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修道》 第一章 寰宇信息咨询有限公司 “美女,你这事儿,不太好办啊……” 我皱着眉头,吹了吹茶缸里的茶叶末子,装出那种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模样,对桌子对面的一个形象气质穿着相当“夜场”的大胸美女说道。 侃了俩小时,终于成功把她给洗脑,现在在她心目中,我能一卦定吉凶、半指算天下。 那姐们儿明显急了,一对大白兔都压倒桌子上,道:“大师,你可不能不管。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我那屋子风水不好。我就知道,一个月租金才八百块钱,哪儿有这种好事。” 我喝了口水定了定心神,心中暗念了一遍“无量寿福”,才把目光从一片白花花上移开,轻咳一声道:“那倒也不一定。你那个小区我略有所知,风水不坏。” “不是啊大师,会不会,就我那个房子风水不好?哎呀,不会是个凶宅吧!” “这个……我就不好确定了,也有这个可能。不现场查勘一下,还是不能得出结论。” “那还等啥啊,大师,快跟我去我家,一分钟都不能等了。我跟你说大师,这两天不是鬼压床,就是见着鬼。太邪性了。把我给吓得,家都不敢回。” 我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你是我们寰宇信息咨询有限公司陆副总介绍来的,按说我应该给你负责到底。不过,我平时不出台,啊不是,我平时不出门。我们公司财务有规定,上门服务的价格那就高了,实在给你免不了。要不,咱就在这儿聊,实在不行我给你请道符回去贴门上。” 她倒是挺上道:“别呀。我哪能那么不懂规矩,虽然我跟你们陆总……挺熟,但交情归交情,也不能让你白干活。放心吧,该多少就是多少,这个钱姐还出得起。你今儿必须得把闹鬼的事儿给我彻底解决咯。” 我心中“嘿嘿”一乐,这就齐活了。 刚准备收拾收拾上路,陆亦思风一般地闯进了屋,跟姐们儿撞了个满怀。这小子红光满面,也顾不上跟姐们儿打招呼,直接凑到我跟前,掩饰不住地兴奋道:“猜!哥哥给你找了个啥活儿?我跟你说,李子,这回咱们可是咸鱼翻身了,功名利禄在此一举!” 陆亦思就是刚刚那姐们儿口中的陆总,诨号大陆,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兼财务,兼业务员,兼司机,他本来还想兼个人事部长,说几时面试个美女业务员过来,我死活没同意。别看他名字起得斯文,其人根本就是个莽汉,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坏事儿没少干。 我叫李抱博,本公司总经理,很不幸跟陆亦思是小学同学。上了初中之后我俩就分开了,我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跳了几次槽,心灰意冷,成天无所事事。 在一次小学同学聚会上,我们又接上了头。这小子后来被老爹送去当兵,说是磨磨他的性子。谁知道性子没磨掉,反而越发逞勇斗狠,转业以后也没啥正经事儿干。他知道我曾经拜过师学过艺,对风水命盘一类相当有研究,经常给女同学们看相摸骨,就撺掇着合伙开个风水命相咨询公司,骗谁不是骗啊。我也正哀叹世事蹉跎,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当然,算命看风水领不到执照,就先挂靠在他老爹的广告公司下面,在一个10平米的抵债商铺开了张,发票也能正大光明的开“咨询费”。 按照我原先的设想,这怎么也不得给世界500强大cbd看个风水格局,给万科售楼处布个招财阵什么的吧。可惜现实太骨干,大陆这王八蛋净给我找点他或者他爸夜场认识的各路小姐大姐,不是让我给负心汉下降头,就是招桃花,烦不胜烦,就没超过500块的业务。 我皱了皱眉头,道:“大陆,你又给我接什么活儿了啊?别瞎做主张——没看见我这还有客户么?” 那姐们儿也缓过神来了,跟着叫道:“就是。陆总,你可不能半路截胡。我这情况可严重,大师得给我上门解决呢。” 大陆明显一愣,把我拉到一边问道:“怎么?还真有事儿?……闹鬼?” 我跟他咬耳根道:“屁。哪儿那么容易闹鬼。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鬼呢。” “那她鬼压床,半夜见鬼影怎么回事?” “她什么工作性质你还不知道么?天天熬夜透支,身体极度疲乏脑子还处于亢奋状态,鬼压床很正常。至于鬼影,我估摸着,有人跟踪她。你想啊,天天大半夜的回家,穿得又那么暴露,不定是招了哪儿的变态。我准备给她上门做做样子,然后顺便偷摸报个警,这业务咱也算不亏心。” 大陆嘿嘿直乐,低声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这回不能由着她了。我真有大业务。”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回大陆真搞了个上档次的活儿。城南工业园区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子元器件厂,接连发生意外。先是工厂机器失控伤了人,再是发生了两次小规模的火灾,紧接着厂子原本比较稳定的上游企业突然终止了合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儿,颇为不顺。这厂的老板挺信风水命盘这种东西,就满世界找大师去看。 大陆的吐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我跟你说李子,这虽说不是世界500强,可也是咱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放出话来了,兹要是请去的,就给一巴掌,这个数,完事儿另算。幸亏也是我认识出来找人的那小子,我可是拍了胸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咱们迈向500强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说完转头向那还等着的姐们儿道:“那啥,小丽啊。大师今天是真没空,要不这么着。你这事儿,算我的。过两天我让大师上门,一分钱不让你出,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 说完直接把我往外拽:”走走走,来不及了。把行头都带上,把桃木剑也带上,各种符都来一份。那啥,狗血带不带?” 我就这样被陆亦思连推带搡地弄上他那辆二手帕萨特。在车上,这小子非让我换上黄色的道袍和道帽,说这样看着像正经高手。我实在是拗不过,只好换上,不过也严辞拒绝了手拿法铃和身背桃木剑的无理要求。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进入一片厂区。很快,就到了电子元器件厂。厂子正经不小,沿着主路五分钟我们才开到了办公楼的楼下。 下车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特像个傻逼——土黄色的道士服、道士帽,腰间一个特大的八卦扣带。这服装也得分场合,我这一身要是在道观就无可厚非特别应景,但在这现代化的厂房里就显得无比刺眼。 我有点怂,说要不还是换上我的小西装吧。大陆一把就从腋下把我给架住,直接进了大楼往会议室走。要不是打不过他,我非得跟他翻脸。 我当时以为我挺丢脸,实在是太天真了。事实上,进了会议室大门之后,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丢脸。 偌大的会议室烟雾缭绕,正中一个椭圆形的大办公桌旁,十七八个人三五成群,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平时我都是一对一的业务,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有点懵。那十七八个人见到我这一身,也是有点犯愣,瞬间会议室就安静了下来。 大陆也有点始料未及,不过他比我镇定得多,反正道袍也没穿他身上。他找了一圈,把那个掮客拉到一边,问道:“我说哥们儿,什么情况这是?你们厂子这么多老板?” 那哥们儿看看我,面部有些扭曲,估计是憋笑憋得挺辛苦,道:“什么老板,都是各地来的大师。我平时是不接触,没想到这个行业真是挺兴旺的。消息一放出去,居然有这么多人。老板说那就都请过来吧,这年头,买个东西都得货比三家呢是吧,谁有能耐谁上呗。” 大陆一听当时就急了,道:“什么货比三家,你买菜呢。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来了就有钱拿。哪儿他妈冒出这么多人来?” 那哥们儿微微一笑道:“是,出场费不变,这个我可以保证。再说了,这儿的人都是别的市别的省赶过来的,甚至还有个香港人。咱们市里我就喊了你一家,怎么样,够朋友吧?不过……” 他斜了我一眼道:“不过,你也得给我涨涨脸,也不能……太说不过去。” 大陆一听有钱拿,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梆梆拍胸脯道:“兄弟,你就放心吧,你还不放心我?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这兄弟,我们李总,那是相当的有水平。这服装今天……呃……是突兀了一些,不过这水平绝对没得说……” 那掮客没说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大陆转头晃了晃仍在羞耻震惊状况下的我,道:“你看,没事儿吧,一会儿该咋滴就咋滴,咱们在实力上扳回一城。”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儿来,郑重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给我找个地缝,我想钻进去;二是给我一刀,不,我先杀了你再自杀。” 第二章 开会 “没那么严重。”这王八蛋笑嘻嘻的拉着我找了个角落坐下。 坐下之后,大陆贼兮兮的打量了一番,叹口气道:“还真是世道变了,江湖也进入时装时代了啊。你瞧一个个改良中山装、唐装、道袍,啧啧,料子款型都是上等货。” 我翻了他一个360度大白眼,道:“佛靠金装么,现在什么时代了。不过我跟你说,今天这个场子可不简单,我还是建议,现在就撤。” “别呀!咱就在这坐着。你要是怕露怯,大不了咱们当闷嘴葫芦。”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我也早就把场子里的人扫了一遍,别看一个个笑眯眯说话细声细气的,其实个个都端着,随时随地准备起范儿。而且其中最起码有四五个气度不凡眼露精光,有点小道行。 我正盘算着几时能在众人不发觉的情况下溜号,突然看见有个满脸堆笑的白胖子正对着我这个方向乐。我左右看了看,除了大陆也没别人坐我们这儿。正纳闷,白胖子竟然起身走了过来。 不一会到了身边,白胖子面带微笑和和气气道:“这个,初次见面。我姓宁,多多照应啊。” 我也不知道能照应他什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只好半起身咧嘴笑笑,随便敷衍一下。 哪知道宁胖子竟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了,大有跟我熟络一番的意思。 大陆也是个自来熟,看到这情况,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我只能坐在他俩中间直翻白眼。 大陆问道:“宁大师,您也是过来趟活儿的?” 宁胖子道:“呵呵,什么活儿不活儿的,帮朋友忙。正好有时间,就过来坐坐。” 大陆马上应道:“是是,都是帮朋友忙。听口音,大师是北方人吧?” “嗯,最近是在北方走动多一些。”宁胖子转头问我道:“这位……道友怎么称呼啊?”我还没说话,大陆抢先道:“这是我们本地大师,李抱博,英文名bob lee。别看他年纪小,本事可厉害,人称local king,本土小天王。” 听着大陆胡说八道,宁胖子养气功夫倒是不错,哈哈笑道:“久仰久仰。” 大陆见有人搭话茬,越发得瑟,摩拳擦掌准备开吹。我一把拦住,岔开话题道:“大师,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来这么多人?” 宁胖子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微笑道:“不要大师大师的,受不起,叫我老宁好了。今天……我也是来了才知道,可能主家想各方面意见都听听吧。就是一会儿,对讲有点麻烦。” 大陆一愣,道:“对讲,什么对讲?对讲机?” 我脑袋都大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呵斥道:“瞧你那不学无术的样子。对讲是行话,也叫讲对。讲,就是讲道理,任何结论和处置都得师出有名,令人信服;对,就是对答,解答主家的疑问甚至质疑。” 大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就是洗脑呗。” 宁胖子微微一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大陆接着问道:“那您刚才说对讲有什么麻烦?” 宁胖子没接话,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叹口气答道:“一般对讲都是跟主家一对一,哪儿见过十七八个大师一起对讲的。” “嗨,这怕啥的。毛主席都说过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各说各的呗,最多费点时间。” 我冷笑道:“你倒也知道双百方针,那你知道当时跳出来争鸣和齐放的,后来都被打倒了吗?江湖上混的术士,各人都有自己的师承和理论体系,平日不见面还互相拆台呢。今天倒好,十七八个凑一块,别看现在一团和气,你信不信,一会儿都能打起来。” 我瞥了宁胖子一眼,仍旧对大陆道:“一会儿你别自来熟,各处去问人家的师承流派。碰上个不开眼的要是真对你说了,就等于把身家性命放在角斗场上了。今日得胜倒也罢了,要是输了,当心人家灭口。” 大陆撇撇嘴,知道我是吓唬他。不过他也不是蠢货,应该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我这是提醒他,别把我的事儿拿出去跟人说。今天别人要是弄不好,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要丢了人那可就算在本市臭了大街,这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宁胖子依旧是笑眯眯的,道:“那也不至于,不至于。” 正说着话,会议室门开了,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身着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身材微微发福,花白头发剃成了板寸,显得相当精神。这应该就是电子元器件厂的老板,这类老板不太愿意把有限的时间放在烧包打扮自己上,是典型的工科实干家。而且以今天的行事风格来看,这位老板可能会相当霸道,对自己有用的会舍得花钱,对自己没用的也不太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那掮客快步迎上去,跟中年人耳语了一番,中年人点点头,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主位站定,朗声道:“各位久等了,下面我们开始吧。小刘啊,这个会议你主持。”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老板一幅官僚做派,看来很有可能是技术官员下海,难怪有点霸道。琢磨人的来路性格是我的一个个人爱好,也是这个行业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 掮客小刘也不含糊,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请入座,今天是圆桌会议,不分座次,大家随意。” 大家等老板坐定,也纷纷入座。这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从这小刘简单的几句开场白来看,应该也绝非一个掮客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像大陆所说是他的狐朋狗友。 只听小刘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对这个会议的主题已经有所了解,我再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沈总,盛高电子元器件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盛高是我市乃至我省的重点高新企业,年产值一百多个亿,发展势头相当好。最近呢,公司生产管理上,出现一些小的问题……” 沈总一挥手打断道:“小刘,你就照实说,既然大家是来解决问题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小刘笑笑道:“好的。是这样,最近我们最大的生产厂家,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厂,发生了……不少怪事。一是频发火灾,莫名其妙就烧了起来。算起来大概有七八起,虽然都不大,但我们是电子元器件厂,损失不小。” 有人立刻询问道:“是不是有人纵火?” 小刘答道:“不,我们查过,也看过监控录像,没有人为纵火的迹象。而且,有几个地方根本没有可燃物,火势是凭空起来的。”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第二,生产过程中,也发生了好几起安全事故。有工人在车间里检修喷涂设备,被突然启动的喷涂设备淋了一身剧毒涂料。这个我解释一下,我们厂的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有人员安全侦测设备,有人在检修是绝对不会启动的。再有比如激光焊接的机器突然出了毛病,把操作人员的眼睛闪瞎了。这类事件,林林总总也有五六起。” “第三,”小刘转头看了看沈总,沈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厂里的员工无故离职了好几个。大家不要误会,离职是正常现象,但光离职不打辞职报告,甚至不领最后一个月工资,这就让人费解了。” 听了小刘的汇报,会议室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讨论声。大陆咬着我的耳朵道:“bob,我怎么觉着,这他妈像是刑事案件啊,分明是有人捣乱。” 我回道:“人老板又不傻,肯定早叫过警察了,排除了人为因素。” 果然,小刘提高了嗓子道:“我知道大家的疑虑。消防、公安已经来过几轮了,基本排除了有人破坏或者故意捣乱的可能性。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们毫无头绪。所以,除了配合有关部门,我们也想从非人力可为的角度再想想办法。” 这话说的比较隐晦,翻译过来就是怀疑有灵异现象。一个高科技的现代化工厂,找一帮江湖术士过来做法对付灵异现象,连我都感觉有些荒诞。不过低头一看我自己一身道士服,哪儿还有脸嘲笑别人荒诞。 这时候,坐我旁边的宁胖子突然问道:“失踪的那几个员工,是男的女的?” 小刘纠正道:“不是失踪,是无故离职。” 宁胖子呵呵笑道:“啊对对,离职离职。我用词不当。” “我看看,”小刘翻了翻材料,道:“都是女的。我们是电子元器件厂,女工本就是大多数。怎么,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呵呵,没事没事,随口一问。” 宁胖子提问的时候,沈总突然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宁胖子浑若未觉,倒是被我看在了眼里。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沈总突然一挥手,朗声道:“情况就是这样,我不怕说句得罪的话,现在我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我都要试一试。当然,董事会成员对我今天召开这个会议,还是比较有意见。我也是顶着压力请大家过来,希望大家不要让我失望。还是那句话,如有成效,沈某必有重谢。” 第三章 对讲 按程序,下面该对讲了。我反正没啥可说的,躲在人堆里看热闹,等他们闹腾完了,直接领钱走人。 那些外地来的人反而来得比较早,基本都在厂子里走过一圈。沈总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陆续发言。不外乎工厂定位、格局有问题啦,工业园区本身所处山形地势有问题啦等等,基本是老生常谈。那个香港来的大师还拿着谷歌地图放到大屏幕上侃侃而谈。还有要问沈总八字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冲克。 说老实话,要按照我平时的套路的话,也基本不会超过这个范围。这城南的工业园区所在地形势确实有些问题,园区的南边有个小山包,这在我们这种江南小城随处可见,可这山采过石,形有点难看;工厂内部的格局也有些问题,特别是这个办公楼,四六不靠,孤零零的在工厂的正当中,楼型瘦窄,还造得比较高,差不多有个七八层,这在风水里来说也比较忌讳。但要说这点问题就会引起这么多的破事儿,也确实不至于。 沈总就这么听着,靠在椅背上也不搭茬,看样子是不甚满意。我突然有个感觉,觉着沈总可能对这行也并非一无所知,好像这些人所说的他并不意外,也知道症结不在于此。这就有意思了,莫非我们这群人已经不是第一批了? 这时候,掮客小刘俯身在沈总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沈总听完以后,瞅一个空当朝我们这个方向说道:“宁老师,您是大家,不说两句?” 会议室气氛明显尴尬起来,宁胖子是大家,那别人就是小家了。这种不顾及旁人感受的话也只有这种霸道总裁说得出口,明显给宁胖子树敌。 宁胖子还是招牌式的傻笑,道:“什么大家,李总谬赞了。我虽在道门,修习的方向比较偏门,风水命理这一块,跟在座的各位差的太远,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没想到沈总倒是挺大度,坚持道:“噢?宁老师,那您主攻哪个领域啊?今天会议务虚一点没关系,大家都谈谈。” 宁胖子呵呵笑道:“沈总有所不知啊,我修的是大风水,阴阳二宅是小风水,基本目的不同,没有什么共通性。” 沈总微微点头,皱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大风水,莫非……?难怪跟我来套近乎。 宁胖子继续道:“而且吧,以我浅显的见识,在现代社会中,风水作用不大。把一切问题归咎于风水,其实是走了弯路。” 宁胖子这么说,我倒不意外,既然他不善于小风水,必然会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只不过现场别的大师面色开始不善。