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生存手册》 上架感言 ·历时54天,这本《重生之嫡女生存手册》终于上架了!在此,请允许我对各位朋友表示诚挚的感谢,您的每一个点击、投票和留言都是支持我的动力!其实,作为一个新人作者,写文并不能赚钱,能够拿满三个月的全勤才是最实际的问题,原谅相思贪心上架了,我也是想在闲暇时间赚点零花钱。 ·同时,感谢女生网,感谢我的编辑,感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朋友们,你们的帮助和鼓励我都记在心里。 ·这本书自连载以来,承蒙各位的厚爱,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已经很欣慰了。希望新的一个月,订阅也能继续给力。 ·上架就意味着付费阅读,1千字收费3分钱,每1章只要6分钱。充值方式多样,可供选择,冲几块钱,每天都能看一本喜欢的书,一个月下来只要3-4元人民币,真的不贵,也不难。这几块钱,现在连一碗好一点的方便面都买不到。也许平时你压根就不在乎,可是如果你订阅相思的文,这将是对相思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充值详情,请见具体的网页:(相思还可以手把手教学!) ·网络文学vip收费制度建立已久,我作为一名小小写手亦不能免俗,我唯一能承诺和保证的就是,不会对不起大家的人民币。 ·愿意花钱订阅的读者,相思谢谢你,我会用我的作品来向你证明,你的钱没有白花。还没有账号的朋友,花1分钟时间注册一下,每天登陆和签到,都有鲜花和凸票,还能抽奖,或者哪怕只是留个言支持一下,我也是一样的感激。 ·我们大都有过分不清正版、盗版的青涩岁月,也都曾小小抱怨过一本书看到兴浓处却要收费,但天下毕竟没有白吃的午餐,读者阅读故事获得快乐,作者码字换取稿酬,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作为女生网的签约作品,本文最新最全的更新,以及我和读者们的互动交流都是在女生网,欢迎大家来女生网阅读、创作,实现梦想。 还有,叶凉凉要开始虐渣渣了,渣男渣女,极品亲戚,大家真的不看吗???重生,复仇,女强,宅斗,阴谋全都有,大家真的忍心不订阅看看么? 最后,真挚的祝愿各位看文愉快,相思在这里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一章 含冤而逝 明顺五年,叶蓁一袭正红色的凤袍,端坐在中凰宫的凤椅上,手中执着一盏茶,看着那碧绿色的茶汤,恍惚着失了神。 殿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巧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苍白,焦急的道:“娘娘,快去救救太子殿下罢,皇上派人抓走了太子殿下啊!” 叶蓁心里咯噔一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手一颤抖,茶盏顺势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跑至巧蓝面前,大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晓啊,奴婢只听说皇上把太子殿下带去了德容宫,奴婢担忧啊,请娘娘快些去救太子殿下。”巧蓝哭诉着,一脸恐慌不安。 今儿是叶蓁的表妹叶容的生产之日,皇上抓走了辰儿,哪有半分好事?叶容向来与她不对盘,她心一慌,立即跌跌撞撞的跑到叶容所在的德容宫,殿门外围绕着一群宫女太监,君承轩傲然独立,他一脸狠绝之色,双目盯着狼狈的叶蓁,不发一言。 叶蓁不顾宫女太监的眼中惊讶之色,她只关心辰儿怎的样了,他在哪?那么小的孩子,被自己父亲抓走,定是吓坏了。 于是,她抖着冰冷的嘴唇,“皇上,辰儿呢?他在哪?” 君承轩拧眉,别过眼,冷冷道:“在内室。” 殿门被人从里打开,王太医一脸惊恐之色,忙不迭的悲痛道:“皇上,容妃娘娘产下一子……”又顿了顿,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皇上,小皇子他,他疫了……皇上节哀啊……” 君承轩一愣,随即面色更是阴沉,好不容易盼得的儿子,他冷声道:“不是说,有了心头血就可了吗?怎么还会……” 他竟说不下去,为了这个孩子,他可是牺牲了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即使他并不喜欢君辰。 王太医闻言更是伏在地上,垂首哆嗦着身子,“皇上,娘娘体弱,撑了那般久,虽喝了心头血,但为时已晚。”说完,快速的抬眼看了下叶蓁,心里不安的又低下头。 心头血?叶蓁反复的念叨着几个字,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推开面前重重人肉阻碍,反复告诉自己不会的。 一进内殿,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那趴在冰冷地面上的小人儿格外显眼,辰儿面色苍白,嘴里还不住的吐着血沫,面朝上仰着,叶蓁跑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颤抖着几乎抱不紧辰儿。 她的泪无预兆的就流了下来,看着辰儿胸口处的一个大血洞,泣不成声,辰儿努力的睁大乌黑的眼睛,天真的问:“母后?父皇为什么要挖我的心?辰儿……好疼……”边说边又吐出一口血沫,血顺着嘴角流出一道血痕,辰儿终于熬不住挖心之痛,带着疑惑,痛苦,不甘,去了。 叶蓁放声大哭,手指轻轻的摸着辰儿白皙的小脸,用一如既往的轻柔的声音慢慢诱哄他:“辰儿,你快醒醒,母后带你走,你莫吓母后好不好?……” 君承轩走过来,背着手,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微微颔首,“来人,把太子尸首带走……” 叶蓁把辰儿轻柔的放在地上,站起身,疯狂的质问:“你怎么下的了手?辰儿可是你的儿子啊!……” “容儿难产,太医说要真龙天子或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方可救治,朕有何法?况且,太子为此而死,也是死得其所。”君承轩的话不带一丝羞愧,理所应当的语气。 叶蓁再也听不下去君承轩这般道貌岸然的话,指着他便骂:“君承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如今你江山已定,便要狡兔死,走狗烹吗?你可对得起我叶蓁!若不是我叶家,你哪得坐拥江山,安枕无忧?” 她叶蓁当初为了嫁给君承轩。不惜以死相逼威胁父亲答应她与君承轩的亲事,又以命威胁父亲辅助君承轩。 嫁给他又为了他的野心学会了出谋划策,学会了笼络臣子之心,学会了虚与委蛇,这些都是为了他,她把自己从个娇纵的贵族小姐变成了个精明强干的后宫之主。 现在她没用了,他也就毫不遮掩露出狠毒本性。 这些话无疑戳中了他的心,他无时无刻不恨朝中大臣暗自私语,这江山他是靠女人夺来的! 君承轩便冷下面容,手指着叶蓁,恼羞成怒道:“来人,给朕把这疯妇关入冷宫!” 叶蓁仰天大笑,泪水夹杂着凄凉苦楚的笑声,听起来甚是渗人,她被一群侍卫拖走,关入了所谓的冷宫。 靠在墙角处,目光无神的盯着地面来回穿梭着的老鼠,这些天,叶蓁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吃不喝,嘴唇惨白干裂,面容枯槁,发丝凌乱,一袭凤袍也脏乱不堪。 殿门被人推开, 叶容嘴角擒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拎起裙角,慢慢的走到叶蓁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若看一个蝼蚁般。 她很满意看到叶蓁如此落魄的模样,莞尔一笑:“四姐姐,你知晓吗?皇上追封我的孩子为太子了,而且,本宫马上就要母仪天下了。” 叶蓁皱着眉,痛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辰儿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要挖他的心?” 叶容走上前去,伸手捏着叶蓁的下巴,噗嗤一笑:“你真傻,你还信太医说的不成?本宫的孩子,本就是死胎,这只不过是我为了让皇上处死太子故意做的假罢了。” “为什么要这样?我叶蓁自认不曾亏待过你!”叶蓁痛苦的摇头,恍然大悟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双目瞪圆,像是要吃了叶容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三个月前父亲被诬陷与恒王一起谋反未遂,被君承轩下令处死。 一个月前,外祖父魏国公因有参与谋反一事,被剥夺国公爵位,全府流放边疆,永不得归京。 她叶蓁更是从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冠绝后宫的皇后,沦为了下堂妇,她一直不懂,明明温柔和顺的良人怎会心狠至此? “嗬!你以为皇上甘愿娶你?不过是父亲当初看君承轩也是个皇子,也不敢随意让我嫁给他,故而便宜了你,不然,你以为自己那么好运?这都是你欠我的!”叶容严词厉色道。 原来如此!难怪二婶总是怂恿她嫁给君承轩,原来她早有打算,将自己给叶容当挡箭牌,现在,她没用了,便要处心积虑除了自己。 “ 好了,李嬷嬷,你还不快进来?” 李嬷嬷灰溜溜的出现在殿门外,她高傲的仰着头,走过来,一脸讨好的对着叶容恭敬道:“容妃娘娘……” 叶蓁愤然的出声:“你!” 叶容微微一笑:“姐姐莫不是还天真的以为李嬷嬷是真心对你的?”眼神一冷:“嬷嬷,给我把她的眼睛挖了!” 李嬷嬷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只听得一声惨叫,叶蓁的右眼便成了一个血窟窿,流血不止。 李嬷嬷别过眼,把那右眼放在手掌里,讨好的问:“娘娘,可还要把那贱人的左眼也挖了?” 叶容眼珠一转,这么便宜她太不划算了,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便会意的递了根鞭子给她。 啪啪啪,鞭子一下下打到叶蓁身上,很快,叶蓁全身无一处完好皮肉,伤口冒出鲜血,叶容仍觉得不够,又让人送来了盐,全数撒在叶蓁身上,叶蓁痛的不住的怒吼,叶容便越发的开心。 李嬷嬷便谄媚道:“娘娘,不若让她尝尝十大酷刑罢,老虎凳,钉床可都准备好了!” 叶容点点头。 于是,“抬钉床” 钉床长五尺,宽两尺,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尖大小的的布满针尖般大小的钉子,叶蓁被几个宫女扶上了钉床,被她们推着自行滚动,发出了阵阵惨叫。 叶容看叶蓁浑身是血,嫌弃的倒退几步,稳住身子,吩咐道:“送她上路罢,本宫可是要准备封后事宜的,没时间与她耗着。” 叶蓁费力的嘶吼道:“本宫乃是皇后,你胆敢放肆!我要见君承轩!” 叶容冷冷一笑,道:“嗬,皇上可没功夫见你,皇上正忙着处理宁王的余党呢。”叶容说着,心里不由得埋怨着因为宁王君宁澜谋反一事,皇上已然忙的焦头烂额,幸得谋士出策,击败宁王,又忙于处理宁王党羽,竟有些时日不曾见她,不过即便如此,自己最终是笑到最后之人。 思及此,她嗤笑着从袖口里甩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皇后叶氏叶蓁,无才无德,善妒性恶,愧为六宫之首,朕心悲愤,赐白绫三尺!钦此!” 叶蓁仰天大笑,这才顿悟,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良人不过一直在演戏给她看,一直温婉和善的堂妹叶容不过是个美面蛇蝎。 可惜她愚笨,被这些狼心狗肺之人,蒙蔽了双眼,颠倒了黑白。 她,好恨! 李嬷嬷会意的点点头,一手死死攥住叶蓁的脖子,一手将盘子上的白绫拿起套在叶蓁的脖子上。 叶容凑到她耳边,低声喃喃道:“对了,忘了告与你,皇上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借叶家的势力,夺皇位罢了,可怜你自作多情,犹自不知。” 叶蓁瞳孔蓦地变大,费力的嘶吼一声:“若有来生,我定不放过你们这些贱人!我叶蓁死不瞑目!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李嬷嬷不耐烦的用力一扯,白绫撕扯着骨肉,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叶蓁直至死也睁大那只左眼,当真是死不瞑目。 叶容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摸着手指戴着玳瑁镶金宝石的指甲套,轻蔑道:“如今,这些荣华富贵可都是本宫来享了,咯咯……” 第二章 嫡女重生 松软舒适的大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以及耳边不停歇的小声交谈声,床上的少女终是忍不住手指动弹了下,接着缓慢的睁开了眼。 守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见主子醒了连忙齐声关切道:“四小姐,您莫乱动,当心伤口。” 少女一愣,面前这两个丫头不是绯红和妙蓝吗?怎么她们面相看起来如此青涩。 最关键的是自己分明已经被君承轩赐死了,怎的还会活着? 且这两个丫头早就在她嫁给君承轩后就被二婶随意打发出了府门,怎会又出现在此? 绯红见四小姐仍一脸呆滞模样,连忙嘘寒问暖,道:“四小姐,头还是疼的紧不是?可还有哪里不妥?” 头疼?叶蓁伸手一摸自己的额头,顿时传来一阵阵刺痛,且她的额头被一条帛布包裹的结实。她怎的会受伤? 妙蓝也焦急的问道:“四小姐,您没事吧?” 叶蓁缓缓摇头,目光打量着屋子,周围熟悉的摆设,以及身旁熟悉的人,都勾起了她心里一个奇异荒诞的想法,莫非,她没死? 目光顿时一冷,她缓缓开口:“绯红,如今是哪年?” 绯红诧异不已但还是恭敬的回道:“回四小姐,是大兴十二年。”然后又一顿“小姐怎的问这个?” 大兴十二年?那时候她才将将好十四岁,豆蔻年华,也是这一年她遇见了君承轩,这个让她后悔一生,凄苦一生的,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叶蓁颤着身子,咬着唇轻声吩咐:“递面菱镜与我。” 妙蓝也不知今儿四小姐是怎的了,怎么一醒来就有些奇怪,莫不是磕坏了脑子不是?她还是顺从的从梳妆台上拿起菱花铜镜递给叶蓁。 叶蓁看镜中印出一张娇小可人的小脸,有些苍白的脸蛋,圆圆的眼,乌黑的眸子,小巧的鼻子,如樱花般的唇,这都没错,错的是这分明不是她现在该有的模样。 她的脸早就在冷宫的恶劣环境中渲染成了枯燥若老妇般,再看她如今白皙的小手,这也不是才对,她经历了许多次磨难与后宫的尔虞我诈,历经沧桑怎么还会有这般娇嫩的手? 难不成苍天有眼,听得她心中殷切的誓言让她重生到自己十四岁模样,好让她也重活一世来惩罚那些人,让她改变自己今世的命格? 她何其有幸!既然如此,她叶蓁定不辜负上天期盼,这一世她决计会分辨是非黑白,让那些人得到该有的下场! 大兴十二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其中就包括她在贤妃娘娘的芳辰宴上遇上了君承轩,并由于他的温文有礼且潇洒风姿以及为她解困,更是让她叶蓁对君承轩芳心暗许。 又有二房加之煽风点火,她更是坚定嫁君承轩之心,如今看来,怕是君承轩早就盯上她的身份了,所谓的解困不过是个计谋而已。 可笑她痴心错付,犹自不知。 如今她已重生,决计不会再让君承轩和二房诡计得逞!那些欠她的,骗她的,欺她的,都要千倍万倍夺回。 她叶蓁,这一世,要活出自己的风采! 绯红见四小姐一脸愤懑之色,与妙蓝对视一眼,皆不知为何,只当是她仍为簪子一事心中不快,便不敢随意言语,怕殃及池鱼。 正当室内一片沉默,有一妇人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那妇人约摸四十岁左右,身着一件深青色对襟褂子,面色红润且面带笑容,腕间带着几个宽大的银镯。 她一见叶蓁醒了,立即快步走到床沿边,又扑在叶蓁的被褥上,硬生生的把原本伺候立在床沿边的绯红与妙蓝二人挤到一旁。 换上一副担忧的面色,欣慰道:“四姐儿终于醒了,老奴可是万分担忧四姐儿啊,如今可觉着头好了些?” 叶蓁见她努力作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若是前世,她怕早就被李嬷嬷这话感动的无以复加,以为她终是对她极好的念着她的,会扑到嬷嬷怀里诉苦。 不过如今,她只觉得心下一阵恶心,恨不得一巴掌挥过去,撕了她这张假慈祥的脸。一见她,似乎自己现今完好的右眼也传来隐约的痛意。 她伸手摸了摸右眼,不冷不淡的瞧了李嬷嬷一眼,并不搭话。 李嬷嬷心下也觉着诧异,以往四小姐见她来了,哪次不是亲热的缠着她撒娇抱怨。虽说四小姐娇一向纵惯了,但她李嬷嬷好歹是她的乳母且照料她这些年还不了解她的性子? 况且四小姐向来与她和善也对她依赖有加,何曾给过她半分眼色看过。如今却对她不理不睬的,真是不合常理,她不由得抬眼望着叶蓁。 只见叶蓁也在打量着她,且那目光冰凉似古井般平静无波不悲不喜仅是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李嬷嬷受不住这目光不禁的垂下眼,暗想道这四小姐是怎的了,为何这般瞧她,弄的自己好不自在。 眼珠一转,李嬷嬷已有了对策,她温声劝慰道:“四姐儿,莫不是还为那簪子恼火不快?依嬷嬷看啊,那簪子不适合咱姐儿戴,太俗气了些,还不若咱们姐儿时常戴着的金簪银簪子贵气。” 她只当是叶蓁还小家子心性,还挂念着那簪子。 叶蓁见她说的一板一眼的甚是有理,话里话外似乎都是为了她着想。 不过,李嬷嬷口中的簪子可不是一般的簪子。上好的羊脂玉镶金蝶簪可是难得的极品,却被她说成了俗气之物,还仍振振有词道仅有那些俗气不堪的金簪银簪才配的上她的气质,果真是对她前世的饰物认知有极大的影响。 “嬷嬷,我并无为簪子一事恼火,嬷嬷慎言!”叶蓁冷冷道,别过脸。 若是她应承了李嬷嬷的话,传出去人人定然觉着将军府大房嫡女小肚鸡肠,仅为一根簪子就大动肝火。她怎的能让这事让有心之人作为话题从而大肆炒作且坏了她的名声呢! 李嬷嬷讪笑一下,眼底到底闪过一丝不悦。四小姐竟然当一众年轻丫鬟面儿驳了她的面子且让她莫要乱言,传出去了那些丫鬟若是知晓了这事指不定会怎的在背后嘲笑她,自己也下了脸面。 不知这四小姐当真是才醒受了些刺激不是?还是脑子撞坏了?她决计不信叶蓁会如此冷漠对她,可她哪里知晓面前的四小姐已然不是那个任她搓捏的娇纵姑娘。 如今的叶蓁经历了丧父,失子,家破人亡,被人背叛,最后落得惨死下场的北楚国皇后,她只当是叶蓁才醒脑子还有些糊涂罢了。 李嬷嬷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叶蓁别过脸明显表示自己并不想听她多言。 她思索着,如今还不是最佳时机除掉李嬷嬷,先任她活些时日。 思及此,她遂缓和了语气,道:“嬷嬷,你莫多想,你向来知晓我性子的。” 李嬷嬷闻言,这才放下心。果真是,她知晓四小姐还是这软性子的,方才那番强硬语气定然是才醒过来脑子有些糊涂。 她面色一喜:“老奴省的,四姐儿的性子,老奴再清楚不过了。” 叶蓁微微阖眼,不想再看李嬷嬷假仁假义的伪装面孔,她怕自己忍不住斥责她,质问她,为何对自己如此无情? 到底是,自己识人不慧。 这厢,又有二等丫头碧儿掀帘走进内室,恭敬的道:“禀告四小姐,五小姐来看您了。” 叶蓁闻此一愣,双眸紧接着微微眯起。这场景这话语怎的如此熟悉。原来如此,她额头的伤口也有了解释。她犹记得上一世与叶容争夺羊玉脂镶金蝶簪子一事。 当初,那羊玉脂镶金蝶簪乃是皇上赐与她父亲叶蒙的赏赐物品之一。偏生她叶容见着了,很是欢喜,且因叶蓁母亲早逝,父亲虽有几个姨娘倒也难成气候,上不了台面,更不论执掌府里中馈大权的资格。 于是老夫人商议着便把将军府的中馈大权交给了二房,而父亲的赏赐之物向来是全数交与公中使用的,也是看在他将叶蓁寄托与老夫人与二房教养。 故而二婶私下做主直接将簪子给了自己的女儿叶容,那日叶蓁路过亭子看见叶容发间插这那羊脂玉镶金蝶簪子哪能不气。 况且她前世性子偏生不好,都是二婶与李嬷嬷惯养出的,李嬷嬷常告与她不必拘束自己想如何就如何,自己是将军府的大方嫡女且将军大人也对她疼爱有加,故而不必收敛自己的脾性。 二婶也不约束她,反而时常与她说她就该娇纵些才是。她那时候傻,真当她们全是为她好,也养成了娇蛮的性子吃了不少亏。 她当时二话不说就是要与叶容抢簪子,心中只想着那是她的东西,凭什么自己爹爹在外打仗劳苦功高皇上的赏赐之物却还落到她人手中。 叶容也不是个善主,到她手中的东西她也绝不松手。一旁的奴仆见两位小姐争执也不敢轻易上前,怕伤了其中之一,那可不好向老夫人交代。 遂在两人争执之下,叶蓁在叶容故意的伸脚使绊子之下,自己脚步猛的往前一踉跄,一头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头也破了血也流了,簪子却未拿回。 也就有了如今她头疼一事儿。 第三章 汤药赔罪 思绪收回,叶蓁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破绽。暗下思索,叶容可是要故计重施,自己正愁着重生后先找谁报仇呢,她就送上门来,当真是迫不及待啊。 叶蓁不吭声,静静思索,妙蓝却气不过的小声嘟囔着:“四小姐,五小姐害您撞破了头,还好意思来呢。” 绯红站在一旁,不敢随意置喙主子的事,默默的垂着头,她一向都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祸从口出的道理。 碧儿却等不及了,五小姐在门外候着呢,她虽说是四小姐的奴婢,可是在叶府谁不知晓二夫人执掌中馈,她们这些奴婢哪敢怠慢五小姐,这不是与二夫人作对吗,而且,自己平日里得了二夫人不少好处,心里自然更向着二房的,四小姐一向娇纵蛮横,平日里对她们也没好脸色,相比之下,还是二房对她们的小恩小惠便被无限放大了。 于是碧儿有些急了,口不择言催促,道:“四小姐,五小姐带着落霞姐姐在门外等候呢!” 叶蓁看了碧儿一眼,她穿着一件桃红色对襟褂子,下着同色的裙,脸搽了些胭脂,散发出些刺鼻的脂粉香味,脸生的不错,可偏偏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一双眼睛盯着叶蓁,并无半分闪躲,仿佛她天生傲气,没有半分身为奴婢的自觉与自悟。 这碧儿约是二婶的人罢,看不得真正的主子受苦受难,赶忙的催促她接见叶容,生怕不知她自己多么忠实二婶一般。真是个愚蠢之极的奴才!到底是二夫人会收拢人心啊。 叶蓁微微蹙眉,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上新搽的蔻丹,五指修长白皙,根根匀称,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千金小姐手。鲜红的蔻丹是把木槿花液捣烂成汁液,慢慢的一遍遍涂在手指上,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的包裹指甲。过程复杂,故而形成的蔻丹也鲜丽好看。 她在等,这碧儿可否顿悟出自己错在哪里?从而自己也能根据碧儿的醒悟程度,想着怎么惩罚她。 少女的脸白皙,双眸乌黑有神,那嘴角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不是一向的嚣张不屑之意,而是,微微的带着几分冷意的冷笑。她的眸子盯着碧儿,就犹如猎人盯上了猎物,只等待着致命一击,现在的沉默,只是为了等待那个最佳时机而已。 绯红直觉四小姐有些怪异,又看了她的脸色,心知不妙,这碧儿怕是要被四小姐责怪了,她一向擅长察言观色。 便蹙眉斥责道:“碧儿,你这是什么话,胆敢这般对四小姐不敬,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碧儿听后立即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太急躁了些,显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四小姐猜疑。 连忙跪下身子,垂首小声道:“四小姐,奴婢是一时着急,失了分寸。请四小姐莫要动怒,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叶蓁却勾唇一笑,这绯红有些意思。她这话表面上是为自己说的,斥责碧儿出言不逊冲撞了自己,实则是在提点碧儿她哪里错了救她一命。好在那碧儿倒不是太愚蠢,笨到无可救药。还知道即时收敛立即伏小作姿,恳请自己原谅。 她都这番做了,叶蓁也只好暂且饶她一命,不然明儿定然又会传出她苛待下人之责。 不过……绯红,还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的。 一个奴婢也胆敢抢在主子发话前出口训斥她叶蓁的奴婢,越俎代庖,当真是不把她这个四小姐放在心上。 叶蓁故作大方的挥手让碧儿起身,碧儿欢喜的起身眼含感激的向绯红看了看,绯红倒是做了个好人。 叶蓁不动声色淡淡开口:“绯红,想必你也应知什么是主仆之分吧?什么叫主子,什么叫奴才。” 绯红一听,面色一白。她没想到四小姐竟然看出了她帮碧儿一事。四小姐这话就是在告诫自己,自己永远是奴才,不要自作聪明,自己心里那小九九她都知道。 她素来聪慧,立即作态:“奴婢知晓,谢四小姐教诲。” 妙蓝与房内其她丫鬟皆大吃一惊,怎的四小姐一醒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她从不这般斤斤计较。怎的这回又是罚碧儿,又让向来聪慧的绯红也伏了低。她们看叶蓁的眼神也从不屑变为了探究,这四小姐到底是怎的了? 叶蓁看她们一个个惊讶表情也知了几分,想着叶容还在外面呢,她还没有上演好戏,怎会甘心呢,放长线钓大鱼,但若线放的太长,难免鱼儿不挣脱了勾。 她缓了缓眉眼之间的凌厉之气,娇嗔道:“你们这些丫头,还不快请五妹妹进来,非要让外人以为我叶蓁失了礼数不是?” 众人一怔,这四小姐前后变化也太大了些,怎的变脸如此之快!阴晴不定的,原先还是一副怒气模样,惩罚下人。现今又变得小女儿心态,娇气的质问她们。 碧儿自是不敢怠慢五小姐,低垂着头,也没了来时的傲气,连忙出内室请叶容进来。 叶蓁面上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静等着叶容进来演戏。 叶容在门外等许久,早就没了性子摆着张好脸。若不是娘亲再三叮嘱让她前来向叶蓁送汤药,显示自己的大方得体,宽容大度,为了堵住府上悠悠之口,她才不会来。 碧儿恭敬的引叶容进内室,难得乖巧的又退出门外尽自己的本分,她今儿险些出大错了自是知晓要收敛些的。 叶容自是不会关注一个丫鬟的神色改变,她用手拍拍自己的俏丽脸蛋,又回头像丫鬟婆子们瞧了一眼。 一旁的秀莲忙把自己手里捧着的木盘小心翼翼的递给自己小姐,且蹙眉大声道:“小姐,小心烫,真是,要是烫坏了小姐的手,我看谁赔的起!” 她在叶蓁的院子,一个丫鬟,敢旁若无人的大喊大叫,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叶府是二房的天下。偏偏又没人敢斥责她,二房,谁也惹不起。 叶容得意的一笑,接过盘子,慢慢的走进外室,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她指使留在院子里,等着那好戏登场,让她们进来闹事。 她努力使自己面带温和笑容,手中端着盘,盘中央放置一个描金彩绘瓷碗慢步走进来。 叶蓁正病殃殃的躺在床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见着叶容来了,吃惊的想起身迎她。 叶容见她如此模样心下乐开了花,面上却怯生生的瞧着她,柳眉微蹙,神色也是不自然,一副生怕叶蓁动怒的模样。 叶容今儿穿着粉红色的绣花上衫,下着珍珠白的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条乳白色的软烟罗,手上戴着明晃晃的几个赤金镯子,随着她莲步慢慢移动,叮当作响,偏生又生了张楚楚动人的脸,淡扫峨眉,白皙的肌肤若剥壳的荔枝般水嫩,再配上这般纯真的表情,当真是令人好生怜惜。 她的发间插着几支金步摇,以及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簪子,珠圆玉润的耳朵戴着红翡翠滴珠耳环。 叶蓁眸光一闪,也遂了她的意忙柔声道:“五妹妹,你这是?” “四姐姐,我不该与你抢簪子的,是容儿不对,姐姐你莫生气,今儿容儿是来赔罪的,我亲自熬的汤药,姐姐你快些喝罢,冷了药效就不好了。”叶容一脸真挚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都是为叶蓁好,甚至不惜贬低自己说是自己的错。 不过,叶容这般说,自己不该和她抢簪子,这不是拐着弯儿骂自己没有做姐姐的容人风范。做妹妹的尚且知晓认错且还把罪责抗到自己身上,她这个做姐姐的却处处显得小肚鸡肠,心胸狭窄。 还与自己妹妹抢簪子,传出去了,将军府大房嫡女不知爱护妹妹,心胸狭窄,品行不德,乃是大过。 不过…… 她怎能让叶容得意呢! “呀,妹妹,谁敢让你端着盘子来?这等粗活岂是你这个小姐干的。莫不是那个刁奴胆敢欺凌主子?你快些放下盘子罢!”叶蓁蹙眉一脸愤懑之色想要强行起身,绯红立即将她半扶起身,让她靠在自个身上。 叶容也觉着奇怪,若是平时,她要是提及羊脂玉镶金蝶簪子的事,又带来了汤药,依叶蓁的脾性定然是愤怒起身猛的一把将汤药撒到自己脸上,辱骂自己。 这般的话,自己也就可以明着去寻祖母告状,诉叶蓁作为姐姐的各种不是,欺负幼妹,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傲慢无礼、无理取闹,甚至将自己伤着了。祖母定是会动怒惩罚叶蓁的,也让叶蓁吃些苦头。 不过,今儿的事情发展怎的不顺着自己的意了? 叶蓁知晓她心中想法,当初她因为叶容提及簪子,心中怒火攻心,不经过思考便把汤药洒满叶容全身,结果老夫人竟然让下人杖责了她十下,且又训了她一顿,让她丢尽了脸面。她可没忘记当时叶容躲在老夫人怀中那明显的笑脸。 “四姐姐,是容儿自己想要来的,姐姐还是快些喝汤药罢。”叶容说罢颇有不容拒绝的意味,直接捧着瓷碗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沿。 第四章 巧化阴谋 叶蓁眸光一闪,看来,今儿叶容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喝这汤药了,好昭示她的宽容大度。 她从绯红身上微微欠身,让绯红去一旁侯着。绯红虽是不解四小姐是何意但仍是恭敬的走到一旁与妙蓝立在一起。 叶容已经端着碗走到了床沿边,叶蓁忙道:“妹妹,我自己来罢,不劳你喂我喝了。” 叶容心下不屑,谁要喂你喝了,真是不要脸之极,她可是二房嫡女,林氏掌上明珠,哪里伺候过别人。 又看叶蓁伸手来接瓷碗,自己也就顺势松了手。 哪承想,手上传来一阵被烫伤的痛意,火辣辣的烧灼感袭满心胸,她疼的欲斥责叶蓁,还未开口…… “呀,妹妹,姐姐没有端稳瓷碗啊,妹妹,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手吧?”叶蓁一脸歉意,不停的与叶容道歉,端的是一副真挚真情模样,又拉着她那只烫伤的手,急的面色苍白,倒是看着更加孱弱。 门外的五小姐的婆子丫鬟们听到叶容的痛呼声以及瓷碗摔碎在地的清脆声,不容多想,侍候叶容的一等丫鬟秀莲立即冲进内室,后面跟着的丫鬟婆子若鱼贯而入般一起进来了。 一时间,把叶蓁的内室挤的水泄不通。 叶蓁仍旧不住的拉着叶容的伤手与她道歉,期间不停歇的开口倒是让碧莲无法插口。 叶容想张口大骂她一通却苦于无理由,这些人看着,若是责骂她,定然是自己不对,偏生叶蓁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且不住诚恳的道歉。自己又不能因此甩她巴掌,根本就不能责骂她半分,只能暗自咬牙切齿诅咒叶蓁不得好死。 秀莲眼看着自己的小姐面色愈来愈白,以及她手背上红通通的一片和水泡,努力强忍着怒气,咬咬牙,她立即跑上去,终还是未失了理智,焦急道:“四小姐,我们五小姐手背烫燎出了这些水泡,你快松手让奴婢带五小姐回去诊治罢!” 她知晓,二夫人见着五小姐这般回去。她们这些丫鬟定要遭殃,不过现今还是先带小姐回去医治手伤才是正紧。 叶蓁这才仿佛恍悟过来,松开手,却又道:“秀莲,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故意烫伤妹妹的手?” 秀莲哪里还关心这个,只得随意应付句:“四小姐,奴婢不是这意思。还是快些让我带五小姐回去医治罢!”心里却想着分明就是四小姐故意的,可是自己一个丫鬟哪能说主子的不是。 叶蓁也不留她们,心知戏也演的差不多了,便又用手扶着额头,**出口,像是又头疼了。 妙蓝精明的忙跑过来,扶着叶蓁的身子,小声呢喃着:“小姐,都说了你身子还未好,偏生不听,现在好了。”明眼里是抱怨叶蓁不听劝,实则是在责怪有些人不安分,非要不请自来,来院子里闹这出,害得叶蓁头疼又犯了。 叶蓁却强撑着身子,仍旧面带焦急之色,口中催促道:“你快些带妹妹回飘香院,我晚些定来与妹妹和二婶道歉!” 秀莲见此,四小姐都这般关切五小姐,今儿估计是找不了她的麻烦了,便带着粗使婆子把叶容抱出了内室赶紧回飘香院。 李嬷嬷见着五小姐烫伤了,竟是比秀莲还着急,恨不得代替秀莲照顾叶容。这一番神色叶蓁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笔账,她迟早要一一与李嬷嬷算。 ………… 且说叶容回到了飘香院,二夫人得了消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她居住的留香院赶了过来。还未进院子,就听得自家女儿那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她面色立即一冷,眼光若刀尖一般扫过守在门外的几个丫鬟与粗使婆子,那些丫鬟何曾不知二夫人手段,且都抢着回答,一时间一片吵闹,众说纷纭,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夫人怒斥一声,道:“秀莲,你说!” 秀莲惨白了小脸,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从头到尾且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把责任全推到了叶蓁身上。 听罢,林氏勃然大怒:“你们倒是好样的!我让你们保护小姐,你们竟然如此不尽力。想来是我平时太宽待你们了,竟也一个个的不中用!看来,是皮痒了罢!” 使了个眼色,在一旁站着的苏妈妈会心的吩咐下人准备板子伺候。 秀莲她们更是吓的直跪在地上,口中不停的为自己辩解:“二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都是四小姐的错,二夫人饶命啊!奴婢知错了……”说的涕泪涟涟,语无伦次。 一旁的冯妈妈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林氏忍住怒火,自己贤明淑德,大方知礼的外皮决计不能有破损,不过这些丫鬟也不能轻饶! 她思索了一番,厉声道:“今儿饶了你们的板子。不过,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了你们!扣你们这个月的月钱作惩罚。” 秀莲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忙诺诺应声答是。 林氏进内室看见自家女儿一脸怒气,右手上一串红色的水泡,一旁的张大夫小心翼翼的帮她上止痛消炎的药膏。饶是这般轻手轻脚的动作,也惹来叶容的痛呼声,林氏听入耳中不知多心疼。 叶容抬眼见林氏来了,立即泪眼汪汪,面带委屈,憋着嘴,一副泫泫欲泣面相。张大夫上好了药也不多留,吩咐交代好了注意事项便恭敬的走了。 林氏把女儿委屈样看在眼里,一脸狠绝之色,恨声道:“容儿,且放宽心,娘亲决计不会饶了那贱蹄子!” 叶容这才缓和了脸色,扑到林氏怀中撒娇。 ………… 当晚,叶蓁还真是要去飘香院看看,不过,院里的丫鬟却讽刺似的道叶容不大好,四小姐你自己也还抱病在身还是早些歇息。且二夫人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院子,扰了五小姐的修养生息。 简单的来说就是逐客令,不过二婶口中的闲杂人等说的可是自己? 叶蓁并未多言,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对丫鬟说了句告与叶容自己曾来看望过她,并要她好生修养之意。 那丫鬟名叫环儿,是个三等看门丫鬟,性子也是泼辣的,当下不给叶蓁好脸子,只是随意敷衍了句便不理睬她。 狗仗人势,怕说的就是此类人罢。叶蓁也不在意,毕竟这丫鬟都是看主子的,且瞧她再能傲几日! 看看时辰尚早,叶蓁想着要去看望一下一直被她遗忘了的嫡亲哥哥叶桦,前世她被二婶挑拨与哥哥的关系,对自己这个哥哥向来不冷不淡的也不大关心。 可是哥哥却为了帮她不少忙,现今,重活一世,自己怎能不与自己亲哥哥好好相与,莫让九泉之下的母亲寒了心。 叶桦住在镜明院,离叶蓁居住的雅思院有段距离,于是陪伴她的绯红与妙蓝便劝她明儿再来看叶桦。叶蓁思量着现在不过是戌时,早的紧,仍旧要去镜明院,绯红和妙蓝自是跟着去的。 叶蓁走到镜明院门前便看见叶桦正在院子里耍剑,他身着一袭月牙白云纹镶金边锦袍,长发随意束起。 他练剑入了神,身旁站着的小厮见了叶蓁来了也是神色愕然,四小姐向来不来镜明院走动的,怎的今晚却来了。 叶蓁默默立在原地,一直等到叶桦走完一套剑法这才面上含盈盈笑意迎上去,叶桦转身一瞧是叶蓁,他也有些吃惊,楞楞的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言。 妹妹一直被二婶教的一向不与自己亲近,甚至还对自己不冷不淡的,但今儿妹妹却面带纯真的笑容瞧着自己,看的自己心里万分苦涩不是滋味,叶蓁这样的表情自己真是受宠若惊。 他很快的敛下脸上的惊愕,调侃笑道:“妹妹是来看我的?” 叶蓁顿时红了眼眶,叶桦只当是自己又是哪里惹她不快了,急忙忐忑不安地安慰道:“妹妹,这是怎的了?谁欺负你了不是?” 叶蓁摇头垂首,掩住眸子中隐约的水光。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哥哥,到底是关心怜惜她的。 走过来,伸手挽住叶桦的臂弯亲昵的撒娇,“哥哥,以往是我年幼不懂事,听信小人谗言与哥哥有了隔阂,哥哥,你莫气才是。” 见自己妹妹似乎有些长进,叶桦自是欣慰,他本来只叶蓁一个嫡亲妹妹,他决计不会与她计较的。 他伸出手轻轻且温柔的摸了下叶蓁的发髻,眼眸饱含柔情,温声道:“妹妹真是大有进益。” 这才,兄妹之间的隔阂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叶蓁拉着叶桦说了许多体己话,叶桦也扮演出一个知心哥哥模样耐心听她说,时不时的问几句。 许久,叶桦见时辰不早,吩咐叶蓁回去要好好歇息,修养身子。他的眼光始终围绕着叶蓁额头上的布条眼眸幽深如海难以揣测,似是有所言。 叶蓁了然,下意识的敛下眉目,道:“哥哥,你莫担忧这个,妹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叶桦点头,又叮嘱了她几句,大致是让她小心二房。叶蓁一一应下,又与哥哥说了些话,看天色已晚这才带着绯红和妙蓝离去。 第五章 讨好祖母 翌日,叶蓁早早醒了,便吩咐绯红为她梳洗打扮,自己又亲自挑了件湖绿色洒银丝长裙,让绯红绾了个流云髻,发间斜插了一支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简单又大方且不失优雅。 李嬷嬷愤懑的站在一旁,以往四小姐的衣着哪里不是她亲力亲为,如今全交给了那些丫鬟,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四姐儿,依老奴看,这簪子不好看,不若那支累丝金凤步摇。”李嬷嬷殷勤的将累丝金凤步摇拿在手中,作势要把叶蓁头上的簪子拔下来。 叶蓁目光深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微微颔首:“李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如此粗俗无礼。”又顿了顿,道:“嬷嬷,要恪守本分!” 李嬷嬷看她有动怒之兆,心下一沉,怎的了,这四小姐何尝这样对她有怨怼之言。 她甚是恼怒,自叶蓁小时便未与她顶过嘴,虽说她是奴婢,四小姐是主子,可是她对四小姐的哺育之情,也容不得这个从小被她捏在手里的丫头敢责怪自己。 便口不择言强硬的道:“四姐儿嫌弃老奴老了,都不听嬷嬷话了。” 叶蓁面上怒色一闪,这老货还真是不消停,时时刻刻挑衅她,她冷笑一声扬着下巴:“嬷嬷,想必你不是在管教本小姐吧?” 李嬷嬷面色一白,这才顿悟,自己方才的话乃是恼羞成怒不经思索说出口的,若是四小姐追究下来那还了得。 先不说她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主子的不敬之责,再者说她敢代替老夫人管教四小姐,这不是藐视老夫人的权威么,这个罪名可太大了。她心下无限恐慌,恨自己逞一时之快,险些犯了大罪。 她赶紧谄媚讨好似的干笑几声,夸奖了叶蓁几句,又拉着叶蓁的手,小心翼翼的开口:“四姐儿,方才是老奴有些逾越了规矩,可是,老奴也是为了四姐儿你好啊,老奴一向看姐儿长大,早把姐儿当作了自己的亲孙女疼爱。”说完,还不忘偷窥叶蓁的脸色。 叶蓁眸中神色变换了几许,终究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从李嬷嬷手中抽回手。 把自己当作亲孙女,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将军府大房嫡女岂是尔等恶婆子可以肖想的?还真是自作多情。 ………… 叶老夫人居住在东院的百寿院,平日里虽说叶蓁都要去百寿院晨昏省定,平素老夫人就偏爱二房三方,尤其是以前每次去见祖母时李嬷嬷就告与她,让她早些回来莫要多停留,说是老夫人年老无趣,不若回院子玩耍。 她想必是想让老夫人觉着自己是个娇纵蛮横,不知礼节且不懂规矩的粗俗丫头,难登大雅之堂。因此,老夫人更是偏爱二房的叶容些。 叶蓁带着妙蓝恭敬的站在门外,守在门外的方婆子见一向晚来的四小姐竟也破天荒的起早了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匆忙进内室报告老夫人。 叶老夫人才起身,听得方婆子来报,也是诧异不解,思索了一番挥手让她去迎叶蓁进来。 方婆子她们都是在老夫人身边生活的人,哪个不晓得见风使舵,忙毕恭毕敬的请叶蓁进内室。 叶蓁见叶老夫人端坐在牙床上,先给她行了个规规矩矩得体的大礼,又恭谦的开口:“孙女拜见祖母,祝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身着深紫色的对襟上衣,下着同色的宽大下裙,满头银发被绾成祥云髻,额头佩戴一条镶嵌着珍珠的抹额,耳朵戴着祖母绿耳环,看起来就是标准的贵族老妇人打扮。 老夫人略带丝疑惑,双眼不住的打量面前的少女,这叶蓁向来都是毛手毛脚的,何时学会这般懂礼节,又那么乖巧的行礼,没有出半点差错,得当端庄,又见她面相憨厚乌黑的眼睛望着自己,颇有几分纯真动人意味。 不由得软下心来,招呼她起身,随意找个话由问她:“怎的,四姐儿今儿来这般早来瞧瞧我这个老婆子?” 叶蓁闻此羞愧的低下头,轻声道:“祖母,以前是蓁儿不对,昨儿我梦到父亲训我,让我要好好孝敬祖母,万不可顶撞祖母。他说‘儿在外,难能亲身侍奉母亲’,蓁儿昨儿听父亲一番教导,若醍醐灌顶般,心下羞愧不已,想着以后定要听祖母的教诲,再不作个让祖母忧心的孙女。” 老夫人听她这般说,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笑意:“你如今也有进益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叶蓁察言观色,知晓祖母对她这番话十分满意,她羞涩的道:“祖母,蓁儿知晓了。” 叶老夫人乃是叶老将军的原配夫人,为叶老将军生育三子,分别是大房长子叶蒙,叶蓁的父亲,继承了叶老将军的将军爵位也自小学的一身好功夫,现今在西北塞外处领兵作战。 而二房的嫡次子叶照则是走文官之路,也是叶容的父亲。三房的三老爷叶启则是也走文官路子,虽不若叶照在官场得意,左右逢源,官途相对倒也是不错。 至于四房老爷叶贵,则是叶老将军的庶子,乃是当时叶老夫人怀叶启时让一个姨娘钻了空子,与叶老将军生下了叶贵。好在叶贵为人忠厚老实,无任何不轨心思,一向对老夫人言听计从,故而叶老夫人并不怎的刁难他,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叶老夫人平素又爱惜二房些,二老爷擅长哄老夫人欢心,林氏又是个能干的,且加上叶容很是黏人,懂得投其所好,平素又乖巧可人,常常哄的她捧怀大笑。 叶蓁双眼盯着叶老夫人面部表情,羞愧的小声道:“祖母,孙女有事做错了。”她知晓,二房定会先告状,依着叶容的性子,定然会对老夫人添油加醋的说都是自己的错,然后指责叶蓁身为姐姐,心思歹毒,容不下堂妹,好让老夫人更加厌恶自己。 如今,她要赶先机,主动向老夫人认错,给老夫人留下好印象。 叶老夫人会心一笑,“知错就好,切记,莫要再犯了。”她只当是叶蓁为和叶容抢簪子一事道歉,心下愈发觉着这四丫头愈看愈顺眼,忍不住安慰她几句。 “不是这个,祖母,昨儿五妹妹亲自端来一碗汤药说是与我赔罪,也不知怎的,竟也没奴婢近身伺候妹妹,然后,孙女未接好汤碗,把汤药洒到了妹妹手背上,害她被烫伤……”叶蓁满脸自责,双手也紧张的捏着袖边,又顿了顿看了看老夫人脸色,“孙女真不是有意的,孙女一向与妹妹感情深厚,怕只怕有人在中挑拨我们姐妹情谊。”句句诚恳,真心实意。 叶老夫人在后院侵淫了那些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哪能不知其中的蹊跷,她面色一沉给一旁的文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查查。 这时,门房进来通报二房人带着五小姐来了。叶老夫人点头,林氏带着叶容便走了进来,她边走愈觉着心下怒气难平,今早她还在自己院子里分发对牌,听得下人回报叶蓁去了老夫人院子许久未出,自己这才慌了神,忙带着叶容来看望老夫人,她可不允许府上任何姑娘抢了老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宠爱。 林氏一脸端庄的温和表情,迈着莲步,先给老夫人请了安,这才把目光转到叶蓁身上,那狠绝阴鸷的目光若毒蛇般,偏生她还顶着一张贤淑的脸。 “二婶,蓁儿给你赔不是了。” 叶蓁不慌不忙的给林氏行了个礼,异常乖巧。 林氏自是不能发作,只得应承下来,嗔怪道:“四小姐也真是,你和容儿向来交好,难不成婶子还会怪罪你不是?” 分明是她想怪罪却也苦于无好借口。 叶容瘪着小嘴,满脸委屈,眼中还包着隐约的泪珠,柔柔的娇声唤了句:“祖母,容儿手疼。” 叶老夫人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心都融化了,忙把她搂入怀中低声细语的嘘寒问暖。 叶容还不知收敛,见好就收,觉着还不满意,伸出白嫩却被白纱包裹严实的小手拉着老夫人的衣领,用水汪汪的明亮眸子瞅着她,眉头也紧蹙着,提高了声音:“祖母,你要为孙女做主。” “祖母,蓁儿瞧着五妹妹端着碗,伺候的丫鬟都不递把手,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是蓁儿让五妹妹作下人的活呢,蓁儿当真是有口难辩了。”叶蓁言辞恳切,句句在理,言辞凿凿,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林氏正要开口辩驳昨日之事,为叶容出气,不想叶蓁却抢着说了,让她占了先机,皱着眉,双眼不解的看了眼那少女。与往常一般啊,并无哪里不同,怎的今日变得有些伶牙俐齿了,难道是有人教她这般说辞? “老二家的,我向来知晓你是个贤良淑德的温顺性子,不过,也不能由着那些欺凌主子的贱婢欺负上了主子,这次,定要重罚她们。”叶老夫人是铁了心要整治叶容的丫鬟,一脸严肃不可侵犯,她一向注重家风,在此事上较为偏执。 第六章 初次交锋 林氏一听事情并未若自己所想发展,且老夫人还油生出了让她责罚丫鬟的事,自己怎可坐以待毙任其发展。 “回母亲,儿媳已经罚过那些丫鬟了,她们定然不敢再犯。”林氏忙解释道,并一脸懊悔的叹口气。 “二婶,现在五妹妹正是学礼节养脾性的时候,若是妹妹身旁都是些不尽心的人,妹妹又是个心善的,若是被欺负了怎生是好,二婶,要多费心才是。”叶蓁蹙眉一本正经的说,面色凝重。 “确实,蓁丫头说的对,容丫头平素是个纯真善良的性子,若是受了那些刁奴欺负定不敢告诉你。”老夫人若有所思的对林氏道,她下意识的同意了叶蓁的话。 “母亲,那些丫鬟都是儿媳亲自挑的,儿媳知她们的底,她们没胆量敢欺负容儿的。”林氏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状,心想这些丫鬟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哪里会有问题,可恨叶蓁这丫头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 叶蓁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垂首似不经意的喃喃自语:“但愿五妹妹不被那些人带坏,否则日后传出去,可是丢了将军府的脸。” 老夫人原本想息事宁人的,突的又听见叶蓁的小声嘀咕,不由得心下一惊。的确,她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倘若那些个丫鬟把她这个乖孙女带坏了怎生是好? 她加重了语气瞥了林氏一眼:“老二家的,我看你要回去好好整治一下那些贱奴,不然,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来动手!” 叶容在一旁听了许久,看祖母竟然听叶蓁的话,心下一急,张口就分辩道:“祖母,这关我的丫鬟们什么事啊?分明是四姐姐的错!就是她故意烫伤我的!” 叶蓁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盯着叶容看,乌黑的眸子里盛满失望之色,蠕动嘴唇艰难的吐出一句:“五妹妹,我以为,你是原谅了我,原来,姐姐在你心中就是那般的人吗?”她有委屈的红了眼眶,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叶容。 老夫人看一向乖巧可爱的孙女竟也这般口无遮拦,出口就中伤自己的堂姐,当真是没一点教养。她心下不悦,面色也严肃起来,下意识认为这和林氏平日的教育也有莫大的关联。 “快住口!你胡沁什么,你四姐姐是将军府大房嫡女,怎会故意害你!”林氏眼尖,发现老夫人面色不对,连忙出言斥责自己女儿,免得她再生事端,惹火上身。 叶容心有不甘的瘪着嘴,看着好生楚楚可怜,觉着今儿她吃了大亏,既没有让祖母为她做主,又没有惩罚叶蓁。她赌气似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眼光带毒似的射向一脸无辜模样的叶蓁。 老夫人疲惫的半阖上眼皮,叶蓁适时的又说了一句:“祖母,您莫气,五妹妹还小,是蓁儿的错,祖母莫气坏了身子。”她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带着几分认真的意味。 老夫人睁开眼,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几分赞赏的神色,她欣慰的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叶蓁的头,面色也慈祥了些:“你这丫头,到底是个好孩子。” 这边,林氏和叶容还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局面,那边,梦妈妈掀了帘子进了内室道三夫人四夫人带着小姐们来了。 三夫人四夫人和小姐们一进来,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先与老夫人行了个大礼,然后看见平日里娇纵蛮横的四小姐如今却也安静的站在老夫人旁边,且平素得宠的五小姐却是满脸怒气的与林氏站在一起,心下都有些懵了,一时间也不知怎的开口是好。 三夫人王氏穿着一件翠绿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素洁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系着细腰,端的是个文雅性子,脸生也是温柔,大方亲切。 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她性子温和,平素喜静,又因丈夫一向依附二房老爷身后,故而她一般对林氏客客气气,府中之事并不多言。 她今儿见林氏一反常态的沉默,有几分惊讶,不过她自是敛下心思,安静的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三夫人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叶萧,次女叶眉,倒也是圆满了。她平素多偏爱叶眉些,自己这个小女儿聪慧且有远见,她才不过十二岁罢了,却也懂得许多人情世故。 “母亲,今个怎的面色不佳啊,可是哪里有不舒服?”说话的是四夫人黄氏,她穿胭脂红对襟上衣,下着同色襦裙,腰系着同色的软烟罗,一颦一动倒是有些妖娆风姿。 她由于是小家门户的嫡女,向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又在娘家受过继母常年的揉捏,脾性也不大好,一向直言,泼辣的紧。 今儿她见老夫人不像往常乐呵呵的,面色似是不悦,又瞥见林氏也黑着张脸,便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只当是林氏犯了错,想要趁机棒打落水狗。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瞥了黄氏一眼,不出意外的看见她得意的神色,心下愈不舒畅了。 黄氏育有一女叶妙,这女儿倒是有些出息,不像黄氏愚笨不知且泼辣,今儿她明白的发觉祖母对自己母亲的不满神色,连忙为自己母亲开脱:“祖母,您瞧,孙女亲手给您绣了条抹额。”身后的丫鬟沫儿立即有眼力的递过一条精致的抹额,叶妙接过来摊开在手中,一脸期待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缓和了神色,看了眼抹额,碧绿色的抹额绣的很精致,可见叶妙的良苦用心。 叶蓁也好奇的凑过来瞧了一眼,赞叹一句:“祖母,三姐姐绣的真好看。” 老夫人这才应承了一声,身后的丫鬟花颜会意的接过三小姐手中的抹额也趁机的夸了一句:“呀,真是好看,老夫人戴着肯定很贵气。” “你们这一张张甜嘴哦。”老夫人嗔怪道,又把抹额拿在手中看了看,勉强的也夸叶妙一句:“三姐儿有心了。” 叶妙一听,心下一喜,面上便露出了淡淡得意之色,她娇美的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显得两颊的酒窝愈发动人。 她穿着曳地望仙裙,裙裾处用细密的针线绣出大朵盛开的牡丹,腕间戴着几个玉镯子,发丝绾成了飞仙髻,其中插着几支步摇与金簪子。 叶眉在心头冷哼一声,不屑叶妙这肤浅的把戏,自己也面带浅浅的温柔得体的微笑,上前一步,拉着叶蓁的手关切的问道:“四姐姐可好些了?头还疼否?” 叶眉一向以温柔知礼的形象示人,今儿她穿着淡蓝色垂地长裙,袖口处绣着朵朵云彩,愈发忖的她伸出的柔夷纤细白皙。 看她温柔的脸,软绵略带清甜的声音,叶蓁也同时心下冷笑,这叶眉,倒是会装,不知道还以为她多关心她这个堂姐,当真是上演个姐妹情深的戏码,她倒是会做人,是个有心思的。 “劳六妹妹关心了,我现下觉着好些了。”叶蓁觉着叶眉才是那个笑面虎,是个极有城府的女子,上一世她光与叶容在府里争斗,却不想忽略了叶妙。想必她也是个有野心的,不然又怎会与叶容联手,害得自己那般凄惨下场。今世,她要多防备此人才是。 “四妹妹,好了些还是要多多休息的才是正理。”叶妙也不容落后的说了句,她看出叶眉是个精明的,自己跟着她后面学着点总是没错的。 “多谢三姐姐挂心。”叶蓁面色平淡,并不因她们的问候而动容,仅是礼貌的回了句,在她看来,这些人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不值得自己付出真感情。 叶容双眼要喷火了,一双眸子来回的在叶蓁,叶眉,叶妙身上流转,她见不得叶妙叶眉这等对叶蓁的关切之意,都是些假惺惺的话,偏生自己烫伤了手,却无人问津,怎让她不气。 叶蓁明显感到后背脊一凉,她发觉到了叶容狠毒的目光,嘴角随即不着痕迹的勾了勾,眼中也闪过一丝冷意,这一世,她决计不允许叶容再猖狂有害自己的机会。 老夫人问可用了早膳不曾,众夫人小姐皆会意的答不曾,于是老夫人偏吩咐下去,准备了早膳留了她们一起吃。 丫鬟婆子忙碌的不停往桌上上端菜,有些粥食与清淡的菜肴,一切妥当后,老夫人便坐在主位上,动了筷子,这算是默许了其他人可以动口了。 老夫人身后的文嬷嬷贴心的为老夫人布菜,皆是些清淡且不油腻的素菜,叶蓁灵机一动,也顺手夹了筷子油焖茄子到老夫人碗里。 老夫人欣慰的一笑,给了她的面子,吃了几口,便夸道:“这茄子味道尚可。” 这一说,叶容也不甘落后,也忙着伸手夹了几筷子茄子给老夫人,笑着撒娇道:“祖母,你多吃些。” 老夫人微微点头,也卖了她的面子,这早膳吃下来,老夫人是吃了比原先多了些。 吃罢早膳,老夫人也不留她们,众夫人小姐也有各自的事儿便都回各自的院子。 第七章 收伏人心 叶蓁回了院子里,自己却在烦恼件事。很简单,自己缺银子使,虽说她作为嫡女小姐,一个月应是有二十两白银支配使用的,不过,中馈大权掌握在林氏手中,她以往只分配给叶蓁五两银子每月。以前她不在意,不过现今做什么不需要银子,她还要银子来打点丫鬟婆子疏通关系的。 她双肘撑在桌子上,手指弯曲一下又一下的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一旁的妙蓝不解的凑过来小心的问:“四小姐,你有什么心思吗?” 妙蓝是自己母亲生前留下照顾她的丫鬟,为人伶俐又善解人意,应是个自己可以相信的丫鬟,毕竟她相信母亲的眼光。 “妙蓝,你可后悔跟随了我?”叶蓁迟疑道,挑挑眉尖,等看妙蓝的回答。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真是折煞了奴婢,奴婢自小就看着小姐您慢慢长大,自是对您忠心不二的。”妙蓝一听立即跪在地上,嘟着红唇不高兴的回答。 “如今父亲远在塞外,我身边也只有你们陪伴了,既然你这般说,我自是信你的,快些起身罢。”叶蓁伸手将她拉起,对她亲切的笑了笑,又不动声色的瞧了绯红一眼。 绯红也是个有眼力劲的,她也忙开口道:“小姐真是多虑了,我们自是甘愿跟随小姐,无怨无悔的。” 叶蓁满意的点头,她知晓绯红是林氏当初指派伺候她的,说白了就是来监控她的,不过,尽然来到她这院子里,要么就成为自己的心腹归顺自己,不然,自己可不会对一个有二心的丫鬟心慈手软。 她也知道自己的雅思院中有不少二房的眼线,若上次事件的碧儿就是之一,李嬷嬷也是如此,且她还发觉三房也派了眼线过来,伺候她端茶送水的二等丫鬟梅香就是三房的,嗬!她不着急,她要慢慢的拔了这些眼线,拔了这些爪牙,慢慢来。 ………… 那厢林氏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坐在雕花白玉罗汉床上气的怒火攻心,恨不得把叶蓁碎尸万段,她的双眼带着熊熊的怒火,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皆吓得不敢出声。 一个穿着深绿色褂子的嬷嬷胆大的凑过去道:“二夫人,您莫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哼,叶蓁那小蹄子也不知吃了什么药,竟敢插手我二房家务事,还挑拨我与老夫人的婆媳关系,当真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林氏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痛快的骂出口,这好歹是自己的院子,不怕有丫鬟听到出院子乱嚼舌根。 “二夫人,您犯不着为这生气,若是想知道四小姐怎的转变这般大,问李嬷嬷即可。”冯嬷嬷恭敬的道,她一向为林氏出谋划策主意,林氏对她也颇为信任。 “也是,夏雨,你去叫李嬷嬷过来,就说我找她有些事。”林氏吩咐夏雨去唤李嬷嬷过来,她倒是要问问看这叶蓁是怎的了。 一旁的司茶忙端来一杯热茶递与林氏润口,林氏接过来,却放置在小几上,半阖上眼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一会儿,李嬷嬷便进来了,她先是毕恭毕敬的给林氏行了个礼,又琢磨着林氏的意图,一时间也没敢轻易出口。 “李嬷嬷,依你看,这几日,四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可是所为何事?”林氏慵懒的端起青花瓷杯,一手掀开杯盖,向杯中轻轻吹气,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二夫人,奴婢也不知晓,不过,依奴婢看,四小姐是有些不对劲但也还是老样子,一切皆在奴婢掌控之中。” 李嬷嬷万不可言四小姐已然变了个人般,对自己也不和以往般亲近,自己也无可奈何。 但她知晓,林氏从不养无用之人,若是知晓自己揉捏不住四小姐,定然是会弃了自己这个棋子,自己在林氏这捞了不少好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自是不会傻的断了自己的财路。 “那就好,李嬷嬷,你可得好好的教着四小姐,莫不要令我失望。”林氏抿了口茶,又吩咐司雪拿了个荷包递给李嬷嬷,算是奖赏。 李嬷嬷拿在手中,悄悄的掂量了下,却是不少银子,笑道:“奴婢定然会让二夫人满意。” 她这身份不能在留香院中多留,唯恐招来有心之人的猜疑,故而李嬷嬷又急匆匆的离开二房院子,回雅思院。 ………… 悠然院 王氏端坐在檀木椅上,手捧着茶盏,不紧不慢的品茗,心思却飘远了,这林氏不可能吃闷亏,四小姐哪来这般手段。 叶眉冷笑一声,眉眼间皆是不屑,缓缓开口道:“母亲,我看那叶蓁若不是以前作假装蛮横,就是撞坏了脑子,倒是把自己变精明了。” “哦?女儿你也这般认为?”王氏点点头,赞同她的看法。 “母亲,我看这将军府后院怕是要变天了,我们得小心叶蓁些。”叶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忖着她柔和的五官倒是生出了几分冷意。 “那可未必,静观其变即可。”王氏微微一笑,又抿了口茶。 “母亲?”叶眉不解的唤了声,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眉儿这般聪明,还需母亲明说?”王氏缓缓道,自己女儿这般聪慧,想必能懂才是。 “母亲是说?”叶眉眸子一亮,有些欣喜的提高了声音,又忙住口,笑意浮满面容。 王氏不可否置的微笑点头,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没让自己失望,不枉自己这般悉心培养。 ………… 四夫人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听得丫鬟回报今儿四小姐在老夫人那出尽了风头,还把二房母女俩气的个半死,心下不禁大快,忙吩咐绣兰中膳多准备些菜式,自己今个胃口大开。 叶妙见自己母亲把得意之色明晃晃的摆在脸上,心下暗骂愚蠢,她本就是庶女,也不得老夫人宠爱,又加上有这般不知好歹的母亲,真是欲哭无泪,气的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投胎到二房或三房夫人肚子里,也少受些窝囊气。 “母亲,你以后切莫与二房置气了,我们现儿讨好老夫人才是正理。” 气归气,面前的终归是自己的母亲,再这样,她还是要帮助母亲得些宠的,也是为自己着想,自己都十四岁了,上门提亲的人也有,不过大都是都是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莫不是些小门户嫡子,就是些大门庶子,都是登不上台面的,她叶妙不甘心一生如此了结,她要讨好老夫人,为自己谋个好归宿。 “我也知晓,不过,你父亲并非老夫人所出,她哪里会真心待我们四房?”黄氏叹口气,不可奈何的摊摊手,看自己的女儿也半分不比前三房姑娘差,相貌,品性皆是上乘,就是庶女身份拘着了她。 “母亲,这你莫担忧,女儿自有法子,你且听我道来……”叶妙凑到黄氏耳边低语一番,黄氏的脸色也兴奋了起来,果真还是自家女儿聪慧。 ………… 雅思院 叶蓁听妙蓝嘀咕道李嬷嬷又悄悄的去了留香院,她认为李嬷嬷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还妄想侍奉两个主子。 叶蓁却早就料到了,她面色平静,手中执着一杯热茶,不紧不慢的喝着,一双乌黑带着些许算计光芒的眸子遮掩在氤氲的茶气袅袅下,变得有些神秘莫测,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绯红站在一边,心事重重,是否要跟随四小姐,自己这般冒险背叛二夫人,会有什么下场?四小姐,真的值得自己跟随吗? 叶蓁头上的伤口也结了疤,布条也除下了,她对着铜镜望着自己的额头,伸出纤细嫩白的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额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颜一笑,叶蓁,这一世定要活出自己的风采。 “呀,四小姐,您看,大少爷送东西来了。”绯红惊讶的看到镜明院的小厮小方子手中拎着一个铁笼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叶蓁一看,笼子里有一只通身翠绿的鸟儿,羽毛饱满,鸟儿扑扇着翅膀,在笼子里上飞下跳。甚是活泼可爱。 “四小姐,大少爷给您买的鹦鹉,问您喜欢不?”小方子一脸讨好之意,今儿他跟着大少爷去了花鸟市场,大少爷见这鹦鹉倒是活泼可爱,便花了大手笔买下它,又吩咐自己送来给四小姐解解闷。 “大哥送我的礼物,我自是喜欢的。”叶蓁接过铁笼,隔着笼子逗着鹦鹉。 那鹦鹉也是通灵性的,竟张口就道:“美人,美人。” 妙蓝噗嗤一笑,娇嗔骂道:“小姐,这鹦鹉倒是个好色之徒。” 叶蓁思索一番,索性就道:“是极,不若就唤它色君子罢。” 小方子看鹦鹉似是知晓,不满的伸着鸟爪抗议,不由得打趣道:“四小姐,赐了个好名,鹦鹉很满意呢。” 叶蓁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递给小方子,淡淡道:“你且拿着,算是我的赏赐,不必推脱。” 小方子本想推辞,又听四小姐执着,便收下镯子告了声谢,便走了。 叶蓁又让妙蓝去寻些坚果来喂色君子吃,绯红笑道:“小姐,这鹦鹉倒是个有趣的东西。” 叶蓁但笑不语,只是盯着鹦鹉楞楞的出了神。 第八章 国子监 经过几日修养,叶蓁的额头伤也好了,本就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又加上滋补得当,修养的好,故而她闲暇时想起自己还要去国子监学习。 照理说,她作为一个将门嫡女自然无身份去国子监学习,但当今圣上却怜惜叶蒙劳苦功高,特赦叶蓁进国子监与皇子公主以及王公贵族的子女一同学习,这可谓是天大的恩惠,也是卖叶蒙一个大面子,也是在向天下昭示皇上对叶家的眷宠之深。安慰他为国卖力,争光。 前世自己在国子监不知受了多少的气,因自己嚣张不谙世事的性子,又加上自己向来不爱学那些迂腐难懂的书籍,少不得被那些同窗皇子贵族们笑话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俗之人。 她当时虽蛮横到底不敢与那些有权势的人争辩,便又听得林氏挑拨,索性从此未去国子监学习。 说到底,自己不爱学习的性子又一部分是林氏促使成的,当初自己还小,她便请了个先生在府里教她学习,那先生约摸是被林氏买通好的,竟教些晦涩难懂的知识,自己听后更觉着烦躁,又加上李嬷嬷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自己是个金贵的小姐,日后也无需考功名,故而不必学的那么认真。 所以,叶蓁现在的知识水平真是令人汗颜。 老夫人听得她要去国子监继续学习,很是满意的又夸奖了她几句,叮嘱她莫像以往一般毛手毛脚的,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叶蓁一一应是,便带着绯红妙蓝两人坐上老夫人亲自准备的马车,一路平稳的到达了宫中。 妙蓝与绯红皆无身份,也进不了皇宫中,只得规规矩矩的待在马车里,等候叶蓁下学,叶蓁想了想,叮嘱她们切勿轻举妄动,在这里,要记得“慎言!” 妙蓝与绯红皆应下,她们两个在一起,也好过有了个伴,不显得无聊了。 叶蓁下了马车,微微颔首,目光看向眼前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叠嶂,一眼不见底,宫廷幽幽,难怪有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真是形容的恰当。 国子监严格上不算是在皇宫内宫中,它建造在皇宫外围第三层宫殿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向来是认为读书之地,但求清净无扰。 在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显得格外辉煌,阳光照射下,泛着金闪闪的刺眼光芒,这就是皇家威严,神圣又不可侵犯,庄严却清冷。 国子监的教书先生乃是当朝有名的学士大臣傅老学士,听闻傅老学士未退休之前颇得皇上宠信,退休后又挂念北楚国的江山社稷,皇上感念傅老学士的精神可嘉,索性让他来国子监训导教育皇子皇孙,了却学士心愿。 时辰尚早,傅学士尚未到来,有些来的早的皇子公主们便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讨论叶蓁今日来一事。 “依本公主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四儿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出笑话,惹人生厌!” 说话的少女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露香公主,约摸十一二岁模样,梳着百花髻,斜茶着一支凤凰奔月钗,以及几支步摇,碎碎的流苏坠在两颊,随着她激动的言语,微微晃动,霎是好看,她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衣领衣袖口出绣着无数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浅白色的束腰带更是勾勒出了完美的腰身,她面目清秀,乃是佳人一位,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格外的难听,与她的娇媚面容格格不入。 “可不是吗,我听得她前几日可是闹了个大笑话呢,她作为姐姐,竟然与自家妹妹争夺一根簪子,还伤了额头,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一位穿着浅黄色洒银丝长裙,在裙摆处绣满了朵朵盛开的牡丹花的少女,附和着幸灾乐祸的道。 她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成亲王的嫡女君思颜,她向来见不得叶蓁这般粗俗无礼的女子,在她们心中,叶蓁就是卞京贵族小姐圈里一个异类,一个不合群的人。 “是极,是极,我还听说啊,她还曾……” 一时间,各种谈论叶蓁的声音此起彼伏,皇子们来了些兴趣,听她们少女在一起嚼舌根,且说的还是同一个人,这叶蓁到底是有多恶劣,多粗俗,多不堪,才会落得此下场。 “呀,你们快看,叶蓁来了。”有位少女惊呼一声,讨论声也就消停了些,毕竟,当着人面说她,她们可是有良好教养的皇子皇孙,做不到这般不要脸面。 但他们见到叶蓁的时候,个个也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甚至更有甚者用手狠狠的揉自己的眼睛,生怕看错了人。 叶蓁今儿一反常态的未着繁琐且老气的衣裳,未戴一些俗气的金簪银簪,倒是仅仅戴了白玉簪子,着了件月白色细褶百合裙,衣领处绣着精致素洁的一朵芙蓉花,袖口处也细细密密的绣了花纹,细腰被纯白色的腰带束着,配着她一脸的恬静表情,倒是生出了几分清冷孤傲之意。 她微微颔首,眉眼间自带一丝傲气,目不斜视,直直望着前方,高贵不可方言,像是谁也入不了她的眼,芸芸众生都仿佛在她的不可一世的骄傲眼光中被踩在脚下,不由得臣服。 她慢慢的迈着步子,走过来,动作不紧不慢很是悠闲自得,仿佛是在散步,终于,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顾众人的吃惊表情,自顾的坐在位子上,纤纤玉手翻着桌子上已然有些落灰的书籍,默不作声。 露香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对着叶蓁就道:“怎么?叶四儿换衣裳行为风格了?以为这样即可掩盖自己粗俗的本质?太可笑了。” 一众少女也忙回了神,又听得露香公主的叼难讽刺之话,皆带看好戏的心理等着叶蓁出丑。 叶蓁斜睨了露香公主一眼却毫不在乎她的这般挑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罢了,她还记得露香公主的结局很惨,被君承轩送去北疆当和亲公主,硬生生的病死在北疆的寒冷气候中,自己犯不着跟她置气。 “叶蓁,你现在学会忍了是吧?公主问你话,你敢不答?”说话的少女是宏亲王的嫡女雪然郡主,她向来与露香公主交好,同样看不起叶蓁,觉着她丢了全卞京贵勋嫡女的脸。 “我自是不敢。”叶蓁也不抬头,淡淡道了一句,翻来桌上的书卷,并不理睬她们。 在她心里,这些皇子皇孙的皆不过是一些无理取闹的孩童罢了,自己重活一世,不必与她们一般计较。 “好你个叶四儿,你为何不看着我说话,莫不是看不起本公主?”露香公主何尝被人这般冷落且敷衍,立即摆出自己公主的架子,毫不文雅的伸出手指着叶蓁的鼻子质问道。 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曾对她不敬?今儿叶蓁算是碰了她的逆鳞了。 “公主,叶蓁来国子监是为学知识的,并无与公主起争执的想法。”叶蓁这回倒是瞧了她一眼,又冷冷的道:“况且,公主这般盛气凌人用手指着臣女,臣女可是惶恐至极。” 这分明是暗喻露香公主仗势欺人,用公主身份欺压大臣女儿,传出去了,露香公主的蛮横名声定是少不了的,纵使她是皇家公主,也得在乎名声。 “你,好你个叶四儿,今儿看本公主不扒了你的皮儿!”露香公主一气之下,便口无遮拦,连扒皮这种残忍的酷刑也毫不避讳的说出口,可见她平日里看不惯的宫女们,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她向来得宠,故而从未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代表的可是皇家风范。 “公主,叶蓁不得不纠正公主的几个误区。其一,公主从方才开始一直未唤臣女名字,还取笑臣女,甚至为臣女起肮脏的绰号。其二,公主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皇家名声,怎可动不动若泼妇骂街般无礼,岂不是令人看笑话?其三,公主方才要扒臣女的皮,臣女不才,请问公主,北楚明律刑法有哪条表明可以随意执行扒皮之酷刑?且臣女未记错的话,当今圣上贤明有德,信服以德治人,以礼治天下,而公主作为皇室,竟也不作表率,还这般言辞,莫不是要皇上动怒不成,百姓也寒心啊!”叶蓁有条不紊的说着,一边看露香公主的脸色。 果真是,露香公主的脸先是白了,又转红接着又转青,颜色变化太多,瞧着真有一番滋味。 “叶小姐好生牙嘴伶俐,倒是个有本事的。”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似是有人慢慢靠近她。 那熟悉低沉又带着几分疏离之意的声音,夹杂着众人的嘈杂之声,却一分一毫全数传入叶蓁耳中,这声音,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叶蓁藏在衣袖中的手也不动声色的捏紧了,甚至指尖狠狠陷入了肉中,划出了一道红印,也未发觉,只是那张脸愈发的冷了。 君承轩,还真是……好久不见。 第九章 又见渣男 叶蓁那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明显的发觉自己的身子因那熟悉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怎的忘了,君承轩也是皇子,自然也会来国子监学习。 她微微的阖上眼皮,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慌忙的眼神,即使是徒劳无功的遮掩,她也觉着有用。 到底,……还是没调整好心态面对他? 不,绝不是,自己准备好了! 叶蓁骤然睁开眼,嘴角擒着一抹冷笑,淡淡道:“臣女不敢当,三皇子谬赞了。” 君承轩着一件深蓝色胸口绣着四爪蟠龙的锦袍,衣领口处绣有复杂的纹路,劲腰被白玉锦带束着,腰间还别着一枚玉佩,长发被玉冠一丝不苟的全束起,显得整个人精神百倍。 又加上自己本身生的俊朗逸致,玉树临风,卞京不少女儿家都将他作为当相公的不二人选,可见自己的相貌堂堂有多出众,不过,今儿这叶蓁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甚至隐约还带着几分敌意。 “哦?是吗?”君承轩走至她面前定住,一双狭长的凤眸无声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半晌才收回目光又看向露香公主。 露香公主是平昭仪所出,故而一向娇气些,今儿她见君承轩来了,也是长了胆子,伸手便拉住他的衣袖娇呼道:“三哥哥,你要帮露香出气,这个叶蓁实在不知好歹,敢辱骂本公主,对本公主不敬。” 叶蓁岂能如她所愿,况且有君承轩在场,自己更不能服软:“公主真是在作践臣女了,臣女并无对公主有不敬举动,还望公主切莫诬陷臣女。”平静的调子却莫名的带着些不屑一顾的情绪在其中,让人听了好生不舒服。 “好你个叶蓁,我要让父皇治你的罪!”露香公主冷不防的把皇上搬出来说,她以为叶蓁定是怕的,会向她求饶。 真是无头脑,皇上若是了解此事头尾,定是要勃然大怒的,自己皇家的女儿生的如此愚笨无礼。 “露香公主,不得无礼!”一声严肃且又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立即,露香公主也闻声肃然起敬的悻悻的闭了嘴。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傅老学士,他白发须长,约摸是有六十岁左右年纪,仍旧穿着一身学士官服,瘦老的身子弓着,背有些驼了,面上布满白斑,双眼也有些浑浊,但眼神却仍旧犀利,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他信步的走上讲桌中间,声音嘶哑却仍旧掷地有声的斥责道:“公主怎可当中与同窗起争执,且还口出狂言,到真是无公主的风范与教养,老臣惭愧啊,愧对皇上的信任,未能教好公主礼节。”说完,他有些感伤的瞅着露香公主。 露香公主哪能不知晓傅学士的意思,自己这个公主却是不能顶撞他的,皇上曾都是傅老学士的学生,更何况自己还是皇上的女儿,自是要注意言行。 她弱下气势,乖乖伏低,垂下头闷闷道:“学士,露香错了,不该如此。” “嗯,知错能改即可,公主切莫自责。”傅老学士挥挥手,然后照常上课。 叶蓁听他在讲桌前说的天花乱坠的,皆讲述的是北楚自开国至今的历史,她也难得的未曾与往常一般发呆出神,倒是饶有兴致的听了下去。 这边的露香公主还是不死心,悄悄的看着叶蓁,发觉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听学士的课,不知是她一人这般想,当下许多少女都惊讶叶蓁的行为,以为她魔魇了。 君承轩也有意无意的看了叶蓁几眼,他对这将军府四小姐的认知不多,不过听得她们说,叶蓁应是个不学无术的粗俗女子而已,但今日看来,并不全和传闻一般,有些出入。 他正当出神,傅老学士眼尖的发觉到了,立即出声毫不留情的斥责道:“三皇子请起身,三皇子方才可是在出神?想必是对我的问题有了答案了。” 君承轩大方的站起身,向学士拱了拱手,自信的道:“方才,学士说道一国之君遇到瘟疫之难,该当如何处理。学生以为,先将染瘟疫的百姓聚集在一处,将城门关闭,禁止出入,防止传染其他城,然后设置粥棚,每日分发粥食,派大夫前往,研究治瘟疫的汤药,此等。” 傅老学士赞赏不已的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法子。” 君承轩坦然的坐回位子上,一旁的皇子皇孙都有些钦佩的望着他,他本就生的俊朗,即使不笑也是很好看的。 叶蓁微微垂下睫毛并无表情。 这边,傅老学士准备继续上课,却有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傅老学士一见他,立即怒斥道:“六皇子,可是来的早。” 来人身着一袭大红色绣着祥云花纹的锦袍,甚至领口微微扯开,露出胸前些许春光,他的面容偏生绝美,有些阴柔,倒不像是个男子,反像位绝美娇艳的美人。 剑眉,一双桃花眼含着勾人的光芒,高挺的鼻梁,薄而绯红的嘴唇,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加上他无所谓的行为,活生生的是个纨绔子弟,不过,他却是个皇子。 且叶蓁明白的知道,六皇子君宁澜表面上是个无所事是的纨绔皇子,实则他也有野心,他的眸子的笑意终究未到达深处,仅是停留在表面,装给世人看的,他的放浪不羁不过是他完美的伪装罢了。 自己可记得上一世他差点谋反成功取代了君承轩当皇帝,只可惜事先被君承轩识破了,最后落的万箭穿心的下场,连个像样的陵墓都无。 今世,他还仍是这般结局吗? “呀,老学士,学生本不想来的,奈何母妃逼迫我来,没法啊。”君宁澜一脸不情愿,又暗自嘀咕句:“唉,本皇子正陪着美人呢。” 傅老学士一听美人两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皇上几个儿子 ,那个不是丰神逸俊,品性端正,仅这个六皇子竟敢白日宣淫,还敢在国子监这等庄严之所口无遮拦的说出,当真是无可救药。 傅老学士当下气的要吐血,按耐住怒火,他直言道:“六皇子真是不懂礼义廉耻吗?胆敢在此书香圣地说此混话,当真是让老臣与陛下失望。” 虽说六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但他一直不受宠,他的母妃本是云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他是个宫女生的儿子,且是当初云妃娘娘有孕,这才让宫女得了空,皇上宠幸了她,却也快速的忘了她,只当是一次风流韵事,不值一提。 谁料这宫女竟怀了龙子,也巧着生下了个男婴,这才有了君宁澜。 可惜宫女福薄,生子后便因虚弱而去了,没有享福的命儿,于是君宁澜就寄养在云妃娘娘身下,也算是添了个依靠。 他的性子向来乖张不按常理出牌,让人琢磨不透,又生的唇红齿白胜似女子,行为举止也是放荡不羁,且又偏生爱穿正红色袍子,自认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露香公主与一众少女皆等着君宁澜的笑话,在她们心中,六皇子虽说姿容绝美且生性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到底是个不长进,不受宠爱的皇子,以后定然也无大出息,索性常常在背地里讥讽他,诋毁他。 “学士,您老误会了,本皇子口中的美人乃是一条竹叶青,是昨儿刚得的新宠物,并非是真正的美人。”君宁澜笑吟吟的解释道,还不忘看傅老学士那慢慢变色的老脸。 他的笑极其邪魅而张扬,桃花眼半眯成了月牙状,忖着绝美的面庞倒是一点也不突兀,难怪有人曾评价道“眉目若画,俊美无俦”当真是一点都无说错,他真堪称妖孽。 “六弟莫在此放肆,还是回座位罢。” 第十章 君宁澜 “六弟莫在此放肆,还是回座位罢。”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充斥着淡淡的不悦之意。 说话的是个面容严肃的少年,他身着紫色锦袍,双手背在身后,眉眼间倒是与君宁澜有几分相似,他正是云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当今五皇子君莫离。 他面容倒也是俊美,不过比起君宁澜的妖艳,君承轩的俊朗倒是略逊一筹。 他每次见自己这个弟弟,都颇有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个没用光有副好皮囊的东西。若不是母妃让他好生忍耐自己的脾性,他早就不对君宁澜好声好气,也不知母妃打什么如意算盘。 “是极,六弟,快学检了,你不多学习,怎的对的起傅老学士的孜孜教诲。”君承轩也淡淡道,语气明显带着不屑。 “学检,与我何干?索性本皇子也是个倒二的命,仔细也有叶蓁那丫头垫着。”君宁澜笑的愈发妖艳,一双桃花眼里似乎也有星点笑意,他仔细看了一圈这才发现静静坐在位子上看书的叶蓁。 叶蓁手指微动灵活的翻着书卷,似是与世隔绝般面容宁静,与以往的嚣张蛮横的表情倒是大相径庭。 学堂笑开了,只因君宁澜的一句话,而那叶蓁仿佛置身事外,不悲不喜,不露半点破绽。 君宁澜的眸子眯起,脸上的一惯轻浮的表情也尽数收起,他对这叶蓁倒是起了几分兴趣,摸摸精致的下巴,他又调侃道:“叶蓁,你怎的不说话?害怕了?” 他无非是要激起自己的反应,叶蓁暗想,索性回了句:“并无,六皇子多想了,叶蓁本就是学堂垫底的,确实没错……” 她抬眼快速的看了君宁澜一眼又飞速的低下头冷声道:“不过,既然叶蓁来国子监,就是来学知识的,故而说,叶蓁以后未必会次次为皇子作垫底,毕竟,人都是好面子的。” 君宁澜被她的话噎到了,楞楞的一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叶蓁丫头,那本皇子也因努力才是,本皇子可想要永远压,着,你。”压着你这三个字过于暧昧,他又加重了这语气,倒是让人浮想联翩,偏生君宁澜又是个平日不正经的主儿,在场许多少女皆红了脸。 “肃静!你们还把不把我放眼里了?”傅老学士这才慢悠悠的出口,方才他听得叶蓁一番说辞颇为满意自豪,到底是叶将军的嫡女,没丢了她父亲的脸,以往虽调皮些,但如今看着倒是有长进了。 傅老学士上完了今天的课程,又布置了些任务,看了看天色先与学生们行了礼又等着他们还了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下学了,叶蓁也如往常般起身准备走,君宁澜却挡在她面前,也不言语,仅仅用他那双流潋溢光的桃花眼瞅着她,嘴角也带着莫名的笑意。 叶蓁悄悄的往后挪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她知晓面前的少年并不是那般纯良无害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全身都隐约散发出若罂粟般诱人犯罪的危险气息,稍微不慎,自己可能万劫不复。 “你怕我?嗯?”君宁澜却不怀好意的更近一步,挑挑眉尖。 “皇子威严,臣女自是怕的。”叶蓁丢下一句,也不等身后之人回答,忙疾步走了。 君宁澜站在原地,双眼神色晦暗不明,哪有半分轻佻的神色。 …………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叶蓁卸下平日的伪装,拉拢着眼皮,似是疲惫的要睡了。一同来接她的还有绯红与妙蓝两个丫头,她们只能在宫外等待她出来,她们两个不停的交头接耳嘀咕着趣事儿,叶蓁也睁开眼听她们谈论。 妙蓝笑道:“小姐,那国子监学习可好吗?奴婢好生羡慕。” 绯红也笑了:“肯定的,国子监里可都是些天潢贵勋,哪里都不是些贵人?咱们小姐可真是有福气。” 叶蓁见两个丫头愈说愈激动,弄的自己不像是去学习,倒是去享福了一般,摇摇头,叶蓁准备假寐。 叶府 林氏端坐在白玉雕刻而成的罗汉床上,心里又在想事儿,冯妈妈劝慰道:“二夫人,您仔细歇歇,心事重了,对身子不好。” 林氏叹口气,有些郁结:“冯嬷嬷,叶蓁那丫头一日不除,我心结便一日不解。” 正巧二老爷叶照归来,他正从扬州归来,满脸风霜,一身风尘仆仆,刚想回林氏这方梳洗一番,又听得林氏说自己的侄女,想了想,又走进去朗声道:“你又不消停些,这是又想做什么?” 他对于林氏时刻想算计大房的行为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他也想大房衰败,最好落得七零八落的,他在官场上次次被同僚上司拿来与大哥叶蒙对比,早听厌烦了那些实则是通过自己恭维自己大哥的话调,他巴不得大房凋零,叶蒙一家破败。 “老爷,你回来了?怎的也不差人通报妾身一下,好歹让妾身打扫一下内室。”林氏见自己丈夫回来,一脸喜色,忙柔声细语用脉脉含情的眼神望着他,一脸的柔情蜜意。 “这倒不必,我自是不缺人伺候的。”二老爷还穿着灰尘满满的官袍,林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咬着牙,作大度,忍住心头怒气道:“那妾身吩咐丫鬟准备热水,老爷你好好沐浴一番罢。” “嗯,对了,夫人,我忘了告与你,刘大人送给我一个美妾,你且给她安排个屋子住下。”二老爷有些心虚的说出口,又提高声音表示是刘大人送来的女子,不可怠慢她,且自己又是一家之主,不必看林氏眼色,索性就去沐浴了。 林氏气的拂袖将面前的茶盏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入耳,仍不解气,嘴中也肆无忌惮的骂骂咧咧:“竟然又带个贱人回来,还把不把我放眼里了。” 冯嬷嬷不以为然的笑了下,又小声的劝慰林氏道:“夫人莫气,这贱人入了院子,还不都由着你搓捏?咱们照常做即可。” 林氏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又换上以往的贤淑面色,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低声吩咐道:“冯嬷嬷,你亲自找个丫鬟,送去给那新来的,记得,要找个有心眼的。” 冯嬷嬷应下,便出去找丫鬟。林氏的眼中布满阴鸷之色,既然你敢来二房,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 叶蓁回了叶府,也不着急回雅思院,想着先去看望老夫人,与她拉近些关系,勾起老夫人对她的怜惜,这辈子决计不能再让叶容得了先机。 缓步走近百寿院,叶蓁有些惊讶的发现今天百寿院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忙碌,平日里照顾老夫人的喜兰也站在门前翘首以待,不知在等待谁来一般。 叶蓁眼珠一转,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望着喜兰一脸期待之色打趣道:“喜兰姐姐,院子里这般热闹,可是在等我来吗?” 喜兰一愣,被四小姐这话弄的不明就里,随即反应过来,也逗她道:“可不是吗?等四小姐来呢!” 一旁穿着绿色罗裙面色清秀的喜云正端着茶水往内室送去,听见她们的玩笑话,也笑着解释道:“哪里是啊,分明是二老爷回来了,老夫人吩咐喜兰在门外侯着呢?四小姐莫站着,快些进来吧。” 叶蓁心里像是被块石头压着般,沉甸甸的,原来是老夫人平日里最疼爱的二老爷归来了,难怪百寿院一片热闹。既然二叔回来了,自己也好歹去会会他。 便巧笑嫣然的道:“喜兰姐姐慢慢等二叔,我可先去见祖母了。” 喜兰点头,叶蓁便随着喜云进了内室。 叶老夫人正坐在黄梨花木椅上,半阖着眼皮假寐,实则在等待二儿子来看望自己。 这会儿听得有人的脚步声,只当是二儿子来了,忙睁开眼,准备抱怨他几句,却不想是叶蓁来了,一席话便要说未说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弄的她好生难受。 叶蓁把老夫人的失望神色一点一滴全不漏的瞧在眼里,果然是二儿子回来了,到底是不一样的。 心下冷笑一声,面色却未显露出半分不悦,她仅是疑惑的用眸子瞧着老夫人,也不说话。 “蓁丫头,你这般瞧着祖母做什么?” 第十一章 二老爷 “蓁丫头,你这般瞧着祖母做什么?”叶老夫人嗔怪的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并无不妥之处。 “祖母,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当真没错,祖母今儿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年轻了不知多少倍,都可以作蓁儿的姐姐了。”叶蓁笑盈盈的道,又走到老夫人面前乖巧的站着,那姿态教人看着,好不心疼。 “你这鬼丫头。”老夫人微微冷声说了句,又有些高兴,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被孙女这般夸奖,哪里不心里乐滋滋的。 又看四丫头这般惹人疼爱,遂伸手把她招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她。 “你说,祖母有甚么喜事?”老夫人低声询问她,脸色也极为平和慈祥。 叶蓁狭促的笑了笑,道:“祖母,方才我听得喜兰姐姐道二叔回来了,这不是喜事吗?” “你这丫头哦,真是大胆敢打趣你祖母。”老夫人半责怪半无奈的叹口气,却并无责怪叶蓁的意思。 叶蓁见时机已到,蓦地变了脸哀戚的喃喃自语般的小声道:“祖母,孙女见二叔回来了,我也想父亲了。” 她原本就是想着不能让二叔一人占据祖母的心,适时也可提及一下父亲,让祖母记得自己可还是有个大儿子在塞外为国争光呢,不可偏心太明显。 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老夫人似是也被勾起了对大儿子的担忧与挂念,面色也有些哀愁,不复方才的喜色。 二儿子三儿子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平安无事。只有大儿子远在塞外荒地领兵作战,也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有多少伤。 于是,想着想着就把对大儿子的爱意转移到面前的孙女身上,伸手摸了摸叶蓁的发髻柔声道:“蓁丫头莫难过,这不还有祖母吗?再说,你父亲年关会回来的。” 见面前的蓁丫头一脸失落,眼眶也因为委屈红了些,小嘴瘪着,清秀的面容粉嫩的,乌黑的眸子清澈,老夫人最爱这双眼,与她大儿子如出一辙。 叶蓁见目的达成,也拿捏够了,老夫人成功的被她暂时转移了对二老爷的期待,也不再作委屈样,破涕而笑,近乎撒娇的伸手缠着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这可是你说的,要疼爱护着蓁儿的,不许赖皮。” “那是自然,祖母哪里会骗你。”老夫人把叶蓁抱入怀中,又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上演一出祖孙天伦之乐的戏。 一旁的文妈妈见祖孙两个相处融洽,又见四小姐有本事能不动声色的将老夫人哄的开怀。 更难能可贵的是四小姐竟然成功的将老夫人由等待二老爷的急切心情引到思念大老爷的哀愁挂念情绪上,当真是不容小觑。 看来,四小姐日后定是大有出息。 她也借机示好,忙出声道:“四小姐真是个可人儿。” 叶蓁知晓文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也浅笑着答道:“文妈妈也取笑我,祖母你看啊。”这甜甜的声音加上撒娇的语气,老夫人更是心快化成一滩水了。 “老夫人,二老爷来看您了。”碧环打帘而入,有些激动的神色惹来了叶蓁的怀疑,照理说,碧环明明是老夫人房里的人,却对二老爷来看祖母之事格外激动,想必二房私下对她是极好的。 老夫人倒是毫无察觉,面容露出欣喜之色,叶蓁知晓一时半会老夫人是不可能完全的听自己几句话就动摇对二老爷的喜爱,没关系,自己还有招呢,慢慢来。 二老爷走进来,先是不着痕迹的向碧环看了眼,碧环忙转身就走,叶蓁没忽略她眉眼见的笑意以及面上暗含春色。 原来,二叔与碧环有一腿,她的乌黑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嘴角也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来,这个碧环倒是有些用处。 “母亲,孩儿不孝啊,这时才来看望母亲,实在是一路上风尘仆仆,衣裳太脏,恐母亲瞧了心下难过。”二老爷身着一件深紫色家居锦袍,有些发福的肚腩微微凸起,偏生他又用腰带紧紧束着,看起来甚是滑稽。 老夫人这会儿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二儿子了,忙起身想要靠近些看二老爷,深怕他瘦了,出门在外吃了苦。 叶蓁眼眸闪过一丝讥讽,果真是二叔一来,祖母就方寸大乱,不知何为理性了。 到底是二叔才是老夫人的软肋,自己可要好好把捏这个,越是狠狠的让二叔变得不若祖母想的那般孝顺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祖母才会对这个疼爱的儿子死心。 她要的就是二房破败,二叔,二婶,叶容皆不得祖母宠。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先对不起她们大房的。 “蓁丫头,你都长这么水灵了啊?”二老爷发现侄女也在这里,夸奖之词毫不犹豫的出口。 叶蓁只觉着恶心,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娇羞的装傻充愣:“二叔,你不过是去了几日光景,蓁儿哪里能长这么快啊。” 她不愿卖叶照这个人情,却也巧妙的利用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女身份说了这话,想来就算二叔有气也不得发,毕竟,他作为长辈,岂能与小辈置气,况且又是无心之言。 “哦,对,也是。二叔逗你玩呢。”二老爷尴尬的一笑,又转开话题与老夫人交谈。 叶蓁实在不愿听这母子俩人作情深模样,想了个法子,索性就直接道:“祖母,你许久未见二叔了,你们慢慢聊,蓁儿回去看书去。” 老夫人哪里顾上她走不走,随意点点头,又与二老爷交谈,叶蓁脸上浮现几丝冷意,却又很快敛下,扫了一眼正惺惺作态作孝子的二老爷,快步离开了百寿院。 ………… 雅思院 叶蓁刚回院子,妙蓝就凑过来,小声的在她耳边念叨:“小姐,您吩咐奴婢查的事情,奴婢……。” 叶蓁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眸子幽黑深邃不见底,稍显稚嫩的面容却是冷淡至极,她轻启红唇以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这次,看你怎的逃掉。” 又附到妙蓝耳边低语:“明日,你这样……” 妙蓝听后,面色也极为激动,暗自想四小姐真是长大了,晓得分辩好坏,终于要出手了。 叶蓁走进内室,自顾的坐在梳妆台前,打开匣子,各式各样的首饰多的不胜枚举,可惜并无真正值钱的,不过是些平常珠钗。 真正有些价值的东西乃是她母亲临死前留给她的一支镶嵌着东珠的银簪,她从衣柜的暗格中取了出来,状似无意的放在桌子上,便又转身去逗鹦鹉去。 现在,可就等愿者上钩了。 那鹦鹉在绯红的挑逗下,吃不到坚果,便气愤的在笼子里上飞下跳的,偏生还颇有傲骨似的伸长着鸟脖子,似是表明自己的志气。 绯红便取笑道:“小姐,你看这小东西,真是有趣儿。” 叶蓁也拿了几个坚果,想要喂它,哪知那鹦鹉却突然张口就道:“谋事……人……皇位……” 叶蓁眉头一皱,这鹦鹉怎会说这般的话?还提及皇位?难不成是达官贵族养的鸟,不小心逃了出来被人抓到,又碰巧让哥哥买到了。 绯红也有些纳闷,这鹦鹉怎的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给将军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道:“小姐,奴婢看这鹦鹉留不得。” 叶蓁面色深沉,盯着鹦鹉看了许久,淡淡道:“无事,应是鹦鹉乱言的,再说这是哥哥送来的礼物,我舍不得。” 这边,又有百寿院的丫鬟松月来院子里与叶蓁道老夫人请全府小姐夫人到百寿院吃晚膳,说是人多吃饭热闹。 叶蓁哪能不知祖母的意思,分明是要让其余几房人也来吃晚膳,来遮掩自己偏爱二房的行为,手法虽一看既破,却也不失为是个法子,至少明眼上三房四房不敢有什么抱怨。 第十二章 智除李嬷嬷(上) 百寿院的晚膳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老夫人偏心向来不顾人的,席间皆对着二老爷嘘寒问暖,为他布菜。 一旁的三老爷见着了冷着张脸,按耐住心头的怒气,心下却也恨自己母亲偏心,恨自己不若老二般在母亲面前油嘴滑舌,在官场上左右逢源。 叶蓁倒是安心的吃自己的饭菜,时不时的忽略掉来自叶容的怨恨目光,一顿饭吃完倒是每人都吃出了许多心思。 翌日,叶蓁静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绯红为她梳头,绯红问要戴哪根簪子,叶蓁淡淡道:“就那个镶嵌南珠的簪子罢,挺配我今儿的衣裳。” 绯红在首饰匣里倒腾了会,还是没有找到簪子,额前也冒了些许冷汗,自言自语道:“不会没有啊,怎的会呢?” 妙蓝也凑过来假意找了一番,也是无功而返,便又等着叶蓁下一步指示。 “小姐,若不然换个簪子戴罢。”绯红斟酌着语气商量道,她见自家小姐神色漠然,也不知是何想法,她擅长看人脸色行事,但她却弄不懂这个这个主子内心想法,也只得试探问着。 “不必,你们都给我找出簪子。”绯红妙蓝领命立即带着丫鬟围着房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叶蓁一脸淡定的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看着丫鬟们折腾的累的满头大汗,嘴角微微勾起。 不一会儿,丫鬟们仍回报没有找到。 “难不成院子里有家贼不成?给我搜,每个丫鬟房里都搜,我绝不姑息这般行为。”叶蓁语若寒冰般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眼眸幽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妙蓝领命,带着一众丫鬟一个一个的搜屋子,一直搜到李嬷嬷屋子里,在李嬷嬷的枕头下发现了那簪子。 随着去的丫鬟皆屏气凝神不敢多言,她们常年受李嬷嬷的淫威逼压下,早就对李嬷嬷心生害怕,又见四小姐的簪子在李嬷嬷房内找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嬷嬷不在房内,不知去哪了,故而妙蓝大着胆子拿着簪子就回复了叶蓁。 叶蓁见到簪子,接过来,脸色更是冷然,簪子把玩在手中,眸子里的光芒变幻几许,终于尘埃落定。 “把李嬷嬷带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她。”叶蓁淡淡道,并无众人所想般大发雷霆。 领命的是碧儿,她机灵的跑出院子,正巧看见一脸心满意足刚从二房院子回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见碧儿这般冒失的行为出口呵斥道:“你这小蹄子,这般匆忙是去哪儿?一点样子都没有。” 碧儿一见可不是李嬷嬷吗,忙附在她耳边把簪子一事从头到尾说清楚了。 李嬷嬷一惊,老脸难得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暗自咬牙,自己偷簪子一事没做好后事。 不过也无妨,自己还有对策呢,索性死不承认便是,想来四小姐也拿她没办法。 她忙狠下心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意涌上心头,泪水便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忙跑向雅思院边走还偏生边哭嚎着,生怕人不知她的委屈。 叶蓁隔着老远便听见李嬷嬷杀猪般的哭嚎声,脸上的轻蔑之意便更深了,手里紧紧握住簪子,恨不得把那肮脏龌龊的老货立即处理掉。 妙蓝有些焦急:“小姐,您做什么让碧儿去找李嬷嬷,她定是什么都与嬷嬷说了,现在,那李嬷嬷定然是死不认账。” “莫急,我要的就是这效果。”李嬷嬷不演戏的话,自己又怎能拆她的台呢? 李嬷嬷一进内室便嚎啕大哭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喊冤枉:“小姐,老奴是冤枉的啊,定是有人陷害奴婢,是见不得奴婢好啊,小姐,你要为老奴做主啊。” 她哭的好不伤心,一张老脸上都是泪水。 叶蓁却不搭话,冷冷看她一眼,便道:“嬷嬷直喊冤枉,到像是本小姐诬陷了你似的!” 李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却依旧硬撑着继续哭闹:“小姐,明明不是老奴做的,你这要是冤枉老奴啊,小姐好狠的心,老奴不活了。” 便又跪在地上,不停的骂骂咧咧,眼光来回穿梭在众人身上,指着妙蓝便龇牙咧嘴,怒目圆睁,骂道:“定是你这个小蹄子,在小姐面前挑拨是非,你好毒的心思啊。” 妙蓝是个直脾气的,一听李嬷嬷诬陷自己,气极失了理智,张口便道:“好啊,嬷嬷以为是本姑娘做的,本姑娘就以死证明清白。”说罢,便要撞向一旁的墙壁。 绯红手快的拦住了她,阻止了妙蓝犯傻的举止,绯红吓白了一张俏脸,妙蓝也是红了眼眶偏生还口中叫喊不止:“放手,让我去证明清白。” 这下,丫鬟们便是信了妙蓝绝对是清白的了,毕竟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叶蓁眼神若刀扫向跪在地上的李嬷嬷,又转向看着妙蓝,眼神柔和安慰她:“妙蓝,小姐我定不让你白受委屈。” 这话,虽是对着妙蓝说,实则是说给李嬷嬷听得,表示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嬷嬷,你当真不说?非得本小姐亲自查出来,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蓁冷着面容,一字一句的又问了李嬷嬷一遍,心下却早就料到李嬷嬷会怎的回答,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老奴冤枉,老奴为何要背着黑锅?老奴何错之有啊,我真可怜啊,哎呦喂……”李嬷嬷仍旧执迷不悟,改为坐在地上大哭大闹,宛若泼妇般,不顾形象。 她咬定了牙绝不松口,不能承认了,反正小姐也奈何不了她,自己这般看她如何。 叶蓁也不急,就这样看着她坐在地上哭闹,没错,她在等一个人来,这场戏中一个关键的角色,没了她,这戏也唱不好。 果真没让她失望,林氏带着一众奴仆簇拥着而来,见到李嬷嬷跪在地上,神色有些犹豫有些欲言又止。 终究不忍心似的柔声开口:“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四小姐,我相信李嬷嬷不是那般的偷盗之人,定是有人陷害她。” 说完,又想贤惠大方的让李嬷嬷起身。 叶蓁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林氏果真是不出所料来了,她可没忽略林氏来的时候李嬷嬷那瞬间的得意之色,以为自己的救星来了,当真如此吗?只怕她要失望了。 “二婶,您这是做什么?插手我院子里的事?这是我的事,我能处理好。”叶蓁皱着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不容侵犯的意味。 李嬷嬷将起的身子又是一顿,暗自骂道这四小姐真是毒,自己好歹跟着她伺候她这些年,她对自己却这般心狠手辣,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是她自己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狼心狗肺。 林氏也是有些尴尬的一笑,讪讪的收回伸出的手,又紧绷着一张脸,自以为是叶蓁的长辈。 便又带着几分强硬:“四小姐,虽说我不是你的母亲,我也好歹是你的二婶,如今你这里出了这般大事,我哪能不操心。” “也罢,二婶若是要来看我处置那龌龊之人也可,本小姐并不在意多一人看好戏。”叶蓁拉长声音,带着淡淡的几分讥讽之意。 “四小姐口口声声说是李嬷嬷偷的簪子,可有证据?”林氏半带着盛气凌人的意味逼问道,她是吃定了叶蓁才发觉李嬷嬷的偷盗行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任何证据,只得作罢。 叶蓁低垂下头颅,一脸羞涩,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心虚的表现。 实则不然,她是在遮掩住眸中的算计之色,先卖个假意的表象与林氏看,她先是越是嚣张得意的表现,自己最后收获越大,所谓沉住气,方为上策。 “哦?四小姐无十足证据也来指责李嬷嬷,可怜那李嬷嬷对四小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啊,四小姐心真是狠了。” 林氏便越发得理似的说,她只当是叶蓁没辙了,恨不得多给她扣几个罪名。 这时,有个丫鬟穿着浅青色的褂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张口便道:“四小姐,奴婢看见李嬷嬷的儿子富贵鬼鬼祟祟的望咱们院子里张望。” 林氏见一个丫鬟竟敢视熟视无睹自己,她不敢骂叶蓁,难道还治不了一个丫鬟。 “你这没规没矩的贱婢,竟敢在此放肆。”林氏怒斥一声,面色不虞,同时也怪着叶蓁教导无方,把手下奴婢**的如此不知礼。 “不劳二婶费心,夏草,你去把那富贵带来,就说本小姐有事要问他。”叶蓁倒是毫不在乎的挥手让夏草带富贵来,惹来了林氏恼火的眼神。 富贵被夏草带来内室,他先是看见自家老母也一脸哭丧的跪在地上,哭的好不凄惨,心下一惊。 果真是,母亲真认罪了吗?又大着胆儿瞧着四小姐冷脸,林氏的不虞,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便连忙求饶:“求四小姐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的要四小姐的簪子的啊,都是母亲自己做的好事,与我无关啊。” 第十三章 智除李嬷嬷(下) 李嬷嬷面色一白,暗自骂自己儿子愚蠢,竟然傻到先主动承认罪过,还把事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真是没脑子的蠢货。 她也忙颤抖着声音,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小畜生,可是在乱说什么啊,你也敢来诬陷自己的亲生母亲?我当真是不要活了啊!” 富贵这会也愣了,不是说母亲都认罪了吗?难道没有?他呆呆的跪在地上,瞬间像被抽了全身力气似的,仅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林氏忙为李嬷嬷遮掩:“你这不孝子,却是听风得雨,竟也油生出害自己母亲的念头,说,是不是有人收买了你?”这就是要给富贵一个台阶下。 富贵似是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伸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不对啊,我不是东西啊,不是人啊,娘,我对不住你。” 说完又和李嬷嬷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上演母子情深。 叶蓁却冷眼看着这对母子俩,心里滋生出无限的恶心感,一对狗母子。 老夫人不知怎的也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况,有些烦心:“这是怎的回事?蓁丫头解释一下罢?” 林氏忙邀功似的抢先说了,又暗自添油加醋的说了些叶蓁不明事理,不讲证据便诬陷自己的嬷嬷一事。 老夫人本来慈祥和蔼的面色便阴沉下来,她直接便道:“蓁丫头,你也不解释一下?果真如此?” “祖母,何人惊动您来了?孙女自是有证据证明的。” 叶蓁淡淡吩咐绯红,绯红迟疑一下,还是出了内室,不一会儿又带了个穿着黑色布衣的男子进来了。 “ 这是?”老夫人疑惑不解的出口询问,这男子不像是将军府的下人,莫不是外来的人? “回祖母,今儿孙女房里的丫鬟偶然见着这男子在将军府后 门处,便起了怀疑,以为是歹人,结果一问,发觉他是赌坊里的人。”叶蓁谨慎的回答道,皱着眉头又对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男子冷声道:“还不说来将军府的目的?” 暗自施威,那男子立即看向富贵,手颤抖着指着他,又怒骂不止:“好你个富贵,你欠我们吉祥赌坊五白两白银,你说今日还钱,俺才来的,结果俺还落得如此下场。” 富贵身子一抖,哆嗦着嘴唇,面色更是惨无血色:“你莫乱说,我,我没有欠银子。”下意识的反驳道。 “没有?好啊!今儿俺可是带了白纸黑字的欠据来了,你看,还有你的指印呢。” 男子愤怒的从胸口处掏出一张白纸,扔在了地上。 绯红捡起来递给老夫人一看,老夫人便更是沉着脸,不语。 富贵没想到还有这招儿,一时语塞,只用眼瞅着李嬷嬷,身子哆嗦的更严重。 “还有啊,若不是你说今儿会送来什么簪子抵债,又不得空出来,俺才不会听老大的来将军府拿东西,结果还落得如此下场,俺真冤枉。” 男子边说边气,又一脸讨好的向叶老夫人求饶:“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人一命吧,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叶蓁苦涩的道:“祖母,现下我这是才懂了李嬷嬷作甚要偷我的簪子,我这些年哪里亏待过她不曾?这簪子乃是母亲与父亲的定情信物,李嬷嬷她怎么……下的了手。”说完又有些哽咽。 老夫人眼眸带着狠厉的寒光射向李嬷嬷,李嬷嬷这会也不装无辜了,索性都被拆穿了。 就连忙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叶蓁脚边心虚的哭嚎道:“四小姐,饶了老奴这回罢,老奴也是为了孽子的赌债不得已而为之啊,老奴下次绝对不敢了,四小姐,你我多年情分,您莫要如此绝情啊!” 这是在逼着叶蓁,若是叶蓁不答应原谅她,定然又有人觉着她心狠手辣对养她长大的嬷嬷毫不留情,冷血,铁石心肠。 李嬷嬷,这招,确实好!不过…… “ 我可记得小姐一年要丢不少首饰,原先奴婢只当是小姐赏下人了,可小姐却道不是,小姐性子和善,又不肯追查下去,想必也是……”妙蓝恰到好处的住了口,意犹未尽的留给众人遐想的空间。 那男子先是一皱眉,后而又舒展开来,迟疑的道:“可是些簪子与镯子?俺记得每次富贵都拿这些东西抵债,还道这些东西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老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了,正巧绯红端来一盏热茶让老夫人喝着消消气,老夫人顺手接了过来,一盏滚烫的热茶全数淋到了李嬷嬷的身上,烫的她直喊娘。 “好你个老货,我让你照顾四小姐,你倒好,敢偷小姐的东西,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哪里还能留在院子里。”老夫人气的全身发抖,叶蓁忙扶着她坐下。 李嬷嬷失神的跪在地上,抬眼恶狠狠的盯着叶蓁,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林氏想发挥她一惯的善良心软的作风,便有些不忍心的开口:“母亲,虽说李嬷嬷犯了大错,她好歹也是四小姐的乳母,又照顾了四小姐那些年,如今要对她这般,传出去对四小姐的名声也不利啊。” 她自以为句里行间皆是为了叶蓁着想,可却忘了眼下她这番话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她大度识体,反而让老夫人心生怀疑。 “二婶这般为李嬷嬷说话,也不枉嬷嬷常去留香院走动,到底是嬷嬷与二婶的情谊深。”叶蓁有些感慨的不经意说出口,又仿佛说错了什么,迅速的捂着嘴。 众人看林氏的眼神便是了然了,怪不得二夫人为一个嬷嬷说话,感情是那嬷嬷是二房的人。 林氏欲张口解释,老夫人已经直接就道:“李嬷嬷品性不正,做出这般偷盗行为,来人,给我把她双手剁了,打发出府,我们将军府可没这般不要脸皮的奴才,还有,这个富贵,给我打断一条腿也发卖出府去。” 老夫人这是真动怒了,许久未见的主母威严风范也全数显出,一时间没人敢出声,静静地只闻李嬷嬷与富贵的凄惨的哭嚎声与求饶声。 李嬷嬷看老夫人如此动怒,忙慌乱的又看向林氏,目光带着几分殷切与着急:“二夫人,救命啊……” 林氏脸色一变,没想到李嬷嬷那般愚蠢,在这个生死关头还向自己求救,这不是让老夫人更加怀疑自己和她来往密切吗? 便瞪着一双眼,有些紧张的对着李嬷嬷冷哼道:“嬷嬷,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不顾家人了?还是自己乖乖认罪罢。”家人两个字咬的极为重,说白了就是威胁她莫乱言。 李嬷嬷全身一软,再也无半分力气,风透过未关的窗子吹进来,李嬷嬷觉着身上被泼茶水处,突生一丝刺骨的冷意。 她认命了…… “祖母,孙女恳请您莫要砍嬷嬷的手,嬷嬷照顾孙女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孙女实在不忍心看嬷嬷落得如此下场,不若把她发卖出府即可。”叶蓁轻声说道,似是真是的于心不忍,面容也带了一丝悲怜之色。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又满含欣慰的点头,慈祥的看着叶蓁那稚嫩的清秀面容,终究松口又道:“看在四小姐求情的份上,就饶你这老货剁手之刑,好自为之。” 李嬷嬷知晓今儿这一切都是四小姐一首安排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入了套。 自己不仅不能指责她打骂她,反倒要对她作出感激戴德的模样,真是气的她有苦难诉,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多谢四小姐和老夫人的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李嬷嬷忙磕头谢恩,硬是把额头都磕红了一片。 将军府的下人麻利的把这对母子带了下去,又有人把富贵带去领罚,要用棍棒活生生的打断他的腿。 老夫人又吩咐把那赌房的人赶出府门,那人连忙应声磕头,便一溜烟的跟着下人后面跑了。 林氏见自己少了个得力助手,少了个大房的眼线哪能不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拂袖带着满身怒气而去。 老夫人也累了似的,由着文妈妈小心的扶着也回百寿院了,临行时还不忘叮嘱叶蓁几句,若有什么委屈不必忍着,说出来她定为叶蓁做主。 这回,众人可都明白了,这四小姐怕是此后有老夫人罩着了,谁也不能怠慢她。 第十四章 各自打算 待老夫人也离开了,妙蓝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心中疑惑:“小姐作甚要对李嬷嬷手下留情?那般的恶毒婆子就该被剁手。” 叶蓁示意那些丫鬟婆子退下,又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慵懒的开口:“我并无放过她的意思,你放心,二婶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毕竟李嬷嬷可是知晓林氏许多龌龊事的,如今她是个废棋子,林氏定然会杀人灭口,不留后患,不必她亲自动手。 妙蓝似懂非懂的点头,又邀功似的自豪道:“小姐,今儿奴婢表现的可好?” 叶蓁责怪的瞧她一眼,微微带着丝怒意,却见她满脸的喜色,又无可奈何的压下怒气。 只得悠悠叹口气:“你以后莫拿自己性命赌气,为那个老货死了,太不值得。” “奴婢见不得有人污蔑自己,即使以死证明清白又如何?”妙蓝伸长着脖子,扬着声音大声道。 “你可是要好好爱惜身子,小姐我可离不了你。”叶蓁勾唇一笑,打趣她一句。 绯红这回下决心要跟随四小姐了,她见了四小姐的手段,更是暗自佩服不已,自己跟着她,简直是沾了大福气,也不犹豫想着二房。 “说起来,若不是哥哥帮忙,还真是成不了这事,待会我要去好好感谢下哥哥。” 没错,是她拜托哥哥去赌坊去找了那当家的,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派人来将军府逼问富贵要债。 自然富贵一急,李嬷嬷便又动了贪恋,偷了簪子,结果就有了这场好戏。 不过,自己可没忘记那个胆敢去二房偷风报信的吃里扒外的叛徒。 叶蓁心思一动,面上便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她眉头一挑,厉声道:“碧儿,还不给我滚进来!” 碧儿正候在门外,听见主子的声音,忙走进内室。 先是偷偷抬眼打量四小姐的脸色,复而又自觉的跪在地上卑谦的开口:“四小姐,你找奴婢?” “你既然去找了二婶来,想必定是认为二婶院子比我的院子好,也罢,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去二婶那罢。” 叶蓁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她手中把玩着一支簪子,那簪子在白日里尖头泛着冷光。 “不,不要啊,奴婢错了,奴婢只是,只是……小姐不要让奴婢去二夫人那里。”否则,她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她还不知晓二夫人的性子,对她无用的棋子,自然是毫不手软。 她恐慌的不住的磕头,期盼四小姐可以改变心意。 可惜,叶蓁并无放过她的心思,到底是心不在自己这里的丫鬟,若是留下她,就是留个威胁给自己,还得时刻防备着被她反咬一口。 实在是……太不划算。 “你是要自己走出雅思院,还是我派人把你送出去?嗯?”叶蓁说完伸手把簪子插入发髻中,一脸风轻云淡。 “奴婢自己出去。”碧儿面色涨得通红,却是气的,她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雅思院。 ………… 留香院 林氏一回院子便一脸怒气的回了屋子,坐在黄梨花木椅子上,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一旁伺候的琥珀立即奉了杯刚沏好的普洱茶过来小声道:“二夫人,先喝杯茶,消消气。” 林氏接过茶盏,却不急于喝,用茶盖无意识拨着茶水,闻着茶香,面色冷厉,明显的不悦。 “二夫人,奴婢已有计策对付那丫头。”冯嬷嬷也得知今日之事,忙对林氏献上计谋。 林氏听后,略微思索,又慎重的道:“你可要确定万无一失,不然你我可都无好果子吃。” “二夫人,奴婢做事,您放心,定不让您失望。”冯嬷嬷的连声肯定的保证让林氏也信了,便又思索怎的找机会。 “那不简单,二夫人只要这般即可……”冯嬷嬷凑到林氏耳边低语。 良久,林氏也露出会心的微笑,双眼闪过怨毒,面上神色也变得狰狞,这次,看她叶蓁怎的跑掉。 ………… 挽情院 三夫人王氏虽是今儿未去雅思院看热闹,但这事早就在府里传开了。 府里都夸四小姐大度知礼心善,连李嬷嬷这般的人都不忍多加责怪,还想着为她求情,一时间叶蓁的善良美名算是远扬了。 叶眉穿一件桂子绿抹胸瑞锦长裙,手腕戴了个成色极好的玉镯,梳着流云髻,头戴赤金点翠挂珠钗,略施粉黛,竟美的若仙子下凡,若不食人间烟火般。 她听得冬棉的回报,嘴角从一始终都带着一抹极浅的笑意,手下却不紧不慢的继续动作。 她在刺绣,一面上好的娟布上,绣出了两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绣工精湛,蝴蝶栩栩如生,似是要随意飞走。 冬棉便讪讪笑道:“小姐真是心灵手巧,绣的真好看。” 王氏也笑道:“确实,眉儿,你这绣工却是愈发精湛了,以后啊,这方面却是不用愁了。” 叶眉浅浅一笑,羞涩的红了脸,娇嗔道:“母亲莫打趣我了。” 复又微微沉吟一声:“母亲,依今儿情况看,祖母倒是心疼四姐姐了。” “未必,你二婶可不是个好对付的。”王氏温柔一笑,眼神落到女儿身上,便有心问道:“眉儿,你知我们该怎么办吗?” “自然是静观其变,让二房与大房斗,任由叶蓁与林氏互相斗法,我们只要捡着现成的结果便可。” 叶眉生的是张娟秀端庄的脸,平时行事说话也是柔弱无比,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可谁知这般的柔弱美人也有这番深沉心机与谋略。 “不错”王氏赞赏的点头,自己这个女儿愈发出息了,可谓是才貌双全。 “故而,我们耐心等待即可。”叶眉又恢复原本的腼腆羞涩模样,低垂着眉目专心致志的绣着手中的刺绣。 ………… 淑华院 叶妙也听闻了李嬷嬷一事,初听有些讶然,随即仔细琢磨一下,倒也释然了,这四姐姐,当真有些小聪明,那么低劣的除人手法,却也赢了。 黄氏向来嘴碎,便挤眉弄眼的追问林氏当时怎么表情,她一向与林氏不对盘,全将军府都知晓的事。 林氏一而再,再而三的于叶蓁这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她哪能不得意,哪能不解气。 “回四夫人,那二夫人听闻一回院子就勃然大怒,依奴婢看,定是气的不轻。”说话的老嬷嬷是黄氏的陪嫁嬷嬷,穿着朴素的褐色褂子,头发也仅是用支簪子固定。 四老爷由于是庶子,中馈又在林氏手里,黄氏又过于嚣张敢明目张胆的与林氏作对,所以每个月林氏仅拨给四房五十两银子花销。 黄氏曾气不过去寻老夫人讨个说法,谁知老夫人偏爱二房,不理睬她的话,只当是耳旁风罢了,到底不是亲生的儿子。 叶妙也是着衣简朴,却不失大方得体,黄氏宁愿苦自己,也不愿自家女儿衣食哪里不若其他几房嫡女。 在她心中,女儿就是她的命。 “母亲,我看啊,四妹妹倒是开窍了,有她和二婶斗,我们可以省不少心。”叶妙娇笑道,一张美丽的面容竟带着几分狠毒之色,却偏生又说的那般轻松。 “也是,妙儿也十四了,行了及笄礼了,是否让母亲多与你相看些人家?”黄氏试探着询问,不敢逼紧她。 “不必,我要和嫡女们一样风光出嫁,我要让祖母为我觅得高门贵族嫡子,我绝不轻易服输。”她捏紧拳头,阴冷的恼怒道。 黄氏满意的点头,女儿这个不服输的性子好,凡事都该争上一争才对。 叶妙一直认为不过是因为庶女身份拘束了自己罢了,她哪里比不过那些所谓的高门嫡女? 只是,差在了身份而已…… 第十五章 萌生商机 秋风阵阵,窗外的木芙蓉开的正好,远远望去一片纯白,朵朵争芳,花瓣皆是淡淡粉白色,小巧惹人怜爱,时人有称赞道:“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果真是古人诚不欺吾,恰巧妙蓝灵机一动顺手从院子里折了几支木芙蓉捧在手里,笑盈盈的走进来道:“小姐,我见这花开的好,不若放在瓷瓶里好歹看着也舒心。” 叶蓁微微颔首,点头答应,便也顺手掐了一朵花瓣极为粉的芙蓉插在发间也自嘲似的问道:“怎样?我带这个可配?” “当真是好看极了,自是配小姐的。”妙蓝只差拍手叫绝了,又拿来面镜子与叶蓁自个看。 叶蓁凑过去一瞧,一张清秀端庄的小脸,乌黑幽深的眸子,以及发鬓上插着的一朵芙蓉花,更是忖托出少女姿容美好,秀丽。 身上都若有若无的散发出高贵不可侵犯的高雅风姿。 “也罢,索性我也任性一回,就戴着这芙蓉去国子监学习去。”叶蓁低声喃喃自语。 又下意识的扶了扶发鬓的芙蓉,花瓣柔滑的触觉,入手的软绵,手感极好。 “那是,咱们小姐可算的上是风华绝代,容貌倾城。”绯红也笑道,这四小姐随着日子渐渐的长开了,倒是个美人胚子雏形,以后定也是位美人。 “你可知风华绝代,是何意思便来胡诌?”叶蓁嗤笑一声,有些苦涩。 卞京上下谁人不晓,叶府小姐们,个个皆是好相貌,各有春秋,各有姿色,容貌都属上乘,可惜,自己可在这相貌上吃了不少亏。 空有副好皮囊又有何用?不若长些脑子才是正紧。 绯红尴尬的红了脸,绞着衣袖呐呐的道:“小姐,奴婢愚笨,却是不知,只晓得这是用来夸人的。” “无妨,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对了,昨儿那个胆大的奴婢夏草在何处,替我寻了她来。” 昨儿那丫鬟面对林氏的咄咄逼人,倒是镇定自若,不失为一个可塑造的心腹人选。 她正是缺人之际,倘若夏草是个好苗子,还是可以好好培养她的。 “夏草拜见四小姐,小姐金安。” 夏草穿着半旧不新的桃红色对襟罗裙,头发梳着发髻,仅仅插了支极为简约的素纹簪子。 但她从一始终都不显得卑微,并无低人一等的意味,倒是淡然的与叶蓁眼神对视,毫不慌乱。 “夏草,今后你就替了碧儿,作为我雅思院的二等丫头,你要尽心,可懂?” 叶蓁说完,又移动步子,去首饰匣子里拿出了一支碧玉镶金丝云纹簪子,又走至夏草面前,把她发间的朴素簪子拔出,掉落在地“叮当”一声作响,发间一丝沉重,碧玉簪子已然插好。 这就是她叶蓁对夏草的心意,谁对她忠心,她便对谁奉以最实际的回报。 夏草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素纹簪子,下定决心似的对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道:“小姐,夏草定当不辜负小姐期盼。” 她只晓得,谁对自己好,自己便对谁死心塌地的跟随。 这就是,奴才的本性罢! 这便是,成了。 ………… 国子监 露香公主一早就又听得君云熙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谈论叶蓁把自己的乳母嬷嬷狠心赶出府门的无耻行径。 少女们整日无事消遣,得了这话题,便聚在一处,又开始窃窃私语。 当中,仅属露香公主胆子大,便扬声道:“这有什么,你们好奇,便去问叶四儿就是,还偷偷猜测什么,没意思。” 君思颜便也开口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叶蓁却是美名外扬,说是外面百姓称赞她菩萨心肠,对如此恶仆却仍旧手下留情。” “什么?真是贻笑大方,她不过是使了个雕虫小技罢了,世人当真愚蠢!”露香公主不屑的挑挑眉,讥讽道。 君宁澜一袭红衣若火,所到之处皆是满目亮丽,惹人注目,即使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仍旧有少女倾慕于他,大抵是相貌罢。 他就随性的倚在门口,双目望向远处,不知在等谁到来。 叶蓁着了件正红色的对襟百合裙,裙子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红稠束着纤细的腰身灵巧的打了个蝴蝶结,霎是灵巧动人。 面目清秀,发间的木芙蓉花随风微微颤抖,花瓣便有些抖动,却依然不落一片在地。 有美人兮,远远踏步而来,神情淡然,脚步沉稳,那不紧不慢且纹丝不动的裙踞,悠然自得的步伐。 高贵冷艳这个词顿时浮现在君宁澜的脑海里,他下意识的默默在心中念出口,真是,魔怔了么? 他怎么会对一个稚嫩的丫头起了这般心思? 便又换上一副纨绔子弟模样,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摇动了几下,脸上的笑意便更重了,可惜,笑意并未传达至眼底。 叶蓁远远便见那堵在门口的人墙,她思索着该不该不动声色淡然的从他身侧走过去。 她 又怕君宁澜耍花招,毕竟,谁也猜不着这六皇子意欲如何,她这一世还是不想与这般危险人物打交道的。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臣女,参见六皇子。”叶蓁想着礼节还是不可无的,便淡淡开口,与他行了个礼,这回,他总该让出路来吧。 君宁澜的那双桃花眼却是不着痕迹的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既不搭话又依然立在原地。 叶蓁便大着胆子,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发间突然一轻。 一朵娇嫩欲滴的木芙蓉便被那人拿在手中,那人偏生还把玩着芙蓉,在手中旋转,一双眸子里溢出了些许的玩味意思。 “六皇子,若是爱此花,臣女割爱便是。”叶蓁看一眼芙蓉,并无取回的意思,自顾的走进屋子。 君宁澜也不气她无礼,手里捏着芙蓉,双眸幽深不见底,只是嘴角的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叶蓁啊,叶蓁,你可是故意勾起我的好奇之心?欲擒故纵? 傅老学士依旧上课,他上课也安排了休息时间,每上半小时课便休息一刻钟。 休息时,君思颜便指着她发鬓间的一支簪子便抱怨不已:“你们瞧啊,这些个簪子首饰并无新花样,昨儿我与姐姐逛了许久的首饰铺子,竟无心怡的,真是无趣。” 一旁的瑞王爷的嫡女君雨瑶也跟着说了句:“可不是吗,那些个铺子皆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金簪,银簪,且花样老旧。” 叶蓁听者有意,便生了个心思。 是啊,前世在后宫中有个兰妃偏爱设计许多花样特殊的簪子,在后宫也流行颇久。 自己当时还命司宝房打造出了不少成品,至今还记得,不若自己开个首饰铺子,也好赚些银子私用。 北楚国自古是男耕女织,且商人是贱籍,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是绝不会做商人的,他们也看不起商人一职。 甚至北楚有律,世商子弟,入朝为官,不得重用! 这便是统治者对商人的蔑视了,可也不看看,这北楚的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哪里少的了商人的贡献。 只是自己还是女子,又是卞京有名的贵门嫡女,怕是有心人知晓自己开了铺子,定不安生,又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个合作之人,看来,又少不了哥哥的帮助了。 傅老学士依旧下课走人,叶蓁也起身准备走,却有一人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 瑞王郡主便趾高气昂的挑眉不客气的道:“你,听说敢驱逐自 己的乳母?倒是个心狠的。” 叶蓁一时猜不出瑞王郡主的用意,便只淡淡道:“郡主夸奖了,嬷嬷犯了错,受罚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君羽瑶便用那双眼睛盯着她,出乎意外的勾唇一笑:“你这般做法,倒是令本郡主刮目相看。” 世人皆知叶将军府的叶四小姐娇纵蛮横,是个粗俗且愚笨的女子,怕是其中有很大出入吧。 “如此说来,郡主真是谬赞了。”叶蓁也毫不犹豫,直接应承下来,不管她是各种用意,心思,只是不找自己麻烦即可。 “哼!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倒是会对号入座。”她自是被瑞王爷惯坏了,性子一向直爽,有话便说,不必憋屈。 叶蓁不愿与她纠缠下去,径直饶开她,离去。 第十六章 惊险遇刺 一直上了马车,叶蓁脑海里都在想着铺子一事,这事急不得,但是资金,铺子,人手等问题自己还是要仔细思考的。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如何找个靠谱的合作商人,既不必担忧自己身份暴露,也不必担忧铺子平日具体琐事。 马车轱辘轱辘声中,经过了卞京闹市区。 隔着车门犹可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小贩的叫卖声,行人谈话声,秋风微冷,透过车帘一角参透而入,轻轻扬起她额前细碎的发丝。 她一阵恍惚,似是被风勾起了往事。 突然,马似受惊一般,一声高昂的啼叫,便不安的跺着步子,叶蓁警惕的皱眉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等了半晌,驱马车的马夫并未搭话,诡异的安静中,叶蓁心里咯噔一声,便觉着不对劲了。 妙蓝大着胆儿,不等自己大脑想明白了,率先掀开了车帘,这一看,她便止不住的惊呼出声:“啊!……” 马车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后背还直直的插着一把白闪闪的刀,刀尖已然没入,血便由着刀身大股大股的流出,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积成一片血滩,看着好不渗人。 一旁的百姓早就惊叫着逃离了,妙蓝便又迅速的缩回身子,颤抖着吓白了一张俏脸。 一股恶心害怕涌上心头,哆嗦着嘴唇话不成腔。 叶蓁也隐约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杀车夫的人现身,她不信,那人只是杀了车夫便作罢。 果然,车帘被人粗暴的掀开,有名黑衣男子蒙着脸,手持一把尖刀,一双阴狠的眼睛贪婪的望着面前的少女。 果然是绝色美人啊,就这般让她死在自己刀下,真有些可惜了,不若先把她…… 叶蓁勉强镇定自己的心绪,她不喜这人看自己的眼光,带着无边的贪婪与欲望。 便冷声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杀了我的车夫却是为何?” 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自己虽说会些功夫,但重生至今,自己并未随身携带毒药以及暗器等。 她只能等贼人靠近,给他致命一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拿自己命赌…… 妙蓝想大呼救命,可被那人眼神一看,便乖乖的不敢做声,心下叫苦不迭,自己死了不打紧,小姐可是金贵的身子。 “小美人,我是与你无怨无仇,不过,有人花钱让我来杀你,我还真舍不得,不若你先与我云雨番,指不定,我会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那人说完便大着胆子伸手向叶蓁脸蛋袭来。 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入鼻,叶蓁强忍着恶心,随他摸了几下脸蛋,心想,待会,她一定要这人死无葬身之地。 妙蓝护主,哪能容忍小姐受辱,便也壮着胆儿伸手打掉了男子的咸猪手,恶狠狠的骂道:“下贱的东西,我们小姐也是你能碰得的。” 男子不悦,这贵门小姐皮肤就是嫩滑,他这一生怕都摸不着这般的绝美佳人,比起那些个青楼女子可是好多了。 被打断的怒气便化作了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妙蓝的脸上,又对着她身上呸了口吐沫:“你等着,看爷怎么治你。” 便要欺身过来,当他俯身压在叶蓁颈处时,叶蓁蓦地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就等着这刻,迅速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簪子便狠狠的插入男子脖颈处,血随之喷射而出。 男子吃痛怒骂一声,伸手给了叶蓁一巴掌。 男子痛的用手捂着伤口,又用力拔出了簪子,他也不怜香惜玉了,便要挥刀向叶蓁劈来。 刀尖停在叶蓁面颊三寸处,男子定住了身子,面露痛苦之色,可惜蒙着面只见他透过黑布吐了一口血出来,叶蓁侧身一个闪躲,他就迎面倒在马车中,竟是晕死了过去。 车帘又被人掀起,一个男子身着华服,焦急的问道:“姑娘……表妹是你?你还还好吗?” 叶蓁犹自陷入惊慌中,下意识的抬眼望去,那男子是她的表哥,魏长陵。 “表哥?”叶蓁试探的叫了声。 “是我。” 魏长陵上了马车,先把叶蓁扶下马车,又复而将吓坏了的妙蓝随之带下马车。 冷风吹醒了叶蓁有些迷糊的大脑,她瞬间清醒过来,为何,表哥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恰巧救了自己。 还有,方才她差点死了,差点又要不甘心的死去,人命,果真是脆弱的极了。 看看自己身处的地方,乃是卞京最繁华的地带,自己出了事,却无一人搭救,偏生表哥却来了。 “表妹,方才我在天下第一楼喝茶,透过窗子见你这马车不对劲,故而下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是你,差点,你就,就……我真不敢想后果。”魏长陵说着,怒气更深,便又把那人从车内拖了出来。 “表哥,你可曾看见那男子从何处而来么?”叶蓁追问道。 “不曾,我一直望着窗外,却未见有人突然而来,且又穿着黑衣,只见的车夫死了,便心想着救人一命,不曾想是表妹。” 魏长陵摇头,叹息自己幸好出手凑了个热闹,不然,表妹可真是性命堪忧,自己也对不起死去的姑母。 “倘若如此的话,那人便是一直躲在马车底部了,随我一直前行,不过又怎的在此处对我下手。” 她不解,照理说那人分明早就可以下手,却迟迟未动,硬是等到在闹市才忍不住动手。 “表妹不解?问一问便知。”魏长陵伸脚便使劲的踩在男子后背上,满脸杀气。 那男子虽是昏迷中仍旧痛的直叫,便又睁开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呼气。 “我问你,谁派你来的,还有,为何忍到现在才下手?”叶蓁蹲下身子,似是漫不经心的用簪子抵住男子的喉咙冷声质问。 “杀手也有职业道德,爷不说,这是规矩,不可说买家姓名。”那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费力的说道。 “嗬,你倒是很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说的话真是冠冕堂皇啊!”叶蓁微微一笑,眸子里却无半分笑意。 “他想要咬舌自尽,表哥。”叶蓁看出男子的眼神,忙出口道。 魏长陵冷不丁的伸手掐住男子的下巴,“咔嚓”一声,下巴被卸掉了,男子痛的直冒冷汗。 “表妹,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我先送你回府罢。”魏长陵冷冷的挥手吩咐随行的小厮将那男子带回府中。 “表哥,麻烦你问出真相了。”叶蓁信魏长陵为人,毕竟他是自己的表哥,上一世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表妹,脸颊可疼?”魏长陵软下语气,关怀的又瞧了眼她,似是带着痛惜的目光看的叶蓁微微一晃。 “我还好,无大碍的。”叶蓁摸着自己的脸,又想起了妙蓝。 妙蓝一直在一旁站着,右脸肿的极高,她用手捂着,见叶蓁看着自己,便故作无事的笑道:“小姐,奴婢皮厚,没事,不怕疼。” 魏长陵便要亲自护送她们回叶府,叶蓁自是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隐约见到叶府大门时,叶蓁却突然开口对着魏长陵道:“表哥,若是有人问起那贼人下落,麻烦表哥说那人已死在你手下,可好?” 魏长陵不知她想什么,不过,他瞧见自己表妹一脸淡然脱俗,神色镇定自若,眼神坚定。 鬼使神差的,他就点头答应了,毕竟他看见了那黑衣男子脖颈处的伤口,那是表妹做的,她一位弱女子,竟有胆量与贼人相争,到底是有些胆量的,不由得也对叶蓁多看了几眼。 那清秀的面容上五指印清晰可见,左脸因此红了一片儿,但叶蓁仍旧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疼痛的神色,仅是淡淡的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还是他那娇纵蛮横的表妹吗?魏长陵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闷闷的随着叶蓁一起走。 第十七章 林氏歹毒 魏长陵与叶蓁一起走进叶府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守门的老仆先是打量了魏长陵一番,又把眼光移向叶蓁身上,恭敬的问道:“四小姐,这位是?” 魏长陵不悦的皱眉,他不喜这仆人肆意无礼的眼神,就直勾勾的对着他打量着,丝毫规矩都没有。 “这位乃是魏国公家的公子。”叶蓁淡淡解释完,便见那老仆的态度立即更加恭敬。 老仆便不多言,谄媚似的笑了笑,乖乖的退至一旁。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奴才,魏长陵如是想。 叶蓁与魏长陵去了自己的雅思院,绯红见到她们回来,先是吃了一惊。 又见自家小姐脸上的巴掌印,双眸盛满难以置信之色,后看见小姐身后的魏长陵,更是弄不懂了。 便只好关切的道:“小姐,你的脸?奴婢去准备些凉水与熟鸡蛋,为你消肿。” “嗯”叶蓁点点头,又吩咐绯红切勿惊动府里上下,尤其是二房。 魏长陵也借机瞧了下叶蓁的闺房,布置的错落有致,且不失大气,那束木芙蓉摆在一个蓝色绘瓷彩瓶中,倒是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表哥,你且坐下歇歇。”一回首,叶蓁早已让夏草奉了茶水来。 魏长陵也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动了动唇,犹豫的问:“表妹,你可是知晓那贼人是何人派来的?” 叶蓁心想也瞒不住他,索性如实道来:“表哥,我不曾与人交恶,方才我思索了许久,仅有二房有害我之由。” 二房,魏长陵在心里默念着,一家人,何苦算计呢? 竟然对付一个弱女子,还是他们自己的侄女,这叶府,当真是乱。 这边,叶桦却也急匆匆的从镜明院赶了过来,风风火火的,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妹妹” 待他跑过来,又见叶蓁清秀的脸颊红肿着,好不狼狈。 于是他那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状,着急的问:“妹妹,何人伤的你,快告诉我,我不杀了那人不解恨。” 自母亲过世起,妹妹一直被父亲捧在手心,哪里不是娇生惯养的,父亲去了塞外,明眼里二房也不敢欺负叶蓁。 老夫人虽不喜妹妹,曾打过骂过也罚过她,却也不曾打过她巴掌。 如今,叶蓁脸上的浮肿,明显激起了他的怒火,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真是羞愧万分。 “哥哥,你先冷静下来,表哥还在这里,也不怕笑话。”叶蓁到底冷静,把叶桦拉至一旁坐下,哥哥到底是太急躁了。 叶桦这才与魏长陵见了礼,客套了几句便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哥哥,你说会是谁?”叶蓁反倒把问题又丢给了叶桦。 绯红已经准备了冷水与热鸡蛋过来,细心的把热鸡蛋剥了壳,用手帕包好,轻轻的在叶蓁左脸处来回滚动。 鸡蛋有些烫,可叶蓁并无龇牙咧嘴喊疼,只是默默的不发一言。 “妹妹这般说,定是二房无疑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我去找他们算账去!”叶桦激动的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魏长陵身影一动,迅速的拉住了他,嗤笑道:“你这性子还是那么鲁莽,就算你去找他们又如何?又没凭没据的,吃亏的还是你。” 他这个表弟啊,就是太鲁莽了些,做事欠缺思考。 “那你让我眼睁睁看自己妹妹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吞?”叶桦粗着脖子,怒吼一声,懊恼不已。 “哥哥,表哥说的没错,而且,我自有妙招对付他们。”笃定的语气,神情自若的面色,以及胸有成竹的眼神,使得叶桦也信了自己妹妹定然有办法。 “妹妹,我没想到二房真的对你下手,他们竟然毫不忌惮父亲的威严。”叶桦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原想二房还是会顾着些情分的,不承想他们如此绝情狠心。 “怕是我屡次与二婶作对,她终于出手了。”很简单,叶氏买通了杀手,派人杀她。 “四小姐,老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来看您了。”夏草掀帘恭谦的说道。 与叶桦魏长陵互相交唤了个眼神,叶桦已然平复了怒气,又成了那个温顺少年模样,魏长陵也是悠然的神色,好奇的等待老夫人她们来。 老夫人在百寿院与三夫人在一处谈话,得了消息也是吃了一惊,忙与三夫人一起赶了过来看看。 生怕叶蓁出了什么意外,哪知来的路上又遇见了二夫人林氏,便一起过来了。 叶蓁面色平静,眉目舒展开,微微含笑,老夫人由着文嬷嬷细心的扶着过来,后面是林氏与王氏并排而来。 老夫人一进内室便见到叶蓁脸上醒目的巴掌印,不悦的皱眉。 又有些心疼,她这个孙女何尝被人这般打过巴掌,便有些心疼的开口:“蓁丫头,祖母听说你遇刺了,可伤到了哪里?快让祖母瞧瞧。” 叶蓁忙迎上去先把老夫人扶到椅子上,才回话:“祖母,我并无大碍,是表哥救了我一命。” 老夫人这才看见静静坐在一旁的魏长陵,赞赏的点头。 魏长陵也从容的站起身与老夫人行了个礼,温声道:“长陵拜见叶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老夫人点点头,便又怒道:“那贼人如今在何处?胆敢伤我叶府的女儿,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叶蓁蹙眉,有些解气的开口:“祖母,那贼人已然被表哥杀了。” 她不忘看林氏的表情,自方才来她一直紧张的揪着手中的帕子,一听贼人已死,便松了口气,本来绷紧的脊梁瞬间松弛了,表情也恢复一惯的温顺可亲,看不出一丝破绽。 三夫人有些担忧的蹙眉,柔声道:“贼人虽死,但却不知是何人派来的,当真是令人担忧四小姐的安危。” “弟妹真是,不过是个意外,何必这般耿耿于怀。”林氏轻嗤一声,不耐烦的瞧了王氏一眼,让她不要追究下去。 不然若是老夫人下令查下去,那真是惹火上身,她自打一进门看见叶蓁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眼前便气的直咬牙,偏生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没用的杀手,死了也活该,省得出卖了自己,连个手无寸铁的丫头都杀不了,白白坑了她的银子。 王氏动了动嘴唇,神色有些犹豫,到底是忍住了话,站在一旁便不言语。 微微垂着眸子,作柔弱乖顺模样。终究掩不住眼中的嘲讽之色,林氏,当真是个不中用的,沉不住气。 “意外?我看不是罢,祖母,妹妹不曾与人结怨,怎会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杀她?”叶桦沉不住气,大声道,又用一双锐利冰冷的眸子盯着林氏看,良久才收回视线。 “桦哥儿,你莫急,祖母定然要查出这事,我叶家的姑娘岂是可以随意任人宰割的!”老夫人脸色深沉严肃,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冷厉与威严。 “母亲,那贼人已死,线索已断,怎生是好?追究下去也无意思,且要是让外人知晓我们叶家小姐被人刺杀,对四小姐与叶家的名声都有损益啊。” 林氏苦口婆心一本正经的劝阻,又一脸愁容的叹口气,句句倒是为了叶府与叶蓁着想。 只是她眼里的得意与怨毒的神色被叶蓁捕捉到了,她不过是为了自己想罢了,若是查下去,难免不查到她自己头上,风险太大,她不能坐视不管。 “难道,这就样算了?”叶桦冷哼一声,俊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似是看林氏的言行如此可笑,若跳梁小丑般上不了台面。 “不然呢?唉,大少爷,我知你与四小姐兄妹情深,不过此事还是压下罢,到底闹大了对叶府声誉不好,再者四小姐已然到了出嫁的年龄,若是有人知晓她曾被人刺杀过,哪家公子敢来将军府求娶呢?不过,以后四小姐出门随同加几个护卫便是。” 林氏有些哽咽的说完,又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似是有些苦不堪言的意味,倒是像为了叶蓁感伤。 “二婶对蓁儿真是上心,蓁儿对二婶的这份心思定是没齿难忘。” 叶蓁的唇边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眸子也多了几分讥讽之色,但随即又被她垂睫掩住,便不动声色的说了句。 “那是自然,我一向是把四小姐当作自己女儿看待的。”林氏呐呐的回道,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偏生做出一副欢喜模样。 “那,蓁丫头多多休息才是,那脸可是要好好护着的,到底是姑娘家宝贵的相貌。”老夫人细心的吩咐完,便让文嬷嬷回仓库拿几支上等人参过来,与叶蓁补补身子。 第十八章 合作人选 “孙女谢过祖母关爱。”叶蓁温声细语,不骄不傲。 文嬷嬷也向她颔首示意,这四小姐倒是知晓分寸了,也变得大气很多。 “你们表兄妹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说吧,祖母年纪大了,先回去歇歇了。” 老夫人有眼力劲的便让文嬷嬷扶着她回去,这个孙女到底是变了,这般恬静泰然自若,倒是有几分贵气,与她处着总觉着低人一等的感觉。 她身上隐约显现出的端庄高雅的气息,大抵是自己的错觉罢,老夫人摇摇头,人老了,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林氏与王氏也不多留,便随着老夫人一同走了,她们重心本就不在叶蓁身上。 不过一个是来看叶蓁死了没,一个假慈悲关心叶蓁,体现自己大度而已,都是有其他心思的,不值一提。 人都是自私的,她们始终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她们都走了,魏长陵也站起身信步走至叶蓁面前,有些担忧的皱着眉:“表妹,我看这叶府二夫人倒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可要小心对付。” “多谢表哥今日相救,我自是会注意的。”少女莞尔一笑,泰然处之,似是自有对策,无须担心。 魏长陵拧着眉思索半晌,须臾,眉目舒展开来,拍了拍手,便有一人倏然不知从何处而出,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跪在地上抱拳恭敬的道:“少爷,有何事吩咐属下?” 魏长陵这才开口解释:“此人乃是我的贴身侍卫魏成,平日躲在暗处保护我,不过,我见表妹是更需要保护的,此后,让他来保护表妹吧。” 那叫魏成的男子身着黑色劲衣,脸望着倒是很沉稳。听主子吩咐自己保护叶蓁,他也不出言反对,仅是又对着叶蓁谦恭的开口:“魏成,拜见叶小姐。” 叶蓁得了个暗卫保护自己,自然是先谢了魏长陵,又伸手扶起了魏成,淡淡一笑:“快起来吧,以后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少女面容恬静,他抬眼快速的瞧了眼,只觉着少女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贵气。 那俯身看着自己的双眸似是可以洞悉一切,他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少女不与平常贵门小姐般娇气,他心头突的就浮现这句话。 “是,属下定当尽心尽责保护好小姐。”魏成抱着拳头,诚心诚意。 “表哥,多谢你割爱了。”叶蓁笑道。 “妹妹可是得了大便宜。”叶桦朗声一笑,便伸出手温柔的摸了下她的头,打趣一句。 魏长陵也展颜一笑,看了看外面,发觉时辰不早,便不多留,起身要回魏国公府。 想着,他脚步一顿,又温声道:“表妹,祖母也甚是想念你,若是得空,便来魏府看望祖母罢。” 叶蓁早就想去魏国公府看望外祖母,一直苦于各种事情的繁忙下,暂且推迟了日程,听得魏长陵的邀请,忙不迭的点头,淡淡一笑:“我早就想去看望外祖母了,表哥,改日定当上门叨扰。” 魏长陵哑然失笑:“那好,我先回府了,不必相送了。” 叶蓁执着礼数,硬是让叶桦送了魏长陵出了叶府,自己坐在檀木椅子上,等着叶桦回来。 妙蓝也用热鸡蛋敷了脸蛋,叶蓁放她半日假,让她去屋子里休息一下,毕竟她今日也是吓坏了。 坐在椅子上,思绪便渐渐飘远,低垂的睫毛若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掩住一双乌黑的眸子,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像是陷入了思考中难以自拔。 林氏不会轻易停手,这次没有成功杀了她,就会有下次,而自己终究是防不胜防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等时机到了,一举反击林氏,让她永远难以翻身。 叶桦抖抖袍子上细微的灰尘,看了叶蓁一眼,纳闷极了,妹妹自从磕破了头后,总是觉着变了许多。 懂了人情世故,心思也缜密了些,有些话也埋在心里,表情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却也少了几分娇蛮,少了几分天真,这样的转变,他说不清楚是好还不是不好。 叶蓁回过神来,瞥见自己哥哥也看着自己,一副欲语言休的窘迫模样,被他逗的破颜一笑:“哥哥,你看你。” 叶桦便有些恼羞成怒,涨红了俊脸落坐在椅子上,赌气道:“妹妹,你为何也不让祖母查真相?” 叶蓁摇摇头,道:“哥哥,现在不是时候,若是我与祖母说是林氏派的杀手,她非但不会信,还会怀疑是我陷害林氏,毕竟有二叔在其中周旋,祖母始终偏向二房,到时候你说会是谁得意?况且现在与二房撕破脸,与我们并无半分好处,还会使我们处于劣势。” 听了自家妹妹这般冷静细密的分析,叶桦也是一怔,了解了利弊,有些颓然的又道:“作为哥哥,无法保护妹妹,我实在是该死!” 叶桦羞愧的伸手握拳便要往自己脸上挥去,叶蓁眼明手快,拦住了他,有些好笑的开口:“哥哥莫自责,我并无责怪之意,况且,我也没打算让林氏好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叶桦收回拳头,又有些怀疑:“妹妹,你莫要做傻事,二房不是好对付的。” 叶蓁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哪有林氏这般的心机与阅历,万不可做以卵击石的傻事。 “哥哥放心,还有,哥哥我有事与你商量。”叶蓁想起铺子一事,便详细的与叶桦说了。 叶桦听完,颇不赞同的皱眉,便要劝阻道:“妹妹,断没有贵胄小姐去做商人的道理,传出去了,怕是对妹妹的名声也不大好。” 叶蓁无奈的摇头,自家大哥就是人忠厚且有些迂腐了,为何 女子不可从商? 现在她在叶府的情况必须要有转变,光依靠讨好老夫人是没用的,不过是权宜之计。 真正的是她要有自己使用的银子,可以打赏下人,吩咐办事,又不惊动林氏。 “不过,妹妹既然这般说,我便是有了法子了。”叶桦狡黠一笑,便又卖了个关子。 叶蓁却也不燥,悠然自得的品茶。 比耐心,自己还是有些定力的,毕竟寂寞后宫,自己常独自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空荡荡的凤坐上发呆,现在这算点什么?不过是皮毛罢了。 叶桦眼观四路,见叶蓁淡然神色,有些沉不住气,败下阵来,认命道:“妹妹,你可知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叶蓁慢慢咀嚼这几个字,这不是卞京城最大的酒楼吗? 听闻天下第一楼每年盈利甚多,扣除上交给国库的税银,还剩得不少银子。 且天下第一楼的主子的倒是个有心思的,不仅涉及酒楼这一种营生,他还陆续开了赌坊,青楼,布店,粮店,药铺子等行业他都有涉及。 这也是在君承轩当了皇上,下令彻查天下第一楼才得出的消息,只不过当时他才登上皇位,国库空虚,想掌握天下第一楼的把柄,威胁拿出银子,却不想查出了天下第一楼不少事儿。 最后,天下第一楼被他勒令关闭营业,随之,也不了了之。 “妹妹,你想这天下第一楼的老板若是帮了你,这不是个好事?” 叶桦这是让叶蓁知难而退,明眼上给她出计谋,实际是告诉她,这天下第一楼的主子是不会轻易帮她的。 “是极,哥哥,劳你送个帖子与天下第一楼的老板,明个我们去拜访他。”说完,叶蓁便开始算计着怎么使那人帮助自己,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第十九章 扮鬼惩罚 “你真的要去?”叶桦吃惊的叫道,他原以为妹妹已经打消了念头。 “自然,哥哥,你不必担忧,我自有万全之策。”叶蓁知晓他不放心自己,可是自己主意已定,决计不改。 “也罢,做哥哥的,理当支持你才是,我这就回去写帖子,明儿我们一起去。”叶桦叹口气,算是妥协了。 叶蓁叮嘱一句:“哥哥,莫惊动了府里,直说明日我们要去看望外祖母便是。”毕竟,若是林氏知晓了她的意图,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 叶桦苦着脸,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妹妹不停的指手画脚,真是有苦难言,便抱怨一句:“妹妹真是心眼多了。” 闻此,叶蓁也笑了,不过那眸子却无半点笑意,她冷笑道:“哥哥,若我无心眼,又怎的在这吃人的府里存活?” 像上一世般,自己没有半分心眼,结果呢?被李嬷嬷与林氏死死的揉捏在手心,被她们耍的团团转,在这后宅里谁没心眼能安然存活下去? 叶桦也只是一时口快,发觉说错了话,忙陪笑道:“妹妹,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莫在意。” 语毕,又陪着说了些好话,眼看叶蓁面色缓和,这才松口气,道回去写帖子去,便大步离开。 叶蓁待他走后,静静扶额思索,若是明儿林氏真派护卫来保护自己如何是好,她总不能带着护卫去天下第一楼罢,太不方便了,也会招来林氏猜疑。 不过……她双眸倏的一亮,心里已有了对策。 试探似的,轻轻唤了一声:“魏成?你在吗?” 倏的一下,有个黑影便唰的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硬生生的是把刚从屋子外走进来的妙蓝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以为是黑衣人又来了,便要张口呼叫。 哪知,她还未出声,身子已然不能动弹,口不能言,只得恶狠狠的瞪着那人。 叶蓁惊叹魏成的身法如此之快,便毫不吝啬夸道:“魏成,你功夫真是了得。” 魏成闻言,也不自喜,面色如常,沉声道:“小姐夸奖了。” 叶蓁让他解了妙蓝的穴,又告知了前因后果,妙蓝这才松了口气,放心了,伸手抚了抚胸口,嗔怪道:“这人差点……”想想,又不说了。 叶蓁便吩咐魏成去做件事,魏成自是听的,不过,听完后,脸色便黑了,又有些难为情,自己要干这般事,太丢脸了罢。 可是,叶小姐算是自己半个主子,也不犹豫了,点头便脚尖一个点地,消失在屋内。 叶蓁把玩着发丝,面上带了几分冷意,半垂着眼帘,似是等待……一场好戏。 ………… 留香院 林氏一回来便气的紧,恨不得把那叶蓁大卸八块,满脸遮掩不住的狰狞之色,坐在椅子上,便叫了冯嬷嬷过来,一双眼睛不住的盯着她,冯嬷嬷受不住这目光,自觉的跪在地上。 林氏收回目光,却是冷冷一笑:“嬷嬷,你可以知那刺杀计划失败了?” 冯嬷嬷张了张口就要辩驳,想了想,方才推辞道:“夫人,我不知晓会有程咬金坏了我们的大事啊。” 林氏此刻懊恼不已,她本想让黑衣人在府外悄无声息的除了叶蓁,哪知不仅没除成,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好不划算。 冯嬷嬷又心生一计,便要将功赎罪:“夫人,我还有一计,定能成。” 林氏这回却不冷不热的兴致不高,仅是微微颔首,慵懒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冯嬷嬷便自己起身,照常的凑到林氏耳边低语,随即,林氏脸上便有几分笑意,点点头。 “夫人……”琥珀有些懦懦的走进来,尽量小声说话,生怕林氏降怒。 林氏看她这般神色,也知晓了一二,偏生还做出耐心模样,道:“二爷呢?不是让你去请了吗?” 琥珀忙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声音更是低至尘土里,小声道:“二老爷道,今个留宿在柳姨娘屋里。” 说完,便更是伏低身子,缩小自己存在感。 林氏勃然大怒,拍掌而起,咬着牙恨声道:“好个柳姨娘,是个有本事的。” 很明显,那柳姨娘持宠而骄,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是柳大人赐给二老爷的,便无法无天,敢不把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心头,到底是自己忙着对付叶蓁,忘了对她施压了。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 琥珀不怕死的又嘀咕了句:“奴婢临走前,还听得柳姨娘的奴婢私下说……二老爷要把柳姨娘抬为贵妾。” 林氏便笑了,摩挲着手指,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让琥珀下去,琥珀立即爬身而起便走了,幸的自己捡了条命。 好个柳姨娘,在老爷枕边吹风?到底是要挑战她主母的威严了?想扳倒自己,还嫩了些。 冯嬷嬷跟着林氏许久,哪能不知她的想法,看主子狠毒的眼神,便会心的一笑:“夫人当真是不能由着那个贱人了,要挫挫她的锐气才是。” 林氏阴沉着脸,双眼一亮,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人,便突生一计。 ………… 夜晚,林氏与往常一般迟迟入睡,自己常有燃烛而眠的习惯,漫漫长夜,孤身入眠,难免伤感,此时便更恨二老爷薄情,那些个狐媚贱人面目可憎,恨不得把她们全杀了,让她们去勾引老爷。 烛光微微一闪,似是有冷风吹入,林氏不悦的蹙眉,觉着有些口渴,想起身喝杯茶。 刚坐起身子,便见窗子外闪过一丝黑影,她面色一滞,又缓了缓,定睛一瞧,窗外却是无人,是自己太过忧心,看花了眼罢。 松口气,她又下床,走至圆桌旁,伸手作提着茶壶状,眼睛却偷偷瞄向窗户。 这一看,她吓的花容失色,窗户印出一个男子的脸,直勾勾的透过纱窗盯着林氏,嘴唇一张一合:“你害的我冤死……你要偿命……” 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冷风,林氏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强逼着自己冷静,厉声呵斥道:“何人敢来此放肆,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活够了。” 那人却桀桀的怪笑一声,身影飘远了,轻轻一句话却传进屋子里:“冤有头债有主,二夫人,我不会忘了你的……” 阴冷,恐惧,黑暗,涌上林氏心头,她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怒声道:“夏雨,还不给我滚进来。” 今儿是夏雨守夜,故而她应当听到怪声才是,诡异的安静,林氏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便大着胆子一步步走向房门,推开门一瞧。 夏雨靠在门外的雕花柱子上,地上,还有几个硕大的血字。 林氏这回不淡定了,这是,有人捉弄她? 听到动静而出的丫鬟婆子们皆是匆匆披着外衣,发丝未梳,满脸惺忪,有的甚至慵懒的打着呵欠,但看见了这血字,皆睁大了眼,有的胆小的奴婢禁不住尖叫出声。 林氏始终不发一言,微微颤抖的身子却泄露出她内心的愤怒,到底是谁,敢来她的院子装神弄鬼,还没惊动护卫?若是那人来取自己性命,是否也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冯嬷嬷是那群人里最有威信能与林氏对话的,她凑过去先是瞧了下夏雨的情况,松了口气,这丫头福大命大,只是被人打晕了,并不是死了。 林氏柳眉倒竖,冷声道:“今儿的事,你们都知晓该怎么办罢?命可是掌握在自己嘴上。” 威胁,即使如此,那些个丫鬟婆子仍是感恩戴德的诺诺点头,各自摇着头,逼着自己忘了今晚看到的一切。 林氏的衣袖中手指自然捏作成拳状,指甲狠狠的陷入掌心,痛意都无察觉,心里眼里只有那地上几个字:林氏坏事做尽,必有报应 眼中带着嗜血的毒光,吩咐下人把门口血字弄干净了,自己这才回了内室。 ………… 雅思院 叶蓁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今晚怕是林氏再难安睡了罢?她不怕林氏想不到自己头上,因为即使林氏察觉是她弄的鬼又有何妨? 其一,她不能与老夫人告状,毕竟是她当初积极劝阻老夫人追查黑衣人一事,若是她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定然下令彻查此事,再者为何黑衣人偏生来找林氏一人? 第二十章 天下第一楼 黑衣人来找林氏,证明林氏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黑衣人脱不了干系,她要是去找老夫人查明此事,也就等于同时承认自己可能是刺杀事件的幕后凶手。 况且,她若是来质问自己,也对自己毫无威胁。毕竟,自己完全可以说不知道,还可以反问林氏为何黑衣人找她?可以倒打一耙,想来林氏也只能打碎牙吞进肚子里,闷不吭声,然后,不了了之。 烛光明灭间,炸出的点滴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夜,静的可怕,隐约只见少女以手撑颔,眸光幽深,若有所思,好一副美人沉思图。 魏成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烛光下,他一脸尴尬,默默的不吭声,做了这般装神弄鬼的事,觉着脸有些挂不住。 叶蓁侧首,微微一笑,道:“辛苦了。” 魏成轻轻咳了一声,别过眼,烛光下少女清秀姿容更美,平日里冷然的面庞也被昏黄的烛光晕染的柔和了几分,有温柔宁静少女模样。 他只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模样才对,叶蓁平时太老成了。 “属下不累,只是那二夫人并未被吓到,效果并不理想。”魏成低沉着嗓音,微微皱眉。 “这样已经够了。”林氏有些后怕,定会在院子里多布置些人手,保护自己,那么,明儿出府,哪里会有许多眼线盯着自己?要的,不过是这个效果而已。 魏成是个粗矿的汉子,不懂女人家的计谋,撇撇嘴,便拱了拱手,又兀自消失不见,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叶蓁也熄了烛火,径自躺在床上,她明白靠装鬼吓林氏根本是无用之举,不过是想提高林氏的警觉以及方便自己明儿出府而已。 林氏那般的恶毒心肠,被她残害的人不计其数,怎会惧怕鬼神之说?她的心怕是都无坚不摧了。 伴着好心情,一夜美梦。 ………… 翌日,妙蓝唤叶蓁起身,自个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说昨晚二夫人的院子可是热闹了,二夫人半夜不眠,弄的整个院子不得安生。 也不什么大事,二夫人梦魇了,吓着了自己,大半夜的才心神不宁,出门散心,不巧的惊动了一向浅眠的丫鬟婆子。 原来,林氏是这般掩饰的?真是个拙劣且又莫名其妙的理由,可也没人敢质疑她,自是会抛至脑后,早早忘了。 叶蓁让妙蓝给自己梳了个飞仙髻,斜插了支芙蓉玉镶金簪子,又别了朵芙蓉绢花,那绢花做的极为逼真,远远瞧去当真像是朵芙蓉花。 耳戴一副老夫人赐的东珠耳坠,闪着圆润的光泽,腕间戴着几个成色上好的玉镯子,乃是她平日不曾舍得戴的,今儿却戴着,便是多了几分格外的意味。 又着一袭如火般艳红的对襟长裙,裙摆绣着金色的云纹,隐约透着丝贵气,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又佩戴了枚玉佩,端的是华贵且不失端庄,张扬却又养眼之极。 妙蓝暗想,今儿小姐回魏国公府,这般盛装打扮,是为了给自己长脸? 叶蓁走出内室,叶桦早就来了,正兴致勃勃的背对着她看着那芙蓉花却是出了神。 “哥哥,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叶桦回过头,眼里有惊艳的光芒,满意的笑了,自个妹妹,就是好看,那些个说妹妹是粗俗之人真是瞎了眼。 妙蓝与绯红有些纳闷,小姐今儿出去不带着她们,说是回外祖家不必带着她们,省得麻烦,吩咐她们在院子里打探林氏动静,时刻提防着些。 叶老夫人也并无多加怀疑,还吩咐文嬷嬷准备了些上好人参让叶桦兄妹带去,说不能失了礼数,叶家与魏家的情分,不是一般的,说实在的也是在通过他们拉拢魏国公府,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因着是去魏国公府,故而府上并未派多少护卫随去,且二夫人早就将府上一众护卫调往了自个院子,不知为何,老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晓,也就算了。 ………… 马车轻微的摇晃声以及车轮压过地面的咯吱声,叶蓁便有些困意了,若是平日,她定是睡了,可哥哥坐在自己对面,怎能安心睡。 强撑着眼,与叶桦说了些家常。时间倒是过得也快,车夫隔着帘子轻声恭敬道:“大少爷,四小姐,天下第一楼到了。” 便听得叶蓁笑道:“哥哥,外祖母平日最爱吃天下第一楼的玲珑糕了,我们定要多买些才是。” 叶桦也笑了:“自然是的。” 两人下了马车,叶桦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扔给了车夫,便道:“我与四小姐买些糕点便回,你若是无聊,便也进来点壶茶喝喝。” 分明是打发了车夫,这进出天下第一楼的人多为达官贵族或是世家子弟,文雅之人,相聚在此,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他这个粗鄙的车夫哪里去的起,这锭银子还是去对面的吉祥赌坊罢,说不准还能赢回一笔。 叶桦与叶蓁刚进酒楼,迎面便走来一妙龄少女,生的是眉清目秀,穿着浅白色的长裙,便盈盈拜身:“客人里面请……” 叶蓁带着一面薄若蝉翼的细纱蒙面,北楚民风虽开放,但自己仍旧是未出阁的少女,容貌不可示与众人。 天下第一楼分为两层,第一层也就是一楼,是普通的酒楼布置,不过奇巧的是,每两张临桌桌子都被一扇屏风遮住,颇有一番愈遮愈掩的意味。 每扇屏风上的花样也不相同,且那些个屏风都是些珍品,甚至有名家所提笔佳作,却被随意放置在此,用来隔开两桌之间的视线,免得互相干扰? 并不是,分明是想让来的每位客人在喝茶饮酒之余,仍可观赏这难得的珍品屏风,可以修身养性,来的人也可放松身心,不必拘束自己,屏风即是遮挡,亦是雅情。 一物两用,这个想法很奇妙! 不仅如此,门口还特意站着几名清秀少女。身着素雅长裙,端的是儒雅风姿,乃是迎客侍女,个个谈吐不凡,举止言谈皆不同凡响,不卑不亢,淡然待客,服务周到,颇受来客赞赏。 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婉约身姿,望着两人,柔声道:“客人,是要在一层用膳,还是二层雅阁?” 叶蓁便也微微一笑,礼貌道:“我们是来见东家的,劳烦姑娘前去通报一声。” 少女似乎习以为常,仍是满脸柔和笑意:“原来如此,是贵客来了,请随我上二层雅阁,主子已等候大驾。” 叶蓁一怔,暗自思索,将军府的帖子用处这般大? 叶桦却浑然不觉,径自用手拍了拍叶蓁的肩膀,朗声道:“妹妹,发什么愣,快些走吧。” 二层便又与一层是天壤之别了,二层分为各个不同的小雅阁,互不相通,且从一层通往二层的木质楼梯倒是有几分雅致,随着楼梯上了二层,便可见每个雅阁都别具一格。 更难得的是每个雅阁的都是木质的扇门,扇门上也都作了画,花鸟图,山水图,仕女图,比比皆是,细看才发觉都是大家之作,可见天下第一楼的富有,挥洒放纵。 那少女便引着他们走向二层一个名叫“纵情阁”的雅阁门口,止住了脚步,恭声道:“主子,贵客到了。” 片刻,雅阁里面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男声:“如此,便进来罢,不过,只许进来一个人。” 怪哉!这便是叶蓁的第一想法,里面的男子只许进来一人,煞是奇怪的规矩,他分明不知晓自己意图,偏生又这般做,到底何意? 叶桦沉住恼火之气,俯身与叶蓁小声叮嘱:“妹妹,你去吧,万事小心,我在门外候着,有事大声叫便可。” “嗯”叶蓁点头,想来那男子也不敢把自己如何。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清香让叶蓁微微失了神,这是什么香?