种妄想很快就被发掘两人背着她说悄悄话的程雏打破了。 被逐出乐园的江桥无聊到只能四周围走打发时间,等待一天后的一场比赛。 路过路旁的石椅子时,他听得一声熟悉的轻咳,回头一看,发觉石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她将一缕发丝拨到脑后,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好巧呢” 江桥露出了有些厌倦的表情,姚歌雪眉头跳了一下,还是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又见面了” 不过江桥也没什么事情做,便自顾自坐到她身边来,她身子缩了一下,坐开了些。 “又在钓凯子吗?” “...我不是做这种工作的,真的,不是”姚歌雪一本正经地重复:“上次只是迫不得已,是一个测试” “什么测试?” “测试你的品性” 江桥觉得奇怪,自己有什么品性值得她来探测,还是用那么危险的方式。 “测来做什么?” “秘密” “既然是秘密为什么要告诉我是测试” 姚歌雪一股没有搞懂的样子,随后恍然大悟:“对哦” 江桥感觉自己认识的笨蛋好像越来越多,他摇摇头:“那今天在做什么?” “只是走累了”姚歌雪轻轻捶了两下膝盖。 “不是等我?” “臭不要脸”她低声骂了一句,说:“只是恰巧而已,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谁星期天还工作啊” 倒也是,光她这态度就比上次冷淡许多,至少没有投怀送抱。 江桥握紧手掌,松开又握,重复了有许多次,姚歌雪瞥他一眼初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恍然大悟时,便将套在连衣裙外的小外套抖了一下,掩住胸口,悄声念叨“变态”一词。 夏风,蝉鸣,被烤出焦味的柏油路,远处摇晃扭曲的空气。 两人坐了近一个小时,期间只有支言碎语。 “明天不是比赛了吗?”姚歌雪忽然说:“不去准备吗?” “你也看这个?” “最近宣传得挺火的”姚歌雪声音细了些:“而且我玩过” “看不出来”江桥回忆那日她未曾反抗和跑步时的体力不支,怎么都不像拳脚功夫厉害的女孩。 “因为我是主打魔力系的”姚歌雪撇嘴:“拳脚功夫不擅长啦” “魔力...魔力不是也和体力有大关系吗?”江桥一脸怀疑。 听言的姚歌雪也露出相同的神情:“有谁这么跟你说过吗?” 江桥皱眉,才听得她说:“魔力和体力的确有一点关系,但最主要的因素却不是这个哦” “那是什么?” 见江桥发问,姚歌雪视线微斜,浅浅一笑:“想知道?” 第八章 一击 姚歌雪抓住江桥的把柄,显得十分开心,还想吊吊他的胃口。 “想知道啊?”她像戏弄野猫野狗那般地声音忽远忽近:“你该做点什么表示呢?” 江桥见她不说,作势就要走,她笑着又把他拉坐下。 “那你总得给我点什么吧?这可是很少人知道的情报哦” “肉偿你要不要?” “这个就算了...” 姚歌雪食指轻点水润下唇,这看起来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 “下次我喊‘救命’的时候,你一定要过来” 江桥挠头:“那不是测试吗?这不算作弊吗?”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测试!”姚歌雪好似想要表达无需江桥多想一样,随后又是低声说道:“而且也不算作弊...你本来就有资格” “资格,什么资格?” “入会” “传销就算了吧” “不是传销!” 姚歌雪说罢咳嗽两声把主题拉回:“总之,一定要过来,知道吗!” 如果江桥在她身边,、肯定不会让她有叫救命的机会,如果她非要叫出口,只能说明是套路的一种。这般考虑过后,江桥点头答应。 按她所说,魔力的容量和身体的素质只在前期有点关系,体力的增加会间接导致魔力量的增加,但是人的体质存在极限,故这样来看魔力的容量也存在极限,此时要增加魔力的容量,就与精神有关。 按她的说法是需要追求精神上的发展,或温养,或突破。 对于这个说法江桥并不感觉多意外,毕竟魔力在现实中出现、浮空战舰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何况这点小事。 “你怎么说的那么玄乎,能不能来点科学的?”可他还是不明白姚歌雪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见江桥兴趣缺缺,她哼了一声,板起脸如同教训学生的老师:“你想增加魔力的容量,就要靠自我突破” “突破哪里” “精神啊” “怎么突破” “靠你自己” “怎么靠我自己突破” 姚歌雪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好似看着个傻子一样,声音变得更加温柔:“那个就得靠你自己的觉悟还有执着了” “接下来是不是还得破心魔?” “还得渡天劫呢!”姚歌雪娇嗔道。 不知不觉里两人隔着的距离拉近许多。 她所说的东西过于玄乎,就算是真的,江桥也搞不懂应该怎么突破。她也不打算继续解释,而是眯着眼睛看着江桥:“不过你这样也足够多了。按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这个魔力容量可是很夸张呢” “你用眼睛看出来了?”江桥声音中混有怀疑。 “怎么可、可能啊” 忽得,姚歌雪支支吾吾地说:“前几天你的初赛我去看了,测、测算?对,测算了一下你的魔力量” “当时我又没耗多少魔力” “我猜的啦!经验老道所以猜的很准,不行吗?” 姚歌雪想要尽可能地表现冷静,但脸却在激动的辩解里变得微红。 日头渐落,江桥也不打算与她耗费时间了。她今日也不缠着江桥,自己撕了张纸,写了手机号码递过来。 江桥还不明白她做什么的时候,她腼腆地笑了:“就算是打电话,叫救命的时候你也得过来”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江桥也把自己的手机后,她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梁咏橘的比赛一路顺风顺水,夏区的媒体对她的评价异常的高,连带地,连颜平帆也被冠以了名师的美名。 若有若无之间,媒体拉起了战线,对让出梁咏橘的“奥维莉亚”进行了强烈的嘲讽。 ‘奥维莉亚’作为上一届的冠军队伍,自然也是域队,可以直接参加区域间的比赛,因此本次夏区的晋级赛暂时没有见他们露过一次脸。 不仅如此,他们的封闭式训练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作为教练的坎达尔正在英区出席绝境系统的开发会议,总教练方旭海没有任何的消息。 江桥对方旭海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看见他的消息就觉得厌恶,这没有声迹反而让他高兴。 严仲与伍左鸢不用多说,前者还是保持着那种‘让你三分但最后肯定赢你’的风格,将比赛的气氛调动得激烈非凡。 伍左鸢打得不温不火,任谁都能看出他根本没有尽力,各场比赛都轻飘飘地样子,江桥看了一场,发觉他没有用任何技巧,光靠着身体素质和魔力的力量增幅便打赢了所有的晋级赛。 哈桑·雪铁龙的比赛是比较悬的,除去初赛外,她所遇上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一个能够召唤巨大石人作为攻击手段、一个直接操纵植物生长,一个还使出了空间禁锢的魔法。这几样都是在过往的比赛中从未或十分难以见到的。 在本次比赛最大限度地开放攻击武装和防御武装的情况下,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攻击手段全都重现江湖。 网络上对此褒贬不一,骂得最凶的是自发组织的梁咏橘粉丝队,这倒是题外话。 总之,江桥的比赛开始,他的选手看起来五大三粗,装备了防御武装后竟然高达十米,拳头比挖掘机的铲斗还大,好似披了一声机器人装甲,机械的头盔里发着咔咔的笑声,亮着浅薄的古铜色光芒,站定原地,不动如山。 许多观众见到这一幕直接就骂了起来,这还打什么,他那拳头抓到江桥,还不用怎么揉捏就得成肉酱。 但即便如此,几乎所有观众依旧抱着十分浓厚的兴趣观看这场比赛。 眼前这尊像机器人的家伙的出现,暗示着虚拟格斗竞赛已经不再简单局限于身体间的格斗,表明正式的虚拟格斗也开始像自由度极高的‘英格薇莉亚’比赛靠拢。 机器人所代表的是更为复杂、华丽的战斗方式,与虽然提交了攻击武装但依旧以传统近身攻击作为打击手段的‘轻转’一组完全相反。 况且,这个面无表情淡漠的男人,还与那个以拳头出名的‘虚伪假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江桥见对方不动,手掌比划了下。 他所提交的攻击武装是以三浦新一送给他的那对小刀作为原型的匕首,原本还想混杂东戈登那乌金刀的钢丝,只是被组委会那边驳回,无奈只得凭着两把小刀的数据去提交。 就在观众们以为江桥要开启自‘绝唱’赛以来第一次、也是他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攻击武装时,只见江桥一声冷笑,手中湛蓝光芒展现,他一踏机械风格的地面,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 破空声与撞击古钟的声音同时奏响,他的双腿已经蹬凹了那人的防御武装,卡进对方的防御武装里。 那人惊讶之中想要平衡不由自主往后退地巨大身躯,江桥一拳抬起,拳面上颤抖地四枚小小光球落入大家的视野之中。 那机械巨人见江桥要抬拳攻击,一把将巨手挥舞,拳还未到,风压袭来。 江桥丝毫不管那下一秒就会打上来的巨手,在逐渐狰狞地笑容里,拳头一落,改造过地拳风炮击从上而下,仿若一道从他手中降下的落雷,连带着江桥自己的手臂与那对方选手一同蒸发。 凹洞直冲地心三米处,即便是被烟尘笼罩,细碎的光芒还是闪得人遮不开眼睛。 把现在能驱动的九分之一魔力打出去就这个效果,江桥显然有些不满意。 不过回想起在现实之中,在那艘舰船上自己运用魔力的程度,他也还算满意。 作为试招也算还行,他心道。 “一击!只用了一击!”罗中宝的解说全成了惊讶之语。 赛场高声欢呼,大荧幕上,听着裁判的结论的江桥似笑非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伍左鸢看着,面无表情。 第九章 乌托邦 江桥的打法越来越古怪了,伍左鸢心想。 那一招数,显然是以魔力屏障闭锁空气然后再施加魔力,让其破碎瞬间爆发的招数。 换言之,是‘拳风炮击’。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是因为江桥将大量的魔力一同混进了被压缩的空气中。 他方才那攻击的本质是让魔力不停压缩,然后借由破裂小小的魔力屏障来爆发魔力,利用极限的压缩让其产生过分的热量并且发生连锁反应,就像摇晃可乐一样,只等瓶盖一开,力量就会自然喷涌出来。 