我乐得看好戏,也挺期待他怎么往下说。 “所谓风水,不管是形势派还是理气派,简单来说都讲究藏风聚气、格局配位、五行相生、八宅安稳。这在古代来说很重要,因为古时地广人稀,可供选择的地方很多,未经开垦的荒地很多。造一处房子,选一处阴宅,必须建立在稳妥的地形地貌之上,尽可能躲避流石、大风、水灾、火灾、旱灾,这样才能人畜兴旺、生生不息,可以说,风水师都是半个地理学家;室内格局我就不细谈了,流派太多且互相矛盾,总的看法就是中堂、炉灶、卧室、茅房等等,搭配合理、各归其位、阴阳生旺、暗合命理。所以啊,与其说风水是玄学,倒不如说是古时候最先进的科学。不过进入现代之后,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为什么变得不重要呢,这个问题,就让这位小李道友来给沈总详细解释解释。” 宁胖子口中谦虚,其实挺有料,而且这些问题我平时除了忽悠之外也在思考。他说的跟我想的不谋而合,正听得暗暗点头,突然听到他叫我接着说,思路倒也跟得上,于是随口应道:“好的,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呢……” 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特么凑什么热闹啊?我怎么会开口接茬的?宁胖子你这不是跟我下套么?我只想混到结束拿钱走人啊大哥。 我脑子飞速旋转,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等我回过神来,发现宁胖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沈总也做出且听高论的表情,心中暗骂一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进入现代社会之后,这个,科技高速发展,人类社会改变自然的能力大大加强,分工也越来越明确。呃,比如说,以前建房子就没有打深桩这个能力,所以房子最好不要建在松软地基或者地下暗河之上。现在有了巨型桩基,这些都不是问题。” 反正已经开口,干脆我就把我平时的所学所想都说出来,口条也慢慢顺了:“再比如说,以前人们讲究个接地气,可现在都是楼房,根本没有地气这么一说。大家都半空悬着,也没见着都家破人亡了。而且一栋楼里那么多人家,各家情况不尽相同,一家兴旺一家衰败,把这个归咎于风水确实太过牵强。” 这时候有人冷笑道:“大势虽然相同,但是楼层不同家中布置不同,你不知道小格局气理不顺也可导致灾祸频生么?” 我微微一笑道:“没错,家中格局也确有说法。如若是破土动工自造房屋,那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可是现在你说谁自己造房子?规划、设计早就给你定好了,大的方向上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房子总不至于开门就见灶台、厕所吧?就算都铲平了,胡改一气,装修设计师也不能答应啊。” 宁胖子接口道:“呵呵,其实呢,还真有人胡改。我就曾见过一处豪宅别墅,现代风格,一层楼完全没有隔断,全部区域都是开放式的,这从任何一本书里都找不出依据。可主人生意做的大,家庭也美满。充分说明,小格局,有时也没那么重要。” 听了我和宁胖子的对口相声,沈总倒也不烦,笑道:“还真是怪了,第一次见人砸自己的饭碗。要是像你们说的,这没用那没用,那到底什么有用。” 我没吱声,宁胖子悠悠道:“无它,雷法天威、修真驱邪尔。” 我心里暗叹一声,还是引到这个方向来了。这宁胖子是不是特缺钱?语出惊人是引起主家注意的好方法,可是没法收场啊,总不能真的办个道场抓鬼祛邪吧?现代社会里不能闹得太难看暂且不说,闹完了,要是还出事儿怎么办? 我虽然曾经学过点三脚猫,可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打心眼里就从来没相信过这种鬼东西。所以我平时也尽可能地从风水命盘方面跟人侃,一方面显得文气,另一方面主要也是好打发,正着说反着说都有道理。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先是被大陆坑,再被宁胖子坑,绕来绕去把自己绕到雷法修真去了,真是上哪儿说理去。 满屋子的人这时也都浮现起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年代,跟偏远农村大妈说这个人家都未必能接受了,更何况跟一个新时代的官商说什么祛邪,是不是还要扶乩上身啊哈哈哈。 沈总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跟小刘耳语了片刻,也没打招呼起身就出门而去。 得,这下消停了。 会议室里剩下的诸位明显不悦,生意泡了汤当然不高兴。我却松了口气,不管如何,顺利过关,后面跟我没关系。 大陆一脸茫然,问道:“怎么了,什么意思?完了?” 只听小刘歉意地说道:“沈总还有个会,今天就这样吧。不过之前答应大家的,我一定会兑现。各位的机票路费也由我一并处理。” 大陆听了兴奋地直搓手,对我说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兄弟厚道!露个面说两句话,一个巴掌,五万!” 我听了也挺高兴,毕竟白来之财,不过为了不让他太得瑟,没搭理他。 宁胖子对我道:“李老弟,对不住啦。呵呵,我这人嘴笨,多谢你及时帮衬。” 这回我没客气,直接问道:“宁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你的思路走的?萍水相逢,你我不曾有什么交集吧?” 宁胖子笑眯眯道:“老弟啊,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不过,我真是跟你一见如故,不知道一会儿结束能不能聚一聚?顺便解答一下你的疑问。” 我心里盘算这宁胖子什么路数,想认认师门?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大陆这个没心没肺的,抢先替我答应了:“没问题,宁大师。刚才多亏你让我们李子也露了一小脸儿,不然我可交代不过去。一会儿大富豪,我做东。” 宁胖子立刻扒杆子就上:“那就多谢了,呵呵呵。” 我还没说话,大陆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催促我赶紧去小刘那儿领钱。说到钱的事儿,我总有点脸皮发烧,毕竟今天啥也没干,只能硬着头皮往小刘那儿蹭。宁胖子倒是趾高气扬大步流星,好像有什么了不起的贡献。妈蛋,这胖子确实脸皮够厚,搅合了一群人的大买卖还有脸拿钱。 幸亏大陆的脸皮也不是一般厚,拿着手机就让小刘扫码支付。小刘办事利落,迅速弄好。我俩反正在本市,也没有什么差旅费要报销,就等着宁胖子准备请他吃饭。 大陆拿着手机在那儿乐,乐着乐着脸色就有点不对,眼神也有点发直,我问怎么了,大陆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杵,压着嗓子嘶声道:“操,是他妈五十万!” 第四章 密会 我心说你小学数学老师还没死呢,难怪干啥啥不行,数数都不会。不过拿过手机一看,我也愣了。没错,确实是5个零。 什么情况?这行什么时候这么好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啊,糊里糊涂就到手了。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有些诡异,这李总不是那种随便撒钱的人,十七八个大师,那可是,可是,嗯,那个,好多钱啊。好吧我俩数学老师一定暴毙了。 正在胡思乱想,小刘突然轻声对正在整理票据的宁胖子道:“宁老师请稍坐,沈总请您和小李老师见面详谈。”说完对我点点头,算是知会一声。 宁胖子没有意外,笑眯眯地点点头。 我心里算是开了锅。果然,五十万没那么好拿啊,看来只有我和宁胖子在最后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可这沈总是图个啥?难道是宁胖子“修真祛邪”四个字中了他的心怀了?操,不会真让我们搞场法事吧。低头一看自己的道袍,心想说不定这衣服真穿对了。赶紧默默回忆师傅教的那些驱魔经,还有那些复杂无比的程序、身段,哎呀,符箓怎么画来着。 正在忐忑,小刘瞅着人基本都走差不多,就带着我和宁胖子从会议室的另一个门出去。 我坚持要先去换上我的小西装,要不就直接走人,大陆没办法,只能先陪我去换衣服,一会儿直接去沈总办公室。小刘没有异议,嘱咐我动作快点就行。 在车上换好衣服,乘电梯到了办公楼的顶层的一间办公室。 沈总已经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跟宁胖子聊得正欢,见我们到来赶忙起身相迎:“小李老师,刚刚多有得罪。我这里……确实有些情况,只能如此安排了。” 宁胖子呵呵笑道:“如此甚好,我们正想跟沈总好好聊聊。小李老师,也是此中高手啊。” 我也不知道是哪中高手,只能敷衍地笑笑,挨着宁胖子坐下。 然后沈总继续跟宁胖子扯淡。两个都是人精,绝口不提闭门会谈的目的,只是捡着不着边的话题在聊。 大陆是个不开眼的,急的抓耳挠腮,频频给我使眼色,我根本不搭理他。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沈总,你把我们留下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沈总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吊车尾,刚想向小刘询问,我赶忙道:“这是小陆,我们一起的。” 沈总点点头,终于停止了闲聊,面色沉重下来,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宁老师,无妄之灾啊!” 接下来沈总的陈述,不仅让我震惊,宁胖子也面色凝重起来。 事儿还是出在园区后面那座小山上。 这座小山是个石头山,十几年前开山放炮,是个小采石场。后来市里不让破坏环境,就停了。山开了一小半,开采的那一面是裸露着的没有植被,看起来挺难看,山脚下堆了一些当年没有运走的碎石。 后来建设工业园区,各厂建设过程中,都偷偷摸摸去老采石场拉过石头和土方,省钱省力还靠的近。 沈总他们的厂也曾经去拉过,最近厂子准备内部扩建厂房,就想重操旧业,去拉点碎石填新建的道路。其实当年的碎石没剩下多少,厂里管基建的也是贪,琢磨着能省点是点,土方碎石用量大,能有免费的这笔经费就算进自己口袋了。 一天趁着天黑,挖掘机挖着挖着没注意,一铲子杵到山体上,一下把山体杵空了。稀里哗啦的碎石落下来把开挖掘机的吓坏了,以为山被挖倒了。过了一会发现没事,抖抖索索出来一看才知道,这山本来就有个洞,只不过被挖掘机挖通了,里面黑黢黢的好像空间还不小。 挖掘机被石头卡住,工人不敢贸然瞎动,怕出意外。这事儿可大可小,只能上报领导,沈总当时连夜赶过来查看情况。到了现场,沈总指着管基建的那个小头头的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让他要么自己去查看情况,要么就直接滚蛋。 那个小头头没办法,只能钻进去,没想到里面竟然大有乾坤,据说有不少人工建筑,一个台子上还放着一块画满图案的碎石。小头头转了一圈,顺手把碎石带了出来。他运气还不错,刚出来洞口就塌了。 沈总毕竟有点见识,一眼就看出那块碎石是某块碑的一部分。反正洞口都塌了,损失一辆挖掘机,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后来那个小头头被调离了这个厂,当时参与的几个工人也都辞退了。 但凡大领导大老板都喜欢收藏,这种白来的玩意儿那是正好。沈总把碎碑放在自己厂里的办公室,也请人来看过。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猜测大概是跟道家的古籍有关系。 后来的事儿我们就知道了,厂子里开始出现怪象。沈总一直怀疑跟这块碑有关系,于是就有了这一出全国各地大师的表演。 沈总最后道:“刚刚我也不好明说是跟这块碑有关系。只能大海捞针,找个这个方面的专家。今天,只有您二位没说风水的事儿,提到了祛邪,请务必帮我解了这个结啊。” 宁胖子听了之后,半晌没说话,回头问我道:“李老弟,你怎么看?” 我心说你老问我干嘛,我又不是元芳,雷法啊、修真啊也是你提的。今天这事儿发展成这样我也真是没想到,看在五十万的面子上,我思索了一会,试着说道:“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性很多。如果真要从非人力的角度来看,一是不是冲撞了洞里的什么东西,二就是那块碑有问题。” 宁胖子点点头道:“沈总,不管怎么说,我们能不能见见那块碑。” 沈总立刻摇头道:“我怎么还会把它留在厂区,早就拿到我们一个废弃的仓库了,在太湖边上我们一个废旧的小厂里。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们看看它的拓本,有时间我带你们去仓库看原物。” 我心说给我看拓本有个屁用,要是碑邪性得看原物啊。 宁胖子不以为意道:“可以,我们看看。” 沈总顿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老板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包裹,小心翼翼地交给宁胖子。 宁胖子双手接过,同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说是拓本,其实就是一张a4大小的纸,我歪着脑袋凑过去一看,倒还真是道家的东西。这玩意儿其实不神秘,就是所谓的《修真图》,存世的不少。我学的杂,对文物也有些小研究,要说价值可能有点,不看到原物不好说。但就这玩意儿能搅得人鸡犬不宁?不至于吧。 宁胖子倒是挺认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把我刚才想的说了一遍。不过他也补充道:“此碑与现世的七张修真图细节上有些不一样。当然,本来那七张修真图也各不相同,并不奇怪。这个……可能年代会更早一些,有些说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沈总明显有些紧张,问道:“那宁大师,您看……这个,是真的么?” 宁胖子呵呵笑道:“这不能用真假来定论。本来存世的七张修真图,它们也都是真的。这个,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伪造——这个可能性很小,伪造它没有意义嘛——那也应该是真的。” 顿了一顿,宁胖子继续道:“如果沈总问我,这个修真之法是不是真的,我没法告诉你。” 听了这话沈总的表情有些萎靡,我插嘴解释道:“修真是道门的基础理论,如果连这个都不承认,那也就没必要在道门中修炼了。道门之中有无数修真得道之人,从信仰上来说他们是存在的,但我没有亲眼见过,用一个时髦的词儿来说就是无法证伪。” 歇了好一会儿,沈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宁大师,小李师傅,你们,听说过补修元胎的说法么?” 宁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我不明所以,道:“元胎是道家的一个概念。道家认为,准确的说,是某些派别的道家认为,天地万物、所生之宗,是元父、玄母。元父主气,化理帝先;玄母主精,变结胞胎。元父、玄母所孕育成型的,就称之为元胎。不过这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并不特指胎儿。至于补修元胎,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沈总听了连连点头,宁胖子面色早已恢复如初,问道:“沈总啊,你是从哪儿得知补修元胎的说法的?我刚刚仔细看了拓本,上面没写到啊。” 沈总惊讶道:“没有吗?我看看,嗯,还真没有。也可能这张拓本没有拓全,周边还有一些模糊的字迹,难以辨认的我就叫他们不要拓了。这补修元胎几个字可能就在那些模糊的字迹当中,也不知道怎么就记住了。” 这回别说宁胖子和我,连大陆都看出沈总在瞎敷衍。我不知道这沈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想赶紧办正事儿,就道:“沈总,我们不要去研习碑上的具体内容,这没有意义。现在要紧的,一是到那个山洞瞧瞧,是否冲撞了某位大仙;二是赶紧去看看那块碑,是否真的有什么神通。看完了,再做打算。” 沈总已经恢复了常态,再次显露出领导干部的姿态道:“小李师傅啊,不要急嘛。这样,我跟董事会再商量商量,毕竟接下来的动作不小,不可能不知会一声。要不请几位先回去休息,宁大师也暂且留在市里。有消息我让小刘通知你们。” 第五章 酒局 我心说怎么个意思,这沈总说起一出就是一出,有点反复无常,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转眼又不急了。你不急我也不急,最好别找我。 宁胖子也起身,道:“那好,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暂且在这住下。不过,沈总啊,有些事,当机立断的好。” 沈总满口答应,叫小刘安排好宁胖子的食宿。 出得门来,宁胖子坚持不让小刘安排,跟我和大陆上了帕萨特。 宁胖子笑眯眯道:“大陆啊,刚才的大富豪,还算数么?” 大陆一脚油门,潇洒道:“当然算数,宁大师今儿你要没喝吐三回,算我招待不周。” 你还别说,人要有了钱,特别是横财,走路都带风。我们一行杀到大富豪,开了个最大的包间。大陆把能点的都点上了,五粮液直接拿了一箱。 我都没眼看他那个暴发户的样子,心疼得直吸气。不过我也确实有话要问宁胖子,这顿饭认宰。 偌大的餐桌本来可以坐十几个人,我们仨为了说话方便,都凑在一起。期间互相作了正式介绍,宁胖子叫宁流山,早年在河北拜的师,出道以后一直在河北、北京一带混。那儿的神仙多,业务也大,比我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次确实是朋友托朋友,到我们这个江南小城来跑个“飞单”。 宁胖子酒量不错,酒过三巡,小半斤下肚,脸色动都不动。我对大陆使个眼色,大陆心领神会,立时道:“宁大师,我家李子虽说在本市大大地有名,可确实没出去混过。你今天跟我们套近乎,不会是看我俩长得帅吧?” 宁胖子呵呵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吧,一眼看过去,就那么合拍那么投缘。” 大陆借着酒劲,道:“宁大师,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活儿也趟了,酒也喝了,再虚头巴脑的就生分了。罚酒罚酒。” 宁胖子喝了,放下酒盅道:“眼缘是一方面,第二,我也是难得看到同修一路的道友。” 我的疑惑更甚,什么同修一路,我今天穿得跟个跑江湖的骗子似的——当然,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就能看出我俩修得一样呢。再说了,我特么修什么了我,就是个仗点老本混饭吃的。 大陆喝多了,舌头也大了:“宁大师,咱都自己人,再扯就没劲了。谁不知道谁啊,都是忽悠,别搞得神神叨叨的,这儿又没客户。” 宁胖子倒是显得有些惊讶,对我道:“你没跟他说过?” 我心说我说什么啊我说,就道:“宁大师,你别绕弯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宁胖子端详了我一阵,方才道:“这就怪了。今日与老弟亲近,正是因为你我同为内丹修真一路。这年头还能碰到同道,真是不易了。李老弟,如果我说错了,还请你海涵——你,是不是幼时开过天目?” 我不明所以,道:“好像有这么回事,我师傅小时候确实曾经说帮我开过什么天目。那时候小,记得不是很清楚,而且也没啥用。怎么,这你都能看出来?不能吧。” 宁胖子啧啧称奇,看我不像是忽悠他,才道:“你真的没什么感觉?” 我摸摸额头道:“真的没有。要真有天目,我俩早就发达了,还至于天天给小姐算命看风水。” 宁胖子正色道:“你眉露青锋,额平眼深,双目之间炁色凝集,你师傅没有骗你,你不仅开过天目,而且——还成了。” 大陆的下巴都要掉到桌子上去了,问道:“大师,这,这,这天目有啥用?” 宁胖子笑道:“有啥用?观生死、审邪佞,上可探飞升之仙,下可达九狱之深——你说有没有用?” 这下大陆也糊涂了,问我道:“李子,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你不是说你就学了点风水啊算命啊,忽悠人混江湖的本事么?你,你,你开天目,真的假的?” 我怒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师傅就那个是镇上的三清观的道士,你也认识!小时候经常过去玩儿,说看我骨骼清奇,让我交五块钱跟着他学本事。后来我爸发现了,还把他胖揍一顿,撵我去好好读书了。那破观潦倒成什么样了?还开天目,你脑子被狗吃了。” 大陆也清醒了一些,对宁胖子道:“对,对,这事儿我记得,我们都把这事儿当成个笑话。怎么着宁大师,那道士有真本事?” 宁胖子听了我俩的话,叹了一声,道:“这还真是异数。那位道长我没有见过,不好评说。不过李老弟这天目,确实存在。开天目也算是修炼内丹一路比较高段位的道行了,非得天资卓越、名师教导、自身刻苦不可。说来惭愧,我虚长李老弟那么多岁,可是本身条件不行,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别说是开天目,观炁辨色也是勉勉强强。若不是今日李老弟这炁色明显,否则我也很难看出来。但是,他自己怎么会毫无感觉呢?” 我坚决不相信,啥玩意儿开天目,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不知道么?宁胖子忽悠到我头上了,莫非是也想讹我一笔?对啊,手头刚有了五十万,这王八蛋莫不是起了歪念,一会儿说可以帮我打通任督二脉,吃完原告吃被告。 起了戒心,这话就聊不下去了。宁胖子瞧出来,也就打住不提,只是跟大陆喝酒。 闲扯淡之间,话题又到了沈总和他那个破厂上。大陆道:“这沈总,仗义!事儿不多,钱不少。要是客户个个都跟他一样多好!” 宁胖子呵呵笑道:“小陆啊,以我个人的判断,这沈总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道:“有可能。这个沈总没说实话。” 大陆道:“有这样的事?那么说,那些事故都是假的?” 我答道:“事故是真的。只不过,以我的观察,第一,这沈总应该对事情的真相有自己的判断;第二,今天他反反复复,一会急一会不急,很有可能没对我们说实话,至少没全说;第三,他是很想让我们帮忙,今天没谈下去,应该还是有什么顾虑。” 宁胖子翘起大拇指,赞道:“小李师傅推理果然在行。你们注意没有,沈总好像对碑文的内容相当在意。” 大陆连声应道:“对对对,那什么元胎,连我都看出他在遮遮掩掩。奇怪了,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是不是领导干部都这做派?对了,李子,什么是《修真图》?” 我道:“《修真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拿了你也修不了仙。你自己上百度搜去,一搜一大堆,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武功秘籍一类的东西。