闻起来很怡人,觉着心也放松了,忍不住又吸了一口,顿时觉着全身清朗舒畅。 “叶小姐,今日来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雅阁临窗处放置了一个小茶几,那男子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话是对着她说,可是眼却盯着茶杯,分明是把她当作空气般,无视了。 第二十一章 生意谈成 叶蓁也不恼,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下身段。 浅浅一笑,道:“阁下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楼的老板楚轻狂楚公子了,小女子有礼了。” 那男子闻言,微微抬起头,他的脸被一张银色面具盖住了鼻翼以上的面部,只见他勾了勾唇角,饶有兴味的盯着茶盏,道:“正是在下,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叶小姐拜帖子与我是有何事?” 叶蓁慢悠悠的走过去,立在他面前,微微垂首,双眸不经意的扫过楚轻狂的脸,实则是在默默的打量他。 这男子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全身上下并无商人的铜钱之味,还染了些清香,且那看似简单的锦袍却是上好的料子。 若她没看错的话,应是云锦雪锻,这才是低调的奢华。 他的大拇指戴着一枚玉扳指,是上好的祖母绿,他的脸因戴着面具,猜不透他此刻的表情,他整个人就若躲在面具下的猛兽,只待着出乎一击。 偏生他的一举一动皆是轻佻,随意,漫不经心,让她猜不透。 叶蓁敛下眉目,直奔主题:“不瞒公子,我是想来从商,希望与公子合作。” “哦?经商?据在下所知,叶小姐乃叶将军嫡女,叶府四小姐,何须从事商人这一贱行?”楚轻狂放下茶盏,这回倒是抬眸瞧了叶蓁一眼。 叶蓁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打趣之意,的确,卞京的贵女哪个不是高傲,清高,谁会想的去从事商人这一贱职。 可是,她叶蓁不在乎,只有有了额外财源,自己才可以更加顺畅的谋划后面棋路,有了自己的银子,才好办事。 “公子不必在意我的从商动机,只需知晓我也是个想赚钱的人即可。”叶蓁巧妙的转了话题,好整以暇的道。 楚轻狂沉吟了片刻,又拿起茶壶斟了杯热茶放在桌上,笑道:“小姐请坐。” 叶蓁落落大方坐在楚轻狂对面椅子上,那男子随意的靠在椅子上,以手撑着脸颊,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面前的少女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眉眼温和,端的是端庄秀丽,只是他怎的觉着她一点也不简单呢? 而且,这少女并无一丝一毫的羞涩之意,被他一个陌生男子打量着,仍旧面无表情,甚至与他对视,她的乌黑眼眸定定的瞧着他,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叶蓁神情自若,对他的眼光置若罔闻,端起茶盏,凑到嘴边,闻了闻茶香,不由得赞叹不已:“这是花茶?香味浓郁,且茶汤色泽亮丽,实为佳品。” 他一个男子却准备了花茶待客,真是有心思。 楚轻狂微微一笑,不可否置,懒洋洋的开口:“叶小姐既然说要与在下合作,不知小姐要做什么生意?” 切入正题了,叶蓁放下茶盏,姿态从容的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想开个首饰铺子,以及衣裳铺子。” 楚轻狂拧眉:“叶小姐,据我所知,这卞京首饰衣裳铺子那般多,你又何以保证你的铺子别出新意,鹤立鸡群呢?” 他原以为这少女有些新颖心思与想法,哪知晓也不过如此,卞京的首饰铺子多了去了,哪里有什么利润与银两可赚?他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没钱赚的投资,自己可不傻。 叶蓁早料得他这般说,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唇角上扬,解释道:“公子,你且看完我的作品再说。” 说完,又让楚轻狂吩咐人送来了纸笔,自己伏在桌子上,执笔认真的画了起来。 楚轻狂一直是用手摩挲着玉扳指,双眸晦暗不明,闪烁着莫名的亮光,像是算计着什么,偏生又戴着面具,遮住了表情。 最后一笔完成,叶蓁低头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汁,将宣纸展现在楚轻狂面前。 纸上画了一位妙龄少女,梳着飞仙髻,发间插入了一支簪子,那簪子是素雅大方的款式,在顶端开了朵小巧的山茶花,看的楚轻狂双眼一亮,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看来,小瞧这少女了。 楚轻狂眸光幽深,故作不在意,挑眉问道:“只有这些吗?” 叶蓁泰然自若,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一卷纸,用红线绑成了蝴蝶结,取出来一一展开,都是些簪子,步摇,发钗图样,还有几张衣裳图样。 楚轻狂默然不语,他在思索着,这个少女确实有过人之处,这些簪子服饰确实不与卞京其余铺子一样庸俗无花样,可以与她合作,不过,至于自己的利益,定然要达到最大。 思及此,眸光一深,便有些豪爽的道:“叶小姐,我答应与你合作,不过,小姐的铺子位段在何处?” 卞京最繁华的地方就在天下第一楼所在之处,他其余的一些铺子也在这条街,若是叶蓁的铺子在偏僻处也不见得有多少用,毕竟,好地段才是铺子赚钱的一大首要因素。 叶蓁神色有些犹豫,随即又恢复正常,缓缓开口:“我没有铺子,不过公子不是有吗?” 楚轻狂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这少女也太异想天开了罢,自己无铺子,还来理直气壮的说要开铺子,她这是无自知之明还是另有打算? 以为自己是冤大头,会提供一切吗?他可不是良善之辈,他可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楚轻狂直视叶蓁的眼眸,见对方并无一丝紧张羞涩,一脸风轻云淡,淡定的与她直视,真是佩服她的耐性与脸皮。 便摇晃着头,古怪的一笑,拖长声音:“叶小姐太过自信了罢,觉得我会全数帮你?包括铺子采办?未免太天真了。”语气露出几分淡淡讥讽之意。 少女仍旧面色平静,继续道:“楚公子,我虽没有铺子,但我知晓你有不少好地段,而且我有个主意,决计不会让你吃亏。”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发觉那人正听着自己说话,便又道:“你我本来合作做生意,定当是五五分账的,自然,我没有提供铺子,故而我愿意与你七三分账。” 楚轻狂一愣,微微挑眉,她会这么好心?给自己如此大的利益?怕有后招罢,静等后话。 果然,叶蓁又道:“自然,我也不会吃亏,待我还上了开铺子的一切费用,此后盈利你也要与我五五分账,这样如何?” 少女眉目舒展,面目平静,眸光清冽若湖水般清澈见底,却不起一丝波澜。 双手服帖的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姿,分明从她身上散发出贵气,端庄淑静,淡然处之,不卑不亢。 楚轻狂笑意深了几分,微微眯眼细细思考,叶蓁分明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服他,还想好了她与他该如何分账,分享利益,甚至做出了她自己会在前期吃亏的表现。 随即又指出当她抵还了铺子押金后,会与自己同享一样的利益,真是吃不得半点亏的性子,太狡猾,对!就像狐狸。 他不停的转动大拇指戴着的玉扳指,不发一言,自己该多获得些利益才是。 叶蓁却不容他犹豫不决,直言道:“公子涉及许多行业,唯独首饰铺子未曾涉及,如今,有天大的机遇摆在公子面前?公子仍要放弃?” 楚轻狂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蓁,真是个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少女。 叶蓁毫不在乎接受对方目光灼灼的打量,面色如常,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说了许多,口渴的紧。 楚轻狂扯了扯嘴角,妥协似的挥挥手:“罢了,答应你便是,先是七三分,待你何时还完铺子钱,五五分。” 叶蓁满意的点头,又关心起来铺子地段。铺子名自己早就想好了,叫“蜀香阁”。 楚轻狂略微思索,指着天下第一楼对面街道的一个药店铺子,有些痛心疾首,那药铺本是锦绣上次心血来潮开的,拍拍屁股走了后,便丢给了他,他原先想把铺子拆了换成个当铺,现在好了,可以改建为首饰铺子。 叶蓁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脸微微探出窗户,一阵微风吹过,细纱被吹的扬起,露出了嫣红的嘴唇以及一小块白腻的肌肤。 “如此,这些图样先放在你这,等铺子开张,先让金匠打造出这些簪子,然后寻得绣娘做这些衣裳,记得……”少女侧首,详细叮嘱着:“这里的每样东西,只打造一份,独一无二,这样才有意义。” 蜀香阁的东西天下仅此一份,独一无二,不会有重复,自古贵门小姐不喜与她人撞衫与她人同戴一款簪子,只有独特的,才能满足她们虚伪的虚荣心,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她也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这样,不论蜀香阁的首饰多贵,她们都会争相购买,自己才会获利颇多。 楚轻狂顿时觉着自己捡到了宝,了然的笑着点头,调侃一句:“若叶小姐是男子,定当有大作为。” 这一句话半是调侃半是夸奖的,可叶蓁却面色不变,轻轻的喃喃自语:“若我是男子,呵……”声音太小,仅有自己听见。 第二十二章 魏国公府 生意谈成了,叶蓁也不多留,楚轻狂答应她若是铺子装修好了,定然通知她,铺子装修风格全由着叶蓁所说而办。 出了雅阁,叶桦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偏生又担忧叶蓁的安全,迟迟不愿离开雅阁一步,引来了一众客人的笑话,他浑然不觉,当作不知晓。 又在一层买了些玲珑糕包好,与叶桦一起出了天下第一楼。 车夫也是一脸焦急的伸长着脖子往里面望,自个输了银子,心里晦气,又不得进酒楼,只得站在马车旁等候。 叶蓁便不经意的道:“今个天下第一楼的厨子,耽搁了不少时间。” 叶桦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是极,谁让那厨子手艺不精呢!”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车夫也是听得似懂非懂的,索性懒得听下去,看了主子上了马车,就也驱马直直向前走。 天下第一楼雅阁窗户处,楚轻狂微微探出脸,双眼一直盯着马车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终究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 魏国公府 一大早的,魏国公夫人便收到了叶桦的拜帖,高兴的合不拢嘴,便叫来儿媳吩咐下去今儿府里多备些酒菜,自己外孙外孙女皆来了,心里也是欢喜。 女儿早逝,丢下一双儿女,可怜悲苦的留在叶府。虽说叶家不会亏待兄妹俩,可是终究没了母亲,从小就是缺少怜爱长大的,加上他们父亲常年又在外打仗,一年仅回一次家。 想想,悲从心来,魏国公夫人便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泪,雍容华贵的脸上布满伤感之色。 大夫人忙劝慰道:“母亲,莫伤心,注意身子啊,这不,叶桦兄妹就要来了,若是见了母亲难过,定然是也不会开怀的。” 一席话,说的苦口婆心,句句关切之意,大夫人又让自个儿子魏长陵去大门处接待叶桦兄妹,老夫人这才止住泪水,有些欣慰的拍拍大夫人的手背,和祥道:“你是个疼人的,这些年,魏国公府多亏有了你。” 大夫人这些年对魏国公府做出的贡献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念着她的好,大夫人为人敦厚温纯,性子也是极好的,执掌府中中馈也是一直兢兢业业的,不曾出了什么乱子,甚得她心,故而自己便更欢喜这个儿媳妇。 大夫人羞涩的点点头,反握住老夫人的手,又柔声道:“母亲,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说,这是媳妇应该做的分内事。” 魏国公府门外,魏长陵一袭深紫色锦袍,束腰的腰带正中央镶嵌了颗鸽子蛋大的暖玉,一个荷包压边角,乃是大夫人所绣,一身穿着愈忖的面容丰神俊逸,玉树临风,衣角微微被风吹的扬起,随着束发的锦条一起迎风招展。 国公府外来往路过的百姓,不缺被他的相貌堂堂,举止大方所迷之者,有些个妙龄少女便红了脸,忍不住频频向他望去,面带红晕,眉眼含情,暗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方可配上他等翩翩美少年? 魏长陵背着手,眸光看向不远处缓缓而来的精致马车,又见马车上的标志,“叶府”,笃定这就是叶桦兄妹乘坐的马车。 马车果真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口,车帘被叶桦从里掀开,他率先跳下马车,又递着一只修长的手,叶蓁随即搭手也下了马车。 魏国公府四个大字,明晃晃的很是刺眼,听闻这牌匾乃是太祖皇帝亲笔书写,御赐给魏家的,可谓是莫大的荣誉与宠信。 魏长陵迎上去,关切问道:“一路可安全?” 叶蓁点点头,莞尔一笑:“表哥,今儿就来叨扰你了。” 魏长陵也笑道:“欢迎之至。” 叶桦从容不迫吩咐小方子拎着叶老夫人吩咐带着的礼品,这才一起进了国公府。 魏国公夫人身着深蓝色寿字对襟褙子,下面是同色宽大襦裙,面色和蔼可亲,她坐在罗汉床上,与坐在椅子上的大夫人谈话,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个丫鬟满脸喜色,忙掀开帘子,笑道:“老夫人,大夫人,表小姐与表少爷来了。” 老夫人忙激动的吩咐道:“快,快让他们进来。” 叶桦与叶蓁魏长陵一起并排走进屋子,绕过外室,直直走进内室。 老夫人便有些坐立难安,不住的询问一旁抿唇偷笑的大夫人,有些紧张:“你说,我这老骨头的,许久未见他们兄妹了,怕是生疏了,也不知他们记得我否。” 大夫人便低低一笑,宽慰道:“母亲,您多虑了,他们哪里会忘了您。” 叶桦兄妹闻言,对视一笑,心中了然,忙掀开帘子,叶蓁率先走至魏国公夫人面前,凝视着面前满脸慈爱之色的外祖母,瞬间有些哽咽。 前世,自己错听林氏的话,不曾外祖母一家亲近,落得个不孝不义的名声,也对不住外祖母的一番怜爱。 魏国公夫人便抬眼看着叶桦兄妹,欣慰的长叹一口气,笑道:“你们啊,终于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叶蓁也笑了,先是与老夫人行了礼,又乖巧的向大夫人行了礼,礼貌的道:“舅母安好。” 大夫人很满意的点头,眼看叶蓁已然成了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里也是欣慰,顺手从自个手腕上褪下个玉色质地上乘的镯子,不由分说的便往叶蓁手上套。 大夫人身着大红色对襟牡丹纹理褙子,下着同色襦裙,系着同色的腰带,发髻上插着几支金簪以及步摇,随着动作摇摆不定,颈脖戴着赤金璎珞项圈,一脸端庄温和笑意,遮掩不住贵妇气息。 嘴里还不停坚持道:“定要收下这个,当是舅母的一片心意好了,不必推脱。” 叶蓁便点头,径自收下,又谢了大夫人一番,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仔细询问她在叶府生活可好,可有不顺心之处,奴仆可有奴大欺主,叶老夫人是否尽心对她,句句饱含担忧,以及浓浓的关切。 叶桦自觉无趣,插不进话,魏长陵便拉着他去自个院子切磋武艺去了。 叶蓁对待老夫人以及大夫人的问话,答之有礼,不失分寸,深得老夫人欢喜,她笑的开怀,不住的称赞叶蓁,连大夫人也对叶蓁刮目相看。 以往她这个外侄女来了,通常是带着一身嚣张娇纵之气,趾高气扬的,不把人放在眼里,自个因是长辈,处处容忍她各种无礼之举,现今,这女儿家长大了,也懂事了,越发的乖巧端庄些,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便和善的笑了,邀请道:“蓁儿今个在府里歇一晚回去罢。” 叶蓁摇头,有些惋惜的垂下眼眸,随即又嫣然一笑:“外祖母,舅母,今个蓁儿要回去,走的时候未与祖母道留宿一晚,恐祖母担忧。” 大夫人愈看叶蓁愈顺眼,可惜……,摇头挥走脑海里的那般不切实际的想法,定下心,便也不勉强:“的确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直说到了晌午,魏国公便与大老爷一起下朝回来了,听得叶桦兄妹来了府上做客,都有些讶然,往老夫人院子里赶去,走近院子,便听得老夫人的笑声,似是十分开怀。 魏国公一袭深紫色官袍,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发须有些灰白之色,倒是一双鹰眼却炯炯有神,闪着锐利的光芒,后面跟着的大老爷也是一身深蓝色官服,步履健稳有力,面色严肃,却不失俊朗,正是而立之年,浑身充满成熟男子魅力。 魏国公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鹰眼盯着叶蓁,有些不满的哼唧了一声,眉头一挑,嘴唇抿着,一副生气模样。 叶蓁便有些懵了,不知所措,这外祖父这般行为是? 大老爷也就是魏子华,见此,豪爽一笑,道:“蓁丫头,你外祖父是在吃醋啊,他听说你来了,可是高兴坏了。” 魏国公被猜中了心事,有些懊恼的怒瞪了自个儿子一眼,便坐在老夫人旁边,与她说了几句话,故意忽略叶蓁的存在。 叶蓁浅浅一笑:“外祖父,蓁儿也很是想念你。”又走到魏国公身边撒娇。 魏国公心里一听这话,立即乐了,偏生不表露出来,面色一缓,道:“嗯,蓁丫头,还记得我这个外祖父就好。” 老夫人乐呵呵的也打趣句:“这人,倒是活回去了。” 一时间,笑声满堂,一副家宅和睦的模样,叶蓁也被这温暖的气氛,渲染的面色带了真心的笑意,难得的放松了身心。 中膳便设在在老夫人屋子里,菜肴丰富,看的人眼花缭乱,有桂花红油鸡,山药猪蹄汤,醋椒黄鱼,干贝粉丝豆腐汤,酸醋鲤鱼,等等,多不枚举。 席间,叶桦与魏长陵侃侃而谈,甚有相见恨晚的意味,从文谈到武,相约好了改日再切磋武艺,一比高下。 叶蓁在外祖母家恍惚才找到那种所谓的归属感,外祖父母的关切,舅舅的豪爽耿直,舅母的温柔大方,表哥的潇洒肆意,更让她坚定要守护外祖母一家,平安无忧! 第二十三章 柳姨娘 吃罢中膳,又与外祖母说了些话,又念着回府有事,便与外祖母祖父道别,虽魏国公夫人纵然万般不舍也只得拉着叶蓁的手,依依不舍,嗔怪道:“蓁丫头,你好歹来一次,又不陪陪外祖母。” 大夫人也被逗笑了,用手帕抵住唇角,低低笑出声来,魏国公尴尬的别过脸,自己夫人在儿媳一等小辈面前,真是返老还童了,越发的年轻了,竟说此埋汰话。 叶蓁也有不舍,这魏国公府比自个住的的叶将军府可是多了几分温情,在叶府,她要时刻警惕,防着二房,三房的动作,想要费尽心思保全自己,可是在魏国公府,且不说外祖父仅有祖母一个正妻,对外祖母平日里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恩爱数载。 甚至舅父也遗传了外祖父的专情之性,与夫人蝶恋情深,未曾有半点动摇,不曾有妾室,舅母有幸,生了表哥,一举得男,深的外祖母关心,遂将中馈大权交与舅母。 不论怎的看,魏国公府都是上下一心,家宅和睦,叫人好生羡慕,她曾几何时有那么希望过自己也有这般温情的家,可惜,叶府终究是狼豺之辈占据多数。 便淡淡一笑:“外祖母,蓁儿会来看您的啊,您和外祖父,舅父舅母对蓁儿这般好,我哪里舍得你们,恨不得天天住在这呢。”说完,便有些羞赧的用手捂住嘴,像是说漏了心思了一般。 魏国公一众人皆捧腹大笑不止,连平日不苟言笑的魏国公都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这蓁丫头,真是个鬼灵精。 老夫人更是高兴,一直看着叶桦兄妹上了马车,直至马车摇摇晃晃,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他们才回过神往府里走。 大夫人扶着老夫人,不住看老夫人脸色,一直咬着唇,欲语还羞,终究试探性的问:“母亲,你觉着蓁丫头如何?”她今日见叶蓁进退有数,举止合理,大方得体,又是近亲,若是亲上加亲,真是美事一桩,也能更加照顾好叶蓁。 老夫人明白大夫人是何意,她也曾想过,可是魏国公一席话,浇灭了她的不切实际想法,轻轻叹口气,低声道:“不必想了,蓁丫头和长陵不成的。” 如今,魏国公府虽说表面圣宠眷顾,荣宠不断,一时非同凡响,魏国公父子受得当今圣上重视,信任有加。 然而,抛开这繁华的表面不说,皇上在重用魏国公父子的同时也忌惮着魏国公,都说伴君如伴虎,福祸同伴,一朝生死全然拿捏在皇上手里,若是叶府与魏国公府结亲,难免皇上不多想,以为两家合为一体,拉帮结派。 当今圣上颇恨此行为,一但发现,严惩不贷,况且,魏国公府与叶府皆是手握重权的门户,若是结亲,怕是会树下不少劲敌,也会招来皇室的猜疑。 不论从魏国公府角度出发还是叶将军府角度想,他们两家都不可结为亲家。 大夫人羞愧的垂首,蹙眉怔怔道:“是儿媳一时糊涂了,我着实见着蓁丫头欢喜。” 老夫人了然,脸色如常,带着几分温善,言辞和蔼道:“无妨,明白就好。” 再喜欢,也是要看对方身份的,无奈却又是事实,至于长陵那孩子的大事,自己自然会好好把关。 ………… 至于叶蓁为何急匆匆的赶回叶府,却是因为要回来温习书本,即将学试,自己好歹也要准备下的,纵使看不进书,也要全力以赴,但求问心无愧。 叶桦回府便与往常一般,回镜明院里读书,他自小便有一腔热血,渴望与父亲一般,戎马一生,在战场上挥洒热血,报效国家,快意人生。 故而,他要回去苦读诗书,等来年春闱时大放文采,考取功名,便可去那金銮殿上奏请圣上允许他前往塞外之处,与父亲并肩作战,肆意人生,遂了自己毕生的心愿。 叶蓁知晓他心中所想,柔声叮嘱他要注意身子,休息睡眠要充足,万不可挑灯夜读至半夜三更,伤了身子便不划算了。 叶桦一一应下,心下感叹有妹如此,复兄何求?定要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方能对的起妹妹的一番关切与支持! 雅思院 妙蓝与绯红坐在门槛上,又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姐不在,她们做完了手头活,便闲聊着,可各自都心知肚明,无趣的紧。 远远看见小姐回来了,妙蓝第一个蹦哒起身,迎上去噘着嘴抱怨:“小姐,你可回来了。” 叶蓁睨她一眼,似笑非笑,这两个丫头,怕是她不在院子里,便无聊了,说说话打发时间。 绯红也笑了:“小姐,去魏国公府玩的可好?” 叶蓁想想点点头,准备去室内看书,傅老学士说了快学检了,自个再不能还拿个倒数第一的名次,也是丢了脸,以前自己不长进,如今,重活一世,还是要有脸面的。况且,还与六皇子打赌了不是,再不可当倒一让他嘲笑。 妙蓝嘟着嘴,上前便拉着叶蓁的衣袖撒娇:“小姐,你看啊,今儿天气那么好,别看书了,带我们去后花园逛逛罢,也放松一下啊。”她们整日闷在院子里,觉着自个身上都要发霉了。 叶蓁伸出手指弯曲轻轻抵在妙蓝额头,弹了一下,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妙蓝跺着脚,用手捂着额头,哇哇大叫,绯红在一旁,含着满脸的笑意,调侃了她一句,惹来了妙蓝的穷追不舍,跟在后面嬉笑打闹。 叶将军府有个后花园,花园不大,很是小巧,里面种了不少品种的花,如今正是秋意浓浓季节,园里的芙蓉花,月季花,木槿花,秋海棠,西洋鹃等花皆争前恐后开放,到处一片姹紫嫣红之色,百花争艳。 通往后花园的一条石子路上铺满了鹅卵石,两旁种满了秋梧桐,正是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梧桐叶随风慢悠悠轻盈在半空中旋转若飞舞的蝴蝶般,又姿态优美的缓缓落地,不发一声,唯有人踩在树叶上,才发出一声清脆的咯吱声。 叶蓁带着妙蓝与绯红慢慢散步至此,远远的便瞧见后花园的凉亭处里面坐了一位少妇,她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仍想不出她是谁。 绯红却诧异的道:“咦?那不是桂姨娘吗?” 桂姨娘,叶蓁略微思索,记起来她是二房的人,是为数不多的在林氏的淫威下,逃过了绝子汤,暗算,并且成功生下二房长庶子叶莫卿的一个有心机与手段的女人,不可小觑。 叶蓁站在原地不动,反倒带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唇角上扬,因为她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那趾高气扬的一对主仆,看来,今儿她注定要看场好戏了。 “姨娘,您瞧,那狐媚的妖精来了。”一直伺候在桂姨娘身边的丫鬟翠浓鄙夷道,双目不屑的盯着不远处的那对主仆,尽是厌恶。 桂姨娘本是阖了眼,坐在亭子里放松身心,听见翠浓的嘲讽声音,心里烦躁,睁开眼,呵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声音这么大,是想让她以为我多不待见她?你想害我死吗?” 翠浓面色一白,垂首恐慌不已,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姨娘,奴婢错了,不该乱说,姨娘息怒。” 叶蓁主仆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听见了桂姨娘一番训斥丫鬟的话,绯红赞叹不已,道:“小姐,这个桂姨娘真会做人,以进为退,责骂丫鬟,给自己博得了好名声。” 叶蓁点头,确实,桂姨娘有心机,不然,怎会生下庶子,且二老爷也一直宠爱她,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依着二夫人的善妒性子没有除了她,容忍她这些年,断然不是没理由的。 只见那柳姨娘一脸脂粉扑面,眉似新月,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勾出万般柔情似水,朱唇一点红,微微抿起,好不楚楚动人。 她年纪又小,又是初经人事,身上散发出若处子般的纯真与妩媚,尤其是她步子缓慢,那若水蛇般的细腰一扭一摆,愣是让男人移不开眼。 她现在颇受二老爷宠爱,一时间风华正茂,自觉的无人能比,越发的张扬,嚣张,傲慢无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一旁伺候她的是当初二夫人赐给她的丫鬟四喜,原先刚来柳姨娘院子时,还各种懦弱胆怯,行事瞻前顾后,现今,随着姨娘得宠,她也有些狗仗人势,挺直了脊梁,行事举止颇有几分主子风范。 “姨娘,您看,那亭子的视角不错,不若我们去那里罢。”四喜明眼就瞧见了桂姨娘主仆,有心要显摆一下自个主子,证明自个没跟错主子。 柳姨娘也有心显摆自己,她刚来二房不久,也没站住脚跟,没自己的势力,现在定要趁机打压二房里的老人,给她们个下马威,不能让她们作践了自个,这也是立威的机会,让她们知晓自己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第二十四章 幻冥花 柳姨娘扭着腰肢,款款莲步的走进亭子里,故意抬手,亮出原先被衣袖遮住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羊脂玉双扣镯,身后的是喜配合似的一声惊呼:“呀,姨娘,这镯子好生贵气,姨娘戴着真好看。” 柳姨娘闻言得意的笑了,又炫耀似的晃动手腕,用毫不在乎的语气道:“可不是老爷赐的吗,都说了这个戴着太显眼了,老爷非说让我戴着,唉……老爷就是太宠我了,听说这镯子是老爷特意花重金买的。” 说完,又有意无意的瞧了桂姨娘一眼,桂姨娘明知她是何意,故而面色不变,一脸无所谓,淡定的看着远处的风景,手指却藏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握成拳状。 柳姨娘又不安分的扯着自个的衣领,原先她就是穿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腰带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她这般微微扯开衣领,露出了脖颈处的点点红印,她还蹙眉,娇嗔道:“哎呀,好热呀。” 分明就是把自己受宠的证据故意展现给桂姨娘看,想昭示老爷对自己的宠爱,只要是个女人,见了自己丈夫在别人身上留下的欢爱痕迹,哪会保持一直冷静? 她的确成功了,桂姨娘一双美目暗含怒火与嫉妒扫向柳姨娘脖颈处,面色带着几分渗人的寒意,心中暗咒骂道,这个狐媚的贱人,真是下作的东西!这等闺房密事,倒被她拿来炫耀,不知羞耻的东西! 又想到了什么,平息了怒气,故意站起身,走到亭子旁一片开的正盛的海棠花处,停下脚步,手指稍微一动,折下一朵正开的鲜艳欲滴的海棠花。 佯装不经意的说:“哎呀,真是,这花啊,无百日红是真理儿,幸好我还有卿哥儿,不至于落得……”后面的话她聪明的止住,相信那柳姨娘也听得懂,用手狠狠的拽下一片花瓣,随手一扔,花瓣似落叶般飘落在地。 柳姨娘气的俏脸绯红,手里扯着帕子,笑意一滞,又转动眼珠,有了主意,娇笑道:“我还年轻,再说,老爷日日来我这……总比某些人已经年老色衰好!” 说完,又不怀好意的瞥了眼桂姨娘,她就是故意来刺激桂姨娘的,一个风华不在的老女人也敢讽刺她? 桂姨娘面色一僵,这贱人敢这般说她,她忍住心中怒气,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冷冷道:“但愿如此啊,呵呵……” 想着卿哥儿应该下学回来,便带着翠浓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直步走了。 柳姨娘自以为完胜了桂姨娘,心情大好,便不客气的对着桂姨娘的背影骂道:“这样的老货色,也敢与我争宠,不自量力。” 四喜也跟着忙不迭的附和:“可不是吗,待姨娘生了儿子,定要她们好看。” ………… 看完了好戏,叶蓁从容不迫的从大树背后现身,摇摇头,这柳姨娘在府里这般放肆,嚣张,怕是树敌不少,林氏不会轻易放过她。 回了雅思院,叶蓁吩咐绯红时常盯着些柳姨娘的动静,若有异常,告诉她。直觉告诉自己,柳姨娘那会出事。 绯红应下了,夏草又一脸笑意的跑过来,说着笑话:“四小姐,你快去看看那色鹦鹉罢,太讨厌了。” 叶蓁一愣,色鹦鹉?哦,说的是那只哥哥送来的鹦鹉,她微微挑眉,不急不躁的问:“怎么了,这般有趣?” 夏草说鹦鹉待在笼子里好好的,不知怎的见到了谁,现在嘴里不住的喊着美人,美人,见着谁喊谁,可逗了,叶蓁却不在意,那鹦鹉自一进雅思院便如此顽皮,当真是个活宝。 妙蓝起了劲,要去看那色君子,便撺掇着叶蓁一起去,叶蓁拗不过她们,索性一起去看了。 色君子待在笼子里,上飞下窜的,看见叶蓁来了,欢快的叫着美人,美人。 惹来妙蓝的白眼,她嘟囔着嘴骂道:“果真是个色鹦鹉。” 叶蓁有意想打开笼子,看那鹦鹉是否会飞走,是否还是养不熟,铁笼被她打开,鹦鹉趁机扑翅而飞出牢笼,绯红急忙的想要捉住它,却被叶蓁一个摇头示意,停住了脚步,暗自不解。 那鹦鹉飞至桌子上放置的一盆栽旁,盆栽里种了一株不知名的花,来的正旺,火红的颜色,很是喜庆。 鹦鹉收回了翅膀,转了转圆滚滚的漆黑眼珠,尖嘴一张,含住了一朵花瓣,却又哇的一口吐出,哀叫不已,扑闪着翅膀,无力的飞着,又像飞不稳似的,直直冲向叶蓁怀里,便一动不动。 叶蓁双眸眯起,隐约有寒光闪烁,面色凛然,冷声吩咐道:“绯红,去交个牌子给百药馆的张大夫,请他来府一趟,若是有人问,便说是我有些头疼,不打紧。” 绯红知晓事情轻重,便应下后快步离开,叶蓁盯着那盆栽,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鹦鹉的羽毛,幸好,这次有鹦鹉,不然,以后倒霉的可是自己。 张大夫一向为老夫人看病,医术了得,且为人正直,不可能被人收买,只有他来了,自己才放心这最后的诊断结果如何。 张大夫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跟着绯红来了,他原先在药庐里为人诊治,听闻叶府来人请,以为老夫人又哪里不适,便急忙写了方子给病人,收拾了东西跟着丫鬟走,不曾料到是为叶府四小姐诊治,他也不敢怠慢。 “小人张可然见过四小姐。”张大夫恭敬的行了个礼。 叶蓁也不多说,直接指着盆栽让他去看看。 他先是看了下盆栽,先是闻了闻花香,只觉得此花花香宜人,花瓣略带诡异的颜色让他谨慎的又摘了片花瓣放入口中,立即吐出来,变了脸色,有些惊悚的白了脸,发觉自个失了身份。 忙转过身询问叶蓁:“四小姐,这花是从何处得来?” 叶蓁摇头,她肯定这盆栽不是自己种的,她向来不在这些花草上用心,可又担心这盆栽到底是什么来头,便询问道:“张大夫,我不知晓这盆栽,你可否与我说说,这盆栽的来头?” 张大夫一脸严肃,皱着眉,低沉的道:“这是幻冥花,其用效就是人闻了后体内会存有剧毒,毒素会蛰伏在人体内,等达到一定量,那人便会毒发身亡,难查其死因,小姐,这等毒花怎会出现在府上?” 他似是难以置信,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等毒花出现在一个小姐闺房,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叶蓁抿唇不语,不论这是谁放的盆栽,都可以证明府里确实有人想要她死,让她悄无声息,安安静静的死,果然是个狠毒的方法,自己差点着了道。 幸好有那鹦鹉的无心之举,对了,还有鹦鹉呢。 “张大夫,此事请你切勿乱说,我相信你也不想被卷入这事件中,难以脱身罢,就当你今个来为我看头疼,你可明白?” 少女平淡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威胁,偏生她泰然自若,并无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别人害的不是她,盆栽对她并无威胁,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张大夫哪能不知这大宅院里的弯弯道道,尔虞我诈,自己明哲保身即可,当下就也温和的道:“自然,我今天是为四小姐治头疼的,待会开些养身的药方与小姐。” 叶蓁又将鹦鹉抱给张大夫看了,他说鹦鹉吃了些花瓣,有些晕而已,过会便会缓过来。 他还说,这花分泌出一种香甜的气体,鹦鹉喜欢这味道,便来啄食,却不想这花瓣带有些麻痹神经作用,鹦鹉这才晕死过去。 一切了然,叶蓁递给张大夫一锭银子,又让绯红送了他出院子,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盆栽前,一双乌黑明亮的双眸盯着花朵,手无意识的敲打着盆栽,发出叮咚的声响,嘴角却漾出一抹冷笑。 妙蓝愤慨道:“小姐,咱们把这花扔了算了,好看却有毒。” 叶蓁却另有打算,既然有心之人送来的盆栽,自己当然要用到恰当的地方,不能辜负别人一番心意才是!既然她们想要自己死,自己也不必对她们客气! 所谓礼尚往来,不是么? ………… 桂姨娘坐在自己房里,看着儿子卿哥儿人小鬼大的背着诗经,心里一阵宽慰,卿哥儿如今已然五岁了,长得灵气,又讨喜的很。 二老爷也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多加留意关心,只要卿哥儿表现好,自己再努力些讨老爷关心,将自己抬为贵妾,卿哥儿成了嫡子,还怕她们没好日子过? 那柳姨娘再得宠,没有孩子,怎的与自己斗,想着便又把卿哥儿抱在怀里,让他多看些书,考取功名,给自己争气,也让老爷更加重视她们母子。 卿哥儿有些犹豫的吞了吞口水,迟疑的问:“姨娘,我听到母亲院子里的琥珀说,爹要把柳姨娘抬为贵妾?” 他在自己屋子里,无意间听得两个粗使丫鬟咬着耳朵,谈论那个柳姨娘,说她现在威风得意的很,自己便留了心眼,想着来问桂姨娘。 桂姨娘蹙眉,不悦道:“哪来的消息?卿哥儿听错了,决计不会的。” 第二十五章 柳姨娘有孕 卿哥儿点点头,这才安心的读自己的书,桂姨娘表面上这般说,实则心里也没谱,今儿看见柳姨娘这番显摆自己,又说了那些挑衅的话,依她现在的受宠程度,老爷把她提为贵妾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下,心里就不是滋味,自个伺候老爷这些年,尽心尽力,又为二房开枝散叶,生了长庶子,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也没见把自己提为贵妾,好歹让卿哥儿成为二房嫡长子,以后也长些面子。 想着,又记起林氏的歹毒,当初若不是她千方百计用尽法子,逃过了林氏送来的绝子汤,又这些年战战兢兢的低调生活,林氏哪里会放过她,眼瞧着卿哥儿年纪渐渐大了,嫡长子一事耽搁不得,柳姨娘?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女人! 只是她越想越窝囊,越糟心,恨二老爷的无情,怨林氏的恶毒,最后索性低低抽泣出声,又怕卿哥儿询问,便背过身子,用帕子捂住嘴,低声呜咽着。 卿哥儿却敏感的察觉到了,懦懦的道:“姨娘,你莫难过,待我长大,定然会对姨娘很孝顺!”他怕桂姨娘不信,还特意郑重发誓,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尽是认真,看的桂姨娘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忙将卿哥儿抱在怀中,破涕而笑,“好呀,姨娘等着那天到来。”是啊,都熬了这些年了,再等几年又何妨? ………… 叶蓁依旧过着每日去先去国子监学习,后去百寿院拜见祖母请安,最后回雅思院休息的平淡生活。 也是奇怪,这小半个月,林氏并无找她麻烦,耍心机,倒是消停了些,即便如此,叶蓁并未放下戒心,仍旧暗地里关注着二房的动向。 这日午后,阳光明媚,叶蓁斜躺在临窗边放置的贵妃榻上,手执着一本医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前世自己从不看这些,觉得难免枯燥乏味,现今,为了保护自己,必须强迫自己认得些草药毒物,以防不时之需,也是开阔了眼界。 绯红深深吸了口气,走过来,有些踌躇不决,终究定下心,道:“小姐,方才我听琥珀说,柳姨娘怀有身孕了。” 叶蓁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她记得前世柳姨娘也怀了身子,可惜,孩子并未生下,是小产了,不知今世她可否逃的了悲惨的命运。 放下手中的书,合上泛黄的书页,叶蓁淡淡一笑:“如此,我们去见祖母罢,她定然很高兴。” 老夫人一向喜爱二房,偏爱二老爷,如今二老爷的宠妾怀了身子,她有可能又有了孙子,哪能不开心。 百寿院 老夫人坐在象牙玉床上,一脸喜色,二夫人,三夫人与四夫人各自坐在老夫人右下方的太师椅上,叶容,叶眉,叶妙几姐妹皆乖巧的坐在老夫人的左下方处的太师椅上。 老夫人微微一笑,慈爱布满面容,带着脸上的细微皱纹都淡了些,笑着对二夫人道:“如今老二家的倒是越发出息了,希望柳姨娘能给我来年添个大胖孙子。”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应下话,表面上也是一脸喜色,替柳姨娘谢过老夫人吉言,回道:“母亲这般看的起柳姨娘,她自然是要尽力的。”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恶心,那个贱人,哪来的福气,竟能怀上老爷的孩子,定然是她这些天专注着对付叶蓁,一时间忽略了给她送绝子汤,这才让她钻了空! 叶容知晓自个母亲心中的冤屈,有苦难言,目光侧了侧,有些吃味的瘪着嘴:“祖母,你要疼容儿呀,不能因为柳姨娘有了身子,就不疼容儿了。” 老夫人一愣,笑意不改,见最疼爱的孙女吃味了,忙招手把叶容搂入怀里,摩挲着她的发髻,宽慰道:“你这丫头,祖母哪能忘了你不是?” 叶容得意忘形的一笑,脸上的梨涡便更明显,她窝在老夫人怀里,用手抠着老夫人的衣领,目光看向一旁依旧满脸温柔得体的叶眉,以及一脸怨怼神色的叶妙,又转向自己母亲含笑的脸上,便收回目光,一个劲的窝在老夫人怀里,便不起身了。 四夫人便有些酸涩的讥讽道:“哎呀,五小姐你这般大的人了,还赖在老夫人怀里呢,真是会撒娇黏人呀。”又作兰花指抵在唇边,故作文雅的一笑,因她妆容太浓,太过妖娆,硬生生的降低了美感。 三夫人柔和的浅笑,道:“五小姐与各位小姐一般,都是孩子心性,再说,老夫人就欢喜热闹,喜欢儿孙绕膝,与她亲近呢!” 这番话说的,让老夫人原本笑意微滞的脸,瞬间又缓和了,心也觉得熨帖了些,对这个三儿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满心喜悦,到底是名门贵女,比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可是懂规矩多了。 四夫人暗自非议这三夫人装知书达理,装百事通,就晓得拍老夫人马屁,还文绉绉的,自个怎的都吃力不讨好,怎的说,都是老夫人偏心。 二夫人看老夫人对自己女儿依旧喜好,半是得意半是担忧,若是柳姨娘生了儿子,怕老夫人又偏向孙子些,原本桂姨娘生了庶子,老夫人都对叶莫卿多加关心,后来看不惯桂姨娘,才连着对叶莫卿生厌了,却一直并无忽略他,怎么说也是孙子呢! 老夫人又道:“卿哥儿的学问如何了?” 二夫人随口答了几句,老夫人点点头,便又说些别的话。 叶蓁掀开帘子,一眼就瞥见叶容趴在老夫人怀里,笑的一脸灿烂,她不甚在意,先是与老夫人见了礼又向各位夫人见了礼,缓缓笑道:“祖母,孙女恭喜您心想事成,愿祖母又多添个孙子。” 老夫人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忙也把叶蓁招来自己身边,笑道:“蓁丫头,也是个嘴甜的。” 叶蓁双眼含着笑意,噘嘴就道:“自然是,我嘴甜,祖母才喜欢我嘛,祖母,你说我讲的可对?” 老夫人嗔怪的瞧了她一眼,笑眯了眼,伸手也拍了拍叶蓁的白皙手背,掩饰不住的疼爱之情。 叶眉始终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杏眼明眸,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笑意,温婉的眉眼,万千柔情自此化开。 但她心里却是波涛暗涌,既然注定要走淑女之路,一切不合礼法,粗鲁,小家子气的行为意味着与自己无关。 叶妙没那么好的容忍,她把心里想法全暴露在脸上,一脸不悦之色,双眼充满寒冽憎恶的之色盯着叶蓁叶容两人,恨不得把她们一脚踢开,自己好代替她们受老夫人喜爱。 ………… 柳姨娘如今是个双身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二老爷又喜闻自己又要当爹了,更是春风得意,吩咐下去,好生照顾柳姨娘。 不仅如此,连二夫人也亲自来了柳姨娘院子,好生与她叮嘱了一番,说她是头一胎,要注意些什么。 又让四喜等丫鬟照顾好柳姨娘,又带了老夫人的话等,柳姨娘始终是一脸高傲,趾高气扬的谢过二夫人。 待二夫人走后,四喜便谄媚的笑道:“老爷对姨娘真上心,以后姨娘生了儿子,定然母凭子贵,贵妾一事,肯定能成。” “那是自然,二夫人生不出儿子,还想怎样?” 柳姨娘面色红润,犹带着几分得意,瞧着桌子上放的一些补品以及许多老夫人吩咐送来的人参等珍贵药物。 又有些姨娘来巴结看望自己,一时间出尽风头,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有些飘飘然。 更是借着怀孕,大肆嚣张娇纵了,一天到晚娇滴滴的捂着肚 子,又特意寻来了个大夫,早晚两次平安脉,汤药补品不间断。 二老爷也寻了些珍奇宝物,赐了些名贵首饰衣物给她,让她好好养着身子。 眼光又瞥向桌子上摆着的摆着的琳琅满目的东西,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摩挲着,双眼眸光幽深,心里暗念道:孩子,为娘的后半生荣华富贵可是全靠你了。 雅思院 叶蓁从百寿院面色疲惫的回来,她有些意外,柳姨娘怀了孕,不仅老夫人如此重视,林氏也仿佛很高兴,只是,表面上做出给老夫人等人看的吧,实则,不知多想除了那孩子不是。 妙蓝有些感叹的道:“那柳姨娘怀了身子,若是生了儿子,以后可是更加风光了,真是好命啊。” 这柳姨娘年纪轻轻便怀孕,若是生了个儿子,以后还不是母凭子贵吗?可谓是一生荣华富贵享不尽了。 “那倒未必,人生多的是意外。”叶蓁悠悠道,她比谁都清楚,林氏的狠毒,她会允许柳姨娘生了儿子威胁她的地位? 答案是,不会! 接下来,她们只需等好戏开场即可,她想,柳姨娘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的。 妙蓝似懂非懂的点头,思索小姐口中的意外是何意,突然,她想明白了,吃惊的用手捂住嘴,又忍不住说:“难道会……”有些话,不能说,她也及时的住口不言。 叶蓁点头,神秘道:“这几日,我们就坐等看好戏即可。” 妙蓝笑道:“小姐,我最爱看戏了!” 第二十六章 小产 又过了几日,一天清晨,叶蓁正在用早膳,妙蓝从外室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进屋子就道:“小姐,果真不出你所料。” 绯红纳闷道:“妙蓝,怎的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蓁早就猜到了妙蓝会说什么,因而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用勺子拌匀瘦肉粥,不紧不慢的道:“可是柳姨娘出事了?” 妙蓝点头,又夸张的说:“我听琥珀说,二老爷知道后气的在柳姨娘院子里大发雷霆呢。”说完,又打了个寒颤,顿了顿,又道:“其实,柳姨娘也很命苦,她一个妾室……” 绯红看叶蓁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并不好奇柳姨娘一事,心下一动,便道:“小姐,你可是有了什么看法?” 叶蓁摇头:“柳姨娘孩子没了,对谁有利,谁心里清楚,这是二房的烂摊子,我们不必插手过问,不过……”她眸光一闪,又继续道:“无论如何,祖母定然难过忧伤,毕竟有可能是个孙子呢……” 妙蓝道:“小姐要去看老夫人吗?” “不,现在不必去见祖母,她正当难过头上,去了也不讨好。”叶蓁摇头,她明白,祖母失了孙子,有可能会迁怒他人,难免不殃及池鱼,自己可不会那么笨,去撞枪口。 百寿院 老夫人几乎是难以置信这消息,柳姨娘的孩子没了?她面色阴沉,坐在小榻上,听婆子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这件事,良久都无开口,仿佛口中含着黄连,苦涩难当。 那婆子是二夫人吩咐过来的告诉老夫人这等霉事,自己早就汗流浃背,冷汗随着鬓角凝结成汗珠,挂在脸上,她却不敢擦拭,只跪在地上不吭声,也不敢瞧老夫人脸色。 老夫人痛心疾首的用手捂着胸口,嘴里不住喃喃道:“这是为何啊?好好的一个孩子,说没了就没了,我的乖孙哎!” 一旁的文嬷嬷忙为老夫人顺气,安慰道:“老夫人,您要注意身子啊,二老爷他还会有孩子的。” 就算她这般说,老夫人也是心中郁结,面色凝重,有气难出,便质问那婆子:“你给我说,好好的孩子怎的没了?” 婆子立马作出惊恐的表情,哆嗦着身子,迎着老夫人尖锐狠厉的目光,不自觉的放低声音:“奴婢也不知晓啊,只晓得柳姨娘一早起床,孩子就没了……” 老夫人听罢,气极反笑,不住的点着头,喝道:“都是些不安分的东西,见不得有人怀了身子,迫不及待要除了我的乖孙,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大胆。” 这是,要彻查此事了,毕竟柳姨娘的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没了的。 ………… 柳姨娘躺在床上,床单也换了,中衣也换了件干净的,她面色惨白,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盈盈泪珠,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落在枕头上,又没入枕内。 她本就生的狐媚,哭的时候也是颇为动人,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二老爷得了消息赶忙来了柳姨娘的院子,看见一向宠爱的美妾哭梨花带雨,俏脸惨白无血色,鼻子红通通的,双眼更是若一汪泉水般,泪不住流下,樱唇微微抿着,十足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若是往常,二老爷早就忍不住这般风情要把她搂入怀中恩爱一番,可现在,他是没这个旖旎心情,自己好不容易又能当爹了,这孩子却没了,哪能不气不恨。 柳姨娘一看二老爷来了,哭的更加厉害,声情并茂加上了哭诉:“老爷,我们苦命的孩子……呜呜……” 狐媚动人的小脸,以及那泪珠,激起了二老爷的怜爱之心,忙大步走到床边,伸手覆盖在柳姨娘的柔夷上,摸了几把,沉声道:“你放心,我定然要抓出害我们孩子的真凶。” 柳姨娘一听孩子,更是心里一阵苦涩,她原以为自个怀了孕,要是生了孩子,定然是母凭子贵,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不知哪个贱人胆敢害了自己,算计自己。 “老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孩子好冤,定是有人害婢妾的孩子啊!……”柳姨娘扑到二老爷宽厚的怀中,哭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已,几乎是要噎着了,急促的吸着气。 二老爷心里也是难过,好端端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其中肯定有蹊跷,他面色一冷,一双眸子若淬了毒一般扫向一般站着伺候的丫鬟婆子,厉声喝道:“你们说,姨娘孩子怎的没了?不然,我定要你们好看!” 那些个丫鬟婆子连忙跪在地上,个个摇着头,恐慌不已,都说不知道,她们自是知晓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宝贵,所以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谨慎行事,不论是姨娘的吃食还是衣裳都注意了,格外留心眼,哪知,孩子还是没了。 她们心知二老爷在气头上,可能会杀了她们给孩子陪命,可是她们都不想死啊,于是都跪在地上请求二老爷饶命。 二老爷喝道:“四喜,你来说,若是说不出谁人害了柳姨娘,我要了你的命!” 被点名的四喜,身子一僵,泪水哗哗便流,跪在地上,大声道:“二老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平日照看姨娘,姨娘都没事啊,姨娘昨晚只吃了点燕窝,今早什么也没吃,结果起床便发现小产了……奴婢冤枉啊……” 她语无伦次,想是吓坏了,只是来回重复这句话,二老爷问了那些个丫鬟婆子一圈,什么也问不出来,都说不知晓。 二老爷一怒,使得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加吓人,皱着眉头,手指在袖子里紧握成拳,他冷冷道:“好啊,你们都不说,来人,给我把她们都拉下去每人杖责二十,然后全都发卖出府!二房不需要这般没用的奴才。” 一时间,哀嚎满屋,丫鬟婆子哪个想被发卖出府,且不说能不能在棍棒下留的小命,这二十下棒子,哪能吃的消,就算熬过了杖责,也是死了半条命了。于是,更加的跪在地上向二老爷求饶。 仆人听见二老爷吩咐,赶忙进来架着这些个丫鬟婆子就要往外面拖,他们生怕二老爷生气。 “慢着!”二夫人带着冯嬷嬷与琥珀几个丫鬟走过来,看见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不悦的皱眉,呵斥道:“这是做什么?” 二老爷见二夫人来了,面色算是缓了缓,仍旧冷着面,哼道:“这些个刁奴,不说实话,不给她们些颜色看看,不知晓我的厉害!” 二夫人一如既往的面色温和,忙走至二老爷身边,故作关心,“老爷,您莫气坏了身子,为这些人不值得。” 二老爷看了林氏一眼,应了声,又吩咐下人行刑。 林氏眼珠一转,拦住二老爷,二老爷不解,瞅着她,无声的询问她所谓何意。 林氏温声道:“老爷,你若是处置了这些丫鬟婆子,又怎能查出事情真相?也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实在不妥。” 二老爷想想也对,差点意气用事了,便道:“依夫人看,应该如何呢?这些个丫鬟婆子都说不知……”顿了顿,又道:“夫人可有办法让她们开口?” 林氏心知二老爷脾性,忙劝慰他一番,让他先消消气,又转过身,眉目凌厉,目光若寒冰般扫向那些丫鬟婆子,冷冷道:“平日里,哪个贴身照顾柳姨娘的?” 一个穿着深紫色对襟褂子的婆子从一群人里站起身,小声道:“回夫人,是奴婢照顾姨娘,可是奴婢并无害姨娘的孩子啊,夫人明鉴。” “那我问你,柳姨娘,从昨晚至今早吃了些什么不曾?”林氏微微颔首,声调微冷,带着几分渗人的寒意,看向那婆子。 那婆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跪在地上,手揪着衣角,努力回 想着昨晚至今早柳姨娘吃了些什么,半晌,才道:“回夫人,昨晚姨娘胃口不错,吃了些燕窝,今个早上起来便发觉身子不大对劲……然后孩子就没了……” 说完,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燕窝?”二夫人轻喃出口,又看了那婆子一眼,缓和了语气,仍旧冷声问:“那碗燕窝还在吗?” 其实,照理说,这盛着燕窝的碗早该被丫鬟收下去的,只因柳姨娘昨晚没让丫鬟近身伺候,倒也巧,燕窝碗还放在桌子上,未曾收下去。 婆子自以为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抢着回答:“回夫人,那碗不曾收下呢,还在桌子上放着。” 四喜面色一白,这燕窝可是已经亲自动手煮的,也是自己看着端着送来给柳姨娘的,万不可在燕窝上出了错啊!她在心里祈求上苍佛祖保佑她逃过一劫,希望燕窝没什么差错。 二夫人便又回头看了眼二老爷,毕竟二老爷是一家之主,自己不能折了二老爷的威严,即使她有想法也是要问过二老爷的,方能行事。 二老爷点头,二夫人与他对视一眼,这才又道:“我想着这柳姨娘小产的蹊跷,故而自作主张让丫鬟请了林大夫过来给柳姨娘瞧瞧。” 那林大夫身背着药箱,先是给二老爷行了个礼,又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等着二老爷发话,好下一步行事。 第二十七章 栽赃陷害(上) 二老爷先是打量了那林大夫一眼,又别过眼,看这林大夫长相憨厚老实,又穿着朴素,神情不卑不亢,静静立在一边,很自觉。 便正色道:“麻烦大夫看看,这燕窝可有不妥之处。” 林大夫拱手道是,跟着丫鬟来了内室,柳姨娘一见有陌生男子闯入,有些吃惊,忙用被褥盖住身子,她身子尚虚,有些有气无力,“老爷,这位是?” 林大夫又给柳姨娘行了个礼,温声道:“小人乃是一名大夫,奉二老爷之命来为姨娘诊治。” 二老爷把目光看向桌子上搁着的青花瓷碗,拧着眉头,凑过去一看,这碗里仍有未吃尽的燕窝残留。 林大夫也走过去,端起那瓷碗,先是闻了下味道,又把身上一直挎着的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药箱,又打开一个黑布包裹,一排银针,有长有短,从中抽出一枚银针,放入瓷碗中,片刻,抽回银针,针端并未变黑,这就是证明燕窝未被下毒了。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燕窝闻起来有些奇怪的味道,像是多加了什么东西一般,林大夫大着胆,又看向二老爷,恭敬的问:“二老爷,可否让小人食用这燕窝?” 二老爷点头允许了,林大夫便稍微尝了一口,又放下瓷碗,心下肯定了答案。 “回二老爷,这燕窝放了些苗香。”林大夫迟疑道,神色有些奇怪,这苗香乃是来自苗疆的一种慢性毒药,怎会被下在燕窝里,难道是有人要害这柳姨娘? “苗香?啊!”二夫人惊呼出声,温柔娴静的面孔浮起几分惊讶恐慌之色,这么阴毒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府上?是谁,有这般大的胆,敢谋害老爷的孩子,敢在燕窝里下毒? 二老爷把“苗香”两个字反复咀嚼,又睨了二夫人一眼,怪她失了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惊呼出声,没有半分贵妇修养。 柳姨娘一听自己吃了有毒的燕窝,忙要撑起身子,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抖着嗓子,害怕的问:“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可中毒了?” 她还年轻,孩子没了已然够伤心了,若是还中毒了,自己下半生可是如何是好? 林大夫走过去,把手指覆盖在柳姨娘纤细白皙若凝脂的皓腕上,片刻,又收回手,道:“姨娘万幸,并无大碍,想来这毒是才下的……”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复而又把目光看向二老爷,请示可否继续说。 二老爷心道不妙,面色一僵,还是强忍着猜疑,大方的挥手,“说罢,无妨。” 林大夫这才叹了口气,有些悲怜的看了柳姨娘一眼,缓缓说着让她痛不欲生的词语,一字一句都是在割柳姨娘的肉,剜她的心。 只听得林大夫清朗干脆的声音响起:“柳姨娘虽说中毒不深,但此毒霸道,姨娘恐怕以后再难有孕了。”这是,判了柳姨娘的死刑,一个女人在后宅没孩子,等于一生毁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惩罚更残忍的了。 闻言,柳姨娘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泪珠更是止不住,她咬着嘴唇,无声的哭泣,一旁的二夫人也噤了声,不语。 二老爷气的全身发抖,回过身,对着院子就是一声怒吼:“这燕窝,谁负责的?” 在院子里跪着的四喜几乎要倒在地上,她双目失了神一般,无焦距的盯着地面,身子抖擞着若秋风中零落的树叶,寒意,恐惧,黑暗,一起涌上心头,可是,她不想死。 二夫人柔顺的伸手为二老爷抚了抚胸口,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他们夫妻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好的,相敬如宾,私底下确实貌合神离。 即使害怕,四喜还是顺从的走进了内室,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往地面磕头,额头一片红晕,地面也被磕的砰砰作响。 柳姨娘几乎失了理智,直接指着四喜,双眼淬满怨毒,神色悲戚,“我哪里对你这个贱婢不好?你要来害我的孩子……你说!” 四喜面色更为苍白了,她哪里敢有这胆啊,忙委屈的微垂着头,也不敢与柳姨娘辩驳,只得重复念道:“姨娘,我是无辜的啊,我怎么会害姨娘的孩子,我是冤枉的……”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跪着爬到二老爷脚下,拽着二老爷的裤腿,祈求二老爷相信。 二老爷嫌弃的一脚踢开四喜,嫌她下贱,四喜被他狠狠一踢,无力的趴在地面上,口中喘着粗气。 二老爷双目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呵斥道:“四喜,你可知罪?” 四喜慌乱的只顾着摇头,可是二老爷哪听她的话,便叫人来把四喜杖毙,以儆效尤。 二夫人一直没吭声,二老爷也没心思管她想些什么,一心只以为都是四喜做的,想着把四喜处死,这事也就完了,也能在老夫人那里给个交代,奴婢下毒,毒害主子。 四喜拼命不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府里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架着四喜便要把她拖出去。 正当众人以为,这事到此结束了的时候,四喜突然语出惊人,她努力的挣脱护卫的挟持,大声悲愤道:“老爷,我知道,是谁害了姨娘了……是,是桂姨娘啊……” 二老爷只当她胡搅蛮缠,想拖延时间,遂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开口让护卫松手。 四喜看着不对,她不甘心如此死了,况且是当替死鬼,便又哭丧着脸,带着哭腔,“老爷,我记起来了,昨个我为姨娘熬燕窝时,翠浓来了小厨房,还与我起了争执,定是她下的毒。” 她记得,昨天傍晚她在小厨房为柳姨娘熬燕窝,偏生翠浓找茬,说是卿少爷也要吃燕窝,非要与她抢燕窝,后来她们又因此争吵,四喜一向嘴快,牙尖嘴利的,未曾在嘴上吃过亏,翠浓便败下阵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她当时还沾沾自喜,以为讨到了便宜,现在看来,搞不好就是桂姨娘使得鬼,把她当筏子使。 “翠浓?她不是桂姨娘的丫鬟吗?”二夫人吃惊的道,又看了眼二老爷,敛下眉眼。 二老爷一听这事和桂姨娘有可能有关系,便气愤不已,心头有无名怒火横生,阴冷着张脸,狐疑道:“你确定是翠浓做的?” 四喜一听有戏,费尽全力,挣脱了护卫的掌控,又跪在地上,哭诉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想来那翠浓下毒也不是没缘由,桂姨娘有了卿少爷,自然不希望柳姨娘生了儿子,抢了卿少爷的风光,而且,桂姨娘一向对柳姨娘存有敌意。”她说的字字珠玑,顺畅,不假思索,仿佛一气呵成。 若是平时,二老爷还会敏感的察觉到,如今他早已失了理智,红着双眼,发觉这四喜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只有卿哥儿一个儿子,桂姨娘难免不为自己儿子做些什么,不过,为此下手,有些不值得罢。 况且,也不能听了这丫鬟一面之词。 二老爷正当纠结不定时,一旁跟在二夫人身后的冯嬷嬷却突然出声,一脸懊悔之色,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冯嬷嬷从二夫人身后走出来,先是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弄的二老爷与二夫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嬷嬷发了什么疯。 “老奴糊涂啊。”冯嬷嬷跪在地上,又看了眼二夫人,痛心疾首道:“夫人可曾记得老奴有心疾?” 二夫人点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她,等候下文。 冯嬷嬷便羞愧的垂首,低声说道:“那日,我心疾犯了,寻着祥贵出门给我去药铺买药,他回来说曾看见桂姨娘身边的翠浓也去买药,还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发现的模样,我当时未留得心眼,只当不在意,现今想想,觉着满心恐慌,难不成,就是买了这毒药不是?”说完,又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巴掌,抬脸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一惊,眉目间闪过一丝冷厉,抿唇冷声呵斥冯嬷嬷:“嬷嬷,你怎能知情不报?你可知晓,这罪过多大!” 冯嬷嬷仍低着头,手微微的捏紧衣角,面色一白,并不争辩。 二老爷大方的挥手让她起身,又看向二夫人,“这也不是冯嬷嬷的错,她好歹让我知晓谁是真正的歹毒之人,来人,给我带桂姨娘来!” 二夫人淡淡含笑,“老爷真是宽宏大量,嬷嬷你还不快谢过老爷。” 冯嬷嬷这才起身,面色恢复正常的憨厚,谢过了二老爷,又规矩的站在二夫人身后。 桂姨娘此刻正在自己房内绣着双面绣,听得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吵闹,不由得烦心,怒斥出口:“翠浓,你去看看,外面怎的那般吵闹?” 翠浓应下,还未出内室,就看到几个护卫,人高马大的,一个劲的往内室闯,翠浓手劲又小,抵不过那些粗汉子,那些个护卫便进来了。 桂姨娘犹自沉浸在刺绣中,并未抬头,只听那带头的一个护卫,毫不客气的对着桂姨娘粗声粗气的道:“桂姨娘,麻烦你和哥几个走一趟。” 桂姨娘这才抬眼瞧了护卫一眼,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几个粗汉子,也敢对她这个姨娘出口不逊? 便略微思考,稳妥道:“几位护卫,不知要带我去哪?” 言下之意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你奈我何? 第二十八章 栽赃陷害(下) 那些个护卫都不是些会怜香惜玉的,没什么耐心与好脾性与桂姨娘周旋,领头的那位便不耐烦的皱眉,大声道:“二老爷让姨娘去柳姨娘院子,其余,我等一概不知。” 桂姨娘心里暗叫不妙,无缘无故,老爷不可能让她去柳姨娘院子,况且柳姨娘今早才小产,此刻叫自己去定然不是好事。 便笑道:“老爷让我去,我自然要听的,不过,几位可否允我换身衣裳?” 那几个护卫耐心耗够了,也不多啰嗦,直接道了句:“得罪了。”就要伸手来拉桂姨娘的衣袖。 桂姨娘面色不悦,伸手便打开护卫的手,微微颔首,高傲的扬起下巴,“你们这些奴才,也敢来碰我这个主子!” 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便率先出了门,几个护卫皆不约而同的露出鄙夷之色,这女人真是狂妄自大,真把自己当主子呢! 领头的护卫更是直接往地上呸了一口吐沫,骂道:“看老爷不整治这个贱人!” 桂姨娘一路走,一路想,老爷叫自己,分明就是怀疑她与柳姨娘小产一事有关。有可能已经认为就是她做的,自己万不能乱了阵脚,要冷静理智对待才是。 二老爷站在院子里,背着手,望着天空,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正当是好天气,偏生发生了这般晦气之事,又想到柳姨娘那张泪雨梨花的小脸,以及自己刚失去的孩子,心里就一阵刺痛。 二夫人闭目养神,微微眯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站在二老爷身后。 桂姨娘一来,便看到这样的架势,眼中狠绝一闪而过,右手伸到左手袖口中,不动声色的手下用力,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泪顿时飙了出来,她满意的一笑,随即又敛下笑意,换上一副委屈神色,小跑着进了院子,一看到二老爷,便自觉的跪在地上,低低的哭泣出声。 二老爷原先就是烦恼柳姨娘的事,又听得桂姨娘又在哭,便更不耐烦的怒斥道:“你做什么哭?一个两个都哭,巴不得我死了对吗?” 桂姨娘面色一滞,眼泪也兀自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愚蠢之极,心里有些没底了,二老爷一向是个爱怜娇弱女子之人,最见不得美人哭泣落泪,以往她一有落泪之兆,二老爷便忙哄着她,百试百灵,从未失效过,怎的今日却没用了。 二夫人适时的出声道:“老爷,你也莫生妹妹的气,她被老爷叫来,心里恐慌不已,自然是失礼了。”言下之意就是坐实了桂姨娘心里有鬼,故意说桂姨娘哭是因为事情被拆穿,害怕老爷惩罚,想逃避责任,想以泪水打动二老爷的心。 桂姨娘从袖口里掏出一面素白色的帕子,捂住嘴角,难以置信的摇头,否认道:“夫人,您这是哪里的话,莫不要折煞了婢妾不成?婢妾只是听闻柳妹妹小产了,心中悲痛,为妹妹哀悼,这才哭了。” 说完,又仰着一张素面朝天的丽脸,双目含情望着二老爷。 二老爷便问道:“听说,你曾派了翠浓去了药铺?去买了什么?”双眼紧紧盯着桂姨娘的面孔,生怕漏了一个变化表情。 桂姨娘面色煞白,有些难以启齿的轻咬着朱唇,垂首不语,手也不安分的绞裙摆,手指用劲过大,甚至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二老爷全当这是她心虚的表现,以为她默认了,疾言厉色道:“好啊,你不说,这就是代表柳姨娘的孩子是你害的了,好个桂姨娘,我平时小觑了你。” 走到桂姨娘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桂姨娘震惊的抬眸瞧着打她的男子,有些崩溃的似的摇摇欲坠,翠浓扶着她,也是一脸痛苦之色,手紧紧握成拳,又像再也忍不住什么似的。 跪在地上,便要急忙开口,桂姨娘无力的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莫说,脸色哀戚,目光盛满失望悲痛欲绝之色,翠浓狠下心,不去看桂姨娘的脸色。 二夫人侧首凝望桂姨娘,面色平静,实则是波澜起伏,她巴不得桂姨娘死了,巴不得从此世上没了桂姨娘一人,与自己争抢二老爷。 翠浓哭诉道:“二老爷,姨娘她冤枉啊,姨娘是派奴婢去药铺买些补药与她吃啊!” 二老爷一怔,不解的看了桂姨娘一眼,“补药?她哪里像有病的模样?” 桂姨娘便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哭泣着,不肯说,翠浓便又道:“姨娘自从生了卿少爷,身子一向不大利索啊,可是姨娘平日里瞒着,也没多少人知晓,奴婢那日正是为姨娘去买药啊!” 二老爷拧眉思索,适时四喜跑过来面色焦急质问道:“你胡说!分明是你在柳姨娘燕窝里下了毒!” 翠浓冷笑一声,“奴婢可不敢,怕是某些奴才想害自个主子不成,还想诬赖别人呢!” 四喜还要与她争执,却听得二老爷怒吼一声,便住了嘴。 这时,林大夫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成功的吸引了二老爷他们的注意。 只见林大夫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姨娘左手手腕戴着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面色不佳。 柳姨娘低声问道:“林大夫,这是何意?” 林大夫道了句失礼,便要柳姨娘将那珠子从手上褪下来,接过来先是一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一变,大惊道:“这可不是麝香的味吗?” 珠子气味虽淡,仍可闻出麝香淡淡的香味。 一听到麝香两个字,柳姨娘惊呼一声,这手串原先是桂姨娘的,她自从有孕,便在二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日,见了桂姨娘手串甚是好看,便夺了过来,哪承想这手串竟然害她小产。 便咬牙切齿道:“老爷,你可得为婢妾做主啊,这手串,是桂姐姐送与我的,她,她真狠心……” 二老爷一听,怒火攻心,二话不说,立即冲到桂姨娘面前,不等她反应,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桂姨娘被打的一愣,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她也不顾,索性冷冷道:“老爷,婢妾也冤枉,这手串可是当初夫人赠与婢妾的,若是这手串有麝香,那么……”她很聪明的住了口,用手捂住脸颊与二老爷对视。 二夫人一听,扯到了自个身上,也不作淡定模样了,忙道:“老爷,你可得相信我啊,若是我早就存了这歹毒心思,桂姨娘哪来生出了卿哥儿呢?” 说的也有理,二老爷一时竟不知该相信谁。 林大夫又开口道:“二老爷,虽说这手串上有麝香,可这麝香却是近日才染上的,恐怕那人以为一般大夫看不出,可惜,草民看出了这破绽。” 二夫人又凑过去,柔声道:“老爷,这还不简单,派人去铺子里问问,近日府上谁去买了这麝香便就可查出真凶了吗?” 二老爷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便打发了下人去问。 桂姨娘仍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还不时的抬头望着二老爷,眼含爱慕之色,期望二老爷垂怜几分,心里却是恨不得把二夫人柳姨娘等人千刀万剐。 良久,那些个下人便回来了,一个走过来,凑到二老爷耳边,说了些什么,二老爷一听,面皮一紧,抬脚就踢到了桂姨娘的胸口处,正中心窝。 桂姨娘被踢的狼狈的躺在地上,一头冷汗,忍着痛,不服气的道:“老爷,你这是为何?” “哼!你还不承认!方才那些下人都说了,你房里的宋嬷嬷曾去过药铺买了麝香!”二老爷怒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儿!” 桂姨娘面色一滞,忙辩解道:“老爷,你信我啊,婢妾不曾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诬陷婢妾啊!” 爬到二老爷脚边,伸手便抓住他的裤腿,二老爷便让人带了宋嬷嬷来,当场对质。 宋嬷嬷心虚的跟着下人走进来,一看到二老爷的脸色,便自觉的跪在地上,张口便全说了,“二老爷,都是奴婢做的啊,奴婢看不过柳姨娘得宠,不关桂姨娘的事,要罚就罚奴婢罢!” 她直接坐死了桂姨娘的罪,这下,桂姨娘即使想辩解也不可奈何了,便伸手指着她喝道:“嬷嬷,你好生糊涂啊,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宋嬷嬷垂首,二夫人却疑惑的挑眉问:“真是奇了,宋嬷嬷这般做,可是为了让卿哥儿永远为二房独子不是?这也太荒谬了。” 宋嬷嬷张了张嘴,又看了眼桂姨娘,悲痛道:“姨娘命苦,奴婢看不过去,便自作主张害了柳姨娘,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然后,便不发一言。 二老爷看这事牵扯了不少人,也不在多深究,索性就这般算了,哪知从门外来了个丫鬟,张口便大声道:“老爷,奴婢在桂姨娘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一个油纸包,隐隐有香味从纸包里传出,桂姨娘自是认得这味道,当即便反驳道:“这怎的会在我屋子里?你这贱婢敢诬陷我!” 林大夫道:“这便是麝香了。” 人赃俱获,二老爷冷着脸,厉声呵斥:“好个桂姨娘,当真是心思歹毒!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二十九章 桂姨娘之死 桂姨娘见此便慌了神,扑到二老爷脚边,大哭道:“老爷,你要相信婢妾啊,这定然是有人诬陷婢妾啊!” 二老爷冷声一笑,“你倒是说说,谁会来诬陷你?” 桂姨娘恶狠狠的盯着那丫鬟,丫鬟名叫莲香是她院子里的粗使丫鬟,是进不得主子屋子的,又怎会发现那麝香所在? 便指着莲香愤然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胆敢诬陷我!说,谁指使你做的?” 这就是在说莲香是收人指使,故意陷害她了,暗指莲香的话不可信。 那莲香也是个大胆的,索性不甘示弱的回道:“奴婢可没收人指使,奴婢是实话实说,那日,奴婢听得姨娘与嬷嬷讨论,说是怕柳姨娘有了孩子,卿少爷位子不保呢!”说完,又镇定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桂姨娘。 卿少爷?众人心里有谱了,这桂姨娘定然是为了自己儿子的未来出谋划策,扫清障碍,这才想法害了柳姨娘小产,又妄想瞒天过海,把罪名推到宋嬷嬷头上,真是狠毒无情。 这下,众人看桂姨娘的表情便有些鄙夷了。 桂姨娘眼泪涟涟,不住的摇头,咬着唇瓣,辩解道:“老爷,你莫听这贱婢编排,婢妾没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啊!况且这莲香乃是粗使丫鬟一个,说的话哪里可信?” 二老爷犹豫不决,的确,桂姨娘在他心中,一向以温柔体贴形象示人,未曾做出些出格之事,一时间,他有些难办。 可是这手串上的麝香会是谁下的?除了桂姨娘有这个动机,似乎也没了别的人了。 哪知这莲香又开口讥讽道:“宋嬷嬷对桂姨娘也是忠心,甘愿为姨娘顶罪呢,也不知姨娘会怎么拂照嬷嬷的家人。” 这丫鬟也是胆大,出口不逊,丝毫不将桂姨娘等人放在眼里。 宋嬷嬷一愣,心虚似的低下头不语,她这番作为,更是引起了二老爷的怀疑。 便冷哼一声,“宋嬷嬷,你可是有话要说?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浓浓的警告意味,让宋嬷嬷身子一僵,颤巍巍的大声道:“姨娘,奴婢对不住你的啊,奴婢无能,回二老爷的话,这都是姨娘一时蒙了心,她也是为了……”说着说着,竟难以启齿了。 二老爷这回是明白了,大笑一声,连连道了三声好!也不顾虑甚么了,直接让人拉着桂姨娘下去。 桂姨娘一看宋嬷嬷倒戈相向,竟然诬陷自己,气的她一张俏脸变白,“嬷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竟然诬陷我!” 二老爷早没了耐心再耗下去,此事闹到现在,还有甚好说的,桂姨娘嫉妒柳姨娘,下毒害她,现在事发,接下来,只要想着怎的惩罚她便是。 便也不想听桂姨娘的辩驳,转过身背对着她,直接吩咐道:“来人啊,给我把这毒妇关入柴房里去!” 宋嬷嬷咬咬牙,狠下心来,就要撞向一旁的柱子,嘴里还念叨着:“奴婢下辈子再来侍奉姨娘,做牛做马!” 这可吓坏了二夫人,她正巧站在柱子旁,下意识的身子一闪躲,宋嬷嬷便以头撞柱,顿时血流不止,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甚是恐怖。 二夫人长叹一声,望着宋嬷嬷有感而发的叹息道:“可怜这嬷嬷一心为主了,唉,我若是有这般奴婢可多好。”说完,又掏出帕子擦拭眼角隐约水泽,像是真为宋嬷嬷感到不值一般。 桂姨娘此刻的脸早已不复温婉模样,狰狞的表情配着她精致的脸,她恍然大悟似的对着二夫人大吼:“定是你害的我!林氏,你不得好死!” 是了,左右想想,她并无向柳姨娘下毒,镯子一事也是柳姨娘抢了她的,她确实动过这念头,可是她还未来得及行动,定是林氏做的再陷害于她,林氏好狠的毒心! 二老爷双目圆瞪,目光若刀般射到那些个仆人身上,“怎么,还不把人押下去?” 二夫人并不为桂姨娘这样的言辞所威胁,在她看来,桂姨娘不过是在胡乱攀咬罢了,而且她与二老爷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知晓他的性格,老爷就是那种认定一个人有错,便执着到底的,哪里会听进桂姨娘的话? 桂姨娘不甘心的瞪着二夫人,嘴里还骂骂咧咧,可惜没人信她,丫鬟婆子们皆垂着头不语,二夫人泰然自若的面无表情,二老爷烦心的大步离开了柳姨娘的院子,让二夫人处置这些后事。 ………… 留香院 林氏处理好了那些事儿,有些宽慰的倚在贵妃榻上,微微阖眼,闭目养神。 一想到处理了桂姨娘那个碍事的人,心下便一阵痛快,恨不得大笑出声来,没错,这手串上的麝香自然不是桂姨娘做的,是她吩咐柳姨娘自己做的。 而桂姨娘屋子里所谓的麝香也是她吩咐那莲香放的,也是她让莲香故意找到油纸包,适时的出现,原先二老爷有可能不会信桂姨娘如此歹毒,定会心存猜疑,可是这油纸包的出现,二老爷便会气,会加深了几分相信。 宋嬷嬷也是她的人,是她方面暗插到桂姨娘身边的,一直帮着她监视桂姨娘,柳姨娘怀孕,桂姨娘定然沉不住气,担忧卿哥儿的长子之位,这时,宋嬷嬷在吹些耳旁风,桂姨娘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就会定下来。 可惜啊,可惜,她万万想不到宋嬷嬷并非是她的心腹。 至于柳姨娘,她这孩子没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她自个的责任,自己不过去了院子里告与她,就算她生下儿子,桂姨娘也会想法害了他,不若舍弃这孩子,先扳倒桂姨娘,孩子嘛,以后会有的,且又怕柳姨娘不信,自己还佯装哀戚,只有容儿一个女儿,哪里会威胁到她? 这柳姨娘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然相信了,四喜的功劳也不可没,若不是四喜平日里对着柳姨娘叨念着,又让柳姨娘与桂姨娘结了仇,不然,柳姨娘哪里有胆子和决心做这等荒唐事? 冯嬷嬷走进来,见二夫人假寐,便自觉的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二夫人便睁开眼,勾起嘴角,笑着问:“可把宋嬷嬷的家人安置好了?” “自然是,宋嬷嬷家人还对夫人感恩戴德呢,托奴婢多谢夫人的恩情。”冯嬷嬷恭谨道,这宋嬷嬷也是个豁的出去的,为了家人生活无忧,应了二夫人的安排,不惜以死作证,让二老爷彻底信了桂姨娘乃是下毒之人。 “嗬!感恩戴德,冯嬷嬷你待会去小库里挑几支上好的人参,送去给柳姨娘去。”二夫人慵懒的以手撑颚,懒懒的开口,柳姨娘小产,自个作为二房主母,明里还是要送些东西慰问她的,也好堵了那些悠悠之口。 冯嬷嬷连声应下,又想起来什么,便小声问:“夫人,那桂姨娘可是要……”隔墙有耳,她很聪明的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满眼狠毒之色。 “自然是,她已无用处,嬷嬷,你当知晓该如何的……” “奴婢明白,定然会做的滴水不漏。” ………… 桂姨娘被仆人粗鲁的推进柴房里,并且为了防止她逃跑,木门更是上了锁,门外仅留有一个粗使婆子看守。 桂姨娘心下委屈又愤恨,这事一看分明就是林氏做的陷害了自己,可恨宋嬷嬷吃里扒外,也跟着害自己,她咬咬牙,又念起二老爷的无情,丝毫不顾他们多年夫妻之情,当真是冷血,最后,又想起卿哥儿,泪便不住的流。 她约摸是要被二老爷囚禁一生了,可她不怕,好歹卿哥儿长大了,自然会将自己接出来,到时候,她定要狠狠的修理林氏,把她踩在脚底,天天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越这么想,她越发有些释怀,也不觉着此时此刻她的处境凄凉了。 当晚,原本紧闭着的木门被那婆子打开,婆子不屑的看了桂姨娘一眼,当初盛气凌人,貌美如花的姨娘,如今发髻凌乱,面色不佳,哪有半分娇媚模样。 “给!”婆子将手中拿着的竹篮啪的一下,随意扔在地上,转身便要走。 桂姨娘哪曾被下人甩过脸子?当下便要动怒,“你这贱婢,胆敢对我……” 婆子却自顾的离开,看都不看桂姨娘一眼,轻蔑的冷哼一声,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还以为自个是养尊处优的姨娘呢? 竹篮里仅有几个馒头,还是冷邦邦的,一小碟素菜,却因为婆子的蛮力而全数倾倒在地,是不能食用了。 照理说,桂姨娘平日里是决计不会吃这般的糟糠之食,可是,她今儿滴米未进,肚子早已唱了空城计,无奈下,便含着屈辱,将就着吃了个冷馒头,心里还想着日后怎的对付林氏。 馒头方咽入喉,进了肠胃,肚腹便传来一阵疼痛,桂姨娘心道不好,怕是有人下了毒,下意识的就要大喊出声。 此时,原本离去的婆子却去而归返,一脸笑意的看着桂姨娘缩在地上打着混儿,一手拿着面素净的帕子捂住了桂姨娘的嘴,这回,桂姨娘真是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毒发而亡了。 翌日,传来了桂姨娘昨夜心愧自裁的消息,二老爷并未在意,面色如常,索性挥手简单吩咐,把桂姨娘的尸首用草席包裹了,扔到乱葬岗便是。 二夫人趁机道想要把卿哥儿收到自个身下,毕竟他年幼又没了亲生母亲,怕侍奉的下人不尽心,怠慢了卿哥儿,二老爷允了,又道了些林氏要多多费心,至此,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三十章 瑞王府拜帖 叶蓁从妙蓝口中得知桂姨娘已死消息,倒是平静的很,仿佛她早就料到桂姨娘会是这般下场,相比与妙蓝的长吁短叹,她则显得淡然,早知道结局又有何惊讶?默默的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半眯着眼,想着事。 一旁的木嬷嬷笑着问道:“咱们四小姐到底是不一般的,处事不惊。”她是叶老夫人近日拨给叶蓁的新嬷嬷,是个精明能干的,老夫人把她送来照顾叶蓁,可见老夫人对叶蓁的喜爱,木嬷嬷自是懂得老夫人意思,便更尽心对叶蓁好。 “哪有?嬷嬷笑话我了。”叶蓁微微一笑,不经意的用手抚摸着自己柔顺黑直的发丝,若有所思。 “小姐,方才百寿院的喜云姐姐来了,说……说是让小姐去百寿院。”绯红气喘吁吁的从外室跑进来,喘着气道。 叶蓁点点头,看她这般模样,打趣道:“你这是被狗追了不是?这般狭促?” 绯红垂首,有些扭捏不决,手捏着帕子,咬着唇瓣,娇羞道:“哪有啊!”便不肯说了。 叶蓁也不追问,左右强人所难也不是她的爱好,起身,木嬷嬷贴心的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浅蓝色披风,柔声道:“小姐,外面有些凉,还是披着这好些,仔细受了冻。” 叶蓁点头,木嬷嬷细心的棒她系好披风,和她一起去了百寿院。 ………… 百寿院 百寿院此时可是热闹非凡,叶老夫人今儿得了瑞王妃的帖子,说是邀请叶府小姐们来王府参加赏花宴会,这是何等的荣幸?老夫人当下便吩咐丫鬟去通知各房小姐们,来百寿院告知此事,又让人去请了锦裳阁的绣娘来,为小姐们量身做新衣。 须臾,几房小姐们便陆续来了百寿院,围绕在老夫人膝下,说着些甜言蜜语哄着老夫人哈哈大笑。 叶蓁踏进屋子的时候,恰巧听得叶容满腹抱怨之声:“祖母,四姐姐也太不知礼数了罢,硬是要祖母等她一人来不成?” 这要挑叶蓁的刺了,她现今是抓到个机会就要在祖母面前编排叶蓁,说她的不是,谁让叶蓁最近出尽了风头,带着祖母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叶眉垂睫,掩住眸中鄙夷之色,这叶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愚蠢之极啊,这么迫不及待么? 叶妙则是半叹气半释然的说:“四妹妹怕是有事绊住了身罢!”她是巴不得叶蓁被老夫人训的,这话表面上是为叶蓁开脱,说是她有事缠身,实际是讥讽叶蓁不把老夫人的话放心上,怠慢老夫人!此乃是不敬,不孝,不恭的罪名。 叶蓁一听,走进内室,立即顺势而言:“知我者,三姐姐也!我的确有事绊住了,祖母莫怪罪才是。” 走至叶老夫人面前,先给她行了个礼,后又狡黠的一笑,豆蔻年华少女天真的笑脸,即便是老夫人原先的心里一丝不满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觉着这叶蓁灵动的紧。 但还是佯装怪罪的别过脸,叶蓁轻轻一笑,又道:“祖母你莫气了才是,不然,蓁儿真的很难过很自责。”说完,还真有焦急自责神色浮现在脸上。 老夫人拿捏够了,脸色也是原先的温和模样,摆摆手,“祖母逗你顽呢!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 老夫人最近越发看好这个原先娇纵粗俗的孙女,大约是她转变太大,自己疑惑不解,想要深究其因,故而对叶蓁上了心,叶蓁也顺势与老夫人来往密切,常陪着老夫人,这般一来一去,倒是也加深了她们祖孙感情。 叶容愤恨的瞪了叶蓁一眼,这贱人只晓得拍祖母马屁,还恬不知耻的向祖母撒娇,这些,分明只有她叶容可以做的,想到这,看叶蓁的目光越加深了。 言归正传,老夫人轻咳一声,缓缓道:“今儿,我叫你们来,是为了一事,瑞王妃派人来府上宋帖子了,说是邀请你们去王府参加赏花宴会……” 叶容迫不及待,“祖母,您放心,孙女定然不会给祖母丢脸的!”言毕,挑衅似的又看了叶蓁一眼,谁都知晓叶家四小姐叶蓁不论去哪个宴会结果都会成了宴会最后的笑谈,并且被当作一时的饭后茶余的消遣话题。 叶容这是讽刺叶蓁此次又会丢了叶将军府的脸,不过,她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叶眉浅浅一笑,眉目温婉,语气温柔:“祖母,孙女觉着瑞王妃这次的赏花宴会,定然是十分热闹,不知我们姐妹几个,可要注意什么事项?孙女怕冲撞了贵人。” 她明知该注意什么,偏生说不知,是为了等老夫人开口叮嘱,给足老夫人面子,满足她的虚荣心,从而显示自己只是个无知年幼的少女形象,让老夫人怜惜。 老夫人果然说了些话,无非是要慎言!出门在外,少言便是再好不过的,瑞王妃又是皇亲国戚的,若是冲撞了贵人,叶府上下几百个个命都抵不了。 瑞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弟弟,颇得圣上宠信,故而并未将瑞王爷遣往边远地陲,反倒是留守在卞京,做个无实权的潇洒王爷,瑞王妃马氏则是礼部尚书之女,嫁给瑞王爷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君义城,次女君羽瑶。 此次瑞王妃明里说是赏花宴会,邀请了卞京所有贵门嫡女赴宴,暗地里怕是在为自己儿子瑞王世子相看才是真正目的。 叶容便有意要吹捧自己,嘴角漾开一抹得意的微笑,她甜甜的开口:“祖母放宽心,孙女与瑞王郡主一向交好呢!”言下之意便是她叶容人脉广,与皇亲也有交往,也是显示自己在叶家姐妹中与众不同。 她向来狂妄,不曾有人反驳她,叶眉,叶妙皆默契的闭口不言,叶蓁也微微垂首,不知想些什么,老夫人神色如常,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叶容的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正巧,锦裳阁的绣娘被喜兰客气的引进来,规规矩矩的先给了叶老夫人行了礼,又与各位小姐见了礼。 这才恭敬的道:“叶老夫人,民女乃是锦裳阁的绣娘苏巧,这是我今儿带来的新缎子……” 后面跟着的一个仆人,怀中抱着几匹颜色各异的缎子。 叶容不客气的走过去,双眼来回穿梭在那些锦缎之间,看见一匹纱粉色的缎子,伸手一指,抢先开口道:“各位姐妹们,这可是我看上的了,不许与我抢!” 说完,伸手摸了摸那缎子,入手柔滑,待她穿着定然很轻盈,想到这,叶容仿佛看见了自己在瑞王妃的赏花宴上大放异彩,出尽了风头。 叶眉抬眸瞧了那些缎子,嫣然而笑,随意道:“这月白色的缎子倒是素洁,我向来爱这般颜色,我便是要这匹缎子了。”那月白色的缎子乃是上好的锦缎,价值千金,苏巧暗自惊叹叶眉识货,偏生这话该说的滴水不漏,像是她真是无心之举,随意选的。 叶妙也不甘示弱,有些赌气的看了一圈,原先她就爱那粉色缎子,可惜被叶容抢先一步,她眉尖微蹙,赌气似的指着那浅蓝色的缎子,“如此,我便要这匹好了,劳烦绣娘多费心了。” 苏巧不卑不亢的应下,现今,只等着叶蓁挑缎子了,那几匹颜色甚明艳鲜丽的缎子被三位堂姐妹挑了去,剩下的,便是些嫩黄色,浅绿色,藕荷色等缎子。 叶蓁面带星点笑意,漫不经心的指着那紫色缎子,淡淡道:“就这匹好了,我瞧着不错!” 苏巧望着她手指的紫色缎子,又是惊讶又是纳闷,这紫色原本就不太适合叶蓁这般花季少女穿,显得沉重,纳闷叶家四小姐果真若外人所言粗俗不堪,不懂得审美? 叶老夫人微微皱眉,不解道:“这紫色太沉重,太显老了,蓁丫头还是换个颜色罢!祖母瞧着那藕荷色缎子不错。” 叶蓁执着的摇头,露出浅浅笑意,杏目顾盼生辉,目光平静不起一丝波澜,面色恬静,站在一边,竟是出奇的有几分端庄贵气。 苏巧便也不说什么,保证会仔细着叶家小姐们的衣裳,老夫人点点头,赐了些碎银给苏巧。 老夫人年纪大了便有些慵懒嗜睡,叶蓁她们几个识趣的都陆续离开百寿院,不打扰老夫人休息。 方出了内室,抬眸,叶容一脸高傲自大之色,对着她先是冷冷一哼,出口就讥讽道:“这回四姐姐可莫丢了叶府的脸!” 说完,不等叶蓁发言,便带着丫鬟趾高气扬的走了,木嬷嬷担忧叶蓁心有郁结会愤懑不平,连忙劝慰道:“小姐莫要与五小姐置气,五小姐不过是无心之言罢了!” 叶蓁摇头,她重活一世,性子早已不是那般的蛮横做事没头脑,前世她被叶容她们挑拨的经常大动肝火,做出许多贻笑大方之事,如今,自己要步步谋策,谨慎行事,而叶容也只能一逞口舌之快罢了。 百寿院种着的红叶枫树远远看去,一片火红,亮丽又鲜艳的色泽冲刺着目光,竟是移不开眼,火红的枫叶绽放着的是别样的肆意风华,露骨嚣张却又充满活力。 第三十一章 宴前准备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瑞王妃赏花宴那日,叶蓁早早起了,梳洗完毕,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妙蓝帮她梳发髻,妙蓝灵机一动,巧手来回穿梭在叶蓁发间,挽出了个流云髻。 叶蓁亲自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了个纱堆芙蓉花,那花朵可谓是以假乱真,远远看去,真像朵真芙蓉。 叶蓁又自顾的拿了一支双花蝴蝶云形簪子,簪子顶端开出一朵精致小巧的木槿花,又顺手挑了支赤金点翠镂空步摇,细长的流苏末端则是小朵盛开的荷花,垂挂在脸颊旁,随着叶蓁的微微侧首,轻轻摇动。 绣娘送来的紫色锦裙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一件对襟逶迤紫色长裙,裙摆处用银色的丝线绣出了精致的芙蓉花,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妙蓝本以为这紫色会显得小姐老成。 却不曾想到叶蓁穿了后,通身上下竟然散发出高贵冷艳的气息,仿佛她是个贵妇一般,不,甚至她觉着小姐更像是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眸光平静却又幽深不见底,面色淡然,可那举止间的端庄,当真是让妙蓝一众丫鬟唏嘘不已,小姐,以后定然是位绝代佳人! 一切事毕,叶蓁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勾唇一笑,妙蓝忍不住道:“小姐真好看!” 叶蓁正当要回她一句,绯红匆忙走进来,有些诧异的开口:“小姐,陆姨娘带着宁小姐在外求见小姐呢!”真是奇怪,陆姨娘自从大老爷去塞外打仗,未曾踏进四小姐院子一步,也不常来走动,如今却带着自个女儿来拜见小姐,却不知为何。 叶蓁静默了会,挥手示意绯红请她们进来,自个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她倒要看看,这陆姨娘要做什么! 陆姨娘拉着叶宁缓步走进来,看见叶蓁穿的精美长裙以及面上悠闲的表情,心里暗自腹议了一番,面上却是不声不吭的,堆起一个哂笑,对旁边的叶宁柔声道:“宁小姐,快些叫姐姐啊!四小姐可是你嫡亲的姐姐呢!” 叶宁穿着粗布简朴衣裙,讷讷的躲在陆姨娘身后,仅露出一双若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怯怯的盯着叶蓁,糯糯开口:“四姐姐好!” 叶蓁看了她们一眼,收回目光,唇角一弯,微微一笑:“怎的陆姨娘有了兴致带八妹妹来雅思院?”她并不打算与陆姨娘她们耗着时辰。 陆姨娘也不寒暄了,直奔主题,便直接道:“四小姐,如今你要去赴瑞王妃赏花宴,其他几房小姐都孤立你,不若也带上八小姐?一路上有八小姐陪着你说话解闷,也不寂寞呢!”话虽说的真情实意,但那语气却是趾高气扬的,并无半分求人之意。 叶蓁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自父亲常年在外打仗,自己虽有祖母她们拂照,但仍旧被林氏克扣月银,而陆姨娘只是个姨娘,孤苦伶仃带着叶宁,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叶宁应该有十一二岁了罢,陆姨娘此行不过是想让她带着叶宁去开开眼界,通过她进入卞京贵族圈,最好还能攀附上一门好亲事。 便气定神闲的又抿了口茶,颇为无奈的道:“姨娘怕是白来一趟了,这等大事,我哪能做到主?不若去请求祖母定夺罢!”轻巧的把麻烦踢开。 陆姨娘面色不悦,原先她在自个院子里,听得叶蓁竟然一病之后,醒来聪慧了许多,也讨得了叶老夫人的喜爱,一时间在叶府的地位倒是不低,这才眼巴巴的放下身段带着宁儿来见她,谁承想这叶蓁甚是狡猾,偏不答应她,还让她去找老夫人,真是可恨! 眼珠一转,也不客气了,直接坐在叶蓁旁边的椅子上,语气陡然变得尖利:“嗬!四小姐,八小姐可是你的嫡亲妹妹啊,你如此心狠老爷若是知晓,该有多痛心?老爷常道姐妹情谊不可疏,四小姐如今是地位高了,也看不起咱们庶女妹妹了!” 这就是在变相的指责叶蓁的不是,作为姐姐,不关心庶妹,又搬出来父亲的名声,压着叶蓁答应。 可惜啊,可惜,叶蓁这辈子最厌恶被人威胁! 冷笑一声,眸光幽深似漩涡,斜睨了陆姨娘一眼,叶蓁轻描淡写开口:“陆姨娘真是牙尖嘴利啊!我自愧不如,你还知晓八妹妹是庶女身份呢!古言道,嫡庶有别,嫡女庶女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呀,况且嫡亲妹妹几个字,姨娘还是莫在外乱沁的好,我的母亲可只生了我与哥哥两人呢!若是有心人听见了,少不得要大做文章呢,对宁妹妹的名声想必也是不好的!” 这番话说的陆姨娘面色若调色盘一般,变化无常,可也确实是事实,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身份上的差别可是十万八千里。 她咬咬牙,有些服软了,换了个语气,语调卑谦小心翼翼开口:“四小姐宽容,你到底如何才能答应婢妾,把八小姐一同带去宴会?四小姐,婢妾可以答应你与你一起对付林氏!” 她这是在利诱叶蓁,她有几分小聪明,看出来叶蓁与林氏不对盘,想着以此诱惑叶蓁答应。 叶蓁瞧了一眼叶宁,后者站在那里,手指绕着打圈,头微微垂着,望着倒是规规矩矩的。 “不必,姨娘若是直接点说让我带妹妹一起去便是,何苦弄那么多事端?”陆姨娘算是撕破脸皮了,也不顾忌讳,在众人面前竟就说出这般话。 “妙蓝,带八小姐去换身衣裳,还有,匣子里的首饰随八小姐挑。” 叶宁穿的实在朴素,她有些看不下去。 陆姨娘双眼一亮,面色染满明眼的笑意,谄媚的给叶蓁福了福身,赔笑道:“那八小姐多靠四小姐照顾了,婢妾告退……”说完,便施施然的离开。 那叶宁打扮出来也是位俏佳人,面若银盘,明眸皓齿,朱唇中心一点嫣红,穿着一件对襟曳地望仙裙,玫红色的裙摆绣着海棠花,袖口处也用金线勾勒出点点花纹,金丝软烟罗系腰,头梳着百花髻,插着一支鎏金喜鹊衔花金簪,以及一支银凤镂空花长簪,耳戴一副圆润的珍珠耳坠,印忖的脖颈白玉修长。 她依旧微微垂首,双手放在肚腹处,交叠着,看着很规矩。 叶蓁看时辰不早,便带着叶宁一起出了院子,直直走向叶府大门。 因为帖子上指明是请叶府小姐,故而林氏,王氏,黄氏等夫人皆未陪同而去,各自吩咐了自家女儿要谨慎言行,注意身份。 叶蓁走至大门处,门外停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顶部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以及垂挂而下的流苏遮掩着车帘,叶蓁走过去,掀开车帘,果真是叶容她们早就到了,正一脸不耐的表情,像是控诉她来的太迟。 “四姐姐快些上车罢,莫耽误了时辰。”叶眉今儿穿的月白色对襟长裙,裙踞处绣着点点高傲清高的红梅,星星点点的红,望着很显眼,同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发髻是流云髻,发间簪着一朵素洁的纱堆兰花和一支步摇,简朴却不失大气。 只见她微微浅笑,百媚千娇,媚态自生。 叶蓁微微颔首,身后跟着的叶宁也要上马车来,叶容不悦的皱眉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今儿可是王妃的赏花宴,凭你也够资格去?” 叶容的一身粉色长裙,裙摆处用细密的针脚绣出朵朵娇艳的桃花,衣领处也特意绣着点点小桃花,细腰用乳白色的烟罗系着,发髻梳成了仙云髻,插着碧玉金步摇,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面若凝脂,眉目若画,姿容清丽。 叶宁吓得惨白了小脸,求救似的望着叶蓁,叶蓁好整以暇的故意叹口气,“唉,五妹妹,我一向与八妹妹交好,我从未去过那般皇族宴会,心生胆怯,想让八妹妹陪我一起壮胆,不行的话,我还是不去了罢!” 说完,还真要下马车去,叶容瞥一眼叶宁,想着多带一人也无妨,况且她今儿要做的事可少不了叶蓁这个主角! 便撇撇嘴,松口大方道:“如此便上马车罢,反正咱们这又不是没庶女同去。”扬扬下巴,看了叶妙一眼,满是讽刺意味。 叶妙自然明白叶容是在讽刺她,因为她也是庶女,却有资格同去,可现在的叶妙能做的也只有暗自在心里辱骂叶容,双手在袖里紧握成拳,暗自咒骂着把叶容千刀万剐! 她穿着浅蓝色的对襟长裙,领口和袖口处皆绣着兰花,白色绣花腰带束腰,淡施薄粉,樱唇微点朱红,发髻是坠马髻,斜插着凤凰朝天簪,以及荷花碎玉长簪,眼眸流转间,脉脉含情。 一路相对无言……各自想自己的,倒也清净。 ………… 此刻在远处皇宫中,一位红衣少年,姿容绝艳,妖媚横生,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条碧绿色的小蛇,抬眼望着一旁坐着的黑衣少年,邪魅一笑,“我说子清呀,你莫一副狐狸奸诈模样可好?” 那名唤子清的少年无奈一笑,调侃道:“你还能如此闲情雅致?那东西有可能在瑞王府!” “瑞王府么?”红衣少年喃喃自语,摸了摸手上缠绕的青蛇,笑道:“美人儿说,我该去王府一趟!” 此刻,子清几乎是无语了,他本是沐尚书大人之子,自幼与六皇子君宁澜走的近,可谓是臭味相投,生死之交。 “今天瑞王府设有赏花宴,定然人多,你去探探也是个好时机。”他微微一笑,没说出还能顺便看美人一话。 “嗯,瑞王这老狐狸如此狡猾,行事自然稳成,今日我便去看看虚实。”君宁澜沉沉道,眉目微蹙。 “此行小心,莫让瑞王有所察觉,加深了防备……” 第三十二章 宴会进行时 马车慢悠悠的停在瑞王府大门处,叶蓁几人陆续下马车,抬眼看那瑞王府匾额,瑞王府三个漆金大字龙飞凤舞,大气凛然,据说这是当今圣上的御笔。 瑞王府门口处已经停歇了不少马车,人流如湍,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若车水马龙般有条不紊的停在王府门口,穿着华丽,窈窕身姿的贵女们比比皆是,看出来,她们今儿都是精心装扮过自己的,那些张精致年轻的面孔充满朝气与青春气息。 瑞王府老管家毕恭毕敬的站在大门处,两侧的两只威武石狮子前,各站一名小厮,态度谦和,专门来收小姐们手中的拜贴的,那老管家每见一位小姐便恭敬的道:“小姐请进。” 叶蓁也随着叶容她们一起进了瑞王府,瑞王妃赏花宴设在王府内的惜花园中,王府里早已是一番繁荣景象,各位小姐皆迈着莲步三两成群结伴的缓缓走向惜花园,叶蓁一行人便也随之而行。 跨过一拱月亮门,经过一个长廊,惜花园便近在眼前,且看那园子梁柱雕琢精美雕刻着花纹,花园别致小巧,那园子中央的一个八角凉亭端的是明黄琉璃瓦,大红朱色柱,显得富贵又端庄,大气又磅礴,果真是皇家风范。 凉亭内聚满一群少女,言笑晏晏,悦耳娇笑声动人心弦,园中盛开的芙蓉花如火如荼,鲜红明亮的颜色昭示着如火的热情与华贵,以及木槿花那纤细的模样,纯洁的花瓣,高贵的寓意。 园中有一处假山,有泉水缓缓流出,在石头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与长草。 有一少女面容姣好,身着玫红色的圆领长裙,腰间系着如意结,梳着飞云髻,斜插着步摇及镂空金花簪子,缓缓走至叶蓁一行人身边,对着叶容笑道:“阿眉你我可是许久未见了,我可是很挂念你呢!” 又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与叶蓁她们解释道:“我乃是礼部尚书孟大人之女孟紫瑶!” 叶眉叶浅浅一笑,眸光盛满笑意,亲切的拉着孟紫瑶的手,“可不是吗,我也甚是挂念你!” 叶容与叶妙别过脸,嫉妒似的捏紧手中的帕子,叶蓁并不在乎这些客套之言,甚至想着去寻一处僻静地,但求清净无扰。 至于宴会,她上一世参加了多少次皇族宴会,都是些老旧无趣的内容,没什么新意,不过是赏花,作画,吟诗作对罢了,实在枯燥无味! 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叶宁,叶宁来了这,表情倒是有些变化,不那么呆愣了,双眼有意无意的扫过四周,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敛下眉目,默默不作声。 “咦?容儿,这位小姐可是陌生的紧,这是谁呀?本小姐以往怎的没有见过?”一位穿着鹅黄色对襟褙子,里穿浅白色绣花长裙的少女,伸手指着叶蓁,一脸茫然之色,不过叶蓁却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嘲弄之色。 叶容笑道:“蜜儿,你真糊涂了么?她是我们叶府的四小姐叶蓁呀!” “哦,原来是叶四小姐呀,蜜儿失敬了,四小姐的名气可是大的紧呢!”那蜜儿全名叫林蜜儿,乃是当朝林大学士的嫡女,平日里与叶容交好,她瞥了一眼叶蓁,鄙夷之情浮满面容。 “你呀,真是的!”叶容嗔怪的瞧了林蜜儿一眼,又拉着她的玉手,说了些体己话。 叶蓁仍旧面色平静,林蜜儿的把戏真的很幼稚,以为她这般讽刺自己,自己就会动怒吗?太天真了!自己不但不会在意,反而还会觉得她们都是些愚蠢之人,雕虫小技罢了。 叶宁听出那林蜜儿暗讽叶蓁之话,有些担忧的伸手拽了拽叶蓁的衣袖,目光带着关切,小声道:“四姐姐,你莫气。” 叶蓁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自己可无半分在意,但还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无声之字:我没事 叶妙也寻到了昔日的手帕交,笑盈盈的与她交谈,叶宁脸色便有些焦急了,她见几位堂姐们都有些小姐朋友,自个只能陪着叶蓁,有些不甘心。 姨娘交代她此行定要与小姐们处好关系,最好能多结交些贵族小姐当手帕交,可这里的小姐们哪里会在意她一个素未谋生的庶女?这些贵女们早就形成了几个圈子,要踏足,可没那么容易。 叶蓁看出叶宁的窘迫与焦急,也不留她,淡淡道:“八妹妹,我向来欢喜安静,你去与那些个小姐们处处罢,不必顾我。” 叶宁闻此,先是眸光一亮,后又表露出几分难舍之色,最后有些感激的点点头,又怕自己得意忘形,敛下面上喜色,默默的挪着莲步跟在叶妙身后去了。 如此,叶蓁觉着这才是没了包袱,自行寻了一处较为宁静的地方,乃是假山背后,有一处宽石,方可容得一人坐,叶蓁坐下来,微微放松身体,微微阖眼,闭目凝神,悠然自得。 清风徐来,带着花香入鼻,只觉着空气格外新鲜,花香怡人…… “咦?这位妹妹,真是好情趣,躲在此处?为何不去与那些小姐交谈?”一道略微高昂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疑惑。 叶蓁睁开眼,打量面前的少女一番,面前少女身穿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发丝随意挽成慵懒髻,素颜朝天,不施粉黛,五官自有几分英气,她好奇的看着叶蓁,等待回答。 “哦,我性子喜静,故而来了这里,想避开喧闹之声。”叶蓁缓缓道。 那知那少女一听,立即激动的握着叶蓁的手,一副见到知音的模样,赞同的点头,嘟囔着:“可不是吗!本小姐最讨厌那些小姐文绉绉的,一天到晚作什么画,赏花,有什么好的!”说完,又颇为欣赏的看着叶蓁,满意的点头,“你是个不错的,本小姐许你做我的朋友!” 一番话说的叶蓁听得无奈的紧,但她还是礼貌的问:“小姐如此豪爽,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我呀,乃是镇国公的孙女,程静娴,你呢?”程静娴有些自豪的报出自己名号,镇国公府名号在北楚国可是响当当的,如雷贯耳,路人皆知,又有些期待的用眸子瞅着叶蓁。 “我是叶蓁,乃叶将军府四小姐。”叶蓁报出自己名号,语气平淡,姿态淡然。 程静娴便点点头,撇撇嘴唏嘘道:“世人皆道你叶蓁是个粗俗娇纵少女,依我看,你才不是呢!” 叶蓁的名号在卞京也是出了名,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都是些对叶蓁不利的流言蜚语,诋毁名声的话,比若嚣张肆意,娇纵蛮横,乃是位十足的粗俗鄙女。 她原本也信了,可今日一瞧叶蓁,发觉并非如此,流言终究是假的罢。这面前少女姿态平和,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眉目间隐约有些出尘脱俗的清雅气质,哪里有半分娇纵蛮横之色? 叶蓁对于她的夸奖之词,并无表现出欣喜之色,仍旧礼貌又疏离的开口答谢,又陷入静默中。 若她没记错,上一世,镇国公府在君承轩的次次打压下,最终镇国公不忍怒气,愤懑辞官,告老还乡。 而面前这位程静娴,则是悲苦的嫁给了一个六品官员作妾,看这位程小姐不拘小节,豪爽直接的性子,想必她前世嫁人后定然吃了不少苦,真可惜了她这般如花美眷。 “你发什么呆?你快看,第一美人来了呢?喏~”程静娴不满叶蓁发愣,伸手便用胳膊捣捣她,扬扬下巴,示意她看。 不远处,有名妙龄少女,身着素雪绢云千水长裙,胳膊处挽着霞影纱,三千发丝梳成了如意髻,插着八宝金珞簪子,款款莲步而来,面带若有若无的浅笑,眉若新月,齿若朱贝,真可谓用一句古词形容她的美貌“巧笑盼兮,美目盼兮。” 叶蓁收回目光,暗自感叹,美人么,自己在后宫里看的多了,这所谓的第一美人拉去皇宫与后宫那些佳丽三千一比,也不过是尔尔罢了。 程静娴睨了她一眼,有些羡慕的对着叶蓁感叹:“听说,这罗灵素性子极好,乃是卞京男子的求娶的最佳人选,可惜这般美人,却是被皇上看好的内定人选,唉……可惜喽!” 她肆无忌惮的说完,并无发觉有何处不对,岂知她方才一席话早已犯了杀头的大罪,议论皇室,对皇上不敬,处理不当,可能会牵连家族一起连罪。 叶蓁惊讶这程静娴真是毫无城府,口无遮拦,若是今日有别人在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让程静娴死上千百遍,置喙皇室,私自评议皇上,条条大罪,这程静娴当真是被镇国公保护的太好了,可也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 “程小姐切勿私议此事,这并非是你我两人可置喙的事。”她能做的也只有善意的提醒她,其余的便善莫能助了,毕竟自她己也要有领悟能力,镇国公可不能护她一辈子。 “好罢!”程静娴惺惺的住嘴,换了个话题,又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听说你父亲在塞外打仗,是不是很威风?” 威风?叶蓁苦涩的勾勾嘴角,心里嗤笑一声,父亲在外作战,不畏艰辛苦楚,整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提心吊胆的生活,时刻要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威风?不过是荣华的假象罢了,有谁能懂他们的艰辛与苦楚?外敌未退,何以归家? “咦?你们在这做什么?” 第三十三章 刻意刁难 一道清丽甜美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叶蓁的回忆,她淡淡收回思绪,收敛起方才有些起伏的情绪,面色淡然,微微抬眼看着来人。 那人正是瑞王郡主君雨瑶,只见她梳着美人髻,发间翠绿的头面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幽光,淡扫娥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一袭素腰的滚雪细纱衬底的曳地长裙,裙角的边上用银丝绣出层层叠叠的铃兰花,立在离叶蓁三尺远的地方,面带微笑,看着她们。 身后跟着一些贵女们,个个皆一脸鄙夷之色,嫌弃似的盯着叶蓁看,碍着君雨瑶的面子,硬是没敢先出声。 叶蓁便笑了笑,福了福身,缓缓道:“叶蓁拜见郡主。”礼节,动作,言语并无丝毫错处,大方得体。 程静娴也跟着道:“程静娴拜见郡主。” 君雨瑶微微一笑,大方的挥手让她们不需拘束,眼光掠过一旁的叶蓁身上,又默默的收回,娇笑道:“两位小姐真是让本郡主好找呢!姐妹们都在凉亭那吟诗作对,泼洒笔墨,两位小姐何不一展风采?何苦在这僻静地方闷着。” 说着,又走近些,目光含笑,盯着叶蓁,实则是强迫她们去凉亭了。 程静娴下意识的便要拒绝,蹙眉,正准备婉拒,叶蓁便唇角微弯,已然开口:“郡主这般盛情邀请,我与程小姐自然要去的。” 答应,是为了断了君雨瑶以此作借口生事端,她哪里不知晓君雨瑶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不擅吟诗作对,画工也是一般水平,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只能弄巧成拙,徒生笑话罢了。 程静娴一听叶蓁这般说,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面色有些不虞,这叶蓁分明说不爱凑热闹,怎的这会又变了主意?难道是心口不一?真是让她纳闷不解。 “那好,两位小姐请……”君雨瑶转身,眸色闪过一丝算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叶蓁啊,叶蓁,今儿可算你自投罗网了! 凉亭中众多贵女围着桌子上的一副画,评首论足,见君雨瑶慢慢走来,个个整理了下衣裙,福了福身,恭敬的异口同声道:“郡主金安!” 君雨瑶眸光尽是得意,扬扬下巴,高傲的挥挥手,大方道:“各位贵女不必拘束,今儿赏花宴大家都放松些嘛!” 说完,毫不客气的坐在石凳上,以手撑颔,慵懒的伸手指着桌子上的一副赏菊图,懒懒道:“这赏菊图可是本郡主花了千金从安大师手中求得,只可惜少了一首诗配着,不若大家都来试试?” 郡主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不敢不听,但还是有些羞涩的无人出口尝试,皆谦虚的摇头,心想,这安大师可是北楚鼎鼎有名的画师,听闻专门为皇室作画,瑞王郡主能得到安大师真笔乃是有幸,若是她们作的诗不好,可不是玷污了这赏菊图,也落了自己的面子。 瑞王郡主佯装不快,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吩咐一旁伺候的侍女说了些什么,那侍女便退下,众人不解,叶蓁好整以暇的站在程静娴身后,自认为这个位置不错,既可以遮挡自己,也省的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须臾,那侍女便端来一个红漆木盘,恭敬的走至君雨瑶面前,君雨瑶站起身,伸手掀开覆着木盘的红布,木盘中央赫然放置着一个碧玺头面。 在场的贵女皆吃惊的险些惊呼出口,那头面竟然是“西瓜碧玺”,碧玺中西瓜碧玺犹为珍贵,郡主这般做法,便使得有些小姐有些忍不住要跃跃欲试了。 君雨瑶挑眉,笑道:“这便是本郡主准备的彩头了,各位小姐可千万莫要推辞,尽全力才是。” 于是,有些小姐试着吟了几首赞菊诗,终究不得君雨瑶的意,只见她不住的摇头,颇为惋惜的用手摸着那赏菊图,叹息不已,极为失望的模样。 程静娴侧首,瞧着不知神游何处的叶蓁,瞪大了眼,小声建议道:“你倒是耐住的,我瞧着好生无趣,不若你我悄悄离开罢?” 叶蓁凝视周围一圈,那些个贵女都在绞尽脑汁的想诗作,的确没有时间关注她们,能离开自然最好,不过,瑞王郡主会轻易放过她们吗?直觉告诉自己,这君雨瑶一直对她存有敌意,不可轻视。 君雨瑶看一眼叶蓁方向,唇角微微上扬,随意一指,便嫣然而笑,“想必程小姐定然有佳作了罢?胸有成竹可对?本郡主见程小姐表情似乎是跃跃欲试呢!”她故意点程静娴,就是要她出丑,谁让她与叶蓁站在一起!自讨苦吃! 程静娴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表情,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我?”像是极为难以置信,有些窘迫的张着嘴,终究沉默,自己一向不擅长作诗,这些人哪里不知晓,这分明是在消遣她的! 即使如此,还是应承下来,苦笑道:“也罢,臣女献丑了。” 复而又思索片刻,发觉有人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女嘴唇微动,吐出一些字,程静娴欣喜的点头,自信的念出:“秋菊能傲寒,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寒其奈何。” 君雨瑶有些愕然的不可置信的望着程静娴,不甘心的睁大双眼,这般佳作真的从这少女口中而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诗作的的确不错,无法,她只得勉强夸道:“程小姐这诗做的不错,甚得本郡主的心。” 叶蓁看眸光带着探究看向那少女,少女正是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罗灵素,罗灵素似乎也发觉有人瞧她,莞尔一笑,温和无害,微微点头示意,叶蓁也只好微微点头,回礼。 程静娴自是先谢过君雨瑶,正色道:“郡主谬赞了,臣女不敢当。”推辞客套话说完,有些感激的朝着罗灵素望去,心想着这罗灵素不仅人美心肠还好,真可谓才貌双全,品性也好,真是举世无双! 君雨瑶呶呶嘴,那侍女便端着木盘,恭敬的走至程静娴面前停住步伐,程静娴接过木盘,又道了谢,暗想待会这头面应该赠与罗灵素才是,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君雨瑶又道:“对了,不若大家都去赴宴罢,母妃在那惜花园中设了花宴,莫误了时辰才是。”一句话便引的那些贵女目光从程静娴身上移开,语气里充斥着的淡淡不悦,这更是让那些贵女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猜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招来郡主不喜。 叶容顺势的走至君雨瑶面前,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调皮的一笑,“郡主你我今日可要好好聊聊,不然我可不依你。”在众人这里演这一出,就是在无声的昭示她叶容与郡主交往匪浅,还不忘得意的拖长声音,明白的让众人听着,干巴巴的羡慕着。 君雨瑶这才露出笑脸来,用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叶容的眉尖,“你呀,真是越发不像样了。”虽说这样,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反而面色更加柔和,像是与叶容是亲姐妹一般亲密。 花宴席设在不远处的楼阁旁,乃是室外宴席,众人随着君雨瑶一路走过去,叶宁也不知何时默默的走到叶蓁旁边,一声不吭的与叶蓁并排走,心里苦涩不已。 想起方才她眼巴巴的凑到叶容那,被那些个所谓的嫡女贬低了自己无数次。 先是眼光的鄙夷之色,接着又是不动声色的离她几步远,刻意拉开距离,后来竟然有意无意的询问自己身份,全是那些让她尴尬难堪的问题,这般明目张胆的瞧不起自己。 可是,自己只能垂首,逆来顺受,默不作声,把怨气狠狠的压在心里,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女!她不甘心,凭什么? 叶蓁不曾遗落叶宁眼中飘过的几分怨怼之色,以及那面色凝重的骇人,想来是碰了钉子,那些个嫡女哪里会理会她这个庶女,不过,若她如此沉不住气,以后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君雨瑶自然坐在上席,众女跟着落座在下方,每个人面前都摆放了一张木桌,桌子上放了一些果盘以及些凉菜,君雨瑶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亲切的招呼着,“大家尝尝这道鲜花饼罢,这饼乃是王府的厨子最新研究出的甜品,这鲜花饼啊,可是费了厨子不少心思呢,还望各位贵女喜欢……” 叶蓁用筷子夹了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鲜花混着面皮入口,只觉得花香溢满口腔,这真是新奇的做法,且不失鲜花的花香味,余香在舌尖环绕不绝,唇齿留香,余味无穷,忍不住又食用了几口。 君雨瑶见此,忽而笑了,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呀,叶四小姐可莫食多,这饼太甜腻了,飞雁快去给叶四小姐倒杯热茶去去油腻。”又补道:“这饼呀,四小姐莫贪吃,若是喜欢,可问我府上厨子询问做法呢,回叶府让厨子学着做,便好了。” 飞雁走至叶蓁身旁,手执茶壶,正要往杯盏里倒入茶水,只见她不知怎的了,步子一顿,竟手不稳的将整壶茶水洒到叶蓁衣裙上,顿时,叶蓁自胸口至腰间尽然湿透。 她微微皱眉,她不信这侍女是无意失手的,王府的侍女怎的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那飞雁眼中并无焦急之色,而且平淡的就像早就料到一般,真是,有意思啊…… 今天,看来免不了要生事端了…… 第三十四章 再生歹计 那飞雁面色顿时一白,有些慌乱的求饶道:“叶四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都怪奴婢手笨。”说着,可那语气倒是很随意,并无半分尊敬道歉之意。 君雨瑶蹙眉呵斥道:“你这婢子,这般无礼,看四小姐怎的罚你!”又对着叶蓁抱歉的一笑“唉,四小姐,这奴婢被本郡主宠坏了,竟手脚如此不灵活,你莫怪罪才好!” 这便是把叶蓁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一方面说侍女任由叶蓁处置,又接着说侍女乃是她的心腹,不能随意处罚,叶蓁若是顾着皇家威严,只能忍气吞声,什么的做不了,最后不了了之,若是硬要惩罚飞雁,那么便是直接得罪了君雨瑶。 只是,那叶蓁却浅浅一笑,少女面容本就秀美端庄,这一笑竟然带着几分清丽脱俗的意味,眼眸直视上方的君雨瑶,一字一句:“叶蓁自然相信飞雁姑娘不是故意的……” 又状若无意道:“不过啊,今儿幸好是把茶水泼到我身上呢,若是他日泼到什么贵人身上,那还得了?郡主可不能这般宠这样笨手笨脚的奴婢呢,不然,哪日若是给郡主惹了麻烦……” 君雨瑶原先听了前面的话还犹自得意,后又听叶蓁这暗含讽刺的言语,字字珠玑,针针见血,明眼里是指责飞雁不懂规矩,实则是指自己这个主子用人不慧,手底下都是些没用不成事的人,可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偏偏自己还不能反驳,气得她暗自咬牙切齿。 “那叶四小姐的意思是想本郡主狠狠罚飞雁喽?”君雨瑶反问道,纤纤玉手绕着自己一缕青丝,眼角的戾气却掩饰不住,直直射向叶蓁。 叶蓁不置可否的一笑,反而把问题又丢给了君雨瑶,只见她道:“郡主,臣女不敢逾越,这飞雁姑娘该如何处置,郡主心里定然是有数的。” 意思是君雨瑶若是不处置好飞雁,这么多贵女在场呢,作为一个郡主,手下奴婢犯了错,若是轻罚了,肯定会被人说有意包庇,若是罚重了,可不遂了叶蓁的意,叶蓁这招,实在是狠! 飞雁气的全身直哆嗦,咬着牙,心里愤懑不平,这叶四小姐真是伶牙俐齿,说出的话皆是暗含深意的,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是步步逼迫,自己真是活该惹了这般人物,现今,可就期盼郡主能怜她多年伺候,从轻发落了。 “飞雁,你今儿冲撞了叶四小姐,本郡主就罚你去洗衣房呆上一个月,这罪罚,你可服?”君雨瑶大声问道,众目睽睽之下,她必须惩罚飞雁,给众人心中留下一个铁面无私的正面形象。 “奴婢领罪……”飞雁颤着声音回道,垂首,带着满腔怨气不甘心的退下了。 一时间,众贵女看叶蓁的眼神全变了样,有惊讶,有鄙夷,还有探究,来自各方的眼神像要把叶蓁吃了一般,可那少女仍旧面色平静,泰然自若,从容的坐在位子上,手执筷子,时不时的夹一口菜,慢慢的咀嚼着,旁若无人般的悠然自得。 良久,君雨瑶的声音再度响起,“叶四小姐,如今天凉,你又全身湿透了,不若去本郡主的闺房内换身衣裙也好,莫受了凉,冻坏了身子。”声音听起来真心实意,饱含关心,众贵女也随之附和道,郡主真是宅心仁厚,心地善良。 盛情难却,叶蓁只好点头答应,毕竟穿着湿衣裳,着实不舒服,便跟随着一个小丫鬟在众人瞩目下缓缓离场…… ………… 瑞王府书房 君宁澜一袭黑衣,身影潇洒,几个纵跃,飞上一处大树上,茂密的枝桠与树叶遮挡住了少年的身影,一双桃花眼微眯,看着正对着大树方向的瑞王府书房,手指微微一动,几个小石子从指尖弹出,落在书房门外“啪啪啪”,惊动了书房门外的守卫。 门外几个守卫皆警惕的朝左右望了一圈,几双眼睛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的立即开始搜查周围,不放过丝毫风吹草动。 君宁澜嗤笑一声,身形潇洒的翩翩落地,不动声色的闪至书房门外,掌风自行推开了书房门,一个闪身进入,门无风自关。 瑞老狐狸的书房布置还真是巧妙,一张书桌,桌岸上放置了一些书卷,旁边是放置了一个书架,而四周的墙壁却空无一物,他有些纳闷的用手敲了敲墙壁,传来厚实的笃笃声,并非有暗室。 斟酌了少许,目光被挂在书桌后的一副骏马图吸引,只见画上一名男子跨坐在骏马上,眉目间肆意潇洒,狂妄不羁,一手执马鞭,一手遥指前方,目光直射前方,像是看什么,看什么呢? 突然,君宁澜邪魅的一笑,原来如此,手指的前方可是一面墙壁前正巧放置着一个百宝柜,眸光一闪,双眼尽是笑意,老狐狸啊,老狐狸,这次看你…… 门外突然传开了有人的脚步声,君宁澜微微皱眉,抬眼看上方,有了主意,纵身一跃,藏身于横梁处,屏住气息。 门被轻轻推开,有两名少女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只听闻一个略微甜美的声音小声道:“这回你出了气了罢,叶蓁这次可逃不了了。” “多谢郡主的恩德,我那个四姐姐,就是活该要吃些苦头。”另一个女声带着些愤恨,也小声说道。 “嗬,那可不是小苦头呢,以后叶蓁只能身败名裂,孤苦终老了……” “哼!那也是她活该的……” 两人又小声说了些话,片刻,推门离去。 君宁澜飞身下地,眸光幽深似海,腹诽叶蓁那丫头真是不讨喜,一个两个都想着要除了她,真是讨人厌呀…… 不过,自己为什么那么感兴趣想去看看呢,这种事,叶蓁一个少女到底会怎么应付,自己真的很好奇呢! …… 叶蓁跟着那丫头左拐右拐的,走了许久,才走到君雨瑶的闺房门口,一路上她不曾放松警惕,只怕自己着了道,误入圈套,现今明眼看一路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叶小姐请进室换衣,内室自有丫鬟伺候,奴婢告退……”小丫鬟低眉顺眼的,面相木讷,声音极为恭敬,却立在原地不走,等着叶蓁进房。 叶蓁便道了谢,故作放松的进了房,那丫鬟抬眼,一脸得意,匆匆离去。 一进内室,那斥鼻而来的铺天盖地的香薰味让叶蓁心道不妙,这焚的香,分明是催情香啊! 这是……眸光一深,自己已然觉着全身发软,肚腹间似有热火燃烧,想要不顾一切的找什么冰凉的东西解热,面色也随之变红,轻咬贝齿,制止脱口欲出的**。 “小姐,你?”魏晨的声音惊讶之极,他别开眼,不敢看面前的风情。 “快,带我出去。”叶蓁极力吐出几个字,费尽了全身力气,五指紧握成拳,控制自己的意志。 …… 那边,宴席却是一番热闹,君雨瑶面上始终是笑意不断,与各位贵女们交谈,也收敛了原先的高傲之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叶蓁,嗬!本郡主看你如今怎的做人!怎的在卞京立足! 瑞王妃由着老嬷嬷扶着,身后跟着几位丫鬟,款款而来,于是,便有太监高声道:“瑞王妃驾到。”声音极为阴柔,是太监独有的特色。 瑞王妃便出现在众人眼前,那高贵的气质,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间插着八宝玲珑金簪,以及象征身份的五羽凤凰簪,脖颈处带着五彩璎珞金项圈,面容端庄,自有威严,身着深紫色宫装,裙摆绣着大朵富贵的牡丹,随着她的步伐仿佛微微摇动着,昭示着王妃身份的金贵。 众小姐们屏气凝神,皆看着瑞王妃,暗自羡慕,若是此生能当到王妃多好,这架势,这排场,不愧是皇家。 君雨瑶甜甜的喊了声:“母妃,您终于来了呀!”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活脱脱的撒娇口吻。 瑞王妃宠溺的一笑,眼角的皱纹似是也散开了些,严肃的面容有了几分动容,被嬷嬷扶着手,慢步走至高处,落座,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柔和道:“你呀,今儿可是母妃准备的赏花宴呢,你倒好,自作主张把这些小姐们带到这开席,你可有疏忽了这些小姐们?” 众贵女皆同声道:“回王妃娘娘的话,郡主招待我们甚佳,不曾有疏忽。” 君雨瑶展眉一笑,娇糯道:“看罢,母妃,我可是很能办事的!” 瑞王妃点点头,含笑看着这些下席的贵女们,个个相貌不凡,各有春秋,一时间她还真有些难以抉择,毕竟城儿那档子事,着实难以启齿,不然何必举办赏花宴,来相看这些名门贵女。 “呀,怎的四姐姐还未归来?”叶容的惊呼声带着不解,传入众人耳中。 众贵女这才发觉,的确,叶蓁已然离席又一盏茶的时间,迟迟未归,这是怎的回事? 瑞王妃蹙眉,不悦的问道:“这是怎的回事?” 叶容一本正经的回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方才四姐姐弄湿了衣裙,郡主好心让她去郡主闺房换身衣裳,哪知她迟迟不归,臣女好生担忧。”说完,还配合似的蹙眉,一脸担忧神色,像是真为叶蓁担心。 叶眉也微微蹙眉,想了想,也跟着柔声道:“请王妃娘娘派人去催催四姐姐罢,莫误了娘娘的花宴时辰。” 她说的就合情合理,和平润人,本就是柔和动听的嗓音,说出一番话,竟是比叶容的话动人了三分,又不着痕迹的讽刺了叶蓁不知礼数,众人还分辩不出其中意思,只当是姐妹们之间的关心。 叶妙与叶宁也不甘示弱,连忙焦急道:“望娘娘体谅我等姐妹的担忧。” 于是,瑞王妃便缓和了神色,依旧高贵端庄,“如此,便派人去催催罢!” 第三十五章 将计就计 君雨瑶适时的建议道:“母妃,不若大家一起去我那院子可好?正巧我院子里那株墨菊开了,众小姐们一起观赏一番也有趣味。” 瑞王妃点头允了,众小姐自然赞成,她们恨不得多与郡主王妃多待一会儿,沾沾所谓的皇室贵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要往君雨瑶所居住的院子走去,半路上,而原先带领叶蓁换衣裳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的混在人群中,与一群丫鬟同行,跟在君雨瑶身后,低眉顺眼,君雨瑶得意的又勾了勾唇角。 又不着痕迹的回首与叶容交换了眼色,微微点头,尔后又面色如常的与瑞王妃并排行走,叶容便知晓,那事成了,心底油生出一股扬眉吐气的喜悦,终于得偿所愿了,她倒要看看叶蓁从此之后,怎的在卞京贵女圈中立足! 叶眉总觉着今天要发生什么事,看叶容的沾沾自喜神色,自己已然猜出了几分,怕是叶容今儿有心要对付叶蓁,其实,说起来,她对付叶蓁,自己乐见其成,只是,叶蓁会乖乖就范么? 叶妙与叶宁则是心里埋怨叶蓁不识抬举,好好的赏花宴,非得落得众人一起去赏墨菊,还让瑞王妃心生不悦,这叶蓁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蠢人! 君雨瑶的院子近在眼前,君雨瑶的神色便更为张扬,那眉目间的得意肆意神色,忖的面容更加狂妄,眼中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了,小心翼翼的扶着瑞王妃,慢慢的走近院子。 院子里果然有许多盆栽,而那盆墨菊则是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众人正待走近细看,只听得内室传来一声压抑的男人低吼声,端的是低沉沙哑,却又引人浮想翩翩。 众小姐皆是养在闺阁中,哪里听得如此销魂的男人声,一时有些发愣,双眼瞪大,不解的望向内室,一脸探究神色。 瑞王妃身经人事,哪里不懂这声音分明是做那档子事男人情动的愉快**,当下便沉了脸,对着君雨瑶低声道:“这里面是怎的回事?” 君雨瑶一脸茫然的摇头,呐呐道:“母妃,女儿也不知晓啊,还有,这声音怎的如此奇怪,像是有……”有男人在她屋里,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直用不解的眼睛盯着瑞王妃看,像是求解。 “呀,四姐姐可是在内室呢?莫不是她不舒服?”叶容偏着头,故意大声出口,心里却是想着待会瑞王妃会怎的处置叶蓁,想想自己就觉得解气! “五小姐分明是糊涂了,这哪里是女儿家的声音,分明是男人的……男人?” 一位小姐口无遮拦的说完,自己都有些后知后觉的吃惊的捂住嘴,恨不得咬舌自尽,她怎的说出口了,太羞愧了,这不是让众人以为自个是个轻浮的人么! 男人两个字可是在小姐们心中炸开了锅,她们这才明白方才的怪声是什么意思,皆有些羞赧的低头红了脸,双眼直直盯着脚下,或是自己衣裳,恨不得今儿不曾来过王府,也就碰不到如今的尴尬局面。 瑞王妃忍着怒气,她倒要看看哪对狗男女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在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做这等苟且之事,且又让这些贵女们对自己瑞王府的看法也有了成见,无论如何,她决计不放过那对狗男女! 倘若瑞王妃此时再淡定些,仔细听听声音,便会细心的发觉,从始至终至听闻男人的低吼声,并无女子的低吟声,可惜,这个疑点被正怒气冲天昏了头脑的王妃忽略了。 瑞王妃不想让自己女儿面对这些龌龊的事,便让她带着这些小姐们先行离开。 可是君雨瑶坚定的摇头,义正言辞,道:“母妃,女儿知晓您的心思为了女儿好,不过此人敢在女儿房里做出那等下流事,女儿要亲眼看看,是谁!” 众贵女也纷纷附和不已,各抒己见。 “可不是吗,王妃娘娘,府里出了这般事,娘娘只管去处理便是,不必顾着我们。” “对呀,臣女也好奇,那个女子会如此不要脸面呢!” “这般不要脸的,就该浸猪笼才对呢!” 众人你一言,她一语的,竟是格外的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像是不把那屋里之人揪出来处之极刑,难解心中之气。 叶容又假惺惺的愁声道:“众位姐妹们,你们莫这般讨伐四姐姐可以吗?四姐姐遇上这种事,定是难过极了。”又掏出帕子,擦拭眼角,一脸愁容。 “你怎的知晓就是叶蓁呢?你倒是个会猜的!”程静娴再也沉默不了,一个劲的对着叶容便是发难,一顿火气。 这叶容与叶蓁乃是堂姐妹呢,再说这屋子里的人可能不是叶蓁,她作为堂妹也不帮着解释一下,反而有意无意的说这些话坐实了屋内人就是叶蓁,想想就气愤难平!有这样的姐妹么! 叶容面色一滞,无辜的眨眨眼,悲愤道:“程小姐是何意思?怪我诬陷四姐姐喽?我也是担忧四姐姐呢!真是好心没好报么。” 不远处的大树上,隐约藏了一个黑色身影,看着这出闹戏,暗自咂嘴,啧啧,这戏演的够精彩的,堪比后宫的勾心斗角了,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静等着后续。 瑞王妃制止的瞥了两人一眼,便带着自己的贴心嬷嬷一起走至房门,嬷嬷推开门,王妃随之而入。 君雨瑶与叶容皆等着王妃发难,斥责叶蓁,然后,哼!叶蓁可就身败名裂了,谁还会求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她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孤苦无依一生! 瑞王妃一进内室便闻到了屋子里浓郁的情动味,难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作呕的冲动,双手握拳,对着那床上犹在卖力的两人,怒吼出口:“是谁敢在瑞王府行苟且之事?还不给本王妃滚下床!” 可惜她的话床上两人皆未听见一般,隔着层层粉色纱幔,恍惚只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交缠在一处,若交颈鸳鸯般,紧密无分。 嬷嬷便上前几步,伸手掀开纱幔,正准备怒骂,看见那两人,却是发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只待着是看错了人。 那正在努力耕耘的男子发觉有人在旁,邪火攻心,加上被人望着行事的羞耻,不禁思考,他沙哑着嗓音怒吼道:“滚开,别打扰本世子行房事!” 他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却让嬷嬷与瑞王妃白了脸,尤其是瑞王妃,更是不敢相信,神色慌乱而忐忑的向前几步,凑过来一瞧,眼前顿时一黑,身子不由控制的便要倒下。 自己的儿子在自己女儿的房里行房事,而且,被城儿下压在身下的,并不是位女子,而是……男子啊! 这个事实,让她怎能接受!为何,上天如此残忍? 瑞王妃此时此刻恨不得羞愧的就此死去,一干二净,省的徒生笑话,可是,事情仍摆在面前,要她怎生是好? 君雨瑶与叶容再也等不及瑞王妃出来,君雨瑶大着胆子,推开房门,自作主张的大大咧咧走进来,却看见自己母妃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悲痛,心碎了的泪水直流。 而所谓的床上,不是狗男女,而是自己亲哥哥与一个男人,她顿时也懵了,不受控制的尖叫:“哥哥?怎么是你?还……有个男人?” 分明是叶蓁与一个赖皮才对,怎么变成了哥哥与一个男人?这太诡异了! 随后而入的叶容等人也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原来,瑞王世子乃是短袖啊? 这真是惊世骇俗的听闻,难怪世子爷都十六岁还未娶亲,原来如此。看来,这瑞王府是进不得了,那可是火坑。 叶容也是纳闷,这叶蓁怎的变成了世子与男人?到底哪里没处理好?真是不甘心,让叶蓁逃了一劫! 瑞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君雨瑶的尖叫声早就传出门外,而城儿的名声算是毁了,她努力撑起身子,面色狰狞,对着君雨瑶第一次大吼道:“给我,滚出去!” 心里不是不责怪女儿的,若不是她引自己来院子,城儿这档子事不会被发觉,若是待会城儿清醒了,知晓了他失了面子,可能一辈子要背负上短袖的名声,真不知他会不会想不开啊,他是那么高傲自负的少年呐! 君雨瑶委屈的皱眉,泪水挂在脸颊上,泪雨梨花的面孔楚楚动人,可惜,这回瑞王妃却是动了肝火,冷着心,硬生生是不理睬她。 君雨瑶只好转身出了屋子,吸吸鼻子,眼眶微红,在场众人瞧了,各有想法,但都一致对外的默不作声,目不斜视,不敢在此刻惹郡主不快,省的火上浇油。 叶容殷勤的凑过去,忙不迭的递上自己的帕子,可是君雨瑶正是气头上,又觉得被王妃凶了,正气没出撒呢,便睨了叶容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口:“不用你马后炮!” 帕子被她挥手打落在地,染了灰尘,叶容便也不捡起了,索性也不缺个帕子。 更加陪着笑脸,想法的哄着君雨瑶,可惜,君雨瑶一直没给她个好脸色,正所谓热脸贴冷屁股就是这个道理。 第三十六章 反手乾坤 屋子里君义城原先有些混沌的脑袋现今觉着有几分清醒了,他先是茫然的看了一圈四周,发觉这是妹妹的房间,又看看身下,是自己的随身小厮,已经被自己弄的不死不活的,弱弱的呼吸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君义城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轰隆一声巨响,白光一闪,他这是与男人做了那事? 瑞王妃见自家儿子清醒了,忙擦擦泪水,勉强关怀问道:“城儿,你还好么?” 君义城面色极为纠结,他甚至看着小厮如今悲惨模样,心里有几分异样的情愫,反而很欢喜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可是说是变态的心理,还有一种要把小厮揉碎在自己身下的冲动。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喜欢女人才对啊,怎么对男人?难道自己早就有了这样荒诞的念头? 瑞王妃只当他羞愧,便劝慰道:“城儿不用怕,母妃处理这人,今儿一事,你就当噩梦一场罢。”说完,双眼闪过一丝狠绝之色,这个小厮,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今天发生的羞耻之事,她不会让城儿因此一蹶不振! 君义城无力的点点头,强忍着羞愤之情,翻身下床,他好像隐约的听见了妹妹的哭声与尖叫声,而且,门外貌似有许多人,许多人?那不是? 他的瞳孔蓦然变大,遏制不住的仰天大吼:“啊……”发出若野兽般痛苦的嘶吼声,既是羞耻,又是愤恨,自己堂堂男人,瑞王世子,今后该如何做人?如何在卞京立足? 瑞王妃泪眼婆娑,用帕子捂住嘴,无声痛哭,强定了心思,还是在嬷嬷的提醒下,收拾好了妆容,面无表情的出了房门。 众贵女见瑞王妃出来,个个都精明的低下头,片刻,瑞王妃冷声开口:“小姐们都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罢?祸从口出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懂。”这就是在威胁众人了,管好自己的嘴。 “咦?郡主院子好热闹啊!”叶蓁缓步而来,毫不知情神色。 叶容质问道:“四姐姐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出现?” 众人看向叶蓁,等待回答,连瑞王妃都看着她,叶蓁从容不迫的回道:“我换好了衣裳,便要回宴席,哪知引路的婢女却不见踪影,我又迷了路,绕了大半圈才找回院子呢。” 的确,叶蓁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她说话时眼神平静不起波澜,不像是说谎,神色不卑不亢,语气平和,并无一点不妥之处,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众人一阵沉默。 还有她指出的引路婢女,更是引起了瑞王妃的怀疑,叶蓁看瑞王妃紧皱的眉头,心知她是上勾了,她故意说引路婢女就是给自己的不在场做出有利的证明,因为迷路,所以误了时辰,还有一层意思,瑞王府的丫鬟不懂规矩,服务不周,也是贬低了瑞王府。 叶容还想问什么,瑞王妃出口淡淡道:“只望四小姐平安就好,方才你那几位姐妹可是很关切你的安危呢,非让本王妃派人来瞧瞧,如今四小姐平安无事,本王妃也是很宽慰。” 客套的言辞,同时也传达给了叶蓁一个讯息,叶容几个,还真是不安分,关切她的安危?恐怕是等不及看她身败名裂才是真心! 叶容几个便有些尴尬的一笑,也不好说什么,索性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恐怕今日赏花宴要早早结束了,多谢各位小姐赏脸,望下次一聚,本王妃有事在身,各位小姐走好。”王妃淡淡又疏离的说着,又镇定的转身回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那大树上的少年饶有兴趣的盯着叶蓁看了许久,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声,小狐狸,演戏竟然比那些女人还要逼真,他可是一直看着叶蓁被一个暗卫扶到一处僻静处,暗卫使用内力帮她驱出药性。 她缓和了一阵,迟迟出场,还能在众目睽睽下,面对叶容质问游刃有余,面色平静,当真是不容易,这个叶蓁,有些小聪明。 眨眼瞬间,树叶斑驳隐约处,哪里有少年的半点身影。 众贵女心知今日的事必须得守口如瓶,便也不多留,仍旧礼貌告退,缓缓离去,叶容叶眉几姐妹各有心思,看叶蓁的目光也是充满怀疑,不解,以及怨恨。 叶蓁不冷不热的脸色让她们只得作罢,探究不出来什么,叶容率先愤然的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叶眉与叶妙则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也走了,叶宁立在原地,怯懦的咬着唇,若小鹿般的纯真眸子布满焦急之色。 叶蓁眉眼舒展,看见地上的帕子,懒懒的抬脚过去,不动声色的瞧瞧捡起,放入衣袖中,也缓步要离去,叶宁见此,忙不迭的跟上去与她同行。 ………… 马车内 叶容自上马车便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双目尽显狠绝之色,面若修罗,阴森着脸,不发一言,任谁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不佳,叶眉叶妙自然不会去招惹她,各自想事,一时间,安静的渗人。 叶蓁与叶宁上了马车,叶眉想了想,温婉的开口:“四姐姐,如今见你平安,我真的放心了。”说完,还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叶妙也撇撇嘴,“是呀,姐妹们都担忧你的安全呢,你瞧,五妹妹气的都脸黑了。”她顺这话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又挑挑眉尖,嗤笑一声,十足的刻薄模样,算是报复叶容来时对她庶女身份的耻笑一事,她向来是吃不得亏的人,以牙还牙! 这么一说,叶容的脸更黑了,敛下怒气,她轻蔑的一笑,“可不是有人眼皮子浅么,喜欢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啊,不知什么叫教养!” 说完,她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坦了些,面带笑容,看着叶妙有些阴沉的脸,哼!一个庶女还敢讥讽自己?找死! 叶宁咬着手指,双目清澈又带着几分天真,弱弱的出口道:“几位姐姐莫争吵了,还是回府罢,天色不早了呢。” 叶容瞥了她一眼,自视甚高的懒懒住口不语,马车夫便甩了马鞭,长喝一声,马车便摇摇晃晃的前行,车内几位,心思迥异,出奇的寂静。 ………… 程静娴耐心的站在自家马车前,等着罗灵素出府,她的手中赫然捧着那套头面,面带几分焦急,不安的伸长脖子望着府门。 罗灵素在众贵女的众星捧月下款款而出王府门,面带得体大方的微笑,侧着头与一旁的贵女们交谈甚欢,一阵阵银铃般的欢笑声,气氛很是温馨。 程静娴想了想,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还是凑上去,迎着众贵女的不解神色,对着罗灵素便小声道:“罗小姐,可否单独与我说说话?”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红,像是尴尬,又像是难以启齿,生怕罗灵素拒绝,拂了面子。 罗灵素点点头,与贵女们一一道别,随着程静娴走至马车旁,温和的一笑,问道:“程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在众小姐面前说呢?” 程静娴挠挠发髻,踌躇着拿出了碧玺头面,便要递给她,直截了当的道:“这头面应该是罗小姐的才是,我不过是借了罗小姐的光,实在是受之有愧。” 哪知,美人却是一笑,伸手推给程静娴,一字一句道:“这是什么道理,这头面是程小姐赢来的彩头,灵素不敢居功,还是快些收回去罢。” 算是不接受了,她既不居功自傲,也不露出沾沾自喜神色,不卑不亢,面容婉约,这等气度非常人所能有。 又施施然的告辞离去,背影灼约,窈窕身姿,袅袅婷婷,一时间,从背后看去,更觉得罗灵素是个难得的绝代佳人,不论相貌品性皆是上乘,真不知哪家儿郎堪得配上如此美眷。 程静娴收回目光,赞叹不已,真是个品性高雅,为人谦和的姑娘,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 叶府 马车停在叶府门口,几位小姐陆续下车,各自分开进府,老夫人早就在百寿院等候几人,叶老夫人乍的一听几位孙女早早回府,当下就觉着不对劲。 王府的宴会怎会这么早结束?莫不是节外生枝了?发生了什么意外?她身子虽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却难以平静,手里握住一串佛珠,暗自着急。 叶蓁姐妹几个不敢失了礼数,先去百寿院与老夫人报平安,叶眉是先来的,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微微垂首,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角,不敢抬眸瞧着叶老夫人。 越是这番吞吞吐吐的模样,老夫人更是笃定心中所想,有些不快,故而语气便微重,询问道:“眉丫头,你们这般早回府?可是赏花宴出了什么意外?” 瑞王府可是皇室,她们哪能惹的起? 叶眉愕然的抬眸,脱口而出:“祖母你怎的知晓?祖母,这四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低,低。 老夫人抓到关键字,皱眉不悦道:“蓁丫头惹祸了?”分明叶蓁这些天看起来很懂事,怎会又出了事端? 叶眉还想说什么,只见叶蓁缓步而进,一脸悲戚神色,盯着叶眉,乌黑的瞳孔布满了叫做失望的神色,她微微咬着唇,复而又收回目光,对着叶老夫人便道:“祖母,孙女好生冤枉。” 叶老夫人顿时懵了,不是说蓁丫头惹了祸么,怎的她又喊冤枉? 第三十七章 回府受罚 叶蓁得了允许,便脱口而出道:“祖母,孙女今儿不该在自己衣裳弄湿了后,换了衣裳还随处乱走,害得自己蒙羞,也让姐妹们担忧。” 叶老夫人蹙眉,脸色倏然一沉,身子微微仰靠在椅背上,言辞肃然,道:“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于是,叶蓁便全数说了在瑞王府发生的事,包括侍女洒茶,换衣裳,以及瑞王世子那一出。说完,又忧心忡忡的望着叶老夫人,咬唇道:“祖母,孙女真不知会这样。” 叶老夫人神色沉凝,挥了挥手,这事说起来还真和叶蓁没什么关系,她一直是处于不知情状态,若是把罪责盖在她身上,那真是太勉强太冤枉她了。 “那你方才的冤枉可就是这个意思?”老夫人语调柔和关切,面色也缓了缓,一瞬间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慈祥和蔼的祖母形象,仿佛方才的冷肃是一种错觉。 “不是这个,祖母,孙女方才听见六妹妹在这坐实了蓁儿的罪,蓁儿真的不服气啊……”又顿了顿,复又接着说:“孙女不知,妹妹为何如此说我?我何错之有?” 叶眉面色一滞,所谓的温婉柔和神色霎时变得冷硬,她佯装悲戚,泪珠盈盈,委屈的瘪嘴,抬眸看老夫人,“祖母,孙女不是有意针对四姐姐,只是王府宴会不欢而散,的确与四姐姐有关,孙女没有捏造事实。” 叶妙早在外室偷听了许久,听得一向圆滑的叶眉也像是吃了闷亏,与老夫人急忙解释,讨好祖母,她心知该是自己入场了,便慢慢走进内室,一脸惊讶的瞧着满脸泪珠的叶眉,问道:“六妹妹这是怎的了?” 心里端的是幸灾乐祸,表面依旧关切的迎上去,掏出自个的帕子递给叶眉。 老夫人看一眼叶妙,心思一动,“妙丫头来了,正好,祖母有事问你,今个,蓁丫头可在王府犯了错?” 叶妙略微思索一番,笑道:“回祖母的话,四妹妹一直很规矩,五妹妹更是关心四妹妹,四妹妹迷了路,她还特意恳请王妃派人去寻呢。” 这就是隐晦的说叶容与赏花宴的不欢而散也有关系,老夫人这么精明,自然懂得其中关系,她也不指望老夫人全信她的话,只要听了三分即可。 正巧叶容进来,听了叶妙的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一如往常的小跑到老夫人面前,撒娇道:“祖母,容儿关心四姐姐嘛,有何错处?三姐姐真是污蔑好人!” 叶妙凝视她,轻蔑的扬起嘴角,说出让人惊世骇俗的话来,“是么?关心四妹妹,当初在郡主院子里,可是有人一直强调里面之人是四妹妹,想要毁掉四妹妹清白呢!” 她的话绵里藏针,直接指责叶容的恶毒心思,女儿家的贞洁犹为重要,可叶容一个劲的诋毁叶蓁,其心可诛,甚至不顾姐妹情谊,哪能不让人寒心。 “你血口喷人!”叶容不假思索说出口,又道:“我分明是以为四姐姐遭人玷污了,并不是有意诋毁四姐姐名声,三姐姐可真是会断章取义!” 老夫人听得她们争论,一个头两个大的,烦躁的出声呵斥道:“都给我住嘴,孰是孰非,我自有定数,你们在瑞王府做了什么,我自是会知晓,都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叶蓁道:“祖母,原来五妹妹如此关切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呀!”又瞧了叶容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叶容看了更是火大,索性别过头,暗自恼火。 老夫人沉默了会,开口道:“容儿今日显些毁了蓁丫头的清白,虽是无心之言,可是,祖母仍旧要罚你去抄《清心咒》十遍。” 又叹口气,对着叶妙冷声道:“你也消停些,左右都是堂姐妹的,闹开了脸,你就舒服些?” 叶容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欲出口辩解,又收到老夫人的眼色,闷闷的住口,在原地跺跺脚,不情愿的转身便跑了出去。 叶妙没那胆子,敢使小性子,虽被老夫人责骂几句,也是谦虚的听着,暗自咬牙,她今日不知怎的了,就想着与叶容对着干,把平日里忍的气都撒了出来,心里也舒坦了些。 叶眉见状,告辞道:“祖母,孙女回房了。”柔弱不经风的声音听了,任谁也心生怜惜,老夫人点点头,她便也走了。 叶妙不会自讨没趣,眼看她不得老夫人待见,自然懂得审时度势,娇声道:“祖母,孙女也回去了。” 老夫人没理睬她的话,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眼看屋子里只剩下叶蓁规矩的站在那里,老夫人心里一软,眉目缓和,一如既往的开口道:“蓁丫头,你过来。” 叶蓁凑上前去,老夫人又道:“蓁丫头,我从三姐儿那里也算是了解事情始末了,祖母只想说,容儿那丫头定然不是故意诋毁你的清白,她也只是个孩子,一时焦急,口无遮拦了些,你可别怪罪她,在心里记恨她才是!”这是在打柔情牌,亲情牌。 叶蓁在心中冷冷一笑,老夫人就算明知今日瑞王府一事与叶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仍要为她掩护找借口,当真是宠爱了十几年的孙女,于是,叶蓁仰起头,淡淡的问道:“祖母,蓁儿也是您的孙女对吧?” 老夫人不明就里,茫然的点头,叶蓁一笑,继续道:“所以说,祖母不能太偏心呢。”一句话说的老夫人哑口无言,一句看似简单的话,包含了深深的愤懑之情。 同为叶老夫人孙女,凭什么叶容可以肆无忌惮的娇纵发脾气,做错了事可以得到老夫人庇护,而她叶蓁上一世被祖母厌恶后,便不管不教自己,这一世,她努力讨好祖母,也只不过是想改变上一世自己不得祖母宠的结局。 老夫人听得她语气中的责怪之意,有些纳闷,叶蓁这般小的年纪,为何说这话时的沧桑感那么重,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叶蓁这才发觉她方才失态了,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爆发,竟有些失了理智,微微阖眼,平复了心情,睁开眼,又补道:“祖母,蓁儿是吃了五妹妹的醋。” 而且,她知晓老夫人如今听了这话,非但不会责骂她,而会对她更加怜惜,她赌老夫人会开口劝慰她,果不其然,老夫人微微叹口气,有些心虚的咳了几声,“蓁丫头,祖母哪里是偏心呢,祖母对你们可是一视同仁啊,你呀,也莫吃醋阿。” “祖母,孙女知晓了,天色不早,孙女也告退了。”叶蓁心想多说无益,今儿她的话是点到为止,至于老夫人怎的想,怎的做,那可就等着看了。 老夫人点点头,看着叶蓁的身影消失在内室,有些颓废的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我真的偏心太明显么?”像是自问自答似的又道:“不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当然清楚,一旁的文妈妈对着叶蓁消失的身影处,倒是有些想法。 ………… 雅思院 叶蓁乘着月光踏着月色缓缓走回雅思院,在月光洗浴下,她的面容竟格外白皙,甚至有些苍白之色,妙蓝迎上前来,乖巧的问:“小姐,奴婢已然准备好了热水,小姐先去洗浴一番罢。” 叶蓁微微偏着头,对着妙蓝小声吩咐了一句,妙蓝不解的点头,快步离去,她自己进了内室,打发了丫鬟婆子早些休息,自己坐在太师椅上,一整天紧绷的身子,才算是彻底放松了。 有些疲惫的阖眼,脑海里仿佛又再现今日在瑞王府的事,没错,当初她一进君雨瑶的屋子,便发觉屋子里染了催情香,这东西燃烧出来所散发出的甜腻味道自己可清楚的很,上一世,在后宫中,多少妃子费尽心思讨来这些催情药物,用来迷惑君承轩的恩宠,自己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而为何后来变成了瑞王世子与小厮,那就更是天意了,上一世,瑞王世子由于强行玷污北楚一位秀才的事,被秀才夫人告了御状,被君承轩发觉,一怒之下,处以极刑。 她那时在后宫,听得此事,甚觉得荒唐之极,堂堂世子,竟然好龙阳之癖,还做出此等难以启齿的事,而这一世的瑞王世子,现今并无有龙阳之好的心思,而她叶蓁也只是让他的爱好提早了些而已罢了。 是她恰巧看见瑞王世子进了君雨瑶的屋子,也是她吩咐魏成将小厮打晕送进屋子里,可以说是她一手撮成了这出好戏,若是君雨瑶以后发觉自己高傲不可一世的哥哥竟然有龙阳之好,可否会后悔今日惹了叶蓁?嗬!恐怕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妙蓝匆匆走进内室,左右看了一圈,放心的走过来,把袖口中藏的瓶瓶罐罐倒在桌子上。 叶蓁皱眉,轻轻掀开自己的裙摆,左腿大腿处,赫然有一处血印,染的布料通红一片,妙蓝小声惊呼了下,立马捂住嘴,叶蓁眸光幽深,这伤口乃是她自个用簪子戳伤的。 当初,她吸入了香气,生怕自己头脑不清醒,故而为了保持冷静,拔了簪子戳大腿,只为了不失了理智。 缓慢的上药,用布条缠住伤口,叶蓁这才抬眼吩咐道:“妙蓝,去把那安神香点起来,还有,这套裘裤,给我悄悄烧了,莫让人发现。” 妙蓝点头,有些不忍的看那伤口,嫩肉翻滚,看的她全身发麻,小姐这是怎的了? 明白妙蓝所想,叶蓁长话短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是遭狗咬了而已,不碍事。” 妙蓝嘟囔着:“哪里的狗那般厉害,奴婢去抓来,打断它的狗腿!” 叶蓁却意味深长的道:“不必,我已经拔了它的狗牙了。” 第三十八章 店铺开张 妙蓝支吾了一声,小声嘀咕:“小姐莫不是大力之人?都能拔了狗牙了。” 又偷偷将叶蓁褪换下的裘裤与一个布包装好,囫囵一通放入衣袖中,去寻地方偷偷烧了。 叶蓁微微阖眼,一脸冷色,她向来不是良善之辈,君雨瑶敢与叶容设计害她,她早晚要讨回这笔帐。 ………… 留香院 林氏靠在白玉牙床上,身子放松,屋子里点了安神香,香味清幽,她半阖着眼,闭目养神,冯嬷嬷恭敬的站在一旁,一切看起来很宁静。 叶容一脸狰狞之色,双手握拳,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琥珀还来不及说句话,便被叶容的冷眼吓得不敢吭声。 叶容走进来,先是唤了声:“娘亲。”泪水忍不住滚滚流下,小跑到林氏身前,一个扑身,扑到林氏膝盖上,哭的好不伤心。 林氏诧异的睁开眼,满眼惊讶,出口问道:“容儿,你这是怎的了?”自小她就宠着叶容,哪里看过女儿哭过,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母亲,祖母罚我了。”叶容哽咽着断断续续说着:“祖母因为叶蓁那小贱人罚我!我怎能甘心!” 说着,竟有些埋怨起来老夫人,表面上看起来老夫人宠着她,依着她,可是,如今来着,她倒是喜欢叶蓁多些,不然怎会罚她?真是个心口不一的老婆子! 林氏闻言,先是蹙眉,半晌,才又问了今日之事,叶容全数说了,还添油加醋的说叶蓁的错处,以及她的疑惑,分明该是叶蓁在屋子里,怎的变成了瑞王世子?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林氏叹道:“我原先就说了,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弄巧成拙,你不听,好了罢。” 叶容一听,母亲不但不安慰她开解她,竟然来指责她的不是,一下子,娇纵心性显露出来,猛的站起身,仇视着林氏,有些口不择言的开口道:“母亲也来责怪我吗?我在祖母那受的气还少?一个两个都巴不得骂死我?等着,哪天我非得要整死那叶蓁给你们瞧瞧!” 说着,眼里就布满阴鸷狠毒之色,白玉的面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无半分俏丽可言,她气的全身瑟瑟发抖,咬着唇,盯着林氏看。 林氏一听,不怒反笑,称赞道:“你就该如此想,哭有什么用,只是让贱人更加得意,你呀,就该有不服输的样子!” 正巧二老爷最近因为柳姨娘不大舒服,那些个小妾又看着不顺眼,想着许久未见林氏,故而来了留香院。 听见叶容的话,脸色不虞,双手背在身后,走进来,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怨毒的话,还不快回自己屋子去绣花去!” 叶容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只得撅着嘴,不情愿的走了。 林氏迎上去,笑的满面春风,喜上眉梢,“老爷,妾身服侍你宽衣?” 老爷一向不怎的来自己院子,一月三次算是例行公事,二房又只有卿哥儿一个庶长子,还不是自己亲生的,她现在便是要牢牢拴住二老爷的心,最好能怀上一个男孩。 二老爷看着林氏眼角的细密眼纹,以及脂粉扑面的脸,有些索然无趣的撇撇嘴,顿时没了兴趣,只淡淡的寻个由头,问:“卿哥儿最近上学可好?吃食可好?” 林氏一愣,心虽不悦,表面仍旧淡淡道:“妾身不曾亏待过卿哥儿,吃食学习皆有人伺候着,卿哥儿可金贵着呢。”毕竟,卿哥儿是二老爷唯一的儿子,现今又养在她手下,算是半个儿子,自己万不会做出虐待庶子的蠢事,表面功夫还是做的不错的。 二老爷点点头,发觉无话可与林氏说,斟酌了会,又心痒痒房事,想着那些娇嫩的身躯,柔弱无骨的妖娆滋味,他食之入髓,忙吞了吞口水,故作正经的道:“夫人,夜深了,你早些安歇吧,为夫想起还有着折子没阅,我去书房了。” 书房?林氏暗自鄙夷一声,怕是去书房与那些狐媚的丫鬟颠鸾倒凤罢! 真是愧的他说的一本正经的,也不怕污了书房那书香的圣地,想到这,林氏表情不由得有些难看,冷哼一声,嘲弄道:“老爷可要注意身子,夜深露重的,仔细伤了身子。” 二老爷面色尴尬,咳了几声,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林氏鄙夷道:“真是个不要脸皮的东西,仔细被掏空了身子,天天留恋女色,那些狐媚贱人,我早晚要处置了她们!” 那些狐媚贱人都是些有些姿色的丫鬟,通过各种法子,入了二老爷的眼,被二老爷带入书房,明眼里说是端茶倒水,伺候按摩的贴身丫鬟,其实,不过是为了他做那事的方便。 林氏为了防止二老爷在外偷吃,那些个丫鬟都是她亲自挑选 送过去的,为了防止一方独大,哪个若是得宠多了,不受控制了,便让冯嬷嬷想法除了,保持平衡,保证控制。 冯嬷嬷讥笑一声,不屑的道:“不过都是些小蝼蚁罢了,夫人还是想想如何除了四小姐才是。” 她说的毫不避讳,理所应当,林氏也不气她逾越,提到叶蓁,她有些伤神的以手撑额,烦躁不已,“嬷嬷,你可有什么妙招?” 嬷嬷诡异的一笑,出声提醒:“夫人莫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在雅思院放了什么东西?如今,我们大可以让那东西提前发作。”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阴鸷。 “是极,我险些忘了这事。”那东西被自己放在雅思院已久,本想让叶蓁无声无息的死,如今,她可是等不及了,叶蓁,是你自己找死的,怨不得她歹毒! ………… 雅思院 叶蓁方才饮了几口热茶,身子一阵暖意,叶桦便大大咧咧的走进来,一脸喜悦之色,他并不知晓今儿瑞王府一事,径自坐在叶蓁身旁的椅子上。 眉飞色舞的开口道:“妹妹,哥哥我今儿可带了个好消息给 你!” 叶蓁微微一笑:“店铺弄好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非常笃定,丝毫没有犹豫便说出口,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叶桦大为失望的撇撇嘴,埋怨:“妹妹那么聪明做什么,哥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不行。”说完,故意叹口气,赌气似的从袖子里甩出一个烫金拜贴,上书道:叶蓁亲启,四个龙飞凤舞的潇洒大字。 可以看出写字之人的用笔潇洒,字体遒劲有力,自成风格,大气,叶桦兴致勃勃道:“你看看罢,你那铺子可是明日开张,你可去瞧瞧热闹?” “自然要去。”不仅如此,她还要看看那第一天开张会达到自己预期的盈利么,叶桦见自家妹妹腹黑充满算计的神色,默默的颤抖了下,慢悠悠的仰脖,叹气道:“妹妹,你可真像只狐狸。” “狐狸不好么?老谋深算。”她觉得狐狸很好,狡猾,聪明,时时不在算计,她愿意当只狐狸。 叶桦被她说的一噎,恰逢绯红端来一杯茶,递与叶桦,叶桦接过来,有意无意的嘟囔一句:“妹妹房里的丫鬟都是些素净的,不像我那院子,丫鬟们聒噪的很。” 他说的是实话,那些个丫鬟不知怎的,总想着在端茶送水时,穿着暴露,面露春色,总是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让她越发厌恶,可是,丫鬟都是林氏挑选送来了,他又不能轻易打发出院子,索性让她们扫扫地,眼不见为净。 叶蓁自然懂得这些丫鬟什么意思,攀高枝么?想爬上叶桦的床,当姨娘?嗬,怕是她们要美梦落空了,因为,她叶蓁不允许! 这一世,谁都甭想欺辱威胁她的家人! “哥哥不喜欢,便把她们打发给那些仆人做媳妇便是,也是两全其美,那些仆人得了美娇娘,对哥哥定然更加尽心。”叶蓁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狠毒,一脸平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方才这话不是她说的。 叶桦拍腿叫绝,“妹妹,你可真聪明。”真心的赞美,他越看自己妹妹越高兴,妹妹这般聪慧,自己倒真是放了心。 ………… 翌日,由于今儿国子监规定一月沐休两日,叶蓁便带着妙蓝与绯红两人,坐着马车前往卞京繁华处,也是自己铺子所处之地。 犹记得,昨晚打开拜贴,只有一行字,不对,可以说只有三个字:早些来。 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可见那写字之人的性子,丝毫不拖泥带水。 马车停在离蜀香阁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马车夫有些无奈的说:“四小姐,前面有许多马车堵了路,实在难以前行。” 叶蓁淡淡道:“无妨,我下车走路便是。” 说着,下车,绯红与妙蓝昨晚听了叶蓁的话,知晓眼前的首饰铺子竟然是小姐所有,皆有些讶然。 这个地段可是卞京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各式各样的酒楼商铺,又由于四临江水,风景独好,又曾有位知名道士在此看风水,赞叹极为好地,故而这片地段的地皮价格更是贵的骇人,小姐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呢? 蜀锦阁里早已聚了不少顾客,有大家闺秀带着丫鬟,也有些贵妇人精心挑选首饰。 门外铺了一段红毯,地面上还存留着爆竹燃烧后的痕迹,牌匾上的“蜀锦阁”三个大字,端的是大气,门外早有位下人,迎人便客气的道:“欢迎贵客,请往里去。” 叶蓁因是未出阁的姑娘,故而脸带面纱,仅露出一双乌黑的杏眸,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的走进去。 第三十九章 林氏酒宴 蜀锦阁的布局倒是按照叶蓁的想法与要求设计的,柜台上,铺着柔软的暖黄色布匹,忖着上面搁置的首饰,竟使那些首饰都发出了些许柔和暖光。 蜀锦阁此时可算是有些水泄不通了,人群拥挤,各式各样穿着华丽的男女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些首饰,面带新奇之色。 依着叶蓁的意思,蜀锦阁分为两部分,一层则是放置了些珠宝首饰,二楼则是放置了成品衣裳,叶蓁虽为东家,可却也无时间常来铺子,于是楚轻狂自作主张,花了些银子请来掌柜的代替叶蓁平日里管理铺子。 那掌柜的约摸四十岁左右模样,面相憨厚,笑容可掬,穿着深蓝色的绣有铜钱的袍子,头带方帽,站在柜台后面,亲切的回答每位顾客的问题,不得不说,叶蓁对掌柜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只见那掌柜的清清喉咙,清爽又大声的道:“各位贵客,在今日光临蜀锦阁,小人不甚荣幸,接下来,允许小人介绍一下本店的首饰,衣裳,方便贵客多加了解。” 这话一说,原先嘈杂以及吵闹声顿时停了,这些个贵妇贵女们都带着几分好奇之色等着掌柜的后话,只见掌柜的不紧不慢的抚掌拍了几下,便有几位侍女穿着清丽脱俗,手里捧着楠木盘,盘中乃是些首饰珠宝。 一时间,大家都好奇的望着那些首饰,那些个簪子与步摇到底与她们戴在头上的不一样,很亮丽又不失新颖,尤其是那些个侍女头上戴着的发簪,忖着她们若花般娇嫩的脸蛋,更是平添了几分美色。 于是,一众贵女心中便更加想要买簪子,心想,这般侍女戴着都格外光彩动人,更不论她们还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戴上这些好看的簪子那还不是锦上添花了,更能体现自己的美丽。 故而,她们都有些跃跃欲试,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高傲的问道:“这些簪子怎的卖的?本夫人全要了。” 众人一阵惊呼,这夫人好大的口气,好大方的手笔,只见那掌柜的抱歉的一笑,回绝道:“这位夫人,恕难从命了,蜀锦阁的首饰都是限购的,每人每天限购十套,这是咱们的规矩,旨在让每位顾客都能买到蜀锦阁的东西。” 那夫人闻言,不可置信的笑了,讥讽似的扬起下巴,“怎么,有钱赚也不要?我说你是傻是不是?嗬!本夫人今天可就是要定了!”她的丈夫可是京都尉,一向嚣张惯了,二话不说,便让一旁的丫鬟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砸到柜台上。 又鄙夷道:“看清楚了,这可是一万两银票,够了罢!”她心想这些簪子能有多贵? 有些小姐便也争着道:“我出五万两,这些簪子我要了!” 又有道:“我出七万两。” 众口铄金,难以平静,叶蓁好笑的看着掌柜的,看他如何应付,只见掌柜的抱歉似的一笑,开口道:“恐怕各位贵客都难以购得了,蜀锦阁的首饰可不止这些价钱,方才各位出口的价钱,仅仅可以购买其中一件而已。” 他聪明的及时住口,仍旧是一脸憨厚的模样,此刻眼中却多了几分狡猾的笑意,像是无声的讥讽这些贵女们的嘴脸,叶蓁有些明白,为何楚轻狂花重金聘请此人来当掌柜,想来想是有几把刷子的。 那夫人却是一脸愕然,随即声音略微提高,不屑的看了掌柜的一眼,“这些东西哪里要这么贵?” “蜀锦阁的首饰这般贵是有理由的,其一,这些首饰花样独一无二,各位贵客不必担忧戴着我们蜀锦阁的首饰,出门会与其他女子撞同款首饰,也更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掌柜的乐呵呵的说着,“其二,各位贵客可知,这些簪子原料极为珍贵,皆是从邻国月梁国进货而来,常言道,越是珍贵的原料,做出的东西越是珍宝。” 众人一听,先是这簪子是独一无二的就已经使她们蠢蠢欲动了,又听得原料如此珍贵,毫不犹豫的便追问道:“敢问掌柜的,这支雕花白玉簪怎的卖的?” 掌柜的一看那贵女打扮,心思一定,故作玄虚的赞叹道:“小姐好眼色,这可谓是本店的珍宝之一,你握在手中,可发觉有若有若无的冰凉感,沁人心脾的润滑?”他本是胡诌的才是,白玉做成的簪子,不论怎样,自带冷意。 那贵女连忙答道:“可不是吗?这簪子我要了。”她其实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见了周围贵女的羡慕眼神,硬着头皮,也得应承下来,又仿佛觉着果真如此,故而不犹豫,索性买了便是。 掌柜的一笑:“好嘞,十万两白银,小姐请随之付银。”说完,便有小厮引路。 这下子,算是热闹开了,各位贵妇贵女们不顾形象,争抢着买那些簪子首饰,像是觉着自己抢购了一件,是莫大的荣幸。 叶蓁站在一旁的冷清角落处,面色恬静,看着这些人抢的惊心动魄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这效果,竟然比她预期的要好上千百倍,自己找楚轻狂合作,到底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二楼的衣裳生意也是很火热,几位妙龄少女,身材玲珑有致,面目清秀,身着蜀锦阁衣裙,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效果也很明显。 有了这些少女的模板,贵女们便放开了顾虑,大手大脚的买,甚至有些贵女抱怨带的银票不够,差丫鬟回去拿钱的比比皆是。 叶蓁也看够了,发觉脖子有些酸疼,想着就此回府,只见掌柜不知何时,走至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小声道:“东家,楚当家的有请。”说着,做出了个请的姿势,无比尊敬的态度让叶蓁不得不从,索性她也想与楚轻狂讨论些话,比如分红问题? 随着掌柜的走进蜀锦阁后的一处后房,房内那人潇洒的靠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的玩转着手中的茶盏,分明是一杯盛满茶的茶盏,却丝毫不洒一滴茶水落地,可见,他功夫了得。 叶蓁微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抿唇,走上前去,那人正是楚轻狂,一如既往的黑衣锦袍,金丝玉带束腰,看见叶蓁来了,懒散似的开口:“呀,叶东家来了,快坐罢,你如今可是本公子的聚宝盆呢!” 叶蓁莞尔一笑,“公子真是谦虚了,请来这般得力的掌柜,我很满意,至于聚宝盆?我自愧不如,我与公子一起赚银子,一起共享即可。” 楚轻狂便又不急不缓的又给叶蓁倒了杯茶,自己优雅的抿了口茶水,眸光幽深不见底,隐约又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小姐神机妙算,想出如此赚钱方法,想必可是要加些红利给小姐?不然,我可是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语气却充满揶揄意味,叶蓁也不客气,直接道:“如此,叶蓁求而不得,我也想早些交了铺子定金。” “那么,小姐可是要多多辛苦想首饰花样才是,本公子拭目以待。”说完,他懒洋洋的挑挑眉尖,以手撑颔,隐约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若他不覆着面具,叶蓁恐怕会认为他绝对是个妖孽。 ………… 叶府 一直待到傍晚时分,听得钱掌柜的报告了今日所赚的银子,足足有一千万两白银,叶蓁听完,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依着这般赚钱的速度,想必不久,自己便可交了定金,使蜀锦阁完全属于自己独有的财产。 一进府门,还未回院子,便见雅思院院门外站在一名丫鬟,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用脚踢着石子打发时间。 妙蓝一看,是二房丫鬟夏雨,便嘀咕着:“她来做什么?” 夏雨听见来人脚步声,立即收起神色,一脸谦卑的低着头,匆匆走至叶蓁面前,声线平缓道:“四小姐,我们家夫人希望四小姐可以赏脸过留香院一聚,夫人特地设宴,望四小姐莫辜负夫人好意。” 叶蓁仔细看夏雨神色,奈何这丫鬟面无表情,刻板的说完这些话,又低着头,倒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也罢,看林氏耍什么花招,左右躲不过,不若面对,见招拆招就是。 她也能猜出来,叶容受了委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定然是向林氏诉苦,依林氏护犊的性子,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的宴席,可谓是鸿门宴,不过,即使是龙潭虎穴,叶蓁也要去闯! “可否让我换身衣裳再去?”叶蓁自顾说完,也不管夏雨的反应,便要回院子。 “四小姐,那么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夏雨面色不改,匆匆离去。 “小姐,二夫人邀请你去,定然没有好事。”妙蓝皱眉,“怕是对小姐不利呢。” 绯红也担忧的道:“可不是,小姐可要注意小心才是。” 她们都是丫鬟,是下人,能做的只有提醒小姐,希望林氏今日没存歹毒心思。 “嗬!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本事……”算计我!