诱发热量的形式上虽有不同,但表现起来就是炮击型选手大抵上都能使用的能量光炮,威力这么大应该是因为他耗费了很多魔力而且几乎是零距离炮击的缘故。招数还不够纯粹,所以他才会伤害到自己的手臂。 即便做了些许画面处理,伍左鸢也看见细碎得像针眼大小的空气夹带着魔力直接卷碎了他从掌心到肩膀的部分。 这种攻击方式应该是非常的痛才是。 在创造‘拳风炮击’之前,伍左鸢也尝试过用这样的方式来加强‘拳风炮击’的能力,直接炸碎了上半身,那时的疼痛现在还记得,但看江桥那副模样,好似炸碎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回想起江桥与梁咏橘比赛后入院的情况,伍左鸢觉得这可能还是与他那可能成瘾的虚拟空间不适应疾病有关。 他并不打算告诉颜平帆和严仲,至少现在不打算。 “恭喜” 下午时接得电话,江桥便赶往姚歌雪所说之处。 到了指定的咖啡厅,一进门,江桥便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这边望来。 他环视四周,还真非他的错觉。 这里共有近二十个年轻人,原本都是在喝着自己的咖啡,有些在聊天,见江桥进来,忽得沉默,或面露喜色,或平淡至极,或挤眉弄眼。 姚歌雪听得风铃声,抬头看来,朝这边打了个招呼,江桥暗自算计一下自己要怎么打才能撂翻这群人后,防备着走了过去。 她招侍者来,但这侍者却穿着碎花短裙搭配白色女士衬衫,没个正形地过来听餐牌,被姚歌雪悄悄地踢了一脚,记完单的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走到厨房里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江桥只是随口一问,看姚歌雪熟悉成这样,这看来是她的大本营才是。 “公司旗下的休闲咖啡厅” 她抿着咖啡,表情挂着让人觉得冷淡的表情。 “我也能在这?” “你赢了个比赛,请你坐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歌雪正坐,面带着迎客似的微笑:“不过你会一个人过来,我也觉得很奇怪” “你要抓我?” “如果是呢?” “换一天吧,明天还有比赛” 听言,姚歌雪嘴角动了几下,视线四处乱飘,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笑,江桥不明白她这般努力为何,视线一瞥,许多人转过头去,他有些许弄懂了。 “你怎么今天冷淡成这样” 原本坐在她对面的江桥忽得起身,假装做什么都不得地走到她身边来。 他旁若无人地坐下,不知他想做什么的姚歌雪被吓了一跳,只得往窗边缩了过去,后背还没靠在墙壁上,江桥的手却已经搭在她的脑后。 江桥分明听得身后有什么人站起来的声响,但他却只是盯着有些脸红的姚歌雪。 姚歌雪咬着牙,朝上伸出手来晃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人坐下,江桥依旧不打算放手。 “就只是想找你喝咖啡而已” 她红着耳朵缩了几下,嘴巴凑到江桥耳朵前:“对不起啦,放过我吧” 声音哪还有刚才正襟危坐时的淡漠,江桥听言,嘴角扬起,脑袋却越凑越近,待得两人鼻息都纠缠到一起时,拿额头磕了对方一下,这才从近在咫尺、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双眼微微眯起的她身旁站起,走到对面。 “真是不明所以”江桥接过那活泼女生刚端来的咖啡边说。 那女生朝他抛个媚眼,悄声道了句“大饱眼福”后便躲着姚歌雪好似要踢出的脚,又回到了柜台旁,朝自己端起杯子,江桥也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对这有什么感觉吗?” “被数十只眼睛盯着能有什么感觉?” 姚歌雪又恢复了官方的笑容,与刚才那完全不一样:“因为你有名啊” “怎么有名?” “‘最接近虚伪假面的男人’、‘最强新手’、‘黑狗’”她稍作停顿:“这里所有人都是‘虚伪假面’的粉丝呢” 江桥沉默,后才说:“可我不是‘虚伪假面’” 听得活泼的笑声,江桥转向方才递给他咖啡的女孩,她正从小圆椅上站起来,双手张开转了个身:“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虚伪假面’哦” 一股奇怪宗教的气息好似在空气中流动。 江桥听她这么说,‘哦’了一声,那家伙嘟囔着‘江桥选手好冷淡’后便坐回原位,丝毫没有受到打击。 “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公务员、商贩、警官、学生,我们没事的时候会聚在一起,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情,无拘无束”姚歌雪平淡地叙述着:“想加入我们吗?”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吸引力”江桥摇头。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偏向于喜欢这种的人呢” “哪种?” “喜欢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地谈论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出了咖啡厅后就什么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下次来时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还依旧是朋友的地方” “一个大家可以相互信任、都是朋友的好地方” 江桥沉默,收敛起方才那副轻佻的神色:“是不是有点虚假呢?” “虚假?”姚歌雪念了几次,好似在品味这个词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涉及到人而又过于理想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江桥平淡地说。 这个地方太过理想化,表现理想化的东西,肯定有无比现实的东西躲藏在阴影之中,像是即将爆炸的核电站,在爆炸前,它总是在那位置不动的。 江桥喝光咖啡,端着杯子走向柜台,柜台里的小哥接过朝他点头致谢,江桥打算结账,但那小哥却表示拒绝,表明“老板请客不用花钱”。 他瞥了眼挂着迎客式微笑的姚歌雪,朝那活泼的女孩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咸味的咖啡也很好喝,可以问下你的名字?” “半泽彻子”她露出带着稚气的笑容:“是夏区人” “半泽彻子,是夏区人。我明白了” 江桥点头,朝不知为何有些撅着嘴的姚歌雪挥了下手:“走了” 说罢又是环视咖啡厅,见二十来人都还是看着他,说了声再见后,不知谁先起头说了声‘再见’,随后便是一大串此起彼伏的告别声,里头还混杂着像“我喜欢你”这种趁乱告白,引得店里笑声一片。 喧闹起来的咖啡厅里,那股诡异的气息消失了,那群人露出真诚笑容,江桥有些动心。 若世上真有这么一处推心置腹什么都不用担忧的理想的地方,它肯定会迎来最为现实的终结,不过在那之前,它若能持续的理想着,其实也不错。 颇为感谢地看了眼姚歌雪,叉着腰的她笑容变得温婉的笑容,另一只手朝自己挥起来。 江桥看了下招牌,上面写着‘言人朱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同那女孩的名字一起记下。 风铃轻响,姚歌雪推开门,偷偷瞥了一眼玻璃门里那群家伙,半泽彻子与几个女孩趴在柜台上偷看这边。 她和江桥走远了一些,这才恢复了以前见他时的温柔可人:“以后还会过来吗?” “可能?”江桥问:“哪个才是你的本性?” “都是都是” 她沉默,后红着脸没底气地嚷嚷两声后便转身,快步走进咖啡厅里去了。 第十章 情报 明日就是两场连在一起的比赛,颜平帆正寻思着要找江桥讨论一下是否需要继续申请调换比赛,却哪都找不到人。 训练场找过,梁咏橘正擦着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问及,未见江桥,因为没有比赛而承担起了梁咏橘和程雏的午餐责任的三浦新一正举高薯条与程雏玩闹,表明自己也没见到江桥。 “他好像是去咖啡厅了” 程雏听得颜平帆找她,眉头皱起回忆几个小时前江桥的作态。 据她所说,完成了最基础的训练之后,江桥便一幅喜笑颜开准备出门,程雏那时刚醒,因为东西落在江桥房间而从楼上下来,刚见得江桥,他就把自己抱了起来,用力地亲了下额头后就像个傻子一样跑了。 “变态” 从她的描述里颜平帆得到了这个结论,三浦新一听着干笑几声,提着食品要往里走,被颜平帆目光一扫,却也停住脚步。 颜平帆虽是愤怒,但也不是冲三浦新一来的,她也不知道怎么问了他两句,这个面带凶相的人答话都不利索。 总之没有人知道江桥去了哪个咖啡厅,直到下午他回来,才被站在训练场门口探来探去的颜平帆抓个正着。 江桥见她喜笑颜开地等着自己,心头高兴。 谈及明日赛事情况,江桥还是坚持原本的论调:不用改动。 颜平帆对于他的自信有些担心,但也尊重江桥的决定,只是将一些可以暂停比赛的情况列在纸上拿给江桥,希望他自己判断需不需要将比赛延后。江桥点头,目光扫了一遍便将纸工整叠好,放入上衣口袋。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颜平帆不由得笑出声来。清甜的声音入耳,虽不及姚歌雪声音诱人,但依旧让他后背酥麻,恨不得一下就把她抱入怀中,而这种感觉,就在她声音的逐渐变化里,慢慢变淡,后背也因她略有恶意的阴寒笑声而发冷。 颜平帆‘哼嘿嘿’地冷笑着,江桥见她笑容诡异,不敢说话。 “下午跑哪去了?” 她一副抗拒从严坦白也从严的样子:“咖啡好喝吗?” “好、好喝好喝”江桥低着头,颜平帆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纤纤玉指钻入脖子与下巴之间,将他的头撬了起来:“比赛前去喝咖啡啊?” “放松啊,放松一下” “好像最近的训练量也少了不少?” “呀...我觉得劳逸结合也不错嘛...” “明明是以鸢哥做对手?” “我错了。” 江桥低头认错,颜平帆扭腰撞了他肩膀一下,他刚转头,颜平帆便在他身旁坐下,些许香味窜入鼻子之中,温暖的肩膀贴在自己的手臂上。 和姚歌雪发生过更为激烈的身体接触,但却难以产生这样的手足无措。江桥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正襟危坐,颜平帆见他这样,装出来的冷面也有些化冰,只是叹了口气。 “鸢哥可是把你当成对手来看待的哦”颜平帆说。 “我也是”江桥答。 “看得出来,只是不希望你半途而废了...