大学里我有阵子也研究过,说老实话,不是对前辈大师不敬,画得什么玩意儿那是,遣词造句也是半文不通的。” 宁胖子哈哈笑道:“还是李老弟敢说。确实,光靠古籍或者什么《修真图》去修内丹、习雷法,那真是掉坑里了。” 大陆奇道:“你们这行也真奇怪了,还不能看书,那怎么学?自己琢磨?” 宁胖子道:“这个圈子,自古以来派别就众多,派别之间还相对封闭。正所谓师傅一句话,伪书千万卷。为了保护自己派别的经验和秘密,能在书上记录的大多是伪作,或者故意写的云山雾罩,目的就是误导他人。真正的秘术,只在师傅和嫡传弟子之间口耳相传。这也是修真一路没落的原因之一。” 我点点头,道:“也许古时候真的有什么秘法,能以符箓呼啸雷霆,能以修身极乐登仙,可这些都是过去式,湮灭了,消逝了。宁大师我说句老实话你别在意,现在谁还信这个?连我都不信。” 宁胖子笑而不语,看来还是有所保留。 我继续道:“反正沈总那破事儿,我是不准备管了。大陆,实在不行,咱把钱退给他。我根本不会那什么雷法,也没修过真,昧着良心瞎搞一气,真出了什么事儿我担待不起。” 大陆急道:“别呀!到嘴的鸭子哪儿能松嘴。李子,咱平时不也忽悠人么,这次就当忽悠个大的。” 我怒道:“那不一样。平时那都是小事儿,而且我都会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后,以风水、命相为名,尽可能的在实际生活的范畴之内给别人解决问题,实在不行也给人个心理安慰。这次人命关天,要是再有人因此送命致残怎么办?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 宁胖子点点头,端起酒杯道:“李老弟做人有底线,宁某佩服。先干为敬。” 喝了酒,宁胖子见我脾气顺了点,就道:“这样吧,你们也别退钱。这次的事儿,我来解决,只求二位帮点小忙。” 我刚想说话,宁胖子抬手又道:“李老弟,你刚刚说过,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我对这次的事情,有个初步的判断,应该比较靠谱。你们只需给我实际生活范畴之内的帮助,这样不违反你的底线吧?” 大陆急不可耐道:“宁大师,怎么回事,快说说。” 宁胖子道:“不急。我有两件事儿要你们帮忙:一是帮我打听一下,沈总放碑文的仓库在哪儿;二我想到那个山洞去看看。” 大陆胸脯拍的梆梆响,表示没问题,明儿一早就去。 宁胖子却道:“不。今天,现在,我就得去山洞。” 第六章 夜探 我是个温吞派,做事拨一拨动一动,平时从来是事儿到眼皮底下才去解决。好听点,就是处事淡然,说难听点,就是不思进取。咨询公司发展不起来,也不能全怪大陆,至少有一半是我的问题。 今天这个事儿也是一样,被大陆逼上梁山是没办法,可当沈总表示商量商量再说,我立刻就退了。明显能看出无数破绽,也懒得去想对方的真实意图,总是想抽身事外。 我知道这是我的毛病,可让我上赶着殚精竭虑处处把握主动,真是做不到。 宁胖子就不一样了,外表看起来和和气气、人畜无害,其实是个狠角色。这也难怪,北京大地方混过的人,不狠一点怎么从人精堆里出头。 他说马上立刻要去看山洞,我虽然吃惊,但不意外。这是正确的做法,第一时间行动,尽可能掌握一手信息,不能让沈总牵着鼻子走。 大陆没想那么多,吃惊道:“这么急?有必要么,明天去也一样啊。” 宁胖子淡淡道:“明天?明天就晚了,事情可能会起变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正是好时候。说不定,还会看到一场好戏。” 大陆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好戏,问了半天宁胖子也不说。 我没大陆那么有好奇心,不过想想真退五十万也有点肉痛,既然宁胖子不突破我的底线,去看个山洞打听个厂房应该没啥问题。 考虑稳妥,我对宁胖子道:“宁大师,去山洞看看问题不大。不过兵贵神速也得等咱们酒醒了再去,实话告诉你,我俩在市里也就是普通良民百姓,查个酒驾全玩儿完。” 宁胖子很贴心地道:“那是,那是。咱们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喝点茶,养足精神。“ 于是结账走人,出了门几个人倒是有些困惑,上哪儿去呢?茶馆,那也歇不成;卡拉ok,太吵。大陆提议去如家开个钟点房,他有vip卡,被我一顿臭骂,三个大男人去如家开钟点房,够上社会新闻的了。想了一通,最后还是转身回了大富豪。会所里三层楼上有几个豪华包间,里面也是唱k,因为往来非富即贵,私密性非常好。 大陆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开了个2888的包间。刚才一箱五粮液都开了,这会儿我也是有点麻木,觉不出心疼。进了包间,把热情扑进来的妈妈桑轰走,告诉公主泡好茶坐着尽量别出声。折腾了一天,还喝了酒,我是真累坏了,随便找了个沙发和衣躺下。刹时包间里鸦雀无声,这应该也算会所开业以来难得一见的奇景吧。 我人躺下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到沈总和他那个破厂,一会儿想到宁胖子今天说的话,一会儿又想起小时候跟我师傅学艺的情景。 宁胖子今天一句话是说到我心坎里,“师傅一句话,伪书千万卷”。我那落魄师傅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教起我来真是尽心尽责,手把手地教我画符,不厌其烦地教我如何养气,如何等雷。那时候我才十来岁,懂得个屁,他只是说,不懂不要紧,硬背就行,今后总有懂的时候。而且我师傅教我有个特点,就是不讲大道理。不像其他人一样,从什么是道、什么是修行等等方面着手,然后再慢慢地学习高深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我师傅总是迫不及待地教我一条一条的具体方法,有的甚至都不告诉用处是什么,就是让我硬背。虽然现在我对他教的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总归还有个大概的印象。我老爸发现后,不准我再去道观,我师傅好像还挺落寞,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后来念大学读了个历史,回想起小时候的这段经历,也觉得很有意思,看书也会特意找这方面的书来看。关于道家的由来、历史、派别,甚至包括风水命相,其实都是大学里看书看来的。 关于开天目的事情,我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刻,只记得当时师傅好像做了一场非常复杂的仪式。要不是今天宁胖子提到这茬,我压根都不会想起来。 我感觉这宁胖子身上秘密也挺多,一点不比那个沈总少。他不是说自己修大风水,不懂小风水的么?那在北京混个什么劲儿?怎么混出头的?所谓大风水,就是观星象,辨明山,找一处日精月华之地,为修仙服务,便于天人合一。现在这个社会,你要说你是修仙的,非饿死不可。所以我尽量隐藏自己的师承,而靠大学里半路学来的知识混口饭吃。 就算我俩同修一路,他怎么会知道我平时会思考风水在现代社会的不足之处?而且我有一个感觉,今天他在各种场合,处处让着我,好像……有点怕我,或者说,是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不是场面上的敷衍。 思绪乱哄哄的,我的温吞劲儿又上来了。管他呢,反正这票干完,大家一拍两散,我懒得去深究。 迷迷糊糊好像没睡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推我,一睁眼看见宁胖子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双目炯炯有神。 “老弟,差不多了,半夜2点了。” 我伸了个懒腰,打挺坐起来,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冷茶,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转头一看大陆还在睡,我扔了个抱枕把他砸醒。 三人收拾妥当,开着车直奔城南工业区。小城大不,半夜也不堵车,三十来分钟就到了。大陆绕过工业区,从后面的一条土路进山。 到了土路的尽头,一道铁丝网拦住了去路。我对宁胖子道:“后面咱们就只能步行了。反正也不远。” 宁胖子点点头,从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个塑料团,一抖开我才看清是个化纤的折叠背包,然后从公文包里变魔术一般一样样掏出各种工具,简易头灯、手电、防风火焰喷枪,折叠刀、各种符,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我和大陆目瞪口呆,这胖子随时随地准备去野外生存么?我咽了口口水,问大陆道:“咱们车里有什么,都带上。” 大陆舔舔嘴唇道:“有两箱矿泉水,还有一把雨伞。会下雨么?” 宁胖子哈哈笑道:“二位只要带我到洞口就行,沈总不是说塌了么,也许根本进不去,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 我一想也是,就和大陆一人拿了瓶水,酒喝多了特别渴。 铁丝网锈迹斑斑,门上松松垮垮锁了一条大铁链子,边上立着一块牌子“碎石坠落危险”。宁胖子嘱咐大陆把车开到路边的草丛里去,我心说这一带都知道山体曾经塌方过,没谁闲的蛋疼大半夜来这玩儿。不过想想宁胖子一定有他的道理,就没吱声。 我们几个从松垮的门缝钻了过去,宁胖子出乎意料的灵活,肥嘟嘟的身躯滋溜一下就滑过去了,大陆也顺利地过去了。轮到我的时候,才发现半蹲着扭身体特别不好弄,使不上力。结果人过去了,裤子被铁丝挂了条大口子。 大陆一边走一边糗我道:“你不是修真的嘛,修成你这样四体不勤。我现在真觉得都是骗人的了。” 我啐了口道:“滚蛋。我是知识分子,坐办公室的,白领丽人你懂不懂。” “就你,还丽人。穿上道袍就是钟馗。” “你也不看看你那张大黑脸,乌鸦落在猪身上。” “是,我黑,我是乌鸦。” “你……” 我俩正斗嘴,走在前面的宁胖子突然不动了,回头嘘了一声。我不明所以,快步上前,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听到前面有响动。 宁胖子带着我们躲到一人多高的杂草丛中,扒着草慢慢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辆卡车,还有几个人在活动。 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山脚下,离那个洞口不远。卡车上的人正从山里面往外搬东西,然后直接运到卡车上。黑灯瞎火的,看不太清楚。 我和大陆面面相觑,莫非这就是宁胖子说的“好戏”? 我小声问道:“宁大师,这是哪一出啊?” 宁胖子还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等等看。” 于是我们几个就半跪在草丛里,等那几个人完事儿。虽然已经是夏末,蚊虫还是不少,大陆大概血甜,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了,被咬了十七八个包,也不敢挠。 我刚想幸灾乐祸,一阵凉风刮过来,吹得我一个激灵,风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 卡车上几个人没完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蹲着都快睡着了。终于,一个声音响起来:“都在这儿了?” 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那个掮客小刘。我转头看大陆,大陆点点头,他也听出来了。 那边有人闷声答应,好像是说都搬完了。 然后就听小刘道:“那走吧,一会儿天快亮了。” 几个人上了卡车,把车开走了。 我们几个等卡车走远,确认周围都没动静了,这才从草丛里走出来。我腿都木了,一边锤着一边问宁胖子道:“大师,我是真糊涂了。你早就料到他们今晚会来?洞不是塌了么,他们搬什么呢?” 宁胖子也活动着筋骨,对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洞。” 第七章 山洞 我是实在受不了宁胖子的说话风格,我不想说什么,他各种套着我说;我想问什么,他却各种躲闪。我憋着气,低着头往前走。 宁胖子笑了一声,道:“老弟,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说了你也未必信。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亲身经历。当你有了一些最基础的概念,我们再谈,好么?” 我没说话,心里细想了一下,宁胖子也不是没道理。今天我们就在开天目问题上有了分歧,他有他的信仰,我有我的想法,多说无益。顿时心下有些歉然。 一路无话,三人到了山脚下,在手电的照射下,看到一块大苫布遮盖的地方,想必这就是塌方的地方了。大陆身手好,跳过去三下两下把苫布撕下,露出里面的乱石,对我们道:“还真全塌了。” 宁胖子走上去,打着手电细细看着,对大陆道:“辛苦陆老弟,咱们只能把乱石扒开。” 我向上看了看山体,根本不是直线,而是跟地面成一个内倒角。看久了,有种马上就要倒下来的错觉,令人眩晕。 大陆也道:“这……不会再塌了吧?” 宁胖子呵呵笑道:“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我不信刚刚他们在这儿搬石头。” 大陆表示同意,就甩开胳膊往下扒拉石头,没两下就听到“当”的一声,像是石头撞在铁器上。 宁胖子凑上去拿手电一照:“挖掘机。” 我和大陆都挺惊讶,这么浅?我们之前都觉挖掘机会埋得比较深,没想到石头只有薄薄一层。大陆再清理了一下,挖掘机的门整个露了出来。 宁胖子抓住把手试了一下,一下就把门打开。霎时间,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窜了出来,有之前的铁锈味,还有一股从来没闻过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离着较远,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大陆直接吐了,跳下来把今天大富豪的那一顿都吐了出来。 宁胖子皱了皱眉,看样子也不好受,不过他不但没退,还往挖掘机里钻去。 过了好一会,宁胖子才出来,对我俩道:“里面是通的。从挖掘机的另一边窗户可以进去。里面……很有些古怪。” 大陆刚刚吐完,连连摆手道:“大师,我俩可是只答应带你到这儿,后面您请便。这洞都馊了,说什么我都不进去。对吧,李子?” 宁胖子没理他,只是盯着我淡淡道:“老弟,我不劝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洞里的东西,你看一眼,就可以证明你师傅教你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假的,你的人生也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我不知道,看你是选择真相还是选择无知。” 他笑了笑,继续道:“也许无知是福吧。” 说罢头也不回,再次钻了进去。 我被他说得愣在那儿,这跟我师傅有什么关系?谁特么无知?无知你妹啊。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么带着钩子说话真是让人心痒痒,我心里的好奇和温吞天人交战。 良久,我看了眼大陆,道:“要不,就去看一眼?” 大陆跳起来道:“我才不去,你也别去。这宁胖子没句实话。”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在心里对自己道,就远远看一眼,有任何不妥就撤。 大陆看我来真的,就准备过来拉我,我回头对他淡淡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一处古迹,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谁知道里面还剩点什么文物。” 这话威力太大了,大陆来拉我的手立时勾住我的胳膊,说话味儿都变了:“噢,鲍勃,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我也学他的电影译制片的腔调道:“那么,走吧,露易丝。” “鲍勃,你法国口音太重。请记住,我叫刘易斯。” “好的,露易丝。” 我俩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爬上了挖掘机,令人作呕的气味更重,让人不禁憋住气。 上了挖掘机我才知道这个洞口的结构是怎么回事,挖掘机是侧身横在洞口,落下来的碎石把上下左右的空间都顶住了。挖掘机的门朝着洞外面,另一边的窗户朝里,成了一个“洞门”。只要从里面的窗户爬出去,就能进到洞内。 我扒着窗户往里看了一下,看不见宁胖子的人,不过他在各处都放了光源,好像是一种冷光源,手电的光柱在远处晃着,应该是在那儿查看什么。 我费劲地从窗户爬了进去,落地踩了一脚碎石,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我心中暗骂一声,我怎么这么菜,可惜了这条小西裤。 大陆双手扒住窗框的上半部分,一个引体向上双腿就荡出来,手一松稳稳落在地上。 我爬起来,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光线还是太弱,不过大致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考虑到这山本身也没多大,已经不算小了。顶上没光线,看不出有多高。不管是谁,把山凿成这样都不容易,没个上千工人几年苦工干不成这事儿。 这里面的味道太难闻了,我琢磨着赶紧找宁胖子问话,就冲着手电的方向走过去。地面挺平整,走起来不费力。走近了才慢慢看清,里面不是完全空荡荡的,宁胖子正对着一个石头案台研究。 见我们赶过来,就道:“沈总的碑可能原来就在这块案台上。” 大陆看看四周,除了点石头台凳,其余空无一物,恨得牙痒痒,道:“李子!你又忽悠我,这就是个石头洞,屁都没有。” 我摊摊手道:“我也是猜的。”转头对宁胖子道:“大师,你刚才大话可说出口了,你说的东西在哪儿呢?” 宁胖子淡淡一笑,道:“不急。你们不觉得,这个洞本身就是个奇迹么?” 我和大陆上下左右看看,不明所以。要说在山体里抠这么个洞,确实挺费劲,也不知道当时图个啥。可要说是奇迹也有点过了,纯粹是个体力活。 宁胖子继续道:“我刚刚四处看了,这个洞是整块石头里抠出来的,除了刚刚咱们进来的地方,别无出口。” 我一个激灵,瞬间就明白了。大陆晚了半秒,“嘶”得一声倒抽了口凉气道:“卧槽!” 沈总说挖掘机是杵破了山体才挖通了这个洞,而这个洞别无出口,那当时是怎么挖的?或者说,这是天然形成的?那也不对,这些石台石凳肯定不是天然的。 我试探着道:“会不会你没注意到别的出口。或者说……”我指指头上。 宁胖子会意,道:“我都看了一圈了,顶上不高,刚刚也看过。确实是整砖抠的,一条缝都没有。” 大陆咧咧嘴道:“卧槽,有点意思。” 宁胖子指着石凳背后的墙体道:“还有,这里好像有些东西。” 我和大陆走过去看,只见墙上有很大一块跟别处不太一样,特别光滑平整,大概有十来个平方。凑近一看,模模糊糊的好像刻有淡淡的花纹,光线还是不够,看不太真切。 我伸手一摸,确实有点纹路。顺着一路摸下去,突然之间脑子就像过电一般,轰的一片空白,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把手拿开,这才注意到就那么一下子,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我心里感觉极不舒服,又说不出为什么。见大陆也在摸,立刻叫道:“别碰,这东西有问题。” 大陆不明究竟,正摸得来劲,手掌来回划拉两下,疑惑道:“嗯?没事儿啊。” 宁胖子问道:“怎么,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我退后两步,咬牙摇摇头,道:“不知道,说不出来的难受。” 宁胖子扶我到石凳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个样式奇怪的小灯和一个喷壶,解释道:“紫外线灯。” 他一说我就懂了,破案片里经常出现。你特么是哆啦a梦么,怎么什么都有?宁胖子关了手电,先在墙壁上喷了一层液体,然后把紫外线打开往墙上一照,一幅复杂无比的巨大图形出现在眼前。 这是幅图的正中就是沈总今天给我看的那张《修真图》的完整版,围着《修真图》周边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小图,一圈一圈一直延伸到墙体四边。有些小字的边上还用粗笔写上了类似评语的词,“可笑”,“谬论”,“存疑”,等等等等,字写的很大很狂放。想到能在紫外线灯下显形,应该是人血写成,更让人触目惊心。 我看着这张图,如坠冰窖,牙齿不由自主上下打颤,发出格哒格哒的声音。 大陆被我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指着宁胖子,话都说不出来。宁胖子见状,赶紧关了紫外线灯,打开了手电。我如释重负,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正在这时,洞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闷响,地面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哗啦哗啦的碎石声。 洞口塌了。 第八章 被困 宁胖子脸色一变,扔下我就朝洞口跑去,大陆也紧随而去。把我一个人留在石凳上,四周又重归黑暗,周边只有冷光源似有似无的星点光亮。 人在黑暗之中就会失去距离感,我感觉刻有巨大图形的墙壁一点点向我靠近,想起身跑路又没有力气。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宁胖子和大陆不知去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点气力,刚想起身去找他们,就看到摇晃的光柱向我靠近。 走近一看,宁胖子和大陆面沉似水,我一阵恐慌,问道:“真塌了?严重么?” 宁胖子点点头,大陆道:“操,堵得严严实实,推不动,估计是挖不出去了。宁胖……大师说是有人故意弄塌的。” 我更加愕然,宁胖子道:“我闻到一股火药味,刚刚第一声闷响,应该是有人放置了极小的爆炸物,炸断了支撑点。有点棘手。” 有点棘手?我心里狂喊,这特么是死到临头么好么。不过我已经无力吐槽了,今天早上坐在办公室给小丽看吉凶的时候,真没想到之后会有这么多神奇的事件发生。 我挣扎着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不能坐以待毙。” 大陆一把把我摁下道:“行了,你瞧你的弱鸡样。一会儿我再去一趟,顺便再转一圈,我就不信这是个蛐蛐罐笼。” 说完问宁胖子拿了个手电匆匆而去,哆啦a梦不是盖的,他到底有几只手电?我颓然坐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宁胖子倒不是很急的样子,淡淡道:“老弟,让大陆去吧。咱们还是把一些情况梳理一下,我感觉不是没有转机。” 