林氏,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了么?真是……很期待啊。 第四十章 叶容中毒 那厢,夏雨回来复命,林氏母女皆放心了,只要叶蓁肯来,她们还不怕她不中招? 面前的雕花桌子上,搁置了不少精美的菜样,果盘与冷菜,热菜与补汤,样样俱全,只待那人赴宴。 叶容满怀希翼的神色,急切的看着一旁面色同样急切的林氏,眼神火热,“母亲,这回叶蓁难逃一死了对罢?终于可以拔掉这根心头刺了!” 她得意的一笑,双眼闪过一丝怨毒,叶蓁,是你自己找死的!想着,想着她便更是期待叶蓁早些来,从未有这么一刻,这般希望叶蓁早些出现,也……早些赴死! 叶蓁缓慢的独自一人走进留香院,迎面便见着林氏身边红人冯嬷嬷一脸谄媚的笑,佯装受宠若惊的模样,笑道:“四小姐可来了,二夫人与五小姐等候多时了呢。” 这话说的,像是责怪叶蓁不懂规矩,平白让长辈等她来,叶蓁只淡淡一笑,置若罔闻,对于这些林氏的爪牙,她并不想浪费口舌。 冯嬷嬷被人无视,心里有气,可面上仍旧乐呵呵的,不见愤懑,可见她城府极深,喜怒之色不言于表,是个不能小觑的人物。 叶蓁得出此信息,便刻意的与冯嬷嬷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一面想林氏今日的企图。 林氏眼尖,瞥见叶蓁来了,立即站起身,一脸完美无瑕的温和笑意,任谁见了,也只会觉着林氏是位温柔贤淑的妇人,是个关切侄女的婶子,她表面功夫做的的确很好,可谓是滴水不漏。 只见她笑吟吟的拉着叶蓁的手,又一脸关怀的道:“蓁儿啊,二婶今日可是替你容妹妹像你道歉的,你妹妹年纪小,口无遮拦了些,你可莫怪她才是呢!不然二婶难以安心。”她说的一本正经,真心实意的,不知晓的人怕是会被她这番话哄的美滋滋的,可惜,叶蓁却不信! 她,一点也不信,林氏会像她道歉?做梦罢!越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完美说辞,越是这番真心实意的模样,叶蓁的怀疑与警惕便越深。 “母亲,莫多说了,我们还是边吃边说罢。”叶容也一反常态,异常的温顺,甚至难得的露出欢快的笑脸,一脸喜悦神色,要是,她不是想着叶蓁早些死,恐怕她是没那个耐心装模作样的。 林氏点点头,先是殷勤的往叶蓁碗里夹了一堆菜,又不时的与叶蓁交谈,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之情,溢于面上,叶蓁开始还敷衍着几句,随即便只是偶然点头应之,林氏也丝毫不介意,反而更加耐心。 终于,叶容甜美的一笑,像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手执着酒壶,“四姐姐,这可是埋藏十年的花酿,可是珍品呢,姐姐尝尝罢!” 叶蓁微不可闻的点头,心头一阵冷笑,终于忍不住了么,花酿倒入白玉酒盏,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白色的酒盏与浅黄色的花酿巧妙的融合为一体。 烛光下,叶容笑的更是美,一双眼眸潋滟流转着炫目的光泽,樱唇轻启,发出悦耳的动听笑声,面色红润,是激动还是难耐不住什么呼之欲出的情绪? 手执着酒壶甚至有些颤抖,叶蓁抬眸浅笑,却不着急喝酒,倒是眼光看向叶容腰间别着的一个香囊,故作好奇的问:“五妹妹,你这个香囊真好看,是谁做的?” 林氏的目光也随之看向香囊,颇为得意的一笑,抿唇笑道:“这是婶子我无事闲来做的玩意,不值一提。”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原先本该放在叶蓁面前的酒盏已然换到了叶容面前,叶蓁收回目光,又是一脸风轻云淡,手执酒盏,淡淡道:“五妹妹,你我一酒泯恩仇可好?” 叶容眼见叶蓁要中招了,哪能说不好,立即端正坐姿,假惺惺的也是一笑,伸手执着酒盏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入口的酒香让她微微晃神,咦?怎的觉着香味好浓呢! 叶蓁嘴角笑意更深,林氏又拉着她说了些体己话,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作不胜酒力模样,皱眉轻声道:“呀,蓁儿,真是不好意思,二婶像是贪杯了,有些头晕呢!” 这便是逐客令了,叶蓁哪里听不出来,从容起身,脸色微红,像是也饮酒过多,只有林氏知晓,这药快发作了,便更加关切的叮嘱叶蓁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喝些醒酒汤便好了。 叶蓁听后,脸上笑意不减,不作多留,自己脚步不稳的慢悠悠走出院子。 叶容有些难受的蹙眉,心想莫不是酒喝多了?用手揉揉眉头,扯着嘴角与林氏道:“母亲,我像是有些醉酒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林氏并无多加留意,漫不经心的点头,吩咐秀莲扶着叶容回飘香院,自己又让冯嬷嬷把这些酒盏与酒壶都给收拾干净,这才回了内室歇息。 心里不住的欣喜,只盼着明早一睁眼便能听闻叶蓁已死的噩耗,她为了防止计划又出事端,可是做了不少手准备,比若,叶蓁……被毒蛇咬死,中毒而亡! ………… 那知叶蓁一出院子,便是一脸清醒模样,哪有半分醉酒的迷糊,眸光寒冽,仰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冷之极至。 踏步归来雅思院,路过院子里种的一株梅花树旁,已然是深秋,梅花树的枝干遒劲,铮铮傲骨,所言不虚,虽未开花,可仿佛空气中已然可闻梅花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妙蓝候在门外,见到叶蓁安全归来,先是双手合十,暗自谢过佛祖保佑,又迎上来,先是仔细看了叶蓁一圈,发觉并无伤口缺少什么得,这才松口气。 安心的一笑:“看来,今个二夫人真没为难害小姐呢!” 叶蓁却莫名的一笑:“嗬!不过是棋差一步而已。”若不是她多了个心思,那杯酒怕是入了自己肚腹里,自己是否能看见明日的朝阳都成了问题。 ………… 叶容回了房,在秀莲的建议下,先沐浴了一番,又无力的挥手吩咐她们下去,自己要好好歇息一下,眼皮重的很,而且她总是觉着身子不大对劲,软绵绵的无力,口腔仍旧是满满的酒香味,舌头竟有些发麻。 她不曾有过这般感受,只当是醉酒后的反应,便不多在意,心想叶蓁会毒发而亡,这点难受算什么。 喝了些醒酒汤,她安然入睡,只是睡得不大安稳,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面色也白的渗人,嘴唇紫红,嘴里发出无意识的痛吟声。 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声音引起了秀莲等丫鬟的注意,她们走进内室,一见叶容这般模样,心惊胆跳的,个个慌了神。 还是秀莲胆大,跑了过去,推推叶容的胳膊,焦急的喊着:“小姐,您快醒醒,莫吓奴婢们了。” 可是,叶容仿佛陷入了沉睡中,只晓得无意识的痛吟出声,并无半点动弹,耳畔只嗡嗡作响,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丫鬟们着急了,这可怎生是好?还是秀莲拿了主意,索性小姐的命重要,哪能耽搁?咬咬牙,她转身便小跑去留香院禀告林氏,众丫鬟围在叶容身旁,着急的打着转儿,暗自祈祷五小姐平安无事,不然,她们也没好下场。 ………… 雅思院 叶蓁也没睡着,半夜来了精神,起身批了外衣,逗着鹦鹉玩,她想,此时此刻,叶容那里可是忙开了锅罢。 自作自受,活该! 魏成无声无息的出现,抱拳道:“小姐,属下发现府中藏了位捕蛇之人。” 捕蛇人?看来,林氏花了不少心思,设了这一局,若是知晓自己安然无恙会不会气的吐血? 魏成不知叶蓁心中所想,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若属下把那捕蛇人处理了?” 威胁小姐的存在,他不能放任其存活! “不必,你给我把他悄悄抓起来……”叶蓁小声说完,魏成了然的点头,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烛光下,少女的清秀面容依旧恬静端庄,微微侧首盯着鹦鹉看,眸光幽深若有所思,以手撑颔,勾出一抹冷然的笑意。林氏,叶容,你们还当我叶蓁是好欺负的么? 窗外大树上,一个黑影转身即消失在茫茫月色中,他不知为何,存了心思,想来看看这叶蓁,不想却发觉叶蓁的谋划之事,看来,这少女远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心狠手辣,冷情,不过,为何他却觉得更有意思了呢? 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她的手段呢! ………… 林氏的留香院可谓是灯火通明,秀莲来了,先是夸大其词的说了一通,她由于惊吓过度,面色惨白,身子颤抖,哆哆嗦嗦的说完后,林氏的脸色便也黑的吓人。 不做多想,她立即穿戴好衣服,匆匆带着丫鬟婆子一起去飘香院,容儿怎会中毒?不可能啊!分明容儿喝的酒没有毒,不可能…… 心下无限慌张,她强迫自己镇定,自己可是二房主母,大家风范不可少,只是隐藏在衣袖下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出她的焦急与不安。 叶容身旁围绕的丫鬟婆子一见林氏严肃着脸,皆害怕的自动下跪请罪,求饶道:“二夫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晓啊!” 林氏快步走上前去,见叶容苍白面色,以及明显不对劲的唇色,心下一急,怒斥道:“还不快请大夫来!”说完,又试着唤叶容的名字,可惜,没得到半点回应,她这回可难以镇定了,自己可就叶容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了事,自己后半生可怎么活啊! 第四十一章 陷害下毒 落霞赶忙道:“回二夫人的话,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说完,不敢抬头望林氏,只默默的站在一旁,祈祷五小姐平安无事,不然她的小命恐怕都不保了。 林氏帮叶容掖好被角,敛下担忧神色,换上一副冷冽的面容,眼神若刀般扫过一众丫鬟脸上,“到底怎的回事!” 任谁也听出林氏此刻心情不佳,语气不善,丫鬟们皆不约而同的哆嗦着身子,齐声道:“二夫人,奴婢不知晓啊!” 她们的确不知晓叶容这是怎的了,然而,这番话传入林氏耳中,只觉着是在推辞罪过,于是,她的恼火越大,这些个下贱东西,照顾小姐的事都做不好,思及此,她此刻的面色更是狰狞,冷冷丢下一句:“若是容儿有个好歹,我要你们好看!” 此时,丫鬟之桃带着张大夫匆匆而来,之桃跑的气喘吁吁的,胸口起伏不定,不时的对着身后同样气喘吁吁的大夫催促道:“快些,快些。” 林氏这才收回脸色,专注的盯着叶容的睡容,一脸柔和,伸出手去摩挲着叶容的脸,此刻心里真是担惊受怕,有难以言喻的苦楚,女儿啊,你莫要让母亲担忧才是。 张大夫进了内室,与林氏行了礼,由于叶容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他也不拘泥男女有别,先是凑过来,瞧了瞧叶容的面色,顿时一惊,这五小姐面色苍白,樱唇乌紫,分明是中毒了。 林氏退至一旁,坐在椅子上,频频往床上望去,张大夫深深呼出一口气,斟酌用词,缓缓开口:“回夫人的话,小姐这是中毒 了!”这话犹如一块千斤大石压在林氏心头,她蓦地发觉心痛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来气,一旁的冯嬷嬷见状,立即帮林氏揉揉心口,缓解疼痛。 良久,林氏才找回自己声音,急切的追问:“容儿是中了什么毒?” 张大夫打开医箱,从中挑选了一支细长的银针,对着叶容一处穴道扎下,须臾,抽出银针一瞧,果真是,银针尾部已然变为黑色,林氏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忐忑不安,那张大夫又开口道:“是幻冥花的毒,幸好小姐中毒不深,不然小人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 林氏一听没有生命危险,这才吁出一口气,又想着叶容为何中毒,不由得蹙眉,容儿怎会中毒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么,张大夫,你可瞧出五小姐为何中毒?”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迫切,林氏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眼神狠厉,张大夫瞧了,悄然的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眼光停在一个盆栽上,便没有移开目光,这,这盆栽这幻冥花他前不久可是在叶四小姐房里看见过,怎的五小姐房里也有?难道放着盆栽的人是无心之举?并不知晓幻冥花的毒性? 林氏的目光随着张大夫所看方向望去,见了那盆栽,她竟有种被魔鬼扼住了脖颈的窒息感,她抖着嘴唇,差点尖叫出声,这盆栽她分明当初派人偷偷放在雅思院,用来害叶蓁,怎的会出现在容儿的房里,这,这不可能! 林氏手指着那盆栽,冷声道:“这盆栽从何而来?”她想,莫不是叶蓁发现了她的企图,故意派人送给叶容,想要害容儿,她今日请叶蓁赴宴,她喝的花酿里掺的便是加速幻冥花发作的药物,她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加速叶蓁的死亡,却不知,白白害了自己女儿。 秀莲疑惑的也看了一眼盆栽,沉声回道:“夫人,这是有一日,奴婢与五小姐去花园时,在花园里发现的,当时小姐觉着花颜色亮丽,花香宜人,便做主带回屋子里。” 林氏这回懵了,好好的盆栽,叶蓁不可能会把它丢弃在花园,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发觉到了这盆栽的用处,她是故意害容儿的,想到这,林氏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扶手上,眸中颜色变换数许,已然有了对策,容儿中毒事件她完全可以利用此,照样除了叶蓁,残害堂妹的罪名,叶蓁担的起么! 张大夫欲言又止,面色纠结,不住的频频望着正一脸沉思,想着如何算计叶蓁的林氏,踌躇着步子,亏得冯嬷嬷有眼色,便道:“张大夫有话便说罢!” 张大夫这才恭敬的开口,有些心惊胆战的道:“回二夫人,由于小姐吸入毒香已深,恐怕……”顿了顿,他又硬着头皮,“恐怕以后受孕困难。”他这还是委婉的说辞,其实叶容一辈子都别想有自己孩子了,本身体内存有幻冥花的毒素,又被药物催发毒性,能减条命回来已是万幸,不过终究还是伤了根本。 这极难受孕对一个少女来说何其残忍,林氏一听,脑海恍然一片空白,只回荡着张大夫的话,受孕困难,那容儿后半辈子怎的办?没了孩子,她将来在夫家如何立足? 叶容越是悲惨,她越是愤然,叶蓁,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绝不会放过她,地狱黄泉也要拉着她为容儿垫背! 林氏看张大夫开了解毒方子,便吩咐秀莲去百寿院去请老夫人主持公道,又让琥珀去书房去请二老爷过来,恨不得让整个叶府知 晓,不得安生! 不一会儿,文嬷嬷扶着一脸焦急的老夫人进了屋子,老夫人本是不悦睡梦被人惊扰,又听得秀莲夸张的说辞以及满脸的惊慌失措,这才压下不悦,着急的匆匆穿好衣裳,与文嬷嬷一起赶来了。 而二老爷来时,显然的一脸郁闷与明显的欲求不满神色,他正与丫鬟在书房里做那事正浓呢,偏生被琥珀在门外的声音打断,迫不得已,咒骂了一声,翻身从丫鬟身上下来,匆忙穿了衣裳,也赶了过来。 林氏一见老夫人与二老爷皆来了,立即换上一脸悲戚,泪水盈盈,挂在眼眶,眼眶微红,不住的抽噎着,又惊觉失态,忙用帕子捂着嘴,低声哭泣,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哪有半分平日里的雍容温婉,她此刻像伤透了心的妇人,哭的好不伤心,老夫人感染了情绪,又见了叶容那般让人心疼的模样,便问道:“容儿这是怎的了?” 林氏一听,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无助的摇头,只是低声说着:“母亲,你可要为容儿做主啊,容儿……她被人下了毒!” “下毒?谁有这个胆儿!”二老爷略微提高声音,一脸愠怒,双眼含着寒光扫过众丫鬟,冷哼一声。 “老爷,你瞧那盆栽。”林氏伸手一指盆栽,又接着愤然道:“这盆栽里种的可是剧毒之花啊!” 二老爷疑惑的盯着盆栽看,像是难以置信,这盆栽里的花竟然有剧毒,不过是有毒的花为何放在叶容的房里?难道是有人故意害容儿! 这时,冯嬷嬷状似无意的感叹一句,“四小姐何等居心?为何要害五小姐?” 叶老夫人一脸诧异,眯起双眼仔细思考冯嬷嬷的无心之言,怎的容儿中毒又和蓁丫头扯上了关系? 屋内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皆不敢随意言语,片刻,老夫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打破了宁静,只见她目光烁然,眼光扫向冯嬷嬷,犹疑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五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冯嬷嬷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面色凛然,说出的话却是愤怒若烈焰般,激昂又愤慨,只见她振振有词:“奴婢也是方才听得张大夫说五小姐中了一种叫做什么幻冥花的毒,而这盆栽,奴婢以往去雅思院曾看到过,而且,据以前曾伺候四小姐的碧儿说,此花确实是雅思院的!” 老夫人蹙眉,面色凝重,她并未全信冯嬷嬷的话,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叶蓁为何要毒害容儿,总要有个理由才是。 林氏哪能不知老夫人心中所想,忙补着话儿,言语带着一丝急切与怨恨,直直便说:“媳妇猜想,可是蓁儿怨恨容儿今日口无遮拦一事,故意下毒害容儿,可是媳妇为了向她赔罪,特意设了酒宴,请求她原谅容儿无心之举,为何她却……”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垂首又低低哭泣,实则却是为了掩盖住眸光中的得意与怨毒。 二老爷更是怒然,一听又与大房有关,言辞便更加犀利,脸色若锅底一般黑,眼眸的阴霾端的是渗人,只见他毫不犹豫对着老夫人便是一声忧愁的唤道:“娘!”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无奈,像是手足无措,其实是在暗自向老夫人施压,表明自己态度,铁了心是要追查到底了! 老夫人瞧瞧一脸苦楚哀戚的林氏,又瞧瞧一旁愠怒不已的二老爷,无奈般的叹口气,索性他们夫妻是一副坚持模样,算是遂了他们所愿,吩咐下去,让人去请叶蓁来飘香院问话。 林氏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不动声色的转瞬即逝,又是一脸悲怆痛楚,扑到叶容床前,不住的呼唤道:“容儿,你快醒醒罢,母亲实在很忧心啊!” 那一声声饱含担忧的声音,老夫人听了更是心酸,原本有些犹疑不决的心也定下来了,索性不能心软,若真是蓁丫头做的孽,自己决计不能轻饶了! 第四十二章 反击 伺候叶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来热腾腾的汤药,因叶容嘴唇紧抿,汤药难以入口,便寻了竹管来,等着汤药凉了,方才慢慢的一点点倒入竹管里,良久,一碗汤药见底,张大夫又去把了把脉,给众人一枚定心丸,“待五小姐醒后,吐了那酒便可。” 叶老夫人瘫坐在太师椅上,手柱着檀木龙头拐杖,闻言,点点头,林氏与二老爷站在一旁,林氏还装模作样的擦拭眼泪,二老爷则一脸严肃的别过脸,不知心想何事。 来雅思院请叶蓁的丫鬟乃是喜云,她匆匆忙忙跑来,本以为要等叶蓁许久,却不想妙蓝早候在雅思院里,见了她,先是甜甜的一笑,道:“喜云姐姐来了?” 喜云便纳闷了,怎的好像四小姐知晓她要来,倒是提前让人候着她一般,甩开这念头,她倒也没寒暄,直截了当道:“妙蓝,四小姐呢?老夫人请四小姐去飘香院一趟。” 她没直接说请叶蓁去所谓何事,只是着小心措辞,主子们,都是不能得罪的,这个道理,她懂。 叶蓁便闻声出了屋子,并未问什么事,淡然自若,披着披风,随着喜云身后就走,一路上,巧妙的与喜云保持一定距离,祖母请她去飘香院,无非是林氏恶人先告状,想诬陷她害叶容罢了,而祖母来只是为了确定是否是她做的,其实,恐怕祖母自己也信了大半罢! 叶蓁走进飘香院的那刻,明显发觉那些丫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轻蔑,以及掩盖不住的嫌弃之色,都当是叶蓁下的毒手,害了叶容,她们又是叶容的奴婢,自然向着主子,叶蓁嘴角一勾,并不把这些当回事,不过都是些蝼蚁而已。 林氏几乎是在看见叶蓁的同时便失了理智,冲上前来,不顾着身份,便疯狂质问叶蓁:“四小姐,二婶可曾亏待过你?对不起你?你为何狠心毒害容儿?” 叶蓁笑了,不曾亏待她么?不曾害过她么?不论是前一世还是今生,林氏都是这么死性不改,讨人厌啊!那么,自己也不必忍了,索性撕开脸皮罢,落的清净。 二老爷见叶蓁竟笑了,只当是她承认了此事,便佯装怒气冲冲,指着叶蓁,痛心疾首:“蓁儿?二叔二婶何曾亏待过你?大哥常年不在家中,你二婶对你如此关心,容儿对你如此真心,你怎的下的了手?” 说的真可谓是发自肺腑,字字珠玑,任谁听了也会感动,果然是好叔叔的形象么? 叶蓁摇头,不解道:“二叔二婶如此激动所为何事?夜深人静时唤我前来,只是为了质问我?给我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说着,竟提高了声音,夹带了几分讽刺之意。 老夫人冷着面容,“蓁丫头,你二婶说你给容儿下了毒?你可承认?” 林氏连忙指着那盆栽,急切的跟着道:“你莫要抵赖,这盆栽分明是雅思院的,为何会在容儿的房里?” 她这是要提前坐实叶蓁的罪名,好让她哑口无言,没法辩解,想到容儿躺在床上,她看着叶蓁的眼神便越发阴狠,恨不得把叶蓁千刀万剐。 叶蓁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走至那盆栽旁,伸手抚摸那花瓣,盯着那娇艳的幻冥花,“这盆栽是我不想要了,随意扔在了花园,谁承想五妹妹捡了去?若是我的无心之举害了妹妹,那我真是无话可说。” 她故意的说这盆栽是她扔的,恰巧被叶容带回院子,说起来,可怨不得她,若是因为她的无心之举便要定她的罪,未免太草率了。 林氏眼泪涟涟,没想到叶蓁如此狡猾,只是她还有后招呢,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叶蓁,便冷笑一声,愤然的指着叶蓁“四小姐若真是这般,二婶断然不会认为是你下的毒,不过,我可是有人证的!” 叶蓁听完,倒也是镇定的瞧了她一眼,“哦?”真好奇,那证人会是谁呢?会是她房里的丫鬟么? 一个瘦弱的身影悄然走进了屋子,一双满含怨恨的眼眸自进屋子便一直毫不忌讳的盯着叶蓁,控诉着浓浓的恨意,面色甚至有些病态的枯黄,她竟然是碧儿,那个被叶蓁赶出雅思院的碧儿。 叶蓁见到碧儿倒是有些讶然,她以为依着林氏的性格,碧儿应该早被打发出府,或者暗自处理了,不想她还留在二房,不过,看她脸色,怕是过的并不好。 叶蓁那瞬间的讶然之色被林氏捕捉在眼里,便更加深信不疑了,原先她还有几分犹疑怕鱼死网破,叶蓁还留有后招,自己若是棋差一步,可是得不偿失,如今见叶蓁如此神色,更是笃定自己这个计策天衣无缝。 碧儿跪在地上,声情并茂的的哭诉着,字字针对叶蓁,“老夫人,这盆栽便是四小姐害五小姐有力的证据啊!四小姐早就存了害五小姐的心思,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四小姐的歹毒心思!” 老夫人皱眉,叹息一声,这碧儿都说了,这事也有了定局了,哪知叶蓁听完却饶有兴趣的开口:“那真是奇怪,碧儿被我赶出院子,哪里知晓这盆栽这回事?” 林氏暗叫不妙,叶蓁这要是套碧儿的话呢,她忙要出口制 止,不想那碧儿一听叶蓁的话,受了刺激,大声道:“奴婢可是伺候过四小姐你的!自然知晓盆栽这事!”她心想,这回叶蓁没话反驳了罢,想着,她越发得意,二夫人答应她了,若是作证的好,便放她出府。 “是吗?你既然是我的丫鬟,可曾知晓那盆栽以往放在何处?”嘲弄的语气,微微加重的声音,以及叶蓁泰然自若的面容,竟是出奇的和谐,仿佛她本该如此说话,她的眸光平静,不起波澜,却又幽深的似一口古井,深不见底,盯着碧儿,却让她不寒而栗。 碧儿略微思索片刻,慌张道:“是放在院子里的墙角!”她也不确定,她以往在雅思院当差,都是进不得主子屋子里的,自然不知晓那盆栽位置,情急之下,索性胡诌了一句。 叶蓁笑了,林氏暗骂碧儿愚蠢,连忙开口补救,先是瞪了碧儿一眼,又哀戚的用盈盈含泪的眸子瞅着叶蓁,准备好打苦情牌,只见她据理力争道:“四小姐何苦如此逼问碧儿?敢做不敢当,四小姐就是这般人么?索性承认了,二婶也不会将你如何!” 叶蓁笑道:“如此,二婶,那我可真要好好与二婶理论一番了。”又转身瞧着张大夫,声线平淡的问道:“五妹妹中了这毒是致命的对吗?” 张大夫摇头:“并不是,五小姐中毒不深,而是她喝了加速毒素发作的花酿,这才导致毒发。” 叶蓁摇头叹息不已,“这酒酿可是二婶准备的,如此说来,二婶……” 一句话,把焦点瞬间转向林氏,就连二老爷也有些怀疑的盯着她看,老夫人也忍不住看向林氏,顿时,林氏成了众人的焦点,她先是一愣,随即掩面痛哭,辩解说着:“哪里有母亲害自己女儿的事?你莫要诬陷我。” 这说的也是,林氏一向把叶容当作珍宝,断然不会害自己女儿,这说的也合情合理。 叶蓁嘴角上扬,只见一仆人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声音竟出奇的大,老夫人不悦的皱眉,派遣冯嬷嬷出去瞧了,片刻,冯嬷嬷回来,却是一脸惊讶神色,走至老夫人身旁,附耳说了几句。 老夫人挥挥手,不一会儿,那仆人带着一名身着灰布衣裳,黑脸男子恭敬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林氏一见那黑脸男子,顿时一惊,怎么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不可能! 那男子见了林氏,立即愧疚又害怕的低头,抖着身子,老夫人便问:“你是何人?”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府上的奴才。 那仆人抢先邀功道:“老夫人,奴才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躲在离雅思院不远的草丛里,而且,奴才发现他的时候,还看见他随身带着一条蛇!” 这又是怎么回事?有人要害叶蓁?老夫人有些糊涂了,语气微重,严厉的眼光射向那黑脸男子,那男子惊慌失措的便张口全都招了,“老夫人饶命啊,是有人给小人银子,让小人带蛇来毒害什么四小姐。” 他心里暗骂一声倒霉透顶,原本这就是个风险事,要不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自己起了贪念,哪会这般倒霉。 本来蛰伏在草丛,只等着半夜放蛇,不想突然有个黑衣男子,威胁他要说出真相,字字不漏,不然就要了他的命,早知道,他便不接这生意了,脖颈处还隐隐传来疼意呢! 冯嬷嬷不动声色的躲在一众丫鬟身后,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影,缩小存在感,老夫人便让那男子指出是何人指使。 男子看了一圈,焦急的伸长脖子,便是在寻冯嬷嬷的脸了,叶蓁诡异的勾起嘴角,只听得人群里有一声怒气冲冲的埋怨,“哎呦,谁踢了我一脚?” 冯嬷嬷重心不稳,身子一倾,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若闷葫芦一般,那男子听声音,双眼一亮,指着冯嬷嬷兴奋的开口,手舞足蹈的说:“就是她,就是这个嬷嬷让我来府上的,我记得很清楚,脸上有颗痣。” 于是,老夫人的脸色便越发浓重了,手下微微用劲,龙头拐杖发出咯吱一声晦涩的声响,与此同时,林氏也微微阖眼,双手握拳,痛下决心,做出一个弃车保帅的决定! 第四十三章 断林氏手臂 冯嬷嬷躺在地上,抱着腿,半晌缓过神来,盯着那男子破口便骂:“哪来的人竟然诬陷我!”又对着一脸怒色的老夫人,辩解道:“老夫人明鉴啊,老奴不曾做过这等事,奴婢与四小姐无冤无仇,怎可能去让人毒害四小姐?定是有人在中作祟!” 又将眼光看向叶蓁,带着几分怨恨,这意思很明显,暗指是叶蓁寻来这男子来诬陷冯嬷嬷,这一切都是叶蓁指使的,而她自己则是无辜之人,她看着叶蓁那不善的眼神,愤慨的言语,当真是底气十足,信誓旦旦。 “是啊,冯嬷嬷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我也很百思不得其解呢!”叶蓁似笑非笑的对着冯嬷嬷来了这么一句,眸光流转,隐约有些寒光流动,语气也渐渐冷然,让冯嬷嬷觉得全身发抖,她跟着林氏侵淫后宅那些年,竟不想被一位柔弱少女震慑住,顿时觉得羞愧愤恨难当。 冯嬷嬷尽量镇定,压抑住心里一阵血火翻腾,面色冷静,道:“可不是吗?真不知这男子是何人派来的混账东西!”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紧咬着她是被人诬陷的这话紧紧不放,总归她不承认,叶蓁也不能把她如何! “是吗?你说,谁派你来的?”叶蓁转过身对着那男子温声道,那男子立即挺起胸脯,唯唯诺诺的点头,坚定不移的道:“小人就怕做这等会被人倒打一耙,故而留了一手证据!”说着,又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且看这荷包便是证据,这是这位嬷嬷给我的银子!” 冯嬷嬷不假思索的便直接否认,“胡扯!我分明是用包袱包着的……”说完,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给她下套呢!她自己情急下便全部和盘托出了事实,真是该死! 叶蓁了然的点头,面露微笑,“原来真是冯嬷嬷指使的啊,我不曾冤枉嬷嬷便好!”她说的无比认真,冯嬷嬷一听,眼前一片漆黑,顿时觉着一切都完了,可是她犹不死心的爬到老夫人脚边,微微颔首,一脸后悔以及自责,拉着老夫人的衣裙。 便求饶不已,伸手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巴掌,央求道:“老夫人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求老夫人法外开恩!”这时候她哪能指望二夫人?依着二夫人的性子,只会巴不得她作替罪羔羊,恨不得自己全部承认罪责,自己现今只指望老夫人怜惜几分。 老夫人现儿也是又羞又愧,就在方才她险些相信了这冯嬷嬷的话,准备责罚叶蓁,如今这老货事情败露,还敢求饶?她想着,便毫不留情的挥起龙头拐杖便打在冯嬷嬷的背上,冷眸以对,“你这老货还敢求饶?这等胆大包天的奴才,存着害主子的心,实在是不能留!” 林氏欲言又止,她是想为冯嬷嬷求情,不过如今她更是要明哲保身才是理智决定,只能眼睁睁看冯嬷嬷扛下所有罪责,甚至,为此付出死的代价! 冯嬷嬷原本是想着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真要面对死亡,她还是很激烈的反抗了下,又把希望转向林氏,满含殷切望着林氏,泪水涟涟,声音嘶哑难听,“二夫人,救救奴婢罢,奴婢可是服侍你那些年啊!”她特意把“服侍”两个字咬重,便是在无形的威胁林氏,她可能会逼急了,把林氏以前的一些不见光的事全部和盘托出,索性来个鱼死网破。 林氏颇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原先心中那丝愧疚也荡然无存,一个奴婢也想威胁她?这个老货,既然找死,自己也不必觉着愧对她,便一脸坦然,对着冯嬷嬷断然道:“冯嬷嬷,也是念着你伺候我多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以为只有她能威胁自己?嗬!到底是你的命金贵还是要让你的家人赔你同死比较好,冯嬷嬷自己掂量掂量罢! 冯嬷嬷恍然大悟,自己这是无用的挣扎啊!想通了后,她也不再做无用功,俯首认罪,双眼涣散毫无聚焦,声音低沉无半分起伏,只是呐呐道:“都是奴婢做的,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存了害四小姐的心思。” 老夫人便要依着家法,杖毙冯嬷嬷!只见叶蓁突然出口,带着疑惑与不解,蹲下身子,与冯嬷嬷目光直视,颇为天真的问:“我一直很好奇,嬷嬷为何害我?嬷嬷可否与我解惑?” 冯嬷嬷冷哼一声,微微闭眼,淡淡道:“不过是一直看不惯四小姐的作风!”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叶蓁淡笑,勾起唇角,讥讽道:“就因为嬷嬷看不惯我的作风便要放蛇害我?那么,那盆栽也是冯嬷嬷做的喽?放在我房里是想让我中慢性毒?无声无息的死去?” 她说的很自然,丝毫不觉着这有什么,分明是毒性巨大的幻冥花从她口中说出仿佛只是一株无用的花,甚至有些过于的淡定,丝毫不符合她现有的年纪。 冯嬷嬷别过脸,“是我买的盆栽!也是我让碧儿放在雅思院的!” “哦!是吗?”叶蓁拖长音调,嘲弄似的状似无意又开口道:“这幻冥花听说价值连城呢,有名的毒花王,不知冯嬷嬷怎么买的起?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或许我应该请祖母去查查?” 林氏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慌乱的望向老夫人,老夫人自然没错过林氏这心虚的表情,这事看来与林氏脱不了关系,可是她势必要护短的,她也曾在这后宅浸淫多年,这些小手段小心思她哪里没见过,当冯嬷嬷承认时,她便直觉是林氏指使的,可是,她不能放任叶蓁查出真相,林氏不能出事! 便有些疲惫的挥挥手,直接打断,“蓁丫头,此事至此便是了结了,追究无意。”这是让叶蓁收敛的意思,她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叶蓁哪里不知晓老夫人会护短,自己二儿媳做出这等毒害侄女的事,若是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看叶府门风?更重要的是二老爷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这才是重点。 叶蓁点头,老夫人眼眸扫过碧儿,喝道:“这等心思歹毒的奴婢给我发卖到窑子里去!” 碧儿顿时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面色发白,她要是进了窑子那还不是生不如死,哪里可都是低贱的女人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来的也都是些下作的人,自己才不要屈辱的活着,突然,她双眼一亮,自己要恶心一些人死才是,好歹让她们记住自己的惨状与恨意,便爬起身,一头撞向一旁的墙壁上,顿时血若涌柱,已然没了气息。 林氏嫌弃的倒退几步,满是不悦与震惊,这可是容儿的闺房,见了血可是不吉利了,这贱婢真是下贱,死也要恶心容儿吗?冯嬷嬷被下人拉下去行刑,至于那捕蛇人则被老夫人吩咐下人打断了一条腿,这才换回一条命。 冯嬷嬷行刑时,二房许多丫鬟围在远处观刑,只见那冯嬷嬷被下人架在长凳上,用粗绳绑了,板子挥起挥落,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连着冯嬷嬷的大声痛叫,吓的那些胆小的丫鬟捂着脸不敢继续看,渐渐的,冯嬷嬷便口不能言,只低低的呼着气,背部血肉模糊,最后,冯嬷嬷的双眼涣散开来,嘴角溢出血丝,仆人走过来,探探她的鼻息,摇摇头,确定了冯嬷嬷已断气。 丫鬟婆子们全身发颤,冯嬷嬷以往多么风光,在林氏身旁,呼风唤雨的,为虎作伥,哪知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对林氏的心狠便更加畏怯,这也是林氏以后追悔莫及的事。 老夫人听得消息,无所谓的挥挥手让人用草席包了冯嬷嬷的尸首扔到后山喂狼即可,又转向看林氏,觉着要给她一个教训,“你作为冯嬷嬷的主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去祠堂给我去待半个月反省下自己德行!” 林氏连忙应是,二老爷斜睨她一眼,越发觉着林氏愚蠢不堪,越发看不顺眼,拂袖而去。 老夫人又看向叶蓁,面含愧疚神色,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算是歉意。 叶蓁摇头,她对老夫人的表现与心态了若指掌,二房一向是她的心头宝,她是秉着能护一日便护一日的想法,可是,祖母你确定你可以护二老爷与林氏一辈子么? 老夫人便无奈的叹口气,推脱头晕,让文妈妈扶着回百寿院去了,她怕是短时间都会对叶蓁存有愧疚心态,自然,对叶蓁便会更上心,对叶蓁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既然老夫人也走了,叶蓁也不必多留,她缓缓走近床沿,迎着林氏的怨毒眼神,瞥了一眼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叶容,有些惋惜的蹙眉,“听说五妹妹不能受孕了是么?二婶可是满意这结果?” 她是故意这般刺激林氏的,果然林氏愤然不已,张口便道:“你莫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倒是毫不掩饰承认了,索性都扯破了脸皮,她那所谓的温婉贤淑脸皮荡然无存,骨子里的狠毒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才是真正的林氏,贤淑大方只是她的伪装而已,现在她便是那揭开羊皮的狼,恨不得咬叶蓁一口,咬碎她的淡定伪装! “是吗?二婶,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手段呢!”叶蓁颇有深意的丢下这句,转身离去。 第四十四章 相约同游 待叶蓁走后,叶容由于药性缓缓醒来,迷茫的睁眼望着上空,她自然不知晓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见许多争吵声,一旁林氏忙询问道:“容儿如今可好些了?” 叶容吃力的将目光转向林氏,不明所以的微微点头,发觉胃里一阵翻腾,似是要恶心的吐出来什么,便瘪着嘴,无力道:“母亲,我胃里难受的紧。” 林氏忙让丫鬟递来一个木桶,放置在床沿边,方便叶容催吐,又看了叶容几眼,发觉她神色仍然苍白但相比中毒时已然好多了,且她一副茫然模样,应该并不知晓自己不能受孕的事,看来这事她要暂时瞒着容儿了,不然,她哪里受得了这打击。 叶容哇的一声,毫不犹豫的张口大吐,那难闻的气味充斥在空气里,带着恶心让人泛酸的臭味,林氏有些难耐的退后几步,终究忍不住吩咐叶容好生休息,自己快步离去。 等叶容催吐完毕,秀莲收拾好了秽物,又贴心的递给叶容一杯茶漱口,叶容这才问了方才那些吵闹声为何,秀莲一一答了,便见叶容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双眼尽是愤恨之色,原来,她中毒竟是拜叶蓁所赐! 叶蓁,我绝不会放过你!叶容暗自发誓,她有生之年,定当要亲眼见叶蓁死在她手里,秀莲被她那眼神骇的毛骨悚然,暗自打了个寒颤,默不吭声的站在一旁,庆幸自己不曾告诉五小姐她不能受孕的事,不然指不定五小姐会怎的发疯呢! ………… 翌日,叶蓁早早醒来,晨起无事,便拿来一本药理学书,躺在美人榻上,细细看着,妙蓝走进来,见叶蓁如此用功看书,也不敢打搅,兀自准备好了热水,等叶蓁洗漱。 绯红快步走进内室,有些疑惑的走至叶蓁面前,讶然道:“小姐,门房方才送来一张拜帖,乃是镇国公府的来帖。”说着,将手中的拜帖恭敬的递给叶蓁,心下也是纳闷,小姐什么时候与镇国公府有了来往? 叶蓁放下书卷,懒懒的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原是程静娴邀请她出府游玩,她也是纳闷不解,依她与程静娴的交情,不过是萍水相逢,在瑞王府花宴上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到了如此熟稔的地步?那程静娴的拜帖究竟是何用意? 绯红问道:“小姐要出府么?” 叶蓁点头,虽说她可以推辞不去,但是她还是很好奇程静娴的用意,反正待在屋里也是无趣,不若出府解闷,还可以顺道去趟蜀锦阁。 妙蓝服侍叶蓁洗漱,穿戴好衣裙,叶蓁便出了雅思院,眸光随意一瞥,瞧见一个奴才探头探脑的躲在雅思院墙角旁,与叶蓁目光对视,蓦地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的站起身,转身便要走,叶蓁知晓这大约是有人派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思及此,她略微提高声音,语气毫不客气的直接道:“那些无谓的事就不要做了,索性莫逼我告去祖母那!” 那奴才闻此言语,后背募地僵直,连忙灰溜溜的一路小跑不见踪影,想必是回去复命去了。 方出叶府大门,便见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口,两匹骏马嘶吼的仰头吐着粗气,车夫站在马车旁,低垂着头,恭敬的姿态规规矩矩的动作,那车帘突然被人从里掀开,一截若青葱般白皙的手指伸了出来,而后,一张俏丽又张扬的面孔从帘后探出,瞧见叶蓁,亲切的大声道:“叶蓁,叶蓁,我可等你许久了,快些上车罢!” 那可不是程静娴本人么,她那若水翦瞳盛满喜悦之情,毫不做作虚伪,叶蓁也微微一笑,走过去,上了马车,程静娴仔细瞧了叶蓁一圈,赞叹道:“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标致了。” 她倒是自来熟,丝毫不见外的说着,又想起什么,解释道:“你瞧,我与你一样,在卞京都没什么朋友,我性子与她们不合,幸好那日我在瑞王府花宴遇上你,以后,你我便是好友啦,你可不许推辞!”她一口气说完,什么羞涩什么面子都不要了,瞧一眼叶蓁,发觉那少女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恬淡神色,面带微笑,细细听着她说话。 程静娴便有些害羞似的别过脸,心中忐忑,叶蓁到底会怎的说呢? 叶蓁莞尔一笑,“程小姐看的起叶蓁,叶蓁自然不会推辞!”说的是官方腔,毕竟她现在并不了解程静娴的意图,弄不清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上一世惨痛的教训让她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少女,还是谨慎些才是良策。 程静娴听后,并无不悦,反倒更是开怀,仿佛她真是一副真心实意的心态,叶蓁微微放松警惕,与她谈了些卞京趣事,一路上倒也不闷。 马车经过卞京闹市区,马车夫那醇厚质朴的声音响起,“小姐,前方围聚了好多百姓看热闹,小姐可要下车瞧瞧?” 程静娴平素最爱热闹,哪里不应,拉着叶蓁便下马车,迎着那人群拥挤处小跑而去,身后跟着的镇国公府家仆紧紧的跟着,保护两位小姐的安全。 ………… 天下第一楼二层一处雅阁,一位红衣少年,面冠若玉,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隐约有波光流动,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全身散发出逼人的贵气,手里把玩着一个茶盏,漫不经心的盯着窗外,而他的对面,一位白衣少年,端的是丰神俊逸,面带浅浅淡笑,对着那红衣少年,笑道:“你也真是奇怪,那窗外有什么好瞧的?不若想想该如何把那东西拿到手!” 那红衣少年便是君宁澜,只见他懊恼似的低咒一声,道:“那瑞王不愧老狐狸一只,我虽寻到了暗室,但无钥匙。” 白衣少年便是沐子清,他摇摇手中的折扇,优雅的站起身,温润一笑,“钥匙还能难到你?” 君宁澜不应声,目光看向窗外,那人群翻涌处,有人摆摊,地上放置了十只瓷瓶,那瓷瓶上方有一根粗绳,绳上挂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在日光下泛着白色的光晕,光亮夺目,君宁澜双眸微微眯起,流泻出一丝兴致。 叶蓁被程静娴拉入人群里,费力的往前挤着,只见那摆摊的大汉身着粗布衣裳,面容若刀刻一般严肃,身材魁梧,若江湖中人一般,先是对着众人抱拳行礼,豪爽的笑道:“小人来此贵地,谋个生路,大家瞧见这玉佩不曾?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若是今日有哪位好汉可以将我面前摆置的十个瓷壶,用射箭十支,投入其中八个瓷壶,那玉佩便是谁的了!” 众人唏嘘不已,十支箭矢,还要投中八个瓷壶才能得到玉佩,这不是存心为难人么?谁能做到?一时间,没人敢轻易尝试。 突然,一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长的贼眉鼠眼的,双眼高傲的扫了周围一圈,冷哼一声,自大的走至那大汉面前,鄙夷的嗤笑道:“给本公子试试!” 那大汉也是看了那公子哥一眼,微不可闻的暗自摇头,这人是在不自量力,当众出丑啊!也不啰嗦,递给公子一把红漆弓箭,那公子方接过弓箭,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手微微一颤,险些没拿稳,脸上的不屑一顾的神色也有些龟裂,故作不在意的轻咳一声,“看本公子的身手!给你们露一手!” 便有些吃力的拉开弓,额头隐约也流出些汗珠,一旁观看的百姓皆不客气的笑了,更有甚者,起哄着让他快些射箭,那公子哥羞愤的搭箭,他以前在府上射箭分明很轻松,为何这弓箭拿到手,若千斤重,手都使不上力气。 弓弦发出晦涩的咯吱一声,箭已离弦,而那公子哥虚脱似的瞧着那一箭稳妥的越过瓷壶,直直射在地面,众人发出哄堂大笑,毫不客气的笑声若嘲笑一般落入那公子哥耳中,他恼羞成怒,寻着人发泄,一瞥便瞧见正对着他,笑的直不起腰,笑弯了双眼的程静娴。 便指着她,怒气道:“你笑本公子?看来你肯定很擅长射箭了,不若来比试一番。” 程静娴自然不愿,她会射箭不错,但那只是毛皮,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岂不是笑话,可是那少年咄咄逼人,硬是不让她推辞,恶狠狠的盯着她,一时间,也是僵持不下。 叶蓁淡淡道:“公子何苦为难一位女子?公子箭术不精,何必将怒火转移她人之身?” 一席话说的那公子哥脸若火烧,众人也心照不宣的齐齐看向他,目光鄙夷又不屑,窃窃私语议论他,所以,他更加变本加厉的把矛头转向叶蓁,咬牙道:“既然本公子技术不精,那你便来试试罢!若是你赢了,本公子当众给你道歉!当然,你若输了……”他嘿嘿邪笑一声,目光猥琐不堪,“看你有几分姿色,就跟着本公子回府当通房去!” 程静娴怒道:“哪来的不要脸的东西,在此放肆!”她惹的祸,哪能让叶蓁承担后果! 第四十五章 射箭 那公子哥却故作风流倜傥的一摇手中的折扇,大声讥讽道:“你别给本公子多嘴!你可知晓本公子是谁?不敢就别多嘴!” 程静娴大有与他争论的模样,用鄙夷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屑的冷哼一声,“依本小姐看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 那公子哥乃是京都府衙余成年大人的嫡子余曾尧,向来在卞京嚣张跋扈惯了,打着京都府衙的名声为非作歹,狐假虎威,百姓多闻其恶名,自是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招惹,是以,他更是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 余曾尧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一旁的叶蓁淡淡开口:“要我射箭可以,不过公子开的条件对我可是太不公平了罢。” 目光平移至余曾尧身上,清冷隐约含着威迫,偏生面容温顺恬淡,她就站在人群中,就若一朵淡静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袅袅婷婷,立在喧闹的人群中,却显得那么亮眼,以及她那全身散发出莫名的贵气,让余曾尧更是暗自下决心,定要将这般美人带回府里享用! “不公平?那么依小姐说呢?”他早被少女迷的神魂颠倒,晕飘飘的盯着少女的俏脸,腆着脸毫不知耻的说着,暗含挑逗意味。 “依我说,自然是我若赢了,公子要跪下与我和程小姐道歉才是!”少女嘴唇微张,却吐出无比冷硬的话语,看向余曾尧,微笑道:“公子可敢答应?” 沐子清凑到窗户前,倚着窗,有些诧异的盯着叶蓁,摇头道:“这姑娘倒是胆大,不过,我瞧那弓箭颇重,她能拉得动么?” 君宁澜懒懒的伸个懒腰,慵懒的以手撑颔,定定看着他,“子清,不若你我一赌,猜叶蓁能射中几只瓷壶?” “她便是叶蓁么?”沐子清一愣,随即笑道:“既然是叶将军的女儿,所谓虎父无犬子,那我便赌她可射一只罢了。”一只还是他高看了叶蓁,只想着若是说一只都射不中没什么好赌的,便随口说了一只。 “是吗?那你我便拭目以待罢!” “……”沐子清顿时有种被欺骗的预感。 那边,那大汉却有些难为情,便出口道:“若是小姐要试试,便是射中了五只瓷壶,那便算赢了。”因为他知晓那弓箭有多重,岂是叶蓁这等娇气惯养,细皮嫩肉的小姐可以拉得动的,不过是让她几分,不至于让她太过丢脸。 哪知叶蓁稍微颔首,态度温顺有礼的点头,毫不客气的应下了,那余曾尧方才试过那弓箭的力道,自己可是费力方能拉弦,而叶蓁看起来弱不禁风,这个赌,怎么看都是他赢了,答应她的要求也没什么,反正早晚都不会成真! “既然美人这般坚持,那本公子就答应你,与你一赌!” 叶蓁从大汉手中接过弓箭,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弓箭上的花纹,是复杂的古老花纹,以及熟悉的触手冰冷的质感,心中有什么要破茧而出,扑天的恨意呼之欲出,她指尖发白,手中紧握着弓,慢慢平息着躁动的心,深吸气。 她先是提在手上,快速熟练的搭箭,轻松无比的拉弓,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的像是她早已练习过千百次,她射箭的姿态极为优美,仿佛这弓早就伴随她多年,而她一点也不像生手,反而像老手一般熟练。 她射箭时的眼神专注而又有毅力,手一松,箭离弦,下一刻,第一只瓷壶已然落进一支箭矢,只露箭尾在外。 而那些围观的人群仿佛还未从那场震惊中缓过神,只到程静娴后知后觉的欢呼雀跃的鼓掌为叶蓁喝彩,众人才反应过来,用惊讶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那少女。 就连那大汉也是微微一愣,盯着叶蓁的眼神无比复杂,不可能,这少女怎的会轻易拉弓,这熟练的身手,怎么会? 而余曾尧则是安慰自己那少女只是一时走运,碰巧射中一只而已,在众人尚未回温那第一支箭如何射入壶中时,叶蓁已然搭好第二支箭,依然是搭箭,拉弓,箭已无比优雅的姿势却又带着凌厉的不可躯挡的速度,落入第二只瓷壶中。 沐子清讶然的盯着那少女,不可置信的揉揉腰,赞叹道:“那叶蓁当真如此厉害?我倒是小看她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沐子清不满的转身,却见那红衣少年,目光盯着木桌,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桌子,目光微沉,隐藏着莫名的情绪流动,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全然收起,脸色难得的认真,他说:“不可能,叶蓁一向待在叶府,可谓是大门不出,她怎么会射箭?还如此熟稔?” “许是叶将军教她的也不一定。”沐子清反驳道,随即也觉得不妥,那叶蓁熟稔的模样,分明是练的很多年的才有的身手。 君宁澜又换上风流倜傥的模样,悠然道:“不论她到底怎的会射箭,也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左右看热闹便好!”说完,盯着窗外津津有味的看着。 看着叶蓁连续射中两只,余曾尧已经不能用她是碰巧是好运来安慰自己这不安的心,只期盼叶蓁别射中了,好歹给他留点面子。 围观的百姓也聚精会神的盯着叶蓁射箭,他们甚至就地开了赌局,赌叶蓁会射中几只,赌大赌小,银子不等,程静娴大方的押了一百两,赌叶蓁全中,众人惊呼好大的口气。 五只全中,叶蓁射箭的手掌也隐约有些汗意,这弓果然是上品,握着便很重,且拉弓得费她许多劲,若不是她熟练这弓,怕是根本连弓弦都拉不动。 那大汉佩服不已,对着叶蓁拱手,满眼遮掩不住的赞赏,也不食言,从粗绳上取下玉佩,朗声道:“小姐真是好功夫,小人佩服,玉佩自当奉上!” 叶蓁不以为然的点头,接受他的赞赏之言,接过那玉佩,拿在手中,却不细看,并不好奇的顺手放入衣袖中,目光转向余曾尧,微笑:“公子可以履行赌约了罢?” 那余曾尧哪能答应,要他给两个黄毛丫头道歉还要下跪,他的所谓傲气绝不允许他低下头颅,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他有理的反驳道:“男儿顶天立地,上跪天子,下跪父母,敢问小姐是什么身份?” 说完,得意的瞧了叶蓁一眼,他这般耍赖皮也不是第一次,早就没什么羞耻,反而洋洋得意的仰首望天。 叶蓁早料得他不会轻易履行赌约,便也只是一笑,温声道:“余大人就是这般教育余公子的么?听说余大人任京都府衙为人正直呢,说一不二?难道对自己儿子便是这般疏松?” 她的嗓音清冷,仿若一泉清流,缓缓流入个人心田,不紧不慢的语调,含笑的面庞,她仿佛天真无害,可却是暗含深机。 这便是在含影射杀余成年表里不一,在官场上是一套,教育自己儿子却如此放纵,谁能相信他能是个诚实守信的官?他自己儿子都如此无耻,巧舌雌黄,耍花招,看来老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思及此,百姓们看余曾尧的目光都有些微妙,只是他们没胆子敢骂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腹议着。 余曾尧气的无可奈何,这少女明知他身份还敢叼难他!实在是不识好歹,可是他的话早已覆水难收,这么多人看着,只能假意下跪道歉,不然则是灰溜溜的逃走,别无选择。 程静娴好笑的看着余曾尧若猪肝般的脸色,噗嗤一笑,挑挑眉尖,双手环胸,讥讽道:“余公子不敢?” 沐子清皱眉,“那叶蓁惹的可是余曾尧,那京都府衙余成年不会放过她的,她可是不怕惹麻烦。” 君宁澜含笑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叶蓁可不是那般无用的,你且瞧着好了。” 那丫头哪里是个吃亏的性子?她分明是呲牙必报的性子,看似一言一行纯良无害,实则是步步逼紧,慢慢的让人入套,活像只狡猾的狐狸。余曾尧惹到她,也算他有眼无珠,自找倒霉。 当然,后来的某日某人仰天长叹,自己到底也栽入狐狸的套里…… 那边,叶蓁与余曾尧僵持不下,他索性不再多留,恶狠狠的瞪着叶蓁,剑眉一竖,怒道:“你给小爷等着!”说完,便大步离开,身后是那些大胆的百姓哄堂大笑的声音,无一不是在嘲笑他,余曾尧听着羞恼的抱着头,加快速度,带着仆人小跑不见踪影。 “真是个没胆子的东西!”程静娴不屑的骂道,又笑盈盈的拉着叶蓁的手,笑的双眼弯成月牙状,“叶蓁,你真厉害!” 叶蓁淡淡一笑置之,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天下第一楼那雅阁窗户,目光突然变得幽深,她方才一直察觉有两道目光盯着她许久,只因当时专心射箭,并未多究,现今一瞧,窗口处并无有人影,难道自己眼花了不是? 君宁澜懒懒的睨了沐子清一眼,邪魅一笑,桃花眼中流光溢彩的眼波流动,笑道:“如何?我就说那丫头很警惕罢?” “……”沐子清别过头,不想与这人多言,如此厚脸皮,他当真是无言以对。 第四十六章 上门找茬 叶蓁收回目光,又不动声色的瞧了那大汉一眼,那目光若刀,隐约透着几分敌意,那大汉竟然也是全身一颤,不明就里他为何被个小姑娘看的心惊,仿佛他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他有些心虚的在那种目光下低头,叶蓁却垂首,长而弯的睫毛盖住眼眸,只见她淡淡道:“这弓倒是上品,我很喜欢。”言毕,不等大汉回应,缓步离去,程静娴蹦蹦跳跳追上来与她一起离去。 那大汉兀自站在原地,顿觉全身发冷,这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弓她轻易拉动,这分明是他王家祖传的红木弓,怎么她用起来如此上手?只可惜,他永远都无法知晓为什么了。 叶蓁微微阖眼,遮掩住眼眸流泻而出的恨意,她怕她忍不住滔天的恨意,当初那王阳被父亲赏识,更是被父亲委以重任,父亲如此相信他,可是他却如此回报父亲。 恒王谋反一事,父亲被诬陷是主谋之一,便是他拿出的书信证据,而他则是在父亲死后,代替了父亲当了大将军,无比的荣光却是踩着父亲的血骨得来的,让她怎么不恨! 程静娴隐约发觉叶蓁全身散发出的冷意,不明所以,便笑着拉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说:“叶蓁,你射箭功夫真好,改日也教教我罢?” 叶蓁风轻云淡道:“不过是些碰巧罢了。”她可不想摆弄自己这射箭功夫,当初她闷在后宫,听闻君承轩最近总是去兰妃处,不为什么,只因为那时北楚流行玩射壶游戏,而兰妃则是老手,玩的出神入化,连君承轩都赞不绝口,更是日日留宿兰妃处。 叶蓁不甘心,寻了王阳来,日日苦练射箭,结果,功夫不负苦心人,不过,现在回想着前世她那般傻,为了讨君承轩欢心,真是愚蠢之极! 程静娴皱眉,随即眉眼缓和,满怀希翼的看着叶蓁,“贤妃娘娘的芳辰便是这几日,你也会入宫贺寿罢?” 她平时入宫赴宴总是与母亲待在一处,由于自己这大咧咧的性子,那些贵女们嫌弃她言行举止粗鲁,不愿与她相处,她也是有自己的傲气,自然不愿倒贴她们,不过,现在又多了叶蓁作伴。 叶蓁点头,贤妃的宴会她自然要去,要知晓,上一世她那臭不可闻的名声可是在贤妃寿宴上扬名天下的,路人皆知,当然这一切还有林氏与叶容的功劳,也是由于此,她才遇上了那个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伪君子君承轩!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叶容与林氏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那真是太好了,你我正好作伴。”程静娴愉悦的笑着,又拉着叶蓁随意逛了逛,便要回府,临走时还不忘与叶蓁约定贤妃芳宴定要去寻她,叶蓁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上马车,缓缓离去。 既然出府,叶蓁有心要去蜀锦阁看看,便带着妙蓝与绯红不紧不慢的走向蜀锦阁,还未走进阁内,便听得有个尖锐的女声响起,颇为难听的张口便骂道:“你们这蜀锦阁的东西都是这些质量?” 叶蓁心思一动,缓步走进阁内,只见钱掌柜的一脸歉意,对着那妇人躬身,不停的说着什么,但那妇人仍旧不依不饶,扬言大声道:“大家都来瞧瞧啊,我在蜀锦阁买的簪子,落地便碎了,可不是假货来蒙我?还好意思要那么些银子,当真是黑心铺子!” 叶蓁细细打量那妇人,穿着玫红色对襟褙子,里穿同色长裙,发髻高梳,戴着赤金八宝镂空金簪子,手腕戴着几个沉甸甸的金镯,面色微怒,对着钱掌柜的发难。 只是,她并不像卞京的贵妇,全身皆是粗俗的气息,倒是像暴发户一般,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叫人看了好生不舒服。 蜀锦阁的首饰她都让楚轻狂用的极佳的原料所制作,连打造首饰的师傅也是手艺纯熟的,哪里会像这妇人说的轻轻落地便碎,想着,笑了笑,出声道:“是极,簪子碎了,理当要找蜀锦阁赔偿的。” 那妇人一听有人附和她的话,面色一喜,连忙点头,忙不迭的指着钱掌柜的大喝道:“听到没有?你们蜀锦阁卖假货,还不给本夫人赔偿!不然本夫人要砸了你们的招牌!” 她说的理直气壮,毫不犹豫,流畅的仿佛早就想好了措辞一般的胸有成竹。 钱掌柜的看见叶蓁来了,也是一愣,不解这东家这般说是怎的意思,叶蓁微微一笑,“这位夫人可否让我瞧瞧你手中的簪子?” 那妇人赌气似的把断成两截的簪子往叶蓁手里一放,又像主人一般的毫不客气坐在掌柜的位置上,皱眉对着蜀锦阁的下人吩咐:“还不上茶?要渴死我?” 叶蓁细细端详手中的断簪,却是低低的笑了,这簪子虽说与蜀锦阁的簪子样式一样,可是用料不同,手感粗糙,她又将簪子断的那截瞧了瞧,笑意更深。 只见她扬扬手中的簪子,疑惑不解的瞧着那妇人,一字一句道:“真是奇了,我可是听说蜀锦阁的簪子里都刻有蜀锦阁三个字,以证明真假,可是夫人这簪子却是没有呢?” 那妇人面色微微一滞,叶蓁又轻笑道:“况且,这簪子入手的手感极为粗糙,不知是什么粗劣的材质而成,真不知夫人从何寻来这簪子冒充蜀锦阁的东西?” 妇人面色有些挂不住,强硬着头皮,辩驳道:“这簪子可就是蜀锦阁的,你莫想抵赖!”她说完有些心虚的暗骂道,自家那个没用的东西,做个粗劣的仿冒品,还让别人发觉了,真是够蠢的! 钱掌柜的已然听出了叶蓁的弦外之音,清了清喉咙,他面色一凛,低沉着嗓音开口:“我们蜀锦阁的东西皆是良心之作,夫人不信,我们可以带着这断簪与蜀锦阁其他簪子去验金师那验证一番,也好还我们蜀锦阁一个清白!”他说的无比认真,面色也是严肃,像是真要去验证。 妇人这下懵了,这簪子原先就是假的,是她夫妇看蜀锦阁开张这些日子生意红火,客源不断,眼红蜀锦阁赚了许多银子,也抢了他们的客源,这才出此下策。 想要诬陷蜀锦阁簪子质量不佳,此次充好,以此打垮或败坏蜀锦阁的名声,哪知被人揭穿计谋,当下又是羞愤又是不甘,差点她就成功了! 目光转向叶蓁,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牙切齿,哪知叶蓁浑然不在意的淡淡而笑,直直的与她对视,目光清明带着几分冷冽之色,妇人眉头紧蹙,心里一阵揣揣不安,垂首收回目光,心虚的对着地面瞧着。 又见一下人走至钱掌柜面前,附在他耳边低语,钱掌柜的大怒,恍然大悟似的瞪大双眼,毫不留情便指着那妇人,冷声道:“常夫人也是开首饰铺子的,为何来蜀锦阁买簪子?况且还拿次品诬陷我们!居心何在?” 常夫人一听,面色极为难看,也不敢悠闲的坐着了,连忙起身,蠕动嘴唇,欲言又止,愤恨的迎着众人的鄙夷眼光,若过街老鼠般灰溜溜的夺门而出,叶蓁掂量手中的簪子,淡淡道:“到底是出了仿冒货么?想以假乱真,鱼目混珠?当真是可笑至极。” 钱掌柜的忙迎着叶蓁入了后屋,招呼下人端了茶水过来,亲自端给叶蓁,态度恭顺,低眉顺眼的低声道:“东家怎的知晓那簪子是假的?”他方才接过一瞧,只发觉那簪子真可谓是以假乱真,不细看真看不出来哪里有破绽。 叶蓁押了一口茶,猝然抬眸,目光幽深,凝视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碧绿色的茶汤,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因为,那簪子花样以及设计来自我手,我自然认得自己的作品。”她慢悠悠的说着,笑意浅浅,又抿了口茶。 钱掌柜的羞愧的一笑,连连告罪,他苦笑一声,楚公子花了大手笔聘请他来当掌柜,他却懈怠了这职务。 今日若不是有叶蓁在场,那常夫人若是得手了,蜀锦阁岂不是要信誉受损?自己应该多多了解店铺的首饰,方能预防这等事的发生以及做出相应的对策。 “东家,我定然会尽快熟悉蜀锦阁的所有首饰,请东家恕罪!”他那认真认错的态度以及坚定的脸色,叶蓁微微点头,含笑温和道:“我信楚当家的眼光,也信钱掌柜的会打理好蜀锦阁的生意,不必自责。” 钱掌柜感激的点头,这种被东家信任的感觉让他倍感受用,连忙取了这些日子蜀锦阁的账目簿子与叶蓁批阅,叶蓁细细瞧着簿子,这钱掌柜的理账簿的能力不错,一笔笔收入记载很仔细。 良久,她合上账簿,若依着这般赚银子的速度,她不用几日便可还清楚轻狂的欠债,而蜀锦阁也真的是完全属于她的财产了。 日落斜阳,晚霞布满天空,叶蓁踏出蜀锦阁大门,与妙蓝绯红一起回府,两个丫鬟皆有默契的不多问什么,只静静的跟在叶蓁身后,看着自家小姐窈窕纤细的身姿,暗叹小姐真是风姿绰约,两人对视,默契一笑。 第四十七章 再入宫廷 方回到雅思院,便有百寿院的丫鬟喜兰来请叶蓁去百寿院,叶蓁也大约知晓是什么事了,贤妃芳宴,自是件大事,便先去换了身衣裳,跟着喜兰后面去了。 百寿院 叶老夫人一脸喜色的对着坐在她下方的那些孙女们笑道:“皇恩浩荡,承蒙皇上看得起我们叶家,贤妃娘娘芳辰宴席,竟也邀请了我们叶家姑娘们,我真是为你们感到高兴。” 三夫人王氏抿唇微笑,一脸柔和温情,双眸温柔的盯着几位小姐看着,满意的点头,浅笑着开口:“母亲,我们叶家小姐哪个不是姿态动人,相貌品性可都是上乘呢。” 她这话一说,是把在场的叶眉叶容几人都夸了遍,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味,一视同仁的语气让叶容几人颇为受用。 老夫人满意的笑了,面容慈祥和蔼,叮嘱道:“贤妃娘娘芳辰宴可不是一般的宴会,乃是皇家宴会,皇宫中行事,如履薄冰,你们可要注意些言行,切勿惹了不该的麻烦!” 说至后面,竟加重了语气,便是在提醒她们切勿失了分寸,瑞王府的事便是个教训,眼光不自觉的瞥向一旁的叶容,希望她能懂这道理。 叶容哪里听不出这是祖母在告诫自己,心下愤懑不平,当这么多人的面呢,当下,她的脸色就变了,闷闷的坐在那,眸光带着些许怨恨与不满,说到底,祖母还是偏心叶蓁的! 林氏在一旁见自己女儿不满表情如此明显,不由得暗骂句愚蠢,都这时候了,还耍着小性子,想想,言笑晏晏的对着老夫人,缓缓笑着:“母亲,这次宴会我与三弟妹,四弟妹们都会一同前去,所以,您就放宽心罢!” 黄氏也连连道是,她本是没机会能去皇室宴会的,也是沾了些林氏王氏的光,在这个时候,自然知晓要伏小做低,假意顺从的附和着林氏的话,想着在老夫人心中留个好印象,便也趁机插入一句:“是呀,母亲,有我们这些大人去呢。” 老夫人破天荒的抬眸算是给了黄氏一个好眼色,以往黄氏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恨不得唯恐天下不乱,整天弄出什么幺蛾子,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全当她是空气无视了。今个她倒是安分的紧,是故对她一惯的冷脸也稍霁,换上了微微笑意。 叶眉温柔凝视老夫人,语调柔和,朱唇轻启,悦耳的清脆声音缓缓流泻而出,只见她笑盈盈的开口:“祖母,孙女想贤妃娘娘宴席自然是非同凡响,孙女真是有点期待呢!” 说完,她害羞似的垂首,绞着手中的帕子,皇族宴会且又是贤妃娘娘的宴会,是不是意味她又能瞧见他?想着,脸颊浮现一片红晕。 王氏微笑,瞧着自己女儿,打趣道:“你呀,真是个好奇的性子。”说着,自己忍俊不禁笑了,又顾忌着修养,便用帕子抵住嘴角,低低的文雅笑着,不发一声。 叶蓁恰巧听到王氏的笑言,缓步走进内室,与老夫人等见了礼,顺着叶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始终是一脸平静神色,神态从容,坐在那里,举止端庄,身子坐的很直挺,双手熨帖的交叠放置在膝盖上,目不斜视,一直看向前方,眸光幽深却又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让人琢磨不透她的心底想法,那少女的通身气质硬生生是将叶容几个比了下去。 连王氏都不得不承认,叶蓁的确看起来比叶眉出色多了,先不论她的淡雅气质,只是看她那端庄且一丝不苟的坐姿,完美无瑕,挑不出一丝错处,恐怕就连宫里的贵人也做不到如此端正又正确的坐姿。 老夫人又交代了许多事,至于献给贤妃娘娘的芳辰寿礼叶老夫人早就命人备好了,每个姑娘都准备了一份。 叶容今日出奇的沉默,她那日醒来,发觉母亲被祖母责罚,被林氏训了顿后,心情不佳,索性板着张脸,眼神总是游移不定,神思恍惚,像失了神一般。 左右老夫人又与林氏她们闲聊了会,又问起了王氏,“箫哥儿是不是快游学回来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王氏满脸笑意,连连笑道:“可不是吗,他前些日子寄了书信来,说是要回府了。” 黄氏张了张口,眼角瞥见了叶妙的制止眼色,便又欲言又止的咽下话,端起茶盏,没声没息的啜饮一口,眼中明明灭灭,终究定下心,默不作声,听着老夫人与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良久,老夫人约摸时辰不早,遂让她们回去早些歇息,众夫人小姐应下,又行礼缓步离去。 ………… 贤妃的芳辰宴如期而至,那日清晨,叶蓁早早起身,吩咐妙蓝帮自己梳妆打扮,妙蓝手执着檀木梳,仔细的梳着叶蓁那乌黑柔顺的青丝,感叹道:“小姐的发丝真是顺滑。” 叶蓁一笑,不置可否,稍微垂首,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修长后颈,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折射出一片扇形阴影,眸中隐约有流光波动,面若白瓷,明眸皓齿,清秀端庄的面容,犹带着几分稚气,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个小美人。 她亲自挑了件紫苑花纹样对襟褙子,里穿银白色长裙,软烟罗束腰,那枚玉佩别在腰间,妙蓝帮叶蓁梳了如意髻,戴了支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淡施脂粉,素面朝天,妙蓝心满意足看着自家小姐,颇为自豪。 出了叶府门,今日由于叶府女眷人数多,老夫人安排了架大马车,八宝马车顶部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随风微微扬起飞舞着的璎珞,那火红的颜色,叶蓁站在府门外,有些恍惚,上一世也是这样,她坐上这马车,去了那皇宫,遇上了让她后悔一生的人,真是,悔不当初。 深秋的寒风刺骨,一阵冷风吹过,叶蓁收回思绪,拢紧身上的披风,进了马车。于是,马车夫长喝一声,马车摇摇晃晃的起步行走,车内众人心思迥异,而今日的叶容,叶眉,叶妙明显都是精心打扮过的,那精致的妆容,当真是废了不少心思。 叶容身着金银丝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对襟褙子,里着同色长裙,淡扫娥眉,眉若新月,齿如朱贝,莞尔一笑,勾人心魄,明艳不可方物。 叶眉则是低调的穿着月白色对襟褙子,绣着点点红梅悄然开放,下面是同色烟罗长裙,面带浅笑,笑容婉约,皮肤细腻若温玉,柔光细腻。侧首与王氏交谈甚欢。 叶妙自是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绣着淡蓝色的莲花,用银丝勾勒出了几片祥云,脸抹胭脂,唇点朱色,娇艳欲滴。 林氏则是一副主母打扮模样,穿着银红色洒金线梅花对襟褙子。下面是条紫烟色烟罗长裙,梳着坠马髻,有些圆润的脸庞若银盘般,带着几分威严之色。 王氏出身书香门第,她柳眉弯弯,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出柔情万千,端的是温婉柔转,身穿品竹色对襟褙子,里着雨过天青长裙,眉眼含笑,举止大方得体。 黄氏则是穿着芙蓉色的长裙,金丝软烟罗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微微阖眼,闭目养神,并不多言。 马车行驶许久,只听得马车夫恭谦的开口道:“夫人小姐们,我们已然到了华然门。” 华然门是通往皇宫的入口,叶蓁等人陆续下了马车,周围已然停了许多华丽的马车,以及那些盛装打扮过的贵女贵妇们,她跟着林氏等人身后,由着引路的公公带着去了贤妃娘娘所在的德容宫。 德容宫三个漆金大字十分威严,带着无可比拟的贵气,今日贤妃将芳辰宴设在德容宫外殿的花园里,言可以一边赏花一边行乐,一举两得。 行不多远,则见阁楼巍峨,层楼高起,面面宫殿合抱,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夺目,亭台楼阁相印成辉,带着皇家独有的威严庄重,气势迫人,叶蓁对这德容宫可谓是恨之入骨,这里可谓是她噩梦不幸的开端。 迎面一位妇人体态富润,笑盈盈的走过来,与林氏亲切的拉着手,关切的笑道:“林二夫人,你我可是许久未见了!” 林氏反握住她的手,也是笑容满面,连忙道:“可不是吗,连夫人,你近日可好?” 心里却是鄙夷不已,这连夫人是二老爷上司的连战大人的妻子,自己当初为了讨好她,废了不少人力财力,说到底这连夫人还是庶女出身,命怎的就比自个好多了,想想便觉着心塞,但面色仍旧欣喜不已。 连夫人点头,目光在叶蓁几人身上淡淡扫过,最终停留在叶蓁身上,面露疑惑,遂问道:“这是叶家那位姑娘?模样性子我瞧着不错。”这便是赞赏了,只可惜当她听了林氏的话后,面色一紧,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因为,林氏忍着怒气,带着几分讥讽之意,声音尖锐,调子拉长的尖声说:“连夫人,这位可是我们叶府四小姐,大房嫡女,叶蓁呢。” 然后,她满意的瞧见连夫人的脸色微滞,尴尬的别过脸,心虚的笑着应下了话,叶蓁的名声在卞京可谓是响当当的,高门贵女,粗俗不堪,连夫人哪里不知晓,心里埋怨自己不该出言相问,这要是传出去了,还让别人以为自己有眼无珠,把这等粗俗少女比喻成珍珠呢。 第四十八章 斗画赛 只是,连夫人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尴尬的笑笑,勉强的赞叹道:“我就是说呢,不愧是叶家的姑娘呢,都是些好相貌的!”她这话是在弥补她方才言语的失误,一句话夸了整个叶府小姐,也撇清说明叶蓁并不是最特别的,是叶府小姐相貌都是如此,她只是看花了眼而已。 林氏心照不宣的一笑,自然不多过追究,瞧了这连夫人自圆其说以及尴尬的神色就够了,遂又笑着问:“连夫人,怎么不见连小姐的身影?” 连夫人一听她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连忙一笑,又不想喜形于色,便挥挥手作不在乎的说:“那丫头啊自然来了,不过被露香公主唤去顽去了。”她提到露香公主时的神色颇为得意,仿佛自己女儿能入公主的眼,是天大的荣幸般。 林氏哂笑,没接下话来,有些嫉妒的想着连夫人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也是个与她娘似的娇纵蛮横的性子,偏生自大的紧,以往她为了二老爷的前途,逼着叶容与连翘往来,每每回府,容儿都满脸抱怨,与她诉苦说连翘的小姐脾气,连她都能入公主的眼?真是大笑话! 连夫人也不在意,拉着林氏便要去自己那个贵妇圈,林氏不解,连夫人挑眉,“怎么,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手帕交们,叶二夫人不愿意?” 这是在提点她了,林氏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不愿意,她恨不得多多与那些所谓的高官贵妇人们来往,为老爷的官途尽份力,且对容儿以后的婚事也是有益处的,何乐而不为? 林氏便与叶容说了几句,与连夫人言笑晏晏携手而行,王氏瞧了瞧叶容,低声道:“五小姐与我们一起罢?”她不过是好心建议而已,至于叶容肯不肯,则是她自己的事。 叶容点头,却见那远处走来一位妙龄少女,穿着耦荷色对襟褙子,里穿十二绣苏绣长裙,款款而来,正是那日在瑞王府遇见的林蜜儿,她走过来,亲昵的拉着叶容,娇笑着道:“现下时辰尚早,娘娘命人准备了个斗画赛,已然有许多贵女参加,你们呀也都去瞧瞧罢!” 叶容忙不迭的点头,她正巧愁着没人陪着,当下便要与林蜜儿一起去斗画赛瞧瞧,王氏眸光一闪,掠过一丝欣喜,暗自拍拍叶眉的手,又对着众人嗔笑道:“是极,你们快与林小姐一起去斗画赛罢,好歹见识见识一番。” 她这话暗含的深意被叶蓁听出,王氏的如意算盘她哪里猜不出,不过是想叶眉能在斗画赛上大放异彩,最好能入那些个公主高门贵女们的金眼,如此,叶眉的才名远扬,交际圈也广了,甚至对三老爷的官途也有帮助。 叶眉可谓是当仁不让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王氏自小便严格培养她,她的言行举止样样得体,身姿瞧着柔弱无风,却偏生带着几分倔强的书卷气息,搁哪儿都遮掩不住她独特的风采,是故,她的性子便有些孤傲,自视清高。 林蜜儿不屑的眼神落在王氏身上,仿佛嘲笑她见识短浅一般,又收回目光,只拉着叶容便走,叶眉浅笑跟上,叶妙则也跟着叶眉而行,叶蓁本不想去凑热闹,索性她的画工一般,何必去献丑落个笑柄? 然而,王氏瞧着叶蓁并无一同前去的想法,心里了然,鄙夷叶蓁胆量忒小,面上却作出一副温厚模样,问:“四小姐也去瞧瞧罢,索性与我们一起太闷了,不若多与那些小姐来往呢。” 眉儿的画工极佳,她不必担忧,不过若是多了一人为她的精湛画工作陪忖自然更好,更能衬托出眉儿的才能,叶蓁则是那不二人选,卞京谁人不知叶蓁是个草包,而她与眉儿都是叶府小姐,一个才识惊人,一个粗俗不堪,两两相比,眉儿的收益更多。 叶蓁抬眸,眼眸尽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之色,她勾起唇角,“那么,我也去瞧瞧了,还望三婶与四婶好好游玩。”说完,她也不等王氏回答,自行离去。 王氏被叶蓁那眼神看的一愣,半晌才缓过神,这叶蓁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想法,那微勾的唇角笑意,带着讥讽的眼神,这一切都让王氏内心发颤,她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个错觉而已,只是,她真的能放心吗? ………… 斗画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那些贵女们得了机遇,谁不想卖弄自己的才华?都踊跃参加其中,那凉亭外的长桌上摆着许多画作,墨香四溢,那些个贵女们挥洒手中毛笔,手下的白纸上,更是五彩纷呈,一旁围观的众少女皆好奇的盯着她们,看起来,气氛倒是融洽。 雪然郡主懒懒的抬眸一瞥,恰巧看见叶眉她们,悠然一笑,侧首与露香公主小声低语什么,露香公主听罢,挥挥手,出声询问:“听闻叶府六小姐才貌双全?画工精湛?何不露一手与我们瞧瞧?” 露香公主一身浅粉色宫装,忖的她那如花似玉的俏脸更加白皙,惹人怜爱,叶眉被她点名,自己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得意,听闻这露香公主颇受皇上宠爱,自己要是入了她的眼,自己前途也是不可估量,但这公主指名让她作画,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叶眉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明显取悦了露香公主,她就是喜欢把众人踩在脚下的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而叶眉这明显对她表露出的尊敬与隐约的害怕更让她得意,遂缓和了语气,随即柔声道:“你不必担忧,即使画的不好,本公主也恕你无罪。” “谢过公主,臣女领命。”叶眉静心挥笔而画,丝毫不敢怠慢,许久,方才搁置笔,俯首轻轻吹干墨迹,恭敬的抬头与露香公主等人道:“臣女拙作,公主且随意瞧瞧,莫较真才是。” 露香公主凑上一瞧,目光带着惊喜,毫不犹豫的夸奖出口:“你这画可谓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你谦虚什么?我还当你真不擅长作画呢!”说着,用眼光不停的打量着叶眉,不住的点头,又见她受了夸奖,仍旧面不改色,不露喜色,浅笑谦和,进退有度,举止文雅,更是对她高看了几分。 叶眉心里当然高兴,不过她懂得要避锋芒,喜形于色只会让露香公主与贵女们心生厌恶,毕竟谁都不喜欢那等沾沾自喜高傲自大的人,而自己佯装淡然大方的态度,定然是赢得了公主的赞赏与肯定,不过,这样还不够呢,于是,又笑盈盈的瞧着叶蓁,“四姐姐,你也来试试罢。” 众人看向叶蓁,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谁不知晓叶蓁才学粗鄙,况且有叶眉的珠玉在前,叶蓁就算如何努力作画也终究入不了露香公主等人的眼,反倒会被拿来与叶眉对比,然后她又多了个笑柄,臭名更加远扬。 叶蓁哪里不知晓叶眉的心思,她淡淡一笑,推辞道:“六妹妹这画作的极好,我自愧不如。”这的确是实话,叶府几位小姐里,叶容擅长琴,叶眉擅长作画,叶妙则是书法极好,而叶蓁则是样样疏松,无一技之长,她可不愿被叶眉当筏子使,成全叶眉的才名。 叶眉没想到叶蓁坦然承认自己比不过她,不过,即使如此,她仍旧不放弃的咬住叶蓁不放,缓然一笑,娇嗔道:“四姐姐莫不是看不起妹妹?况且有公主贵女们在场,四姐姐也不卖个面子?”这是在无声的威胁叶蓁,拿露香公主的威严逼迫叶蓁答应,叶蓁若是还不答应,便是对公主的不敬,从而惹出什么麻烦,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雪然郡主不屑瞥了叶蓁一眼,眼神尽是讥讽的意味,朱唇轻启,说出那尖酸刻薄的话来,只见她张口说着:“叶六小姐莫逼四小姐呢,四小姐乃是将门嫡女,定然会些拳脚功夫,指不定四小姐想为我们展示这功夫也说不定。” 她在嘲笑叶蓁如叶蒙一般,是个粗俗的鄙人,叶蓁哪里听不出来,只是,提到了父亲,诋毁父亲的名声,自己便不能坐视不管了。收起平淡脸色,目光若寒冰射向雪然郡主身上,她眸光转冷,微微眯眸,冷声问:“那么,郡主定然会时政策了?” “什么?本郡主要会那做什么?”雪然郡主莫名其妙的怪叫出声,一脸茫然,不屑的看着叶蓁,宛如瞧着一个怪人,这时政策乃是朝臣要学的,分析时政,关心国家大事,国家时运,哪里与她一个女子有关系? “是吗?”叶蓁笑了,“真是奇怪呢,臣女不解,既然王爷会时政策,郡主作为王爷的女儿,虎父无犬子,郡主理当会才是啊?不然这不是对皇上大不敬么?”她说至后来,竟扯上了当今圣上,这可是个大罪名,对皇上不敬的帽子,可让雪然郡主死上千百遍,少女说的一脸风轻云淡,仿佛这惊世骇俗的话并不出自她口,她立在那里,竟如此的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第四十九章 君宁澜的心思 雪然郡主当下慌了神,这冒犯藐视皇威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强逼着自己镇定,反驳道:“叶蓁你莫要诬陷本郡主!” 她话虽这般说,但仍旧遮掩不住内心的恐惧之情,只得恶狠狠的盯着叶蓁。 “臣女何处诬陷了郡主?是郡主方才道臣女的父亲是大将军,臣女就该会些功夫,那么,同言之,王爷会时政策,郡主理当也会才是。”叶蓁道:“难道,臣女说的不对?” 雪然郡主瞧她那伶牙俐齿的模样,恨恨的咬唇,偏生叶蓁又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更让她恼火不已,她的眼眸中蒙上一层暗郁,盯着叶蓁冷哼一声,不服气的开口:“依本郡主看,你这分明是在引开话题,你根本不会作画才对罢!” 叶容见状,趁热打铁假惺惺的望着叶蓁,“四姐姐,你若是想不着画什么,妹妹可以帮你想想,出出主意。” 她羞涩的抬眸,一片赤诚之色,语调柔和关切,仿佛真是为叶蓁着想,其实她心里是暗爽不已。 一旁的贵女们看叶蓁的眼色无非都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毕竟谁不想看草包出丑?还可以趁机奚落叶蓁一番。 叶眉懦懦的看着露香公主,软声恭敬道:“公主,四姐姐大约是身体不适,不便作画,还望公主与各位贵女们见谅!”她瞧了叶蓁一眼,又飞快的收回目光,像是害怕什么一般,委屈的垂首不语。 露香公主看着叶容叶眉两人的态度,心中已然有了个主意,索性遂了两人的话,摆出一副不满神色,佯装怒然,挑眉质问道:“怎么,叶蓁你这是看不起本公主?让你作画你便身子不舒坦么?” 她话语中夹带的讥讽显而易见,那微微带着胁迫的语气,充斥着浓浓的不满与怨怼。 叶蓁微微颔首,“公主,臣女不曾说过身子不舒服,也不敢怠慢公主。”又转向叶容,冷眼瞧她,淡淡道:“五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莫要如此,你若是当众帮我出主意,那不是在帮我作弊?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对妹妹名声也不好,我可担待不起。” 这话说的,叶容听罢,先是恼火不已,后复而思索,发觉自己言语的纰漏,悔恨交加,她本想假意这般说,让露香公主等人以为她是个大度善良的人,对自个愚笨的堂姐仍好心相助,怎的到了叶蓁这,反倒险些害了自己? 只是,露香公主心气上头,硬是要咬着叶蓁不放,她嗤笑起来,表情诚恳真挚,“既然如此,叶蓁你就露一手与我们瞧瞧罢,你可莫推辞,不然本宫可饶不了你!” 她说至后来,竟用了本宫两字,这就是表明她在用公主的身份压着叶蓁答应,不然,给叶蓁定个不敬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蓁有些头疼了,这露香公主宛若一只疯狗咬着她不放,自己又不想作画,恐怕只能想了法子了,不若装晕? 眸光一闪,她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只听得一个极为放荡不羁的声音响起,“呀,原来这里聚集了这般多的美人。” 众人随着那声源看去,君宁澜一身绯红色锦袍,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白玉似的肌肤,发丝倒是一丝不苟的梳着发髻,端的是风流倜傥,嘴角上扬,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大步走过来,不少贵女看着他绝美的容颜,羞涩的垂首,俏脸一片红晕。 露香公主虽不喜君宁澜,可碍着众目睽睽之下,便也不情不愿的冷冷唤了声:“六皇兄。” 众贵女方知晓面前那绝美少年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六皇子,平日里她们作为大家闺秀无一不整日困在闺房学女红刺绣,哪里见过这般若天神般俊美邪魅的男子。 即使六皇子出身低微,不得圣上宠爱,可就凭借这出众的相貌,她们也甘愿嫁给他。 君宁澜只从这些贵女眼中看出痴恋,贪婪以及其他让他不悦的神色,都是些绣花枕头,不中用的,他玩味的一笑,眨眨桃花眼,笑问众人,“你们说本皇子好看么?” 众贵女心照不宣的害羞点点头,林蜜儿更是出格,不由自主的看着君宁澜妖孽面容,说出了心里话,她无意识的呐呐出声,“六皇子面容若九天神祉,绝美无伦。” 露香公主听了,竟然默默的笑了,这林蜜儿怕是不知晓,君宁澜最讨厌有人说他长得好看,这林蜜儿犹不知,已然撞了君宁澜的逆鳞。 “哦?是吗?”君宁澜笑了,微微挑眉,道:“可是你真是长得丑,莫要在这污了本皇子的眼。” 他就这般当众奚笑林蜜儿,方才桃花眸中的笑意现今丝毫褪尽,只剩下无边的寒意,林蜜儿受此侮辱,羞愧难当,迎着众人的鄙夷神色,只觉得脸若火烧一般火辣辣的,当下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君宁澜随即又换上笑吟吟的神色,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你们方才在争论什么事?说来与我听听罢?” 雪然郡主抢先说了一通,尔后双眸热情似火盯着君宁澜的脸,半晌未移开眼,满目痴迷,君宁澜懒懒的挑挑眉尖,对着叶蓁所在方向,勾唇一笑,恰巧叶蓁也抬眸瞧了他一眼。 于是,君宁澜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向叶蓁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叶蓁不解其意,不过碍着皇子威严,还是默默移步过去,迎着众贵女的嫉妒神色,有些烦躁的想着,看来她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这些少女目光若毒蛇般盯着她,难道这便是君宁澜的目的?给她拉仇恨? “本皇子找叶蓁有事,各位美人随意。”君宁澜这话像平地里一声惊雷,顿时,众贵女们神色诧异,看着叶蓁的目光更是愤怒,嫉妒,怨恨,凭什么叶蓁一个粗俗女子也可入皇子的眼。 君宁澜可不理会这些,浑不在意的一笑,转身就狂妄恣肆地朝着门口走去,还不忘提点叶蓁,“快些跟上。” 叶蓁略微思索,君宁澜恐怕是在帮自己解围,虽然这法子并不是很恰当,但终究帮了自己,故而也不迟疑,向露香公主行礼告退,又忽略众人的眼神,镇定自若的跟着离去。 叶蓁一直与君宁澜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皇宫是非多,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加以渲染,她那个原本就臭名昭著的名声更是会雪上加霜,而且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再者,她并不想与君宁澜这心机阴沉的少年扯上半点关系。 君宁澜本是在前面走着,一路上都没听见叶蓁的说话或者询问,有些纳闷的停下脚步,叶蓁正低头想事,一时不防,撞到一堵肉墙上,吃惊的抬头,摸摸自己的鼻尖,难得的露出一抹埋怨神色。 君宁澜也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双手环胸,笑着道:“你没长眼睛么?一个劲的往本皇子身上撞?”说着,眸光一闪,眯了眯眼眸,“或者说,你就是想吃本皇子的豆腐?” 叶蓁愣了,半晌回过神,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皇子叫我来只是为了取笑我?” 君宁澜摇头:“随我来。”他丢下三个字,又接着走,一直把叶蓁带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假山后,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瞧着她。 叶蓁被他那双墨玉深沉的眸子瞅的不自在,遂别过脸,淡淡问道:“现在,六皇子能告诉臣女,方才唤臣女出来所谓何事了罢?”她只想着早些离开,便先入为主的问出口。 “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本皇子方才可是为你解围了。”君宁澜一脸受伤表情,不悦的蹙眉,委屈的盯着叶蓁,抱怨道。 叶蓁笑了,是那种淡淡的浅笑,隐约含着几丝讥讽,她说:“谢过六皇子的大恩大德。” 君宁澜挑眉,毫不介意她这种不敬的态度,也收敛了自己纨绔漫不经心的神色,调侃道:“你会射箭?且还不弱?本皇子真是好奇,你一个弱女子,常在闺阁中,哪里学会的?嗯?” 他微微拉长声调,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勾人心魄的魅惑,仿若那罂粟花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至死方休。 叶蓁蹙眉,不动声色的倒退几步,一脸警戒的盯着面前的少年,面色终究有一丝不安,毕竟君宁澜如此聪明,若是被他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与心机,指不定会发觉什么。 她随即一笑,神态漠然,道:“实不相瞒,臣女的射箭如此小成,乃是臣女的父亲往年在府时教臣女的,臣女又与哥哥学了些,故而没什么好惊奇的。” 君宁澜诧异叶蓁神色转变如此之快,分明她当时是有点不安与惊讶的,可她却在极短的时间恢复一如既往的淡然神色,可见这少女心思缜密,真是,有点趣味呢。 他目光下移至叶蓁腰间挂着的玉佩,叶蓁只觉着腰间一轻,那枚玉佩已然握在君宁澜手中,那人闷声一笑,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的物什,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算了,本皇子大方,这枚玉佩便算作谢礼罢!” 第五十章 贤妃 叶蓁看着他手中把玩的玉佩,不置可否,索性只是枚玉佩而已。 君宁澜心知这是皇宫,他与叶蓁皆要避嫌,以免落人口舌,招来麻烦,把玉佩收入衣袖中,他好整以暇道:“好了,本皇子与你并无亏欠了。”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表情十分欠揍,笑眯眯的盯着叶蓁的脸瞧,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只是,叶蓁仍旧一脸平淡无波神色,也不愿与他纠缠,顺势道:“如此,臣女便先行一步。”又顿了顿,眼皮未眨,道:“既然六皇子喜欢这玉佩,臣女自当割爱。”说完,与君宁澜行礼后转身离去。 君宁澜慵懒的看着她那挺直的背影缓缓离去,嘴角的笑意更浓,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玉佩,触手温凉,犹带着几分冷意,玉若其人,和叶蓁一般,冰冷不带感情,他哑然失笑,自觉荒唐的摇头,这时候想着叶蓁做什么? ………… 待叶蓁重回斗画赛现场时,众贵女由于君宁澜这个意外之人出现,搅乱了各自心中的一池春水,当下都有些飘飘然,心思难以集中,专心作画,故而,露香公主便吩咐作罢。 众贵女瞧见叶蓁回来,面色如常一般淡然,心下都咬牙切齿的想着为何叶蓁这般好命,能入皇子的眼,遂众人面色不虞,目光怨毒的盯着叶蓁,作势要将叶蓁千刀万剐。 叶容唯恐天下不乱,匆忙迎上去,扮演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忙嘘寒问暖的问道:“四姐姐,六皇子不曾叼难你罢?妹妹瞧着六皇子……”她不敢轻易置喙皇族,晓得有些话,欲言又止的神秘以及禁忌之色,只会让那些旁观之人更加浮想翩翩,比若,六皇子与叶蓁做了什么? 叶蓁摇头,“六皇子不曾叼难我。”又随即展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对着叶容,微笑道:“多谢姐妹们的关心。”比演技?看谁会装真情实意!她叶蓁上一世瞧了太多的虚情假意,叶容的手段尚且如此,目光短浅,只晓得暗里诋毁自己,不值一提,重活一世,叶容还是一样的手段,装傻充愣,是故叶蓁对她的想法一目了然,暗自早已有了对策。 雪然郡主愤懑不已,她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叶蓁,满脸嫌弃之色,轻蔑的道:“你与六皇子说了什么话?你可知晓你是未出阁的小姐,与男子贸然见面,与礼不合,败坏门风……”她的话语中的讥讽与嘲弄无一不在指责叶蓁,说她与男子见面,不顾男女身份有别,不避嫌,这是指责叶蓁行为放荡,又暗指叶蓁败坏叶家门风,更是给叶蓁盖上一个大罪。 “臣女也知晓这些,不过六皇子叫臣女过去,不过是问臣女关于学检的事,并无其他,郡主大可一问。”叶蓁镇定的回答,丝毫不显慌乱,“还有,郡主切莫误会臣女,臣女决计不会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 这话说的堵的雪然郡主哑口无言,她自然不能去询问六皇子,她不过是想看叶蓁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却见她丝毫不慌张,泰然自若的模样,哪能不气,当下便冷着俏脸,冷哼一声。 叶容见雪然郡主也败下阵来,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再去挑衅叶蓁,便神色暗淡,眼神哀怨的瞅着叶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咬着唇瓣,那一旁的林蜜儿见此,眼珠一转,故意大声道:“哎呀,容儿你也是,这般关切四小姐,可惜,人家不领情呢。”她神色高傲,得意的拉长尾音,深怕众人听不清她的话。 叶眉浅笑谦和,上前一步,软声道:“林小姐怕是误会了呢,在府里就属四姐姐与五姐姐情谊深呢。”她这话说的通情达理,众人把目光转向叶眉身上,只觉着她站在那,全身散发出的书香卷气,忖的她眉目温婉,举止有礼,言谈大方,更对她高看几分。 叶眉自然也瞧见众贵女的神色,心里一阵得意,表面却是恭谦模样,叶蓁冷眼睨着她,这便是叶眉,总是假装一副知书达理,通晓人情的模样,总是踩着别人的背顺摇而上,似乎一直很顺畅呢? 叶容见叶眉受众人青睐,更是愤懑不平,这叶眉分明知晓她与叶蓁不对盘,可她竟然振振有词说她与叶蓁情谊深,是故意打她的脸么?想踩着她的脸往上爬?让公主等人高看?做梦!敢把她当筏子使成全自己的美名,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好命享受! 想到这,叶容方才阴沉的脸色渐渐好转,她笑眯眯的对着叶容,状似无意,道:“可不是吗,谁不知晓我与四姐姐的情谊深,总归比与六妹妹的情谊好呢。”她言笑晏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是姐妹们之间的笑话一般,双眸一片赤诚之色,语气里满是揶揄的意味。 但众人心里可是明了,方才叶容这看似的无心之言,实则是在讽刺叶眉故作的姐妹情深模样,是在当众给叶眉一个响亮的巴掌,你不是想要获得美名么,我就让你名扬天下,叶容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定定的瞧着叶眉,高傲的扬起下巴。 叶眉暗自咬牙,怒骂叶容这个蠢货,拆她的台!露香公主在旁含看戏态度,懒懒又好笑的看着两人暗自斗法,玩的这小把戏真是肤浅愚蠢,不值一提,偏生还犹自不知,把众人当猴耍呢! 有宫女恭敬的走来,说是贤妃娘娘的芳辰宴即将开始,请诸位公主小姐入席,这才避免了叶容与叶眉的争执,众贵女皆随着引路宫女跟着后面去了宴席。 时辰未到,贤妃这个主人公自然未来,众人依次落座,恰巧叶蓁被安排到一处角落,若是从高台往下瞧,此处可算是个盲区,别人得此座位恐怕心有不甘,会抱怨会不满,然而叶蓁浑然不觉,甚至乐在其中,她想的便是今日平安无事,安全回府,这个位置真是好极了。 露香公主偏过头,与雪然郡主嗤笑道:“你说叶蓁是不是傻的紧?分明是那么差的位置,她竟然无动于衷,丝毫也不抱怨?” “不一定,谁知晓呢?反正她就是个怪物。”雪然郡主皱眉,瞥了叶蓁一眼,缓缓道。 因着叶蓁名声一向不好,当场众多贵女皆自觉的离她那席远远敬之,生怕和她扯上关系,叶蓁也不在意,乐的清净,悠然自得的盯着面前小几上放置的茶盏,暗自出神,青花白瓷的茶盏一如前世一般。 她微微阖眼,仿佛还记得上一世她被叶容撺掇着为贤妃祝寿,谈了一首曲子,自认完美无瑕,仿若天曲之音,正是暗自窃喜时,只见席间哄堂大笑,那些鄙夷不屑幸灾乐祸的眼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矛头指向的全是她,她当时惊恐万分,呆呐的杵在原地,然后,然后君承轩温柔的解救她,对她脉脉温情,十分有礼,遂从那日她爱慕上他,开始了自己痛不欲生的悲惨生涯…… “叶蓁?”又人轻轻的用胳膊捣着她的后背,疑惑的语气以及周围流动着的空气与嘈杂的笑语声,拉回了叶蓁的回忆。 叶蓁睁开眼,目光清明平静,看着来人,淡淡点头,“程小姐别来无恙。”来人正是程静娴,她今日穿着一身秋海棠色的对襟羽纱褙子,下着月白色百褶裙,腰系着同色烟罗,面若皎月,柳眉弯弯,端的是个俏丽佳人。 程静娴撇撇嘴,好奇的瞧着她,追问:“你方才闭眼做什么?闭目养神?”又抱怨道:“你说话不算数,说了要找我的,怎的我来了,遍处寻不着你?” 叶蓁抱歉一笑,“真是对不住程小姐,我与家中姐妹一起来,便未脱身寻小姐。”她的态度温和,十分诚恳,程静娴自然也就是抱怨几句,当不得真的,当下觉着叶蓁是个好脾性的,便喜滋滋的摆摆手,不在意了。 这时,只听得有一个尖锐阴柔的声音响亮入耳,“贤妃娘娘驾到……”众贵女探头瞧去,只见一行宫人领步前行,有两位公公手持拂尘,率先开路,后又有几名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手持花篮,撒着花瓣,最后,有几名身着玫红色宫装的大宫女姿态谦和手持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缓缓走着,接着便是由着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黄色绣凤版輿,缓缓行来。 好大的仗势,众贵女知晓规矩,直觉的低垂着头,暗自艳羡这后宫妃子果真是呼风唤雨,荣华非凡。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挤破头脑也要进宫当妃子的原因,明知深宫险恶,吃人不吐皮骨,可却仍旧甘愿自赴这华丽牢笼,成为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后宫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到底是,权势两字吸引人。 大宫女掀开版輿的纱帘,只见一公公又自觉蹲在版輿下方,一只精巧的绣鞋踏在那太监背上,一个身着深红色宫装的贵妇被大宫女扶着手背,缓缓而下,她神情倨傲,面色严肃,约摸三十岁左右模样,面容姣好,施着薄粉,云鬓高梳,插着六尾金凤簪,通身贵气逼人,正是贤妃本尊。 叶蓁坐在角落,直视被众星揽月包围在中心的贤妃,暗自勾了勾唇,当真是好久不见,贤妃娘娘。 第五十一章 册封郡主 贤妃下版輿,隐约发觉有道炙热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她下意识的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一少女微微垂首,恬静端庄的模样,并无哪里不妥,便不在意,由着大宫女扶着,缓缓走上高台落座。 众贵女连忙行礼齐声恭贺道:“祝贤妃娘娘芳龄永驻。”贤妃一听,展颜一笑,煞是动人,轻启朱唇,缓缓开口:“诸位不必拘束,快些起身罢。” 众贵女这才起身,落座,贤妃端坐在高台之上,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悲戚之感,望着下座一众娇媚花颜,心生叹喟,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如此如花般的娇嫩年纪? 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如今她的地位在后宫中不算低,六妃之首,盛宠不衰,思及此,她优雅的一笑,嗓音犹若一杯低醇的酒酿,缓缓而言:“本宫瞧见各位的娇美姿容,真是感叹时光飞速,岁月不饶人啊。” 众贵女听后,也不敢沾沾自喜,只推诿着说贤妃娘娘谦虚,贤妃为了永葆容颜,可是暗地里寻了不少法子,什么宫廷秘方,民间偏方。 现在她的脸可好比那二八少女,娇嫩水泽,丹凤眼微微上挑,勾出万般柔情与魅惑,她这般自谦,谁敢应答? 贤妃满意的点头,正准备寻些乐子,只听得有太监高昂的阴柔声响起,“皇上驾到……” 贤妃一喜,众贵女更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在贤妃娘娘的寿辰上还能有幸见到皇上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天子容颜,不能直视,只得行大礼,“臣女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胸前的金龙威武霸气,他大步流星的走着,身后跟着一众手拿拂尘的太监与手执仪仗的宫女,待他走至高台上,先是将还保持行礼模样的贤妃扶起身,眸光幽暗深邃盯着贤妃看,许久之后缓缓道:“爱妃快快起身,今日你可是主人公。”声音不辩喜怒,淡然深沉。 贤妃早就习惯了皇上的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起身用含情脉脉的眼波瞅着他,柔声道:“皇上,臣妾不曾想到您会来,真让臣妾惊喜交加。” 皇帝听罢,只爽朗的一笑,用他那双鹰眸紧紧盯着贤妃,口中的话却是无比深情款款,“今日是爱妃芳辰宴,朕自然要来,不枉你我夫妻多年的感情。” 言毕,身后跟着的近身太监张永海上前几步,手捧着红木漆檀木盘,皇帝亲自掀开盖着的红布,其中乃是一串颗粒饱满的东珠项链,这东珠项链并不贵重,不过出自皇帝之手,便显得无比尊贵。 故而,贤妃双眼含笑,手摸着那东珠,端的是爱不释手,抬眸勾出一个魅惑的眼波,娇柔道:“多谢皇上赏赐,臣妾万分欢喜。” 皇上只是淡笑,摇头,张永海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盘子,掀开一瞧,竟然是一方印鉴,那红色的印鉴正是贵妃才能受用的,贤妃一愣,不明就里的抬眸瞧着皇上,依她现在的妃位哪里可以逾越用贵妃印鉴。 皇上只叹息一声,“雅娴,皇后身子一向欠佳,常年缠绵床榻,这些年你为朕的后宫做出的贡献朕都知晓,故而赐你这贵妃印鉴,希望你多助皇后治理后宫。” 贤妃羞涩的垂首,眼眸中划过一丝阴狠之色,皇上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芳辰宴上赐她贵妃印鉴,若是传入中凰宫那位耳中,那可就又是一番滋味了,皇上真的是真心因为她不辞劳苦管治后宫有劳赏赐,还是别有他意? 众贵女只晓得贤妃娘娘盛宠不断,如今更是被陛下赐贵妃印鉴,当真是风头正盛,无人可比。 皇上落座,这才对着下座的那些贵女们挥手,淡然道:“都起身罢。” 那淡然又带着威严的男声,低沉又带着独特的魅力,虽然皇上已然是不惑之年,可那张脸却是无比的俊朗且威严,若刀刻鬼斧般的五官,犹可见年轻时的俊朗模样,那摄人的目光忖着他的面容,更加让众贵女倾慕。 皇上靠在椅背上,静静道:“那么,开始罢。”便是让那些贵女们表现自己了,贤妃含笑坐在皇上旁边,双眸尽然是皇上的影子,再无其他。 第一个上场的是卫国公的嫡女,卫凌澜,她轻移莲步,对着皇上贤妃行大礼,开口道:“臣女愿弹奏一曲,恭贺贤妃娘娘芳辰。” 皇上允了,于是太监们搬上琴架,她翩然落座,眼眸若水,自带柔情,玉指如葱,抚过琴弦,悦耳的琴声响起,琴声时而如清泉般温润缓慢,时而如瀑布般磅礴急速,琴声缠绵悱恻,如泣如诉,仿若一位少女时而欢喜时而忧愁,众人皆沉醉在其中,难以自拔。 一曲终了,皇上赞赏点头,微笑道:“卫小姐有心了。” 卫凌澜羞涩的垂首,低低的应声,不敢自傲,缓缓入座,有着卫凌澜的主动献曲,故而众贵女们踊跃而上,只见华丞相之女华凝之,端的是温柔娇俏,举手投足间皆是大方得体,“臣女想为贤妃娘娘跳支舞。” 接着,“臣女方如歌想为贤妃娘娘作歌一曲。” “臣女荣初蝶愿为贤妃娘娘作诗一首。” 皇上始终是不咸不淡的神色,瞧着这些贵女们的才艺表演,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盯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露香公主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策,她起身对着皇上,言笑晏晏,道:“父皇,你可得瞧瞧叶四小姐的画作呢,儿臣请四小姐作画,她没来得及展示,不若让她现场作画罢,也遂了我的心愿。” “哦,是吗?”皇上眯起鹰眸,双眼射出一道精光,坐直了身子,皱眉思索一番,眉目缓和,静静地道:“既然露香你这般说,叶四小姐便出席作画一幅罢让朕瞧瞧。” 叶蓁无奈,只得离席,走至中央,面色平静的与皇上和贤妃行礼,缓缓道:“臣女叶蓁,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上抬眸瞧她,少女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面容清秀,双眸清澈带着几分天真无邪,又仿佛是羞涩,低低的垂首,俨然是个小姑娘,他蹙眉想着,这就是叶蒙的女儿,卞京有名的草包粗俗女? 也不过是个木讷的小姑娘而已,想到这,他看叶蓁的目光便有探究些意味,叶蒙的女儿究竟是不是若传闻一般是个草包呢? 太监早已备好了画架与白纸,叶蓁走至画架前,脑子已然有了对策,让她作画出丑么? 那么,她还真是要好好表现一番,手执画笔,低垂着头,仔细画着,半晌,她方才抬头,目光幽幽,道:“臣女已然作画完毕,拙作恳请皇上与娘娘海涵。” 太监等着她画完,上前瞧着仍然湿润的墨迹,等了片刻,这才用手小心翼翼的拎着白纸一角,另一个拎着另一边,斜举着与皇上看,只见一张白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位美人赏花图。 那宫装美人手执一枝桃花,眉目若画,丹凤眼里尽是柔情万千,面带浅笑,凝视着前方,明眼人一瞧便知晓那画中美人正是贤妃。 而那白纸空白处右上角,则用簪花小楷提了一行字,人面桃花相映红。 其实叶蓁的画工一直不算好,故而她选择画贤妃,即使只画出她几分神韵又如何?谁人敢挑剔她这画便是与贤妃作对,没人会这般傻,反而会对这画大肆赞赏,讨好贤妃。 贤妃泪睫于盈,颇有感触的望着那美人赏花图,不经意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般娇嫩的年纪,有些欣慰的笑道:“难为叶四小姐有心了,这画本宫很喜欢。” 皇帝侧首与她对视,也是长叹一声,伸手紧紧握住贤妃的柔夷,安慰道:“不知不觉,爱妃已然陪朕走过那么多岁月,朕真是万分欣慰。” 贤妃破涕为笑,反手握住皇上的大手,娇嗔道:“有皇上这话,臣妾就觉着够了。” 高台上,皇帝与贤妃在演一场情深的马戏,而叶蓁仍旧立在原地,默不作声,一脸木讷神色。 皇上看在眼里,暗自叹道,这叶蓁倒不是若传闻一般是个草包,她的画工明显不佳,可是她懂得扬长避短,画了贤妃,谁敢挑刺说不好? 真是个会投机取巧的丫头,且她被夸奖后,仍旧一脸木讷神色,不悲不喜,不高傲不谦卑,却又装作一副呆愣模样,遮掩锋芒吗? 于是,皇上龙颜大悦,索性爽朗开口:“朕瞧着这叶四小姐才艺了得,温婉娴静,聪慧伶俐,姿容秀雅,甚得朕心,故赐封为嘉敏郡主,钦此!”皇上说完后,又用鹰眸不动声色的盯着叶蓁,看她此时的神色是否若他所料。 众贵女们一片哗然,就连贤妃也十分纳闷,只凭借一副画作得了皇上的眼,便被册封为郡主的美事可是从所未闻,皇上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有何目的呢! “阿,臣女谢主隆恩!”叶蓁忙不迭的激动似的开口,声音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仿佛真是为了这郡主封号而喜悦不已,满脸喜色难掩,只是眼眸却是一片平静,波澜不惊,心若明镜。 皇上不过是在试探她是否表里如一,她在众人印象中皆是草包形象,如今皇上心生猜疑,故意用册封郡主一事试探她的反应,若她平静接受,冷静对待,皇上难免更加忌讳她,认为她城府极深。 只有适时的表现出自己若正常少女天真的一面,欣喜若狂,皇上这才能稍微放心,认为她也不过是位青稚少女,不谙世事。 果然,她赌对了,只见皇上的目光收回,淡淡道:“如此,待会张永海便去叶府宣读圣旨罢。”皇上见了叶蓁那欣喜若狂,难以置信的模样,稍微放下戒心,想来不过是个有些聪明的丫头而已。 第五十二章 宫廷深深 众贵女瞧叶蓁的眼神越发不善又鄙夷了,仅凭借一副美人赏花图便可被皇上册封为郡主,真是会投机取巧的,可是,当下她们除了默默的在心里嫉妒叶蓁却也不能做什么。 这时,又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三皇子殿下驾到。”余音方落,众贵女们便犹若打了鸡血般的精神抖擞着,整理好仪容,带着自认为完美的表情,静静待那温润谦和皇子缓步而来。 君承轩一身月白色长袍,领口处绣着复杂的花纹,他步伐有力,不紧不慢的大步走着,那俊朗丰逸的面容,全身散发出的谦和贵气,更是令当场一众少女失魂落魄,暗自叹道,若得此君作夫君,当真是死而无憾。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君承轩低沉道,又慢条斯理的开口:“祝愿母妃天天开怀,芳龄永驻!” 贤妃笑着点头,她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举止言谈十分满意,进退有度,遂兴致勃勃的抬眸望着他,饶有兴趣的问:“轩儿何故来迟?” “儿臣并非有意,实则是为了母妃的芳辰贺礼,耽搁了些时辰,望母妃海涵。”君承轩拱手道,又转身看向一旁的太监,那太监会意的上前一步,他手中捧着一个红木漆金盘,那红布盖着的不知是何物。 君承轩蓦地掀开红布,一尊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展现在众人面前,更是绝妙的是那观音的面目竟有几分宵似贤妃,那普度众生的慈悲观音,面容平静,目光平和,直视前方,带着无尽的宽容,这便是在美化了贤妃。 皇上瞧了,也是赞叹着点头,问:“这尊观音像有些意思,老三花了不少心思罢?” 皇上就是皇上,他关心的只是这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怕是花了不少银子,他一向主张节省,反对铺张奢侈,他治理国家尚且如此,皇室更要作率先作表率,方能使百官心服口服,而今,这白玉观音像,则是让他有些少许不悦。 “父皇,儿臣得来这白玉观音像,不花一文。”君承轩道:“这是儿臣与人打赌,赢了的彩头。”他言简意赅的解释,总之意思便是他并未花银子。 皇上了然点头,不再追问,君承轩入了男席,而女席频频传来的炙热目光让他微微蹙眉,心生厌恶却无法表露,只得装作毫不在乎一般,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略那些人以及目光。 正当是一片静默时,女席那儿又有一贵女坦然起身,她面带轻纱,只露出双剪水双瞳,眼眸顾盼生辉,眼波流转,她的声音犹若清脆的黄鹂鸣叫声,清脆悦耳,“臣女愿为贤妃娘娘舞一曲,祝愿娘娘心想事成,万事无忧。” 皇上听罢,挥手允了,那少女自是换了身大红色舞裙缓缓走至中央,仍旧轻纱蒙面,迈着莲步,随着那宫中的乐师的婉转悠扬的奏乐声,轻盈的舞动那婀娜的腰身,双臂好似柔弱无骨一般,时而如婀娜多姿的柳枝柔软的摇摆,时而如轻盈的蝴蝶翩然飞舞,双眸含情脉脉,频频向皇上送着秋波。 一舞终了,那少女跪拜在地,自行掀开轻纱,“臣女谷雪歌献丑了。”轻纱躺在地上,而皇上并不在意这个,他只盯着那少女的面容,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惊讶,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冷声道:“谷雪歌是吗?” 谷雪歌抬首,贤妃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些发白,她那保养良好的指甲深深的掐着扶手,恨恨的咬着唇瓣,盯着那谷雪歌,遏制不住空气中隐约的杀意,下一刻,她仿佛察觉了什么,眼珠一转,收敛戾气,等着皇上的发话。 皇上淡淡瞥了贤妃一眼,又看向谷雪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患失患得的恐慌,他仿佛难以置信面前那人,带着几分探究,他沉声道:“谷小姐可有婚配?” 谷雪歌一愣,心道果真若那人所料一般,皇上会这般问她,她心下一喜,面色却极为平静,恭谨的开口:“臣女不曾有婚配。”说完,又害羞似的垂首,无助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副小家碧玉的羞涩模样,殊不知她越打这般胆怯柔弱模样,皇上更是喜欢,当下便直接道:“如此,谷小姐便就在皇宫罢,明日朕自会告知你父亲此事。” 这是要把谷雪歌收纳入后宫了,程静娴暗自打了个寒颤,凑过身去与叶蓁低声道:“叶蓁,你说这谷雪歌怎的跳了支舞就被皇上看上了呀?” 叶蓁淡淡吐出几个字,“孝贞皇后”没错,这谷雪歌相貌正是有几分神似已故的前孝贞皇后,尤其是听闻孝贞皇后温婉文静,柔弱无风,而这谷雪歌举止亦是如此,真不知如此与孝贞皇后处处相似的人是恰巧无心,还是有心之人培养的棋子,用来探入皇宫,谋得圣宠。 程静娴皱眉:“只是因为长得像前皇后便可得此盛宠,她真是好命啊,不过……”依她瞧着皇上都能当谷雪歌的父亲了,嫁与那般年纪的人,怎的觉着也是荒废了如花似锦年纪,白白耗光阴与深宫,争宠谋算,当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叶蓁不置可否,不论那谷雪歌是何意,总归是与她无关,皇上痴情?嗬!她可不见得,恐怕这故作的痴情模样只是作给世人看的,一位长情的君王吗? 皇上素来生性好疑,杀孽深重,早些年未登皇位时,弑父,杀兄的名声可谓是陪伴他一直登上皇位,然后孝贞皇后病逝,皇上痛心疾首,曾三年不设选秀,成全了他长情的名声,终究随着岁月消磨,渐渐的,明君形象深入人心。 现在,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他虽不必顾着什么,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妥的,比若这宵似孝贞皇后的谷雪歌,不为什么,只为他所谓的长情美名,皇上也会将谷雪歌纳入后宫,哪怕只是作为一支花瓶摆着。 贤妃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目光含笑,并无不悦,她巧笑嫣然,对着皇上恭贺道:“臣妾恭喜皇上又得美人。”她早就习惯了后宫中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规矩,故而她显示出越发的大度,皇上便越发看重她,毕竟皇上都喜欢那聪明配合君王的女子,而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 皇上闻言,安抚似的拍了拍贤妃的手背,无声的安抚着她,君承轩的目光落在那谷雪歌身上,拧眉思索着,到底这女子有何目的? 若是单纯的只是想贪图荣华富贵进宫,那母妃不必担忧,后宫佳丽甚多,不必母妃亲自动手,谷雪歌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但若这女子还有更深的企图,那么事情便会变得棘手。 毕竟那张脸对父皇的震慑力,谁也不能保证会如何,不论她有何目的,都留不得,思及此,他眼中的光芒幽深,紧紧的盯着谷雪歌,像盯着猎物的狼,紧咬着不松口。 芳辰宴早早结束,众贵女们又多了两个饭后茶余可讨论的话题,第一便是叶蓁被册封为嘉敏郡主,第二便是谷雪歌被留皇宫,一场宴会下来,几多欢喜几多愁。 叶蓁现在的身价可谓是水涨船高,纵身一跃成为了郡主,这可是要入皇家玉牒的,有些个贵女想着家族关系,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着想与叶蓁套近乎,不过雪然郡主却看出她们的企图,环视一圈,直言警告道:“有些人啊,走了八辈子的运这才当了郡主,若是有人不长眼还眼巴巴的凑上去,那可真是有趣!”她拉长尾音,暗带着威胁之意。 那些方才摇摆不定的贵女们瞬间坚定了想法,果断站在雪然郡主的阵脚边,到底叶蓁并无皇室血脉,算不得真正的郡主。 程静娴嗤笑一声,鄙夷的瞧着这些假惺惺的人,亲昵的挽着叶蓁的胳膊,大声讥讽道:“叶蓁,你现在可是郡主啊,可别学某些人,故作高傲,自视清高。” 这是在讽刺雪然郡主,叶蓁微微一笑,摇头道:“走吧。”现今与雪然郡主争辩也没意思,左右双方都不讨好,况且,她实在不愿与这个蛮横的郡主多加仇恨,多给自己树立个敌人。 待叶蓁与程静娴走至宫门外,叶府马车早就停在那,叶蓁便与程静娴点头告别,上了马车,迎着叶容的怨恨嫉妒眼神,面不改色的仍旧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叶眉见气氛冷凝,兀自开口道:“四姐姐,恭喜你册封为郡主,我真替你高兴。” 她的声音软柔,犹带着几分真心实意,只是那眼中的神色却尽是不甘,凭什么连叶蓁这样的草包都能有此好运,而她叶眉才华横溢,才貌双全,却不得赏识,还被叶蓁遮掩住风华,让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叶蓁置若罔闻,仿佛已然陷入沉睡般,一旁的叶容终究忍不住低声抱怨,又在林氏制止的眼神中,不情不愿的住口,王氏则是面带微笑,实则一直在打量叶蓁,叶妙赖在黄氏怀中,与她悄声说着话,一时间,众人心思迥异,各有所思所想,也是难得的宁静…… 第五十三章 贼心不死 此刻皇宫中,云妃居住的姝云宫中,君宁澜百无聊赖的逗着云妃养的一只雪白的猫儿,那猫的眼睛若琥珀般,慵懒的躺在君宁澜的脚边,伸着身子让君宁澜帮它挠痒,舒服的嚎叫了几声。 一旁坐在高位上的云妃身着深紫色的宫装,手捧着茶盏,漫不经心的啜饮了几口,若有所思的开口道:“宁澜,如今你瞧着皇上将一个叫谷雪歌的贵女纳入宫里,到底有何意思呢?” 君宁澜这才抬眸,一双桃花眼中尽是嘲讽的意味,他淡淡道:“那女子长的像已故的前孝贞皇后,父皇纳她入后宫,并不稀奇。” “可是,那谷雪歌却不知是敌是友。”云妃叹道:“无缘无故的,哪里有这般像孝贞皇后的人,恐怕是别有心思,带着目的进宫的罢。” 这后宫怕是又不安生了,且不论现在的纯静皇后善妒成性,见了谷雪歌定然要打压一番,而那谷雪歌若是得了圣宠,选择与六妃其中一妃结盟对付其余妃子,那么也是给自己添了劲敌,毕竟,皇上可是那长情之人啊! 君宁澜不语,手下动作一停,那猫立即抱怨的仰着头颅蹭着君宁澜的大腿,不满的叫唤着,君宁澜勾唇一笑,又继续动作,随意问:“母妃,那样的女子你要拉来当盟友?” 云妃摇头,“现今不知那女子有多少本事,且瞧瞧在说罢,不至于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想与皇后作对的。” 她虽是六妃之一,但论家世比不过贤妃,论才情比不过荣妃,论相貌比不过阮妃,不过,她善解人意,对皇上的话言听计从,收敛锋芒,在后宫不争不抢,行事低调,这些年倒也是相安无事,皇后见她表面淡漠,对事事皆不太关心,这才放松了对她的警惕,转而向其她五妃们处处打压,倒省了她许多事。 ………… 叶府 叶蓁等人方回府上,老夫人便听得了叶蓁被册封为郡主这天大的好消息,忙吩咐下去要大肆办酒席庆祝一番,这等皇家荣耀能泽批至叶府,真是皇恩浩荡,想了想,索性道:“文嬷嬷,不若便准备流水席三天,不论来人,只要进府便可入席。” 又想了想,补道:“为了蓁丫头的善名,再从公中拿些银子做三天布施罢,吩咐府中厨房熬些粥,在府门外布施。” 二老爷穿着家常居服,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的太师椅上,也是一脸喜色,仿佛他也是极为开心倒像是叶容被册封了郡主一般,他道:“今儿蓁丫头被皇上册封为郡主,当真是喜事一桩,若是大哥在塞外知晓了,定然也是很欢喜。” 老夫人笑着说:“可不是吗,我不曾想到我们叶家竟然会出现个郡主。” 三老爷干笑几声,配合似的说了几句好话,看着二老爷那副假惺惺的模样,鄙夷的别过眼,盯着大手指戴着的玉扳指,听老夫人与二老爷上演一副母子情深的马戏。 喜云掀开帘子,忙行了礼,开口道:“老夫人,二老爷,三老爷,二夫人等与小姐们回府了。” 她的语气掩盖不住的喜气,府中上下都知晓四小姐被册封郡主的好消息,都觉着自己的身份都高了别人府上的奴婢一等,便暗自决心要讨好四小姐。 老夫人面色一喜,忙让喜云去院门外侯着她们,待叶蓁她们入府,便先来了百寿院,与老夫人行了礼,各自依着辈分坐下。 老夫人便将叶蓁招至身旁,细细的打量着她,良久方才微笑着开口:“蓁丫头如今也是个要及笄成年的姑娘家了,真是时光飞快,如今又被圣上册封为皇家郡主,我真是很欣慰啊!”说完,有些感触上了心头,暗自用帕子擦拭着泪水。 叶蓁心思一动,整个叶府,恐怕也只有祖母是真心会对她好,即使这好参杂了许多复杂因素,但不可否认,于是,她软下心,柔声道:“祖母,莫哭了,仔细身子吹了风。” 老夫人点点头,又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叶容在一旁瞧了,心里可不是滋味,说到底祖母就是偏心叶蓁,就是觉得大伯一家对府中贡献多,还信誓旦旦的说只宠爱自己一人。 想着,她越发不是滋味,索性小声嘟囔着:“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用幅美人图换来的郡主身份。” 她说话声音其实极小,低若蚊鸣,偏生坐在她旁边的叶妙一字不漏的听了去,有心让她难堪,佯装惊呼不已,大声道:“五妹妹可莫这般乱沁,要知晓册封四妹妹为郡主的旨意可是当今圣上亲口所说,你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策?” 她有意夸大事实,成功的看见叶容的一张俏脸慢慢的憋成了猪肝色,心里得意洋洋,好不痛快! 林氏冷哼一声,双眼瞥向叶妙,眼神若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她,却又不能向叶妙发难,毕竟是小辈,故而她对着黄氏,一字一句,讥讽道:“弟妹真是要教好妙姐儿才是,你瞧瞧同是十四岁的姑娘家,蓁姐儿成了郡主,可妙姐儿却口出狂言,诋毁我家容儿,到底是弟妹教导有方!” 说完,毫不客气的瞪了黄氏一眼,语气里的不悦十分明显。 黄氏气极,下意识的便要反驳,她最为护女儿的,哪里受的了林氏这般说叶妙的不是,正要还口,便见得老夫人蹙眉,冷声制止她们两人,面色阴沉,像是怒火中烧的预兆。 她察言观色,立即伏低做小,收敛眉目间的怒气,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不敢言语,毕竟她们四房要依赖其余三房过活,若是老夫人一气之下,分家的话,她们该去何处呢? 喜云又跑进内室,气喘吁吁的报告好消息,“老夫人,宫里来了人,说是要宣读圣旨呢,请四小姐前去接旨。” 老夫人这才脸色稍霁,与叶蓁一起率先出了屋子,走至会客厅,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太监服的老太监,手执拂尘,表情高傲,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正无聊的打量着叶府内的摆置。 叶蓁眉目平静,缓缓走至那太监面前,微微一笑,道:“有劳张总管前来宣读圣旨。” 那太监正是张永海,皇上身边的红人,他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点头,又清清喉咙,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府四小姐叶蓁,品性淑德,才华横溢,恭谦有礼,朕心喜悦,故册封为嘉敏郡主,特赐黄金万两,白银千两。” 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端上一个明黄色漆金檀木盘,其中放置一方印鉴,乃是郡主的印鉴,交与叶蓁,叶蓁半跪在地,恭敬的接过印鉴,平静道:“臣女,谢主隆恩!” 一切事毕,叶蓁方起身,与自个手腕上卸下一只质地上乘的镯子,递与张公公,笑容温和有礼,她笑着说道:“张总管,这小小心意,不值一提,希望张总管莫嫌少才是。” 林氏将出口的话只得闷闷的卡在嗓口,她原先要吩咐琥珀去小金库去拿些银子来给张永海,好来昭示她是个大度温厚的婶娘形象,给自己贤名更添一笔佳话。 哪知叶蓁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方才递给那太监的镯子,可是佳品,千金难易,定然是她那死去的母亲遗物,看来,她的好东西还不少啊! 想着想着,便起了些许賊心思。 张永海见惯了这桥段,面无表情的接过镯子,悄悄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这才又淡淡道:“多谢嘉敏郡主的赏赐,杂家回宫复命去了。” 老夫人忙让下人端来一盘黄金,讨好似的笑着,“张总管,这是老身的一片心意,望总管莫嫌弃才是。”蓁丫头送了镯子与张总管,她作为叶府的掌家主母,自然也要表示一番,一来是不落人口舌,二来是在昭示叶府对叶蓁的看重。 张总管道:“既然叶老夫人执着,杂家就收下了。”毕竟送上门的银子做什么不收?皇上都说了,来者不拒,只不要太过分即可,还说这些高官府门钱财多,果真不假。 ………… 天已黄昏,斜阳破窗而入,天空灿灿金红一片,深秋气节,晚风寒凉,叶蓁坐在窗子前,默默出神,盯着窗外的一丛芙蓉,少女的面容恬静,犹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然而那双杏目却惊人的平静,仿佛看尽人世般的脱俗。 突然,她瞳孔一缩,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收回目光。 是陆姨娘带着叶宁来了,目的很简单,不过是要攀附她罢了,只不过叶蓁一向并非良善之人,见她现在地位高了便来投奔自己,真当自己傻么。 果然,妙蓝惊讶又不解的走进内室,道:“小姐,陆姨娘与宁小姐来了,说是要见小姐一面。” 叶蓁拨弄着花瓶里插着的几支芙蓉花,随意道:“如此,便让她们进来罢。”陆姨娘到底会有什么打算,她也很好奇。 妙蓝应声,陆姨娘牵着叶宁的手,缓缓走进来,她面色喜悦,这回倒是很守规矩的向叶蓁行礼,还不忘趁机恭维,“呀,婢妾现今可要唤四小姐郡主了呢,婢妾见过嘉敏郡主。” 第五十四章 途生插曲 叶蓁定定的瞧着她们,漫不经心的开口:“姨娘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陆姨娘不可能无事献殷勤,这番高调的带着叶宁来雅思院定是有所图。 陆姨娘见叶蓁如此爽快,直奔主题,也不扭捏,拉过怯怯懦懦的叶宁,笑着道:“郡主,你瞧如今你整日在屋子里闷的紧,不若让八小姐陪着你,也不无聊。” 她满含殷切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叶蓁,而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如今叶蓁贵为皇家郡主,若是让宁儿与她处好关系,那么她参加什么宴会也能带着宁儿,宁儿也能在卞京贵女圈中立足,她这算盘打的的确很好。 “陆姨娘有心了,不过我整日要忙着学检的事,恐怕八妹妹在我这会觉着无趣。”叶蓁不动声色回绝她,淡淡一笑,“八妹妹这般伶俐可人,任谁都会喜欢的,姨娘操心过甚了。”这是这在打过巴掌给颗糖,也再暗自提醒陆姨娘,自己知晓她的意图。 陆姨娘尴尬的一笑,忙用眼神示意叶宁上前,叶宁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不安的绞着衣角,懦懦的问:“四姐姐,宁儿不怕姐姐忙没时间理宁儿,宁儿只是想多与四姐姐相处,毕竟……”她放低的声音,低若蚊呐,“毕竟,宁儿真心喜欢四姐姐,若是姐姐嫌弃宁儿是庶女身份的话,宁儿,宁儿。” 她说着竟有些哽咽的红了眼眶,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叶蓁瞥着她,勾唇一笑,“既然八妹妹如此说,我若还是不答应,真是罪过。”她分明是微笑着的,面容平静,眉目温和。可是,叶宁没由来的觉着寒气逼人,全身发冷,与叶蓁的目光对视,连忙收回视线,心虚的瞧着别处,按捺住内心的恐慌。 陆姨娘并未发觉这些,她只当叶蓁答应了,想着宁儿以后的富贵荣华,嘴角不自觉的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婢妾代八小姐谢过四小姐。” 看着这雅思院的摆设,叶蓁屋内的多宝阁,再联想自个院子那破破烂烂的状况,简直是惨不忍睹,总有一天,她也要让宁儿过这般奢华富贵的生活,想着,她的双眼蹦发出一抹精光,觉着她离这种生活不远了。 陆姨娘与叶宁目的达成,自然不多留,恭恭敬敬的离去,一脸喜笑颜开的神色,妙蓝这才迎上来,问道:“小姐,你做什么答应陆姨娘她们?一看便知晓她们打什么主意阿。” “我自然知晓,不过叶宁是否能坚持下来,可又是回事。”叶宁来她这,无非是想靠着她的关系攀上那些贵女,可惜她打错了算盘,自己不可能与那些贵女有什么来往,待叶宁渐渐的发现这个事实,她会怎么办呢?定然是悔不当初罢。 妙蓝点头,“的确,小姐,我想那八小姐定然坚持不下来!” ………… 叶老夫人既然说是要大办酒席三天,必然会办置的轰轰烈烈,热闹非凡,便吩咐林氏从公中拿银子补贴用度,林氏一听,自然是愿意的,且不说这买办物品蔬菜果什可以赚取些额外银两,便是从中贪污些也是无可厚非的,总之老夫人不可能管。 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媳妇定然会尽心尽责办好酒席。” 于是从五日至七日三天,叶府大摆流水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卞京,名曰是为叶蓁的郡主封号积恩积德,感谢圣上的荣宠,故而摆宴。不论来客身份,皆当贵客来待,又在府门外设置粥棚,发施善粥,几乎整个卞京的乞丐都去了叶府门外,接受布施。一时间,叶府善名远扬,连带着叶蓁的名声也有些好转趋势。 六日清晨,叶府照列热闹非凡,客满欢笑声不断,叶老夫人坐在大厅椅子上,正别过身与一旁的夏国公夫人谈话,叶老夫人率先开口道:“夏家姐姐,你瞧这蓁丫头,转眼间便成了大姑娘。” 满满的感叹语气,让夏国公夫人也是一笑,“可不是吗,还是你命好阿,孙女被皇上册封为郡主,多大的荣幸。” 夏国公夫人也是知晓叶蓁名声的,以往见了叶蓁,直觉着她是个娇纵的少女,不懂礼数,可今日一瞧,那少女面色平静,含着淡笑,姿态端庄,举止有礼,并无一丝娇纵的影子,让她不由得对叶蓁高看了几分,此番对叶蓁的赞美之语多了几分真心真意。 叶老夫人便笑道:“哪里阿,分明是皇上高看了蓁丫头,她捡了个巧。”说完,笑呵呵的望着不远处被贵妇们包围着问话的叶蓁,满意的点头不止。 而这边,叶蓁被一众贵妇包围,不停的问着话儿,虽然她们心里极为不屑叶蓁这等草包,可为了与这个近来一跃成为郡主的好命女套套近乎,也得陪张笑脸,虚以委蛇的说着那些违心的话。 叶蓁则是从头至尾皆是淡然神色,面对众人的问话,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甚至有些敷衍的意味,显然她这番态度,引起了有些夫人的不喜,其中,便有位身穿绛紫色对襟褙子,下着百花裙的夫人,看着叶蓁,颇为不悦的蹙眉,有意无意道:“郡主可是累了?怎的我觉着郡主有些心不在焉呢。” 众夫人一听这话,立即联想叶蓁方才敷衍的态度,又淡漠仿佛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定是对她们心存不耐烦,又不能明说,拿这等态度对她们呢。 当下便有些愠怒,她们可是几品大官的嫡妻,有些甚至是诰命夫人,哪里忍受的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无视。 便有夫人接着讥讽道:“若是嘉敏郡主不乐意与我等交谈,我们自然不会自找没趣。”这便是在无声指责叶蓁的不是,就算贵为郡主又如何?无血缘关系的异姓郡主,得罪了她们,照样是在她们眼中是一文不值的,本就对叶蓁没几分的敬意,如今更是消失殆尽。 叶蓁笑了,她仿佛不经意的问着方才那出口尖锐,直指责她不是的夫人,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可是胡夫人?” 胡夫人不置可否的挑眉,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叶蓁不在意,有些不解的蹙眉,慢吞吞的开口,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淡淡的夹杂着清冷与嘲讽之意,她说:“我怎的记得胡夫人与二婶很是交好,怎么胡夫人今日与二婶可是见面过了?想必二婶定然很挂念你。” 她浅然淡笑,目光如炬,盯着胡夫人,却带着莫名的威严与冷意。 胡夫人一愣,随即反驳,“郡主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胡夫人大约更想与二婶聊天,毕竟,胡夫人与二婶的情谊深。”她笑着,“难怪对我有些不满,我可以理解的。” 叶蓁这话可是有些深度了,先是三言两语指出胡夫人与林氏关系切密,又接着说胡夫人来叶府并未先去与林氏交谈,最后又恍然大悟的说着胡夫人对叶蓁的怨怼之言是合情合理,这貌似一件件不相干的事,连合起来想又多了几番意味。 比若胡夫人对叶蓁的不满之词是否与林氏有关,是故意刁难?而叶蓁这般以进为退的言辞,更是把众人引向一个方向,胡夫人的话究竟是无心而是有意。 一时间,众夫人看胡夫人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像是好奇却又难以启齿般的神色让胡夫人气愤不已,她也不顾着自个身份了,张口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用些雕虫小技得到皇上的垂怜,册封了郡主,嚣张什么!” 她怒火攻心,口不择言,甚至不经过头脑思考,只想逞口舌之快,耻笑叶蓁一番。 叶蓁皱眉,故作惊讶,“胡夫人这是在质疑圣上的决策?”她只淡淡简单的一句,便将胡夫人的气言升华成对皇上的不敬,这个罪名胡夫人可担待不起,她哪里敢质疑皇上的决策,可偏偏叶蓁的话矛头直指她,她又的确落了口实。 便涨红了脸,连连尖叫着道了几声你,不敢轻易言语,生怕又被叶蓁抓了漏洞,越发的不可收拾。 众夫人瞧胡夫人吃瘪,都有些诧异的瞧着叶蓁,分明在她们面前的是位稚气未脱的少女,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怎的偏生说出话字字珠玑,一字一句皆是戳中重心,这哪里像位十四岁的少女?倒像是个老谋深算的上位者,这种想法几乎使她们心里一惊,怎么会呢? ………… 正当一片静默时,有一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至叶老夫人面前,大声道:“老夫人,不,不好了。” 叶老夫人正当与夏国公夫人交谈甚欢,冷不防的被人打断,下意识便呵斥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 丫鬟一愣,连忙后知后觉的的跪在地上与老夫人行礼,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夫人不耐烦,挥手道:“说罢,什么事?” 丫鬟忙道:“秉老夫人,这,这门外来了一人,说是与四小姐有,有关系。”丫鬟涨红了脸,说至最后竟然有些难以启齿。 叶老夫人哪里不知她这表情与语气代表的意思,难不成是有人来府找茬?可又偏偏扯上蓁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五章 低级陷害 夏国公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这叶府外有个人说找叶四小姐是什么意思?可碍着叶老夫人的面子,只得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叶老夫人微微一怔,不悦的皱眉,这又是生了什么事端?然而不等她多想,那丫鬟已然又继续磕磕绊绊的说着:“老夫人,那人被家丁拦在府外,可是他仍旧口出狂言,扬言说是不见到四小姐便不罢休。” 说完后,自觉的站在一旁,这巧林氏走过来,甚是不解的瞧见老夫人阴沉的脸色,于是便纳闷问道:“母亲,怎的了?可否让儿媳为您解忧?”她一脸担忧之色,望着老夫人的眼神尽是关切。 叶老夫人沉吟片刻,“你怎的办事的,门外有人闹事,竟不知晓吗?”便是有些迁怒林氏了,今儿可是叶蓁的大好日子,却有人在府门外找茬,而林氏作为操办人怎会不知晓此事,竟还说不知晓。 林氏听罢,甚是委屈的张口:“媳妇的确不知晓什么事,媳妇这便派人去府外瞧瞧。” 夏国公夫人对林氏这般伏小做低的姿态很是满意,想着自己家媳妇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下便对林氏心生几分怜惜,忍不住道:“二夫人也不是故意知情不报,你呀,还是先派人出去瞧瞧吧,今个可是来了许多人。” 林氏一脸感激神色,看的夏国公夫人更是熨帖,叶老夫人无奈,正准备派人去瞧瞧情况,却只见大厅已然乱开了锅,有一尖锐男声语气饱含讥讽大声说着:“这叶府外有人要进来看望嘉敏郡主,怎的不让放行入府阿!莫不是看不起平民?” 叶蓁眉头一拧,饶是这般微妙的表情变化缺被那些个夫人看了去,理所应当认为她是心虚,有人在府门外要见叶蓁,偏生又不得入府,其中的猫腻,几乎同时一个荒唐却又旖旎的想法涌上她们的心头,莫不是叶蓁的情人? 叶老夫人见事情已然闹大,索性也不能安然无恙静静坐在这,便起身,面色仍旧祥和,强撑着冷静,安抚道:“不过是有些小矛盾罢了,老身真是让众人笑话了。” 可是,那些个好事者哪里会善罢甘休,只吵着说着自己的猜测,其中那个男声又继续猜测道:“莫不是嘉敏郡主的心上人不是?”此话一出,全场炸开了锅,各种更加夸张又荒唐的说法,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叶蓁冷眼对着众人,定定的看着,一直等到叶老夫人面色终究有了丝着急之色,她这才慵懒的开口,带着嘲讽,她道:“既然大家这般好奇府外之人,何不出府一看?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呢!”说到最后,她咬重了后几个字,又仿佛漫不经心的扫了林氏一眼,端的是风轻云淡。 既然叶蓁本人都开了口,众人也可得看戏,更是异常配合的说好,于是叶蓁率先出了大厅,叶老夫人不放心,便也由着林氏扶着出了大厅,她生怕叶蓁年小无知,受了欺负。 林氏扶着叶老夫人,心里好不得意,叶蓁阿,叶蓁,我看你如何逃过此劫。 王氏与叶眉,叶容等得了消息,个个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连忙跟着来了府门外,一时间,叶府大门真可谓是水泄不通,频频引来路过百姓的围观,原先叶蓁被封郡主,叶府便出尽了风头,叶蓁也成为这几日卞京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对象,今个叶府又闹这出,到底是怎的回事,大家也很好奇。 只见叶府门外,一个身着半旧不新灰色儒袍的男子,长的还是眉清目秀的,面色着急,与一旁的家丁争执不下,只是他乃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哪里敌的过家丁的蛮横力气,故而只弱弱的叫唤着叶蓁的名字。 一旁围观的群众皆摇头叹息这书生的痴情,于是他们能想到的便是张口打骂叶蓁的无情,嫌贫爱富,就算她贵为郡主又如何,悠悠之口,难以堵之,况且百姓们可是些市井之人,骂的那些话皆是难听的,那些个夫人方来到府门,便听了这些话,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甚至觉着来叶府自个也受了辱。 叶蓁走至那书生面前,定住脚步,冷冷淡淡的盯着他看,清冷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她道:“我不认识你。”只一句,很平淡的语气,而那眼里也都是陌生以及疏离的神色,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定定的瞧着他。 那书生在看见叶蓁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失神了,他那满脸惊羡的神色被叶蓁尽数收入眼里,顿了顿,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暗自吞了吞口水,想要打乱原先的计划,这般清秀佳人,又是郡主身份,若是娶回家,自己还愁没前途么? 便深情款款的望着叶蓁,苦涩的勾唇道:“珍珍,你为何躲着不见我?”又想着走上前来伸手摸叶蓁的脸,他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让叶蓁几乎作呕。 珍珍?这个乳名他怎么会知晓,这分明是叶府中人才能知晓的,哪里轮到一个登徒子也敢这般唤她,眸光骤然转冷,她对着那男子,一字一句说着:“公子我与你可不认识。” 那书生一副痛心模样,用手捂着胸口,似乎难以置信的倒退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口吐鲜血,“你竟然如此绝情?” 叶容上前几步,走至叶蓁身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佯装羡慕不已,“四姐姐你瞧这公子对你一往情深,妹妹好生羡慕。” 她这状似无意的话传入众人耳中却多了几分意味,分明是坐实了那男子就是叶蓁的情人,而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与人私相授受,定然是对女子名声不好的,更不论叶蓁名声本就不佳。 叶蓁却笑了,她笑的很轻,几乎不可闻,可是那眼神分明是冰冷的,她伸手指着那男子,厉声道:“我说了不认识你,你非得颠倒黑白,诬陷我的清白,你可知诬陷皇家郡主的罪责有多重!” 她这话却让众人觉着叶蓁是在用郡主名号威胁男子,那男子更是得意不已,他可不是口说无凭呢!他是有证物的,于是,他愤怒的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方帕子,扔在地上,愤懑不平得仰着头,故作清高,道:“我也是好面子的人,四小姐既然看不起我,我自然不强求,只当是看错了人!这帕子你收回吧。” 他口口声声说是爱慕叶蓁,却这般不管不顾的将她处于风口浪尖,这帕子带给众人的遐想可是巨大的,私相授受的不贞罪名,足以将叶蓁处死,真是好狠毒的心。 不过,叶蓁却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捡起帕子,细心的用手拂去雪白帕子上的灰尘,勾唇一笑,缓缓的开口:“真是奇怪呢,这帕子却不是我的!” 宛若一记平地炸雷,男子心里一咯噔,顿觉不妙,但心念一转,以为不过是叶蓁在做最后的狡辩,便不在意,仍旧一脸愤懑,总归今个最好能抱得美人归,不然弄些安抚费也是好的。 叶妙不知何时凑过来,从叶蓁手中拿过帕子,惊呼一声,尖声道:“呀,这不是五妹妹的帕子么,你瞧,这帕子底部绣了个容字。” 叶容慌了神,连忙上前几步,盯着那帕子仔细看着,这帕子的确是她的,可是怎么会呢,她的帕子如何在叶蓁手中?这不可能!便慌慌张张的辩解:“这,这,我的帕子如何在此?谁人陷害我?”又红了眼眶,双眼泪盈盈的,看着好不让人怜惜,一时间,众人皆以为她被人算计了。 那男子更是心惊胆战,这帕子分明是有人给他的,说是让他来诬陷叶蓁,怎么又变成了这叶容的帕子,莫不是有人诚心耍他?只是如今他已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叶容的话,唯唯诺诺的回道:“怎么会呢?我分明拿的是珍珍你的帕子。” 这意思便是想将众人的视线与猜测转移到叶蓁有可能中途动了手脚,换了帕子上面来,他可是清楚的知晓,若是现在服软,他可没好果子吃,左右也得拼一次。 “哦?是吗,如此,那你说说我的帕子上绣着什么?”叶蓁仍旧不紧不慢的问着,仿佛这事与她无关,一副置身于外的模样,而叶容则没那么淡然,阴沉着张脸,恨恨的盯着那男子,眼神若寒冰,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她的俏脸看起来十分狰狞。 男子冷汗直冒,当初那人可没告诉自己叶蓁帕子长什么模样,又不能胡诌一个,顿时有些语塞,讷讷的站在原地,眼珠一转,苦涩的一笑,“果然,珍珍你看不起我,何苦挖苦我?” 他想用这话搪塞自己?那么真是太可笑了,叶蓁接连不断的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疑惑,言辞凿凿,字字珠玑,直逼的那人恨不得立即逃离。 “我可有疑问,你既然说与我相识,是何时何日?” “你可否告知我,我最喜欢什么?” 男子心虚的避开叶蓁的视线,不冷不热的回答:“自然是此月三日那天,你与我在湖心小筑认识。”又接着说:“至于你爱吃什么,你不曾告与我,我哪里知晓。” 叶蓁嗤笑起来,眼中墨色翻滚,酝酿着若狂风袭来的风暴,她笑了,不同往日淡淡又疏离的笑,而是狂妄肆意的真心笑容,仿佛这才是她的本色,她只是冷冷道:“来人,给本郡主把此人押去衙门!” 第五十六章 下场 那男子哪里会束手就擒,一听叶蓁不带一丝感情的话,立即撕破脸皮,对着叶蓁便破口大骂:“你这恶毒的女人,翻脸不认人,竟要将我送去衙门!”他这是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惜,叶蓁却完全击碎了他的想法,“本郡主让你心服口服!”又接着淡淡的道:“这个月三日起,本郡主日日要去国字监学习,哪里会有时间与你想识?再者,你说你爱慕本郡主,那么你为何连本郡主喜欢什么都不知晓?做戏应当做全套才是!” 她这般详细的解释,众人可是听明白了,这男子先是说与叶蓁两厢情愿,又指责叶蓁忘恩负义,说的是信誓旦旦,振振有词,发自肺腑,他们差点也信了。 不过又听叶蓁这样的说辞,发觉此事有些蹊跷,若是真爱一人,为何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晓? 况且叶蓁又是皇家郡主,何苦看上如此资质平平的书生?便又转向那男子,一致认为是他动了不轨心思想要与叶府攀上关系。 那书生原名叫郑酬,也不是什么书生,乃是卞京一个混混而已,昨日有人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今日带着帕子来叶府闹事,他原先想着能在叶府捞上一笔封口费也好,这才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如今,他恐怕要搭上自个的命。 叶蓁现今是郡主身份,命令一出,叶府的家丁连忙上前要 架着那郑酬走,林氏在暗处咬牙,又被叶蓁逃过一劫!幸好她学聪明了,给郑酬银子的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就算叶蓁有心要查,也查不到她身上! 那郑酬一听叶蓁的话并无回转余地,连忙陪着脸,颤抖着身子,求饶道:“郡主饶命阿,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财迷心窍阿!” “你这等胆敢拿着五妹妹帕子又来诬陷本郡主的人岂能轻饶!”叶蓁巧妙的又加上叶容,更是让方才淡忘此事的众人又记起这帕子的主人是叶容。 于是林氏便也不得旁观下去,索性也上前几步,指着那郑酬,柳眉倒竖,喝道:“没听到四小姐的话么?还不快将此人押去衙门!”她这是为了叶容的名声好,若再是推延下去,谁知晓叶蓁会不会问出什么,察觉什么端疑。 众百姓这才又矛头指向那郑酬,突然有人道:“这郑酬不是个泼皮吗?哪来成了书生?” 郑酬的脸突的红了,脸红脖子粗的仰着头颅,瞪着他们,又不得已被叶府下人带走。 众人戏也看足,便关注起了叶蓁,方才这少女可是一人力挽狂澜,面对如此毁她名声的贼人,平静淡然,甚至更是让那郑酬无话可说,到底是被皇上册封为郡主的人,定然是有过人之处,哪里是什么草包阿! 而叶府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人,此刻则又是一副失望表情,尤其是叶妙,她原本就嫉妒叶蓁当了郡主,身份水涨船高,而她分明与叶蓁同岁,却处处不如她,吃喝穿度,现在就连身份也与她差了千百倍。 ………… 送走宾客们,叶老夫人不悦的坐在大厅椅子上,身旁站着的文嬷嬷为她按摩肩膀,也是难得的一脸沉重,老夫人便对着众人道:“今日闹剧到底怎的一回事?” 叶蓁摇头,“祖母,很显然,有人要陷害孙女。” 叶老夫人闻言点点头,她自然看出来今日来的那个泼皮是有意挑事的,就是不知是何人派来敢诬陷叶蓁的清白,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会让叶蓁被浸猪笼的! 林氏与叶容坐在一旁,而叶容则用帕子擦拭泪水,扑在林氏怀中痛哭,今个她的帕子出现在郑酬的手中,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偏生这种侮辱应当是叶蓁承受的才对,思及此,又抬眸恶狠狠的瞪着叶蓁,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林氏抱着叶容,也是一脸苦楚,不停的叫唤着我的儿阿,端的是撕心裂肺,黄氏巴不得机会趁机取笑她,便有意无意的疑惑道:“真是奇怪,怎的五小姐的帕子却在那登徒子的手里,莫不是……” 她总归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也是奇了,叶妙今日出奇的没有制止她,只是定定的瞧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实则是在暗自偷笑,双眸尽是得意的神色,生怕让众人瞧了,这才低头掩饰。 叶蓁挑眉,“我也好奇的紧,五妹妹的帕子如何到了贼人手中?” 林氏语气有些愠怒,她看向叶蓁的眼神犀利,仿佛恨不得下一刻杀了她一般,滔天的恨意她甚至懒的遮掩,冷冷道:“容儿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四小姐与三小姐多心了!” 叶容今日所受之辱,她定当全数还给叶蓁!还有那帕子,她也不甚清楚,分明是叶蓁的帕子为何最后变成了容儿的帕子?其中的猫腻她决计会查明白,她甚至就觉着是叶蓁动的手脚,不,应该就是叶蓁做的才是! 叶老夫人有些头疼,索性便道:“今个那贼人敢中伤我的两个孙女清白,我怎能轻易放过他!” 王氏安抚道:“母亲莫动怒,仔细伤了身子。”今个叶蓁被中伤,叶容被牵连,看来,眉儿的好运到了,如此想着,她便出口劝慰老夫人,让她多念念叶眉这个三房嫡女。 叶老夫人懒得瞧见她们这一副副势利的嘴角,推脱着头疼,文嬷嬷会心的扶着老夫人回了院子,于是叶蓁瞧老夫人已走,她也转身要回雅思院,只是,林氏却突然挡在她面前。 便咬牙道:“我知晓是你弄的手段!你好毒的心思!” 叶蓁轻笑一声,语气却是异常的冰冷又夹带着嘲讽,她说:“二婶是在污蔑我么?今日那贼人若是真的拿的是我的帕子,那我就应该自认倒霉吗!” 林氏皱眉,暗自腹议这本该就是叶蓁承受的,可她只能憋着这话,叶蓁倾身至林氏耳边,低语:“二婶,怎的这滋味如何?” 说完,她嫣然一笑,林氏仿佛知晓了什么,她完全可以肯定就是叶蓁做的,于是脑血冲天,毫不犹豫便怒骂出口:“贱人,你这贱人!” 此话出口,王氏真是惊呆了,这林氏向来行事稳重,虽说她老奸巨猾,却一直掩藏的很深,以贤良淑德形象示人,怎的今日却失态的对着叶蓁出口便骂,丝毫也不避讳,而且此刻她面色狰狞,宛若阴间厉鬼。 叶蓁浑然不在意,淡淡的瞥着她,“二婶可要注意言辞,我尊你一声长辈,可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侮辱皇家郡主!” 既然皇上册封她为郡主,为何不好好使用郡主的身份与权力,仗势欺人什么的,偶尔做一次感觉也是不错的。林氏现在除了可以依仗是她的长辈还有什么?若是依着身份来说,叶蓁是皇家郡主,林氏并无诰命,见到她还要行礼才是。 林氏气的全身发抖,一连叫出几个字“你!”叶容扶着她,眼泪涟涟,十分委屈的模样,便道:“四姐姐何苦气母亲?母亲也是为了容儿的清白阿!” 现下林氏已然当众失态,围观的人那般多,她岂能让这些人看笑话!便急忙出口,将林氏的失态转化为对她的关切之 情,这样一来,林氏如此言论也变得合情合理,情急之下的话做不得真的。 叶蓁笑而不语。 ………… 雅思院 叶蓁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微冷,兀自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素帕,帕子上绣着青竹,这正是自己的帕子,那时她从那郑酬手中接过帕子是有瞬间的难以置信。 只是她快速的做出思考,记起那日在瑞王府花宴上捡到的叶容的一方帕子,便不动声色的换了,而递给叶容时,则是叶容自己的帕子,故而她那般失态与恐慌。 只是那些人仍旧贼心不死,次次歹计妄图害她,终究是太碍眼了,到底自己要快些除了她们么,林氏竟将自己小名告诉个泼皮,差点让他得逞了,这事,她绝不会忘了的,林氏,叶容,犯我者,虽远,必诛之。 妙蓝看着叶蓁默默出神盯着这帕子,便问道:“小姐,这帕子有什么问题么?” 叶蓁将帕子递给她,淡淡道:“等半夜,找个地烧了,切记,莫让人发现。” 这帕子是留不得的,只是不知,院子里是否还有林氏的眼线,帕子可能是被送去洗衣房被人拿走,也可能是被自个院子里的人拿走给了林氏,不论哪个原因,她都得好好注意一番。 妙蓝点头,将帕子收入衣袖,她瞧着叶蓁的侧脸,小姐认真思考时的模样,格外迷人,本就是清丽端庄的脸,此时更是平添了几分美感。 ………… 挽香院 叶容赌气似的往椅子上一坐,琥珀小心翼翼的端杯茶,让她消消气,林氏则是一脸怒容,不论她如何想,也料不到叶蓁如何得了叶容的帕子,莫不是在二房收买了丫鬟,安插了眼线? 叶容饮口茶,摇摇头,肯定道:“母亲,我房里的丫鬟我都相信,定然不是。” 林氏便恨恨道:“若是这般当然最好,不过我还是想不到叶蓁何来你的帕子,你可知未出阁的姑娘家贴身物品落在男子手中,这……”她有些气的难以启齿,这等腌臢的事,她不想污了叶容的耳。 叶容面色微沉,便厉声道:“如此,母亲只管除了那贼人便是,也是解恨!” 第五十七章 学检 此事告一段落,叶蓁便整日沉浸在书籍中,昨日傅老学士说明个要进行学检,她不得不尽心努力看书,好歹也不能在拿倒一才是。 妙蓝她们仿佛也知晓叶蓁最近忙,便自觉的不敢去轻易打搅叶蓁,与绯红整日谈谈趣闻,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叶蓁小声道:“小姐,昨个我听冬棉说二少爷快回来了,便是这几日呢。” 叶蓁心思一动,若有所思的从书中抬眸,叶萧这个人,她前世了解的不多,只是知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本以为王氏这般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女,万不会将叶萧教育成个纨绔。 不过后来得知,原是叶萧自从去了王氏的娘家过了些许日子,染了些恶习,又是觉着新鲜,才变得不思上进,自甘堕落,现儿叶萧快回府,不知王氏可会觉着惊讶? ………… 翌日,叶蓁方以手按摩额头,缓和了疲劳的神经,一旁书桌上的油灯早就燃尽,她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不过须臾,妙蓝便进了内室手端着水盆,见了叶蓁衣着整齐,面容疲倦,仿佛是挑灯夜读的模样,忙上前不解的道:“小姐何苦如此?仔细伤了身子!” 叶蓁摇头,只淡淡的与她解释道:“无妨,今个学检,我定然不能出丑。” 妙蓝闷闷的点头,便又道:“那奴婢帮小姐梳洗罢。”说着手脚麻利的帮叶蓁梳头。 今儿国子监的皇子皇孙都知晓要学检便都有些紧张,谁都知晓傅老学士为人呆板严肃,偏生出题又难,很少有人能入了他的眼,露香公主蹙眉:“不知今日傅老学士会出什么题目。” 雪然郡主便接着道:“不过都是那些而已,年年如此,哪有什么新意?” 君雨瑶有些羞涩的红了脸,有些憧憬的想着,心思微动,兴致勃勃的与她们说:“你们说,今年射箭谁能折冠?” 女儿家的学试都是些关于女红,妇容妇工等内容,无趣的紧,她们更是期待男儿家的学试,尽是什么射箭,比刀剑的功夫,到底是更刺激些,况且那些个皇子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也是赏心悦目。 露香公主百无聊赖的敷衍道:“定是大哥了,年年不都是他?有何异议?”年年射箭,君临天皆是出类拔萃,独占鳌头,谁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便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也得让他三分,收敛锋芒,省的让皇后惦记上了。 君雨瑶便讪讪的一笑,附和着露香公主,笑着说:“自然是的呢。” 待叶蓁来时,国子监已然是热闹的很,少女们围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日的试题,便有人苦恼的说着:“我自然是过不了的,不知学士今日会出什么难题。” 雪然郡主不屑的挑眉,“你可莫谦虚了,次次都是得前三甲的人,好意思这般说么?”她那淡淡又饱含讥讽的语气,直直对着那少女说着,竟是毫不留情揭穿她那谦虚的把戏。 少女羞涩的一笑,全是应承了话,露香公主眼尖的瞧见了叶蓁,便故意大声嚷嚷着对着雪然郡主说:“你呀,可别这么肯定,叶蓁这次可说不准会一鸣惊人。”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语气,面容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的雪然郡主一阵心慌。 “怎么会呢,叶蓁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不等雪然郡主回答,叶蓁抢先答道,缓然一笑,端的是谦虚又内敛的神色。 露香公主很满意叶蓁这般话,便也不与她多计较,反正叶蓁今个也要出丑,自己只要看好戏即可,不知叶蓁今天又会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来。 ………… 傅老学士来的时候,端的是意气风发,简单的说了规矩与时间后,便自个挥笔在一张素洁的白纸上,草草写下两个狂草大字,又朗声念出:“天下”顿了顿,又接着道:“何为天下?各位学子们便好生思考一番罢。” 跟随的太监一一分发了试题纸与他们,又有两个太监抬来一个巨大的沙漏,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屋子前方,以沙漏滴完最后一粒沙为期限,全体学子交卷。 众人也不多耽搁时间,略微思考一番,便下笔写着,叶蓁静默的想着“天下”两个字,心里一阵突生的悲凉,为了这天下,父亲长年驻守塞外,饱受风霜,历尽艰难,也不过为了这北楚的江山盛世无忧,可是,父亲那般的付出,又换来了什么? 随着沙漏一点一滴的流着细沙,已然有不少学子胸有成竹,奋笔疾书的埋头写着,自然也有些颇为苦恼的咬着笔杆,皱眉思索,傅老学士悠闲自得的坐在讲桌旁的太师椅上,将众人神色收归眼底,暗自有了计较。 最后一滴细沙滴落,便有太监用那若粗嘎的公鸭声的声音道:“时辰已到,众位停笔。” 遂缓缓退后几步,傅老学士这才站起身,吩咐收卷,捋了捋白长的胡须,板着张脸,又接着严肃道:“女子组琴棋书画,男子组刀枪剑戟,请各位学子做好准备。” 叶蓁心道琴棋书画她可谓样样不通,只是她现今骑虎难下,容不得不展示一番,幸而前世她一时兴起在后宫学了些琴艺,虽说算不得绝妙貌若天音,但也可以拿的出手来,总之能应付这场学检。 露香公主选择的是琴艺,她几乎是听了叶蓁也选择琴艺的同时便诧异极了,叶蓁不擅长琴棋书画早就不是什么私密的事,犹记得去年学检叶蓁自信满满,一脸骄傲神色,胸有成竹的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分明是一首名曲却被叶蓁硬生生的弹的七零八落,杂音百出,甚至听不出原本该有的韵味,怎的今年她依旧自找霉头? 君雨瑶想了想,依着自己擅长的,便选择了棋,她自是不会傻到与露香公主抢风头,况且有着露香公主与叶蓁同组,定然不会放过奚落叶蓁的机会,她便看着就好,叶蓁带给瑞王府的痛,她永生难忘! 母妃整日萎靡不振,甚至羞愧的不出府门,整日觉着外面流言蜚语甚多,瑞王府已然被中伤,而自个大哥更是一反常态的变得暴躁易怒,一有不顺心便会斥责来人,不论是谁,皆不给好脸色,哪里有当初意气风发的高傲贵公子形象? 这一切,都拜叶蓁所赐,她怎能轻易放过她! 叶蓁果真被分为与露香公主一组,她叹气,只盼着今日莫生事端便好,露香公主饶有兴趣的一笑,笑靥如花,眉目如画,她高傲的扬扬下巴,“叶蓁,本公主可是看好你的表现。” 这满满的幸灾乐祸的语气,夹杂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露香公主只想用此来刺激叶蓁,让她心生退怯之心,最好能乱了她的心境,这样她力不从心,自个也能趁机奚落嘲讽她一番,出出恶气。 “承蒙公主厚爱,叶蓁自当全力以赴。”少女微微颔首,笑意浅浅,端的是风轻云淡,淡然处之。 ………… 男子组那边更是热闹,大皇子君临天身旁围聚着一群人,皆是些皇族后裔,世子等人,趁着此机会,忙不迭的巴结着君临天,赞叹不已,“今日射箭比赛,定然还是大皇子夺的头彩,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望着一张张谦虚又带着敬意的脸,君临天忙拱手,故作谦虚的摇头道:“哪里,各位都要全力以赴才是。”他一身一袭墨色龙纹锦袍,脚下是一双云色黑底金靴,端的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尊贵,他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淡淡的扫视着众人,谦和的语调更让他显得平易近人。 君承轩面容染上浅浅笑意,轻笑道:“大哥谦虚了。” 君临天眸光尽是柔和,低低的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今年的射箭比赛仍旧是射靶子,每人十只箭矢,君临天依旧是率先做范,接过弓,搭箭,拉弓,瞄准了靶心,手一松,箭已然离弦,安安稳稳的插在靶心,于是,有太监查看一番大声道:“正中靶心。” 接着他又连续射了九箭,有七箭正射靶心,有两箭失误与靶心擦边,但也算是成绩不错,就连傅老学士瞧了都暗自点头,君临天不骄不傲的仍旧一脸谦和,淡淡的接受众人的夸奖之词,将弓递给君承轩。 露香公主等人正悄悄的躲在一旁偷窥,君雨瑶便感叹道:“到底是大皇子英勇过人,我可真是佩服。” 露香公主颇为自豪的扬扬下巴,睨她一眼,“自然是,你也不瞧瞧大皇兄是谁!” 君雨瑶讪笑,眼底到底划过一丝不悦,暗自腹议这露香公主自视清高,又不好发作,故而沉默不语。 “你快瞧,三皇兄也要射箭了。”露香公主兴奋的说着,她丝毫不觉君雨瑶的情绪,半晌,得不到回应,便诧异的转头一瞧,只见君宁澜懒懒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们。 君雨瑶已然看呆了眼,君宁澜今日一袭红衣愈发如火,晶莹耀目得灼伤人眼球,阳光柔和的照耀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端的是眉目如画,少年的五官妖冶明艳,忖着那双潋滟生姿的桃花眼,更是显得耀眼,所到之处,只觉着有百花开放的盛世视觉冲击,让人移不开眼。 第五十八章 叶萧回府 露香公主不满君雨瑶这般痴迷的眼神,便撇撇嘴,斥责道:“你做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君雨瑶这才缓过神,发觉自己失态,忙不迭的转头瞧着露香公主的脸色便促狭一笑,“没事呢,我们还是瞧着三皇子射箭罢。”她努力遏制自己那扑通扑通跳的正猛烈的心,伸手摸着胸口,有些许异样的情愫在滋生。 君宁澜冷眼扫她们一眼,兀自从她们身旁走过,他对露香公主的想法了如指掌,不过是个被宠坏的黄毛丫头,他还看不上眼,不过,他这般作态落到露香公主眼里便是他退缩了,越发对他鄙夷不屑。 少年仿佛察觉了露香公主的不善眼神,顿了顿步伐,微微侧首,眸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唇角上扬,分明是一向慵懒的表情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意,不过瞬间,又恢复原样,大步走了。 君雨瑶呐呐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原来君宁澜魅力也如此之大,本只靠着面容出众仅仅一个优点,却不知他举手投足间的淡然气质更是出尘。 射箭场上已是一片哗然,君承轩搭箭,拉弓,姿态优美,矫健有力,那一箭箭射中靶心,每射中一箭,君临天的心便沉了一分,他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偏生他遮掩的好,面上仍旧是谦和的笑意,不见半分不悦,笑着与一旁的君莫离谈论。 君承轩突然手一抖,在众人叹息扼腕中,抱歉的一笑,淡淡解释道:“我实在力气耗尽,总归是比不过大皇兄的技艺精湛。”说着,配合动作甩着自己的手腕,仿佛是精疲力尽的模样。 君临天眉峰一挑,微笑道:“如此,三弟便去歇息吧。”他那微微提起的心现在有些放松,便缓和了语气,一副贴心兄长模样,伸手重重拍拍君承轩的肩膀,暗自施压些无形的压力。 君承轩面色不改,猝然抬眸,笑的温文尔雅,谢过君临天便退至一旁,目光幽深盯着君临天的背影,冷冷的勾起唇角,不过如此而已。 君离莫瞧君宁澜慵懒的模样,那毫不在乎的表情,便心生不屑,眼里布满阴霾,自认为是他的兄长,便端起架子,负着手,斥责道:“你还不快过来比试?还等着什么!”他倒是一脸严肃兄长模样。 君宁澜浑不在意的一笑,摊摊手,“总归我也比不过大哥的,何必着急?”他神情散漫,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君莫离目的达到,也不过多为难他,总归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不必他多费心思。 君临天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六弟试试吧。”这便是强迫的语气以及毋庸置疑的表情,弓已然递到君宁澜面前,容不得他退缩。 “如此,”君宁澜拧眉:“既然大哥要求,那么我可是献丑了。” 少年面色紧张,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弓,饶是这般轻巧的动作,他仿佛已然用尽了全力,搭箭,勉强拉弓,在他自己的惊呼声下,箭已然离弦,稳当的射在离靶心有些距离的地方,众人皆忍不住低头闷笑。 君临天心情大好,便安慰似的拍拍君宁澜的肩膀,斟酌着用词,宽慰他,傅老学士在一旁看了,暗自摇头叹息,君宁澜反倒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照旧是谈笑风生。君承轩收缩瞳孔,眯了眯眼,君宁澜真是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蠢笨? ………… 女子组的皇女郡主们早就蓄势以待,个个精神百倍,只待着展示自个的风采,随着一个个精彩的琴棋书画表演结束,露香公主好整以暇的盯着叶蓁。 叶蓁平静的坐在琴桌前,微微阖眼,心境平和,素手放在琴弦上,微微一挑,便由着脑海里那些零碎的记忆缓缓的挑拨着琴弦,虽不说多么的炉火纯青,但也能入耳,总之是挑不出星点毛病的,就连露香公主想找茬,却也苦于无理由,索性作罢。 傅老学士对此倒是点点头,开口鼓励了叶蓁几句,让她勤加练习才是,叶蓁点头,露香公主不屑的冷哼一声,最后的琴艺便是她夺彩了,她故意的寻着叶蓁用话侮辱她,却不想叶蓁始终是镇定自若的表情,面对她的那些话中带刺的言辞,甚至有些表现的十分淡漠。 终于,叶蓁笑了笑,“公主为何总是针对臣女呢?臣女实在不解?”她抬眸,定定的瞧着露香公主,含着淡笑一字一句的问道。 “什么?”露香公主挑眉,眼眸微动,佯装不解,“你这是什么话,本公主何必针对你,你以为你是什么?” 叶蓁含笑望着她。 露香公主皱眉,索性别过身子与君雨瑶讨论,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叶蓁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冷意,明明是温婉端庄的面容,笑容婉约,却为何滋生出一阵隐约的威慑感? ………… 叶府 叶府大门处,一辆马车稳当的停在门外,一身着竹青色锦袍的贵公子,手执折扇,慢悠悠的摇着,掀开车帘便下了马车,身后跟着的小厮连忙拎着东西跟在公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大门处走。 守门的下人一瞧正是许久未归的二少爷叶萧,立即弓身行礼,道:“恭迎二少爷回府。” 叶萧挥挥手,率先走进府里,又念着自个一身灰尘扑扑的,便先去了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身衣服,又去了挽韵院,王氏正当坐在罗汉床上,瞧着叶眉描着花样,冷不防被人大声唤一声“娘”给吓着了。 便抬眸,那立在自己面前的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叶萧么,于是,有些激动的想要起身,眼眶微红,叶萧忙走过来,握住王氏的手,行了跪拜礼,朗声道:“母亲,不孝子叶萧学成归来。” 王氏欣慰的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叶萧有些消瘦的脸庞,痛心不已,便问道:“在你舅舅家吃食不好么?” 叶萧摇头,当即回道:“不是,儿子日日苦读诗书,以至于废寝忘食,故而有些厌食,不打紧的。” “哥哥可算是回来了。”叶眉浅笑,“母亲可是日日念叨你呢。”说着,又埋怨似的瞥了叶萧一眼,满是吃味的语调。 叶萧便又陪笑着,“妹妹,你也来打趣我?谁不知晓,母亲最疼你了。” 王氏又拉着叶萧说了些话,问了王家最近情况,这才满意的点头,又想了想,笑着问道:“你可去看了老夫人?你祖母她可是想念你的紧,前几日还挂念着你呢。” 王氏哪里不知晓老夫人的心态,对叶府几个嫡子的重视度,叶萧这番回府,定要抓住老夫人的心才是。 叶萧一愣,羞愧的一笑,解释道:“这不,方回府,只念着母亲与妹妹,还不曾去见过祖母,儿子这就去拜见祖母去。” ………… 叶老夫人正在与文嬷嬷讨论事宜,便听得门外喜云兴奋的声音,又听得叶萧那特有的礼貌嗓音,先是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便侧首与文嬷嬷问道:“那可是萧哥儿的声音?我不是幻听罢?” 文嬷嬷摇头,扑哧一笑,恭谨的道:“老夫人,那可不是二少爷的声音么。” 叶萧掀了帘子,直直向老夫人走来,先是热泪盈眶的往老夫人面前一跪,随即便羞愧的开口:“祖母,不孝子孙叶萧回来了。” 老夫人一听,这算怎么回事,便先让他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面容有些疲惫,心知他定是舟车劳顿,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赶着回府,哪里舍得忍心斥责他,便依旧柔和着脸,问了他一些话。 叶萧正当与老夫人交谈甚欢,林氏却也得了叶萧回府的消息,心思一动,思索了番,便带着叶容也眼巴巴的赶了过来。 叶容本是不愿,她向来不与叶萧交好,也没什么来往,只是林氏非得带上她同行,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去了,正当是走近百寿院时,远远瞧见黄氏也带着叶妙不紧不慢的走来,像也是去百寿院的模样。 叶容挑眉,凉森森的瞥了叶妙一眼,“三姐姐可是也要去看望祖母?”她不是平述的语气,反而是带着淡淡质问的话,夹带着莫名的讥讽,看的叶妙好生不爽。 只是碍于林氏在场,只得默不作声,抿唇一笑置之,叶容越发得意,得寸进尺又接着说:“三姐姐有这个闲工夫还不若去绣些花呀草呀,”她道:“这般的话,还能找个好些的三姐夫呢。” 她哪里不知晓叶妙三天两头总是来百寿院的企图,她本就是庶女,婚姻大事掌握在老夫人手中,而庶女的身份则注定她只能陪高门庶子或低门嫡子,不过依着叶妙的性子,哪里能看上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便更加勤快的讨好老夫人,不过是谋个好未来罢了。 叶妙的脸色突的变得难看,皱眉怒视着叶容,咬牙切齿,恨恨的盯着她,黄氏则是不怕的,索性她与林氏不对盘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便直接板着长辈的身份,对着叶容便出言讥讽:“到底是五小姐金贵些,我们妙儿是比不得的。” 又嗤笑一声,方又道:“不过,五小姐怎的不与四小姐比比?何苦抓着妙儿不放?” 第五十九章 怨恨 叶容眸光突的转冷,她围绕着黄氏看了一圈,这才收回视线,叹道:“果真是,三姐姐真是得了四婶的真传。”又冷声道:“三姐姐可真有嫡女的风范。” 林氏自然是乐在其中,旁观着叶容,黄氏又要发作,却又被叶妙拦下,现在林氏在叶府中的势力太大,实在不能与其正面交锋,便轻笑一声,“五妹妹可真是可人。”说完,又低低的笑着,仿佛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黄氏按耐住怒气,别过身不去瞧林氏母女,林氏便冷哼一声,不屑的瞥她一眼,率先带着叶容饶开黄氏母女大步走了,徒留黄氏在原地气的跺脚,气没处撒,又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叶妙,怒道:“你为何拦着我?你没瞧见叶容在讽刺你?难道就任着她辱骂你!” 叶妙头疼的也微微提高了音调,解释道:“母亲你难道是糊涂了?你忘了如今祖母可还是偏向二房呢!你与林氏闹不和,祖母只会更加厌恶我们四房!” “那又如何?”黄氏挑眉,不为所动的说着:“老夫人不待见我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总归你父亲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说着,竟有些愠怒,面色转而阴冷。 “如何?”