要保持状态哦,不能让这一年的努力白费” “知道” 在依底安受了怎样的委屈,都不愿在一年之期到达前回来,拼了命地锻炼,除去变强这个目的之外,无非就是伍左鸢。 他想要赢伍左鸢,无比地想。 见江桥目光坚定,颜平帆为自己方才怀疑他决心心生些许愧疚,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调皮地笑起来:“既然你这么认真,那就给你个福利吧...你干嘛脱衣服啊!” 江桥眉头一皱,好似失了兴趣地将揪在手里的上衣衣摆放下,颜平帆看得他的态度转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用力地磕了一下他脑袋,这才说:“告诉你个情报吧。鸢哥为了你,特地准备了一个招数哦” “什么招数” “不知道” “效果呢?” “不知道” “威力呢?” “不知道” 颜平帆挺着小小的胸部说得理直气壮,江桥撇嘴,她笑起来,十分愉快。见她如此,江桥心情也舒缓不少。 “这算什么福利...”江桥边笑边说。 “敌人的情报很重要的”颜平帆一副困扰的模样:“我作为大家的教练,都这么偏袒你了还不算福利吗?” “我想希望教练多偏袒我一些!” “比如?” “约会!” 颜平帆听言像是卡了壳的录音机,咳嗽几声才别过脸说:“也...也不是不行?” “但你要赢了鸢哥!” 颜平帆竖起食指挡在江桥还要张合的嘴唇前:“不然一切免谈” “别说是他了”江桥悄声说:“他偶像来我都要打赢” 颜平帆愣了一会,半张着的唇在颤抖。几声短促的笑声冒出,连接成真正发自内心的欢愉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捏着江桥的脸颊,被捏得说不出话的江桥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不过能让她高兴,也是不错的事情。 第二天第一场,江桥对战的选手是仙霞市老牌队伍“昼钟”队的队长,査政。 他的攻击武装是一把与身体同长的大刀,通体鲜红,刀柄形似头骨,刀身刻着镜像翻转过的‘恨’字,笔锋粗而利,光看着就有一股煞气,与它那凶狠至极的主人实在相配。 査政相貌平平,一条红色的细线从左侧太阳穴延伸至右侧脸颊,江桥听网上人说,这是被凶残的小混混砍出,那时差点把整个脑袋都切成两半,不知是哪个医生给他修的,现在也好得七七八八。 大约十年前,‘英格薇莉亚’上出现了一个狠人,他的攻击武装是一把等身长度的赤红色砍刀,防御武装是赤红色的火焰,缠绕于周身,温度近上万,几乎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焚烧之中存活,他屠杀了‘英格薇莉亚’榜上的所有人,在‘虚伪假面’还未出现的时代,被人奉为王者。 两年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可‘恐惧’的名号,却一直留在经历过那段时期的人心中。 那段时期已经可以在虚拟世界中使用自己设定的面貌,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那个‘恐惧’到底是谁,而眼前这个査政,一直都在‘可能是恐惧’的排行名单中排第一位。 五年前他参加虚拟格斗比赛,在最后一次比赛中得到了世界级别的第三十名后,销声匿迹。 没人能想到官方神通广大竟然又把他请了出来,也没人能想到,这个曾经的三十二强,现在竟然会出现在夏区的晋级赛上。 他在正式的比赛中排名并不优先,原因是当年还未开放攻击武装的参赛标准。但失却了他的刀,他依旧能保持着三十名乃至于巅峰时期的第八名,已经可以说明他的实力。 但他和颜平帆都不怕他,现在的虚拟格斗已经变化了很多,即便按照他当年的数值来修正,已经老了不少的他是否还能发挥当年实力也是另说。 况且,江桥也曾是三十二强。 倒数开始,已经武装好的査政目光如同久经沙场的战士,江桥还是一副松散的模样,手掌张合。 观众爆发出了比上一次江桥与那巨人选手的比赛时更为激烈的讨论。对于他们来说,査政与江桥的比赛,与‘恐惧’和‘虚伪假面’的比赛几乎没什么差别。 倒数结束,防护圈解开。赤红的天空中,风将云吹散,地面的焦土踩着觉得松软无物。 査政见江桥不开防御武装,手中的赤红大刀一抖,江桥便只见一片红色的云雾朝自己卷来。 第十一章 险胜 江桥心头一动,下一秒已经闪出十米开外,眼见得那团云雾吞噬焦土,他下意识猛地闪身,一片好似平板的红光从自己头发上方十几厘米处削过,将背后残破的建筑硬生砍断。 江桥腿上荡开波纹,手中光芒闪现,后脚一蹬,人直接朝前査政袭去。 査政见江桥靠近,刀刃倒提,忽得朝下而上砍来。 江桥目光一凛,魔力屏障骤时在面前展开,但这红刀好似无坚不摧,应生砍断十二层屏障后才停了下来,但江桥这前冲的力量也被削落,半空落下,脚一着地,泛着蓝光的拳头砸在对方有意调整架势的刀背之上,又是将双方震开了距离。 观众席上欢呼一片,査政那如同‘恐惧’一般霸道的刀法以及江桥那重重叠叠复合而成的魔力屏障都让他们惊叹。 在那斜着一刀切上之时,狄旭也不得不为江桥捏了把汗,见他屏障叠开,震惊之余这才松了口气。 “恐怖的控制能力” 伍左鸢好似有感而发,颜平帆瞥了他一眼,好似被夸讲的是自己一样地挺胸问道:“厉害吧?” “有点兴奋”伍左鸢搓了搓拳头,也笑了。 江桥步伐稳住,却又见赤红色的云雾奔腾而来。他心头一动,几乎直上云霄的魔力屏障骤时展开,那云雾如同化为吞天巨兽,巨口张合,一层一层的魔力屏障脱落下来。待得铺天盖地如同浪涛的白雾涌入破口之中,江桥早就消失了踪迹。 査政目光如炬,在原地不停地转身,刀刃所向不停改变,观众看得一头雾水,严仲却早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江桥在不停地绕着査政运动,以快于风的速度! 副幕的降速播放开启之时,主幕上的江桥已经出现了身影,一瞬蓝光闪烁,巨响如同要将喇叭震裂,烟雾充满整块荧幕。 视角切换至卫星之上,只见得一个半径至少为二十米左右的深坑突兀出现,而其中,红光以细线的方式存在,不停地碰触如流星般碎落的点点光芒,将它们击落或者切碎。镜头拉近,江桥与査政战到一起的身影更加明显。 他们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半米之内,査政依赖的宝刀此时成了他的软肋。江桥不停挥舞蓝色的拳头,每一击都吵着要害而去,此时的査政只能将刀当盾用,变换各种姿势来挡住江桥的攻击。 江桥脖子一扭整个人腾空而起,几颗小碎光珠突兀现于拳面,査政心念转动,红刀一转,魔力混杂的瞬间,刀刃扬起,刀尖所指的地面崩裂冒出赤红色的烈火,上万度的红莲涌动让这片区域一瞬遁入火海,其中高达五万度的那团火焰,朝着江桥的拳头猛地砸去。 在外观看的伍左鸢眉头皱起。査政毕竟是査政,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火焰仍旧在不停地突破着温度的上限。江桥这拳头再凶猛,也不可能产生五万的温度。 微弱的蓝光与赤红色的火焰相碰,蓝光与江桥一瞬没入火海之中,査政连忙拉开一刀的距离,不愿被江桥再欺入身前,还未往后退几步,便只听得一声呼啸,火焰好似被压扁了一样地缩小。 罗中宝一头雾水,一旁的解说员却惊讶地叫了起来:“在火焰的外头,那是浅蓝色的光芒!” 转播人员放大细节,果真,一层浅蓝色的东西将火焰包裹。 上万的温度之中,如玻璃一样的蓝色屏障平铺展开,如同四面透明的墙壁,江桥一踏地面,四面墙壁朝四周落下,一瞬将赤红色的火焰之中那些魔力拍散,下一秒,他周遭围绕起了红色与蓝色的光粒。 査政眼瞳一怔,随后才恢复原来的模样:“江山代有人才出...已经老了” “你很强。” 査政摆出了个驾驶,双手侧握赤红色的大刀:“武装吧。” 少了一条手臂、上半身与面貌全部焦黑一片的江桥已经在魔力屏障上耗光了可以调动的全部魔力,本想说点什么,可高温已经把他的嘴巴粘起来了,得亏五感没有失却,眼睛还能用,还有一条手臂,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 屏幕上,江桥烧得不可以直接播放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颜平帆捂着程雏的眼睛,不忍直视,伍左鸢倒是看得兴致勃勃,心头总纠结为什么江桥不觉得痛,唯有严仲得眉头皱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赤红色的火焰是忽然燃烧的。 燃烧本身无法凭空,没有物质载体不可能燃烧才是。 江桥以屏障封闭空气,发觉他并非是以空气作为燃料,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以自身魔力作为燃烧的物质。 既然是以魔力驱动,那么高的温度就得到了解释,于是他改变了屏障的性质,将里头的魔力拍散不止,还硬生生地把它给固定下来。 得亏刚才最后一点魔力用了可芙香·文森特交给她的回收魔力的魔法,将成了光粒的魔力固定在自己身旁流动,有些窜进身体里,但效率实在太低,十几秒功夫也不到百分之一。 他心头一动,一把通体漆黑的小刀出现在他的左手上。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这是江桥第一次使用攻击武装。 査政见他拿出武器走来,深吸一口气。 査政还有别的压箱底招数,但是他并不想使出,不如说,使出了压箱底招数后再输显得更丢脸。 江桥看起来大气都没喘几下,查政目测他魔力至少还有半数以上,而且没有用防御武装,也就是说他还在保存实力。 查政只是应创始人的邀请前来当客座嘉宾,参加比赛本来就是玩玩而已,输可以解释为生疏或存留实力,但尽了全力还输,就未免有些太难看了。 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江桥停下,匕首横于身前一臂处。闭起眼来,深呼吸后,却也没有再睁开眼。 査政心念一动,赤红大刀已经砍到江桥的额前,却只听得一声脆响,闭着眼睛的江桥好似随手一挥,手上的刀子却擦着自己的刀刃而过,冒出火花的同时,漆黑匕首从他手中脱开。 “后手闪避!” 颜平帆乐不可支,伍左鸢摇头,却也乐了。 太冒险了,太有趣了,没想到江桥竟然可以把这种被动的特性以主动的方式运用起来。 査政本以为自己一刀砍歪江桥必会拉开距离寻求下一轮攻击,却只见他身子下躬,腰部扭起,整个人转过身来。 崩拳? 右手没了,左手位置不对,甚至都无法出力,不可能! 査政红刀横切,直削江桥头颅,江桥眼睛睁开,里头净是笑意。 红刀的气劲将江桥的头砍断之前,査政已经得到了自己上半身分离的系统报告。 说时迟那时快,江桥‘破浪’劲头已经预好,只与那一刀拼速度。魔力在腿中激荡,肌肉发出哀鸣,下一秒荡开涟漪,一击‘破浪’踢出,抢在査政之前一脚将他上半身踢得粉碎,纵使下一秒自己眼中的世界旋转颠倒,他也已经赢得了比赛。 从机器里坐起,他还迷迷糊糊之时,有人抱住了自己,用力之大好像要把自己揉进她身上一样。 “黏黏糊糊的...” 江桥见众人在看有些不好意思,颤了下肩膀提醒颜平帆,颜平帆松开手,眼眶微红红。 “差点就输啦,吓死我了!” 颜平帆拿手背揉着眼眶,江桥摸着头哈哈一笑。 严仲并不在这,三浦新一在一旁哼哼唧唧的,但好像也很高兴的样子。 “打得很厉害嘛” 伍左鸢探过头来,笑容满面,江桥一愣,也是笑了。 “还行吧” 第十二章 速决 从仪器里出来,江桥有些站得不稳,可能是因为太入神了,总觉得世界晃晃悠悠,伍左鸢搀他出来。 颜平帆见他脸色苍白,看了下手表。 江桥排到的第三场比赛在十五分钟后。这个状态去参加怎么可行,但江桥却摇头表明自己没什么问题。 看他逞强,颜平帆嘟囔起嘴:“输了可别怪我” 坐在休息椅上的江桥仰着头深呼吸,梁咏橘拿了条毛巾去了洗手间,程雏见状也是跟去,伍左鸢不担心这两小孩,便也是溜了出去。三浦新一见情况不对,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打电话。 休息室里就只剩下颜平帆和江桥两人。 “有时间说这个,不如给我点福利好了” 江桥喘着大气笑,颜平帆娇嗔一声“讨厌”却也是笑起来。 “介意更弄脏些?”眼睛有些睁不开的江桥指着颜平帆那浅蓝色上衣沾上的些许胶体溶液,颜平帆抿着嘴,红着脸摇了下头,抱着江桥的脸颊放在自己的腿上。 带着她体温的丝袜随着她稍稍地搓了腿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江桥耳朵痒,想转个身,却被她温热的手掌压住脸颊动弹不得。 “现在先、先别看...”颜平帆难得含糊不清的话语听起来煞是可爱。 听得这句话,江桥心里头浮现出了许多东西,车站时可芙香也说过这句话。 江桥的掌心摩擦着颜平帆覆着丝袜的膝盖,顺时针地摩擦着掌心。 “这样有意思吗...”不能理解江桥在做什么的颜平帆问,江桥也不明白,撑在她膝盖上想支起身子,手一划却跌到她怀中去。措手不及的她被他这么一撞,身子往后弓,得亏右手撑住,不然恐怕得被他压到身下去。 “真的不用推迟比赛吗?” 颜平帆坐直身体,挂在她身上、嘴唇几乎贴在她雪白脖颈处的江桥沉沉地念叨起“不用”,说着便要从她怀中脱出时,后背忽得有什么东西拍了自己两下,他抬头,只能看见有些发红的脸仰视天花板。 “我可不是婴儿啊...” 这般说着江桥却放弃了挣扎,任由她像催眠一样的拍着后背:“睡着了我可不管” “你的比赛你不管谁管啦...”颜平帆听着他像梦话的说辞,笑出声来。 “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为了你才打的” 江桥随口一说,发觉颜平帆的心脏跳快了几拍,随后自己便被推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用力地前后晃荡自己:“可以清醒啦清醒啦大白天做什么梦快点清醒啦” 江桥举手示意自己清醒,颜平帆放开手,他这才见得她不好意思的神情。 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不解风情的伍左鸢便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女孩把湿毛巾递了过来,江桥道谢后擦了把脸,将毛巾递给颜平帆。 她有些呆愣地接过来,江桥指了指她身上的污渍,她才有些高兴地嗔怪到“要你多嘴”,随意地擦了下衣服上的痕迹。 痕迹多了一大片,三浦新一一眼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被江桥瞪了一眼,他只得表示保密。 眼睛睁开,疲乏和无力在张握手掌时就能感受得到,他拳头攥紧,看向倒计时后的选手。 那是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选手,她的身后浮现着人类五倍体积大小的机械半身,与砂锅大的拳头与上方搭载的热武器看起来给人一种机械特有的凛冽。 女孩是个新手,不认识江桥。江桥没有开启武装,还以为这人是个菜鸟,心头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最快的打赢比赛,精致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 倒计时结束的一瞬,只听的一声脆响,那女孩发觉江桥忽得消失,心头一怔,想要控制自己的机械人偶搜寻之时,却发觉心头联动的机械人偶正带着食物被的重力加速度飞向五百米之外的天空之中。 她惊讶地转过头去,满脸厌烦的江桥抓着她的脖子一掰,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恭喜江桥获得区域间比赛资格!” “干杯!” 半泽彻子举起咖啡高呼,周围一圈年纪差不多的男女也是笑着喊了起来。无法,被团团围住的江桥和姚歌雪也只得举起杯子,苦笑着碰杯饮下霞飞。 咖啡馆里喧闹却不显得嘈杂,江桥一天听着他们激烈对话一边觉得好笑,几乎每隔五分钟后就会有一个人跑过来和自己聊天聊得事情千奇百怪。 有谈论牙膏的类型、也有阐述喜欢的蛋糕名称,还有几个干脆在讨论江桥和哪个选手凑成cp比较好,听得当事人满头大汗过去劝阻。 “恭喜恭喜” 江桥叹着气却面带笑容的回到座位上,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来,姚歌雪眨着眼,保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 “刚才恭喜过啦” 江桥把自己的被子和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咸味充斥口腔。自从上次喝过半泽彻子的咖啡后,他就对海盐咖啡产生了非凡的好感。 “那就...恭喜你创下虚拟格斗比赛最快结束的记录” 江桥听言,苦笑起来:“别说别说了...” 与那女孩的一战,创下了世界级别的比赛记录。 只花费了三点一四一五秒。 出了仪器,众人看江桥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就连颜平帆都觉得有点说不出话。 “怎么了吗...”江桥问。 “呃...” 说实话,没人知道应该怎么评论这件事,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 走出休息室时观众们的喝彩声更是突显‘轻转’这诡异的氛围,严仲站在场外,见众人走来,看得江桥,眉头皱成一片,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太快了,大家没法接受吧” 姚歌雪托着腮帮看着他:“从你进入仪器里到比赛结束只过去了最多十四秒,这可是世界纪录哦” “不好吗?” “因人而异?” “对你呢?” 姚歌雪撇撇嘴:“就我而言不够精彩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力差距摆在这。作为观的话,反而我觉得高兴,因为你没有放水。不过不是所有观众都这么想” 江桥点头。 “小女孩好可怜的哟”半泽彻子端着薯条过来,眉头皱着:“比赛结束的采访里都哭了呢” “那也没办法吧”姚歌雪见得有人过来,神色又是紧张,双手平放在桌上,后背挺直:“实力不济就是如此” “不能温柔点吗?”半泽彻子见姚歌雪支持江桥,小小地舔了下上唇,问江桥。 “那时候有点累”江桥心虚地解释,半泽彻子听言点头:“那也没办法,都是组委会的错啦,两场连在一起谁吃得消” “但你还是赢了” 一个男的走过来,一边喝着苏打酒一边笑。 这个男人江桥认识,姚歌雪在介绍时,说他是资历较高的同事,自称任红澜,为人潇洒,难见酒瓶离身,平日里都是被姚歌雪冷着脸念叨的份,都不知道谁资历老些。 “赢了就行” 他往江桥咖啡杯里倒了些苏打酒,姚歌雪白了他一眼,他便念叨着‘好恐怖好恐怖’地混入另一团欢声笑语中去了。 江桥舔了一口,味道十分难受,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喝得这么过瘾。 今年参赛的人数比较多,区域间的比赛也向下扩充,多加了六十四强和一百二十八强的比赛。 “都排到一百二十八就不要说是强了吧”江桥抱怨着。 “多打几场也挺好的嘛” 近来两人喝完咖啡后时常会一同走在路上,姚歌雪也说不清自己要去哪,江桥也不想那么快回去,自从三天前打完夏区选拔赛后,‘轻转’的气氛一直很诡异。江桥每日做完加量的训练后便逃一般地跑出去,绕来绕去也只能来到咖啡厅里。 由于近来发觉梁咏橘大半夜不睡觉,江桥便专挑夜晚去训练,打个通宵,确认梁咏橘睡着后他才累得满头是汗地洗澡,在床上躺了四五个小时,身体就好像无需休息一样地让他精神起来。 他只得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到咖啡厅去了。 咖啡厅早上九点开门,下午六点打烊,所以江桥偶尔也会有帮他们开门的时候。 半泽彻子和查展辉是店里的常驻员工,姚歌雪自称也是,但他从未见过她为店里帮忙。 一开始见江桥在场还有些拘谨,只是聊天,搁置工作,在被耽误了不少事情后姚歌雪也放宽了心,在他面前工作的次数也多起来。 在早晨她工作的时间里,江桥总是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氛围中睡着,一睁开眼就看见姚歌雪挡在前面的脸,不由愣了。 “早上的时候你在看什么呢?我睡着的时候”江桥问。 “没,只是在想,原来你睡觉的时候也能睡得这么熟的”姚歌雪说着轻轻拿肩膀撞了他一下:“有点小孩子气” 做着这么小孩子的事情说着别人小孩子气,江桥觉得她真是绝了。 至今为止,他依旧不知道姚歌雪的目的,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谁,每当问起,她只调皮地说让江桥加入自己这边就知道了。 “加入哪边啊?” “你不会后悔的一边” 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答案,江桥已经不想再问了。 两人走着,距离比之前又近了些,她身上也有一种细细的香味,与颜平帆的不同,她那种像是某种水果成熟的香气。 “变态。” 见江桥用力嗅什么,姚歌雪走远了些边笑边说,江桥见状便又要凑近,两个成年人在路上打闹起来。 “诶~” 颜平帆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桥一瞬吓得后背发麻,姚歌雪的模样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咪,额上一瞬变得汗津津的。 “还说去咖啡厅呢” 颜平帆虽是笑着,但走路的气势颇有点过来打人的意思,江桥摸着头傻笑,但颜平帆依旧盯得他头皮发麻。 “也不介绍一下?” 她的发言满是威严,江桥不敢不从地颤着手准备介绍,却见姚歌雪自己转过头来,一脸傻笑:“是我啊,公...” 