我问道:“你刚才说,有人炸了洞口?是不是沈总的人?” 宁胖子点头道:“不是没有可能,估计咱们一出酒店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可我们没有对不起沈总的地方啊,他为什么想弄死我们?难道,就因为你想要看这个破洞?” “这是其中要搞清的一个问题,首先我们要再研究一下这个图。你……行不行?” 一想到那张图,我就浑身一阵恶寒,连忙道:“慢着,再让我缓缓。这图看着有点邪性,我好像是从物理上排斥它。” 宁胖子点点头,突然道:“你师傅有没有教过你如何观神光?” 我一愣,想了一下,依稀有点印象:“记不太清,大致有印象。” 宁胖子点点头道:“跟我做:以耳对肩,以鼻对脐;收其六根,专神于目;非外非内,观其神光。此法定神明目,可洞观澈视。” 我依言端正坐好,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师傅确实教过我观神光,而且解释过具体方法。宁胖子说的那几句书上都有记载,我师傅说用那个方法看一辈子也看不见。其关键在于专注于双目之间,聚以元神。说白了,就是要达到灵魂出窍的效果,把全身的精炁聚会于双目之间,窍口微张,用元神去“看”。 当时我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可能理解这些话,只是死记硬背而已。后来能理解的时候,我却已经不信了。而面对着那块吓人的墙壁,我不自觉地把师傅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 当下收敛心神,闭目调息,依照师傅的办法做了起来。慢慢的,精神平稳安定下来,一丝丝的精炁聚于双目之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四周亮了很多。在没有紫外线灯照射的情况下,那些刻痕也透出一些若有若无的光亮,就像那些冷光源一样。 我又是激动,又是惊讶,还有一丝对师傅的歉疚。半晌才对宁胖子道:“宁大师,我……好像墙壁在隐隐发光。” 宁胖子“啧”了一声,笑道:“还说没有开过天目,你要是都不算开过,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不得一头撞死?” 我不好意思道:“大师,我不是成心骗你。我确实学过,可这十几年从来没有当真过。” 宁胖子呵呵道:“开玩笑,开玩笑。各人命数不同,羡慕不得。” 我对着墙壁上下打量道:“这就是观神光?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嘛,就感觉精气神好了许多,能看到刻字发光,还是模模糊糊的,这算什么本事?” 宁胖子叹了口气道:“你这只是观神光的初级阶段——就这个阶段有些人练一辈子都摸不到边。咱们有机会逃出生天,我慢慢跟你细说。” 我这才想起现在的处境,忙道:“大师,先干什么,你说。我听你的。” 宁胖子点点头,道:“还是先看看这张图吧,确实有些古怪。” 宁胖子再次把紫外线灯打开,确认我没有问题,才回过头去。我心中已经没有初看时的恐惧和恶心,但总归不太舒服,只能硬着头皮细细端详。 中间是个比较标准的“修真图”,一个正在修行的道人,着重画出了头、内脏、腿和脊柱,隐去了双手和身体皮囊。每一部分都有相应的说法,比如脊柱就象征着二十四节气,还有比如“人之下丹田有九窍,以象地之九州;泥丸有九穴,以按天上九宫;脑骨八片,以应八方”,这是道家天人合一说的详解,人体每一处都对应着宇宙万物。 当然实际的图形相当复杂,每一处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些可以理解,有些完全不能理解,根本不知所云。用我师傅的话来说,看不懂就不要看,反正也可能根本就是来误导你的。 人体图的外部一圈,则是对这张图的具体解释的文字段落,有些可以直观地看懂,有些则是不明不白云山雾罩。还是那句话,看不懂不看。 这些东西以前我也曾经见过,细节上可能有所不同,但还没出圈。可更外圈的文字和图案我就闻所未闻了:那些竟然是对解释文字的解释! 比如大家可以在公开资料上看到的一段:“玉炉之居,神仙悟彻,大道至此,人人开往。玉炉长焚散大千,阴阳交注造化全。山人指出生死路,倒转真华便成仙。慧剑本是玉炉烟,长镇形骸此中参。飞真羽化应大悟,即登玄都大罗天。” 这种打油诗的水准,谁要照着这个方法修仙,那真是脑壳坏掉了。而且你也没法入手,所以向来都被看作是比喻或者形而上的一种说法。 可墙壁外围的文字,竟然详细标注了何为玉炉,何为慧剑,何为生死路,如何倒转真华,还画出了详细的图形。 震惊,太特么震惊了。这就等同于我师傅手把手地教我具体方法,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操作手册啊! 宁胖子也在细细看着,见我一脸震惊,笑道:“不对的。你看,刻写的文字边上,血书可是不留情面。” 我一看果然如此,这段倒转真华的操作手册边上,两个大大的血字:“谬论”! 我心说也不知道谁写的,血量还真不少,让我写最多写个“伪”字,用得着“谬论”这么多笔画么,他这心气是有多大。突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难道他试过了?“ 宁胖子点点头,道:“应该是。” 我脑子有点乱:“不是不是,宁大师,你让我捋捋。你看这个逻辑对不对:有个修真的狂人,得到一块碑,上面都是修真之法;于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凭空挖了个山洞,准备暗地里修习;然后他把碑上的内容都刻到了这里的墙壁上,疯**练。一条路走不通就打个叉,一条路走不通就打个叉。是这个意思么?” 宁胖子沉思片刻,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也有可能不是一块碑,是很多块碑,或者根本不是碑。他下了苦功把很多资料拼凑起来去完善修真图。” 我牙齿又打起架来,抖抖索索问道:“他……最后成功了?” 宁胖子道:“有这个可能,这里并没有他的尸体。但也有可能他最后离开了。” 我心里狂跳道:“我们顺着看下去,有没有他认可的方法。” 宁胖子道:“这倒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最外面的一圈,文字就更离奇了。” 我依言看去,有些文字边上写着“存疑”或者“可信乎”的外面,还有一些文字顺延开去。仔细一看,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大师,这些恶修之道,不像是道家渊源,倒像是鬼巫之术!” 宁胖子苦笑道:“老弟,你是念过大学读过书的人,不会不知道道家自汉代以来,吸收了多少民间杂俗鬼巫之术吧?” 我略略一想便表示理解,其实先秦的古籍上,从来没提过什么内丹、外丹、修仙或是雷法,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偶像和具有指导意义的学说而已。事实上大部分漫天飞仙、大练丹药都是汉代以后的事儿了,来源也是杂七杂八,如果某一条道路追根溯源出现了巫术的影子,并不奇怪。只不过现在一提到道家就想到老子,成了刻板印象。 可就算如此,外围的文字还是让我触目惊心,充斥着大量的活人祭祀,或者自残以借神鬼之力,还有一些方法,闻所未闻,看着都令人作呕。最最可怕的是,这里也有修仙狂人的评语:“一派胡言”“妖言惑众”。 我只能往好的一面去想,可能狂人看到这些方式就知道是胡扯淡,根本没去试。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不去试的话这些方法根本不会被他刻下来,何必多此一举? 这时候我浑身都战栗起来,我知道满洞的恶臭到底是什么了。 第九章 祭祀 我抖抖索索地问宁胖子道:“大,大,大师,他……在这儿……” 宁胖子点点头:“我想他应该是把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若非是想做极其隐秘之事,他何必在这儿费尽心力挖空山体?” 宁胖子朝石凳石桌的方向喷了点液体,荧光灯一照,大块大块的血迹显现出来。我想到刚刚就坐在这个椅子上,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我憎恶道:“这个狂人,也不知道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多少条人命,难怪整个洞里一股尸臭味。” 宁胖子皱眉道:“肯定不少。不过,这么明显的尸臭不可能是狂人留下来的。这个洞再不通风,上百年过去也不可能残留这么大的味道。这是最近留下的。” 最近?我脑子有点宕机,谁?还有谁重复过如此残忍的修道之法?最近除了沈总那个管基建的小头头,没有人进来过啊。 沈总,卧槽! 犹如一声炸雷,所有的碎片都拼成了一幅图片。我张大了嘴,指着宁胖子嘶嘶地发不出声音。 宁胖子点点头道:“沈总骗了我们。第一,这个洞没有垮塌到不能进入;第二,他不仅进来了,还按照修真图上的方法去做了;第三,今天根本不是一次解决风水灵异问题的会议,很有可能是他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想从江湖上找修真道人帮忙解套的。” 我重重点头同意道:“难怪他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说,估计是在试探我们到底了解多少,同时试探一下态度。如果我们是那种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就会被他拉上贼船。而如果……” 宁胖子接着道:“而如果我们不顺着他的意思走,比如今天他就觉察出我们并不热心,反而在处处揪他的漏洞,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那他就会无情地把我们抹去。” “沈总是个老狐狸,刚刚的那批人,应该是把洞里的罪证和有用的东西搬走,我们发现不了修真图也就罢了。他没想到宁大师你这么快,盯梢的人只能把洞口炸塌连带把我们埋了。” 一切都明白了,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沈总只要把我们困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死透了,他再用挖掘机把外面的石头搬走,换一批人来帮他修仙就行了。毕竟这年头,你敢出价码,就有敢奉陪的人。 这时大陆也已经回来了,一脸沮丧,根本没办法推动堵住洞口的巨石。听了我们后半段的对话,他更加沮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对大陆道:“行了,你这辈子不算白活。富二代一个,一天到晚就是个喝酒泡妞、打架斗殴,今天老天收了你,也算为民除害。倒是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谦谦君子无妄之灾,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大陆怒道:“放屁!为什么我是为民除害,你就是无妄之灾?我特么比窦娥还冤,也没出去招惹是非,还不是为了赚两个辛苦钱。” 顿了顿他恨恨道:“都是沈总那王八蛋,编了个套让咱们钻,五十万就买了咱俩的命。操,今天要是能从这儿出去,你看我把他卵子都捏爆。” 我笑道:“哎,这股凶狠王八劲儿还差不多,这才是你。再说了,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假设我们判断的不错,不管修真狂人到最后成功了没有,最起码他那些祭品工具得搬进搬出,总不可能瞬间移动吧?如果他有那个本事,也不用憋在这个老鼠洞里闷头修仙了。” 大陆一拍脑袋:“暗门!” “嗯,很有可能。” 宁胖子突然道:“两位,来看看这段文字。” 大陆心情好了很多,屁颠屁颠跟着我去看那些天书般的文字。我顺着宁胖子手指的方向,立刻就发现这是沈总提到过的“补修元胎”。 跟所有最外圈的文字一样,“补修元胎”同样黑暗残忍。其核心要点就是制造“元胎”向某个主神献祭,这个主神名字很奇怪,汉字中没有这个字,倒有点像道家的符箓。制造“元胎”的过程非常复杂,必须砍去女性的四肢,剥其五感,纹以极其复杂的纹身,成为“容器”,最后受精孕育“元胎”。献祭的方式有两种,一说是把“元胎”放置在祭台上,召唤主神把元胎吃掉,“借其力而升仙”;另一说是修仙之人自己吃掉,“得其力”成为主神本身,类似于“起乩上身”。 大陆听了我的解释,目眦欲裂,颤声道:“你是说,那个狗屁沈总在这儿偷偷摸摸搞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吃力地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修真狂人对制造“元胎”的方法评价很高,在墙壁上写道“颇得灵力”,但对“元胎”最后的两种献祭方式有所保留,评价道“神尊未现”。 宁胖子一脸严肃道:“那些失踪的女工,只怕……” 大陆愤怒地像一头狂狮,低声怒吼在墙壁前来回走着,根本停不下来。现在要有一把刀,他能把沈总戳出三万六千个孔。 我心里也难受,墙壁上还有几处得到狂人高度评价的方法,我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我是一个现代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疯狂。就算有一个板上钉钉的修仙之法,可是要通过夺取他人的性命来达到这个目的,我也绝对不会去尝试。 从我的直觉来判断,沈总不是这样的人,他或许会轻贱人命,但绝对不会凭空就相信一块碑上的狂言,这其中另有原因。但原因是什么,我又说不好。 大陆一摆手,恨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李子,宁大师,你们赶紧找出路。出去以后我不把姓沈的打得满地吃屎我不姓陆。” 我也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暗门,可苦于无处下手,便把希望寄托到宁胖子身上,希望他有什么妙招。 宁胖子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已经细细看过所有的文字,并没有描述如何从山洞脱出的办法。他思考片刻道:“李老弟,逃脱的办法还得依靠你的天目了。” 我一愣道:“大师,你都看到了,我只有最最基础的观神光的能力。现在一闹腾,刚刚墙壁的发光都看不见了。而且就算我能看到墙壁发光又有什么用呢?” 宁胖子道:“老弟,稍安勿躁。以我的观察,这个洞的形制应该暗合天数,生死有门。狂人开这个洞、刻这块墙壁是倾注了法力的,否则你也看不到神光。” 这个逻辑没有问题,我表示同意。可现在的问题是我太弱,又没有时间等我慢慢修炼。 宁胖子试探地问道:“老弟,要不你想想,你师傅有没有教你增强天目的方法?” 我细细思索了起来,经过这一回,我也开始把师傅的话当回事儿了。可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为我开天目的时候师傅到底是如何作法的,我怀疑我当时是不是睡着了。增强法力,嗯,增强法力,我突然想到:“天目本身并不能一蹴而就,但我师傅曾经教过我一种短时间增强法力的方法。” 这个方法不复杂,就是以先天罡炁绘画一种符箓,短时间获得相应的能力,而这里所谓的先天罡炁就是新鲜的人血。 大陆道:“噢,噢,我知道了!我以前看林正英的鬼片,他不是经常咬破手指画符打僵尸嘛!卧槽,原来是真的。” 宁胖子笑眯眯道:“小朋友,林正英确实学习过茅山术,打僵尸可能是假的,但他的一些架势和方法不完全是虚构的。” 大陆狂喜,催促道:“李子,还等啥?!赶紧的,我出去就抄家伙干沈总。” 我低头默默回忆符箓的画法,突然一个激灵,卧槽,这不就是自残献祭以借神明之力吗?当然献祭的级别差了很多,可这跟墙壁上写的那些方法有什么本质区别?而且,刚刚“元胎”献祭的主神的名字,那么像道家的符箓。难道,难道,每一道符箓,就是一个主神的名字?道门的本质,就是献祭?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一样,照亮了我心中的疑惑,一些过去不曾想的,或者已经遗忘了的东西,慢慢苏醒。对师傅的教导,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宁胖子说的没错,今天的一切真的改变了我。 沉思了半晌,我坚毅地抬起头,对他们道:“我忘了。” 大陆一个跟头栽倒,宁胖子手电都掉了,我挠挠头道:“当时我一个小屁孩儿,能记住几句话就不容易了。你让我记那种鬼画符似的东西,可能吗?” 大陆道:“你就不能再使劲想想,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啊!” “说的轻巧,你还记得十几岁的时候给隔壁班女生写的情书吗?” “放屁!我哪写过情书……” 宁胖子赶紧制止道:“别急别急,我有个想法。怎么说我和老弟也是同宗同源,你说的那种符箓丹书我也听说过,应该差别不是很大。这样,我写下来,你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借鉴。” 我一想行,有个参考也是好的。宁胖子从地下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画了起来。 我蹲下看着那道鬼画符细细琢磨,别说,还真的有点眼熟,应该大差不差,死马当活马医吧。下定决心,转头对大陆道:“大陆,扶我一下。” 第十章 逃脱 大陆以为我身体还是虚,赶紧过来扶我。我也不客气,抓过他的手朝着中指咔嚓就是一口,然后把血抹到自己手上。 大陆目瞪口呆,隔了两三秒才意识到痛,抱着手指转圈跳脚:“你麻痹,哎呦哎呦,你麻痹,你怎么不咬你自己!” 我义正言辞道:“我怕痛。别吵,作法了。” 大陆一听也没办法,只能捂着嘴呜呜地叫,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抛开杂念,凝神屏气,闭眼再把师傅教过的程序过了一遍。确认无误,睁眼首先一招敬神式,再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把宁胖子画的符箓描了一遍,写完紧接一招请神式,最后归位手握莲花接神式。 一套动作要多帅有多帅,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不过现在不是得瑟的时候,我必须让神光再现,当下再次集聚精炁于双目之间。这次比刚刚用时短得多,很快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 当我感觉光线不再增强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一幅壮丽妖艳的图景呈现在眼前,原来除了那块光滑的墙壁,洞壁四周包括顶底,都刻上了各种文字和图案,整个洞穴都闪着蓝莹莹的光。 除了视觉上的冲击,我感觉到有实质的力量冲击着我的心神,令我非常不舒服。忍受着胃里的翻腾,我匆匆扫了一遍洞里的规制,咬牙问宁胖子:“生门还是开门?” 宁胖子问道:“奇门遁甲?” 我点点头。 宁胖子毫不犹豫:“生门。” 大陆扶着我,跌跌撞撞来到生门的方向。 只见生门墙壁上刻着相应的符箓,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对大陆道:“血,快!” “你妹的!我回去要打狂犬疫苗!”虽然抱怨,可大陆看出我确实挺不了多久,赶紧把血抹到了我手指上。 我依葫芦画瓢,将符箓画完。一连串沉闷的响声过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门洞。我实在坚持不住,赶紧元神归位。 就在光线慢慢暗下去的时候,我眼角撇见远处那片光滑的墙壁似乎有变化。 我以为我眼花了,定睛望去,发现那张巨大的《修真图》正在慢慢扭曲,各种线条文字纠结混杂,最后形成了一个无比深邃的黑洞。 黑洞就像一个黑水潭,浓得能滴出墨汁。 那种黑无法形容,比洞里任何一处的黑暗都要黑得多,摄人心魄。 一只巨大的闭着的眼睛从黑水潭中显现。 我浑身僵硬,直直的看着这只巨眼,一动也不能动。 无法计算流逝的时间,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 巨眼像慢动作一样,缓缓睁开。突然之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如遭雷击,瞬间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壁,淡淡的来苏水味儿。 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在医院里。四肢就像生锈一样,根本无法抬起手来。我卯足了劲,终于把头侧转了一点点,看到大陆正在边上低头削苹果。我鼻头一酸,妈的,混帐东西,还算有点良心。 我奋力想坐起来,浑身骨骼发出了可怕的卡拉卡拉的声音。头疼欲裂,我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大陆见到我醒了,吃惊地睁大嘴,扔下苹果跑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呼噜呼噜来了一群医生护士。 医生检查了我的各项指标,问我道:“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么?” 我回想了一下,进洞的日子我记得,看着架势估计昏迷了几天,便对医生说了。 医生笑道:“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能苏醒过来,很不容易。你先别急着活动,等我们做几项检查,再对你进行恢复性的治疗。” 我心里一惊,转头看向大陆,只见他重重点头。唉……竟然昏了这么久。 医生继续道:“当然,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理论上讲,这种昏迷是好事,你的脑部受到创伤,造影有水肿。昏迷保护了你的脑部,水肿好转自然就醒过来了。” 医生走后,我瞪着大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泪眼汪汪地沉默了一会,大陆拿起削好的苹果就啃,我刚刚感受到的温情瞬间变成了愤怒:“混蛋,我躺在这儿,你还有心思吃苹果!吃探病的礼物你不亏心么?” 大陆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拉倒吧,谁给你送礼物。这是隔壁大爷给我的。我没敢跟你家里人说,就说你出差了。他们要真来了,我怎么解释?” 我心想也是,不仅一阵黯然,问他道:“后来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出来的?宁胖子呢?” 大陆叹口气压低声音道:“别嚷嚷。门开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晕倒了,宁胖子说可能你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强的法力,作法反噬什么的,我也听不懂。然后我背着你走了一段巨长无比的坑道,终于从山沟沟里爬了出来。出来一看,你猜怎么着?” 我摇摇头,猜不出。 “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挺高的了,拿手机卫星定位一看,是特么的苏州西山岛的某一座山——我背着你从咱们市走到了苏州!” “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着不可能,坑道虽然长,不过也不至于那么长。宁胖子说,那个什么奇门遁甲本身就有时空错位的能力,还是修真狂人搞的鬼。我弄不清,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大陆对我比划着道:“你不知道,我背着你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水泥路,打了个车直接回来带你进了医院。只说我们出门秋游,你撞了脑袋。” 这太匪夷所思,不过修真狂人这么搞,肯定有他的理由。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就这么直接走出来的?洞口没有什么机关么?” 大陆挠挠脑袋:“这又是一件怪事: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再遇到门啊阻碍啊什么的,不过一个转身,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出来的洞口了。当时手忙脚乱的,怕你出意外,也就没顾上细想。” 我点点头,这就对了,修真狂人不可能不在出口处作手脚,要不然早就让人发现了。 大陆继续道:“宁胖子还是有点仗义,陪了你一个礼拜,医药费大部分也都是他付的。后来说北京有急事实在没法留下了,就先走了。不过他说,他会尽快办完事来找咱们。就算抽不开身,也会派信得过的人来跟咱们碰头。”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刺激,太特么刺激了。但如果老是这么刺激,谁能保证下一次会有这次这么好运?我心里甚至默默盼望,宁胖子不要再跟我接触——哪儿有那么多条命陪他这么玩儿啊? 突然我想到一个事儿:“对了沈总!你干他没有?” 大陆撇撇嘴道:“刚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我把你安顿好,两三天之后带着道上的兄弟就杀他们厂里去了。谁知道狗日的不在,说是几天都没上班了。那个小刘也关机,人间消失。过了几天新闻里竟然说本市著名企业家沈总失踪,家人都报警了。” 这个变化我倒真没有料到,难道沈总为了躲我们,上百亿的家产都不要人间蒸发了?不太可能吧。而且他料定我们必死,没有跑路的理由啊。 我问大陆道:“你带着黑社会上门寻仇,然后他就失踪,警察不会来找你吧?” 大陆道:“我又不傻,当天我只说高利贷上门要账的——哪个私企没几笔高利贷。而且他是失踪在先,我们上门找人在后,反而洗清了嫌疑。” 说实话,要不是怕他骄傲得瑟,我都想夸夸他。大陆这王八蛋虽然经常不靠谱,脑子是够用的。 大陆继续道:“不光这个,曾经提到过的太湖边废旧的仓库,我和宁胖子也去过了。血迹在,东西全没了。沈总这次跑路相当彻底,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我不禁默然,这算是个什么套路。沈总真的抛妻弃子舍却万贯家财,带着全套资料换个地方修仙去了?妥妥地疯魔了。 我心里还有无数疑问,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个宁胖子身上的秘密也不少。现在回想起来,宁胖子虽然让人感觉为人诚恳,但我问他关键问题的时候,总是被他巧妙的岔开。我对他是一无所知,而他对我倒了解了个底透,颇让人不爽。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秘密,比如最后那个巨大的眼睛,我就决定不对任何人说起。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何必徒增烦恼。 我恢复得很快,在医院又住了一个礼拜,实在受不了医院的氛围和伙食,匆匆办了出院手续回家,然后又过上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信息咨询”生涯。 很快江南正式进入了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寒,落叶遍地。现实的生活让人慵懒,渐渐的,那场几乎让人丧命的冒险已在记忆里淡薄,仿佛是个遥远的梦。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一个秋雨绵绵的上午,我正趴在公司的老板桌后面打盹。门口发出玻璃大门被人推开的响声,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进来一个女人。 我琢磨着是不是又来了大陆相好的客户,仔细一看不太像。大陆那一挂的我知道都长什么样,网红脸爆款裙,小黑丝袜大皮靴。 这位明显不是一路。她个子相当高,穿着质地上乘的黑色紧身运动衫裤,鞋子也是黑色运动款,外面罩了一件红色冲锋衣,斜背一只双肩包,冲锋衣和包上有些细小的水珠。长得虽然很漂亮,但脸型对于女人来说过于刚毅,冲锋衣挡住了上身,可腿部肌肉线条相当了得,恰到好处又不是太粗,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弹性和力量。为什么我称之为女人而不是妹子,因为她实在看不出年纪,说二十三四也行,说二十八九也不过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年龄弹性如此之大的女性。 我心说这位莫不是刚刚从健身房出来,赶紧招呼道:“你好你好,请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女人开口道:“你是李抱博?宁流山叫我来的。” 第十一章 老师 我脑子差不多转了三四秒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宁胖子,赶紧“噢噢”表示认识。心里却有些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本以为那次冒险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现在看来想摆脱还早得很。 听这女人的意思,宁胖子应该不是她的老板,否则不会直呼其名。那他俩什么关系?宁胖子说过会派个信得过的人来,如果不是手下得力干将的话,他把他小蜜给我派来了? 当下不好唐突,问道:“您是?” “我姓乔,乔安娜。”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鲍勃李、露易丝、乔安娜,译制片电影主角到齐了。 “乔小姐,宁流山是您……” “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这个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没关系你来干嘛。 “那您这次来是……” “宁流山委托我,给你们俩个当老师。还有一个人叫陆亦思,没错吧?” 我瞪大了眼睛,看了她半天,发现没在说笑话。这小妞虽然语气不硬,总感觉一种公事公办的不耐烦。 “不是,乔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只是想问宁胖子几句话,没让他给我们请老师。” 乔安娜叹了口气,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我道:“你们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你们最多还有两周的时间,接下来的局势谁都无法想象。” 这小妞脑子一定有问题,也不知道这种臆想症暴力不暴力,我往后缩了缩,道:“乔小姐,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你们北京来的是不是都这样,说话令人费解。” 小妞想了想,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我接过打开,上面写道: “老弟:见信如晤。 匆匆一别,甚是挂念。愚兄实有份内之事必须回去处理,不能如约共同探讨道门奥妙,实在抱歉。上次的事件是一连串事件中的一环,我早已置身其中,难以脱出。现在看来,二位可能也难逃因果。有些事情无法在信中详谈,我只能告诉二位:恶法修仙由来已久,延续至今。人之恶,甚于鬼。相信他们很快会有所动作,请二位务必做好准备。现委托乔安娜小姐为二位辅导,时间紧迫,请相信愚兄。 另:以符箓丹书增强天目,如此妙用愚兄甚是佩服。” 落款是宁流山,我当然不认识宁流山的字迹,所以他最后写的那句话就是对暗号,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信是真的,可我实在不理解宁流山东拉西扯点什么东西。这封信没有解决我一点疑惑,反而平添更多问题。 见我没有反应,乔安娜一把抢过那封信,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烧了。 烧完了信,乔安娜道:“该说的说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推说反正到了饭点儿,不管教什么,饭总要吃,硬拉着她到了隔壁的饭店。路上我给大陆打电话,叫他无论在干什么,务必、一定、马上到饭店碰头,北京来人了。 正当我和乔安娜在包厢对坐,场面尴尬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大陆个王八蛋终于到了。 大陆听说宁胖子给我俩找了个小妞老师,也是直愣神,小声问我道:“宁胖子什么路数?这小乔又是什么路数?” “你见过这么勇武的小乔么?这特么是孙二娘。”我跟大陆咬完耳朵,抬头问道:“乔小姐,信我看得糊里糊涂,你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宁胖子到底想干嘛?” 乔安娜摇摇头道:“我没看过信,我也不想知道信里的内容。我说过了,这次我是受宁流山的委托,来当你们的老师,让你们不那么容易死掉。我曾经欠过宁流山的人情,就这么简单。” 大陆一听就急了:“呦呵,人不大,话够大的。你能教我们啥?还不那么容易死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陆亦思特种兵出身,伊拉克打过仗,北非流过血,一把刀从摩加迪沙砍到卡萨布兰卡,三五十号人近不得身……” 我一把拦住道:“行了行了,净扯这没用的。乔小姐,你能不能说说,具体教我们什么?” 乔安娜指指大陆:“我教他格斗。” 又指指我:“你太弱,我教你读书。” 嘿我这暴脾气,我怒从心头起,要不是大陆死命拉住我,我非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书生的愤怒。 吃完饭,乔安娜让我们找一处宽敞所在,直接开始上课。我实在是气不动,大陆倒有点好奇,就去了公司楼下的健身房。破健身房本来人就少,现在季节不对,瑜伽室是空的,空间大私密性也好。 乔安娜脱了冲锋衣,紧身服的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三个字:特别好。如此健美又修长的身躯还真是第一次见,我和大陆都偷偷咽了口吐沫。 乔安娜简单做了点准备活动,对大陆道:“来吧。你攻击我。” 大陆平时什么德行我知道,有我在的时候他多少收敛点。现在是本性毕露,走过去双手就搭她的肩膀,没直接袭胸我看也算给宁胖子一个面子。 乔安娜上身往后一缩一侧身,左边肩膀顺势一格,手都没抬就把大陆的手挡到了右边。这一格让大陆的身体重心偏向一边,还没等他回过手来,乔安娜已经欺身到了大陆的重心弱侧与他并肩齐平,双手特别轻巧地从两边贴身抱住大陆的大脸盘子,猛地向后一扯,大陆的头带动颈椎,身体直直地仰面摔倒。在落下的途中,乔安娜的双手一直贴在大陆的脸上,巧妙地一错,还是因为头部联动颈椎,大陆整个人在空中转体180度,面冲下“砰”得一声摔到了地板上。 这声动静那个大,我几乎以为大陆直接被击毙了。赶紧跑过去,把大陆翻过身来,见他虽然鼻血横流,呼吸还是有的,只不过被摔懵了。 大陆毕竟斗狠惯了,缓了半天,回过神来沉思了一会:“再来!” 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嬉皮笑脸,面色凝重地面对这个对手。我一直对大陆的智商有信心,他发现乔安娜贴身乱战相当霸道,就刻意保持与她的距离,准备以重拳一击定胜负,一力降十会,这个道理我也懂一点。 乔安娜根本不在意大陆的重拳,还是手都不抬直挺挺地往大陆身上冲。大陆的胳膊刚拉开架势蓄力,乔安娜已经冲到大陆怀里,额头都碰到大陆的鼻子了。大陆根本无法出手,哪有朝着自己胸口出拳的道理,只能变招去把乔安娜抱住。我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打架斗殴成了投怀送抱。不过老实说当时大陆也只有这个选择。 还没等大陆的双臂合拢,乔安娜出手了,右手非常轻巧地贴住大陆的下巴,猛地往上一抬,顺势再向后一推。头部带动颈椎的活动,这是身体无法控制的,大陆又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好在这次乔安娜没有再错手,否则大陆的颈椎肯定就断了。 乔安娜整套动作的幅度特别小,好像也没怎么用劲,但我作为旁观者看得直冒冷汗:这是毫无花哨、最最实用的杀人技巧,每个动作再多加一分力,直接毁人要害。 大陆这回懵了十分钟才缓过来,鼻子后脑勺都是血。他闷声问道:“这是什么?” 乔安娜答道:“算是以色列格斗术的一个变种吧。” 大陆点点头,郑重道:“我要学。” 乔安娜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点头道:“可以。不过你先等一会,我把李抱博的功课布置下去。” 要是之前说给我布置功课,我绝对不可能听她的。不过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谦虚、求知欲特别旺盛,点头哈腰地接过乔安娜递过来的一堆书和笔记本。 “具体我不太懂,宁流山说你只需要记忆强化。这里大概有三千多种符,怎么使用他都有笔记。每天只要记住两百个就够了,晚上我抽查。” 我试探地问道:“要是我记不住两百个呢?” 乔安娜歪头想了一会:“那你就做他的陪练。” 我心说做大陆的陪练算什么惩罚?他又不会对我下狠手。心下稍定,看来对知识分子还是有优待的嘛。 半小时过后,我才知道,这陪练不能干。 大陆已经打疯了,无论如何出招,乔安娜总能以非常简单迅捷的方式把他放倒。整个瑜伽房就是个咚咚咚咚肉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胆战。 大陆双眼发红,血糊了一脸,已经认不清人了。现在这个状态,要么被人放倒,要么放倒别人。我要是上去做陪练,非被他撕碎了不可。 卧槽要玩儿命,我赶紧上楼回办公室,仔细研究起宁胖子的笔记。 第十二章 笔记 宁胖子的笔记记录得非常细致,每一种符箓的用处是什么,在什么书里提到过。而且他非常严谨,标注出书上的谬误在哪里,实际使用的时候可能有哪几种方式。 在这点上宁胖子没骗我,他本身并没有高深的法力,甚至对符箓的使用方式都有点吃不准,索性都列举出来。普通人拿到这本笔记毫无用处,但对我来说确实相当有用。 我需要的是记忆强化,凭空让我回想师傅的教导太难了,很难入手。有了这本笔记,我至少有个参考,慢慢就认出了其中几张符箓,根据列举出的方法,去和记忆中师傅的教导去相互印证。 再加上最近我领悟到的“献祭”这个概念,很快我就能摸索出符箓的真实含义,对师傅的教导进行引申。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慢慢地我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符箓术起源于巫术,这点毫无疑问。道家大发展的时代,对上古的符箓兼容并蓄,并自创了很多符箓。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牵强附会,乱七八糟,毫无作用。 符箓大致分为四类:复文,就是几个字或者笔划凑一堆,主要见于《太平经》;云篆,据说是天神显现的天书,实即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的符箓,主要见于《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灵符、宝符,由各种线条和点画构成图形;符图,由天神形象与符文结为一体,这类符箓多见于古墓。 从巫术、主神和献祭的概念倒推回去,那么最有可能有实际用处的应该就是第四种符图类的符箓。 有这个认识打底,我很快就从宁胖子的笔记中找出了看起来像天神形象的各种符图,这样就筛除了一大部分。然后再看这种符图的来历,如果来源于古墓,那就又精简了一部分。最后看符图的用法,如果跟献祭有关就抄录下来。最后只剩下了几种,个个都需要鲜血、头发、牙齿甚至是施法者的生命。用处也很单一,基本上都跟修仙有关。 三千多种符箓只剩下几种,而且没有一种跟增强施法者的能力有关,我直觉上感觉不太可能。我师傅也说过,请神祛邪的能力也大部分来源于符箓。是不是哪里漏了什么? 再回过头去看刚刚筛选出来的来源于古墓的符图,大概有百十来张。这里面确实有各种增强施法者灵力、强力祛除邪魔、号令鬼神听令的玩意儿,但使用方法和流程又跟献祭毫无关系。 是不是我过于偏执了?也许献祭只是获得灵力的一种方式?最普遍最基本的莫非还是自修内丹?可既然修了内丹,法力自有,为什么还需要符箓? 毫无头绪,我揉揉太阳穴,抬头四顾,竟然已是深夜。拿起手机一看,大陆打了我几十个电话。 卧槽,我不禁被自己感动了。这是什么样的学习精神?!自打高三过后,我就没这么认真地学习过。 简单收拾一下就匆匆赶往大陆家。我没在市里买房,大陆的大house只有他一个人住,我算是在他家租房,当然从来没给过租金。大陆毛病千千万,只有一点好处,不往家带女人,我也落得个清净。 我现在头晕肚饿,只想大吃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战。 到家开门,大陆把暖空调开的挺足,光着膀子在餐桌吃饭。我也毫不客气,脱得只剩裤衩,拿付筷子就上了餐桌。 我一边吃一边看大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笑道:“你也忒弱了,被乔二娘打成这副德行,也好意思说你当过兵混过黑社会。” 大陆一边抽动肌肉一边吃饭道:“这哪儿他么是乔二娘啊,纯纯的杀死比尔。今儿差点就挂了,操。哎,我说,把裤子穿上。” 我抬脚踹他:“挨了揍怎么还矫情起来了,谁没见过谁光屁股是的。” 正打闹着,突然看见乔安娜从浴室出来,裹了个浴巾,一双小腿紧绷笔直,头发湿漉漉的。她看了我俩一眼,转身进了客房。 我一口饭差点没噎死,敲了半天胸口才咽进去:“她怎么在这儿?!” “她说这几天就住我家了,住酒店来来去去的不方便,也没法保护咱们的安全。” “啧啧,现在的女孩子这么随便了,她也不怕羊入虎口?” “你牛逼你去啃一口,我打不过。” 我一想也是,我这种弱鸡乔二娘一个胳膊打我俩。我转头默默把裤子穿上,乔安娜就从卧室出来了。 她穿了一套大花睡衣,还是那种大妈上街买菜款的。一时间形象差距太大,我都有点恍惚。 大陆陪笑道:“乔小姐,我妈的的睡衣还合适不?” 乔安娜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合适还是不合适。我们三人一起在餐桌吃饭,这组合实在太怪异,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我搜肠刮肚,突然想到个问题问道:“乔小姐,宁胖子说‘他们’会忍不住动手,你今天又说我们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们的处境到底怎么了,‘他们’又是谁?” 乔安娜还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道:“我说了,我不想知道宁流山信里写了什么。至于你们的处境,也应该由你们自己发现。我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不掺和你们的事情。” 我不禁有些气闷,谁是哪个圈子的?小妞你不能仗着能打就这么霸道,给点信息,聊天总可以吧。 我刚想继续问,乔安娜抬手问道:“不提这个,你今天二百个符背的怎么样了?” 我一愣,今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辨析符箓真假上了,还真忘了背二百个这茬。不过不把这些符搞清楚,背了也没有用。于是我就把今天做的事情和原因分析给她听,当然隐去很多细节。 乔安娜很认真地听着,最后点点头道:“这个理由我认可,明天你继续按照你的方法进行。不过今天咱们的规矩不是这样,二百个就是二百个,不能第一天就坏了规矩。” 这小妞整个一死脑筋,我急赤白脸地又解释了一遍,她还是不为所动:“明天你当他陪练。之后,你按照你的方式去进行。” 说完放下筷子就回房了,我和大陆面面相觑。这小妞是不是打架打多了,脑袋有点不好使。不过我也不担心,现在大陆恢复正常了,明天不至于把我打残。 第二天,我也换上了一身运动装,三人再次在瑜伽房集中。乔安娜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应该是洗过,速干型的。我心里琢磨她背包的大小,放了那么多本书和笔记本,应该也不剩什么空间了。这小妞不会就带了一套衣服吧? 我还在胡思乱想,只听乔安娜对大陆道:“昨天一天下来,你有什么领悟没有?” 大陆想了想,道:“我琢磨了几个要点,你听听对不对。一是利用对方关节的弱点,以很小的力气就能制住对方,有点像我军队里学的擒拿。第二是速度和准确性,在对方发力之前或者攻击过后,迅速发力,打时间差。第三是距离感,我之前学的套路都讲究保持距离、攻击上前,你的打法似乎贴得越近越好。” 乔安娜点点头:“还行,算没白挨打。还有几个要点,第一动作幅度要尽可能地小,你动作幅度越小,需要蓄力的时间就越短,对方就越难察觉你肌肉的运作方向——这有点像咏春。第二是平衡,永远让对手处于失去平衡的状态。” 大陆点头表示明白,乔安娜继续道:“第三,你刚刚讲到贴身,这一种反直觉。99%的人认为格斗是有距离的,也就是说,你贴上去之后,99%的人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打了。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就是你的先机。” 我举手提问道:“那碰到那1%的人怎么办?” “那就看谁更狠更快了。” 我追问道:“比如说昨天你贴身紧逼大陆,大陆手脚都不好施展,这怎么破?” 乔安娜眼神一寒道:“谁告诉你生死格斗一定要用腿用拳的?这又是一种直觉。” 大陆一边想一边慢慢道:“对啊,其实我完全可以在你贴到我怀里的时候一头磕死你,当时太快了没想到,而且这种招式总觉得胜之不武。” 乔安娜冷笑一声道:“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必要的时候,用牙咬都行。” 我看着她森森白牙,不禁打了个寒战。 乔安娜说判断、速度、力量、准确性是重中之重,但这套格斗术也是有一定的固定套路的,比如昨天的推头和错手,还有一些诸如切喉、反扭关节等等的连贯招式。