叶妙冷冷道:“母亲,你莫忘了,祖母不曾将四房赶出叶府,我们一直用公中的银子,若是你想想,我们得罪了二房,林氏会不会放过我们?”她条理分明的有条不紊的分析与黄氏听,眼中冷意更深。 “啊!我竟险些忘了。”黄氏惊呼道,有些愧疚的伸手握住叶妙的柔夷,低声道:“母亲知晓了,以后注意些便是。” 叶妙只淡淡点头,黄氏每每说的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只是一见到林氏便又会全数忘了,左右都忍不下一口傲气,却也不想想她们如今在叶府的处境,当真是愚不可及,只是不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亲,荣辱与共,她哪能坐视不管? 叶萧正与老夫人说着旅途中遇到的趣事,哄的老夫人开怀大笑,他瞧着气氛甚浓,便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扁长的木盒,木盒上刻满古朴的花纹,发出淡幽的檀木香味,叶萧笑了笑,道:“祖母,这是我特意从大昭寺求来的佛珠,是被慧光大师开过光的。” 说着,手指灵活的一动,木盒“啪嗒”一声被打开,一串成色甚好的红玛瑙佛珠安静的躺在木盒里,发出幽幽的红光,叶老夫人爱不释手,伸手摸去,触手冰冷,看了好久,这才笑着点头,目光含着浓浓的笑意,只觉着心里十分熨帖。 于是,当林氏与叶容进来便是瞧见老夫人这般欢喜的模样,林氏心思一转,眉眼含笑,笑眯眯的道:“呦!咱们的二少爷可是回来了。” 叶容也跟着乖巧的道:“二哥哥好。” 叶萧忙与林氏拱手行礼,又打量了叶容几眼,发觉她越发的娇俏美丽,便和煦的笑着说:“五妹妹可是越发水灵了。” 叶容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林氏凑至老夫人面前,自然看见那佛珠,一瞧那模样便知不是凡品,稍微思索一番,自是知晓这定然是叶萧送的,定定的盯着那佛珠看,眼里的寒光更甚。 老夫人却浑然不觉,自顾的拿起那串佛珠,摩挲着圆润的珠子,叹息道:“也是难为萧哥儿费心了。” 林氏干干笑一声,心生郁结,偏生还要笑脸相迎,口是心非的赞叹道:“母亲,这可是二少爷的心意呢。”瞧着她那副表面欢喜的模样,叶容暗自叹气,也笑着说:“是啊,二哥哥真是有心呢,知晓祖母喜爱礼佛,特意寻来佛珠。” 黄氏与叶妙收拾好心情,慢悠悠的走进来时,眸光卑谦,莲步轻移,强撑着笑脸,与老夫人见了礼,又双眼含笑,道:“原来是二少爷回来了。” 叶萧淡淡回礼,他自是与王氏一般,自视清高,向来看不起四房这等庶房,漫不经心的瞥一眼她们,算是回礼。 老夫人又道这几日便是每年都要去孝和寺上香的日子,祈佑佛祖保佑叶府家运旺盛,人丁兴旺,国家风调雨顺,而老夫人因着年迈,这几年去孝和寺的准备工作都是交给林氏打点的,今年也不列外。 说完了这些,便又转过身与叶萧交谈,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嫡孙,自然是格外看重,就连叶容坐在那儿,也未与她过多说,叶容看在眼里,恨恨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 雅思院 叶蓁静默的靠在窗沿边,双眼无意识的眺望着远方,自重生至今已然有三个月时光,只是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未正式开展,叶容,二房,君承轩都还未除掉,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不能放过,只是靠自己一人,又如何绊倒君承轩?真是要好好谋划的事,或许他有用? 杏眸泛着清冷的光芒,妙蓝与绯红皆乖巧的站在一旁,静悄悄的看着叶蓁。 四小姐总是有些神秘,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沉重,少女侧面端庄清秀,高挺的鼻梁,卷长的睫羽微微垂下,遮掩住清澈的眼眸,总是浅浅的笑着,却又像藏了许多心思。 倒不像是位十四岁的少女,仿佛是经历沧桑的女子,那笑意总是不至眼底,到底,少了些什么…… 终究妙蓝看不下去,出口道:“小姐仔细冷风伤了身子。” 叶蓁回首,淡淡一笑,还是听了话挪动步伐,便又听夏草进来恭敬的说:“四小姐,八小姐来了。” 叶蓁这才想起叶宁说要来与她相伴的事,她只当叶宁是一时兴起,却不想她真当真了,不过既然答应她,也不得回绝,索性就淡淡道:“如此,便让她进来罢。” 叶宁身着一袭碎花曵地裙,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怯生生的走进来,抬眸瞧见叶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更是心生退意,不过又想着陆姨娘的吩咐,要与叶蓁处好关系,依靠叶蓁将她带入卞京贵女圈。 思及此,便咬咬唇瓣,细声细语的说:“四姐姐,宁儿来陪伴姐姐了,你瞧,我特意带来了花样子。” 这便是要与叶蓁一起绣花样,叶蓁只淡淡扫一眼,缓缓勾唇,静默道:“妹妹自己绣罢,我可不擅长这个。” 说着,竟又垂眸自己看书卷,算是当叶宁为透明了,叶宁讪讪的拿着篮子,还真有脾性的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将那些个花样一一拿出,自个忍着委屈,低垂着头绣着花样。 绯红心知不能失了礼数,便去泡了茶来,恭敬的为叶宁上茶,又想了想,温声道:“八小姐请用茶。” 叶宁有些受宠若惊的抬眼瞧了绯红一眼,又飞快的低头闷闷道了句谢,这可折煞了绯红,就算叶宁再不受宠可也是位小姐是个主子,哪有主子向奴婢道谢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了,自己指不定怎的死。 便急忙挥手,尴尬的笑着解释:“八小姐莫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当天傍晚,留香院的琥珀便来了,仔细与叶蓁说了过几日去孝和寺上香的事以及王氏的安排与叮嘱,叶蓁听罢,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颔首,算是回应,琥珀也不多留,说完便还算恭敬知礼的弓身退下。 正巧叶宁此时并未回自己院子,听了琥珀的话,更是心痒难耐,也期盼能与叶蓁同去,她因为是庶女,本不得随意出府,整日困在叶府自己那破败的院子中,与陆姨娘学着女红,妇容,妇德等,只是自己也是个妙龄少女,也有着想出去瞧瞧的心思,便有了想恳求叶蓁带她同去的心思。 想到做到,她毫不犹豫,自然出口,双眼泛着哀求渴望的光芒,又胆怯的小声道:“四姐姐,你可否带宁儿同去,宁儿从未去过如此远的地方呢。” 她那双若小鹿般纯洁明亮的眸子瞅着叶蓁,透着几许期盼与柔弱,手指也因紧张打着圈圈,怯生生的盯着她。 “我倒是想,”叶蓁声线平淡,凝视着她,“可惜我做不了主。”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叶府的管家权可是在老夫人手中,现在又辗转在林氏手里,自己是不可能自作主张带上叶宁的。 而这番话落入叶宁耳中,她只觉着叶蓁是嫌麻烦,故意不带她同去,当下心里就不痛快,又不敢当面给叶蓁下脸子,便只好闷不吭声,心里却对叶蓁这般言辞鄙夷不屑,只是语气自然有了些不悦情绪。 她蓦地站起身,匆忙又快速的将小几上的零碎布料胡乱抓了一手,往篮子里一扔,冷邦邦的道:“四姐姐,天色已晚,宁儿回院子了。” 也不等叶蓁回答,自顾的拎着篮子便走,绯红目送叶宁的身影离开内室,有些叹息的摇头,“八小姐真是性情中人。”她这般说还算是含蓄的说法,这叶宁分明就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一有不顺意的,立马翻脸不认人,小性子也不遮掩,表情全写在脸上呢。 叶蓁淡笑勾唇,给下评论,“她这般性格,早晚得吃亏。” 题外话: 凉凉要开始虐渣渣了,嚯嚯!亲们,中秋节快乐哦!么么! 第六十章 永和寺 绯红低低道:“但愿八小姐能想懂。” 叶蓁却不在乎这个,只是这次的孝和寺之行到底是要留个心眼的,前世她不曾与林氏闹翻脸,自然林氏表面上对她还是温善的,可如今她们已然撕破脸皮,不能不防。 看来,必须要光明正大的带着魏成一起。 ………… 那厢叶宁一脸不悦的回了自个住的西院,陆姨娘正在选着布匹样子,原先她是万舍不得拿出自己的积蓄去买布匹,只是现在宁儿年岁已大,将来也会随着叶蓁出入各种贵女圈与宴会,这才紧咬牙关花了大手笔买了些缎子回来。 陆姨娘听见脚步声,便下意识兴奋的道:“是八小姐回来了?快瞧瞧这些缎子,可好看?” 只是并未得到回应,陆姨娘诧异的抬眸,只见叶宁面色阴沉,樱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愤愤的将手中的篮子扔在地上,便开始诉苦:“姨娘,我以后可不想去雅思院受罪!”说完,也不做多解释,闷闷的坐在桌子旁,自个伸手倒了杯茶,缓慢的喝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姨娘蹙眉:“八小姐何苦如此动怒?到底是为了何事?” “什么事?”叶宁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语气瞬间变得冷冽,“姨娘你可知晓四姐姐有多么看不起我?”说着,她又自嘲的一笑,“也对,我本来就是庶女,她看不起我也是正常。” 她虽这般说着,但她的脸色却不如然,陆姨娘叹口气,手抚过那些缎子,挑眉道:“你可知这些缎子我花了多少银子?” 陆姨娘这番莫名的话使得叶宁微微一愣,不解的瞧着她,似乎不懂何意,因为她们母女一个月的例银只有五两,陆姨娘平素总是过得朴素,哪里会舍得若今日一般买了几匹缎子,便有些天真的反问:“为何?” 陆姨娘有些薄怒,“我为你付出多少你怎会不知?我低下身段去求叶蓁多提点你这个庶妹。”又瞥她一眼,“可你呢?大好机会你不珍惜,你莫非喜爱这般清苦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叶宁被陆姨娘训的呆若木鸡,傻傻楞楞的站在那,半晌才缓过神,只低低道:“我自然不愿意过这清苦的生活!” 她不愿永远这般被人瞧不起过清苦的生活,她比不得叶蓁是嫡女,但她也绝不安于现状,她决不甘愿到了年纪便被老夫人随意指了人家嫁去,她要过华贵舒适,高高在上,被人羡慕的生活,绝对要! 陆姨娘瞧她似乎从愤怒的情绪中脱困而出,这才吁口气,又苦口婆心的与她分析利弊,总之让她定要坚持日日去雅思院,不论死缠烂打定要与叶蓁处好关系,务必让叶蓁甩不开她,那么的话若是叶蓁去了什么宴会,叶宁也可趁机结交贵女,融入卞京贵女圈,提高身价。 烛光微微一闪,似乎有冷风顺着未关的窗户而入,叶宁打了个寒颤,双手环胸,便走至窗户旁,盯着那破旧的窗柩,眸光转深,默默的关上了窗户,暗自发誓,她定要过上锦绣富贵的日子。 ………… 待到出发去孝和寺那日,叶蓁早早准备好了,木嬷嬷贴心的为叶蓁系上纯白狐狸披风,仔细的叮嘱道:“小姐,奴婢特意准备了些糕点,小姐路上若是饿了,大可垫垫肚子。” 叶蓁点头,因着上香不必劳师动众,故而老夫人每年都是带着叶蓁姐妹几个,那些个婆子倒是不带着的,妙蓝提着木嬷嬷准备好的篮子,跟在叶蓁身后,走至叶府大门处,老夫人正被喜云小心翼翼的扶着准备上马车,突然喜云像是一个不稳,便直直要倒向老夫人身上,众人见状不妙,只得齐声惊呼:“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黑影若风刮过,快速又敏捷的将老夫人安稳的扶住,众人这才松口气,忙上前对着惊魂未定的老夫人嘘寒问暖,林氏便怒斥喜云道:“你怎的回事,方才状况多危险!若是母亲有个好歹,我看你怎的办!” 喜云一听,面色微白,哆嗦着身子便跪地求饶:“二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阿,只是……”她微微蹙眉,像也是有些纳闷,“只是奴婢方才觉着被人踢了一下膝盖一般,顿时一疼,这才不稳。” 林氏正当还要追责喜云几句,叶蓁却插入一句,“祖母,我瞧着这位护卫身手不凡。”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向那男子身上,老夫人被文嬷嬷扶着,待心魂已定后,抬眸看着那男子,随意问道:“你是哪个院子的护卫?” 男子便是魏成,他先是不卑不亢的与老夫人行礼,又沉声道:“回老夫人的话,小人是近来新招进的护卫,被分配于雅思院。” 老夫人点头,又瞧他身手不凡,便有心带上他一同前去,好歹有个保障,林氏不悦的皱眉,却也无可奈可,索性便不多言,只跟在老夫人身后,尾随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叶蓁是与叶容,叶眉,叶妙同乘一辆马车,方上了马车,叶容便自发的远离叶蓁,暗自假寐,叶眉一如往常,面带谦和笑意,却也不愿主动与叶蓁交谈,索性只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叶妙则是想与叶蓁搭几句话解解闷,只是叶蓁答话极为敷衍,渐渐的她也没了心思,干脆也闭口不言,暗自出神。 孝和寺位于离卞京的有些距离的郊野地区,她们清晨出发,恐怕傍晚方可到达,路途中,叶蓁食用了些木嬷嬷准备的糕点,便一直闭目养神,打发时间。 一直至傍晚时分,方才到达孝和寺,孝和寺坐落的地方倒也有趣,周围皆是荒野,并无人家,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好不凄凉,一个古老的寺庙安然矗立在晚霞的余辉中,为整个寺庙渡上一层神圣的红光,仿若神话般,神秘又庄严。孝和寺大门外,有两位小和尚正挑着水担子缓慢的向寺庙中走去。 已然有位小和尚恭敬的站在寺庙门前,静静等候香客的到来,由于孝和寺距离卞京远,故而一般卞京百姓并不常来此庙上香,只有些信奉路遥识真心的贵妇们,这才会跋山涉水,不辞劳苦,远道而来,只为求个心诚则灵。 小和尚手持佛珠,先是与老夫人问了好,又为她们领路去庙内,叶府的下人便自觉的卸下东西,老夫人面色和善,与那小和尚道:“小师傅,智光大师近来身子可好?” 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语,这才开口:“主持近来身子硬朗,多谢女施主挂念,我佛慈悲,阿尼陀佛。” 老夫人点点头,也还了礼,叶容瞧他们干巴巴的对话,顿觉无趣,有些抱怨似的小声道:“不知年年来此,有何用处?” 林氏忙用眼神制止她,这等佛门重地说此不尊重佛祖的话,若是佛祖怪罪下来,可不是自讨苦吃么,叶眉便秀气的蹙眉,柔声道:“五姐姐,这可是佛门重地,你这般说会被佛祖怪罪的。” 叶容正当还要说什么,只见那小和尚已然平静的道:“各位女施主,天色已晚,寺庙已然为各位准备了客房。” 叶蓁被安排在东厢的客房,原本说几个姐妹住着相邻的房间,只是叶容斩金截铁直说她想与林氏住隔壁,叶眉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要与王氏住一起,叶妙更不必说,她自是二话不说,婉言拒接。 老夫人瞧她们这般作态,有些不悦,蹙眉对着叶蓁道:“若是这般,蓁丫头与我这老婆子住一起算了!”说着,便要拉着叶蓁与她同行。 叶蓁挑眉。 不等她回答,林氏已然开口,她笑了笑,道:“母亲,你若是与四小姐同住一室实在不妥。”又迎着老夫人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母亲您晚上还要念佛经,若是与四小姐睡一起,只怕四小姐不能习惯。” 老夫人转念一想,的确没错,便有些纠结的瞧着叶蓁,叶蓁只淡淡一笑,“二婶说的是对。”又接着道:“只是我还是有些怕呢,孝和寺看起来太空旷。” 她说的也是合情合理,怎么说也是十四岁的少女,有些害怕在所难免,林氏想想便又轻笑一声,道:“四小姐该要独立才是呢,若是明个佛祖瞧你心诚,上香许愿成真可能性更大呢!” 叶蓁了然,言笑晏晏,“那么,便让五妹妹陪着我罢,索性我们姐妹情深,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林氏面色一滞,有些不悦,目光闪了闪,有些犹豫的道:“这。”说着,又转头去瞧叶容的表情,叶容自然不愿,只是不好发作,只搪塞着说:“我是习惯了与母亲一起睡的,我不习惯与四姐姐一起。” 叶蓁默然不语,半晌,这才淡淡道:“若是这般,我自然不强人所难。”林氏面色微霁,叶蓁唇角一勾,又道:“不过,我可以与二婶住隔壁阿,舍近求远不好吗?” 任她这般退让,林氏断然不能再生推辞,否则就连老夫人也看不下去了,于是,林氏干笑一声,勉为其难的张口道:“如此,四小姐便住在我隔壁好了。” 第六十一章 夜半来客 叶蓁欣然答应,叶容虽是不愿,却也只能接受,寺庙里的和尚将她们领到各自的房里,而叶蓁所在的客毗邻一片幽静竹林,瞧起倒是挺不错的,妙蓝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摆放好。 绯红走近窗户那,就着半掩着的窗户向外看去,欣喜的道:“小姐,咱们这屋子倒是不错的。” 的确是个好屋子,简朴的客房内仅有一张木床,同样简朴的茶几与桌子,那床榻上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副佛像,虽说同体屋子皆是简单的摆设,但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庄严气息。 小和尚又捧着一个铜质小香炉,低眉顺眼,道:“此香炉乃是我寺特意为众位贵客准备的,望贵客一夜美梦。”他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解释了这香炉是人手一个,并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也从另一方面衬托出寺庙对香客的重视与体贴。 妙蓝接过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看那雕刻成莲花状模样的小巧香炉,笑着道:“小姐,正好咱们包袱里带了些安神香,待会小姐安寝时,奴婢便去点着。” “且慢。”叶蓁出口道:“先与我瞧瞧。”语毕,从妙蓝手中接过香炉,仔细打量着,又凑至鼻尖闻了闻,并无异味,这才又递给妙蓝。 那小和尚瞧着叶蓁这般严谨的模样,心生不悦,但他到底是出家人,秉着有容乃大的胸襟,对着她们行了个佛礼,这才施施然离去。 妙蓝待那小和尚走后,疑惑的瞧着叶蓁,问道:“小姐,那香炉可是有什么问题?”她下意识的认为定然是香炉有什么问题,叶蓁才会那么谨慎的检查。 叶蓁摇头:“并不是,这香炉却无异处,想来是我多心了罢。”只是,心里隐约的不安却是不假,林氏,怎的可能不作为,越是安静仿若无事一般的平静,她便越不放心,事极必反的道理,总归是没错的。 绯红不解,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可是有什么心思?”她发觉叶蓁微蹙的眉头,便关切的问道。 “无事。” 叶蓁仍旧淡淡道,寻了凳子坐下,她微微垂首,面容是一片风轻云淡,睫羽遮掩着若墨星般黑亮的眸子,嘴唇微抿,她只是在想林氏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能在老夫人眼底下做什么呢? ………… 林氏正在紧临着叶蓁隔壁压低着声音与叶容交谈,她今日特别的油光满面,春风得意,面带微笑,正哄着一旁明显不悦的叶容,叶容便赌气的开口道:“到底是为什么?母亲,你为何答应与叶蓁的请求!” 林氏哑然失笑,她愉悦的笑着,发自内心的那种,她说:“我的傻女儿,你要知晓,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帮你出气!”她故意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刻意压低的嗓音与浓浓的得意交织在一起,竟格外的渗人。 “什么意思?”叶容蹙眉,低声追问:“母亲,你有什么计划?” 林氏却神秘的一笑,慵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故意卖关子,瞧着叶容越发着急的面孔,这才低低笑着,悠然道:“你且等着看。”便附在她耳旁仔细说着。 叶容还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见百寿院的丫鬟喜兰端着盘子进来,见了两人便恭敬的道:“二夫人,五小姐,这是寺庙里的素斋,老夫人吩咐奴婢给每位夫人与小姐们都送来尝尝。”说着,自发的将托盘小心的放置在木桌上。 叶容眼尖的瞧见托盘上的三只青花瓷粗碗,眸光一闪,有什么异样神采闪过,她指着那碗,状似随口问:“那可是要送去四姐姐那里?” 喜兰点头,林氏也笑了,她瞧着喜兰,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定格在她手腕上戴着的银镯上,温厚的一笑,与她道:“喜兰,我瞧着你这镯子却是不错。” 喜兰一听,二夫人在夸她?更是得了见面似的,便急忙开口附和,“哪里呀,二夫人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林氏越过喜兰的身影,看见叶容微微点头,便笑意更浓,对着喜兰点头,道:“我不耽误你做事了,快些去给四小姐送素斋罢。” 喜兰有些失望,她本以为二夫人主动与她搭话,自个能被她提点些,能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哪知二夫人只是随口与她聊聊,她甩甩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弓身行礼,端着托盘便退出了屋子。 “真是做梦。”叶容嗤笑一声,“以为母亲会看上她?” 林氏可不关心那个丫鬟,她冷哼一声,这些个想爬高的奴才她又不是没见过,“你方才可曾下了药?” 叶容点头,她其实也很好奇,为何母亲知晓喜兰会来送素斋,又提前告诉自己在叶蓁那份中下软筋药,到底是母亲早就规划好的么,她展颜一笑,“母亲,你可真是聪明,女儿自愧不如。” 林氏不置可否,是她早就与老夫人说晚膳便食用寺庙的素斋,端的是诚心诚意,老夫人自然答应,喜兰要送素斋给叶蓁,必然先得送来给她们。 此时,她假装与喜兰交谈,叶容趁机往素斋中下软筋散,神不知鬼不觉的,再由喜兰送去,叶蓁必然不会怀疑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哼,接下来的,便是看好戏即可。 ………… 傍晚的天空火红一片,叶蓁闲来无事,便随手从屋子里放置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佛书,打发时间。 妙蓝懒懒的倚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自主,感叹道:“还真别说,我瞧着这孝和寺景色不错。” 绯红闻言,噗嗤一笑,打趣她,“得,得,你可是好志向,不若便留在这里,做什么俗家弟子好了。” 说着,又快速的躲身闪过妙蓝已然伸出的手,与她嬉笑着,叶蓁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佛书,说实在的她并不喜欢佛学,佛学讲究六根清净,讲究轮回有道,善恶有报,只是自己时至今日却并无那般全信了。 若是真有什么善恶有报,那么,上一世,父亲,辰儿又怎么会惨死呢?心蓦地一疼,像是撕心裂肺般的阵阵抽动,仿佛要抽尽她全身的力气。 叶蓁默然阖眼,不想让她人瞧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孤软一面,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 “笃笃笃”的敲门声拉回她的心绪,妙蓝已然开了房门,喜兰一脸喜色,手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那素斋一一摆放好,这才解释道:“四小姐,这是老夫人吩咐送来的素斋,这可是孝和寺有名的素斋呢,小姐趁热吃才是。” 她笑的真诚,面色坦然,双眼尽是清澈神色,不像是有什么猫腻。 叶蓁笑了笑,颔首,“辛苦你了,喜兰姐姐你回去复命罢,我待会食用。” 喜兰自然不多留,弓身退下,妙蓝凑过来一瞧,两碟素材,一碗白米饭,闻起来倒是香喷喷的,瞧那菜色却也不错,便面露赞赏,“小姐,奴婢瞧这菜不错,不若你先食用些尝尝?” 叶蓁却沉默,径自从发髻中拔下一根银簪,试了试菜,又试了试白米饭,幸好,簪端并未变色,她又将那碗端起凑至鼻尖,闻了闻,唇角一勾,缓慢的放置在远处,这便是不打算食用了。 绯红见她这般行为,到底是脑子转的快,脱口便问:“小姐,可是这饭菜有问题?” “下了点药物而已。”叶蓁淡淡道,仿佛像是说件不相关的事一般的随意。 “阿?问的会?”妙蓝自然沉不住气,想要尖叫出声,又在叶蓁的摇头示意中,用手捂住嘴,双眼尽是惊讶与迷茫,半晌,她才低声又道:“小姐,那怎的办,这饭菜里下的药物可是不能食用了,奴婢给倒了罢。” 倒了?叶蓁又是一笑,不过这次的笑容却是带着些许的冰冷与嘲讽的含义,那人费尽心思要害她,若是不依着她安排的走下去,怎能让她输的一败涂地呢,她倒是要看看,她还准备了什么。 “妙蓝,待会你给我将这空盘送出去。”叶蓁道:“记得,要表现的与往常一般,若是有人问,便说我吃的很香。” 妙蓝点头,偷偷将那盘子里的素斋全都倒了,她还是有些慌神,到底会有谁要害小姐?莫非又是二夫人林氏? 夜晚,月凉如水,妙蓝与绯红便守在门外,叶蓁安静的坐在烛光下,昏黄的烛光,晕染她那清秀的脸庞变得更加柔和,褪尽了白日里的端庄平静的模样,嫩白的脸庞,圆圆的杏眸,活脱脱的一位妙龄少女的稚**样,只是她不过是在等那人来罢了。 刷的一下,魏成的身影已然现身至叶蓁身旁,他方才用耳力探测出有许多人要来寺庙的消息,便赶忙告诉叶蓁,哪知少女却不惊慌,只淡淡反问他:“你可能以一敌十?” 魏成虽是不解,但是作为侍卫,要做的便是要倾尽全力保护主子,哪怕粉身碎骨,于是便拱手肯定道:“小姐,您放心,属下誓死保护小姐的安危。” 叶蓁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六十二章 惊险一夜 魏成一愣,想了半天,道:“属下愚笨,请小姐明示!” “我自然信你会拼尽全力保护我,”叶蓁凝视他,“只是人多,我怕你招架不来。” 魏成心里蓦地一暖,便道:“小姐你放心,我定然会护你安全。” 叶蓁不是没怀疑是林氏做的,只是那么多的人只是为了杀自己?那掺了软筋散的素斋真是有心思,叶蓁眼光掠过摆放在桌子上的香炉,唇角一勾,淡淡道:“你把这香炉偷偷送去叶容那。” “这?”魏成仔细打量那香炉并无可疑之处,况且,他即便送去给叶容,不一定叶容就会用这香炉,小姐这是有什么心思? “你只需偷偷送给叶容即可,”叶蓁缓缓道。 魏成自是不再多问,径自从桌子上拿走那香炉,在手心里掂量一番,发觉并无异处,便更加疑惑不解,又瞧着叶蓁那笃定的神色 ,索性也不多问,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子。 夜晚的冷风阵阵,烛光摇曳不定,豆黄的烛光下,少女静坐,以手撑颔,眉目平静,面色淡然,一双乌黑幽静的杏眸中尽是漠然神色,她好整以暇的用手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寂静的湖面上击起一丝波澜。 ………… 叶容坐在铜镜前,对着铜镜里印出的娇美脸庞,满意的点头,碧莲为她卸了发簪,用篦子梳着她的长发,由衷的感叹,“小姐真是倾城美貌!” 叶容睨她一眼,心花怒放,表面仍旧毫不在意,随口道:“你这丫头嘴甜,本小姐自然是倾国倾城的。” 说完,站起身,目光扫过一旁桌子上放置的一个小巧香炉,来了兴趣,便走过去拿起来,发觉这香炉倒也不错,看着碧莲,懒懒的说:“我瞧着这香炉不错,待会你去取些松香点燃。” 碧莲领命,叶容见天色已晚,便熄灯上床就寝。 那香炉放了松香,燃烧时发出阵阵令人安神的香味,仿佛全身都放松了,空气中那甜腻的气味,让叶容更是痴迷,只觉得今日的松香格外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 叶眉即便是在寺庙中,也终究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她默默的捧着手里的《女戒》,微微垂睫,一旁的丫鬟冬棉瞧不下去,道:“六小姐,您还是早些睡罢,仔细伤了眼。” 孝和寺的烛光到底比不上府里的油灯,烛光暗淡,叶眉却丝毫不受影响,孜孜不倦的看书,若是伤了眼那可怎生是好? 叶眉浅笑,脸颊的梨涡微陷,显得整张脸越发动人,“不必,总归我也睡不着,不若看些书。” 王氏笑意更浓,笑着道:“眉儿,这书哪里会跑了?还是早些睡罢,明日还要上香呢,莫显得气色不佳。” 说着,径自从叶眉手中将那书卷夺下,硬是让她安寝,叶眉无奈,只得应了王氏。 ………… 叶妙自来是安之若素,既来之则安之,故而与黄氏收拾好了,便早早睡了,明个还要上香,是要早起的。 孝和寺外,一片树林中,无数条黑色身影正悄悄向寺庙赶来,为首的大汉一身粗布衣,手持尖刀,对着身后跟着的一帮人道:“兄弟们,我们今个可是要打着万分精神,这主儿,可是钱不少!” 一人道:“大哥,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只为了个黄毛丫头?” 大汉豪爽一笑,“那丫头可是值五百两银子。”他们本是卞京一带有名的草寇,占据华阳山为本营,安扎住寨,说来也巧,前几日竟有人上山请他们做个买卖,便是让他们在今晚去孝和寺,去劫一个黄毛丫头,他便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丫头得请他们出马,只是那人极为神秘,支吾着不肯说,他也不在意,索性为了银子,今个,他们兄弟众人是要大展拳脚了! 草寇们继续偷偷向孝和寺逼近,说也奇怪,这偌大的寺庙竟守备疏松,不费多少功夫,他们已然进了寺庙内,打晕了一些碍眼的和尚后,便想着去寻叶蓁的屋子,不曾想,这寺庙内竟有些护卫驻守在各个厢房门外,端的是严谨的架势,纹丝不动。 草寇们皆一时为难,此刻,他们这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都已经进了孝和寺,哪能半途而废,于是,其中便有人咬牙道:“大哥,我们来都来了,决计不能空手而归!” 那领头的大汉点头,示意一番,正想着去派人引着那些护卫的注意力,便诧异的发觉那些护卫不知为何,竟个个倒地不起,他们也是不解,便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回报是昏迷了,这才大着胆子前去,靠近叶蓁所在的屋子。 叶蓁并不是没想过要去逃走,趁那些人未来之前,不过,她还是更好奇那些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可否敌的过叶府的侍卫,而且,她可是准备了些东西给那些人,自寻死路便是那些人的下场! 只是,不曾想到叶府的那些护卫竟也被人动了手脚,听得门外那一声声闷哼声,她原本有些淡然的面孔,终究有了丝微动,毕竟,妙蓝与绯红都在这,魏成一人恐怕只能护住自己,怕是护不得这两个丫头。 到底是,自己大意轻敌了吗? 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只见有几个粗布大汉,面蒙黑布,用一双賊光闪亮的眼眸盯着叶蓁,原来,这黄毛丫头长得不赖阿,看来,将她掳回去当个压寨夫人也不错,总归是钱人两得! 叶蓁蹙眉,尽量冷静的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夜半来客,恕我不便待客。” 为首的大汉目光阴沉,忍不住笑出声,他道:“原来还是个小辣椒,我喜欢,兄弟们,给我把她带走!” 说着,便有几人急切的上前,想要触碰叶蓁,毕竟是这么个看起来娇嫩的美人,谁不想趁机揩油,一吻芳泽,只是,还未碰到叶蓁的裙角,只见有一柄长剑已然架在为首那人脖颈之上。 叶蓁目光幽深,她一字一句,冷声道:“各位,你们可要知晓,我是叶将军府的嫡女小姐,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叶家不会放过你 们,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她最后一句话,更是暗示她已然知晓这些人来意用处,使得众草寇不得不正视起面前这位少女,到底是怎的知晓的呢? 只是,事已至此,容不得他们退缩,于是,有人讥讽道:“不论如何,我们已然是骑虎难下,甭管你是什么狗屁大小姐,带回我们寨子里,便什么都不是!”又垂涎的盯着叶蓁的俏脸,邪笑道:“再金贵,也是得给我们暖床!” 魏成哪能听此混话,气血涌上心头,手一挥,面前那方才还笑嘻嘻的草寇,下一刻便睁大双眼,带着还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倒在了地上。 叶蓁皱眉,只好继续威胁他们,她直直凝视那草寇头子,“你们可要想清楚,你们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叶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那些草寇眼见自个兄弟死不瞑目,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叶蓁现在所说之言传入他们耳中,那便是挑衅,于是他们也不顾什么了,杀意涌上头脑,一股脑的便挥刀砍向叶蓁。 魏成身影一动,已然将那刀半路拦截,挡在叶蓁前面,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与那些草寇厮杀,只是他的招数是以守为主,放不开真正的攻击为主,毕竟他还是要护着叶蓁。 叶蓁自然瞧见魏成脸颊两侧的汗珠,她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当时她逃出去便好了,即使林氏会百般又寻着法子害她,也总比现今情况好,只是,自己今日得惨死在这?不,她不甘心,重生一世,她大仇未报,那些贼人还未得到应有的下场,她决计不能死在这! 她有些微微慌乱,只是随意往窗户处以瞥,那一袭红衣若火,点燃她眸中的微弱烛光,于是,她看向他,就只是定定的瞧着他。 再然后,那红衣少年轻巧的翻窗而入,丝毫不费力的站在窗户旁,双手环胸,颇为悠闲的盯着他们,却并无上前帮忙的意味。 叶蓁目光一闪,到底是,自己奢望了,他那种人,怎会帮自己? 只是,魏成体力不支,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招式变的缓慢,那些草寇见状,便个个若打了鸡血一般,眼看魏成身上被那些人用刀划破了道道伤痕,叶蓁的脸色终究有些微沉,看来,得用哪个秘密武器了。 那少年便在这时,懒洋洋的开口:“叶家丫头,你若是求本殿下,本殿下就帮你!” 众草寇仿佛这才发觉那窗户旁立着一个人,红衣似火,少年眉目英俊,笑容邪魅,一双桃花眼中尽是璀璨笑意,他的脸在微弱的烛光印忖下,带着几丝惊心动魄的美艳,分明是慵懒的语气,漫不经心的表情,可偏生让人觉着,他必定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那人,正是君宁澜,他挑眉看着叶蓁,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笑的很欠揍! 却不想,叶蓁毫不思索,直接道:“好,我求殿下救我们!”以为她会抱着所谓的面子,强硬着难为情?那么就错了,她叶蓁,这一世,为了活命,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做!不过是求人而已,动动嘴皮而已,算不得什么! 君宁澜微微一愣,双眸眯起,这叶蓁,还真是不客气! 第六十三章 莫猜心思 叶蓁却不容他迟疑,又道:“我求了你,你难道不帮我吗?” 她分明是该求人的语气,偏生却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她就这么大方毫不羞涩的说出口,那面容淡然,眉目平静,只定定的瞧着君宁澜,那目光仿佛漫不经心却暗含威严冷光,她哪里是求人,分明是向君宁澜下命令才是。 众草寇不屑的扫了君宁澜一眼,在他们眼中,面前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红衣少年并无一丝威慑力可言,反倒是个前来送死的倒霉鬼罢了。 只是,其中竟有个蓝衣草寇,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贪婪的盯着君宁澜的脸,嘲弄道:“俺瞧这小白脸长的也不赖,不若也顺便把他也带回去。”他只当君宁澜是个有着好皮囊的小白脸,故而生了肮脏的心思,却不知他这番话,竟是自己的催命符。 那倚在窗户处的红衣少年挑眉,突然邪魅的一笑,众草寇皆是一头雾水,他已然身影一动,方才那蓝衣草寇便瞪大着双眼,直直的躺在地上,脖颈处一道鲜红的掐痕,那般醒目又骇人。 君宁澜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白帕,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全然不顾众草寇的愤怒,他只掀唇淡淡道:“你们找死。”只简简单单四个字,直接宣判了这些人的下场。 草寇们可不信他可以以一敌十,况且不论君宁澜再如何能耐,他们在人数上可是有优势,又加上一个弟兄惨死在他们面前,众人心中的愤怒之火已成燎原之势,只想着将面前那口出狂言,狂傲不羁的少年大卸八块,为弟兄报仇。 他们怒红了双眼,君宁澜丝毫不受影响,他抬眸,桃花眼中的杀意流泻而出,毫不遮掩,仿佛他天生这般傲气,正当这时,叶蓁却不紧不慢的补道:“莫全杀了他们,我还有用。” 君宁澜闻言,默了半晌,未等那些草寇动手,已然身影迅速移动,那些人还未做出什么反击,皆个个瞪大了双眼,他们被点穴了,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面前那犹自悠然的少年,愤怒的吼着:“你该死!” 君宁澜无所谓的一笑,耸耸肩,反唇相讥,“谁该死,还不一定。”他说话时的表情分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也是散漫慵懒的紧,只是那些草寇却觉着全身发冷,仿佛是身处寒冰之中,全身上下的冷,他们气势便低虚了,毕竟是关乎自己的性命的大事。 “各位气血方刚的,想必你们的声音已然传遍整个孝和寺。”叶蓁又莫名的一笑,迎着他们有些慌乱恐惧的目光,接着说:“说起来,叶府的侍卫也是不少的,只怕众位今天有来无回了!” 他们原先是看守在门外的护卫昏了,这才敢放心进屋子,但是如今叶蓁屋子里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叶府其余护卫不可能不前来查看一番,而现在他们被君宁澜点了穴,等于主动送死,他们的确不想死。 于是那领头的草寇咬牙切齿问道:“那你如何才能放过我们弟兄?”他也不是笨,这姑娘分明是有企图,不然不会让方才的少年留他们一命,定然是要他们做一些事,这么看的话,他们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叶蓁浅笑,微冷的嗓音低醇若一杯上好的佳酿,她缓缓道:“各位是来错了屋子了罢?”她说的一本正经,却使那些草寇不知所措,一头雾水,这少女此话是怎的意思,她分明是叶蓁,又为何出此言?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没听懂,君宁澜倒是懂了,含笑扫她一眼,满是探究目光隐约带着几丝欣赏,这孝和寺里的戒备不会那么松懈,即便那些草寇躲过了孝和寺的守卫,只是叶府那些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可能让这些草寇轻易进了主子的屋子,可他方才来时却发觉那些护卫皆躺在地上,再不论这个,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叶府其余护卫却闻所未闻,并未有什么动静,还真是有趣阿! 而叶蓁这丫头的心思不过是想将祸水往其余人身上引,她会选谁呢?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 草寇没有耐心猜测,直接道:“小姐给我等指条明路吧!” ………… 林氏躺在床上,隐约听见隔壁吵闹的声音,心花怒放,手指紧紧揪着被褥,定然是那些人得逞了,叶蓁肯定被他们折磨的很惨,那些个都是皮糙肉厚的大汉,哪里懂的怜香惜玉。 叶蓁落在他们手中,还不是生不如死,他们一个个的来,叶蓁那娇弱的身子哪里能受的住,况且即使能存活下来,她那破败的身子叶府也容不下她,不清白的小姐,败坏门风的姑娘,老夫人为了叶家,也会偷偷处死叶蓁,就算叶蒙在塞外知晓又如何,不贞的女儿,嗬!更何况他也来不及阻挡。 那香炉的作用发挥,更是有的叶蓁受的! 只是隔壁的动静这会儿却有些消停,早知晓,她为了支开那些护卫花了多大心思,她吩咐琥珀在那些护卫吃食中放了昏迷散,待那些护卫明个醒来自然是什么都不知晓,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叶蓁这次,决计跑不了! 想必他们已经完事了,正在休息吧,她真是很期待,期待以后叶蓁那副惨样,大房与叶蓁这根肉刺她一定要拔掉! ………… 叶蓁眼皮未眨,风轻云淡的吐出几个字,“左三房。”她说的正是叶容的住的屋子,她就这般定定的瞧着那些人,面带温婉笑意,仿佛方才那话不是出自她口。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们再听不明白那真是傻了,只是他们不敢轻易答应。于是,他们在内心经历一番天人交战,毕竟他们是奉命掳走叶蓁,然后趁机送回已经不贞的叶蓁,可是,他们现在性命却偏生掌握在这个小姑娘手中,真是难以抉择。 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叶蓁嗤笑一声,直接瓦解了他们所有的犹豫与侥幸,她不容置疑的冷声道:“你们恐怕是忘了,现在由不得你们选择!”众草寇一愣,面色有些发白,全部注视着叶蓁,等待下言,叶蓁随即又道:“你们要么一死,要么活着,你们说,想生想死?” 生死面前,人总是出于本能的想活着,哪怕是苟活于世,于是,有人便出声道:“我想活,所以,我答应你!” 有了第一人,接下来的草寇也不犹豫了,跟着三三两两的附和着,草寇首领沉声问道:“是不是我们将那左三房的人抓走了,你便放了我们?”想让他们做事也行,总归是有条件的,况且等他们自由了,定然会回来找叶蓁报仇的,兄弟之死,此等大仇不得不报! “那可未必。”叶蓁安之若素,从容道:“总归是要看你们的表现的。”她又淡笑,“忘了告诉你们,你们不必想着歪心思,方才那位可是在你们身上下了毒。” 君宁澜闻言,微微挑眉,算是不可否置的承认了,只是在心里默默腹议着他哪里下毒了,叶家丫头真能扯。 众草寇一听这话,又看君宁澜默认了叶蓁的话,立即如丧考妣,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落得如此下场,这回他们便是连犹豫也无了,连声答应着,哪有先前犹豫的模样。 叶蓁见他们表情不像有假,这才放心让君宁澜为他们解穴,他们听她这般话自然不敢有二心,办事也会更尽心,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些草寇方获得自由,皆不约而同的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瞧了叶蓁一眼,收回目光,抱拳发誓道:“小姐请放心,我等定然完成任务,只是希望小姐也能如约给我们解药!” 叶蓁颔首,算是应答。 待那些人都出去后,君宁澜便伸个懒腰,大步一跨,走至叶蓁身旁,好整以暇的道:“叶家丫头,你可是又欠我个人情了。”又瞧着叶蓁,勾唇道:“我真是没想到,你的仇家倒是不少。”他很恶劣的笑容,看起来很轻浮很欠揍。 叶蓁静默不言。 在她心中君宁澜是个心机深沉的少年,他定然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并想借此试探套她的话,而他一直是个有耐心的猎人,他只这般盯着人,若墨玉般幽深的眸子,闪烁着莫名的幽光,眉目若画,面容妖艳,就是这般风华绝代又心机颇深的少年,前世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天妒英才么? 想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带着几丝卑恋,约摸是为他叹息,只是君宁澜敏感的发觉,他的眸光一闪,挑眉问道:“叶蓁,你在可怜本殿下?”没错,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陈述,叶蓁那眼神分明是可怜,只是,他并不觉着自己哪里可怜。 “哪里,六皇子误会了。” “只是,本殿下还是好奇,你为何招来仇家。”君宁澜并不打算随意放过她,他沉吟道:“还有,本殿下很期待你会怎的对付左三房的那人。” 叶蓁眸光转冷,微微眯起,君宁澜这样说无非是告诉自己,她这事会被他当做把柄,而她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滋味,而且对手还是个有心机摸不清楚想法的皇子。 实在是,让人不爽阿! 第六十四章 杀意 只是,终究不能让君宁澜有了把柄,她仿佛不经意随口问道:“我也很好奇,为何六皇子会出现在孝和寺?” 她看向君宁澜,眸光尽是坦然毫不避讳,君宁澜今晚出现在孝和寺绝对不是偶然,他可是当今六皇子,理当待在皇宫才是,那么,他出现在此的原因便只是有所企图,夜探孝和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那充满算计的目光尽数落入君宁澜眼中,少年微微探身想要俯身瞧她,这个姿势实在显的他居高临下,那双桃花眼中眼波流转,隐约含着浅浅笑意,他笑的时候很邪魅诱人,仿佛那千山上的雪也会融化,然而,他冷脸的时候,会散发出冰冷的摄人危险光芒。 他冷哼一声,双眼在一瞬间闪过一丝杀意,真是个多事的丫头,猜测他的来意,用来威胁自己帮她保密?真是个阴险的丫头只是,他实在不想多个毒瘤呢! 叶蓁心中咯噔一声,隐约觉得不妙,她怎的忘了,君宁澜可是会武功的,现在魏成身负重伤哪里能护得她,自己这般挑衅他,完全是作死! 只是不等她开口,君宁澜已然勾出一抹绝美微笑,伸手快速又准确的掐住叶蓁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紧,他的面色仍旧悠闲,只是目光却无比复杂,一旁的魏成强撑着要起身,只是身不由己,已然脱虚,只得恨恨的对着君宁澜大吼道:“尔等快放了我家小姐!” 只是,君宁澜置若罔闻,手指收紧,叶蓁偏过头,瞧见少年那修长匀称的手指,那么白皙修长,只是却用来了解自己的性命,她不甘心,重活一世,她大仇未报,敌人未除,怎么可以死?原来,人命是那么脆弱么,实在是不堪一击了。 她想,上天大概不会再给她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了罢。 叶蓁努力睁大双眼盯着面前的少年,君宁澜直直对上她那复杂目光,既有委屈,悲伤,不甘,以及隐约的柔弱,那杏眸溢出星点水泽,眼眶有些微红,君宁澜皱眉别过眼,他怎么会有种不想杀她的感觉,莫非是因为她的眼泪? 或许是叶蓁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外表纯良无害,向来淡然自若的心机少女,却不想她也有害怕的时候,毕竟也是个小姑娘罢,哪能不怕死? 他原本想亲手掐死叶蓁,然后顺便解决了那侍卫,完全可以推到那已死的草寇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现在心中那越发强烈的恻隐之觉是怎的了? 手陡然松开,叶蓁几乎是一获得自由时,便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但随即又用手捂着嘴,不许自己发出声音,林氏还在隔壁,难免她不会发觉什么。 “叶蓁,本皇子饶你一命,”君宁澜沉声道:“你应该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半蹲在叶蓁面前,双眼紧紧锁住她,眼眸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少女的表情又恢复成以往的镇定自若,他站起身,冷眼瞥过一旁犹自挣扎着起身的魏成,启唇道:“真是愚蠢!” 话音方落,少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几个起伏间,全然不见,叶蓁扶起魏成,见他身上有道道红痕,蹙眉沉思,今晚这么大动静,祖母那边仿佛浑然不知并无半点动静,果然是林氏花了不小心思,只是那仍旧躺在地上的草寇,可真是让她为难,一个死人若是明日让她们瞧见了,那不是要翻天? 况且魏成如今模样是不可能将这草寇扛走处理的,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时,魏成却惊讶的指着桌子上一个白瓶,脱口道:“小姐,你瞧那是什么?” 叶蓁闻言也是讶然,直直走过去,将那白瓶握在手中,打开一看,白色的粉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蹙眉甚是不解,这白瓶是哪里来的?魏成却兴奋的道:“小姐,你手中拿的白瓶仿佛是化骨散!” 化骨散?如此阴毒的名字,想必效果也很好。 叶蓁捧着白瓶走至那草寇尸体旁,面无表情,白瓶微微倾斜,倒出的白粉若冬日的白雪纷纷扬扬落在那人身上,那草寇的便缓慢的化作一滩黑水,隐约散发出尸体的烧焦味,叶蓁又去点燃了安神香祛除焦味,盯着那滩黑水已然有了答案。 这般毒药谁会有?自然是君宁澜临走时留下的,他这是给个巴掌赏颗糖? ………… 那些草寇原先以为左三房的守卫会很森严,却不想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丫鬟打着呵欠守在屋子外,于是他们便不动声色的打晕了那两个丫鬟,瞧瞧推门而入。 迎面而来的甜腻的香味让他们眉头一皱,这香味他们可是熟悉的很,哥几个无事消遣时便会去窑子,这香味正是催情用的香,说来也是奇怪,这屋子里的莫非是个被下药的美人? 叶容睡的不安稳,她难受的又翻个身,身上黏腻腻的,大汗淋漓,发觉心中一阵闷糟,叫嚣着要发泄什么,也有些口干舌燥,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呢喃道:“碧莲,我要喝水。” 草寇们对视一眼,终究不敢轻薄她,怎么说叶容看起来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他们可惹不得,况且他们并不想惹上官司,索性一错就错到底,将叶容掳回山寨,全当逮错了人,对叶蓁那也有了个交代。 叶容难过的直哼唧,她分明是说了要喝水的,为何碧莲听后没动静,莫非这个丫头偷懒睡着了?她努力的想要睁大双眼,只是眼皮太重,透过眼帘她只瞧见几个模糊的身影,随即,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她便直接晕了。 ………… 翌日,林氏可谓是神清气爽,早早便起了,让琥珀给她仔细打扮了一番,这才面含笑意,准备去隔壁瞧瞧叶蓁,她不由得想着若是大家发觉叶蓁消失了的事,会有什么猜测,若是叶蓁拖着残败的身子回来,那又是多么有趣的事。 叶蓁阿叶蓁,你终究是要被我捏死在手心的! 琥珀见林氏心情大好,遂笑着道:“夫人今个心情真好,瞧着越发明艳动人呢。” 林氏睨她一眼,算是默认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随口道:“待会去隔壁请五小姐一起吃早膳。”她整了整衣衫,抚了抚云鬓,推开房门,缓步踏出。 只是,方出房门,便瞧见叶蓁身旁那名叫妙蓝的丫头,她手捧着木盘,盘中整齐放置着两碗白米粥,抬眸笑意憨厚,恭敬的说:“二夫人,这是我家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的膳粥,还望二夫人早些食用。” 林氏心中纳闷,叶蓁不是应该被那些草寇带回了寨子?为何又派人送来膳粥,眼珠一转,她勉强挂着笑意,夸奖几句,“那么,真是谢谢四小姐一片好意。” 她仔细观察妙蓝这丫头的表情,不像有假,难不成那些个草寇没有得手?不可能才是,那么多人都掳不走一个黄毛丫头?还是这妙蓝在有心试探她? “哦,对了,”妙蓝又是一笑,懊恼似的拍拍自个的脑袋,补充说道:“四小姐先去陪老夫人吃早膳去了,说是让二夫人不必唤她了。”林氏面色有些微妙,她蹙眉不语,心中的不安越若种子发芽般,妙蓝一本正经的行礼告退,动作若行云流水,不卑不亢,转过身去,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 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知晓是林氏弄的鬼,昨晚小姐为了保护她与绯红,硬是让魏侍卫点了她们的穴道,将她们藏在安全的地方,今个一早她们才陡然清醒,小姐又与她们说了情况,并吩咐自己大清早便来送粥与林氏,这便是在告诉林氏,自己没着她的道! 林氏果然沉不住气,二话不说,便也不等叶容起床,索性独自去了老夫人所在的屋子,她倒要亲自鉴定叶蓁是否是完璧之身,或许草寇只是不曾掳走叶蓁而已。 林氏那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其实已经暴露出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她只是反复安慰自己不会的,恰逢叶妙与黄氏相伴,也打算去老夫人那,叶妙眼尖,瞧见了林氏,便疑惑的自言自语道:“真不曾见过二婶这般慌忙模样。” 黄氏嘴快,皱眉讥讽道:“不过又是赶着去讨好老夫人罢了。”她自是吃不到葡萄言葡萄酸,那酸溜溜的语气以及不屑的表情,叶妙当下瞧着就是不悦。 母亲仿佛永远不知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懂她们四房在叶府中的尴尬地位,若不是老夫人可怜着她们,要是依靠父亲那微薄的俸禄,恐怕她们过得便是清苦不堪的生活。 “母亲!”叶妙不悦的拉长声调,“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了么?” 没错,黄氏前几日方才答应她以后不与林氏硬碰硬,这才几天便忘的一干二净,黄氏干咳一声,也很不舒服,自个女儿整日劝说自己委曲求全,去讨好林氏,可她自个也不想想,她与叶容整日不来往,不对盘,她怎的也不想想补救一番? ……※…… 相思呼吁大家,支持正版,抵制盗版!! 第六十五章 检查与疑惑 黄氏想想自己被女儿教训的一板一眼的,传出去了这算什么事,便也来了气,冷冷一笑,道:“三姑娘可是也嫌我嘴碎?”叶妙闻言更是蹙眉不言,她越是这般默认的态度,黄氏更是糟心,女儿这是默认了嫌弃她了呢,怒火中烧,她尖声道:“好阿,三小姐真是越发长进了!” 谁曾想到一对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母女俩只因口角之争,说翻脸就翻脸了,叶妙环顾四周一圈,不悦的开口道:“母亲,这可是孝和寺,清净的地方,你莫喧闹,还是消停些罢!”黄氏不分场合发脾气的情况她可是见多莫怪了,只是出门在外,怎的也要收敛才是。 黄氏蠕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叶妙再嫌弃自己,自己也舍不得骂她几句,总归是自己的心头肉,舍不得骂舍不得责怪。 叶妙见此,动了动嘴唇,微微叹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好歹是自己的母亲,她闷声道:“母亲,方才是我语气过激,你莫在意才是。”手轻轻搭在黄氏手背上,借此让她消消气。 老夫人想着今个是要上香礼佛的,便早早起了身,小和尚送来寺庙里独有的净身水,说是寺庙里一口上古老井中的净水,这圣水的待遇可是孝和寺招待贵客才有的,老夫人当下便喜笑颜开,吩咐了文嬷嬷与她洗浴一番,生怕污了佛祖的眼。 正巧洗浴完了,穿戴好衣裳,便见叶蓁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轻言轻语的吩咐丫鬟摆放膳粥,老夫人便直直望着她,有些出神,竟在不知不觉中蓁丫头变得耀眼的很,原本是蠢笨粗俗不得她欢喜的孙女,如今却是端庄知礼,进退有度的,那娴静端庄的侧脸勾勒出的婉约让老夫人不由得心生叹喟。 便心头一软,走过去笑着问道:“蓁丫头来的倒是早的紧,”又瞧见桌子上摆放的膳粥,“这是?” 叶蓁淡淡一笑,起身解释道:“祖母,这是孙女早起时去寺庙里的厨房瞧见的,”她又亲自为老夫人盛碗粥,接着说道:“祖母,你尝尝吧,我也吩咐妙蓝给二婶她们也送了些尝尝呢。” 老夫人满意极了,那种叫做被人关心的感觉异常膨胀,便慈祥的一笑,也不多言,浅尝了一口粥,这粥是普通的白米粥,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由于是叶蓁亲自端来的,老夫人心理作祟,便觉着今个的粥格外美味。 于是,她想再夸奖叶蓁几句,叶蓁自然瞧见老夫人眼中的赞赏神色,她仍旧是面目平静,只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因为,林氏要来了,今个祖母心情这般好,若是林氏主动找茬,祖母到底是会帮她还是自己呢? 林氏是急匆匆的小跑着进了屋子,瞧见老夫人与叶蓁一副祖孙天伦之乐的模样,脚步一顿,竟有些迟疑了,叶蓁看起来心情尚好,还特地穿了身玫红色长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浅浅含笑,不像是遭受过那种事的样子,而老夫人也是乐在其中,与叶蓁交谈,这太诡异了。 只是,她不信,略微思考了片刻,林氏便迅速收拾好自己所有的猜疑与不安,转而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莲步轻挪,慢悠悠的走至老夫人面前,行礼,笑着看了叶蓁一眼,温声道:“四小姐可是来的早呢。” 她故意凑到叶蓁身旁,便是要看看叶蓁身上是否有所谓的红印,仿佛叶蓁也知晓她的想法一般,只见她微微探身,露出光洁的一片白皙后脖颈,莹白如玉却无半点可疑红印,林氏犹不死心,眸光一冷,干笑着收回目光,对着叶蓁又笑了笑,“方才阿,”她怕叶蓁察觉,主动解释道:“二婶听容儿说她的身子由于深秋,可是有些干皱脱皮呢,二婶方才是瞧瞧你可是也有类似情况。” 她又笑意更深,哂笑道:“我那可是有上好的珍脂膏,你若是需要,我便差了琥珀去拿。” 老夫人便对今日林氏表现很是满意,前些日子,她敏感的察觉林氏对蓁丫头的敌意,她那背地里做的那些好事自己岂能不知?只是碍着她是老二家的正妻,便睁只眼闭只眼算是过去了,希望她好自为之,幸而今日看来,她对蓁丫头也不是那般狠毒的。 便又欣慰的笑了笑,黄氏携着叶妙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也是先给老夫人行礼,得了允许,这才敢入座,她们是不敢随意出言的,林氏趁机道:“来,蓁丫头,二婶给你瞧瞧!” 她话音方落,根本不给众人反应机会,便迅速的撩开叶蓁那宽大的衣袖,一截同样白皙的藕臂落入众人眼中,而叶蓁则是一脸惊恐,带着几分迷茫神色,吃惊的反问道:“二婶,您这是做什么?”她特意咬重了“做什么”三个字,便是在提醒老夫人,林氏的失礼是十分鲁莽的,哪有做婶子这般对待自己的侄女。 林氏几乎是瞬间脸色便变了,有些纳闷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怨怼,怎么会没有?叶蓁抽回自己的手臂,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二婶,你在找些什么吗?”她这话几乎是莫名其妙的,说的云里雾里的,老夫人她们自然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可林氏是听懂了叶蓁的话中的示意,她甚至觉着叶蓁有些含沙射影她,难不成她发觉了? 她猛然抬眸去瞧叶蓁,只见少女面色淡然,一双乌黑的杏眸中有莫名的波光流转,她的眼也直视着林氏,却是带着摄人的威严,不得不说,少女的气势已然压倒了林氏,至少,林氏瞥见叶蓁微勾的唇角内心有瞬间是出自本能的害怕,那是对上位者由自内心的畏惧。 只是,她还是摇头笑道:“哪里呀,二婶是想瞧瞧你的皮肤是否干燥呢。”她的解释倒是挺合情合理的,叶蓁也是莞尔一笑,并未深究,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叶妙百无聊赖,发觉今个叶容没有与林氏一起来,便随口找个由头,疑惑道:“咦?五妹妹怎的不与二婶一起来?莫不是偷懒不曾睡醒?”她这是玩笑话,只是由她口中说出,带了几丝揶揄意味,林氏听了,更加不悦。 对四房,她可一向没好脸子给,索性敷衍句,“哪里呢,不过是我先来罢了,容儿那丫头待会便来。” 叶妙尴尬一笑,不吭声了,恰逢琥珀小跑着进了屋子,气喘吁吁的,胸口因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她微微喘口气,迎着众人纳闷眼光,便对着林氏,焦急的开口道:“不好了,二夫人,五小姐,她,她不见了。”她太过于惊慌,竟忘了与老夫人下跪行礼。 不过,现下谁也不在乎这个了,最着急的莫过于林氏,她听闻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即急忙道:“你这是什么话?容儿怎的了?” “二夫人,”琥珀一副哭腔,抖擞着身子,回答道:“奴婢去请五小姐,发现碧莲那丫头还直直躺在地上呢,”她说着自己都害怕了,咽了口口水,接着说:“奴婢推门一瞧,五小姐不在屋子里阿!”她说完,自觉的跪在地上,哪敢抬头看林氏脸色。 “不在屋子里?”林氏冷哼一声,拨高声调,斥道:“你不知晓去找找吗?便这么武断的来禀告我?”林氏觉着叶容不过是早起或许去散心了而已,而琥珀这丫头着实有些大惊小怪的。 老夫人不赞同的道:“这可是寺庙,容丫头没分没寸的,还不快遣人寻寻,莫不要丢了叶府的脸面!” 林氏抱歉的对老夫人一笑,转过身对着琥珀,皱眉道:“听见没?还不快去寻寻!” 琥珀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林氏哪里听进她的话,她又是个丫鬟做不得主,便只好应声出了屋子,暗中祈祷五小姐平安无事,只是去寺庙里散散心而已。 只是,林氏还是不死心的,昨晚她分明听见叶蓁房内的动静,不可能今日叶蓁身上什么印迹全无,也许只是胳膊上没有,是叶蓁遮掩的好罢,她眼珠一转,瞧见叶蓁今日穿着高领长裙,若有所思的笑了,双眼闪过一丝了然,遂笑道:“蓁丫头今个倒是穿的严实,二婶瞧着你这衣裳不错,我也想……”她说着靠近叶蓁,手一伸,衣领已然被她拉开,仍旧是白皙的脖颈,以及同样洁白无暇的锁骨。 叶蓁只觉着有冷风吹过,肌肤有些微颤,她睨了林氏一眼,不咸不淡的反问道:“二婶是要找什么?今日如此反常,侮辱我?” 的确,今日林氏的举止太反常了,她主动贴近叶蓁,先是捋她的衣袖,又扯开她的衣领,要知晓叶蓁可是位未出阁的少女,若是今日有男子在场,她的清白可是要受损,且不论林氏的动机,便是这般粗鲁的行为,已然招来老夫人的不满与疑惑。 老夫人皱眉,声音威严,沉声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语气中的不悦与斥责不言而喻,黄氏第一次瞧见老夫人对着林氏动怒,便暗地里偷笑,心道风水轮流转,活该! 林氏虽不甘心,但终究不能肆无忌惮的检查叶蓁,瞧着面前少女那似笑非笑的泰然自若模样,她恨的直咬牙,便只好推脱道:“母亲,媳妇只是觉着蓁丫头衣领上的花纹好看而已。” 第六十六章 叶容失踪 老夫人还是不高兴的,怎的也觉着今日林氏举止反常,可是林氏也做出了解释,虽然很牵强,但是老夫人到底是偏袒二房的,当下便不再追究,只是表面也还是要做做样子的,遂淡淡斥责道:“下不为例。”简单几字算是一笔带过,反正黄氏与叶妙对老夫人这般护短行为早就多见不怪,只是暗自腹议不已。 叶蓁瞥见林氏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倒也是没说甚么,自行拉好衣领,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她平静的开口:“是啊,我也觉着二婶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二婶仿佛在找些什么?”她侧脸瞧着林氏,一字一句问道:“那么,二婶在找什么呢?” 林氏尴尬不已,暗自恼怒叶蓁得理不饶人,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与不解,叶蓁分明没有被人欺辱,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那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些草寇失败了!只是叶蓁支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逃过那么多人的身手,莫非她身旁有高手保护? 思及此,林氏双眼一眯,也许该查查叶蓁身旁有哪些深藏不露的人。 小和尚手持佛珠,恭敬的与老夫人道:“女施主,主持请各位施主去宝和殿。” 老夫人忙与小和尚回了礼,念了几句佛号,恭谨回道:“多谢小师傅传话,我们这便去。” 小和尚面色平静,弓身作出请的姿势,便要是为她们领路,叶眉不知何时也与王氏迟迟赶来,便尾随林氏身后一同前去大殿。 宝和殿里的装修倒真是金碧辉煌的,那全身镀金的佛身,面带慈祥普度众生的怜悯微笑,佛祖双眼尽是柔和之色,仿佛永远都是这样,而佛像下有位年长的和尚披戴宝红色袈裟,正跪坐在团垫上敲着木鱼做早课,他口中念念有词皆是梵文,小和尚快步走过去,恭敬的开口道:“主持,贵客们到了。” 那老和尚正是智光大师,他动作一顿,又接着敲木鱼,面色平静,像是不曾瞧见老夫人一行人,叶老夫人倒也不怒,安静等待智光大师做完早课,叶蓁对这个智光大师是没什么印象的,只知晓老夫人特别敬畏与尊敬智光大师,故而一年必来一次孝和寺。 良久,智光大师方才早课完毕,起身先与老夫人客气了一番,方笑道:“叶施主,别来无恙,近来身子可好?” 老夫人忙回礼,与智光大师说了些话,便要直奔主题,自然是上香的,叶老夫人每年捐给孝和寺的香油钱甚多,故而寺中和尚也欢喜这般大手脚的香客,可不想尽法子讨好老夫人,而智光大师早就备下了上好的香,老夫人接过香,便跪在蒲垫上,对着佛像拜了几拜,带着虔诚的态度恭敬的上香,心中默念佛祖保佑叶家合府圆圆满满,家人平安无忧,国家风调雨顺。 老夫人上完香,便是轮到林氏来了,她笑的温厚大方,正要跪下身时,只听得琥珀惊恐且颤抖的嗓音,她全然不顾佛家重地不得喧哗的规矩,只自顾的道:“二夫人,五小姐真是不见了阿!” 她急的满头大汗,几乎是颤不成声的,她领着几个丫鬟,找遍了孝和寺上上下下每个角落,只是并未寻到叶容身影,她还是等到碧莲苏醒时说的只言片语,这才惊觉五小姐失踪了,还极有可能是被人掳走的。 “你说什么?”林氏厉声喝道:“你说容儿不见了?”林氏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惊恐,她怎的也不相信容儿真的会失踪,于是,她便冷冷的盯着琥珀,眼中的寒光足以杀死人! 这回,便连老夫人也有些着急了,皱眉问道:“怎么会呢?”孝和寺里都是和尚,哪里会对叶容下手?只是容丫头的失踪的确很匪夷所思,她下意识的瞧着琥珀,又道:“伺候容丫头的丫鬟呢?给我叫来问问!”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没心思上香了,便是智光大师也看出老夫人现在内心的烦躁与怒火,他想了想,终究玄乎的来了句:“一切事物,冥冥中自有定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放心,贵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他帮不上什么忙,这话作为安慰,老夫人也是宽慰些的,便点头,招呼林氏她们去自己屋子议论此事。 林氏那真是坐立难安,叶容可是她唯一的女儿,若是她有个好歹,自己可怎的办?王氏见她焦躁不安,遂笑意温醇,开解道:“二嫂,智光大师都说了五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先莫担忧,仔细身子。” 只是林氏哪里听得尽,左右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尽说风凉话,琥珀带着全身发抖的碧莲进了屋子,碧莲一进屋子,立即自觉的跪下请罪,她也不傻,自然要为自己开脱,遂哭诉道:“老夫人,二夫人饶命阿,昨夜奴婢被人打晕,什么都不知晓,今个才晓得五小姐失踪的事,奴婢全然不知情阿!” 叶蓁在一旁听着碧莲的开脱之词,不由得嗤笑一声,这碧莲果真是作死,她来向林氏与老夫人请罪,竟先不问叶容如今安危,反倒先为自己开脱罪名,推卸责任,期盼林氏手下留情,真是愚蠢,林氏本就因叶容失踪正气无处发,恰巧碧莲还不知死活的撞上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果然林氏盛怒,她连连冷笑几声,眼中划过一丝狠毒之色,直接放狠话,“若是容儿有个什么事,你便死无全尸!”她这是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大放厥词,全然不顾以往贤淑模样,这般大相庭径的言辞,老夫人却也只是皱眉,只当是林氏气糊涂了。 碧莲一听,二夫人这是明显动怒了,只是她也是无辜的阿,无缘无故被人打晕,小姐又失踪了,自己还有生命危险,她泪如雨下,哽咽着求饶道:“二夫人饶命阿!”即使知晓林氏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要努力一试。 “咦?”叶眉却发出一声疑惑,缓缓道:“方才碧莲说她被人打晕了,莫非昨夜寺庙进了歹徒不成?” 她虽是无心之言,可是林氏听者有意,她猛然惊觉自己忘了件事,昨个那些草寇可是领命来掳走叶蓁的,可现在,叶蓁不仅好生生的立在这还毫发无损,反倒容儿却失踪了,莫非是叶蓁搞的鬼? 叶蓁神态从容,淡定与林氏对视,她笑了笑,不经意的说道:“莫非二婶怀疑是我做的?”她嗤笑,“只是我是没那么大的本事的。” 这就是否认了,即便叶蓁说不是她做的,林氏又怎会相信,她半信半疑的又盯着叶蓁看了许久,老夫人便道:“还是早些让府衙派些人手去寻容丫头罢,都在这互相猜忌做什么?” 林氏也想派人去寻府衙阿,可惜孝和寺所在的位置正是卞京郊区,离府衙可是有些距离,况且她是心焦若火烤,索性直接言要先回叶府,让叶府护卫与府衙捕快一起寻找叶容下落。 她都这么说了,老夫人哪能安心上香阿,也不想多在孝和寺逗留,总归是不安全的地方,便也顺势道与林氏一起回府,说到底,她也担心叶容的,毕竟是自己最疼爱孙女阿,本来是想在孝和寺小住几日的计划是要变动了。 当天午时,她们收拾好衣物便匆匆上了马车,快马加鞭终于在戍时赶回叶府,彼时二老爷正抱着美人沉醉在温柔乡中难以自拔,林氏得知便吩咐了卿哥儿去唤二老爷,本来被人打搅这种事,二老爷心情很不爽,险些责骂卿哥儿,只是听得叶容失踪的消息,顿时心中一慌。 他担心叶容的生死的原因只是因为叶容是他唯一的嫡女,将来的用处可大了,可以成为他官路亨通路上一块重要的垫脚石,他还指望把叶容嫁给个高门嫡子,好为自己谋的更大利益,她怎能失踪呢! 于是,再好的情趣也瞬间没了,穿戴好衣裳便黑着脸去了百寿院,林氏自然是着急的泣不成声,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双眼红通通的,发丝凌乱,她是那么注重仪表的人,如今担忧叶容安危都没心思打理自己。 二老爷越发觉着她人老珠黄惹人厌,连看都懒得看了,只是林氏却丝毫不觉,猛的扑进二老爷怀中,哭诉道:“老爷,我们容儿失踪了阿!妾身好担心……” 要是林氏再年轻个十岁,这般间揉捏作的嗓音与泪雨梨花面孔,二老爷还是会怜惜她一番的,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无半分美感可言,二老爷按耐住心中的不悦,便威严的皱眉,道:“去报了府衙了?” 林氏点头,“妾身去报了。” “糊涂!”二老爷气结,他觉着林氏丢人又愚蠢,上报了府衙,若是叶容归来不是完璧之身怎的办?那不是闹的人尽皆知?生怕卞京百姓不知晓叶容失踪的事吗?任谁听了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失踪了,都会往一种方面想。 到时候人言可畏,叶容的清白可如何是好?即使她是清白的,可谁又会相信? 林氏愣了,老爷这是生哪门子气阿! 第六十七章 猜疑 林氏不能理解,现在可是容儿失踪了阿!他这个做父亲的首先不问容儿下落,倒是劈头盖脸的说她糊涂?林氏心中虽有气,但终究碍着面子,便柔声道:“老爷,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夫人,你真糊涂!”二老爷长叹一声,“你是去寻了府衙,可是你知晓吗?府衙出动那可是人尽皆知阿若是容儿有个好歹!你说她……”说着,他有些难以启齿了,这种事,想来不必他说破,林氏也是懂得。 林氏一听,脸色当即变了,老爷竟然会那么想容儿,实在是愧为人父!真让她寒心,她嘲讽的一笑,道:“老爷只便等着容儿回来就好!” 二老爷被猜破心思,倒也没什么羞耻心,反正他在林氏心中的形象也一直不是什么好丈夫,他也同样不喜林氏看似贤淑面皮下的嚣张与张扬,若不是林家财大气粗是个强有力的支柱,他这些年哪里容的下林氏在二房后院撒野? 这回,叶府为了寻叶容可是花了大手笔,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是出动了叶蒙留下的高手护院,更是请动了府衙的捕快挨家挨户搜查叶容下落,林氏出了悬赏令,有叶容消息者,赏白银二十两。 ………… 天下第一楼 二楼雅阁中,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俊秀少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瞧着窗外那府衙捕快横行霸道搜查店铺模样,嗤笑道:“听说,叶五小姐失踪了?” 那一旁负手站立着的红衣少年似笑非笑,道:“你何时也关心这个?”少年身着一袭火红的锦袍,领口处的云形绣纹端的是高贵,他眉目如画,自有万般风情油然而生,一双慵懒的桃花眼中微微眯起,挑起致命诱惑。 那白衣少年正是沐子清,他摇头,略有深意道:“我可不关心这个,我只是想那叶四小姐这般玩火?”顿了顿,又瞥了眼红衣少年,道:“难道不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 君宁澜一笑,“你可别小瞧叶蓁,她可是只狡猾无比的狐狸,她可不是只小猫任人宰割。”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在孝和寺中,叶蓁那倔强清冷的双眸,明明害怕极了,却强撑着傲气,偏生不言求饶,竟然用眼泪打动自己,还倒打一耙,让草寇为她做事,最后搭上了叶容,这心机与阅历,叶蓁可不像位十四岁的少女! “是,是,是,即便她是狐狸,”沐子清语气一冷“只盼你莫动了儿女情长的心思,别忘了你要做的事!” 君宁澜凝视他,沐子清淡然与他对视,目光在空气中对接,君宁澜肯定道:“不可能。”是不可能,也是不会,他可不会去关注一个小丫头,他只是觉着叶蓁身上背负着许多秘密,有着不合年龄的老成与心机,仅此而已。 捕快们已经搜查过了天下第一楼,说实话,他们是不敢粗鲁的搜查的,毕竟天下第一楼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重金购得,他们可赔不起,随意看了一番,他们自觉的与掌柜的陪笑离开。 沐子清瞧见他们奴颜婢膝的模样,忍不住讥讽道:“到底是权势两字压人!” 楚轻狂并不是什么高官子弟,只是个商人,可是敬畏他的人可不少,他可谓是个香饽饽,天下第一楼的每年利润让多少同行以及大官红了眼,都巴不得与楚轻狂交好,可惜楚轻狂生性乖张,行事肆意,是个不好相与的性格,故而他们便越发想与楚轻狂沾点关系。 君宁澜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一片清明,他缓缓道:“所以,我要坐到那个位置。” 沐子清喜欢看到这般狂妄与肆意的君宁澜,只有这般的斗志昂扬的君宁澜,自己才觉着没有跟错人,“我自然是信你的!”承诺一句算是自己的誓言,他不曾后悔选错了主子! “玄冥,”君宁澜道:“你去给我打探一番最近大哥的动静!” 话音方落,一个黑子男子悄然无息出现在君宁澜面前,单膝跪地,恭敬抱拳道:“主子,属下明白了。”说完,便有快速的消失在屋子里。 沐子清皱眉,“怎么,大皇子最近又不安分?” “他安分?随着父皇日渐衰老,力不从心,本该交付一些奏折与大皇兄批改,”君宁澜冷笑,勾唇道:“只是父皇终究舍不下皇权竟是一分权力也不舍的分为他,他哪里不气?” 皇上不曾册封太子,大皇子一直是空有其名,并无实权,即使是皇后所出又如何?前有野心勃勃的兄弟们虎视眈眈的垂涎着太子之位,后有皇上压制他的权力,他过的可是腹背夹敌的生活,早晚这根紧绷的线会短的,他想,应该很快了。 ………… 叶府这般大动干戈的寻找叶容下落,甚至不惜动用府衙悬赏令的方法,虽说花了大手笔,只是卞京百姓不过也是唏嘘一番,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甚至坊间竟然偷偷流传一个骇人听闻的惊世丑闻,叶容是被奸人掳走,可能清白已然不保。 二老爷这几天可谓是不得安生,他在朝中同僚异样眼光中,偏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市井传闻哪里止的住?且不论传闻从何而出,便是要为叶容辩解,他也没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只得回府将气撒在林氏身上。 故而,这几日林氏与二老爷多有口角之争,便是今个早朝归来,叶照又气愤不已,并无其他,只是下朝时张尚书问他叶容可平安回府,二老爷一时羞赧,二话不说,拂袖便走。 正巧今个林氏心中也是烦躁,那京都府衙办事也是不利,叶容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寻了三天还未有半点消息,急的她寝食难安,坐立不定,她不是没怀疑过是叶蓁弄的鬼,只是叶蓁这几日并无反常,让她拿捏不到半点把柄。 想着,她又气的拂袖将茶几上的青海瓷纹茶盏摔碎在地,一旁伺候的琥珀瞧林氏一脸狰狞,不自觉的全身发抖,但还是斟酌着开口道:“二夫人,您别急,五小姐会没事的。” 林氏失声道:“什么没事?都三天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府衙怎么办事的,可怜我的容儿不知吃了多少苦!” 二老爷方踏进屋子的右脚便迟疑了会,不动声色的想要收脚转身离开,只是琥珀眼尖,便大声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二老爷闻言,无奈的很,脚步顿了顿,板着脸便一脸愠怒神色进了屋子,林氏本就心中烦躁不安,听闻二老爷回来,正想问叶容消息呢,抬眸一瞧二老爷黑着脸,顿时便直直道:“老爷,容儿有消息了吗?” “不曾,”二老爷叹气,不悦道:“这逆女做的好事,现在全卞京都在看我的笑话!”他在朝中被同僚看不起,抬不起头做人,那可都是叶容的错!所以,二老爷说这话时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并无半分迟疑与愧疚。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容儿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阿!”林氏气急,柳眉倒竖,尖声喝道:“况且,容儿哪里是故意失踪让老爷成为笑柄?”她冷眼瞧叶照一眼,继续说:“依我看,又是叶蓁搞的鬼!” “叶蓁?夫人还是莫开玩笑了,那丫头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二老爷明显不相信叶蓁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当下便摇头否决,叶蓁那丫头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只是个愚蠢张扬少女,哪里有这般心机与谋略,真是笑话! 林氏撂下一句,道:“但愿老爷不后悔今日之言!” 二老爷哪里还与她多言,只想着官场不得意,便要去寻那些小妾撒撒火气,当下冷哼一声,随意敷衍了林氏几句,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仿佛林氏的院子是住了洪水猛兽一般,恨不得避之三尺。 ………… 雅思院 叶蓁这几日难得有安静日子,恰逢傅老学士要花时日批阅试卷便不用去国子监上学,叶宁也因着上次事闹了不愉快,倒也是不曾打搅她,叶蓁乐的清净,自行寻了本书来,懒懒躺在美人塌上,看起书来。 妙蓝与绯红立在两旁,只听得院子里有快速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妙蓝出声道:“这是谁来了?” 话音方落,只见叶桦掀开帘子,一脸浓重面色,走了进来,叶蓁挑眉,淡淡一笑,“哥哥,今儿可得了空闲来瞧我?” 叶桦也是一笑,摸摸下巴,不好意思的开口说着:“我那也是用功读书,便几日不曾来看望妹妹,”说着,他打量了叶蓁脸色,终究迟疑问道:“妹妹,你对五妹妹失踪一事,如何看法?”叶桦自己也不知晓是怎的了,一听叶容失踪这事他竟然联想到叶蓁身上,总觉得与叶蓁有关,他这个妹妹最近变化太多,他甚至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分明叶蓁就在他面前,面色淡然含笑,只是总觉着她离他好远。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叶蓁淡淡道:“五妹妹失踪的事我的确也是与祖母她们一起得知的,”顿了顿,她直视叶桦眼眸,一字一句道:“至于对叶容失踪的看法,我只能说看造化罢。” 叶桦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蓁有事瞒着他,真的就像她说的这般简单,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十八章 叶容回府 只是他还是想了想,补道:“妹妹,林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叶桦总觉着叶蓁知道些什么,大约是直觉,他瞧着叶蓁日益聪慧,处事有度,既是欣慰同时却又深深的担忧妹妹太过老成,心思不露半分,岂能让他不怜惜忧心? “哥哥,我与二婶又如何了?”叶蓁瞥他一眼,神情自然,道:“许是二房的仇家劫走了叶容也说不定,毕竟二叔在官场上,哪能不湿鞋?” 叶桦踌躇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叶蓁却无心思与他纠缠不休这个话题,索性笑道:“哥哥这般啰嗦,倒像个老妈子一样。”她接着说:“哥哥,此事就地打住罢,况且哥哥应该用心读书才是,哪里有闲工夫关心后宅?”说至后来,她竟带着几分威严语气,稚气未脱的脸庞端的是无比严肃神情,看的叶桦一愣,他怎么觉着自己被妹妹训言了? 叶桦这才点头,失魂似的走出屋子,秋日的冷风吹醒了他的头脑,一时间原本乱如麻的思绪全都理清了,等等,不对!妹妹这是在敷衍他的话阿,一直不曾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还反客为主的训他,枉他白读了这些年圣贤书,竟被自个妹妹诓骗了。 ………… 叶府放出寻找叶容消息已然有三日,便连老夫人也有些挂不住脸面,原先叶府动用了护卫以及府衙捕快大动干戈去寻叶容,卞京百姓已然有了些猜疑,只是老夫人她们没法阿,叶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名门贵女,林氏手心宝,为了她的安全只得硬着头皮报官了。 哪知翌日卞京市井中便传出叶容被奸人掳去的流言蜚语,更有甚者竟然道叶容与相好的情人私奔了,还拿出了依据便是上次的郑酬的事,众人本就以为叶容是那水性杨花的性子,这巧又出了她失踪的事,大家便私下议论纷纷叶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林氏忧心忡忡,整日闭门不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只听着琥珀报告的消息,同时又怨恨那些护卫捕快办事不利,找个人都那么困难,卞京只那么大,找个人难不成比登天还难? 相比与林氏的焦急,三房则显得淡然的多,王氏自是整日与叶眉闭门不出绣绣花样,讨论诗书,叶眉拧眉思索片刻,终究叹道:“母亲,这回五妹妹失踪,女儿觉着这不是像是简单的绑架。”那日在孝和寺的可是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只叶容被人掳走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王氏摇头,端起茶盏,手指无意拨弄茶水中漂浮的茶叶,悠然道:“谁知晓呢?我只怕是林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叶眉心思一动,索性说出心中所想,“母亲,其实我怀疑是四姐姐做的,”她垂睫低声道:“你想,整个叶府谁与五妹妹不对盘?况且五妹妹以前那般欺负四姐姐,这次她是否在趁机报复?” 王氏温柔一笑,抿一口茶,她笑了笑,道:“四小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是她不信叶蓁的本事,实在是叶蓁只是个闺阁少女,虽说前几次与林氏交锋占了上风,只是终究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这次的事她怎么是策划者,那可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叶眉没忘记在孝和寺那日,当琥珀急忙说完叶容失踪的消息时,她曾偷偷盯着叶蓁的表情,她表现的太过淡然自若,甚至有一瞬间勾起的唇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难以忘怀,分明是平淡不过的微笑,却为何带着无边的冷意与嘲讽。 四房可没难么关心叶容,黄氏几乎是笑晕在屋子里,说实话二房发生这般的事,四老爷也是难得的允了黄氏的行径,说到底他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去看二房好戏,他在官场不得意,整日被压在二老爷脚下,甚至四房在叶府的位置都是他们卑颜奴膝厚着脸皮占着的,四房在叶府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好了,二老爷唯一的嫡女下落不明,自己哪能不痛快,不称心! 叶妙也是恨不得落井下石一番,最好叶容名声就此臭了,她不是自诩身份高贵是叶府嫡女,高傲自大么?如今生死未卜,清白犹不可知,瞧她归来如何猖狂!也是苍天有眼,卞京街头流传火热的流言更是将叶容推至风头浪尖,只怕她以后是没得什么好未来好归属了,思及此,叶妙心里扭曲的想着叶容最好受尽折磨归来,然后老夫人为了叶府,处理叶容,这才是大快人心! ………… 夜晚的冷风透过半掩着的窗户悄然而入,不过叶蓁却浑然不觉,兀自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给自己斟杯热茶,缓慢的啜饮着,看来,效果不错,那些草寇没让她失望,果真绑了叶容三日,叶府如今这番大动干戈寻找叶容闹的是人尽皆知,叶容回府定然会掀起一番风波。 她想着,竟有些微微失神,叶容是自己应得的报应,上一世谋害辰儿性命,害死自己,二房与三房陷害父亲谋反,大哥惨死,这一笔笔帐,自己要全部算清! 这一世,家族要护,仇敌也要除! 只是那静默时才散发出的滔天恨意却被那窗外正翻身而入的男子敏感察觉,他几乎是皱眉不解的,不过是个豆蔻少女,哪里那么多怨气,苦大仇深的表情与全身的戾气真是令人好奇。 于是,他稳妥的落地,莫名的开口道:“叶蓁,你动怒了?” 叶蓁这才发觉屋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了旁人,她立即收敛心神,换上淡然端庄面容,淡淡瞥向来人,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道:“楚轻狂?你怎么会来这?” 没错,这好整以暇双手环胸的男子正是楚轻狂本人,依旧是浓墨似黑夜的黑色锦袍,银质面具遮住面庞,只露出一双潋滟生姿的双眸,那眼神中的探究与怀疑倒是坦荡荡的,他只大咧咧的盯着叶蓁看,丝毫不觉着有何失礼,半晌又是一笑,自顾的坐在一旁凳子上,翘起腿,这才回道:“本公子是来瞧瞧叶东家近来可好?” 只是为了看她近来状况吗?叶蓁可不信他这话,只是对方既然无意多言其他,她便也顺着话,回道:“我很好。”楚轻狂未免太过肆意放纵,竟然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毫不客气便当自个屋子似的随意,当真是不客气,只是……魏成不应该察觉有人潜入吗?为何却无半分动静? 难不成?叶蓁突的觉着有些不妙,随即便问:“楚当家的,你如何进了我的屋子?殊不知男女有别,莫不要传出去了,毁了本小姐的清誉!” 楚轻狂却浑然不觉,蓦地站起身,定定的瞧着叶蓁,勾唇一笑,“你不必拐弯抹角,你的侍卫不过是被我打晕了而已,”他欠揍似的接着道:“那般武功低下的侍卫,真是不值一提。” 得知魏成平安消息,叶蓁先是心里一松,同时她也不曾放松对楚轻狂的警惕,自她与楚轻狂合作至今,她对楚轻狂的认知便是他是个神秘又危险的男人,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却不想他今日不请自来是何缘故。 “我想,楚当家并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罢,有话请说。”叶蓁直直道,毕竟叶容失踪,难免林氏不派人紧盯雅思院的一举一动,若是此刻传出什么对她不好的传闻,那可真是不必要的麻烦,而叶蓁对楚轻狂一直抱有警惕心态,现下还是早些送走这尊大佛才是正紧。 “也没什么事,”楚轻狂好整以暇的道:“只是最近不曾瞧见你来蜀锦阁查账,”他眉头一挑,调侃道:“怎么,真的如此放心我找来的掌柜?” 男子的话传入叶蓁耳中,她有些魔怔了,只因她仿佛听见其中不满抱怨的意味,叶蓁被自己心底突生的荒唐想法给惊着了,连忙摇摇头,抱歉一笑,“这几日五妹妹叶容失踪,我没得心思出府,故而不曾去蜀锦阁,难为楚当家的挂念。”该有的礼数与言语叶蓁自然不会少,那么,竟然他说也说完了,是否可以离开了呢? 楚轻狂仿佛知晓叶蓁所想,自顾的又坐下,眸光一瞥桌上放置的茶盏,顿觉得有些口渴难耐,索性自己动手,瞧那茶盏中有满满一杯茶水,便也不多想,只以为是叶蓁自己倒好的,顺手便端起,轻啜了一口,随即皱眉,道:“这茶水,味道真不怎么样。” 叶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这茶盏是自己方才用过的,这茶自己还喝了一口,那楚轻狂竟然与她同饮一杯茶水,思及此,饶是她向来淡定,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尴尬的别过脸,眼神游移。 楚轻狂丝毫不觉,自顾的又饮了一口茶,挑眉道:“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他那绯红色的嘴唇,因沾了茶水而变得诱惑迷人,精致的面容,眉目如画。 叶蓁摇头,敷衍道:“茶也喝了,话也说了,楚当家还请早些回去歇息罢。” 楚轻狂“嗯”一声,正待起身,只听得屋子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道诧异的女声,“小姐,五小姐回府了。” ……※…… 凉凉:那是我的茶杯!!╮(╯▽╰)╭ 第六十九章 验身 楚轻狂将起的身子又重重一落,又不紧不慢的坐在凳子上,只是眼中陡然闪过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减,来人正是妙蓝,她方推开房门却意外的发觉又一阵怪风拂来,门却又自动关合,她先是一愣,正待继续推门,便听得里头叶蓁清冷的嗓音,“妙蓝,我知晓了,你去给我沏壶茶罢。” 妙蓝欲推门的动作一顿,虽说不解,倒也是乖乖领命,直到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叶蓁这才转过身,双手拢在衣袖中,淡淡道:“楚当家还是早些离开罢,省的不必要的麻烦。” “叶当家的倒是有胆识,”楚轻狂起身,突然闻得一声鹦鹉的叫声,欢快的紧,他突的眉头一皱,随口问道:“怎么,你还养了鹦鹉?” 叶蓁微微颔首,“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楚轻狂启唇:“聒噪!” 话音方落,男子那余音还夹杂着冷风,身影却悄然无息消失在窗口处,矫健又熟稔的动作,身轻如燕,身影潇洒,叶蓁目光转向半开的窗户,暗自思考,为何她觉着那人翻窗如此简单随意。 ………… 叶容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她身着褴褛,原本洁白如玉的白皙脸颊如今却是灰尘仆仆,只那双眼眸里的怨恨一目了然,她失踪时穿着那身杏黄色长裙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甚至裙摆处被什么尖锐东西划破了,更显得她狼狈不堪,以至于她怒气冲冲要进叶府时,守门的下人将她拦住,硬是没认出面前这邋遢模样的乞丐婆是府中高傲尊贵的五小姐。 叶容是又气又怒,最后还是惊动了老管家,这才得以让叶容进府,林氏得了消息,赶忙从留香院焦急一路小跑着去了大厅,只见叶容眼中包着硕大的泪珠,眼眶红肿,正擦拭眼泪,林氏一瞧叶容这等模样,悲从心来,也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母女俩可谓是抱头痛哭。 老夫人听得叶容回府消息,先是心中大石已落,吁了口气,同时又有担忧涌上心头,她蹙眉思考片刻,终究还是咬牙道:“文嬷嬷,人寻来了没?” 文嬷嬷低眉顺眼,恭敬回道:“老夫人,那几个婆子已然待命,只等老夫人吩咐。” “如此,我们便去大厅罢,但愿……”老夫人深深叹口气,终究不忍心说下去,只盼望叶容不要让她失望。 妙蓝端了茶盏推门进屋,却瞧见叶蓁自行穿戴好了衣裳,系着雪白雪白的披风,面容雅致,分明是秀气青稚的面容,偏生却自带难以言喻的威严,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是高贵端庄,妙蓝是不曾见过什么贵妇人的,只道觉着叶蓁是她见过最为端庄优雅的人。 叶蓁侧脸瞧她,淡笑道:“怎么,看我看呆了不成,”又瞧了瞧妙蓝身后,不曾有绯红身影,随即道:“绯红呢?” 妙蓝这才反应过来,笑盈盈的将茶盏端放在茶几上,道:“绯红那丫头指不定去哪野去了。” “是吗?”叶蓁敛眉。 …………分割线………… 大厅里还在上演着母女情深的码戏,二老爷是从小妾屋子里烦躁的过来的,毕竟叶容也是自己的女儿,于情合理他也要慰问一番,他是在瞧见叶容的那一瞬间,脸色便变得极为难看,眉头紧皱,遮掩不住的戾气,他背着手,直接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叶容委屈正浓,听了自己父亲阴阳怪气的话,当下咽不下这口怒气,冷笑一声,“父亲不问问我受了多少苦吗?”她自小是被林氏宠大的,二老爷也不曾对她发怒过,故而她受不的半点责怪语气,只是这次,她却错了。 二老爷联想这几日他被同僚耻笑议论纷纷,卞京城中的各种传闻,气愤难平,甩手便直言不讳:“你可知你失踪几日,卞京对你的传闻?”他还算是委婉的说法,只是传入叶容耳中,她是明白了,恐怕她的清白已然遭受诋毁,睁着猩红的双眼,她仿若地狱的凶残厉鬼,咬牙恨声道:“是叶蓁,是她害的我!” 只是,那缓步前来的少女,身披雪白披风,面色淡然,端的是镇定自若,叶蓁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冷然,她说:“五妹妹,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叶容眼中蹦发出滔天的恨意,她挣脱开林氏的怀抱,扑着身子便想要给叶蓁一巴掌,只是手掌停在半空,叶蓁已然伸手拦住她,佯装极为不解以及愠怒,冷声开口:“五妹妹真像乱咬的疯狗一般,是不是当初在孝和寺的所有人都害了你?” 叶容已然魔怔了,连声尖叫出声,“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人!” 她说的可谓是撕心裂肺的,要知晓她一个从小不曾吃过苦的千金小姐无缘无故的被人抓走,即使那些人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又如何?嘴张在别人脸上,卞京的那些好事者不知把她失踪一事传成了什么样,再者,那些人仅仅关了她三天便又轻易的放了她逃走,莫不是有人诚心整她又是如何? 思来想去,仿佛也只有叶蓁会有这般动机,故而她不容置疑便将矛头指向她,只是,叶蓁却讥诮的一笑,围着她走了几步,悠然道:“我是没那本事的,况且二叔加上整个叶府,”她慢条斯理的说着,端的是悠闲,“连京都府衙都出动了,都寻不找五妹妹,你说我得有多大本事才能将妹妹你藏的严严实实的。” 叶容气的瑟瑟发抖,眼眸迸发出的恨意竟是浓烈无比,林氏与她皆是心知肚明就是叶蓁一手策划的,只是当着众人她们却寻不到理由反驳,更让林氏疑惑不解的是叶蓁如何使得那些草寇听服于她,林氏曾派人去联系那些草寇,只是草寇了无音讯,哪承想会反被叶蓁所用。 林氏与叶容做不了什么,叶蓁可是皇家册封的郡主,是有诰命在身的,但是二老爷不同,一来他是叶蓁的长辈可以正大光明的训导叶蓁,二来又身为叶容之父,更是有资格插手此事,于是,他想着他所谓的资格,板着脸,端起长辈架子,颇有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四丫头,你当真不知悔改!莫怪你二叔我大义灭亲。” 叶照这是要提先坐实叶蓁的罪名,他不听叶蓁的解释先这般理直气壮的指责叶蓁,给她所谓的认错机会,更是留给大家个宽松大度的长辈形象,又说会大义灭亲便是要树立起自己铁面无私的处事态度,当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一套套的倒是用的得心应手。 叶蓁耸耸肩,有些好笑挑眉道:“二叔让我悔改什么?莫不是硬要我背黑锅?”说至后来,叶蓁漫不经心的又补道:“我是不会轻易背黑锅的,还望二叔拿出证据才是,毕竟,我可是皇家郡主。” 郡主身份真是好用,叶蓁由衷觉着有权势真好,就连叶照也要掂量下她的身份,并且她也不介意叶照会拿长辈身份压她,果然,二老爷的面色突的便转为阴沉,他方才是有些被叶蓁的话唬住了,只是转念一想,叶蓁即便是郡主又如何?她总归是姓叶的! 思及此,叶照眼锋凛冽,手指着叶蓁,怒喝道:“你这逆女,如今大哥不在,我便要代大哥好好教训你,如此目无尊长!”二老爷一向是说到做到的,当下便要请家法。 叶蓁抬眸凝视他,眼眸微动,隐约闪过一丝讥讽,“二叔是直接越过祖母了,更何况,”她的语气仍旧淡淡的,却偏生从中流淌出一股凉意,“我即便是错的,也该交给祖母定夺,而不是由着二叔你来指手画脚!” 一旁的王氏听得此话,有一瞬间是呆愣的,叶蓁说此话的时候,全身至下不可忽视的威严与威迫,竟令她有些讶然,分明对方只是个豆蔻少女,不谙世事,青涩年华,却端生出的多年历练与阅历的威严感又是怎的一回事? 叶眉皱眉,微微侧首,小声问道:“母亲,你说四姐姐是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叶眉心有疑惑,说到底不过是她不信叶蓁变的比她更耀眼了,更夺人眼球了,她连忙向王氏寻求安慰与开解。 王氏缓过神,温声道:“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她何尝不是震惊,只是她遮掩的极好,万不可自个乱了阵脚。 叶照是气的心口疼,当众被小辈训了,自然下了脸面,只是还未曾开口,老夫人由着文嬷嬷扶着进门,张口便直接道:“都莫争论不休了,”又仔细打量了叶容一番,挥手道:“你们,去……” 众人这才发觉老夫人身后跟着几位壮硕的婆子,她们长得是虎背熊腰的,却格外的低眉顺眼,极为不和谐的景象令众人也是疑惑,林氏却是知晓老夫人的用意,当即便急忙解释:“母亲,这不必了,容儿她还是完璧之身的。” 若是让这些粗鲁婆子摸了叶容的身,那可真是对叶容最大的耻辱,只是老夫人下定决心要亲眼目睹叶容是否清白,哪会听林氏的三言两语,她也不啰嗦,直接派婆子去架着叶容,叶容是被林氏宠大的,不曾瞧见如此仗势,就算无知至此,现下也明白老夫人的意图。 ……※…… 君宁澜:这个鹦鹉好聒噪! 她哪里会乖乖就范,眼中泪珠盈盈,哀求婉转的瞧着林氏,便抓着林氏衣角,嘴里念念有词,哭着道:“不不,我不要被验身。”这对她是多大的羞辱阿,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身子怎能被那些个下贱婆子瞧了去? 那些个婆子不是吃素的,手下一用劲,其中有个实在不耐烦,索性暗自狠狠掐了叶容的胳膊,叶容吃疼松开手,若是平日,林氏定然会护着叶容的,只是关乎清白大事,她只得默默噙泪,咬牙别过脸,任由婆子扯着叶容去了内室。 第七十章 老夫人大寿 叶容哭哭啼啼的犹带着害怕被婆子带进内室,她曾想过反抗,只是那黑脸婆子却冷冷一笑,“小姐可莫乱动,我若是伤了小姐那,那可怨不了奴婢了。” 说完,便掀起叶容裙摆,叶容几乎是羞愤的咬着唇,手指紧紧收拢,在雕花大床上留下道道指痕,她的私密处被人粗鲁的探入,叶容眼中的恨意浓烈的让人惊心,叶蓁,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她即便是死也忘不了今日之耻! 须臾,那几个婆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欣慰笑了,对着叶容福了福身,恭敬道:“恭喜五小姐还是清白之身,奴婢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叶容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她只恍惚感觉面前人影来回走动,以及有人轻柔的帮她理好裙角,她眯了眯眼,突然坐起身,伸手便重重的给了那伺候的婆子一巴掌,面容狰狞的可怕,“你们这些贱人!”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也是坐立不安的,听得婆子的回话,脸色这才微霁,想了想,叹口气与林氏语重心长道:“并不是我心狠,只是关乎容儿清白与叶家名声,我也不得不如此。” 林氏内心是不屑极了,只是她是不敢对老夫人甩脸子,她弱弱的擦拭了泪水,一声不吭的便往内室赶去了,二老爷重重吁口气双手背在身后,这时候他也是要做出副慈父模样的,不论怎么说,叶容的清白是守住了。 老夫人却在思索另一件事,叶容失踪的事已然在卞京传开了,即使她仍旧是清白之身,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只怕她日后寻夫家一事得费心思了,这才是她最为担忧的。 林氏奔向内室,只见叶容一脸呆滞捂着被子,眼眶中仍旧挂着的豆大的泪珠,倔强的抿唇,林氏几乎是心疼的不做他想,扑至床榻旁,有些颤巍巍的开口道:“容儿?你还好吧?” 叶容蓦地听见林氏的颤音,原先有些浑浑噩噩的神思倏然清明,她凉森森的目光看向林氏,一字一句道:“母亲!我恨叶蓁!好恨!”说完,她又想起方才受到的羞辱,手指紧握成拳,恨不得将这一切全都诸加在叶蓁身上。 林氏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容儿莫急,母亲已然有了万全之策,定不会饶了叶蓁那贱人!”说着,她眼眸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她小看了叶蓁那丫头,这才让容儿吃了亏,受了辱,这一笔笔账,她岂能善罢甘休! ………… 叶容名声是保住了,只是叶蓁却明白此事并未了结。方才叶照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非得向自己兴师问罪,如今又怎会善罢甘休?果然,二老爷目光灼灼,面色不善,道:“今个幸而容儿并未出事,不然你怎么对得起叶府的名声!” 叶照很聪明,他不拿叶容的事当筏子,却将叶府名声摆出来,直言叶蓁不顾大体,不懂得一脉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指责叶蓁心术不正,败坏叶府名声,好个一箭双雕的话,只是,叶蓁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重活一世,更不会任由贼人宰割。 “二叔至今还是要诬陷我吗?”叶蓁从容不迫道:“若是我做的,五妹妹怎会还是完壁之身?况且我与五妹妹无冤无仇,何必如此?”仿佛是怕叶照不信,她又补一句,“如若不然,我们可以去上告官府,想必官府一定会好好查明清楚的。”她特意咬重“查明清楚”四个字,端得是要提醒叶照,若是将事情闹到官府那,她可是要追究到底的。 叶照心里一虚,竟不敢轻易答应,林氏收买草寇去掳走叶蓁的事他也是知晓的,并且他下意识的希望叶蓁更惨一点,这心理几乎是变态了的。 也不为什么,只因在朝堂中,那些人表面对他恭敬有礼,与他往来密切,若是归根究底,也不过是想通过他搭桥与叶蒙交好罢了,他恨叶蒙光辉太大,自己处处被他压一头,只要有叶蒙在,自己永远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 眼珠一转,他眯起眼盯着叶蓁,想从少女脸上看出些慌乱或者紧张,只是,叶蓁平静的与他对视,眸光不悲不喜,乌黑的眼珠若黑墨般,叶照皱眉,竟率先拜下阵来,索性就道:“哼!”再无其他,甩袖愤然离去。 叶照走了,王氏便也皱眉瞧向叶蓁,分明是豆蔻少女,为何二老爷竟服输了,早知道,叶照常年为官,精通官场那套,行事作风自带威迫官威,单从气势而言,应是能震压住叶蓁这个青稚少女,却不想竟反被胁迫,处于被动。 老夫人是想说什么的,只是她嘴一张,叶蓁已然瞧着她,道:“祖母,你也不信孙女?” “这,我自然是信你的。”老夫人讪讪一笑,其实心里多少有个疙瘩,怎么着自己另外一个孙女被人掳走,又狼狈回来,再加上二老爷林氏一番说辞,她到底是信了几分的,同时也是怀疑,叶蓁哪来的本事能不动声色的掳走叶容。 王氏眼观叶蓁这般气度,心里一阵诧异,久难平息,叶眉柳眉微蹙,正想着与王氏说几句,便发觉王氏的异常,她那张温柔宁静的脸上此刻布满显而易见的诧异与隐约的担忧神色,叶眉一愣,小声开口道:“母亲,您这是怎的了?” “无妨,”王氏收回思绪,柔和一笑,她看的出叶眉的不安与疑惑,遂拍拍叶眉的手背,让她放心。 即便是心中诸多疑惑以及猜疑,老夫人也不能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她的心里几乎是纠结的,一方面她不信叶蓁有那般歹毒心思,一方面林氏二老爷的话又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到底这个疙瘩是解不开了,文嬷嬷伺候老夫人那么多年,自然知晓主子心中所想。 故开口道:“老夫人,您阿,应该想着您的大寿宴席应该怎的操办才是呢,”提到这个,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好转,文嬷嬷趁热打铁又道:“今年阿,奴婢瞧着咱们府定会喜事不断。” 明知文嬷嬷是安慰之言,老夫人听者有意,心里倒是熨帖的很,当下也不多追究叶容之事,放了心思在寿宴操办上。 即便如此,府中的下人叶容一事却是争论不休的,分为两派,一派则言叶容被掳还是清白的惹人怜惜,一派则言叶容本就是水性杨花 的性子,被掳也是活该,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却被下人指指点点,也幸亏叶容这几日由于羞耻心作祟,故不曾出府一步,丫鬟婆子更是不敢多言,便不得知府中府外流言蜚语,更不知卞京百姓对此事议论的不堪程度。 ………… 精致的雅房,窗户前立着的红衣少年,眉目如画,面容妖冶的不可思议,分明是若男生女相,却不显的女气,反倒是出奇的和谐感,红衣妖娆如火,衣袖处绣着的暗金色纹路,给这红色更添了几分华贵,少年百无聊赖的敲打着窗柩,一下又一下,身后的白衣少年却耐不住,道:“最近朝堂局势那般严峻,皇后一族倒是有些蠢蠢欲动。” 君宁澜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道:“父皇年纪大了,却仍旧霸着皇位不放,又不立太子,皇后哪能不急?”他话头一转,“不过,母妃是不会遂她意的。” 他说着,微微阖眼,不禁想起他昨日那事,云贵妃不曾真正放心他,他终究是个皇子,夺嫡之心不可能没有,即使他假装纨绔不堪,流连烟花之地,云贵妃终究不放心,一次次永无止境的试探。 他索性让她真正放心,昨日,他卧在美人膝,故作酒醉,口出豪言,写下一副对联,“醉躺美人膝,醒握天下权。”没错,昭然若揭的野心,不出所料,当晚云贵妃便一本正经的与他交谈,不过尔尔是让他辅佐君莫离,端的是苦口婆心。 但是同时云贵妃对他的警惕却是放松了些,他若是一直装作纨绔漠不关心的模样,云贵妃反而觉得他深藏不露,颇有心机,会更加防着他,只有他适当的露出该有的野心,云贵妃反倒觉得正常,而云贵妃又觉着酒后吐真言,她一直擅舞长袖,便想着收拢君宁澜,甚至许他日后亲王之位,留守卞京。 只是,君莫离却没云贵妃的气度与城府,他直接跑来质问自己,甚至嘲笑君宁澜,不要存不该有的心思,当真是愚蠢至极。 睁开眼,君宁澜默然道:“瑞王那老狐狸,我终究要除了他。” 沐子清道:“说起来,你最近对那个叶四小姐,倒是上心的很。” 君宁澜一愣,随即便道:“那丫头,不值一提。”一阵冷风吹来,如墨的长发随风飘舞,妖冶的脸颊,慵懒的笑意,竟如此的勾人心魄。 “但愿如此。”沐子清嘟囔一句,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叶蓁关他们什么事呢! ………… 老夫人的寿宴照理说应该是要交给林氏操办的,只是老夫人想着最近叶容出了那事,定是没心思与精力去操办寿宴,便自作主张交给了王氏操办,却不曾想到,为了此事,又掀起一番波澜。 第七十一章 老夫人大寿(二) 王氏领的这差事,却觉得甚是棘手,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林氏执掌中馈,也算是兢兢业业的,王氏自进了叶府便是无事一身轻,过的相夫教子的悠闲日子,又由于她出身于书香门第,自视清高,哪里懂得打理府上事务,她本想婉拒这差事,只是不等她先来开口,林氏倒是自荐门席找了老夫人。 百寿院中,老夫人悠然的品茗,林氏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不啰嗦,直接切入主题,道:“母亲,这次宴席您要交给三弟妹来办?” 老夫人点点头,斟酌用词,关切道:“如今容丫头心绪不定,你还是多陪陪她罢,宴席这事我便交给老三家的,”她轻啜一口茶,又道:“怎的她也是三房主母。” 林氏闻言,尴尬一笑,却仍旧不死心,便笑道:“只是,母亲,三弟妹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哪里擅长这等家里长短的,况且这采办,请帖,戏台,那可都是要费心思的,”她说着,又笑了笑,“要是累坏了三弟妹,指不定三弟要怎的埋怨母亲呢。” 三老爷宠爱王氏,可谓是卞京出了名的宠妻如命,对她那是言听计从,林氏也对王氏心存羡慕,她何其有幸,得此良人。但更多的却是怨恨二老爷薄情寡义,她说此话的意思也只不过是提醒老夫人,王氏虽出身名门,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寿宴操办这事,恐怕王氏是做不好的。 “那,若容丫头已然无碍,那便由你操办的,我竟忘了老三这茬。”老夫人头疼的摇头,也是,老三宠爱王氏,护妻的紧,若是王氏操办不好这宴席,丢的是叶府的脸,事后她也是打不得骂不得,谁让老三是个妻奴呢!还不若交给林氏算了。 林氏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忙不迭的点头,又含笑道:“母亲,媳妇想给瑞王府下帖子,毕竟瑞王世子那事……”她的话戛然而止,留下的空想余地,不用她再多说明,老夫人也懂了,上次瑞王府花宴的不欢而别,叶家已然无形中得罪了瑞王府,老夫人正愁如何与瑞王府修复关系呢,如今林氏的提议倒是不错的。 “可是,瑞王府会卖咱们面子吗?”老夫人担忧的还有这个,瑞王是何等尊贵身份,瑞王府在卞京可是炙手可热的皇亲贵族府邸,别说那事之前瑞王府都不一定卖叶府个面子,更不论瑞王世子那事,恐怕瑞王府对叶府是恨之入骨阿! “会的,瑞王爷王妃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们叶府主动拜帖,他们自会卖我们面子。”林氏高深莫测的道,其实,她没说即便瑞王不卖她们面子,就是看在叶蒙的面子上,也是会给脸赴宴的,而她,只是要世子来就够了! ………… 雅思院中,叶蓁摆弄着手中的黑棋,不紧不慢的自弈,她微微蹙眉,仔细思考每一步,有人说人生如棋,步步惊心,须的步步谋划,小心谨慎,她原先是不喜下棋的,只是前世自己浮躁愚笨,惨死贼人手中,差的是什么? 她想大约是自己不够冷静,若是前世自己努力勇敢争一把,若是前世自己不对君承轩心存幻想与眷念,若是自己多长些心眼,步步谋略,指不定她能反败为胜,斗赢叶容,霍乱后宫,甚至可以杀了那狼心狗肺之人! 所以,这一世,她要学会冷静,故而选择了独弈,她喜欢这种宁静淡然的气氛,身心投入,妙蓝与绯红便自觉的立在一旁,讨论的是老夫人的大寿一事。 魏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屋内,他本想禀告叶蓁他方才听得的消息,哪知少女正一本正经的独弈呢,他随眼一瞥,叶蓁手执棋子,不紧不慢的下着,按照自己的谋划,魏成发觉叶蓁的每一步棋看似漫不经心,但若联合一看,不是没有心思的,像是连环扣,环环相扣,直至最后…… “啪。”随着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叶蓁这才抬起头,微笑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看着叶蓁平静的面容,魏成抱拳,将方才听得的林氏与老夫人的对话全然说了,叶蓁听罢,静默了半晌,这才道:“你是说,林氏给瑞王府下帖子了。” 魏成点头。 叶蓁皱眉,林氏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明知瑞王府此刻对叶府定然是恨之入骨,却在这时给瑞王府下帖子,想必是要利用瑞王妃弄出点什么事。 妙蓝听了,撇撇嘴,不悦道“二夫人指不定想要做什么,小姐,奴婢真不明白,请瑞王爷王妃来,这不是尴尬么。”当初叶容诬陷自己小姐清白不成,反倒被牵扯出瑞王世子是断袖之癖一事,瑞王府还不得恨死叶府,她是不明白林氏的用意。 绯红比妙蓝理性,她想的也不是这层面,根据她对林氏做事手段的理解与认知,林氏为人心狠手辣奸诈多疑,做任何事都是带有目的的,想了想,她还是颇为担忧的开口说:“小姐,不论如何,小心为上。” 叶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自己倒不曾担心,这两个丫鬟却是一个比一个急,只是,心同时也暖了,重活一世,自己定要保全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 “你们俩放心罢,我自有对策。”叶蓁道。 王氏正苦于找借口却不想林氏主动请缨,揽下宴席操办,当下便觉着浑身一轻,林氏揽下操办一事究竟是为了巩固中馈大权还是另有所图,她虽疑惑不解,但现下,有个更紧要的事等着她来办。 叶萧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王氏想着在老夫人大寿至后便寻来媒婆为叶萧相看,说也奇怪,叶萧自回府来,日日流连在外,回府便将自个关在屋内,不知作甚名堂,莫不是成了个书呆子? 思及此,王氏觉着自己该去劝劝叶萧。 老夫人大寿当日,叶府那是一片热闹非凡,来了不少高官贵人,一来他们是借此与叶府交好,毕竟叶蒙名声在外,二来,近些年二老爷三老爷官场得意,仕途一帆风顺,节节高,他们有心要与这两个卞京新贵交好,所以,大清早叶府的大门外便是堵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夹杂着爆竹声,格外的热闹。 叶老夫人大寿自然不能轻易对待,今日,叶府的下人们神采奕奕,殷勤又恭敬的对待每位来宾,叶容压抑了几日的低迷情绪仿佛也随着这周围的喜气洋洋氛围,烟消云散。 她特意穿了件玫红色的对襟薄袄,初冬的天气带着寒意,她微缩着脖颈,满意的看着碧莲巧手下梳出慵懒髻,看着菱花镜中自己娇美可人的脸蛋,她勾唇一笑,只是,原本的好心情在出了屋子,遇上那些贵女后,全都变了。 叶容是趾高气扬,高傲自大的,若是往常,那些贵女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如今关于叶容的流言蜚语那么多,她们的母亲便告诫自己,切勿与叶容沾上半点关系,省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贵女们都是闲来无事,便对着远方缓步而来的叶容指指点点,一女道:“喏,大家快瞧,那便是叶容。” “叶容?她今个也好意思出来?” “是啊,做出那等败坏门风的事,倒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们看她那模样。” “嗬,我可记得她当初趾高气扬,高傲自大的狂妄模样。” “呀,你们别说了罢,她过来了。”说话的少女,微微带着窘迫,以及有些心虚的声音,她正是林蜜儿。 “林蜜儿,你可是叶容的手帕交,想必你是会陪她的罢。”一贵女鄙夷不屑的道,又讽刺的瞧着林蜜儿有些尴尬的脸色,转身便道:“姐妹们,我们不妨碍人家姐妹情深,走罢。” 一众贵女皆不约而同的笑了,林蜜儿一听,心里是恨不得撕烂方才那贵女的嘴,表面上还是讪讪一笑,撒娇道:“你们别取笑我了,我与大家一起走罢。” 叶容眼尖,瞧见了林蜜儿一身白裙惹眼,遂欢欣不已,连忙加快脚步,口中喊道:“蜜儿。” 这回,林蜜儿是骑虎难下了,母亲告诉过她,尽量避开叶容,毕竟叶容已然被排除卞京贵女圈了,甚至名声还不如草包叶蓁,自己再与叶容交好,这不是拉自己下水么,她可没那么笨。 当下,她也没什么好脸,索性冷邦邦的开口道:“叶五小姐。”语气端的是疏离,哪里有以往的亲切与温柔。 叶容一愣,不明就里,只听得那贵女嗤笑道:“怎么,你还以为自个身份高贵呢,本小姐,嫌,你,脏!” 林蜜儿眉头一皱,却忍着没开口为叶容辩解,叶容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合计这些贵女是瞧不起她了,翻脸不认人,她想着,一脸怒色,一双杏眸中,闪烁着怒火与寒光,扫过众人的面庞,无端的令人惊悚。 只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只是一瞬,毕竟她们又想着自己可是高门贵女,叶容不过是叶府五小姐,还是个失去清白的不贞之人,想到这,她们便有了底气,看叶容的眼神越发不屑。 叶蓁唇角上扬,从柱子后缓慢走出,步伐悠闲,默默的走了过来,迎着众贵女不解的目光,淡淡一笑,“各位贵女,你们与五妹妹发生什么争执了吗?” 第七十二章 密谋 众贵女抬眸看去,见是叶蓁,脸色一僵,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皆缄口不言。若是以往她们对叶蓁肯定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会冷嘲热讽一番,可是现在呢?她们只能做出一副漠然模样,谁让她叶蓁成了郡主呢,再多厌恶与不喜终究咽喉不语。 叶容满脸通红,却是愤懑难平的,她用凉森森的目光盯着叶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叶蓁觉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哪知,下一刻,叶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的清秀面容上,尽是楚楚动人的神色,眼眸中隐约的水泽,教人看了不甚怜惜,至少,那些个贵女是愣了片刻,面露好奇,瞧着叶容。 “四姐姐,”叶容伸手想要抓住叶蓁的裙摆,却被叶蓁轻易的躲避开,叶容不死心,咬牙道:“都是妹妹我的错,都怪我性子不好,被贼人掳去,都是我活该!” 她口口声声,言辞凿凿的说是自己的错,同时又指出是由于她性子不好的原因,招来她人不喜,导致被人掳走,只是,有心之人一听便知她所谓的她人不喜,指的不就是叶蓁么,现在她又向叶蓁下跪求饶,这就是暗示这一切是叶蓁的手笔,当真是好心机。 叶蓁轻笑一声,摇头道:“五妹妹真是奇怪,与我下跪做什么,左右你又没对不起我什么,”她的眉眼温和沉静,从容自若的让人心惊,“妹妹运气不佳,被贼人掳去,这可是卞京百姓众所皆知的事。” 看了眼跪在地上扭捏不已的叶容,她悠然道:“五妹妹,地上冰凉,可莫冻坏了膝盖阿。” 贵女们笑了,这后宅中姐妹们之间的小把戏她们可是见多不怪,方才叶容那般委曲求全的模样,她们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来看的,如今叶蓁三言两语便与叶容被掳一事划清关系,再看叶容若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无端的一阵爽快。 叶容看叶蓁当着这么多贵女们的面前都不给她半分面子,那双眼中简直是要喷火,不过饶是她气火攻心,她还是忍住了发怒,决计不能让她们看笑话,站起身,她笑道:“诸位贵女们,不若我带大家一起观赏叶府罢。” 是极,以往叶府每每有贵客来临,叶容都是自告奋勇的招待,今日她也没想太多,竟是按照往来的规矩,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只是这次,她得到的回答可不是热情,贵女们本就嫌弃叶容现今名声臭,恨不得避之三尺,偏生叶容还没眼色巴巴的凑过来,她们自然不会给好脸子。 于是,有个贵女转念一想,这不,旁边的叶蓁还是个郡主呢,干嘛她们要搭理叶容,遂道:“嗬,叶容你可也真够不知礼的,且不论叶四小姐是郡主,即便是身为叶府小姐,她都不曾发话呢,你着急什么,”说着,她鄙夷似的眼光落到叶容身上,“莫不是急着表现自己。” 叶容语塞,的确如此,她本想像以往一样,在众人面前昭示自己在叶府中的嫡女身份,压叶蓁一头,只是这么龌龊不堪的心思如今被人简单的两句带出,她羞愤不已,还想着说几句弥补一下,却听得叶蓁微笑道:“瑞王府的贵客来了。” 只简单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贵女们的目光以及注意力,瑞王府的人来了,这就是代表瑞王郡主君雨瑶也来了,上次赏花宴的不欢而散,想起这个,她们对叶容的厌恶便越发浓厚,索性都结伴离开,毕竟她们来赴寿宴的目的只是为了结交更多的贵人,给自己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随着贵女们的离开,叶蓁也利落的转身便要走,身后的叶容原形毕露,尖声质问道:“叶蓁,你为何如此针对我,我与你何怨恨!”她气红了双眼,从小至大,叶府上下都将她当作手心至宝,可是,自从叶蓁磕破了头后,一切都变了,祖母不再疼爱她,自己霉事不断,这一切,都拜叶蓁所赐。 为什么?叶蓁心底冷笑,冬日的寒风已然刺骨,她拢了拢白狐狸斗篷的帽檐,整个人有些慵懒的笑了,只是眼眸中却是星点笑意全无,为什么针对她吗?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叶容可是一样的蠢笨自大,狠毒,真是,前世自己怎么败在她手下呢,当真是不甘心阿! 叶容觉着天气已经很冷了,即便她裹上厚实的斗篷,仿佛都抵挡不住烈烈的寒风,而叶蓁散发出的冷意竟比冬日的寒风更要刺骨,她甚至感觉到了周围空气微妙的变化,她默默的等了半晌,却只听的叶蓁不咸不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理轮回,终究有道。” 很玄乎的话,至少叶容听不懂,也许她根本不想懂,叶蓁唇角上扬,点了点下巴,双手拢进衣袖中,自行取暖,她的步伐很规矩,像深宫中的宫礼一般,丝毫不差,稳稳妥妥。 瑞王府这回是给了叶府个面子,瑞王妃带着瑞王郡主以及瑞王世子同来,老夫人是知晓瑞王世子有龙阳之好的,不曾想到面前这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蓝衣少年竟是断袖,当下只得扼腕叹息,当着瑞王妃的面,她只得恭维道:“老身三生有幸,竟能请的王妃郡主,世子过府一聚。” 瑞王妃皮笑肉不笑,应承下来,“老夫人大寿,既然诚意满满的给了瑞王府下了帖子,这便是瞧得起我们王府,本王妃自然是要来了。”瑞王妃即便是来了,也要时刻强调告诉众人她是卖叶府一个面子,可不是随便答应的。 老夫人道:“瑞王妃,你能来,叶府那是蓬荜生辉。”恭维的话说多了,老夫人也是很得心应手,张口便来。 又与瑞王妃寒暄了会,瑞王世子明显表露出深深的不耐烦,今个大清早的,他还在卖力的耕耘呢,便被下人敲门打断,性趣怏怏的他只得翻身下床,听得去叶府的消息,他先是拒绝的,对他而言,叶府是他痛苦的开端,叶容带给他的羞辱,一辈子抹不去的龙阳名声,想着,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 老夫人的这次寿宴若往年一样,端的是隆重热闹,来的那些贵客大多是朝廷中有脸有面的人,其中,最为显贵的便是瑞王府,其次则是魏国公府,叶老夫人大寿,魏国公府作为亲家自然是要祝贺的。 魏国公夫人携带大夫人以及魏长陵同来,给足了老夫人面子,叶老夫人双眼打量了魏长陵一番,不着痕迹的点头,赞叹道:“魏家姐姐好福气,这表少爷长的真是一表人才的。” 的确,魏长陵一身正气,今个穿了身深紫色锦袍,越发显得贵死逼人,他又生的俊朗,难免老夫人夸赞不绝,与此同时,有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心头,若是与魏国公府亲上加亲,未尝不可,再者,叶蓁已然到了说亲的年纪,况且魏长陵又是她的表哥,熟稔的很,又知根知底,瞧着人也不错,老夫人将这念头肯定了一番,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瞧魏长陵的眼神也是满意极了。 魏长陵是不知晓老夫人心中所想,男儿家的自然去寻志同道合之人,方时在此,与他年纪相仿,身份尊贵的也只有瑞王世子,两人对视一眼,皆有此意,正巧叶桦来了,一拍他肩膀,笑道:“你可算来了,不若去我的院子坐坐?” 魏长陵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叶桦这才发觉,瑞王世子还在呢,便讪讪开口邀请道:“倘若世子不嫌弃……”不等他说完,瑞王世子已然答应,一双眼来回在叶桦身上打量,这叶桦端的是一张正气盎然的脸,五官端正,深邃的眼眸中尽是豪爽的笑意,突的,他心一咯噔,不知这般尤物到手是什么滋味,他忍不住想要一尝芬芳。 叶桦不知瑞王世子断袖癖好,虽对他那怪异眼光瞧的渗人,但终究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对方又是个世子,能有什么事?遂又道:“那么,两位请。” 碧莲见三人离去,谋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默默离场而去。 “什么?你说大少爷带着瑞王世子去了镜明院了?”林氏惊呼道,同时更是有些莫名,叶桦好端端的与瑞王府扯上什么关系,莫不是要讨好瑞王府,想要出仕? 碧莲摇头,嘟囔道:“奴婢也奇怪,而且,”她皱眉道:“方才世子爷瞧着大少爷的眼神很是怪异。”就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那种火热的眼神,碧莲心里纳闷不已,瑞王世子这是什么眼神阿! 她是不懂,但是林氏听者有意,对啊,瑞王世子可是断袖呢,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从叶容那听来的消息,倘若叶桦与瑞王世子发生了什么事,叶蓁肯定是会难过恼火羞愤的吧,再者叶桦也抬不起头做人,堂堂叶府大少爷却被……想想就很大快人心! 于是,她嘲讽的一笑,将碧莲招至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碧莲听罢,懵懂的点头,转身离去,背后,林氏的面色阴鸷的可怕,却还自以为然的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第七十三章 连环计 只是叶桦也是个精明的,不可能束手就擒,瑞王世子恐怕也不敢轻易行动,如此,倒不若她顺水推舟一把,想到日后事发,叶蓁的脸色一定很精彩,有个爱好龙阳的哥哥,嗬,她真是迫不及待了。 镜明院,叶桦笑着将两人请入院子,下人恭敬的上茶,叶桦道:“长陵,那日你我切磋未明,不知近日你可长进了些。” 魏长陵抚掌,挑眉道:“如若不是今个是叶老夫人大寿,我定要与你切磋比试一番。”终究今天是老夫人大寿,若是舞刀弄枪的,未免是不吉利了些,左右也不差今天。 瑞王世子眸光转深,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两人,叶桦与魏长陵都有一番风秋,叶桦较魏长陵是有些书卷气,虽说长相俊朗,五官英气,终究是娇养在府中的大少爷,禁不起风吹雨打的模样,而魏长陵呢,五官若刀刻一般立体,相貌不凡,自带豪爽气概,只是他偏好叶桦这种柔弱型的,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如何将叶桦弄到手! 叶桦不管怎么说也是叶府大少爷,可不是他身旁的奴才小厮阿,真是有些难办,瑞王世子纠结难办的皱眉,这表情叫叶桦看了去,好生不解,以为他这是怪自己没能好好招待他,冷落了他,遂问道:“世子,您在想什么?可是我招待不周?” 瑞王世子摇头,贪婪的看着他,心中叹息不已,这般尤物恐怕是吃不进口了,挥挥手,他道:“不曾,本世子是想叶大公子书案上搁置了那般多的书,真是求知若渴阿!佩服佩服!” 叶桦一愣,冷不防的被他的话惊到了,只是他反应极为迅速,立即谦虚道:“哪里,世子谬赞了。” 瑞王世子盯着他白皙的俊脸,俊朗的五官,绯红的嘴唇,看着他谦谦有礼的态度,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将叶桦就地正法,一逞淫欲,叶桦犹自不知,仍旧与魏长陵相谈甚欢。 碧莲站在镜明院院门外,深呼一口气,看着手中的雕花漆木盘,悠然的走进去,迎面而来的丫鬟冬年好奇的问:“咦,碧莲姐姐怎么得空来我们镜明院?” 碧莲环顾四周一圈,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对冬年道:“你将这盘子里的茶端给大少爷他们,记得,最左边那盏茶一定要端给瑞王世子!” 冬年正是林氏安插在镜明院的眼线,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碧莲手中接过木盘,转身进了屋子。 碧莲做贼心虚的不敢逗留,当即便出了镜明院。 冬年进了屋子,先瞧了瞧叶桦的神色,给几人行了礼,接着这才恭敬的开口道:“大少爷,这是今年府里库存上好的普洱茶,二夫人特意拿出来,说让奴婢泡来与贵客尝尝。” 叶桦眉头一皱,林氏送来的茶,指不定有什么问题,况且今日瑞王世子与魏长陵都在这,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承担不起,只是,转念一想,林氏应不会如此嚣张大胆,毕竟毒害皇室的罪名,可是要砍头诛九族的大罪。 冬年低眉顺眼,默默的给叶桦他们端茶,表情神态也是卑谦的,一切如常,叶桦踌躇片刻,还是觉得林氏不会如此蠢笨,当冬年将茶盏端到瑞王世子的小几上时,她微微抬眸,若有所指的向他看了几眼,又看向茶盏,眼珠动了动,又怕叶桦察觉,遂上茶完毕,端着木盘弓身退去。 瑞王世子凝眉思索,少顷,不明就里,烦躁的端起茶盏,只当是那丫鬟想要勾引自己,却在端起茶盏一瞬间,发觉了不同,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抿一口茶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叶桦一直与君长陵交谈,瑞王世子垂眸,手指摩挲衣袖中的纸条,打开一瞧,随即眉眼一动,挑眉,端起茶盏,对叶桦道:“叶兄,请!” 人家世子都发出邀请了,叶桦也只能举杯,浅浅的啜了一口,茶水成色极好,唇齿留香,碧绿色的茶汤冒着腾腾热气,在茶气朦胧中,叶桦仿佛瞧见瑞王世子格外激动的脸色。 老夫人大寿,府里上下都忙碌极了,叶蓁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叶眉浅笑言和,文静柔婉的与那些贵女交谈,自觉无趣,便讷讷的盯着桌上摆置的茶盏,默默出神。 照理说,那些贵女要是来巴结叶府,是应该要与叶蓁交谈迎合的,不过叶蓁臭名在外,即便现在是郡主,那些贵女仍觉得与她交往下脸面,叶蓁哪能不知她们心中所想,只是她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贵女都只不过是家族权力的牺牲品与家族辉煌腾达的垫脚石。 她静默坐在那里,竟不像是被众人遗忘孤立之人,倒像是她看不起她们,选择独自一人求得安静独处。 妙蓝突然走过来,悄悄的俯身在叶蓁耳边低喃道:“小姐……” 叶蓁听罢,面无表情,缓慢的站起身,端的是神态从容,淡定自若,叶眉转念间,一脸真诚道:“四姐姐,你这是往哪里去?发生什么事了么?” 叶蓁转眼看她,不冷不热道:“不曾,我只是坐的久了,有些腿麻。” 叶眉点头,又与那些贵女交谈,叶蓁皱眉,方才妙蓝说魏长陵要见她,正等在雅思院,可是真是奇怪,表哥不应该与大哥在一起么,为何会找自己? 只是,她还是准备去看看,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到底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是魏长陵找她,总之见招拆招,她还真是期待。 叶眉眼角余光瞥见叶蓁离开,有些诧异,更多的则是好奇,祖母大寿,叶蓁却无故离开,很反常的举动,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叶蓁离场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魏长陵一脸雾水的立在雅思院门前,眸露着急之色,他方才喝完茶后,如厕出来,便有一丫鬟称是叶蓁的贴身丫鬟,说是叶蓁有事请他去雅思院一聚,魏长陵自然不是傻子那么好骗,如今叶蓁正是未出阁的少女,与男子私下会面,传出去了叶蓁名声该当如何?他可以不在乎,可是叶蓁不可以。 丫鬟却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白纸,纸上赫赫一行蝇头小楷:表哥,雅思院一聚。魏长陵是不曾见过叶蓁的字迹,只当是瞧着字体偏柔,是女儿家的作风,当即,那丫鬟趁热打铁,温声道:“表少爷,奴婢可没那么大的胆儿,敢冒充小姐的字迹。” 魏长陵左右想想,这可是叶府,今天又是叶老夫人大寿,想必不会有什么乱子,许是叶蓁真寻他有事呢?只是终究留了个心眼,与丫鬟保持距离,一路来到了雅思院。 叶蓁一路行来,心中微微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无端涌起的不安让她心思有些烦乱,她努力压抑住,反复告诉自己冷静,小声呼唤道:“魏成。” 魏成身影快速的出现在她面前,抱拳道:“小姐,主子的确在雅思院等您。” 叶蓁瞳孔蓦地变大,隐约有怒火中烧势头,她面色冷凝,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竟让魏成觉得全身发冷。 她道:“你去将叶容掳来!快!” 魏成一愣,怎么又让他做这种事,只是叶蓁目光太过冰冷无情,眸中的寒冰足以冻结周围的一切。 叶蓁面色不善,若是魏长陵在雅思院等她,那么意味着大哥与瑞王世子独处,瑞王世子又是断袖,看见大哥这般相貌难得不起垂涎之心,若是此时有心之人推波助澜,那么瑞王世子是不是要得逞,大哥可是正常男子,得此羞辱,他堂堂七尺男儿哪得苟活于世,真是好恶毒的心! 既然你要对叶桦下手,那么就别怪我反手乾坤,将你一军,送你大礼! 叶桦坐在椅子上,突觉屋子里温度甚高,他甚至流出了热汗,许是屋子里地龙温度太高?他想要开口呼唤下人也想自个去推开窗户通风,只是越发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眼前视线也有些模糊,就好比瑞王世子的脸有好几张,他狠狠的摇晃了头,甚至用手敲自己的脑袋。 瑞王世子心疼的不得了,忙伸手夺下他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笑着道:“别,别,手不疼吗?” 叶桦皱眉,想要夺回自己的手,却发觉全身无力,张了张口,舌头发麻,吐字无声,此刻,即便他再懵懂,也明白自己被人下套子了! 瑞王世子贪婪的摸了摸他的脸蛋,手有些颤抖,脸上尽是激动,欢喜,跃跃欲试的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上一个贵公子阿!哪能不激动! 只是,后脑勺突的一疼,那是被重物砸击的尖锐疼痛,下一刻,他纠结着五官晕了过去,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叶桦努力睁着眼,却在阖上眼皮的最后一刻,瞧见一片大红色的衣角。 红衣少年蹲下身,嫌弃又鄙夷的用手探了探叶桦的手臂,目光顿时变得有趣,他站起身,双手环胸,盯着地上躺着的两人,满脸悠闲,那丫头,还不来吗? 魏成办事能力不是吹的,他满脸通红,背上扛着晕了过去的叶容,在叶蓁的指示下,送往镜明院。 叶蓁道:“你一路上没被人跟踪罢。”如今林氏定然在府上布下不少眼线。 魏成轻轻喘着气道:“不曾,今个府里事太多,况且,”他点点下巴,示意着叶容,“她是在自个屋子里。” 第七十四章 调换 没错,叶容因被贵女们嘲笑一事心有愤懑,便回了屋子,乱砸了一通,砸的都是那些名贵的瓷器,碧莲眼瞧着好不心疼,只是她只能默默的立在一旁,默不吭声,只等着叶容出了气。 叶容赶了伺候的丫鬟出去,自个坐在凳子上,暗自咬牙,那些个贱人,仗着自己是什么名门贵女竟然敢嘲笑她,还有林蜜儿,想与她划清界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她越发想的气闷,只是脖颈处突然一疼,叶容来不及叫疼便倒地不省人事。 叶蓁道:“魏成,待会你带叶容从后门进,”不知大哥现今如何,若是瑞王世子敢碰大哥一下,她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魏成点头,瞧了一眼肩上的叶容,迟疑道:“不过,小姐,这么大的活人,镜明院的下人瞧见了?” 他要是一个人,简单的很,不过使了轻功,便可轻飘飘的飞上屋檐,静悄悄的进屋子,可是带了一个人,恐怕有些困难。 “不必担忧,”叶蓁微笑道:“你只需将叶容……” 魏成听罢,也不过多犹豫,总之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算是明白了,听叶蓁的话总不是错的,少女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即便是突生的状况她都能镇定自若的在转瞬间作出快速的判断以及正确的应对方法。 小方子蹲在院子里,无聊的与一旁的小厮交谈,他有些嘚瑟的抖着身子,道:“你瞧瞧阿,我们大少爷真是与什么人都能谈的来。” 他只当是叶桦与瑞王世子交谈甚欢,叶蓁侧首,与妙蓝低声细语道:“你去寻了小方子与那仆人,便说是今个寿宴缺人手。” 妙蓝领命,眯眼笑着走了过去,小方子不解的看着她,有些脸红,妙蓝笑的真好看,他尴尬的挠挠头,憨厚的开口道:“妙蓝,你怎么来了?” “小方子,今个老夫人寿宴正是忙碌缺人手呢,我瞧着你们也是无事可做,便去帮忖一下,好歹打个下手。”妙蓝轻笑道。 小方子怪异的瞧了她一眼,却也当了真,的确,如今大少爷和人家世子殿下志趣相投,言谈甚欢呢,他没多想,起身拍拍屁股,就要与妙蓝一起走,哪知妙蓝却脚步一顿,素手一指那仆人,“你,也跟上。” 人算是引走了,叶蓁默默的从一旁的大树后现身,慢悠悠的走进院子里。 魏成扛着叶容,大咧咧的从后门进了屋子,说也奇怪,一进屋子,便只瞧见叶桦与瑞王世子双双倒地,一旁还站着一位红衣少年,魏成定睛瞧去,那似笑非笑的少年,眉目英俊,神情慵懒,不正是那日在孝和寺遇见的六皇子么。 魏成一怔,有些警戒的盯着他,拿捏着语气,既不显得卑微又不显得冒犯,道:“殿下如何在这里。” 君宁澜是当今六皇子殿下,不好好的待在皇宫,来叶府做什么?其中必然有鬼,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叶桦的屋子里,也很蹊跷。 君宁澜看也看不看他一眼,淡淡道:“本皇子也是好奇,白日里便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就是明目张胆的讥讽魏成,眼神落到叶容身上,挑眉又道:“真是个栽赃嫁祸的好主意,只是,可惜了这个小美人。” 叶蓁的脚步蓦地一顿,她微微蹙眉,思考了片刻,推门而入,然后,瞧见了一张明晃晃的笑脸,不得不说,君宁澜笑的很欠揍,至少叶蓁认为这样,她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出了少女话中对他的浓浓质问与警备的语气,君宁澜懒洋洋的开口道:“嗬,今个若不是本殿来了,”他自来熟的坐在椅子上,眼却瞥着地上两人,又道:“那么你所谓的大哥,可是,清、白、不保。”他说的很轻松,甚至有些顽劣的意味,可是叶蓁心里清楚,今天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想必瑞王世子就会得逞了。 可是,叶蓁也不想与他多有交际,这般危险又狡猾心狠的少年,她这一世只愿避而远之,她微微一笑,半是认真半是诚恳,道:“多谢六皇子出手相助,接下来的,臣女自会处理。” 这是逐客令?君宁澜挑眉一笑,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不管何时,叶蓁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她淡然自若,神情自然,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撼动她,能使她惊恐或者担忧,明明只是个豆蔻少女,却整日将自己伪装的是位饱经沧桑的女子,眼眸中的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看不懂的复杂,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在君宁澜的认知里,叶蓁的生活状况应当是极好的,生活在叶府,大房嫡女,叶蒙名声在外,赫赫战功,便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叶蓁被宠爱着长大,嚣张蛮横,卞京有名的草包蠢货小姐,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叶蓁的臭名却是慢慢淡了,随之而来的是她令人眼红的“福气”被册封郡主,多大的荣耀,他发觉,他似乎从未看清过这位少女,即便她此刻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君宁澜却无端的感觉她离他很遥远。 思绪收回,他赞赏的看着叶蓁,道:“你聪明的很,拿叶容来出气,不过,”斜睨叶容一眼,他说:“只怕等她醒后,会恨你一辈子罢。” “这世道,讲究轮回,谁造的孽,谁来偿。”叶蓁冷冷道。 林氏动的心思,那便让叶容来偿,她从来不是良善。 君宁澜微微愕然。 叶蓁别过眼,冷静的指挥魏成将叶容放在床上,又吩咐他把瑞王世子放在床上,甚至,她还特意道:“去把瑞王世子外衣脱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无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与避嫌,甚至很自然的脱口而出,魏成听了,很是难堪,犹豫着该不该当叶蓁的面做那事。 君宁澜双手环胸,调侃道:“啧啧,叶蓁,本殿不曾想到你会如此饥渴。”他走近几步,越发靠近了叶蓁身旁,甚至,叶蓁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于是,她脚下微不可闻的挪动了下,抬眸,眼中一片清明,乌黑的眸子锁定他,君宁澜别过脸,突然有些心虚。 但是,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这种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害羞么?还是说?嗯?” 叶蓁笑了,她道:“我为何要羞涩?”分明是无理的事,她说出来倒是理所应当的,仿佛她没错,就是很任性,她可不是少女,会提到男子就羞赧的天真妙龄少女,她是经历了后宫洗礼,权力之争的叶皇后,她怕什么?羞涩什么? 那边,魏成已然将瑞王世子外衣剥了,将叶桦从地上扶起来,苦恼不已,大少爷这是晕了阿,“小姐,我们该去哪里?”叶桦一个大人,难不成要带去雅思院? “阿,主子还等在雅思院。”魏成猛的一拍头,懊恼的说着。 “无碍” 叶蓁早就派了绯红去与魏长陵说明缘由,想必魏长陵此刻应该是了然了,只是,她没好气道:“六皇子,你可否离开?” 君宁澜慵懒一笑,讥讽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说完,他挑剔的瞧了叶蓁一眼,身影转瞬消失在屋内。 叶蓁又赶回雅思院,果不其然,魏长陵已然是一副全都知晓的表情,迎上来问道:“桦表弟没事罢?” 叶蓁摇头,“表哥,幸好我去的及时,不曾有事。只是大哥他……” 魏长陵听罢,恼火不已,谁曾想到瑞王世子儒雅的外表下竟然如此肮脏的心思,而且竟然把贼手伸向了叶桦。 “可是表妹,你怎么知晓的?”魏长陵疑问道。 “表哥,先不说这个,”叶蓁蹙眉,“如今大哥昏迷不醒,你可有方法让他快些醒来,不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那么今天又会不得安生。” 魏长陵安慰她,点点头温声道:“表妹莫急,我去帮表弟运功。”他的双手却不自然的握拳,叶府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叶桦作为大少爷能被人暗算,即便叶蓁这个小姑娘也变得冷静,仿佛对这种突发状况处理已经很熟稔了,若是姑姑还在,定然是心疼的罢,好好的一双儿女却在叶府生活的如履薄冰。 叶蓁不曾发觉魏长陵的情感波动,她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比如,魏长陵是听了谁的话,竟然来了雅思院,只怕是林氏的调虎离山之计罢,思及此,她嘴角抿起的冷意,危险之极。 “咦?真是奇怪,四姐姐与魏表少爷怎么在此?”懵懂天真的女声说出的却是无比令人遐想的话语,叶妙立在不远处,一脸好奇的盯着叶蓁,只是那眼角的揶揄与笑意,当真是遮掩不住。 她的话很奇妙,就好比叶蓁与魏长陵孤男寡女的,又在叶蓁的院门外,举止亲密,人们就会想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私情,要知晓,这可是大事。 魏长陵一愣,眸子顿时犀利,会那么凑巧么,叶妙突然经过雅思院,怎么看都像是图谋好了的,只待叶蓁出现! 叶蓁丝毫不紧张,也没有半点惊恐,她甚至反问道:“我也好奇,三姐姐来雅思院做什么。” 第七十五章 好戏连场 叶妙一怔,的确,她总不能说是自己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雅思院那吧,这般说法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她与叶蓁算不上熟稔,在叶府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叶蓁这般一问,她还真有些为难,嗫嚅了半晌,才讷讷道:“这,这,我是看四妹妹你匆忙离开,我还当什么事呢,”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是占上风的,攥着由头,又道:“原来是与表少爷见面了。” 她话说的含蓄,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若是仔细一想,却发觉暗藏心机,叶蓁要与自己表哥见面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交谈,反而约魏长陵来自个院子里,这未免不使得让人浮想翩翩,若不是叶妙无意来了,是不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三姐姐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叶蓁巧妙的避开她的话,反而转移到质问她来此有何目的的事来。 叶妙气恼,叶蓁是故意攥着她的来意不放的,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听了叶眉的有心之言,动了心思罢。她瞧见一向高傲清高,自视甚高的叶眉竟用那般奇妙又疑惑的语气讨论叶蓁匆忙离席,她便留了心眼,瞧瞧的来了雅思院,让她碰到了叶蓁与魏长陵幽会这一出,只是这些她是不会说的,今天是老夫人大寿,叶蓁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她眼眸中闪过得意与幸灾乐祸的神色,暗自决定要去通报老夫人! 仿佛猜到了叶妙心中的想法,叶蓁淡淡笑了起来,一双杏眸深邃若深夜,幽深不见底,若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叶妙,她说:“你不用想着去禀告祖母,即便我与表哥见面又如何?总归我们是表兄妹,就算我与他私下见面与礼不合,谁也不敢乱说什么,”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真,叶妙愤懑不满的看着她,却更为期待下文。 “因为,我是皇家郡主,祖母不会,也不可能让我的名声有一点损害,你不信,可以去试试。”叶蓁平静道。 她说的话其实是很狂妄的,可是实情也确实是如此,她现在是皇家郡主,就算叶妙再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叶蓁不守礼节,不知廉耻,老夫人都会压下来。 一来,今日是她的大寿,她自然不想发生了什么丑事。二来,叶蓁为郡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同时她又背负着叶府的荣耀与光鲜,这个令叶府门楣更为荣光的招牌,老夫人势必会好好保护,容不得有半点脏污,所以,叶妙的威胁算是一张白纸,没用。 冬日的寒风吹过脸颊,若刀尖划过脸那种尖锐的疼痛,就好比有人给了你一巴掌,叶妙杵在那里,甚至就觉得自己被叶蓁的三言两语打了个响亮的巴掌,她还反击不得,她黑着脸愤愤的系紧貂毛斗篷的系带,借此发泄自己心中不甘与怨怼,她看着叶蓁,语气极为酸又带着隐约的讥讽,她说:“四妹妹好生与表少爷聊着,我先回席了,祖母指不定要派人寻我。” 叶蓁轻声一笑,漫不经心道:“如此,三姐姐先行罢,我便随来。” 叶妙冷哼一声,真是白来一趟,本以为能抓到叶蓁与魏长陵的私情,可以让叶蓁身败名裂,就算不能,给她心里添个堵也行,却没想到叶蓁根本不在乎也不害怕,她甚至反将一军,真是个心机颇重的,怎么她以前就没发觉呢?到底是叶蓁以前隐藏的好,还是她后来越发聪慧了?大智若愚? 因为是冬日,深秋时落得一地的枯叶经过一夜被冻结成了冰块与地面紧紧的粘结在一起,雅思院院门外的一处小池塘已然冻结成了一片冰池,寒冷刺骨的冬风夹杂着不可势挡的姿势,吹在冰块上旋起低声的风鸣声,透过冰池下,犹可瞧见秋日残荷,冰封在池底宛若一副画。 少女全身拢在一袭雪白的兔毛斗篷中,魏长陵知晓,在那宽大的斗篷下是一副柔弱的身躯,只是少女全身散发出的强势与淡淡的威严却让人难以直视,自觉的有种对上位者的尊敬以及与生俱来的敬畏,她背影透出的淡淡萧索与孤寂令魏长陵心里猛的一动,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试图遮掩自己心中的异样情愫。 叶蓁转身看着他,淡笑着问:“表哥,你冻着了么?”她说的俏皮,但是其中的关怀是做不得假的,魏长陵更是觉得羞赧,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畏寒,叶蓁却觉得没什么,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手炉给他。 素白的手里端的是个小巧玲珑的掐花银丝手炉,她就保持一个递的姿势,双眼认真的看着魏长陵,清明的不含杂质,魏长陵原本堵在喉咙的拒绝,缓慢的咽了下去,艰难的接过手炉,匆忙道:“我去瞧瞧桦表弟,表妹先赴席罢。” 叶蓁颔首。 叶妙回来了,赌气的坐在原位,心中腹议不已,叶眉透过层层人群瞧见她,便寻了空档,一脸笑意坐在叶眉身旁,佯装不解问:“三姐姐,你怎么一脸怒气阿?谁惹你不开心了?” 叶妙睨她一眼,倒也没瞒着,瓮里瓮气的说:“没什么,不过去随意走了走,透透气。”说着,她配合似的用手扇扇风。 叶眉心知她肯定是在叶蓁那吃了瘪,方才她说话那会,她可瞧见叶妙眼中的算计与她那明显跃跃欲试的表情,告诉她没什么,还不如说是她是受了叶蓁的气,还想着敷衍过去。 叶眉笑意更深,她浅浅柔婉一笑,宛若自言自语,小声道:“也不知四姐姐去哪了,怎的到现在还没出现,有好些个贵女与夫人们都想与她交谈呢。” 这话传入叶妙耳中,这就是变相的炫耀叶蓁如今身价高,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都眼巴巴的要来巴结叶蓁,她哪能不嫉妒,原本她就是因为自己是庶女总觉得低她们嫡女一头,只是叶蓁这个嫡女臭名在外,甚至比她还不如,但是如今她摇身一跃成了卞京贵女圈中的新贵,是那些贵女们争相抢夺的对象,她眸露愤恨,冷声道:“嗬,她可是风流的很,与人家表哥浓情蜜意呢,哪有时间过来与贵女们交谈。” 叶眉再接再厉,诱惑着嗓音,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好奇,她逼近叶妙,问:“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她皱眉,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可是她是皇家郡主,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避嫌?” 叶妙闻言,突的心里一动,的确是,她是被叶蓁随意糊弄过去了吗?她告诉老夫人没用,可是那么多贵女与夫人们在场呢,可不代表她们不会怎么想,人言可畏阿,她站起身来,对上叶眉的灼灼双目,噗嗤一笑,心情大好。 叶眉也含蓄的笑着,仍旧是文静柔婉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出叶眉如此柔弱的少女会有如此心思,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真是有意思。 叶眉充耳不闻,只默默的倒了杯茶与叶妙,白净的手腕戴着几个成色上好的玉镯,碧绿色晃眼的很,叶妙的双眼装作无意的扫过玉镯,心里不是滋味,这般上佳的玉镯她是没福气拥有的,自己父亲还要仰息叶府的照拂,平日里她们四房过的清苦谁人知? 这样越发使的她的心思更加扭曲,二房三房后台硬她惹不得,恨不得,嫉妒不得,可是大房不一样,大老爷常年征战在外,叶蓁如今如此风光,她恨! 叶眉很满意瞧见叶妙眼中浓重的嫉妒神色,她就是要激起叶妙的嫉妒心与怒火,很显然,她成功了。 叶蓁缓慢走过来,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也当真有几个夫人试图与她交谈,只是她一脸的冷淡疏离,倒显得那些夫人倒贴的尴尬不已,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敷衍模样,其实的确如此,叶蓁烦不过这些虚伪的交际,以家族为前提的交往,她厌烦! 前世她落魄不堪的活在北楚后宫,就算贵为皇后又如何?拿叶容得意说的那话来说,她叶蓁生活的像是尊贵后宫中的一条狗!前世她孤苦无助,含冤而死,独子惨亡,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所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靠自己,谁都不值得相信,没有心不喜不怒才能活得更好! 那些夫人们撑不住场面,一个个若对着空气说了一般,索性也都离去,林氏看了好一会儿,笑着对老夫人说:“母亲,今天真热闹,媳妇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含笑应承下来了,瑞王妃左右看了一番,疑惑的转身与林氏道:“林二夫人,我儿与贵府大少爷,魏大公子还不来么?若是做客也是够时间了。” 林氏笑意温醇,安抚道:“王妃,您莫急,我这就打发下人去请三位过来。” 瑞王妃点点头,同时又有些担忧,她当初怎么轻易让城儿离开自己视线呢,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不不,她告诉自己别乱想,毕竟今天是那么多人在场,城儿不会糊涂至此的。 只是,她不曾瞧见林氏转身后那阴鸷的眼神以及胸有成竹得意的微笑,她挥挥手,招呼着琥珀,“你去请大少爷,世子与魏公子。” 琥珀点头,领命而去。 第七十六章 反转 琥珀走了,林氏又一脸笑颜,坐在老夫人身旁,魏国公夫人正与老夫人交谈,老夫人笑道:“魏小公子倒是相貌堂堂不错的,我瞧着欢喜的紧。” 魏国公夫人也跟着笑了,她目光偏向旁边的大夫人脸上,又谦虚道:“长陵那孩子,可会讨人喜欢了。”说着,她自己都忍俊不禁的笑了,大夫人也掩面而笑,文文静静的很是端庄,老夫人便又想着,顺口又斟酌道:“魏家姐姐,你觉得蓁丫头可好?” 她选择在今天提这事,无非是觉得即便魏国公夫人不愿与叶府做媒,那么也不打紧,左右她只是问问,不碍事,若不成,便当做一个笑话听听罢了。 魏国公夫人也是人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里微微叹气,表面还得装作无事模样,拍拍叶老夫人的手,笑着道:“你啊,你说你孙女好不好?问我做什么?” 她是要把这问话糊弄过去了,装作不懂老夫人话中含义,只把这话反过来问她,老夫人也是心知肚明,不多追言,笑意微滞,魏国公夫人又半是劝慰半是自豪的说道:“我们蓁丫头如今是郡主,以后的夫君定是人中龙凤。” 若是她上一句话不够明显,那么这一句完全显露出了她对叶蓁的信任与期盼,叶老夫人心中一动,抬头瞧着魏国公夫人,心里原本堵塞的什么好像瞬间消失了,她露出一抹浅善的笑容,单手握紧对方的手。 叶蓁是听见魏国公夫人说的话的,她心里因为这话蓦地一暖,若冬日寒风中有人递来一杯热茶,这便是亲人,想着,唇角上扬成,就连那杏眸仿佛都沾染了些许的暖意。 只是,这暖心的时刻并未持续很久,因为琥珀是一脸惊恐的表情,脚步凌乱无章,她小跑着过来,瞧见林氏,便是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颅,颤声道:“二夫人,五小姐她,她……” 她真的是难以启齿,先不论这里有那么多的宾客,即便没有,只老夫人与瑞王妃都在场,她都没勇气继续往下说,二夫人真的会剥了她的皮的。 林氏眉头一皱,顿时又觉着不妙,怎么又关容儿的事了,容儿不是由于被贵女们嘲笑,气愤的躲在屋子里么,她看着琥珀,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当下关心这事的还有那些贵女与夫人们,毕竟这些时日叶容频频发生丑闻与意外,难免她们不好奇这次又是发生了什么。 琥珀吓得流泪不止,一张白净的脸蛋上尽是一片死灰之色,她咬牙道:“镜明院的下人来报,五小姐与瑞王世子在一起。” 她说的含蓄,可是明眼人一听就知晓她表达的意思,在座的那么多位夫人历经人事,当下便变了脸色。尤其是林氏的脸顿时就白了,有些摇摇欲坠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半晌难以消化这惊世骇俗的消息。 瑞王妃突的插一句,甚至有点难以置信的反问:“你是说真的?”琥珀抬眼瞧着她,她怎么觉得瑞王妃的语气带着些惊喜与期待,这,这不符合常理阿。 可是,她还是规规矩矩的回道:“回王妃,的确是如此。” 老夫人气的紧,同时也是觉得下不来面子,今天是她的寿宴,叶容倒好了,来了这出,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更是为叶府抹黑,她思来想去,觉得林氏的责任更大,都是她教出来的好姑娘,抱着这样的心理,她冷眼相待林氏,怒斥道:“还不给我把五小姐带过来!” 人家瑞王妃还在旁边呢,怎么这事也得有个交代,瑞王妃此刻也要做做样子,她柳眉倒竖,满脸怒意,素来冷艳高贵的脸蛋有了丝破裂,她扬声道:“还不给本宫把世子绑了来,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指望息事宁人,逃避责任?” 众人不禁为瑞王妃的言辞喝彩,出了事,瑞王府可没想着推卸责任的,反倒是大方承认了过失,并且还要将世子绑来处置,瑞王妃当真是个知轻重明大局的大气女子。 君雨瑶难以置信的看着瑞王妃,张口欲言,眼中尽是疑惑,一来,分明大哥是断袖怎么可能对叶容做那事,二来,平素最宠爱大哥的母妃竟然扬言要处置大哥,到底母妃是在打什么主意。 林氏蓦地泪若雨下,哭的好不伤心,用帕子捂着嘴,低声啜泣,老夫人见此,竟也不好多责怪她什么,毕竟叶容出了这事,林氏作为母亲,哪能好受?魏国公还想劝慰她几句,只是大夫人朝她摇头,她便忍不住了,默不吭声,到底这是叶府的家事。 林氏哭的伤心,很明显她又被叶蓁算计了,分明是叶桦与瑞王世子的丑事为何变成了容儿,她特意安排的魏长陵拖住叶蓁,叶蓁既然回来了,那么,魏长陵呢?还是说她根本没上当?只是,这一次,她输大了,她输掉的可是叶容一辈子的幸福。 她恨恨的想着,面色冷凝,边哭边道:“那么,大少爷与魏小公子去了哪?偏生我们容儿与世子倒霉了么?还是有人故意害他们?” 她想的好,竟然说叶容与瑞王世子的事是被人下套的,叶桦与魏长陵都没事,偏生叶容与世子出了事,这实在说不过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只要顺着这想法想,也许可以挽回点叶容的脸面,只是就算如此,众人关注的重点仍旧是叶容已然做出了败坏门风的事,至于她是被迫还是自愿,倒是没人在乎了。 叶容是哭着与瑞王世子一起进了大厅的,瑞王世子板着一张俊脸,看也不看叶容一眼,甚至那眼光中的厌恶可以杀人,叶容哭的泪雨梨花,眼眶通红,明显就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在看见林氏的瞬间,仿佛是看到了溺水中的一根稻草,毫不犹豫的扑入林氏怀中,终究负荷不住心里的害怕,不安与羞辱,放声大哭。 瑞王妃鄙夷叶容这般作态,可是他们现在是理亏的一方,怎么也是城儿玷污了人家姑娘,故而,她慢悠悠的站起身,理了理云鬓,怒声道:“还不给本宫跪下,如今你犯了滔天大罪,本宫也保不住你,只当没你这个儿子,”瑞王妃说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她要强,所以极致的忍耐着眼眶的酸涩,对着老夫人,很是严肃的说:“叶老夫人,孽子便交与你处置!” 瑞王世子没料到母妃会来这出,他呆愣的站在原地,老夫人也是头疼的紧,瑞王府她们哪能惹不起,瑞王妃虽是一本正经装作铁面无私的模样让她随意处置瑞王世子,可是她清楚的明白世子是王妃的心头肉,她们叶府割不起也不敢割。 即便不敢得罪,老夫人该有的态度还是摆明了的,好比她现在便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瑞王妃转向林氏,歉意的瞧着她怀中的叶容,温声安慰道:“叶五小姐放心,瑞王府会对你负责的,城儿做的荒唐事,他自然要承担!” 林氏极为不满,甚至有种要骂瑞王妃的冲动,瑞王世子是断袖,她即便再傻也不会把叶容送进瑞王府这火坑,这不亚于让她守活寡一样,母性的天性被激起,她也顾不得对方是谁,只冷冷道:“到底是我容儿吃亏了。” 叶容恶狠狠的从林氏怀中抬头,神情阴鸷,她几乎要被瑞王妃这席话气的晕倒,她摇头,讥讽的看着每一个人,一字一顿道:“我与世子,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氏惊呼一声,抱紧了她,反问道:“当真?”只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这同时向众人证明了叶容没魅力,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处一室,人家都能坐怀不乱,你说这叶容得有多糟糕。 瑞王妃的目光瞬间冷然,原先还有些理亏的愧疚如今是全然没了,嗬,城儿没动她,亏的她方才还伏低做小,语气诚恳不已,真是浪费了。 叶容凉森森的道:“叶蓁!” 众人又迷糊了,怎么又关叶蓁的事,疑惑间,却只见那身着浅紫色小袄的少女,面容清秀,端的是一脸端庄谦和的模样,乌黑的眼眸,巴掌大的脸蛋犹带着豆蔻少女的青稚气息,她披着斗篷,双手插进衣袖中,抬眸瞧着众人,不悲不喜,目光平静无波,然而她全身散发出的贵气是令人难以忽视的。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双眼一瞬不瞬的瞧着众人,端的是气定神闲,林氏慌忙捂住叶容的嘴,她还嫌事闹的不大么?如今她该想的应该是如何处理了这事。 这时,一道略微带着嘲讽与不屑的女声却在这一片喧闹中格外的惹人注目,“四妹妹与魏表少爷见了面,五妹妹想说的是这事么?”叶妙道。 叶容也愣了,只是她脑子转的飞快,当下便有了主意,咬定道:“祖母,我瞧见了叶蓁与她表哥幽会,是,是魏长陵与叶蓁一起陷害我与瑞王世子的!” 瑞王世子一脸惊讶,望着她,皱眉不语,他的确说不了什么,总不能说是他看上了叶桦,想与他共赴云雨不成,反被搪塞了个叶容,偏生他厌恶叶容的紧,只是现在他除了默认叶容的话,别无他选。 第七十七章 求娶 叶容说完,魏国公夫人几乎是气得脸色苍白,指着叶容的手一直颤抖,原本因为苍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眸目眦欲裂,充满着骇人的精芒,颤抖着声音道:“叶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家陵哥儿与蓁丫头陷害你?” 魏国公夫人这般姿态也是正常,毕竟她是出了名的护短的,更不论现在还有人故意诋毁魏长陵的名声,因此,她毫不犹豫的便出口反驳,不仅如此,就连魏大夫人也忍不住道:“长陵不是那般狠毒的人,还望叶五小姐莫血口喷人。” 魏大夫人表面看起来是柔弱温婉的性子,其实她那是表露出的假象,一但关乎魏国公府的事,她立即就能变得无比的强硬,更何况,现在关乎的是魏长陵的名声问题,她是要澄明清楚的。 叶老夫人见情况不对,忙着圆场,安抚着一旁气的发抖的魏国公夫人,歉声道:“魏家姐姐都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你可别放心上。” 叶容愤懑不平还要开口,凭什么说她是无心之言,她说的就是实情,叶蓁那个贱人联合魏长陵算计她,让她失了清白的名声,怎么自己还要忍着? 林氏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她眼珠一转,循循善诱道:“为了证明容儿不是乱言,那么请魏小公子出来罢?”她环视四周,眼眸阴冷的可怕,缓缓道:“我可是到现在都没瞧见大少爷与魏小公子出现,怎么,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的话难免让人不浮想联翩,叶容被下人发现与瑞王世子在一起,偏生又发生在叶桦的镜明院,可是叶桦与魏长陵却不知所踪,她想的只是要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叶桦两人身上,让她们联想此事有多蹊跷,是有心之人的陷害。 “哦?二婶的意思是我大哥与陵表哥有鬼?” 叶蓁淡淡道:“其实,很简单,五妹妹反复说是我与表哥陷害她,那么二婶便派人去镜明院找证据好了,”她微微一笑,很是轻快的又道:“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 叶容那眼光若刀射在叶蓁脸上,恨不得撕裂叶蓁那***不变的淡然脸色,林氏暗地里捏紧了她的手心,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若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哪里会笨得留下证据?” 是的,她为了毁尸灭迹,甚至给叶桦喝的那杯茶水中的蒙汗药都是有时效的,她知晓一旦事发,老夫人定然会勃然大怒彻查此事,那茶盏也逃不过被猜疑的范围,所以她留了个心眼,特意花重金寻来这仅仅可以维持一个时辰的蒙汗药,溶入茶水中无色无味,药效后便自动化作普通茶水,可谓是计划的天衣无缝,这也是让她后悔莫及的事,因为她现在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叶蓁做的。 她唯一可以秉持的就是紧咬着魏长陵与叶桦迟迟不出现的由头,不论如何,她定要拉叶蓁一起下水。 叶妙见叶蓁如此巧言令色,顿觉不妙,只是她不服输,凭什么叶蓁就可以众星捧月的理所应当的得到所有人的爱护与尊贵,她不甘心,叶眉侧眸瞧见叶妙微沉脸色,弯了弯唇角,她似是无奈似是羡慕,柔声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四姐姐有功夫,竟然能如此颠倒黑白,方才三姐姐你说的话,竟被她三言两语遮掩去了。” 这话无疑触及了叶妙的痛脚,就好像是有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她叶妙不过是个庶女,叶蓁是嫡女,一个天一个地,身份之间便是天壤之别,待遇更不必说,只是叶妙也不傻,叶眉这话是把她当筏子使呢,想让她去与叶蓁硬碰硬,想的美。 叶妙默然不语,自行添了茶水,慢悠悠的喝着,一副没把叶眉话放心上的样子,叶眉唇角的笑意微滞,眼底划过一丝怨恨与不甘,她又何尝不嫉妒怨恨叶蓁如今的风光?且不论魏国公府声名赫赫,就连祖母也对叶蓁高看了不少,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温善知礼的面具已然深入人心,她什么都做不得,不能撒娇,不能像叶容一样肆意嚣张,甚至连那份嫉妒情绪她都不可以发泄出来。 瑞王妃冷眼看好戏,瞧了会儿林氏与叶容的母女情深,也是累了,索性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张原先有些龟裂的激动面色此刻又恢复成一贯的高贵冷艳,她淡漠启唇,颇有一副为难的语气,敷衍道:“此事不管如何是城儿的错,”她瞧一眼仍旧泪睫于盈的叶容,挥手道:“瑞王府是不会亏待叶五小姐的。” 瑞王世子当下皱眉,他厌恶叶容都来不及,还要他把她娶进府过日子,这不是膈应他么?更何况他才发现自己欢喜的是男人,母妃给他搪塞个女人算什么? 君雨瑶心直口快,嗤笑一声,看着明显不满的林氏,发难道:“怎么,林夫人觉得我们瑞王府配不上叶容?”瑞王妃干脆假寐,对君雨瑶这话睁只眼闭只眼的,算是默许了她的狂妄语气,林氏当然不满,她猝然闭眸,眉心紧皱,瑞王府明显是叶府惹不起的,就算今天瑞王世子不负责任,叶府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叶容吓的满脸苍白,她恐惧的摇头,从林氏怀中挣脱身来,奔到老夫人身旁跪下,全身发抖,几乎崩溃,连连摇头,“祖母,孙女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瑞王世子是断袖,嫁给他自己就等于守寡了,母亲定然帮不了她,她要求祖母,求祖母在瑞王妃面前美言,哪怕日后把她关在自己那屋子里终身不出,她也愿意。 瑞王妃心里不舒坦极了,这叶容这般惊恐作态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所有人都以为瑞王府是洪水猛兽还是龙潭虎穴,吃人的地方?她没嫌弃叶容名声不好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岂知这丫头给脸不要脸!也不想想,有多少贵女期盼能嫁入瑞王府。 她自然没好气,不冷不热道:“叶五小姐嫌弃我们瑞王府吗?”她站起身,勾唇讥笑道:“原先本宫还怜惜叶五小姐也是无辜,想着给城儿作个侧妃也罢,如今本宫瞧着,竟是抬举她了,”她轻笑,“城儿,瑶儿我们走!” 瑞王妃这是动怒了,也对,谁愿意被人嫌弃阿,偏生叶容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哭的那是泪眼婆娑,楚楚动人,就差没给老夫人磕头了,比起这可有可无的面子她还是觉得自己未来的幸福毕竟重要,可以说她把叶府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老夫人左右为难,一面是她疼爱的孙女,一面是得罪不起的瑞王府,而且明显瑞王妃动怒了。 二老爷恨铁不成钢,那是瑞王府阿!他赤红着双目,不是为了叶容的未来着想,而是为了他的官途,他陪笑着,目光带着浓浓的警告瞥了林氏一眼,沉声道:“瑞王妃娘娘,小女愚笨无知,她高兴都来不及,还望王妃娘娘莫怪。” 林氏难以置信,老爷这是当她面儿卖了容儿?她抬眼瞧着二老爷,无声质问着,二老爷别过眼,瑞王妃冷哼一声,佯装无奈,丢下一句,“得了,瑞王府可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至于婚事,本王妃会让媒婆来通知事宜的,”说着她也不与老夫人告别,竟率先离席而去,瑞王世子睨了叶容的背影一眼,猩红的目光中恨意竟那么浓烈,林氏瞧了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天呐,瑞王世子这么恨容儿,容儿嫁去瑞王府这不是明显是受苦受难么! 正当此时,魏长陵与叶桦勾肩搭背的,笑的开怀,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大厅,发觉众人神色有异,两人都是一脸茫然,叶桦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夫人不悦道:“桦哥儿,你与魏小公子去了何处?” 叶桦敛眉,恭敬回答道:“回祖母,孙儿一时兴起,便去与陵表哥寻了处地方,切磋了番武艺。”甚至为了表现他此话不假,他甚至露出手臂处的淤青,难为情的笑道:“这还是陵表哥手下留情呢!” 他满头大汗,气息不定,的确是经历过一场搏斗后的样子,老夫人不疑有他,林氏却不依不饶,“敢问大少爷不在镜明院比试武艺,特意寻了他处却是为何?是不是故意引开魏小公子,方便做歹毒之事。” 她咄咄逼人,步步逼近叶桦,叶桦皱眉,“二婶这是什么话,当时我离开镜明院时,瑞王世子明显有些疲惫,便说在我床榻小寐片刻,我这才敢与陵表哥比试,怎么这样也错了么?” 他摆明了是不知晓叶容的事,可是同时他的无心之言告示了众人,叶容那是自荐枕席阿,人家世子在镜明院休息呢,怎么会玷污了叶容,还不是她故意有心勾引世子,还装作无辜委屈模样,当真是会演戏。 林氏不服气,追问道:“真是奇了,比武去了,那你说,你去了何处比武?”比武总要留下点印迹罢,不论是地上的脚印还是周围的破坏物,她都要看看! “林二夫人,我与桦表哥便是在雅思院后的竹林比武的,你若不信,大可前去一窥究竟。”魏长陵淡淡拱手道。 第七十八章 怒气 林氏点头,“我也不会诬陷两位,这就派人去瞧瞧。”说着,她便要去叫琥珀前去查看,二老爷却拦住她,十分不悦的训斥道:“你还嫌不够丢脸?当这么多人面儿,你魔怔了吗?” 魏国公府岂是好相与的,如今魏国公夫人与大夫人皆好端端的坐在这,林氏若是触了她们的霉头,叶老夫人哪能开怀?况且叶容嫁入瑞王府事已定,多说无益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若冷静接受罢了。 林氏皱眉,压下心中的怒气,反复告诉自己那么多贵客在场,定要给二老爷三分薄面,她软下嗓音,带着几丝柔弱与哀求,道:“诸位在座的都是些为人母的,我的心情,想必诸位都懂,”她说着,竟有些许的哽咽,“我只是想还容儿个清白名声,这也有错?” 