话还没说完,认出人来的颜平帆双手压在姚歌雪的嘴上,挡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江桥不解的目光里,她支支吾吾地说起来:“怎么是你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听这语气,好似翘了训练没有道理的人成了她一样。 第十三章 孤儿 “公?” “没什么” “你是公的?” “住口” 吃饭时江桥无意中想起这件事,随口一提。 除去和自己一样完全不知内情的三浦新一和程雏以外,严仲、伍左鸢乃至于梁咏橘都是额前有汗的模样,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吃饭。 与颜平帆相识的姚歌雪糊弄起她来一套一套,只说自己想看看她培养的选手是怎么个模样。就连江桥都把她借口当真时,她趁颜平帆失神之际朝江桥挤眉弄眼,他心领神会,点头附和。 这件事糊弄得太快,按颜平帆的个性他还以为要多磨蹭一会。听闻姚歌雪的说法,她点头应是,然后双方道别。 速度之快,江桥心头觉得被糊弄的人是自己才对。 夏区的晋级小组共有八个,近六十来个,其他区域要少一些,听三浦说大和区晋级了四十几个,江桥粗略一算,加上原先就可以直接参加区域间比赛的域队,人数还真能达到两三百人。 比赛还有一个星期开始,名单已经公布,他的第一个对手是四年前初次参加比赛就闯入八强,却也因为这场比赛退役的中远程选手卫宫衡章。 在那个时候还未开放攻击武装,卫宫衡章是以防御武装的形式提交了那把古朴弩弓。 在当时,这种中远程的武器只有魔法型选手提交的辅助用魔杖。为了判断卫宫衡章到底能否继续参加比赛,组委会展开讨论,网上激进网友骂战不停,最终以卫宫衡章弃权的形式结束了这场斗争,令人惋惜。 此人的防御武装更像是形状特别的魔力屏障,不会随时覆盖在身体上,而是由他主观来控制,换言之,这其实就只是个魔法而已,他并未提交严格意义上的防御武装。 但这一防御手段还是以防御武装的名义登记,是因为它实在远超魔力屏障能达到的强度。 江桥的魔力屏障之所以那么强,是因为他不停采用叠加的方式增强屏障强度,因为距离无限接近才给了他人以一层的错觉,也因为魔力的消耗和以层数弥补单个屏障的防御能力才能格挡那么恐怖的温度,不然在一瞬他就得灰飞烟灭,哪有时间能够思考对策? 卫宫衡章的防御武装实在过于精巧,外型是一个总数能达到七瓣组成的花型大盾,花瓣数增加,消耗的魔力虽然只是成倍数增长,但防御的能力却是指数式的增加,在七瓣之前,几乎可以挡下任何的攻击。 据他自己所说,这防御武装的手段,是专门用来对抗‘虚伪假面’的。 这个人找不到什么有用数据,比赛的记录虽然还在,但他寻不出他的盾有什么漏洞,但组委会那边公布的资料里多加了一样防御武装和攻击武装。 非得是可以平衡的程度组委会才会过审才是,那原来的防御和武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在搜索对方资料的同时,江桥的锻炼也开始恢复为原来的程度,明明是同等强度的锻炼,但酸涩感却又一次袭上身体,他洗过澡却精神抖擞,此时正值早晨八点,他便想出去转转。 “去哪?” 彻夜未眠的人心脏总是容易受惊,听得颜平帆声音身后响起,江桥假笑起来:“晨跑一下” “然后跑到晚饭才回来?” 还穿着睡衣的她打着呵欠走过来,捻起江桥的袖子,撇着嘴:“洗了澡还晨跑?” 江桥摸着后脑勺正考虑怎么解释为好,颜平帆放开手指,用力地掐着江桥的脸颊往外扯:“如果晚饭再回来的话,我建议你先在外面吃完” 江桥捂着脸有些怀疑:“不生气?” “为什么?”颜平帆理直气壮,好似在表明自己的心胸宽广。 “不问我去哪?” “除了歌雪那你还有地方去?” “宽宏大量” “那是”说罢颜平帆正想往里走,却又回过头来:“早餐吃吗?” “不了,那边有的吃” “嘿”颜平帆听言眉头扬起,想起方才自己说的,眉头强行平缓,摆手转过头去。 咖啡厅还未开门,江桥坐在外头台阶上发呆,不一会儿便见得一双穿着银色女式凉鞋的白玉小脚出现在视线中,他抬头一看,是姚歌雪。 “今天这么早?” “想着你可能今天回来,毕竟都两天没过来了” 姚歌雪开门,江桥拉起卷帘门,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开窗整理桌子,话语时断时续,风铃声响,平日坐的位置日光斑驳,不热,只是有些暖。 “下午想带你去个地方”噼里啪啦敲动键盘的姚歌雪一边说。 “哪?” “不想知道你们教练的事情?”说着她忽得笑了一声。 “首先告诉我公什么吧?” “公主呀” 姚歌雪笑盈盈的,听得玻璃门处风铃响动,脸色又变得平淡如常,这一变脸艺术江桥已经看过很多遍,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是有趣。 半泽彻子见咖啡厅里只有这两人,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跳进吧台,被姚歌雪看见又是一通数落。 “怎么叫公主?” 姚歌雪回忆起几年前的事情来:“有一天老板捡了个小女孩子回来,看起来怯生生的,说以后要把她当小老板,一开始我们不敢跟她说话,又怕又兴奋,有一天问她叫什么名字” “然后呢?” “她说叫她公主大人” 光忍笑就很费劲,别说是做出什么其他反应。 姚歌雪不知是回忆起童稚时光还是见江桥模样可笑,掩着嘴轻声笑起,直到半泽彻子悄咪咪地从后座探出头来一脸坏笑的看着她时,她又收敛表情赶半泽彻子走。 “真小气” 半泽彻子嘟囔着嘴走过江桥旁边,蹲下来,凑到江桥耳边说了句“真嫉妒你”后就打算回到吧台,江桥却也摆出个神秘的模样,凑到她耳朵旁:“怎么个嫉妒法” “雪姐只对你笑呢” 半泽彻子眼珠子一转,大笑着嚷了声,接着就躲着红着脸的姚歌雪的小拳头避开了。 “下午要去的地方和公主大人有关系?” “关系密切” 姚歌雪见半泽彻子一直偷看她,拳头紧攥板着脸:“那里有很多的人跟公主都是从小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是公主的朋友” 江桥略一斟酌,试探地问:“你...一开始想邀请我加入的组织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姚歌雪眼瞳睁大,不可思议的模样。 “早说啊”江桥缓了口气:“大石落定” “怎么说?” 江桥没应话,反问:“为什么要建立公主的后宫团呢?” “骑士团啦!” 姚歌雪起身拍了下他头,缩回椅座时胸部在笔记本显示器上蹭了一下,能从视觉上体会到它的柔软度。 “有什么意义吗?” 姚歌雪摇头,但却不是表达不可说的意思:“说实话,暂时帮不上忙,因为是女的,他们总让我处理文书工作,并且找了个名字这么难听的咖啡厅给我经营,也不告诉我帮不上公主时这个组织有什么用途” “你们怎么认识她的呢?” “我们都是孤儿” 她神情没落。 “我们都是孤儿” 江桥复述一声,姚歌雪目中有光闪动,但稍一会儿就不见了,笑起来,摊开手:“你能在咖啡厅里看到的人,大概有九成以上都是孤儿哦” 江桥沉默。 “老板收养我们,教我们读书,供我们上学,会从我们中选一些有兴趣的孩子教拳术,也会给我们讲道理,会带我们去玩,他尽可能的让我们不要意识到自己是孤儿的这件事” “没有相互欺负之类吗?”江桥打断沉浸在回忆中的她。 “没有哦”姚歌雪擦擦眼眶,“老板很注重这些,一有苗头他就会遏制” “那还真好”江桥说出口,觉得舌根有点麻。 “老板去世时我们已经有工作、可以独立生活,有一些人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我也是” 提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没有什么表情。 “只要曾经是孤儿,一辈子就是孤儿” 江桥喃喃自语,见她泪光闪烁眼泪直流,他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对,你说的没错” 她接过纸巾擦去眼泪:“所以我们一直在想能为已经去世的老板做些什么,一群人又为了小老板聚集起来。” “公主大人可倔了” 姚歌雪干笑了两声,好似想赶跑这种忧郁一样:“大家都说要帮她经营面包店,她非要自己来,要支持她读书,她偏偏延迟入学,我们能做的,就只剩下为了她而喜欢上虚拟格斗而已” 很难想象在自己到来前的颜平帆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大家都很喜欢她,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老板,她本身就有种让人喜欢上的魅力” 江桥也能感觉得到她所诉说的魅力。 “我想让你加入我们之中,可以吗?” “我不是老板养大的” “我知道啦...”姚歌雪觉得自己被当成笨蛋,一脚轻轻踢在对座的他的膝盖上:“你对公主而言很重要” “多重要?” “她唯一拜托过我们的,就只有你的事情” 沉默。 “嘿,一堆情敌”江桥扭了扭脖子:“不去看看怎么行” 姚歌雪听闻又是眼中泛起泪光,安慰好一阵才缓和些。 下午时,江桥与她出了咖啡厅,两人打了车,开了得有三四公里,景物忽然变得熟悉起来。车停,江桥记得这是以前颜平帆开的面包店附近。 站在大厦门口,姚歌雪拍了拍脸,硬是将方才的欢声笑语拍散,空留一副冷淡的面孔。 “为什么要这样呢?”江桥问。 “...看起来比较不好惹一点”她低声说道。 “好像有反效果” 被她踢了一脚的江桥被领进大厦中,坐上电梯,直通十九层,循着长长的通道,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带路。 “人齐了。” 她说着站在一扇与周围实在不相称的古朴大门前,转动门把,一把推开。 巨大的会议室展现在他的面前。 巨大的圆桌旁坐着十一人,三席留空。 姚歌雪先行走入,招手让江桥进来,江桥刚踏入门内,瞳孔忽得缩了起来。 与他相同反应的还有坐在比较靠近门边的严仲和伍左鸢。 “嘿,我还以为你会先看到我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桥转头看向第二席,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站起来正朝这边招手。 这人不是许伪还能是谁。 第十四章 圣人会 江桥笑不出来。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又回到许伪身上来。 整个房间之中他所见过的一共有严仲、伍左鸢、姚歌雪、任红澜和许伪。 除却这几人外,绝大部分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坐在第一席的男人起身,走过来,朝江桥伸出手来:“你好,我叫何永良” “李坚” “林嘉国” “朶远彰” 听得会长介绍自己,一大堆人噼里啪啦介绍起来,江桥满头大汗,姚歌雪把正对何永良的椅子拉开,示意江桥坐下:“不用管他们” 听言,方才没有介绍的几个女生笑了起来,有个女生笑声清亮,虽不似姚歌雪的声音那般好听,但照样也算上乘,一下吸引江桥注意。