我听了都头皮发麻,哪一样都是阴狠杀招,这小妞心理是有多扭曲? 说了半天,乔安娜最后道:“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在他身上试试。” 我一个激灵,在谁身上试试?说的是我吗? 大陆狞笑道:“来呀,让哥哥爽爽。昨儿我可憋了一肚子火。” 我满屋跑,开玩笑,就算大陆神志清醒,刚才那几招随便哪一招没掌握好力气尺寸,都够我在医院躺半个月的。 跑半天跑不动了,我气喘吁吁抬手道:“不公平,你教了他那么多,总得教我几招吧?你不是说我俩有生命危险么,我总不能时时刻刻挂大陆身上。” 乔安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表示我说的也有道理。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估计在盘算我这种弱鸡能学点啥。我被她看得发毛,心想不会教我凌波微步吧,那逃跑可快。 最后她叹了口气道:“你这体格,难。但实战当中,只要不碰上我这种人,挨上几拳是死不了的,就怕人家拿着家伙。” 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看来是教我空手夺白刃啊。这招可帅! 没想到乔安娜冷笑一声道:“你想什么呢,你的速度完全达不到空手夺白刃的要求,碰到拿匕首的,赶紧跑就完了。街头斗殴当中,最常见的还是短钢管等武器,当然如果对方是大砍刀,也可以一并处理——如果你能克服自己的恐惧的话。” 第十三章 遇袭 乔安娜教我的方法跟空手夺白刃完全扯不上关系。她说碰上那种半长不短武器的,先观察他使用武器的方法。如果是那种抡圆了拉开架势揍人的选手,那就上去干。 方法也很简单,在对方拉开胳膊的瞬间迎面而上,抓住武器的末端也好,抓住对方的手腕也好,反正摆出一幅争夺武器的架势。七成的人会跟你一起争夺武器,这是直觉反应;剩下的人不会纠缠武器手,而用空拳攻击你的肋部,你吃痛自然会松手——能这么做的已经算老手了。 抢夺武器是第一步,这步做到了,不管对方是争武器还是攻击肋部,都要死扛,后面一系列的杀招才是真正的目的。对于我这种选手来说,比较实用的是踩脚踝。从外侧一脚斜踩下去,对方直接就跪地了,然后顺势踩后膝盖,最后踩头,就像砍甘蔗一样一节节踩下去。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难。普通人遇到对方拿着家伙抡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躲。要违反自己的直觉迎头向前,不光是克服心理恐惧,还得跟肌肉的条件反射做斗争。 我跟大陆练了几回,感觉不得要领。有几次把大陆踢疼了,王八蛋直接用刚学的招式把我放挺了。 我摔得够呛,只好跟他们说再打下去,我就没法看书了。乔安娜一看差不多,就放我回办公室研究符箓。 我浑身酸痛,心里知道乔二娘是整我,不过也没办法。这小妞直来直去,不懂变通也没什么花花肠子。 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研究我的符箓,我仔细看了看那些不需要献祭的古墓符图,发现无一例外都要求施法者本身具有强大的精炁,画符“以炁而灵”。所以施法者的自身修为是非常重要的,还是得从修内丹开始。目前我的精炁实在微小,还是老底子师傅开天目的时候留下的,不足以驱动这么大的能量。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符箓没有一个是直接作用于他人的,说白了,想靠符箓直接去杀人或者救人,是不可能的,其用处几乎都跟祛除鬼神、奇门遁甲、强化个人的某种灵力有关。除此之外,我还意外地发现了跟时间和空间有关系的几个符图,一下联想到修真狂人的洞穴,赶紧趴在桌子上细细研究。 我看得正来劲,突然发觉大门被推开了。自从见过墙壁上的修真图之后,我的第六感特别强,对一些东西敏感得很。瞬时我就觉着来人的气息不对,有危险。 抬头一看,是个穿夹克的男人,瘦削挺拔。乔安娜之后,我这是第二次碰到看不出年纪的人,说二十四五也行,可那种做派说三十朝上也没问题。此人满脸堆笑,笑容之下的肌肉却是绷紧的。 我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解锁看看时间,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晚了,要不明日请早?” 我看时间是假,其实是趁机拨通了大陆的电话,心里求神拜佛今天千万别打疯了,哥哥有危险。 那人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还是满脸堆笑道:“噢没事没事,我也就路过看看。大师做什么业务的,风水看不看?” 我有一搭没一搭得跟他聊着,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抱头鼠窜。 他对我桌上的笔记很感兴趣,走上前歪着头仔细查看,虽然嘴里还是很客气,可行为完全已经是明目张胆了。 我心想坏了,他要是直接上手抢笔记本,我可是一点招都没有。只能大声道这是我私人的研究,不能给外人看。正在极度紧张焦虑的时候,那人突然退了。退的姿势相当潇洒,临转身还冲我笑了笑。 他出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大陆和乔二娘就杀到了。这时我紧绷的肌肉才一点点的放松,背后都湿透了。没想到一个背着手在屋里随意看东看西的人会给人这么强的压迫感,真有一种他随时可以取我性命的感觉。 我哭丧着脸对他俩道:“英美联军终于到了,法兰西差点就亡了啊。” 我把刚才的情况一说,大陆勃然大怒:“竟然还找上门来了!老虎不发猫当我病危。从哪儿走的,我让他见识见识惹我兄弟的下场!” 乔安娜没大陆那么激动,只是淡淡地道:“这是打前站的,能下手就下手,不能下手就摸摸情况。杀招在后面。” 我俩一听,还等什么,赶紧撤。下楼一看,就知道走不了了。公司所在的抵债楼,本来市口就差,现在天色已晚,更是不见行人。昏暗的路灯下,或蹲或站着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说老实话,宁胖子信里说有人要找我们麻烦,这个我信,毕竟沈总下落不明。但乔安娜说有人要我们的命,我坚决不信。怎么可能,什么年代了,说杀人就杀人,人命这么轻贱么? 不过经过刚刚那一出,不由得我不信,这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人,不仅对他人的生命毫不在意,甚至对自己的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大陆想要打电话叫兄弟,乔安娜制止了,说根本没用,来了也是送死。她盯住为首的一个,就是刚刚进来找我的那个,说交给她料理,剩下的大陆办了。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这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只能寻思跟在谁后面比较安全。想来想去,还是跟着乔二娘比较好。 都是老手,眼神一对就知道深浅,一帮人自动分成两拨。乔安娜和那个为首的慢慢走到了一起。为首那个还是满脸堆笑,跟乔安娜一样,双手都是垂着,没那种咋咋呼呼的假把式。 大陆那边大呼小叫,我刚转头想看看情况,乔安娜这边已经交上手了。两人一触即分,为首的那个鼻血下来了,笑得更加厉害;乔安娜暗暗揉着肋部,头发散乱,看样子也吃了亏。 我心想实在不行,我抓把石灰上去迷他的眼,也算帮个忙,总不能坐以待毙。可特么上哪儿找石灰去? 两人瞬间又冲到一起,这回我看清楚了,为首那个出拳去攻击乔安娜刚刚受伤的肋部,看来想彻底废掉她的战斗力。如果乔安娜格挡的话,以他的技术应该有很厉害的后招。 没想到乔安娜根本没挡,小腰往前一挺硬挨了一拳,底下侧腿用很小的动作踹向了为首的膝盖内侧。一声令人牙酸头麻的“咔嚓”声,为首的瞬间倒底,在地上还在笑。乔安娜用胳膊内肘卡住他的喉咙,蹬地加速转圈,又是“咔嚓”一声,为首的扑街彻底不动了。 我还在发愣,乔安娜已经向大陆那边冲过去。我跟过去一看,大陆挂了彩,地上已经躺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握着刀正跟大陆对峙。见我们过来,他马上把刀扔到地上,高举双手道:“拿钱办事,不是私人恩怨,犯不上。留我一个收拾残局。” 我俩看向乔安娜,她点点头,那人扔下我们就去拖人。我们也赶紧上车走人。 乔安娜在车上问大陆除了大house还有没有别的住处,大陆想了一下,他老爹还有个别野,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说算了别给老人家惹麻烦,多绕几圈找个地方开房吧。 大陆拿起电话,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说今晚3p,开个总统套,主题sm,多买点纱布红药水云南白药。我们几个开车在市里转了几圈,期间还加速闯了个红灯,确定没人跟踪才去了酒店。 到了酒店一坐下,乔安娜的汗就下来了。原来她用胳膊肘卡人不是为了耍帅,左手根本抬不起来了。衣服撩起来一看,从腋下到胯部以上,一大块青紫色。 我给她上药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她比我镇定得多,右手仔细的一根根摸过去:“没断,估计有点骨裂。不是大事。” 大陆在那边哼哼唧唧半天,我没理他。他最后忍不住叫道:“你看够了没有?这还一个伤员呢!” 没办法,我只好过去。大陆虽然看起来挺难看,其实没受什么大伤。我举起大拇指道:“数霸王还得是露易丝。咋没咋地,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牛了?1v3愣不吃亏。” 大陆这下得瑟起来:“主要是老师好。我只不过底子好、悟性高,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扯吧你就,那三个和领头的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哎呦,你行你上啊。我记得你就抱着包包跟在乔小姐后面,眼看着她吃亏。” 我不跟他闲扯淡,回头对乔安娜道:“人家都杀上门了,我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乔小姐,这回你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他们一定认为我们是一伙儿的。有什么信息,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大陆也帮腔道:“乔小姐我敬你是条汉子,肋骨断了吭都不吭一声。不过你这说话方式实在让人受不了,吞吞吐吐的不爽气。” 乔安娜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们跟宁流山联系过没有?” 之前我是没想联系,乔安娜出现之后,我把手机都打爆了,宁胖子一直关机。 乔安娜点点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问道:“你们听说过‘山流’么?” 我摇摇头,高山流水我听过,“山流”是个啥。 乔安娜好像不善于大段的言辞,默默组织了一会语言,从“山流”开始,讲述了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故事。 第十四章 山流 “山流”是一个极其松散的组织,或者说根本不是组织,而是一群有着相同目的和手段的人。“山流”这个名字也不是他们自己起的,是后来研究他们的人为其命名。 这些人零零星星从汉代开始出现,有的身在道门,有的则完全不搭边。他们对上古的巫术神话十分感兴趣,一直在大力搜集整理。那些身在道门的“山流”行文成书之后,成了道教大发展的推动者。不过他们行事隐秘,往往在历史上留名的不是他们自己。 “山流”对修真有宗教般的狂热,主要途径就是通过巫术仪式。有传言,这批人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掌握了对时空的一些操控方法。他们长时间修真的地方,后人总会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隐秘空间。 “山流”的人数相当少,但从未断绝过。无论什么时代,都有他们的后继者。他们没有师承,一个人成为“山流”往往是凭空出现的。 现代社会,也有一批人一直在寻找各地的隐秘空间,意图追随“山流”的脚步。这些人,有合作有冲突,也有偷偷摸摸秘而不宣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批人绝大部分来自上流社会,从某一份绝密的档案中获知了这个消息。 沈总厂子后面的山洞,应该也属于“山流”遗留下来的隐秘空间。后世的研究者们,似乎已经有了判定隐秘空间大致方位的办法,但还没有确定具体位置的能力。因此,每一个大致的方位都有人盯着,据说有些地方甚至驻守了好几代人。 乔安娜说她本人确实不是这个圈子的,完全属于另外一个故事。她所在的圈子因为某些事情起了残酷的争斗,很多人被抹去,她处于斗争的核心。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宁胖子出力用非常复杂的方法让她脱身而出。所以偶尔她也会帮“山流”研究者的外围圈子出些任务,仅限于出卖武力的角色,绝对不去掺合这个圈子最机密的信息,因此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安全的。刚才所说的完全是她个人从任务中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听完乔安娜的话,我和大陆都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这么看来,宁胖子应该属于“山流”圈子,这次到我们这个市来,绝非帮朋友忙这么简单,对于来了会碰到什么有着清晰的认识。 紧接着又是两个疑问,一,宁胖子究竟是什么目的,他是研究者,还是研究者的代理,亦或他自己想成为“山流”?二,沈总是不是“山流”? 乔安娜摇摇头说她对宁胖子的事情绝不过问,不是太清楚。对于沈总,乔安娜可以肯定,他就是个运气爆好的小人物,以他的档次绝对进不了核心圈。也许在当官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的一些皮毛,机缘巧合接触到了隐秘空间,就想凭自己的力量去试试,没想到出了岔子。现在应该是被抹去了,那些碑文资料已经到了某位研究者的手里。 我对这点也曾经考虑过,如果在洞外跟踪我们的人是沈总的人,那他当时就应该直接跟沈总报告,以小刘卡车上的一批人和跟踪者,完全就能把我们料理掉,不会放我们进洞见到修真狂人的真迹,炸掉洞口也是给他自己找麻烦。因此,炸洞口的跟踪者和沈总是两批人。 从逻辑上来说,宁胖子是另一路人,不然也不会被跟踪者活埋。而且从直觉上来说,宁胖子很不希望我俩死掉,否则不会派圈子外的乔安娜来保护我们。 乔安娜道:“从对方派出的人手来看,他们对你们相当重视。今天为首的那个非常厉害,如果没有我,你们应该就已经消失了。” 我顿时紧张起来,信息如此不对等,我们今后连防御的能力都没有。 乔安娜继续道:“不过也不用太过紧张,这个圈子内斗很厉害,有人要你们的命,自然有人会保护你们。而且今天出手的那批人,应该短时期内很难发动下一次攻击。毕竟,高手不是消耗品。” 大陆啐道:“操,这种等着别人上门的感觉太差,像自己洗干净脖子挨宰。” 我点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宁胖子。他说过,等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通过自己的努力发掘了一些真相,才会对他的话真正重视起来。现在,应该是我们对话的时候了。” 乔安娜却摇头道:“我出发之前,宁流山就出任务去了。他曾经说过,如果你们凭自己的力量了解到了什么,他一定会跟你们联系。而且他说,你很重要,千万不要让自己死掉。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提高自身,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我乐了,对大陆道:“现在知道谁是主角了吧。译制片还是要拍下去的,我看名字就可以叫《鲍勃李不能死》。可惜了,没有软妹子当女一号,男二号存在感也太弱。” 他俩同时给了我一拳一腿。靠!乔二娘也不是想象中一点情绪都没有。 话说开了,形势也大致分析清楚了,尽管面临危险,日子还得过下去。大陆是下了狠劲跟着乔安娜练习。看得出,那天为首的人确实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我继续埋头于各种符箓之中,既然理论推演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就只能采取笨办法了。我对着筛选出来来的符箓,一是死记硬背,二是回忆师傅的教导。慢慢地,竟然对四五十种符箓有了印象。 我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既然所谓的“献祭”并不能走通,那就必须把内丹修炼重视起来。我每天晚上都依照师傅教的口诀运行真炁,进展虽然缓慢,但也并非毫无效果。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走捷径的时候,回头才发现笨办法才是最快的办法。 乔安娜公事公办的态度好了很多,我发觉这妞儿心思智慧其实特别灵,只不过对很多事情兴趣缺缺,甚至有点迷糊。如果真像她所说的,曾经经历过残酷的生死,那也可以理解。 几天过后,我完全可以确定,这妞儿真的只带了一套衣服!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什么不便,我和大陆倒有点不好意思。人家毕竟救了我们的命,这么将就太不像样,于是抽了半天功夫带她上街采购。 我俩根本不懂买女人衣服,看乔安娜那个德行估计也难说。大陆拍胸脯说他搞定,于是上街的时候带了个某个老相好做参谋。 我心里直打鼓,就大陆那些网红款小姐妹,不知道会把乔二娘打扮成什么样,要是太过分乔二娘会不会把我们几个当街击毙。 没想到大陆竟然靠谱了一回,带了个相当知性的女性,我几乎惊掉了下巴。大陆不屑一顾,说我懂个屁,能上床的和红颜知己得分分开。我扮知识分子瘾太大,他只能常做恶人状,其实他骨子里也是文艺青年云云。 我看着一脸横肉的大陆,想象他吟诗作画的情景,心中顿时一阵恶寒。 就这么着,四个人逛了半天街,知识女性勾着大陆在前面,我和乔安娜背着手走在后面,画风从生死恶斗神鬼巫术直接变成了纯爱电影,我都有点恍惚,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不过纯爱画风没持续太久。知识女性陪着乔安娜买内衣,我和大陆在专柜外面百无聊赖的等着。 一会知识女性抹着眼泪儿出来了,对我恨恨道:“这么好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 我一愣,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坏了,她可能看到乔安娜身上的伤了。我百口莫辩,说什么她都不信,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逛街真是男人的死穴,晚上回家,我和大陆都瘫了。大陆说还不如让他直接跟对方火并,死了一了百了,今天是生不如死。 乔安娜在卧室换衣服,一会儿闪身从门里出来,一件开口略大的商务休闲装更显出她的成熟、挺拔和性感,我和大陆都看呆了。 她皱着眉没说话,我赶忙称赞道:“挺好挺好,你就是个衣服架子,什么类型都能驾驭。就这一身,说是比尔盖茨的闺女都有人信。” 大陆补充道:“比尔盖茨闺女算啥,凯特王妃见过没有,哎,就那个范儿。不用化妆就能直接去演白领丽人.avi了……” 她根本不搭理我俩胡说八道,举起手机道:“宁流山来信息了。他在楼观台,受困求救。” 第十五章 营救 乔安娜给我们看宁胖子的短信,非常让人费解。上面首先写明了他所在的具体位置,是楼观台镇上的一处民宅后院。楼观台在西安边上,紧靠秦岭,是道教重要的圣地,他跑到那边去也算合理。 后面他写道:“下探隐秘空间,情形很是奇怪,受困多日,无法脱出。盼老弟神技发威,速至营救。一应费用皆由乔小姐全权处理。” 后面是一串数字,应该是给乔安娜的密码暗号,以表明是本人发送。 我和大陆面面相觑,这死胖子真是脸皮厚到极点。把我俩坑了个底朝天不说,现在还好意思让我们去救他。 大陆当时就道:“不去不去,让他去死。我们自己还受人追杀呢。” 我也觉着跟宁胖子没到那个份儿上,能让我们舍命去救他。 不过乔安娜还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思维,道:“宁流山具体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不是草包,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既然能让我脱出我原先的生死境地,应该也有能力让你们解围。现在我也深陷其中,我认为应该去救他,好好谈谈条件就行。” 我认为有道理,就给他回了短信。既然能发短信,肯定能收到。宁流山很快打来了电话,我问他什么情况,中国移动信号能覆盖的地方会有什么危险,还无法脱出,是不是挂树上了。 宁流山还是那种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只道情况非常特殊,很难用语言形容。危险倒是不大,就是很难回到正常的生活。 我去他大爷的,你本来有正常生活么?我破口大骂,说去也行,一把话说清楚,二把要我命的那帮孙子全干挺了。大陆在一边挤眉弄眼,我心领神会,问宁胖子要一百万营救费。 宁胖子一口答应,这回一定知无不言,我们的对手也是他的对手,早就势不两立;钱的事儿更不用担心,两百万应急资金已经存放在乔安娜那儿了,随时支取。 我心气儿顺了点,反正总归要去,不如多要点福利。挂了电话,想想不对,回头问乔安娜道:“你不是有钱吗?怎么弄得跟贫困户似的,逛街也是我和大陆花钱?” 乔安娜耸耸肩道:“你们也没问。” 把我气的牙痒痒,暗想哪天别落我手上。 我们磨蹭了两天,买齐了所有的装备才出发。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我们把所有类型的照明设备都买齐了,各种食品也带了很多。 到了楼观台的镇上,已经是深夜了。我坚决要在镇上最好的宾馆住上一夜,明天一早去找人。其实我就是想急急宁胖子,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为后面的事情省却了不少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宁胖子说的那个民宅后院。一进去就愣了,里面乱哄哄的都是人,见我们进去立刻警惕起来。 幸好里面有个人认出了乔安娜,“咦”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问宁胖子呢,他说刚下去,还不到三分钟。 原来这里产温泉,家家都私打温泉开农家乐。这家人打温泉的时候,突然钻到一个空洞,从深度判断空洞还不小。盯住这里的人是宁胖子的人,马上就向他报告。