她这话无疑勾起了其中一些夫人的共鸣,是啊,同为人母,她们哪里不是爱惜自己女儿的?林氏这般做法也是合情合理,可以理解。 叶蓁淡淡一笑,道:“二婶,你派人去瞧罢,谁也不会拦你的,”她矛头一转,看向二老爷,讶然道:“二叔,为何拦着二婶呢?五妹妹不是你的女儿么?” 她说的极为天真,可是在场的众位听了却是一阵唏嘘,同样是父母,林氏可以做到为了叶容不顾脸面,力求真相,而二老爷呢,则一直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若是此事的主角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的女儿阿,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冷酷自私。 林氏也目光炯炯的看着二老爷,眼底的狐疑与探究使得二老爷恼羞成怒,被林氏用那种目光盯着,他觉得自己内心那点龌龊的心思都被她看尽了,索性妥协道:“你便派人去瞧罢!” 琥珀去了,片刻归来,神色有些异常,她扭捏着衣角,在林氏的眼神示意下,迟疑说:“回二夫人,雅思院后竹林,的确有打斗痕迹。” 林氏懵了,即便她心里是猜到是这般结果,可是她不愿相信,总是抱着一丝希望,可惜,叶容抱着老夫人的大腿,哭着说道:“祖母,我不想嫁,不想嫁,哪怕您怎么责怪处罚我,都没关系。” 老夫人也心疼她,伸手摸着她已然被泪水浸湿的脸蛋,叹喟道:“容儿,这都是命。” “五妹妹不该高兴么?”叶蓁笑的婉约,她眼皮未眨,道:“多少人挤破头皮想要嫁入瑞王府,而五妹妹有这么好的福气,应该高兴呢,况且瑞王世子相貌堂堂,定然会对五妹妹好的。”她看向老夫人,“祖母也能放心。” 这话说的老夫人听了熨帖,便满意的点头,笑着摸了摸叶容的手背,这事都定下来了,若她去找瑞王府说理,那么世人只会觉得她们叶府得理不饶人,人家世子都愿意负责娶叶容,叶府偏生不同意,难不成让叶容老死在叶府,别说老夫人不同意,就是二老爷也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叶容可是他官途上一块最有重量的垫脚石。 老夫人这寿席注定是要草草落幕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宴席,就连那些宾客们都露出几分不愿再留的表情,她们都是些未出阁的贵女以及高官夫人,自持尊贵,今天叶容这事污了她们的眼,同时她们对叶府的印象也颇有微词,只是碍着老夫人等人在场,便按耐在心里,只是出了叶府,那可说不定了。 魏国公夫人站起身,还算是给了老夫人个好脸色,目光瞧着一旁面不改色的叶蓁,尽是欣慰与疼惜,蓁丫头这般小就懂得处事不惊,可见她这些年经历了不少,疼惜归疼惜,她也帮不了什么,只好苦笑一声,对着老夫人道:“你有个好孙女。” 老夫人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说叶蓁呢,便宽慰的笑了,颇有感慨,“是啊,蓁丫头是个好的。” 魏国公夫人便又道:“蓁丫头,你送送我这个老人家出府罢,可好?”她说的俏皮的很,配合着她轻快的语气,叶蓁也跟着一笑,上前扶着她,大夫人与魏长陵紧跟其后,慢慢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众宾客与老夫人寒暄了会便纷纷离去,老夫人见她们走了,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微微直起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威严油然而生,她面色冷凝,抿着的嘴唇若一条直线,透着主人此刻心情不佳,二老爷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几步,问道:“母亲,您这是?” 老夫人呵斥道:“给我跪下!”她冷眼看着叶容,不怒反笑,“你有好本事,竟然与世子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你置叶府脸面与何处?”说着,她又看向二老爷,很是心痛的说:“老二,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姑娘?”老夫人用手捂着胸口,面色哀愁,念念有词,“这让我如何去见叶府的列祖列宗?我真是羞愧极了。” 二老爷心里也难受,跪在老夫人脚边,伸手紧握着老夫人的手,嘶哑着声音,焦急的开口:“母亲,你莫气了,都是儿子的错,教出这等孽女,这事怪不得母亲,等儿子百年驾鹤西去,儿子亲自与祖宗解释。” 叶容看二老爷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嫁入瑞王府,也不哭了,泪水就这么挂在脸上,面色呆滞,全身瘫软,眼眸中尽是一片死灰之色,原本灵动的瞳孔中如今却是黯淡无光,她是死心了,旁边老夫人与二老爷的对话她全然听不见,只觉得耳旁嗡嗡作响,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她要嫁给个断袖了。 再也忍不住,她蓦地起身,拔脚就跑,双手捂着脑袋,耳边风呼呼的吹着,而她的心却一点一点慢慢的冷却了,这便是她的家人! 叶府门外,魏国公夫人握着叶蓁的手,凝视着叶蓁那清秀的脸,隐约可见几分与她母亲相像,她微微一叹,“蓁丫头,你受苦了。”千万无语皆化成一句感叹,朴实却又真实,叶蓁微微一笑,反手握紧魏国公夫人的手,“外祖母,我无妨的,祖母很疼我,我很好。” 大夫人叹道:“蓁丫头,瞧着林二夫人咄咄逼人,你在叶府可要小心为上才是。”林氏一看就是那种绵里藏针的人,表面温纯无害,实则饱含心机,大夫人与她交道不深,但只今日一见,林氏的言行举止皆是一针见血的,她怕叶蓁年纪小终究不是林氏的对手。 叶蓁点头,温善的笑道:“我会的,你们都放心罢。”她看得出外祖母她们对自己的关心,自己绝不是以前那个任林氏揉捏的胆小之人,可是当下她还是想着安抚好外祖母她们。 “表妹,”魏长陵上前,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桦表弟他无碍,你且放心。”让后,他又退开与叶蓁保持距离,与魏国公夫人她们一起上了马车。 叶蓁就盯着那马车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将目光收回,对着身后的妙蓝道:“我们走罢。”回府还有事等着她解决。 “小姐,”妙蓝道:“奴婢不懂,五小姐嫁入瑞王府那是高攀不是吗?为何她会不满足?” 叶蓁望向远方,声线平淡地道:“因为她不能如意。”多么讽刺,上一世叶容不费一点一滴就能轻易的取代她的位置,可是现在呢?等待她的是瑞王府这个火坑,若依着瑞王世子的性子,本就厌恶叶容,如今她入了瑞王府,他只会更加折磨叶容,想必她日后的生活会更精彩。 “不如意?”妙蓝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小声嘀咕道:“能嫁给世子都不满意,难不成五小姐想嫁给皇子?太异想天开了罢。”她本是无心之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快速的摇摇头。 叶蓁悠然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瑞王府要定下亲事,二老爷便整日忙碌了起来,连小妾的院子也不常去了,这些天那些官场上的同僚听得叶容即将嫁入王府一事,对二老爷恭敬了不少,这无疑极大的满足了二老爷的虚荣心。 叶府这边焦急的等待瑞王府派人来,结果盼了好几日,瑞王府是派人来了,可是仅一个媒婆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挑剔的看了一圈叶府上下,对林氏亲自准备的茶水也是不屑一顾,用帕子擦擦嘴,直入主题,“老身是奉王妃娘娘的命令来的,王妃娘娘说我们王府也不能亏待贵府五姑娘,”她说着,又挑唇道:“娘娘的意思是,挑个好日子,便抬入府罢。” 林氏惹不得瑞王府,按耐内心的不悦,追问:“那么,容儿是以什么身份进府?” 那媒婆灿烂一笑,反问:“林二夫人以为呢?世子妃么?”林氏面色一滞,勉强干笑一声,“是侧妃吗?” “二夫人可真是大胃口,王妃娘娘说了,五姑娘这样的,只给个侍妾也就罢了。” 林氏皱眉,怒气不已,什么意思,什么叫容儿这种姑娘,她的容儿怎么了?还有侍妾?容儿从小便被她捧在手心,现在瑞王府却只给个侍妾身份,她断然不能同意。 那媒婆却不怕林氏越发阴沉的脸色,她干这档子事,什么人没见过,林氏这种不知足的,她也没必要多迎合。 第七十九章 买卖 所以她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林二夫人,您意下如何?”没错,她代表的就是瑞王府的意思,她当着林氏的面如此放肆,也就是表示瑞王府对叶容的态度。 林氏慢慢平复内心,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伸手端了杯茶,状若无意,道:“瑞王妃怎么安排臣妇自然照办,”媒婆面色一喜,只是林氏又道:“天下人都知晓瑞王府的美名,世子的贤名,容儿嫁入王府只给个侍妾名分,这也太……”她不敢置喙瑞王府,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她现在就在容儿的婚事上软了心,落了下乘,那么日后容儿进了王府,更是会受到她们的欺凌。 媒婆不以为然,表情很是不耐烦,她直接道:“那么林二夫人怎么想?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可做不了主。” 林氏还待开口,二老爷去一身官府,端的是一副谄媚的模样,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媒婆温声道:“容儿能进王府那是她的福气,我们哪能要求太多,”说着又示意身后的奴才递上一个荷包,二老爷笑着说:“小小心意,嬷嬷辛苦了。” 媒婆接过,掂量了下,沉甸甸的约摸是不少银子,这才她说话也带了几分敬意,“二老爷,五姑娘进了王府那是福气,这话我爱听,况且王府哪能亏待她?”她瞥了一眼林氏,嗤笑道:“王妃娘娘可是很重视世子的婚事的。” 说完,又给林氏两人说明了瑞王府备下的彩礼,金银珠宝皆用红册子写明了,二老爷瞧了半晌,连忙谢道:“王府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媒婆翻了个白眼,应承下来,站起身,既然她的任务完成了,她也不想多留,一看媒婆走了,二老爷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背着手,怒嗔道:“你好好看着容儿,莫让她跑了或者做了什么傻事!” “老爷!你怎么可以答应那媒婆的要求?”林氏是有气的,那怒火燃烧的双眼便是最好的证据,她万万想不到二老爷如此冷酷无情,叶容可是他的女儿阿,可是,他对待叶容的亲事却是那么的随意,让她心寒。 “不然你以为?瑞王府那是看得起我们,”二老爷不耐烦的很,林氏她们母女给他丢脸的还不够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心思,早晚断了吧,瑞王府岂是你能左右的!”他明白林氏是想要与瑞王妃周旋,给叶容讨个侧妃名分,可是对于二老爷来说,只要叶容进了王府,那么他们二房就是多了个王府后台,对他的官途也是一个大助力。 ………… 叶容嫁入王府为妾的消息算是传开了,雅思院中,妙蓝正擦拭着桌子,寻了话与绯红道:“真奇怪,五小姐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如今让她嫁入瑞王府为妾,怎么她也愿意了?” 绯红头也不抬,接着话道:“瑞王府可是皇亲贵族的,咱们叶府哪里惹得起。” “不,我觉着是五小姐也欢喜世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是说了么,才子配佳人。”妙蓝笑着说。 “呸,都当你这般想呢,不害臊。”绯红瞪了她一眼,嗔怪笑道:“你这是少女怀春呢。” “不,都不是,”叶蓁打断她们的争执,淡淡一笑,“叶照的野心果真是大,亲生女儿也舍得。” 妙蓝惊呼:“小姐,你的意思是?” 绯红却是懂了。 叶蓁起身,望着窗外一片萧索,树木干枯枝干光秃秃的,呼啸的冷风卷起落叶,叶蓁下意识的拢好斗篷,前世叶容风光至此,甚至当了皇后,可是这一世呢,她怕是与君承轩再无瓜葛,瑞王世子有龙阳之好是不可能动她的,那么,叶容在瑞王府的日子绝对是煎熬。 她要做的就是要送给叶容一份结亲大礼。 “我们出府。”叶蓁突然开口。 “小姐,咱们去哪里?”妙蓝好奇的问。 “妙手回春。” 叶蓁带着妙蓝绯红与魏成一行人慢悠悠的出了府,“妙手回春”表面上听起来是个药铺子,但是实则不然,“妙手回春”前堂的确是一般的医馆,也有大夫坐堂,可是这却不是它主要的牟利来源,真正赚钱的是它背后堪比江湖上流传的第一消息来源的“百晓堂”,去那里,只要你花的起银子,或者答应堂主的要求,你想得到什么消息,他们都能提供。 她原先也是不知晓这个地方的,还是在她嫁给君承轩后,君承轩想要扳倒太子,于是他手下一位谋士介绍了“妙手回春”这个地方,君承轩得了致命证据,一举将太子送上了断头台,她也是无意之中听得君承轩与谋士的对话这才知晓这个地方。 卞京的冬日格外的寒冷,虽然还未飘雪,但是路上行人都尽可能的裹了很厚的棉袄,有人家夜晚忘了收的衣服,第二日清晨去瞧,衣服已然冻成了冰坨。 “妙手回春”算是卞京最大的药铺了,占据了不小的地皮,进门一瞧,掌柜的懒洋洋的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一旁的药童磨着药粉与捣药,门后的帘子内却又是暗藏神秘。 在“妙手回春”的后面,正是一处休息之地,床榻上方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副画像,乃是医祖华佗,谁也不知画像后是一处密室,此刻,密室中,一身雪白锦袍的少年正一脸悠闲的煮着茶水,笑着对一旁的红衣烈焰少年道:“今年的卞京有些格外的冷。” 红衣少年不是别人,他眉目若画,妖冶的不可思议,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他,正是君宁澜,少年无所谓的躺在身后的虎皮塌上,懒洋洋的开口:“是啊,所以,有些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 白衣少年支着下巴,皱眉道:“你可知二殿下快回卞京的消息?” “子清,”君宁澜道:“我当然知晓,我也知道宫里已经有许多势力派人去半路截杀他,”他挑唇冷笑,“他一回来,只怕那些人争抢更凶。” 沐子清叹气,“二皇子常年征战,这次又是荣耀而归,你不做些什么?” “我自然派了人去保护他,他可是制衡太子他们的不二人选,残暴,冲动,冷血,这些他都有。”君宁澜眯起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叶蓁进了“妙手回春”,迎面的掌柜的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有气无力的开口道:“请问小姐需要什么药材?” 叶蓁看他一眼,只道:“我是做一笔生意。” 掌柜的继续笑容可掬,伸手示意身后的一排药材抽屉,有些狐疑的看着叶蓁,这姑娘看起来非富即贵,全身上下皆是贵女的打扮,所以他的语气格外客气,“小姐是要做什么生意?” 叶蓁却还是一副淡漠模样,摇了摇头,“我要见你们这里的真正管事的。” 掌柜的眉头一皱,这姑娘家是来找茬的?周围许多医馆看他们生意红火,也曾派人捣乱过,况且这小姑娘张口就道找主子,所以,他留了个心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叶蓁。 少女着丁香色的小袄,同色棉罗裙,披着火红色锦鼠毛的披风,手指莹白若青葱的指尖捧着一个暖炉,五官清秀,杏目中是一片平静,她目不斜视,神情自然,威严却自她身上散开,让人难以直视,她就像那深宫中的上位者,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掌柜的觉得荒谬,分明在他面前的只是位少女而已,所以,他还是佯装不解,“这位小姐,我就是这里的管事的。” 叶蓁笑了,她冷然道:“原来,妙手回春也不过如此,我是真心来做生意,掌柜的却左顾言他,今个,我算是领教了。” 若是掌柜的还听不懂叶蓁的暗示,那么他真是蠢到家了,于是他恍然大悟,但还是小心的问:“小姐想做什么生意,方便告与小人么,小人再去转告给主子。” 叶蓁仍旧摇头,她真不是瞧不起掌柜的,只是这事告诉掌柜的也没用,她说:“劳烦掌柜的去通报。” 掌柜的起身离开了柜台,掀了帘子进了内屋,轻轻的敲了三下墙壁,沐子清道:“貌似掌柜的寻我有事?” 君宁澜无所谓的挥手,随意道:“怎么,还有掌柜的解决不了的事?” 沐子清双手插进衣袖中,睨了他一眼,“我先出去看看情况。” 说着,他慢慢的走至出口,推开暗室的门,掌柜的瞧见他出来了,立即将叶蓁的情况全数告诉了他,沐子清皱眉,这姑娘怎么知道他们这里还做这种打探消息交易的事。 想了想,他又转身将一面银色面具带在自己脸上,背着手,不紧不慢的坐在一面黑纱身后,挥手沉声道:“请她进来吧。” 掌柜的听命,出了内室,叶蓁随他进了屋子,只瞧见一面黑纱后,隐约有个白衣身影,她微笑着率先开口:“想必这就是妙手回春的真正主子。” 沐子清透过面具以及薄薄的纱帐,隐约觉得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于是他冷不防的问:“敢问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叶!” 题外话:君宁澜咬牙道:“你妹的,那是我的夫人!” 第八十章 大婚 姓叶?沐子清在黑纱那头默念了几遍,突然发觉,卞京里姓叶的人家便只有叶将军府了,他定了定神,朗声问道:“叶小姐,你要做什么生意?又带来了什么与我们妙手回春交易?” 叶蓁道:“我想借助你们妙手回春的人脉关系,给我散播一个消息。”她对着这个妙手回春终究是存有戒备的,故而不敢轻易告诉这个堂主过多的消息。 “叶小姐今日来只是为了散播一个消息?”沐子清无奈的语气传入叶蓁耳中,她淡笑不语,沐子清觉得这少女小看了他们的妙手回春,大材小用的感觉,他觉得他们妙手回春是个神秘万能的地方,怎么仅仅用来传播消息呢?这和外面那些乞丐帮子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叶小姐来错了地方罢,若是想要传播消息,”他顿了顿,又道:“出门,左拐,不送。”这算是嘲讽她去寻乞丐了,当然他的语气是很轻快的,甚至还带着点莫名的怒气。 “是吗?”少女还是端庄的坐在原地,身子微微直起,弯唇笑道:“看来是我高看了妙手回春,堂主不等我说完是何事就着急逐客,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饶是沐子清脾性好,他听了这话也被猝不及防的噎到了,他到要瞧瞧叶蓁到底要说什么,他支着下巴,道:“那么,叶小姐继续。” “我要传播的消息只有你们可以做到,”叶蓁道:“我要你们传播瑞王世子是断袖的消息,在瑞王世子大婚那日,我希望你们可以做到卞京上下路人皆知。”她说的轻巧,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或者停顿,仿佛她早就这么想的,现在只不过是将心中所想全数说出来而已。 沐子清却吃惊不已,叶蓁这个要求实在具有挑战性,难怪要寻妙手回春来做这事,要知道瑞王府乃是皇亲国戚,要是一般乞丐传播这消息他们是不敢的,其次也没有多少人信,但是他们妙手回春不一样,他们的分支人脉很广,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眼线,通过他们的传播,不出三日,卞京百姓定然都知晓这事,不得不说,叶蓁来对了地方,只是,他们凭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叶蓁传播瑞王世子是断袖的消息呢?而且,叶蓁又有什么目的,他们妙手回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静默半晌,道:“我为何要帮你呢?我们妙手回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算计瑞王府的事实在风险太大,而他与叶蓁又没有什么交情,何必冒险。 叶蓁道:“你们若能答应,我自然会准备厚礼的,多少银子,”她微微一笑,“堂主开价罢。”她知晓这事不容易,所以她昨晚尽可能的多准备了些银两,若是不够,回府再卖掉些首饰也是可以的。 “银子?”沐子清不屑的撇嘴,他们妙手回春不缺银子使,况且,叶蓁又能拿出多少银子呢?他不由的站起身,作势要离开,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叶小姐,这个买卖,我们妙手回春不接。” 叶蓁的声音却透过黑纱带着几分淡然与镇定传来,她说:“那么,若是加上我父亲叶蒙的支持作为筹码,你愿意吗?”她的话很不紧不慢,甚至有些笃定的意味,没错,她料定这个堂主会动心。 结果也不出她所料,只见沐子清将起的身子一顿,突的又坐下来,惊呼道:“你是说真的?”叶蓁如此大胆,竟然敢拿叶蒙的名声与威望作为条件,要知道他们妙手回春若是多了个将军作为靠山,那么不论他们做什么都会方便的多,他眯着眸子,想仔细的看叶蓁此刻的表情,奈何黑纱遮掩,只隐约瞧见少女安静的坐在那。 君宁澜就在内室,将叶蓁所有的话都听入耳中,他饶有兴趣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叶蓁很聪明,她选择来妙手回春做交易,就算出了问题也查不到叶府以及她身上,更不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妙手回春人脉广,散播消息根本抓不到始作俑者,真是个好主意。 她竟然还把叶蒙当作交易的砝码,可以说,他是动心了,想必子清也是与他同样的想法,真是个胆大妄为却又聪明的丫头。 沐子清有些动心了,他犹豫不决,的确叶蓁这个砝码很诱人,可是他也不能草率的答应,叶蓁容不得他犹豫,再接再厉跟着道:“这样堂主不算是赚到了么?这个条件应该很合算的。” 君宁澜闭了闭眼,运用内力传声给沐子清,“答应这丫头的条件。”沐子清听罢,点点头,故作高深的开口道:“既然叶小姐诚心,我们妙手回春自然答应了,我答应与你做这交易。” 叶蓁颔首,“多谢。” 只是,沐子清还有些弄不明白,叶容不是要嫁给瑞王世子么?为什么叶蓁却要揭穿世子是断袖的事,而且让他身败名裂呢?他迟疑片刻,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问:“本堂主好奇,为何叶小姐要对付瑞王世子?” 叶蓁一愣,随即笑的风轻云淡,她点点下巴,颇为叹息,“因为瑞王府仗势欺人,竟然给我五妹妹一个侍妾的身份,我实在看不下去,况且世子又是断袖,我为五妹妹不平。”她说的一本正经,义愤填膺的,这倒是让沐子清始料不及的,这叶蓁竟然因为这个理由对付世子? 君宁澜在内室里听了叶蓁这话,算是无言以对了,叶蓁竟然撒谎说与叶容姐妹情深,他可是亲眼瞧见叶蓁对待叶容那是毫不留情,冷血,甚至可以说她是恨叶容的,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容,这个叶蓁和他是一路人,一样的善于伪装自己。 沐子清答应了,叶蓁便不多留,心情大好的出了屋子,在掌柜的好奇与疑惑的眼神中镇定的走出了“妙手回春”,马车上,妙蓝早就焦急不堪的走来走去,她差点忍不住要下马车去寻叶蓁,生怕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绯红安抚着她,方才说了几句话,叶蓁已然上了马车,笑道:“好了,回去罢。” 君宁澜从暗室内走出来,懒洋洋的站在沐子清身旁,双手插入衣袖中,沐子清摇头道:“叶蓁这丫头,心机不浅。为什么你要我答应她?” “不好吗?”君宁澜眨眨眼,“既然有人想对付瑞王府,我高兴都来不及,况且我很乐意看这出戏。” 叶容的亲事定在了下个月初三,这些日子她几乎是被林氏锁在了自己的院子,不得出门一步,二老爷直接吩咐若是谁放了叶容出门一步,后果自负。 叶容刚开始还会吵着闹着乱扔东西,她在房内大哭大叫,根本是鬼哭狼嚎的,甚至有些丫鬟过去拉她,她都会抓伤丫鬟,几乎像个疯子,后来,林氏与她说了什么,她仿佛镇定了,也不哭闹,整日呆滞的坐在那,双眼无神,仅剩下一副驱壳。 转眼便到了她出嫁那日,清晨叶府格外的热闹,叶容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林氏含着泪水,看着喜婆为叶容打扮,照理说是要有人为她添妆的,可是她拒绝了,林氏手持着喜梳,一点一点的为她挽发,叶容盯着铜镜中面容娇好的自己,原本无神的眼珠突的一转,她淡漠的开口道:“母亲,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她要过得好好的,然后利用自己的权力,将叶蓁折磨至死。 林氏听罢,只觉得热泪夺眶而出,她勉强的一笑,用帕子捂着嘴,一旁的王氏文静的笑道:“二嫂,你莫伤怀,女儿家的终究留不住,”她又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留来留去留成仇么。” 黄氏是不多说什么的,她觉得叶容是占便宜了,对方可是瑞王府呢,她还愿意将妙儿嫁过去,荣华富贵可是享受不尽的。 叶容被喜婆盖上喜帕,扶着出了屋子,同时瑞王世子也该来接亲了,二老爷那个高兴阿,他看着来往各个高官贵族,笑的谄媚极了,只是,小厮却吃惊的告诉他,门外迎亲并不是瑞王世子,而是瑞王府的管家。 林氏一听,当下便怒道:“这是什么意思?”瑞王世子未免欺人太甚了,怎么还要这么膈应他们不成?今天是容儿的大好日子,新郎官却不来,这是什么道理。 小厮为难的苦着张脸,只好把瑞王府管家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林氏,他小声的说道:“他说世子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受冻,况且,况且他道五小姐是侍妾身份进府,实在……实在不能要求太高。”总之意思就是叶容一切都要将就。 如今箭在铉上,二老爷只顾着叶容能平安无事的嫁入瑞王府,哪里管她受什么委屈,当下便点头,还故作大方的说:“这世子身子不舒服,可以理解,容丫头,你进王府可是要好好侍奉世子阿!” 林氏听得冷笑连连,只是碍着众人在场,她附耳与叶容道:“容儿,你莫听你父亲的,他是鬼迷心窍了。” 只是,叶容却是面无表情,甚至内心不起一丝波澜,她看惯了父亲的谄媚与冷酷,林氏的无奈与顺从,他们都帮不了自己,以后,她要靠自己,她,谁也不信了! 第八十一章 流言 她甚至不觉得屈辱了,整个人像木偶似的被喜婆扶着上了花轿,甚至瑞王府特意寻了个玫红色的花轿,意思是叶容为妾,用不得正妻大红的颜色物什,这凤冠霞帔还是逾越了规矩呢,林氏是瞧见了那简朴的花轿,顿时就更气的咬牙切齿,二老爷旁若无人,喜笑颜开的,与林氏道:“夫人,今个是容儿的大好日子,你这是做什么不开心?” 林氏现在是越发觉得二老爷恶心虚伪,她甚至是懒得与二老爷交谈的,索性便别过脸,装作擦眼泪。 因为是瑞王世子娶亲,即便是娶个侍妾,那也是无比隆重的,花轿硬是绕了大半个卞京,几乎卞京每条街道都走了一遍,等花轿缓慢的行到天下第一楼门前时,有一白衣少年微微探出身子,盯着下方的花轿以及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与百姓的喧闹声,有些无奈的摇头,“真别说,这瑞王府对这亲事还挺重视的,你瞧这花轿算是走完了大半个卞京城。” 他身后,君宁澜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头也不抬,“即便如此,君义城终究是个断袖。”他想了想,问:“消息可准备好了?” 白衣少年正是沐子清,他哀嚎一声,颇为幽怨,“快别说了,”他不由得想起那日他下令散播这个消息,当时那些属下看他那惊讶以及暧昧不明的眼神,他们貌似误会了什么,“明个一早,卞京上下都会知晓瑞王世子是个断袖的事。” 君宁澜点头,沐子清又打趣道:“你确定今天还要穿一身大红去瑞王府?也不怕抢了新郎官的风头。”只是,他明显错估了君宁澜,只见他弯唇一笑,傲然颔首,“那又如何?”很是狂妄的语气,可偏生说这话时,君宁澜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却也无半点违和感。 沐子清抚额无语,窗柩处,不知何时赫然立着一只信鸽,它全身雪白,一双红豆大小的眼珠转动着,歪着头盯着君宁澜,突然扑动了翅膀,君宁澜抱起信鸽,从它的鸟爪上绑着的竹筒中抽出一个纸条,看罢,挑眉饶有兴趣的道:“宋冉谷要回卞京了。” 沐子清:“……”(那个二货!) 花轿稳当的绕了卞京一大圈后,停在了瑞王府门口,喜婆将叶容扶进了府,二老爷看着周围那些贵客,顿时觉得备有面子,只是,今天有心之人都能看出瑞王世子心情不佳。 他身着大红喜袍,发丝一丝不苟的全然束起,只是他的表情阴鸷的可怕,一人喝着闷酒,竟无人敢劝,瑞王妃也是淡定,与瑞王爷说着什么,瑞王府主子们的态度让宾客们琢磨不透,只是他们也是不在乎的。 叶容被扶着进了大堂,瑞王妃这才与瑞王爷结束交谈,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叶容的红色霞披,不悦的情绪从眼底化开,瑞王爷拍拍她的手示意今天切莫生出事端让旁人笑话。 瑞王妃忍了,接下来就是拜堂,当瑞王世子醉醺醺的站在叶容旁边时,她仿佛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森寒的冷气,她有些瑟瑟发抖,僵硬的拜了天地,礼成后被喜婆送入了喜房她这才松了口气。 瑞王妃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叶容以后可是城儿的妾,希望她能好之为之。”没错,她瞧着叶照一副喜不胜收的模样,觉得刺眼的很,叶容占便宜进了他们瑞王府,她本就有气,故而连带着看叶府的人也不顺眼,她看不得叶照开心。 二老爷连声答是,一本正经的说:“容儿嫁入瑞王府作妾,那便是王府的人,王菲娘娘,小女年幼,还望娘娘多多包涵。”这话表面上是父亲对女儿的怜惜以及希望瑞王府能好好对待叶容,可是林氏却知晓,他是在变相的告诉瑞王府,叶容是交给他们处置了。 王氏在一旁瞧见了,眼光中的鄙夷是遮不住的,她可明白这个二伯的性子,伪君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虚伪极了,即便三老爷也是与二老爷同朝为官,三老爷也不会如此油嘴滑舌的,左右逢源,她的思绪有些飘远,身旁的叶眉突然小声道:“母亲,我觉得二叔太过的低声下气的。” 王氏轻蔑的一笑,摇摇头,“你啊,还不懂。”叶照如此作态,不过是要讨好瑞王府,为他的官途找个强有力的后台支撑,瑞王府这块肥肉,他是咬定不松口了。 “可是,我觉得丢人。”叶眉羞赧道,有些闷闷不乐,她看的出那些贵客因为二老爷的步步退让而顿生的鄙夷,连带着看叶府所有人都是这样,而叶眉自小就是被众星捧月般的长大,被王氏按照大家闺秀的路子培养,看多了别人羡慕,嫉妒以及谄媚的表情,如今的鄙夷与不屑倒是让她全身不自在。 叶桦站在叶蓁身旁,轻轻的用胳膊捣着她的手臂,挠挠头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叶蓁莞尔一笑,瞧着瑞王世子与那些宾客们交谈甚欢的模样,点点下巴,道:“大哥,我有些闷,想去透透气。” 叶桦便道:“那我陪你罢。”他自是不喜欢这般喧闹的环境,叶蓁却摇头制止他,“哥哥,我只是透个气而已,没事的。”说完,她已然绕出了人群。 由于是瑞王府,叶蓁不敢随意走动,只是走至上次来的那个后花园里,微微阖眼,若是如她所想,明早卞京上下都该知道瑞王世子是断袖的事,那么瑞王府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叶容了,他们会把怒气加在叶容身上,想必叶容不会过得很好。 她正兀自出神,身后却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在想什么?” 叶蓁抬眸顺着音源看去,前方的假山上,君宁澜一袭火红的锦袍格外的惹眼,他懒懒的支着下巴,半躺在假山石上,漆黑的长发丝滑极了,一双桃花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光泽,他看着叶蓁,笑的很是邪魅,而叶蓁在他那种眼光下,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君宁澜窥知了她心中所想,这种想法让叶蓁恼怒。 故而,她没好气的转身便要走,只是君宁澜身影一动,完好无损的挡在她面前,他身材硕长,所以微微垂首瞧着叶蓁,满眼的揶揄,他说:“你如意了么?” 他吐气的温暖气息拂过叶蓁的耳旁,叶蓁难受的移了移身子,想要离他远点,可是,君宁澜不允许她逃离,他几乎是霸道的将叶蓁逼近到假山处,双手分别撑在她的脸蛋两旁,微微低头盯着少女仍旧镇定自若的脸,挑眉道:“怎么,你不是很伶牙俐齿么,为何不说话了?” 叶蓁努力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毫不闪躲,她淡淡道:“我不清楚殿下是指的什么事,我怎么说?” 她的身后便是冰凉彻骨的石块,即便是有斗篷的抵挡,她还是觉得这种被君宁澜桎梏的姿势太过暧昧,她不是所谓的豆蔻少女所以她不觉得心动,反而作为一个当过皇后的人,如今却被个少年用这种轻挑的方式调戏,她觉得羞愤难当。 “你是在明知故问?”君宁澜挑眉,“叶容如你的愿进了瑞王府,那么,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下一步?叶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怎么知晓自己还有计划,她可没打算仅仅将叶容送入瑞王府就够了,可是,这纨绔风流的少年如何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 漆黑的冬夜中,少年的眉目敛去了白日的妖冶,平添了几分冷酷的意味,原先漫不经心的表情全然收起,展现出来的认真神色,这,算是他的另一面吗?或许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君宁澜才对。 纨绔不堪的他也许只是他的遮掩,撕开这个面具,冷酷深沉的他才是真正的君宁澜。 君宁澜不满叶蓁发愣,索性出声提醒她,“怎么,看我看呆了?”他毫不犹豫自己的魅力,叶蓁道:“自恋。” 她没打算瞒着君宁澜,反正就算她不说,君宁澜也能自己查出来,索性不如她自己开口:“瑞王世子与叶容,犯我者,诛之。” 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是叶蓁的表情无比的认真,她平静的说完这话,君宁澜盯着她看了好半晌,这才收回手,挑唇一笑,目光却带了几分深意,他说:“本殿下一直弄不懂,你为何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的声音魅惑极了,缓慢的若羽毛一般挠过心田,叶蓁讨厌这种感觉,她别过脸,道:“若没事,臣女便走了,毕竟离席久了反倒误会。” 君宁澜挑眉不语。 今日他是代表他的母妃来祝贺瑞王世子大婚的,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受欢迎阿,瑞王妃看他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厌恶以及遮掩不住的不屑,君宁澜不在意,即便那些宾客都觉得他喧宾夺主又如何,他不会在乎。 待叶蓁她们回府时,君宁澜特意骑马绕至叶蓁的马车旁,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无言甚过千万无语,总之林氏与二老爷是有想法的,君宁澜乃是当今六皇子,为何独独对叶蓁一副熟稔的模样,莫非他对叶蓁感兴趣? 第八十二 蜚语 至少林氏是存了心思的,不过由于今个是叶容大婚之日便没得精力去想这事,如今叶容嫁入瑞王府,她也要好好的为自己谋划后路,卿哥儿与她的感情不深,看来要好好的与他处处了,毕竟卿哥儿是她养老的资本与保证。 叶眉凝视着叶蓁,谨慎的小声道:“四姐姐,你与六殿下熟识么?”她是有些羞涩的,毕竟君宁澜身材高挑,俊貌不凡,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皇子,如此优秀的男子她哪里不动心。 “我与六皇子同在国子监上学,六皇子与我打招呼也是合情合理。”叶蓁淡淡答道,叶容未免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君宁澜与叶蓁之间有些猫腻,想顺势问出些什么,只是叶蓁太狡猾了,竟这般搪塞她。 见叶蓁干脆闭目养神,佯装假寐,她也不多言,倚在一旁,暗自腹议叶蓁清冷高傲,她看不起近日里拔地而起的蜕变耀眼的叶蓁,可偏生她现在就是嫉妒怨恨叶蓁所有的荣耀,就连皇子都对她另眼相待,她怎能不恨叶蓁。 马车一个停顿,车身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下,叶蓁被这一抖倒也是不再装睡,睁开眼,一旁的叶妙早就不耐烦,张口便道:“这是怎么了,驾车也驾不稳么?” 马车夫无奈又抱歉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回小姐的话,前方是有人的马车出了故障,堵塞了我们的路,要不,小姐们等等?”他几乎是做好被主子们责备的打算了,果不其然,叶妙皱眉,很是不屑的掀了帘子,回首与叶蓁她们道:“我倒是去瞧瞧看看,谁那么大的胆。” 叶眉摇头,颇为不赞同,劝道:“三姐姐,还是不要了罢,毕竟马车故障,也不是他们所想的。” 叶妙毫不在意她的话,下了马车,只见前方正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她一瞧就不是什么富甲贵胄的人家,索性也没给好脸色,当下便沉着张脸,不客气的说:“你们修好马车了没有,我们还等着走呢。”卞京冬日的夜晚有些冷,她缩了缩脖颈。 哪知,对方的马车夫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低头修理马车的故障,分明是无视她了,叶妙气不过,心思郁结,一个下人也敢瞧不起她?她厉声道:“本小姐与你说话呢,你可知本小姐是来自叶府!” 就这一句话,马车内却伸出一截深蓝色的衣袖,然后,一张丰神俊逸的脸慢慢的露了出来,接着,一个身着深蓝色锦袍披着鹤毛大鳖的男子下了马车,他看向叶妙,满眼温和,拱手道:“叶小姐对不住,马车有些损坏,故而耽搁了,还望小姐海涵。” 叶妙几乎是有些羞赧的,对方这么彬彬有礼,自己也不好过多纠缠,便故作大方,摆手道:“无妨。”殊不知,在蓝衣男子的注视下,她早已红了脸颊。 马车夫讷讷道:“殿下?” 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君承轩,他眼中笑意仍旧是满满的,甚至没有一丝掺杂,他含笑看着叶容,仍旧是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叶妙白玉般的面颊顿时红若彤云,但是下一刻她却是微微一愣,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殿下?你是?”她被马车夫的话吓到了,若面前的男子真是皇子的话,那她真是罪该万死,触犯皇子威严,她真是几条命都赔不起。 叶眉等的着急,再三犹豫,还是忍不住与叶蓁道:“四姐姐,你去瞧瞧三姐姐何故耽搁了罢,母亲她们在另一辆马车,定然不知晓情况。”她是不会傻到抛头露面的,况且冬日寒风刺骨,她怕冻伤了嫩滑的脸蛋。 可是叶蓁也不傻,她也不想去凑热闹,她仿佛不曾听见一般,闭口不言,叶眉瞧她这样,也是无可奈何了,叶蓁不愿意,自己能怎么办,就也尴尬的一笑,蹙眉盯着自己的裙摆发呆。 君承轩笑了笑,温和的开口:“叶小姐,本殿下出门在外,小姐不必拘束。”其实,君承轩是不认识叶妙的,叶家几位小姐他只隐约对叶蓁,叶眉有些印象,一来叶蓁是叶蒙的女儿,身份特殊,二来叶眉则是卞京有名的才女,声名远扬,他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面前这叶小姐却不知是哪位。 这时,马车夫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咦?前面那马车修理好了。” 马车行至叶妙那里,叶眉掀开帘子,正想抱怨几句,却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羞的满脸通红,她娇羞的浅笑,道:“臣女叶容,拜见三皇子殿下。” 闻言,叶蓁猛的一惊,手指握紧成拳,透过叶眉身材的缝隙,君承轩的脸赫然印入眼帘,她的目光顿时一凉,瞳孔微微缩紧,脸色也有些微冷,下一刻,她听见久违的磁性男声夹杂着温柔,缓缓道:“叶六小姐。” 叶妙几乎是羞愤极了,不仅如此,她还觉得难堪,她方才对三皇子的马车夫大呼小叫的,全无形象可言,肯定给三皇子就下了不好的印象,她有些茫然无措的搓搓手,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补救,就听得叶蓁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三姐姐快上马车,天色已晚,我们早些回去才是。” 君承轩眉头一皱,暗道叶蓁大胆,她竟然无视自己了,只是处在深宫的尔虞我诈中,他早已养成不喜形于色的性子,即便对方再无礼,他都能永远的以笑回之,所以,他也是皱眉,但是并未开口责怪叶蓁什么。 叶蓁何尝没料到这点,她就是看准了君承轩不会动怒,她与他十年夫妻,早就对君承轩的性子了如指掌,他就是那耐心潜伏在暗处的蛇,每一次看似不作为的举动只是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最佳时机,等着一招制敌! 叶眉不悦的皱眉,轻声与叶蓁耳语:“四姐姐,那位是三皇子殿下阿。”她有些着急的迎着君承轩的俊脸,连忙道:“还望殿下莫责怪。” 君承轩摇头一笑,并不在乎,有那么一瞬间,叶眉觉得君承轩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温柔似水,她觉得嫁人就要嫁这般贴心熨帖的,心里仿佛埋下了一颗种子,深深的扎根,而君承轩的浅笑言和她恐怕是终生难忘的。 叶眉点出了叶蓁,故而叶蓁也只好不咸不淡的开口:“臣女叶蓁,拜见三皇子。”她的嗓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微微垂首,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君承轩却格外的觉得不舒服,他总是若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叶蓁的敌意。 分明他与叶蓁并不熟识,可以说他与她都没什么交际,可是每每遇见少女,他都能敏感的察觉她看着他那种平静无波的眸光中还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她总是对他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到底是想借此吸引他欲情故纵,还是别有其他。 只是,他是不会浪费时间去观察叶蓁的,他只颔首点头,算是应答,马车夫恭敬的等候在一旁,君承轩便身形潇洒的上了马车,随即,那辆简朴的马车摇晃中离开了叶蓁的视线。 叶妙一直盯了许久,目光犹带着几分痴迷,神志不清的上了马车,叶眉不屑她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模样,轻蔑的一笑,“三姐姐回神罢,三皇子的马车已然远去了。” 叶妙被看破了心思,倒也不急,反唇相讥:“我可是瞧见六妹妹你也是看的目不转睛的,彼此彼此。” “你!”叶眉气结。 ……这是叶容出来作死的分割线…… 叶容端坐在喜床上,有些紧张的揪着身下的大红鸳鸯交颈锦被,房里的喜婆与伺候的丫鬟等都识趣的退下了,她焦急不安的同时又深深的惊恐,她不指望瑞王世子碰她,她真的嫌弃世子恶心,她宁愿自己永远是清白之身。 房门被人从外面粗鲁的推开,叶容猛的瑟缩了身子,心里的不安更浓,瑞王世子迈着醉酒的不稳步伐,走着蛇步,摇摇晃晃的走至叶容身前,他记得瑞王妃的叮嘱,不论如何,落红是要有的,可是呢,他看都不想看这个恶心之极的女人,他面色阴冷的可怕,俊眉紧锁,甚至没用喜杆挑开喜帕。 手指粗暴的掀了叶容的盖帕,一张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小脸印入眼帘,叶容抬眸看了瑞王世子一眼,随即飞快的低头,瑞王世子笑了,笑的有些残酷,他勾唇笑的鬼魅,“叶容,本世子会让你过的生不如死。” 分明是她的大婚,为何会受此屈辱,她下意识的一阵委屈,正待哭泣,不曾想瑞王世子抓了身后清秀的小厮,嘴唇印上对方的脸,推搡着双双躺在了喜床上,叶容尖叫了一声,快速的站起来,双眼遮掩不住的惊恐,鄙夷,以及绝望。 瑞王世子不管不顾,对着那小厮就是上下其手,随即当了叶容的面做了那事,叶容别过眼,想要逃离,瑞王世子却不允许,他就让叶容当观众看他那恶心变态的事,听着小厮痛苦又享受的销魂声音,最后,叶容已然麻木不堪了。 只记得瑞王世子逼近她,犹带着残忍的冷笑,手里的银晃晃的匕首泛出阴冷的白光,叶容不断的倒退,嘴里不住的求饶,只是对方却毫不留情的撕裂了她的裙子,红色的破布散落了一地,然后,匕首顺着她的大腿根处上下滑动,一条血缝流着鲜红的血液,叶容见此,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瑞王世子捡了白条,沾染了鲜血,得意的笑了。 翌日,叶容还在睡梦中,却不知卞京上下已然传遍的消息,瑞王世子是断袖。 第八十三章 丑事一桩 冬日的卞京,酒肆里悄然流传着有个传闻,瑞王世子是断袖,那些百姓闲来无事便围着暖炉取暖,顺便说着这事,全当笑话消遣,门外已然有些要下雪的预兆,灰蒙蒙的暗沉天空,瑞王府里的情况亦是如此。 瑞王妃是大清早起了便听得贴身丫鬟说了这事,当下便懵了,城儿有龙阳之好的事怎么会弄得满城皆知,所以,她去找了城儿。喜房外,正有丫鬟喜滋滋的捧着一条落红带,她是准备以此像王妃求赏的,瑞王妃眼疾手快叫住她,疑惑不解的瞧了眼落红带,道:“这……” 丫鬟喜道:“回王妃,这正是,是容夫人的落红。”她是犹豫了下的,毕竟叶容身份尴尬,是世子的侍妾,没什么名分,所以她干脆称呼她为容夫人。 瑞王妃冷笑连连,觉得那所谓的落红带上的点点梅红是莫大的讽刺,她一言不发,径自绕过那丫鬟,推开了喜房的门,迎面一股情动的味道让她皱眉不已,叶容就目光呆滞的半坐在喜床上,空洞的眼神无焦距的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城儿不在喜房?瑞王妃可不会在乎叶容死活,在她心里,叶容只不过是个贪图富贵荣华的女子,是她为城儿遮掩的幌子,她不悦的斥责道:“你作为新妇,也不梳洗打扮?莫不是让本宫亲自来伺候你梳洗?” 叶容听了瑞王妃的质问,有些迷茫的抬头,面前的瑞王妃一副嫌弃自己的模样,她那永远是高贵冷艳的表情,一副高高在上的自我优越感,叶容恨极了,可她还没忘,自己以后要在瑞王妃手下讨生活,得罪了瑞王妃,自己不会好过。所以,她慌忙道:“儿媳不懂规矩,还望王妃原谅。”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只能喊王妃,只能伏低做小。 “城儿呢?”瑞王妃看着一地碎衣片,还是说了:“城儿碰了你没有?” 叶容摇头,抿唇,“不曾。”羞耻,怨恨,齐齐涌上心头,瑞王妃闻言,觉得荒唐极了,那么落红带如何解释,府外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已然压制不住,现今,正主又是个初子,这不是证实了城儿就是断袖么。 她不由得一阵天旋地转,嬷嬷扶住她,也是一脸关切,劝道:“娘娘,您可不能倒下,现今我们是要想想如何处理这事。” 君义城昨晚是睡在书房的,以至于当瑞王爷亲自提了藤条来,来势汹汹他被小厮唤醒,这才从下人破碎的言语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气的脸色发黑,既是羞耻自己的特殊癖好为众人所知,同时怨恨是谁透露的消息。 他想到的只是叶容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与瑞王爷就道是叶容的报复,妇人心肠狠毒,瑞王爷半信半疑,便寻了叶容来对质。 叶容来的半路上,已经听了碧莲说了此事,当初林氏心疼叶容孤苦无依,生怕她受了委屈,用不惯瑞王府的下人,特意遣了碧莲陪嫁,碧莲瞧着叶容苍白的俏脸,即便扑了再多的脂粉,仍旧遮掩不住的, 不过才一日光景,叶容却如同苍老了千百倍,碧莲恨恨道:“小姐,这事定然是叶蓁做的,除了她,还会有谁这般陷害小姐?” 叶容哪里没想过是叶蓁的手段,只是目前她要做的是该怎么解释此事与她无关,碧莲嘟囔道:“若是让叶蓁也尝尝小姐您受的苦就好了。”她本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却不知叶容听者有心,当下便有了个恶毒的心思萌芽。 她见到瑞王爷夫妇,泪如雨下,哭着解释,她既然嫁入瑞王府,便是世子的妾,瑞王府的人,断不会做出如此损害王府利益的事,她哽咽的仰着头,目光带着几分期许,道:“妾身有个法子,不知王爷王妃可愿一听?” 瑞王爷摆摆手,“说罢。” “妾身以为,辟谣的最好方法就是再为世子娶一门亲事,若是世子再次娶亲,那么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叶容道。 “现下卞京哪里还有适合的姑娘,况且城儿的正妻必须要身份显赫!”瑞王妃柳眉紧皱,颇为心烦意燥,流言越久,对城儿的中伤越发。 “妾身以为,我的四姐姐叶蓁身份足以贵重,年龄尚佳,况且四姐姐又是皇家郡主,配世子再好不过了。”叶容算是昧着良心说了恭维叶蓁的话,她还振振有词的补充说道:“妾身还以为,是四姐姐散播的谣言。”这句话才是最打动瑞王妃的,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叶容,却发觉叶容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闪躲,一脸赤城。 “如此,母妃便去做罢。”瑞王世子不甚烦躁,女人家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不感兴趣。 ………… 雅思院传来了消息,妙蓝讶然道:“这世子是断袖的消息传播的真快,”她说着,手下的动作却不停,煮茶是个耐心活,绯红跟着道:“我也是好奇,怎的弄的路人皆知呢?就像是谋划好的一般。” 叶蓁懒懒的躺在小榻上,盖着厚重的被子,正看着书,闻言,淡淡的回了句:“看好戏即可。” 妙蓝憨厚的一笑,随即道:“也是,小姐说的对,总归是人家的破事,我们听听也就罢了。” “噗”绯红笑的开怀:“你学的倒是一板一眼的。” 叶蓁淡笑着看着她们互相打趣,心思却婉转百结,妙手回春果真是名不虚传,仅一个晚上,真的做到了路人皆知,可见他们的人脉网极为广,覆盖面密集,瑞王世子是断袖,叶容铁定在瑞王府不好过,这也是正大光明打她的脸,嫁了个龙阳之好的夫君,有何幸福可言? 这辈子,叶容想要的,她偏生不让她如意,她要一点一点慢慢的夺去她想要的一切,届时,卞京那些权贵也是懂了叶照卖女求荣的丑事,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这一日,卞京若往常一般热闹,不过谈论的话题已然变成了瑞王府,这一日,有人在富贵堂皇的屋子里商量着肮脏的计谋,也有人在温暖若春的屋子里步步谋划,思考,也自然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静等开幕,还有人运筹帷幄,谋划天下,步步为营。卞京还是一样的繁华,各人忙着各自的事,却不知这些细微的变动,已经悄然改变了北楚的格局。 君宁澜正坐在凉亭中喝着暖暖的热茶,他的脚边蜷缩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凑着君宁澜的衣角,睡的正欢,红衣似火的俊美少年与腿边的白猫相印成趣。 麒麟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副和谐的画面,只是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懂得欣赏,只向君宁澜拱手道:“殿下,据瑞王府那头来信,瑞王府今个算是不得安生,”他想着,又继续道:“还有,探子说瑞王府正想着要为世子求娶叶蓁。” 他本觉得这事是与他们无关的,只是他习惯了事无巨细都要向君宁澜报告,所以顺便也说了。 君宁澜不紧不慢的抿了口热茶,面无表情,身下的猫却伸个懒腰,嗷呜一口叼住他的衣角,端的是欢快极了,君宁澜皱眉道:“放开。” 猫儿的眼若琥珀一般橙黄色,盯着君宁澜的桃花眼,随即垂头丧气极了,闷闷不乐的趴在地上,摇着尾巴,有气无力的模样,君宁澜嗤笑一声,骂了句,“矫情。”手却忍不住给它挠挠痒。 麒麟瞬间石化了,这还是他们那个运筹帷幄,隐忍聪慧,冷情自持的主子吗?为何对一只猫这般的纵容,而带着点温柔的溺宠意味,麒麟深深的表达自己受不了这个。 君宁澜挑眉道:“若没事,你下去吧,吩咐下去,继续盯着瑞王府,”麒麟转身便要走,君宁澜淡淡的声音又响起,他说:“顺便也派人去盯着叶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向我报告。” 他说的很漫不经心,仿佛就是随口说说,可是麒麟却犹如鱼骨哽喉,主子关注叶家小姐做什么?莫非是对叶蓁感兴趣? 君宁澜俯身抱起猫,猫儿觉得姿势不舒服,难受的扭着身子,君宁澜盯着它,突然启唇道:“丑样。”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张嘴便要咬他白皙的胳膊,只是触及君宁澜冷若寒爽的眼眸,心虚的改为伸出舌头舔了舔,君宁澜意外的心情大好,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道:“怎么,你还想恩将仇报?”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轻飘飘的声音飘散开来,消散在冬日猎猎寒风中。 叶蓁突然打了个寒颤,她瞧了瞧关着的窗户,开口道:“妙蓝,我有些冷。” 妙蓝疑惑道:“小姐,屋子里的地龙温度适合,不该冷阿,”她道:“小姐,你若冷,奴婢给你取个暖炉。” 叶蓁点点头,绯红突然惊喜道:“小姐,你看,下雪了,这是卞京今年第一场雪。”窗外星点的雪花飘飘,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旋转着落在地上,叶蓁推开窗户,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一阵静默。 第八十四章 相看 卞京城第一场雪,呼啸的冷风,夜晚的街道上已然无人走动。叶蓁坐在烛光下,昏黄的烛光下,美人只穿着中衣,她默然盯着烛光看了好一会儿,兀自挑了挑烛芯,一片昏黄明灭中,她的侧脸格外的美静,灯下瞧美人,格外有趣味。 魏成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抱拳道:“小姐,你吩咐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叶蓁眉眼一动,道:“在哪?” “桐巷,右第三户人家,里面住着一对夫妻,男子以卖画为生,女子似乎有宿疾,”魏成皱眉道,叶蓁吩咐他去寻个人,以卖画为生,他实在猜不出叶蓁的心思。 “嗯,没事了,你休息去吧。”叶蓁缓缓道,站起身,魏成拱手告退,叶蓁却有些犹豫,这一世,带上那些不必要的人好么?应该把他们扯进来了么?自复仇计划慢慢开展她步步谋划,现在也只是做到了第一步而已,似乎自己远远没有达到自己所想的预期。 窗户外有个隐约的黑影,叶蓁一惊,正待呼叫魏成,只是,那黑影却懒洋洋的开口道:“是本殿下。”君宁澜好整以暇的站在窗户外,双手因畏冷而插入衣袖中,他还是那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叶蓁十分狐疑,君宁澜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来了叶府找她,在她的认知里,六皇子君宁澜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会带目的的人,他决计不会浪费时间来做无谓的事,随即,她说:“殿下,天色已晚,臣女已然不便见客。” 饶是她说的滴水不漏,可是在她面前的可是厚脸皮出了名的纨绔皇子君宁澜,君宁澜隔着窗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并无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来了兴致,只笑眯眯的说:“你是要本殿下光明正大的进来吗?”他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只怕本殿下会惊动叶府上下。” 这就是威胁叶蓁了,叶蓁两世为人从未瞧见过如此狂妄自大的人,可是仔细一想,君宁澜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她刷的一下打开窗户,迎面君宁澜的笑脸格外的刺眼,她转身便坐回了绣墩上,君宁澜毫不在意,轻车熟路的寻了凳子坐下,叶蓁敛下眼眸中的万千情绪,率先开口:“殿下这般夜闯我的闺房,只是为了寻个歇脚处?” 她的声音风轻云淡的,辩不得喜怒,仿若她根本不介意闺房里多了个大男人,君宁澜耸耸肩,无所谓道:“或许如此。” 可是,叶蓁一点也不想与面前的红衣妖冶少年扯上半点关系,因为,对方过于聪慧,甚至可以透过蛛丝马迹猜测她内心的想法,揣测她的下一步,在他面前,叶蓁所有的想法仿佛诸之于众,所以,她不咸不淡的瞧了对方一眼,“那么,殿下您慢慢休息,臣女安寝了,您自便。” 叶蓁不是开玩笑,她的确不想与君宁澜独处,与其和这样强大的对手互相猜测心思还不若她去睡觉避开好,君宁澜挑了挑眉,很是无耻的建议,“好阿,你睡罢。”他环胸,一副认真模样,反正叶蓁作为女子都不羞涩,他自然不介意围观她的睡颜,只是,他又道:“本殿下带来的消息,你约摸是不想听了。” “消息?”叶蓁回首,满目疑惑不解,因着她穿的是薄薄的白色中衣,少女玲珑的曲线必显无疑,偏生她还有张清秀惹人怜爱的小脸,白日里的她总是一副端庄娴静噙着一抹淡笑的模样,夜晚烛光下的她褪去了伪装,那双翦水双瞳盈盈动人。 君宁澜定力甚好,却也有那么瞬间也心思一动,别过脸,他继续道:“你可知瑞王府正图谋将你带入火坑?”他笑的恶劣,“瑞王世子还缺个世子妃。” 他说的直白,叶蓁立即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瑞王府想让她嫁给世子,以此打破世子不是断袖的传闻,而这个计谋定然是叶容想的,如此看来,这样才有些意思。 君宁澜看她一点也不担心,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这丫头定然早就有了对策,即便是关乎自己的终生大事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怕引火上身?瑞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引火上身?”叶蓁突然笑了,她笑的很是凉薄,甚至有些冷然,自从她选择了复仇这条道路已经注定了她没有退路,即便前途艰险她都会坚持,她不曾留给自己后路,她也没有选择,即便她想要安然度过此生,可是二房叶照他们还是会对付她们大房,为了父亲与哥哥此生平安无忧,她发誓,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君宁澜瞧着她一副凉薄的语气,有些话想问了许久,终究还是迟疑的道:“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叶蓁每每看似不经意的算计以及冷静的步步筹划,就像她生来就是要做这些事的,就像她背负了太多,甚至,眼眸中的平静无波尽是一望无际的。 叶蓁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重生一世的,且不论他会不会相信,她首先是不可能冒这险的,或许君宁澜会把自己当作妖怪,不死不灭,况且,她实在不想把这事告诉任何一个人,毕竟,他们不熟。 所以,她只淡淡的说着,“没什么,”仿佛又为了转移话题,她看着君宁澜,道:“你为什么会告知我瑞王府的事。”君宁澜绝不是会做好事的人,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与她是同一类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好不过了。 君宁澜笑的很是邪魅,支着下巴,他道:“因为,我也看不惯瑞王府。”更重要的是有人帮忙扰乱瑞王府,他高兴极了,省得一份力,何乐而不为? 门外的雪似乎更大了,室内静悄悄的,静至只闻得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叶蓁没有回话,烛光刺啦一声溅出星点火花,叶蓁收回思绪,她垂首遮掩住眸中的复杂神色,“殿下,恕不远送。” 这是她第二次逐客令,君宁澜这次倒也没坚持,只扫了眼窗外纷扬的鹅毛大雪,挑眉道:“啧啧,你真心狠,外面雪那么大,你想冻死本殿下,”他顺手从桌子上的糕点盘里拣起枚云片糕送入口中,半晌又自言自语道:“真难吃,还不若我那里的。” 叶蓁算是随他去了,反正她今日觉得疲惫极了,索性倒床就睡,也不在乎有个男子在她的闺房,总归她不是豆蔻少女,亦不会害羞。 君宁澜坐了许久,终于窗外的雪似乎下的小了些,他起身时鬼使神差的瞧了眼侧卧在床的叶蓁,少女看样子是睡熟了,浅浅的呼吸声传入他耳中,他无奈的摇头,纵身离开了屋子。 翌日,叶蓁起床时,妙蓝正收拾桌子,突然瞧见一方油纸包,大咧咧的展开着,里头的糕点很是精致,比以往叶蓁食用的糕点好看多了,香味也是浓郁,她道:“小姐,这糕点挺香的,小姐什么时候买了这种糕点,奴婢还没瞧过。” 叶蓁一愣,目光看向糕点,很明显这不是她房里的,定然是君宁澜昨晚吃剩下的,竟留在她房里,突然心里一阵怨怼与烦躁,她挥手敷衍道:“扔了吧。” 妙蓝惊呼:“小姐,奴婢瞧这糕点惹人怜爱,香味模样也不错,”她有些心疼:“扔了,太浪费了罢。” “你若要吃,赏你罢。”叶蓁道。 那乳白色的糕点被黄色的油纸包包着,叶蓁看了心里就是不舒坦,她知道自己这样行为有些怪异,可是看到油纸包她就想起君宁澜那张欠揍的脸,实在不爽极了。 叶老夫人起了个大早,瑞王府的事热度还未降低,可是她却坐不住了,叶容嫁的夫家是瑞王府,是她们惹不起的,老夫人不由得叹道:“容儿真是命运多舛,也不知瑞王府会不会迁怒我们叶府。” 文嬷嬷宽慰道:“老夫人莫急,想必瑞王府不会对付我们,毕竟,大老爷年关前是要回来的,届时,就是看着大老爷的面子,瑞王府也不会动咱们。”文嬷嬷看的透彻,只要叶府一直被叶蒙罩着,叶蒙又是北楚手握兵权的大将,那么瑞王府就不敢动叶府,因为就连皇帝都忌惮大老爷几分呢。 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终究平静下来,文嬷嬷这话无疑是颗定心丸,她笑了笑,有些感叹,“老大家的,也该找个熨帖的人照顾他才是。” 文嬷嬷也跟着笑了,“是啊,还不要咱们老夫人您把关。” 主仆两人正搭话呢,只听得小厮来报,瑞王府派人来了,老夫人听得一惊,莫不是叶荣出了什么事,当下就赶忙让小厮请人进来。 瑞王府派来的正是老管家,不得不说,瑞王府的管家穿的也是讲究,黑色管家服整齐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梳着,见了老夫人还是很恭敬的行了礼,倒也是尊敬的很,于是老夫人按耐不住, 有些着急的问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却一脸喜色,向老夫人道:“奴才今日来是为老夫人报喜的。” “报喜?何喜之有?”老夫人懵了,摸不着头脑般的反问。 “小人今日来是受了王爷王妃所吩咐,想要为我家世子求娶叶四小姐。” 第八十五章 交易 管家反正是很轻松的说完这话的,其实他内心是极为紧张的,自家世子方娶了人家府上五姑娘呢,转眼又要求娶叶四小姐,到底是有些荒谬。所以他强装镇定,等着老夫人的回答。 叶老夫人果然勃然大怒,她为了防止错听还特意又问道:“你是说真的?”她真希望自己是幻听,毕竟她实在负荷不了这个,容儿前日才嫁入瑞王府,昨个便传出瑞王世子是断袖的事,然后,今天管家又代替世子求娶叶蓁,这一桩桩事的频频发生,她觉得瑞王府实在不详极了。 管家醒着头皮,迎面而上,大声道:“我家王妃说了,让小人来告与老夫人,求娶叶四小姐的事,至于细节,王妃自然会过府详谈。” 他说的无比自豪,仿佛叶蓁能嫁给世子是天大的好事,就像叶蓁占便宜了一般,老夫人却不买账,瑞王府看叶府好欺负是吗?糟蹋了一个姑娘不够,还想让她再搭个姑娘进火坑?嗬,只是老夫人自然不能这般直白的说,她只面色一冷,作出无奈的模样:“老身实在舍不得蓁丫头出嫁,毕竟蓁丫头年纪轻,我还想把她留在身边养几年呢,还望管家回报娘娘,王妃娘娘定能体谅老身的心情。” 管家听罢,这叶老夫人就是隐晦的拒绝了王府了,只是王妃娘娘交代的事他没办好,这责罚肯定少不了的,于是他也跟着陪笑道:“老夫人,您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叶四小姐芳龄正妙,与我家世子真是郎才女貌的天造地设的一对阿。” 任管家说的眼花缭乱,老夫人自始至终都板着张严肃的脸,明显传达出生人勿近的意思,管家说的任何花言巧语的话她都听之任之,就是不予以回应,渐渐的,管家也觉得无可奈何了,只好虎着脸,没好气的开口:“老夫人看来对奴才的话不感兴趣,不过没关系,娘娘会亲自来府上的。”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文嬷嬷担忧的盯着管家走了,愤懑道:“老夫人,这算是什么事,瑞王府也忒欺人太甚了,这才娶了五小姐过门呢。” 老夫人也没好脸色,哼道:“我以为瑞王府乃是皇亲国戚的,哪知这般贪得无厌,况且蓁丫头可是老大的心头宝,若是将她嫁入这种人家,老身真是罪过。” 文嬷嬷灵机一动,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低声道:“老夫人,奴婢有个主意,”老夫人用眼神示意她继续,文嬷嬷心中一定,鼓起勇气便道:“老夫人,瑞王府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不若为四小姐寻个夫家,早些定亲,那么瑞王府总不能强迫一个定亲的姑娘罢。” 文嬷嬷说的的确是个办法,要真说,叶府是硬不过瑞王府的,可是老夫人她可以仔细挑选,为叶蓁选个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德才兼优的夫君,卞京的好儿郎千千万万,老夫人细细想到这层面,就觉得文嬷嬷这主意不错了,总归叶蓁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 此刻,叶蓁正准备出府,妙蓝将雪白的狐狸斗篷抖开,为叶蓁披上动作轻柔的为她系好,只听得绯红皱眉进了屋子,张口就道:“小姐,方才百寿院的喜云姐姐说,瑞王府派人来向小姐你求亲。” 妙蓝立即怒不可遏,当下就讥笑道:“他们真是不要脸了,我家小姐如今可是贵为郡主,他们想娶就娶,况且世子又是断袖,难不成让我们小姐嫁过去守活寡?”见妙蓝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面色表情愤恨极了,绯红摇头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倒是急的紧。” “我……”妙蓝羞涩的低头,似乎也觉得方才她说的话有些过于急躁,可是她是真的为小姐着想的。 见妙蓝急的一头大汗,叶蓁莞尔一笑,摇头道:“走吧。” 今日她是要去见那书生的,前世被君义城侮辱了羞愤而死,今生他虽未见君义城,可是她要提前将他拉进这场戏了。 因着昨日的大雪,路面上已然结了晶莹剔透的冰块,满目银白,卞京的清晨有些冷清,叶蓁拢紧了厚实的斗篷,地上因为结了冰,脚踩上去咯吱作响,魏成在前面为她引路,还不时的提醒叶蓁注意防滑,走了一段路,魏成将她带到一个狭窄又古老的巷子口,对她道:“小姐,这就是桐巷了。” 寻着右三房的那处人家找去,迎面那些破旧的屋子以及那些明显带着疑惑的面孔,叶蓁都是面无表情的,也许在他们眼中看来,这里是卞京有名的贫民巷,而叶蓁身着鲜丽,面目皆是一种高贵的气息,为何会出现在此? 终于走至那屋子外,叶蓁停下脚步,破败的院子大门已经腐朽了,门环锈迹斑斑,甚至院门都是半合着的,魏成也就不敲门了,轻轻一推,门发出晦涩难听的吱吖一声,院子里正在舞弄文墨的主人疑惑的抬头,然后,蓦地惊呆在原地。 院门处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身侍卫服,身高七尺,面容严肃,威严天然而生,教人不敢直视。 然而,他身旁的少女更是一脸恬静,端的是端庄大方,杏目中一片波澜不惊,若古井般不起一丝波澜,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丁香色小袄,同色裙,白色的狐狸毛斗篷更显得她娇小可怜,只是少女通身的贵气与举止的清冷让他也心生畏惧。 屋子里传来女子剧烈的咳嗽声,只听得她费力的道:“相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很明显她的声音带着几丝有气无力的,于是书生连忙温声道:“娘子,无妨,你歇着罢。” 叶蓁将目光移向那桌子上摆放凌乱的纸墨上,那书生瞧起来就是那种不得志的,落魄书生,卖画为生,所以,她笑意浅浅,淡淡问道:“公子这画是多少钱一幅?” 书生一愣,只当叶蓁他们是来买画的,当即便热络的半带着几分羞涩,道:“小生的画值不得几钱银子,若是姑娘要的话,五个铜板即可。”他说的诚恳,微微带着丝紧张。 “五个铜板吗?”叶蓁缓缓道,目光若有所思的瞥着内室的门那,意味深长的说着:“尊夫人似乎身子不大好,仅仅依靠这些微薄的银子能抵得住她治病钱吗?” 书生提到他的夫人倒是一脸柔情,叶蓁可以看得出他与他夫人是真心相爱的,回想她前世为君承轩百般付出,每每她生病期盼见到君承轩时,他总是拿公事搪塞她。即便是辰儿希望见一面父皇也是格外的难,她以为君承轩是公事繁忙,抽不开身,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看不出他对着自己的深深的厌恶,看不出他的敷衍与不屑,是她傻! 书生仿佛陷入了回忆,只柔声道:“现在这生活,小生很满足。” 满足吗?叶蓁浅笑反问:“若是我帮你的夫人治病,你意下如何?” “什么?”书生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这个少女无缘无故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里,又莫名其妙的提出要帮娘子治病,到底是不是包含祸心还是另有所图,他立即冷静下来,初听的惊喜已经转为深深的警惕,他问:“小姐有什么企图?” 他自然奉信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觉得叶蓁肯定有事需要他做,果真,叶蓁笑了笑,“公子说话爽快,我也不绕圈子了,此次来,的确有事需要公子帮忙。” 书生道:“只要不是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小生能做到的,定然会尽力而为。”他自己也是要讲究原则的。 “很简单,公子应该听说过瑞王世子罢,不瞒公子你说,瑞王世子喜爱男风,他娶叶家五小姐竟然还朝三暮四的,害得叶家小姐整日以泪洗面,度日如年,我气不过,”叶蓁嘲讽道:“他喜爱眉清目秀的男子,那么我就要让世人皆知瑞王世子的癖好,省得更多的男子被他迫害,公子,我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更何况,凭什么他能娶着娇妻还想着美男,而那些无辜百姓要受他的摧残呢?” 书生明显被叶蓁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为何偏偏来寻他呢?世界千千万万的人,偏生来寻他?况且,他并不想与皇亲国戚作对,他只是一届平民而已。 只是叶蓁又道:“我不会害了公子的,毕竟我与公子你无冤无仇。”她看向屋子,那里面或许有个面色枯黄的女子,她饱受疼痛摧残,她不是圣人,所以她对复仇一事格外的执着,想起女子有这般不离不弃的丈夫,她就觉得此生已然够了,若是她前世不执着嫁给君承轩,那么大哥与父亲就不会因为她的幼稚与一意孤行付上沉重的代价。 那是以血为价的,书生犹豫极了,心里一阵翻腾,最后心里微弱的同意终究随着想着娘子的病情越发严重,慢慢的壮大起来,他点头道:“我答应你,可是你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娘子。”他甚至觉得这种事肯定要他付出生命的,为了娘子,他愿意冒险。 第八十六章 实施 叶蓁却笑道:“你的娘子自然要你自己亲自照顾,况且,我并未说你必须以死作为代价。” 书生惊诧道:“可是,我做的本就是该杀头的大罪阿。”他不傻,答应这少女做这事就已经把自己的生死度之以外了,哪还心存侥幸可以全身而退。 只是叶蓁却告诉他还有转机,若是他成功的吸引了瑞王世子的关注,那么瑞王世子定然会将他掳去翻云覆雨,然而她会安排人去装作不经意的瞥见,而他作为受害者,瑞王世子又是皇亲,所以闹大了事会有皇上处理,总归为了舆论为了皇帝的圣名,他也不会死的,即便如此,还有自己会帮他一把。 书生忍不住抬眸瞧面前的少女,她面色平静,说的每一句仿佛都是不经意的,可是细细咀嚼一番便会发觉她的每句话都有一种自信的魅力,她思绪清晰,言辞凿凿,给人一种听她的话没错的信服力。 叶蓁看向他,继续道:“你也不想你的夫人一辈子恶疾缠身罢?我会给你足够的银子,”顿了顿,她又轻描淡写的开口:“你不用想着别的心思,我既然找你便知晓你的一切。”并不是她不相信这书生,实在是这的确是件大事,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书生一脸认真,拱手道:“姑娘放心,小生会按照你的吩咐办事,”他目光转向屋子,视线瞬间一暖,柔情荡漾在眼中,他柔声道:“为了夫人,我可以做一切。” 叶蓁静默不语,有些恍惚的想着,若是上一世她嫁个普通人家,找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幸福,是不是她就不会经历那么多,不会有魏国公府的破败,父亲大哥的惨死,独子的惨亡,若是她不曾执着,若是她能分辨黑白,若是她高瞻远瞩些,是不是就不会那般悲惨结局? 她垂下眼眸遮住复杂的情绪,微微一笑,恰到好处,“公子只听我的计谋一步步来就好,”她瞥向地上摆摊的物件,“公子要去摆书画摊了罢,我也不过多打搅。”既然将瑞王世子的长相与他说了,叶蓁也根据瑞王世子在叶府对叶桦的垂涎得出他喜欢那种眉清目秀,面白的柔弱书生模样,而面前的男子样样符合。 待叶蓁走出院子时,魏成一直是跟在她身后的,她的背影透露出些许的萧索,可是她的腰却意外的挺直,若寒冬中中一棵屹立不倒的松柏,她的孤傲与冷然完美的融合,魏成突然有感而发,斟酌着用词,小心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蓁闻言,微微停顿了脚步,侧脸,敛下眉目,淡淡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飘散开来,她说:“我做的没错。”她即便对那对夫妻感到星点抱歉但是她还是去做了,这一世,她就算沾满鲜血,死后要下地狱她也不足惜。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魏成挠挠头,茫然无措的模样,他实在听不懂叶蓁这话,她错在哪里呢?只是他还是跟着附和道:“小姐,你本就不是圣人,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他虽不明白叶蓁的心思,可是他还是尽力的想要开解她。 叶蓁嘴角噙着微笑,默念这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倏忽一笑,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她上一世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曾伤害任何人可换来了什么?家破人亡,这一生她再不会这般傻了。 冬日的寒风刺骨的很,她默默拢好斗篷,这一出戏,既然开场断然不会轻易落幕。 ………… 瑞王府 瑞王世子急躁的在书房里焦急的踱步,这几天瑞王爷将他锁在王府,竟不让他出府一步,省得另生事端,可是他实在闷得紧,整日让他对着这沉闷的屋子以及冷冰冰的书卷,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瑞王妃又将他的小厮换成了几个美貌的丫鬟,可惜他一脸淡漠,根本没感觉。 他的欲望得不到纾解实在难受的紧,瑞王夫妻的意思就是将他的爱好整治过来,特意寻来的美人他都是表现一副兴致怏怏的模样,这时伺候他的一个长相妖媚的丫鬟道:“世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婢们伺候不好么?” 她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用她的饱满胸部蹭着瑞王世子的肩膀,可是瑞王世子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丝表情松动,他冷脸道:“混!” 丫鬟听罢,双目闪过懊悔,仿佛是怪自己太过莽撞,她眼珠一转,有了对策,陪笑道:“世子若是想出去那不简单,乔装打扮不就行了。”瑞王世子听者有意,顿时觉得这是好主意,每日都会有个下人给他送午膳,届时穿了他衣服出来即可。 卞京最繁华的街道,路旁摆摊无数,满目琳琅,各式各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却有个摊铺夹杂在这些喧闹的声音中格外的安静,摊主是个身着青衣的书生,长相斯文清俊,举止皆彬彬有礼的,他不管不顾周围的环境,只低头作画,每画完一幅便晾干挂起。 君宁澜就坐在天下第一楼二层的雅阁里,手中捧着茶盏,百无聊赖的模样,大开的窗户灌入冰冷的寒风。 身后的沐子清便抖着身子,瑟缩着脖颈,拢紧了大氅,不解的看向君宁澜,咬牙道:“殿下,你不冷吗?” 君宁澜不置可否,耸耸肩:“不觉得。” “可我冷!”沐子清道。 “待会有好戏,你不看吗?本殿倒是有兴趣,你若冷,”他嘲讽的眼神落在沐子清身上,淡淡的开口道:“你去裹被子罢,算什么大男人。” 沐子清欲哭无泪,怎么怕冷就不是大男人了,您不冷不代表他不冷阿,况且卞京的冬日实在阴冷,他眼神幽怨,又不敢抱怨,只得愤愤罢了,总归他是说不过君宁澜的。 临窗而坐的少年依旧一身火红锦袍,领口处的金色花纹蜿蜒而下,金色又神秘,他眉目若花,深邃的眼眸锁定着下方那个青衣书生,微微眯眼,果真是叶蓁的计谋么,这般算计瑞王世子,当真是大胆。 沐子清继续道:“窗外那么好看?既无颜如玉,又无金银,有甚好看的。” 君宁澜懒得理他,干脆回首给他一冷眼,他一脸淡漠模样,可是沐子清却自觉的闭口不言,熟悉君宁澜的人都知晓,每当他露出这般表情,双眼紧紧盯着人的时候就表示他是真的不耐烦,也有种发飙的前兆。 所以沐子清聪明的选择闭口不言。 瑞王世子扮作小厮出了王府,第一感觉就是好极了,幸亏今日瑞王爷上朝,瑞王妃心力交瘁没空管他,他即便是出府也是比往日轻松多了。 卞京一片繁华,然而他想去的地方却是在一处隐蔽角落,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阁楼,名曰:蓝颜知己,若是说通俗点便是勾栏院,里面都是那些稚嫩的少年与成熟的男子,做的也是皮肉生意,他本是不知晓这种肮脏场所的,只是只从他有这癖好后,听得小厮打听而知的。 他穿不惯小厮的粗布衣裳,径自走向布店换了身华贵衣裳,这才昂首挺胸,大步行走,路过卞京最喧闹的大街时,他随眼一瞥周围,然后双眸满含着热烈的精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那一片喧闹中青衣书生淡然自若,面带浅笑,只看着笔下的画,宛若谪仙,所以,他看呆了,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向那摊铺走去。 书生紧张极了,表面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只管作自己的画,瑞王世子站在他面前,故作风流的摇了摇折扇,笑着道:“公子的画真乃神作,一笔一划,皆带大家风范。” 书生抬眸,惊讶极了,忙拱手回道:“公子谬赞了,小生不过是拙作罢了,不值一提。”他表现的很谦卑,况且看起来性子也不错,柔弱的模样很合瑞王世子的眼,他忍不住追问道:“我与公子志同道合,有意向公子请教,可否做个朋友?” 书生不想事情竟然这般顺利,他惶惶开口,不安极了,“公子瞧着就是贵人,我一届平民哪能高攀的起,公子好意,昊然心领了。” 瑞王世子越发觉得年轻这书生进退有度,大方知礼,原本有些欣赏的心态直接又上了个层次,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终究不能对书生做什么,只好惺惺道:“改日定当请公子把酒言欢,今日我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他还依依不舍的,眼光黏在书生脸上,又怕被人看出端疑这才缓然离去。书生猛的吸了口气,心里扑通作响,半晌才又安心作画,看来,少女说的对,瑞王世子果真是个断袖,而且还意图不轨。 君宁澜“啪”的一声合上窗户,震的沐子清又是一愣,调侃道:“怎么,好戏结束了。” “没意思,尽是我所料的。”君宁澜道。 “那你还看作甚?”沐子清表示不能理解,索性皱眉,直接道:“你最近到底想些什么,早知晓,现在朝堂上的局势越发紧张,而你……”他瞥着君宁澜,一字一句道:“殿下,你的追随者,岌岌可危。” 第八十七章 想法 只是,对方就那么抬眸盯着他,很是懒洋洋的模样,他说:“所以呢?”他就这么反问,环胸靠在桌子旁,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沐子清的问题。 “殿下……”沐子清深感无力,现在他们虽有谋划,只是缺少助力,而君宁澜又没什么后台,其他皇子还有母族作为后台,可是云贵妃有五皇子是不可能支持他的,他靠的只有自己赚来的金银与暗自培养的一支军队,然而这些太苍白了。 “怎么,子清你后悔了吗?”君宁澜道,语气里明显的揶揄,沐子清懊恼的甩甩头,愤愤道:“殿下,有时候我真的想劈开你的头脑看看你在想什么!” 只是君宁澜目光看向窗外,定定道:“这里就是北楚最繁华的地方,我若不能坐上那位置,便是枯骨一具,”目光所及处,一片繁华景象,他背着手,目光锐利若刀锋,“这天下总归是要争一争的。”不争只有死路一条,他深知大皇子的昏庸无为,二皇子的声名在外,三皇子的隐忍伪善,而老五则是不折不扣的自大蠢货。 这北楚的天下,终究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 瑞王府派管家来的事在叶府传开了,当传到三房时,叶眉是有些毛骨悚然的,瑞王世子本就是个断袖,已经娶了叶容还不满足,竟还要求娶叶蓁,嫁给他真是守活寡,她想着就起鸡皮疙瘩。但是,同时她又殷切的希望叶蓁嫁入瑞王府,那么叶府就她一位嫡女,她又才女名声远扬,且与那人的距离也就更近些了。 她微微垂首,娇羞的脸蛋浮起一抹红晕,正巧叶萧进了屋子,当下瞧见了便打趣道:“妹妹,你这是想什么呢?”这话一说,一旁的王氏也是一愣,的确,说起来眉儿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卞京好儿郎无数,也够她慢慢挑的。 索性笑着道:“眉儿,母亲想着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何不挑选些……”她话还没说完,叶眉已然打断了,她摇头,很是强硬的说:“母亲,女儿年纪还小,况且三姐姐,四姐姐尚在闺中,急什么。”她匆忙的搪塞过去,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继续绣着帕子。 叶萧皱眉,定睛看着她,眸露疑惑,拉长了声调,道:“莫非,妹妹你早就心有所属?”方才叶眉低头娇羞不堪的模样分明是思春了才是,只是她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开口说,毕竟是女儿家。 王氏闻言,连忙追问:“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眉儿你看上了谁家才俊?母亲帮你把把关?”叶眉是她的手心宝,从小培养她大方知礼,举止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难得品性兼优的女子,这般的贤惠女子,谁人不喜,况且她更好奇眉儿看上了谁。眉儿表面上很温善,其实骨子里的高傲清高她比谁都清楚。 叶眉不敢轻易说出那人名字,便浅浅一笑,敷衍道:“母亲,也只有你这般信哥哥的话了,我整日待在府里,哪有喜欢的人,倒是哥哥,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这话说的叶萧哭笑不得,妹妹这是报复他么,果真王氏被吸引了转向他,苦口婆心的说:“卞京那么多姑娘,竟没有你中意的?实在不行,母亲明个去寻媒婆说亲去。” 叶萧自然拱手称谢,脑海中却闪过一张娇嫩柔媚的脸蛋,她那勾人心魄的眼神,傲人的身姿,楚楚动人的表情,柔若无骨的身子,绵柔的手感。只是再好,他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与她在一起,谁让她是别人的小妾呢,不过,偷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叶眉道:“母亲,你看祖母会把四姐姐嫁入瑞王府吗?”她直觉告诉自己叶蓁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 王氏笑了笑,摇摇头:“老夫人定然不会,只是瑞王府明显是有备而来,这般拖着时间,若是再发生了什么事,那可说不定。” 她说的很迷糊,只是她含笑的眼角却好像很确定叶蓁会嫁入瑞王府,叶眉听懂了,母亲这话就是再说只要瑞王府动动手脚,叶蓁是逃不掉的,这般想来,她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愉悦。 ………… 冬日阴寒,黄氏简直是抱着暖炉便不松手了,林氏执掌中馈,分配给四房的物资忒少,便连屋子里的地龙也是暖意不够,她咬牙道:“林氏,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底。” 叶妙听了,却是一笑置之,母亲活了大半辈子,也与林氏斗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反而处处被林氏嘲笑鄙夷,真不嫌丢脸,她只冷冷道:“母亲,最近父亲升职了吗?俸禄可下放了?若再这样,我们便冻死了。”她说的毫不夸张,她本就是庶女,没得嫡女的同等享受待遇。 黄氏突然诧异的张了张口,颇为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懊悔道:“我险些忘了,前几日你舅母给我写信,说是将婠如送过来住些日子。”只是如今她们日子都过得清苦,更别说还来个打秋风的侄女,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叶妙双眼精光一闪,随即笑道:“来的好。” “什么?”黄氏睁大了眼,妙儿这是怎么了,多添了一口嘴,她反倒一副开心的模样,她很是不理解,索性道:“妙儿,你有什么想法?” “母亲,你想,婠如表姐若是来了叶府,凭借她的美貌要是勾引了大哥,二哥,”叶妙愉悦的扬了扬唇角,“那么她留在叶府,也能为我们四房在叶府中的地位提升作助力,更何况,大房三房都有钱,到那时我们以帮助表姐为理由,事成之后,我们既可以控制表姐又可以得到额外的钱财。” “是极,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没错,那丫头相貌不错,性子也不错。”黄氏赞许的看着叶妙,感叹不已,“女儿如此聪慧,我真是欣慰极了。”叶妙从小就是为人处事圆滑,性子不像她火爆冲动,也不像四老爷一样懦弱无言,她就是会不动声色的隐忍,然后伺机报复。 ………… 林氏也是听了这事,也收到了叶容传来的书信,看罢便去了百寿院,恰逢老夫人正在与文嬷嬷讨论此事。 林氏心念一转,当下便走了进去,悲痛道:“母亲……”泪水无预期的流下,老夫人正为着叶蓁的事烦恼,当下就挥手道:“又怎么了。”语气中的不耐烦和不悦的成分林氏算是自己过滤了,她只边哭边道:“听说瑞王府来人了,说是要求娶四小姐?” “你知道了?”老夫人面色阴沉,冷笑连连,“瑞王世子是爱好男人的,如今已然折了个容丫头进了火坑,我怎可允许蓁丫头再入火坑,”她冷哼道:“况且蓁丫头又是郡主。” 林氏沉吟片刻,喏喏回道:“母亲,这话说来也是,可是瑞王府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容儿想要把叶蓁弄入瑞王府折磨的心情她哪能不知,可现在老夫人的态度强硬,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看来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了。 比如,传闻瑞王世子与叶蓁早就情投意合,瑞王世子真正想娶的是叶蓁。这般一来,叶府迫于舆论压力以及叶蓁面临名声受损的威胁也必须要嫁给瑞王世子,二来,也遮掩了瑞王世子是断袖的传闻,若是断袖,哪来与叶蓁的两厢情愿呢,这才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瑞王府不仁不义,我们叶府也不怕,更何况老大就要回府了,莫不是让他心寒?他可是最疼爱蓁丫头的,出征临走时的叮嘱我还没忘呢!”老夫人是铁了心了,绝不动摇,甚至有些愠怒,文嬷嬷为她开解,忙端来热茶,劝慰道:“老夫人,天无绝人之路,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 “是啊,祖母。”叶蓁的淡淡声音缓缓传来,林氏却觉得刺耳的很,容儿在瑞王府水深火热的,叶蓁却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她的淡笑自若,她的一颦一笑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容儿的悲惨,她恨极了。 “蓁丫头,你放心,祖母绝对不会妥协的。”老夫人生怕叶蓁不信还特意的强调一声,那面容的严肃与坚定让叶蓁心中蓦地一暖,她微微一笑,“祖母,孙女自然相信你。” “不论怎么说,我也是皇家郡主,即便瑞王府想替世子娶我也要听皇上的意思,而世子是断袖的事闹到皇上那,想必皇上为了查明真相也会彻查一番罢,总归祖母不必担忧此事。”叶蓁说的很轻松,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打动她,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在她的预料中。 “是啊,陛下圣名,决计会查明此事的,再说卞京那么多传闻路人皆知,瑞王世子怎么说也是于事无补的。”老夫人点头道,有些放心了。 文嬷嬷跟着道:“是啊,老夫人,四小姐说的对,即便瑞王府是皇亲国戚,那也不能逼迫我们,再说,大老爷都快回来了。” “父亲,也回来吗?”叶蓁有些颤抖着身子,似乎有些微微的激动。 第八十八章 下套 “是啊,你父亲不都是每年将近年关时回来么。”老夫人笑道,犹带着几分思念。 叶蓁也只是一笑,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父亲归来,她逼着父亲答应她嫁给君承轩,不管不顾父亲的劝阻,前世受林氏熏陶,她总是对父亲抱有敌意,总是对他的关切熟视无睹,心安理得的享用他带来的一切。想起父亲,她甚至有些莫名的紧张。 林氏讪讪笑道:“是啊,大哥要回来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蓁自行回了雅思院,侧首吩咐魏成,淡淡道:“去告诉他,可以行动了……” 魏成拱手称是,转身几个纵越消失在层层瓦檐中。 叶蓁默默看向远方,不知道叶容可喜欢她送给她这份大礼。 瑞王世子自从那日出去见了那青衣书生,便越发觉得心脏难耐,心念转翻间都是那书生清俊的身影挥之不去。更不论这几日风声松了些不曾像前几日那么紧张,他又动了心思想要出府。 伺候他的丫鬟端来茶盏,见他愁眉不展,便下意识道:“世子,您为何郁郁不欢?要不告诉奴婢,也许奴婢能帮您分忧。” 瑞王世子看她一眼,突然心思一动,沉声道:“如何得到一个人?”他说的露骨,那丫鬟一笑,宛若不经意,道:“想要得到一个人很简单,比如用什么药,那便是个好法子,不过有些阴毒了些,或者霸王硬上弓。” 她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瑞王世子觉得甚好,只是他当时再多留个心眼,就会发觉丫鬟正是那日为他出谋划策的,同时也会发觉那丫鬟眼中锐利的光芒。此刻,他是精虫上脑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去摊铺见书生时,那书生格外热情,一改几日前的冷然态度,竟主动请他去谈论诗赋,他简直是高兴坏了,只一股脑的的看着他儒雅的脸跟着去了。 书生选的地方正是书香楼,一楼是一些文人骚客在那里卖弄文采吟诗作对,二楼则是一些雅阁用来招待贵客,瑞王世子自然选了二楼一处雅房随着书生进了屋子,他始终是一脸笑意却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 不消一会儿,一个身着粗布衣的黑脸大汉匆忙跑进书香楼,掌柜的见他一脸怒气,只不悦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粗人来做什么?” 那大汉怒气冲冲并不答话,只径自要上二楼,书香楼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骚客,见大汉身材魁梧便不敢阻拦,其中不知是谁,戏言道:“这大好倒像是来抓奸的,一副被戴绿帽的模样。” 众人听罢一阵哄笑不止,却也好奇等待大汉的动作。 书香楼的伙计皆抵不过他一拳,只见他仿若无意的推开一间雅阁,也不说话,掌柜的跟在他身后反复劝阻,只见他连续打开几个雅阁,终于打开瑞王世子的那间,突然大呼:“狗男女,老子可逮到你们了!” 掌柜的抬头一瞧,瞬间愣住了,大汉也是一愣,骂咧咧又道:“你奶奶的,竟然是两个男人!” 里间瑞王世子正赤着上身而他身下分明是一个男子,黑发遮掩了面容,看不见长相,瑞王世子懊恼的抬头,羞耻,愤怒以及被人打断的不悦齐齐涌上心头,他吼道:“给我滚!” 他正要享用美味偏生这时被人打断,实在不爽,然而他这声音已然传至楼下,顿时一片惊愕,原本被大汉粗鲁推开的那些雅阁,里面的人都闻言出来瞧看,皆带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瑞王世子这间雅阁隔壁的雅阁从里被人推开,一位黑衣带着面具公子悠然踏步而出,他通身的贵气令人不敢直视,原本围绕在雅阁门旁那些好事者自觉的为他开出条路。 黑衣公子只往雅阁里瞥了一眼,讶然道:“咦?这不是瑞王世子么,怎么与个男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屋子里的人便是传闻中爱男色的瑞王世子,传闻竟是真的,大汉吐了一口吐沫,毫不避讳的嘟囔道:“妈的,恶心死老子了,晦气!” 瑞王世子这才清醒过来,门外围着那么多人,他猛的清醒过来,道:“都给本世子滚,你们都想砍脑袋吗!” 人群有人道:“世子了不起吗?不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敢做得敢当!” 又有道:“怎么看那男子像是被人迷晕的模样。” 七嘴八舌的言论不绝于耳,瑞王世子羞的当即便胡乱套了上衣便要走。此刻,却又来了个大麻烦,一名身着青衣官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行捕快出现在书香楼,他径自上了二楼,只瞧了眼屋子,便道:“来人啊,给我将这两人抓起来!” 瑞王世子怒气道:“混账,我乃是瑞王世子,你敢!” 不巧,那官员是卞京有名的清官许然,他只板着脸道:“有人举报这里有人嫖妓,本官自然会明察秋毫,”他讥讽的看他一眼,道:“即便是世子,也请世子跟下官走一趟。” 闹哄哄的人群一拥而散,只余那黑衣男子目光深深,若有所思的盯着瑞王世子被押着离去的背影,倏尔一笑。 叶府里却又不出意料的迎来了一位贵客,瑞王妃亲自来了,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既然她来了老夫人少不得要亲自陪她,瑞王妃直接进入正题,“老夫人,本宫今日来是为城儿求亲的。” 老夫人自是人精,笑着道:“王妃哪里的话,容丫头不是嫁给世子了么,何来求亲一说。” “老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本宫希望为城儿求娶叶四姑娘。”瑞王妃道,说的坦然,丝毫不犹豫。 “更何况叶四小姐不是没有婚配吗?嫁给容儿也不会吃亏,若是依着四小姐的身份,本宫可许个世子妃身份。”瑞王妃继续怀柔政策,淳淳善诱。 “是吗?我的身价那么高?”一道淡淡的女声由远及近,随即叶蓁缓步而来,出现在她们面前。 瑞王妃挑眉,转向叶蓁,柔声道:“叶四小姐,本宫甚是欢喜你,城儿也觉得小姐姿色甚好,才情好,况且你能当世子妃,这个条件不该是很令人动心吗?” “城儿又不会有其他侍妾,后院清净,本宫待人温和,更不会为难你,你可别错失了机会。” 叶蓁勾唇一笑,“王妃的意思是嫌弃五妹妹不好?从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道理,”顿了顿,她又道:“瑞王府身份尊贵,叶蓁高攀不起。”明明是自谦的话,偏生让人听了好生不舒服。 “叶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这般诚恳与你好谈,你竟然爱答不理,简直放肆!”瑞王妃拍桌而起,怒不可遏。 然而,叶蓁纹丝不动,气定神闲,道:“瑞王妃,若论身份,我也是皇上册封的嘉敏郡主,我的亲事也该是陛下决定的,岂能由着王妃随口一说,”又道:“王妃既然强人所难,叶蓁何来的配合?” 她说的铿锵有力,瑞王妃气的全身发抖,叶老夫人在一旁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叶蓁的话,总归是瑞王妃嚣张仗势欺人,怪不得叶蓁。 瑞王妃还待说些什么,只瞧见瑞王府的小厮匆忙跑来,急声道:“王妃,不好了,世子被抓起来了。” “什么?”瑞王妃蓦地惊呼一声。 一场看似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散,瑞王妃匆忙离去,就像一场闹剧,老夫人道:“不知瑞王世子又生了什么事。” 叶蓁道:“瑞王妃如此急迫,想必不是小事罢。” 的确不是小事,瑞王世子在书香楼与一男子做了那事的消息不出半日已然传遍了卞京,这次是有图有真相有见证人,可信度非常高,故而前几日的断袖传闻更是被证实了。 众人看瑞王府的眼光异样又不屑,瑞王世子又被关入了大牢中,瑞王爷曾前去官府交涉,只是掌管此事是许然,他只道等陛下决断。 天下第一楼,君宁澜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身后沐子清皱眉道:“瑞王世子一事,想必又是叶家小姐的手笔?” 君宁澜不置可否。 沐子清又道:“你也顺手助她一把了,为何?” “她算是帮我给瑞王府添堵,既然她与我是同等心思我为何不推澜助波一下,”君宁澜懒洋洋道:“我倒是想看她接下来会如何!” “瑞王府可不是吃素的,即使君义城做了这事,瑞王爷仍旧可以使那男子屈打成招,承认是他的错,瑞王世子大可是被陷害的。”沐子清反驳道:“到了那时候,瑞王爷顺藤摸瓜必定会查到叶蓁,”他猛的吸气,“叶蓁这是自寻死路阿!” “那可未必,你不要小瞧叶蓁,况且,我还有法子助她一把,”君宁澜眯眼,目光闪闪,“父皇一直忌惮臣下,若是知晓瑞王府一直包含祸心,那便如何呢?” “殿下,您这般何必呢,不该收集更多的证据才是吗?”沐子清不能理解君宁澜的思维方式,在他眼中君宁澜这种做法是草率不成熟的。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我只是想给父皇送些耳旁风而已。”毕竟他想要的是瑞王府书房里的秘密。 第八十九 处罚 皇上多疑,若是有人告诉他瑞王爷有些策反之心,帝王的谨慎与疑心定然会对瑞王世子一事格外注意。 瑞王妃催促瑞王爷去疏通关系,毕竟若是事情闹大,等待瑞王世子的不知还有什么,瑞王爷也急阿,毕竟只有一个嫡子,他又何尝舍得。 派人去查了那天发生的缘由,查来查去竟查到那粗鲁的大汉,事由他而出,只是即便抓了大汉也是什么事问不出。大汉反复求饶只是听人说他的妻子与情人偷会,他来捉奸,却不知撞破了瑞王世子的好事,这一番话说的瑞王爷气无处使。 而此刻叶蓁却又带着魏成出了府,直去那桐巷,还是熟悉的路,只是方走至那书生院子时,已然听得女子的啜泣声。魏成推开院门,一位身着褐色布裙的女子赫然印入眼帘,由于常年缠绵病榻,女子面色枯黄,消瘦极了,只一双眼流着泪水。 叶蓁别过脸,淡淡道:“这位就是苏夫人了?” 女子抬眸,不解看着她,“姑娘是?” “我是听说了苏公子的事,也很感到惋惜,只是苏公子惹上的是瑞王府,恐怕瑞王府定然会诬陷公子,瑞王世子定然会无罪释放,我实在看不过去。”叶蓁冷嘲道。 “那,那,姑娘,我该怎么办?”女子急的带着哭腔。 “不知夫人可听过告御状?” “御状吗?”犹豫只是一瞬,女子立即点头,“只要能救相公,我什么都愿意做!” ………… 即便苏夫人答应明个早朝去告御状,叶蓁还是不放心,仅仅依靠她皇上只会轻惩瑞王世子放了苏昊然,可是自己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夜里冷风阵阵,妙蓝下意识就要关窗,叶蓁却先前一步拦住她,只淡淡道:“别关,你们都去歇着吧。” 她看着窗户不由得想起那日君宁澜翻窗而入,不得不承认君宁澜这人本事极大,若是此事有他的帮助,或许会好些,随即她又摇头,自己作什么想这些杂乱的事。 正当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你在等我?”君宁澜的放大俊脸出现她面前,他环胸盯着她,下一刻,蓦地翻窗进了屋子,极为轻车熟路的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叶蓁皱眉,道:“六皇子真把我的闺房当自己寝居了?” 君宁澜不置可否。 “那么,殿下来是有事吗?”叶蓁耐住脾气,淡淡道。 “怎么,不欢迎我?”君宁澜道:“今个白日才去寻的人明天去告御状,只是你不觉得还少了什么吗?” 叶蓁自然知晓少了什么,比如皇上生性多疑,怎么可能随意处罚瑞王世子,可以说瑞王与皇上一母同胞,皇上登基,帝王之路一片血腥,瑞王一直支持他,又没什么野心,皇上这才饶他一命,甚至为了监视他命令瑞王爷留守卞京也是这个道理。 君宁澜好整以暇看着她,目光灼灼:“我可以帮你。” 叶蓁等着他的下话,君宁澜饮口茶,“等我的消息,”他起身,又瞥一眼窗户,“我走了,窗户关上。还有,你欠我个人情,本殿下记着。” 他总是那么来无影去无踪,很随意很嚣张,行事看起来无厘头但是其实他的每一步每句话都有他的目的,叶蓁想有人帮自己总是好的。 ………… 皇宫中 皇帝正扶额批改奏折,今日的折子大多半是弹劾君义城行事荒唐,愧为皇家子孙,强抢民男,作风不端,皇帝左右为难,君义城是老九唯一的嫡子,若是没了他,恐怕老九会神伤,郁郁不振。 安插在瑞王府的眼线突然来报,说瑞王爷正联名朝中数百名大臣请求彻查瑞王世子一案,也带了些从瑞王府搜刮而来的东西。 皇上看罢那些纸张,突然大怒,猛的一挥衣袖,桌子上的奏折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他冷声道:“老八好样的,原来他与那些臣子关系那般密切。” 没有一个皇帝喜欢看到一个与自己适当力足的对手与自己的臣子交好,这让他觉得皇位受到了威胁,况且对象还是他一直认为碌碌无为的老八。也是,皇位这个诱惑他怎会不动心,只是又由于是瑞王爷,皇上自认为这些年对瑞王府关照有加,老八竟然如此对他! 眼线又道,瑞王妃有心为瑞王世子求娶叶蓁。皇上更是大怒,叶蓁是谁?叶蒙的女儿,叶蒙在塞外打仗更重要的是他手掌兵权,瑞王世子要娶叶蓁就等于得到了叶蒙的兵权与支持,皇上决计不想看到这个。 他想,此事也许要好好处理,莫怪他心狠手辣,以绝后患总归是好的! 翌日 皇宫的宣武门外跪着一个女子,自天微亮时便跪在这里,现在正是百官上朝之时,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独自跪在这里,难免引得人注意。 宣武门外设有一个龙纹鼓,若是有人告御状那么必须先击其鼓,然后准备状词,为了证明真有天大的冤屈,告状之人须得上刀山下火海。 刀山则是用无数细针制作的钉床,火海则是要赤脚有过铺满碎碗渣的地面,以表诚意。 苏夫人咬牙滚了钉床,又拖着残破的身子走过了碎渣路,其中她没叫苦过。 一路拖着身子进了乾坤殿,便跪下简直是虚脱了,皇上坐在龙椅上,略带着丝苍老的声音,道:“堂下何人叫冤?” 苏夫人强撑着身子,道:“民妇今日击鼓鸣冤,告的乃是当今瑞王世子君义城,民妇告他侮辱了我的夫君,告瑞王世子行事荒诞无稽,民妇冤,恳请皇上为民妇做主。” 瑞王爷急忙喝道:“刁妇,竟敢在皇宫放肆,口语狂言,皇上,这刁妇的话玩玩不可信阿!” 皇上却出乎意料的没做声阻拦,反而一副放任的态度,苏夫人瞧皇上的眼神仿佛在鼓励她继续说,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她又道:“民妇早就听得瑞王世子爱男风,却不想相公竟然遭他毒手,民妇怕官官相护,夫君会被屈打成招,这才无法告了御状。” 皇上听罢,目光寒冷,挥手让侍卫将瑞王世子与那书生带上殿来,恰逢此刻身旁的海公公急忙与他附耳道,那书生竟然死了。 皇上目光一冷,仿佛了然的看着瑞王爷,很简单能做到在他的大牢里将人弄死除了他还有谁,生怕瑞王世子受罚吗?老八既然先出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最终瑞王世子被带上大殿,苏夫人大惊失色,失声道:“夫君呢?夫君?” 瑞王世子跪在那,仍旧昂首挺胸的,他知晓皇上一向疼爱他,必定只会随意处罚他,况且父王还在那呢。 哪知,皇上痛心疾首不已,直骂道:“你做的荒唐事,你可知你害死了一条人命!” 群臣忙安抚皇上莫要气怒,注意身子,大皇子趁机便训斥道:“世子,你可知那书生妻子前来告御状?你太荒唐了。” 君承轩默不作声,与往常一般,一副淡然独立,漠不关心的模样。 五皇子便也跟着道:“是啊,世子,书生可都因为你而死,你教父皇如何不动怒,百姓如何不寒心?” 瑞王世子连声求饶,他哪里知晓书生竟然死了,莫不是父王的手脚,皇上铁了心,只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世子也不可以。 苏夫人的执着为此还撞了龙柱,幸而捡回条命,皇上便由此,痛心道:“依朕看,为了以示公正,世子便处之宫刑罢,诸位以为如何?” 宫刑便是太监了,瑞王世子吓得摊软在地,仔细一想,仿佛他近日霉事连连不断,或许是叶府的报复,更进一步说是叶容的报复?只是不管瑞王爷的苦苦求饶,讲情动理,皇上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得模样。 瑞王世子恐怕是北楚历史上第一个处以宫刑的皇子皇孙。 一场世子**书生的事以世子被宫刑作为落幕,然而原本该被扔在乱葬岗的书生尸体却被人劫走。 ………… 夕阳,古道,一辆毫不惹眼的马车里一对相偎相依的情人带着对未来的期盼,随着马车缓缓离开了卞京。 马车里正是应该死去了的书生和他的夫人,君宁澜竟然神通广大到那种地步,他给书生吃了假死药。 他笃定皇上心里会留下刺,皇上不会想看到瑞王爷后继有人,可是他又不能堂而皇之杀了君义城,索性处之宫刑,那么君义城与太监没什么两样,他也等于放心了,这也是个警告。 瑞王爷不要挑战皇权,即便是兄弟,皇权也能让他们反目。 叶蓁想的是接下来的事,比如叶容今后在瑞王府的处境,依瑞王世子的性子必定会折磨叶容,就连瑞王妃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且,瑞王世子这下场还不是她的最终目的,毕竟,还活着不是吗?可自己想要的,不仅仅如此。 彼时的她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然被大树上隐藏的黑衣人看的一干二净,夜很浓,很凉,带着人的心思也有些渐渐的飘远。 第九十章 叶容之死 叶蓁这几日过的算是如鱼得水,既然瑞王世子被处以宫刑自然也不可能求娶她,瑞王府自身都陷入舆论不可自拔,同比焦急的瑞王府,叶蓁这边算是悠闲了。 然而这份宁静却不曾保持很久,当日下午,妙蓝便告诉她一个令人诧异的事,瑞王世子死了。叶蓁的第一反应也是皱眉,照理说执行宫刑的那些太监都是熟稔的老手绝不会失手的,那么第二个可能就是瑞王爷由于羞耻杀了瑞王世子,不论是哪个原因他死了,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毕竟他的死会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完美的实施。 然而当林氏听到瑞王世子死了的消息当下就瘫软了,叶容命苦瑞王世子本就是断袖如今又死了她在瑞王府的生活还能好吗?瑞王妃自然不会她对她好,她曾苦苦哀求二老爷亲自去瑞王府接叶容回来,只是二老爷鬼迷心窍根本不愿意得罪瑞王府。 到了瑞王世子出殡那日,叶容虽不愿还得穿了一身孝衣,很明显自从瑞王世子死了瑞王妃对她的态度简直是要杀了她,她明白自己此刻与以后的生活必定是水深火热,她甚至期盼林氏会来带她回叶府,哪怕她会长伴青灯。 “容夫人,吃些燕窝补补吧,今个有些冷。”丫鬟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叶容并无半分犹豫,匆忙吃了几口便去了大厅。 瑞王妃几乎哭成了泪人,今日叶府还是给足了面子前来吊唁,叶容站在君雨瑶旁边默不作声,隐约觉得鼻子有些温热,她顺手摸了摸鼻子,一股热液顺流而下,顿时,她惊呆了连忙用手捂住想要先行离开。 君雨瑶眼尖瞧见了,倒吸一口冷气,道:“你流血了?”声音难以抑制的激动。 淡淡的血腥味散开,即便叶容努力擦拭也没用,瑞王妃擦擦泪水,道:“原来是城儿想念他的侍妾了,来人啊,给本宫把容夫人与世子一同送走。”意思便是要把叶容活埋,给瑞王世子陪葬。 “王妃娘娘饶命阿!”叶容忙下跪求饶,她还年轻,还是少女身子,她不想死。 林氏忙求饶道:“王妃娘娘饶命阿,小女她……” “怎么,城儿想他侍妾还不成?”瑞王妃不为之所动。 北楚有个下葬习俗,便是在死者下葬那日,来场众人中若是有人流血便是代表死者对她的眷念与不舍,那么死者家属自然要满足死者的遗愿,叶容本就是世子的侍妾陪葬也无可厚非。 二老爷拦住了林氏,老夫人做不得主,毕竟叶容自个倒霉,况且这的确是北楚的规矩,不可破,叶容哭着喊着被瑞王府下人拖了下去,瑞王妃哀戚道:“城儿,母妃这就把叶容给你送去。” ………… 叶蓁听到叶容陪葬的消息毫不惊讶,可以说叶容的死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买通了伺候叶容的丫鬟,让她在燕窝中动了手脚,加了些补血的东西,那东西遇冷后,由于滋补过剩,叶容当场流鼻血,瑞王妃本就对她恨之入骨,定然依习俗让她陪葬。 总归留下她也是个祸害,叶容就那么死了,听说林氏回府后也是疯了,毕竟就一个女儿不是吗? 她正是发呆中,窗户从外被人敲打了几下,她微愣打开窗户,君宁澜就顺势翻窗进了屋子,不得不说,他的手法越发熟稔了。 正当这里是他的寝宫吗?叶蓁没好气,道:“殿下怎么又来了?” “真没良心,本殿下帮了你,你却这般忘恩负义,”君宁澜道:“你以为瑞王世子怎么死的?是本殿下动了手脚。” “原来如此,”叶蓁皱眉,不解:“你只是为了来说这个?” “不,本殿下是来讨要条件,”他勾唇,懒洋洋的开口,端的是漫不经心,他说:“你谋划除了君义城,顺便解决了叶容,到底为什么?” 叶蓁不打算告诉他,干脆阖眼不答。 “让本殿下想想,或许你有见不得人的事,我或许该查查?”他笑的很懒散。 叶蓁冷声道:“殿下也不有吗?或许我该叫你楚轻狂?”她看向他,“楚当家,堂堂北楚六皇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首富,想必皇上很乐意这个消息。” “你从哪看出来的?”君宁澜一点也不着急,没有被拆穿的紧张与害怕,反倒悠闲的很。 “茶” 记得当初在天下第一楼时她喝的茶如今想想分明就是北楚皇室可以享用的,还有君宁澜给人那种压迫感,她也在楚轻狂身上看到了,或许他是故意等着自己去揭穿的,她今日只是尽力一搏,却不知她赌对了。 “所以,你还欠本殿下银子。” ………… 林氏疯了,二老爷自此没有踏入她的院子,听说她变得阴狠可怕,生人勿近,只琥珀照顾她,管家大权暂时交由老夫人掌管。 妙蓝嘟囔道:“二夫人真的疯了吗?” “是吧,毕竟五小姐都没了。”绯红也跟着说着。 “是疯是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想。”叶蓁道。 然而,此刻她还有个事情要处理,自三房的叶萧回府就格外的低调,她本集中精力对付叶容并未对他多注意,然而此刻魏成回报,叶萧与柳姨娘有奸情。 叶蓁丝毫不意外,前世叶萧也是与柳姨娘有奸情,只是二老爷一直并未发觉,反而是林氏发觉一直谋划偷偷弄死了柳氏,毕竟他们二房三房关系一直较好。不过现在林氏不是疯了吗?没关系自己提醒二老爷就好了。 若是二老爷发觉自己的侄子一直再玩自己的女人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他是那么道貌岸然的人,与三房撕破脸皮是必不可少的。 叶眉没有去瑞王府,但是叶容的死讯她是知道的,下意识的她扑进王氏的怀抱,只低声道:“母亲,我怕。”她总觉得此事与叶蓁有关,甚至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怕什么?叶容那是命不好,眉儿你有母亲护着,别怕!”王氏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并不是没感觉近些日子二房格外的倒霉,叶容死了林氏疯了,二老爷也有些仕途不顺,总归是风光一时的二房如今颓废极了。 “会不会是四姐姐?”叶眉仰头问道,其实心里已经肯定了答案。 “胡说!”三老爷叶启斥责道,在他心里叶蓁不过是位豆蔻少女,以前是愚笨不堪,懦弱胆小,如今聪慧了些,可是怎么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况且算计瑞王府,二房岂能是个小姑娘可以做到的。 二老爷这几日郁闷极了,不为别的,叶容死后,瑞王府仿佛把他也列入了仇恨的行列。他在朝廷中处处受挤压,同僚对他的鄙夷不屑,言他卖女求荣,官场不得意,回府面对林氏的疯癫以及其余,他的脾性意外的火爆。 ………… 留香院 林氏畏缩在床角一边,门外守着琥珀,几个侍卫守在一旁,俨然是戒备森严的模样,叶蓁带着魏成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琥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道:“四小姐,咱们夫人脑子不清楚,还望四小姐回去吧,莫伤了小姐。” 叶蓁斜睨她一眼,只道:“我只是看看二婶罢了,毕竟二婶以前可是最疼我了。”说着她示意魏成给那些护卫各自分发了银子,琥珀得了个荷包。 琥珀接也不是,有些迟疑,叶蓁见了,笑道:“难不成我会对二婶如何?毕竟这么多人在呢?” 琥珀想来也是,接了荷包,退至一旁。 推开门,叶蓁便瞧见蓬头垢面的林氏,那脏乱纠结的头发,呆滞的表情真的是林氏吗?是那个不可一世笑里藏刀的精明女人?早知道上一世她把自己玩的团团转。 林氏猛的抬头,双眼迸发出恨意的光芒,她迅速下床就要向叶蓁扑来,魏成手疾眼快的拦住她,林氏虽被桎梏仍旧不安分的扭动身子想要逃脱。 叶蓁靠近她,吐唇道:“你这样,真像个疯子!” 林氏或许感觉到了,她反复道:“杀了你,杀了你!” “没错,叶容就是我设计的,如何,自己女儿死了的滋味?”叶蓁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而且为此感觉很痛快,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从心底的愉悦。 “二婶,你可别激动,要知道二叔身值壮年,二叔又那么认真,二房子嗣少不了的,再说你不还有卿哥儿么?”她气定神闲继续道:“再说,若是二婶还是疯疯癫癫的,保不济二叔会不会换个新夫人呢?” 林氏瞳孔蓦地缩紧,叶蓁说的是实话,叶照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她对他没用处,他会毫不留情抛弃她,只是,叶蓁会那么好心帮助她?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叶蓁,脑子却在飞快的思考,果然,叶蓁丢下一句感叹,“二婶自己掂量呢,毕竟卿哥儿目前是二房唯一的独子。” 走出留香院,魏成挠挠头,讲出心中疑惑,“小姐,您为何帮林氏?” “帮她?”叶蓁笑道:“我可没那么好心,让林氏振作一来是为了制衡三房,四房,二来只是为了让她跌至地狱。” 第九十一章 撕逼 果真,自上次叶蓁来找林氏谈话后,林氏像有些好转一般,膳食也好好食用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骂骂咧咧,甚至有些恢复清明的模样,便连伺候她的琥珀也有些诧异不解。 雅思院 妙蓝细心的备好了暖炉递给叶蓁,感叹的开口道:“小姐,二夫人如今瞧着身子大好,不知又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叶蓁接过暖炉,漫不经心的瞥向窗外:“不急,她短时间不敢。”林氏这次恢复正常,首先要做的便是讨好二老爷,捍卫她的地位,以及讨好老夫人,巩固她的二房夫人的位置,想必一时半会是不会算计她的。 绯红匆忙进了屋子,道:“小姐,成了。” “哦,说罢。”叶蓁挑眉,她吩咐绯红收买了伺候柳姨娘的丫鬟,那丫鬟本伺候柳姨娘就没得什么油水,有人把银子给她自然办事尽心尽力,监视柳姨娘格外的用心。 “柳姨娘今晚还要与二少爷在老地方见面。”绯红是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等羞耻的话也难免脸红。 “好极。”叶蓁轻笑道。 夜晚,二老爷一脸苦闷坐在书房,对着那些折子心里一阵烦躁,这几日他忙公事忙的没时间进小妾们的房,想起那些稚嫩的躯体,他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心痒难耐。 一方薄若蝉翼带着脂粉香味的帕子由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直直落在二老爷面上,他下意识的一抓,深深的嗅了一把,帕子上绣了两只交颈鸳鸯戏水,帕子下方绣了一行诗,二老爷瞧了二话不说径直走向柳姨娘的院子。 那帕子正是柳姨娘的,二老爷想想自从柳姨娘小产后他便没来过她的院子,这次帕子勾起他对柳姨娘的怜惜。 柳姨娘的院子一片漆黑,二老爷皱眉顿了顿步子,正犹豫不决时,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守在院子门口东张西望的,他走过去,斥责道:“不去守着主子,在这做什么?” 丫鬟顿时苍白了脸,哆嗦着回道:“老爷,奴婢,姨娘她睡了,没,奴婢没说谎。”或许有些紧张她有些语无伦次。 二老爷没听出她的话语不对劲,只是凭着直觉肯定有猫腻,他大步冲进院子,一把踢开了房门,然后怒吼声响遍整个院子。 已是戌时,叶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闹出了这事,便连老夫人也惊动了,二老爷吩咐把柳姨娘与一个男子双双绑着押进了大厅。 老夫人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老爷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指着那两人,红着双目,道:“母亲,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背着我做出那等苟且的事。” 三老爷与王氏也闻讯赶来了,不过他们一看见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王氏率先惊呼出声:“萧儿?”她简直不敢相信,萧儿竟然与二老爷的女人厮混? 她面色一白竟连连后退,二老爷痛心疾首,看着三老爷,嗤笑道:“老三,你教的好儿子!” 三老爷一向自诩清高,今日叶萧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打他的脸,他拂袖沉默,道:“全凭二哥处置!” “好!”二老爷自然不能承受被自己侄子戴绿帽,当下便大声道:“来人,请家法!”叶府的家法便是一根粗长的马鞭,那是叶府先祖戎马一生的纪念品,二老爷就觉得今日不鞭打叶萧一番,他难以解气。 叶萧一听,忙求饶,“二叔,饶命阿,是,是这贱人勾引侄儿的,侄儿是无辜的?” 王氏缓过了气,强迫自己镇定,只淡淡开口:“二伯,我与相公就萧哥儿一个儿子,倘若你辫眼无情,那我可没法过了。”说着她还用帕子擦拭眼角,总归二老爷只是气头上,再者他敢随意与相公撕破脸吗? 下人取来了辫子,二老爷却迟疑不动,叶蓁站在老夫人身旁,仿佛不经意的开口,她说:“是啊,二哥哥只是一时糊涂,记得上次二叔也要教训我,只是后来二叔不也没动手么,三婶你别担忧。” 二老爷脸一阵青一阵白,叶蓁这是打他的脸吗?他强硬道:“萧哥儿,你自己做的孽!” 王氏绝对是护短的,她与二老爷争执不下,老夫人听得心烦,冷眼扫过瑟缩在地的柳姨娘,哼道:“好了,一大家的吵什么?这等不守妇道的贱人给我乱棍打死了,”又转向叶萧,道:“萧哥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老三你可要好好管管!” 柳姨娘被下人拉走了,老夫人也不赞同对叶萧施家法,二老爷气愤不过,索性甩袖走了,三老爷指着叶萧的鼻子丢下一句回来收拾他,王氏也是难掩失望之色。 谁曾想到叶萧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儒雅模样,竟然动了这等歪心思,同时,老夫人心里也有了打算,看来,是要给叶萧说个亲事了,也让他定定心。 回到院子里,妙蓝去关了屋子,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小姐,柳姨娘好惨阿,先是没了孩子,与二少爷欢好被逮到了还是自个倒霉,奴婢真不懂,她做什么要与二少爷混到一起?” 叶蓁温然一笑,道:“约摸是寂寞。”自柳姨娘小产后,二老爷不曾踏入她的院子。反倒她只是个妙龄少妇,寂寞空虚作祟,难免让叶萧趁了空子,不过叶萧也是胆大,鬼迷心窍。 二老爷回了自个院子,大发一通火气,又恨自个无可奈何,今日他算是和老三撕脸了,老三是不是看他好欺负,竟然纵容叶萧胡作非为,若不是今日老夫人拦着,他定要好好教训那目无尊长,有违伦理的小子。 林氏看着那样气急败坏的二老爷,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爽快,容儿死了自己的的心也死了,可是她还要为容儿报仇,她还要支撑起林氏府的辉煌,她还有卿哥儿,她就这么疯狂的想着,突然记起那日叶蓁的话,若是二老爷只有卿哥儿一个嫡子就好了。 她双眼闪过一丝阴鸷,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她的地位! ………… 叶萧被捆绑着关进了自己的屋子,另一边,三老爷与王氏正吵的不可开交,三老爷责怪王氏教子补寄,败坏门风。而王氏则是心凉极了,她嫁入叶府那么多年三老爷一直对她温善有礼,何曾对她冷言冷语? 夫妻俩的矛盾一触即发,然而四房却难得的好心情。 她们苦苦等待的黄婉如终于来了,面前的少女芳龄十五,面若银盘,柳眉弯弯,万千发丝只简单的挽起,斜插了支简朴的簪子,穿着玫红色的小袄,披着鼠毛斗篷,有些羞涩的低着头,少女柔媚姿态一览无遗。 黄氏与叶妙相视一笑,黄氏柔声开口道:“如儿,这次来,便在我这多住些日子吧。” “姑姑,如儿打搅了,父亲托我来好好瞧瞧姑姑呢,家里一切都好,姑姑大可放心。”黄婉如柔柔一笑,其实黄家是小门户,比不得叶府这等高门府邸,在黄氏眼里她们四房过的算是清苦,然而黄婉如却私心的想着若是可以留在卞京就好了。 她掏出父亲写给黄氏的信递了过去,黄氏看罢,心中了然,遂问道:“如儿,你觉得卞京好不好?” 黄婉如偷偷瞄了一圈屋子里的华丽摆设,以及回想一路上卞京的繁华,她忙不迭的点头,有些艳羡的说道:“如儿觉得卞京好极了,若是能留在卞京……”她羞涩的没继续说。 然而,黄氏却了然于胸,笑的格外开怀,她道:“姑姑会帮你的!” 叶蓁躺在美人塌上看着医书,总是觉得难以聚精会神,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她有些心烦意乱的,索性丢开书,楞楞的发呆。 “妹妹,你想什么呢?”叶桦跺着冻坏的脚,搓手取暖,瞧见叶蓁发呆,忍不住开口询问。 “阿,哥哥,你怎么来了。”叶蓁迎上叶桦关怀的脸,心里蓦地一暖。 叶桦径自坐在一旁,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还是热乎乎的,犹散发着热气,他道:“方才我出府时,给你买的糕点,你瞧瞧,可喜欢吃否?” 叶蓁微微一笑,“哥哥买什么,我都是爱吃的。” 绯红熟练的沏了茶来,叶蓁捻起一块,浅浅尝了一口,赞叹道:“果真是美味。”因为叶桦看着她那期盼又紧张的眼神,弄的叶蓁一阵好笑。 难得的兄妹温情却被妙蓝带来的消息打乱,妙蓝嘀咕道:“小姐,听说是四夫人的娘家来人了,四夫人请您过院一聚呢。” 叶蓁眉眼一跳,顿觉不妙,她淡淡反问:“哦,可晓得是谁来了?” “是四夫人的侄女,黄婉如表姑娘。” 叶蓁却变了脸色,黄婉如也来了吗?对于她自己可不陌生,前世的大嫂,通过恶心的手段下药爬上了大哥的床,后来大哥与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她竟然挪用大房的银钱包养野男人,后来干脆携款与那野男人私奔了,害得大哥一蹶不振,被卞京男子所不耻。 大哥那般骄傲的人,竟毁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手中,这一次,她决计不会放过她! 第九十二章 憋屈 叶桦便道:“既然是个姑娘家,那妹妹便去吧,我也回屋子看书去了。” 四房一片欢声笑语,黄氏频频望向屋外,期盼叶蓁叶眉能卖个面子来四房一聚,黄婉如羞涩的低着头,只轻声道:“姑姑,你在看什么?还有什么人要来么?” 叶妙似笑非笑看着她,满眼趣味,她说:“表姐只我一个人陪着你岂不是太无趣了,于是母亲请了四妹妹,六妹妹过来一聚”她又握着黄婉如的手,撒娇道:“真期盼表姐能在叶府陪我一辈子,省的我孤独。” 黄婉如有些诧异的抬头望着叶妙,只是对方眼中一片认真之色,不像是开玩笑,她只好试探性的说:“我也不想与表妹分开。”说完,她又娇羞的低头。 “四婶?”叶蓁淡淡的声音结束了她们的对话,她看向一旁与叶妙坐在一起的女子。 果真是若前世一般,黄婉如穿着素白色的小袄,梳着坠马髻,全身上下没什么多余的饰物,她面若银盘,柳眉弯弯,面色总是怯怯的,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涩,扭捏了半晌,叶蓁却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位是?” 黄氏笑容满脸,拉着黄婉如的手便亲切的说:“四姐姐,这位是我的侄女,黄婉如,说起来,婉如只比你长一岁呢。” “一岁吗?”叶蓁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想必懂得也是比我多的。” 黄婉如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叶妙,这才鼓起勇气,呐呐道:“四小姐好。”她知晓自个身份,不敢与叶蓁套近乎,况且她隐约觉得叶蓁看着她的眼光,很复杂,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叶眉也来了,瞧见了这般谨小懦弱的黄婉如,当下便柔柔笑道:“黄小姐倒是个温顺的性子,瞧起来柔弱的紧。” 叶蓁对她的话不由得冷笑连连,的确,黄婉如的确很会伪装,柔弱谨小的性子,一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论说话还是举止都是谨慎的,很难让人厌恶她。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竟然会背着大哥有情郎,挪用大哥的钱养着野男人,到底是她隐藏的好。 黄婉如便道:“多谢六小姐。”说着又躲在叶妙身后,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帕子。 叶眉对黄婉如这样的举止还是欣赏的,她貌美却不张扬,不像叶妙一样愚笨莽撞,就是来自小地方的姑娘家,她是看不上的。 她皱眉道:“四姐姐,你总是看着黄小姐做什么?” 叶蓁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的一笑,“觉得黄小姐长得好看,性子又温顺,哪里都好。” 黄婉如回一微笑,黄氏又说了些话,无非是说些女儿家的趣事,叶蓁觉得无聊极了,干脆离去,叶眉更是不愿停留,自然也客套了几句离去。 叶眉回了屋子,王氏便随意问道:“眉儿,去了她那聊了什么?” “嗬,无非是黄氏想我与叶蓁以后能带着她的侄女,最好能混进卞京贵女圈。”叶眉不屑极了,黄氏的心思她能不懂,还想借她来使黄婉如进贵女圈,做梦。 “哦?我倒觉着她另有所图。”王氏道,黄氏不是那种好心之人,不可能会轻易救济打秋风的亲戚,只有一种可能,她想要利用那人,看来,叶府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 果真,没几日,叶桦的镜明院便迎来一个陌生的客人,黄婉如提着篮子,面色仍旧是怯怯的,站在院子外,颇有一股柔弱的风姿,便连驻守在门外的小厮都有些为她心疼。 她没敢说话,直到小厮看不下去,主动问了她身份,这才进去回报了叶桦,恭敬的请她进去了。 黄婉如环顾四周,镜明院不大,但是布局错落有致,明显主人是费了心思的,而叶桦正一人在院子里舞剑,姿势优雅极了,黄婉如心知自己不能着急索性就站在那等,毕竟男人最怜惜娇弱的女人不是吗? 叶桦热身完毕,这才迎过来,有些尴尬的挠头,斟酌措辞,道:“黄小姐是吗?你来府上,我也没看望你。”他有些语无伦次,从小到大他最怕与女人说话了,除他妹妹之外。 “大少爷,是婉如的不是,婉如来了府上几日也没来拜访,”她递上篮子,低声道:“这是婉如自个做的糕点,若是大少爷不嫌弃,尝尝罢。” 叶桦打开一看,篮子里摆放了一碟小巧的黄色糕点,酥脆的外表金黄的颜色,他拈起一个尝了尝,赞叹道:“黄小姐真是心灵手巧。” “是,是吗?若是大少爷喜欢,婉如明日还给你送。”她娇羞的瞥了叶桦一眼,不得不说,姑姑说的没错,叶大少爷温和有礼,一表人才,待人和善,况且大房没主母,倘若自个嫁入后,大房可是归她管了,岂不妙哉? 叶桦愣了,他只是随口赞赏,怎么这个黄婉如当真了,他实在不想与陌生女子多来往,便下意识的要拒绝,不承想黄婉如突然“阿”的一身,身子就要往后倒去,叶桦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只是糕点却落了一地,黄婉如娇羞的垂首,羞红了脸蛋,小声说道:“谢谢大少爷。” “哥哥,你在做什么?”叶蓁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并且对于叶桦此刻抱着黄婉如的行为,眼神中的冰寒不言而喻。 叶桦立刻松手,有些懊恼的责怪自己失了分寸,要知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今个被别人瞧见了,他岂不是要对黄婉如负责?他心虚的一笑,道:“妹妹,你怎得来了,方才是黄小姐脚滑,我便扶了她一下。” “脚滑吗?”叶蓁慢悠悠的走过来,黄婉如看着面前的少女,她身着深紫色的小袄,披着白狐狸毛的斗篷,手里捧着暖炉,分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平静无波的面容,可偏生她总觉得叶蓁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看来镜明院的路不适合黄小姐的脚,还望小姐回四婶那吧,”她看向黄婉如,勾唇道:“毕竟男女有别呢,想必黄小姐也不会甘愿败坏了名声。” “糕点也送了,可惜掉在了地上,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叶蓁就那么不经意的走过去,抬脚,踩在了糕点上,定定的看着黄婉如。 “婉如真的只是来送糕点,若是四小姐不喜欢婉如,我走便是了。”说完这些话,黄婉如转身便要走,叶蓁又道:“黄小姐,不送。” 待她走后,叶桦便皱眉道:“妹妹,你一向都不喜形于色,为何这次对黄小姐明显表现出敌意?” “是吗?”叶蓁笑了笑,又看着叶桦,缓缓道:“哥哥,你觉得黄婉如如何?”她实在想知道叶桦对黄婉如的印象如何,毕竟黄婉如的假温柔面具做的太好了,几乎是完美无缺。 “她?没什么阿,所有的女人在我心里都是一个样,没什么稀奇的。”叶桦耸耸肩,一本正经的说完后,发觉叶蓁的脸色顿时好多了,他下意识的就反问,“妹妹,你莫不是不喜欢黄小姐?”他叨叨絮絮的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离她远点,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谁惹你不开心,大哥我去削他!” 叶蓁莞尔一笑,心里却有根弦被轻轻的触动了,这便是家人。即便上一世叶桦被黄婉如设计,被逼娶了她,他一直忍耐,甚至当黄婉如与人私奔携带了大房所有的银子,他受尽卞京百姓的耻笑,他也是淡然忍受着,这般的好儿郎,黄婉如怎么受的起? “总之,大哥莫要与黄婉如多相处,以后便不让她进镜明院好了,毕竟她还是个姑娘家,传出去了,大哥你岂不是要负责?”叶蓁细细交代完后,总算吁了口气。 “妹妹,你这般啰嗦,倒像你是我姐姐似的,哪里像是我的妹妹,哥哥省的了。”叶桦搞怪似的与她拱手称谢,满脸笑意,妹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即便她笑着,然而那笑意中的苍凉他却看出来了,不必问,叶蓁也不会告诉他为什么,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装作不知晓。 黄婉如回了四房,黄氏给她沏茶,笑着问道:“如何?大少爷是不是如你所想一般温和有礼,如儿,你们相处还好吗?”一连串的问题,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黄婉如憋屈极了,她在怀洲哪里吃过这样的委屈,怀洲地方小,虽说黄家算不得大门大户的人家,可是她从小也是被黄老爷宠爱着长大的。反而来了卞京,进了叶府,自己要伏低做小,讨好姑姑,讨好叶家人,还被叶蓁冷嘲热讽的,丢尽了脸面。 只是,她不敢发脾气,只好懦懦道:“姑姑,大少爷的确待人温和,只是,四小姐好像对我有敌意。”说着,她又不安的捏着帕子,询问道:“是不是如儿哪里让她讨厌了?” “嗬,你不必管她,叶蓁可是个人精,表姐,你若是欢喜大哥哥,以后就挑个四妹妹不在的时候去,我不信叶蓁一天到晚都在镜明院。”叶妙笑着建议道。 殊不知,她们今日的交谈却让她们后悔一生! 第九十三章 贪婪 这几日镜明院外总是会出现一抹素白色的倩影,只是镜明院的下人们便有些难做了,每每黄婉如提着篮子或者带些什么东西来见大少爷时,他们都得拿大少爷有事或者什么理由搪塞她,偏生人家黄小姐还一副好脾性,也不发怒,明个照样来,这才是让他们觉得难办的。 只是每天躲着她终究不是办法,叶桦不能总是对她避之不见,今日,黄婉如又来了,带了些热汤,说是很养身的,叶桦挠挠头,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黄小姐,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我的院子好,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他自然不会顾黄婉如的想法,黄婉如顿时一愣,但是她知晓这个时候她要顺着叶桦,更显出自己的柔弱,引起男人的怜惜之情。 只是她明显想多了,叶桦非但没有很怜惜她的感觉更没有开口安慰她,反倒是松了口气,黄婉如待不下去,便垂着头黯然离去。 四房,黄氏瞧见黄婉如又失意而归,难免有些不悦,目光森凉,撇嘴道:“怎么,如儿你又没能进院子吗?” 黄婉如摇头,无奈的说:“姑姑,大少爷根本不愿见我,我还是算了罢。”毕竟她一个姑娘家三番五次被人拒绝,若是还不要脸皮的贴上去,岂不是丢脸,她也是要自尊的。 “看来,只能那般了。”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的叶妙突然开口道,与黄氏交换了眼色,她又继续道:“表哥,你可想留在叶府,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黄婉如忙道:“自然想。”自从她来了卞京,见了叶府的富丽堂皇与奢侈的生活,比她窝在怀洲那个小地方好多了,毕竟人都是向高处看的,又仿佛遮掩她方才的快速作答,她又垂首,羞愧道:“只是大少爷不愿,我又奈何?” “只要表姐你愿意就好了。”叶妙满意的笑了,方法很简单,当初瑞王世子与叶容是怎么勾搭上的,她就怎么做,下些催情药便好了,还怕叶桦不负责么。 黄氏见她有些微微的迟疑与不安,便安抚黄婉如,道:“如儿,你要想着以后得富贵生活,不必犹豫。” ………… 这几日黄婉如特别安分的待在四房,却不防收到一张来自叶蓁的请帖,邀请她出府游玩,她下意识就要婉拒,黄氏却让她与叶蓁缓和关系。黄婉如是有根据的,前几次她与叶蓁见面时叶蓁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有些莫名的敌意。 叶蓁就坐在马车里等她,待黄婉如出了府门上了马车后,叶蓁对她微微点头,“黄小姐,我瞧你整日闷在四婶那,正好我一个人买首饰衣裳没事,索性约你同去。” 黄婉如抬头看叶蓁的穿扮,叶蓁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松香色云纹小袄,雪白的狐狸毛斗篷不搀一丝杂质,一瞧就是佳品,而发髻则是梳着了飞仙髻,发间的赤金珍珠宝钗,硕大的珍珠散发乳白色的光晕,腕间带着白银缠丝双扣镯,她看的目不转睛的,甚至有意无意露出贪婪渴望的神色。 叶蓁全然看在眼里却不说话,这便是黄婉如,不过也是肤浅的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马车行驶中,黄婉如想了法子问些叶蓁问题,她原先听黄氏与叶妙说叶蓁以前也是个愚笨无知的性子,只是如今一看,她却觉得叶蓁可是精明的很。 马车停在蜀锦阁门外,叶蓁下了马车,掌柜的瞧见了叶蓁也是一愣,叶蓁好些日子没来蜀锦阁了,然而叶蓁却给他一个制止的眼神。 黄婉如小心谨慎下了马车,瞧见蜀锦阁里的摆设,随即有些惊讶,当下便走至叶蓁身旁,低声道:“四小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看起来东西不便宜。”毕竟她随着叶蓁来,若是她让自己也跟着买首饰自己拿不出钱怎么办。 叶蓁挑眉,淡淡一笑,“黄小姐不必担忧,只管去挑自己喜欢的就好,我来付银子就好。” 听了叶蓁的保证,黄婉如这才羞涩的一笑,谢过了叶蓁,专心挑起首饰,不得不说蜀锦阁的首饰精致样式也好看,她不敢让叶蓁破费,又要遮掩自己的贪婪,只得挑了些价格相对便宜的首饰,哪知叶蓁仅瞧了眼,便爽快的付了银子。 “四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么?”花了叶蓁的银子,黄婉如明显对叶蓁客气多了,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她觉得叶蓁就是冤大头,同时更加坚定要嫁入大房的决心。 “黄小姐难得来一次卞京,或许不远后就要回怀洲了,既然难得出来一次,我自然要带你去尝尝卞京的美食。”叶蓁笑的温和,将她带到了天下第一楼。 黄婉如再一次被她的出手绰阔惊到了,这天下第一楼不论从哪里看都是个销金窟,从来这里的客人穿着与谈吐可以看出这里决计是上档的酒楼。 叶蓁点了些菜,黄婉如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小二上了菜,叶蓁便笑道:“黄小姐便尝尝罢,这都是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的。”她说话时候分明是笑着的,但是其中的讽刺意味却是一分不少,比如黄婉如这般身份的,只怕是一辈子都吃不起。 黄婉如一听是富贵人家方才能吃得起的,连忙来了兴趣,浅浅尝了口,果真是意犹未尽。叶蓁一直看着她也不动筷子,仿佛在等着什么,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直到妙蓝一脸焦急,怒气道:“小姐,方才黄表小姐挑的一匹布料竟有些瑕疵。” “是吗?我去找蜀锦阁退换去,”叶蓁蓦地站起身,“黄小姐只待在这就好,我去去就回。” “什么?不必了吧,不过一匹布料。”黄婉如摇头道,她对卞京又不熟悉,一个人在这里她实在会害怕,只是叶蓁已然走了。 ………… 蜀锦阁二楼雅阁内,黑衣楚轻狂支着下巴,盯着窗外下方,去而复返的叶蓁,蓦地一笑,身后的一青衣男子没头没脑的凑过来,好奇的往下看却只瞧见一位少女,顿觉无趣,“你看什么呢。看人家姑娘做什么?” 楚轻狂瞥他一眼,用那种看弱智的眼神,青衣男子不服气的嚎叫道:“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瞧我,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楚轻狂漫不经心挑眉,道:“看来让你回来早了。” 然后就传来敲门的声音,青衣男子不悦道:“谁啊,我们没点菜,勿扰。” 门外的叶蓁却无语极了,分明是楚轻狂让小二暗示她从天下第一楼后门上二楼,来这间雅房的,怎么还有别人在?她转身便要走,只是楚轻狂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门传出,“进来罢。” 叶蓁推开门,迎面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少年,生的是眉清目秀,却有些傻气,蓦地靠近叶蓁,仔细打量她,突然咧嘴灿烂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你喜欢小黑吗?” 叶蓁瞧一眼,顿时皱眉,那黑乎乎的一团正是一只蜘蛛,她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 青衣少年却有些惊讶,多少姑娘看见了小黑都被吓到了,尖叫远离,可是叶蓁却淡然自若,甚至没有半分害怕,镇定的很,他当下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错,他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看,小黑也喜欢你。”黑毛蜘蛛舞动的肢脚,分明是要发怒的前兆。 楚轻狂慢悠悠道:“宋子书,你给我滚过来。”他看向叶蓁,又是那副慵懒的模样,“怎么,今天要对一楼那姑娘下手?” 叶蓁回之一笑,楚轻狂很聪明知道她想做什么,其实自从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后,叶蓁也不介意了,总归楚轻狂没有把她当做敌人,而她让黄婉如一人留在那的原因很简单,叶萧今个也要与人来天下第一楼,这可是让他们相遇的好机遇。 “我怎么感觉你很恨她?她惹你了?”楚轻狂带着探究的眼神落在叶蓁身上,其实他能确定叶蓁对黄婉如毫不遮掩的讨厌以及恨意,只是他想不懂叶蓁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若我说,我就是不喜欢她又如何?”叶蓁就那么坦然的承认了,毕竟她每每瞧见黄婉如一副谨小温顺的模样,心里遏止不住想到前世叶桦受尽侮辱,明明是那么水性杨花的女子却那么好命。 “你这性子,我欢喜的紧。”宋子书凑过来,涎着脸道,他就欢喜女子不做作的性子。 黄婉如坐立难安,频频看向外面,然而叶蓁迟迟未归,她不是没想过出去寻她,只是叶蓁并未付银子,她走不掉况且她实在不识路,正当她烦恼时,有人坐在她对面。 一柄折扇放在桌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个年轻男子盯着黄婉如,他长的斯文极了,面目温和,他挑眉温声道:“姑娘一个人?” 黄婉如瞧他的模样隐约有些眼熟,到底是哪里瞧过的呢?她微微蹙眉,分明面前的男子眉眼很像一个人,但是她还是低声回道:“我在等人。”语气说不出的疏离。 “哦,原来如此,我陪姑娘等吧。” 第九十四章 取舍 黄婉如垂着头,心里却在仔细打量,眼前这男子看起来穿着华贵,干脆与他聊聊也好,总归是个富贵人模样。事实证明,男子是特别能聊的,不论她换什么话题,他都能立刻接上话,并且给出自己的见解。 聊了会,黄婉如终于开口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潇洒一笑,拱手道:“在下是叶萧,叶将军府你可知晓?” 黄婉如愣了愣,来自叶将军府,莫非他也是叶府的少爷,正待问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二哥怎么在这?” 叶蓁一脸茫然的瞧着男子,这般随意的口吻却让黄婉如更加坚定面前男子便是叶府二少爷,本来在叶府时她是要去拜访叶萧的,只是听黄氏说叶萧被罚面壁思过故而不曾见面,如今看来叶萧的长相倒有几分像叶桦。 叶萧看是叶蓁,也是一头雾水,转而看黄婉如,只听得叶蓁又道:“二哥,你不认识,这位是四婶的侄女黄婉如,我方才瞧见你们交谈甚欢。” 叶萧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四妹妹黄小姐,我有事便先行一步了。”不论如何,叶萧决计不可能在叶蓁面前显露出半分喜欢黄婉如的意思,原先他只瞧着黄婉如孤身一人,也不像卞京人士,总是一副谨小温顺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怜爱之心,不过黄婉如既然是住在叶府的那便不愁没时间。 叶蓁与黄婉如上了马车回府,一路上黄婉如都垂首没轻易开口,眸中神色变换几许,今日与她交谈的是叶二少爷,看起来也是仪表堂堂的,不过姑姑的意思是让她嫁入大房。她陷入挣扎中。 叶蓁看向她,宛若无意,随口道:“黄小姐,以为我二哥如何?” 黄婉如弄不清叶蓁的意图,只好谨慎保守的回道:“二少爷为人风趣。”她斟酌这个用词既不会显得自己逾越又不会暴露自己的个人看法。 只是叶蓁却一副平静模样,仿佛早就知道黄婉如会这般回答,她微微一笑,缓缓道:“我反而觉得二哥哥好极了,三婶为人温和,六妹妹也是厩有名的才女,而三叔近年官途更是一帆风顺,二哥哥满腹经纶,唉,”她看向黄婉如,问道:“我觉得是个女子都愿意嫁给二哥哥,黄小姐以为呢?” 黄婉如一直仔细听叶蓁的分析,若说没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同时想着叶蓁方才的大手大脚以及黄氏的交代,她还是按耐住心悸,只笑盈盈的回道:“是啊。”便不肯多说了。 叶蓁心道黄婉如果真是老奸巨猾,决计不会轻易打消对叶桦的念头,她想了想,随即又是一笑,“若说我大哥呢,”顿了顿,黄婉如果真一脸认真听她的下文,她继续说:“大哥他痴迷武术,怀抱保家卫国的愿望,明年开春模样便要去边疆参军了,”她微微叹气,“我未来的大嫂真是苦了,约摸要忍受少年夫妻离别之苦了。” 黄婉如听罢,脸色一黯,没错她是想留在叶府,攀上叶桦过富贵日子,不过未来丈夫整年在外那么她不就等于守活寡么?一时间她又有些犹豫了,听叶蓁的话其实叶府三房也是不复杂的,与大房的情况差不多,不过多了个主母而已。 叶蓁的话的确使她动摇了,但是黄婉如不会轻易上当,她仍旧是一副恭谨的模样,只小声道:“在我看来,大少爷也是极好的。”她不会仅凭叶蓁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 叶蓁笑的意味深长。 ………… 回了叶府,就此分开,黄婉如心事重重的拎着东西回了四房,正巧叶妙瞧见了便迎上来问:“表姐,今日与四妹妹出去,她没为难你吧?”其实叶妙一点也不担心黄婉如,只不过关心叶蓁的企图罢了。 黄婉如摇头,把东西一股脑的放在桌子上,自个坐在一旁,支着下巴发起了呆,想起叶蓁的话,也许叶萧是比叶桦好,不过总归大房没主母这么一对比的话,还是嫁入大房舒适些,自己作主母不会有人管。 黄氏没那好脾性,她看黄婉如陷入沉思,索性焦急的开口问:“如儿,你到底想不想嫁给叶桦啦?” “当然想。”黄婉如正烦躁呢,于是便咬重了语气带着些不耐烦,王氏皱眉却没说什么,她坐在黄婉如旁,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姑姑可是为你好,哥哥平日最疼你了,定然也希望你未来嫁个好夫君,过上富贵日子,如今叶桦这般好人选,你可不许犹豫后悔。” 黄婉如心里冷笑一声,表面还得一副娇羞模样,她还不知道黄氏的想法吗?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罢了,不过她想要借助自己,自己也顺便利用她,她娇羞的小声道:“姑姑,我该怎么做?” “那好办,你且看姑姑办好这事。”黄氏得到保证随即喜笑颜开。 ………… 叶蓁俯身逗着鹦鹉,一边听魏成的报告,听至最后竟有些冷笑连连,黄氏果真是这般想的,想要直接陷害大哥了吗? 鹦鹉转动眼珠似乎有些听懂了魏成的话,不安的上窜下窜,叶蓁径自又拿了枚坚果喂它,转身问妙蓝:“碧玉可买通好了?” 妙蓝笑着道:“小姐料事如神,晓得碧玉缺钱,况且碧玉本就不是个忠心的,奴婢给了她银子顺带威胁了番便成了。” 绯红睨她一眼,“你倒是越发灵光了。” 很好,叶蓁心想,若是依她所料,不过几日黄氏便会举行一个酒宴,邀请叶桦,叶萧叶眉他们一起来四院,也就是那日,传出了叶桦轻薄黄婉如的丑闻,从此使叶桦一蹶不振,自己前世还看不起叶桦,以为他假正经。 她微微闭眼,心里一阵酸涩。 而此刻卞京皇宫中,红衣少年背着手,面色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与严肃,有个黑衣男子半跪在地,报告消息。 听罢属下的报告,君宁澜挑眉,目光随意扫在那男子身上,男子竟被他的眼光所震慑,有些受不住的颤抖起来,君宁澜有一双潋滟生姿的桃花眸,笑的时候很好看很风流,然而如今这双眼眸中的寒光绝对可以杀人。 他沉声道:“继续跟着。”二皇兄要回卞京了,果真一路上不平稳,不仅大皇子派人刺杀,竟然五皇兄也派人了,反而君承轩竟然沉住气没有动作,到底是他另有所想还是他真的没心思,不,决计不可能,只要处于皇子身份绝对不可能对皇位没想法,或许他只是隐藏的深而已。 君莫离那个蠢货也忍不住蠢蠢欲动了吗?真是笑话,云贵妃还期盼自己帮她们母子,黑衣人退下了,君宁澜百无聊赖坐在一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些恍然,想起叶蓁那个温馨的闺房,以及少女那张永远平静稚嫩的面庞,他蓦地眯眼,很是不悦。 ………… 几天后,叶蓁收到叶妙的邀请,说是今晚来四房一聚,理由是黄婉如明日便要启程回怀洲了,算是饯别酒宴,同时邀请了叶眉他们。叶蓁莞尔一笑,果真黄氏还是采用了前世一般的做法,没什么新意。 然而,叶眉对这酒宴是不感兴趣的,当下便要回绝,她与四房与黄婉如都不熟悉,况且她觉得与她们同坐一席是掉身份的,只是王氏却摇头,坚持让她去,看叶眉一脸不解,王氏笑的温柔,“眉儿,你也不想想,为何黄氏非要请你与你哥哥也同去?” 叶眉凝眉思索,半晌还是羞愧的摇头,对于黄氏的意图她是真猜不出,王氏也不责怪,反倒一脸笑意,与她分析,“黄氏要做那事,若是只请了叶桦前去就晓得诡异了,于是便顺道请了你们去,图个遮掩,”她轻柔道:“总归你与你哥哥便去看看就好,权当是看热闹。” 叶眉点头,前些日子黄婉如总是往镜明院跑,明眼人都能瞧出她的心思,看来今日必得出些事端。 叶桦带着满脸的莫名其妙来了雅思院,准备与叶蓁一起去四房,他吁口气,喜滋滋的道:“终于那个黄婉如要走了,妹妹,我真高兴。” “那可未必。”叶蓁目光深邃,温和道。黄婉如绝不是那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反而会越挫越勇,况且这次关乎她的清白,想必她定会发挥疯狗的本性,紧咬不放罢,真是很期待呢。 叶桦难得看到叶蓁真心的笑,他不禁的感叹,打趣道:“妹妹,对吧,你也很开心她要走了。” “是啊。”淡淡的声音消散在冬日的烈风中。 今日黄氏笑的格外开心,甚至特意换了身大红色的袄,叶妙看叶桦的眼神充满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叶桦皱眉道:“三妹妹看我的眼神好炽热。” 叶蓁不以为然,黄氏安排他们依次坐下,黄婉如巧妙的坐在叶桦旁边,叶桦想着明日她就回去了也没在意,黄氏笑道:“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因为婉如明日要回怀洲了,我便想着给她办个饯行酒,又怕她一人孤单,又请了你们同来。” 第九十五章 负责 然而等她说完,叶蓁她们还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毕竟她们与黄婉如真的不熟,若不是黄氏今日设宴邀请她们前来,想必她们是不会在意黄婉如什么时候走的。 黄氏的话等于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音,她讪讪一笑,遮掩住尴尬,举起酒杯便道:“我们一起为如儿敬一杯吧。” 黄婉如也跟着站起身,柔柔道:“如儿谢过诸位为我践行。”她的眸光隐约含着别样的风情,平日里柔弱温顺的模样加上特有的韵味,一时间,叶萧有些看呆了。 其实,黄婉如的长相算不得上乘,卞京多的是比她好看的美人,只是她身上带着怀洲小地方柔弱温柔的小家碧玉的娇羞模样,而卞京那些贵女总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可以说这般娇柔的黄婉如勾起了叶萧的兴趣。 众人举杯,叶蓁浅浅的啜了几口便放下酒杯,丫鬟碧玉又为叶桦与叶萧倒满了酒,叶桦许是觉得明个黄婉如就走了,心情也挺好的,随即多喝了几杯,只是,红晕慢慢的爬上了脸。 叶妙瞧了,故作惊讶,抿唇笑道:“呀,大哥哥竟然醉酒了。” 叶桦听了,当下便反驳道:“没,我没醉。”可是说着却打了酒嗝,明眼人看着分明就是醉酒的表现,似乎为了表示他真的没有醉酒,他焦急的站起身,迷糊说:“我走几步与你们看看。” 只是胡乱挥手间,酒杯打翻正巧全数洒在旁边的黄婉如身上,黄婉如低低的“呀”了一声,有些为难的看着黄氏,然而黄氏却觉得这个机会好极了,她原本还想让碧玉打翻酒杯,让如儿进内室换衣裳,却不想叶桦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她亟不可待的说道:“如儿,你衣裳都湿了,快去换身干净的去。” 黄婉如眼瞧自个衣裳真心是湿了一片,况且冬日的温度,穿着湿袄的确是不舒服的,当下也没多推辞,便带着碧玉进了内室。 叶桦仿佛才反应过来,他皱着眉,晕乎乎的向叶蓁方向拱手,一脸歉意,道:“黄小姐,叶桦不是有意的,我……” 叶萧见他竟然醉酒至此,一时间大笑不止,走过来拍拍叶桦的肩膀,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语气,道:“大哥不是自诩千杯不倒么?如今这才几杯阿?小弟可是瞧不起你了。” 哪知叶桦反手握着他的手臂,暗自加了力气,双眸迸发出冰冷的寒光,顿时威严尽显,他冷声道:“小方子,你胆子不小,”也不等叶萧反应,他又道:“还不快扶我回去。”然后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叶萧身上。 叶萧是无语极了,叶桦竟然把自己当做他的下人,实在过分,叶蓁此刻却淡淡开口道:“二哥,大哥醉酒的紧,错把二哥当小方子了,不过还请二哥送大哥回去歇息罢。” 叶萧无奈,想想送他回去也无妨,但是黄氏却拦住,迎着众人不解的眼神,她关切的说:“外面风大,仔细冻着了大少爷的身子若是因此受了伤寒就不好了,”她指着身后的内室,“四院里空余的房间还是有的,且将大少爷随意安置一间客房,待大少爷醒酒,自个离去罢。” 她说的话也合情合理,只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晓,她是紧张极了,深怕说错了话惹来猜疑,甚至黄氏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叶蓁的表情,叶蓁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并无异常,她放心了,悄悄吁了口气。 叶桦根本不松手,全身重量都压在叶萧身上,叶萧根本挣脱不开他,索性叹气,“算了,我送大哥进客房休息罢。” ………… 黄氏又随意说了些家常话,但是很明显,叶蓁,叶眉等对她的话根本不予理睬,黄氏约摸时间差不多了,便自言自语道:“如今时辰不早了,如儿为何还不出来?” “许是表姐不胜酒力,睡了不成?”叶妙皱眉,反问道。 众人这才想起,自从黄婉如因为湿了衣裳去内室换开始,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她还未出来,怎么说都有些奇怪,毕竟她不像是个无礼的人。黄氏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招呼丫鬟过来,去瞧瞧黄婉如的情况。 黄氏等了会,却不见丫鬟回来,顿时便有些急了,直连声道:“怎么如儿没回来,丫鬟也不见了?” 叶蓁勾起唇角,淡淡道:“四婶真是说笑话,大活人岂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待她说完,丫鬟就从小跑了过来,有些焦急的向黄氏摇了摇头,小声道:“夫人,找不着黄表小姐。”其实丫鬟演的挺像的,若不是叶蓁提前知晓黄氏的谎言,恐怕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果真,黄氏纳闷急了,就道:“咱们院子仅那么大,怎么会找不着如儿?” “或许,黄表小姐去了别的屋子,毕竟四婶院子房间太多,迷了路吧。”叶眉蹙眉轻声道,然而她的话却给人一种荒谬的感觉,毕竟黄婉如是被碧玉扶着下去的,碧玉又是四房丫鬟,会把主子带错了地方? 只是当下谁也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妥之处,反而叶蓁都跟着道:“不若去寻寻,若是黄小姐出了什么事,叶府可承担不起,”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黄氏,平静的说道:“我也要去看看大哥,总归不能在四婶这歇息。” 这话正和黄氏的心意,她正想着寻个理由带着她们去找黄婉如,听了叶蓁的建议,当下便应好,于是,一行人便去了内室。 一路上,其实黄氏内心是愉悦极了,就差没笑出声来,恰巧顺着小路走,却发觉丫鬟惊慌失措的脸,黄氏按照原先计划好的,便斥责道:“如此慌乱做什么?” 丫鬟手指不远方的客房,低声道:“夫人,奴婢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支吾着红了脸,在黄氏的再三催促下,这才说道:“好像是男子与女子……” 其实不用她明说,众人也是听明白了,男子与女子,黄氏怒道:“好阿,谁竟然敢在我的院子里做污秽的事!” 叶妙突然“阿”的一声,面色微变,呐呐道:“表姐?”顿时她又觉得这般猜疑不好,立即摇头,懊恼自己胡思乱想,“定然不是表姐的。”她虽一口一声说不是黄婉如,可是看着她口不离黄婉如三个字,分明就是这般想的。 “哦?我倒想起来了,貌似大哥也不知去了哪里。”叶眉突然道,有些疑惑的看着叶蓁,却发觉叶蓁竟然也是皱眉,似乎也有些诧异,那般说来,或许叶蓁也不知晓叶桦的事。 黄氏快步走向那个客房,客房一片黑暗,隐约可闻男女的喘息声,那令人遐想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黄氏气的脸色发红,当下便怒道:“来人,给我打开这门。” 下人推开门,黄氏率先进去,层层白色帘帐中,隐约显露出男子女子交缠的身影,黄氏内心激动极了,只是口上还得惺惺作态的怒吼,“是谁在那!” 突然,大床上的女子低低呼了一声,蓦地一声尖叫,“阿……” 站在门外的叶蓁众人确实听出了这是黄婉如的声音,叶妙蹙眉,失声叫道:“难道里面的人是表姐与大哥哥,天啊。”她连忙冲进去,只瞧见大床上女子捂着被子,哭的好不凄惨。 是吗?叶蓁却安然自若的跟着进了屋子,瞧见黄氏看着她悲痛不堪的表情,冷冷的勾唇一笑,“四婶也肯定是大哥?”黄氏眨眼,斟酌用词,“四小姐,事已至此,不论如何,如儿也是受害者。” 她以为她的晓之以情,叶蓁无可奈何,毕竟事情就摆在眼前呢。然而,叶蓁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二哥哥扶着大哥去了客房,为何大哥会和黄小姐在一起?”她笑盈盈的说:“莫非,黄小姐会自个走错了房间?” “四小姐,现在说这个有何意思?总归如儿已经……”黄氏捂着嘴,眼泪随之而下,步子却慢慢的靠近大床,边走边道:“我如何对得起大哥。” 帘子被人掀开,黄婉如惊恐受怕的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猛的起身,大呼道:“姑姑,我没法活了……”说着,泪若雨下。 她旁边的男子躺在一旁喘气不定,然而大手仍旧紧紧拽着黄婉如的脚,黄氏冷声道:“大少爷,麻烦你松开,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我们如儿可不是那随意女子。” 然而,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欲求不满的脸,分明是叶萧。 他还迷迷糊糊的,但是在看见黄婉如的那一刻,身子一个颤抖,他没做梦,是真的,方才他隐约觉得有温软馨香的肉体躺在他身旁,他舍不得松手,原以为是一场春梦,却不想是真的。 只是,他貌似被她算计了,黄婉如看着他惊恐的表情算什么? 叶妙道:“二哥哥?”声音抑制不住的惊讶以及恐惧,分明该是叶桦的,怎么可能?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叶蓁,却发觉叶蓁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模样,于是,那一刻,叶妙便知晓,她输了,输得很彻底。 第九十六章 妥协 现在事情是脱离了黄氏的预料中,首先原本该是叶桦却变成了叶萧,她难免有些头疼。王氏岂会轻易放过她,王氏心高气傲的又自诩出身书香门第的,怎么可能允许黄婉如一个小门户的姑娘嫁入三房,况且叶萧又是嫡子。 只是面前的情势她避免不了出来说几句,于是她颤抖着手指着叶萧,一字一句道:“二少爷,如今这般情况,你要如何?”总归对黄婉如他是要负责的,实在嫁不得大房嫁入三房也不错,总归对他们四房都有帮助。 叶萧恶狠狠的盯着黄婉如,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让他火气大涨,偏生黄氏还执着的追问,他嘲弄似的勾唇,“怎么办?既然有人自荐枕席,本少爷自然来者不拒,”他反倒冷静了,“黄婉如这个样子,给本少爷当个通房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完,他起身穿戴好了衣裳,叶眉被他们吓愣住了,半晌这才诧异道:“四婶,今日一事,我定会与母亲一一道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此事决计不会轻易翻过,敢算计她的哥哥! 黄氏慌了神,便连黄婉如都有些强势了起来,索性都是叶萧的人了,她就泪眼婆娑,蹙眉哀戚,道:“我都是二少爷的人了,既然二少爷无心与我,为何还要……”女儿家的羞耻心让她就此打住,只是眼泪却若断了线的珍珠滴滴落下。 “不,不对。”一旁的叶妙突然尖叫出声,目光森冷的环视四周,“怎么大哥哥不在,分明是二哥哥扶着醉酒的大哥哥,为何大哥却不见了,大家不觉得奇怪吗?”她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叶蓁身上,“或许,是有人估计设计陷害!” 然而叶蓁却不置可否,一脸风轻云淡,看叶妙的表情仿佛在看个无比傻的人,那种蔑视的态度,叶妙是实在不爽的,甚至觉得被叶蓁盯着就像是被人绑着等待凌迟。 黄氏仿佛也找到了理由,“对,对,大少爷呢?” 只是话音方落,下人便来报,大少爷歇息在西边的客房里,方才酒醒正吵闹着要回镜明院。 这回,黄氏是真懵了,叶萧与叶眉怒气冲冲回了三房,叶蓁好脾性的与黄氏道了句安便要走,叶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她说:“是你对不对,你是故意的!” 叶蓁扑哧一笑,端的是从容自若,她就承认了,并且还奉劝她们一句,“总归你们四房只是为了在叶府继续扎根生存下去,黄婉如嫁给二哥与嫁给我大哥有什么不同呢?”她颔首,看着仍旧哭泣的黄婉如,十分冷漠的启唇:“人阿,最要不得的就是贪心,不过从大少夫人变成二少夫人,想来对表姐也没有什么伤害。”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 叶萧与黄婉如的事很快传遍了叶府上下,百寿院中,王氏难得的哭的声音哽咽,府里上下谁不知晓王氏清高的性子,如今四房敢打叶萧的主意并且还气的王氏流泪,可见这事多么棘手。 即便如此,黄氏还是带着黄婉如来了百寿院,王氏原本被老夫人安慰的差不多的心态在见到黄婉如的那一刻,理智全然没了,她努力平复怒气,想着自己良好的教养,终究还是厉声道:“你说,是不是你勾引了萧儿?” 别看着黄婉如平日里一副谨小温顺的模样,若是关乎自己的利益,她立马能变成最自私的女人,就如现在,她便颤巍着身子,控诉道:“为何三夫人这般以为我?罢了,既然二少爷不敢负责,婉如没了脸面回去见父亲,不若死了算了。” 黄氏安抚她,眸光转冷,嗔怨道:“三嫂,如儿可是姑娘家,有哪个姑娘家会如此不要脸面?”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不善,道:“也罢,若是二少爷不肯负责,我便将如儿送去庄子算了。” 王氏便与黄氏争论不下,一时间气氛可算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双方僵持不下。 “成何体统!”老夫人柱着龙头拐杖,猛的敲击地面,双眼锐利的扫过黄氏与黄婉如身上,冷然道:“叶府决计会对黄小姐负责,祖训你们忘了不成?”黄氏面色一喜,正要感谢,老夫人却又道:“事情我也是要查明白的,为何萧儿会如此冲动与黄小姐做出那事!” 老夫人绝对不是吃亏的性子,况且黄婉如看起来是文文弱弱的,其实到底内心是怎样的,那可未必。 雅思院 叶蓁正喝着热茶顺便逗着鹦鹉,一旁的妙蓝不停汇报听来的最新消息,说至最后,妙蓝自己都笑了,“小姐,四夫人这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蓁微微一笑,支着下巴,狗咬狗当然好。所以当叶桦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叶蓁的心情格外的好,他挑眉,嘚瑟的走过来,伸手捞了把瓜子,笑嘻嘻的说:“妹妹,你真聪明。” 其实昨晚叶桦根本没醉,甚至他是清醒的,是叶蓁提前告诉他,黄氏酒宴定然另有所图,果真不错,他假装醉酒假装把叶萧当做了小方子谁知黄氏当真下了套子,幸好自己有个聪明的妹妹。 “谢谢哥哥夸奖。”叶蓁毫不客气的承认了,又喂了颗坚果给鹦鹉,叶桦目光转向鹦鹉,有些嫌弃更多的是暖心,他说:“妹妹,你把这鹦鹉养的挺胖的,怕到时候都飞不动了吧。” 叶蓁手下动作一顿,随即才发觉这不过是大哥一个冷笑话而已,而她还是配合的低声笑了。 ………… 妙手回春今日又迎来了个特别的客人,他还是求见妙手回春的堂主。掌柜的懒懒道:“与我说,下人禀告主子便可。” 魏成摇头,小姐吩咐了一定要见到妙手回春的主子,他就那么的坚持,掌柜的盯着他看了许久,魏成仿佛想到了什么,拱手道:“麻烦掌柜的前去通报声,便说我是姓叶的。” 掌柜的不一会儿回来,态度有些恭敬,魏成知道事情成了,索性大步进了内室,一面黑纱遮掩了帘后人的身影,魏成道:“堂主,在下是我们小姐派来的,小姐还想与堂主做一笔生意。” 殊不知黑纱后的人瞧见是魏成时那内心闪过的失望,他仍旧慵懒的颔首,道:“说。” “小姐希望妙手回春可以发出叶萧负心郎,丢弃黄婉如不负责的事,若事成,小姐说必有重谢。” “哦?重谢?”男人懒懒的侧脸,声音低沉而动人,似乎对这个重谢特别感兴趣,魏成却是不解,照理说妙手回春的堂主什么东西没瞧过,为何对叶蓁的重谢有种特别的兴趣。 “是的。”虽然纳闷,魏成还是点头应答,只见那堂主挥手,懒洋洋的说道:“好了,本堂主知道了,你走吧。” 魏成走了,黑纱后走出一个人,他一身黑衣,黑衣衣领处绣有精致的花纹,他有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眼中风情无限。 ………… 本来老夫人的意思是把黄婉如接进三房,做叶萧的姨娘便可以了,也算的对得起黄婉如,却不知翌日卞京里就流传开了叶萧与黄婉如的事,甚至流传成叶萧是个负心郎,矛头直指三房。 王氏本就对黄婉如心怀埋怨,让她当作萧儿的姨娘已经看得起她了,如今人家还变本加厉,竟然闹的满城皆知,她也不怀疑是谁散播出去的,总归这件事对谁有利自然就是谁做的。 黄氏与王氏僵持不下,黄氏一直坚持黄婉如是清白姑娘,定要给个正妻身份,姨娘身份就是侮辱黄家的姑娘,然而王氏简直是气坏了,黄氏本就是小门户的姑娘,上不了台面的,端的是泼辣得理不饶人。 王氏转攻黄婉如,却也没想到原先看起来软绵绵的黄婉如也是铁了心,干脆一见王氏就抹泪,一个不顺心便要寻死觅活的。 若是从前王氏巴不得她死了,可是现在全卞京都知道叶萧和黄婉如的事,此刻黄婉如若是死了难免百姓会认为是三房或者是叶萧动的手,可以说黄婉如按住了三房的命脉,实际上她的确成功了。 黄氏撒泼赖皮,黄婉如泪眼汪汪,不愧是一家人,王氏这才发觉叶萧惹上了癞皮狗。 最后,吵闹中,老夫人终究是厌烦了,索性问了叶萧的想法,又为了保全叶府的名声,还是答应了迎娶黄婉如为夫人的条件,然而同时也允许王氏给叶萧多选几个侍妾。 这个结果黄婉如是满意的,即使她与叶萧与三房乃至叶府都翻脸了,只是荣华富贵都摆在自己面前,只要她把握自己的机会,笼络叶萧的心,就不怕会死寂在叶府。 然而她想的极好,却不知,雅思院中的叶蓁却又开始下一轮的算计,而她终究会是叶蓁手下的棋子,只是苟活于世久些罢了,只是现在的黄婉如永远看不清眼前的迷雾,她瞧见的始终是眼前微小的利益。 叶蓁看着窗外,莞尔一笑,她要的就是这样,越贪心越好。黄婉如终究会走向死亡。 第九十七章 青楼 叶萧和黄婉如的亲事暂时定下来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待寻个好日子便让他们成亲算了,其实对于这个结果,王氏是不高兴极了。 分明叶萧可以娶到更好的贵女偏生黄婉如从中作梗,本来黄婉如的事没有传出,王氏动用强硬手段逼黄婉如乖乖就范就好了,偏生闹的卞京路人皆知,叶萧不得不负责。 再者,三老爷仕途正是一帆风顺时期,此时断然不能传出不好的消息,况且叶萧将来也要入仕的,岂能有负面影响,或许黄婉如也知道这个,晓得王氏不敢将她如何,索性从四房搬到了三房,就那么硬生生的膈应王氏。 三房一片乌烟瘴气的,反倒是叶蓁她们清闲的很,这些日子蜀锦阁赚的银子已然够多了,实打实满的想来也够还楚轻狂的银子,叶蓁便打算还了银子,然后蜀锦阁就是她独有的财产。 魏成道:“小姐,您要我去寻的人,我找到了,就在百花楼。” “很好。”叶蓁点头,若是算算日子,二皇子的军队大约就是这几日便会班师回朝,届时同归的那人才是自己的目的,叶蓁颔首,笃定道:“好,我们去百花楼。” “什么?小姐,奴婢没听错罢?”妙蓝夸张的反问,甚至觉得难以置信,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卞京最大的妓院,那都是些纨绔流氓等去的烟花酒地的,叶蓁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做什么。 然而叶蓁却毫不在乎,坦然的指挥魏成买了几件男子衣服,就是铁了心要去百花楼了,她们在马车上换了衣裳,妙蓝当时还笑道叶蓁穿了月白色的锦袍倒也像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百花楼是卞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坐落在卞京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每日客源不断,百花楼的老鸨瞧着那些客人便像是看见了银子一般热络,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数,故而当魏成带着叶蓁进来时,老鸨明显的怔了怔。 像她们这种常年混在青楼风尘之地的,一眼便看出叶蓁是女子,即便她穿着男式袍子,然而来者是客,老鸨谄媚一笑,迎上去,调笑道:“呦,小官人,咱们百花楼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不知你爱哪一口?” 叶蓁看也不看她,直奔主题,就道:“麻烦妈妈了,我要点余香姑娘。” 又是来找余香的,老鸨心里暗道,嘴上还是一副笑意,抱歉的笑道:“余香姑娘今个有客人了,要不,小官人换个?”她说着又招来一个满脸脂粉俗气不堪的女子。 然而叶蓁却摇头,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淡淡道:“我为余香姑娘而来,等些时候也无妨。” 此话方出,整个百花楼的姑娘都有些眼红了,一来叶蓁模样清秀且又痴情,爱慕余香真是令人羡慕,二来,余香如此抢手倒显得她们无用极了。老鸨会心一笑,也不多说,随叶蓁等去了,随即扭着身子招呼其余客人。 然而二楼一间房内,卧榻上一位红衣男子慵懒的躺在那,支着下巴听面前女子弹奏古筝,女子面容姣好,若凝脂般柔腻,樱桃小口,眼波含情,只是她却中规中矩的弹古筝,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门,“余香姐姐,楼下竟有人等候你出来呢。” 女子不以为然,总归她也习惯了,索性就懒懒道:“随他等吧,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门外那人又嘀咕道:“倒是个很清秀的少年,就坐在那,全身气度就是不一般。”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索性闭口不言。 却不想,原本躺在榻上的男子却慵懒的开口:“让他进来罢。” 余香不解,小声道:“主子?”分明他一向是个不喜被人打搅的性子,为何这次却来了兴致竟要让陌生人进来,饶是她想破脑袋却也想不到为什么。 叶蓁得到允许后也是一愣,但她还是释然了,理了理衣角的褶皱施施然的上了二楼,推开门,一股青楼特有的甜腻熏香迎面扑来,这算是一种低效的催情香吧,然而叶蓁在抬头瞧见那榻上人的那一刻,眉头蓦地紧皱,因为那人正是君宁澜。 叶蓁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可能那么凑巧,君宁澜恰好点了余香的牌子,而她恰巧今天来找余香,怎么看都像是预谋好的一般。 君宁澜挑眉,略微带着几分惊讶,道:“你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你也好这一口?” 