他转头看去,发觉她正指着自己,佯装可爱:“王安阳哦” 江桥点头,何永亮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些,姚歌雪在江桥身旁的椅子坐下,面如冰霜直直盯着许伪,好似有深仇大恨一样。 “从今天起,江桥就是我们‘圣人会’的新成员了,大家掌声欢迎!” 江桥听得这泛着奇幻气息的名字,后悔之意涌上心头。 他瞥了一旁姚歌雪一眼,只见她眼睛里都好像快喷出火焰来,而被她敌视的许伪则完全不当一回事,看着江桥笑。 完全不明白一个住在依底安的人怎么和颜平帆搭上线的江桥僵硬扭开头,隔着一个座位的伍左鸢手扶额,望向江桥的眼睛里透着“你怎么也在这”的疑问。 严仲眉头直皱,看着桌面默默不语。 何永良只喊了这一句就坐下,随后坐着十三人的会议厅变得热闹起来,但不过一会,又开始陷入沉默,除去有打过交道的几人外,几乎其他人都在看向江桥这边,好似在等待他说什么一样。 加上姚歌雪,这里一共有四位女生,方才自我介绍的已经是所有的男生。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任红澜最先憋不住:“比方说这里是干什么的?” “那这里是干什么的?” “如你所见,是圣人汇聚的地方!” 任红澜一本正经地说着,但一旁那两个女生都笑出声来。 江桥咧嘴却笑不出来,一旁板着脸的姚歌雪皱眉:“你是笨蛋吗?” 任红澜挠着头哈哈大笑,何永良咳嗽两声,说:“一般我们不会聚在这里,有要事要商量的话也是通过连通设备,只有迎新时才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大家都很熟,不用顾虑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可以” 这种自来熟的气氛好似传销组织一般,但严仲伍左鸢甚至许伪都在,感觉又不像是什么犯罪组织。 随便问点什么算了。 “我想知道那几个女生的名字” 听言,那两人和何永良面露笑容,一位穿着短裙搭配浅青色上衣的女生站起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汤琳,暂时在夏区海军部门工作,近期可能会跳槽” 说罢她朝江桥眨了下眼睛:“还没有男朋友哦” 任红澜起哄,李坚和朶远彰笑出声来,王安阳与她动作微小地玩闹着,嘴中还悄声说着“别和我抢”之类的话,听得江桥一脸冷漠。 “妃雅姬” 有些矮的女生站起来,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小声说明自己在夏区科学院里读博士后便坐下。 这里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的模样。听得何永良要求,江桥起身自我介绍一番,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人是谁,他也乐得简单。 自我介绍完毕后,江桥本以为何永良还有高论,谁知他一句散会,大家便纷纷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对不起哦” 热裤搭配吊带衫的王安明插进准备起身的他与姚歌雪之间,雪白的肩膀撞了江桥一下:“人家还有工作,这个给你”说罢就将一张记着自己纸条的电话号码递了过来,扭头微笑之时故意瞥了一眼好似戴上冰霜面具的姚歌雪,吐了吐舌头强装可爱的跑了。 这两人莫不是有矛盾,江桥心想。 除去头也不回、逃似地离开的妃雅姬外,几乎所有的会员都有跟江桥打了招呼,李坚和朶远彰拿着篮球出去,问自己打不打,江桥婉拒后任红澜拍拍自己肩膀后就提着公文包走了,何永良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自己,他打开一看里头是两个耳塞和一对连接着小型集成电脑的透明镜片 。 场中只剩下严仲、伍左鸢、许伪、姚歌雪和许伪五人,许伪打着招呼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完全不管姚歌雪那好似要把他的头按在地上摩擦的臭脸,双手拍在江桥身上,好似在确认江桥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一样:“别来无恙” 江桥听他这么说,呼了口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先出去再说吧”见严仲毫无反应,伍左鸢不得不捂着头说道:“我们会解释给你听的” 五人寻了出地方吃下午茶,江桥听着伍左鸢略显生涩的解释,比对姚歌雪方才说得那些,几乎分毫不差。 姚歌雪喝着咖啡举止优雅,严仲歪着头看窗外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许伪则是不停地给伍左鸢做着细节的补充,在两人一同毫无章法的叙述之下,江桥确认了这个所谓的‘圣人会’就只是一个颜平帆粉丝团而已。 “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只是你不信而已”姚歌雪说。 给一个除了可爱漂亮知性之外就是个胸部有点小的漂亮女人建立粉丝团本身就很奇怪好吗?但这么明晰地一想,好似又不是那么奇怪。 “总之,你以后就是我们‘圣人会’的一员了”许伪咬着薯条说。 江桥一顿,又问:“那你上次在现实中用的魔力也是因为‘圣人会’吗?” 许伪呛了一口,伍左鸢听言,脸色铁青,机械扭头,眼睛看向窗外。 严仲和姚歌雪闻言面露怀疑神色的看向许伪,许伪打着哈哈:“对、对啊,那个就是魔力,不过不是因为‘圣人会’....” 情况又变得复杂起来。 “你也有魔力?” 江桥拿肘碰了下一旁的姚歌雪,姚歌雪皱眉摇头:“虚拟世界里有...现实世界的话...” 她眼瞳忽然睁大,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将近几日制作的文档中点出一幅图来给江桥看。 那图虽是模糊至极,但依旧看得出形状。 这分明是那日依底安的落下的蓝色电浆。 “这个是魔力造成的吗?” 姚歌雪问江桥,许伪却抢着回答:“是是,就是这个” 举止之异常,令人怀疑。 “那个结晶又是...” 江桥还没说完,许伪便朝他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姚歌雪踢了许伪一脚,没好气地扭开头。 严仲无奈,朝姚歌雪道歉:“我不知道他用了那个东西...不好意思” “是公主拜托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姚歌雪声音冷淡:“用也可以,只是有个笨蛋用了总不报上,这才是让人生气的地方” “明明是我带来的...”许伪抱怨。 “交给‘圣人会’就是大家的东西了!”姚歌雪炸毛一般咬牙切齿:“这么喜欢用干嘛要全部拿出来啦,自己留一些不好吗?” “永良没说,永良的锅”许伪没什么气势地狡辩。 江桥听得一头雾水,而他们也十分平常,不打算解释,这般古怪起来反而变得不那么古怪了。 倒是疯狂看风景的伍左鸢让他心生怀疑。 “总而言之,欢迎加入‘圣人会’” 许伪咳嗽两声,硬是将这场下午茶的主题归正,他伸出手来,笑:“你不怪我之前没告诉你这些吧?因为太多了来不及解释...” “...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了” 江桥搓搓手,与他达成共识地握起手来。 但他发觉许伪似乎还是没有告诉自己他到底是什么人,而众人好像对他也不够了解的样子。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十五章 闲话 自那次之后,‘圣人会’就没有聚过。 按许伪的说法,颜平帆知道有这么群人聚在一起,但是却不知道为了她而成立了‘圣人会’。 ‘圣人会’成立至今,也只有江桥那件事是颜平帆主动寻求帮助,其他情况下都是暗中打点。像是那训练场和隔壁的楼房就是李坚暗箱操作,将价格压倒了最低以此诱导颜平帆买下的,至今她都不明白为何这两处地方的价格低周遭那么多。 ‘圣人会’就是如此,在暗中周而复始的为她创造着生活中的小小幸福,乐此不疲。 虽然他们没有强调,但江桥明白他们并不想让颜平帆知道自己无意中麻烦了他们那么多,于是也帮忙隐藏起‘圣人会’的存在,就当做是他从未进入过这么奇怪的组织一样。 但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比方说许伪。 “那个啊...” 听得江桥询问,姚歌雪好似反射般地想到许伪,顿时头疼起来:“那个人好奇怪的...” 许伪是‘圣人会’中一个独特的存在,至少在现存的‘圣人会’成员中,他是唯一一个从未和颜平帆接触过的人。 也就是说他并非是颜平帆的朋友。 “他的入会是永良一手批进来的,当时我是挺反对的,但他把那些结晶交出来了,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她说着,十分生气地插起蛋糕:“他是个混蛋” “情仇?” “才不是!”姚歌雪咬着蛋糕,一边含糊不清地断言,随后将半泽彻子招了过来。 据半泽彻子所说,一开始大家判断江桥是个萝莉控,所以勾引江桥大作战的第一人选是半泽彻子,后来她生了病,计划本要推迟才是,许伪忽得态度强硬一定要把半泽彻子开除出咖啡馆。 “虽然名字难听,但这咖啡馆可是我在经营...”姚歌雪也不管半泽彻子在这,冷冰冰的面孔此时全被愤怒充满:“我的人哪里要你来开除,真奇怪!” 江桥很难想象许伪那般强硬的模样。 “雪姐当时可生气了’” 坐在江桥旁边的半泽彻子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那我就替她做’好了,他反而很高兴,接着就和现在这样子了” 许伪选择了一个演技烂出世界纪录的女孩来勾引自己,然后却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吗? 若是别人,江桥此时不得在心里把那算计自己的家伙拉黑不可,但他对许伪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总之他那个人很神秘,关于自己的重要的事情闭口不谈,但大家都很喜欢他” 姚歌雪气得牙痒痒:“永良也老护着他” 江桥听言,站起来弯腰摸了摸她脑袋,她手中叉子落在盘上,咣当一声响,她仰头往后缩,面露不悦,半泽彻子见得这情状,偷笑一声便溜了。 “他的选择不也很好嘛”江桥见她躲开,坐回原处:“因为是你所以才成功的让我入会了” “...哼”姚歌雪不做评价,牛饮咖啡继续办公。 