宁胖子花了大价钱把这个农家乐整租下来,雇了一帮人就在这儿扩洞,今天才下洞。 我真是气得牙都咬碎了,哪儿他么的有危险了,哪儿他么难以脱出了,宁胖子就是诚心把我诓来当枪使。 我热血上涌,让他们赶紧把我放下去,我得下去堵他,堵住先胖揍一顿再说。 谁劝都不灵,一帮人只能用滑索把我放下去。其实洞不深,可是越往下心里就越焦虑,不禁有些后悔。经过土层,四周慢慢变成了岩石层,跟沈总那个洞如出一辙。 真正入洞的时候,我突然恍惚了一下,心里感觉极不舒服。我知道我的灵力越来越强,感受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洞注入的法力肯定不比沈总的洞差。 顶上又有一根绳索落下,大陆紧跟着我也下来了,我心里一热。过不一会,乔安娜也从我原先的那根绳索下来,让我挺意外的。 大陆下来以后,啧了一声,道:“刚刚怎么有点头昏。” 乔安娜也疑惑地点点头。我心里一惊,怎么这里的邪气连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了?当下倒不敢托大,拿出背包里的冷光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照亮了再说。 我们几个一边撒冷光源一边向前进发,突然就看到前面有亮光。跑过去一看,太恐怖了,卧槽,太恐怖了,好危险啊哈哈哈哈。 宁胖子正坐在石凳上,跟另外一个人在!吃!鸡! 他俩吃的满嘴满手是油,看见我们过来,好像并不意外。 我气极反笑,对宁胖子道:“胖子!今天咱们划个道道,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我不姓李!” 宁胖子赶紧举手道:“别,别。听我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顿了一下,油手挠挠头道:“嘿,从哪儿说起呢。还是实际演示给你们看吧,说只怕说不清,也不能信。” 我冷眼看他们。宁胖子最后道:“这样吧,老弟,请你最后信我一次。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我告诉你我们到底碰到了什么。” 我冷笑道:“我凭什么再信你?” 宁胖子拿出手机翻了翻,道:“我账上大概还有一百万不到。一百万,买你一天。这一天里,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跟着我就行。现在我们马上出去。” 我彻底整迷糊了,宁胖子貌似不像作伪。询问了一下大陆,那小子只要有钱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叮嘱我把宁胖子看紧了,别又耍滑头。乔安娜反正超脱事外,怎样都无所谓。 最后我同意先出去,反正这个洞我也不想待。我本想回到打洞的那个洞口通过滑索出去,宁胖子说不用。轻车熟路来到一面墙前,划破手指画了个符,跟上次一样,很快墙上就显现出一个门洞。我们目瞪口呆地跟着他走入坑道。 我问他怎么找到这个出口的,他说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我们一行人从秦岭边上的一个山沟走了出来,这回我仔细观察了出口,确实是一不留神就不见了,找半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接下来的一天,匪夷所思。 幸好出口不远,我们回到镇上的时候还是上午。宁胖子也不着急去找他手下,先请我们到卡拉ok去唱了个k,中午大吃了一顿,下午请我们洗澡,晚上又是一顿大餐。 晚餐的时候,他面对面给乔安娜发了个短信,还是那天的那番话,说自己有危险云云。乔安娜不动声色拿给我看,我气不动,一百万反正到了口袋,只冷眼看他准备怎么表演。 折腾到半夜,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宾馆,我们仨,宁胖子俩,挤在同一间房间里。我期间无数次想问问题,再不问我都要爆炸了。他却说讲好了,一天。24小时过后,要杀要剐随便我。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也睡不着,干坐着也不是事儿。大陆问服务员要了两副扑克,我们四个男的就开始打扑克,乔安娜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打了一宿,实在打不动,我困得都快昏过去了。可是宁胖子不睡,我们也不能睡,继续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我心想今天耍猴耍得差不多了,赶紧办正事儿。就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准备质问宁胖子,实在不行上老虎凳辣椒水。出来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 宁胖子和他手下不见了。 大陆和乔安娜也是一脸震惊。 我怒道:“露易丝!看个人都看不住,废物啊你!跑哪儿去了?” 大陆磕磕巴巴道:“不,不,不是,一晃神就不,不,不见了。” 乔安娜也立刻道:“不可能,没有移动的迹象,突然之间消失的。有问题。” 我们发疯一样把床沙发都掀了,还是没有找到人。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上的,根本没可能出去。 我这时才感到刺骨的寒意。怎么回事?那个洞这么邪性?宁胖子练成瞬间移动了?今天吃饭唱k洗澡的不是宁胖子,只是个幻影? 我们三个坐着都没说话,脑子里飞速旋转想着各种可能。 想不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太阳出来了,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我站起身道:“实在没办法,咱们只能再去实地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轻微地眩晕了一下。这感觉跟下洞的时候非常相像,我赶紧稳住身形。 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挂在绳子上,正在往洞里下降。 第十六章 循环 落到地上的时候,看到宁胖子两个正笑眯眯地等着我,脸上带着“我早就告诉你了吧”的表情。 大陆和乔安娜晚一步到,和我一样,满脸震惊。 我冷静了一下,问道:“多少天了?” 宁胖子翘起大拇指,赞道:“老弟果然聪慧过人。不过我觉得不应该问多少天,应该说,第7次了。包括这次。” 大陆和乔安娜不傻,立时也明白了。 我们正在重复着同一天。 从进洞那一刻开始,24小时之后,会回到进入洞口的时候。 大陆还是表示有点太匪夷所思,立即用绳索攀爬回去。过了几分钟,他沮丧地再次落下。 “上面人问我是不是忘了东西,怎么刚下来就上去。” 我脑子有点乱,对宁胖子说道:“等等,我捋捋。我们是大约六点下来的,你们是大约五点左右下来的?” 宁胖子说差不多,他刚刚在下面等了我一个小时左右。如果我们选择下午或者晚上进洞,那么他等的时间可就长了。 这时宁胖子才把他这几天的遭遇说给我们听。 他下了洞之后,立即就对洞里的规制和陈设进行了勘查。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们打了洞留了出口,就算出了意外还能通过我的那种办法找到坑道,所以并不着急。 这个洞基本还是奇门遁甲的格局,里面的陈设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一些快烂成粉末的书籍、图册和一些盆盆罐罐。石桌石凳依旧存在,背后的墙壁上也有花纹。 说着他带着我们到了墙壁面前,让我们现场查看。跟上次的修真图不同,这面墙上画着一副巨大的阵势图,图形相当复杂,应该也是鲜血刻画而成。 他对阵势图拍照测绘之后,就撤回了地面。晚上在旅馆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又回到了洞里。 当时他也是大为震惊,立刻退了出去。回到地面之后上面的手下都有点迷糊,跟刚刚见到大陆一样,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时候他就意识到可能鬼打墙了。那一天都在紧张和焦虑中度过,宁胖子查了无数资料,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有什么收获。 临近清晨五点多时候,他又再一次回到了洞内。他琢磨了一下,是不是不能从打洞的洞口出去,得从符图所在的洞口出去。他用了很多办法和仪器,终于确定了生门,从坑道走了出来。可是第二天又回到了洞里。 他像发疯了一样,使用了很多办法,包括炸毁阵势图,驱邪仪式,还撒了一地的狗血。完全没有效果,第二天还是会回到洞里,而且洞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从第三次开始,宁胖子试着跟我联系,每次出去都发个短信,跟我通个话。能做的都做了,最后也只有放弃,蹲在洞里吃吃喝喝,出去就唱唱卡拉ok洗洗澡。好在这个洞没什么气味,目前看来还算安全。 我的脑子又一次乱了,叫停宁胖子道:“不是不是,你说你每天都发个短信?还每天都跟我通话?我只跟你通过一次电话。” 乔安娜脑子比我清楚点,道:“你错了,他不是‘每天’都跟你通话,而是‘每次’。时间对他来说是循环的,我们当时还置身事外,对我们来说,只有一次。” 我还是有点乱,追问道:“那他后面那几次都在跟谁通话?” 大陆慢慢点头道:“别急别急,我好像看过类似的电影。你确实只跟他通过一次电话,因为你的时间是连续的。宁胖子的时间是循环的,所以他每次出洞,应该是跟不同的你在通话。平行世界吧?” 我有点悚然,道:“那如果今天宁胖子出洞再次发短信,通电话,会有平行世界的我们也赶到这里?” 画面太惊悚,瞬时几个人都沉默了。宁胖子试探着道:“我认为不可能,就算我出去再短信电话,得到信息的你们应该也是去营救另一个循环里的我们。不会再到这个循环里来。” 我跳着脚跟宁胖子说,可千万别瞎实验,万一真的来了一堆我怎么办? 乔安娜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宁流山可能是对的。你还记得昨晚吃饭的时候,他给我发的短信吗?我收到了,现在我手机上有两条这样的信息,而且,他当时也没有跟你通话。这就说明,这个循环已经封闭了,没有再多余的我们。” 我想了一会,接受了这个理论。好家伙,我知道“山流”那帮家伙能通过某种方式控制时空,却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 大陆有点兴奋,道:“那是不是说,今天我做什么明天也会一切归零。永远生活在同一天,好像……好像也没那么差嘛。” 我瞪了他一眼,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这小子又动什么龌龊念头了。 我警告他:“人在做,天在看。既然现在我们知道神鬼是存在的,也就应该知道做什么事都会有因果。把你的肮脏念头收收,不可能没有报应的。” 大陆讪讪道:“白日梦,白日梦,我也就想想。” 我详细询问了宁胖子做过的破局方法,没想到宁胖子真的什么都干过了,破坏力还挺惊人。 乔安娜静静地听着,突然道:“不,还有一种方式他没有试。” 我一愣,瞬间就领悟到乔安娜的意思。也只有她这种看空一切的人才能立时往那个方面去想。 我立刻道:“不对,自杀不是破局。真这么做了,也就遂了这个洞的心愿——它不就想逼死我们么?我认为,人死了肯定就死了,不会逃脱轮回死而复生回到正常生活。” 没想到乔安娜摇摇头,没有说话。我思索了一会,“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意思是杀一个人试试,看看到底是彻底死了,还是第二天会回到洞里。 我对她怒目而视,她耸耸肩转头看着别处。混账小妞,心理扭曲得不像话。回去之后我一定对她好好进行社会主义荣辱价值观教育,把她给掰过来。 再者说了,拿谁开刀啊?大陆,不可能,那是我发小;乔二娘,心理扭曲归扭曲,毕竟属于可挽救的对象,长得还挺可爱,下不去手;宁胖子,不行,留着还有用。哎,对了,不是还有一个胖子的手下嘛。我一瞬间也起了杀心,赶紧摇头把这个邪恶的念头驱散。 不过突然想到,那小子算干嘛滴,宁胖子也不介绍一下。能跟着宁胖子出任务接触这么核心的机密,绝非等闲,说不定又是一路“研究者”。就问宁胖子跟他一起出任务的另一个人是什么人。 宁胖子听着一愣:“什么什么人?那人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吗?” 我心想你秀逗了,我们仨下来的时候看见你俩正吃鸡呢,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那人不是一直跟着你么。” 宁胖子高举双手道:“这么绝密的信息,别说进空间了,我搜集碑文资料都绝不带人,全是我自己一个人。我明明看见他跟着你们下来的,我还以为是你带来的高手,不过一直忘了问你。” 要不是留着宁胖子还有用,我是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算了。混账东西,人就在边上还信口雌黄。我到他身后准备把那小子揪出来,没想到揪了个空,人不见了。 大陆和乔安娜也一愣,刚刚明明看见那小子挨着胖子,怎么转头就没了。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小子。 话说回来,那小子存在感太薄弱,我都记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仔细思索了一会,竟然发现那人身材、样貌甚至是男是女我都没什么印象。 不对,不可能。我们一起唱了歌,洗了澡,打了牌,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而且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来问问ta是谁,太不正常了。 瞬间我脑壳都麻了,身上的寒毛根根直立。操!这个人不存在,或者说,他是凭空加塞到我们之中的。 我们四人僵立在洞里,都被这种毫无道理的现象震惊了,感到深深的恐惧。一直到很久之后,我都保持着一种习惯,就是对队伍里的人数数,不数对绝不出发。可见这次对我的惊吓有多么深刻。 过了很久我才能开口,发出的声音都不像人声,尖锐刺耳:“宁胖子,这回真见鬼了。你有没有大型照明设备,让外面的吊进来,我要把这个鬼洞翻个底朝天。” 宁胖子僵硬地点点头,大陆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跟着他去洞口。大陆这点其实我挺佩服的,永远都着眼于能做的事情,不去想做不到的事情,就算陷入绝境也能保持希望。 乔安娜明显吓着了。也难怪,之前她没有接触绝密信息的机会。面对狂徒、面对死亡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遇到这种无法理喻的事情,就会不知所措。 我盯着她的眼睛咬牙道:“放心,我会把大家都活着带出去的。神挡杀神,鬼挡杀鬼。” 第十七章 错觉 很快大型的照明设备就一样样放了下来,宁胖子和大陆忙着组装,我开始细细观察起这个洞的构造。 上次有点稀里糊涂的,其实并没有很仔细地观察过洞里的结构。这次在强光的照射下,我也发了狠劲,准备撸袖子好好研究一下。 乔安娜跟在我后面,也不去帮忙。我暗暗好笑,也有你怕的时候。不过不好明说,女生毕竟要面子,就不理她随她去。 整个洞跟沈总的洞差不多大小,洞壁就是普通的岩石,我不懂地质,不知道算不算特殊。整个的形制近似于一个圆形,墙壁远看起来比较平滑,事实上墙壁上布满了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线条,像用尖利的锐器刻出来的。 大部分的线条都不深,浅浅一层皮,但也有刻得非常粗深的线条,这些就是上次我看到的组成奇门遁甲的刻痕。 奇门遁甲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人说是八卦易学的最高成就,也有人说奇门遁甲跟易学一样古老,甚至可能更古老一些。我比较倾向于后者,它是另一条路子。 门指的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还有“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九字法言。 这九字法言来源很神秘,其中包含了很多上古的巫术秘要,各种版本的咒语流传也很广泛,甚至整个东南亚的当地巫术都深受其影响。从我最近的研究反推,只要跟上古巫术搭边,就不能不重视起来。 其中,“列”言咒主管时空法则。这么推断下来,“山流”应该是“列”言咒的行家,否则不可能缩地乱时,凭空创造神秘空间。 可惜的是,现在我还没有把宁胖子和我师傅给我的符咒进行分类,我不知道哪类属于“列”言咒。而且我现在的精炁完全不足以支撑我运行不需要献祭的符箓,要不然我就直接破局了。 我第一次感到灵法水平不够引起的无力感,这是之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法术的空间,要在法术的规则下去思考问题。 一筹莫展,我只能回头去看光滑的墙壁。上次光滑的墙壁给我的震撼后遗症很大,我尽可能离得远一些。幸好这次不是密密麻麻的小文小图,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阵势图案。 这个图不属于奇门遁甲,我第一次见。依据之前的推论,这里应该也曾经有“山流”在苦苦修炼。他用鲜血画了这个阵势,应该也是要进行某种祭祀,可惜没有文字说明,不知道主神是哪一位,也不知道祭品是什么。 水平不够,信息有限,没招,真是没招。照宁胖子说的,物理破坏是没有意义的,那么我拿什么去跟“山流”布下的法术去抗衡? 这时候大陆走到跟前,问我道:“李子,你为什么不用上次那招,增强法力观神光什么的,一下子看破布局结构,直接带我们出门?” 我犹豫了一下,把他拉到一边,原原本本说了上回最后的事情。我现在不是不能用,而是有顾虑。上次我用了法力,直接勾搭出来一个大眼睛,我不知道那是上古神兽还是某个邪神,反正不怀好意,看我的样子非常**,幸亏溜得快。可这次连怎么破循环时间还不知道,如果再勾搭出什么幺蛾子来,跑都没地方跑。我只有先琢磨出怎么破局,才能施法跑路。 大陆沉默了很久,最后道:“李子,你应该跟我说的。” 我特别特别抱歉,告诉他今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大陆点点头道:“这事儿另说。你说怕勾搭出幺蛾子,可是,幺蛾子已经出现了啊。” 我一愣,猛地一拍自己脑袋。对啊!幺蛾子已经出现了,要不然第五个人怎么来的。 不过想想又不对,那次是我施法以后出现的大眼睛。这次我啥都没干,说不定宁胖子进来的时候第五个人就已经在了。 大陆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我踹了他一脚,尽管说,哥哥不笑你傻。 大陆道:“我是个武夫,只能以武夫的思维去看待一件事儿,反正你别笑我。我就想了,我要是‘山流’,肯定特别讨厌别人来侵入我的空间,打扰我的清净。只要有来的,肯定灭了他丫的,对不对?” 我想了想,没问题,要我我也这么干。 “好,我刚刚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上次我们逃出沈总的那个山洞那么容易?而且之前沈总又sm又造什么元胎,从挖掘机那个门洞进进出出多少次了,屁事儿没有。我们也只不过被人活埋了,才不得已作法找出去的道路。理论上,如果没有人炸门洞,咱们轻轻松松也能出来,对不对?那咱们这次到底有什么不同,这回的‘山流’反抗得那么激烈,还派人出来耍我们猴儿?” 我继续点头,又感觉有什么不对,便催促大陆快讲下去。 “以我武夫性格,不论你来的是谁,我一定揍你丫的。我不出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沈总都骑脖子拉屎了,在里面闹腾了不知道多久,‘山流’都没出手。我觉得,不是‘山流’不想,而实在是没办法。就像上次我特想去帮乔二娘揍那个为首的特厉害那个杀手,可实在没办法,我1v3自顾不暇。” 我终于看清大陆的逻辑哪里不对,反驳道:“不对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洞是洞,‘山流’是‘山流’,现在我们对抗的是‘山流’布置在洞里的法术机关,不是‘山流’本身。机关并没有意识,它不可能有什么没有办法的时候,只要进入就会触发。我怀疑上次的洞‘山流’根本没有布置什么机关。” 大陆摇摇头:“你听我说下去。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不知道大眼睛的事儿,所以一直没想通。你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错觉:谁告诉你‘山流’离开这个空间了?” 大陆的话就像一道惊雷,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陆继续道:“你们说‘山流’是修真的狂热信徒,他们一定不会轻言放弃,或者有的根本就已经成功了。修真的事儿我不懂,也不知道要修多长时间。会不会有些‘山流’还在闭关修炼之中呢?就像沈总那个洞,大眼睛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古神兽,而是正在修炼中的‘山流’。他也许正在关键时刻,自顾不暇,所以咱们闹翻了天也没法出手,只能幽怨地看你一眼。” 这个思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山流”啊,修真啊,都是过去式,湮灭了。现代社会,也许有人在追随“山流”的脚步,也仅仅停留于研究者的角色。现在还有人想成为“山流”?脑残吧你? 可我没有想过,“山流”很可能是正在进行时。修真者的生命长度和修真的时间跨度,也许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们的尺度,很可能以千年为单位。这个确实在很多古籍中提到过,甚至小说、话本、戏曲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节,白娘子修炼成人动不动好几千年。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像耗子一样在山里和地底打洞,就是为了一个安全和清净的空间,万年不受打扰。 我梆梆梆拍着大陆的肩膀,激动地无以复加,示意他继续。 大陆继续道:“这个洞,很可能‘山流’已经成了,或者已经度过了最关键的时期,完全有余力进行反击。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没立时三刻要了咱们的命,反而像是没事儿似的陪着咱们耍猴。也许好几千年过去了,他挺闷的。要是我,也得多玩一会。” 我彻底傻眼,大陆的逻辑链之缜密,无懈可击,完全合理解释了一切谜团。他所有推论的立足点,都建立于“你搞我,我肯定搞你;我不搞你,因为我现在还没办法”这个最最简单的人性基础之上。越简单的推理起点,就越接近真相。唯一的假设,是“山流”还存在于洞中并未离开,而这个假设有大眼睛和第五人作为支撑。 我蹲在地上足足十分钟,翻来覆去思考着大陆的推论,腿蹲麻了都没发觉。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洞的“山流”想干嘛? 