叶蓁睨他一眼斟酌应该叫他什么,既然他是出了宫门定然不希望有人唤他皇子,所以她就淡淡道:“六公子,我想与余香姑娘单独谈谈,可否行个方便。” 余香莫名的看着她,目光中的探究,怀疑,警惕一分不少,偏生她还做出一副勾人的姿态,魅惑万分,这般善于伪装的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妓女,君宁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有事就说吧,反正余香是我的人。” 余香诧异的看着君宁澜,主子竟然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告诉面前少女她的身份,到底是信任她还是什么? 叶蓁一愣,随即便是感叹君宁澜神通广大,竟然连青楼里都安插了眼线,不过如此说来的话,那事也不是意外了,她温和一笑,道:“我希望余香姑娘帮个忙。” “姑娘应该认识张大统领吧?我希望姑娘能在张大统领回卞京时……”叶蓁慢慢说着,最后说完后,余香的眼神却是越发凌厉,这个少女怎么知道那么多,知道张大统领与她关系匪浅,一瞬间杀意迸发,只待动手最佳时机。 想了想,她冷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与我有什么好处呢?” 不仅如此,君宁澜也是一脸兴致,意味深长的等着叶蓁的下文,叶蓁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开口:“谁人都知张大统领是二皇子的人,是他的得力属下,可是我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他更像是三皇子派来的奸细卧底,”顿了顿,她又道:“至于好处吗?”眼波流转间,端的是风轻云淡,“六皇子殿下自然清楚。” 余香听完叶蓁的话早就是心惊胆颤了,为什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女竟然知道那么多,她连忙看向君宁澜,等待命令。只是,君宁澜却毫不在乎,然而目光锐利无比,紧紧的盯着叶蓁,他说:“你怎么知道是君承轩的手下?”桃花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叶蓁不置可否的一笑,并不作答。 君宁澜道:“这个忙,余香帮了,然后,”他十分鄙夷的瞧了叶蓁一眼,“这里岂是女子待的地方?” 叶蓁觉得好笑极了,正待回话,老鸨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瞧见叶蓁便暧昧的笑道:“这里是些公子需要的东西。”说完递给叶蓁,扭着腰走了。 叶蓁迷茫的看着盘子里的辫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难得的不知所措,却闻得君宁澜悦耳磁性的笑声,他笑的风流极了,桃花眼眯成了月牙状,“这是女子之间用的东西,叶蓁,你也想试试吗?”他说的极为暧昧,叶蓁听罢,嫌弃似的将盘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尴尬万分。 饶是她见多了各种场面,但是第一次瞧见这些东西内心不是不惊讶的,况且那人还笑的不怀好意,叶蓁心里有气,就飞快道:“事情说完了,我便不打搅皇子殿下的好事。”说完,月白色的锦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而佳人已然踏门而出,不见踪影。 君宁澜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无比,脸上的笑意褪去后,便是无边的凛冽,叶蓁到底不简单,分明是十四岁的少女却懂得许多皇家隐秘。是叶蒙与她分析的,还是得到高人指点?他还真的很好奇。 叶蓁上了马车,妙蓝快速的递上暖炉,见她面色不悦便说道:“小姐,你没事罢?” “无妨。” 总归解决了余香的事,如今可就等着二皇子班师回朝,张大统领来百花楼了,她思索了片刻,询问道:“可去买通了那些人约叶萧出来?” 绯红点头,“奴婢都办好了,只等着那天。” 叶府 王氏气的咬牙切齿,自从黄婉如搬进了院子,她是各种不顺心,且不说黄婉如突然有些趾高气扬的模样,吃食穿着样样要最好的,不复方进府时的温顺模样,王氏本以为她是个好揉捏的,却不想她这是引狼入室阿! 叶眉便蹙眉,柔声劝慰道:“母亲,你莫气了,不过让黄婉如得意几日,待日后母亲再为大哥选个门当户对的贵女,黄婉如还不得乖乖让位。” 王氏冷哼一声,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模样荡然无存,取之的是满目阴鸷,“黄婉如敢算计我们三房,就该知道下场!” 彼时的黄婉如正挑剔着饭菜不合口,这边丫鬟就恭敬的说道:“回黄姑娘,四夫人与三小姐来了。”其实叶府的下人是看不起黄婉如的,自荐枕席的女人哪有什么好玩意,只是碍着黄婉如是未来的二少夫人这才恭敬了几分。 黄婉如心思婉转,想到黄氏与叶妙的来意倒也有了对策,索性挥手,示意她们进来。 第九十八章 宫廷梅宴 黄氏与叶妙一路走过来,先是瞧了黄婉如如今住的地方,那些华丽的摆设,黄婉如就坐在绣墩上喝着热茶,看她们来了柔柔一笑道:“姑姑,表妹你们来了。” 叶妙扫一眼如今黄婉如的穿着,嫩黄色的小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发间的赤金点翠簪闪闪发亮,可以看出黄婉如的生活定然是舒适极了,就笑道:“表姐,看来你在三婶这过的不错,母亲与我可算放心了。” 说着,眼神满含期待望着黄婉如,那时候黄婉如可是说了,若是事成会帮助她们的,黄婉如向来聪慧,自然知晓她们什么意思当下就点头,保证道:“姑姑,表妹放心罢,我若当了二少夫人,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情。” 叶妙一笑,亲昵的拉着黄婉如的手,撒娇道:“表姐,我们以后可不能生疏了。”最后,叶妙陪着黄婉如说些话后,瞧着黄婉如不感兴趣,呵欠连连的模样,自觉的与黄氏走了。 黄氏出了门,有些气愤的说道:“如儿怎么进了三房就像是变了个人?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帮她的。” 叶妙冷笑连连,“管表姐如何对我们冷漠,总归她答应日后帮助我们的,那便行了。”她何尝看不出黄婉如对她们母女的敷衍,只是且看她能傲几日。 ………… 叶蓁一直等待二皇子班师回朝的消息,然而却受到来自宫里的帖子,举办人竟然是皇后娘娘,只说御花园中的梅花开的甚好,邀请她们这些卞京贵女进宫赏梅。 待到进宫那日,妙蓝为叶蓁梳了飞仙髻,叶蓁自个选了件绛紫色的小袄,又挑了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简朴却不失华贵。 因这邀请的是各府贵女,庶女便不得进宫,叶蓁上了马车就看见穿着粉色小袄的叶眉,她眼光扫过叶蓁脸上,浅笑道:“四姐姐今日倒是花了心思。” 叶蓁道:“彼此,彼此。”说完,不愿与叶眉多交谈,索性阖眼假寐。 皇后摆赏梅宴于御花园,叶蓁与叶眉一前一后进了宫,在太监的引导下进了御花园,很快叶眉便寻到了手帕交,于是,叶蓁便一个人,然而叶蓁却无半分尴尬或者孤寂感,她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走着,通身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皇宫里是乱走不得的,叶蓁深知此道理,正想着是否该寻个偏僻处坐下,冷不防的面前便堵了个人,叶蓁一时止步不及,险些撞到那人身上。 她有些纳闷的抬头,却看见露香公主嚣张极了的脸,她看着叶蓁,突然尖声斥责道:“叶蓁,你不长眼吗?竟然撞到本公主身上!” 露香公主旁边围着好多贵女,皆用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瞧着叶蓁的回答,谁不知道露香公主一直与叶蓁不对盘,今个叶蓁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约摸露香今日是不依不饶了,叶蓁有些头疼,其实露香公主的把戏实在很幼稚,比如这种手段她上辈子就看多了,她皱眉,仿佛有些懊恼,道:“是臣女的不是,是臣女没多长只眼。”她说着,态度竟无比认真。 可是,贵女们却纳闷了,叶蓁这话是什么意思,露香公主全然不觉得这是讽刺她的话,反倒高傲的颔首,冷然道:“道歉便是你这样的态度?” “道歉?臣女何错之有?”叶蓁笑意清浅,露香公主嚣张惯了,从来没人敢反驳她,叶蓁竟质疑她的话,她当下就变了脸色,怒道:“叶蓁,你竟然质疑本公主的话本公主说你冲撞了本宫,就是冲撞了,况且在场的贵女们可不是眼瞎。” “哦?这里很热闹阿?”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传来,在场的贵女们悄然红了脸,没错,来人正是君宁澜,卞京有名的纨绔皇子,风流不羁,只瞧他一身火红长袍,分明是寒冬季节他偏生敞着胸口,露出一抹白皙的肌肤。 他的桃花眼潋滟生辉,笑的时候有异样的光彩,然而笑意并未至眼底,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叶蓁,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的确,叶蓁冒犯了皇妹,该罚。” 露香公主闻言,心里一喜,平日里她是瞧不起君宁澜的,不过今个他的话令她十分愉悦,跟着点头,理直气壮道:“叶蓁,你听见了没,连六皇兄都说是你的错!” 叶蓁笑容不变,眼角余光与君宁澜的目光交接,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遂慢悠悠道:“是臣女的错的话,”她羞愧道:“只怪臣女只有两双眼,分明上一刻前方还没人,下一刻公主殿下便站在我面前,臣女应该比人多只眼才是。” 这话说的,露香公主听了脸色由青转白又转青,这意思就是说她故意挡在叶蓁面前,然后责怪陷害是叶蓁冲撞了她? 君宁澜挑眉,嘲弄的一笑,“叶小姐,下次瞧见皇妹你可要多长个心眼。”他本就生的好看风流,笑的时候更是勾人心魄,然而很少人看的出他内心其实冰冷无比。 众贵女被君宁澜的话逗的忍俊不禁,可是碍着露香公主的面子不敢笑,只悄悄看着君宁澜,露香公主疑惑的看着君宁澜与叶蓁,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我当六皇兄为什么那么帮叶蓁说话,原是六皇兄与叶小姐交益匪浅。” 她的话很引人遐想,比如原本事事不关心的六皇子为何会帮叶蓁说话,贵女们就想是不是叶蓁勾引了君宁澜,竟使君宁澜这般维护她,其实说到底的就是女人的嫉妒心,露香公主想要引起诸位贵女的不满之心。 “真是奇怪,皇妹,我与叶蓁能有什么交情,若说交情也只有男女之间那种的,”君宁澜邪魅一笑,暧昧极了,“若是那般,我与在场各位可都是有不浅的交情。” 露香公主做不到君宁澜这般没皮没脸的,叶蓁那里她又讨不得好,顿时就想发脾气,也许是母女连心,露香公主的生母平昭仪施施然走过来,很是不屑的瞧一眼叶蓁,道:“这位贵女竟是伶牙俐齿的,不过露香哪里惹了贵女不悦?” “平昭仪妹妹这是什么话,人家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的模样,应当是露香公主欺负了这位小姐才对罢。”娇柔的女声传来,却丝毫不显得做作,一位身着浅蓝色宫装,梳着朝天髻的女子慢悠悠的走过来,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恰到好处。 然而,叶蓁的脸,突然变了,一向以来她都是面不改色的平静极了,以至于君宁澜觉得叶蓁是不喜不怒的性子,可是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贤妃,他没看错叶蓁眼中抑制不住的怒气,她仿佛在隐忍什么。 平昭仪冷笑一声,眼神锐利,道:“贤妃姐姐,我们露香难道就是无理之人?”露香公主依偎在平昭仪的怀里,委屈的瘪嘴,幽怨的眼神频频瞧向贤妃。 其实,贤妃贤惠端庄的名声在皇宫里是传开了,谁人不知贤妃娘娘闲德的名声,待人温和,事事不争,不争宠不争名,真的如此吗? 叶蓁盯着贤妃保养良好的脸,目光犀利极了,不争只是假象,这个女人不仅心机颇重,而且手段高明,收拢人心不在话下,便连这手段,君承轩也学了七八,朝堂上收拢臣子的方法与策略,样样来自贤妃,恩威并施,臣子就会对主子忠心不二。 “呀,这位小姐没事罢?”贤妃一脸善意,温声道。 叶蓁点头,该有的表面恭敬还是要有的,该有的礼数也要有,她虚行礼,道:“叶蓁参见贤妃娘娘。” “哦?这位便是叶四小姐?果真是清丽佳人。”贤妃难掩心中诧异,不是说叶蓁是有名的草包吗?为何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的愚笨与木讷,少女通身的不卑不亢气度简直压下来在座的所有贵女。 只是,贤妃这句话又把叶蓁推上了风口浪尖,在场的这么多贵女,哪里不如叶蓁这个草包?偏生贤妃对叶蓁另眼相看,女人们能想什么?无非是觉得贤妃高看叶蓁是为了三皇子的事,毕竟叶蓁再不济也是叶蒙的女儿,叶蒙掌握重权。 “哎呀,贤妃娘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里那么多美人呢?你怎么只称赞叶蓁一个?”君宁澜懒洋洋的开口道,平日里他行事就放肆荒诞惯了,所以众人也没深想,只觉得他只是无理取闹,叶蓁却知道他是帮自己解围。 贤妃这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那些贵女,笑着道:“诸位贵女都是天姿国色的,对了,前方便是一片梅林,不若大家同去瞧瞧?” 贤妃娘娘都发出了邀请,贵女们自然巴不得要迎合她,遂点头不止,叶蓁自动屏蔽来自露香公主与平昭仪恶狠狠的眼光,镇定自若的便要跟上步伐。 君宁澜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叶蓁心里一跳,些许不安涌上心头,想必君宁澜也不会骗她,索性就蓦地蹲下身子,蹙眉,脸色突然有些白了。 “怎么?叶小姐还真是矫情!”露香公主鄙夷道。 第九十九章 偷听 然而叶蓁却仍旧捂着肚子,蹙眉道:“贤妃娘娘,小女身子不适,恐怕不能陪娘娘前去赏梅了。” 贤妃回头,柳眉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叶蓁蹙眉与她对视,贤妃眸光一闪,挥手道:“既然叶小姐身子不适,那便在亭子里好好歇息吧。” 贤妃算是一笔带过了,但是露香公主却不这么想,她讥讽的一笑,眼神极为轻蔑,道:“方才叶小姐还好端端的,怎么下一刻就如此娇弱,本公主好奇的很阿。” “想必是四姐姐有些受了冻,叶眉恳请贤妃娘娘,露香公主,臣女希望留此照顾四姐姐。”叶眉突然站出来,垂首浅浅道,贤妃赞许的看着她,目光里的赞赏与愉悦是遮掩不住的,她点点头,看来这个叶六小姐倒是进退有度,大方知礼。 “难得叶六小姐,四小姐姐妹情深,本宫允了。”贤妃说完,带着一众贵女翩然离去。 看贤妃走了,叶眉就居高临下的颔首,目光隐约带着丝鄙夷与嫌弃,即便如此,她还是碍着君宁澜在场,佯装关切的问道:“四姐姐,可否要我扶你休息一下?” 其实,叶眉是不想留下来的,只是那么多人在场,况且她一直给人的形象就是温顺大方的,如今叶蓁身体不适她必须留下来照顾她,成全自己的温柔善良美名。 君宁澜斜睨了叶蓁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四姐姐,你没事吧?”叶眉不复方才的温婉模样,语气里的疏离与烦躁明显极了,毕竟可以说,是叶蓁毁了她与贤妃露香公主等的巴结机会。 叶蓁缓慢直起身子,温和一笑,道:“多谢六妹妹关心,我自己过去休息一下便好。”说着就走至亭子里,自顾的坐下,丝毫不见方才的虚弱模样,叶眉仿佛知晓了什么,有些诧异尖声道:“你没事?你敢骗贤妃娘娘?” 她简直是恨不得捶胸顿足,竟然被叶蓁当猴耍的团团转,放弃在贤妃娘娘心里留下好印象与她相处的好机会,自告奋勇的照顾叶蓁做什么?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咬唇道:“叶蓁,你故意的,你见不得我比你好!” 叶蓁挑眉,不置可否,当初可不是她要叶眉留下来的,是叶眉自个留下的,严格说是怨不得她的,叶眉看叶蓁根本没有一丝歉意,心里气坏了,索性丢下一句:“叶蓁,你欺人太甚。” 果真是教养良好的小姐吗?连骂人的话都说的没气势,叶蓁淡淡一笑,颔首道:“六妹妹,我去如厕,你可要陪着?”嘲弄的语气以及挑衅的眼神恰巧是叶眉不能忍受的,她蓦地面色一青,双手握拳愤愤走了。 叶蓁慢悠悠的吁口气,随手拉了个宫女问去恭房的路,明知御花园没有,而且她也知道在哪里,只是她是要假装不知道的,省得惹人怀疑,宫女瞧她一眼,恭敬的引着她朝前走。 待如厕完毕,叶蓁却发觉那个宫女诡异的不见了,她也不在意,勾起嘴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是平昭仪与露香公主的报复罢了,以为害她在皇宫迷路丢脸然后按给她一个罪名吗? 若是一般的少女或许会惊恐会不知所措,而她不会,她是叶皇后,对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的熟稔。 叶蓁凭借脑海中自己前世的记忆摸着了路,在走过一处假山时,却敏感的听到男女特意压低声音交谈的话,原本她是不屑于听的,也不想去惹麻烦,毕竟皇宫是非多,一个不慎,命丧矣。 只是那有些熟稔的声音令她停下脚步,她悄步移过去,隐约瞧见一个身着四爪金龙的深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对身旁的人冷声道:“怎么,还需要本殿下教你?” 女子娇媚勾人的声音随之响起,柔媚酥骨的说道:“殿下,你吩咐的,我都做了,皇上这些日子日日留宿臣妾的宫里。” 叶蓁仔细分辨,这男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君临楚,北楚大皇子,而女子她却听不出是谁,也对,后宫佳丽三千,不过听起来君临楚正与那女子密谋什么,比如关于皇位? 君临楚紧紧盯着面前女子的脸,倏而一笑,诱哄道:“你只要乖乖的为我做事,本殿下少不得你的好处。”说完,看着面前女子嫩滑的脸蛋,顿时心猿意马。 女子也娇笑道:“殿下,臣妾的后半生可就靠殿下了。”说着,向前走近了几步,依偎在君临楚的怀中,手指无意识的在他的胸口划着圈圈,红唇诱人极了。君临楚再也忍不住,将自己唇对着女子的红唇,半晌,发出满足的叹喟,调笑道:“本殿耕田耕的勤快,怎么你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呢?本殿今日好好喂饱你,想必父皇喂不饱你罢。” 女子双眼含情,嗔怪的瞧了他一眼,配合他的动手动脚。 叶蓁淡定的收回视线,唇角染了些许的笑意,原来那女子便是上次宴会看到的谷雪然,竟然是君临楚的人吗?玩弄自己父亲的女人还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这种人配当太子?皇帝? 本就不关她的事,叶蓁下意识的便要走,此刻却听见宫女呼唤她的声音:“叶小姐?叶小姐您在假山吗?” 叶蓁蓦地蹙眉,转身便要走,看来今天她是被人下套了,那人早就知道她会经过假山,安排了这场好戏等她呢,果然宫女的声音使得正沉沦于情欲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君临楚忙道:“快起来,不好,有人看见了。” 谷雪然蹙眉,眼中闪过杀意,她恨声道:“殿下,留不得她。” 叶蓁提着裙摆快速的小跑着,然而冬日的地面,踩起来咯吱作响,君临楚顺着这声音很快就可以追上她,叶蓁有些着急后悔今日不该偷听,现下只能一股脑的向前跑,突然,黑暗中有人猛的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 叶蓁下意识的就要拔簪子戳他,然而那人却暧昧的低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叶蓁,是我。”很简单的四个字,叶蓁却突然若脱虚了一般,全然放松了身子,半靠在那人怀里,因为她知道是君宁澜,虽然与他算不上熟稔,不过现在看来他暂时是没恶意的。 君宁澜在黑夜中的桃花眼愉悦的眯成了月牙状,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轻功一施,人已离开了假山。 叶蓁垂首,默默的任着君宁澜将她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君宁澜放下她,环胸挑眉道:“叶蓁,你好端端的,偷窥人家恩爱做什么?” 叶蓁:“……”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能把这话说的理所应当的,估计君宁澜也不知道什么叫羞涩。 见她不回答,君宁澜懒洋洋的看着她,今日叶蓁穿着深紫色的小袄,其实,他见惯了卞京贵女们穿鲜艳的颜色衣裳,深紫色会显得人老气横秋的,反而叶蓁特别爱穿深色,少女垂首,侧脸宁静极了,君宁澜别过脸,眸子漆黑若墨。 叶蓁觉得,今天他帮了自己,所以她斟酌用词,态度恭谦的道:“多谢六殿下出手相救。”是真心的,若是今日她被君临楚逮到,她的下场是什么?皇宫让人保密的方法是什么?无非是死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密。 “原来你也有感谢人的时候。”君宁澜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每每与叶蓁交手,少女都是一副淡然自若模样,分明是温善的笑容,然而实则是冷冷的疏离,而今日叶蓁居然一本正经的谢他,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跟着去吗?” 没头没脑的话,叶蓁一愣,随即反应说的是贤妃的事,就道:“莫非有阴谋?” 君宁澜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那样子就像主人看宠物的眼神,仿佛说你终于聪明了一回,他道:“那片梅林是皇上必经之路,很多女子通过这爬上了龙床。” 所以说,贤妃带她们去赏梅,其实更深的意思就是巧遇皇上,最好皇上能从中挑几个贵女,贤妃再笼络她们,不得不说,是个好计谋。 不过,君宁澜为什么那么好心告诉她? 叶蓁抬眸凝视他,问:“你为什么帮我?” 听到这话,君宁澜笑了,他凑近叶蓁身边,凝眉思索故作难为的模样,“你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子,实在不适合浪费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被她们当筏子使,况且,”他故意顿了顿,狡黠道:“你不还有很多事要做吗?” 叶蓁心里咯噔一声,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少年,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然而,君宁澜也是中高手,他丝毫不回避的与叶蓁坦然对视。 许久,叶蓁抿唇,默了默,自己想多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猜到她是重生人,也许只是自己敏感了而已。 “叶蓁,你该想的,应该是如何逃过大皇兄那一劫,知道了他的好事,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 君宁澜说的这话的确令她忧心,叶蓁也不由得蹙眉,的确有些难办的事。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又没有亲追文,如果有亲愿意与相思交流后文的话,可以加相思的扣扣。 相思扣扣:2680613534 第一百章 风波 君宁澜见她蹙眉,挑眉道:“跟我走。”说完竟然带她走了条近路,穿过一条小道,君宁澜点点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叶蓁抬眸瞧去,不远处便是方才的亭子,她点头,“多谢殿下。” 君宁澜挑眉一笑,目光灼灼看着她,打了个响指,两位宫女便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恭敬的对叶蓁道:“殿下。” 叶蓁不解的看向他,然而君宁澜却径自离开,叶蓁也就走回亭子里坐下,心里不住的想着对策,依着君临楚的性子又听到宫女唤她的名字铁定认定就是自己,宫女是故意唤她名字引起君临楚的注意,这般高明的手段不像是平昭仪与露香公主可以做到的。 另一边,君临楚与谷雪歌已经分开,一前一后来了贤妃那,贤妃目光流转在谷雪然娇嫩的脸上,抿唇笑道:“雪歌妹妹,你与大皇子倒是巧,竟一前一后来了。” 谷雪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笑道:“不过是碰巧而已呢,贤妃姐姐带诸位贵女赏梅吗?”其实这话说出来就是有些明知故问的,只是谷雪歌没得话头聊,索性随意扯了句。 “诸位妹妹倒是好兴致。”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贤妃直了直身子,目光温和看向前方,谷雪歌也全神贯注看着来人,一众贵女们皆露出恭敬无比的态度,敛眉垂首,说话的正是当今北楚国母敬德皇后,然而她身旁的便是皇上了。 贤妃抬眸,眼波含情,瞧着皇上便柔声道:“臣妾参见陛下,今个陛下竟也来了,臣妾真是惊喜万分。” 说完,她又恭敬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丝毫没有半分错处,语气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即便皇后想挑事端也是不成的。 敬德皇后一袭正红色金凤宫装,面容严肃,发髻插着的五尾金凤簪象征着皇后的身份与威严,她目光扫过那些贵女,缓慢的“嗯”了声,淡淡道:“贤妃妹妹有心了,帮本宫招待贵女们,受累了。” 贤妃连忙道:“臣妾岂敢邀功,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皇上便目光幽幽看着满目梅林,感慨万分,悲触道:“这梅花真是越开越旺。”浓浓的哀愁与化解不开的愁绪传入众人耳中,贤妃等人自然知晓皇上是又回忆起了孝贞皇后,然而,敬德皇后的脸蓦地一变,只是她已经能不动声色的不露出半点不悦,只劝慰道:“皇上,人要往前看,莫要伤身了。” 露香公主环视四周,突然开口打断道:“父皇,有人对父皇不敬!”她说的理直气壮的,甚至觉得皇上听后定然会处罚叶蓁。 “哦?什么事阿,竟然有人敢对皇上不敬?”敬德皇后饶有兴趣的问道,目光示意君临楚过来。 “回母后,叶家四小姐叶蓁竟然冲撞本公主,而且不道歉,说大了这分明是藐视皇权,对父皇不敬!”露香公主越说越激动,说的叶蓁便是那十恶不赦的人一般。 “哦,竟有此事?”皇上鹰眸眯起,看了露香公主一眼,对她的话还是质疑的。 “父皇,儿臣没有骗你,你大可去传唤叶蓁,况且在场的各位贵女也可以作证。”露香公主愤愤道,然而皇上在此,众贵女不敢轻易开口,于是,贤妃便又柔声道:“皇上,臣妾是瞧着那叶蓁身子不适,便让她在原地歇息一会儿,至于冲撞露香公主的事,臣妾不太清楚。” 其实皇上能猜出绝对是露香公主夸大事实,皇宫里有谁敢惹怒露香公主?都是依着她的,君临楚的眼光顿时一闪,看来那个叶蓁的确是看到了他与谷雪歌密谋的事,他双拳捏紧,就附和道:“父皇,且不论露香妹妹说的是真是假,召来叶蓁一问便知。” 皇后诧异的瞧了君临楚一眼,似乎想不出为何他要帮露香公主说话,皇上挥挥手,漫不经心随口道:“那便召来问问。” 公公不一会儿便带了叶蓁过来,一路上,叶蓁想了无数种可能,总是不清楚皇上召她何事,见到皇上以及皇后,叶蓁先是行礼,皇后眼中的赞许毫不遮掩,这个叶蓁行礼十分规矩而且甚至很熟稔,背挺的很直,面容端庄。 皇后便软下嗓音,道:“你便是叶蓁?你为何冲撞了露香公主?”其实,皇后对叶蓁的好态度,一方面是因为对叶蓁的初印象不错,她性子看起来温和,该有的谦卑也有,另一方面则是她可是叶蒙的女儿,若是能把她与楚儿拉线,那么楚儿就是得到了叶蒙的支持。 叶蓁闻言松了口气,面色平淡,将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听罢,面色越发难看,甚至有些动怒的前兆,皇上则也是有勃然大怒的意思,露香公主趁机道:“父皇,母后,您们说是不是叶蓁的错?” “住嘴,你给朕闭嘴!”皇上突然发难,目光森冷,怒骂道:“你这般作态哪有半分皇家颜面,还敢与朕告状喊委屈。” 露香公主愣了,她着急的就要反驳,平昭仪眼疾手快捂着她的嘴,连忙陪笑道:“皇上莫生气,臣妾定然好好教训露香,露香年幼,望陛下莫气。” 平昭仪倒是会见风使舵,看皇上面色不对,立即拉住露香,省得她闯祸,皇后笑的嘲讽,“呦,平昭仪这会儿站出来要好好教育露香了,方才露香趾高气扬的告状时,平昭仪可没有阻拦阿,难不成妹妹平日里就是这般教育露香的?” 平昭仪羞愧万分,被皇后训得无言以对,只得暗自咬牙切齿,露香公主满眼不悦,分明是叶蓁的错,父皇一直很宠爱她,怎么这会竟然为了叶蓁责骂她,她越想越委屈。 君临楚突然道:“叶小姐一直待在亭子里?”他是故意试探叶蓁,想要看她的表情神态,然而叶蓁早就等着他的问话,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她说:“臣女身子不适,便去了如厕,”她蹙眉,继续道:“臣女不解,” 皇后挑眉,温声道:“有何不解,说来。” “臣女出来时却不见引路宫女的踪影,无奈之下,臣女自个摸路,幸好遇到两位好心宫女送臣女回到亭子,故而臣女不敢随意走动,臣女实在不是藐视皇上威严,更没有冒犯公主之意。” 这话同时也是告诉君临楚,自己不曾去过假山,只是君临楚也不是好骗的,只是碍着皇上与众人在场不得多问,索性就讪讪一笑置之。 皇后便道:“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算了,露香以后可是要平昭仪多多花花心思的,毕竟她可是皇家公主,”她看着皇上,和善的建议道:“陛下,不若我们赴宴罢。” 皇上倒也没说话,索性答应了,露香公主被平昭仪用眼神盯着,言语里也说了些教训的。她就恶狠狠的盯着叶蓁,恨不得撕碎叶蓁平静无波的脸蛋,她发誓,一定要让叶蓁付出代价。 叶蓁根本不在乎她的眼神,她默默的跟在贵女们身后,自动省略她们的探究眼神,君临楚一直盯着叶蓁看了一路,这个少女说话时伶俐极了,况且瞧起来又是一副端庄温善的模样,真的是她偷听了自己的对话?还是宫女只是恰好寻她?不论是哪个理由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那个宫女已经死了。 “皇上。”公公匆忙的跑过来,小声汇报道:“回禀皇上,奴才听得假山处的莲池里淹死了个宫女。” “什么?岂有此理!”皇上听罢,皱眉,鹰眸不悦的眯起,隐约有危险的光芒流动其中,他冷声吩咐道:“还不快去查查凶手是何人?愣在这里做什么!” 公公为难的瞧了眼皇后,这才道:“回皇上,死的宫女乃是这次梅宴的一个宫女,死因乃是被人推下莲池而死。” “好阿,好样的,竟然敢在后宫行凶!”皇上拉长声音,道:“皇后,你管的好的紧。”其实,皇上有些小题大做了,只不过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而已,偏生皇后遭殃,然而如今的情况,皇后也只的忍气吞声,承诺道:“皇上,臣妾定然会查出真凶。” 皇上冷哼一声,手轻轻覆在皇后手背上,仿佛为方才的失态找借口,柔声安慰道:“皇后,朕一时气头上,望皇后莫在意。” 帝后感情扑朔迷离的,表面看起来恩爱非常,实则相敬如宾,甚至可以说是形如路人一般,而当下,皇后的无懈笑容却无比的灿烂,这便是演戏,后宫中生存的女人必须学习的事。 叶蓁眼看帝后故作情深的戏码,勾唇一笑,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死去的宫女定然就是带她去如厕的那位,而她的死想必与君临楚脱不开关系。 帝后入座,叶蓁等贵女依次入座,宫女们陆续上了菜肴,皇后指着其中一碟模样精致的糕点,便道:“此乃梅花酥,本宫最爱的糕点,各位尝尝。” 一众贵女尝了后,便都觉得不错,就连皇上尝了口也不由得赞叹不已,连连夸了皇后,这般看起来,目前的气氛还是颇好的,然而叶蓁却觉得还有未知的风暴正等着她。 第一百零一章 试探 叶蓁浅浅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总觉得今日不可能那般简单,仅仅就是普通的赏梅宴吗? 君临楚坐在对面,视线由始至终的都盯着叶蓁,不管到底是不是她,他都要除了这个后患! 宴席气氛融融,帝后相谈甚欢,对面男席上,几位皇子也是暗自试探较劲。大皇子君临楚举起酒杯,爽朗一笑道:“来,本殿下也饮一杯。” 君承轩挑眉,温和的道:“皇兄似乎心情不错。”说完也举杯饮了一口,他的话带着些许的试探意思,然而君临楚仿佛没听出来,只笑道:“难得兄弟们一聚,我自然高兴。” 君莫离一袭深蓝色锦袍,更显威严,斜睨了一旁的君宁澜一眼,很是不悦,道:“六弟,你在这般纨绔下去,早晚毁了自己!” 君宁澜正把玩手中的酒杯,闻言抬眸看他,桃花眼中的眸子幽黑深邃,他挑唇一笑,端的是漫不经心,“总归我纨绔风流名声是深入人心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盯着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君莫离鄙夷的摇摇头,其实他就是喜欢打压君宁澜,让他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殊不知他所谓的自豪感君宁澜是不屑极了的。 此刻,有个侍卫打扮的人快步走了过来,朝着皇帝跪下,声音犹带着深深的喜悦,道:“皇上,二皇子回京了,如今只待进宫。” 皇上大喜过望,连连道了三声好,皇后面色一僵,随即勉强笑了笑,恭喜道:“皇上,二皇子大胜归来,真是可喜可贺。” 宴席中的诸位仿佛都被这位北楚战神的回归而渲染了气氛,一片喜色中,一个公公尖声道:“二皇子觐见!” 二皇子君莫念一袭将军铠甲装束,甚至来不及换衣裳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眉目凌厉,五官分明,若刀刻的五官立体极了,因为穿着铠甲,便更显得整个人清爽更加威严,他本身也是个刻板的人,面无表情的向皇上行礼后,就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叶蓁仔细观察这个二皇子,其实二皇子一直是宠辱不惊的,即便他现在战功赫赫分明可以持宠而骄,然而他始终守着本分,这也是前世皇上如此厚爱他的原因,不过这般优秀的人终究死在了君承轩的埋伏下,一代战神竟落得一剑封喉的下场,实在过于寒心。 皇上忙开口道,甚至虚抬了手,换上柔和的面色,甚至就是个慈父模样,他挥手道:“来人,给二皇子赐座。”张永海低声应答,皇后也是吃惊的望着皇上,仿佛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多人在场,皇上竟然赐座与君少念,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是皇上心里的太子人选吗? 不仅皇后讶然,贤妃也是一愣,随即她就释然了,因为君承轩在下席对她方向轻轻摇头,示意她安心,贤妃吁口气,想必轩儿定然有自己的看法。 君少念面对的是个大难题,倘若他拒绝,那便就是抗旨不尊,届时皇上不悦,他得罪了父皇,倘若他欣然接受,那么无疑会变成皇后等人的眼中钉。皇上这句话看似是体贴他,实则不然。 想了想,他道:“父皇,儿臣惶恐,儿臣既无劳苦功高,怎能得到赐座?,况且许久未见兄弟们,生怕感情生疏,儿臣想与他们同席。”他这话也说的合情合理,而且听起来也很发自肺腑,皇上若是不允了似乎就有些不进人请,故而皇上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允许了。 君少念入席坐在君承轩旁边,对那些个兄弟们拱手,问候了几句,便没话说了。其实北楚皇室亲情淡薄,毕竟又处于夺嫡时期,任何皇子过于亲密的交往都会被皇上认为是拉帮结派,结成同盟,谁也不想被皇上盯上。 君临楚沉默了会,率先开口,故作的长兄姿态,关切道:“二弟在边疆屡战屡胜,想必这次父皇的赏赐是少不了的。”其实他就是故意试探君少念,看他如何想的,从他的话语中分析他目前的想法。 君少念面无表情,皱眉,似乎很难思考,半晌才回道:“父皇赏赐什么,我就要什么。”这算是保险的回答,既没有说他会邀功或者主动暗示要什么,同时也指明了他会来者不拒,至于皇上赏赐什么,那又是一回事了。 皇后的笑脸自从君少念入席后就有些不自然,强装的镇定自若,强装的欢笑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原本以为今日的赏梅宴就要子此落幕。偏生有个小公公凑到张永海耳旁,嘀咕了几句,结果张永海听罢皱眉,又小声的报告给了皇上。 皇上脸上的表情是怪异极了,仿佛想不出为何会那样,但是思考再三,他还是挥手,吩咐让那人进来。不多时,有个身穿官袍的年轻男子,模样瞧着就是那种特正直的,拱手便直入主题,道:“回禀陛下,臣询问了仵作史,淹死在莲池的丫鬟,临死之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乃是叶四小姐叶蓁。”说着,他略微提高了声音,“敢问,谁是叶四小姐?” 年轻男子是卞京有名的直肠子仵作医官关晓盛,年轻有为,被皇上看中本事,一举提拔,他也够忠心,不畏权贵。皇上忽略他的无理,目光阴冷,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哦,是吗?” 既然提到自己,叶蓁也就施施然站起来,对着关晓盛就是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关大人,我便是叶蓁,方才关大人说我是最后见过那宫女的人,的确没错,不过待我出茅厕后,宫女已经不见了。” 露香公主一听这命案可能与叶蓁有关,顿时来了兴趣,就忙不迭的追问道:“难不成是叶蓁杀了那宫女,实在是太可怕了太残忍了。”说着她做出很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真怜惜宫女的性命一般。 皇后便道:“关大人如何看此事?”毕竟死的是宫女,算的上是后宫的事,她提前开口也不算的是冒犯圣威,后宫本就是她掌管的,问也无可厚非。 关晓盛下意识的抬眼看皇上微微点头,便继续道:“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那宫女是被人活活掐死,然后扔进莲池的,”他仔细解释,一脸严肃,“因为宫女鼻孔里没有很多的淤泥,意思就是她被扔进莲池已经没有多少挣扎,故而可以判断是被人先杀死后抛尸的。” 皇上听罢,怒气难平,指着叶蓁,面色不善,怒道:“你还有什么解释吗?好个叶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皇宫行凶!” 叶蓁冷笑一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定然是君临楚为了灭口杀了宫女嫁祸于她,他就是笃定不管是不是她偷听,自己都一定要死,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果真是毒辣。 她平静道:“皇上,臣女自认为问心无愧,恳请皇上允许臣女时间查明真相!”那些人就想看她惊慌失措,丢脸模样吗?偏生她就那么镇定自若,仿佛这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男席,君少念看叶蓁的眼神犀利极了,他侧首问旁边的君临楚,“大哥,那位就是叶蒙将军的嫡女,叶蓁?”其实,他也是听说过叶蓁的,毕竟叶蓁的名声可谓是卞京皆知,有名的草包愚笨女子,只是如今一瞧,她无意识发出的强势气息竟不比那高位上的皇后少几分。 分明是该着急的事她却无比淡定,君临楚目光闪躲,唏嘘了一声,不甚在意,“是啊,叶将军的嫡女。”话里话外的鄙夷不屑明显极了。 君宁澜懒洋洋的抬眸看着叶蓁,他本就生的俊美,斜眉入鬓,眸若墨星,鼻若悬胆,薄唇诱人,懒懒的支着下巴,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丽。女席中已经有许多贵女偷偷瞧他,暗自欢喜。 冬日的风总是有些冷,叶蓁的脸有些冰凉的,然而更加冰凉的是她的心。没错,她在赌,赌皇上会为了所谓的公正答应她的要求,让她去查明真相,所以,她又继续补道:“皇上,臣女自幼就闻得皇上治理朝政清明,办事公正,如今臣女不过要证明自己清白,想必皇上一定会答应。” 没关系,既然皇上犹豫,自己留给他下一剂猛药,皇上为了自己的圣名名声也会答应她。 果然,皇上目光炯炯,看了她许久,突然松口道:“既然你有把握,朕就给你一天时间,查明真相!” 叶蓁颔首,毕竟有一天时间,自己总会查出什么,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若是这样的话,臣妾便安排叶小姐住个寝宫吧。” 皇上默许了,其实叶蓁看起来不像是会杀人的,不过事情摆在眼前他需要给个交代。 宴席就匆匆散了,叶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叶蓁一眼,碍着众人面子,就只好故作关心的说道:“四姐姐,我相信不是你,我回去一定和祖母她们解释的。” 叶蓁道:“希望如此!” 叶眉顺着人群走了,心里得意极了,叶蓁这回可是摊上了命案,想必不能随意逃脱开来。 第一百零二章 凶手 虽说叶蓁是嫌疑人,然而敬德皇后仿佛待她不错,丝毫不将她当犯人的模样,皇上的意思就是明日一早他便要知晓凶手是谁,不然叶蓁的下场就是死。 夜晚,叶蓁睡不着,自个披了外衣就倚在窗口处,暗自出神,敬德皇后安排她住的地方是一处冷宫。其实,叶蓁根本不担忧这个处境,前世诺大的寝宫即便再辉煌也只是她一人孤寂的活着,她打发了宫女出去,自己静静的等待那人到来。 昏黄的烛光里,她的侧脸宁静,窗口有身影一闪,烛光随之一闪,有人翻窗进了屋子,叶蓁抬眸,君宁澜那张魅惑的脸印入眼帘,君宁澜率先开口道:“说罢,你有什么主意?” 叶蓁很聪明,临走时故作不经意的看他一眼,手指悄悄比划出亥时,他环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叶蓁受不了这目光,微微挪动脚步,离他有些距离,就淡淡道:“殿下,白天我故意放出消息,说明早就能查出真相,今日定有人去尸房作祟,我想你带我去尸房。” 君宁澜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点头,“说的很好,继续。”看他样子就是在调侃叶蓁一般,故而叶蓁也就忍着,继续说道:“白日我说的话,太子不可能不动心,所以定然会派人去尸房检查销毁证据,我希望殿下带我去。” 她说完后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表情,然而君宁澜的眼神复杂极了,面容难得的严肃起来,不是以往的轻佻或者纨绔神色,他支着下巴,突然道:“叶蓁,本殿下怎么觉得你藏了很多的秘密,” 他伸了个懒腰,哄骗一般的语气,道:“不若一个秘密换来我帮你如何?” 叶蓁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诚如君宁澜所言,她的确有很多秘密,最大的莫过于她是重生之人,然而这个秘密她决计不会告诉她。 叶蓁不说话,君宁澜也不着急,就那么目光灼灼的瞧着她,良久,他叹息一声,颇为惋惜:“看来今日你是不说了,本殿下记着这次,总有一天本殿下也会查出来。” 叶蓁静默不语。 北楚的皇宫夜凉如水,寂静的可怕,君宁澜带着她避开了守卫,左拐右弯的,终于到了尸房门外,尸房可以比的上天牢一般,交由侍卫把守,看起来还是很严谨的。 君宁澜示意她躲在一旁的大树后,两人目光皆看向尸房方向。冬日的夜风刺骨无比,叶蓁走的匆忙,不曾披着斗篷,当下被冷风吹后的身子有些发冷,甚至感觉手脚冻得麻木了,她摇摇头,咬着唇不去想温暖的屋子,只是肩膀上蓦地一暖,君宁澜将他的大氅披着她肩上。 迎上她不解的目光,他施舍性的开口:“不必感谢,本殿下只是不冷而已。”褪去大氅的他只穿着红色锦袍,幽冷的夜里那一抹红色灼伤了叶蓁的眼,她皱眉,索性别过眼,紧紧盯着尸房,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怀疑情愫。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便有个宫女提着篮子,走过来与看守的侍卫说了几句,大约也是给了银子疏通,却不想那些侍卫竟然同意了,乖乖的退至一旁,宫女进去了。 君宁澜道:“我们走罢,鱼都上钩了。” 宫女拍拍胸脯安慰自己不怕,若不是谷嫔娘娘派她来,她定然是宁死不从的,她仔细的围着尸体看了一圈,发现并无异常,松口气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身后有个含笑的女声淡淡道:“怎么?看一眼就走了吗?” 宫女以为诈尸,欲大叫时发觉来人竟然是六皇子与一个少女,她眼珠一转,随即跪在地上,哭诉解释:“六皇子,奴婢与香儿生前是最好的姐妹,如今香儿已死,奴婢想着来看看她,忘了规矩,仅此而已。求六皇子饶了奴婢的过错罢。” 若是不知道还真以为这宫女与那死去的香儿姐妹情深,叶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温和一笑,问:“你与那死去的宫女姐妹情深?”宫女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悲痛,谁知叶蓁又幽幽道:“我可不觉得,或许应该说,你是来找什么?找一些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宫女惊恐的看着她,这面前的女子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模样,为何猜出了她的意图,并且仿佛是设套等她入局,太可怕了。即便如此,宫女还是咬牙否认,“奴婢不清楚姑娘说什么!奴婢不过是思念好姐妹,想要最后看她一眼!” “是吗?既然如此思念她,与她一起死可好?”一旁的君宁澜悠然道,他的嗓音优雅低醇,若一壶上好的佳酿迷人,可是他说的话却是要杀人,这恐怕是君宁澜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他的真实性子。 便是叶蓁也是一愣,说到底,她瞧过纨绔的他,邪魅的他,慵懒的他,可是冷酷无情的他却是第一次瞧见。 宫女眼里划过一丝黯然,仿佛早就知道会有一死,其实她完全可以咬舌自尽,只是叶蓁冷笑说了句:“你这般死值得吗?总归你的主子不会心疼。”的确,生死面前人出自本能总是会选择生存下来,然而宫女片刻的犹豫连,君宁澜已经点了她的穴道,现在她只能愤恨的盯着叶蓁,无法开口。 ………… 翌日,叶蓁早早起了,自个洗漱完毕,皇后召她前去,皇上为了明白事情始末竟也抽空听她查案结果。 叶蓁与皇上皇后见了礼,面对皇上兴致勃勃的表情, 她则镇定的缓缓道来,“皇上,请允许臣女将那宫女尸体带上来。” 侍卫将尸体搬上来,掀开白布,宫女的尸体保存完好,得功于寒冬的天气,她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脸上的惊恐,害怕一览无余。 在场的一些胆小的嫔妃已经别过眼不敢看了,叶蓁道:“皇上,臣女希望关大人再将昨日的话重复一遍。” 皇上也允了,面色带着几分趣味,看着叶蓁破案,关晓盛站在尸体旁,蹲下身子,指着女尸脖颈处的掐痕,“皇上,这般掐痕犹带着女子指甲的划痕,且使了很大的力气方才掐死宫女,故而臣猜测是女子所为。” 叶蓁点头,这个关大人观察极其细微,关晓盛又道:“皇上,臣还发觉,女尸脖颈处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尖锐物体划破一般,却不知这形状是什么物品。” 叶蓁伸出手,指尖若葱,嫩白修长,没有戴多余的戒指,她目光平静,淡淡道:“关大人,我没有戴任何饰物。” 有妃嫔就道:“许是你褪下戒指什么的也未可知。” 叶蓁一笑,继续抬高手指,目光看向那妃嫔,嘲弄的说道:“若是我常年戴了饰物,必然会留下凹痕,断然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的道理。”其实妃嫔们都知道,长久戴了戒指了,褪下戒指的指节处会有一圈白,然而叶蓁却没有。 “这样,又能证明什么?”皇上不满的反问,叶蓁仅仅指凭借这个证据可是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 “当然有,昨日臣女放出消息说明日就能破案,臣女猜测昨晚定有人按耐不住会去查看女尸,果不其然。” 侍卫压了那宫女上来,解开宫女的穴道,一旁站在妃嫔群里的谷雪歌猛的一个激灵,昨晚这宫女没回来她就已经很担忧会发生什么,如今这宫女该不会全然认了罪吧。 皇上道:“她是谁?” 宫女跪在地上就是大哭,边哭边求饶,断断续续说道:“皇上饶命阿,奴婢与死去的宫女是好姐妹,深知她即将被扔往乱葬岗特去见她最后一面,哪知道这叶蓁小姐偏生说奴婢是凶手,奴婢冤枉阿!” 她不敢说出君宁澜,毕竟是皇子,今日她若能侥幸存活,就凭借她没说出君宁澜,他也应该因此放过她,宫女想的极好,却不知她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了,叶蓁指着那女尸的脖颈,沉声道:“我不觉得她是被女子掐死,关大人,我觉得她更像是被两个人掐死,你瞧她脖颈处的伤痕。” 关大人疑惑的上前,凑着阳光仔细一看,果真不错,原先的掐痕其实遮掩了另一道痕迹,叶蓁猛的开口,矛头指向妃嫔中那做贼心虚的人,“谷嫔娘娘就是凶手!” 谷雪歌连忙呵斥道:“放肆,本宫是你可以污蔑的吗?” “污蔑?”叶蓁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靠近她,一把将她拉出人群,指着尸体脖颈的那处印记,“那印记是枚戒指,而且由于主人特别喜欢那枚戒指,所以经常摩挲它,导致戒指的棱角被磨平了,”众人看向谷雪歌右手,而谷雪歌则有些反射性的缩手,却不知这一行为更是加深了众人的猜测。 叶蓁继续道:“而且,大家应该都没注意到,宫女她还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什么?不过是个死人,哪来的证据?莫不是她还知道是谁杀了她不成?”有一妃嫔不屑的说道。 “还真是,大家且看尸体左手的指甲缝隙。” 叶蓁不紧不慢的说着,丝毫不因那妃嫔的话打断了思绪。 第一百零三章 变故 叶蓁指着女尸的指甲,关晓盛上前一步,用银针挑出了颗细微的东西放入掌心中,叶蓁看向谷雪歌,就道:“谷嫔娘娘可觉得自己戴的戒指上少了什么?” 谷雪歌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叶蓁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谷雪歌的右手中指带着的戒指里侧有处不明显的异样,一个凹洞。关晓盛摊开手掌,一枚微不可见的宝石平稳的躺在手心。 叶蓁道:“谷嫔娘娘还要否认吗?事实摆在眼前。”那枚从宫女指甲缝隙中的宝石完全符合谷雪歌手上戴的宝石戒指,也只能说谷雪歌实在喜欢这枚戒指,时常摩挲,故而镶嵌在戒指上宝石有些松动。 恰巧她掐死宫女的过程中,宫女拼尽全力反抗剜下了宝石,恐怕谷雪歌自己都不知晓宝石戒指暴露了她。 谷雪歌一脸惨白,目光含着殷切频频看向君临楚,她估计是活不了了,心念一转,她立即下跪,哭泣道:“皇上饶命阿,臣妾不知道,臣妾……”话还没说完,皇后已经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原本谷雪歌的脸就有几分宵似孝贞皇后,现在泪雨梨花的模样楚楚动人,并且她仿佛也知道现在依靠自己的脸蛋或许能活下来,便更加显得娇弱,期盼皇上能看在这张脸的份上饶她一命。 敬德皇后恨不得撕碎面前那张悄脸,皇上爱的不过是那张宵似的脸蛋罢了。皇上就这么冷冰冰的看着跪在面前谷雪歌,眼中的厌恶,失望,愤恨等情绪交杂。 果然即便再像她也不会是孝贞皇后,孝贞皇后不会苦苦哀求他原谅,孝贞一直那么高傲,是极,替代品就是替代品再像也不是她!这般想的话,皇上就冷酷无情的别过眼,直接道:“既然是谷嫔做的,依着北楚明例,交由皇后处置罢。” 谷雪歌一直捂着脸,低声啜泣着,然而叶蓁却发觉不对劲,她仔细看着,发现谷雪歌手指缝隙露出隐约的血迹,果真是皇后,打人巴掌都格外的用心。 “皇上,臣想说这不仅是谷嫔做的,”关晓盛仍旧固执的说道,其实皇上方才的意思就是此事到此为止就够了,关晓盛不是听不明白,就是觉得查案不能有漏网之鱼。 皇上疲惫的摆手,微微加重了语气,警告道:“关爱卿,此事到此为止,谷嫔已经服罪,其余交给皇后处置就好!” “陛下,分明这宫女是被两个人掐死,臣是这般想的,原先的掐痕是男子掐的,掐到半途唯恐日后事发被察觉,故而换上女子继续掐死了宫女,可以说宫女是被一男一女掐死的。因为这道掐痕中,明显有一道印痕浅些。” 关晓盛就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一本正经的说完后他还厉声质问谷雪歌,道:“谷嫔娘娘,你说臣分析的对不对?臣很想知道还有谁与你同谋!” 谷雪歌心虚的低头,其实内心挣扎极了,分明她是帮大皇子做事的,大皇子还允诺她荣华富贵与贵妃名头,如今她都快被处死了,大皇子闭口不言,皇后还毁了自己的脸,皇上更是冷血无情。好,天下人负她,她就让天下人不舒服,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于是她张嘴就道:“大皇子殿……阿……”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宫女快速的拿簪子戳破了她的脖颈,又快速的举手想要戳死自己自尽被侍卫拦住,然而宫女诡异的一笑,咬舌自尽,临死脸的笑脸无比渗人。 叶蓁蓦地皱眉,这宫女为何突然发狂?就像是受到了蛊惑或者是要挟,叶蓁瞥向皇后方向,只见皇后笑的高深莫测,而她旁边站着的嬷嬷则低头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叶蓁捕捉到了,暗自惊叹,果真皇后身边能人之多。 就算这样,谷雪歌临死前呼唤的一声大皇子已经让皇上敏感了起来,比如他会想谷雪歌是君临楚派来的棋子?君临楚就是那个掐死宫女的男人?又比如那个宫女临死前看到了什么?然而这些他都无可得知了,皇上负着手背对着众人,鹰眸中神色变换几许。 君临楚蓦地跪在地上,扑通一声,他诚恳的道:“父皇,儿臣不知道为何谷嫔会在临死前唤儿臣的名字,儿臣是无辜的,儿臣与谷嫔之间什么都没有!”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叶蓁悠然看着他一副浩然正气模样,越发不屑,这般伪君子怎可配当皇帝? 敬德皇后也跟着连忙解释道:“陛下,大皇子从小在臣妾身旁长大,他是什么性格臣妾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与谷嫔纠缠并且杀人呢?” 皇上回头,默默的盯着君临楚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冷哼一声,挥手道:“起来吧。”皇上越发表现的淡然,敬德皇后越发觉得可怕,他好像是对楚儿死心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她试探性的开口道:“皇上……”皇上拦住她,面无表情:“如今真相大白,叶小姐也能回府了,此事到此为止,朕要去处理政务,皇后,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皇后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良久她收回手,眼光略带着责怪瞥向君临楚,满满的警告意味,转身便道:“跟本宫走!” 君临楚起身,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尘,目光阴鸷的盯着叶蓁看了好几眼,有些嘲讽的丢下一句:“叶蓁,你好本事。” 叶蓁不置可否的看着他走远,一旁的关晓盛似乎对这个结果仍旧不满意,叫嚣着要去上禀皇上,叶蓁瞧他血气方刚的正气模样,不由得摇摇头,这般愚昧的忠诚,不懂得上位者的心思,终究有一天会被除去,她经过关晓盛身旁,低声说了句:“关大人,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关晓盛是听明白的,顿时一愣,方才所有的激动,愤懑不平好像就随着少女淡淡一句适可而止就烟消云散。他岂是不明白这道理,可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正义欲望。 事情结束了,叶蓁也就能出宫回叶府,坐着皇后亲自安排的马车回府,旁人看来天大的荣耀叶蓁反而觉得这是为她树敌,果然,马车停在叶府门口,守门的下人瞧见了叶蓁回来了,连忙回报老夫人。 待叶蓁进府时,老夫人早就焦急的来到大厅,时不时的往门口看着,二老爷就道:“母亲,蓁丫头快进来了,您别着急。” 叶眉坐在下位,旁边是王氏与黄婉如,黄婉如在三房时得知叶蓁可能杀了人可能会死的时候,其实是高兴坏了,来到卞京进了叶府叶蓁有意无意表露出对她的厌恶,她不是没看出,于是巴不得她死在皇宫,岂知叶蓁命大竟然平安归来。 叶蓁进了大厅,老夫人有些哽咽的唤了句:“蓁丫头,”然后就有些泣不成声的感觉,老大家的就叶蓁一个嫡女,平素又是最疼爱叶蓁的,当她知晓叶蓁在宫里发生的事,老夫人真的是要虚脱了,茶饭不思,又打听不得宫里的消息,只能干着急,幸好叶蓁自个聪明,福大命大的。 叶蓁淡淡一笑,目光饶过众人神态各异,只应道:“祖母,我回来了。”不仅如此,敬德皇后竟然派了她的贴身大宫女过来,说是要慰藉叶家人,省的叶府上下担忧。 大宫女只朝着老夫人虚行礼,算是对她的恭敬,然后就公式化不带感情的一字一句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叶四小姐叶蓁德才兼备,知书达理,胆识过人,娘娘十分喜爱,特赐奇珍异宝扇一把,累丝华胜两支,东珠耳坠一对,玲珑百草裙以及苏锦五匹。” 其实皇后赏赐的这些叶蓁根本不动心,这些东西自己前世都戴过,况且她本就不热衷珍宝,只是她这般想,叶眉却不这般认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在她的胸口膨胀开来,凭什么叶蓁就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 反观自己,卞京有名的才女,竟然比不过这个草包,大宫女随意一瞥叶眉的表情,嘴角一勾,心里不屑,果真如娘娘所言一般,她又继续道:“娘娘还说了,叶六小姐谈吐不凡,温婉可人,特赐文房四宝一副。” 叶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赏赐,当下喜色涌上心头,几乎有些飘飘然了,看来皇后娘娘不曾遗忘自己,她连忙羞涩回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行的礼,说的话都是会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模样,大宫女暗叹叶眉花了不少功夫。 传话的宫女走了,王氏便笑了笑,有些关切的看着叶蓁,发话道:“四小姐可算平安回来了,大家可是很担心你呢。” 黄婉如愤懑的绞着帕子,看如今叶蓁的地位,就连皇后娘娘都特意赏赐给她,想必她当初若是与叶桦在一起,那么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反观这叶眉只得了不值钱的还沾沾自喜,不是傻是什么? 叶蓁也是一笑,眸子星亮极了,她道:“是啊,我回来了。”回来了,所以下一步的计划便很快就要实施。 老夫人就皱眉,似乎对皇后娘娘的赏赐很反感,“这皇后娘娘的赏赐,怎么看都有些怪!” 第一百零四章 杀人 且不说叶蓁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查清楚了真相,只是仅仅如的话,敬德皇后何必大费周章的让大宫女来叶府宣读赏赐?莫非是皇后有意拉拢叶蓁? 这般想来,老夫人觉得不妙,原本她就想着,叶家姑娘决计不能嫁入皇宫,皇宫险恶是一回事,更怕的是将叶府卷入夺嫡之争中,老夫人只想在乱世中保全叶府上下安宁。 叶眉得了赏赐,也不管不顾的,只她也懂不能表现喜悦太明显,就斟酌用词,柔声道:“祖母,皇后娘娘向来宅心仁厚的,这回也是瞧四姐姐力破杀人案件,对四姐姐另眼相看这才赐些东西,我想这没什么别的意思。” 叶老夫人看着她,微微叹口气,就道:“希望如此吧。” 叶蓁让妙蓝将那些赏赐的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自个对着那些所谓的赏赐看了许久,目光平静,仿佛这些东西打动不了她,妙蓝惊羡的数着那些赏赐之物,赞叹不已,连声道:“小姐,这皇后娘娘的赏赐真的很多!” 妙蓝自然觉得皇后娘娘的赏赐总归是金贵些的,但是叶蓁却看也不看,就说:“你若喜欢,挑去自个留着罢。” 妙蓝忙摆手:“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奴婢哪里用的起。” ………… 中凰宫中,敬德皇后就坐在那象征后位的凤椅上,手指弯曲,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君临楚默不吭声的站在那,仿佛也感受到了低气压,良久,敬德皇后冷笑道:“怎么?大殿下为何不说话了?与谷嫔那事不是做的挺大胆的,怎么现在变得胆怯了?” 君临楚面色一变,连忙解释:“母后,都是谷嫔那贱人想要陷害儿臣,儿臣……”敬德皇后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是本宫肚子里出来的,本宫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宫警告你,皇上现在对你的成见本就深,别给本宫惹出更多的事端!” 敬德皇后一直崇尚的便是严厉与居高临下的气势压迫人,即便对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觉得该严厉对他,君临楚垂头丧气的道了句好,眉头一粥,迟疑道:“母后,为何不除了叶蓁,她恐怕知晓儿臣的秘密!” “那般好用的匕首你竟然说除掉?”敬德皇后目光灼灼,“叶蓁代表的是叶家,是叶蒙的兵权,倘若我们与叶蓁交好,甚至你娶了她,不比杀了她好吗?” 君临楚恍然,连忙拱手,果真是皇后聪慧看的长远。 又过了几日,叶萧眼见成亲之日将近,越发觉得压抑,他当初对黄婉如的感觉就是新鲜,不同于卞京的贵女们高傲自大,她谨小温顺,性子柔弱的,只是当她进了三房后的各种挑剔与时不时露出的贪婪神色让叶萧羞愤极了,想到以后他就要与这般肤浅的女人生活一辈子,他恨不得不曾遇见她! 小厮匆忙小跑过来,喜气洋洋道:“二少爷,马少爷等派人过府问话,问明个少爷去不去百花楼,说是为少爷度过最后一次单身时光。”小厮也闷在府里许久,因此巴不得出府透透气,于是格外的殷勤。 叶萧剑眉一皱,似乎有些犹豫,小厮眼珠一转,劝道:“二少爷,奴才看您整日留在屋子里,生怕少爷您闷坏了,少爷,您看要不咱们回去透透气?” 翌日,叶萧带着小厮出了府,同时雅思院中,叶蓁听得魏成回报,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又轻声吩咐了魏成几句。 百花楼中一片热闹,歌酒升平的,叶萧与几个纨绔子弟勾肩搭背的进了百花楼,老鸨一瞧他们的装束便知晓了他们的身份,连忙热络的笑着道:“呦,几位客官,要点哪个姑娘?咱们这里啥样的姑娘都有。” 叶萧身旁的嘛公子便忙不迭的道:“给我们准备个雅间,然后叫余香来给我们弹琴!” 老鸨抱歉一笑,“哎呦,几位客官,真不凑巧,余香这几日都是在陪个大客人,可脱不开空档,几位客官多多包涵,换个人罢。” 马公子一听,不高兴了,觉得没面子,就不悦的道:“大客人?谁阿?本公子出比他钱多的三倍,你去给我把余香带来!” 叶萧原本想着息事宁人算了,偏生有个妓女从他身旁经过时,无意识的说道:“哎呀,余香姐姐那个大客人真是有钱呢,这些人哪里比得上,还敢口语狂言点余香姐姐的牌子。”话里话外的羡慕与鄙夷让叶萧听了有些恼怒。 话不经过大脑,就直接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与我抢美人!”说完,马公子等人就开口叫好,叶萧越发觉得自己得了脸,便让老鸨带他们去了余香的屋子。 此刻余香正弹着琵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脚蹬鹿皮靴的男子,脸生的英武霸道,眼中的戾气十足,然而他却一脸情深模样瞧着余香,余香回之一笑,娇媚的开口道:“武大人,余香弹奏的可好听?” 其实他一个粗人是听不懂这琵琶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是佳人柔声柔语的,他就有些飘飘然的若躺在云朵上,十分为难的在脑海里搜刮组装用词,道:“极好的,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就,就像是天籁之音!” 这时,门外嘈杂一片声响,武魁眉头紧皱,戾气丛生,微微提高了声音:“格老子的,是谁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当心你的脑袋!”一激动,粗鲁汉子的形象暴露出来,原本的暴躁脾气也就爆发出来了。 叶萧推开门,瞧见身材魁梧的武魁与娇弱诱人的余香姑娘,他看见凶神恶煞的武魁内心是有一刻的犹豫的,毕竟对方的身材压倒他好几倍,只是容不得他退缩,马公子等人兴致勃勃盯着他,一些好事的妓女与客人都看着他,倘若今日他不进去,不说几句话,定然会被他们瞧不起。 叶萧吸了口气,进去了,就指着武魁朗声道:“我要点余香,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快走吧,趁本公子心情还好的份上!” 武魁扫了他一眼,对方明显看起来就是个文弱的公子哥,只会逞口舌之快,所以他根本没把叶萧的话放眼里,只冷眼看他,叶萧就觉得内心有团火,叫嚣着要发泄。 脑海仿佛又重复着那些话,说他比不上这位大客人,他怒气冲上心头,就提高了声音,“你是看不起本少爷?”叶萧说完后,便看到武魁的眼神更加的不屑,“我看你是欠揍!” 说完,武将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武魁想也没想,兜手就给了叶萧一拳,其实若在平时叶萧被他打了肯定服软就走,只是门外堵着那么多的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他实在是丢不下脸,一摸嘴角流血了。 眼镜立马就红了,冲过去就要给武魁一圈,也是奇怪,武魁突然觉得大腿一麻,头脑有些昏涨,叶萧趁机一拳闷到他脸上,武魁气血冲头,竟然有人号打他? 他就顺着头脑中热血沸腾的欲望,一把将叶萧抓到,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叶萧脸上,原本叶萧还能努力使劲的拦住他,渐渐的他就有些力不从心的。 这时马公子等人原本想要上前拉开武魁,只是触及武魁那杀人的眼神以及嗜血的光芒,他们下意识的就退缩了,老鸨更是不敢上前,只不停的哀叫道:“哎呦,可不能打了,会死人的。” 然而,这个死字就仿佛是叶萧的催命符一般,男子手下越发使劲,叶萧已经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只闻得弱弱的呼吸声,余香在一旁诧异的尖叫道:“呀,这人莫不是死了罢?” 女子独有的尖锐声拉回了武魁的理智,他呆愣的看着自个拳头上沾满的血迹以及叶萧血迹模糊的脸,一下子瘫软在地,仿佛难以置信面前的事是他做的。 不等他细想,老鸨突然大叫道:“不好了,来人啊,杀人了!” 然后场面一片混乱,马公子等人请来了许三,众所皆知的清官,许然看见武魁的那一刻也是震惊的,这不是前些日子随着二皇子一起回卞京的武将军吗?只是杀了人他也得抓! ………… 叶府 王氏正与叶眉讨论叶萧成亲时需购买的物品,叶眉蹙眉,很是兴质怏怏,“母亲,那黄婉如不是什么好女子,随意置办些东西就够了。” 王氏正待回话,冬棉就急匆匆的跑进来,张口就道:“不好了,夫人,二少爷被人打成重伤了!” 王氏猛的站起身,身子不住的往后倒退,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萧儿他?” 叶蓁就在雅思院,听着魏成打听到的最新消息,很是愉悦的又顺手梳了梳自己的发丝,没错,是她让余香在武魁喝的酒里下了些让人兴奋的药物,而且这种药物有时间限制,即便日后武魁发觉自己不对劲他也查不出为什么。 现在她等着就是看着王氏如何痛心自己唯一的嫡子没了,黄婉如的富贵梦也就随之消散,想必她此时此刻的嚣张待叶萧死后,王氏会一点一滴的追讨回来! 第一百零五章 抵命 叶府已经乱开锅了,王氏得知叶萧重伤消息就像是天塌了一样,毕竟叶萧是三房唯一的嫡子,她的唯一的儿子,所以当叶萧被几个下人用担架抬着回了府,王氏的眼泪哗哗的就流的不停。 叶萧的面容已经是惨不忍睹的地步了,血淋淋的脸,嘴角还不停的兀自流着泡沫状的血,整个人就颤抖着,大夫来了一眼,终究是摇头道是没活的希望了,王氏掩面大哭,叶眉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叶萧,突然失声哭道:“怎么会这样?母亲?”她攥着王氏的衣袂,胡乱的说着。 王氏就握住叶萧的已然变冷的手不停的呼唤他,然而叶萧只努力的瞪大双眼,嘴唇蠕动良久,突然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手也从王氏的手里滑落,这回真是死了。 王氏难以置信的摇晃叶萧的身体,然而他仍旧是动也不动,叶眉含泪,哽咽道:“母亲,哥哥,哥哥他已经死了。”一句话竟然断断续续的说完,泪早就忍不住潸然而下,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 三老爷背过身,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眶犹如那发威的老虎,他的心岂能不悲痛,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想到这他不由得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萧儿他怎么会这样?”目光阴冷的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身上。 小厮跪在地上,张口就辩解道:“老爷,少爷他在百花楼与一个大汉大打出手,谁知那大汉失手打死了少爷阿,奴才该死没有保护好二少爷,求老爷饶命!”三老爷眯眼,冷冷道:“对方就只是个大汉?”毕竟若是对方是个大汉,他一定要把那人碎石万段! 小厮犹豫道:“老爷,对方乃是武魁将军。” 三老爷的脸霎时就黑了,武魁乃是二皇子殿下手下得力大将,如今正是如火中天的时候,想必就算是他杀了萧儿,恐怕此事少不得要就此作罢。可是死的是自己儿子阿,不为他报仇自己怎么咽下那口气,况且自己还有那个人的帮助! 王氏看三老爷表情不对,就知道这事肯定棘手,打死叶萧的人肯定地位崇高,于是她就抹抹泪水,阴狠的开口道:“老爷,你可一定要为萧儿做主阿!我们的儿子岂能死的不清不白的,一定要让那人死的比萧儿更惨!” ………… 三皇子府邸,君承轩正为武魁杀人一事烦恼不堪,他一直清楚武魁虽是武将性子也有些莽撞但绝非那般轻易冲动的人,虽耐性不够然而从不会按耐不住打人甚至杀人了,若是以往他杀的是什么平明百姓他还能给些银子安抚或者威逼利诱,偏生他杀的是叶启的儿子叶萧。 原先君承轩就有意向去拉拢叶照叶启兄弟,然而叶启总是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既不主动也不推辞,狡猾极了,如今他的人杀了叶萧,想必叶启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就一个儿子不是吗?只是他同时也笃定叶启会来寻他救助。 谋士看君承轩笃定的神色已然无方才的郁闷烦躁,于是就试探道:“殿下,你的意思是舍弃语魁了?” 君承轩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叹息一声,道:“不过是个武将,少了他也没什么,况且如今君少念已经安然回了卞京,要他也没什么用处了,倒不如拿他做个顺水人情,况且我若是为他开脱,弄不好泼自个一身墨水,”他曲着手指,十分有节奏的敲击桌面,“没用的棋子,丢弃也罢。” 谋士点头,随即便听得下人来报叶启求见,君承轩面带笑容,挥手让他进来,自己坐在那,目光游移不定,不知想着什么。 叶启进来了,行礼过后就张口欲言,君承轩忙摆手,目光悲痛,“叶大人节哀顺变,令郎英年早逝,本殿下也实为悲痛。” 叶启一听君承轩这态度,眼珠一转,也不过多寒暄了,直接就咬牙道:“殿下,臣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君承轩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虚扶了他一下,温和一笑,道:“叶大人这是什么话,本殿下倒是听不明白了。” 叶启既然把话说开了,也就不赧然了,继续道:“殿下若能将武魁将军绳之以法,臣能亲眼瞧见武魁死了,臣以后就忠心殿下一人,臣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就是叶启的承诺,其实北楚那么多皇子中,他偏生来寻找君承轩不是没有道理的,大皇子中庸无道,二皇子严肃冷酷,五皇子碌碌无为,六皇子纨绔不堪,反而看起来温文儒雅待人和礼的三皇子入了他的眼。 很简单,君承轩根本不像他表露出来的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叶启觉得这个人隐忍的很,一个人若是能不动声色的隐忍那么多年,想必他的手段与城府也不浅。 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 君承轩笑了笑,目光顿时阴冷,面容严肃,他道:“你能给我什么?”没错,叶启能带给他什么呢?两个人交易总归是要平等的,他帮叶启除掉武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叶启本就是跪在地上,姿态虔诚的,听见君承轩不咸不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下意识的愣住,抬头看面前的儒雅男子,定了定心神,道:“臣可以帮殿下注意叶蒙的一举一动,以后臣就是殿下的千里眼顺风耳,叶蒙的第一手消息来源者,”甚至怕君承轩犹豫,他又补充道:“臣决计比二哥叶照做的好。”叶照投靠君承轩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君承轩突然一笑,化解了面容的冷意,他仿佛又是那翩翩佳公子模样,很是客气的道:“叶大人都这般说了,本殿下岂有推辞的道理,这个忙本殿下帮定了,也希望叶大人能好好的盯着叶蒙的一举一动,”他说:“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叶启没由来的全身寒颤,也不清楚自己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 天牢里关着的都是穷凶恶极,十恶不赦的犯人,武魁凭借自身的优势给自己开辟出一处相对寂静的地方,他就盘腿坐在那,兀自出神。 牢头送来饭菜,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却没有离开,武魁瞥也没瞥那菜色,就不住骂咧咧的道:“格老子的,又是这些剩菜剩饭的,老子不吃了!老子要出去。”从未被人关入大牢,一些未知的恐慌席卷了武魁全身,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吼,只是他还没疯,因为他肯定君承轩会派人来救他。 牢头一直站在那没离开,武魁不解的抬头,瞧见那人后,猛的就要说话,只是那人却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小声,武魁忙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抱怨道:“蓝大人,快些想方法救我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那人叹息道:“武大人您先吃些东西,殿下让我带来了话,你边吃我边说。” 武魁一瞧那菜色竟然是些肉荤与一壶酒,连忙就拿了筷子夹着吃,边吃边诉苦:“这天牢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怎么,蓝大人,殿下如何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谁知那人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目光闪烁着异样的神色,很是冷然的开口:“我恐怕武大人您是出不去了,”他一字一句道:“你杀的是叶府三老爷叶启的儿子叶萧,然而殿下如今与叶启达成同盟,所以,委屈武大人您为殿下的大业作出牺牲,你放心,殿下以后绝对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武魁听罢,连连道了三声你,竟然说不出其余的话表达自己的震惊,他怒气冲冲就要大喊着要亲自见君承轩,然而嗓口却如同吞了热水一般火辣辣的疼痛,肚子也突然疼的厉害,他蓦地瞪圆了眼,看向饭菜,突然懂了。 这难道就是飞鸟尽,弹弓藏,自己已经对君承轩没用了吗?然而他死也没想明白为何自己这般倒霉。 翌日,大牢里传出一个消息,武魁畏罪自杀,留下一封呈罪书,上面将所有的罪名都认了,包括为何杀叶萧等,叶蓁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也不意外,反倒是魏成闷闷不乐,就道:“小姐,我们还是功亏一篑了吗?武魁竟然就畏罪自杀了?感觉不可能才是。” 魏成觉得武魁乃是个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做得出畏罪自杀这般懦夫的行为,他反正是不信的,叶蓁微微一笑,就道:“不过是被人杀了后,假装出的自杀场景,也就是骗骗愚昧的百姓,给叶启一个交代。” 她心里默念,看来叶启是与君承轩结盟了,也不用多想他们结盟的条件与目的,索性是针对叶蒙的,只是不管如何,除了叶萧,断了三老爷的根,她还是开心的。 更何况,没了未婚夫的黄婉如在三房的日子可见不会好,前些日子的趾高气扬以及指手画脚的,王氏定然会将丧子之痛转移到折磨黄婉如身上。 门外大树上,一个黑影听着叶蓁与魏成的对话忍不住的寒噤万分,看来这个叶四小姐果真不简单阿! 第一百零六章 归来 武魁死了,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即便如此,王氏还是不满意的,她总是觉得叶萧死了,自己唯一的嫡子死了,她也没什么活头了,整日就呆愣的看着窗外,显然是颇受打击。 叶眉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触碰到王氏心中的痛,索性就陪伴在王氏身旁,也不多说就那么静静的陪着她,相比王氏丧子之痛,黄婉如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焦急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如今叶萧死了,可以说自己就是要守活寡的。 第一,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三房不得自由况且王氏指不定会把气撒在她身上,第二,她觉得既然叶萧死了,是不是这桩婚事能作罢?她吩咐丫鬟前去四房邀请黄氏与叶妙过来,只是却遭到了婉拒,接着叶眉就来了,看着她半晌,黄婉如发觉外表看起来温柔美丽的叶眉其实骨子里是极为阴冷的。 叶眉看也不看她,就吩咐道:“给我把她带进洗衣房!” 恐怕黄婉如这辈子就要待在洗衣房了! 因为又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顺便还处理了个君承轩的手下,叶蓁还是觉得很欣慰的,夜晚她就着烛光瞧着医书,面前的烛光突然微微闪动,一阵冷风席卷而来,眼前有人影晃动,叶蓁蹙眉抬头,君宁澜那张妖孽的脸印入眼帘,她就道:“殿下真是轻车熟路了吗?” 其实她是纳闷极了,好端端的放着皇宫不住,三番两次的来她的屋子做什么?君宁澜仿佛对她的话不上心,依旧懒洋洋的道:“怎么,本殿下是来恭喜你的,你也不高兴?” “哦?何喜之有?”叶蓁故意反问道。 “你除掉了叶萧,让黄婉如成为了寡妇难道不是喜吗?”君宁澜耸耸肩,目光灼灼,声音低沉下来,“还是,你觉得顺便坑了君承轩不是喜事?” 他原先还好奇为什么叶蓁要设下这个局,一开始他觉得是专门为叶萧准备的,然而他觉得她先前去找余香,以及料到武魁等一系列的事仿佛都是谋划好了一般,一箭三雕的计谋果真不容小觑。 叶蓁被他说中心思,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她就一如既往的默不吭声,总归不说什么,君宁澜也就不能从她的言语中得到讯息。 君宁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径自倒了杯茶,宛若不经意的开口,端的是随意极了,他说:“叶蓁,我们合作吧。”他的话很轻快,就像是随口说的,然而只有他知道说这话时内心的微微激动以及莫名的期盼。 叶蓁诧异的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是对方却是认真极了,丝毫没有半分的闪躲,反而直直看着她,于是叶蓁就笑了,一贯的淡笑,疏离又温和,她道:“殿下,我们能合作什么?” 分明是平静不过的语气,君宁澜却听出了些许的沧桑,叶蓁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感,她眼若古井般波澜不惊,然而眼底的悲凉却犹如万年寒冰般,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却若历尽沧桑的老者一般,君宁澜猜不透叶蓁的秘密,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女能帮他! “你不觉得你与我好多目标相同吗?我能在今后的路上帮助你,我们互利共赢不好吗?”君宁澜道。 叶蓁仔细想着,的确如此,君宁澜这人看起来纨绔不堪,做事极为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有自己的看法与见解,仅仅凭他的另一个身份天下第一楼的主人就可以得知他绝非等闲之辈。他是那种心机深沉而不表露的人,与这样的人交往结盟,等于与虎谋皮,然而叶蓁却想要赌一次。 复仇路上仅仅靠自己是不够的,如何扳倒君承轩就是问题,贤妃的后台多硬,君承轩的伪装多深,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能与君承轩进行争夺的人,这人是君宁澜无疑是太好了。 她兀自陷入深深的精打细算中,面容在烛光的印忖下格外的美静,君宁澜就这么盯着她,然后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果真如想的一般柔嫩,叶蓁猛的抬头,愤怒的看着他。 她可不是妙龄少女,她是做过皇后的人,君宁澜这般轻薄的行为若是拉到前世,她定然是要将他的手砍掉的,她非但不觉得羞涩,反而觉得恼怒,她就没好气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君宁澜挑眉,“我是看你的脸上有虫子。”他说起谎话也是不害臊的,仿佛这并没什么,叶蓁的脸真的很柔嫩,而且生气的她无意识露出的女儿娇态是他不曾瞧见的,她总是一副端庄宁静模样,即便是动怒也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君宁澜是没见过这般的她,心里暗想若是再几年,这模样定要勾了不少人的心。 叶蓁:“……”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少年的思维,大冬天的告诉自己有虫子,这智商还能再低些吗?君宁澜似乎有些微微的窘迫,伸手就拍拍叶蓁的头,还很故作大方的道:“既然与本殿下合作你以后就是本殿下的人了,本殿下罩着你!”说完,他就转身便要走。 叶蓁皱眉,迟疑片刻,终究说了出来,“你为何选我?”是啊,世间千千万万人,偏生选择了她,到底是为何? 君宁澜步伐一顿,背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就连那桃花眼也似乎晕染了星点的笑意,然而他说的话却是无比的冰凉,他道:“因为,你与我都是生存在荆刺中的人。”浅浅的一句话夹杂着耳旁呼啸的冷风准确无比的传入叶蓁耳中,她沉默了。 何尝不是呢?她们都是生存在荆刺中的人,君宁澜在皇宫中没有母族的庇护,寄人篱下,云妃有自己的五皇子自然不会对他上心,皇上想必也不曾正眼瞧他,他在皇宫想必是举步维艰的。 而她呢?在叶府的勾心斗角中如履薄冰,一步不稳,满盘皆输,她与他都在夹缝中生存,这恐怕就是君宁澜所谓的共鸣吗? 这一夜,叶蓁独自一人坐至天明。 君宁澜回了皇宫也是辗转反侧,其实他今天说的话早就酝酿在心里有些日子了,今日魔怔了一般竟然说出来,本以为难以启齿的话原来说出来竟然那么顺畅。 他慵懒的撑着下颚便听得探子的回报,叶蒙不日就会到达卞京,君宁澜听罢,眉头舒展开来,唇边的笑意自己都不曾察觉。 叶府今日有些忙碌,将近年关然而叶府气氛还是冷凝极了,这一年叶府少了几个主子,叶容死了,叶萧没了,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如今四分五裂的,老夫人也是整日在百寿院里吃斋念佛的,恳请佛祖保佑叶府新的一年好运连连,去了霉运。 文嬷嬷瞧着老夫人明显憔悴的脸,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毕竟她陪伴老夫人几十年,可又不能说什么,就只好道:“老夫人,咱们叶府会好的,不都是说苦尽甘来吗。” 叶老夫人只深深叹息,如今二房至今未传出有小妾或者同房怀孕的消息,林氏也消沉了下去整日就带着卿哥儿,老二就忙碌的不见人影。王氏呢,经过丧子之痛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变得极其敏感只要提及与叶萧有关的,控制不住的各种反应,老三呢就是醉心于官场,至于四房,黄氏经过黄婉如的事倒是消停了会。 总之,这些人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越是这般对比,老夫人越发想念大儿子叶蒙了,叶蒙是出了名的孝顺的,想到这,老夫人就一脸回忆,忍不住憧憬道:“老大也快回来了,府里总归能热闹些。” 文嬷嬷也笑了,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夫人的念想,丫鬟喜云小跑着进了屋子,有些迫不及待的报喜道:“老夫人,大老爷回来了。”声音激动极了,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叶蒙是谁?是叶府的骄傲,在街上报出叶蒙的名声,谁不敬佩! 老夫人手持佛珠,闻言愣了半晌才缓过来,追问道:“你说什么?”仿佛为了印证一遍,喜云就又重复了一遍,老夫人这回是相信了,连忙吩咐文嬷嬷:“今日吩咐厨房多烧几大老爷爱吃的菜肴。” 此时的卞京大街上,叶蒙一身将军盔甲,端的是英武霸气,他的脸被塞外恶劣的天气熏染的黝黑,但是却格外的和谐,他就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街道两旁的百姓欢呼声此起彼伏,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叶蒙都有些消受不起,身后跟着的那些将领就是沾染了些喜气,个个雄姿英发的,好不豪气。 人群中有人道:“叶将军回来了,怎么后面还有个马车?” 又有人道:“看这马车模样,应该是女人乘坐的?” “嘘,别胡说,叶将军对叶夫人可是一往情深的,虽说叶夫人早逝,叶将军也不会轻易续弦的。” “哎,哎,那可说不定。” 人群中的谈话似乎没有惹起很大的反响,反倒是在天下第一楼的二楼雅阁处,有个人正临窗看着外面的盛况,瞧见那马车也是不解极了,叶蒙场面领兵塞外,莫不是娶了夫人回来? 第一百零七章 新欢 叶蒙要回来,老夫人是很隆重看待的,毕竟近来叶府倒霉的紧,叶蒙班师回朝是个天大的好事,所以老夫人得了消息就带着文嬷嬷她们到叶府大门迎接叶蒙回来。 二老爷他们其实是不满极了,叶蒙回来代表什么?代表卞京那些权贵一提及叶府就立即想起叶蒙,而且叶蒙回来他们就是陪衬,即便他们不愿意可是碍着老夫人面子也得强装欢颜迎接叶蒙归来。 叶蓁就与叶桦站在那里,叶桦不停的叽叽喳喳说着话,叶蓁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似乎脑海里就是一片浆糊,有些手足无措的,前世她与父亲的相处方式就是冷冰冰的,叶蒙对她的好自己全然看不见,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真的可谓是不孝女。 叶桦自言自语的说了半晌这才发觉叶蓁根本没认真听他的话,他就侧脸看她,叶蓁微微垂头,面色是难得一见的茫然以及些许的紧张?他笑道:“妹妹,你紧张吗?” 叶蓁摇头,目视前方,微微一笑:“没有,只是有些想,”有些想父亲而已。 叶桦知道女儿家脸皮薄所以就狭促的一笑,很是亲昵的摸摸她的头,目光里的暖意不可忽视。 叶蒙的队伍终于抵达叶府门口,叶蒙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一身铠甲英武霸气,他的剑眉正气凛然,他一直抿唇所以看上去严厉极了,然而叶蓁却知道他其实是位慈父,不然也不会百般纵容前世那么娇纵蛮横的自己。 叶蒙率先下马,老夫人有些激动的热泪盈眶,叶蒙忙上前几步握住老夫人枯老的手,有些哽咽的道:“母亲。”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等陆续的与叶蒙见了礼,叶蒙点点头,目光触及叶桦兄妹,然后就有点复杂,有些难为情更多的是思念,他走到叶桦面前就是出手一拳,叶桦堪堪的接住,步子微动,叶蒙就豪爽的笑了,称赞道:“桦小子,看来这一年你武功进益了。”说完,拍拍叶桦的肩膀,转而看叶蓁。 对于叶蓁,叶蒙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叶蓁以往对他都是冷眼相待,然而这次叶蓁却笑着说:“父亲,女儿很想你。”一句父亲喊的叶蒙熨帖无比,只是他生性感情笨拙,不知如何表达激动,只好反复道好。 他想了想,不知道与叶蓁说什么好,索性就回头指着马车,放柔声音道:“珍珍,那里都是一些塞外的特产,还有我给你带的饰物用品,你喜欢吗?”以往叶蓁就喜欢亮闪闪的首饰以及各种华丽的衣裳,他下意识的就买了这些带回来。 叶蓁一愣,随即笑道:“谢谢父亲,我很喜欢。” 老夫人就道不若进屋子一聚,外面实在阴冷,叶蓁与叶蒙并排一起走,叶蒙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母亲,我,我带回了个女人,她曾救助过兄弟们的命。” 说完,他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叶桦兄妹的眼,老夫人听罢也是一怔,随即有些难以置信的抚掌笑道:“是吗?快让我瞧瞧俊不俊。” 马车被人从里面掀开,一只若白葱般手指率先伸出来,然后,一张十分张扬明媚的脸就露了出来,那女子身着大红色的小袄,发髻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物,然而最让人觉得惹眼的是她披着火红色的狐狸毛斗篷,成色记好,叶蓁就那么盯着她看,直到叶蒙恍然,“珍珍,那是火狐狸毛皮,珍珍你也喜欢吗?爹也给你留了一件。” 火狐狸毛吗,很珍贵是吗?看来爹对那女子很上心,女子下了马车,一旁那些将士就起哄的欢呼:“夫人,夫人。”看来她很得人心,女子挑眉一笑,笑容倒是挺爽朗的,看她的面容娇嫩不像是边塞里的姑娘。 女子走至老夫人身旁,随即就大咧咧的开口:“想必这位就是老夫人,小女子凤娇,听蒙郎说老夫人最为宅心仁厚了。”说话倒是极为爽快的,老夫人瞧她面容明媚,又瞧瞧叶蒙极为满意的神色也就笑道:“既然与蒙儿都是,那么我便唤你娇娘好了罢,这般也亲近些。” 女子点头,随即就依偎在叶蒙身旁,眼光肆无忌惮的打量叶桦兄妹,就随意的问道:“看来这两个就是桦儿和蓁儿喽?” 叶桦还好,就只好尴尬的回句:“是。”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父亲瞧起来很喜欢女子的模样,父亲孤寡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的第二春,叶蓁却不热络,就只淡淡道:“哦,凤姨,我可以这么叫你对罢。” 她不是询问语气而是平述语气,这让凤娇不满极了,她瞧起来不过是比叶蓁大了几岁而已,喊她姨实在是,她的不悦明晃晃的写在脸上,然而即便如此叶蓁还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 叶蒙看她们相处气氛怪异索性就打圆场,道:“怎么外面不冷吗?走罢,进去说。”这种时候他帮叶蓁也不是帮凤娇也不是,凤娇点点头,有些不情愿的答应了。 叶蒙给府里每个人都带了些东西,听闻叶容与叶萧去世的消息还扼腕叹息了阵,老夫人与他谈了些话,兜兜转转的还是说到了凤娇的身上,就问道:“蒙儿,怎么遇上这个姑娘的?” 叶桦就大致说了,反正意思就是凤娇救了他们的弟兄们,叶蒙看她无处可去就把她留在营地里,渐渐的发觉凤娇性格极好为人爽快,颇得军中将士的心,后来在将士们的怂恿下叶蒙就半推半就的与凤娇在一起了。 老夫人听罢,笑眯了眼,沉思了片刻,遂道:“这般的话,不若哪天弄个仪式,这姑娘好歹得入咱们叶府的宗谱才是。” 凤娇听后,难得的含羞了一把,正准备起身感谢老夫人就听得叶蓁微笑,打断了凤娇准备感谢的话,“祖母,这事不急,父亲才回来。” 叶蓁摸不定这个凤娇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凑巧碰上叶蒙,不论如何,叶蓁还是想先摸清她的底,老夫人想了想,或许觉得叶蓁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点头,暂时是把这事放下了。 凤娇被安置在大房临叶蒙屋子很近的一间房内,叶蒙也得进宫回报皇上塞外的情况,叶蓁在屋子里坐着,妙蓝就愤愤道:“小姐,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还想替代夫人!” 叶蓁摇头,“她的胃口可大的很。”可以说这个凤娇是个意外,前世不曾有个叫凤娇的女人出现,算是个变数,叶蓁对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子持有警惕态度,就看这性子,她都是不喜欢的。 魏成被她派去查明女子的底细,然而得出的消息却是凤娇的确是凑巧遇上叶蒙,没有任何企图,魏成瞧叶蓁面色有些沉重,忍不住道:“小姐,或许那个凤娇只是个有些娇纵的女人。” 叶蓁叹息不语,但愿她别让自己失望。 叶蒙进宫后,皇上将他召进御书房,圣武帝有些苍老的脸上熏染了些笑容,鹰眸的冷光瞅着叶蒙,良久才不冷不淡的道:“叶将军,朕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叶蒙忙拱手道:“皇上,臣不辱使命,已经将明国的军队击退。”说完他就沉默了,对于圣武帝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不骄不纵的臣子才是他想要的,因此叶蒙不敢邀功。 圣武帝并未因此放心,他看着叶蒙,话语里分不清喜怒,只道:“叶将军,朕过几日会举办个庆功宴,还望将军一定要来。” 叶蒙出了御书房,深深的吸口气,望着天空,叹息良久,圣武帝的话句句是试探他,他能做的就只是谨慎的回答,古来皇帝试探臣子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圣武帝的疑心实在太重。 叶蒙转身要走,有个人拦在他面前,君宁澜一袭红衣,眉眼含笑的道:“叶将军,别来无恙?” 叶蒙皱眉,摸不清君宁澜的意图,还是恭敬的行礼,就道:“叶蒙拜见六皇子殿下。”以往君宁澜不曾与他这般热络过,反而让他有些微微警惕,圣武帝一向反对臣子拉帮结派,所以叶蒙也只是一笑然后就要走。 君宁澜勾唇一笑,就道:“叶将军好走。”他面容本就出色,似笑非笑的时候更为勾人,叶蒙怪异的看他一眼,还是默默走了。 凤娇就仔细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伺候她的丫鬟都很好奇的看着这位新的女主人,凤娇性子还是爽快的,就道:“我性子爽朗,你们有话直说就行,别拐弯抹角的。”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是愿意与叶蒙在边疆生活,虽然艰苦总归没有太多的规矩,这里是后宅女人们争斗的天下,实在不适合她。 她想着想着,就听得丫鬟喜滋滋的道:“夫人,三夫人差人送些东西给您。”丫鬟很会说话,张口闭口的夫人很明显迎合了凤娇的胃口。 凤娇疑惑道:“什么东西?”她才来叶府就有人对她示好? 第一百零八章 愚弄 丫鬟就捧着一个托盘,紫檀木的托盘上有几碟糕点,凤娇就好奇的看了眼,这糕点做的精致极了,而且还隐约散发出浓浓的香味,丫鬟就补充说道:“夫人,这是三夫人亲自做的糕点说是让奴婢捧来给夫人尝尝。” 凤娇点点头,尝了几块糕点,实在有些甜腻,不适合她,只是好歹是人家的心意,他就道:“替我谢谢三夫人罢。”与叶蒙在塞外久了凤娇越发想念那种肆无忌惮的随意生活,然而到了叶府就代表她要缚手缚脚的,要遵从规矩。 虽说凤娇是叶蒙没过门的妻子,可是叶府上下早就承认了她,私底下都叫她大夫人,她自个也不是不满意的,叶蒙处理公事时她就陪伴老夫人说着塞外的趣事,与王氏偶然碰面,竟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叶蓁在雅思院听得这些,不由得感叹王氏好手段,凤娇看起来是那种大咧咧的女子而王氏就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女子,偏生她们竟然能相处的好,可见王氏心机颇深。 凤娇几次来她这,她都是不冷不淡的,总归叶蓁对这个凤娇还处于试探警惕状态,凤娇也仿佛知晓叶蓁不欢喜她也就不做这尴尬人的事,这般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的。 私下里,叶眉曾不解,问过王氏为何主动于凤娇交好,王氏睨她一眼,很是语重心长的告诉她:“眉儿没有听说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叶眉了然,母亲是想挑起叶蓁与凤娇的矛盾,让她们水火不容,凭什么三房支离破碎的而大房就可以和和美美! 原本凤娇觉得不与叶蓁碰面就好了,偏生发生了件事,让她对叶蓁的不满达到了极点,那日,凤娇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晒些药材,这些都是珍贵无比的药材,突然听得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一人道:“四小姐果真不喜欢凤夫人,前几次凤夫人送去的好药材都赏赐了丫鬟去了。” 另一个就惋惜的叹道:“可别说了,我都羡慕的紧,你说这四小姐这般浪费凤夫人的药材,这得多恨她阿。” 凤娇就听着,然后勃然大怒,她不懂得什么叫拐弯抹角,反正叶蓁是看她不顺眼,嗬!自己也没看她顺心说,越想越觉得自己憋屈,就想着去找叶蓁理论,却忘了背后两个丫鬟得意的笑脸。 叶蓁斜躺在美人榻上,懒懒的支着下巴,阖眼休息,妙蓝与绯红就坐在一旁绣着花样,倒也宁静的很。 院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妙蓝蹙眉,压低声音,就道:“怎么回事阿?我去瞧瞧。”说完,丢下手里的绣样子出去了。 叶蓁睁开眼,绯红停下手中的活,就有些紧张的问道:“小姐是被吵醒了吗?妙蓝去看看了。” 叶蓁摇头,正待说什么就瞧见凤娇一身红衣,怒气冲冲的进来了,后面跟着的妙蓝还意图拦住她,凤娇一张口就恼怒的说道:“怎么,四小姐嫌弃我送来的东西吗?那也是我的心意,四小姐看不起普通人家的姑娘?认为自己身份高贵?”她也不管了,一股脑的全说出来,觉得心里舒服了。 妙蓝就迷茫的反问:“凤夫人,你在说什么?奴婢根本听不懂。” 叶蓁看着她,眼底划过冷意,她淡淡道:“恐怕你是被人误导了罢?凤姨这般轻信她人吗?就那么肯定别人说的都是真的?”她嘲讽的一笑,一字一句道:“至于凤姨送来的药材我用不到就让丫鬟好好储藏好了,凤姨如此咄咄逼人的过来,真让我大开眼界。” 凤娇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蠕动嘴唇,想了想,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你不必这般话里带刺的,我就是边塞那里的姑娘,弄不懂你们这种所谓的卞京贵女心思,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看她这般没理智的行为,叶蓁真是不屑极了,父亲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而且把她带回卞京?爽朗吗?她只看出凤娇无理取闹以及不辨黑白的一面,那么轻易的就被人三言两语当了筏子使还犹自不知。 她想了想,还是给她个忠告:“凤姨,我奉劝你一句,看人用心莫用眼,否则被人当筏子使还不清楚。” 很显然凤娇没听进去,叶蓁这样真心实意的忠告在她听来就是嘲笑她暴躁易怒,她就觉得有什么不满意就直说,叶蓁这般作态让她反感极了,她深深的看了叶蓁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她走后,叶蓁有些心烦的揉揉额头,这个凤娇本性应该不坏,许是看少了大宅子里的尔虞我诈与心机手段,她根本不适合叶府,仅仅是有心之人的稍微挑拨她都能掀起波澜。 就凭这个,叶蓁觉得她不适合叶蒙,若是她冲动或者口误了什么,惹来的麻烦可比现在多,对于这个认知,叶蓁深以为然。 凤娇回了屋子,冷静下来,想想叶蓁的话也不是全然无道理,她当时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就只是觉得叶蓁看不起她,就想着去理论,可是她也忘了想那两个丫鬟是不是也是有意的呢? 她不是愚笨的人,虽说她性格暴躁易怒可是绝非是无理取闹的人,回想方才她的所作所为与泼妇有何异样? 王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凤娇在沉思,她心思辗转间,已然走近她身旁,柔柔的问道:“怎么,大嫂,你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凤娇回过神,发觉是王氏来了,正好自个心里苦闷迷茫,索性就把方才的事全都说了,还期待的看王氏的看法,王氏微微叹气,有些埋怨似的的开口道:“苦了大嫂你了,四小姐对你如此冷淡,你却对她一派热忱,我瞧着也心疼。” 凤娇眼中不满闪过,终究是这样,叶蓁根本没把她放眼里,冷言冷语的,不咸不淡的模样,王氏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就又是一笑道:“大嫂,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莫放在心上。”她浅笑的模样真挚极了就像真的是无心之言,凤娇也没察觉不对,也就就此罢了,然而叶蓁却若一根刺扎在凤娇的心里,生根发芽。 许是叶桦也看出来叶蓁并不喜欢凤娇,他曾试图开解叶蓁,并说叶蒙难得遇上个喜欢的,又询问她为何不喜欢凤娇,叶蓁当时是温和一笑,就笑着看着他,只说了一句:“哥哥你想多了。” 叶桦还想说什么可是叶蓁打断了他,她道:“哥哥何必讨论凤姨?凤姨这般豪爽父亲不是喜欢的紧吗?我与凤姨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针对她,”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远方,声音若从远方飘来,“只是,她易冲动暴躁,这样的性子就是被人当筏子使还犹自不知,更不论父亲回卞京,朝堂严峻,她就像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叶蓁言至于此,然而叶桦却听懂了。 他眼底愉悦极了,笑容也是一片宠溺,伸手揉了揉叶蓁的头,有些感叹的说道:“妹妹看局势倒是比我厉害,弄的像你是我的姐姐似的,教我情何以堪?” 叶蓁不置可否的一笑。 他们都不知晓,门外正站着一个人,他背着手,朝天空看着,发出一声微小的叹息,原本叶蒙想要与叶蓁谈谈凤娇的事,让她不要对凤娇存有敌意,只是方才听得叶蓁与叶桦的对话,他有些犹豫了。 叶蓁不过是豆蔻少女,然而分析问题一针见血,凤娇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卞京的尔虞我诈与如履薄冰的情况,只是让他更心疼的是仅仅十四岁的女儿为何懂得那么多?全然像变了个人? 叶蒙深吸口气,换上一副笑脸,推门而入,叶桦兄妹一愣,叶蒙就板着脸对叶桦道:“臭小子还不回院子里看书去!” 叶桦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是故意支开他想与妹妹独处的借口吧,他嘿嘿一笑,涎着笑容,搓搓手就故作正经道:“父亲,儿子知道了,不打搅你与妹妹喽。” 叶蒙一听他明白自己的意图,羞愤不已,举起拳头就要给他一拳,叶桦跳脚笑嘻嘻的离开,叶蒙这才转身看着叶蓁,带着些局促不安,憨厚的开口就道:“珍珍,与父亲下盘棋可好?” 另一边的天下第一楼,宋子书大咧咧的坐在那,把一条有手臂粗的蛇环绕在手上,百无聊赖的问道:“殿下,你干嘛总是关注叶家姑娘阿?是不是闲得无聊没事做?” 君宁澜正听着属下的回报,闻言挑眉,很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道:“子书,你想去草原放羊,还是想去沙漠养鹰。”他的话还是随意极了,偏生宋子书当了真,忙挥手道:“殿下莫折煞我了,那鬼地方我可不想去!” 君宁澜没空理他,如今叶蒙回来了,卞京各种势力交织,叶蒙的兵权就如烫手的山芋,既有好处又有坏处,谁与叶蒙交好就是圣武帝的眼中钉,这种时候,哪个皇子也不想被他盯上,不过,既然叶蒙回来了,圣武帝又怎会放弃这个打压他的机会! 第一百零九章 庆功宴 几日后便迎来了回朝宴,明里是说回朝宴庆功宴是为了奖赏叶蒙的劳苦功高,保家卫国,圣武帝对叶府的重视与恩赐,然而叶蓁却不觉得,圣武帝绝非是大度的君王。 可以说圣武帝骨子里是多疑敏感的,臣子权力过大他只会明里暗里打压甚至架空贵权力,如今迟迟不动叶府的原因只不过是想把叶蒙当刀剑使,为他卖命保卫边疆。 然而随着叶蒙此次回卞京,塞外屡次告捷,圣武帝难免动了打压叶蒙的心思,就好比这庆功宴就能发生什么,最好能架空叶蒙的兵权,收回兵权。 叶蓁兀自坐在梳妆台前,暗自出神思考圣武帝今日会有哪些举动,就听得为她梳发的妙蓝轻声问道:“小姐,奴婢瞧着这玲珑珠翠钗不错,要不戴上?” 叶蓁抬眸瞧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杏眼里的眸子黝黑宛若一片平静的湖泊,印出发间的珠翠钗,更显得镜中少女容貌佳丽,仪态万分,她瞥了眼首饰盒里的珠钗首饰,就道:“父亲给我带回的首饰里,不是有支白玉金丝兰花雕簪吗?” 妙蓝笑着道:“奴婢这就去找。”说着倒腾了会,找出簪子比划着戴入叶蓁发间。 绯红从衣柜里拿出叶蒙那日带回的狐狸毛斗篷,入手的棉柔与舒适感让她不由得赞叹道:“小姐,老爷带回的狐狸毛斗篷果真手感上乘,比得咱们卞京衣店做的斗篷好多了。” 叶蓁只淡淡一笑回之。 叶桦早早的就来了雅思院,听得叶蓁还在梳妆打扮也就自个站在院子里,不曾想叶蒙也来了,凤娇倒也没有跟着来了,仅仅他一人,大步走至叶桦身旁,就问:“你小子来的挺早。” 叶桦在叶蒙面前就是毫无掩饰的本性,闻言就嘿嘿的笑,挺直了胸膛,就说:“还不是因为父亲与我们兄妹好久不曾一起同行了,再说,我就一个妹妹,宠些又何妨。” 叶蒙一拳轻轻的落在叶桦挺直的胸膛上,笑着骂了句:“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叶蒙叶桦随即朝门望去,只见叶蓁一身深蓝色袄裙,外边穿着叶蒙所猎的狐狸毛斗篷,她目光平视前方,面色恬静,端的是乖巧极了,叶蒙觉着叶蓁有哪里不一样的,思考了良久,方才拍头大笑。 迎着叶桦的疑惑眼神,他这才道:“珍珍,怎么不喜欢我带回的金丝缕衣裙吗?”方记得他临出征时,叶蓁只缠着他说了无数次的金缕衣,他特意带回来了,怎的叶蓁不喜欢了? 叶蓁微微一笑,转了个圈,“父亲不觉得我这般穿好看吗?金缕衣太俗气了。” 的确,深蓝色的衣裙非但不显得她老成,反而使得叶蓁瞧起来十分端庄稳重,叶蒙是个粗人,就晓得叶蓁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当下就夸道:“当然了,我们珍珍穿什么都好看!”说罢,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洋洋意味,女大十八变,叶蓁如今也算是婷婷少女模样了。 出了大门,叶蒙与叶桦是要骑马的,叶蓁掀开马车帘,凤娇的脸露了出来,很明显她看见叶蓁那一瞬间的厌恶丝毫不遮掩,叶眉在旁边,浅笑一声,招手道:“四姐姐快上车罢。” 凤娇深吸口气,她实在不能与叶蓁共处一车,索性就要起身,王氏拉住她,眼里都是狐疑不解,柔柔的开口询问道:“大嫂要去哪里?外面天寒地冻的,不若马车里暖和。”她话语里的全切倒像是真挚极了,叶蓁勾唇一笑,背靠在马车里的软靠上,淡淡道:“凤姨要出去吗?” 凤姨听得她宛若嘲讽的语气,二话不说,拂开王氏的手就下了马车,弄的车里尴尬无比,至少叶眉是觉得叶蓁很怪异,偏生与这个凤娇处处作对,她目光移向叶蓁发间的珠翠钗上,有些艳羡的说道:“四姐姐头上的珠翠钗真好看。”其实她自个都没发觉她说这话时语气里的酸涩意味。 叶蓁莞尔一笑,摸摸钗,“是吗?我也觉得好看极了。”一点也不谦虚,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傲气自信,叶眉讪讪的一笑,看珠翠钗的眼神越发热烈了。 以往她这般说叶蓁的发簪,叶蓁定然大方取下来送给她,再者可以看出陛下对叶蒙赏赐之多,这一样样的都是自己父亲得不来的,她摇摇头否认自己内心的嫉妒心态。 王氏笑着把叶眉搂入怀中,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眉儿莫怒,与她何争?”现在叶萧死了,她便把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叶眉身上,期盼叶眉能嫁个好人家。 ………… 皇宫巍峨,黄琉璃瓦印忖着蓝蓝的天空更显得皇宫富丽堂皇,层层宫宇,此刻,御花园中有些人正在谈论。 露香公主自从上次被平昭仪责骂后禁足了些许日子,今个才得出来,恰巧雪然郡主也进宫了,索性陪着她在御花园散步。 雪然郡主见露香一直闷闷不乐,叹息一声,就用胳膊捣她,“你知道吗?今个叶蓁要进宫了。” 露香公主一听叶蓁名字,立即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她,她眼中划出一丝狠绝,恨恨道:“那又如何?”她恨极了叶蓁,不过前几次与她交手自己都落了下乘,实在丢脸。 雪然郡主不屑的挑眉:“你不好奇今日叶蓁会不会丢脸吗?记得她以往最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记得吗?去年庆功宴时她穿的大红色裙子与……” 露香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收缩瞳孔,冷声道:“她不是以往的叶蓁,不是。”不是以前那个愚笨无知,被她们看做笑话的叶蓁了,如今的叶蓁看似纯良无害,然而她却总能不动声色的反击于人,让你始料未及。 雪然郡主明显是不信的,她面容浮现一抹厌恶之色,也没多言,就挽着露香公主的手臂慢悠悠的走了。 自大树后走出一个身影,他目露疑惑与兴致盎然的意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步离开。 庆功宴果真是热闹的,时辰未到,圣武帝与敬德皇后皆未来,底下席位上的勋贵夫人们却围聚在一起,谈论着卞京最近的话题与趣事,当然最近卞京最火热的话题莫过于叶府,这些日子,叶府接二连三的死了两个主子,的确轰动了贵族圈,而今叶蒙回朝更是掀起波澜。 说的正酣,一位圆脸福相的夫人就道:“叶蒙将军的确英武,战功赫赫,不过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叶大公子瞧着也不错,不过也四小姐嘛就欠差人意了。” 另一个高额头夫人听懂她话里的讽刺意思,跟着道:“是啊,我记得去年那叶蓁是穿的一身红绿对罢,真是丢死人了。” “可不是吗?唉,也是叶夫人早逝,生个女儿没人管,竟养出那般娇纵的性子,真是丢了卞京贵女们的脸阿。” 一位模样娇媚的夫人更是鄙夷不屑的挑眉道:“你们知道吗?更绝的是叶将军竟然带回来一个女子,也不知那女子什么模样。” “不论如何,总归不关我们的事儿。”一个慈眉善目的夫人淡淡的瞥她们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她正是第一美人罗灵素的母亲罗夫人。 众人因罗夫人的话而停下交谈,就听得一个夫人又惊呼道:“看,叶将军来了。” 叶蒙身着黑色劲装,大步流星的走来,举手投足间的霸气从生,武将的英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双目炯炯有神,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神色,他的身后跟着的便是叶桦,叶桦也算是翩翩少年,面容清俊,丝毫不紧张的信步走着,父子两个入了男席。 众人便感叹叶蒙父子果真是有叶老将军当年风范,然而更多的是带着嘲弄的表情看着叶蓁的出现,叶蒙军功赫赫,叶桦少年翩然,然而叶蓁不一样,愚笨无礼的少女一出场就是笑话。 叶蓁是独自一人走过来的,她穿着深蓝色的小袄,狐狸毛斗篷忖的她的脸蛋越发娇嫩,她目不斜视,微微颔首,手无比规矩的叠放在胸前,众人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唯恐看错了人,然而那少女的确是叶蓁。 她只看着前方,步伐稳重,不紧不慢的走着,背挺的很直,宛若宫里的妃子般的端庄,不,更可以说她的举止都比得上敬德皇后的威严,甚至更胜于敬德皇后,她就像那深宫里的上位者,嘴角噙着的淡笑,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败。 她径直走入女席坐下,而后有个红衣妇人,眉目英气勃勃的,倒有几分爽朗气息,只是也许是第一次来皇宫,便显得有些局促,那步伐有些微微紧张以及面色的不自然,那些夫人自然看的出,就小声窃窃私语道:“莫非她就是叶将军的新夫人?” “我瞧着是。” 凤娇第一次入宫廷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然而瞧见那么多人,她还是遏制不住的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她身后,王氏与叶眉并排走来,王氏温婉端庄,叶眉浅笑柔美倒是一副好画。 ………… 相思有话说,希望亲们可以支持正版,也就是正版书,还有相思希望有看文的亲可以加我的扣扣号:2680613534.期待亲们加我,讨论剧情,谢谢,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一百一十章 花样 王氏与叶眉入了席,叶眉今个穿的是粉紫色的小袄,发髻挽成飞髻,巴掌大的俏脸,浅笑温柔,全身散发的书卷气不容忽视,卞京有名的才女,果真不一般,若是以往她这般出场定然是会引起轰动的,只是今日却不一样。 王氏身旁的一位夫人凑过来,低声道:“静儿,我怎的觉得今日的叶四小姐这般惹眼,竟比”她微微压低声音又道:“竟比你家眉儿显眼多了,且不瞧她今日穿着便是她的举止规矩,也符合宫里的规矩,你说,你们府上四小姐怎的想变了个人似的?” 王氏一愣,面色有些微滞,随即笑了笑,笑盈盈的道:“是吗?” 那夫人点头,继续道:“可不是吗?以往四小姐来庆功宴哪次不是丢脸极了,什么穿金戴银,怎的今日一见,真像变了个人。” 王氏摇摇头,其实她也看出来在场的夫人们无一不惊讶叶蓁的改变,而且这么一来,叶眉的存在倒有些举足轻重,可有可无了,至少那些夫人是盯着叶蓁看的。 叶蓁孤自坐在一席上,凤娇与她不和干脆就坐在叶眉身旁,倘若这样看,叶蓁像是被众人甚至可以说是卞京贵族圈孤立了。然而叶蓁背挺的很直,目光平静,只淡淡看着面前的酒杯,仿佛不在意的模样,而且她身上传来的尊贵气息竟让人不敢直视,她就在那里却显得众人成了她的陪衬,是她看不起众人! 王氏移开眼,笑的温柔典雅,她换了个话题,就道:“最近你家绣儿如何?” 那夫人知晓她不愿意再说下去,也就一笑,有些头疼的与她交谈自个女儿。 叶蓁那里未免显得突兀可笑以及冷清,只她一人,没人主动去她旁边坐,她也不在意,微微垂首,不知想些什么,所以,当程静娴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她。 她猛的一拍叶蓁的肩膀,叶蓁抬眸瞧她,也是一怔,在她的印象里她与程静娴是不熟的,甚至只与她有几分见面的交情,程静娴不满她发愣,就道:“你做什么呢?一个人孤零零的。” 叶蓁摇头,很平静的说:“我没有孤零零,”仿佛知晓程静娴的意图,她补充道:“你也不碧陪我,今日镇国公夫人也该来了罢。” 程静娴不满的瞥她一眼,有些恼怒的不悦,仿佛叶蓁做了什么让她恼火的事,她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怎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该同甘共苦?朋友坐一起怎么了?”说完。她也不等叶蓁回答,自顾的一屁股坐在叶蓁身旁,全然不顾镇国公夫人对她的挤眉弄眼。 叶蓁瞧着她,抿了抿嘴唇,终究没说什么,朋友吗?上一世她愚笨不堪,简直是整个卞京城的笑话,没有人愿意与她做朋友,她不辩黑白,错将虎狼当朋友,害自己一生命苦,原来,有朋友是这个滋味? 她这一世多了许多上一世不曾享受过的感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对这种感情处理实为一片空白,不知该有如何表情,只得点点头。 程静娴瞧她不说话,就以为叶蓁是紧张了的,想着叶蓁以往的丢脸表现,只当她这次打算默不吭声省得丢人现眼,她也是言语笨拙的人,但是仍旧想安慰她,扬扬下巴,很是霸气的说:“没事,你别怕,有我呢,今个定然保证你不丢脸。” 叶蓁被她的话噎到了,许久没有缓过神。 然而,男席那边,叶蒙与叶桦入座,一些官员就马不停蹄的巴结过来,若苍蝇一般,问东问西的,叶蒙不甚其烦,索性就板着脸,做出严肃的模样,这般一来,倒也是吓退了不少人,毕竟是将军,怒目瞪大时的凶气与本身的肃杀之气,让的一些原本想与之交谈的官员望而却步。 圣武帝就坐在龙椅上,鹰目紧紧盯着叶蒙,那目光炯炯,充满了算计。叶蒙既是北楚有名的将军又是百姓心中的神化英雄,作为皇帝,有这么一个臣子在身旁,无疑让他寝食难安。 兵权过大,难免臣子不会持宠而娇,坐拥自大,甚至萌生逆反心态,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架空他的权力,最好让他绝无翻身机会,然而圣武帝做不到。 叶蒙不仅是有名的战将,而且在军中威信极高,叶家军甚至是听他的调遣,更何况民心所向,圣武帝根本无法奈何叶蒙,除非他……,圣武帝眸光一闪,原本有些消瘦的脸以及眼窝下方的青色,更显得整张脸恐怖极了。 他慢慢的开口,语气的威严不容置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叶爱卿,这次你平定塞外之乱,可想要什么赏赐?” 叶蒙定了定心神,终于等来了圣武帝的询问,他几乎没有犹豫,直直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拱手恭敬道:“皇上,臣已经很久不曾陪过母亲了,再者塞外外敌以退,臣希望皇上能允许臣一年休沐假期。” 众臣哗然,不仅如此,就连圣武帝的眼都瞧着叶蒙,分辨他话语里的真假,看他神色可否有破绽。 其实,叶蒙这些年南征北战的,不曾求过什么休沐假期,这次又拿出叶老夫人以孝道为理恳请圣武帝批准,若是不答应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况且圣武帝一向以贤明孝德治理天下,提倡孝道的人怎么可能反驳叶蒙的请求? 良久,圣武帝这才沉声阴恻恻的说道:“既然叶爱卿思家心切,朕岂能不成人之美?允了,”他又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道:“不过叶爱卿所带的叶家军倒是名副其实的神兵,甚至皇宫的御林军都比不上他们,不若让他们来训练御林军吧,朕瞧着这主意不错,叶爱卿以为呢?” 竟然把花样打到叶家军头上,一旁男席上的君宁澜皱眉,叶家军是叶蒙以及叶家先祖一手培养的,可是说是完全听从于叶蒙而不是效忠圣武帝的军队,所以圣武帝不放心,企图将叶家军的掌握权从叶蒙手中夺来,想出这理由当真是有些不耻了。 然而他更好奇的是叶蒙的回答,叶蒙无疑是个忠君爱国的铁血汉子,只不过他的忠心终究抵不过圣武帝的疑心,若是叶蓁知晓叶蒙如今面对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理呢? 君承轩将目光投向叶蒙,默默的转动着手上戴着的扳指,叶蒙这种只会武力没头脑的个性,定然会被圣武帝软硬兼施得到兵权,似乎没什么好期待的。 叶蒙犹豫不决,实在是叶家军中的兄弟们与他出生入死的,若是让他们去教御林军。不,应该说圣武帝不相信他,御林军不过是幌子,他内心苦涩极了,君不信臣,臣又如何? 他清了清嗓子,正待回答,就听得有公公匆忙的过来了,瞧了眼圣武帝脸色,这才道:“回皇上,女席那边乱套了,叶将军夫人突然口吐白沫,意识浑浊不清,叶小姐吓得六神无主,特让奴才来回禀皇上。” 叶蒙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皇上不会因此在此刻逼迫他,忧的是凤娇目前状况,顾不得什么,他焦急皱眉,“皇上,请允许臣去瞧瞧臣的内人吧,臣实在担忧。” 他都这么说了,圣武帝还能奈何?为了昭示他的宽厚君王形象,便挥手让太医院的太医跟随着叶蒙身后,去往女席。 女席这里的确是乱套了,偏生大家都好好的,就凤娇喝了杯茶,突然就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在场的各位夫人可都是娇生惯养的,只当她是中毒了,个个吓得脸色不青,饶是王氏淡定,也忍不住稍微的紧张。 所以,一片混乱中,便没人瞧见叶蓁的眼眸一片古井无波,纵使她也是走至凤娇身旁,甚至还蹙眉叫了她几声,叶眉直直的凝视她,一种很荒诞然而却有笃定极了的想法油然而生,或许这次又是叶蓁的手笔? 叶蒙带着太医来了,瞧见凤娇躺在地上也是震惊极了,喝道:“这,你们都别说了。”女人家叽叽歪歪的,说的不可开交,烦躁极了。 太医上前为凤娇把脉,叶蓁宛若漫不经心的模样,偏生语气还带着丝紧张,她道:“太医,我凤姨她莫不是中毒了?” 王氏嗔怪的瞧她一眼,其余的夫人却觉得没什么异常,叶蓁本就是豆蔻少女,哪里见得这场面,况且凤娇口吐白沫实在吓人,潜意识的便也以为她中毒了。 太医皱眉,沉吟片刻,斟酌语气以及措辞,这才与叶蒙恭谨的解释:“叶将军,令夫人没有中毒,”众人这才放心,然而太医仍旧皱眉,“不过令夫人体质偏寒,这茶水里莫非放了茯苓草之物?与寒相克,夫人这才口吐白沫,幸而是不要紧的。” 说完,他仔细观察了凤娇先前喝过的茶杯,然后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尝了后更是确定了,叶蒙的眉头紧锁,实在是摸不清头脑的,凤娇初入宫廷,又没有得罪什么贵人,怎么会有人故意害她呢? 叶眉却在这时,弱弱的开口:“大伯,依我看,应该禀告皇上,让皇上彻查才是,毕竟大婶她……”还没说完,王氏就打断她的话,用眼神制止她,有些话,莫要轻易说出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权 叶蒙犹豫,毕竟凤娇是在庆功宴上出了事,岂知此时叶蓁也忧虑的瞧了眼凤娇,道:“父亲,凤姨的事一定要告诉皇上阿,若是有心之人要害了皇上怎么办?” 她很聪明,短短一句话就把凤娇的事上升到关于皇上的安危身上,这般一来,谁敢反驳?太医颇为疑惑的看了少女一眼,只觉得她面容淡然,眉眼温和,笑起来端庄纯厚,然而他却觉得面前的少女不简单。 太医默了片刻,摸着胡须,还是沉吟道:“叶将军,老臣以为不必了,尊夫人不过误食了茯苓草茶而已,不碍事的,再者,在座的夫人都没事,”叶眉小声的询问道:“那么大婶的杯子里为何有茯苓?莫不是……”她柔柔弱弱的,说话也是一副温柔的语气,倒教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且不说为何凤娇饮茶后口吐白沫,在场的夫人可都饮茶了,谁能保证茶里没放茯苓草?再者这可是皇宫,竟然有人敢做这事当真不把圣武帝放眼里,一个夫人越发心慌,就急忙道:“太医给妾身也看看罢,妾身也不确定喝的茶是否有茯苓草。” 太医把脉,然后摇头,连续把了几位夫人的脉,发觉仍旧没有喝了茯苓草的迹象,那么就可以确定,那人是故意针对凤娇了。 叶蒙眼看太医为凤娇施针,满身怒气遮掩不住,将军战场杀敌的威风显露无疑,那么常年居在后宅的夫人们哪里瞧见这般气场,当下便缩了缩身子,默不吭声。 圣武帝终究还是知道了,叶蓁眉眼微动,嘴角边的笑意恰到好处,不以为然,甚至是不出所料的,圣武帝自从登上皇位,一生经历过多少次刺客下毒未遂,此刻只要有人告诉女席有人被下茯苓草,不必她们宣扬,圣武帝也会来查此事。 圣武帝带着大众臣子浩浩荡荡的来到女席,此时凤娇面色已经好转,微微有了些血色,只是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圣武帝的鹰眸若利剑扫过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叶蒙身上,沉声道:“叶夫人是中了什么毒?” 太医回道:“皇上,叶夫人是误喝了茯苓草,不碍事的,待会便能醒来。” 圣武帝并没有就此掀过,为凤娇倒茶的那个宫女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张口就求饶,然而圣武帝的眼光越发凌厉,“给朕说!”天子发怒,众臣惊恐,就连原先高坐凤椅的敬德皇后都被皇帝的语气怔了怔,她眸子转冷,慢悠悠的走下高台,走至圣武帝身旁。 敬德皇后欠身,语气冷邦邦的,生硬的道:“皇上,是臣妾疏忽了,竟让皇上准备的庆功宴上出了这事,臣妾惭愧。”说着,看着地上的宫女,呵斥道:“给本宫好好交代清楚,不然本宫饶不了你。” 宫女吓白了脸蛋,反复求饶,然而今日出了这事,不论如何都得给叶蒙一个交代,圣武帝疲惫的挥了挥手,语气不明,只淡淡道:“来人,这宫女居心不轨,妄图谋害叶将军夫人,给朕斩了!” 宫女是被人拉着拖着下去的,即使她眼中的不甘,怨恨,不平神色交织,然而都没人在乎了,叶蒙深深的吸口气,若有所思的盯着宫女已然被拖远的身影,拱手道:“微臣,谢过皇上。” 圣武帝的计划被宫女打断,心思也是不悦,当下没给什么好脸色,只“嗯”了一声,叶蒙的夫人都出事了,倘若此刻他再追问兵权就显得他冷酷自私了,叶蓁看着圣武帝吃瘪般的模样,垂首轻笑一声,眼底的愉悦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明星。 接下来,圣武帝只草草的说了几句,又照例的吃喝了些,这场庆功宴便要结束了,男席那边,君少念饮了口烈酒,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女席,那个深蓝色衣裙的少女,若狐狸般狡黠,她似乎一直没说什么,然而她说出的几句话简直是一针见血,仅仅几句话引来了父皇的关注,她,绝对不简单。 君临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是叶蓁,有名的草包贵女,他不禁哈哈大笑,拍着君少念的肩膀就随意道:“怎么?二弟看上了叶将军的女儿?”他特意咬重“将军”语气虽然是随意极了然而他眼中的冰冷以及试探却是浓厚极了,他的声音不大,然而整个男席都听见了,皇子们齐齐看向君少念。 君少念不甚在意的一笑,耸耸肩,道:“男儿志在四方,外敌未退,何以安家?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岂能不知,此时此刻君临楚的心思,叶蒙就是一块肥肉,皇子们人人向往之但不敢得之,圣武帝盯着叶蒙,哪个皇子与叶蒙交好无疑也成了他的眼中钉,与叶蒙扯上关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君少念深以为然。 君承轩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姿态优雅,翩翩君子,女席那边有不少贵女频频看来,君莫离就打趣一笑道:“三哥,你瞧你有那么多贵女喜欢,想必叶蓁也是欢喜这般的温润君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皆屏气凝神的等待君承轩的回答,君承轩摇摇头,皱了皱眉头,淡淡笑道:“五弟还是莫开玩笑了,这般秀丽人定然是叶将军的珍宝,我可打不过叶将军。” 众人笑开,君承轩这意思就是不会对叶蒙的兵权心生念头?君承轩目光飘向女席,叶蓁的身影其实是有些单薄的,她穿着深蓝色的袄裙,不卑不亢的坐在那,仿佛与世隔绝,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或物,从而坐在她身旁的程静娴成为了她的衬托。 有一瞬间的慌神,那少女的模样让他心有异样,仿佛他认识她,他摇摇头,准备收回视线,叶蓁却在这时猛的抬头,她的杏眸里一片清明,就这么直直盯着她,不带一丝情感,随即她仿佛很是不屑与他对视,移开目光看向桌子,然而嘴角却慢慢的勾起一抹冷笑。 君承轩吗?在看她?前世的君承轩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城府极深,她只看见他的温柔却不见他的狠毒,前世的自己触及君承轩这般温润眼光早就羞涩难当,只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厌恶以及仇恨,她怕她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杀了他! 一旁的程静娴仿佛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有些疑惑的问:“叶蓁,你怎么了?” 叶蓁只淡淡一笑,并不做声,对君承轩的恨日益增长,她就看着杀害她孩子与家人的男子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可是她偏生不能做什么,只能就这么看着他恨意也一分不少。 君宁澜眼光瞥向君承轩,嘴角勾起,慢悠悠的玩转着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的喝着,叶蓁的眼神他都看见了,那种虽极力掩饰然而却仍旧遮掩不住的恨,叶蓁与君承轩有什么关系吗?或者应该说她与君承轩之间有什么纠葛。 宴席散了,凤娇也在王氏的搀扶下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这时的她意识已经慢慢转醒了,她只记得恍惚喝了杯热茶便觉得头晕腹疼,其余的都不知道了,她费力的抬头,问道:“三弟妹,我这是怎么了?” 王氏叹息一声,关切的问道:“大嫂可感觉好些了?方才你中了茯苓草的毒,”凤娇脸色一变,王氏忙又补道:“大嫂放心,幸而茯苓草只是对你身子无害。” 凤娇目光瞬间尖锐,看着王氏与叶眉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叶眉就点点头,“大婶,真的是这样,皇上还亲自做主把那害你的宫女处死了。”说起那宫女,叶眉犹自打了个寒噤,圣武帝阴冷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就像猎人看准了猎物的眼神,吓人极了。 凤娇实在想不通谁会害她?她初来驾到卞京,也不曾与何人结仇,不,或许还有叶蓁?只是叶蓁能有那么大本事吗?她兀自想着,车帘却被人掀开,叶蒙的脸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叶蒙瞧着凤娇脸色惨白,蠕动了嘴唇,终究还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凤娇强撑着身子就摇摇头,说道:“没事的,我现在好多了。”凤娇一直给叶蒙一种豪爽的感觉,以至于某种程度上他都把凤娇当男人看待,然而今日的凤娇许是受到了惊吓,故而显得柔弱极了。 叶蓁坐在王氏后面一个马车里,她微微颔首,这个马车里就她一个人,宽敞有余,窗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叶桦的脸就出现在窗外,他笑嘻嘻的问:“妹妹,你一个人无聊吗?要不,我与你说些话?” 叶蓁微微一笑,顺着叶桦掀开的帘幕看去,叶蒙就骑马与凤娇的马车同行,时不时的担忧眼神让叶蓁的眸光有些幽深难测,叶桦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许久,这才说道:“妹妹,我知晓你或许不喜欢凤姨,可是不得不说,凤姨的确很得父亲的喜欢,毕竟父亲孤独一人,他……” 叶蓁摇摇头,不是因为叶蒙对凤娇的关心让她吃醋了。只不过觉得凤娇的性格还要改进些,不过今日的确害苦了她,宫女哪里放了什么茯苓草呢?不过是她的计谋而已,她料到了今日圣武帝必定会提兵权的事,而她就是掐算好了时臣,凤娇出事叶蒙定然慌张同时也就打乱了圣武帝的计划。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尚公主 幸而及时阻止了圣武帝逼迫叶蒙,即使这计谋有些损人,不过不失为计策。 宴席散了,臣子们纷纷里宫而去,圣武帝就不动声色的坐在龙椅上,目光深远瞧向殿外一片红墙,层层宫殿围绕,皇宫巍峨,这个江山是他的,他才是北楚江山的坐拥者,想到今日没能套来兵权,他有些愠怒。 敬德皇后拎起宫装裙角,她的面容高雅逼人,迎着冬日的阳光,为她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然而她是面无表情的,直直凝视着圣武帝慢慢的走了过来,世人皆知帝后情深却不知他们之间形同陌路。 圣武帝的神思被打断,就淡淡道:“哦,皇后怎么来了?” 敬德皇后勾起唇角,走至他身旁,轻笑道:“陛下今日貌似心情不佳?要不要臣妾猜猜?”她自顾的说着:“或许是因为,陛下今日没拿到叶蒙手中的兵权?” 圣武帝被猜中心思,略微不悦的提高声音,低喝道:“皇后。” 敬德皇后低低的笑着,其实她根本不怕圣武帝,她的母族已经被圣武帝扫清的差不多了,她悠悠的道:“皇上难道没想到,咱们可以向叶桦下手。” “你是说?”圣武帝也想到了,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叶蒙不交出兵权没关系,总归皇族牵制臣子的方法多的是,就好比联姻,让叶府变成自己的就等于掌握了叶蒙的兵权,而且不费一兵一卒以及人力物力。 “皇上,臣妾以为叶大公子已经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敬德皇后道:“后宫里适龄的公主多的紧,臣妾以为已故的荣美人的十二公主就不错。” 圣武帝早就不记得什么十二公主了,在他眼里女儿只是用来维持他与臣子联系或者和亲用的,更不论对方还是个不受宠的女儿,他挥手,神情莫测的背手道:“皇后,此事就交给你办了。” 姝云宫 云妃坐在那,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浅浅的啜饮了口茶,对着下方的神情不耐的君莫离就吩咐道:“离儿,你听母妃的,既然叶蒙回来了,你可以若有若无表现出对叶蓁的喜欢。” 君莫离皱眉,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的旁边,君宁澜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掌心的一枚玉佩,似乎一点也不对他们的对话感兴趣,少年神情慵懒,桃花眼微微垂着,睫毛弯而长,若翩翩飞舞的蝴蝶扑闪,他的容貌英俊的不像话。 君莫离不屑的瞥着他,转身与云妃朗声道:“母妃,您放心,儿臣定然会讨得叶蓁的欢喜。”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总归喜欢些金银珠宝。 云妃养的白猫懒懒的躺在君宁澜脚下,谄媚的叫唤着,君宁澜为它顺了顺毛,挑眉道:“母妃觉得让五哥去接近叶蓁有用?还是觉得父皇是看不出五哥的心思?” 云妃被他的话噎得一怔,仔细想来也对,圣武帝本就忌惮叶蒙的兵权,倘若离儿对叶蓁又是一派热忱态度,难免圣武帝不会认为他与叶府联手,只是,她踌躇不决,蹙眉道:“如今皇后哪里不存着这个心思?大皇子对叶蓁必定是志在必得的,那么不就把肥肉送入他们口中吗?” 君宁澜摇头,把猫抱在怀里,猫儿舒服的自动找到温暖的位置,喵喵的叫着,云妃就盯着君宁澜,半晌无言,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向君宁澜求问?她摇摇头,浅浅叹息一声与君莫离道:“离儿,你认为呢?” 君莫离沉默,君临楚乃是皇后所出,而且敬德皇后定然会为他登皇位铺路,叶蒙以及叶蓁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是,他实在不甘心极了,愤怒涌上心头,他眼中怒火燃燃,“母妃,儿臣得不到的,他君临楚也别想得到。” 君宁澜闻言微不可闻的勾唇,叶蓁的麻烦,看来是多了,她这块肥肉皇子们个个眼红,恐怕她日后会过得不安稳。 不仅云妃着急,就连贤妃都有些微微的动容,君承轩摇头,安抚她:“母妃,就让皇后与叶蒙过招罢。”皇后家族荣辉不在,仅仅靠着表面虚荣的后位支撑着,叶蒙是卞京炙手可热的新贵,叶蓁更是他的掌心宝,瞧叶蒙那种爽朗耿直的性格定然不欢喜叶蓁进皇宫,受尽后宫尔虞我诈以及勾心斗角。 叶蒙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他实在很期待,提起叶蒙他就想起叶蓁,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永远是一副温和端庄模样,嘴角淡笑分明平和但总是充满着疏离意味,她的眼眸波澜不惊,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就仿佛他上辈子认识她。 “皇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皇后若是将叶蓁许配给君临楚怎么办?”贤妃道,她一直隐忍着,这些年不曾在后宫中争斗,故而皇后对她的警惕不深,她的隐忍不过是转移皇后对她们母子的敌视。 “不可能。”叶蒙绝不会答应让叶蓁进宫,难免皇后与他争斗一番,即便最后叶蓁进宫了,叶蒙对皇后也是心生埋怨的,不,应该说叶蒙会与敬德皇后鱼死网破,不论如何皇后都会与叶蒙两败俱伤。 叶府 叶蓁今日心情不错,妙蓝也看的出,服侍叶蓁洗漱过后就退了出去,叶蓁想了会事,鬼使神差的就把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夜色,冬夜冰凉,一片漆黑。 依照圣武帝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叶蒙的,或许还会想别的法子要来兵权,所以说这些日子她们叶府要万事小心不能留下把柄。 她这般想着,模样认真极了,所以当君宁澜出现在窗口外她都没察觉,直到那少年懒懒的凑近她耳边,近乎暧昧的姿势,他说:“你在等我,还在想我吗?”他说话的时候是明显带着笑意的,叶蓁猛的一怔,身子却先前一步稍微与他拉开距离,警惕的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语气里有嗔怪的意思呢?她定了定心神,就听得君宁澜淡淡道:“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阿!”他说的话是很随意的,表情也是纨绔模样,叶蓁好笑的看着他,随即问:“什么消息?” 君宁澜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你听别人消息就这态度?”然后也不等叶蓁回答,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皇后和云妃等都打你的主意,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原以为这事涉及到叶蓁自己,也许她会露出些许紧张或许不知所措,毕竟叶蓁再聪明再淡定,饶是她用尽计谋也不可能敌过敬德皇后的权威,然而,叶蓁只淡淡蹙眉,随即又是一副淡漠模样,似乎不以为然。 君宁澜就看着她,问:“你难道不关心自己被那些人争抢来抢去的?或许你很享受这过程?” 叶蓁不是不在乎,而是根本不想了,前世她费尽心机,丢尽脸面也要嫁的良人如何呢?最后落的不过是三尺白绫,含冤而死罢了,情阿爱阿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要也罢。 她就摇头,风轻云淡的说道:“没关系,不论是谁,我都没关系。”大皇子虽愚笨不堪但是无碍,她会帮助他登上皇位,除了君承轩,即便他有皇子妃也没关系,总归看谁斗得过谁,前世她在后宫学到的各种计谋总是要用上的。 君宁澜看她那般随意,心里没由来的愤怒,就想要质问她为什么?不都是说女子都在乎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吗?偏生叶蓁不以为然,就像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可以拥有爱。 他眯了眯眼,点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他一贯的慵懒语气,他说:“叶蓁,好阿,你有本事。” 他分明是愠怒的,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情绪,叶蓁默了半晌,竟然还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君宁澜气结,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他转身便要走,叶蓁也不拦他,还很客气的恭送他离开,这般一来,君宁澜更郁闷了,冷冷瞧她一眼瞬间离开屋子。 待他走后,叶蓁却沉默了,倘若没错的话,敬德皇后定然打自个的主意,很简单,圣武帝迟迟不立太子,君临楚地位岌岌可危,首当其冲的莫过于给他找个靠山,然而没有比叶府叶蒙更好的靠山了,她就是北楚皇室面前的肥肉,可惜她并不打算乖乖顺从。 翌日,叶蓁正在梳妆,妙蓝还为她比划簪子呢,便听得绯红道:“小姐,老爷让我们去大厅呢,说是皇宫里有圣旨到了。” 叶蓁心里微微一紧,面上却是平静,任由妙蓝为她梳妆完毕,慢慢的出了府,她直直走向大厅,步伐稳定,背挺的很直,仿佛就像骄傲的天人,偏生她一个少女却一点也不突兀。 皇上派来的是张永海,叶蒙迷茫的看着他,试图问些什么,可是张永海只敷衍的笑着,只道是喜事,众人的神色越发好奇了,什么喜事还得张公公亲自来啊。 叶蓁慢悠悠的走进大厅,与叶桦站在一起,张永海特有的尖锐嗓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第十二女,温婉可人,知礼大方,顾叶桦年龄相仿,特此挑良辰吉日,不日完婚。” 叶蒙的瞳孔蓦地睁大,就连叶桦也蒙了,这是怎么回事?突来的婚事?让他尚公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狠 张永海宣读圣旨完毕,面含淡笑,将叶府众人面色看了个遍,即便叶蒙的脸色阴沉极了,拳头紧握抑制着内心的愤怒,张永海见惯了形形**的人,当下就别过眼,语气恭敬笑着道:“叶将军,这不是喜事吗?” 明知叶蒙不高兴,张永海还是默然站在那,叶府众人神色各异,老夫人神情莫测的瞧着张永海以及他伸出的手中的圣旨,叶蒙迟迟未动,可以说他对圣武帝的做法很不满,不过问他的意思就擅自将十二公主许配给叶桦。 张永海神情未变,再次扬扬手,拉长的声音明显充满了不悦,道:“叶将军,接旨吧,杂家还要向皇上回禀呢。” 叶桦动了动嘴唇,面色难看的走至叶蒙身前,声音苦涩,暗哑着道:“叶桦接旨。”说着,从张永海手中接过圣旨。 张永海一挥手中的拂尘,转身带着几个小公公走了,叶蒙遏制不住怒气,当下就喝道:“我这就进宫去问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让桦儿尚公主?” 叶老夫人摇头,出声制止他,叹息道:“老大,你可别忘了那是皇帝的旨意,再者皇上分明是有备而来,先斩后奏的,你能奈何?” “这,我绝对不允许!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叶蒙说着就要走,叶桦猛的拉住他,勉强的一笑,“父亲,尚公主儿子也愿意,父亲不要为了儿子得罪皇上罢。” “就是,就是阿,大伯,皇上如此看得起我们,还把公主下嫁大少爷,你去找皇上这不是……”黄氏永远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连忙补口说着,却被老夫人一个不悦的眼神吓的忙不迭的住口,心里却是埋怨极了。 叶蓁站在那,目光清明然而眼底却是翻涌着风暴,双手无意识的紧握成拳,原来圣武帝打的是这主意,尚公主吗?北楚历代驸马都只能当文臣而不能当武将,这无疑是断了叶桦的参军梦,是怕将来叶蒙父子合心故而想出的对策,想要毁了叶桦一生,她绝不允许。 叶蒙执意进宫,老夫人就叹息不已索性回百寿院,凤娇目光闪烁着喜悦不咸不淡的与叶桦道喜后也回了屋子,一众人纷纷散去,叶蓁喊住叶桦,蹙眉道:“哥哥。” 叶桦扯起嘴角,勾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垂眸低声道:“妹妹,我懂你想说什么,没事的,不过是尚公主,我没事。” 叶蓁摇头,目光直视他,“你不是想当像父亲一般的大将军吗?你不必勉强自己。”她不是没看出叶桦的失落以及隐忍,这辈子她决计不允许父亲与哥哥成为皇室斗争的牺牲品。 “妹妹,我不委屈,况且若是你,你也不是会答应吗?皇上向来是一言九鼎的,而且父亲在朝堂上的地位实在太微妙了,难免皇上不心生提防。”叶桦笑容温暖,慢悠悠的说着,然后看向天空,微不可闻的低声说:“或许,这样也不错。” 叶蓁的眸光陡然转冷,圣武帝的好心思想要同时掌握叶府吗?让叶桦尚公主让她嫁皇子,真是好计策,想要叶府从叶蒙这里断送荣耀吗?好狠毒的心思。 傍晚,叶蒙出来了,一进大厅他就狠狠的锤了桌子一拳头,心中怒气横生,竟像是在宫里受气了,老夫人忙问,叶蒙无奈的摇头,十二公主下嫁叶府的消息就待昭告天下了,竟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夫人是百般不愿的,自从叶萧死了后,叶家嫡长子就叶桦一个了,他是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况且叶府荣耀以后是要叶桦继承的,圣武帝这样做岂不是让她们寒心。 叶蓁第一次的感到无力,十二公主远在宫廷,她根本不能奈何她,再多的计谋仿佛都没用,当真是新生了不少变数吗?走了黄婉如来了十二公主,叶桦这世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 她烦心的坐在那,希望自己可以冷静些,然而一想到圣武帝龌龊的心思,心里仿佛被针扎似的,难以平静。她疲惫的揉着额头,喃喃自语道:“要是君宁澜,他在就好了。”说完她自己都怔了怔,什么时候她竟然会有意无意的依赖他了? 她稳定心神,逼着自己冷静思考。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大雪纷飞,叶蓁就那么敞开窗户,潜意识里等着那人来,所以当君宁澜拍拍大氅上的碎雪,抬眸望着叶蓁时,叶蓁怔了怔,内心蓦地一暖,竟带着埋怨的语气,道:“你来的太迟了。” 君宁澜闻言,懒洋洋的挑眉,打趣道:“怎么,看来你真的在等我阿。”说着,无比熟稔的就翻窗而入,叶蓁微微退开身子,淡淡道:“殿下,我哥哥的事……” 君宁澜看着她,径自倒了杯热茶,“本殿下知晓,没想到皇帝打的是这主意。”他仿佛从来都是称圣武帝为皇帝,语气也是异常的冰冷,甚至不含一丝情意,就仿佛那只是个陌生人。 叶蓁冷笑:“他是想把公主嫁给我哥,然后让我嫁给他儿子,真是好狠毒的方法。”叶蓁自然没有好气,干脆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想了想,她漠然问:“那个十二公主如何?”前世不曾听过什么十二公主,莫非是不受宠的公主,也不知人品性格如何。 君宁澜抿口茶,慢条斯理的说:“十二嘛,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以说是从冷宫里长大的,性子吗,懦弱无知罢,”他冷笑一声,眼眸冷然流转,“皇帝的心思缜密阿,送个什么不懂的十二就是给叶府添堵的,比如惹出什么事端,或者是麻烦?” 他径自说着,每说一句叶蓁的脸色就冷下一分,面色不复以往的平和,第一次卸下防备,全然的冷凝,君宁澜话语不停,幽幽的说完最后一句,“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当皇帝的眼线,监视叶府。” 叶蓁已然是冷笑连连了,她直奔主题,就蹙眉道:“你能除掉她对罢。”不是询问恳求语气,甚至是命令性的语气,目光看着他,君宁澜觉得她比敬德皇后的目光还要更有威严震慑力。 他别开眼,眼眸漆黑若墨,嘴角勾起的微笑十分危险却又诱人,“好阿,本殿下帮你,毕竟我说过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叶蓁“……” 他说完了话,叶蓁就也沉默,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的尴尬,许久,君宁澜轻声打破宁静,他有些莫名的开口:“倘若有一天,你被逼得要嫁位皇子,你会选本殿下我吗?” 叶蓁疑惑的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随口道:“会。”因为那么多皇子里,她与君宁澜最熟,若是助他这般心机深沉的皇子登上皇位,定然能给君承轩致命一击。 很显然君宁澜不清楚叶蓁的心思,他顺手捞了块糕点走至窗口,突然道:“对了,我派了个隐卫保护你,叫麒麟,你若寻我有事便可喊他。” 叶蓁蓦地瞪圆了杏眸,一种被人监视的不悦油然而生,然而君宁澜只摆摆手,面前就出现一男子,大冬天的还穿着单薄的黑衣,瞧见叶蓁就很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叶小姐,我就是麒麟,”想了想或许觉得这样的开口有些生硬,他绞尽脑汁,又补道:“您放心,我没偷看你什么……” 君宁澜走了,麒麟拱手瞬间隐匿在屋子外的大树上,根本看不见身影。 翌日,皇宫 十二公主被宫女恭敬的带到了个舒适的宫殿,宫女告诉她即将有好日子过了,她要嫁给叶桦进叶府,这是天大喜事,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与安定都着落了。 只是今日她方起身时,伺候她更衣的宫女猛的尖叫一声…… 中凰宫 敬德皇后冷冰冰的看着低声啜泣的十二公主,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咬牙道:“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本宫解释解释。” 如今十二公主脸上布满一片红色疙瘩,远远望去恶心极了,即便是皇后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太医瞧了只说是荨麻,然而几副药去了竟也不见好,更有扩张的意味,十二公主这才没法寻了皇后。 看来十二公主是没用的弃棋了,敬德皇后疲惫的挥手道:“回去罢,本宫来想法。” 待她走后,一旁的大宫女就疑惑道:“娘娘,怎么十二公主突然长了荨麻,再者又在这关键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怪。” 皇后冷哼一声,目光尽是狠毒神色,冷冷道:“我倒是小觑了叶蒙,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竟然来皇宫下手,”她不以为然的笑着:“不过也无妨,总归宫里不缺公主的,十二不行,还有别人!” 大宫女俯首称是。 当麒麟将十二公主生荨麻症的消息告诉了叶蓁时,叶蓁是纳闷的,君宁澜怎么做到的?毕竟十二公主可是被敬德皇后好好保护的,麒麟挠挠头,稳重的解释,“主子让个宫女撞到了十二公主身上,那宫女偷偷给十二公主身上下了药。”言简意赅的,话也不多。 叶蓁点头,叶桦得了消息也只是微微叹息并未完全放心,毕竟皇宫里公主多的是,不过是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敬德皇后还仍旧挑选着适合的公主们,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白忙活,方才选定了这公主,那边那宫女就意外的落水生了风寒,看起来,是有人故意与她作对了! 第一百一四章 勾结 即便如此,敬德皇后还是继续挑选着适龄的公主,但凡她挑中了哪位公主,翌日公主就会出现一些意外,比如不小心受伤抑或者是突然生了病,这般一来,后宫的嫔妃都有怨言了。 本以为把自个的女儿嫁入叶府是享福的,可是呢,还没进叶府就出了各种的事,不论怎么说那些剩余的嫔妃结盟一起来了中凰宫,恳求敬德皇后改变初衷。 敬德皇后面色不改,嘲讽一笑:“怎么,都怕了?本宫不信邪!” “可是皇后娘娘,这事实在是太玄乎了莫非叶府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妃子小声道,敬德皇后瞧她是丞相之女这才缓和了语气,打断她:“闭嘴,不许乱语,叶府能有什么?不过是有人诚心与本宫作对!”她目光森凉的扫过一众妃子,冷笑道:“本宫偏生不信邪!” 平昭仪尽量把自己的身子隐匿在妃子人群中,宫里适龄的公主还有多少?她可舍不得露香,敬德皇后心念一转,突然道:“对了,露香年纪也到了可以嫁人的时候罢?本宫差点忘了她。” 平昭仪求饶然而敬德皇后故作疲惫的挥手让她们下去,她自有较量,不是说露香公主与叶蓁不和吗?她可以利用她再者露香愚笨更好掌控。 叶府 叶府仍旧处在一片压抑气氛中,叶桦的亲事反复,原本定好的十二公主出了意外,皇宫里还在不停挑选人选,老夫人长叹息一声,就道:“干脆给桦哥儿说门亲事罢,卞京那么多姑娘,只要桦哥儿早些定亲,皇上也是没法的。” 叶蒙摇头,颇为无奈,“母亲,我也是想过的,不过皇上既然说了赐婚若我们贸然给桦儿定亲,这不是欺君犯上,藐视皇权?” “那可不一定,”一旁的凤娇突然出口,她挑眉一笑,笑的十分张扬,她道:“蒙郎,咱们就先给桦哥儿说门亲事,就算皇上大怒也不能勉强桦哥儿,再者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甘愿为妾?” 叶蒙伸手揽住凤娇的肩膀,给她一个爽朗的笑容,这的确是个方法虽然是先斩后奏然而不失为个方法,总归皇上没有下布最新圣旨。 文嬷嬷瞧老夫人近来愁思甚重便端来鸡汤与老夫人补补身子,哪知方掀开瓷盖,凤娇闻了便是一阵恶心,叶蒙扶住她,面色焦急关切问:“娇娘,你如何?没事罢?” 老夫人自是人精,瞧凤娇这等反胃的情况,当下便有些紧张,眼镜一瞬不瞬的盯着凤娇尚是平坦的肚腹,声线颤抖,道:“莫不是有了?” 凤娇自然是惊讶,后来还是府医来了,把脉看后,这才对着叶蒙拱手道:“将军,夫人这是怀了身子,恭喜将军。” 叶蒙后知后觉,下一刻竟像孩童一般凑近凤娇身旁,太多的话竟因激动的难以言喻,只握住她的手,道了句,“真好。” 叶蓁就与老夫人她们站在一旁,她眸光复杂的瞧着叶蒙那喜悦的眼神,宛若凤娇肚腹是一块珍宝,她别开目光,现在凤娇怀孕了,是男是女都好,当然最好是女儿,她可不想以后有人威胁叶桦的地位。 老夫人丝毫没有察觉叶蓁的情绪变化,面容终于有了几分欢颜,一扫这些日的阴霾,上前几步,亲切的抚摸着凤娇的手背,温声叮嘱着,“你好好休息,定要给我明年生个大胖孙子,老身等着。” 凤娇也是初为人母,面色红润,忙点头,抬眸特意瞧了叶蓁一眼,发觉那少女始终站在那里,裹着银色的斗篷,面无表情,然而那双杏眸里折射出的目光让她没由来的心惊,随即她又淡然,怕什么,总归叶蓁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的,毕竟这可是叶蒙的孩子。 老夫人以不能打搅凤娇休息为由索性将众人带出了屋子,或许她也看出叶蓁对凤娇的不喜与敌意,便对着叶蓁叹气道:“蓁丫头,祖母知道你或许不喜欢凤娇,然而她现在怀的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那些成见还是先摆摆吧。” 叶蓁勾起唇角,目光平静,“祖母,我自然希望凤姨给父亲传宗接代了。”至于生男孩女孩就看她的命了。 回了雅思院,叶蓁就坐在那,回想起叶蒙对凤娇的百般爱护,她眉头微蹙,看来还是早些定下哥哥的地位再说,至于凤娇先等她生下孩子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叶桦的亲事。 依她对敬德皇后的了解她决计不会轻易放弃反而会越发坚定,不知她还会有什么心思。 凤娇躺在床上,这几日她就躺在床上,叶蒙竟不让她随意走动,把她当易碎的珍宝了,她又喜又忧,若这一胎是男孩那么她的地位就是巩固了,但是注定他不会有什么出息,毕竟他前面有个哥哥叶桦年少有为,注定他没什么前途。 想到这,她就一阵叹息,王氏提着食盒浅笑着走来,瞧着凤娇的神色,心思了然,故作不解,问:“大嫂,你忧心什么?” 凤娇就摇头,忧心忡忡的模样,王氏岂能看不出,她笑的温柔,径自盛了碗鸡汤,慢悠悠的说:“唉,我真希望大嫂生个女儿,”凤娇不解的看着她,王氏叹气,目光悲怜,直视她,“大嫂你若是生了个男孩,将来大伯定然是会把他的一切都留给大少爷的,况且这孩子将来也是埋没了,唉,若是大伯就只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说完,她惊觉不对,忙捂嘴,只讪讪的笑着,解释道:“大嫂你可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随意说说。”哪知凤娇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诚恳,语气急切,“我是边塞的女人,不懂什么心机与算计,三弟妹你可否帮我,我与孩子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王氏再次坐在她旁边,“大嫂,我哪里知道什么办法,只不过听说近日皇上为大少爷赐婚呢,说是让公主下嫁,可是大伯却为大少爷另寻亲事。” 凤娇摇头,王氏笑容不变,蹙眉,慢悠悠的道:“大嫂,这你不懂了,若是大少爷尚公主那就是无法继承大伯的爵位的也不能当什么大官,这般一来,大嫂生的男孩可不是继承了大伯的衣钵?” 凤娇眼镜蓦地睁大,有些局促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太狠毒了些,王氏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意味深长的补充道:“大嫂,决定权可是在你手中,看你想给你孩子什么未来!” 然而叶府过了几日平静时光迎来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圣武帝竟然把露香公主送来叶府,美名曰是陪伴叶蓁,敬德皇后的懿旨是让露香公主学习叶蓁的礼法,说叶蓁每每进宫行礼无比准确。 明里是这般然而叶蓁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分明是送露香公主进府与叶桦接近最好发生什么,毕竟一个公主住在臣子府上,难免不生出一些风流韵事。 露香公主是被圣武帝下令送出宫的,圣武帝原意就是让露香去膈应叶府的,露香公主也没让他失望,十足的公主架子,只是当她的马车随行停在叶府门外时,却吃了闭门羹。 叶府大门清冷极了只有两个守门人立在寒风中,宫女回报给露香公主,她怒气冲冲,当下就咬牙道:“去告诉叶府,让叶蓁出来迎接本宫,不然本公主今个便要治叶府不敬皇族之罪。” 其实若是往日老夫人定然是率着叶府众人出来迎接露香公主的,是叶蓁拦住她,她面色淡然,冷笑道:“既然是把她送进府里学规矩的,那我自然要给她当头一棒,让她知道这里是叶府而不是皇宫,来了叶府就要遵守叶府的规矩,要进府就必须恭敬的派人通报我们。” 露香在马车里等了良久也不见叶府有人来迎接,宫女又说了那些话,她勃然大怒,自她出生就是被人捧手心里的,何尝受过委屈,只是叶家人似乎铁了心,宫女迟疑片刻,小声道:“公主,叶府欺人太甚,不若咱们打道回宫罢,皇上听得公主受委屈定然会为公主出气的。” 若是以往露香公主真的会拂袖而走,然而今日她一反常态坚持了,她冷道:“叶府让我们通报吗?嗬,走,咱们就这么进去,我倒是要看看世人会怎么评价他们叶府的待客之道。” 露香公主带着宫女就走至叶府大门,守门的仆人拦住她们,正待问话宫女就呵斥道:“你可知晓面前的是谁?是露香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 仆人这才退至一旁,露香公主进了叶府,迎面而来是叶蓁淡笑的面容,她闲适的坐在凳子上,正百无聊赖的与丫鬟搭话,瞧见露香公主,淡笑道:“臣女可等到公主来了。” 先声夺人,露香公主目光紧紧盯着叶蓁,气闷道:“这就是你们叶府的待客之道?让本公主立在寒风中?” 叶蓁站起身,笑盈盈的模样,然而语气竟然无比认真,“露香公主,臣女可是依照皇后娘娘的懿旨,进了叶府就得处处听臣女的教导,不然我岂不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叮嘱?” 偏生叶蓁说的一板一眼的,一时间露香公主竟也找不出反驳之词,至于敬德皇后的懿旨写了什么,她哪里知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折梅 叶蓁见她语塞便又道:“公主殿下既然来了叶府便要遵从我们府上的规矩,祖母已经为公主备下屋子,公主请罢。” 露香公主冷眼瞧着叶府众人,咬牙道:“父皇与母后送本宫来学规矩的,本宫希望大家可以好好担待着,”她警告味十足的说着,她目光森凉扫过叶蓁淡然的脸庞,冷哼一声,“带本公主去那屋子。” 丫鬟毕恭毕敬的为露香公主引路,老夫人摇头不止的看着露香公主那趾高气扬的背影,有些担忧,“蓁丫头,皇上把露香公主送来咱们府上,我们这般对待公主传出去岂不是不妙?” 叶蓁摇头,“祖母没事的,既然皇后娘娘把露香公主送来,咱们就不必担忧,再者露香公主是来咱们府学规矩的,我们又没有苛待露香公主,自然没事。” 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终究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瞧着叶蓁笃定的神色,干脆挥手道:“算了,算了,随你们折腾罢,蓁丫头切记不要怠慢了公主便是。”最后一句她是迟疑了会这才说出的,文嬷嬷在一旁补充道:“四小姐,老夫人与奴婢都信你。” 露香公主仔细看了一遍叶府给她安排的屋子,很素雅却不失精致的屋子,然而比起她的寝宫终究是比不上的,她环视周围一圈,这才转身与宫女道:“给本宫把那雪露香点了,这是什么味儿?”她嫌弃的挥了挥空气,觉着这屋子沉闷极了。 宫女气愤难平,嘟囔着小声抱怨着,“公主,咱们何苦阿,住这等地方叶府还敢怠慢我们实在是太气人了。” 露香公主扫她一眼,眯着眼,不悦的娇斥道:“说什么呢,本公主能怕这个,本公主到要看看叶蓁的本事!”她绝不让叶府好过! 冬夜冷而漫长,雅思院里的屋子早就燃了暖和的炉火,甚至有些热,叶蓁心里有事,闷燥极了,索性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悠悠的走至窗户那,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去。 一片漆黑,树影层叠挂,犹自下着若鹅毛般的雪花,叶蓁褪下了白日里的淡然面庞,稚嫩的面容尽是疲惫的神色,她心里闷闷不悦极了,一片洁白的雪花飘散在她肩膀上,少女垂睫,面容姣好。 其实,这样的冬夜这样的独自一人看雪,她一点也不陌生。前世她在偌大的宫殿里夜不能寐,时常半夜披衣看雪,看寂寥大地一片白雪茫茫。 露香公主来叶府目的很简单,而她又是个紧咬不松口的性子,她根本就是圣武帝送来膈应她们的,偏生凤娇有了身子,多事之际,这些都是她今世遇到的变数。 前世她在后宫中学到隐忍方为上道,先声夺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没有关系,所以叶桦的事她也要这般利落的解决,彻底断了圣武帝的念想,总之让一个女人知难而退的方法有很多。 她目光缥缈,陷入沉思中,突然一抹幽香传入鼻翼中,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叶蓁抬眸,一枝俏然开放的红梅落在窗柩上,格外的醒目,分明她的屋子外并没有种梅树才是,叶蓁捡起梅花,楞楞的瞧着。 梅花红艳丽极了,这般热情似火的颜色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这般大胆,他就若这梅,绽放在冬日的寒风中,百花凋零唯梅绽放,铮铮傲骨不屈不挠,世人皆以为他风流若桃花多情,然而叶蓁却觉得梅花孤立高冷。 只是梅花在这,他人呢?叶蓁微微探出头瞧着窗外,静悄悄的哪里有人,耳旁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若冬日里的暖炉,让叶蓁耳朵发烫,那人声音魅惑诱人极了,他说:“这梅花你可喜欢?” 叶蓁下意识的抬眸瞧他,那少年眉目若画嘴角勾起风流不羁的笑,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满目揶揄的神色,叶蓁一瞬不瞬的直视他,甚至从他的眸子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心突然慢了一拍,她别过眼,为了遮掩尴尬,就道:“哪来的梅花?” 君宁澜拍拍肩膀上的碎雪,挑眉道:“从我的屋子外折的,瞧着开的正好,便给你带了枝。” 原来是深宫里的梅花阿,叶蓁垂眸不语,君宁澜宛若不经意的随口问:“怎么也不见你屋子外种梅花?你没瞧见这梅花开的正旺?” 叶蓁勾起唇角,目光看向远方,声音苍凉的若历经沧桑的老者,她面色沉静从容,轻声道:“深宫里的梅花是那些宫女们与妃子们满含希望种下的,因为梅花生机勃勃,不畏严寒,就若那些深宫女人们坚持不懈的等待着,年复一年的孤寂只是等待着终有一日可以重见恩宠,殊不知只是她们的自我安慰罢了。” 君宁澜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想来是好奇为何她有那么多的感触,然而叶蓁微微动了动身子,淡淡道:“进来罢,”想了想,她又道:“进来喝杯茶罢。” 君宁澜坐在一旁,叶蓁默不作声的为他沏茶,他喝了一口,颇为嫌弃的道:“果真不好喝。” 本就是冬日,茶水早就凉透了,入了肠胃更是激起一阵寒颤,君宁澜想叶蓁是不是故意的,给他倒冷茶,叶蓁看见他肩膀湿了一片,不像是才来的模样,心思一动,她问:“殿下来了好一会了?” 君宁澜不以为然的点头,支着下巴,懒洋洋的一笑,道:“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吗?” 叶蓁觉得他这话说的很没意思,这些日子他总是想来就来何尝问过她的意愿,即便如此,她还是极为配合的问了声,那少年唇角荡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冷冷道:“皇帝送来了露香那丫头,你不烦心?你该知晓露香的目的。” 原来是这个,叶蓁淡淡一笑,摇头,镇定的道:“既然皇上敢把露香公主送来,我自然不会客气,至于公主最后看上了谁,尚未可知。” 君宁澜凑近她,他生的高大,微微俯首看少女时,桃花眼中潋滟生辉,宛若万千星辉倒印其中,他看着叶蓁的脸,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是胆子大,敢动公主?不怕皇帝找你麻烦,嗯?”他微微拉长尾音,听起来声调慵懒极了。 叶蓁不习惯与男性靠的太近,这甚至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前世她与君承轩之间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君承轩甚至没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情,导致她这世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暧昧与情愫,只觉着现下脸皮烫的紧,少年清浅的呼吸尚且回荡在耳旁,他面容妖冶若魅,勾人心魄。 许是看出了叶蓁的紧张,君宁澜垂首,含着揶揄的笑,悠然道:“你紧张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淡定吗?要不要我帮你对付露香?” 叶蓁摇头,露香公主不过是个蛮横的丫头而已,这等小事她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办好,后宅里的争斗,从不需要男人插手,君宁澜瞧她拒绝,便知道她有别的想法,“也罢,想来你也有法子对付她,说起来我真是好奇你的手段,毕竟是露香。” 叶蓁不以为然的一笑,君宁澜似乎也觉得这样没意思索性就要离开,他走至窗户处,突然顿下脚步,淡淡道:“倘若有事可以通过麒麟告诉我,还有,露香的事拿捏好分寸。” 其实他说的这些叶蓁都清楚,然而为了让他放心她还是点头应是,君宁澜施展轻功几个起越间便消失在白雪茫茫中。 凤娇躺在床上,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尚且平坦的肚子,脑海里回想着王氏说的话,若是后悔就没机会了,现在露香公主就是一个机遇,只要叶桦尚公主他以后不会有大出息,爵位注定是她的孩子的。 她眸光变幻几许,终究尘埃落定,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自私一回。 翌日 露香公主尚在熟睡中,以往她在自个寝宫都是睡至日上三竿这才醒来,不过在叶府的第二日,她也没在意,照样睡醒了后,等待叶府下人送来早膳。 然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她不悦的唤道:“来人阿,怎么本公主的早膳在哪?叶府都这般待客的?” 宫女推门而入也是一脸气愤难平,叨叨絮絮的抱怨着,“公主,奴婢方才去了那小厨房,闻得那厨娘说叶府按照时辰吃早膳,现在过了时辰,公主便只得自个去厨房寻食,”说着,她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或者公主就得饿着。” 露香公主猛的一拍桌子,双眼怒火冲天,扬起下巴,恨恨道:“本宫看谁敢?竟然敢这般待我,分明是叶蓁有心刁难本公主,本公主偏生不信!”她转身与宫女厉声道:“你告诉那小厨房里的,一刻钟的时间内不送来早膳,本公主要了她们的命!” 宫女诺诺的应声走了,不一会儿有人走进来,露香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宫女,却不知来人是位模样周正面容爽朗的妇人,那妇人正是凤娇,她手里提着食盒,笑的亲切大方,“露香公主,这里是妾身准备的一些糕点,唯恐公主吃不惯府上的东西。” 露香公主眸光一闪,这个妇人看起来很有意思,话里话外竟有些讨好她的意思,她是吃不惯府上的东西还是看不惯府上的人那可又是一回事。 第一百一十六 看光 露香公主随意瞧了瞧那糕点,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 凤娇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响,手轻轻覆在肚腹上,神色坚定道:“露香公主,妾身想与你合作!”她道:“为了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妾身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活在大少爷的阴影下。”凤娇是那种看起来很清爽的人,然而怀孕的她更是镀上一层金色的女性光辉,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露香公主笑了笑,仿佛不在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冷声问:“你与本宫合作,想让促成本宫与叶桦?”她顿了顿,瞧见凤娇的肚子,皱眉道:“这般的你,如何帮本宫?” 若是叶府送来的陷阱那该如何?诬陷她害了凤娇流产或者什么的,她可不傻,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得知,凤娇连忙道:“妾身有法子帮助公主称心如意,况且妾身听说公主向来与四小姐不和,其实妾身也不喜欢四小姐目中无人的模样,妾身是真心帮助公主的。”凤娇一股脑的把对叶蓁的不满全说了,生怕露香公主不应答。 露香公主仔细盯着她的眼看,凤娇的确没说谎,眼神急迫倒不像是骗人的,她转转眼珠,漫不经心的道:“说罢,你要如何帮本宫。” 露香公主终究还是等到了早膳,很清淡的粥食,她吃罢便懒懒的支着下巴,招来叶府里伺候的丫头,问:“最近听说你们叶府怪事多的紧?” 那丫鬟笑的很憨厚,很是淳朴的模样,事无巨细的都与露香公主说了,还不忘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听罢,露香公主目光里的嫌弃越发浓厚。 叶蓁派人来请露香公主时露香公主还是不屑的,甚至有些敷衍的意思,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领着宫女去了大厅,进了大厅,却发觉只有几个丫鬟正做着清扫的模样,个个忙活着竟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分明是把她当空气了,然而更让露香公主生气的是,叶蓁根本不在大厅。 露香公主深吸口气,眼神若利刀扫向丫鬟脸上,她道:“叶蓁呢?本公主来了她在哪?故意消遣本公主?”说至后来竟有一丝愠怒神色,丫鬟们对视一眼,其中有个模样极为温和的丫鬟走至露香公主身旁,行礼恭敬的道:“公主莫急,稍作片刻,奴婢这就去寻四小姐。” 说完也不等露香公主反应,兀自走了,露香公主身旁的大宫女按耐不住,张口便道:“竟然让公主等她?叶蓁好大的排场,奴婢瞧着公主得给她些颜色瞧瞧!” “哦,是吗?给我什么颜色?”一道淡淡的女声带着些许的疑惑响起,宫女却被这声音惊的不寒而栗,她下意识的抬眸瞧去,叶蓁一袭深紫色的小袄,下着百花瑞云裙,银色镶边鼠毛斗篷,少女身姿挺拔,亭亭玉立,步伐标准的宫廷礼步,浑身气度竟压过了露香公主不知多少倍。 她面色平静,嘴角噙着淡笑,露香公主道:“你让本公主早些来,怎么自己却迟到,这便是你的态度?看本公主好欺负是吗?” 她大冷天的坐在大厅里,竟然还纡尊降贵的等叶蓁,真是笑话,露香公主当即转身就要走,叶蓁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说:“公主,我并不是消遣公主,只是方才有事绊了身,再者,今日邀请公主是要教习公主礼节的,倘若公主无心学之大可回宫,我不拦着。” 露香公主停下脚步,她自然不会离开叶府,敬德皇后与父皇送她来叶府的目的就是让她嫁了叶桦,所以她不可能退缩,再者退缩也不是她的性子,她转过身,扬起下巴,倨傲的道:“本公主倒要瞧瞧你的本事!” 