敲击键盘的声音里,江桥犯困,趴在桌上睡着,再起来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多,他抬头,发觉姚歌雪趴在笔记本上,发着细而轻微的鼾声。 他把外套的衬衣给她披上,打算出去走走,恰逢半泽彻子也要出去,两人便结伴走出。 半泽彻子看起来十分高兴,菜篮子到处乱晃,江桥在后面走着,问:“为什么他们说要来勾引,你就得照做呢?” “嗯...我只听雪姐的,她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半泽彻子歪着脑袋说着。 “去死呢?” “讨厌,她才不会说这种话呢,不过真说了我也会去的” “为何?” 半泽彻子嘿嘿笑了两声:“不说,少女心事不要打探” “总之你很相信她?” “整个咖啡馆的人都很相信她哦” 半泽彻子笑脸盈盈:“就像你说的,大家可能都心怀鬼胎,就算在这里也是戴着虚伪的面具,交际啊、话语啊可能都是假的,但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对姚歌雪的信任?” “你怎么叫人连名带姓的...对啊,就是对雪姐的信任” 购置完食材,额头盯着键盘印记的姚歌雪又在工作。 “我从彻子那听到了不少东西”江桥端了块蛋糕过来,姚歌雪拒绝,悄声说会胖。 “什么?” 姚歌雪下意识地说,随后瞥了面露坏笑的江桥一眼,又说:“想知道什么问我的话会更详细呢” “总之知道了很多你的事情” 她脸一红,又板起脸,呼了口气才恢复原来的自然:“我还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好奇” “比如?” “有十四张椅子却只有十三个人在,我还说全到齐了” 姚歌雪好似写了伏笔却没人注意的小说作家一样抱怨起来:“我以为你肯定会问的” “漫画里的老套情节我是不打算重演的,问了你们也不会说吧” 江桥笑,她也笑。 “能透漏点小小的秘密给你” “那个位置是大家心中永远的痛”姚歌雪撇嘴:“那个人和许伪一样都是外来人,我们起初也对他充满信任,但他最后背叛了我们” 她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悲哀,依旧交杂愤怒。 怎么背叛,背叛什么,她不说,江桥不问,但她这么针对许伪的真正理由明白了。 离开咖啡馆,江桥去了趟医院,夏塔拉还是平躺在那,呼吸平稳,眼睛没有睁开的迹象,旁边的椅子没有拉开,今天梁咏橘没来。 他刚才梦见她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记不清做了什么梦。 坐了一会他离开,打电话给辛莱卡他没接,这才记起他们今晚会到达机场,现在可能是在飞机上。 与颜平帆说明情况,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但也没阻止他,只说要早点回来,江桥答应后便搭车前往机场。 夜深时,一架飞机才慢慢靠近,江桥走进机场,机场中十分喧闹,他坐在椅子上等可芙香,直到广播通报,他才站起来去寻找可芙香的踪迹。 “没头没脑的,乱撞什么呢” 听得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江桥回头,辛莱卡拉着小巧行李箱,他身边是留着及肩短发、用一个心形的小盒子当做项链妆点雪颈的可芙香·文森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吐着舌头笑,江桥见她这般,心头的重石虽是降落了些,但还未落地。 第十六章 近战法师 将可芙香·文森特安稳送达旅店后,江桥就在辛莱卡那一张臭脸里准备离开。 “要走了?”辛莱卡问。 “是”江桥听他问起,自觉保镖失格:“多劳烦” “倒是不要紧”辛莱卡虽是这般说,眉头紧皱。 在炮击依底安的事件中,他的联络站点被摧毁,但也因祸得福,在尤尼康·文森特的授命下,他正式成为了可芙香·文森特的贴身保镖。 “不和小姐多说两句?” 江桥摇头:“已经说过走了,明天的比赛我定到场” 辛莱卡点头,有话要说的模样,一斟酌又一言不发,目送江桥离开。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的九时,虽已知会表明自己不用,但颜平帆在微波炉里给自己留了东西,江桥热过吃下,独自坐在一楼饭桌前发呆。 明明只是九时,整栋楼寂静无声,朝外望去,训练场大门紧锁,里头没有一丝光亮。 洗过碗他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颜平帆与程雏的笑声混杂着,严仲与伍左鸢商量着什么,他绕一圈回到一楼仓库,换上衣服往训练场去。 梁咏橘可能也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训练场里飘着一股烟味。 他做了五百个俯卧撑热身后便开始去打那木桩,场中唯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大作,他越打越急,木人桩迎合出拳速度变化,到后面木臂的旋转速度已经超过了江桥眼球转动的速度,他尽力挪开头,但也开始依赖其他的感觉。 被一招甩中耳朵后,江桥捂着耳朵,头晕坐下,汗流浃背地看着还在旋转的木人桩,仰天躺下。 整个通宵他都是这般度过,直到凌晨四点的时候不小心挡断了一条木臂,他才回过神来,跑去洗了个澡。 洗过澡他也不打算休息,换上体感服和头盔,他沉入机器之中,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战斗对象。 这台机器可以联网,但是一般并没有人会这么做,在网络上的战斗会强制关闭痛觉体验,并且配备一定的伤害脱出,只要攻击双方造成的损害过大就会让玩家断开连接。 江桥搜了许久,没有收获,脱出机器一看,天已经亮了不少,于是自己做了些吃的,留了字条便去看今日的第一场虚拟格斗比赛。 比较有趣的是,第一场的比赛是可芙香·文森特对阵‘青叶’的高山昴。 这个人江桥还记得,他所遇到的第一个炮击型选手,也不知道这一年以来自己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到底修复多少。 倒计时结束,可芙香的防御武装与之前有些变化,在白色连衣吊带裙的基础上裹上了灰色的丝袜,双手的上袖手套上点缀着奇怪的花纹,手中魔杖也换了个样子,在四分之一的位置上装配着十字形状的部件,其上有一颗蓝色宝石闪烁。 江桥认得分明,那是她最宝贵的‘龙牙’。 比赛一开始,高山昴便挥起‘莉娅之心’,数十颗灼热火球从四面八方将可芙香围了起来,可芙香手一翻,魔杖伸长,红色的古朴枪头出现在魔杖的顶端,凡是枪头所指指出,能量火球全部散为烟尘,就在这时,准备好的高山昴一光炮轰出,可芙香回抽魔杖,挡在身前,一瞬,光芒和爆炸便将她笼罩起来。 高山昴经过江桥的教训,又有过近一年在精神疗养院开始怀疑世界的构成的经验,对于这样一击就可以消灭敌人的事实他绝不相信。 只见他手一挥,天上出现六芒星法阵,法阵一瞬扩大,将火焰和爆炸之处的全部覆盖,接着一道圣光降下,重压直接将地面崩得碎裂,火焰顺着破碎的石块飘扬、然后消失。 没有人,没有血迹。 高山昴扭曲一笑,身体周遭忽得浮现浅色的魔法阵,他转过头魔杖一点那法阵,远处一座小小的山头顿时崩成粉末,躲在其后的可芙香的屏障挡在身前弹开碎石,随后无数颗手指大小的光弹便朝着她这边袭来。 可芙香目光凛凛,魔杖一挥,银白色的魔力光弥散在空气之中,那光球一碰触这银色便化作青烟,直接将可芙香包裹起来。 只见可芙香从烟雾之中窜上天空,踏在脚下的魔杖改变方向,那光弹竟然也似追踪导弹一般的追着可芙香直跑。 天空之中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靠近远去又是靠近,交缠出诡异的景象。 就在魔力光弹越走越慢,可芙香以为它们的魔力已经耗尽之时,后背忽然传来重压,她定睛一看,自己竟然被诱导进了那巨大的重力魔法阵中,一瞬,魔杖的浮空特性失去作用,在一万多米的高空之中,可芙香在三倍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垂直落下。 “笨蛋啊...” 江桥不由得捂起脑袋感叹,一旁不认识的观众也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可芙香倒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她抓住魔杖眼睛眯起,嘴中不知默念什么,身后忽得展开六翅光翼,光翼的末梢闪起耀眼光芒,化作闪电直刺下方高山昴。 高山昴见得光芒闪现,不敢大意,法杖前端十五个魔法阵叠加,获得了二的十四次方倍威力的光炮冲天而起,后坐力直接将握着法杖的高山昴轰入地面十米距离。 光炮的威力一瞬扯裂那闪电,但却一炮将自己的重力魔法阵打了个粉碎,可芙香脱离重力加压,在半空转了个身,魔杖挥起,一万米上的高空忽然出现一枚巨大的十字架,在可芙香十倍重力和空间翻折的加成之下,下一秒,经由五万米距离加速后带着火星的十字架残骸轰在地面,一朵蘑菇云当空升起,将荧幕占满。 “都是笨蛋...” 在颇为惊叹的看完这一大阵仗后,江桥才发出感叹,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自己开了大招解了自己的禁锢的,真是无奇不有。 地形的毁坏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在光满闪烁的屏幕中,江桥见到银色的光芒飞舞起来,视角切换至上空去,可芙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逼近了高山昴的身旁来。 在那十字架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高山昴心一横,三成魔力全部用来驱动空间折叠,直接出现在三千米外的高空之上,地面的热浪升起的同时,他分明见得一束银光自下方刺来,身形一闪,云雾被拉扯出个大洞。 半跪在魔杖之上的可芙香下一秒已经出现在高山昴前,高山昴心头一动径自跌落,可芙香扭转枪头往下追去之时,几发光炮打穿她的魔力武装,一根冰锥直接借着魔力武装的裂口刺入肩膀,手臂一瞬失知觉,她一咬牙,火焰顿时在肩部燃烧,魔法在被刺穿的伤口中展开,灼烧的疼痛里,冰锥全部化去,不停延伸至手臂上的霜冻也开始解除。 两人之间的下坠着的两道光芒中又有光芒闪现,可芙香与高山昴的距离越发接近,高山昴算准便将‘莉娅之心’催动,无数魔力灌入地面,就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同时,‘莉娅之心’骤时发力,高山昴调换了个方向往上空飞去。 可芙香见状也急急调转枪头,正要追去之时,大地震动,巨大石手从地面探出,一把抓住可芙香要将她捏成粉碎。 被掐得喘不上气的可芙香松开手中魔杖的时候,连江桥都以为她会输了,谁知那魔杖在半空跌落到地面之时好似熔浆一般地在半空流动,光芒大作之时,屏幕又是落入烟尘之中。 