如果照大陆所说,它像猫捉老鼠一样,各种蹂躏玩耍,最后总是要一口吃掉我们。我们四个加起来的战斗力,在他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法力面前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那我们就这么放弃,直接投降? 大陆说:“我要是打不过一个人,而那个人目前看来只是想教训教训我,那我只有一条路:认怂。” 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神挡杀神,鬼挡杀鬼”都说出口了,现在认怂不免有些没面子。 大陆急道:“哎呦我的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你那点面子。有命在才能继续耍帅,你看那小妞都吓傻了,逃出生天才是重点好么?” 我虽然有点固执,不过终归是从善如流之人。我站起身敲了敲麻木的双腿,道:“行吧。咱们技不如人,特别是面对一个上千年的前辈,不丢份。认怂就认怂吧,不过,怎么认法?” 大陆也愣了,他说他能分析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至于怎么跟“山流”沟通,那是我的事儿。 我琢磨了一会,既然“山流”能派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混进我们中间,说明他能感知到我们。估计直接喊话他也能听见,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朝代的人,要不要用文言文。 大陆都快被我急疯了:“你傻啊,卡拉ok和扑克都玩儿了,就差大保健了,他还能听不懂你?” 第十八章 认怂 我一想也是,默默组织了一会语言,清了清嗓子,抬头朗声道:“前辈,不请自来,多有冒犯。我们俩,和那边那个小妞,是为了江湖义气前来救人——救那个打洞进来扰你清净的胖子。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出轮回,我立马找泥瓦匠把洞给你补好,保证再不进入。” 乔安娜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我,宁胖子听到我的叫嚷走了过来,也是一脸愕然。只有大陆举起大拇指表示ok。 我深受鼓舞,继续道:“前辈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们把那个胖子给你留下陪着你继续耍。要是有别的什么要求,前辈尽管提。我看这洞确实素了点,要不我给你弄套北欧家具你先住着,北欧的环保。什么液晶电视、苹果电脑都给你配上,wifi必须得有。哎,对了,前辈若是需要什么,现在可以淘宝京东,修仙乏了网络购物解解闷,劳逸结合嘛,可惜不在江浙沪不能包邮……” 大陆向我挤眉弄眼,我心领神会:“前辈若是不方便现身,也不打紧。把刚刚那位……那位……再派出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有话好好说。哎对了,前辈休闲的时候喜欢干什么,电影喜不喜欢?我给你弄几部好莱坞大片……”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就道:“前辈,看在咱俩同是修真一门,这年头世上修真的人比大熊猫还少,就算为了保留一线香火,也放我条生路吧。” 转头一看大陆对我怒目而视,马上补充道:“那是我发小,你也放了他;那边那妞儿,是我……是我女朋友,也一并放了。那胖子,你随便吧,看你心情。” 这回乔安娜对我怒目而视,我懒得理她。累死我了,一屁股坐地上,爱咋咋滴。 宁胖子总算明白我在干什么,呵呵笑道:“老弟,不厚道。不过,你为什么会认为‘山流’还在洞中?你们是不是了解到了什么?” 我不可能告诉他大眼睛的事情,这是我和大陆唯一的第一手信息。只说死马当活马医,第五人可能是“山流”的代理出来刺探我们的,那就说明这里的“山流”还没离去。 宁胖子思考了一会,摇摇头道:“不可能。近代研究者们的结论,神秘空间是死的,除了他们留下的法力,没有任何‘山流’依然存在的迹象。有些空间也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但最终的研究表明,都是法力引起的幻象,并不是活生生的生命。” 我心说就你们那帮棒槌,连观神光都不会,懂得个屁。但我也没争辩,只说先试试,不灵再说。 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乔安娜虽然不爽我瞎说,可也直往我身边凑,生怕第五人突然又冒出来。 又过了半小时,还是毫无反应。 大陆咂咂嘴道:“怎么办?” 我把背包一扔:“怎么办?凉拌!我先查一下书,找个最厉害的符咒,干丫挺的。” 先礼后兵,虽说知道法力水平不在一个层次,可让我束手待毙也真做不到。大陆也表示没意见,他非常现实,认怂不行,说明对方最终是要出手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拼死一搏是最好的选择。 拿出宁胖子给我的笔记,那些需要真炁的符咒统统没用,我没那个法力。就只剩下跟修仙有关的需要献祭的符咒了。那些需要生命或者四肢什么的符咒也不看,开玩笑,那样我还不如死在这儿留个全尸。最后只剩下两种只需鲜血的符咒,一种是“神尊显圣符咒”,大意是让修真者供奉的主神在这个世界具象化,能看到它的影子;一种是“不动明王稳心符咒”,大致的意思是让人在修仙的时候,稳定心神,不容易被干扰或者走火入魔。 大陆看了半天,撇撇嘴道:“就这个?啥玩意儿这是,有没有厉害点的,比如一个闪电劈碎了它。” 我尴尬地笑笑道:“有倒是有,雷电咒很平常,可我没有那么强的真炁,驱动不了。不瞒你说,前两天学习的时候我已经试了无数回了,一个雷电都召不来,反而全身那点真炁就像被抽空一样,得缓好一阵。” 大陆说那要不试试“神尊显圣符咒”,“山流”刚刚不理咱们,咱们就跟他主神沟通沟通,人家毕竟是神仙,也许好说话。 宁胖子说千万别瞎搞,真把这个洞激怒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还是再研究研究,稳妥一点的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我们在洞里“又”待了十几个小时,角角落落都看遍了,依旧没有头绪。随着24小时期限的临近,我们越发地焦虑起来。 期间我们碰头讨论了无数次,因为宁胖子不知道我们拥有的信息,依旧在“洞”的概念里打转,我们也不打算说破,因此双方鸡同鸭讲,根本没有共识。 我也偷偷问过大陆,是不是把这个信息告诉他。大陆坚决不同意,现在为时尚早,宁胖子诓我们太多次,不能信他,就算要说也得是最后一刻才说。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说要不我试试那两种我能驱动的符咒。“神尊显圣”就算了,我没打算偷看人家主神,风险太大,谁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不动明王稳心符咒”风险比较小,其实对我自身也有益处,毕竟是稳定心神的符咒,还能坏到哪儿去。其实我的私心是,能不能通过施法把第五人这个幺蛾子勾搭出来。 大陆明白我的意思,其他人都没招,也只能让我试试。 首先还是老套路:法力增强咒,然后观神光。 这次我用的时间要比上次少得多,洞里的光线也比上一次看得更加清楚,一阵阵的灵力波动扫佛着我的心灵,躁动的程度数倍于沈总的破洞。墙壁上的阵势图明显在进行扭曲变化,我生怕又出现一个大眼睛,瞧一眼可是躺半个月。赶紧用鲜血画出“不动明王稳心符咒”,瞬间我心明神定,灵力波动带来的不适少了很多,底气大增。 我能明显感觉到阵势图里有东西,它很可能是“山流”,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让我惊奇的是,现在它传递给我的信息,竟然是在犹豫。仿佛是在对我进行判断,有点吃不准,到底应该灭了我还是应该再看看。 僵持了一会,突然之间,“它”像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退了。瞬间整个洞的光线全灭,阵势图也恢复成了原样。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们三个更不清楚。洞里静悄悄的,突然之间,一阵喀拉喀拉的巨响,“开门”方向洞口大开。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放我们一条生路,还是一个陷阱? 直觉告诉我不至于是陷阱,以它的法力,用不着来这套直接能灭了我。但我也不太相信我的符咒起了什么作用,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攻击性的符咒,甚至可以说,很没用。 我舔舔嘴唇,试探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几个人唯我马首是瞻,我先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是四个人,才召集大家上路。 还是一路坑道,没有什么变化。出洞的时候,却是另外一个山沟。那种恍惚感没有了,我们确信,应该是跳出轮回了。 首先是赶紧回到农家乐,把洞口封死。一行人糊里糊涂死里逃生,都有点不可思议。然后就是抓住宁胖子,我要问他话。宁胖子这回也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告诉了我很多信息。 乔安娜的很多推测是正确的。“山流”是历史长河里很独特的存在,几乎每个时代都有,但总体数量非常少。他们要么极少露面,要么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据研究说有几个非常著名的历史人物,其实就是“山流”,最终下落不明,应该是进入了神秘空间。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漫长的时间推移,总有人注意到“山流”的存在,进而成为研究者。他们根据“山流”惯常隐藏于深山的特性为其命名,把神秘空间称之为“壳空”,并渐渐有了确定“壳空”大体方位的能力。 “山流”修真的途径五花八门,利用巫术献祭沟通主神获取能量的“恶修”居多,很少有不害人性命的“平修”,“善修”基本没有。好像主神特别容易感受到“恶修”祭品的召唤。 有些研究者单纯地只是进行研究,有些研究者则自己想成为“山流”,因此他们之间的争斗也非常多。宁胖子说自己是单纯研究者的代理人,他们现在有个相对封闭的圈子,信息共享,互相之间还比较友好。袭击我们的人应该来自另一批人。 研究者的层次之高,能力之强,超乎人的想象。有很多历史事件,就是双方争斗激烈化的反映。 随着研究的深入,特别是进入近代,研究者们发现,好像还存在着第三股势力。没有人见过第三股势力,这只是一种感觉,一个影子,要不然好多事情说不通。 比如,研究者们会互相争夺资料、争夺“壳空”,想独占它,但绝不会去破坏它——这很好理解,因为这些资料和“壳空”本身极其珍贵稀缺,没有就没有了,无法恢复。而历史上发生过数次大规模的毁灭性的文化事件,很多“山流”资源就此消失。以研究者超乎常人的高端身份和动员能力,竟然毫无办法。这只能说明,有力量在暗处阻止研究者的研究。 这类毁灭性事件,离我们很近的一次才隔了几十年。那次浩劫,几乎毁灭了一切,不光是资料、“壳空”全毁,连研究者本身也遭到了物理性的消灭。 幸亏近些年一次大规模的考古,发现了一批新的资料,研究者团队才缓过劲来,可是已经精锐尽失。宁胖子给我的符咒也来自于这次考古。 宁胖子道:“后来我们意识到,一些宗教,甚至一些小说、戏曲等文艺作品,人为地传播谬误混淆视听,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山流’。所以我们觉得,第三股势力可能是‘山流’创造出来的,他们不想人随随便便进入‘山流’的行列。目前我们只能认为,‘山流’极其排外,这也是他们没有师承没有后继的原因。” 我跟大陆对视一眼,只有我们知道,“山流”创造第三股势力的原因不是什么排外,而根本就是设置一道保险,因为他们仍在“壳空”之中! 我又零零碎碎问了一些问题。宁胖子说他是温和研究者的代理,怎么证明?把研究者说得那么高大上,真的假的?宁胖子说没问题,明天直接飞北京。事实上,温和圈子的研究者很想见见我,我受袭的事件他们很重视,这次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一帮人差不多48小时没睡觉,聊得口干舌燥双眼通红,都不行了。不过我们仨的精神都非常好,毕竟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站起来道:“大陆,还没去过北京吧?哥哥明天带你去看升旗。” 大陆刚想回嘴,可看着我张大嘴巴发不出声,整个人像见鬼一样。 我一阵眩晕。操!感觉又来了,我们压根没走出轮回! 第十九章 对话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身处黑黢黢的空间,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宁胖子已经布置了一些光源,好像没这么黑。 这种感觉有点像带了质量非常差的隐形眼镜,看什么都隔了一层毛玻璃,非常不爽,揉了几次眼睛也没有改善。我想莫非是48小时没睡觉,眼睛发炎了? 我等了一会,大陆和乔安娜还没下来。不能吧,我时间感知的能力也退化了?上次好像记得没这么久。 等了十来分钟,身边还是没有人。慢慢地,我发木的脑袋终于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壳空”! 这回我是真害怕了。以前不管怎么样,还有宁胖子,还有大陆。小妞虽然在“壳空”没啥用,也算多个活人多口气。现在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一个,别说想辙了,连抑制恐惧都做不到。 我抖抖索索在黑暗中缩紧了身子,连迈出一步都不敢。越是安静,耳朵里听到的底噪就越大,咽口吐沫像打雷。 就在我快崩溃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听到了“啧”一声,视觉听觉瞬间恢复正常,洞里也慢慢亮了起来。 我一看周围,空间不大,面前有石桌和石凳。这不是“壳空”,我到了哪儿? 正在疑惑,石桌对面一堆更亮一点的光线凝聚起来,不一会,就凝结成一个人型。我虽然看不清,可感觉到这就是那个“第五人”。 果然“第五人”是没有实体的,可他是怎么跟我们一起泡澡的?妈的,想泡澡有什么用。ta到底想干嘛? 正胡思乱想,“第五人”说话了:“你比想象当中要弱不少啊。” 我一愣,马上应道:“那是,前辈千年道行,我只是一个小学生。” 那个人型好像摇了摇头,甚至还带点笑意。 我立即举手道:“前辈,我提个小小的建议,你能不能现出原形,啊不是,现出真身。我现在看你糊里糊涂,眼睛不太舒服。” 人型道:“已经没有什么真身了。不过,也罢。” 人型继续幻化,终于成了普通人能感知的人类形象。不是我想象中的道骨仙风长须飘飘,倒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干瘦中年,一袭黑色道袍。 不管怎么样,有沟通就是好事,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走上前在凳子上坐下,喘匀了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辈你把我单独召唤来,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他淡淡一笑,反问道:“哦?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我的问题一箩筐,不过前辈你能说的自然会说,不能说的我问了也没用。” 他哈哈笑道:“你倒是挺聪明。你的智慧跟你修习的法力很不相称啊。” “前辈,有我就知足吧。世道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朝代的人,现在没人修真了。我这个样子已经被所有人当宝了。” 他明显表现出一丝落寞,点点头道:“我在下面不是一无所知,这点我清楚。世道变化得很快,现在的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说的这句话我能理解,古时兴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所以很多人修来世、修仙道,目的就是摆脱轮回。进入当代文明社会,生活普遍上要比过去好不知道多少倍,大家都在现世奋斗。修真秘法的湮灭只是外因,这才是修真一道没落的真正内因。 比如我,你说给我五百万和修真秘法二选一,我肯定不选秘法,谁知道真的假的能不能成,给我五百万就小富即安了。 我试探着问道:“前辈,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头道:“还不够长。刚刚你想的没错,修行的事情不要问我,我也不会说。” 我点头,想了一会问道:“前辈看起来应该完全有余力对付闯入的外来者,为什么没有对我们出手?上次我施法的时候,看到您好像有些犹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办?”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哦?你想我杀掉你?”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能被前辈看中,估计有点可取之处。” 他淡淡道:“本来是想一并处理掉。可你最后使出不动明王法咒,也让我有些意外。” “哦?前辈咱们修真一路有渊源?” “渊源谈不上。不过你之前说得对,这个世上真正会使用法术的人,真的不剩几个了。” 我心下大定道:“前辈是想为修真留一线火种?” 他哈哈大笑道:“世人会不会、想不想修仙,与我何干?我半只脚已登仙境,必将与天地共存万年万万年,尘世俗务我没兴趣去管。” 此话说得极狂,不过考虑到他的立场和实际情况,也确实有道理。这下就令人费解了,我会不会修真关他屁事? 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净碰上不好好说话的人,想问什么就不回答什么。好像就从那个狗屁沈总开始。咦?沈总? 突然之间,福至心灵,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闪现。于是我更加谦虚地询问道:“那不知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若能让前辈早日登仙,得见此景,也算我这辈子没白修。” 他见我上道,赞许地点点头道:“很好。若能早日登仙,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全凭前辈吩咐。” 他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道:“你等扰我清净,此处已不可久留。这样,你将我元神带离此洞。我指点你一处所在,换一地继续清修。” 哈!哈!哈!我没猜错! 他在诈我! 什么万年万万年,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干掉我们,都特么扯淡!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去封堵被我们打穿的洞,也没有能力对我们怎么样,只能搞点障眼法来糊弄一下我们。 跟沈总一样,他心里特别需要我的帮助,可惜顾虑太深无法明说,生怕我抓他的痛脚。 估计他现在怕得要死,想我赶快带他走。宁胖子说得对,洞被打穿了就“死了”,“山流”也会慢慢地随之消逝。之前他们无法跟“山流”沟通,就是因为真懂修真法术的人几乎绝迹,我这种弱鸡已经算是个异数。估计带他出洞也需要一定的法力,所以这个“山流”才会嫌我“法力太弱”。弱鸡又怎么样,我现在是他唯一的选择! 拿定主意,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我看我可以好好谈谈条件。 “前辈,不知道如何带你出洞呢?” “这很好办,我本无形。我教你心法一道,即可寄灵你身。” 要寄存在我身上?那不是跟异形差不多?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破胸而出,那我直接死翘翘。 “这……不太好吧,我觉得还是算了。不如我出去帮你找个法力高强点的修道者,你们商量商量?” 他愠怒道:“你认为你还有选择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呦呵,还跟我掉脸子。那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大家撕破脸皮:“前辈——我敬你一声前辈,大家客气,少对我呼来喝去的。你自己什么处境你也知道,‘壳空’已破,你还能撑多少时间你自己清楚。我烂命一条,你最起码千年的修为,啧啧,肯定比我值钱。” 他像重新认识我一样,打量了我一番,沉吟片刻笑道:“你很好,超出我的预期。以凡胎之身面对半仙还能想着反击,世道确实是不一样了。” 我撇撇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你们为了修仙,世间什么样的法律和规则都敢践踏,视人命为草芥,自私到了极点。你们的神、你们的道,根本就不是我们哲学和宗教意义上的仙道。我从根子上就瞧不起你们,所以也不会心存敬畏。 他坐直身子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哎,这个态度就对了。首先,我得先增加一下自己的精炁,让我从头修起实在没那个耐心。憋深山老林几十年,修得跟个骷髅似的,谁高兴,大好光阴等着我呢。眼前这个千年“山流”,蹭他几十年的法力,总不过分吧?那时候,我真是在当今世界横着走了。 他毫不犹豫:“可以。还有什么?” 我舔舔嘴唇,脑子转来转去:要钱?切,我自己现在就好几百万打底了,外面还一堆大佬排队见我,要钱也不问你这个地底的老鼠要。要女人更不可能了。 想来想去,我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脸色一变刚想发飙,我赶紧道:“我知道你的底线,任何关于你修仙的方式方法,一个字都不会问。我也不想知道。” 他脸色稍缓道:“我的身份也不可以告诉你。” 我点点头,首先是关于运送他出洞的程序和原理,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他毫无保留做了详细的解释,我反复确认没有问题。其次关于“壳空”,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倒是一愣:“你们不知道?我不是这个空间的创造者,只是一个使用者。” 卧槽!又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山流”不是“壳空”的创造者,他们只是从古书秘籍上学会了进入和使用的方法,其余的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