一刻钟后,露香公主反复做了好几次行礼的动作,冬日虽冷她穿的格外厚实,然而此刻她却想脱了小袄,叶蓁让她反复做行礼的动作与她看。 原本她是根本不屑的草草行礼毕叶蓁却摇头,皱眉让她重来,露香公主当下便要发怒,叶蓁对此只是淡淡的勾唇,笑的淡漠,她吐出几个字,皇后懿旨,万事配合她。 不仅如此,敬德皇后身旁派来跟着的老嬷嬷竟然也认同叶蓁的话,十分刻板的指出露香公主动作不恰当之处,其实老嬷嬷是跟在皇后身边的红人,只是露香公主实在过于嚣张她也存了心思越发严厉的挑她的错处。 露香公主双眼怨恨的瞧着叶蓁与老嬷嬷的一唱一和,不论她怎么做老嬷嬷都咬着她的错处不放,她本就不是好性子的人,索性就咬唇道:“本公主累了,渴了,本公主要歇息喝水。” 叶蓁淡淡一笑,颔首答应,亲自为露香公主倒杯水,她五指修长若青葱,侧脸柔美极了,露香公主一把坐在对面,姿态优雅的抿了口茶,叶蓁一直淡然的笑着,露香公主觉得肚腹有些微疼,有些内急,她张了张口,然而叶蓁却幽幽的道:“公主,我觉得你行礼时,有些微微错处,比如……” 露香公主蹙眉,几次话语被叶蓁打断,反而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指点她的错处,丝毫看不出露香公主的窘迫神色,她终于忍不住了,眸露冷色,提高音调,道:“本公主有些内急,要去方便一下!” 叶蓁挑眉,“哦”了一声,微微一笑,招手让丫鬟带领露香公主去方便,丫鬟生的也是伶俐模样,正是方才态度良好的那个,露香公主下意识的对她印象不错,她站起身准备随着她走,或许是衣袖过于快大,起身时茶盏随着衣袖扫落至地,茶水倾数洒在她的袄裙上,她诧异的惊呼了声。 “公主没事吧,瞧着裙子已然湿了不若去屋子里换身衣裳罢,总归不麻烦。”叶蓁道。 露香公主看的确如此,况且谅叶蓁也不敢做出什么,舀定主意便应了,丫鬟带进了个院子,恭恭敬敬的打开房门,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殿下,请进,奴婢这就去为公主殿下取衣裳罢。” 一旁的宫女早已不耐烦,挥手便道:“咱们公主衣裳,我去拿。”说着,眼神中的怀疑不言而喻。 露香公主正费力的脱着厚重的衣裳,突然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对男女相拥着难舍难分的进来了,露香公主惊恐的叫了声,随即便危险的眯眼,抱紧未褪尽的衣裳,盯着那两人,几乎恨意是从牙缝里蹦出的,“给本公主混!” 那男人迷茫的骂了句,“谁敢打搅大爷的好事!”声音带着几分怒气以及懒散,越发抱紧怀里的女子,然而当他抬眸瞧见面前女子的那刻,有种冷气由脚入身,浑身一个激灵,什么欲望以及旖旎的心思都没了,连忙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颤巍着道:“公主饶命阿。” 丫鬟惊呼一声,“二老爷!”没错,面前跪在地上一脸菜色的男人正是二老爷叶照,他可算是精虫上脑了,竟带着小妾寻欢来至此,更不敬的是惊扰了露香公主,露香公主尚是少女,看了身子那就是死罪。 露香公主冷着脸,嘲讽的盯着面前下跪的两人,一字一句道:“本公主要剜了你们的狗眼。”公主身子无比高贵,更不论她还是清白的少女,今日事传出去了她名声不保,还不若杀人灭口! 叶蓁悠悠的喝着茶,府里丫鬟匆忙回报老夫人这惊人的消息,一时间叶府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紧张,妙蓝趁机道:“小姐,露香公主发怒,想来那丫鬟也是活不了了。” 叶蓁不置可否,那丫鬟本就是黄氏安插在她院子里的眼线,迟迟未除她的原因是她还有用,如今便是派上用场,果真是黄氏身边的人,耳濡目染的蠢笨。不得不说那丫鬟本身的野心与贪图荣华害了自己,露香公主决计不会放过在场的每个人! 天下第一楼 君宁澜背着手,听着属下仔细的回报,最后嘴角竟然慢慢的勾出一抹极其无奈的笑容,他果真低估了叶蓁,这般下流不靠谱的法子她竟也用出大作用,不仅如此,她点燃了露香公主的怒气以及羞愤,更是坑了叶照。 露香就是个蛮横无脑的女子,三言两语就能激怒她,真不知敬德皇后如何想的,派这种人进叶府?到底是小瞧了叶蓁的本事。 身后的沐子清抱着胸,不可置信的道:“殿下,你说叶蓁是不是疯了,竟然算计露香公主?难道她不清楚她这是玩火,与敬德皇后作对?”他笼统与叶蓁不过见面几次,对叶蓁的看法就是永远淡然镇定的少女,总是一副漠然模样,令人捉摸不透的,不过叶蓁即便再有心计谋略,对方可是皇后,岂能被她玩弄于股长中? 君宁澜懒懒的挑眉,笑意盈盈间忆起那日少女类似娇羞的模样,眸光里的温柔他自己都没发觉,对于沐子清的话,他不甚在意,反而道:“有何不可,能给敬德皇后添堵也是她的本事。” 一旁的宋子书看他们说话,干脆嘚瑟的抖腿,玩弄着手心里的黑蜘蛛,灿烂一笑,“殿下,我觉得叶家姑娘不错,”他苦思冥想了会,像是在想形容词,片刻这才挠头道:“对,就像这蜘蛛,黑心的恨,和我太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养胎 君宁澜凉凉瞥他一眼,眼皮不眨,“和你配?”说着眼神飘向远处。 叶府是炸开锅了,露香公主换衣裳被二老爷与小妾看到这算是冒犯皇颜,更不论露香还是个少女,在场的丫鬟是解决了,她仍旧执意要剜了叶照与小妾的眼,若不是叶老夫人及时赶到恐怕叶照就成了瞎子。 再三求情露香公主终究冷笑一声,算是放过了叶照,至于小妾剜了眼关入柴房,甚至露香公主一脸愠怒,夹棒带棍的道:“本宫是见识了贵府的情况,原来贵府如此开放。” 老夫人闻言脸色蓦地一变,狠狠的剜了二老爷一眼,心也气的发疼,这露香公主指桑骂槐的,偏生她没法反驳,至于一旁的二老爷更是羞愤难当,眼神里的怨恨,羞愤,不解交杂,他哪里知晓露香公主在这里换衣,分明他以往都与小妾在这屋子调情,偏偏这次栽在露香公主手中,真的是巧合吗? 露香公主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素手抚平衣裙的褶子,眼神若刀,毫不留情的射向叶照,冷声道:“本公主想叶照大人不是每日都如此荒诞吧?毕竟叶大人领的可是俸禄。”她虽说的是叶照,然而话语听着总是怪异的。 叶蓁得了消息与老嬷嬷一起走来,正听得这话,便淡淡笑道:“公主,是二叔唐突了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还望莫生气。” 露香公主嗤笑一声,冷哼道:“别给本公主带高帽,”说着,她转向老夫人,全身傲气逼人,碍着老夫人年老这才缓和了语气,“叶老夫人可是要好好管教府上人才是,父皇可是最不喜臣子家荒唐事不断,要是知晓了,指不定叶照大人得了什么惩罚,再者本公主大度,还望叶照大人好自为之。” 叶老夫人只得附和一笑,面色也是尴尬极了,她被个蛮横公主教训岂能不堵心?索性就干脆眼不见为净柱着拐杖与文嬷嬷走了。 露香公主安之若素的坐在那,盯着自己的指甲,眼角余光瞥见叶蓁就站在那纹丝不动,比耐性?她不动声色的喝了几口茶水,然而叶蓁仍旧从容不迫的模样,她不悦极了,问:“怎么,想留在这看本公主吗?本公主不欢迎你!” 叶蓁笑了笑,神情未动,“公主真是心情开朗,公主被我家二叔看了身子,也是无所谓的,这等气度叶蓁佩服。”她慢悠悠的说完,露香公主得意面色微滞,方才她只顾着逞口舌之快以为扳回一局却被叶蓁三言两语击败。 她恼羞成怒,恨声道:“叶蓁,本公主就见不得你这般做作模样,不过是个草包装什么才女?再装也是假的,也遮掩不住废物的本质!”可以说露香公主是把心里的不满全数说了,她的面色因此狰狞可怕,眼神十分阴鸷,衬着原本娇美的脸无比阴沉。 草包吗?废物吗?叶蓁轻笑起来,眸光却无比的冷冽,闪烁着无边的冷意,她垂眸,声音清晰,“那么,公主大可以试试,瞧瞧我这个废物如何……”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弄得露香公主心痒难耐,偏生叶蓁转身便走了。 本以为露香公主会羞愤会主动离开叶府,然而众人低估了她,露香公主一改前些日子的嚣张与趾高气扬,竟然日日去凤娇处,倒与凤娇合得来,叶蓁听得魏成收集的消息只冷冷一笑,原先她还想饶凤娇一命,看来她不安分守己阿。 魏成道:“露香公主是想与凤夫人结盟?” 叶蓁面无表情,手指一松,白子落在棋盘,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娇是把露香公主当珍宝供奉的,露香公主看着她憋屈的神色不由的得嘲讽一笑,手指敲着桌子,“你说与本公主合作,本公主等不及了,一刻也不想瞧见叶蓁!”说至最后,她有些怒气,她要是以后嫁给叶桦决计不想日日面对叶蓁,只有除了她自己才能放心。 凤娇凝眉,摇头道:“公主,人命关天,至于这个,恕妾身无能为力。”即便她与叶蓁不对盘,那叶蓁也是蒙郎的女儿,她实在不想让叶蒙伤心。 “嗬?你现在装什么高洁,当初是你主动找本公主合作的,再者你觉得叶蓁会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露香公主不屑的瞥一眼凤娇的肚腹,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内心极为柔软,只要关乎孩子她们所有的坚定都会动摇,凤娇也不例外。 凤娇面容失色,有些震惊的抚摸肚腹,面色担忧,她的确没想那么多,果真是后宅里的阴谋诡计多吗?这个孩子,她的心在一点点瓦解,露香公主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知道凤娇动心了。 “凤姨?”叶蓁唇边染笑,又温声道:“哦~露香公主也在阿,原先她们说公主近来常于凤姨这里做客我原先还不信,却不想是真的。”叶蓁手中提着一个篮子,放置在桌子上,隐约有香气从里传出,凤娇动了动手指,没有开口。 倒是露香公主撇嘴道:“那是什么?” 叶蓁莞尔一笑,从里端出一个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鸡汤,叶蓁迎着凤娇不解的眼神,盛了碗汤与她,叶蓁道:“自凤姨有身子以来,我不曾过多看望凤姨,今个想着为凤姨煲鸡汤,凤姨尝尝罢。” 她递出的手里稳稳的一碗汤,汤味香浓,凤姨似乎找不到回绝的理由,怎么看叶蓁都不是那种好心之人,分明有鬼,她也笑着接过汤碗,轻轻的搁置在桌子上,笑悠悠的解释道:“多谢四小姐关心,待会我再喝吧。” 叶蓁眼光落在鸡汤,道:“鸡汤冷了可不好喝,毕竟是我的一点心意,凤姨赏脸尝下也好。” 凤娇讪讪的笑着,想来叶蓁也不敢当着露香公主面前害她,索性浅浅的尝了口,鸡汤滋味不错,炉火纯青的,火候恰到好处,她想了想,夸赞道:“四小姐有心了,鸡汤味道甚好,我很喜欢。” 叶蓁只一笑,前世她为了讨好君承轩掏空心思,学习厨艺,记得第一次学会煲鸡汤时满含喜悦的等待他前来尝试,然而却被他用公事敷衍,她那时候傻真信了他的话,后来辰儿也喜欢喝她煲的汤,以至于叶蓁的手艺越发轻熟。 露香公主只觉得气氛尴尬极了,叶蓁在这里,虽说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难受,干脆起身与凤娇道了句便瞧也不瞧叶蓁走了。 凤娇一人面对叶蓁,只感觉坐立不安,叶蓁坐在她对面,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瞧见凤娇不自在的脸色,就道:“凤姨,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打你孩子的主意呢?” 凤姨猛的抬头,目光直直盯着叶蓁,似乎分辨她话语的可信度,她低声道:“当真?”其实她根本不信叶蓁的话,她肚子里要是男孩的话叶蓁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日王氏与她说的话犹记在心里,二少爷与五小姐的死是叶蓁一手谋划的,面前这个少女绝不可小觑。 叶蓁继续道:“凤姨,你以为与露香公主合作就行了?你可看清过北楚格局?”她微微提高声音,闭了闭眼,冷然道:“圣武帝疑心太重,本来皇子间夺嫡就是一场血雨腥风,父亲与叶家无意卷入这浑水中,你以为皇上派露香公主来府上做什么?” 她睁开眼,眸中有怒意掠过,稍纵即逝,“皇上想要蚕食叶家,想夺父亲的兵权,一旦得逞,父亲无权无势,叶府就只由着圣武帝打压,或许还会落得更惨的下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凤娇哑口无言,她知道露香公主来者不善也有目的,但更多的是惊讶叶蓁对北楚皇室的了解以及对卞京格局的分析,她不愿显得自己自私,索性岔开话头,佯装不耐,道:“我自然不希望叶府被皇上打压,四小姐说的我像是个罪人一般。” “是吗?凤姨以为大哥尚露香公主,你的孩子将来就能继承父亲爵位?”叶蓁唇角微微勾起,笑着摇头,眼神锐利的瞧着茶盏,道:“只怕凤姨等不到那时候!” 凤姨猛的站起身,盯着那鸡汤,面色一变,不假思索的就厉声道:“你敢对我的孩子下手?你好狠的心!” 然而叶蓁却倏然起身,平静的道:“人阿就要懂得知足。”说完,她就离开了屋子,外面天极冷,她拢紧斗篷,望着灰蒙蒙的天,面无表情,依稀闻得凤娇惊慌失措的尖叫与骂声。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赐予重生,必定改变命运,父亲哥哥今生要护,夺子之仇要报,江山她也要分杯羹,君承轩,贤妃,圣武帝,一个也少不了! 府医来了,为凤娇把脉的结果是汤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鸡汤,凤娇追问再三这才放心,然而心里却有些退意,叶蓁的话何尝不是对的,她真的要为一己私欲毁了叶府? 卞京的冬日寒冷极了,寒风刺骨冰凉,那少女一袭白色斗篷,走在小路上,姿态优美,步伐稳重,背一如既往挺得很直,隐约透着几丝苍凉之意,她的眼眸若古井无波,明亮了这片苍茫雪色。 第一百一十八 绑架 或许是叶蓁说的话起道了作用,这几日凤娇的确没有很黏糊露香公主,甚至有些闭门不出的意思,专心致志养胎,叶蓁那日的鸡汤分明是警告她,她现在冒不得险。 露香公主不得换个法子,总之会有人为她卖命,她只是等待一个锲机,幸好这个锲机并没有让她等很久。 叶府外停了辆简朴的马车,马车夫恭敬的站在一边,叶蓁双手拢进衣袖中,身后跟着妙蓝与绯红,她入了马车,马车绝尘而去,今日下着小雪,然而马车里却是暖融融的,叶蓁微微阖眼,难得的全身放松,今个是她去蜀锦阁查账目的日子,出府后她深深的吁口气,神思飘远。 马车轮轱辘轱辘转动,叶蓁越发觉得马车里空气闷人,索性掀开车帘望外看去,卞京城一片繁华,喧闹声不绝,她目光扫过天下第一楼的牌匾,心思一动,谁能想到天下第一楼的主子楚轻狂竟然是堂堂北楚六皇子,他隐瞒身份那般久,想必是为了培养自己的财力? 他没有殷厚的母族当后台,寄人篱下于云妃宫殿,云妃自有五皇子不可能全心待他,甚至防备他,君宁澜自己也隐藏极深,十几年纨绔风流皇子形象深入人心,那么有心机的他前世何以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想起那少年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叶蓁心烦意乱,想他做什么? 马车不知不觉已然驶出了闹市,叶蓁发觉车外寂静无声,顿觉不妙,她皱眉,道:“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很明显,目前的状况她被人绑架了,车帘被人猛的掀开,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来人长相粗鄙,一双眼贪婪的盯着叶蓁,哈哈大笑道:“美人莫怕,哥哥会疼你的。” 另一张贼眉鼠眼的脸也凑过来,念念有词的道:“啧啧,这小美人我喜欢的紧,大哥你先上,咱们兄弟今个可有艳福了。” 两人就这么盯着叶蓁,本以为她会害怕的尖叫或者缩成一团,然而叶蓁却兀自冷静下来,永远不要把内心的恐惧表现在脸上,她深以为然,故而冷声道:“我的两个丫鬟呢?” 那贼眉鼠眼的嘿嘿笑道:“那两个丫头长得不赖……”话没说完,那凶神恶煞的大汉便打断他,看着叶蓁便笑的猥琐极了,“小美人想拖延时间,别妄想了,这里可是郊外,没人救你!”说完,搓搓手,就想要伸手摸叶蓁滑嫩的脸。 “放肆!”叶蓁低喝一声,威严万分,她本就是叶皇后,配着这张青稚的面容竟奇异的不显违和,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 那两人被她的话震惊了片刻,随即笑的更是得意,其中那大汉猛的一把纵身,想把叶蓁压至身下,叶蓁面色冷凝,藏在身后的手腕微微一动,那大汉吃痛的嚎叫一声,从脖颈处拔出几枚银针,赤红着眼,伸手就给了叶蓁一巴掌,嘴里不住的骂咧咧道:“小**,看老子不干死你!” 叶蓁被他打的右脸一偏,火辣辣的热感,然而她眼神冷冽极了,盯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还可以趁他兴奋时戳死他,怎么也得拼一下,簪子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大汉仿佛感觉叶蓁的不对劲,突然抬头瞧她,叶蓁看准机会,猛的向他双眼戳去,尔后,只闻得一声惨叫! 叶蓁趁此机会一把推开他,猛的拔腿就跑出车外,然而她实在低估了那两人,贼眉鼠眼的那人眼瞧叶蓁要跑,刀刃亮出,叶蓁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她因此脚步微滞,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拖着身子想跑,身后大汉怒吼以及骂声不绝,她脑子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想着赌一次,她还没报仇怎么可以轻易死去。 那两个人已然追上了叶蓁,其中那个小个子的一把将叶蓁手臂拉住,往地上狠狠一推,刀尖抵着叶蓁的脖颈,冷冷泛着幽光,那大汉眼睛犹自血流不止,勃然大怒道:“老二,杀了她!老子要把她大卸八块喂狼!” 叶蓁趴在尘土里,突然勾唇笑了,她发丝凌乱,偏生面容清秀无比,即便全身脏乱不堪,衣裳也破了,她还是笑的无比高贵优雅,就像地狱的勾魂使者,小个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要举刀。 然而,一道很清冷的男声自他们身后传来,那声音懒散极了,却意外的带着蛊惑的低沉魅力,“大白天的就干杀人的勾当?” 两人恶狠狠的回头,喝道:“快滚,别多管闲事。” 君宁澜挑眉,耸耸肩走至叶蓁身旁,将她扶起搂入自己怀里,对着两人,道:“你动了她就关我的事了。” 叶蓁蹙眉,背后的钻心蚀骨疼痛让她头脑无法清晰思考,只听得那男人凑近她耳旁,低声道:“他哪只手动的你,我剁了他的手!”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懒洋洋的语气,少年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冷漠,桃花眼中笑意全无只有无边的寒冰。 君宁澜瞧见叶蓁划破的衣裳,眸光一暗,扯下大氅盖在她身上,两个大汉并未退缩反而更进一步,“好,今个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说完,其中一人却已然倒地,眼睛瞪的极大,君宁澜回头与叶蓁道:“闭眼。” 他总觉得这种血腥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瞧见的好,然而叶蓁不以为然,拢进大氅,定定的瞧着那大汉,大汉见此,慌忙的就跪地求饶,君宁澜轻松的伸腿将他踹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说,谁指使你做的?”他轻蔑的一笑,鄙夷道:“这么弱的身手也敢出来混?” 大汉满头汗珠,面色苍白,摇头道:“不知道阿。”的确,他们是收了银子来绑架叶蓁,然而对方是谁他们根本不清楚。 君宁澜又是一笑,轻声道:“不清楚是吗?”手下一用力,男子左手便被剁了,他疼的面色苍白,用血水模糊的双眼盯着面前的男子,口吐鲜血,叶蓁费力的开口道:“杀了他罢,我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君宁澜解决了大汉,用帕子擦擦手,走至叶蓁身旁,语气有些不悦,他道:“真是麻烦。”虽然这般说,然而还是又补了一句,“你能起身吗?” 叶蓁蹙眉,试了几次发觉全身无力,君宁澜见她强撑着倔强模样,眉头一皱,道:“你别逞强了,本殿下今日没来救你,恐怕你早就死了,”他冰冷的道:“不是说,你能对付了露香吗?怎么反被她将了一军,嗯?” 他早就猜出来,露香公主决计不会坐以待毙,果真没错,叶蓁今日被人绑架,受伤不疑有他,定然出自露香公主之手,他环着胸,盯着叶蓁,叶蓁摇头,“我也不曾想到她会派人杀我。”若是今日不是君宁澜及时赶来,她或许真的是一命呜呼。 君宁澜见她发愣,又瞧着天气甚冷,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身,懒懒的勾起嘴角,道:“我救了你,你可是欠本殿下很多人情了。” 叶蓁一怔,随即道:“那么,你要什么?金银财宝?” 她有些郁闷,君宁澜根本是不缺银子的,三番两次的解救她也是让叶蓁疑惑极了,分明她与君宁澜从开始的泾渭分明至后来的盟友,他一直暗中助她,即便他每次都是施舍不甚在意的态度,然而叶蓁却是心存感谢的,哪怕其中饱含很多复杂因素。 “要什么?”君宁澜故作思索模样,目光渐渐转移至叶蓁身上,叶蓁快速的拢进衣裳,警惕的盯着他,君宁澜噗嗤一笑,目光挑剔的瞥她一眼,淡淡道:“叶蓁,你以为你有什么好看的?发育未全的少女,本殿下不好这口。” 他说:“就要你以后给本殿下省省心好了。” 因为叶蓁背后有伤,贸然回府难免招人闲话,而且她实在担忧妙蓝与绯红的安危,几番纠结不安神色终究入了君宁澜的眼,那少年若有所思的挑眉,恶劣的道:“你担心你的那两个丫鬟?本殿下不曾瞧见她们,许是死了?” 叶蓁气急,干脆沉默不语。 君宁澜将她带回了天下第一楼,碰巧宋子书正研究毒物,瞧见君宁澜搂着叶蓁的肩膀进来,诧异的惊呼道:“叶家姑娘。”说着,快步凑到叶蓁身旁,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奇的问:“你怎么与殿下一起来了?” “别废话,看看她的伤口。”君宁澜有些不耐烦,扶着叶蓁坐下,便对着宋子书喝道。 宋子书撇撇嘴,不大高兴的跟着过来,掀开大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鼻翼中,叶蓁背后有一道不浅的刀口,他震惊的问:“这是谁做的?我和他拼了!” 那么漂亮的小美人也下得了手,宋子书一脸愤懑不平,君宁澜道:“闭嘴,先看伤口!”他怕他会忍不住,现在就暴打宋子书这个二货一顿! 宋子书这人表面上看的确不靠谱,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然而当他沉浸入医术与毒物时,他就是天底下最认真的人,他面沉如水,冷静的道了句,“得罪了,叶姑娘。” 然后,只听得“撕拉”一声,叶蓁身后的小袄被扯破开,饶是叶蓁淡定,面色也有些微微不自然。 第一百一十九 梦语 宋子书瞧见叶蓁背后蜿蜒狰狞的刀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处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了,黏着衣裳,叶蓁咬着唇,似乎感觉到宋子书的犹豫,便直直道:“没关系,我能忍住!” 宋子书皱眉,听了叶蓁的话手下稍微使劲,原先皮肉与衣裳相连的部分顷刻血流不止,饶是这般痛彻心扉的疼痛感,叶蓁也只是闷哼一声,便紧紧的咬唇,没有大声发泄喊痛,君宁澜半蹲在她身旁,见此,皱眉道:“若是疼便喊出来就是,没什么丢人的!” 叶蓁不做声,宋子书接过瓷瓶打开,不知往叶蓁背后倒了些什么药粉,叶蓁只觉着背后一阵清凉,缓解了原先火辣辣的疼痛,痛感得到纾解,她面色有些苍白,蠕动同样苍白的嘴唇,问:“叶府可知晓我失踪的事?”想必叶府知晓她失踪的事定然会派人寻她,然而恐怕也找不到天下第一楼来,再者父亲与哥哥定然会担忧的。 君宁澜瞥着她,冷笑道:“你还倒是想的挺多的,你别管这么多,总归先养伤罢,本殿下自有法子让你平安回府没有流言。” 或许是君宁澜的话太有折服力,又或许是宋子书的药粉药效上头了,叶蓁觉着身子无比的疲惫,她几乎是在听到君宁澜的保证后就阖眼,陷入沉睡。 宋子书拍拍手,眉头难得的紧皱着,转身与君宁澜小声道:“殿下,你要怎么把她平安送回叶府又能止住流言蜚语?” 君宁澜凉凉的瞥他一眼,道:“面前的你不就是个好人选吗?” “我?”宋子书一头雾水的用手指着自己,呆愣极了,他能做什么? 叶蓁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极不安稳的,梦里她一人徒劳的漫无目的的走着,前方漫长而无尽头,她只顺着内心的指示一直走着,直到她脚步一顿,抬眸瞧面前的府邸,牌匾上明晃晃的三个漆金大字,“轩王府”正是前世君承轩被册封为王爷后居住的府邸,她心里蓦地一惊,想了想,走进了轩王府。 大厅里有两个人正在对话,其中坐在高位身着黄色锦袍的温言尔雅模样的正是君承轩,他慢悠悠的喝着茶,端的是十分惬意,下座的是个模样年轻的男子,他拱手道:“殿下,如今叶蓁明显对殿下有意,殿下要娶她吗。” 君承轩一如既往的淡笑着,然而神色却有些得意,眼底的鄙夷与不屑是叶蓁没有见过的,他淡漠的开口,“自然,送上门来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虽然叶蓁愚笨不堪,然而她代表的是叶蒙的兵权他也愿意娶她,女人吗不过是个花瓶,娶回来搁置一旁即可,总归王府不缺那口粮食。 谋士朗声道:“祝愿殿下心想事成,愿殿下能早日登上那尊贵的位子。” 君承轩也笑了,叶蓁就现在他旁边怒视着他,甚至伸手想给他一巴掌,然后那都是徒劳的,手掌穿过空气,什么都没变,叶蓁仰头,闭了闭眼,心里苦涩极了,这就是她前世爱的良人?真是讽刺! 然而场景突然一变,叶蓁睁开眼,发觉自己站在天牢门外,隐约听见里面吵闹的囚犯求饶声以及喧闹声,她走进去就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一人道:“唉,你说那叶蒙叶大将军可不是一等一的忠君爱国吗?先帝在时,他可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样的人也能谋反?” 另一人忙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的故作神秘,小声道:“哎呦,那你可不知道了,我听说阿,这叶蒙八成是被他女儿皇后娘娘给坑了,我听说这叶蒙根本没有通敌,是咱们皇上有心杀他呢!” “呦,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给人听见了,咱们可是人头不保,算了,咱不说这破事,来,喝酒……” 两个牢头醉醺醺的对话,叶蓁目光复杂,脚步虚浮的往天牢里面走着,迎面的那些囚犯神色各异,各种各样表情叶蓁目不斜视,直直走至最里间的那个牢房,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背对着她盘着腿坐在草床上,逆着光叶蓁看不清他的面容以及神色。 然而就仅仅是背影,她肯定那就是她的父亲叶蒙,男人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来,一张凹陷的枯老沧桑的脸露在她面前,叶蒙眼底一片灰沉,淡青色的眼窝,身上穿着的囚服已然是脏乱不堪了,甚至还有无数条辫打的伤痕,这般模样,任谁也想不出面前这人竟然是曾经赫赫有名,英武有力,豪爽潇洒的叶蒙将军。 叶蓁张了张口,无声的吐出“父亲”两个字,心里堵噎的难受,像是有人用刀一点一点的割她的心头肉,压抑,苦闷以及悔恨交加,让她几欲喘不得气。 叶蒙叫了牢头过来,犹豫的问了句叶蓁最近在宫里情况如何,那牢头很不屑的瞥了叶蒙一眼,冷淡的说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好好的待在皇宫里,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知晓她过的好不好。” 说着,他目光带着嘲讽,盯着叶蒙道:“叶大将军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皇后娘娘的安危以及荣华富贵,真是慈父阿?不过皇后娘娘可是有些没心没肺的,自个亲生父亲都要处斩了,竟然都不见你最后一面,啧啧,真是狠心的女儿。” 叶蓁看着叶蒙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最后闷闷的走回原地坐下,他看着地面,自言自语的道:“珍珍,父亲再也护不得你了,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然后他就默默的闭眼,若是他知晓叶蓁一直在一旁看着他,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又该是怎么表情?原来父亲死前一直是挂念她的,即便她不孝冷情他仍旧放心不下她,叶蓁无力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错了,真的错了,她不该爱上君承轩,不该对他死心塌地。不该听信二房的谎言不辨黑白,不该与父亲冷眼相待,前世她何尝给过父亲好脸色,嫌弃他粗鲁丝毫不文雅,直至他死后她还觉得终于没人给她丢脸添堵了,她错的实在离谱,所以上天也惩罚她了对吗? 牢房阴暗漆黑,仿佛永远不见天日,叶蓁觉得这个梦太过可怕,太真实了,以至于脑子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莫非是真实发生过的? 有个很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丝悲悯,幽幽的叹息道:“痴儿阿,痴儿,莫过于执着,执念太深,即将入魔。” 叶蓁微微颔首,呐呐道:“为何?我自问不曾害过他人,为何我要经历这些!”她悲声怒吼,面色凄然。 那声音又叹道:“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你的劫,躲不掉阿,躲不掉……” 叶蓁突然轻笑,笑的凄凉极了,她猛的失声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爱上他,我错了,真的错了!” 然后,她蓦地睁开眼,一滴清泪缓慢的滴入枕头中,梦醒了,她瞧见君宁澜站在一旁,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她,叶蓁心里一惊,方才她梦魇了也不知顺口说了些什么,透露了什么讯息给君宁澜,毕竟他是个那般聪慧的少年。 君宁澜凑近她,挑眉问:“你哪里错了?”他迟疑了片刻,道:“你爱上了谁?做梦也梦见他?” 叶蓁定了定心神,匆忙的摇头,岔开话题,虚弱的道:“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是的,那只是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君宁澜见她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急,看着她的目光深邃极了,懒懒的环着胸,道:“我得通知你们叶府了,省得叶将军急得团团转!” 事实上的确如此,叶府为找叶蓁是大费周章的,叶蒙更是调动了叶家军挨家挨户的搜寻叶蓁下落,那日午时下人搜寻时寻到了妙蓝与绯红两个丫鬟,两人身上都有很重的刀伤,其中绯红更是气息奄奄险些性命不保。 搜寻的结果是迟迟寻不得叶蓁,叶眉窝在王氏怀里,有些幸灾乐祸的低声询问道:“母亲,这回四姐姐是永远消失了对吧,大伯出动那么多人寻都是无功而返,定然是凶多吉少的!” 王氏皱眉,“眉儿,先看看再说罢,总归没有寻到叶蓁的尸体,下定论太早了。” 整个叶府人心各异,叶桦更是坐不住,三番两次带领侍卫搜索一直是徒劳无功的,难免有些泄气,偏生府里又有些对叶蓁不利的言论更是让她恼火,叶蒙何尝不是如此,胡子拉渣的,眼底一片淤青,赤红了眼眶。 老夫人叹气道:“即便要去寻蓁丫头,你们这般寝食不安的模样,老身看了也是心疼阿!” 叶桦摇头:“祖母,无妨。我实在担忧妹妹的安危。”他说着,面色有些黯然,分明保证过决计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叶蓁,要好好保护叶蓁的,偏生他没能做到! 大厅里一阵沉默,只闻得一个欣喜的声音响起:“四小姐回来啦,四小姐回来啦!” 叶桦身子猛然一震,抓住前来报告喜讯的下人就急忙道:“真的吗?妹妹平安无事回来了?” 下人吞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回大少爷,四小姐回来了,不过,是被人送回来的,小人也说不清楚,您去瞧瞧罢!” 第一百二十章 回礼 叶蓁的确是回来了,她虚弱的坐在马车中,外面站着的宋子书双手插进衣袖中取暖,心里埋怨着叶府为何还不派人出来。 叶蒙等人匆忙走至大门,一辆灰色马车格外惹眼,宋子书一瞧见他们,像瞧见了救星,上前几步,便道:“叶将军,我把叶小姐给送回来了。”不仅如此,他的话语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叶蒙一怔,目光看向马车,宋子书挑眉,三两步走过去,轻轻的掀开车帘,叶蓁的脸露在众人面前,宋子书皱眉道:“叶小姐受伤了,我碰巧救了她。” 叶蒙连忙迎上去,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叶蓁,发觉她只是有些面色苍白,精神尚佳,便转身与宋子书感激的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叶某感激不尽,请入府一叙罢。” 宋子书不甚在意的挥手,轻快的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叶将军,叶小姐伤势不轻,定要及时医治才是。”他看向叶蓁,眉头一挑,很是俏皮的模样,道:“叶小姐,后会有期。” “那好,若是以后公子有事用的上叶某,叶蒙定然鼎力相助!”叶蒙想了想,朗声说道。 叶蓁被叶蒙搀扶着下了马车,她身上穿着的是君宁澜准备的衣裳,一套宽大的男式袍子,不过叶蒙也没心思问,与宋子书拱手告别后便全神贯注的盯着叶蓁,叶蓁抬眸瞧着老夫人她们,失望,不甘,怨怼,愤怒以及不可置信她全都收入眼底,化作一抹淡笑,她道:“让大家担心了。” 老夫人道:“蓁丫头,你可晓得你父亲,哥哥与我们可是担心死你了,幸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不然我们真是要去报官了!”老夫人面色的紧张却不是假的,叶蓁低声道:“祖母,是孙女的不对,让你们担忧了。”然而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担心她?恐怕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更巴不得老夫人去报官,闹的满城皆知。 王氏笑着道:“大家都进去说罢,四小姐如今背后有伤可是受不得冷风的。” 叶蓁回了雅思院,听叶桦说了妙蓝与绯红的情况,眉头一皱,问:“哥哥,她们如今伤势如何?” 叶桦颇为不赞同的皱眉,防止叶蓁情绪波动,斟酌用词,这才委婉的道:“妹妹,她们两个没事,”他停顿了下,又担忧的看向叶蓁,“倒是你,怎么好好的出个门竟带得伤口回来,还有,那个救你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蓁一怔,叶桦一连串的问了那么多,她只答了句,“约摸是有人看不惯我,想除了我罢。” 叶桦却追问道:“那个叫宋子书的人是谁?父亲与我搜索了卞京城上上下下都不曾寻到你,偏生他就救了你?”叶桦生怕宋子书救了叶蓁是有心思的。 “哥哥,你想多了,我与那个宋公子不相识的,他不过是伸手救了我而已。”叶蓁笑容可掬,定定的说着,叶桦明显是不信的,只是看叶蓁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便只好岔开话头,温声道:“妹妹,你好好休息。” 露香公主那里是气的不行,她派人去杀叶蓁,也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竟是两个窝囊货,她没敢派皇家侍卫前去就是怕突生枝节,想到叶蓁还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就怒火攻心,一旁的宫女小声道:“公主,您莫生气,咱们这次不成功还是有下次的呢。” 露香公主不耐烦的摇头,杀人这种事必须一招制敌,一次简单两次难,况且叶蓁又不是傻会任由人杀吗?她目光严厉,看向窗外,叶蓁,她绝对会除了她。 夜深人静,露香公主睡得极不踏实,总感觉心慌心烦意乱的,然而此刻却有人悄悄地溜进了她的屋子,待到露香公主发觉不对劲时,那人早就手下用力,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卞京城郊处,露香公主被人扛着扔在地上,身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幽幽转醒,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她身旁有两具男人的尸体,死状极为恐怖恶心,她缩了缩身子,冬日夜晚寒冷,她只着着单衣,在寒风中颤抖着,她厉声呵斥道:“你们是谁?胆敢绑架本公主!” 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听见她的话甚是爽朗的转身,银质的面具遮掩着半张脸,只那双眼冷冽极了,一瞬不瞬的盯着露香,露香公主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怵,她定了定心神,拿出公主架子,喝道:“你是谁?” 黑衣男子漫不经心的一笑,嘲讽的启唇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反正你也要死了。”他说的很是随意,仿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只是动嘴而已。 露香公主大怒道:“好大的口气,本公主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露香公主,借你们一百个狗胆你们也动不得手,不然本公主要诛你们的九族。” 男人不以为然,缓慢的从袖口中抽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黑夜里银光闪闪的匕首若一条舞动的蛇贪婪的爬上露香公主的脸蛋,她再也忍不住害怕,失声道:“你敢?你若是杀了本公主,父皇不会饶了你的,你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她感觉到刀尖沿着她的脸颊游动着,那种森冷的触觉让她神经绷紧着。 男人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双眼里尽是愉悦的光芒流动,他笑的很放肆又很嘲讽,他轻蔑的盯着露香公主,似笑非笑道:“若是露香公主是被人强奸未遂,那人怒火中烧,失手杀了公主尔后自杀又如何呢?想必皇上也不会彻查此事罢?毕竟关乎皇家声誉。” 露香公主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试图起身逃跑,男子面无表情,身影微动,匕首已然插入露香公主后背,而且还划出一道长痕,鲜血顿时流出,他面色不变,冷漠的看着露香公主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她口吐鲜血,愤怒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他身姿挺拔,立在寒风中,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他一直看着露香公主无力的挣扎直至断气这才转身,步伐稳定的离开。 翌日 露香公主所居住的屋子里传出一阵惊恐的声音,宫女着急的在屋子里转圈,露香公主不见了,分明昨晚公主还早早的歇息的,她赶忙报告了老夫人。 叶府的大厅热闹极了,露香公主不是普通人,乃是皇室公主,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就在叶府失踪了,也是证明叶府护卫保护不当,老夫人道:“赶快派人去寻公主。” 叶蒙皱眉,便道:“母亲,儿子带人去寻公主吧,总归公主现在住在府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指不定给府里添了什么麻烦。” 叶蓁仍旧躺在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丫鬟在一旁伺候着,听得魏成说完这事后便是一愣,露香公主不见了?出事了?随即她就不假思索的想到了君宁澜,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嚣张,那个看起来永远是纨绔不堪实则心机颇重的少年,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大早上的,卞京郊外围了群百姓,本来是有几个小泼皮无事瞧见了这骇人的一幕,忙不迭的回去告诉了大家,这不,老百姓的都是爱看热闹的,索性成群结队的来此看。 人群的中央明晃晃的躺着三具尸体,两具男性尸体分别保持手持匕首的动作,两人尸体中间躺着一个女子,女子身穿白色中衣,仰背躺着,一把匕首插入背脊里,看不见相貌,于是,有人打趣道:“这莫不是奸夫**,两男争一女?” 一人双手环胸,啧啧道:“我倒是想瞧瞧这女子长得什么样。” “嘿,可不敢做这缺德的事,要是她晚上变成艳鬼找你,哈哈哈哈哈……” “呸呸呸,老子就翻着给你瞧瞧,还能怕个死人!” 露香公主身子被人粗鲁的推怂着,僵硬苍白的脸露在众人面前,百姓们一瞧是张年轻俏丽的少女面容,顿时一阵唏嘘。 这少女瞧起来细皮嫩肉的,定然是个富贵小姐,现在却了无生机的躺在这里,真是悲惨阿,同时也有些唾弃神色,好好的姑娘家学什么**,弄得自己惨死的下场。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这,这不是露香公主吗?天啊!”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在场的众人听罢皆是目瞪口呆。 这少女是露香公主?皇室公主? 那人兀自接着说道:“我也是偶然瞧见过露香公主的,不过公主怎会死在这里,太渗人了。” 此话一出,人群看露香公主的眼神又是充满了幸灾乐祸以及暧昧,这可是皇家公主呢?他们这辈子都无缘见的人如今却只着单衣被他们看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怎能不让他们兴奋? 有人告诉了叶蒙露香公主的下落,叶蒙话没听完,急忙的带人赶去了现场,围观的百姓一瞧是叶蒙,自动的为他让道,叶蒙上前几步,然后眉头紧皱,很干脆的转身,喝道:“都散了吧。” 人群碍着叶蒙声名在外,这才悻悻散去,叶蒙闭了闭眼,挥手道:“通知了京都尉不曾?” “回将军,已经通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心 露香公主的尸体被京都尉带走,上报朝廷,叶蒙长叹一声回了叶府,面对众人疑惑神色,大致说了些情况,然后,老夫人就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叶照惊呼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露香公主死了,皇上不会放过我们的,况且公主本来住在咱们府里,出了事肯定要牵连我们,这可怎么办?”他焦急的踱着步子,不安的走来走去。 叶眉蹙眉,五指并拢握成拳状,有些害怕的瞧着王氏,王氏回之微笑,手掌覆在她手背上,轻声道:“眉儿莫怕,没事的,皇上定然能查明真相,”她沉声道:“清者自清!” 三老爷也跟道:“没错,大家都莫太过悲观。”毕竟若是露香公主之死与叶府扯上星点关系,依着圣武帝的性子定然要迁怒于叶府,本就想削叶府的权,这回肯定要叶府众人的命,关乎性命,他也是害怕的。 叶府笼罩着一片阴霾,同样皇宫里圣武帝也是一脸阴沉,露香公主是他疼爱的公主不说,平昭仪就露香一个女儿,得知死讯日日缠着他彻查此事,圣武帝烦不甚烦,同时也觉着此事极为棘手,露香公主尸体是被卞京百姓发现的,且与两个男子尸体一起,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皇家公主,衣衫不整的与两个男子,圣武帝目光一沉,底下的臣子更是吓得心惊胆颤的,圣武帝厉声道:“露香公主惨死卞京郊外。此事朕定要彻查,”他微微拉长声音,喝道:“许然。” 许然拱手领命退至一旁,叶蒙上前几步,主动道:“皇上,臣保护公主不当,有辱皇上信任,是臣的错,臣甘愿认罪。” 圣武帝挑眉,目光深沉盯着叶蒙,不紧不慢道:“叶爱卿何错之有?露香公主既不是你杀害的,”他又冷冷道:“爱卿是责怪自己保护不周?若是这般的话,你的确有错!”说至后来,圣武帝竟有些发怒的预兆,瞪圆了那双浑浊的眼。 叶蒙纹丝不动,神情不变,就坚定的道:“微臣任凭皇上发落。” “发落吗?既然叶爱卿你保护不力是不是代表传说中的叶家军并不是那么厉害?”圣武帝道:“朕看叶爱卿归朝松懈了对叶家军的训练?朕很失望!”圣武帝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试探以及愤怒,其实他何尝没怀疑是不是叶蒙杀了露香公主做出的假象,然而无凭无据,再者他觉得这也是打压叶蒙的好机会。 叶蒙皱眉,的确他没法反驳圣武帝的话,叶府里他都是安排的叶家军,这些兄弟们与他出生入死那些年,灵敏度与感知度很高,若是有人半夜潜入叶府,不可能没半分察觉,不论如何是他的过错。 他羞愧的垂首,拱手道:“微臣愧对皇上的信任!” 圣武帝挥手,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罢了,若是不罚你,朕气难解,再者如何服众,便罚叶蒙你扣半年月俸,再者勤加训练叶家军,至于叶家军里的叶羽军以后便与御林军一起训练好了。”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圣武帝这番话无疑是剥夺了叶蒙的兵权,叶家军的叶羽军可谓是主力军,是叶蒙与叶家祖辈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 圣武帝借此机会轻而易举要去叶羽军分明是趁火打劫,偏生拿着与御林军一起训练的理由,叶蒙还真不能反驳,圣武帝这心思可谓是高深莫测,一时间大臣们看叶蒙的眼神各异,幸灾乐祸,嘲笑,可怜,落井下石,叶蒙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默不作声。 叶蓁得知露香公主死后,心里却是有些担忧父亲,圣武帝定然像父亲施加压力,或许会趁机打压他的兵权,她不懂为何君宁澜要这般做,虽然杀了露香公主,然而也同时不利己,叶蒙或许也要付出代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叶桦来的时候就发觉叶蓁怔怔的发呆,其实叶蓁通常是一脸淡然的,她总是淡淡的笑着仿佛一切都很好的模样,极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叹口气走过去,温声道:“妹妹,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叶蓁收回心思,微微一笑,“好多了,”她迟疑片刻,这才问:“父亲可回来了?” 叶桦摇头,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油纸包,打开香味溢出,叶蓁瞧了眼,便笑了笑道:“原来是云片糕吗?哥哥有心了。” “妹妹,你告诉我,你被人绑架的事与露香公主的死是不是有关系?”叶桦目光带着怀疑,皱眉紧紧的盯着叶蓁,生怕错过她一个破绽表情,他自个想来想去觉得很奇怪,叶蓁被绑架后回来后露香公主就出事了,怎么看两件事都有关联,他曾经怀疑是叶蓁的手笔,然而她只是个柔弱女子哪来的本事,他唯恐叶蓁被人当了筏子使。 叶蓁手下动作一顿,原先捻云片糕的动作还为收回手,慢悠悠的擦拭着手,她冷笑道:“哥哥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或许叶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抢着说道:“妹妹,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怕有人利用你。” 他皱眉,振振有词的继续说:“我知道露香公主一向与你不对盘,也许你被绑架的事就是露香公主派人做的,然后你……”他越说声音越发低沉,低若蚊鸣,叶蓁摇头,打断他的话,“不是我,随你信不信。” 叶桦挠挠头,干咳一声,左顾言他,扬眉道:“妹妹,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看不惯露香公主,哥哥可以帮你教训她的,谁也不能惹我的妹妹。”他说的无比认真,神色也是严肃极了。 叶蓁点头,叶桦的确是个好哥哥,所以这一世她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他一生无忧,平安幸福,这般好的人该幸福才是,至于露香公主与她的事她不打算告诉他,她与君宁澜结盟的事也不能告诉他,省得他坏事。 叶蓁如是想,晚间叶蒙回来时果真带来了被削弱兵权的恶耗,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喜讯,二老爷与三老爷等巴不得叶蒙身败名裂,大房破败。 是故,叶蓁觉得君宁澜此事处理的极为不当,她不能下床,只得趴在床上,心里烦闷极了,暗自埋怨君宁澜,或许是念叨的结果,窗户处传来轻微的声音,叶蓁微微侧首,冷声道:“谁?” 窗户那又传来轻微的声响,然后有人翻窗而入,君宁澜一身红衣惹眼极了,懒洋洋的勾着唇角,偏生手里拎着个药包与他通身的优雅贵气格格不入,显得突兀又带着点搞笑,他好像也发现叶蓁看他的眼神,面色有些不自然,轻车就熟的坐在一旁,自行倒了茶水。 叶蓁没好气的道:“殿下又来了?”其实她也弄不清楚,现在一瞧见君宁澜她就心思烦乱,分明她的命是他救的,也是他帮自己杀了露香公主,可是一瞧见他那恶劣的笑容就忍不住要骂他一顿,叶蓁归属于他不正经的理由,对此,她深以为然。 君宁澜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其实茶早就凉透了,可是他每每来叶蓁这里必定是要喝杯茶的,或许是遮掩心中的异样情绪?他鄙夷的瞧一眼叶蓁,手上的药包随意扔在桌子上,道:“这药有利于你伤口的恢复,本殿下瞧着你们府上的府医是庸医罢。” 语气的傲气倒是不轻的,少年本就眉目若画,生的唇红齿白,以往叶蓁只觉得他男生女相面容妖冶过于女气,只是与他熟稔后才发觉,他的狠辣与心机非常人所能及。 送个药包还得端个架子,叶蓁点头,随即想起叶蒙的事,就问:“露香公主是你杀的对吧,只是你为何营造出被人情杀的模样,再者,你这般做,无疑把叶府拉下水了,”说起这个,她有些愠怒的不满道:“父亲今日被圣武帝夺去兵权,你到底在想什么?” 君宁澜只一笑,很是慵懒的挑眉,然而神色却是无比的肃然,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在救叶蒙的命。” 叶蓁一愣,不解的看着他,君宁澜站起身,背着手,悠然道:“圣武帝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多次夺取兵权不得自然动了其余的心思,叶蒙常年在外征战,我不信他没做错了什么事,没有什么把柄,积少成多,圣武帝有了那些错处,到时候贬诋叶蒙不是问题,”他说:“还不如让叶蒙主动出错,主动请罪,那样一来,圣武帝防不胜防突生枝节,索性顺水推舟惩罚他。” 他唇角含笑,幽幽道:“难道你不相信你父亲能重新培养出一支叶羽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该懂得。”他目光瞥到一旁放置的云片糕,顺手捻了食之后,很是挑剔的,不屑道:“你竟然喜欢吃那般难吃的糕点。”甜腻极了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叶蓁淡淡道:“那是我的大哥买与我食用的,殿下大可不必勉强自己吃,至于那味道,”叶蓁静默,其实云片糕她早就不爱吃了,甜腻的味道太过于幸福了,或许叶桦的记忆停留在她还是蛮横嚣张的草包时候,下意识的认为她还是爱吃云片糕的,就像他一直以为叶蓁心性未变,然而那只是他所认为的而已。 作者有话说:君哥哥送个药包还要耍帅,就是辣么任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孙晋年 叶蓁早就不是那个蛮横嚣张的小姑娘了,她是叶皇后那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叶蓁,她这世重生就是为了复仇,其余的她都不愿多想也不想。 露香公主死在卞京掀起一场风波,然而不管圣武帝怎么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不仅如此,大理寺方面的人也是拼尽全力,只是不管他们怎么查结果都显示露香公主是被情杀的,余此没有任何发现,当然这个结果自然是不能上报圣武帝的。 露香公主的事似乎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人忘却,圣武帝也是无可奈何,好好的皇家公主却这般羞耻惨死,况且根本不能正大光明的查,关乎露香公主的名声,再者三番五次查不出什么,圣武帝也达到目的索性搁置了此事。 叶府虽然遭受牵连甚至叶蒙也被夺去兵权,然而幸得圣武帝没有进一步举动,叶蒙闲赋在家索性整日陪着凤娇养胎倒也是稳妥的紧,老夫人本要为叶桦说亲只是左右挑选总是选不得合心的,总归皇上没了让叶桦尚公主的心思干脆缓了缓说亲,一切看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叶蓁伤早就愈合,因着冬日寒冷整日待在屋子里,为此叶桦等人还念叨过她,妙蓝与绯红两个丫头福大命大如今也是相安无事了,这日叶蓁又躺在贵妃榻上看书,妙蓝皱眉,走过来小声道:“小姐,整日待在屋子里太闷了,不若出去走走。” 叶蓁愣了愣,心思一转,的确她有些日子未曾出门了,的确有些懒散了,放下书卷,她道:“好,我们出去走走,”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问:“最近凤姨那里可好?” 妙蓝点头,“小姐,奴婢听伺候凤夫人的丫鬟说老爷整日陪着凤夫人,而且凤夫人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与三夫人来往也少了些。” 妙蓝为叶蓁梳了发髻,披上火红色的斗篷,绯红递上暖炉,几个人一起出了屋子,卞京冬日的寒冷不是一般的,刺骨的阴冷,叶蓁瞧院子地面尽是一片冻结,脚步便是格外的小心,然而步伐仍旧是标准的,她本欲去百寿院向祖母请安,只是再去的路上遇见了几个仆人脚步匆匆的,她随意叫住一个,问:“这般急匆匆的去做什么?” 那仆人瞧是叶蓁,忙恭敬的回道:“回四小姐,今个府上来客了,老夫人吩咐我等给客人抬行李呢。” “客人?”叶蓁疑惑:“是谁?” “奴才也不晓得,那客人如今还在大厅呢,老夫人正在接见他,四小姐可以前去瞧瞧,奴才告退。” 这个时候来的客人吗?祖母也亲自接见的客人?叶蓁眸光一闪,莫非是他? 大厅里,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下座的一个男子正不停的说着趣事,惹得老夫人与文嬷嬷皆喜笑颜开的,男子身着朴素的灰色儒袍,全身上下散发着书生卷气,面容英俊眉眼温和,瞧起来是个温厚的性子,他有双含笑的眸子,老夫人缓了缓笑,平复了情绪,这才笑着说:“晋年,若是桦哥儿有你一般会哄人阿就好了,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 名叫晋年的男子忙拱手,面色羞涩,推辞道:“哪里,老夫人谬赞晋年,承蒙老夫人不嫌弃让我住在贵府直至来年春闱结束,晋年感激不尽,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晋年身无长物,能博得老夫人一笑也是极好的。” 叶蓁方一脚踏进大厅就听得如此熟悉的声音,她嘴角微微上扬,一抹讽刺的微笑挂在唇边,她轻描淡写的开口道:“说的真是好极了,感人肺腑阿。” 晋年疑惑的抬头朝着声源看去,一位少女,身着时下最流行的深兰色织锦小袄,下身穿着同色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她披着火红色的狐狸斗篷,瞧这成色定是佳品,少女微微颔首,仪态万千,一双杏眸仿佛含着星点微笑,不仅如此,她唇边也是噙着淡笑的,她既端庄又大方,可以说叶蓁代表的是卞京的贵女,晋年如是想。 他对叶蓁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叶蓁瞥他一眼,眼中嘲讽神色更甚,老夫人恰时开口道:“蓁丫头,这位是我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唉,十几年不见他都长成大人了,对了,他叫孙晋年。” 叶蓁神色不动,只淡淡的点头,孙晋年她哪能不认识,是老夫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亲戚之子,破落户一个。前世他娶了叶妙,他为人圆滑奸诈,表面上是温润一身正气的书生模样,实则是老奸巨猾善于伪装。 记得前世他娶了叶妙又主动讨好自己,暗自里投靠君承轩,两夫妻过的风生水起,然后使四老爷也逐渐升官加爵,叶府的覆灭叶蒙叶桦的死他们也没少出力。 想到这,叶蓁眸光幽深,按耐住内心的怒气,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孙晋年借来卞京参加春闱为理由,厚颜无耻的住在叶府,期间与叶桦相处甚欢甚至很快讨的叶府所有人的欢心。 高中榜眼后更是趁机娶的叶妙为他的官途加力,想必孙晋年与叶妙早就有一腿,只是她前世整个心思都放在君承轩身上,无暇关注其余人。 孙晋年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蓁,这就是叶蒙之女叶蓁,不是说是有名的草包么,模样倒是不错的,若是他能娶得叶蓁,那么叶蒙就是他的助力,他也不必辛苦打点官路。 思及此,他眼中透露出贪婪神色,盯着叶蓁白皙的侧脸,尽量放柔了声音,道:“晋年拜见四小姐。”哪知叶蓁看也不看他,只微微点头,明显不吃他这套,只是她越发表现的不咸不淡的态度孙晋年就越发下定决心,征服她。 他在阳城那是有名的谦谦君子,阳城多少少女为他倾心,享受了太多的痴迷眼神与追捧,猛的被叶蓁冷漠神色所打击,他只觉得刺激极了。 老夫人笑意盈盈,又吩咐了孙晋年几句,大约是让他切莫尴尬就把叶府当自个家看就好,重要的是住的舒适,有什么需要大可与府上要不必羞涩,叶蓁在一旁听得冷笑连连,孙晋年何尝客气过,他就是一匹贪得无厌的狼,贪婪的吞噬着叶府所有的珍宝,可谓是引狼入室了! 叶蓁出了大厅,一股冷风袭来,她下意识得拢紧了斗篷,身后传来孙晋年有些犹豫的声音,他不解道:“四小姐似乎对晋年有成见?晋年是否唐突了四小姐?若是的话,晋年这就向小姐赔礼道歉!” 叶蓁笑了笑,“你不曾唐突过我,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也不等孙晋年回话,兀自走了。 妙蓝跟着叶蓁后面走了一阵,见远离了大厅这才蹙眉道:“小姐,奴婢真的很不喜欢那个孙公子。” “哦?为何?”叶蓁问。 妙蓝一本正经的道:“奴婢看那孙公子就不像是个好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只是奴婢觉得他看小姐的眼神实在很怪异。” 叶蓁不置可否,就连妙蓝这个旁观人都瞧出了孙晋年的本性吗?可惜叶府的人约摸是看不出的,她轻笑一声,冷道:“不是好人吗?那么咱们就得斩草除根。” 不是和叶妙在一起吗?她就撮合他们,让他们顺利的在一起,让他们试试从云端掉落至地狱的滋味。 孙晋年目光四处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屋子很干净,陈设素净,叶老夫人给他安排了两个小厮与一个伺候他的婆子,婆子瞧起来是个人精的,看他一副穷酸模样也是爱搭理不理的,孙晋年心里呸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一锭碎银。 那婆子鄙夷的看着他,不为所动,孙晋年暗自咒骂,表面上还得讨好道:“嬷嬷多多照顾了,哪日晋年得以高中榜首定然少不得嬷嬷的好处。”说着又将银子往婆子那推了推。 婆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就道:“孙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老奴一声,老奴会为孙公子准备的。” “嬷嬷,我就是想问问,府里有几位小姐?” 婆子不屑的瞥他一眼,又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但还是如是一一说了。 孙晋年来叶府并没有起多大的风波,大家日子照常过,孙晋年也是安分守己的,整日待在房里勤奋读书,准备春闱。当叶妙听到这事后也是无所谓的,索性他不过是个穷酸的来叶府打秋风的人罢了。 偏生那婆子还絮絮叨叨的说得没停,叶妙只听得她说那孙晋年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况且又品相极好,知识渊博,取得榜首不是问题,叶妙正梳发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问:“当真?” 婆子点头,叶妙的确有些动心,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不论如何,穷酸小子可不是她的良人,只是这个想法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婆子瞧叶妙明显有些心思,心里吁了口气,她奉四小姐命令来有意无意的告诉三小姐关于孙晋年的消息,而且四小姐也不让她多说,只重点强调孙晋年的知识渊博以及文采斐然。 雅思院里的叶蓁遥遥看着窗外的景色,风起了,该是另一场风波兴起时。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孙渣男作死上线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伤 冬日的清晨,叶府后花园中叶桦不紧不慢的走着,冻结的地面上脚踩下去咯吱作响,他深深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突而闻得不远处有人读书的声音,他疑惑不解,转身与小方子道:“小方子,前方可是有人读书?” 小方子竖起耳朵听了听,再三确认,这才点头肯定道:“大少爷,的确是有人在读书。” 叶桦道:“走,过去瞧瞧。” 他慢悠悠的走着,越过枯树林,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个年轻男子穿着银灰色的儒袍背对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口中念念有词道:“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叶桦仔细听来,原来这人是在背中庸之道,且看那男子步履轻快,面色怡然自得的,瞧起来极为认真的模样,叶桦心思一动,大步走上前。 他和善的一笑,问:“阁下是?” 男子中途被人打断,也不懊恼转过身,反而谦和的拱手道:“在下是孙晋年,寄居府上,您应该就是叶大少爷叶桦吧,晋年拜见大少爷。”说着又与叶桦行礼,态度十分诚恳,倒教叶桦有些不自然,目光停在书卷上,就道:“不知孙兄如何看中庸之道?” 他看这男子玉树临风的样子,为人言语也是极其谦虚的,也不知他学问如何,就想着随意考考他,孙晋年略微思考一番,仰头朗声道:“我以为 中不偏,庸不易,指人生不偏离,不变换自己的目标和主张,圣人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 叶桦抚掌,目露赞赏之意,“孙兄见地果真不同凡响,”他还要说什么,突然瞧见孙晋年嘛书卷的手竟是一片红紫明显是冻坏了手,他皱眉,问:“孙兄,府里下人克扣了你的暖炭不曾?为何不在屋子里取暖反而冻坏了手?” 孙晋年急忙将手往身后一背,欲言又止,明显是尴尬极了模样,半晌这才憋出句话来,他摇头否认道:“大少爷,府里上下都对晋年照顾有加,是晋年自己觉得屋子太闷这才出来透气。” 叶桦叹息,挥手道:“也罢,孙兄若得空便来镜明院与我谈论学论罢。” 叶桦与小方子离开,孙晋年嘴角的温润笑意褪去,换上一副得意笑容,嘚瑟的将手中书卷拍了拍,转身离开。 叶蓁手中拿着蜀锦阁的账本,一一对着帐,不得不说请钱掌柜是个正确的决定,他将每一笔银两都记录清楚,叶蓁瞧着账本上一笔笔银两记录,笑了笑,吩咐妙蓝:“妙蓝,今个去煮些祛寒汤,待会我们去哥哥那。” 妙蓝应声,掀开帘子出了屋子,随即又“阿”了一声,屋子外的地面上躺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草蚂蚱,不知是谁人折的远远看去竟像是真的一般,叶蓁皱眉,问:“妙蓝,怎么了?” 妙蓝拾起蚂蚱,小跑着又进了屋子,举在手里与叶蓁道:“小姐,真奇怪,谁丢了这蚂蚱在咱们院子里。” 叶蓁扯起嘴角,斜睨了一眼那蚂蚱,目光幽幽,淡淡道:“去交给紫儿罢,她知道怎么做。” 四房,叶妙瞧窗外一片银白连忙拢紧身上的斗篷,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彻骨的冷,她咬牙若是父亲也是个高官祖母与二房三房至于这般瞧不起她们四房吗?就连暖炭也是下乘的,丫鬟紫儿兴奋的走进来,很是惊喜的道:“三小姐,方才奴婢出屋子就瞧见这蚂蚱了,小姐您瞧,这蚂蚱折的逼真极了。” 叶妙鄙夷道:“不过是个蚂蚱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烦躁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紫儿眼珠一转,将蚂蚱翻了个身,突然惊呼一声,随即捂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叶妙怒气正待发作,紫儿忙解释道:“小姐,您瞧。” 那蚂蚱腹部用毛笔写着:心悦君兮,叶妙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有些红晕,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明心迹,然而她并没有因此晕头转向,她收回视线,冷冷的道:“给我把这东西烧了。” 紫儿迟疑,叶妙猛的提高声音不悦道:“听不懂本小姐的话吗?” 孙晋年是以为是,见叶蓁收到蚂蚱并未拒绝,便自作主张每每出府买了些小玩意的贿赂了雅思院里一个扫地丫鬟每日放在叶蓁屋子外,连续将近半个月,叶蓁从未主动问起那些小玩意,孙晋年便有些沉不住气。 一日,他经过长廊时听得两个丫鬟的对话,他本想转身离开,却意外听到她们在谈论叶蓁。 一丫鬟笑着道:“要我说的话,女人嘛不都是喜欢有才情的男子?” 另一个娇笑着反问:“照你这般说,四小姐也喜欢有才情的男子喽。” “自然,我是四小姐院子里的呢,咱们家小姐最爱琴声呀,萧声呀,可惜府里没人能弹奏好琴阿,六小姐固然是才女但也不能天天为四小姐弹琴阿,唉……” 孙晋年听得心里痒痒的,宛若得了珍宝一般惊喜,心下有了计较,琴与萧他还是擅长的,既然叶蓁喜欢这他就投其所好,美人终究还是归于他手心的,他走的急自然没有瞧见那两个丫鬟相互瞧着对方吐舌一笑,这人果真好骗! 当夜孙晋年便推辞了去镜明院于叶桦讨论学论的事,自行在屋子里等着时辰心里忐忑不安,可是他还是准备大胆一试,半夜去雅思院吹萧于叶蓁听。 同样,叶蓁也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孙晋年来雅思院,是她让两个丫鬟有意无意闲聊,让她们不经意的说她喜欢吹萧弹琴有才华的男子,孙晋年为人谨慎狡猾,若是有人刻意与他说他反而会怀疑不会相信,可要是有人无意提起他反倒会坚信不疑,现在她要等的就是夜深人静人来时。 然而叶蓁却先等来了君宁澜,那少年今个竟然换了身衣裳,不是以往火红的颜色,而是深紫色的锦袍,他面色有些苍白,通过窗户越进屋子,自行寻了凳子坐下,叶蓁见他方才脚步轻浮,而且不若以往神色轻松,就问:“殿下,你怎么了?” 君宁澜闭了闭眼,分明皱着眉头,然而还是轻快的道:“没事,本殿下休息一下极可。” 叶蓁不解,休息作甚来她的屋子不是有自己的寝宫吗?她欲开口,君宁澜眉头一皱,命令道:“聒噪,闭嘴!”他不曾用这种强势带有命令性的语气与叶蓁说话,叶蓁下意识得一愣,随即没好气的反驳:“那是鹦鹉的叫声。” 君宁澜烦不甚烦,睁开眼,随口道:“斩了!”他这话竟有些孩子气,叶蓁直直看着他,一脸平静,然后将那鹦鹉笼子提了过来,微微一笑,“殿下,鹦鹉在此。” 他抬眸看去,瞳孔蓦地收缩,冷意在眼中流转着,君宁澜眼神十分锐利,他点点下巴示意那鹦鹉,道:“那鹦鹉从何得来?” 叶蓁捕捉到君宁澜神色异样,她摇晃着手里的鸟笼,淡淡道:“这是我哥哥送我的,怎么,”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殿下似乎认识这只鹦鹉?” 满满的试探语气君宁澜岂能听不出?他懒洋洋的起身,步步逼近叶蓁身前,借着身高优势,俯身盯着叶蓁青稚的脸,温热的气息吞吐拂过她的脸颊,他恶劣的一笑,轻声道:“你不是知道了吗?鹦鹉就是我的,何必试探。” 果然,看来当初鹦鹉学舌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源于听多了君宁澜与他人对话,倘若鹦鹉落在别人手中那结果又是不一样了,君宁澜趁她发呆顺手夺过鸟笼,目光瞥着那鹦鹉,鹦鹉心虚的把头埋入羽毛中,君宁澜挑眉:“霸王,你害羞作甚?” 鹦鹉约摸不是害羞反而是心虚才对,叶蓁干脆别过眼,君宁澜却突然闷哼一声,鸟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色君子尖叫一声,叶蓁瞧见君宁澜眉头紧皱,捂着腹部,仔细看去,腹部深紫色的锦袍隐约有些泛黑。 叶蓁道:“你受伤了?”君宁澜竟然会受伤?他武功不是甚好吗?有人能伤到他? 君宁澜额头白汗不止,干脆痛晕了过去,少年原本面容白皙,如今更显苍白之色,精致的眉眼紧闭着,一向强势的他竟然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晕倒在她的屋子,叶蓁迟疑了下,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君宁澜的手背捂着的地方尽是一片血迹。 真是麻烦阿,思考再三,她还是出了屋子去隔壁耳房里轻声唤醒妙蓝,让她悄悄的准备了热水与药膏来,面对一个男子,叶蓁还是让妙蓝处理的,妙蓝见到叶蓁屋子里竟有个陌生男子当下被吓的不轻,下意识得就要问叶蓁那是谁,只是定睛一瞧那不是六皇子君宁澜吗? 疑惑被压入心底,妙蓝正要上前为君宁澜敷药,那少年倏尔睁眼,眼里是一片冷漠以及浓重的杀意,妙蓝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腕一疼,一条巴掌大的青蛇紧咬着不松口,妙蓝吓得手腕一甩,青蛇被摔晕了头,随即反应过来,盘旋在君宁澜脚边。 妙蓝是不敢再接近君宁澜了,只把求助目光看向一旁同样头疼的叶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怜 叶蓁也不曾想到君宁澜警惕性那般深,平日里所有的理性仿佛在这刻全都丧失了,桃花眼里只有无边的冷意,紧紧的盯着她们,青蛇盘旋在他的手腕上,吐着红色的信子,叶蓁只好道:“让我去试试罢。” 说着就要从妙蓝手中接过药瓶,妙蓝皱眉,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君宁澜,担忧的开口:“小姐,如今六皇子有些神志不清的,我怕他伤了小姐您阿。” 叶蓁摇头,慢慢走近几步,停在君宁澜面前,那人戒备的抬头望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十分锐利,叶蓁毫不在意,就淡淡的晃着手中的药瓶,道:“我来给你上药,”甚至怕他又发作,她接着道:“我没恶意。” 君宁澜目光微动,有些迷茫的看着叶蓁,动了动嘴唇,有些沙哑低沉声音缓缓吐出,他说:“叶蓁?” 叶蓁点头,结果他就头脑一晕继续晕过去,妙蓝见此又大着胆子,低声道:“小姐,这种事还是让奴婢来罢。” 妙蓝为君宁澜擦拭伤口洒了药粉,红着脸为他穿好袍子,从一始终叶蓁都背着他们,君宁澜到底为何会受伤又为何来她这里为什么不回皇宫或者天下第一楼? “小姐,好了。”妙蓝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蓁转身,少年面色依旧苍白,似乎睡梦中也是极为纠结的,好看的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冷漠极了,叶蓁轻声道:“妙蓝去煮些粥食罢,还有这血水与布条可要处置好才是,切莫让人疑心。” 他约摸是累极了陷入昏睡,叶蓁就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随意拿了本书看着,到底有些不自在,她努力集中精力看书去除一切干扰,不知不觉一直到她听见若有若无的萧声,很细微的萧声,叶蓁唇角一勾,孙晋年来了吗? 恰时妙蓝煮好了白粥进了屋子便道:“小姐,他果真来了,咱们该怎么办?”她心里是瞧不起孙晋年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的。 叶蓁悠悠道:“不急,晾他一会,把粥端来。” 或许是米粥的香味过于诱人,也许是君宁澜也该醒了,他慢悠悠的转醒,还有点不适应的看了看周围,直至看见叶蓁,他迟疑道:“你~”似乎没想好措辞,叶蓁打断他,淡淡道:“饿了吗?我让丫鬟煮了些清粥,吃些罢。” 君宁澜身子微微一动,腹部疼痛中又带了些清爽之意,就像是有人给他上了药,他目光一顿,有些讶然的直视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叶蓁,一字一顿道:“你帮我换了药?”甚至语气有些许的揶揄以及莫名的期许之意。 叶蓁怔住,随即很淡定的摇头,“是妙蓝帮你换的,”君宁澜眉头一挑,显然很不满这回答,他冷然道:“不可能,”叶蓁不解的看着他,他讥讽的一笑,眼里冰冷一片,“没有陌生人可以靠近受伤的本殿下,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死了。”他微微拖长尾音把一旁杵着的妙蓝吓的面色一白。 叶蓁深以为然,君宁澜这种戒备仿佛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受伤或神志不清时防范意识很强,她默不作声,君宁澜却不打算就此带过,他懒懒的笑着,说:“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对吗?” 叶蓁静默,“你可以选择不说。”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云妃的亲生儿子,她不可能把我当亲人看待信任,甚至我只是她一个为君莫离挡刀锋剑雨的人罢了,”君宁澜声音淡漠,仿佛说的是件与他无关的事,“从小到大我经历过很多次刺杀以及毒害,为了保护自己,我逼着自己养成习惯,每每受伤决计不让人靠近,否则,”他目露杀意,冷道:“杀无赦,这就是皇宫,这是我的生存方式。” 叶蓁听罢,心里不是滋味,她只道君宁澜没母妃没有殷实的后台在皇宫里过的定然是刀口浪尖的日子,却不想他堂堂个皇子却步步维艰甚至从小就要逼着自己学会自保,人人道宫里富贵荣华巴不得往里奔然而她却觉得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阴森,无情,冷酷,自私的地方。 君宁澜说完自行坐在凳子上瞧了一眼米粥十分嫌弃,然而他的确是空腹状态,便要将就着吃些,萧声哀婉凄清,高低起伏,他动作一顿,挑眉问:“有人吹萧?” 叶蓁还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君宁澜很不悦的看见她眼中的怜悯神色,他皱眉,叶蓁已然收回视线,吩咐妙蓝道:“冷水准备了没,半夜里猫叫的确很闹心,给它浇盆冷水冷静冷静。” 妙蓝捂嘴低低的笑着,转身便出了屋子。 君宁澜问:“猫?”他冷笑:“我看是发春的人才是,怎么猫会吹《凤求凰》也是奇了。” 叶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为他沏上一杯热茶,想了想,她还是问了,试探性的平静道:“你怎么会受伤,而且也不找宋子书给你上药?他不是大夫么?” 那人却不理她,自顾的吃粥,时不时的还抱怨几句,当叶蓁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慢悠悠的开口,端的是漫不经心,“今日去探了探君承轩的府邸,不得不说,他府里设的机关很精致,果然是个有心思的。” 叶蓁心思一动,他居然去了轩王府,君承轩设置的机关可不是一般的厉害,都设置的很隐蔽,一旦触发机关定当是必死无疑的, 他偏生还说的不以为然的模样,更让她不解的事她去轩王府做甚么?他怀疑君承轩? 她叹息道:“轩王府你也敢去,那可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那又如何,我照样全身而退,”君宁澜眼睛一眯,反问:“你怎么知道那是龙潭虎穴?你又没去。” 叶蓁面色一愣,有些不自然的侧首,漠然道:“君承轩此人不简单,所以他的府邸自然也不一般。” 妙蓝端了盆冷水,听着萧声大约是在那个方向,便也不客气,对着墙头那边就一盆冷水浇了下去,还大声骂道:“大晚上怎么还有猫发春阿,本姑娘浇你没商量。”说完忍着笑听着墙那边的动静。 孙晋年正沉浸在自我沉醉的萧声中,一心只想着打动叶蓁的芳心特意选了这首《凤求凰》,却不想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从天而降,他全身衣裳都被冷水浸湿了,厚实的棉袍贴在身上,冷风一吹全身发冷。 他下意识的就要咒骂,又听见妙蓝的话,气恼极了,渐渐冷静下来便发觉自己被人耍了,饶是他怒火中烧也无可奈何,手里紧紧攥着萧暗自发誓定要娶得叶蓁然后把这些侮辱一点一点还给她! 他愤愤的走了,半路上又遇上几个叶府的守卫,皆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他,甚至有个打趣他:“孙公子大半夜不睡觉去吹萧?怎么落得一身水?莫非是去吹与池水听?” 其余的人都笑了,笑的毫不客气,孙晋年面露赧然,五指收紧,偏生不能发怒,只能尴尬一笑,解释道:“半夜睡不着便出来散心,不巧险些落了水。”说完,他衣袖一挥不等几人回答就疾步离去。 身后几个守卫对他的背影呸了一口,一人不屑道:“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穷小子罢了,还真当是咱们府里的主子,我呸!” “嘿,可不是吗,别看这小子人模人样的,我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你说谁大半夜好好的不睡觉偏还出来吹萧?” “别管他,走吧,兄弟几个继续巡逻,管个没用的人做啥?” 君宁澜吃饱喝足表示自己现在没法离开,怕运用轻功伤口又会绽开,而且很不客气的霸占叶蓁的床,叶蓁叹息,无法只得去与妙蓝共挤一屋子。 翌日,待叶蓁醒时君宁澜已然走了,叶蓁瞧那明显有睡过痕迹的被褥,有些莫名的情绪,她闷闷道:“被褥换床新的吧,至于原来这个,烧了吧。” 绯红昨夜不曾醒来自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看叶蓁神色有异,便询问似的看向妙蓝,妙蓝摇头调皮的吐吐舌头,弄的绯红一头雾水。 孙晋年半夜三更吹萧的事在叶府传开了,就连叶桦也忍俊不禁跑去问孙晋年,孙晋年故作淡定,背着手幽幽道:“大少爷,晋年寄情美景,夜不能寐便披衣吹萧,想必府里守卫大哥们误会了,实在惭愧。”他说的振振有词,并无半分尴尬。 叶桦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追问:“那么, 衣裳为何湿了?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寄情美景,故而想更亲近,结果那是湖水?”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晋年盯着他目光尽是厌恶之意,然而他遮掩的极好,眼珠一转,恭声道:“大少爷如此爽朗,不知四小姐是否如您一般大气爽快?” 叶桦摇头,下意识就道:“妹妹可是难得端庄大气女子,性子温和,总之哪里都好。”叶蓁在她心里就是完美的,什么缺点都没有,只是,孙晋年提叶蓁做什么?他疑惑的盯着他,孙晋年不紧不慢的笑着解释道:“晋年与四小姐有一面之缘,觉得四小姐与大少爷一样很随和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赴宴 叶桦哈哈一笑,得意的道:“那当然,那可是我的妹妹。” 孙晋年陪笑几声也明白不好从叶桦这里下手,叶桦为人看着爽朗大方然而不是个没脑子的,只要他微微透露出半点对叶蓁的心思叶桦发觉定然饶不了他。 不过,叶蓁他是势在必得的,告别了叶桦他低头边走边想着如何得到叶蓁却冷不防的撞到一个人,随即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然没好气的骂道:“谁阿?如此不长眼?” 孙晋年皱眉,愤然抬头,只见一个模样很伶俐的丫鬟双手掐腰瞪圆着眼狠狠的盯着他看,孙晋年目光向她身后一看,一位穿着杏黄色的小袄,柳眉弯弯,明眸皓齿的美人立在那,她身材窈窕,猝不及防的与孙晋年对视,她忙瞥开目光,丫鬟冷哼一声,不悦道:“你走路不看路是吗?险些撞到我们三小姐了,幸好我护住了小姐。” 孙晋年眼珠一转,原来这就是叶三小姐叶妙,他忙换上一副诚恳神色,拱手道:“晋年冒犯了三小姐,请三小姐切勿怪罪。” 叶妙不动声色的打量他,面前的男子虽着灰色棉袍,黑丝一丝不苟的梳起,眼神特别深邃有力,笑容温和,只是不论怎么看都是个穷酸书生模样,便还是保持好态度,疏离的笑道:“孙公子客气了,无妨。”孙晋年便是那个来叶府打秋风的人,她自然是看不起这种寄生虫的,所以下意识就带着丫鬟匆忙离开。 孙晋年目光一直盯着叶妙离开他的视线这才收回,面上哪还有方才的温和神色,叶妙是起房庶女,虽说尊为三小姐也不知得不得老夫人宠爱,而且她眼里的鄙夷与疏离他岂能看不出,想必性子也是嫌贫爱富的,还是远而离之的较好。 不过他还是回了屋子招来婆子仔细问了一番叶妙情况,婆子沉吟片刻,细细与他说来,末了加了句:“依老奴看阿,三小姐年龄都到了,四夫人可是操心她的亲事呢。” 孙晋年摇头,他还是把目光盯紧叶蓁就好,叶府里就属叶蒙官位最高手握重权的,能帮他的最多,他要做的就是讨好了叶蒙,叶蓁那就是手到擒来。 雅思院中叶蓁却对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张请柬感到头疼,请柬内容是请她过府赏梅,关键是这请柬来自于高府,高守的夫人之手。高府乃是敬德皇后娘家,高守乃是皇后之兄,偏生一向与叶府无关联无交往的高夫人邀她过府赏梅,点名她必须得去,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绝对不是简单的赏梅宴罢。 可她不能拒绝毕竟高夫人在请柬里点明让她切勿推辞,再者她也想会一会这位高夫人看他们与皇后想打什么名堂。 凤娇摸着有些微凸的小腹,神情温柔,一旁陪着她的叶蒙就贴心的问:“可想要吃些什么?”铁血大汉也有柔情时刻,瞧他那紧张模样,凤娇抿唇一笑,娇嗔道:“瞧你那熊样!” 叶蒙不以为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哈哈大笑道:“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这些日子凤娇不与珍珍置气,两人相安无事他真是觉得现在日子很平淡很幸福,可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目光霎时一黯,凤娇敏感的察觉到,疑惑的问:“蒙郎,你怎么了?” 叶蒙摇头,抽回手站起身背着手看向窗外,圣武帝明显是有意打压叶府,他十几年戎马生涯为国为君却不想落得被君猜测打压的下场,先祖有训:忠君爱国,他一直深信不疑,然而圣武帝又是如何对他的,三番两次想要让叶桦尚公主,他闭了闭眼,深深的叹息。 “爹,爹,”叶桦急切的呼声带着喘息猛的推开了房门,叶蒙喝道:“莽莽撞撞的做甚,急匆匆的找我干什么?” 叶桦烦躁的挠头,焦急的说:“妹妹要去赴那什么高夫人宴会,我硬是劝阻偏要去,爹你去劝劝妹妹。” 凤娇目光带着些许的不悦以及厌恶,叶蓁是见不得她与叶蒙好着是吧,各种法子膈应她,然而她表面还得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担忧道:“蒙郎你去瞧瞧四小姐吧,我也很担心她。” 叶蓁已然换了身浅紫色衣裙,准备好了出屋子,叶蒙突然拦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威严以及笃定,他道:“珍珍好好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高夫人是谁?敬德皇后的嫂子,况且高府与叶府一向没什么交情为何高夫人会邀请叶蓁赏梅,一看就有名堂,珍珍只是个少女什么都不懂,去了那不是吃亏么,叶蒙是个护短的,见不得一双儿女受委屈。 叶蒙不愧是当过将军领兵打仗的,面色严肃时威严万分,直直震慑的人不敢不服从,可叶蓁却目光坚决的近乎执拗,她摇头道:“爹,我不会有危险,况且你不信女儿会平安归来吗?虎父无犬子,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叶蒙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了半晌,这才愤愤道:“好,珍珍你去高府,若是他们敢欺负你,老子就去端了高府!” 叶蓁微微一笑,心里蓦地一暖,她有这样的爹真的很幸福,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摇晃中终于停在高府门口,她下了马车,今日高夫人约摸宴请了不少贵女以及皇亲贵胄罢,门庭若市的热闹极了,她下意识的就要往前走,身后传来急促的“哒哒哒”的马蹄声。 她微微一怔,莫非高夫人还邀请了男子?马蹄声倏而止住,骏马嘶吼着,她回头一瞧,骏马背上有个穿着火红色的锦袍少年,他逆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尽是明显的愉悦笑意,嘴角是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是嘲笑世人的不屑笑意,他懒散的攥着缰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叶蓁。” 少年本就眉目若画,叶蓁先是一怔,随即疑惑的道:“高夫人邀请了不少人?”君宁澜盯着她不语,叶蓁只好又道:“她连皇子也请来了?” 君宁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慢悠悠的说:“不如说她今日主角是你与君临楚?嗯?那样才是今日宴席的目的,”他十分挑剔的打量着叶蓁今日的穿着,作出评论:“今日穿做这般,想必大皇兄更会对你一见倾心罢。”说罢他很是帅气的翻身下马,小厮过来牵马,君宁澜自行饶过叶蓁独自一人先进了高府。 叶蓁缓步跟了上去,心里思量着君宁澜的话,君临楚与她?高夫人的目的是撮合她与君临楚?不,应该说是营造出一个假象,大皇子因高府宴席对叶蒙之女叶蓁一见倾心非卿不娶,特意恳求皇上赐婚,然后她便要被动的嫁给君临楚,果真是好心思。 不过她不可能避着君临楚,索性见机行事,高府大厅内,高夫人身着玫红色右衽上衣,外面套着墨绿色的比甲,下着玫红色裙,头戴着翡翠头面,虽是四十好几年纪但仍旧容貌秀美,而且一双凤眸精光四射,瞧起来就是一副极为精明的模样,她十分热络的与那些贵女们交谈,很是得心应手。 叶蓁面含淡笑,步伐稳重的走至高夫人面前,“叶蓁拜见高夫人,多谢夫人今日之邀。” 高夫人听得叶蓁名字,忙起身上前几步,虚扶了叶蓁一把,目光深邃的上下打量着叶蓁,片刻这才笑着道:“我瞧着叶小姐模样不错,性子定然也是极好的,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阿,不知叶小姐可有婚配?” 其实这个问话有些突兀,毕竟哪有看人第一眼就问人是否有婚配呢?太不合情理了,偏生叶蓁也只是莞尔一笑,摇头淡淡道:“回夫人,不曾。” 高夫人笑容越发浓重,她亲切的拉着叶蓁的手,摩挲着感叹道:“唉,我是个没福分的,没得儿子不然阿,我定要为他求娶叶小姐你,我与你实在太有缘了,唉你若与我能成一家人,那我真是……”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解释道:“瞧我,叶小姐我只是有感而发,想必小姐不会放在心上吧。”她眉眼生的极为温和,说话也软绵绵的,让人生不得厌恶。 叶蓁面色端庄,眼眸平静,高夫人果真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先捧高她,若是一般贵女定然被她那饭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哄得不知南北,她所谓的一见如故与有缘以及有意无意的暗示成为一家人她可是清楚的很。 叶蓁又是摇头,总之就是闷不吭声的模样,高夫人有些疑惑的瞧着她,只当是这少女羞涩了,却不想让她大惊。 少女神情镇定自若,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眸光里一片平静,根本没有半分动心喜悦,而且她就那么站在那,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仪,这气度她仿佛只从敬德皇后身上看过,那是上位者独有的威严,而叶蓁只是个豆蔻少女而已阿,怎么会。 “高夫人?”一旁的贵女忍不住出声道,这高夫人已经盯着人家叶蓁看了好些时候了,高夫人缓过神来,浅浅的笑道:“大家不若去我们府里的花园瞧瞧,满园梅花皆开了。” 叶蓁勾唇,终于进入正题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倾慕 高府后花园也是很大的,满园的梅花争相怒放,傲然立在枝头发出淡淡的花香,高夫人率先走着一众贵女便观赏着梅花时不时的感叹不已,叶蓁默不吭声,高夫人的目的绝不是赏梅,君宁澜不是说君临楚也在叶府么,她兀自想着却在抬眸时与高夫人目光对视,高夫人笑的很温和叶蓁却觉得有些神秘,她收回目光,心里一紧,这个高夫人是个有本事的。 众贵女有说有笑的,偏生有个贵女恰好与叶蓁并排行走,却不想一时由于路滑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歪向一旁叶蓁身上,叶蓁又是正在沉思一时冷不防的被她扑的正着,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她疼的蹙眉,那贵女匆忙起身,端的是一副诚恳歉然模样,忙道:“叶小姐,灵素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脚滑。”她满脸真诚,眼神尽是自责神色。 叶蓁定睛看去,那是天下第一美人罗灵素,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便点头,摇头轻声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袄裙倒是湿了。”冬日冷风刺骨的,若是穿着潮湿的袄定然会受冻,幸而她来时为了预防高夫人各种计谋以及意外情况特意多备了套衣裳,现在她可以去马车换衣裳。 她们这点事果不其然惊动了高夫人,她走至叶蓁身旁盯着她一身脏湿的袄裙,想了想,关切道:“叶小姐,穿潮湿衣裳可不舒坦,不若进府里的内室换件衣裳罢。” 叶蓁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指不定君临楚会出现在所谓的换衣室,然后来一出大皇子轻薄叶蓁的风流之遇,叶蓁正欲开口,罗灵素已然抢先,颇为愧疚的语气,令人听了心生怜惜,她道:“叶小姐,灵素害您受冻,您若不去高大人府里换身衣裳,灵素自责难当。” 美人泪眼朦胧,别说在场的都是女人,然而爱美之心人人有之,那些贵女本就瞧不起叶蓁,当下更觉得叶蓁摆架子没眼色,高夫人是谁?皇后娘娘的大嫂,皇亲国戚! 罗灵素更是北楚第一美人,知书达理,德才兼备,两个响当当有身份的人竟然围着叶蓁团团转,她偏生还不领情,便更觉得叶蓁不识好歹。 叶蓁眸光若有所思的盯着罗灵素看,她记得在瑞王府宴会上,罗灵素淡然出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笑意动人,性子是极为高冷的。但今日的罗灵素有些怪,本来她撞到自己身上可以说是无意的,然而她竟然有意无意的配合高夫人的话,表面句句为她着想,可叶蓁听出来了异样以及星点的期许,这和她淡然性子根本是截然不同。 她目光扫过罗灵素精致面孔,淡淡一笑,转而看向高夫人,笑了笑:“如此,高夫人,叶蓁却之不恭。” 高夫人也是一笑,随手招来个丫鬟领着叶蓁去换衣裳,她目送叶蓁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视线,心里却久久不得平静,叶蓁背挺的很直,步伐很规矩就像宫礼分毫不差,她眼皮突然一跳,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转念一想,叶蓁不过是个少女罢了,自己多想了。 叶蓁换了衣裳,那丫鬟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外,看着是个伶俐的,目不斜视就紧紧的盯着地面,叶蓁见她模样乖巧,便笑了笑,道:“地上有金子吗?你一直盯着地面看。” 那丫鬟抬头,露出一双若小鹿般清明的眸子,她长相的确小巧,与叶蓁视线对视连忙又低头,小声回道:“叶小姐且跟着奴婢回花园罢。”显得十分胆怯以及小心翼翼。 她带着叶蓁却越走越偏,叶蓁分明记得她跟着丫鬟来时可没走那么长的路,便脚步一顿,皱眉道:“我记得方才我们来时可不是走的这条路。” 丫鬟脚步也是一顿,偏生装的若无其事的模样,恭敬的回头解释:“叶小姐,这是去花园的近路,再往前走些路便到了,您莫着急。”甚至语气有些急切,叶蓁却摇头,静静的凝视她,缓缓的开口道:“不,我不要再走了,前面可不是花园不对吗?”她笑的嘲讽,目光凉薄,一字一句道:“有人在前面等我,我说的对不对?” 丫鬟只觉得心里一寒,镇定面容有些挂不住,但仍旧勉强的笑了笑,佯装听不懂,疑惑的反问:“叶小姐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府里丫鬟,当然知晓从哪里走去花园近。” 叶蓁不为之所动,面色平静的看着丫鬟,“或许我应该说高夫人安排你引我去见谁?见谁呢?”她故作神秘,高深莫测的凑近丫鬟,低声道。 她声音本就清冷,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笑模样让人觉得她是个端庄大方柔弱性子,然而她的笑从来都是疏离的,她身上的威严直直压迫丫鬟喘过不气,只觉得在叶蓁面前仿佛一切秘密都会荡然无存,她的眼眸幽深若古井却又平静的不起波澜。 丫鬟见状遮掩不得,心下很是不安,分明差一点她就能引得叶蓁入院子,只要入了院子,届时大皇子出现与她完美邂逅至于后面发生什么她是管不着了,偏偏叶蓁发觉她的计划,或许她根本一开始就清楚,丫鬟索性道:“你从哪里怀疑我的。” 叶蓁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看她愤怒神色,只慢条斯理的慢悠悠道:“你不必知晓为什么,还是乖乖的带我回花园罢,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丫鬟冷笑:“即便我带你回花园,夫人也不会放过我,不若……”她目光一冷,叶蓁所站之地背后正是一片湖泊,冬日结冰阳光照射反射出金色光芒,她咬唇,总归是要完成任务的,倘若她把叶蓁推下湖,她必定呼救那般大皇子出来英雄救美也是极好的。 她不动声色的往叶蓁身边靠近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着头,哀戚道:“奴婢也没法子,还望叶小姐原谅。”叶蓁被她泪眼汪汪蓦地一怔,这双纯真眼眸未免太像辰儿了,她心里一痛,微微失神,然而就是那一刻,丫鬟猛的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叶蓁。 就只听得“卡擦”一声,湖面薄冰破裂,水花溅起,叶蓁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极其暧昧的凑近她耳旁,低喃道:“叶蓁你不是很聪明吗?方才你竟然发呆,若不是本殿下,掉入湖里的就是你。” 叶蓁蹙眉,冷眼看向冰冷湖里那个不停挣扎的人,那个丫鬟差点得手了,偏生君宁澜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一掌把丫鬟推入湖中,她别过眼,忍住不去瞧的冲动,淡淡问道:“你一直在对不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君宁澜定然躲在一旁盯着她不然不可能及时出现。 那轻狂的少年露出一贯懒散笑容,摸了摸鼻子,“你以为呢?” 叶蓁静默片刻,终究道:“她怎么办?高夫人知道是她带我去换衣裳,倘若她出了事,我逃不开怀疑,而且如何解释?” 君宁澜不甚在意,“自然有人救她。”他话音方落,一道蓝色人影匆忙从院子里奔出,一个跃身便跳入这冰冷的湖里。 叶蓁看着湖面两个窟窿,突然了然一笑,想必君临楚以为落湖的是她,想来他知道丫鬟要带她来见他,听见有女子呼救声,下意识便觉得是叶蓁,好个英雄救美。 君宁澜挑眉,笑的顽劣,他幽幽道:“若是皇兄发现他救的所谓美人是个丫鬟,想必他会恼羞成怒的,叶蓁,怎么办?”他看着她,笑容不变,“君临楚对你志在必得,你逃不掉。” 叶蓁面色不变,她冷冷道:“我说过,嫁给他我就辅助他,除了那些碍眼的,大不了斗个你死我活,我有信心不会输,我照样可以过得好好的!”她有时候执拗的几乎不可理喻,认定一条路不管多少人阻拦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君宁澜懒洋洋的道:“不必那么麻烦,与其便宜了君临楚,不若我们合拍,甚好。” 他说的极快极其随意仿佛就是随口说说,叶蓁怪异的看着他,那边君临楚却抱着丫鬟艰难的上岸,目光对上君宁澜以及站在旁边毫发无损的叶蓁,脸色霎时变得阴冷,很明显他动怒了。 君宁澜率先开口,一贯的漫不经心:“大皇兄真是热心肠,我不会凫水,不然定然也去救那丫鬟。”他越发这般说,君临楚脸色便越发冷下一分。 叶蓁好端端的站在那,那么他怀里的就是一个丫鬟,极其羞辱以及愤怒,手一松丫鬟摔倒在地,贪婪的呼气,君临楚神色不悦,不得不说他皱眉以及眼神像极了圣武帝,令人厌恶,他哼道:“叶小姐与六弟怎么一起了。” 这话分明是指责叶蓁不洁身自好,不知男女有别,况且她还是未出阁姑娘,君宁澜却笑了,不紧不慢的说:“大皇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诚若你所见,我对叶小姐也是倾慕许久。” 他说这没皮没脸的话倒是挺自然的,丝毫也不尴尬,叶蓁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心里到底有些震惊,被人倾慕吗?那是什么滋味?前世她懵懂无知,只把君承轩当做良人却不曾问过他可有半分倾慕与她?现在有人说倾慕自己? 叶蓁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怒气 君临楚仿佛也被君宁澜语出惊人的话给惊着了,他冷冷的看着他,语气生硬甚至带着丝压迫直直看向他,“你倾慕叶蓁?你可知晓你自己在说什么?” 君宁澜竟还点头,一反常态,道:“我自然知道,大皇兄。”叶蓁立在一旁,敛下眉目倒也看不出她的神色,少女安静的站在那,对兄弟两个的话置若罔闻,仿佛置身事外的模样,就像他们讨论的话题并不是她。 君临楚狠狠的瞪了君宁澜一眼,君宁澜一直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废物,只不过是云妃养的条狗罢了,今个竟然敢与他叫板,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想的就是与叶蓁见着面了,再传出倾慕的流言顺势向父皇请旨赐婚,那般一来叶蓁还不是囊中之物。 思及此,他便缓了缓神色,淡淡道:“六弟慎言,叶小姐可是清白姑娘家。”他端着兄长该有的严厉架子,对着君宁澜指手画脚的,他料定君宁澜不会还口,岂知君宁澜又是一笑,眼神微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佩,“大皇兄,我可不是开玩笑。” 说完,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转头对着叶蓁,又道:“怎么,不走吗?” 叶蓁抬眸,淡淡的对君临楚点头,目光平静,端的是大方,“大殿下,臣女告退。”行礼话语都很客气,她刻意的疏离语气使君临楚面色一沉,叶蓁分明是与他划清界限,丝毫不对他感兴趣,他可是皇位炙手可热的竞争者,竟然对他不屑一顾,他目光一冷,手慢慢的捏紧成拳,想起敬德皇后的吩咐,终究平复下来,沉吟道:“叶小姐,本殿下送你前去罢。” 他还比不过纨绔不堪的君宁澜吗?叶蓁听罢先是一怔,君临楚已然上前几步与叶蓁并排,叶蓁笑意清浅,就道:“殿下衣裳都湿了,冬日里若是受冻就是臣女的罪责了,还是换身衣裳的好。”她说的直白,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直直拒绝了他。 君临楚是敬德皇后的儿子是北楚大皇子,偏偏无缘太子之位,而且他的劲敌太多,不论是有勇有谋的二皇子君少念,还是城府极深善于伪装的君承轩,一向阴奉阳违的君莫离,更重要的是她前面那个表面玩世不恭的实则乃腹黑城府的君宁澜。 他实在不算出色,碌碌无为况且圣武帝又是醉心权势的贪婪之人,他这辈子注定无缘帝位。 最终叶蓁还是跟着君宁澜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本来他们是一前一后的保持距离,叶蓁一直在想事,君宁澜的声音从前方传出,他问:“你觉得本殿下方才那话说的可好?” 叶蓁想了想,此人极为自恋且又傲娇,故而便敷衍道:“还成。” 君宁澜脚步一顿,有些莫名的气愤,猛的转身,他本就生的高大,居高临下的盯着叶蓁,通身贵气难掩,他一双桃花眼里目光锐利极了,若是旁人瞧了定然会不寒而栗,甚至会敬畏他,偏生叶蓁微微颔首,不以为然的与他对视,君宁澜启唇道:“你无所谓嫁给君临楚是吗?” 叶蓁不知道他的所谓怒气从何而来,只晓得今日的君宁澜有些不对劲,不过即便如此,叶蓁还是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她本就不会迁就任何人,当下便点头道:“自然无所谓,我记得我与你说过,嫁给谁我都无所谓。”她语气里尽是不甚在意的态度,甚至表情都是平静的。 君宁澜收起一贯漫不经心的态度,缓缓笑了,他笑的很好看,本就生的眉目若画,笑起来就若那千山上的冰雪融化,然而他笑意渐渐冷然,“叶蓁,你有本事,你以为你进了君临楚的府邸就能过的好?敬德皇后不是个好对付的,况且,你以为君临楚能登上那个位置?” “我不信斗不过那些后宅女人,”叶蓁道:“敬德皇后即便再强势我与她儿子是一条线的,奈我何,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我会不会斗倒她,毕竟我有的是时间,至于皇位,”叶蓁目光笃定,冷冷道:“既然是我夫君,我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助他,指不定我也能当上皇后你说是不是呢?” 她说的振振有词,君宁澜一时竟语塞,叶蓁竟然都想好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事也不关心会嫁给谁,夫君这个词与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反倒是他,平白的气愤做甚,他眯眼,抿唇道:“与其选他不若选我,毕竟我们更熟不是吗?” 他纠结的是这个?叶蓁目光瞥向一旁,心里迅速思考,君宁澜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少年,就如罂粟花好看有毒,沾上一点便会沉沦。只是转念一想,既然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不若选他,毕竟与他熟些不是吗?她就平静的道:“好。” 君宁澜不曾想她答应的如此之快,有些诧异的盯着她看,叶蓁蹙眉:“不过敬德皇后与圣武帝那里……”君宁澜摆手,勾唇:“我自然有法子,你乖乖等我娶你便好。” 叶蓁:“……”乖乖,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回到花园,高夫人眼尖的瞧见了她,神色有些惊讶,随即错愕的神情转瞬即逝,眼神越过人群又看见君宁澜,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她派去给叶蓁带路的丫鬟不见踪影。 贵女们的聚焦点却是放在君宁澜身上,那个向来风流倜傥的皇子,他笑容懒散,红色锦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敞开的衣领露出一抹白皙,他的一双桃花眼里盛满醉人的流光,贵女们个个红了脸庞,碍着面子便不敢上前。 高夫人看他与叶蓁站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奇异的般配,和善面色有些挂不住,试探性的开口:“叶小姐,我那丫鬟在哪呢?怎么你与六皇子一起回来了?” 叶蓁面色微红,有些羞涩的垂首,低声解释道:“高夫人,我方才与丫鬟回来,偏生路滑丫鬟不小心掉入湖中,幸而大皇子及时出现救人,丫鬟约摸是吓坏了,我又碰到六皇子便请殿下引路。”她这态度与语气都是小女儿的娇羞感,高夫人也不觉得意外,少女情怀偶遇君美少年心动在所难免,不过这么说大皇子给叶蓁的印象并不深刻。 不,更应该说的是她的计划失败了,本想让丫鬟引叶蓁入了院子,得到一个女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先得到她的身子,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女子自然会对他死心塌地。高夫人深知此理,却没想到叶蓁根本不是愚笨无知的少女,更没想到君宁澜的插入,最后落得堂堂皇子纡尊降贵的救丫鬟收场。 高夫人越发觉得叶蓁不简单,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遮掩内心的不悦,笑的歉意极了,道:“叶小姐没事就好,方才你迟迟未来,我还担心呢。” 她说的诚恳,神色也是关切看不出一丝破绽,而且丝毫不追问方才君临楚的事也是挑开话题,生怕那些贵女听者有意,更是有意无意表现自己对叶蓁不一般的关心,体现她和善淳厚性子。这般作态叶蓁也只温和笑了笑,谢过她的关心。 这个高夫人能紧紧抓住高大人的心,能掌握高府管事大权决计不是个没本事的,这些年高大人不曾有外室仅有的几个小妾还是高夫人亲自挑选的,实则为心腹。听闻高大人十分敬重她想必也是因为她有手段,不仅喜怒不喜形于色而且善于交际,高府被她整治的井井有条,与这样有心机的女子交手,叶蓁觉得很有挑战性。 高夫人笑盈盈的又开口道:“为了使赏梅宴更加有趣,我特意邀请了几位皇子赴宴,还望各位贵女们莫在意才是。” 她这话说完心里也是有些洋洋得意的,虽然圣武帝打压高府,见不得敬德皇后,然而表面上敬德皇后还是风光的,高府地位终究是不可动摇的,圣武帝还是想让高府与谢府互相制衡的,她向皇宫里皇子们发出邀请竟也都来了,给足她面子。 贵女们巴不得与皇子们多多接近自然欣然接受,叶蓁却眸光微闪,眼里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光芒,稍纵即逝,那么说来君承轩也来了? 君宁澜挑眉:“高夫人,叶小姐送到,本殿也该去与皇兄们……”高夫人却笑着打断他,“六皇子既然都来了便与我等赏梅也好,可否赏个脸?”她其实是顺着那些贵女意思来的,她们那黏糊炽热的眼神她哪里看不出,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君宁澜留下来那么大家赏的便不是梅花了,那是看美人,贵女们平日里哪能如此接近君宁澜,如此更是时不时的偷窥他一眼,也觉得满足,君宁澜也不在意,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瞥着叶蓁,如此又绕了几圈,高夫人便又道:“我瞧着时候不早了,不若大家入宴好了,说起来,今个的宴席菜肴可都是用梅花为料的,不晓得大家喜欢否。” 几位皇子是由高大人招待的,所以高夫人也不懂为何君宁澜会碰到叶蓁,只是碍着众人在场问不得,心里却留了心眼,君宁澜虽然是几个皇子里最不惹眼的,然而她觉得是不是他只是伪装?毕竟身处皇子身份,不可能不对皇位无半点心思。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珠 她心里想着,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优雅,领着众位贵女们走向宴席处,宴席摆在高府里一处阁楼里,阁楼一分为二,女席为内,男席为外,屏风隔着男女席,也倒是一种风趣,君宁澜自然入男席,高夫人温和的笑着,道:“诸位贵女们还请入座罢。” 叶蓁正要入席,突然有个贵女“哎呀”一声向她的方向倒来,叶蓁蹙眉,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贵女不等她开口连忙歉意道:“多谢叶小姐,方才我不知怎的竟然没站稳,就……”她咬唇,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双眼还闪烁着憋屈的神色。 有个模样尖酸的贵女嗤笑着说道:“你倒是奇了,路又不滑,竟也没站稳。” 那贵女咬唇,神色犹豫,又像是忍不住什么,眼里噙着泪水,低声但又肯定的道:“方才是有人在背后推我的,不然我怎么会站不稳呢。” “嗬,你这话我就听不得了,你以为你是谁呢?不过是个侍郎家的小姐罢了,谁闲着没事针对你?”无比尖锐的声音从一个模样十分妖媚的少女口中传出,她鄙夷的瞥了那贵女一眼,端的是架子十足。 那贵女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下便气红了脸,叶蓁就站在那目不斜视的盯着她们无意义的争论,神情镇定自若的瞧着她们各种态度,始终不发一言。 高夫人眼观叶蓁这般作态,微不可闻的蹙眉,眼里精光一闪随即稍纵即逝,上前几步,先是拍了拍那憋屈的贵女手背,柔声安慰了一番,后又看向叶蓁,轻声细语道:“叶小姐,您以为呢?” 一句话成功的把矛头转向叶蓁,众人视线全都看向叶蓁,就连那贵女也是泪眼汪汪的盯着她看,眼神尽是希冀,叶蓁只一笑,淡淡道:“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既然是无心之举,就此罢了就是,何必耿耿于怀?” 高夫人高深莫测的睨她一眼,眸中深意难测,那贵女这才感激的看了叶蓁一眼,满心喜悦,这事本就是个插曲,众人都不曾放心上,故而便依次入席。 今日菜肴果真若高夫人所言,以梅花为主料,其中一道梅花露极为奇异,叶蓁觉得清香中又有淡淡酒香味,忍不住连饮了几小杯,梅花露是温热的入喉只觉得浑身一暖,热流涌遍全身,不仅她欢喜,在座的诸位贵女对此也是赞不绝口。 高夫人缓缓笑道:“这梅花露乃是我们府上厨房自酿的,既有梅花香味又有清醇酒味,不过各位贵女们切勿贪杯,仔细醉了,这梅花露阿,后劲大的紧。” 她说完,便有个银铃般清脆的女声轻快的说道:“我觉得梅花露不醉人呢。”众人寻着声源,发觉不远处有位身着大红**小袄的少女,面容清秀,眉目间尽是傲然,通身的傲气,她一阵小跑至高夫人身旁,半蹲着就依偎在她的膝盖,旁若无人的撒娇起来,叶蓁眼睛一眯,那少女与高夫人举止亲昵,想来她就是高夫人的小女儿高玥。 高玥眼神粗略的扫过众贵女,目光里尽是不屑,都是些姿质平平的庸脂俗粉,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她越这般想越发得意,今个母亲可是请了几位皇子来府赴宴,那几位皇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皇权的炙手可热待选者,倘若她能趁机成为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皇妃,她笑了笑,娇笑着建议道:“母亲,女儿来迟了,要不我跳支舞自罚可好?” 最近她苦练一支舞,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高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却无半分责怪她失礼的行为,反而宠溺的默许了她,叶蓁端着酒杯,啜了口梅花露,唇边含着淡淡的柔和笑意,高夫人自诩精明聪慧,不过她对自己女儿倒是极为放纵的,看这高玥也是个莽撞无知少女,想来高夫人忙于抓紧高大人的心以及管理高府事宜,又善于交际,对她女儿们就过于宠溺了。 高玥换了身舞衣出场,大冬天的却身着单薄,舞衣轻盈,勾勒出她纤细无比的腰身,她扭动着腰肢,长袖飘然,舞姿翩然若蝴蝶起舞时而欢快时而低沉,一双潋滟的眸子有意无意的瞥向男席几位皇子,端的是暗送秋波。 男席,君临楚面无表情的兀自饮酒,他这个表妹丢尽了舅舅的颜面,堂堂高府嫡女竟然跳这种惹眼火辣的舞蹈,偏生还做出诱人的姿态,真是丢人现眼,不仅如此,高大人的脸色也是凝重极了,以往玥儿断然没分寸那也是不曾若今日一般大胆,瞧瞧这跳的是什么舞? 他干脆只与君临楚等几个皇子把酒言欢,几个皇子都不是那种热衷美人的,故而便不甚在意,便只有君宁澜总是会瞥一眼舞的卖力的高玥,唇边那慵懒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高玥岂能看不出几位皇子对她的不屑一顾以及冷漠,分明是美人独舞,姿态优美动人,偏生他们个个并不热衷反而面色如常,恐怕也只有君宁澜稍微看了几眼,不过也是不甚在意模样,高玥觉得受了侮辱甚至觉得不被重视。 她自小被高夫人捧在手心里重视着,哪里受得这委屈?她越发气愤,草草舞完便又换了衣裳,瘪着嘴向高夫人撒娇,闷闷道:“母亲以为女儿舞姿如何?” 高夫人自然宽慰她,玥儿是被她宠坏了,只是她的女儿,即使小家子气也觉得可爱,便道:“自然是极好的。”说完,有些涩然看着众贵女,满脸慈母神色。 又人道:“高小姐舞姿堪比那稀世珍珠。” 无心之言的夸奖,高玥眼睛一亮,就道:“母亲,皇后姑母不是赐您一颗东珠么,不若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高夫人嗔怪的睨她一眼,玥儿这是想出风头呢,方才她舞毕尴尬极了,适逢贵女开口提示珍珠,她便借此提出东珠,昭示敬德皇后对高府的厚爱。 叶蓁看着她们母女上演母女情深戏码,手指却有意无意的划过腰间佩戴的荷包,眸光若冰 ,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的微笑。 高夫人自始至终都是有些涩然的,甚至敛了敛眉目,低声道:“都是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赐我东珠,玥儿,你莫起哄。” 众贵女却也想一睹东珠风采,便纷纷附和道:“高夫人,我等的确好奇东珠什么模样,不若拿出来给我们看看罢。”一来,她们是迎合高玥的炫耀心理,谁让她们得罪不起高府,二来她们也好奇敬德皇后赐的东珠有何贵重之处,想来也是稀世真品,能够看看也是极赏眼的。 就这样,高夫人还是同意了,颇为无奈的摇头,转身吩咐丫鬟,道:“你去我屋子里将那东珠取来,仔细着莫摔碎了,那可是皇后娘娘赐予我的。” 丫鬟领命走了,高玥笑吟吟的坐在高夫人身旁,装作与她说笑模样,实则凑至她耳旁,小声道:“母亲,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吧。” 高夫人笑的和善,顺手捻来一片梅花糕,“放心吧,你可待着大皇子救美罢。” “我倒觉得那叶蓁长的不过如此,有何过人之处?”高玥看向女席中那默不作声只垂首饮酒的少女,满眼的鄙夷与不解,君临楚不仅是敬德皇后独子更是皇位有力竞争者,偏生得与这看似愚笨卑微的叶蓁绑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高夫人摇头,点了点她的鼻子,提醒道:“你呀,别想打大皇子的主意,皇后娘娘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敬德皇后虽说是姓高的,高家人。然而高府荣耀不在家族破败,如今奄奄一息的仅仅攀附着敬德皇后一根藤条存活,若他们惹毛了皇后娘娘,这就是自取灭亡!所以玥儿不能坏大皇子的好事。 丫鬟很快就一脸着急的跑了回来,并且一见到高夫人就是惶恐极了,颤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东珠……东珠它不见了。”说完,自觉的跪在地上,等待高夫人责罚。 高夫人猛的站起身,震惊的反问:“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她震怒的时候温婉面色全无,只有满脸的怒意。 众贵女也能理解,毕竟东珠是敬德皇后赐的,那不仅仅是东珠了而是一种荣耀,代表皇后娘娘对高夫人的情意呢,高夫人震怒也是合情合理的,当下便有人坚定的道:“高夫人,那东珠哪里是不见了,依我看是有人眼红,馋东珠,拿了去。” “那可怎么办?”高夫人焦急的掩面而泣:“那可是皇后娘娘赐的,若是晓得我弄丢了,定然对不起她的厚爱。” “母亲,那不简单,以往东珠放在母亲屋子里不曾丢失,今日人多口杂的,想必也入了些有贼心的人,搜身就是了,这可是证明清白的最佳方法!”高玥咬牙道,眼神恨恨的扫过众贵女,颔首:“诸位贵女应该不会责怪玥儿的提议吧,毕竟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 众贵女自视清高,又听不得高玥潇湘挑衅语气,便又纷纷附和,都答应了,叶蓁见她们群情激愤,冷眼盯着高夫人母女,手下却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荷包,她们以为,自己不清楚那个小把戏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查身 高夫人也觉得事已至此,干脆答应了,她身旁的嬷嬷便顺着席位搜了那些贵女的身,当然发现没有了,叶蓁冷眼瞧那嬷嬷做的一本正经模样,手指划过荷包,心里冷笑连连,有个尖酸的苍老女声从头顶传来,她生硬的开口道:“叶小姐请行老奴个方便。” 叶蓁手指一顿,猛的抓紧了荷包,那紧紧护着荷包模样在别人看来就是心里有鬼,那荷包圆鼓鼓的就像里面揣了颗东珠模样。高玥越过人群快步走至叶蓁身前,高傲的颔首看着她有些心虚的表情,勾唇道:“就是你偷了母亲的东珠对吧。” 叶蓁面色微白,张了张口,高玥洋洋得意以为叶蓁那是被抓包了,故而更加笃定,更是恐吓她道:“你若是拿了就快些交出来,看在你是叶蒙将军之女的身份上,本小姐今日就卖个面子不会为难你的。”她话虽如此痛快,然而那神色却是迥然不同的,双眼冒火的盯着叶蓁手里紧紧握着的荷包。 叶蓁咬唇,有些无助的摇头,然而若是深究的话她眸子里尽是一片平静,她坚持道:“我没有拿,没有。” 或许是女席这里动静过大,君临楚等几位皇子竟也离席看着叶蓁与高玥等人对峙。 君莫离道:“我瞧那叶小姐模样柔弱极了,不像是偷窃之人,你看她被高小姐逼的那……”话未说完就被君临楚一个冰冷眼神制止住,君莫离撇撇嘴,不情不愿的闭口不言。 高大人摸着胡须,沉吟道:“叶小姐清者自清,唉~玥儿的确有些过分,是臣教导无方阿。”语气里却无半分愧疚之意,众皇子心知肚明也就不多言,干脆就默不作声的看好戏,偏生君临楚上前几步,微微蹙眉,沉声道:“此事就此罢了吧,本殿下相信叶小姐。” 一言出激起千层浪,众贵女惊呼不已,叶蓁是什么身份,竟然使得大皇子为她开脱,但也是这个原因,高玥越发气怒,伸手就要夺叶蓁的荷包,叶蓁却突然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高小姐非得检查我的荷包不可?”高玥被她冰冷眼神看的一怔,随即咬唇,就道:“本小姐非得看!你偷了母亲的东珠还敢理直气壮的否认!你丢了全卞京贵女的脸!” “好,倘若我的荷包里不是那颗东珠,小姐可得向我当众道歉!”叶蓁淡淡一笑,很是挑衅的颔首,高玥犹豫片刻,随即还是应了,叶蓁褪下荷包与她看,高玥信誓旦旦的打开荷包,从里掏出一颗东珠,立即满脸欣喜的对着高夫人喊道:“母亲,您看,东珠在这呢。” 然而高夫人的脸却猛的一变,没错那的确是颗东珠,不过却不是皇后娘娘赐给她的那颗,当初那颗东珠被她当宝贝似的日日摩挲,怎会认不出那东珠模样,这颗并不是丢失的东珠,她蠕动了嘴唇,艰难的开口道:“玥儿,那不是,”高玥打断她,举着东珠道:“不可能,这分明就是。” “这颗东珠是我得父亲为我向一位得道高人求得,说是戴珠不离身可保平安。”叶蓁不紧不慢的解释,微微叹息:“也是我犹豫的原因,我真的没拿高夫人您的东珠。” 高玥看着手中的东珠觉得讽刺极了,转身就质问怒气冲冲的叶蓁:“既然不是你,你心虚的摸荷包还有面色紧张作甚!” 叶蓁道:“我紧张是因为我生性愚钝,且不曾见过这般架势,故而有些惊恐,恳请高夫人切勿怪罪。” 她都这般说了,高夫人自然抱歉一笑,高玥却全然不买账,既然东珠不在叶蓁身上那还在哪里呢?母亲不是吩咐那贵女办事么,没用的东西!嬷嬷自然继续搜查下去,直至搜到一个贵女身上,突然大怒道:“这是什么?” 她高高举起的手心里正是一颗闪发着柔和光芒的东珠,那东珠极为圆润,耀眼极了,那贵女吓得全身一个哆嗦,难以置信的摇头,高夫人面色微白,随即想了想,斥道:“这是怎么回事?东珠为何落在何小姐手里?” 那贵女名何洛,闻言更是心里一慌,她分明记得的,她趁机撞到叶蓁身上,趁机塞了东珠,怎么可能在她身上搜到东珠呢?不可能!她茫然无措又惊恐万分的看向叶蓁,发觉那少女面色平静,微微侧首目光与她直直对视,唇边染着淡笑,漫不经心的模样,然而何洛却恨的咬唇。 她受高夫人指示配合她,陷害叶蓁偷东珠,高大人会提拔他父亲,可是现在她都快性命不保了,想来高夫人也不会帮她的,索性瞥向一旁垂首不语的丫鬟,转眼换了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余儿,我自念对你不薄,你为何陷害我。” 那名叫余儿的丫鬟猛的抬头,吃惊的盯着何洛,小姐这是想让她顶黑锅?何洛却不管不顾她的神色,继续道:“你这般害我可是没好下场的,你可对得起爹娘。”她特意咬重“爹娘”两字,那余儿立即面若死灰。 小姐这是拿她爹娘性命威胁她,她突然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何洛面色悲愤,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恨声道:“对,没错,我就是恨你,东珠就是我偷来陷害你的!” 那个恨意是半分不假,高夫人也趁机道:“大胆刁奴竟敢在高府行窃,来人,给我处死她!” 叶蓁却站起身,慢悠悠的道:“等等,我还有些疑问,”她迎着众人不解神色以及高夫人怨怼眼神,挑眉问:“高夫人视东珠为珍宝,为何这丫鬟能轻而易举偷到,而且何小姐如此笃定就是丫鬟陷害你,我实在不解。” 她微微一笑,冷下声音,字字珠玑,点点戳入何洛等人心里,“若何小姐早就知道这丫鬟有二心可偏偏还带她赴宴,出了事又随即肯定是丫鬟做的,这让我奇怪极了,没有人会给自己找麻烦不是吗?” 她走近那丫鬟身边,微微俯身与她对视,温和的问:“或许,你受人指使?” 那丫鬟猛的瞪大了双眼,她仰面倒去,嘴角蜿蜒出一条血迹,分明是死了。何洛惊呼一声,有些吃惊的推怂着那丫鬟的身子,甚至有些害怕,叶蓁起身,眸光却转而锋利,何洛那吃惊面色不是装的,她没有那么快的身手,一旁站着的嬷嬷却不冷不淡的开口:“回夫人,那丫鬟畏罪自杀了。” 她说的很冰冷,眼神也是冷漠,叶蓁看着她,那般有冷静气息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许她就是那个杀了余儿的人,看她面色如常想来这种事做的得心应手见怪不怪了。 众贵女也是怔了怔,不过很快注意力便被高玥手里的东珠吸引过去了,东珠果真不是凡品,叶蓁趁众人不注意便想要靠近那丫鬟尸体,想要看看那嬷嬷是用何法子除了她。 丫鬟是死不瞑目的,张着口吃惊的看着什么,叶蓁想要蹲身看的仔细些,却被身后的苍老声音喊住,那嬷嬷就站在叶蓁身后,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缓缓道:“叶小姐,不过是死人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让老奴处理这里的后事罢。” 叶蓁也一笑,点点头退至一旁,那嬷嬷瞧了叶蓁一眼便未多言,叶蓁回至人群,那东珠已然被高夫人派人送回去了,她看着众人,歉意极了,“今日本是赏梅宴,却发生了这些事,还望各位贵女海涵。” 高夫人姿态做的足,那些贵女本就不敢得罪高府,于是更是纷纷摇头反而宽慰高夫人,一时间气氛倒也是融洽的很。 叶蓁一直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自她交出荷包开始,她下意识的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君少念一袭黑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他发觉叶蓁看着他也是一愣,然而随即少女便移开视线,他剑眉一皱,那少女决计不是她表现出来的端庄大气,她狡猾的很就像狐狸。当时装作柔弱心虚模样让高玥笃定就是她偷的东珠,然后又反唇相讥以至于最后反败为胜,看似不相关的事连串起来就像她早已掌控全局。 她就是那个操控者,随心所欲的任由事情发展,不仅如此,她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模样,他看着有些专注,君宁澜不悦的皱眉,觊觎他的人,他漫不经心的道:“二皇兄,你这般瞧着人家姑娘,她可是会害羞的。” 君临楚也发觉他盯着叶蓁看的火热,他皱眉内心腾起一阵怒意,厉声喝道:“二弟。”君少念窘迫的收回视线,装作不在意的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到底有些尴尬的。 君承轩温和一笑,就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哥原也喜欢这般的女子。” 他看似随口之言,然而却让君临楚面色一沉,他目光阴鸷的看着君少念,君少念看上叶蓁的意思可就多了。 到底是看上叶蓁美貌还是身份或者是她背后代表的势力,不论是哪个,君临楚都不希望。 幸而君少念随即摇头,有些无奈的摆手:“三弟说笑了,这般如花美眷,我可无福消受,这般美人就该配大哥这般英武有力男儿才是。” 第一百三十章 喜欢 他自是清楚君临楚猜疑狠绝的性子,故而撇清自己,也是奉承了君临楚,君临楚看了他一眼,这才放心下来。君少念本就军功赫赫,倘若他也求娶叶蓁,指不定父皇会一口答应。 女席那边,气氛已然是融洽的,那何洛被高夫人三言两语安慰下渐渐的止住了眼泪,与一旁的贵女相谈甚欢,毕竟不过是个丫鬟,众人并未在意,酒过三巡,菜肴也食的差不多,高夫人便笑着道:“诸位贵女,多谢今日来赴梅花宴。” 众贵女便个个谦虚回话,不多时就都三两个缓缓离去,然而叶蓁始终是站在那,纹丝不动,目光平静直视前方,罗灵素与她擦肩而过故而疑惑的问了句:“叶小姐不走么?不若我们一起走吧。” 哪知叶蓁却摇头,只淡淡一笑,“罗小姐先行一步吧。” 高玥在一旁听了,有些气闷索性快步走至叶蓁身前,双手环胸,扬着下巴盯着她,不悦道:“怎么,叶小姐还想在我们府上做客不成?”她今日本就在叶蓁手上吃亏了,且在众人面前丢脸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当下抓到个机会自然恨不得扳回一城。 “我并无此意,”叶蓁摇头,微笑:“只是记得方才高小姐您要查荷包时说的话,若不是我拿的东珠,您是要道歉的。”她说的不紧不慢,语气很是轻快,她看着高玥脸色蓦地一变,又继续道:“高小姐,叶蓁等着你说呢,如今人不多,你道歉也是不丢人的。” 高玥咬唇,她那时候不过是敷衍叶蓁的话,却不曾想到叶蓁当真竟然让她道歉?决计不可能,她是如此高傲的性子,她眼神阴鸷的盯着叶蓁,咬牙道:“叶蓁,你莫欺人太甚!” 叶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高府如此作践她,她吞不下这口气,干脆先声夺人占上风,她可是皇后的侄女,怎么也能震慑住她。 “高小姐的意思是要耍赖了?”叶蓁挑眉,丝毫不意外高玥的态度以及言语,甚至有些未卜先知的意思,她眼角余光瞥到一旁默不作声,目光深沉的高夫人,微微颔首,道:“高小姐的态度让叶蓁受教了,不过即便高小姐身份尊贵,”她话锋一转,陡然转厉,冷道:“听闻皇后娘娘最欣赏那知错就改的人,高小姐,您说可对?” 这番话说的高玥面色赧然,到底还是高夫人走了过来,一把拉住高玥的手,笑吟吟的看着叶蓁,笑意清浅,道:“玥儿从小被我惯坏了,叶小姐多多包涵才是。”她这般以进为退的话说的很是诚恳。 高玥还赌气的想要说什么,高夫人却一个严厉眼神制止了她,今个她做的事有些出格了,是时候要给她点教训,叶蓁平静的盯着她们,眸光一动,“既然高夫人如此说,叶蓁岂能不从,叶蓁告辞了。”言毕,转身便走裙裾迎风飞扬着,若朵盛开的孤傲寒梅。 君临楚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跟上来道:“叶小姐,本殿下送你回府吧。”今日三番五次好事被人破坏,他皱眉虽百般不悦气愤,然而也得向叶蓁示好。不过叶蓁却不若以往那些贵女,她并未矜持又害羞的答应,反而挪了挪脚步,与他保持距离,摇头道:“大殿下,臣女一人回府即可,马车还等在门外呢,不劳烦殿下了。” 就是那么毫不留情不顾情面的拒绝君临楚,偏生她说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君临楚的面色一沉,手掌并握成拳,怒气遏制不住,他放低身段示好叶蓁,她竟然多次拒绝,好大的胆子。 这种情绪也只是一瞬,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收敛怒色,又是一贯的沉稳模样,这事毕竟不能操之过急,省得适得其反,他目送叶蓁离开视线,眼底的黑色风暴到底是浓烈的就要爆发,他目光凶狠的扫至高夫人母女,高玥不由自主的寒颤不已,心虚的道:“表哥,你做什么那般看着我。” 君临楚阔步上前,伸手指着她的脸,怒道:“你还有脸说,你办的好事!”高夫人是他长辈他说不得,然而高玥却不一样,这么愚蠢无知蛮横的女人,他恨不得掐死她!或许是他目光太过毒辣狠绝,高玥吓得忙躲进高夫人怀里,瑟瑟发抖,哪有方才盛气凌人模样。 高夫人忙道:“大皇子息怒,玥儿不懂事,您要是想得到叶蓁,如今便向皇上求旨便是,您与叶蓁于高府宴会一见倾心,非卿不娶,皇上定然会成全的。” 君临楚收回目光,讥诮的看着高玥, 皱着眉头,声音沉冷,“今日看在舅母面子上不语你计较,哼!”说罢,拂袖而去。 高夫人气的面色不青,高玥自她怀中抬头,眼神幽怨,低声抱怨道:“母亲,表哥他这性子能当上皇帝么,还没执掌大权就这般对我们颐指气使的,指不定将来就是个白眼狼,”话未说完,高夫人急忙呵斥她,然而心里也是有了计较,玥儿的确是怒气言语,不过仔细想来何尝不是如此? 大皇子分明是没把她们当一家人看,偏生她与高大人一心为他谋划,高大人在朝堂中拉拢大臣支持大皇子一派,她在后宅与那些大臣夫人交好为的不都是他君临楚?本指望他日后登上那位子高府好靠着大树乘凉根基扎稳,如今可得要重新想想了。 回了叶府,叶桦几乎是一听得叶蓁回来就匆忙来了雅思院,仔细瞧瞧叶蓁的确平安无事这才吁口气,感叹道:“妹妹,看来那高夫人也是个好人。”他不知叶蓁在高府里经历了多少危险,逃过陷害以及算计,可以说是龙潭虎穴也是不为过的,可是这些,叶蓁并不打算告诉他。 她笑了笑,随口问:“哥哥一直等我回来吗?” 叶桦挠挠头,“原先我与孙兄下了几盘棋,也是奇怪,最近孙兄总是有些萎靡不振的,心事重重的,故而我还赢了他多次。”叶桦说完发觉叶蓁竟认真听他说完,心里蓦地一暖,就温和的道:“妹妹无事也去寻三妹妹她们说说话,省得闷的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连一贯闷在西院子里大门不出的八妹妹都时常走动了,妹妹你切勿懒着了。” “叶宁?”叶蓁蹙眉:“她去哪里走动?” “近来凤姨不是有孕么,爹到底是个粗汉子,照顾不周的,于是八妹妹自告奋勇的主动来照顾凤姨,陪她说话与散步,倒也挺好的,”叶桦念念有词,说至后来还兴奋起来,问:“妹妹,你觉得凤姨会给爹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他等了半晌听不见叶蓁回话,转身一看,叶蓁竟站在那,显然陷入沉思中,他动了动唇,本想唤她一声,叶蓁却在这时缓缓开口,她淡漠的看着窗外,侧脸端庄恬静,她说:“不管是男是女,爹喜欢就好,”她顿了顿,“至于我,自然觉得凤姨生个女儿再好不过。” 叶桦叹息,上前几步,妹妹的心思他懂,她怕凤娇生了儿子父亲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那孩子,包括爵位以及财产,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可以靠自己赚的。 他不愿叶蓁活的太累,分明是豆蔻少女,她却总是背负着太多,苍凉平静无波的眼神以及永远是挂在唇边的淡笑,他实在是太心疼了。 “妹妹,”他笑着道:“你得相信我。”不论何时,我都是你身后的支柱,你不必太累,哥哥会保护你。太煽情的话叶桦清咳了几声,终究说不出口,然而叶蓁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是一笑,怎么会,会不相信他呢?他是那么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哥哥阿。 天下第一楼,沐子清环胸,很是鄙夷的看着一旁的宋子书献宝似的掏出一个瓷瓶,叨叨絮絮的说着,他嘚瑟的抖着腿,举起瓷瓶,得意的道:“这可是我新发明的毒粉,名字嘛,还没娶,不过阿,子清,你猜这用处是什么?” 沐子清懒得理这二货,干脆闭目养神,不过宋子书的缠功不是虚的,沐子清不甚其烦,这才无奈道:“是害人的东西呗,有什么用处。” 宋子清不满的噘嘴,宝贝似的摸着瓶身,痴迷的说:“这毒粉迎风撒去,由风入鼻,吸入五脏六腑,即刻便会毒发,生不如死,你觉得厉害吗?” 君宁澜敷衍的点点头,走过来就一巴掌打到他后脑勺,懒洋洋的道:“这么二的毒粉,干脆叫傻瓜粉算了。” 偏生宋子书听不懂君宁澜的嘲讽,还点点头道:“殿下,这名字起的也不错。” 沐子清瞪大了双眼,干脆别过脸不去看他,君宁澜就道:“子清,你帮我散发个消息,六皇子君宁澜与叶四小姐叶蓁在高府宴席一见倾心……”他面色不变的说完,沐子清皱眉,宋子书则是张大了嘴,吃惊的盯着他。 “记得,务必办好此事,最好闹的人尽皆知。” 宋子书挠挠头,贼嘻嘻的笑着:“我知道了,殿下终于要出手了,唉,子清,你得好好办事。”说完,他拍了拍沐子清的肩膀,笑的不怀好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眼药 沐子清掰开他的手,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宋子书就低低的闷笑着,君宁澜挑眉,问:“你看起来很闲,嗯?”他分明是笑着说的,然而宋子书却连忙摆手,笑的谄媚极了,斩钉截铁的道:“子清,没听到殿下的话么,快去筹划此事。” 沐子清皱眉,很是不解,“殿下,你确定要如此做?叶蓁真的适合你吗?”话音方落,宋子书就“呸”的一声,摇头晃脑的接着道:“我就觉得人家叶蓁极好的,再说,你瞎操什么心。” 叶蓁是叶蒙之女,虽说如今叶蒙兵权被收,然而那些叶家军到底是听他命令的,就连圣武帝一时也不敢对叶蒙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叶蓁的亲事便是一块肥肉致命诱惑却有风险,圣武帝猜疑心重,若是几个皇子里谁娶了叶蓁,等于被他划为异党以及君宁澜一直是玩世不恭的皇子形象,若是娶了叶蓁,岂不是以往的努力都白费了? 君宁澜摇头,眼睛微微眯着,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慵懒被冷然代替,他讥诮的一笑,嘲讽意味十足,他说:“不要,不要再忍了。”那日叶蓁与他说,不要再忍了,这些年他装作纨绔皇子是为了什么? 小时是为了让云妃放松警惕,从而在这深宫夹缝里存活,后来呢,为了让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对他放心,他越发显得像个废物,想要做什么还得打着楚轻狂这名号,不,就像叶蓁所言,他应该做真正的楚轻狂,放荡不羁,不拘世俗,他不屑他们就表现出来,不过尔尔罢了。 然而此刻的叶蓁却在屋子里想事,叶宁怎么可能突然去侍奉凤娇,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或许她又与陆姨娘谋划什么,她楞楞的出神,妙蓝把那鹦鹉笼子拎了过来,笑吟吟的道:“小姐,您看大少爷送给您的鹦鹉,现在都长得那般肥硕了。” 叶蓁斜睨了那鹦鹉一眼,想起了它的主人君宁澜,眉头微蹙,就淡淡道:“肥了就该少喂些吃食。” 那鹦鹉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很不满的在笼子里上下窜着,幽怨的小眼神盯着她,叶蓁想了想,问:“近来叶宁与凤姨走得近?” 妙蓝点头,有些赧然的说道:“原先奴婢知道了,以为无大碍,不过这几日凤夫人与八小姐倒是一副母女情深模样。”她说着,面色愤懑,颇为气恼的样子,不解的说:“八小姐不是有陆姨娘么,巴巴的又眼馋凤夫人呢。” “嗬,那可不一样,”叶蓁摇头,目光转冷:“陆姨娘终究是个姨娘,倘若叶宁搭上凤娇这条线,凤娇日后母凭子贵的,少不得叶宁的好处,不过……”话音戛然而止,不过叶宁不会满足于此,人总是贪心的。 凤娇肚子越发大了,就连下床走走叶蒙都紧张的不行,干脆给她下了命令,不得随意下床,叶宁整日陪着她,凤娇倒也觉得熨帖,只是偶然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 叶宁生母陆姨娘尚在,为何她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也是无比尊敬,整日陪着她却也不顾陆姨娘?凤娇斟酌用词,干脆直接道:“八小姐不用整日陪着我了,多陪陪陆姨娘才是,我这里有丫鬟们照顾已然够了。” 叶宁端着汤碗的手一顿,有些讷讷的看着凤娇,神情拘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她那双眸子若小鹿般纯洁清明,她问:“夫人,宁儿哪里做的不好吗?” 凤娇倒不好意思起来,就只好摇头笑着道:“你做的很好,不过你整日来我这陪我,陆姨娘莫不寂寞?” 叶宁心里一动,已经有了计量,凤娇定然是怀疑她的意图了,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与其和她说些冠名堂皇的动人理由,不若实话实说更有信服力,她放下汤碗,垂着头,低声道:“夫人,实不相瞒,宁儿的确有别的心思,宁儿与陆姨娘十几年来都不曾与爹爹见几次面,” 她声音哽咽,有些啜泣:“宁儿不奢望爹能像疼四姐姐一样疼宁儿,可是宁儿希望夫人的孩子好好的,以后宁儿与姨娘也好跟着夫人过上些好日子。” 她这番掏心掏肺的话算是让凤娇信服了,倘若叶宁只说想讨叶蒙关心她不会信,她们母女想依仗她才是真正目的,话挑明了,凤娇也就释怀,表情也不如以往那般热络,就道:“你放心,我知晓谁对我好。” 叶宁急忙感激的握住她的手,只是又犹豫的盯着她,欲言又止,咬唇,喃喃道:“可是四姐姐会允许夫人您生个小弟弟么。”她不安的绞着手指。 凤娇不解的看着她,叶宁就大着胆子,振振有词的说着:“原本四姐姐也是个温和性子的,可是不知怎的,她就像变了个人,而且夫人你知道吗?府里的二哥哥和五姐姐都没了,尤其是五姐姐生前与四姐姐最为不对盘。”她说完,观察凤娇脸色,只见凤娇脸色一白,她心里喜悦极了。 叶蓁那般狠毒?那,凤娇怒声喝道:“她敢对我的孩子下手!”这些年陪着叶蒙在塞外,她动怒起来丝毫不亚于叶蒙给人的震慑力,叶宁被她喝的一怔,有些心虚的垂首,小声回道:“不论如何,夫人还是小心为上。” 叶宁走了,凤娇身旁的嬷嬷低声问:“夫人,您信那八小姐说的话?” 那嬷嬷是她从塞外带回来的下人,故而她把嬷嬷当心腹,言无遮拦。凤娇摇头,神色哪有方才的愤怒,她冷笑着说:“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想利用我的肚子帮她除了叶蓁。” 嬷嬷道:“夫人,那您意下如何?” “哼,虽然她是有这心思,不过我也得为孩子着想,既然她有主意,咱们且先瞧瞧。”凤娇怜惜的摸着自己的肚腹,这个孩子她寄托的希望太大,决计不能让他日后有太多阻碍,王氏说的对,心肠该冷就得冷下来。 叶宁回了西院,陆姨娘正绣着绣棚,瞧她回来了,就笑着问:“八姑娘,今儿怎么样?” “姨娘,我告诉凤娇了,关于我为何接近她侍奉她都按照你原先教我的话说了,不知凤娇如何想。”叶宁慢悠悠的说道。 “那就好,”陆姨娘信誓旦旦的笑了笑:“她现在是敏感时期,怀孕的女人就是喜欢多想,一旦威胁到她的地位与孩子,她就能狠下那手,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如何除了叶蓁,”她眼里狠绝神色一闪,补充道:“借刀杀人!” 翌日,卞京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一件风流韵事,卞京有名的纨绔皇子君宁澜与近日炙手可热的叶将军之女叶蓁一见倾心的佳话,君宁澜与叶蓁在高府宴席倾心,六皇子更是放出非卿不娶的誓言,有知情人士爆出君宁澜与叶蓁共处一室,已然相互私定终身。 流言不可止,无源无尽,直至传入皇宫里,御书房内,圣武帝眼神阴鸷的盯着那传话的太监,许久这才开口连连道了几声“好”,这可吓坏了那小太监,太监被圣武帝气场吓的动弹不得,只低头望着地面。 张永海便道:“皇上,如今六皇子与叶小姐流言已然是以假乱真了,百姓们可都当真了,还有人把他们的事写书唱戏了呢,您说,这该怎的办?” 圣武帝冷笑,手指敲打着奏折,声音听不出喜怒,他道:“我倒是小瞧了老六了。”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小瞧了君宁澜哪里?张永海根据多年伺候皇上的经验,理智的选择闭口不言。 云妃自然知道了这事,她冷笑一声,就要去找君宁澜,恰巧君莫离也是一脸怒气,与她同行,忍不住骂咧咧的道:“母妃,我们可算是养了只白眼狼了,竟然敢背叛我们,打叶蓁的主意,依我看,就是母妃对他太过纵容。”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云妃不耐烦的打断他,呵斥道:“闭嘴。” 如今事还未曾弄清楚,离儿就这般迫不及待的,实在是沉不住气,难成大侯阿! 君宁澜一如既往的窝在寝宫里,他把云妃养的那只猫抱在怀里,不紧不慢的为它顺毛,猫舒服的直叫唤,君宁澜却勾唇,因为他听见云妃与君莫离来的脚步声。 君莫离进来一看君宁澜这懒散的模样,气混攻心,走上来就想给他一拳,然而君宁澜脸微微一侧躲过攻击,漫不经心的道:“五哥过来是特意与我切磋的?”他看着云妃,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那么母妃呢?也是与我谈心?” 云妃拦住君莫离,冲他摇头,转头对着君宁澜,用一贯温柔的语气,问:“宁澜,你告诉母妃,你与叶蓁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与叶蓁扯上关系?” 君宁澜不以为然,点点头:“诚如你所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过是看上叶蓁而已。”他说的轻松,全然不顾身后的君莫离一点一点黑沉的脸色。 云妃听罢也是不悦,以往的君宁澜不曾与她反驳,他一向让着君莫离更别提与他抢东西,他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寄人篱下必须懂得的眼色,如今他竟然明目张胆的打叶蓁的主意,看来那流言并不是假。 不仅如此,君宁澜还又轻飘飘的道:“儿臣正准备向父皇请旨赐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险 “请旨赐婚?”君莫离剑眉一皱,“你果真是来真的?”他狠狠的盯着君宁澜,双手握拳,早就知道君宁澜不是个好东西偏生母妃不信,现在这匹白眼狼反过来咬他们了! 云妃目光复杂,心里快速计算,叹口气,问:“宁澜,你果真要与离儿争么?”言语里竟然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她自持是君宁澜养母,十多年情分在那,君宁澜好歹也得顾念一番,更不论他根本是依赖着她存活的。 “母妃,儿臣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仅此而已。”君宁澜懒懒的耸耸肩,手下继续动作,那猫儿舒服的直哼唧,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猫儿看,神色是难得的柔和。 云妃见僵持不下,脸色也是一变,君宁澜翅膀硬了想要飞了是吗?竟然漠视她的话,或许也是她小看了这少年,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懒散少年实则是冷漠无情的,就好比他认定的事定然坚持到底,谁也拦不得。 她眼眸微沉,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温然一笑,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她说:“好了,宁澜你若是想娶叶蓁,母妃自然支持。”也算是母子情谊一刀断了,她养着君宁澜十几年固然是利用他的心态为主,然而对他也不是全然冷血无情的,不过今日君宁澜明显是与她有二心了,只是时候未到她还不想与他扯破脸皮。 君莫离冷笑:“你莫得意的太早,父皇可不一定答应你,也不瞧瞧你的身份!”他高傲的扬着下巴,眼神是一贯的不屑。 君宁澜手下动作微顿,他笑了笑,很是懒洋洋的勾唇道:“是吗?”他说很是漫不经心,只是那眼神却锐利的若刀,君莫离被他那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全身犹如至冰块里,第一次他觉得君宁澜如此可怕,就像这样冷漠的他才是君宁澜真正的面孔。 那少年挑眉,嘲讽的看着他:“怎么,五哥不继续说了吗?” 云妃拦住君莫离,朝他摇头,半拉着怒气冲冲的君莫离出了寝宫,一出门君莫离便恼怒的道:“母妃,你为何拦着我,你没瞧见君宁澜那小子嚣张的模样吗?” 云妃则蹙眉道:“本宫自然瞧见了。”她安抚他,沉吟道:“不过君宁澜今个有些反常,且容本宫观察一番,你此刻切勿与他争执,省得逼他去了别派。” 君莫离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君宁澜本就依附母妃存活,没有后台离开云妃庇护他根本在皇宫是寸步难行,就算他叛变自己也不在乎,索性也是个没用的蠢货。 寝宫里,君宁澜起身背着手,目光看向窗外,猫蜷缩在他脚边乖巧极了,他垂首,睫毛长而卷,手掌修长抚摸着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当时他从叶蓁那夺过来的,玉入手冰凉就若那少女一般,沁人心的冷然。 他捏紧手心的玉佩,懒懒的笑着,恰巧沐子清进来就看他这般笑容, 他摇摇折扇,看着面前那位妖冶少年,笑着问:“殿下似乎心情甚好?” 君宁澜挑眉,一气呵成将方才发生的事全然都说了,沐子清听罢,有些惊讶甚至不解,他摇着折扇动作停顿,折好扇子,他迟疑道:“殿下,这样值得吗?”君宁澜多年忍辱负重,曲意逢迎云妃,扮演着孝子的角色,如今他却因为叶蓁整个计划都得打乱,沐子清未免有些气怒,然而既便如此他更清楚君宁澜那认定不改的性子。 他只是觉得,实在不值得。 君宁澜微微挑唇,他神情不变,唇边笑意尽是微微嘲讽,有些不屑与凉薄,他淡淡道:“没什么值不值得,不过是缘分尽了,”他别过身子,背对着沐子清,沉声道:“这些年我欠云妃的都还了,帮君莫离挡过那么多次暗算与阴谋,再者,我在她心里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所以,说什么不值得?” 御书房内,圣武帝鹰眸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张永海端来茶盏,他合上折子,冷声道:“没想到老六竟然也向朕求娶叶蓁,”他看着一旁毕恭毕敬站着的张永海,神色不变,问:“张永海,你怎么看?” 张永海想了想,就也陪笑道:“六皇子一表人才,叶家小姐气质非凡,两人倒也是郎才女貌的。” 圣武帝却摇头,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方才君宁澜竟然像他求娶叶蓁,圣武帝自然是冷着脸的,不免猜测君宁澜的意图,不过他却冷静的说了句话,圣武帝面色一变,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六儿子,“老六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与其让他们兄弟几个争抢叶蓁,不如就成全老六算了。” 张永海诧异,“皇上,大皇子殿下不是也……”他自然知道点到为止。 “他?”圣武帝不咸不淡的瞥了张永海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别忘了谁是你的主子!你那些破事朕都知道!” 张永海心虚的低头,他的确受了皇后娘娘好处,答应帮大皇子美言几句,不过他决计没有背叛皇上阿! 皇宫里的事瞬息万变的,就如天气一般多变,身处叶府里的叶蓁却也是辗转难眠,这几日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她翻个身对着屋子里摇曳着的昏黄烛光,楞楞的发呆。 窗户处传来熟悉的声响,然后一个红色身影快速的跃进屋子,他拍了拍大氅上的薄薄白雪,带着一身冷气,他英俊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无比柔和,他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叶蓁,可是想本殿下了?” 叶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猛的做起身子,便没好气的道:“殿下莫不是做惯了采花贼,每每半夜来此,真把我这当自己寝宫了?” 许是屋子里暖气太足,叶蓁脸被闷的有些微红,就像是脸红,她只着单衣,方才起身有些粗鲁,随着她的大动作起伏着露出一方白皙柔嫩的肌肤。 君宁澜自知不是圣人,故而他很干脆的别过眼,然后叶蓁就感觉脸被外裳盖住,险些透不过气,她恼怒的扯下衣裳,看着始作俑者,怒道:“你做甚?” 君宁澜理所应当的挑眉,笑的恶劣极了,满眼的揶揄,他说:“你要是不介意本殿下看的话。”说着,他眼神渐渐往那个部位看,叶蓁后知后觉,连忙躲进被子里,囫囵只露出一个脑袋,君宁澜瞧她异于往常的疑似娇羞的模样,挑逗道:“你莫害羞,反正早晚都是本殿下的人了。” 叶蓁道:“……” 君宁澜坐下,自行倒了杯冷茶慢慢啜饮着,“叶蓁,如今你可是块肥肉,君临楚等对你虎视眈眈,本殿下救了你,你可得怎么谢我?” “圣武帝答应你了?”叶蓁蹙眉,圣武帝决计不会轻易的答应赐婚,除非君宁澜拿出什么诱人条件或者是威胁圣武帝的事情。 君宁澜一笑,道:“你不必多想,只要好好的待在府里绣你的嫁衣便可。” 绣嫁衣?叶蓁无语望天,她上一世本不擅长女红今生亦是如此,她很干脆的回绝:“不,我不会。”君宁澜说的这般斩钉截铁的,倒也不像是假,他到底拿什么与圣武帝交换的呢? 君宁澜不可置信的盯着叶蓁看,一个少女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不会女红还不脸红,叶蓁怕是第一人,他摇摇头,眼睛一眯:“听说你府上一人对你殷勤极了?”那日麒麟回报叶府里有个叫做孙晋年的小子对叶蓁极为殷勤,想来也是倾慕她的。 叶蓁在听见孙晋年名字那一刻眼中闪过的厌恶被君宁澜快速的捕捉,他皱眉问:“你讨厌他?”他说:“若是讨厌,除了他便是。”他总是觉得事情很简单,甚至是他想做就可以做到的,总是狂妄的语气,但是叶蓁却觉得的确如此,他天生就该如此霸气。 她摇头,淡淡的道:“不过是小角色罢了,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必插手。” 君宁澜看着她,挑唇一笑:“无所谓,你若是想亲自处理他,本殿下自然由你,”他笑了笑,“不过你也不必害羞,让本殿下帮忙就是那句话的事。” 他仿佛只是为了来说几句话,说罢便离开了屋子,叶蓁的心却奇异的平静下来,她知道君宁澜不会骗她的,夜漫长。 翌日,叶蒙回来是一身怒气,路上碰到叶桦也是没好脸色,直至叶老夫人再三追问这才吐出,他怒道:“今日听着皇上意思想给珍珍赐婚。” 叶桦率先就冲动的大声道:“不可能,妹妹的婚事怎么可以由着陛下决定。”他愤愤的握紧双拳,脸色由于激动变得通红,老夫人拦住他,斥道:“桦哥儿,你疯了,那是皇上的决定。再说皇上并未说把蓁丫头赐婚给哪个皇子,你着急也没用。” 叶桦焦急的道:“可是,祖母,那些个皇子岂有一个好的,妹妹性子不适合进宫,我就一个妹妹,舍不得让她吃苦。”话音方落,一个拳头击脑,叶蒙拍拍他的肩膀,坚定的道:“我叶蒙的女儿,哪能任人揉捏!” 叶桦点头,咧嘴一笑,眼神笃定,随即面色也是迟疑,“爹,妹妹那……” “暂先瞒着罢。” ps:我今天差点断更了,由于停电停网,然而我二基网就是作死,所以我决定以后早更,咳咳,今天一更是我的错!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赐婚? 叶桦皱眉:“爹,你觉得能瞒的住吗?妹妹那么聪明。” 叶蒙本就心烦意乱加之叶桦三言两语的质问,当下就长喝一声,有些颓废的叹息道:“算了,我去和珍珍说说。” 叶老夫人喊住他,她看着他,仔细叮嘱道:“老大你别急,蓁丫头的婚事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安抚好蓁丫头。” 叶蒙应了声,虎步威严的朝雅思院又去,叶桦跟上来,叨叨絮絮的说着,迎面便碰到了捧着书的孙晋年,孙晋年瞧见他们连忙拱手,恭敬道:“晋年拜见大老爷,大少爷。”端的是风度翩翩,叶蒙此刻哪里顾得上看他,就敷衍的点了点头,直直饶过他,孙晋年拉住正欲前行的叶桦。 他皱眉,温和的问:“大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吗?晋年瞧着大老爷很着急的模样。” 叶桦也是无暇顾他,匆匆丢下一句便跟上叶蒙身后,留下孙晋年站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叶桦方才着急模样很是反常,又急匆匆的往雅思院方向走,很显然事情关乎叶蓁。 叶蒙走了一阵,对着一旁的叶桦问:“方才那个小子是谁?” 叶桦一怔,挠挠头,不甚在意的回道:“他叫孙晋年,是祖母的一位远方亲戚家的,为人吧瞧起来也算是个正人君子。” “那可不见得,看那小子眼神贼贼的。”叶蒙常年在外行军打仗,见过形形**的人,早就炼出一双火眼金睛,通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猜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而那个孙晋年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书生。 叶蒙父子进雅思院的时候,叶蓁方在屋子里逗着鹦鹉玩。自从知晓色君子是君宁澜养的鹦鹉,叶蓁对它的态度也是摇身一变,喂食也懒散了些,鹦鹉哀怨的盯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枚坚果,叶蓁故意隔着笼子逗它,偏生鹦鹉不屈不挠的跟着她的手移动身子,妙蓝和绯红在一旁瞧了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叶蒙进了屋子,有些局促的清咳了一声,似乎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叶桦本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气,张口便愤愤道:“妹妹,你放心,哥哥保护你!” 叶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就道:“好端端的,哥哥这么说作甚?” 她笑的温柔,嘴角边的笑意浅浅的宛若一壶上好醇厚的佳酿。 叶蒙瞪他一眼,这小子说话前头不接后头的,珍珍哪里听得懂,他深吸了口气,目光悲痛带着浓重的歉意,沉声道:“珍珍,爹对不起你,”迎上叶蓁疑惑的神色,他长叹道:“今日早朝,皇上有意为你指婚于六皇子。” 他说完,还不忘看叶蓁神色,然而叶蓁的确是蹙眉了,不过是惊叹君宁澜行事迅速,昨晚他方言会娶她,她虽信了却不曾想圣武帝爽快答应并且有赐婚的意向,这般看来,君宁澜的本事的确是不可估量的。 叶桦唯恐叶蓁担忧,当即就信誓旦旦的扬言道:“妹妹,管他的六皇子的,你别怕,有哥哥保护你,咱们绝对不会把你送入火炉里。”在叶桦看来,六皇子君宁澜是卞京有名的纨绔皇子,妹妹嫁了他那真是糟蹋了一辈子的幸福。 叶蓁想,若是君宁澜在此听了叶桦这番话定然是要气的不行的,她微微一笑,平静的开口:“原来如此,难怪哥哥如此激动。”她招手让妙蓝去沏茶。 叶桦焦急的在屋子里踱步,手握成拳击,他诧异的盯着一脸镇定自若的叶蓁看,讶然问:“妹妹,你怎么不惊讶呢?你别懵了阿,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幸福,这是大事!” 叶蒙也道:“珍珍,爹对不起你,不过要是皇上逼你,爹绝对不答应,”他目光沉沉,顷刻间大将军沙场征战浴血杀敌的英勇气概尽数显露,霸气极了,他道:“谁也不能逼我的珍珍,爹这去找你祖母商量,早些为你定亲!” “爹,”叶蓁摇头,眸光平静,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不必为我定亲,况且爹又怎么知道那六皇子不是女儿的良人呢?谁也说不定的,”她拦住叶蒙的话,声线淡然的继续道:“女儿觉得,做个皇子妃也是极好的,不愁吃穿,一生富贵荣华,最好的归宿也是莫过于此了。”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前世她与叶蒙说的话,当时叶蒙方班师回朝,她迫不及待的就要逼着叶蒙答应自己嫁给君承轩,她当时振振有词的道,君承轩会好好待她,再者他又是位皇子,年轻有为,器宇轩昂,她会过得幸福,现在想来竟觉得无比讽刺。 叶蒙却不信,只当是叶蓁安慰他的言辞,看着面前那豆蔻少女,那般隐忍的神色,他目光一闪,悲痛更浓。想他堂堂大将军,为北楚江山尽心尽力,抛头颅撒热血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圣武帝的猜疑,兵权被夺,就连现在,自己女儿的婚事都要被君王左右,一种浓浓的愤怒以及悲哀涌上心头,叶蒙眼眶微红,看着叶蓁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自珍珍小他就因为常年在外不曾与叶蓁培养父女感情,导致叶蓁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如今父女终于冰释前嫌又多出了这一桩桩糟心的事,更让他痛心的是圣武帝的防备与猜疑。 叶家世代忠良,叶蒙更是遵从祖训:忠君爱国。然而呢,圣武帝三番五次打压他,想要抢夺兵权,进而又打叶桦叶蓁主意,叶蒙本就怜惜叶蓁多些,他越发想着就越发愤怒,他为国卖力还不够,连自己的女儿幸福都得被皇帝拿捏?他不服!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收回思绪,只见得叶蓁端着茶,她说:“爹,喝杯茶定定心神罢。”她淡定极了,仿佛嫁给君宁澜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值得惊讶或者恐慌,即便对象是鼎鼎有名的纨绔皇子。 叶桦不可置信的大叫道:“妹妹,你怎么没反应呢,我和爹都急死了!” “急什么?”叶蓁好笑的看着他,“嫁给谁不都一样吗?说什么么幸福呢?在我心里爹和大哥过得好便是幸福,”她想了想,不以为然的继续说:“至于我吗,嫁给谁不都是过日子,不过床榻边多了个人罢了。”她本是姑娘家,说得这没羞没耻的话倒也是无所谓的,丝毫不在意。 叶蒙却慢慢的皱起了眉头,他目光一沉,笃定的开口:“总之圣旨未下,爹让媒婆给你找个你中意的夫君,深宫险恶,珍珍不适合那里,再者我叶蒙的女儿哪能被人拿捏!”说完,他就转身就走,今日珍珍的态度实在让他心疼,他知道珍珍是故意作出不在乎模样安慰他,减轻自己的自责感,然而他却觉着更加羞愧。 叶桦扫了眼那鹦鹉,拧眉思索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满眼喜悦,他道:“妹妹,这不是我当初送你的鹦鹉吗?你把它养的倒是肥硕。” 叶蓁微怔,那鹦鹉趁机伸嘴一咬,坚果稳妥妥的衔在口中, 愉悦的发出咕噜的声音,叶蓁笑了笑:“我很喜欢哥哥送的鹦鹉。” 孙晋年再三打听下,终于从下人口中零零碎碎的听得,原来是圣武帝有意为叶蓁赐婚,对象还是臭名昭著的六皇子君宁澜。当时孙晋年就懵了,这不就代表他的美梦破了? 他即便再才华横溢,一表人才,也比不得皇子有权有势,不用想叶蓁也是答应的,他越想越压抑,索性烦躁的踱步,这可如何是好,这些日子他真把前途押在叶蓁身上了,如今真是苦不堪言。 叶五小姐叶眉表面温柔贤淑,举止言谈落落大方,然而孙晋年却看出她骨子里是极为高傲的,她看人时那清冷的眼神,分明是鄙夷却强撑着柔声柔语,所以她看不起他,他自然也搭不上三房这条线。 如今只剩下四房的叶妙了,不过她是叶府庶女小姐,身份也比不得叶蓁高贵,且听闻叶四老爷碌碌无为,整个四房还得靠老夫人救济日常,死皮赖脸的待在叶府一角,与叶妙交好实非明智之举,他或许得好好筹划一番。 他心不在焉的走着,有两个丫鬟端着盘子从他身旁有过,一人就艳羡的道:“你可是得道升天了,如今八小姐得宠,你也穿的光鲜了不少。” 那丫鬟穿的一身亮丽的玫红色小袄,羞涩的笑了笑,随即又高傲的颔首,“那可不是,这些日子我们家小姐与凤夫人处得好,连带着老爷对小姐的态度都好了,”她得意的道:“我看啊,我们小姐有了凤夫人这靠山,以后指不定比四小姐过的好。” “是啊,都怪我当时没被派去伺候八小姐,唉,你真是好命了。” 两个丫鬟身影选去,孙晋年冷的搓了搓手,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八小姐?那是谁?凤夫人他是知道的是叶蒙的夫人,那么那八小姐定然也是叶蒙的女儿了,他眯了眯眼,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彼时的叶宁还在凤娇的屋子里为她捶腿,孕妇总是有些不舒服,一会儿觉得身子酸涩一会儿又觉得全身不舒坦,叶宁倒也好脾气的为凤娇嘘寒问暖的,丝毫不显得不耐烦,真是把凤娇当亲娘对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兼得 凤娇自从与叶宁坦诚相待,对她的确是较好的,叶蒙往日里送的些珍宝首饰以及布匹等,她都不忘分与叶宁,是故叶宁的穿着也是光鲜亮丽,叶宁为她捶腿,凤娇就道:“八小姐歇会吧,莫太累了,我现下觉着好些了。” 叶宁抬眸,娇憨的一笑,这才停手,其实她的手都快酸涩的没了知觉,她把手背在身后轻轻的甩了甩减少酸涩,就看见伺候凤娇的丫鬟端着盘子进来,旁若无人的低声道:“夫人,奴婢打听到了件大事。”丫鬟丝毫没顾忌叶宁在场,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叶宁当做凤娇的人了,所以也没在意。 凤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漫不经心的道:“说罢。” “夫人,奴婢打听到皇上有意将四小姐赐婚给六皇子,如今老爷与大少爷正为这事发愁呢。”丫鬟迫不及待的说完,等着凤娇的反应,凤娇蹙眉,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当真如此?” 丫鬟点头,一旁的叶宁听罢,既是嫉妒又是羡慕,凭什么叶蓁那么好命,又能得到叶蒙喜爱现在还能嫁给皇子当皇子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吃喝不愁锦衣玉食的。她偏生只能待在叶府一处偏僻院子里,还要卖力的讨好伺候凤娇,命运当真是不公平的,她如是想。 凤娇用帕子擦拭嘴唇残留的余汁,心里不禁有些心烦意乱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长叹一声,丫鬟看了看一旁杵着不做声的叶宁,有感而发,小声嘀咕着:“要是八小姐嫁给六皇子就好了。” 叶宁心念一动,眸光微闪,她快速的抬头, 眉心一跳,突然看向丫鬟,道:“你说什么?” 丫鬟被叶宁炽热的眼神吓的不知所措,以为说错话了,当下就结结巴巴的道:“奴婢知错了,八小姐饶命,奴婢只是随口说说。” 凤娇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宁近乎疯狂的神色,她轻声开口,安抚那受惊的丫鬟,道:“你把方才的话给八小姐重复一遍,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害怕。” 听了凤娇的保证,那丫鬟才敢继续说,她小声道:“奴婢觉得八小姐要是可以和四小姐交换亲事就好了,毕竟那可是皇子。” 叶宁听罢,简直是一颗心蠢蠢欲动,然而她清楚的明白叶蒙不是好对付的,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是以卵击石,她面露希冀之色,看向凤娇,道:“今日夫人若能助宁儿一回,宁儿绝对会报答夫人的,而且没了叶蓁从中作梗,夫人的孩子也生的安稳阿,”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夫人,这对你有利阿,宁儿想要这婚事换的后生幸福,夫人您就可以余生高枕无忧,岂不是双赢?” 她的理由的确足够诱人,凤娇却没有立刻答应她,她反复摩挲着肚子,目光幽幽,看向地面,楞楞的出神。 叶宁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出了屋子,今天丫鬟的提议无疑提醒了她,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取,叶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比她出身尊贵了些是嫡女而已,她想定了主意,便要回西院与陆姨娘商讨计划。 路过长廊时,她发觉一个灰白色身影立在梅树下,白雪映红梅,树下立着位男子,她被这极美的画卷吸引住,下意识的就停下脚步,许是心灵感应,那男子翩然转身,清俊的面容,长身玉立,嘴边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他朝着叶宁微微点头示意,只一眼,叶宁便看呆了,移不开眼。 那男子仿佛很得意叶宁的表情,长腿一迈,走至叶宁身旁,拱手道:“孙晋年拜见八小姐。” 叶宁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分明她不认识他阿,对方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叶宁也端起了大家闺秀的架子,娇羞的垂首,低声询问道:“不知孙公子何以认得我。” 孙晋年对叶宁的神色以及言语简直是了如指掌,以往他在阳城时,那些女子可不是都这般痴迷神色,故而他更是不屑了,不过想到以后的权势,这才又笑着道:“晋年在府里也听得八小姐伺候凤夫人的美谈,八小姐果真是蕙质兰心。” 叶宁本就是个豆蔻少女,正值天真烂漫年龄,如今又被位俊美书生夸赞,心里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甜蜜,当下便羞涩不已,想了想,又问道:“孙公子是祖母的远方亲戚?” 孙晋年双目含情,看着她,“晋年不才,借住府上,正是来卞京赴考。”他生的本就俊朗,看着人的时候,很专注很深情,也是这看似情深的目光骗了不少姑娘家,叶宁正是心猿意马时,这话突然犹如当头一棒,惊的她立即清醒。 她退后几步,咬唇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孙晋年再好也是个打秋风的穷酸书生,自己跟着他可是没有好出路的,她可是要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万不得动摇当皇子妃的心思。 同时,四房,黄氏已经抵不住压力要给叶妙找夫家了,原先来了几位媒婆来说亲,不过都是些家世普通的公子们,即便其中有几个高门大户人家的也都是些庶子,黄氏便有些着急了,眼见着叶妙年岁见长,倘若她此刻再犹豫不决,这不是耽误吗。 叶妙也因此与黄氏争执不下,黄氏不悦道:“妙儿,我与你寻了那么多户人家,你终究没有一个中意的?” 叶妙摇头,蹙眉:“娘,你就别忙活了,让那些媒婆也走罢,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尽是些小门小户的人家,难得几个高门还是些不受宠的庶子,”她恨恨道:“我发誓过,定要过上那人上人的日子,决计不再过这种清苦生活。” 她目光阴冷,面容狰狞,黄氏一时间不敢多要,就气愤的坐在那,自个叨叨絮絮的说着:“妙儿,我管不得你了,也不瞧瞧自己年龄。倘若继续这般任性,你将来可如何是好?” 叶妙对此话不理不睬,她自从见着了君承轩的那刻起,全身心都只有他,夜里也梦见他,甚至还梦到她自己成为了他的皇子妃,可惜梦醒后空留遗憾,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嫁给他,那么温润谦然的君子定然是很疼妻子的男人。 这些她不能与黄氏说,而且这的确不切实际,她恼火的丢下手上的绣帕,猛的想起那个叫孙晋年的人,她也不是没人喜欢的,前些日子那个孙晋年不是还给自己送了许多玩意么,怎的近些日子却没了动作?女人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叶蒙叶桦走后,妙蓝与绯红就围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与叶蓁问道,绯红蹙眉,很是不解,就道:“小姐,为何那六皇子突然要娶小姐?” 妙蓝哼唧一声,“依我看,八成是喜欢咱们小姐呢,谁让咱们小姐貌美如花,性子也好。” 叶蓁见两个丫鬟争论不休,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魏成进了屋子,将方才所见一一道来,叶蓁挥了挥手,风轻云淡的开口道:“你说他与叶宁弄一块了?” 魏成道:“正是,属下方才瞧见孙晋年与八小姐叶宁相谈甚欢,不过,”他疑惑的又继续说:“那八小姐突然好好的就转身离去,孙晋年的表情也是意外,属下猜测,那孙晋年是否谋划什么?” 叶蓁嘲讽的笑了笑,勾唇道:“还有什么呢?孙晋年见勾搭不上我这条线自然换条,”她懒懒的支着下巴,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腕,“他看不起叶妙,叶眉看不起他,我是他碰不得的,故而叶府里他盯上了最近水涨船高的叶宁不足为奇。” “叶宁对他一见倾心也是正常,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离开,是否孙晋年说了什么话?” 魏成想了想,脑海里组织叶宁与孙晋年对话的星星点点,“回小姐,属下记得孙晋年似乎说什么来叶府暂住,进京赶考。” “原来如此,”叶蓁道:“叶宁本就希望后半生富贵无忧,诚然孙晋年一表人才然而没有家世,一切尽是空。” 不过叶宁断然不会因此如此决绝的拒绝与孙晋年的对话,除非她在谋划些什么,比如与她有关。 今日的君宁澜显然有些异样,宋子书挠挠腮,干脆直接就问:“殿下,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君宁澜伸手摸脸,似笑非笑的盯着宋子书,破天荒的没给他一贯的锐利眼神,而是反问他:“是吗?本殿下看起来很开心?”他问的有些迟疑,神色也是难得的茫然。 宋子书得了便宜卖乖,手指搭上君宁澜的肩膀,一副兄弟情深模样,挤眉弄眼的问:“殿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阿,怎么,什么时候才能让皇上赐婚?”他与沐子清的看法不一般,江山美人两者为何不可兼得,他就觉得相互不矛盾,更何况叶蓁还是个聪明的女子。 君宁澜凉凉的斜睨了他一眼,宋子书立马乖乖的收回手,嘿嘿的笑着,换了个话题,他目光一变,面容严肃的看着他,“殿下,你告诉我,你用什么与皇上交易了罢。” 君宁澜目光幽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他说:“那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看 “那东西?”宋子书迷茫的挠挠头,简直是一头雾水,君宁澜凉森森的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声音淡淡的说:“卞京里,有哪些有名绣娘?” 宋子书听罢一怔,半晌才回过神,非要凑过去瞧君宁澜此时的表情,收到君宁澜半带着威胁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搓搓手道:“殿下,您要找绣娘做甚?” 君宁澜想也没想,直直吐出两字:“嫁衣。” 叶蓁那般清冷的少女,穿得嫁衣会如何呢?她说她不会绣制嫁衣,还端的是问心无愧的神色,不过也没关系,她就该穿世上最美的嫁衣,自然要找手艺最精湛的绣娘缝制。 宋子书一拍大腿,他稍微思考了一番,恍然大悟,大叫道:“哦,殿下是要绣娘为叶家小姐缝制嫁衣!” 他就像开了闸门水一般,滔滔不绝的说着,还不忘比划着,手舞足蹈的模样滑稽极了,君宁澜眼睛一眯,笑眯眯的看着他,宋子书顿时泄气,悻悻的住嘴。 “你去找全卞京技艺最精湛的绣娘,给本殿下绣出最美的嫁衣。”他霸气的吩咐道,风姿卓越,然而宋子书却弱弱的问:“殿下,那我也得知晓叶小姐的身量不是?” 君宁澜微微一怔,皱眉道:“女人不都是那般身量吗?她很瘦弱。” 宋子书还是摇头,他挺直了胸膛,振振有词的反驳,道:“殿下,嫁衣定要合身,您还是去问问叶小姐吧。”说完,他暗地里偷偷笑了起来。 或许是叶蓁近来桃花旺盛,翌日清晨,她醒来便感觉双眼皮一直跳的不停,做什么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看着手中书卷然而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索性临窗眺望远方,天地一片白茫茫,她楞楞的发神,妙蓝就小跑着进来兴奋的道:“小姐,魏国公夫人来了,表少爷也来了。” 叶蓁缓缓转过身子,满脸疑惑,她垂眸思考半晌,点头道:“走,我们去瞧瞧。” 此时的大厅内,魏老夫人与叶老夫人两位坐在那,正说着话,魏长陵一身深蓝色锦袍,长身玉立站在那,风度翩翩。