自爆的魔杖直接炸碎了巨大的手,而可芙香又是消失了踪迹。 在倒计时阶段准备好的探知魔法在刚才的后坐力中损毁,高山昴一边警戒一边念动魔法,忽得只听一声脆响,他一惊一乍地放弃了探知魔法,三枚光炮纠缠着掷出,将地面炸出深达三米的沟渠,除去烟尘之外毫无一人时他急忙朝前跑去,一边准备光弹回头时,却见得一脸严肃奔上前来,手中银光闪现的可芙香。 他不止喊了句什么,‘莉娅之心’光芒大作,从宝石之中探出一只白皙手掌,直接揪住了可芙香的左手,但可芙香却没有停歇之意,在骨折的疼痛与响声被身体感知到的一瞬,银光汇成的魔力凝聚物已经糊在高山昴脸上。 “可芙香·文森特选手发起攻击,高山昴选手无法战斗” “可芙香·文森特获得胜利。” 系统传出判定,场上欢呼,周遭几个男同胞激动不已,一边夸着可芙香应变能力极强,一边惊讶于她的近战能力。 江桥苦笑不已,没曾想可芙香竟然是用自己的招数。 出了场外,江桥寻思着可芙香的位置,找到时她正坐在休息室上擦着汗,见江桥来颇显惊讶,但神色之中更多是得意。 “怎么样,不错吧?” “还行还行”江桥摸着她头发,她颇为受用地笑了声,将体感服换下,与江桥慢悠悠地往外走。 被支出去买饮料的辛莱卡不久之后回来,在过道遇见两人,将水递上后便不动声色地暗示江桥好好照顾大小姐,江桥正怀疑他有何企图时他却已经不知跑到哪去了。 “接下来去哪里呢?” 可芙香拿手背蹭了下江桥的手掌,江桥略一沉思,反手将它握在手中。 她的手冷得不像样子。 她十分满足的眯着眼睛跟着江桥走,江桥记起哈桑·雪铁龙的比赛好似在下午,于是便准备带她出去逛逛,就在这时,广播传出下一场比赛的预告。 “...下一场比赛的选手是,老牌北区小队‘穹魄’对的队长尼古拉斯凯奇...” “对战个人新人选手安雪彩!” 江桥听言愣了一下。 安雪彩? 第十七章 突然 可芙香与江桥找到一脸冷静地往休息室走的左扬东时,安雪彩已经入两人意料那般输掉了比赛。 “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左扬东一脸平淡地说着:“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夏区选拔赛的时候不也挺有名的吗?” 左扬东翻出那条新闻,上面写着‘网友万票评选,‘黑色疯狗’再增一天王’,江桥与可芙香看得新闻内容,面露愠色。 “真过分”可芙香指着新闻上自己的头像:“我打法哪里狂暴了?” “你怎么打的?”左扬东虽没有表情,但好似兴致勃勃地想看看与恋人其名的她是怎么打的比赛。 “魔法型选手都是先放两个魔法玩玩” 可芙香歪着头回忆自己这几次的打法:“找到机会就靠近些,然后用威力足够大的炮击或者是拳头赚取分差,然后赢了” 江桥回忆起刚才那场景:“的确很疯狗” 可芙香踹了他一下,他哈哈两声,却也有不明白的:“那我怎么就成疯狗了呢?” 左扬东和可芙香假装听不见江桥的话,三人走了一段便发觉低着头拌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雪彩。 听得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左扬东,强打起笑容时,见得江桥,忽然兴奋起来:“你也来啦!” 目光偏至与他牵着手的可芙香,神情更是激动:“文森特选手!” 被忽然兴奋的安雪彩吓了一跳,可芙香连忙松开手,清咳两声,又是一副绝对优雅的状态,眼冒桃心的安雪彩没注意到她的态度变化,只顾抓着手跟她问这问那,连男朋友和被她当做偶像来拜的江桥都不管了。 “浪费了你们时间,不好意思” 走到一旁的左扬东朝江桥说着,语气略有缓和。 “你这脸是上次受伤了吗?”江桥问。 左扬东皱眉,摸摸自己脸颊:“怎么了?” “好像表现不出表情?” 左扬东指着自己皱着的眉毛,江桥摇头:“笑呢?” 左扬东听懂,表示自己笑不出来。 江桥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两人只是随口的聊了些事,江桥想套他五年前那事情的话,左扬东初还不觉,明白时便转移话题,准备从他嘴里忽悠出许伪的下落,一通僵持,两人都没能得逞。 就在两人准备再来个二回战时,却听得身后安雪彩一声惊呼,江桥转过头去,见可芙香脱力般地跪在地上,急急忙忙赶过去。 她的脸异常苍白,手掌摆动嘴中吐息轻微,只是重复着‘没事’的话语,江桥揽起可芙香,发觉她身体凉得很,好似没有体温一样。 皱着眉头的左扬东走来,掐着她手腕,发觉连脉搏都很微弱,他示意江桥听她心跳,江桥照做,心脏的频率缓了些,但还是要比脉搏快上几拍。 左扬东联系医院,江桥联系辛莱卡,安雪彩为她擦去头上冷汗,着急得眼眶通红。 辛莱卡比救护车要早些到达,他把可芙香本该随身携带的药拿给江桥,江桥拆开发觉各种类型的药丸都有,多达数十颗。 “哪些是?” “都是” 江桥将药片碾成粉末,与胶囊中的药粉相混,放入她口中倒入矿泉水,五分钟后她的脸色才恢复红润。 救护车来,可芙香·文森特依旧昏迷不醒,江桥知会左扬东和安雪彩一声,在两者的目送中随行前往医院。 下午,颜平帆也来了医院,给江桥带了些食物,见他一脸淡漠紧抓着可芙香的手,心里不是滋味,抚了抚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医生的诊断,依旧是她没有任何问题,江桥把方才那胶囊的外壳拿去药房询问,发觉那些都是些镇定用的药物。 颜平帆听得江桥淡淡描述,心头异常不是滋味,时间到了哈桑的比赛,江桥便劝她先过去照顾,她也借着这个借口离开了。 晚一些的时候,姚歌雪也来了医院,江桥还没问,她便自言自语说:“看你没来,想着去见见公主,看她不开心我就问了一下” “情况如何?”见江桥没反应,她又问。 “完全不清楚怎么回事” 姚歌雪听江桥叹了口气,稍稍顿了一会,伸出手去,搭在他与可芙香牵起的手上,直勾勾地盯着可芙香的头颅,视线移动到胸前,随后好似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般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眼眶里含了些许泪。 她没说自己在做什么,江桥也没问,于是她将自己的手裹在两人牵起的手掌里。 他与可芙香的手都冰凉凉的,恰好能借正常体温的姚歌雪暖和一下。 不过这份暖和也没有持续很久,到了快六点的时候姚歌雪出了病房,过一会回来给自己带了些饭菜后,好像说了什么好像又没说什么,之后便离开了。 到了半夜两点,辛莱卡见江桥双眼充血,便让他先去休息自己看着,江桥不愿意,他趁着江桥不注意时往他后颈上敲了一下,谁知却没敲中,一掌挥空,江桥歪着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好似要杀人一样:“我说了,我不累” 辛莱卡见得这眼神,一瞬间便回想起那对赤红双瞳,后背发寒,只得退出到门口,抽起闷烟。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可芙香才醒来。见江桥双眼通红,自己觉得难受。门外辛莱卡听闻声响,起身去为两人准备食物。 可芙香对自己的疾病没有多做解释,江桥明白她自己也弄不懂,只是这幅情况参加比赛过于危险,可芙香听他解释,自己也同意这个事实。 “可我还是再比两场” 可芙香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拿了个三十二强,这次拿了个一百二十八,不过瘾呐” 江桥听她这么说,笑得苦涩,假意答应她,哄她休息。好似怎样都觉得疲倦的可芙香初时还想要挣扎一会,倦意吞食意识,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江桥待得辛莱卡回来便准备回楼栋那边拿些衣服。 辛莱卡止住他,两人站在门外以可芙香难以听闻的轻声细语说话。 “你还有比赛,这边我来看着就行”辛莱卡盯着机械吞食面包的江桥说:“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也照顾得来,这点你放心” “之前也有?”江桥虽未有责怪之意,但辛莱卡还是吓了一跳。 “在认识你前就一直有这样的情况,只是这次比较严重” 据辛莱卡所说,这并非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作为可芙香·文森特的个体在精神层面上的问题。 从很小的时候,可芙香·文森特就经常发生难以识别自己存在的情况,起初家主以为是她记忆出现问题,找来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治疗,发现她的记忆根本没有问题,大脑检查也显示一切正常。 虽然后来已经能成功的认知自己,但她依旧在不停恶化。现在的昏厥也只是那种疾病的副作用。 没有一个医生能够给出正确的解答。 精神科医生判断,她的昏厥是由于她接受了过多的信息源,大脑难以处理而进行的自卫性休眠,如果失去了这种应急反应,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谁都不知道。 “可能她永远无法认知自己,也可能她会因此康复,谁都说不准” 但事实上,这既然是一种疾病,带来好的后果的可能性就是十分之低的,这点大家都清楚。 江桥吃过早餐起身回去,坐在门口发呆的颜平帆见江桥走进,便迎了过来,江桥揉揉眼睛干笑几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走进一层的饭厅。 程雏、哈桑·雪铁龙和梁咏橘不在,其他人在吃饭,见江桥来问了下可芙香的情况便没有其他表示,一如往日那般,唯有三浦新一面色忧郁,但见江桥通宵未眠脸色极差,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话说昨天哈桑的比赛打平了” 沉默的生硬空气里,严仲说了声,江桥知道他在寻求自己配合,便干巴巴地说道:“还有这种操作?” “那选手是‘莱因哈特’的,和哈桑可以说是知己知彼,双方的时间点都掐得很好,在最后一瞬同时打出威力一样的攻击,造成平局” 平局,江桥好像是第一次听说。 “平局该怎么办?” “今天下午再比一场”严仲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江桥说到:“怎样,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江桥躺在床上,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忽然记起可芙香也是美区的选手。 “你怎么认识她?” 赛前,江桥问了下哈桑·雪铁龙,她听得这名字十分惊讶,见江桥不打算解释,才目光有些黯淡地笑起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