叶蒙便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他面容本就威严,故而更是震慑力十足,旁人若是见此定然是有些慌张的,然而魏长陵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拱手朗声道:“侄儿长陵拜见姑父。” 叶蒙爽朗的一笑,双手一抬看似无意的落在魏长陵宽厚的肩膀上,手下暗自施加压力,反观魏长陵仍旧是面不改色,他目光坚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倔强的看着叶蒙就是不吭声。叶蒙哈哈大笑,收回手,大力的拍了拍的他的后背,夸赞道:“你小子,果然是好样的。” 那厢,魏老夫人已然拉住叶老夫人的手,“叶家妹妹,我可是听说了蓁丫头的事了,皇上赐婚于六皇子。” 叶老夫人反手握紧她的手,更是一脸悲痛,她满眼愧疚,“魏姐姐,我岂舍得蓁丫头入皇宫?且不说后宫险恶,皇位之争更是凶险,故而这些日子我托了不少媒婆为蓁丫头相看夫家。” “找什么别人家?”魏老夫人嗔怪的看她一眼,语重心长的道:“我们魏家长陵不就是好人选吗?况且蓁丫头我也是舍不得的,就想养在身边看着,蓁丫头嫁入魏家更不得吃亏,长陵不会有其余女人,魏家后宅又并不复杂。”说完,她满含着希冀望着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魏长陵,果然是少年才俊,一表人才的,又是蓁丫头的表哥,魏家又是个难得的后宅简单的高门户,这般一想倒是记好的,她迟疑了会,又问:“长陵那孩子果真也愿意?魏家姐姐可莫逼他答应。” 魏老夫人微笑着摇头,她目光温柔含着星点的复杂情愫,长叹一声,半是欣慰半是心酸,“你我以后又是亲上加亲了。” 故而叶蓁进大厅瞧见的便是这么个情况,她目光幽幽,扫过魏长陵事便淡淡的点头,微微一笑:“表哥近来安好?” 她快步走近魏老夫人身边,魏老夫人看她越发出落的像已故的女儿,鼻翼酸涩,止不住红了眼眶,她忙拿出帕子擦拭泪水,叶蓁急忙道:“外祖母莫伤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魏老夫人一把拉住叶蓁的手,双目盯着她,慈祥的笑了笑,她轻声问:“蓁丫头,外祖母问你个事,”她说:“外祖母听了皇上赐婚的事,你可愿意嫁给你长陵表哥,来魏府生活?”她的心也是忐忑的,毕竟叶蓁从未表示出对长陵的喜欢,不过眼下叶蓁的确没有别的好选择,与其嫁给纨绔皇子不若嫁知根知底的表哥。 叶蓁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转身看着一旁的魏长陵,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触及叶蓁的探究眼神,便拱手,面色有些赧然但还是咬牙道:“表妹,我愿意娶你。” 叶蒙目光霎时惊讶,然而更多的是喜悦,魏长陵愿意娶珍珍,他本就觉得魏长陵这小子模样品行都不错,没想到他真有眼光。 然而叶蓁却摇头,她眸光平静的看着魏长陵,问:“表哥,你不必怜惜我就答应娶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魏长陵是个好人,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况且他前世有一位恩爱两不疑的如花美眷夫人,他们琴瑟和鸣,她万不得做那拆人夫妻姻缘的事。再者他答应娶自己大多是听了外祖母的吩咐罢。 魏长陵连忙摆手,局促的红了脸,他干咳几声,眼神坚定,一字一句的道:“表妹,我并不是怜惜你,自我……自我第一眼见你开始,我便中意于你。”说至后来他干脆提高声音,端的是如雷贯耳,叶蒙挖了挖耳朵,双手环胸看着那小子面色微红。 即便魏长陵这么说叶蓁还是缓缓的摇头,至始至终她都是淡然自若神色,只是眼底却是满满的愧疚,叶蒙见叶蓁果真不愿,上前几步,与魏长陵沉声道:“长陵,你让珍珍好好想想,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不仅如此,魏老夫人的目光黯淡下来,不复方才精神满满,她站起身,浑浊的眼里尽是疑惑神色,认真的看着叶蓁:“蓁丫头,你告诉外祖母,你可是不中意长陵?”其实叶蓁不愿意她也是痛心难过遗憾极了,于是更想知晓叶蓁为何缘由。 叶蓁目光一闪,清眸里是一片苦涩,她垂眸遮住眼底里的情绪翻涌,努力露出一抹笑容:“外祖母,陵表哥太好,是叶蓁配不上表哥。况且,”她微微颔首,目视前方:“外祖母,皇上既然有了心思,我公然抗旨会给叶府与魏府都带来灾难,而且皇上已经起了心思,父亲兵权被夺,哥哥也被他算计其中,倘若我嫁给表哥,皇上指不定借此为由寻事端。” 叶蒙听罢更是满腔愤怒,自己女儿都这般为自己隐忍,可是幸福可是一辈子的事,圣武帝猜疑心重,他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的为国却获得了什么? 魏老夫人也是沉默,她们魏府何尝不是如此,皇上猜疑甚重,处处打压魏国公,他们魏府世代为儒臣,圣武帝都容之不下更不用说执掌兵权的叶蒙,她闭了闭,深深叹口气便与魏长陵双双离开。走时不忘与叶蓁叮嘱一句,她叹息道:“你这丫头懂事,不过人生在世,多为自个想想才是。” 魏老夫人背影苍凉,魏长陵扶着她,两人出了府上了马车绝尘而去,魏长陵羞愧得低头道:“祖母,孙儿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事。” 哪知魏老夫人也只是一笑,眉目舒展开来,她默然良久,这才幽幽的道:“蓁丫头是个聪明的,她看清了如今朝堂形式,她是想保护叶家阿,”余音悠长无奈的一声叹息道出了魏老夫人此刻的心情。 待他们走了,叶蒙率先开口,声音是笃定的:“珍珍,爹去求皇上,即便他要什么,你不能嫁给那劳什子六皇子,你别管这事。” 叶蓁摇头,她笑言:“爹,我都说了我愿意,再者那位六皇子殿下未必是你想的那般差。”若是君宁澜在场,指不定是什么神色,一贯的似笑非笑神色?又或者是深深的讥讽,她慢悠悠的端起杯茶喝着。 “差!”叶蒙一拍掌:“我虽然常年在外,那个臭名昭著的六皇子还是听说过的,纨绔风流,简直是个下流胚子!” 叶蓁正喝着茶,一听这话,就一口茶全喷了出去,也差点也自己呛着了,她忙用帕子擦拭了下嘴唇,没由来的一阵好笑。 原来君宁澜给众人的印象就是个风流纨绔皇子,倘若知晓他不仅是富可敌国的第一富商,家财万贯,且为人心机城府极深,尤其他聪慧极了,反而到了叶蒙口中就是那十恶不赦的恶棍一般。 她或许是第一次那么勇敢说出心声,她目光笃定,神色自若,笑吟吟的道:“父亲,不论你们怎么看他,既然皇上有心让我嫁给君宁澜,女儿愿意也不觉得委屈,至于媒婆,祖母不必再寻了,与皇家作对的岂有好下场。” 她说:“我主意已定,决计不改。”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滑胎? 是夜,叶蓁还是翻来覆去睡不得安息,许是妙蓝与绯红都知叶蓁此刻心情微妙,故而都掩好了门窗,退至耳房休息,叶蓁却盯着那昏黄的烛光楞楞的发呆,她自行下床推开窗户,半开的窗户吹进飒飒冷风,她却凝视窗外,良久不语。 树上待着的暗卫麒麟却冻的不行,虽说他也是个练武之人,不过天寒地冻的,他搓搓手,跳下树来,恭敬的问:“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若是叶蓁冻到了,主子定然饶不了他。 叶蓁蹙眉,“不要叫我夫人。” 暗卫似懂非懂的点头,还是继续道:“那么有什么吗?夫人,天寒地冻的,您还是早早歇息吧。” 叶蓁:“……”君宁澜的侍卫都是一根筋的吗?她懒得纠正他,左右看了看,迟疑问道:“你们殿下今日会来吗?” 麒麟恍然,他搓搓手,茫然的摇头,的确,君宁澜从不会轻易告诉暗卫他的行踪,更何况他奉命保护叶蓁更是不得知了。叶蓁点点头,转身离开窗户,麒麟便叹口气准备继续飞身上树,然而叶蓁却半路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兽状的暖炉,她伸手,不咸不淡的开口:“你拿着取暖罢。” 她的话并没有施舍的意味,就是很平淡的,丝毫不在意的,麒麟犹豫再三,看着周围寒冷气温,终究咬牙要接过手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凉森森的声音,那声音很有磁性低沉:“你很冷?” 三个字,君宁澜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盯着麒麟看,他挑眉的时候邪气极了,麒麟伸出的手快速的收回,心虚的一下溜回树上,叶蓁还保持递出暖炉的动作,她眉目温柔,杏目里瞳仁漆黑若墨,直直的看着君宁澜。 君宁澜目光触及暖炉,没好脸色的一把夺过暖炉,一手就把叶蓁拉着远离窗户,他道:“你倒是好心肠。”手里捧着暖炉就像冬日里送炭一般,不过君宁澜的面色仍旧是冷凝的。 叶蓁一笑:“不过见他冻的厉害,”她坐在桌子旁,淡淡道:“许是我今个心情好呢,大发慈悲。” 要是树上的麒麟听见得气的吐血罢。 君宁澜跟着坐下,手指弯曲一点一点敲打着桌子,他将暖炉放在桌子上,冷嘲的笑道:“倘若你怜惜他受冻,那就是妇人之仁!” 叶蓁无意与他争执这个话题,她问:“你拿什么与圣武帝交换了?我怎么想觉得不对劲,你定然拿捏住了圣武帝最想要的东西。” 君宁澜挑唇一笑,笑的很是邪气,他欺身上前,双手分别撑在叶蓁双肩两侧,居高临下的盯着少女清秀的面庞,离得近叶蓁听得他浅浅又规矩的呼吸声。眼里倒映出一张妖冶的面容,那个顽劣的少年阿,为何生的如此眉目若画,笑起来千山上的冰雪都可以融化。 他用如此暧昧的姿势与叶蓁交谈,叶蓁觉得全身变扭,下意识的就要挣脱他的桎梏,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没秘密了。” 她抬眸,望进一汪笑意潋滟的桃花眼里,君宁澜无奈的一笑,与她耳语道:“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你却对我一毛不拔,那可不公平。” 他的长发扫过叶蓁耳朵,痒痒的,叶蓁只觉得不知所措。她的确不是豆蔻少女是叶皇后然而在情爱方面,她明显是个新手,前世即便再心悦君承轩也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如今的君宁澜却百般挑逗她。 她越发觉得委屈,自己被他这种轻浮的姿势桎梏着,丢人极了。她别过脸,君宁澜不依不饶,他伸手捏住叶蓁下巴,让她正视自己,看着她绯红的嘴唇,眸光转深,只是却在瞥见叶蓁眼里隐忍的泪光时,倏而松手,他皱眉:“你哭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就算了。” 他话虽这般说,可是还找出帕子与她擦拭眼泪,叶蓁一把攥紧帕子,突然开口:“没有。” “什么?”君宁澜挑眉,好笑看着她。 叶蓁定了定心神,恢复以往的平静模样, 心虽微微收紧,但她还是肯定的慢条斯理的道:“我没有秘密。”就算有也可不能与君宁澜说。 君宁澜耸耸肩,目光一闪,紧紧的盯着叶蓁看了许久,然而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招手扬扬下巴让叶蓁起身。 叶蓁疑惑的站起身,君宁澜又让她被对自己不许回头,叶蓁照做,然后她就无语了。 君宁澜见她乖乖听话,走至墙边,伸手对着叶蓁的背影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烛光拉长了叶蓁的影子,故而那样的比划注定是可笑极了。 当然叶蓁更是没好气的微笑起来,正当她偷乐时,后背却突然贴了个暖和的东西,腰间多出了一双大手,叶蓁的心跳加速,只是那么一瞬,手快速收回那温热的身子也离开她的后背,君宁澜懒洋洋的道:“好了。” 叶蓁却没有立刻回头,她在平复自己的气息,君宁澜此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事永远是随心所欲,前世加今生这是第一次有男人这么大胆对自己轻浮,所以,她不假思索的就斥道:“放肆!” 她几乎是忘了,她不是叶皇后,她背后那人是谁,何等聪腹黑的少年,君宁澜漫不经心的反问:“放肆?怎么还没当本殿下就有皇子妃的威严了?”叶蓁说她没秘密,君宁澜根本不信,就拿一个“放肆”来说,叶蓁给人的震慑力十足,那全身的贵气以及架势就像深宫里的上位着,甚至比敬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蓁转身,毫不留情的揭穿他,转移话题,“既然殿下给我量身也好了,可以离开了,天寒地冻的,殿下早些休息吧。” 很不客气的逐客令,君宁澜也是不甚在意,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今日你拒绝魏家小子很不错,继续保持。” 然而叶蓁耐心不够,索性一把关上窗户,上床就寝,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时,凤娇那院子里的丫鬟便来请叶蓁过院子一聚,妙蓝为叶蓁梳发的手一顿,担忧的道:“小姐,您莫去了吧,如今凤夫人有了身子,倘若……”她不敢随意置喙主子的事,便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叶蓁。 叶蓁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勾唇一笑,她岂能不知晓话家常是个圈套,凤娇真的舍得吗?自己的孩子为饵,敢赌这一次?她摇头,颔首道:“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独自一人去了凤娇的院子,今日太阳当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凤娇穿的厚重看起来笨拙极了,叶宁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着,陆姨娘拘谨的坐在那,双眼死死的盯着凤娇的肚子,满眼的嫉妒。 倘若她当初怀的是个男孩,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自己养大的女儿还得尽心尽力的讨好另一个女人,她想想就觉得憋屈,凤娇走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的摆摆手,坐在绣墩上便与陆姨娘交谈了几句。 叶蓁进来时,里面的气氛是很融洽的,叶宁眼尖的看见叶蓁,便有些兴奋的开口:“四姐姐,你来了。”她怯怯的盯着叶蓁看,手足无措的显得很紧张,还是一如既往的若小鹿般纯洁的眼眸,叶蓁心里却不屑极了,只点点头。 凤娇便招呼叶蓁坐下,满脸殷切神色,伸手拉住叶蓁的手,就道:“大小姐,以往我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得多担待。”她摸了摸凸起的肚腹,一脸母性光辉,叶蓁曾几何时也有这种感觉?前世她怀辰儿时她记得自己也是期待的,她静默,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笑:“凤姨这是说的什么话。” 陆姨娘见状就忙着打圆场,亲自沏了几杯茶,陪笑着道:“这是妾身今年晒制的花茶,夫人与四小姐尝尝吧?” 凤娇端起茶盏,凑近鼻翼闻了闻,茶汤是碧绿色的,香味四溢,凤娇毫不犹豫喝了口,陆姨娘跟着说道:“这花茶对孕妇最是好了,妾身那里还有好多,若是夫人喜欢,妾身这就派人去我院子拿。” 凤娇赞赏不绝,当下便点头,叶蓁端起茶杯,浅浅饮了口,不过尔尔,比的她在天下第一楼喝的花茶逊色多了,故而她放下茶盏。 陆姨娘把叶宁推至叶蓁身边,自从上次去寻叶蓁带叶宁去瑞王妃宴会吃亏后,她对叶蓁自然不敢轻视,甚至有些敬畏。叶宁讷讷的站在那,简直就差没有瑟瑟发抖,叶蓁勾唇,好笑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问:“八妹妹发抖做甚?我莫不是要吃了你?” 叶宁听了这话,身子更是抖的厉害,陆姨娘正想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就听得旁边的凤娇“哎呦”一声,柳眉紧蹙,一手捂着肚子,咬唇满脸冷汗。 陆姨娘本就是生过孩子的人,忙扶住凤娇,惊恐的问:“夫人,您没事了吧?” 凤娇疼的说不出话,只听得叶宁在一旁尖叫:“阿,姨娘,夫人……夫人她下面流血了!” 陆姨娘低头一瞧,果真是,凤娇白色裙摆自然染红,这架势是滑胎的预兆阿,她瞥着那些个同样惊恐万分的丫鬟,喝道:“还不快去请府医,夫人要是出了事,少不得你们的罪,”她说:“还有,快去通知老爷他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镯 陆姨娘忙扶着凤娇躺在床上,屋子里已经是一团糟了,叶宁咬唇,盯着叶蓁。叶蓁蹙眉,也是一脸惊慌,不像是作假的模样。 不一会儿叶蒙便与叶老夫人赶了过来,府医也匆忙过来,请众人出屋子,吩咐丫鬟端来些热水。屋子里不停传来一阵阵女子尖叫声,叶蒙坐立难安,焦急的来回踱步,老夫人手拿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虽如此面色还是稍微的紧张。 陆姨娘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叶宁躲在她怀里,瑟瑟的盯着叶蓁看,陆姨娘抱着她,叶蒙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姨娘咬唇,上前几步,小声道:“老爷,我们与夫人喝了茶,然后夫人肚子疼的紧,其余的,妾身也不清楚。”叶宁怯懦的抓紧陆姨娘的衣袖,双眼澄明,偷偷看着叶蒙,模样楚楚动人极了。 叶蒙正要说什么,府医却推开屋子出来了,先是抹了一把汗水,面对众人紧张的神色,忙几步作一步走向叶蒙旁,拱手道:“叶将军,夫人是误食了些红花,幸得服用不多,只是导致胎位有些不稳,有些滑脉的迹象。小人已经开了药给了丫鬟,待会煎几副药与夫人喝便好了。” 叶蒙目光一冷,恼怒的扫过那些丫鬟下人们,厉声道:“红花?”他即便是个男子也是知道红花的药效的,幸好娇娘食用的不多,不然孩子都不保了。 老夫人眼睛酸涩,举起手中的佛珠对着天空拜了拜,端的是喜极而泣,险些她就失去了个孙子,文嬷嬷扶着她,目光也是欣慰。 “红花那是什么?为什么夫人吃了红花?”叶宁懵懂的抬眸问,她睁大眼,问的天真,陆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 丫鬟端出一盆盆血水,叶蒙见了目光悲痛,捏紧了拳头,闭了闭眼,厉声喝道:“给我查,这红花从何而来。” 自始至终叶蓁都是一人站在那,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姨娘母女。 府医检查了那几杯茶水,挨个用手指沾了沾尝了下,最后端起凤娇喝过的那杯茶,很肯定的点头,他皱眉道:“叶将军,此茶水里被下了红花。” 陆姨娘瞪大了双眼,连忙跑过来,形象全无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摇头解释,她慌乱的边哭边道:“老爷,这茶水是妾身送来与夫人她们品尝的,妾身再笨也不会在茶里下红花阿,老爷你信妾身阿!”她伸手紧紧抱着叶蒙的大腿,哭的泪雨梨花。 不仅如此,叶宁也是跟着跪在地上,她不敢与叶蒙对视,只哽咽的低声细语道:“爹,姨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姨娘知道夫人对宁儿好,怎么会害夫人的孩子。” 叶蓁勾唇,讥讽的一笑,转而看向那府医,问:“那些茶盏里只有凤姨喝的那杯里有红花吗?” 府医点点头,“的确只有夫人喝的那杯里放了红花。” 叶蒙瞪圆了虎目,沉着脸,一脸杀气,他挥手一字一顿道:“那些伺候夫人的丫鬟在哪?” 几个丫鬟哆哆嗦嗦的走过来连忙跪下,其中一人还鬼鬼祟祟的盯着叶蓁看,那频频看向叶蓁的眼神明显激起了众人的疑惑。叶宁眼里精光一闪,猛的站起身走至那丫鬟身边,拎着她的衣领,恨恨的呵斥道:“有话就给本小姐说,爹在这你若是说谎,你要是敢遮瞒,小心你的贱命!” 那丫鬟全身发软,爬至叶蒙脚下,垂首,“回老爷,奴婢什么都说,是,是四小姐让奴婢在夫人喝的茶里下红花,”她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抬头,对上叶蒙简直要吃人的眼神,一鼓作气的说:“四小姐还说,花茶是陆姨娘带来的,所以奴婢不会有事,可是,奴婢有良心实在是……”她咬唇,从胸口掏出一方帕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首饰,明显是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这样一说,仿佛叶蓁就是罪魁祸首了,就连老夫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盯着叶蓁,叶蒙听罢也是心乱如麻,内心充满了失望,难以置信,悲痛以及愤怒,他也看着叶蓁,目光尽是失望。 叶蓁却冷冷的呵笑一声,她笑的极浅,淡淡的就像从风中而来飘来,随风飘入众人耳中。她面色冷然,杏眸里是一片寒冰,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丫鬟,微微颔首,她反问:“哦?你说这些首饰是本小姐给你的?” 那丫鬟犹豫一下,点点头,叶蓁半蹲下身子,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检起一根簪子,在手里玩弄了片刻,猛的扔在地上,她居高临下盯着她,冷声道:“你可知诬赖我的下场?” 叶宁生怕丫鬟招架不住,忙嘲讽的打断叶蓁的话,她愤怒的看着叶蓁,委屈的说:“四姐姐难不成还想威胁那丫鬟?四姐姐要颠倒黑白吗?” 叶蒙大喝一声,他烦躁的捂着头,有些无奈的仰头,叹息道:“此事,到此为止!”分明是不准备追究下去,他终究对叶蓁狠不下心,好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即便她错了他也想尽全力的庇护她。 叶宁气急败坏的跺脚,拉着低声哭泣的陆姨娘杵在叶蒙面前,声泪俱下,哭诉着说:“爹就是那般偏心吗?倘若害夫人的是姨娘,爹定然饶不了姨娘。”她哭的两只眼红肿,声音也是沙哑。 “阿!”丫鬟一声痛呼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一位护卫打扮的男子一脚踩在那丫鬟手背上,丫鬟痛的面色一白,叶蓁冷漠的盯着她,面无表情,她一字一句问:“我再说一次,说实话,”她冷笑一声,“倘若你认定是我,你给本小姐说说本小姐何时给你的首饰。” 叶宁愤然的就要阻止叶蓁,不曾想叶蓁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只淡淡道:“闭嘴!”她说的很有气势,威严油然而生,叶宁被她那气度震的一怔,一时间忘记开口。 那丫鬟急的满头大汗,咬唇左顾言它的,想了想,笃定的说:“奴婢是在初五日接到四小姐给的首饰,让奴婢在今日茶水里下红花的。” 叶蓁站直身子,眼底笑意流转,然而眼神却是锐利极了,冷意直至深处,她微微一笑,就道:“那本小姐真是未卜先知了,分明是凤姨今日一早请我去闲聊,我前几日就能预料今日发生的事吗?” 她说:“至于你说的那初五日,那一整天本小姐都在屋子里不曾出门,”她一脚踩在那些首饰上,甚至有意无意的踩了几脚,讥讽的一笑:“那些劣质首饰,本小姐向来不用,看这成色以及款式都是陈年旧款,做戏也不做全套?” 那丫鬟忙改口,摆手道:“那是奴婢记错了,奴婢事多,一时间记岔了。” 叶蒙干脆背着手看着叶蓁不紧不慢的与那丫鬟套话,他看出来那丫鬟的紧张以及她一步步踏入叶蓁设置的圈套,同时他也为自己鲁莽怀疑叶蓁觉得羞愧。 陆姨娘还在抹眼泪,冷不防手被人抓住,她心里咯噔一声。就听得叶蓁漠然的声音,她笑容泛冷,道:“陆姨娘的玉镯子倒是好看。” 陆姨娘下意识的就要挣脱叶蓁的手,叶宁目光闪过一丝紧张,伸手就要抓叶蓁的手,魏成半空中拦截她的手,冷声道:“八小姐得罪了。” 陆姨娘佯装不解,痛呼道:“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妾身手疼。”说着,她目光看向叶蒙,端的是楚楚可怜,一副柔弱女子模样。 叶蓁不为之所动,猛的抬高她的手臂,玉镯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透明的碧色,老夫人不悦的问:“蓁丫头,你做什么?” 叶蓁扯起嘴角,大声道:“大家看看。这里是什么?”叶蓁手指玉镯下方,众人定睛看去,那里有一块约小摸拇指盖大小的方块,若是不仔细瞧是不得发现的,在阳光照射下里面隐约有些白色的东西。 陆姨娘急忙要抽回手,叶蓁却一把松手,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她向一旁候命的府医道:“你去瞧瞧陆姨娘的玉镯里有什么名堂。” 那府医恭敬的就要问陆姨娘要玉镯,岂知陆姨娘反射性的就往后退了几步,叶蒙自她身后一把攥紧她的手腕,陆姨娘力气不敌他,只得咬唇求救的看着叶宁,府医褪下陆姨娘的镯子。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玉镯的小格子,将里面的残留白粉状的东西倒在手心里,尝了尝,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陆姨娘,拧着眉头,叹气道:“回将军,这正是红花。” 陆姨娘已然全身瘫软,她根本没胆子敢抬头看叶蒙盛怒的脸,她只觉得身至冰水,彻心透骨的冰凉,叶蓁含笑的反问:“真是奇怪,陆姨娘随身带着有红花粉的玉镯?” 她虽这么说,其实已经很够清楚了,红花到底是谁下的,一目了然,叶宁挣脱魏成的桎梏,奔至陆姨娘身边,抱着她的腰哭的好不伤心。 叶蒙厌恶的收回手,陆姨娘母女抱头痛哭,叶宁甚至还想反咬叶蓁一口,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牙道:“若是论谁最想让夫人滑胎,自然是四姐姐了。她生怕夫人生了孩子影响大哥哥的地位,何苦这般诬陷姨娘。”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保 其实,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想着尽力一搏,显然她是自取其辱,叶蓁微微一笑,看着她,“八妹妹,事情摆在面前,再者,”她拍拍手,吩咐魏成道:“去给我把西院的丫鬟全都叫来。” 魏成转身便走,叶宁死死的盯着叶蓁,心焦如焚,不过须臾魏成就把丫鬟们带来了,丫鬟们身着朴素,一见到叶蒙就跪在地上,叶蓁扫过她们一眼,循循善诱的道:“你们说,陆姨娘可要让你们买过红花吗?说实话,你们莫不实话实说,仔细你们的命。” 丫鬟们皆咬唇看着陆姨娘,想了想,还是默不作声,总归想着叶蓁奈她们不得,叶蓁早就料得她们不会说,早就让魏成准备了把匕首,冰冷的刀锋泛着银光,那些个丫鬟皆异口同声说道:“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啊,求四小姐饶命阿。” 叶宁咬牙道:“四小姐何必强人所难,拿性命逼迫丫鬟承认。”她抱着陆姨娘,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她把后半辈子的幸福可是押在这一仗了,若是输了丢的可是自己的后半生荣华富贵,所以她不能输! 叶蓁颔首,冷眼盯着她们,魏成会心,伸手就把匕首抵住一个丫鬟的脖子,那丫鬟只觉得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性命攸关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别人,泪流满面,哭着道:“奴婢说,你手下留情,奴婢都说阿,”她道:“奴婢知道陆姨娘派了平儿出去买过东西,而且平儿那天还鬼鬼祟祟的与姨娘密谋什么。” 那叫平儿的丫鬟惊呼一声,更是顾不得什么,陆姨娘是个不得宠的婢妾,自然不会庇佑她,她更不愿做替死鬼,当下就和盘托出,指着陆姨娘就义愤填膺的说道:“奴婢哪里有那个大胆子,都是姨娘吩咐奴婢去买的,去了个不知名的小药铺。” 陆姨娘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心里堵塞的疼痛,叶宁见大势已去,心里微微一动,转念间已然有了对策,她附在陆姨娘耳旁,低声宽慰道:“姨娘,你先忍忍!” 陆姨娘不解的看着她,下一刻却觉得大事不妙,只听得叶宁痛心的看着她,失望极了,哭着道:“姨娘,你怎么如此傻呢,幸好夫人的孩子没事,不然你怎么对得起爹呢?” 陆姨娘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反复告诉自己,面前的那个是自己的女儿,如假包换的,所以她即便背了黑锅叶宁日后也会念着她的,叶宁万不可给叶蒙留下坏印象。她已然没了选择,仰头哭道:“老爷,饶命阿,是婢妾一时糊涂阿,我被猪油蒙了心阿,您大人有大量阿。” 叶蒙气在心头,尤其想到陆姨娘自编自导的一场苦情戏,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她敢下红花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嫁祸给珍珍,好狠的毒妇,叶蒙一脚踢开她,大步走至那丫鬟面前,看着地上散落的首饰,冷漠的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敢诬陷主子的丫鬟杖责五十,然后打发出府!” 至于陆姨娘现在是发丝凌乱,她大气没敢出一声,希冀的看着叶蒙,希望他能顾念夫妻之情,叶蒙冷冷看她一眼,挥手吩咐把她关入柴房听候发落。 叶宁因为年幼无知,叶蒙便罚她抄写女戒一百遍,最后,叶蒙最愧疚的是面对叶蓁。叶蓁纹丝不动站在那,面无表情,既没有委屈神色也没有愤懑不平,她还是很平静的与叶蒙对视,笑着说:“爹,您怎么了?”她语气轻松,似乎毫不在意方才发生的一切。 叶蒙羞愧的别过脸,长叹一声,沉声道:“珍珍,爹不该意志不坚定怀疑你,是爹的不是!” 然而叶蓁却扬起唇角,摇头:“爹,我从未怪你,”她笑容温柔,指着凤娇的屋子,低声道:“爹,凤姨定然受到了惊吓,您去安慰她吧,我不碍事的。” 说完,她便转身就走,叶蒙站在原地,叶老夫人上前拍拍他的手,目含欣慰,劝慰道:“蓁丫头是个好样的,你莫担心,走罢,与娘一起瞧瞧娇娘的情况。” 推门而入,凤娇虚弱的躺在床上,丫鬟照顾她,凤娇瞧见两人进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老夫人眼疾手快的拦住她将起的身子,叮嘱她几句,眼神便停留在她的凸起的肚腹上,笑的慈祥极了,“娇娘,你可得好好保护我的小金孙阿,今日的事万不能再发生了。” 凤娇也是心有余悸,故而忙不迭的点头,目光羞涩的看向叶蒙,就迟疑的问:“蒙郎,陆姨娘如何处置?”她躺在床上,他们在院子里的话她一点不漏的全听了去,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陆姨娘的下场。 叶蒙握紧她的手,眉头紧皱,犹豫再三,终究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她,他的目光凛冽的如冬日寒风一般,面沉如冰,“我准备把她一辈子囚禁在西院,不得出屋子一步,你说可好?” 凤娇目光微闪,不懂神色的抿了抿唇,半靠在叶蒙怀里,面朝他胸口,遮掩住眼底的愤怒,只有气无力的道:“蒙郎,任凭你处置便是。” 叶老夫人临走时又吩咐了丫鬟几句,无非是让她们检查好凤娇的吃食,叶蒙也陪了凤娇一会儿,心系公事便也走了。 凤娇恨恨的冷哼一声,心里暗骂那陆姨娘母女不中用,本来指望她们陷害叶蓁简直是个愚蠢的决定,今日险些把自己绕了进来,总归那陆姨娘还有些脑子。 回了雅思院,妙蓝与绯红两个丫鬟围着叶蓁看了一圈,发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这才吁口气,放下心来。妙蓝听得魏成言简意赅说的大概情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生怕叶蓁吃了亏,想到陆姨娘母女可能没事,她就不难的噘嘴,愤愤道:“凭什么她们母女陷害小姐,只是那么草草了事?” 叶蓁却摇头,叶宁看似胆小如鼠,怯弱的模样,然而关乎自己利益,想必是连自己生母都能下手的,毕竟只有死人最安全,只有死人不会乱语。 妙蓝还叨叨絮絮的说着,她问:“小姐,那么凤夫人没事吧?” 绯红嗤笑一声,缓慢的摇头,她当初听了魏成的话就心存疑惑,倘若陆姨娘真想害凤夫人的孩子,何故只是下了少许的红花,明显就是另有所图。妙蓝鼓着嘴,就追问叶蓁,叶蓁笑了笑,“凤姨可是对肚子可是宝贝的紧,自然没事。” 夜深人静,陆姨娘蜷缩着身子躲在草堆里,柴房不比自己屋子暖和,甚至窗户都是四面通风的,她以往觉得西院就是最下等的地方,直至今日来了柴房,这才清楚什么叫凄惨。 白日里宁儿让她忍,不能招供出凤娇的名字,她哪里不懂呢,自然不会糊涂至此,索性老爷心善,总归是夫妻一场,她最差的下场莫过于终身囚禁在西院罢了。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有人慢慢的靠近屋子,陆姨娘警惕的往草堆里缩了缩身子,指不定是谁要害她,她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藏在衣袖里。 门“吱吖”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穿戴着斗篷的少女轻巧的走了进来,转身关合了门,陆姨娘若惊弓之鸟,呵斥道:“是谁?” 那少女解开斗篷,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正是叶宁,她目光担忧的看着陆姨娘,咬唇又看了看周围的柴堆,心里一沉,哽咽的道:“姨娘,你受苦了!” 陆姨娘见是女儿叶宁这才松口气,她觉得自己受得委屈也值了,当下便放松警惕,也是泪如雨下,恨恨的道:“待我出去了,再为宁儿你谋划,叶蓁这贱人,我与她势不两立!” 叶蓁眸光一闪,却是不动神色的慢慢靠近陆姨娘,她声音蛊惑的低沉,深深的看着她,问:“姨娘,你愿意为宁儿做任何事对吧?”她目光热烈极了,甚至有种浓烈的执拗感。 陆姨娘一怔,随即笑了笑,她嘴唇干裂,笑起来都破血了,她理所应当的点头,就说:“那当然,你可是我唯一的希望。” 叶宁点头,突然眼神阴鸷,猛的向陆姨娘扑来,她手里握着一根簪子,毫不留情的戳向陆姨娘的脖颈,或许陆姨娘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要杀自己。 “姨娘,”叶宁哽咽的说:“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发誓一定会过得好,不让你失望,”她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鲜血,发誓道:“我当然为你报仇,绝对饶不了叶蓁,你安息吧。” 陆姨娘瞪圆了双目,脑子一片空白,她费力的蠕动嘴唇,叶宁俯身去听,陆姨娘道:“滚,滚……”叶宁咬唇,道了声:“母亲。”这约摸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陆姨娘,说完她就推门而去。 陆姨娘平躺在地上,兀自瞪着眼睛,等着生命一点点的流逝,直至最后,她都是死不瞑目的,或许是恨意,她面容狰狞可怕,眼神空洞的盯着上空,似乎在看什么。 翌日清晨,叶蒙便听得丫鬟回报陆姨娘畏罪自杀的消息,老夫人听罢又是唉声叹气一番,连连道了几句“作孽”。 叶宁更是哭的声泪俱下,险些哭岔了气,总归陆姨娘生前不过是个没名分的不受宠的姨娘罢了,老夫人做主将她草草葬了也算是善心一举。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嫁衣 陆姨娘的事便这样不了了之,叶宁孤苦伶仃的,便养在了凤娇身边,然而现在凤娇对叶宁也是存有防备与不屑的心态,身为人女竟然能杀了自己的母亲自保,可见她心肠狠毒,与这样人的打交道更是要谨慎小心谨防被她反咬一口。 叶宁更是对凤娇尽心尽力,自她做出弃车保帅的决定可是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凤娇以及她肚子上,万不可以失败告终。 圣武帝果真在今日派张永海宣读圣旨,大致内容是年后叶蓁便得嫁入宫来,叶蓁面色平静接过圣旨,叶桦在一旁气的跺脚,好好的一个美人配纨绔真是令人恼火,叶蒙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示意他道:“你小子什么时候给我也带个儿媳妇?” 叶蒙是释怀了,总归叶蓁愿意,那就够了。 叶桦猛烈的咳嗽,心虚的别过头,默不作声,他生性爽朗但是面对男女一事,也是一窍不通的,他就觉得成亲不过是寻个女子传宗接代多个枕边人罢了,然而他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追求女子呢! 婚事既然已定,叶蒙大方的挥手让叶蓁去买些衣裳以及首饰,叶蓁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叶宁在一旁听罢也是目光艳羡的看着叶蓁,叶蒙看叶宁也是穿着朴素,思及此,也让叶宁跟着叶蓁一起买些衣裳,省得有人说他厚此薄彼。 叶蓁别有深意的看了叶宁一眼,微微一笑,宛若不在意,她说:“陆姨娘去了,妹妹可要节哀。” 叶宁冷不防的听她提陆姨娘,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她捏紧拳头,咬唇一言不发,端的是憋屈的模样,那双若小鹿般澄明的眸子也是雾蒙蒙的,然而叶蓁不为之所动,她挑眉,淡淡道:“八妹妹装可怜不累吗?现在出了府就不必再装了,我瞧着也是极累的。” 说完,她阖眼干脆假寐,马车摇晃声中,叶宁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双眼冒火,她就觉得陆姨娘是被叶蓁害死的,可偏偏她现在做不得什么。 叶蓁无视那道炽热愤怒的眼神,马车夫的声音传来,已经到了蜀香阁。叶宁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率先掀开车帘,的确是蜀香阁,三个烫金大字惹眼极了,她倒抽一口冷气,迟疑的看着叶蓁,问:“四姐姐,我们来蜀锦阁买簪子与衣裳吗?” 她话虽说的为难,然而眼底的希冀以及喜悦遮掩不住,叶蓁似笑非笑的下了马车,声音淡淡的随风飘入叶宁耳中,她道:“随你。” 蜀香阁一如既往的热闹,钱掌柜身着一身金黄色绣着铜钱的袍子,乐不可支的拨弄着算盘,满脸喜色。叶蓁便自行看了看那些簪子与头面,下人便热情的与她介绍,说的天花乱坠倘若她不是那画簪子花样的人,恐怕也被他说的动心不已恨不得买个几件。 叶蓁始终是淡淡的笑着的,看来君宁澜请钱掌柜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叶宁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身后,双眼死死盯着那些精致的首饰,她不愿显得失态便硬生生的逼着自己转过视线,手局促不安的攥紧帕子。 叶蓁脚步一顿,转身与她道:“你若喜欢什么便选出来,不必担忧银子,我且上二楼瞧瞧。” 二楼是全都是衣裳,几个模样姣好的少女一拥而上围着叶蓁,叶蓁嫌烦便回绝了她们的建议,自己随意的挑选着衣料,她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手下那些五颜六色的布匹,突然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蓁凝视对方,对方是位中年妇人,身着华贵,眉眼温和,瞧起来是个温善的人,她疑惑的瞧着她,那妇人便十分为难的扭捏了片刻,这才讪讪的笑着说:“不瞒这位小姐,我家女儿近日要出嫁,不过我却觉得这蜀锦阁为我女儿制的嫁衣并不若我想的一般完美。” 她身后跟着几个蜀香阁的服务少女,皆是一脸无奈表情,其中两人捧着一个托盘,托盘用喜庆的红布盖着,那妇人便蹙眉道:“你们蜀香阁的衣裳也不过如此,这嫁衣我就是不满意的。” 有个少女便反驳道:“您家女儿并未试过,您就能肯定不合身,她不喜欢吗?”说完她还是愤懑不平的表情。 那妇人固执的摇头,摇着头,坚持说:“我就是要退了这嫁衣,”她看了眼叶蓁,迟疑的道:“除非让这位小姐试试给我瞧瞧,我看我家女儿与这位小姐也是差不多身量。” 那几位少女便齐齐看着叶蓁,目含恳切,蜀香阁有规矩倘若顾客不喜欢甚至退回首饰等,她们便要受罚扣月钱,再者这嫁衣是她们辛苦缝制的,叶蓁挑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们看了一阵,叹息道:“好罢。” 那几位少女引叶蓁进了间空屋子,屋子里只有一面长铜镜,可以照出全身模样,其中一位少女掀开红布,托盘里竟然是一件华丽逼人的嫁衣。 嫁衣布料极其柔滑,是亮红色的非常惹眼,更奇异的是,嫁衣其中用金线掺杂其中,金丝勾勒出大朵大朵盛开的木槿花,是收腰式的嫁衣,嫁衣衣领是用细密小颗珍珠点缀而成,珍珠发出柔和的光, 至于帔就是用金银花丝、绿色的点翠,更为珍贵的是用了太多的珍珠,约摸有几百颗模样,简直教人晃花了眼,就连那些少女也是看直了眼。 少女服侍叶蓁一层层的穿上,那嫁衣总共有好几层,实在是穿着繁琐,叶蓁便想着君宁澜准备的嫁衣会是什么模样,穿这种复杂样式的嫁衣简直是受罪,终于穿戴好嫁衣,那些少女却不动声色的推门而出。 叶蓁缓步走近那铜镜面前,昏黄色的铜镜里印出一张清秀的面庞,杏眸明媚动人,叶蓁勾唇一笑,那镜中少女也跟着勾唇一笑,霎时好看。 叶蓁微微发怔,盯着自己的穿着,神思却有些恍惚。她记得上世自己穿的嫁衣,那是叶老夫人花重金求卞京第一绣娘赶制而成,华丽无比的嫁衣却显得愚蠢极了,大婚当晚君承轩却未踏入喜房一步,她记得她穿着冰冷的嫁衣和衣而眠,真是,可笑极了。 她楞楞的盯着铜镜里豆蔻少女,她穿着华美的嫁衣,这是她美好的年华,腰间突然一紧,叶蓁讶然问:“谁?” 闷闷的低笑声从背后传来,脸颊贴着冰冷的面具,那人懒散的笑着道:“夫人,你穿着嫁衣真美。” 叶蓁没好气的就要挣脱他的桎梏,这懒散的语气除了君宁澜还会有谁?然而君宁澜却紧紧的自背后揽着她的腰肢,他下巴搁在叶蓁肩上,盯着铜镜里的两个交缠身影,声音魅惑低沉极了,他轻声说:“别动,你看。” 他示意叶蓁继续看铜镜,叶蓁看了眼,他们现在姿势太过暧昧,尤其从背部腰部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让她不知所措,即便重活一世,她在男女情爱方面一直是懵懂无知的,她恼怒的说:“松开。” 君宁澜倒也听了,松开手,叶蓁立刻离他几步远,她穿的嫁衣笨重极了,导致行走快速不得,而且她从君宁澜眼中看出惊艳的神色,他满意的点头,看着叶蓁一脸窘迫模样,揶揄道:“夫人可满意这嫁衣?我瞧着很适合,不愧是第一绣娘所绣制的。” 叶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拎着裙踞突然怒气不打一处来,所谓的夫人请求她试嫁衣都是假的了?君宁澜看出她的想法,点头,双手环胸,笑的恶劣极了,“是啊,不这样,你怎么会乖乖的试嫁衣呢?”他似笑非笑的说:“我实在等不到大婚,便想提前见你穿嫁衣模样。” 他走过来,很自我感觉良好的摸着叶蓁的头,叶蓁一把拨开他的手,“好了,殿下你看也看了,可否让我换了去?”腰被束的紧紧的实在不舒服,她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君宁澜今日是楚轻狂打扮,一身黑衣,新质面具遮住鼻翼以上部位,他突然伸手摘下面具,露出整张妖冶面庞,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笑,他的桃花眼里盛满显而易见的愉悦,把玩着面具,笑吟吟的道:“这么一看,你还是有材有料的。” 他不怀好意的盯着叶蓁的那个部位看,叶蓁恼怒的用衣袖遮着,君宁澜就挑眉道:“害羞什么,总归你以后也是我的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招手让那些少女进来为叶蓁换下复杂的嫁衣,君宁澜懒懒的撑着下巴,暧昧的一笑,他问:“你还缺什么,夫君给你准备?金银珠宝咱们都不缺,你尽管开口。” 那几位少女在一旁听了也是一阵脸红,反观叶蓁,她面色平静,直直的凝视他,就道:“好阿,总归你不缺银子,你想准备什么便准备什么就好。” 君宁澜面上浮起了些微微笑容,他无奈的摇头,颇为痛心的道:“夫人果真是出口惊人,恨不得刮光为夫所有的银子吗?”他挑唇一笑,“不过没有关系,我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叶蓁出了屋子,发觉叶宁也上了二层,正往自己身上比划着衣裳,眼角余光瞥见叶蓁,便兴奋的问:“四姐姐,宁儿想要这衣裳,可否?” 第一百四十章 你走! 她目光太过于渴望,叶宁自小就跟着陆姨娘在西院生活,可以说生活清贫极了当时又是林氏执掌中馈,更不论能穿什么漂亮衣裳,此刻见了这些华贵布料衣裳难免把持不住。 叶蓁点头允许了,叶宁便喜不胜收,临去柜台付银子时,钱掌柜那是一个惊讶,连忙上前几步就要与叶蓁见礼,叶蓁微微摇头,将一个荷包放在柜台上。钱掌柜根本不去看里面有多少银子,反而亲自把她们送出门,模样恭敬极了。 叶宁上了马车,怀里抱着那些个布匹,怯怯的问:“四姐姐,今个我们买了那般多,爹不会怪罪我们吧,”她疑惑的看着叶蓁,“怎么那蜀锦阁的老板对四姐姐你格外的尊敬,姐姐是他们那里的常客?” 叶蓁点点头,不愿与她多言,总之蜀锦阁都是她的,至于那些银子到最后还是属于她的,没什么舍不舍得的。 有人过的轻松惬意,反而就有人过的烦躁不安,孙晋年居住的小院子算的上是偏僻的 。叶老夫人本意是他是进京赴考的,自然要居住在幽静的地方,不打搅看书的,不过孙晋年本无意于此,他听得陆姨娘死的消息后,原本对叶宁起的那星点的心思随之破灭。 叶宁如今就是无根的草,依附着凤娇,倘若哪日凤娇与她反目成仇,她便是无依无靠了,叶蒙也不甚欢喜这个庶女,故而他决定转移目标。 叶蓁叶眉皆不可能了,唯独只剩下四房庶女叶妙,虽说是庶女,不过看起来四老爷也是疼惜这个女儿的,再者眼下自己已经没了选择,干脆试探叶妙心思再说,这叶府,他是赖定了! 四房,黄氏今个硬生生的是让媒婆送来许多男子画卷与叶妙挑选,为了叶妙这个如意夫君,她可是花了大本钱,人力精力的,这才寻来这些画卷,岂知叶妙只随意翻了翻,便不屑一顾。 黄氏这次却强硬的逼她选择,一来,叶妙年龄拖不得,二来,四老爷的官途与叶妙的亲事息息相关。 叶妙气上心头,猛的站起身,衣袖一扫桌面,那些画卷纷纷“啪嗒”落地,她咬牙道:“都说了我不嫁这些没用的庶子,我要做那人上人!” 黄氏冷哼一声,嘲讽的看着她,“三小姐是好大的口气,人上人?”她想了想,瞥了门外一眼,尖声细语道:“你要是有人家叶蓁一半的本事,何苦挑选不到一个满意的,在这里与我发牢骚有什么用。”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黄氏最终还是没敢多说,生怕刺激了她,只是她嗓音一贯尖酸,说出来的话就是让叶妙难受极了,叶妙目光阴鸷,咬牙切齿的说:“是啊,我比不得叶蓁好命。”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无预兆的落下,面色委屈极了。 四老爷一身官服进了屋子,看见满地的画卷,破天荒的没有发难,反而走至黄氏面前,眉飞色舞的开口道:“夫人,你可知今日黄大人提点我了,还有那些同僚今日可是对我刮目相看。” 黄氏面色微微呆滞,随即反应过来,惊喜的反问:“当真?” 四老爷肯定的点头,甚至挺直腰板,大气的挥手,道:“我看,我们这次要转运了。”一吐多年霉气,黄大人本是他的上属,今日竟夸赞了他话语里有意无意的透露他会让他升官,甚至同僚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竟让四老爷一时激动万分,直觉得时来运转,妙不可言。 叶妙只听得转运,忙问:“既然如此,爹,你就不必逼女儿早些嫁人了罢!” 四老爷眼珠一转,点点头,拍了拍叶妙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叹息道:“妙儿,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轻易嫁人?我们妙儿就该找个如意郎君!”其实他贪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人一旦得到了什么,尝到了美好的滋味就不会轻易松手,比如叶妙就是他升官的垫脚石。 这个女儿定然要总在对的时候,黄氏看不出四老爷的想法,只松了口气,把叶妙搂入怀里,轻声安慰了一番,蹙眉道:“你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娘也舍不得你嫁人,如今你爹既然说不急,那便暂且搁置罢。” 叶妙却窝在黄氏的怀里,冷笑连连,她自己的爹能不清楚?四老爷就是那种平日里胆小怕事,懦弱无为的人,实则他骨子里是贪婪无比的,留着她恐怕也是为自己以后的官路作铺垫,不过这些话叶妙放在心里,看着四老爷一副慈父模样,心里一阵恶心。 四老爷最近官路顺畅,常常应酬半夜而归,四房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叶妙穿着吃食皆是上了个档次,这般一来,孙晋年本来犹豫不决的心终究是定了下来。 那日阳光明媚,叶妙带着丫鬟在花园里散步,丫鬟突然惊呼一声,一只断了线的纸鸢直直落在她脚边,丫鬟捡起来,她不识字,便交由叶妙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叶妙念道。 这分明是寄托相思的诗句,为何出现在纸鸢上,又或者说是谁在府上暗度陈仓?她捏紧纸鸢,目光幽幽,冷不防的身前多了个人,孙晋年一身儒袍,面色微红,羞涩的看着她,道:“三小姐,这纸鸢你可喜欢?” 叶妙缓过神来,扬了扬手中的纸鸢,目光里尽是惊讶,这算是间接与她表明心意阿,孙晋年的心思昭然若是。她有些紧张,对方是个模样清俊的男子,又才华横溢,指不定将来有大出息,她想了想,少女心思占了上风,她拿着纸鸢,看着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孙晋年笃定的点头,也不顾丫鬟在场,他便郑重的拱手,目光坚定的说道:“或许三小姐看不上晋年,不过晋年对三小姐一见倾心,只请小姐收下纸鸢。”他眸光里盛满神情神色,一瞬不瞬的盯着叶妙惊慌失措的脸,继续道:“三小姐不喜欢晋年无碍,晋年只是想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叶妙穿着一身红色连身长褙子,下身是同色软罗烟裙,披着白色斗篷。更显得面色红润,眼眸晶亮有神,更显得娇艳万分,她的一颦一笑那么明媚,孙晋年觉得娶个这般美人也是值得的。 叶妙被他那番话吓的六神无主,只匆忙丢下手中的纸鸢,蹙眉,娇嗔道:“孙公子莫开玩笑了,今日之事,就此罢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万不能草率答应,况且孙晋年现在只是个穷小子,不值当。 她带着丫鬟匆忙离开,孙晋年捡起纸鸢,却摇头得意的笑了,若是叶妙坦然接受纸鸢那才是不正常。叶妙本就是那贪慕虚荣的女子,他不过一穷小子,看来要在叶妙身上下下功夫。 他哼着小曲提着纸鸢也走了,他并不担心叶妙会将此事告诉老夫人等人,叶妙何尝对他不是有心,那样的货色自己见得多了。 雅思院,魏成将孙晋年讨好叶妙的消息与叶蓁说了,还不忘加一句,“三小姐很正经的拒绝了孙晋年。” 叶蓁却摇头,冷冷的看着窗外,叶妙根本不是拒绝孙晋年而是观察他,她明白孙晋年是个有潜力的,可她不敢轻易答应他,只得装作一副正经模样,是想激起孙晋年的斗志,不过想享受被人追捧的滋味罢了。 而且今日一事,她定然不会告诉黄氏等人,反而守口如瓶。 不过君宁澜倒是帮了自己个大忙,她迫不及待想看叶妙与孙晋年这对恶毒夫妻合体,便让君宁澜暗地里提拔四老爷,让孙晋年看到希望,让他确定死咬着四房不松口。同时也是增长四老爷的贪婪,让他一步步爬上去,然后飞快的从云端跌至地狱,痛不欲生! 这是上辈子他们赠与大房与她的痛苦,今生她全数还给他们。 不过多久,已然迎来了开岁,叶府也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大红灯笼以及爆竹声里,叶府难得的其乐融融,年夜饭过后,各自回屋子。 叶蓁今日浅浅饮了几杯酒,有些头晕脑胀的,被妙蓝扶着进了屋子便一头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故而待君宁澜翻窗而入时,那少女睡得正是香甜,微微蹙眉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君宁澜拍了拍大氅上的细雪,轻手轻脚的走至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叶蓁的睡颜,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果真是嫩滑极了,他轻笑一声,却不防叶蓁突然睁眼。 她的目光冷冽极了,紧紧的盯着君宁澜看了半晌,冷声道:“小花子,本宫渴了,给本宫端杯茶来。” 感情她把自己当太监了?君宁澜不满的继续捏她的脸颊,叶蓁吃痛的蹙眉,委屈的看着他,突然痴痴的一笑,作花痴状,笑着开口道:“你长得真好看,陪我一夜可好?我有很多银子呢?”她说完还特意从胸口处掏了掏,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有。 君宁澜挑眉,问:“你看我是谁?”竟然把自己当小倌?他看她是不想活了! 叶蓁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狂妄口气的还有哪个?不正是君宁澜本人,她赌气的转个身,闷闷道:“你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赌 她抱紧着被子,头还是晕沉沉的,君宁澜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发觉她只是喝多了, 叶蓁如今面色酡红,娇艳美丽,甜甜一笑,猛的抓住他的手臂,她傻兮兮说:“我没事,没事~” 说着,蹭着枕头,眼眸朦胧的,君宁澜默然片刻,坐在床沿上顺手拨开她两鬓的碎发,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显现出这么样真实的自己,她会笑的天真无防备,她会蹙眉会时而傻笑,这样的她才像个豆蔻少女,有喜有怒像个真实的人。 他不紧不慢的摸着她的发鬓,叶蓁不甚其烦,猛的坐起身,看着他妖冶的脸,那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宛如万千星辉倒映其中。 她摇晃着身子,君宁澜生怕她跌倒连忙把她揽入自己怀里,那么近的距离,甚至他闻到了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他本不是那正人君子又是处于血气方刚年纪,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哪知叶蓁却用手推耸着他的胸膛,君宁澜挑眉,怒气道:“别乱动,你想擦枪走火吗?” 大冬日里的,佳人在怀难免不想做些什么,叶蓁被他微重的语气弄的一怔,随即面色浮起一抹委屈,她猛的往前一冲,重重撞在他怀里,瘪嘴道:“你凶我。”那模样活足像极了撒娇的小姑娘,与白日里老成淡然模样大相径庭。 君宁澜懒懒的揽着她的腰肢,无奈的叹息道:“你先盖着被子可好?”偏生喝醉了的叶蓁根本是个叛逆的性子,平日里压抑的负面情绪此刻全数爆发,她紧紧攥着君宁澜的衣领,摇头,红着脸蛋,痴痴的笑着:“不要。”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她还拼命的在君宁澜怀里扭着身子。 君宁澜微微俯首,盯着怀里那张清秀面容,她杏眸尽是狡黠的笑意,以及星点的得意神色,特别像狡猾的狐狸。 他缓缓凑近叶蓁的脸,温热的气息吐在她面颊上,激起皮肤一阵痒意,那诱人的红唇以及水雾迷茫的眼神,就像是在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他毫不犹豫随心就要印上一吻,只是嘴唇却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什。 他定睛看去,叶蓁用枚玉佩挡住两唇之间,而他正是吻在玉佩上,偏生始作俑者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叶蓁见他面色微沉,就伸手摸着他的俊脸,声音带着满意,她说:“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跟我吧,我养着你,你不必愁吃愁穿,你会生活的衣食无忧。” 君宁澜神情微动,似笑非笑的的看着她,叶蓁垂首,冷声道:“不过你会失去自由,陪我在这深宫里活一辈子。” “深宫?”君宁澜猛的揽紧她,紧紧盯着她,他目光一动,循循善诱她:“你想让我陪你在后宫?你把我当男宠?” 叶蓁还特认真的点头,她玩弄着玉佩上的穗子,嘲讽一笑,目光尽是悲凉,她轻声道:“凭什么他就可以三千美人,本宫不可以养男宠,本宫也要养三千,不,很多男宠。” 君宁澜眼睛危险的眯起,继续问她,“你是什么身份?养男宠,嗯?” “我?”叶蓁傻傻的指着自己,飞快的道:“我当然是皇后阿,”她攥着君宁澜的衣袖,凑近他的脸,疑惑的问:“小花子,你连自己主子都不认识了?你什么变得那么好看了阿?” 敢情叶蓁还把他当太监看,君宁澜却疑惑她说的皇后,原来叶蓁一直相当皇后,就连喝醉了也做着皇后梦,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道:“你放心,你会是北楚将来的皇后。”他面色严肃,郑重的许下承诺。 叶蓁似懂非懂的点头,把玉佩举高示意他看,她双眼晶亮有神,浅浅的笑着说:“这玉佩是本宫赏给你的,今个是开岁,你去把太子带来,他那般小,本宫今年陪他守岁。” 太子?君宁澜看着她,有些好笑,正要打趣她几句,却发觉叶蓁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少女,话到嘴边却顿了顿,许久才轻声喃喃道:“也好,儿子一个就够了,至于女儿嘛,当然是多多益善。” 倘若叶蓁还醒着定要发难,他扶着叶蓁躺下给她掖好被子,低头看了她睡颜许久,这才翻窗离去。 翌日,叶蓁醒时只觉得头晕脑胀,正要起身却发觉自己手里攥着什么,她疑惑的举起来一看,乃是一枚玉佩,随即她就讶然的瞪大眼,这玉佩不是被君宁澜夺去了吗?如何出现在她手里?莫非昨晚君宁澜又来了? 她匆忙洗漱完毕,与老夫人等吃罢早膳,又去了魏国公府拜见外祖父母,临近傍晚这才回府,日子过得飞快,叶老夫人本着叶蓁即将出嫁为由,让她多待在房里绣花样,她也懒得出门,便日日宅在屋子里,倒也舒心。 不过平静的日子却被一张拜帖打乱,发帖的人竟然是罗夫人,叶蓁仔细想想与罗府并未有往来,也是奇怪,不过既然拜帖岂有不去之理,不仅如此,叶眉与叶妙也收到拜帖。 赴宴会那日,妙蓝特意为她梳妆打扮,夸张极了,为她选择一身浅蓝色衣裳,上绣有精致的木槿花,梳成慵懒髻,简单的插了支凤凰衔珍珠的簪子,外披着火红鼠毛斗篷,手里端着一个暖炉,出了屋子,妙蓝忙为叶蓁戴上斗篷帽子。 叶眉与叶妙早就在马车里等候,尤其是四老爷最近官途亨通,连带着在府里也挺直了腰板,说话也多了底气。 叶妙更是把那种扬眉吐气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原先最羡慕叶眉叶蓁,整日穿金戴银,不愁首饰衣裳,如今这种生活她也享受到了,她如今穿着蜀锦阁时下最流行的衣裙,过的是天仙一般的日子,她看着叶眉,就问:“六妹妹今日倒是穿的别具一格。” 寒冬腊月的,叶眉却穿的单薄,甚至是冻得面色有些微白,然而不得不说她今日一身白色衣裙恰到好处,完美体现她文静柔婉的性子,叶眉浅浅一笑,柔声道:“三姐姐说笑了。” 叶蓁上了马车,一如既往的闭目养神,叶眉叶妙自觉无趣,便也默不吭声,马车缓缓前行,突然一个猛的停顿,叶妙被颠的险些向前倒去,她怒声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抱歉的道:“是有个人拦在我们马车前面,看起来是个乞丐,小姐别急,小人这就把他赶走。” 叶眉却出声制止他,转而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掀开车帘,递给马车夫,她目光悲怜,看着那蓬头垢面的乞丐,低声道:“给那乞丐吧,毕竟寒冬腊日的。” 那乞丐得了银子笑开了花,他忙捧着银子乐呵呵的给叶眉鞠躬,一溜烟就跑了,叶眉笑意浅浅关好车帘,却对上叶蓁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平静的道:“你惹了麻烦。” 叶眉不解的看着她,然而叶蓁却猛的出口让马车夫停车,她下了马车,与他们淡淡开口道:“天冷,我走去罗府便可。”说完,捧着暖炉缓缓的走着。 马车夫疑惑的看向车内,叶妙幸灾乐祸的怂恿道:“不必管她,既然四妹妹愿意步行,我们成全她,我们先走罢。” 叶眉不做声也是默许了,马车夫见此便不再迟疑,架着马车把叶蓁甩在身后。 叶蓁不紧不慢的走着,她步伐稳重,面容淡然,与这喧闹的市集格格不入,她挺直着身子,目不斜视,直往前走,叶眉与叶妙觉得自己傻,那就看她的善心带来了什么。 她正走着,突然手腕被人猛的一抓,叶蓁蹙眉,那人一身深紫色锦袍,白玉腰带勾勒着劲瘦的腰身,他生的面容严肃,目光里尽是冰冷,威严逼人,此人正是北楚二皇子君少念。 叶蓁蹙眉,想要挣脱他的大手,然而男女力气悬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轻而易举的攥紧叶蓁的手腕,冷声问:“你为什么不做马车?” 叶蓁抿唇,这二皇子是怪物不成?与她几乎没交集的人却这么咄咄逼人,还问她无意义的话,她讥讽的勾唇,轻声问:“二皇子可要与我打个赌。” 君少念眯眼,盯着叶蓁平静的面容,点头,叶蓁道:“你弄疼我了,先松手可好?” 君少念松手,饶是他手劲不大,然而叶蓁手腕还是红通一片,她掩好衣袖,看向前方,慢悠悠的道:“就赌我比那马车先到罗府一步,殿下可敢赌。” 君少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马车分明已经绝尘而去,而叶蓁的脚力不可能追上它,根本就是必输的结果,叶蓁竟然说要赌这个,他环胸,点头。 “输了的人就得答应赢的一个人一个条件。”叶蓁道。 所以,君少念就与她并排走,他一直时不时的看着叶蓁,那个奇怪的少女,自从上次庆功宴会他就注意了她,对她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过如今她是父皇赐婚给老六的妻子,在他心里老六那种纨绔怎么配上她? 他目光转深,冷不防的叶蓁蹙眉道:“殿下,你不必看着我,我不会走近路,你放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怀疑身份 君少念便收回目光,别过头,不去瞧她,他们慢悠悠的走着,前方却热闹的紧,百姓们都凑上前去看热闹,叶蓁唇角一勾,君少念目光一动,跟着叶蓁的步伐走至那热闹的地方,随即愣住了。 层层人群包围中,正是一辆马车,不过更为奇特的是一群衣着褴褛的乞丐围绕着马车,迟迟不愿离去,任凭马车夫正声厉内荏训斥着他们仍旧纹丝不动,甚至更有甚者想要掀开车帘,老样子一时半会这些乞丐会缠着这马车了。 然而君少念却眼尖的发觉那马车上有叶府的标志,乃是叶蓁方才乘坐的马车,他下意识的就要看一旁闲着的叶蓁,叶蓁侧脸姣好端庄极了,她面色平静,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马车,转身便毫不留情的离开,根本没有上前开解的意思。 君少念皱眉,沉声问:“那可是你的堂姐妹,是叶家小姐,你果真不管?”不论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叶蓁应该施之援手才是。 叶蓁只直直的往前走,淡淡道:“那又怎样?”等京都尉来了,乞丐自然散了,况且这事本就是叶眉自己惹的,何苦她来操心,她面色冷凝,继续前行。 君少念脚步一顿,随即目光幽幽,想了想,跟上她,她背影看起来弱小极了,但是她背挺的很直,总是目不斜视盯着前方,步伐稳重,标准的宫廷礼步,他就在想叶蓁是否学过宫廷习礼,随即他还是摇摇头,阔步跟上她。 一路无言,叶蓁仅凭脚力果真比那马车早到达罗府,递交了拜帖,下人恭敬的将他们请入府中,叶蓁这才看着君少念,微微一笑道:“二皇子殿下,您欠我个条件,我记住了。” 说完她就随着下人去女席,罗府在卞京也算上个高门贵族了,故而府邸也是极大的,下人带她左拐右绕的,这才到达花园,未曾走近花园就闻得一阵欢声笑语,夹杂着女子银铃般的轻快笑声显得冬日花园格外的生机勃勃,叶蓁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罗夫人正与一旁的夫人笑着谈话,突然闻得有人轻声道:“瞧,那未来的六皇子妃来了。” 君夫人与一众夫人以及贵女看去,叶蓁一身浅蓝色衣裙,裙裾微动,她微微颔首,目视前方,面色淡然自若,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端庄大方极了,她手规矩的交叠放在胸口处,步伐坚定,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她面容只算的是清秀的,然而她通身的威严气息竟硬生生的把在场的众人压了下去。 她就像那上位者,举止间的贵气难以比拟,有个贵女不屑的瞧她一眼,若有所指的道:“叶小姐来的真早,我们便都一直等着她,唉,毕竟人家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贵女们便用帕子抵唇低笑,然而叶蓁却看着罗夫人,淡笑道:“罗夫人,今日叶蓁是步行而来,故而有些耽误时候,”众人以为她下句便会道歉,却不想叶蓁又是一笑,“不过我觉得步行而来,身心舒畅,竟比坐马车急匆匆的赶来好多了。” 罗夫人目光一闪,就笑道:“叶小姐说的不错,不过,”她目光转向叶蓁身后空无一人,就疑惑的问:“不知叶家其余两位小姐何在?” 叶蓁点点头,温和的道:“三姐姐与六妹妹应该即刻便到。” 众人便不在意,总归这是在罗府,既然罗夫人毫无怨言,她们更不愿多言,有位夫人谈及罗夫人爱女罗灵素,罗夫人便浅浅一笑,摇头道:“灵素自小便是那懂事的性子,你们可知晓吗?”众人看向罗夫人,罗夫人低低笑着道:“近日老爷有些难解的事可都是叫灵素解决的难题,就连老爷也对灵素刮目相待。” 众人忙着巴结罗夫人,故而一些贵女便围着叶蓁,她们更是对成为六皇子妃的叶蓁感兴趣,在她们心里君宁澜虽是纨绔风流皇子,与皇位无缘,然而他有张好皮相,能迷倒万千少女的桃花眼,思及此便觉得叶蓁越发看的不顺眼。 叶蓁本是卞京有名的草包,蛮横无知,愚蠢无礼,是卞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然而不知从何开始,叶蓁却摇身一变,是皇上册封的嘉敏郡主,是未来的六皇子妃,怎叫人不眼红不嫉妒。 其中一人便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叶蓁,打量着她,开门见山的说:“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配的上六皇子。” 叶蓁点头,她道:“的确。” 那贵女闻言就笑了,她的笑容里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轻蔑意思,她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我是说我也不清楚六皇子何故看上我,”叶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挑眉:“分明卞京那么多贵女,长的比我好看的多的是,为何殿下独独瞧上我呢?”她扫视着众人难堪神色,慢悠悠的道:“真是令人感觉疑惑阿。” 三言两语把那些贵女堵的哑口无言,那为首的贵女尤不死心,她继续道:“六皇子如此尊贵身份,就该配罗小姐这般美貌天仙而不是你这蒲柳之姿。” 叶蓁不置可否的一笑,并不作声。 罗灵素咬着唇瓣,她在一众贵女里站着,格外显眼,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她的一颦一笑,举止都是那么优雅,甚至眼神尽是柔光闪动,她走至叶蓁身旁,低声道:“叶小姐切勿放在心上,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叶蓁纹丝不动,神情微动,一旁的贵女看不下去,一把拉住罗灵素的手腕,扬着下巴,倨傲的看着她,“你根本不了解六皇子殿下,况且灵素可比你貌美知礼多了,你与她便是一个天一个地。” 叶蓁面色平静的听着那贵女振振有词的话,冷不防的身后便传来个熟悉极了的声音,君宁澜站在她身后,懒洋洋的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此热闹?” 叶蓁下意识的就要回头看他,然而那少年却绕至她身前,很是亲昵的与她并肩站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满眼愉悦,众贵女看呆了眼。 罗灵素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气道:“殿下可有时间,一听臣女的琴声?” 君宁澜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目光含着探究,嘴角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笑容,若是以往,天下第一美人弹琴与他听,北楚有名的玩世不恭风流六皇子定然是却之不恭,然而今日,君宁澜却懒洋洋的摆摆手,道:“不必了,罗小姐乃是北楚有名的才女,琴技定然出众,何必要本殿下点评?” 他突然猛的一把揽住叶蓁的腰肢,叶蓁没防备,顺着惯性一把栽倒在他怀里,君宁澜低低一笑,就说:“况且,大庭广众下,本殿下的皇子妃会误会的,”他目含柔情,盯着叶蓁:“爱妃,你说对不对?” 叶蓁无力抚额,算是默许了,旁人见着君宁澜如此与叶蓁甜腻,贵女们简直是气的面色铁青。不仅如此,罗灵素脸也有些挂不住,她抬起湿润的睫毛,清眸里尽是羞愧的神色,这般尤物任谁看了不动心? 然而,君宁澜却神色微微转冷,他思忖着,就道:“大皇兄最是爱听曲子,若是罗小姐愿意,可以邀请大皇兄。”他不动声色的拒绝罗灵素,同时还讽刺她不知廉耻,若是罗灵素真请了君临楚来听曲,那真是可笑极了。 罗夫人与其余几位夫人匆忙赶了过来,瞧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补救,君宁澜眯眼,目光锐利极了,他看着众人,平静的开口:“怎么,诸位夫人都围了过来?” 他平日里总是懒散的笑着,以至于众人都对他不甚在意,然而,他到底是皇子,遗传了几分圣武帝的威严与气度,她们如是想,却不知君宁澜本就是个冷情的性子,他缓慢松开手,好整以暇的盯着叶蓁看,竟是无视她们存在。 罗夫人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到底来者是客,况且君宁澜又是灵素心悦之人,她真是左右为难,自己那么骄傲的女儿却无缘无故的说是倾慕君宁澜,想要嫁给他。 这着实让罗夫人为难极了,罗府无意掺和朝廷与皇位争夺,奈何罗灵素铁了心,软磨硬泡的硬生生的让她准备了个宴会,邀请叶蓁等人来,又大费周章的邀请几位皇子同来,如今闹出这事,如何收场? 罗灵素眼里划过一丝决绝以及不甘心,既然这么多人在场,君宁澜又站在这里毫无防备,她心思一动,作势就要往君宁澜身上倒去。 不过君宁澜身手矫健,拉着叶蓁的手侧身一个闪躲,下一刻罗灵素就躺在地上,一身白色衣裙如今是不得看了,众人更是瞪大双眼,盯着君宁澜的面无表情,顿时唏嘘不已。 如此美眷,君宁澜竟然侧身闪躲,当真是对罗灵素避之不及?罗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罗灵素红了眼眶,扑进罗夫人怀里低声啜泣。 似乎所有的指责都落在君宁澜身上,他面无表情,只淡淡的盯着他们,叶蓁却不紧不慢的开口,她问:“罗小姐,你可记得在瑞王府宴会上,你可是答应送叶蓁一个手工荷包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出所料 罗灵素自罗夫人怀里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盯着叶蓁看,她睫羽上犹挂着泪珠,分明是懵懂的模样,然而下一刻她便快速的反应过来,就低声道:“自然,我自然记得,改日我便派人送与叶府给你。” 叶蓁笑容越发柔和,她点了点头,罗灵素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惊,叶蓁这般浅笑明明很温,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摇摇头,试探甩开脑海里其它的想法。 罗夫人也是怀疑的盯着罗灵素看,素儿什么时候答应为人缝制荷包了?然而眼下她却没心思关心这个,众人皆被叶蓁几句话转移了注意力,罗灵素的低泣缓缓止住,眼眶微红,她捏着帕子,怯怯的盯着君宁澜,“是灵素失礼了,还望六殿下切勿在意。” 君宁澜懒懒的挑唇一笑,不置可否,他一贯玩世不恭,性子也是琢磨不透的,故而在场的诸位并未在意,甚至就连罗夫人也是面不改色,只紧紧握住罗灵素的手,给她无声的鼓励。 叶蓁淡淡一笑,本来她就是未来的六皇子妃,故而开口也算不得什么,她轻笑一声,道:“罗小姐客气了。” 不过,明显有人不买账,有个高颧骨,尖嘴猴腮的夫人,双眼紧紧的盯着叶蓁,讥诮的笑道:“叶小姐未免也太心急了,这般护着六殿下了吗?婚事还未定下日期罢。”她带着怀疑的鄙夷语气,分明是嘲讽叶蓁抢风头。 的确,圣武帝圣旨只言是年后完婚,的确未明言具体日期,君宁澜也知道是圣武帝自己留的一手,他双眼一眯,眼中射出道道精光,他不允许有人嘲讽叶蓁,他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道:“这有什么,总归叶蓁是本殿下的皇子妃,本殿下还怕婚事有变?”他看着方才那个夫人,挑眉道:“或者,这位夫人质疑父皇下的圣旨?” 他就是那样,即使威胁人也说的无比随意,就像随口一说,可是他的话却把那夫人吓得心里一颤,这圣旨的确是圣武帝亲自赐发的,她哪里敢质疑,可恨那六皇子强词夺理,她不情愿的闭口不言,心里暗自腹议。 罗夫人不愿在此事纠结,主动开口请众人赴宴,迎面遇上叶眉与叶妙两人,两人衣着有些凌乱,脸色微红像是很匆忙赶来的模样,有人打趣道:“难不成两位也是与叶四小姐一般步行而来?” 叶眉叶妙听罢,面色微沉,心里划过一丝不悦,面色还得歉意的道:“原是我们姐妹在来的路上出了点事,导致来迟,还望众人海涵。” 两人说的不情愿极了,叶妙更是一肚子的怒火,愤怒之余更是埋怨叶蓁心狠,分明知晓那乞丐会带更多的乞丐围着马车乞讨,她竟然二话不说自己走了,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兀自皱眉,叶眉还是一副浅笑言和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舒服,她拉过叶妙便走至叶蓁身前定住,叶蓁微笑:“三姐姐与六妹妹终于来了。” 叶妙恨恨的剜了她一眼,咬牙道:“那可不是,托了四妹妹的福。”她说完,便发觉不对,叶蓁身边站着的男子是谁?他生的眉目若画,妖冶的面容,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直直望入她的心底,他笑的懒散极了,有些慵懒随意的感觉,她一时看痴了,良久移不开眼。 君宁澜就道:“她是谁?”他是看着叶蓁问的,语气很不屑,就像问小猫小狗无关紧要的人,漠然极了。 他是见过叶眉的,卞京有名的才女,这个其实他也猜到是叶家庶女叶三小姐叶妙,只是他故意这般问,叶蓁笑了笑,倒也配合他,解释道:“殿下,这位便是我三姐叶妙。” 君宁澜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妙一眼,叶妙觉得那眼神让她全身发麻,就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一眼,她捏紧手心。 一旁的那些夫人与贵女便直直蹙眉,叶妙不是叶府庶女么,怎么请了她来,真是掉了宴会的价,众人不悦是明显表现出来的,即便叶妙再想装作无所谓也是欲掩弥彰,她咬唇与叶眉站在一起,叶眉心里冷笑连连,叶妙这没脑子的,难怪被人当筏子使被人耻笑。 入了席,女子为内席男子为外席,席间罗夫人提议来了些行酒令,后尔又是一番作诗比赛,叶蓁只慢悠悠的啜几口热酒,自前世她就参加不少宴席,这等无聊宴席她已然习惯了,只默不作声等到结束就好。 突然男席那里有人出了题目让女席来猜,听闻是大皇子君临楚所出,是故诸位贵女跃跃欲试,巴不得听闻题目内容。 大皇子干脆亲自来了女席,身后跟着君少念几人,几位皇子都是器宇轩昂,各有千秋,风姿卓越,站在一起更是赏心悦目极了,君临楚捏紧拳头,举起来与众人道:“今日,本殿下给诸位贵女们出个题,”他说:“猜出来的人便重重有赏。” 众贵女洗耳恭听,他就沉声道:“本殿下手里是一只鸟,你们猜,是死是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君临楚手里是一只鸟,有贵女想了想便坚定的道:“死的,因为我没有听到鸟叫声。” 君临楚一笑,摇头。于是,又有人跟着飞快道:“那便是活的。” 众说纷纭,一时间争执不下,叶蓁只捧着酒杯,低低的笑着,她笑的极其浅甚至有些嘲讽的意味,就想上好的陈年佳酿缓缓流泻而出,在一片乱哄哄的环境里,君临楚目光一进,直接点她,他冷声道:“叶小姐以为呢?” 叶蓁也不推辞,站起身,她面色平静,勾唇道:“是死是活得看殿下的心态,”众人不解,面面相觑,她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我若说是活的,殿下就会掐死它,我若是说活的,殿下就会放了它,所以答案不在于我,在于殿下你的心,在于你的心态。” 一片沉默,就连君临楚也是皱眉,叶蓁说的没错,他的确是那么想的,若她们猜是活的他就掐死鸟,倘若是猜死的他就放了鸟,可是叶蓁竟然一语道破他的心思,果然不是简单的女人。 难怪连一贯玩世不恭的老六都像父皇求娶她,真是个稀世之宝阿,她越发这般聪慧,他更是不能放手,不是还没成亲吗?万事皆有可能。 叶蓁岂能看不出他目光贪婪之色,她冷笑一声,这般无用的人也只配给君承轩等人做挡箭牌。她记得前世敬德皇后去了,君临楚孤立无援竟然想来与君承轩合作,结果君承轩慢慢蚕食他的所有,最后落得惨死下场,这么没头脑的若不是有敬德皇后多年照拂早死在后宫,不见尸骨。 君临楚便扬起下巴,倨傲的问:“你想要什么?” 这算是主动问叶蓁,叶蓁想了想,君临楚好歹也是皇子,她就扯起嘴角,笑道:“殿下,臣女不敢求赏赐,便把那鸟放了即可。”这么多人在场,叶蓁说不得什么要求,权当是她一次心软,救鸟一命。 君临楚诧异的挑眉,思考片刻,松开手,手里空无一物,只有虚无的空气,根本没有什么鸟,君少念在一旁也是目光幽幽的盯着叶蓁, 若有所思。 唯独君宁澜懒懒的环胸,看着叶蓁,嘴角慢慢上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宴席结束,叶蓁与叶眉叶妙两人便要上马车,君宁澜一把拉住她,根本不顾叶眉叶妙两人惊讶神色,他旁若无人的看着她,邪气的一笑:“叶蓁,本殿下果真没看错你。” 叶蓁平静的看着他,启唇道:“殿下这是夸我?” 他挑眉,笑的暧昧极了,“自然,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你乖乖等我娶你。”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公开的对她许诺,若是不心动那是假的,叶蓁心跳慢了半拍,有些讶然的盯着他。 他说我而不是本殿下,他是认真的,叶蓁被他那种情深眼神盯的全身不舒服,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乱如麻,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啃食她的心,她只胡乱应承一声,转身便匆忙进了马车。 君宁澜乐不开支,转身也上马,对上君临楚阴鸷的眼神,他耸耸肩,打马前行,君临楚随即追上来,与他一前一后,君宁澜勾唇一笑,自行放慢速度等君临楚追上来。 马车内,叶眉蹙眉便问:“四姐姐,今日你是知道那些乞丐会追上我们马车,所以你故意不坐马车也是那原因?”她并不是疑问语气而就是肯定,甚至有些质问的气愤夹杂其中,叶妙也是盯着叶蓁,恨不得用眼神凌迟她。 叶蓁斜睨她们一眼,就道:“本来冬日里,你打赏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其余的瞧见了自然眼红,一哄而上争相抢夺银子,”她淡淡道:“我记得,我与你说了,你惹了麻烦。” 说完,她一如既往闭目养神。 罗府,罗灵素沉着脸回了屋子,一把坐在绣墩上,目光扫过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她若有所思,便问一旁伺候的丫鬟,“我在瑞王府宴会上答应给叶蓁做什么样的荷包了?” 那丫鬟茫然的摇头,不解道:“小姐,你是气糊涂了吗?那日你并未与叶小姐说过话阿,何来的荷包一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脸女尸 罗灵素脸色蓦地一变,她眯眼,目光射出道道冷光,看来,叶蓁是故意试探她了,说什么绣荷包不过是试探她到底是不是罗灵素,这也代表她怀疑自己不是真正的罗灵素了。 她坐立难安,猛的站起身,挥手让丫鬟出去,她面色冷了几分,总归这个身份被人知晓也不怕,这个身份可是能做不少事呢,她对着菱花镜看着自己的姣好面容,手慢慢的摩挲着如白玉似的脸颊,眼中一片冰冷。 她促使自己平静心态,坐下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如今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抛了这身份还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卞京,又能借这身份做些文章,何为而不为。她想定主意,心情大好。 叶蓁回叶府直直回了屋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罗灵素果真是假的。真正的罗灵素乃是北楚第一美人,她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她本是个淡然出俗的清冷女子,怎么会是如今双眼满含算计的阴冷模样,她特意拿绣荷包一事试探她,假的罗灵素立即中招。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假的罗灵素是什么来头以及她怎么能假扮罗灵素,她想了想,走至窗户边,对着外面大树轻声唤了声:“麒麟?” 顿时一个黑影就出现在她面前,那人垂首,拱手恭敬道:“不知夫人什么吩咐?” 叶蓁抚额,约摸这暗卫是不改口了,眼下管不得这个,她迟疑着,轻声问:“你能请六殿下过来一趟吗?” 麒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蒙着黑布看不出他的表情,叶蓁却看出他的异样,就像是憋着笑,他点头,“夫人,属下知道了。” 说完刷的一下又回到树上,妙蓝站在叶蓁旁边,看麒麟矫健的轻功,羡慕的感叹道:“小姐,奴婢真是羡慕他们,整天飞来飞去的,多方便阿。” 叶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三更半夜,叶蓁还是坐在绣墩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烛火,冷不防的窗户传来一阵声响,君宁澜轻车熟路的翻窗而入,大步流星的走至叶蓁对面坐下,挑眉笑的灿烂极了,他说:“你让麒麟找我?嗯?想我了?” 他今日破天荒的不自称本殿下,语气也是难得的轻松,仿佛心情颇好,叶蓁看着他,干脆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就道:“我怀疑那个罗灵素是假的,今日我特意试探她,发觉她并不是真正的罗灵素,”她蹙眉,无奈道:“不过我猜不出她是什么身份,何人派来潜伏在罗府的,有何目的。” 她说的有条不紊,面露忧色,今日罗灵素矛头直指她与君宁澜,这并不是件好事。 君宁澜漫不经心的挑眉,把玩着玉扳指,淡淡道:“我也看出罗灵素的不对劲,不过目前我还查不出她的来头,且看看先说,我会派人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说完,就下意识的要看叶蓁,恰巧叶蓁微微垂首思索,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叶蓁端庄恬静的侧脸,少女杏目一片清澈,宛若平静的湖水不起波澜,小巧玲珑的鼻子,绯红**人的樱唇,顺下看是白皙似玉的脖颈。 他懒懒的撑着脸,偏着头看着她,手指撩起她的乌黑长发,果然是意料中的柔滑,叶蓁茫然的抬眸瞧他,对上他疑似一脸宠溺神色,心里顿时一咯噔,她抿着嘴唇,心乱如麻,索性找了个话题问他:“你觉得那罗灵素是什么来头?” “她是几个皇子其中一个的手下吗?照理说罗大人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圣武帝断然没有动他的道理,况且那假罗灵素总是有意无意靠近你,分明是想通过罗府的关系与你有些什么,”她冷声道:“就好比成为你的妃子?” 她自顾的说完,半晌等不到君宁澜的回答,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却发觉君宁澜正一脸深沉的盯着她看,他狭长的桃花眼眯起,眸光是说不清的复杂,她蹙眉,讶然问:“我说错了?” 哪知,那人却猛的站起身,隔着桌子就把没防备的叶蓁搂入怀里,叶蓁就要挣扎,他便搂的更紧,把她整个紧紧圈在胸前,叶蓁无语干脆一动不动,随他喜欢。偏生那人还不知足,他把尖尖的下巴搁在叶蓁肩膀上,低低的笑着,笑声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勾唇,“夫人果真聪慧,都猜出罗灵素的来头了,来,继续猜猜她会是哪派的?” 叶蓁目光一冷,将那个名字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字一句都带着无边的冷意,她面无表情,“我猜是君承轩。”不是猜测,更是肯定,几位皇子里哪个能比他心机更深,更善于用人,拉拢人心? 君宁澜皱眉,他感觉到叶蓁说出君承轩名字时,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那不是害怕敬畏的反应,更像是愤怒以及怨恨的怒气,他抱紧怀里少女,懒洋洋的道:“夫人似乎特不喜欢三皇兄?” 叶蓁默不作声。 他兀自继续说:“那可算你的秘密?你知道我那么多事,而我对你却是知之甚少,”他低头,深深的看着怀里垂首少女,目光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他幽幽的说:“希望你我婚后可以双方坦诚相待,我等着你有一日对我敞开心扉。” 叶蓁依旧垂眸,睫毛印下一片叠影,或许这个秘密她要埋在心底一辈子,重生与复仇是支撑她今生的信念,不会有人相信这些鬼神乱说,更不论她还是重活一世的人,她记得上辈子发生的事。 她阖眼,闷闷的埋入他怀里,她终究有些累了,且让她任性一回,在这宽厚怀里休息片刻。 君宁澜临走时叮嘱她这几日切勿乱走,近日卞京城发现了一些邻国流寇,总归是不安全的,叶蓁一一应下。 翌日,尚且在睡梦中的叶蓁却不知此刻的罗府以及卞京都是一阵恐慌,此事要从罗府说起,罗府下人早起开门,却发觉罗府门外地上躺着一具女尸,那女尸形容恐怖,更奇异的是她没脸,血肉模糊的吓人极了,下人一瞥那女尸穿着的衣裳,顿时面色一白,大叫着冲进了府里。 不一会儿,罗夫人并罗大人匆忙跑至大门,两人甚至衣着凌乱,罗夫人一见那女尸就傻了眼,如此穿着的还有谁? 罗大人一脸悲痛,呆愣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的盯着虚无的空气,眼眶却猛的红了,罗夫人犹自不信,强忍着恶心与惊恐翻过女尸的手臂,女尸手臂内侧一颗殷红的痣惹眼极了,在阳光下耀眼以至于罗夫人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盯着那女尸,突然张口就痛哭起来。 那女尸便是昨日还好端端的罗灵素,罗夫人简直不能接受罗灵素的死讯,分明昨日还明媚动人,浅笑言和的女儿今早就了无生机直直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她握紧罗灵素的衣裳,哭的昏天暗地。 罗灵素是她唯一的骄傲,怎么会突然死了,她目光阴冷的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厉声喝道:“给我说!” 那丫鬟吞了吞口水,连忙跪下,硬着头皮看着罗夫人,摇头道:“夫人饶命阿,奴婢也不清楚小姐怎么会,”她泣不成声,一半由于害怕一半由于震惊,“不过,夫人,小姐的死定然与那叶蓁有关。” 罗夫人斜睨着她,赤红了眼眶,丫鬟咬牙道:“昨日小姐还问奴婢,小姐心仪六皇子殿下,恰巧叶小姐又是六殿下的未婚妻,难不成是小姐想不开,她……”丫鬟自顾的想着,随即触及罗夫人阴冷的面色时,顿时低若蚊呐。 罗大人紧紧的揽着罗夫人的肩膀,把她搂入怀里,不敢去看罗灵素尸体,沉声道:“把,把小姐抬入府里。” 北楚第一美人的死讯快速传开,以至于叶蓁醒来,妙蓝就迫不及待的把这消息告诉她,叶蓁听罢也是一怔,接着蹙眉,那假罗灵素果真是行动迅速。 她竟然杀害真正的罗灵素,不过她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残忍的夺取罗灵素的脸皮又是为何?妙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也把百姓猜测也说了,还不忘偷偷看叶蓁脸色,然而叶蓁仍旧是面无表情。 她不懂为何要夺取罗灵素的脸,不,不对,古典有记载,换脸术便是人皮面具,把别人脸皮剥夺然后自己戴上,叶蓁神色微微一紧倘若这是真的,那假罗灵素好大的本事,如此残忍的女人定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她沉浸在此事不可自拔,那边罗大人已然报官府了,官府派了仵作去查看,仵作看罢也是全身发抖,这么恐怖的死状,他许久没瞧见过了。 他拱手,道:“叶小姐乃是被人剥皮而死,换言之,”他深深的吸口气,叹息道:“她是活活疼死的,她被剥皮时应该还是清醒的。” 他话音方落,罗夫人身子一个不稳,直直就往后一倒,幸好罗大人在背后接住她,轻声安慰她,心里更是愤怒伤痛,好好的女儿被人剥了脸皮活活疼死,如此残忍的死法,他恨恨的捏紧拳头,双眼灼灼的盯着那仵作。 第一百四十五章 蝶舞公主 那仵作被他那凶狠目光看的全身发麻,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罗大人便宽慰着罗夫人,神色笃定,道:“老夫定然要把此事上报皇上,求皇上给个公道。” 仵作退之一旁,默不作声,罗大人说到做到,的确上报了圣武帝,圣武帝听罢龙颜大怒,一来是因为天子脚下敢有人如此明晃晃的行凶简直是挑衅皇权,二来是听闻罗灵素的死可能是由于情伤又与叶蓁君宁澜相关,他更是来了兴致,下旨势必查出真凶。 君宁澜听闻此事也是不屑一顾,同时也是有些心烦,罗灵素的死偏生拉扯到了他与叶蓁,他没关系不过叶蓁好歹也是个少女,他按耐不住就想去叶府看看他,不过麒麟却送来一封叶蓁的亲笔信,他面色很不自然,拿着信的手扭捏极了。 君宁澜接过信打开一看,一目十行,随即就笑开来,叶蓁果然是个聪慧的少女,他本来想动用强硬的手段,偏生她送来这信,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态仿佛随着她的信渐渐消散,君宁澜把玩着信封,对着麒麟就道:“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知道了。” 麒麟摸摸鼻子,方才殿下脸色一闪而过的神色分明是喜悦,看来主子对夫人还是极为在乎的,果然是叶蓁才能让他有这样的神态,他抱拳离去,君宁澜就站在空寂的寝宫里,他负着手,微微扬着下巴,双眼幽幽的盯着门外。 沐子清一脸怨怼不满的匆忙进宫,方才影一匆忙来沐府请他,说是君宁澜有急事召他,他便立即收拾好自己乘马车入宫,却看见君宁澜好整以暇的逗着猫儿。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衣角,君宁澜挑眉,“子清,你来了。” 沐子清没好气的环胸,发难的话憋在嗓子口,只悻悻问:“殿下急忙召见我,所为何事?”他打开折扇,有模有样的摇晃着。 君宁澜手下动作一停,他挑唇一笑,漫不经心的道:“我要你散布个消息。”他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继续摸着猫儿柔顺的毛,依旧是一贯玩世不恭的神色,沐子清皱眉,迟疑,问:“殿下,可是为了罗灵素的事?” 罗灵素的事已经在卞京传开了,本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又被剥皮惨死。且有传闻称罗灵素死因和叶蓁与君宁澜之间的纠葛有关,众说纷纭,沐子清头疼极了,正为此事担忧,哪知,君宁澜不以为然,他还有闲情雅致来逗猫玩。 君宁澜扫过沐子清面上的幽怨之色,他饶有深意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眯眼:“子清,你回妙手回春时,给我散播罗灵素是被流寇杀了的消息。” 沐子清双眼一亮,恍然大悟的看着君宁澜,目露欣喜之色,大声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君宁澜点头,既然那人有心想要害他,他又岂能坐以待毙,况且叶蓁还给他出谋划策了一番,不用上如何对得起夫人一番好意? 少年本就生的眉目若画,现下收敛起玩世不恭神色,明明灭灭里只见他一张妖冶的面容,无比冷凝,他负着手,身上的威严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本来罗灵素的四就闹的卞京人心惶惶,京府尉查了一天也是一无所获,他们也曾去过叶府询问叶蓁,叶蓁给出的理由让他们不得不信服,剥皮这事叶蓁一位娇柔小姐哪里做得来,案件仿佛就这么卡住止步不前,直至翌日。 卞京市坊里悄无声息的流传着一些话,罗灵素的死乃是近日偷偷溜入卞京的邻国流寇所为,罗小姐为保清白忠贞不渝,故而宁愿一死叶不愿委身与流寇,故而流寇恼羞成怒遂残忍杀害罗灵素,甚至毁了罗灵素那貌美如花的脸。 故事里的罗灵素简直是被神化成位忠贞烈女,她的事迹起先在坊间流传,紧接着家喻户晓,甚至有些戏班还特意将罗灵素坚贞不渝事迹拍成戏,广受百姓追捧,不仅如此,就连罗夫人与罗大人都潜意识的默认这个说法。 罗灵素已经死了,可是她若是披着忠贞不畏强权,为国牺牲的名声,那无疑是种天大的荣耀,所以渐渐的罗大人也接受了罗灵素的死,甚至觉得罗灵素死的光荣有尊严极了,她现在就是北楚的圣女,受到万人追捧。 其实,那都是他自己麻痹自己的理由,他岂能不知罗灵素的死因?只是相比之下,一个是无缘无故被人剥皮而死,令人毛骨悚然,一个是忠贞爱国被流寇迫害而死,令人扼腕叹息,罗大人理智的选择第二种,好歹人没了,有个流传千古的美名也是极好的。 他这么想着,安抚了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罗夫人,夫妻两双双默认这个传言,于是传言愈演愈烈,最后就连圣武帝都迫于群众舆论压力,赐给罗灵素一块贞洁牌匾,算是安抚了罗大人夫妻。 罗灵素的事情解决了,不过流寇一事却也是圣武帝的心头大患,最近几年北楚虽无外敌扰乱,然而临国总有流寇进犯北楚边界,弄的边界人名苦不堪言,他们无恶不作,抢夺百姓财物,这也是为何罗灵素的死与流寇挂钩,群情激愤,纷纷恳请圣武帝下旨清扫卞京残余的流寇。 圣武帝冷眼相待那些一本正经滔滔不绝上报的大臣们,看他们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冷哼一声,沉声道:“朕瞧诸位都很义愤填膺,不如你们自荐一个?让朕瞧瞧朕的臣子们如何处理此事。”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皆选择默不吭声,毕竟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圣武帝见他们畏畏缩缩模样,面色微沉,一双鹰眸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寒光,他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淡淡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老六的婚事暂且往后压压吧。” 君宁澜立在堂下,懒洋洋的拱手,丝毫不感到意外,圣武帝的心思瞬息万变的,况且他又生性多疑。爽快成全他与叶蓁,君宁澜反而觉得有阴谋,他越发这么刁难他,君宁澜才真正放心。 礼部侍郎上前一步,恭敬的上报,他毕恭毕敬的拱手道:“皇上,蓝宇国使者们已经到了驿站几日了,皇上您看是否派人前去与蓝宇国使者交流?” 蓝宇国是依附着北楚的一个小国,虽说国民少,然而蓝宇国境内有极其丰富的矿产,铁矿石等主要做宝石生意,国家倒也富裕的紧,往年圣武帝夺位时曾向蓝宇国借银子,后来他成功登基更是免了蓝宇国对北楚的朝贡之礼。 今年,蓝宇国派来使者,一直住在卞京郊外驿站中,圣武帝本意是还让礼部侍郎前去恭迎使者,然而礼部侍郎却无奈的摇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看着君宁澜,犹豫着不敢开口,圣武帝挥手,他这才如实道:“皇上,此次前来的还有蓝宇国蝶舞公主,她还点名非要让六殿下相迎。” 礼部侍郎说完,额头冷汗不止,毕竟那可是皇子阿,蝶舞公主也是够任性的,竟然让堂堂皇子去接她,圣武帝若有所思的瞧了君宁澜妖冶的面容几眼,恍然,他挥挥手,声音不辨喜怒:“既然如此,老六就去接蓝宇国使者入红吧。” 君宁澜不置可否,只站在那,目光幽深的盯着圣武帝看,嘴角噙着慵懒又迷人的笑容,然而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他的眼底是一片冰冷,甚至有些讥讽的意味。 叶蓁近些日子便在老夫人的指示下,向卞京有名的绣娘取经,北楚女子出嫁有风俗,得给未来的相公做两套中衣,两双靴子,寓意好事成双,叶蓁本不善于女红,勉强学了一阵就明显力不从心,甚至想弃之。 那绣娘是难得的好脾气,一点一点教她,丝毫不嫌弃厌烦,叶蓁只得硬着头皮学,心里难免埋怨起君宁澜,前世自己懵懂无知,就连该为君承轩缝制的衣裳以及鞋子都是林氏弄好的,今生她却亲力亲为,这其中滋味,到底是不一样的。 前世他嫁给君承轩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自己傻的去倒贴别人,没了脸面直至最后丢了性命都是由于识人不慧。 今生她与君宁澜,从一开始互相防备到他屡次帮自己,渐渐的后来他们合作,最后君宁澜说要娶她,似乎都是他在主动做什么,而叶蓁只是被动的接受着。 似乎,他不是全然那般可恶的,毕竟他是为数不多关心自己的人,叶蓁如是想。 此刻,卞京郊外驿站,所谓的蓝宇国使者皆围成一团,听着屋子里女子不悦的声音,小心脏就随着女子高昂的声音,怦怦直跳,屋子里的正是蓝宇国的蝶舞公主,蓝颜,这位公主在蓝宇国可是位传奇女子。 听闻蝶舞公主出身,皇后寝宫上房出现一道金光,钦天监曾言此金光降临皇后寝宫,若生男则是九五至尊之相,若是女也是天佑蓝宇,此女便是国之圣女,然后蝶舞公主出世,蓝宇皇帝喜笑颜开,遂赐名为蝶舞,可见对其宠爱非同一般。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感兴趣 君宁澜懒懒的打马前行,身后跟着的官员皆是叫苦不迭,这个六皇子是玩世不恭的人,阴晴不定的,就连去驿站接见使者也是不紧不慢的,甚至还一路走马观花,好不惬意。 终于到达驿站,那驿站大臣赶忙接待君宁澜等人,前去通报,不一会儿便从楼上走下几个奇装异服的蓝宇国官员,开春时节天气还是寒冷的,那几个人裹着厚实的衣裳,戴着毡帽,下巴留着短小的羊胡须,个个看起来精炼极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君宁澜等人看,为首一人张口就道:“这几位是?” 他看着那驿站官员,官员与他解释了一番,那人恍然大悟,与君宁澜行了个蓝宇国大礼,他单手覆在肩膀上,朗声道:“北楚国六皇子殿下,吾乃蓝宇国监郎巴扎。” 君宁澜看了他一眼,百无聊赖的点头,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蓝宇国官员,并没有瞧见所谓的蝶舞公主,巴扎随着君宁澜的眼光,也回头一瞧,遂想起了什么,又解释道:“我们蝶舞公主听闻殿下来,特意梳妆打扮,请皇子稍等片刻。” 君宁澜懒懒的靠在桌沿旁,环着胸,干脆闭目养神,算是给那些官员个冷脸,他是皇子可以如此任性,然而其余的北楚官员却得好言好语与蓝宇国官员交谈,君宁澜眼皮微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微笑。 须臾,有个蓝宇国欣喜的呼道:“公主。”于是那些官员就若打了鸡血一般个个看着蓝颜,皆用那种憧憬敬畏的眼神,分明是把那蝶舞公主当神人看待。 蝶舞公主在宫女左拥右护下,缓缓从楼梯走下,她穿着蓝宇国时下最流行的衣裙,紧身百色流花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更显窈窕身姿,头发被分成多股,辫成几十条小股辫子用彩带绑住垂在脸颊两侧以及背后,她腰间挂着一个铃铛,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声叮铃作响,她负着手,缓缓的走至众人面前。 北楚官员皆目不转睛的盯着蝶舞公主的脸蛋瞧,她不若北楚贵女们一般羞涩,别具风情,她生的唇红齿白,飞扬的眉彰显着她桀骜的性子,一双丹凤眼狭长闪烁着精光,就像在算计什么,她高傲的颔首,众人为她让道。 她走至君宁澜面前,停下脚步,盯着他精致的面容,突然诡谲的一笑,盯着面前那张妖魅的脸,轻声道:“六皇子闭眼做什么?”她暧昧的挑眉,眼里风情万种,活生生的一个媚眼,然而君宁澜却拧眉,蓦地睁开眼。 他粗略的瞧了那蝶舞公主一眼,就把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的笑着道:“公主长得太惹眼,本殿下怕闪伤了眼。” 他这半认真半玩笑的话令蝶舞公主面色微滞,柔媚的笑意瞬间僵硬,她死死的盯着君宁澜,突然灿烂一笑,身子不动声色的靠近他,甚至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磨蹭着,丹凤眼微微上挑,媚态十足,她吐气如兰,看着那俊美少年,挑逗道:“殿下这话可是太伤蝶舞的心了。” 说罢,她摆出一副楚楚动人模样,纵使如此,君宁澜仍旧耸耸肩,并未表示出星点感兴趣,饶是蝶舞使出百般解数也是无可奈何,她气愤的眯眼,冷嗤道:“本公主就不信。” 君宁澜是她瞧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他有英挺长眉直直斜入鬓发,鼻梁极为高挺,薄唇勾着的邪笑魅惑极了,他的笑意总是显得有几分邪气,就像引诱人心甘情愿的下地狱,分明他轮廓立体阳刚,却偏偏生了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懒散的笑。 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总是漫不经心的笑着,不过蝶舞没忘记他看着叶蓁的时候,那桃花眼里毫不遮掩的柔情,仿佛全世界他只瞧见了她,只容得她。她不甘心,这么好看的人自己岂能放过?这么美的男人就该配自己如此高贵的身份。 君宁澜瞧她眼眸里光芒变化几许终究尘埃落定,他神色冷了几分,冷嘲的一笑,淡淡开口道:“既然公主梳妆打扮完毕,便跟着本殿下进宫罢。”说完,他毫不留情的转身大步走出驿馆,蝶舞公主盯着他直挺的背影,心里暗自想一定要成为那人的皇子妃。 蝶舞公主入了皇宫,她并未有丝毫的畏惧之情,反倒觉得自豪极了,甚至觉得高人一等。蓝宇国虽小,却占据许多地理优势,它左临北楚国右接西梁国,更不论近年北楚与西梁多有摩擦,故而蓝宇国夹在其中实在微妙,而且蓝宇国盛产宝石,宝石出口便是国家主要财源之一,蝶舞公主觉得自己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想来那北楚皇帝能奈她何? 圣武帝眼瞧那蝶舞不过是个娇纵少女罢了,遂不在意,蝶舞公主却主动开口,她着看着圣武帝,行了北楚宫礼,娇笑着道:“北楚陛下,蝶舞此次随着我国使者而来,实在是父皇希望蝶舞能在北楚选个驸马。”她说完,天真的看着圣武帝,目含期待。 圣武帝眉头一挑,他目光带着探究,深深的打量这看似无害的少女,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他抚掌,点头道:“自然,若蝶舞公主有心仪的人定要告诉朕,朕定然为公主促成一段佳缘。” 蝶舞公主欣喜的谢礼,蓝宇国官员将此次带来的礼品单子交由圣武帝过目,圣武帝吩咐给官员安置住处,至于蝶舞公主则交于敬德皇后安排住所。 敬德皇后满脸笑意,亲切的拉着蝶舞公主的手,当真是一副一见如故的模样,她拍拍蝶舞的手背,笑着说:“倘若公主无聊大可来中凰宫,本宫可以陪你说说话,也可解解闷。” 蝶舞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应承下来,她心思一动,随即甜甜的一笑,亲昵的揽住敬德皇后的胳膊,娇声问:“皇后娘娘,蝶舞初来北卞京,对卞京一切可好奇了,听闻卞京有好多好玩的,可是真的?” 敬德皇后点头,蝶舞立即用期盼眼神看着她,叹息道:“蝶舞也想有人陪着游玩卞京,不过,蝶舞在卞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的。” 敬德皇后拍拍她的手,眼里是一片柔光,她轻声一笑,就道:“那不简单,公主希望哪个皇子想陪?届时再带上些御前侍卫便可。” 蝶舞公主忙不迭的点头,她故作羞涩的垂首,低声说出那人名字,敬德皇后听罢,面色飘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正常,她笑的毫无破绽,眼睁睁的看蝶舞公主进了安排的寝宫,转身往中凰宫慢慢走去,然而脸色却阴鸷的可怕,不复方才温润面色。 大宫女便问:“娘娘,那个蝶舞公主,奴婢瞧着不是个简单的。” 敬德皇后不屑的冷哼一声,回之冷笑,她颔首盯着前方,冷道:“她不简单又如何,总归不妨碍本宫就好,指不定她能帮到本宫。” 她走着,突然感到一阵阻力,像是被什么绊住了,她垂眸一瞧,一根树枝勾起她的裙摆,敬德皇后冷声道:“给本宫把这多余的树枝折了,多余的东西就该消失!” 大宫女忙不迭的折了树枝,敬德皇后一行人缓缓离开。 叶府 叶蓁正靠在美人榻上看书,只见叶桦一个劲的冲了进来,先是一阵唉声叹气,随即一屁股的坐在凳子上,盯着叶蓁的神色也是忧郁极了。 叶蓁疑惑,遂问:“哥哥,你怎么了?不在百寿院看书来我这作甚?” 叶桦搓搓手,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妹妹,越是临近会试,这些日子我越是心烦意乱,竟看不进书,这不,来找妹妹谈谈心。” 叶蓁了然,放下书卷亲自为叶桦沏杯茶,她盯着自己那杯茶,看着茶水上漂浮着打着转儿的茶叶,微微一笑:“哥哥不必给自己施加压力,不论结果如何,我自然都是支持哥哥的。” 叶桦闻言,激动不已,他正愁着无人倾诉,干脆一股脑的把自己所想的都全数与叶蓁说了,他迟疑的说:“妹妹,其实我也想像父亲一般,做个顶天立地的铁血汉子,保家卫国,与父亲一样在战场上英勇杀敌。” 他说的激情澎湃,振振有词,甚至有些情绪失控,叶蓁的面色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她盯着茶盏,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导致指尖微微发白,她眼里一片冰冷,冷声打断他。 她说:“不好。” 一点也不好,为圣武帝这种心胸狭窄猜疑心颇重的皇帝卖命,实在是个愚蠢的决定,前世叶蒙与叶桦父子齐心为国最后得到了什么?父子惨死,家破人亡,甚至被烙上叛变叛国的罪名,这就是他们忠心耿耿的换来的下场,太可悲了,可笑了。 她面色难得的有较大的起伏,叶蓁身子绷的很紧,就像压抑着心里的极大的愤怒以及别的因素,叶桦试图安抚她,叶蓁却早已收好情绪,她看着叶桦,蹙眉:“倘若有一日,哥哥发觉,你效忠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甚至他还想要你的命,你会怎么选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同游 她紧紧的盯着叶桦的表情,不愿错过一丝一毫,叶桦蹙眉,思考良久,这才道:“那我自然不会效忠于他,冷酷无情的君王不值得我追随。” 叶蓁闻言,久久的松了口气,她以为叶桦又要一本正经的说着忠君爱国亘古不变的话,幸而这一世的叶桦性子开通了不少,也不如前世一般固执,叶桦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疑惑的看着叶蓁吁气的模样,打趣道:“妹妹,你那般紧张作甚?” 说着,他又自顾絮絮叨叨的说起近日孙晋年的事,他皱眉,抱怨道:“也不知道孙晋年最近怎么了,总是三番两次的推辞与我一起看书,不知捣鼓什么玩意。”叶桦原先与孙晋年总是约好一起温习书卷,然而近日孙晋年却异常的忙碌,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叶桦虽不解却未曾前去询问。 叶蓁一笑:“哥哥,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你把自己书看好即可,其余的管他做什么?” 叶桦点头,目光扫过叶蓁桌子上摆放的糕点,顺手捻了一块放入口中,赞叹道:“妹妹,这糕点味道鲜美,是从哪里买的?下次我也去买些。” 叶蓁一愣,看着那模样小巧精致的糕点,目光一顿,这是麒麟送来的糕点,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哪里买的到呢?她抽搐了嘴角,轻笑道:“倘若哥哥喜欢吃便都拿去吃罢,总归是妙蓝那丫头买来的,我也不太甚清楚。” 叶桦失落的叹口气,临走时还不忘顺手将那糕点全数带走,妙蓝见他从后,凑至叶蓁身旁,笑吟吟的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那孙晋年这些日子果真每日偷偷与三小姐见面,三小姐也不像开始那么抵触她。” 叶蓁花了些银子,轻而易举的买通了叶妙身旁的丫鬟为她报告叶妙的一举一动,妙蓝笑了笑,又继续说着,叶蓁听罢,只平静的吩咐道:“让那丫头继续盯着便可,眼下不是动叶妙的时候。” 同时,四房内,叶妙欢欣喜悦的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华丽衣裳以及精美首饰,简直移不开眼,四老爷看她那番神色,心里得意极了。他如今在叶府扬眉吐气,身子板都挺直了,他谄媚的笑着,盯着叶妙如花似玉的脸庞,搓搓手道:“妙儿,这些东西你可喜欢否?” 叶妙对着菱镜对着发髻比划着簪子,顺口回了句:“自然是喜欢的。”这些首饰可都是佳品并非普通的,成料极好,她转身看着四老爷,娇嗔道:“爹,女儿觉得如今的日子真好。” 四老爷也是哈哈大笑,目光闪过骄傲,背着手,循循善诱道:“妙儿,你可想以后都过如此不愁吃穿以及富贵日子?” 叶妙自然忙不迭的点头,随即发觉不对劲,她眼睛一眯,盯着四老爷看着,谨慎的低声道:“爹,你想做什么?”叶妙其实对四老爷也是防备的,叶家人生性凉薄,尤其自己这个爹,本就不是老夫人亲生的,故而从小就是个唯利是图,却又胆小怕事的人,一旦激起他的贪欲,定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四老爷也不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他皱眉,换了副慈父面孔,盯着叶妙,语重心长的说:“妙儿,爹如今正在慢慢往上爬,你也不忍心在看我们四房从云端跌至谷底罢?你觉得刘大人可好?他有意向……” 他每说一句,叶妙的面色便越发阴沉,后来,她干脆出声打断他的话,用冷漠无比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四老爷,她咬唇,冷声告诉他不可能。 她那么年轻正是豆蔻年华,何须委身于那个刘大人做妾,更何况四老爷如今是贪得无厌的利益熏心,竟然狠心的把女儿推入火坑,她冷冷的盯着四老爷看,目光尽是失望,埋怨。既然他不仁自己也不义,她的确得好好考虑自己的事。 四老爷早料到这结果,意料之中,故而也就讪讪一笑,陪笑着哄了叶妙几句,总之此事不急一时,来日方长,思及此,四老爷笑的发志在必得。 待他走后,叶妙气愤不已,愈想愈不是滋味,看那些精美簪子以及步摇也觉得厌烦极了,她心烦意乱的握着拳,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此,欲言又止,叶妙蹙眉,不耐烦的道:“有话直说。” 那丫鬟看了她一眼,谨慎的小声道:“小姐,奴婢以为老爷让小姐嫁那劳什子刘大人,还不若孙公子呢。”她说的振振有词,仿佛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可是……”叶妙迟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决。 丫鬟看叶妙脸上神色有些微动,赶紧趁热打铁,继续道:“小姐,您想那孙公子年少有为,学富五车,长得又是玉树临风的,不比那刘大人好多了,而且那孙公子定然会高中的,届时小姐可就是状元夫人了,再者凭借孙公子的才识……” 丫鬟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叶妙听得她的分析,然而面色却越发阴冷,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就像是被人背叛一样的感觉,她眼中闪过惊讶,不动声色的听着丫鬟继续说。 丫鬟犹自不知,一本正经的给叶妙分析,叶妙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里的银簪子,神色冷凝,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丫鬟,抿着嘴唇。那丫鬟说完了,也是口干舌燥的,连忙邀功似的看着叶妙,正好对上叶妙探究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她怎么忘了叶妙生性多疑,如今她这话里话外都为孙公子说话,难免小姐不会以为她被孙晋年收买了,她神色紧张,赶紧解释道:“小姐,奴婢就是看那孙晋年对小姐一心一意的,加上又听那些嬷嬷说的,奴婢决计没有为孙公子说好话的意思。” 叶妙懒懒的摆摆手,她自己的丫鬟她自然相信,谅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背叛自己,她目光落在菱镜里面容姣好的面孔上,接着勾唇一笑。 其实丫鬟说孙晋年时,她何尝不是心思一动,那孙晋年除了家世不好,其余的都是极好的,再者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她能感觉到,或许她也要留意下这人。 今日阳光甚好,正是适合外出游玩,蝶舞公主心血来潮便要出宫游玩卞京,敬德皇后非但未阻拦还派着君宁澜一起陪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甚至有些暧昧意味,然而君宁澜本人却不以为然。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马车里的蝶舞公主掀开车帘盯着外面热闹的市集,君宁澜骑马在前,为她引路,蝶舞公主不满君宁澜的冷漠,故而开口叫住他,有些怒意的说:“北楚便是这么待客的?六皇子打算这么招待本公主?” 君宁澜头也不回,懒洋洋的声音传入蝶舞耳中,他说:“任公主怎么想罢。”他被皇后强行吩咐来招待蝶舞公主,不过不代表他要对她好声好气的,更不论还是个趾高气扬女人。 马车停在叶府门口,蝶舞公主便看见那大门外立着一个人,她穿着深紫色的衣裙,腰系着软绸,裙角的边上用银色的丝线绣出层层叠叠的花,她立在那里,青丝如墨,淡扫峨眉,明艳不可方物。双手端正直平交叠放在胸前,她眼眸平静,目视前方,那双眸子清澈的不像话,然而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人心底所想,她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看起来是很温和的人。 蝶舞公主如是想,但当她定睛一看时,目光里闪过一丝错愕以及异样神色,那华服少女可不是叶蓁,她眼睛一眯,不悦道:“六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君宁澜早已翻身帅气的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至叶蓁身旁,旁若无人的伸手便捏了捏叶蓁的脸庞,入手冰凉,他就面色一沉,看着她:“你站在这等了许久?” 叶蓁裹紧了斗篷,抬眸看他,君宁澜一身红衣立在她面前,由于身高优势,所以他微微俯首看着她,桃花眼里尽是说不清的复杂神色,他好看的眉头皱着,她干脆别过眼,淡淡问:“你便是让我来陪你的,”她蹙眉,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即,叶蓁又道:“新欢?” 从始至终她的语气太过平淡,一尘不变,以至于君宁澜紧紧皱眉,一把将那少女揽入怀里,他挑眉,目带威胁神色定定的看着她。叶蓁毫不躲避与他直视,两个都是强硬的性子,不愿轻易服输,良久,君宁澜先败下阵来,叹息道:“你就不能表露出一点的紧张?我该说你太自信还是说你对我太放心?嗯?” “难道我不该信你?”叶蓁微笑,反唇相讥。 君宁澜被她噎的语塞,便点点下巴示意她上马车,叶蓁看向马车,蝶舞公主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那个异国公主神色有些微妙,就像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叶蓁回之一笑。 上了马车,蝶舞公主便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叶蓁诡谲的一笑,“这便是六皇子未来的妻子?叶蓁?” 叶蓁笑了笑,“正是小女子,蝶舞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叶蓁今日得之一见,荣幸之至。”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配 那蝶舞公主便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她甚至身子向前凑近叶蓁面前,双眸紧紧锁住她,叶蓁却纹丝不动,静静地坐在那,蝶舞公主身上有种特别香的味道,就像那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一般,叶蓁蹙眉,倒不是反感那香味,反而觉得那香味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她下意识的想要确定那香味,于是身子也微微前倾,蝶舞公主却若惊弓之鸟一般,身子猛的往后退去,柳眉倒竖,指着叶蓁便呵斥道:“你想干什么?”她认为叶蓁突然靠近她定是有企图。 叶蓁直起身子,端端正正的坐着,抚平衣角的褶皱,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淡淡道:“公主以为我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公主身上有股异香,我好奇罢了。” 分明没有闻错,那香味如在罗府宴席那天,罗灵素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若是这么推断的话,面前这个所谓的蝶舞公主就是那假的罗灵素。 但是这样一来,有些事她便是糊里糊涂想不通了,就好比堂堂的蓝宇国公主为何偷偷潜入北楚官员府邸,甚至残忍的剥了罗灵素的脸皮,或许她们蓝宇国在谋划什么?就好比借着罗灵素的身份达到什么目的?只不过被她揭穿后无可奈何抛弃了罗灵素的身份,转而露出自己真面目? 不过,到底是什么呢? 叶蓁微微垂首,盯着自己的裙踞,实则是防止眼眸里流露出复杂神色,让蝶舞公主心生猜疑,蝶舞公主看了叶蓁半晌,也未见她抬眸,便也惺惺作罢,她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绕着发丝,媚眼生波。 一阵无言中,蝶舞却突然开口,她双眼炯炯的看着叶蓁,眯着狭长的丹凤眼,勾唇道:“本公主一直想不懂,君宁澜看上你哪点?”她目光挑剔的打量着叶蓁全身上下,最后得出结论,“在本公主看来,你相貌不过清秀罢了,至于家世,在北楚也算是中上等的,你的性格,本公主听闻你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她说的毫不忌讳,甚至是理所应当的意味,说完,她以为叶蓁会表现出些不自然。毕竟她句句直戳她的心,她自以为然,不过叶蓁却神情未动,她笑了笑,“是极,公主说的都对,至于,殿下为何看上我,以前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我想问殿下本人最好。” 她轻巧的把这个问话踢回来,蝶舞公主眼睛微微一闪,随即又道:“你可知晓本公主来北楚的原因?本公主是来选驸马的。”她高傲的扬着下巴,倨傲的盯着她。 叶蓁点头,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她,“那又如何?怎么,公主还要与我共侍一夫?”她语气轻蔑极了,堂堂的蓝宇国公主做了皇子的妾这才是笑话,更不论那蝶舞公主还是个倨傲的性子。 “共侍一夫?”蝶舞公主像听见了很大的笑话,咯咯一笑,然而她的神色却是无比的阴沉,她幽幽的道:“看在你也是皇帝亲自赐婚的前提下,本公主允许你做小。” 她道:“也就是,我为尊,你为卑。” 叶蓁蹙眉诧异的看了一眼蝶舞公主,她这施恩般的语气倒也是够狂傲的,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被蓝宇皇帝宠溺坏了。她记得前世蝶舞公主也是来了北楚,不过当时她早已嫁作君承轩为三皇子妃,且当时蝶舞公主只作为使臣而来,到底与今生不一般了。 “公主这话与我说有何用?”叶蓁轻笑一声,“这话还得问殿下,若是殿下无异议,我便听着。” 蝶舞公主仿佛也知晓叶蓁会这么回答,故而她轻蔑的笑了笑,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笑容越发浓厚,“本公主自然知道,不过是来提前通知你一声罢了,毕竟我对君宁澜的用处才最大不是吗?” “既然君宁澜生在皇宫,不可能没有那个想法,所谓的玩世不恭与风流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想必他也是伪装自己的老手?不管他怎么伪装,本公主想皇位的诱惑决计可以让他同意我的提议。”她自顾的说着,眼底都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叶蓁冷不防听她说这番话,心里猛的一震,蝶舞公主竟然猜出君宁澜的真面目,甚至一语道破他的想法,她也是有些本事的。 蝶舞公主嘲讽的上扬唇角,指着她,冷声道:“所以,本公主念你可怜,便让你做小,人阿,就要懂得知足。” 叶蓁也跟着低低笑了,然而她微微颔首,眼中一片冷沉,一字一句道:“恕我做不到,我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皇子妃,即便我还未入殿下府邸,而公主你,不过是个在这里空手说白话的人罢了,”她笑了笑,“再者,我没有那么大度,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我自然不例外,我可不希望殿下府邸有其余的女人。” 蝶舞公主惊讶叶蓁的说辞,什么叫空手说白话,是指她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么?是明显的鄙夷?她咬牙,这世间的男子不都是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偏生她叶蓁幺蛾子多,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白日做梦。 她转念一想,这也不急一时,君宁澜若要成大事,这般善妒小肚鸡肠的女子岂能要得?常言道,为夫君广纳妾室开枝散叶,这才是贤妻之举,叶蓁这般行为只会得到男子的厌烦以及憎恶。 马车倏而停下,君宁澜慵懒低沉的声音传来,他道:“到了,下马车罢。” 叶蓁掀开帘子,竟然是天下第一楼,蝶舞公主探出脑袋,朝外面看了看,率先下了马车,北楚不比蓝宇国温暖,虽说是开春,然而风仍旧是刺骨的寒,蝶舞公主难以适应,紧紧裹着斗篷,娇笑问君宁澜:“殿下,是先用膳,然后带本公主游玩么?” 君宁澜不置可否,反而绕过她,走至叶蓁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直直带着她走,叶蓁无语望天,自从赐婚圣旨下了,君宁澜便行为轻浮极了,就像以往的恪守成礼是种错觉,他领着两人进了天下第一楼。 选了个二楼雅阁,蝶舞公主便负着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即挑眉道:“殿下选择这酒楼定然是有道理的,本公主很好奇这里的菜肴以及美酒。”说完,她很是诱惑的舔了舔嘴唇,媚眼若丝的盯着他。 君宁澜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自然,本殿下这就让掌柜的去取美酒,想必公主不会虚此一行。” 蝶舞公主示意叶蓁坐下,她手腕白皙,纤纤玉手提着茶壶,慢条斯理的沏茶,她指若青葱,漫不经心的划过杯沿,然后将一杯茶递与叶蓁,微笑道:“听闻你们卞京贵女特喜欢品茶,闲来无事就举办什么品茶大会?既然如此,你尝尝本公主这茶沏的可好?” 叶蓁接过茶盏,不紧不慢的摇晃着茶盏,盯着那碧绿色的茶汤,悠悠的笑了,她把茶盏凑近鼻尖,闻了闻,然后淡淡一笑,“果然加了料的茶,香味也是不同。”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她冷眼看着一脸惊讶的蝶舞公主。 蝶舞公主冷笑,“本公主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叶蓁道:“公主来自蓝宇,叶蓁虽养在闺中,但是对蓝宇国也是有些听闻的,就比如蝶舞公主善于用毒用蛊?”她嗤笑一声,“只是不巧,叶蓁闲来无事就喜欢钻研医书,以前吃过亏,怎么也不能有第二次,再说,公主下毒方式也忒明显了。” “公主指尖还有些细微的白色粉末呢,”她笑着说,然而眼底却是无边的冷意,“倘若是我,我定然会做的滴水不漏,总归我是公主第一次害的人?公主手法并不熟稔,想必公主以前对那些看不顺眼的人都是不屑于用毒的,只是来了北楚孤立无援,这才对叶蓁用毒?” 她支着下巴,盯着那茶水,慢悠悠的道:“这是什么毒呢?想必公主不会现场毒死我,所以这应该是慢性毒药对么,”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至于毒发时间,想必也该是夜半时分,无声无息的死在睡梦中,公主想的真是好,一把解决所有的麻烦。” 蝶舞公主已然气的说不出话,叶蓁轻而易举的看穿了她的计谋,甚至通过她不以为然的语气说出来,显得她幼稚可笑极了,她引以为傲的毒术被她说的一文不值,怎能压下这口气。 她手指微动,君宁澜却在此时进了屋子,他手里拎着一坛酒,叶蓁就顺手把那茶盏扔出窗外,对上君宁澜探究的神色,她一笑:“不喜欢那茶盏罢了。” 君宁澜眸光一闪,却什么都没说,只把酒坛放在桌子上,挑眉一笑,“这便是公主要的美酒,可要尝否?” 酒坛至今未掀开封布,即便如此,隔着封布仿佛都能闻得浓浓的酒香,蝶舞公主忙不迭的点头,封布揭开,迎面而来的强烈的酒香只闻着就教人欲罢不能。 君宁澜身后的两位少女面含浅笑,上前几步,为三人斟酒。 第一百四十九章 挑衅比试? 蝶舞公主盯着那酒杯看了半晌,然后一饮而尽,她本是学过毒制蛊的,只一眼便看出酒没动过手脚,她豪放的饮酒,然而脸色却如常并未有半分醉态。 叶蓁浅浅饮了几杯,酒香清冽,香味浓郁,入喉时的冰凉感,实在是太舒畅了,她食之入髓的又把空酒杯晃了晃示意侍女满上,横空一只手拦住她,那人看着她,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酒醉人,且少喝些。” 然后,修长的手指拎着那空酒杯放在一旁,叶蓁一怔,疑惑的盯着他,君宁澜别过脸,有些心虚的轻声道:“喝多了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真是个健忘的女人。”他轻声嘀咕着,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叶蓁蹙眉,盯着自己的双手,怎么,她醉酒时做了什么了不起的疯狂事?她怎么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酒醉时便喜欢早早睡了,翌日清晨不过头昏脑涨而已,其余的,她什么都不记得,莫非,他瞧见过自己的醉态? 蝶舞公主连连饮了数杯,脸颊有些红晕,她甜甜的一笑,慵懒的支着下巴,双眼有意无意的扫过君宁澜,这样好看的男人自己一定要得到。 从小母后就告诉自己,看上什么东西不必顾虑,不管用什么方式,抢也罢,夺也罢,不计较不择手段,只看重结果。自然,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在天下第一楼用了些菜肴,三人就要简单的在卞京城里游玩一番,蝶舞公主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她在蓝宇不曾见过,然而她时时刻刻注意着皇室的身份修养,故而佯装满不在乎的模样,眼眸淡淡扫过那些摊铺,想必也是憋的辛苦。 不远处有人搭了个擂台,台下围了许多好事的百姓,皆是没事看热闹的,蝶舞公主便随着人群跟过去,抬眸看那台上,台上有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手里拎着一把弓,离他三尺远处还站着个人,那人衣着褴褛,身子瑟瑟发抖头颅中央顶着一个苹果,很明显这是个游戏,而且下方的百姓们个个拍掌叫好。 他们脸上并无半分的怜悯神色,反倒觉得理所应当,蝶舞公主转身,兴致勃勃的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君宁澜目光微沉,看着台上那持弓的人,淡淡道:“不过是处理敌国俘虏的手段罢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些官兵实在大胆,竟然光天化日下,就在市集处置俘虏。 蝶舞公主抚掌,眼珠一转,娇嗔道:“既然这样的话,即便错手射杀那俘虏也是不碍事的喽?”她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华服男子,只见那男子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对准那俘虏,只听得箭咻的一声,然后那俘虏吓的直直往后退去,苹果落地,箭已然插在地上,众人唏嘘不已。 叶蓁却立在那,紧紧的蹙眉,她目光紧紧锁着那华服男子,许久不见王阳竟然混到那地步,他摇身一变成为如今模样,想必是遇见了君承轩吧,果然是前世的主仆今生也要相遇么。 她紧紧捏着双拳,垂首盯着地面,生怕眼眸流露出恨意惹人怀疑,君宁澜站在她旁边,自然感觉到叶蓁的不对劲,然而叶蓁默不作声,他便问:“怎么了?” 叶蓁平复了内心的躁动,抬眸看着他,与他对视时眼睛微微闪了闪,她抿了抿唇,平静的说:“无碍。” 就在这时,蝶舞公主却拨开人群,上了擂台,王阳回头一看,只当是位普通少女也没在意,蝶舞公主不满被无视,她扬扬下巴,倨傲的背着手,道:“本公主也要玩这个,你把那弓给本公主。” 王阳满眼不可思议的盯着蝶舞公主看了片刻,随即乐不可支的大笑出声,不仅如此,台下一片哄堂大笑,一片讥讽笑声中,蝶舞公主却诡异的勾唇一笑,随即手腕微动,方才还大笑的王阳立即跪倒在地。他用一种十分屈辱的方式跪在蝶舞公主面前,他面色一白,额头冒出冷汗,他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膝盖,想要强行的起身。 “本公主劝你不要起身,”蝶舞公主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眼神含着讥诮看着王阳,“你也是练武之人,应该懂得这个时候起身的话,你的膝盖就等于废了。”她笑吟吟的说着,自行走至他面前,从他手里夺过那红木弓。 红木弓果真是有些重量的,蝶舞公主却丝毫不觉,甚至随意把玩着红木弓,叶蓁蹙眉,讶然道:“那红木弓可是有些重量的,怎么她却如此轻松?” 君宁澜不甚在意,淡淡道:“那个蝶舞公主本就不是个正常女子,她在蓝宇简直被神化,她既然会炼毒制蛊,会这弓算什么,”他盯着叶蓁柔和的侧脸,笑的邪气,“况且,你不也是用过这弓么,而且我看你也用的得心应手的。” 叶蓁听罢,微微一愣,随即她就反应过来,原来那次她与程静娴一起游玩,她射箭时总觉得有两道目光一直盯着她,想必就是他了。 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有些窘迫,就像什么秘密被人发觉一样,而她就是个跳梁小丑,这种认知让叶蓁有些恼羞成怒,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君宁澜懒洋洋的笑着,眼眸漆黑若墨,溢出发自内心的愉悦,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怎么,你这是恼羞成怒呢?何必呢,当时我也并无恶意。” 台上的蝶舞公主轻慢的语气让众人有些义愤填膺也有些畏惧,这少女太可怕了,蝶舞公主指着叶蓁,目光深邃,笑容不变,“叶小姐,上台一比可好。” “本公主一个人来玩实在太无聊了,不如你我比试一番可好,”她笑着说:“我想你不会拒绝了罢。”她特意看了眼君宁澜,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君宁澜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毕竟他还未摸清蝶舞公主的性子,断然不能让叶蓁去冒险,叶蓁冲他摇头,提着裙裾不紧不慢的走上台。那仍旧跪在地上的王阳见到她,惊讶的合不拢嘴,对于叶蓁他记忆尤深。 那是个怎样的少女阿,她面色淡然自若,眼眸一片平静,步伐稳定,不卑不亢的挺直着身子,目不斜视,只盯着前方,她宛若神祗,不,更像那威严十足的上位者,她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尖上,带着无法避免的战栗。 他张了张口,然而终究把话咽了下去,只是不知怎么开口。 蝶舞公主笑意盈盈的道:“不若这样,你我比试射箭,看谁技高一筹可好?”她说:“我真是想知道你的水平到底有多高呢,你可敢一试?” “既然公主喜欢,”叶蓁也温和一笑,微微的点头,淡淡道:“那叶蓁陪公主玩几局未尝不可。” 蝶舞公主便示意那俘虏站起身,那俘虏一脸菜色,目含祈求以及惊恐的看着她,然而敌不过威胁,终究捡起苹果放在头上,颤巍巍的抖着腿,干脆闭着眼,蝶舞公主嗤笑一声,喝道:“废物!” 她利落的拉弓搭箭,只一瞬间,那俘虏感觉有风扑面感觉,听得咔嚓一声,头顶一轻,被箭射的四分五裂的苹果散落在地,台下一片惊呼,就连君宁澜也猝不及防的感到一丝惊讶,他眼神锐利,一瞬不瞬的盯着叶蓁看。 那俘虏吓的跌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头还在,总算是吁了口气,然而随即当他发觉还有叶蓁的时候,他面色如灰,对着叶蓁就是大吼道:“给我个痛快吧。” 蝶舞公主问:“叶小姐步射如何?这俘虏可是怕的紧呢,”她得意的笑着,掂了掂手中的红木弓,继续说:“这弓也是有些重量的。” 仿佛为了吓唬叶蓁,她特意拉弦给她听,紧绷的弦发出咯吱声, 叶蓁就摇头,目光平静的就像湖水,不起一丝波澜,因此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她只是摇头,气定神闲的说:“的确,我并不擅长步射,不过公主既然这般说,我还是试试罢。” 那俘虏被迫又顶着苹果,相比之下,他的心态已然有了变化,方才蝶舞公主那箭他是冷不防的射来,他还没发觉苹果已经落地了。可面前少女不同,她自己都说了不擅长步射,果然是必死无疑。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叶蓁接过红木弓,摸着那无比熟稔的花纹以及手感,她不紧不慢的拉弓,然后搭箭,整个过程缓慢无比,俘虏看的触目惊心,当那支箭对准他的头顶时,他捏紧了双拳。 然后只听得一阵惊呼,苹果带着箭一起落地,箭深深的埋入苹果里,只露出箭矢,比起蝶舞公主霸道的劲道,叶蓁这就是稳重,她面无表情的将弓扔到王阳脚边,淡淡道:“物归原主。” 分明她就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王阳却觉得全身发寒,就像是置身于冰块里,寒透彻骨子,他腿依旧挪动不得,以这么难堪的姿势。 君宁澜自发为她鼓掌,然后等叶蓁走至他旁边时,他猛的伸手轻松的揉了揉她的头,指尖冰凉,就像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叶蓁心里一震,抬眸看他,目光带着复杂神色。 第一百五十章 迎宾宴 他为何要用那种柔溺眼神盯着她,让她不知所措,蝶舞公主踱着步子走至王阳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勾唇一笑:“这位将军,恐怕你要等一炷香时间了。” 她飞快的小跑着来到君宁澜身旁,咧嘴一笑,满眼期盼神色,问:“殿下觉得本公主方才表现可好?”她的神色以及甜腻的语气皆是天真少女模样,变化如此之大。 君宁澜偏着头看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若是论步射的话,蝶舞公主明显力道遒劲而且奉行一招毙命,那四分五裂的苹果就是例子,叶蓁力道温和,然而却直戳中心,他想起方才那少女看他的懵懂眼神,心情大好,不禁失笑出声。 蝶舞公主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他笑的极其灿烂,桃花眼里溢满潋滟的波光,笑意流转,乌黑的眸子明亮极了,薄唇微微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与他以往的慵懒笑意不同。他以往的笑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敷衍笑意,今日却截然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蝶舞公主就看着他,目光里尽是探究,君宁澜笑声戛然而止,他又恢复那懒洋洋的模样,恭维道:“自然,公主步射是极好的,看出来公主没少练。” 蝶舞公主得意的嘴角上扬,挑衅的瞥了叶蓁一眼,笑的无比嘲讽,叶蓁面色如常,对她的挑衅眼神置之不理。接着,三人又随意逛了些地方,蝶舞公主特意去蜀香阁选了几套衣裳首饰,她出手阔绰,不管不顾首饰价格,只一心想着她比叶蓁大方,富有,全然不知叶蓁此刻心情大好。 她含着微笑看蝶舞公主选那些首饰,甚至还有意无意的为她推荐最贵的簪子,君宁澜站在一旁,笑的意味深长。 故而等蝶舞公主回宫时,简直是满载而归,她方回了寝宫,便有个宫女与她附耳说了些话,她听罢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自己坐在凳子上,凝眉思索。看情况,君宁澜对这个叶蓁倒也是上心的,不过越有挑战的事她越喜欢做,抢来的总比顺从来的好。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寒,各宫早已歇下,只屋檐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暖光,蝶舞公主裹了厚实的狐狸毛斗篷,摸黑静悄悄的离开寝宫,她焦急的看着四周,对于北楚后宫她还是陌生的,根本不清楚那地点在哪。 突然有只素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蝶舞公主心里一慌,连忙迅速的摸手指却发觉没有带暗针,那人在她身后轻声道:“公主请跟奴婢来,是主子吩咐奴婢为您引路的。” 蝶舞公主松口气,那奴婢拿出令牌给她瞧,蝶舞公主便跟着那宫女身后,一直走至一处假山,那奴婢自行弓身离去。蝶舞公主绕至假山后,见到那人双眼一亮,娇嗔道:“真是的,大晚上把本公主叫出来,你也不心疼本公主受冻?” 那人看着她,温润的笑着说:“毕竟白日说话不方便,怎么,公主考虑如何?” 蝶舞公主眼珠一转,“本公主觉得此事有待商榷,总归不急得一时,况且本公主如今就在北楚,也跑不掉的。”她甜甜的一笑,目光微闪,不敢直视那人眼神。 那男子闻言也不惊讶,仿佛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面色不变,悠然道:“公主是想要反悔?”他定定的看着蝶舞公主,冷漠的说道:“倘若不是我帮你,你以为你可以成功的潜入罗府,假扮罗灵素?或许公主对我的提议不认同,不过,”他负着手,仰头看浩瀚星空,冷冷道:“希望你不后悔。” 蝶舞公主蹙眉,的确,临走时,父皇叮嘱的话她并没有忘,她咬唇,看那人一脸笃定神色,只得点头,她眯眼,恨恨道:“本公主答应你,不过,那个叶蓁本公主不想看到她。” 叶蓁?男子微微一怔,似乎他从许多人口中听见那个少女名字,原来那少女本事如此大,就连初来驾到北楚的蝶舞公主都对她恨之入骨,他皱眉思考,转动了几下戴着的扳指,斩钉截铁道:“好。” 本来他就要处理了叶府,只不过把日子提前了些罢了,而且要除掉一个女人法子多了是,就好比,他一贯温然的眸子里厉光闪过,轻笑道:“公主此事不必我出手,你就可以做到。” “若我没记错,贵国二皇子并未娶妃,为了北楚与蓝宇国友好往来,北楚送个和亲女子并不是难事。”男子慢条斯理的说着,笑容儒雅温和,分明是恶毒的事,他却说的随意极了。 蝶舞公主也笑了,“难怪我父皇对你高看一眼,你果然不一般,手段非凡,简直就是天生王者。” 男子一笑置之,蝶舞公主在宫女的引路下回了寝宫,久久的吁口气,那人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倘若他登上皇位指不定是什么铁血手段治国,不过他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也是天生的帝王命相,父皇选择支持他与他联盟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男子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那双温润如玉眼眸在黑夜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眯起眼,叶蓁,叶蓁,到底是怎么个女子,三番两次出现在他视野里,她总是给自己一种痒恨的感受,仿佛似曾相识可是骨子里却叫嚣着什么,就觉得她与自己前世定然有纠葛,甚至有荒唐的想法,她就该属于自己的。 不过没有关系,不管她是不是君宁澜的未婚妻,总归叶府会灭亡,她也会随着叶府一起走向覆灭,扰乱他心思的,格杀勿论。 帝王之路,无情无欲,冷血无情,方为上策。 又过了几日便是圣武帝规定的迎宾宴,特意为了表示对蝶舞公主等人的重视,朝中大臣皆要参加,故而当日,叶府又是一片热闹,几辆马车齐向皇宫驶去,凤娇已有将近六个月身孕不得受颠簸故而并未与众人同行。 一路上,叶蓁便掀开车窗帘看街道一片热闹,街上的百姓与一些商贩们也知晓今日是皇宫里的迎宾宴,他们没身份能入宫一瞧,只眼巴巴的目露羡慕看着叶蓁她们的马车,纷纷议论这次宴会,倒也是其乐融融。 有些人便叹息有钱无权势,有人叹有权无官职,有官职却又太小,总归是无止境的想要更多,人总是这样,贪婪的本性。 看着卞京城一片富贵繁荣,触目所及的一种盛世歌舞升平的感觉,好像百姓们总是十分开怀的,不必为衣食担忧,他们安居乐业,生活的无忧无虑,然而,叶蓁知晓这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上一世自圣武帝死去,君承轩继位时北楚早已国库空虚,甚至为了充盈国库,皇室带头节省,后宫作为表率,叶蓁更是三缄其口,节衣缩食,缩减衣裳首饰,陪他度过最艰难的几年,后因为君承轩长袖善舞,与临边国家交往甚好,甚至不惜将他的姊妹送入别国当和亲公主,换来的一些救助银两慢慢的充盈国库。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极了,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上一世君宁澜的天下第一楼怎么被他查封的?妙手回春不是君宁澜手下的么,君承轩是通过妙手回春的情报,她蹙眉,上一世,君宁澜到底是如何败在君承轩手中? 叶蓁她们的马车停在宫门后,叶桦便掀开车帘,笑吟吟的看着叶蓁,“妹妹,下车吧。” 叶蒙抱着胸,看得他们兄妹两人相处甚好,十分欣慰,二老爷与三老爷等人为一路,恭敬的跟着引路太监身后,走向宴席,然而为叶蒙引路的太监却对他毕恭毕敬的,好歹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将军,虽闲赋在家然而威严不减,小太监吓的垂首为他们引路。 入了席,叶蓁便往那高台上看去,圣武帝一袭龙袍,端正的坐在龙椅上,面容严肃,一双鹰眸满是阴鸷,他身旁坐着的敬德皇后,一脸无懈可击的微笑,看着众人的眼神和善极了。 君宁澜与那些个皇子坐在一起,或许是一种奇异感应,一众人里,叶蓁轻松的就找到他的身影,他今日穿的极为郑重不是一如既往的红色衣袍而是橙色的皇子正服,他懒懒的支着下巴,本就生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嘴角噙着的慵懒笑意,就像是无声的诱惑,直直教人看得脸红。 叶蓁是有免疫的,然而那些贵女却无可避免脸红不已,叶桦鄙夷,不解道:“妹妹,你说这些女人怎么想的,那个六皇子除了有个好皮囊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叶蓁嘴角抽搐一下,顿觉无语,要她说,君宁澜除了好皮囊,他的心机与城府也是极深的,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却是在不动声色的算计什么,冷不防的给你致命一击。 他以玩世不恭作伪装,不过是方便行事罢了,叶桦这般小看他,实在太武断。 叶桦还仍旧叨叨絮絮的说:“要我看阿,想要做我的妹夫一定要武功才学都能胜过我,不然我不放心。” 冷不丁的叶蒙插入一句,他没好气的低吼道:“你小子就会挑三拣四的,我也没见得你多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勾结? 叶桦一缩脖子,挖了挖耳朵,不满的嘀咕道:“就算我再不好也比那个六皇子好了千百倍。” 叶蒙抱着胸,皱眉,粗嘎的开口道:“只要是珍珍喜欢,你小子给我闭嘴。”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叶蓁的脸色,生怕惹她不悦。 叶蓁微笑着摇头,他们不了解君宁澜本性的确是正常的。 为了表示对蝶舞公主的重视,圣武帝甚至安排她与一众公主同席, 她今日穿着粉色曳地长裙,上面绣着精致花样,密密麻麻的针线,大抵是花费不少功夫的成果,头发也特意梳成北楚宫廷女子发髻,显然想入乡随俗。 蝶舞公主眉眼生的妖媚,一颦一笑都深深勾人遐想,不过她的表情却并不恭敬,甚至有些不耐烦,便是看着席内众人的表情也是不屑,神情不见一丝温和,她目光不停的扫视着众人,看见叶蓁那一刻,她冷冷的勾起唇角,挑衅的瞥她一眼,随即又与身旁的公主交谈甚欢。 叶桦便凑近叶蓁身边,低声道:“妹妹,我怎么觉得那劳什子公主对你存有敌意?”他敏感察觉蝶舞公主对叶蓁浓烈的敌意,生怕她会对叶蓁不利。 叶蓁摇头,唇角荡起一抹淡笑,直直迎着蝶舞公主的敌视目光,毫不闪躲,她目光坦荡,反而是蝶舞公主败下阵来,佯装不在意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这次迎宾宴由于是国宴,故而并未分男席女席,叶府大房坐在一起,二房与三房四房坐在一起,仿佛大房被隔绝。其实不然。叶蒙战功赫赫,叶桦年少有为,也是极为吸睛的,直教人好生羡慕嫉妒。 就连叶蓁那个愚笨无知的少女也像是换了个人,她面色平静的坐在那,一副淡然自若模样,神情未动,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全身气度竟把叶眉,叶妙两人直比了下去。 叶眉叶妙便坐在一起,叶眉垂眸,侧脸温婉娴静,她双手交叠放在双腿膝盖上,王氏面含浅笑与旁边的夫人交谈,叶妙目露不悦,今日她们来根本就是自取其辱的,那些朝中大臣皆像打了鸡血一般只晓得对叶蒙他们嘘寒问暖,也不见来三房,四房问候一番,分明父亲都升职了。 突然旁边的贵女悄悄的拉了拉的衣袖,叶妙立即换上一副柔婉面色看向她,那贵女凑过来,点点下巴,示意叶蓁方向,疑惑的问:“那少女果真是叶蓁?你的四妹妹?” 叶妙眉心微皱,微微一怔,随即讪讪一笑,“是阿。” 贵女便惊呼不已,她只晓得叶蓁是不折不扣的草包,然而今日一见,叶蓁却与传闻迥然不同,她无意识的便顺口就道:“叶蓁果真是变了个人。” 叶妙眼睛一眯,不悦情绪溢然而出,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叶眉眼中厉光一闪而过,她比叶妙到底冷静自持些,静静坐在那,面若银盘,眼若水杏,穿着蜜合色的小袄,端的是秀丽婉约,吸引不少男子频频看来目光。 叶桦平素最烦这宴席,叶蓁又是女子,他闲来无趣便瞧见那桌子上摆放的糕点精致极了,顺手捻来一块,粗略的尝过后,他惊讶的瞪大双眼,这味道他仿佛在哪里吃过,等等,他记得有次在叶蓁屋子里便吃过这糕点。 他挠挠头,随即否决了这想法,叶蓁去哪弄宫廷糕点,约摸是自己记错了味道,不过这糕点味道甚好,入口绵柔,口感细腻,他不禁的多吃了几块,遭来叶蒙的低喝,他沉声道:“你个大男人吃那么多糕点做什么,娘里娘气的。” 叶桦筷子夹着的糕点动作一顿,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然后手转了个方向,糕点被轻轻的放在叶蓁碗里,叶桦笑嘻嘻的道:“妹妹也尝尝吧?味道不错的。” 叶蓁微微颔首,随意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这些糕点前世她是吃多了的,并未觉得与众不同,甚至有些腻味。 圣武帝率先说了些愿北楚与蓝宇永结同邦的祝愿词,尔后众人一起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宴席开始,热闹的筵席,君臣其乐融融的景象。 偏生蝶舞公主却站起身,与圣武帝见了离,张着脖子就扫视人群,圣武帝便关切的问:“蝶舞公主这是在找什么人?” 蝶舞公主莞尔一笑,有些难为情的点头,面色严肃的问:“敢问在座的哪位是叶蒙叶大将军?” 叶蒙冷不防的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站起身,对着蝶舞公主,拱手道:“在下便是叶蒙。” 圣武帝鹰眸里尽是疑惑,不解与猜疑,好端端的蝶舞公主说起叶蒙作甚?莫非叶蒙与蓝宇私下有交情,或许叶蒙并未表面看起来的对他那么忠诚,他紧紧的盯着叶蒙的表情,生怕漏了一丝情绪变化。 蝶舞公主看着叶蒙的眼神竟然是满满的敬佩,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半带着少女羞涩更多的是近乎痴迷的神色,她柔声道:“蝶舞在蓝宇就闻得叶将军的名声了,您的名声在蓝宇可是如雷贯耳阿,父皇常说,若是蓝宇有您这样的忠心耿耿将士就足矣。” 她说的一本正经,面色也是难得的任真,反倒让人看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听者有意,圣武帝面色一沉,眼神复杂的盯着她,手指弯曲敲击着龙椅扶手。 对于君王来说,有个衷心的臣子固然好,然而那个臣子却被邻国公主夸奖的宛若天神,对他的态度无比尊敬简直是越过对他这个皇帝的敬畏,他怎能不怀疑,况且在他看来,蝶舞公主对叶蒙的态度也代表蓝宇皇帝对叶蒙的态度,这样一想,圣武帝面色更厉,恨不得现在就把叶家处理的干干净净。 蝶舞公主犹自不知,只眨巴的眼睛看着叶蒙,叶蒙神情复杂,就像是有人给他当头一棒,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蝶舞公主无心之言,他能做的就只是默不吭声,说得多会被认为是掩饰,欲盖弥彰,然而默然,难免圣武帝不多想,总归都是棘手的。 叶蒙目光微沉,冷冷的盯一脸无辜神色的蝶舞公主,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也跟着站起身,微笑道:“蝶舞公主真是高看了臣女的爹,爹不过是做的分内之事罢了,忠君爱国是个臣子的本分。” 圣武帝面色稍霁,饶有兴趣的盯着叶蓁,蝶舞公主面上闪过一丝怒意,然而不等她继续解释,叶蓁又笑吟吟的说道:“再说,公主这般夸赞臣女的爹,恐怕贵国的将士会大动肝火,毕竟他们可是为蓝宇国的尽心尽力,然而公主仿佛很不满他们的效忠,反而夸赞邻国将军,这不是对他们的艰辛熟视无睹么,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蝶舞公主哪里想到这茬,她连忙补救,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叶小姐真是颠倒黑白,”她倨傲的扬着下巴,“本公主是欣赏叶将军反倒被你说的别有心思一般。” 叶蓁轻笑一声,目光里闪过一丝错愕与疑惑,她慢悠悠的说:“公主的意思是,蓝宇国如今不大好?怎么蓝宇陛下如此羡慕北楚的叶蒙将军,莫非蓝宇国内出了什么问题?” 众所皆知,叶蒙以常年在外征战,平定外敌,军功赫赫闻名,此种情形下,蝶舞公主说的羡慕,岂不是无声揭露蓝宇国的内忧外患,一时间,在众的官员皆探究的看向蝶舞公主。 站在蝶舞公主身后的大臣终究听不下去,皱眉,朗声道:“北楚陛下,的确是我们公主年幼无知,说错了话,还请各位体谅,”他转看向叶蓁,目光里尽是威胁与警告,然而语气却恭敬极了,“也希望叶小姐切勿对公主的玩笑话当真。” “玩笑话么?”叶蓁挑眉,淡淡道:“我不清楚蓝宇国的想法,不过我爹是北楚赫赫有名的将军,出了名的衷心臣子,我自然看不得有人爹遭受猜疑,仅此而已。”她看向高台上的圣武帝,面色淡然,杏眸里有波光闪动。 圣武帝被她那眼神看的全身不舒坦,就好像那少女看出了他内心的龌龊想法,他轻咳一声,摆手,作出一副笑意温然模样,笑着道:“大家何必为句玩笑话当真?叶将军的忠心朕自然知晓,毋庸置疑。” 这算是给众人一颗定心丸,众大臣松口气,叶启等人却恨得咬牙切齿,分明蝶舞公主方才那番话已然勾起了圣武帝的猜疑,偏生叶蓁三言两语,蝶舞公主反倒变成了别有用心的人,叶蒙成了千古难逢的良臣,就连圣武帝都作出一副息事宁人模样。 蝶舞公主仍旧愤懑不平,坐在那里,就觉得全身不舒服,恨不得当场一鞭子抽死叶蓁。 就在此时,蝶舞公主又心生一计,她得意的笑了笑,举起酒杯,看着叶蓁方向,一饮而尽。 君宁澜在一众皇子里,并未看着叶蓁,反而喝着酒,君莫离便冷声的道:“怎么,六弟,你对叶蓁方才的行为也是无动于衷?” 他声音不小,周围那些皇子皆等着君宁澜的回答,其实答案已经心知肚明,但是他们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嫉妒 君宁澜举起酒杯,漫不经心的道:“怎么,她说的不对吗?我自然是支持她的。” 一句话堵死了君莫离等人想看热闹的心态,也使他们嘲讽的话堵在嗓子眼,他们皆神色各异,反观君宁澜淡定极了,他不紧不慢独自饮酒,不将众人神色放在眼里。 蝶舞公主恰时又站起身,这回她态度明显软化许多,对圣武帝也是恭敬极了,笑盈盈的问:“不知陛下可记得允诺蝶舞的事。” 圣武帝想了想,随即大笑道:“莫非,蝶舞公主已然有了人选?是谁?朕一定为你做主,不知哪家才俊入了公主的眼。” 蝶舞公主面色微红,垂眸一副娇羞模样,眼波流转间,低声却又坚定的道:“回陛下,蝶舞看上的便是这北楚六皇子殿下君宁澜,恳请北楚陛下答应。” 全场一片唏嘘不已,蝶舞公主竟然看上的是君宁澜,那个玩世不恭的风流且又走马章台的皇子,除了面相俊美以外仿佛没有别的过人之处,约摸蝶舞公主便是看上了他的好皮相。 圣武帝冷不防的听蝶舞公主说出这番话,下意识的就向叶蓁方向看去,他倒是想看看方才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女如何处理这棘手的麻烦,叶蓁闻言神情微动,讶然稍纵即逝,她静默的坐在那,只是目光却看向君宁澜。 蝶舞公主的话令满座震惊,一时间议论纷纷,就连圣武帝都笑容兴味盎然的跟着道:“老六以为如何?同拥两佳人?” 君宁澜懒洋洋的起身,眼光锐利若刀,淡淡的睨了蝶舞公主一眼,只一眼蝶舞公主觉得身上多了些无形的压力,他以往总是副慵懒模样,桃花眼里也是笑意,便给人种错觉,他是个温柔的温润少年,实则不然,笑不过是伪装,如今他这般目光凌厉,活生生的就如圣武帝一样,甚至比他多了几分震慑。 他挑眉,缓缓道:“回父皇,我想听叶蓁的想法。”竟然轻巧的把这麻烦踢给了叶蓁。 蝶舞公主便若志在必得一般,炫耀似的看着叶蓁,她目露得意,勾唇道:“叶小姐大可放心,本公主自然保证你在皇子府有一席之地。” 如此狂妄自大的话,教叶蒙父子听得气血涌心,尤其是叶蒙生怕遏制不住怒气,紧紧攥着拳头,不论面前的是什么蓝宇国公主,谁要欺负珍珍,他决计不答应。叶桦更是警戒的眯眼,不动声色的挡在叶蓁身前,完全一副护犊架势。 叶蓁垂眸,唇角上扬,她平静的开口道:“臣女不答应,”风轻云淡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继续道:“为六皇子广纳妾室,让自己心放大度的,或者是让别人给六皇子殿下开枝散叶之类的,臣女做不到也不想做,为何我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夫君?”她一字一顿道:“再说,殿下当初是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必蝶舞公主也无夺人所好罢。” 这是叶蓁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等口无遮拦的话,即便如此,她并无半点女儿家的羞涩,反而神情如常,在场的官夫人们眼里,叶蓁说的话固然有些不太实际,且不论君宁澜是个皇子,就是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她却天真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同时也为君宁澜允诺而敬佩不已。 众人急于求证君宁澜此话真假,圣武帝高深莫测的目光紧锁着君宁澜,他鹰眸里划过一丝异样,君宁澜却耸耸肩,笑的就像那魇足的妖兽,他幽幽道:“蝶舞公主可听见叶蓁的话,她的话就是我的想法,公主貌美如花,何必执着于我。” 蝶舞公主听罢,恼羞成怒,她当着这么多人面把话说开了,君宁澜竟然不以为然,毫不留情的拒绝她,她不甘心,她神色冷了几分,死死的盯着君宁澜,嘲讽道:“蝶舞不曾想到,六皇子竟然是个惧内的。” 君宁澜点头,反而挑唇一笑,“本殿下觉得甚好。” 众场哗然,那些个官夫人更是艳羡叶蓁,方才君宁澜应下叶蓁的话她们已然觉得不可思议,不仅如此,他还对美貌妖媚的蝶舞公主不屑一顾,当真是教她们好生羡慕叶蓁命好。 思及此,她们哪个不是与后宅里的妾室斗的头破血流,为了宠爱以及地位,她们也曾年轻过也曾与身旁的那人山盟海誓,情意绵绵,如今呢,情意不在,只空余琐事缠身,如此想来,那些个夫人便埋怨的看着身旁的夫君,倒让那些大臣叫苦不迭。 圣武帝笑着道:“蝶舞公主,既然老六不愿意,此事也急不得,还是继续宴席罢。” 哪知那蝶舞公主也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放话,她扬着精致的下巴,倨傲无比的盯着叶蓁,挑衅的道:“你可擅长琴棋书画?你可擅长女红?” 叶蓁摇头,微微一笑:“这些臣女都不擅长。” 蝶舞公主笑了,然而叶蓁嘴角荡起一抹浅然的笑意,她定定的说:“即便如此,臣女也不觉得低人一等,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她说的毫不谦虚,甚至觉得理所应当,杏眸里尽是一片平静。 叶蒙咧着嘴笑,很是自豪,他叶蒙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叶蓁言语如此爽朗,竟不输于男子的豪迈,叶桦在一旁悄悄的给叶蓁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笑意。 敬德皇后一笑,出声道:“皇上,不曾想宁澜那孩子竟然是个吃香的。”说完,她掩唇低笑,眉眼里尽是揶揄的笑意,不过至于她话语里的深意,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蝶舞公主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身后的大臣却与她低声道了几句,让她以大局为重,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悻悻作罢,总归现在她待在北楚皇宫里,这可是占了优势,君宁澜终究会是她的! 宴席便那么结束,散席时,云妃却让宫女把叶蓁请了过去,她保养良好的脸蛋若二八少女,吹弹可破,她戴着护甲的手指轻轻覆在叶蓁手背上,仔细打量着叶蓁,良久这才柔声道:“不愧是宁澜那孩子看上的。”一句富含深意的话,带着几分讥讽之意以及不满,甚至有些尖酸的成分。 一旁的君承轩母妃贤贵妃也凑了过来,她脸上挂着一贯的谦然笑意,她眉眼极为柔和,相比较云妃的精致面容,贤贵妃面容娴静,然而丹凤眼里尽是算计,她便是典型的笑里藏刀人物,她所有的柔情似水以及温言温语不过是表面现象。 她是个利益为上的女人,前世她冷观皇后与云妃等斗法,她坐收渔翁之利,她一直隐忍,就是为了君承轩步步谋划,她记得她与君承轩大婚后,以往看起来温和端庄的贤贵妃却完全变了个冷酷的人,她能面无表情的让自己接受让君承轩纳妾的决定,她能冷眼看自己儿子谋朝篡位,她总是冷静算计一切,这样的女人在后宫,实在可怕。 反观皇后等人对她警惕不深,只当她是个安分守己的,真是可笑。 贤贵妃温和一笑,语露羡慕,莞尔一笑道:“是极,云妃妹妹好福气,这般如花似玉的儿媳,也是给妹妹长脸。” 云妃笑意微滞,贤贵妃无心之言显然戳到她的伤处,这是讽刺她以后得靠君宁澜夫妻?君宁澜娶了叶蓁简直是如虎添翼,再者君宁澜近日一反常态,完全变了个人,就连云妃也觉得再也难以掌控他,偏生她觉得这一切本该是君莫离,越发觉得心里不痛快,连对着叶蓁也是心生几分厌恶。 叶蓁岂能不知贤贵妃的挑拨离间心思,她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贤贵妃娘娘这般说,臣女却是要羞愧了,三皇子可是卞京贵女的梦想郎君,再说,云妃娘娘何须臣女长脸?娘娘天生丽质难自弃。” 叶蓁一番天真谦虚话,佯装误解贤贵妃的意思,令云妃面色稍霁,她想了想,也是一笑,意味深长的夸赞了叶蓁几句,便让她离开。 叶蒙与叶桦就待在原地等着叶蓁,叶桦不耐烦的双手环胸,抱怨道:“妹妹怎么还不回来,莫非那些个娘娘为难妹妹?” 叶蒙摸摸下巴,沉声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三老爷连忙拦住他,陪笑着,半是警告半是讨好的说:“大哥莫急,这里可是皇宫。”就是怕叶蒙的莽撞举动冲撞了贵人,届时他们也要跟着倒霉,叶蒙这个粗鲁汉子指不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叶蓁又是他的底线,一旦触犯,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叶蓁平安回来时,众人松了口气,叶眉上前几步,试探性的问:“四姐姐,云妃娘娘唤你有什么事么?” 叶蓁摇头,“娘娘不过是与我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叶眉眼底划过一丝嫉妒,随即被她很快的掩饰,她咬唇,脑海里浮现那丰神俊逸的身影,他俊美若天神,凭什么叶蓁都能嫁给皇子她就不能?她叶眉不比叶蓁差在哪里。 或许她情绪有些激动,王氏捏紧她的手心,低声询问:“眉儿?”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借刀杀人 叶眉这才发觉,方才她过于激动,以至于指尖陷入手心犹自不知,她笑了笑,舒展手掌,摇了摇头。 王氏心知肚明,便也没多言,她记得方才眉儿看叶蓁的眼神,满满的怨恨,不屑以及一丝嫉妒,没错,眉儿在嫉妒叶蓁,叶蓁不过比她多了个有兵权的爹罢了,不过是因为叶蒙罢了。虽说圣武帝收回叶蒙一部分兵权,然而那些叶家军却依旧听命于叶蒙,如此一来,叶蓁便是个香饽饽,幸而她要嫁的是卞京有名的纨绔皇子,而眉儿不同,她一定过得比叶蓁好。 回了叶府,众人心思迥异,各有想法,干脆各自回房,叶桦叫住叶蓁,凑上前来,低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叶蓁摇头,“哥哥何出此言?” 叶桦摸摸下巴,下意识的就怔愣的回道:“方才我看你一直蹙眉,莫非有什么心事?你若是信得过哥哥,就给我说说。”说着,他脸上绽放出一抹暖心笑容,目光温润的看着叶蓁,满是关切之意。 叶蓁诧异的抬眸看他,她面前这个一脸灿烂笑意的男子,他笑的肆意阳光,眉眼里都洋溢着愉悦,脑海里闪过一张灰败不堪的沧桑面容,他的眸子宛若一汪死水,不起涟漪,两张面孔反复交叠着,然后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蓦地睁大双眼,双手捂着脑袋,面容痛苦,就连五官都纠结不成模样,叶蓁突然大吼道:“够了!” 够了,真的够了,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爱上君承轩,是她不该听信林氏等人的话,是她一意孤行,是她愚笨无知,是她害得辰儿,父亲以及哥哥惨死,脑海里闪过的叶桦垂死之前的颓败面容是她一生解不开的结。 叶桦脸上笑意戛然而止,他先是呆滞了一把,接踵而至的是源源不断的嘘寒问暖,连忙伸手探探叶蓁额头,问:“妹妹,你方才?” 叶蓁猛的抓住他的手臂,她双眼迷茫的看着他,隐约有泪意闪动,她蹙眉,失声道:“我错了,哥哥,我不该爱上他。” 叶桦猛然一震,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与不解,不过当下,叶蓁情绪极为不稳定,还是把她送回雅思院休息比较好。 冷风吹过,叶蓁发热的头脑也随之清醒,她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她方才说的话,在叶桦听来便是莫名其妙极了罢,更重要的是她如何圆谎。 她平复了情绪,轻轻推开叶桦扶她的手臂,微微一笑:“哥哥,我不过是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罢了,”她闭了闭眼,勾唇笑道:“我梦到哥哥因为我死了,我真的是罪人阿,不过幸好是个梦。”她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看,极力掩饰眼眸里的微微紧张。 叶桦也定定的看着她,与她对视,良久,他噗嗤一笑,笑的简直是形象全无,正当叶蓁无言以对时,他却又幽幽的说道:“即便是为妹妹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叶蓁一怔,然后叶桦双手就轻轻的撑在叶蓁两肩上,对着她清亮的双眸,一字一句道:“妹妹不必觉得愧疚,就算是真的,你也要记得,我从来不会怪你,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阿。” 说完,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收回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再说,哥哥保护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的。” 他说完就想着看叶蓁神色,猝不及防的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笑意温醇的青稚脸庞,少女笑的很明媚,并不是以往淡淡而疏离的笑容,很明显是发自内心愉悦的笑,眉眼弯弯,杏眸一片清明,看着叶蓁这般模样,叶桦也渲染了情绪,跟着笑了。 叶蓁方进了屋子,妙蓝便迎了上来,兴奋的说:“小姐,四房那里又有动静了。” 她双目炯炯,兴致勃勃的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蜜儿说,这几日三小姐与孙晋年会面甚密,甚至有些猫腻。” “很好,”叶蓁一笑,“且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逍遥几日。” 四老爷这些日子也费力的往上爬,也得到不少的虚情假意的追捧与赞扬,那些虚以为蛇的逢迎早已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叶妙终究抵不过孙晋年的柔情攻势,心底铸建的城墙已然逐渐瓦解,孙晋年高中之日,便是四老爷美梦破碎之时。 蝶舞公主在皇宫有些发闷,北楚后宫妃嫔皆是娇气横生的,即使有些想与蝶舞公主套近乎的,她又对妃嫔们爱答不理,更有甚者,干脆给人家动了动手脚,总归是那些妃嫔最后对她都是避而远之。 蝶舞公主此刻正是百无聊赖的,不知做什么打发时间,她神色不悦的看着那些宫女,随手一指,傲然道:“你们说,本公主长得可美?” 宫女们抬头看她,蝶舞公主也是当之无愧的美人了,一双剪水清眸,丹凤眼微微上挑,勾出万丈媚意,唇角一勾,媚态丛生,她还是梳着蓝宇国的发髻,更显得她活泼灵动,只是那眼中的神色并不友善,宫女们皆异口同声道:“公主长相极美。” “是吗?”蝶舞公主默念一声,摸了摸自己柔滑的脸蛋,突然低低的笑了,她猛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宫女们,残忍的勾唇,冷笑一记,“你们说本公主既然很美,为何君宁澜不喜欢本公主?嗯?” 宫女们急得满头大汗,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蝶舞公主是故意消遣她们,故而她们能做的只有默然不语,希望借此逃避这个问题。 蝶舞公主只当她们默认了在欺骗自己,她怒不可遏,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指尖隐约有银光闪烁,她最恨的就是欺骗,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中凰宫却来了人说是皇后请她过宫一叙。 中凰宫乃是敬德皇后寝宫,自然是富丽堂皇,寝宫中央浮雕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敬德皇后一身凤袍,神态悠闲的品茶,端的是怡然自得。 蝶舞公主被宫女恭敬的引入宫殿,敬德皇后亲切的招呼她,先是寒暄了一番,敬德皇后想了想,保养得当的手轻轻覆在蝶舞公主柔嫩无骨的手背上,柔声问道:“公主在宫里可是发闷?” 蝶舞公主仔细观察敬德皇后神色,发觉并无异常,这才缓慢点头,旁若无人的娇嗔道:“可不是吗,皇后娘娘,蝶舞在后宫真是闷极了,虽说那些个妃嫔们想与我交好,蝶舞可是全拒绝了,毕竟在我心里,皇后娘娘才是对蝶舞最好的。” 这话先是贬低了那些妃嫔,嘲笑她们自作多情,同时也是表明她的立场,然后又说敬德皇后对她真心,就是想让敬德皇后对她心生好感,讨好她罢了,不过敬德皇后的确很受用。 自从圣武帝清扫高府后,整个高氏一族,七零八落的,被革官的革官,贬职的贬职,本来攀枝错综的高氏大族如今是树倒猕孙散,圣武帝本欲废后,不过他方对高族打压甚重,百姓们都看着,倘若此时他又废后所有人都会在背后指责他背信弃义,偏偏圣武帝是个好面子的君王。 只是敬德皇后终究风华不在,空留的不过是皇后无实权的称号以及它所带来的虚假的风光。 蝶舞公主亲昵的拉着敬德皇后的手,撒娇的噘嘴道:“皇后娘娘,我与那些妃嫔处不来,可是皇后娘娘您也是极忙的,不若让人陪进宫我解闷罢?” “哦?”敬德皇后了然于胸,笑着问:“不知蝶舞公主看上谁家贵女了。” “叶府,叶蓁。”她几乎是不多加考虑,直接说出叶蓁名字。 “叶蓁吗?”敬德皇后笑的开怀,眉眼里有些复杂情绪夹杂其中,更多的是愉悦,她道:“既然公主这么说,明日本宫便召见叶蓁入宫。” 蝶舞公主喜不胜收,连忙道谢,只要叶蓁入宫,届时她这几日派人收集的东西与人可就有用武之地了,叶蓁,这次决计让你身败名裂。 人走茶凉,大宫女收拾好茶盏,敬德皇后便对着殿门外,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旁的嬷嬷便问:“皇后娘娘,那蝶舞公主明显对叶蓁存有敌意,您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敬德皇后冷笑一声,抚摸着玳金护甲,不咸不淡的道:“蝶舞的心思本宫都知道,反正本宫也不愿意看到叶蓁嫁给君宁澜,索性她也厌恶叶蓁,不若借她之手,除了叶蓁。” “只是,”嬷嬷蹙眉,迟疑:“叶将军似乎护犊的紧,倘若蝶舞公主真除了叶蓁,恐怕叶蒙能把宫里搅个天翻地覆。” “呵呵,你以为本宫没想到那层?本宫特意让人监察蝶舞的一举一动,如今,她心里所想的本宫都一清二楚,她要做的事,本宫也会助她一臂之力,”她冷笑道:“至于事后,她是蓝宇国皇帝掌心之宝,就算是为了两国交往,叶蒙也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谁让他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呢,嗬……”不屑的嘲讽语气使得敬德皇后面容有些扭曲,甚至她眼眸里都是异样的疯狂神色,同为忠臣一族,想必叶府的下场不比高府好到哪里去,毕竟,皇上已经动了心思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作证 于是,当叶蓁接到进宫通知时,妙蓝与绯红两个丫头脸色一变,齐齐看向叶蓁,眼眸尽是担忧,然而皇后懿旨不可违,再者那大宫女满脸严肃的盯着叶蓁,一本正经的道:“娘娘说了,还望叶小姐切勿推辞。” 这就是在威胁叶蓁,若她搪塞理由不去便是藐视敬德皇后权威,敬德皇后当真是有些心思的,叶蓁笑了笑,“叶蓁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还望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叶蓁谢过她的美意。” 那大宫女拿冷眼睨她,不冷不淡的应了声,她本就看不起叶蓁,只觉得不过是个一般的卞京贵女罢了,她见过形形**的人,可看看这叶蓁也不对她客客气气的,这样的人何须皇后娘娘费心思除掉。 待大宫女走后,妙蓝便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奴婢看那宫女趾高气扬的,令人厌恶。” 绯红比她冷静,眸露担忧看着叶蓁,上前一步,关切的道:“小姐,奴婢知道皇后懿旨不可违,奴婢只希望小姐多加小心才是,总觉得宫里不简单。” 叶蓁点点头,被这两丫头一脸紧张表情弄的哭笑不得,反观她面色平静,根本不为之所动,两丫头的确是关心她的安危,不过敬德皇后有此招又如何?她岂无应对之策。 根据以往她对敬德皇后的了解,敬德皇后此人最擅长借刀杀人,她时常挑拨妃嫔们,让她们自相残杀,还不忘推波助澜,那种套路,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只要去应战便好。 因着是初春时节,天气转暖,妙蓝静心给叶蓁挑选了衣裳,又与绯红忙活了一番,如此一来,等叶蓁站起身时,她就是个活脱脱的美人了,本就生的清秀,柳眉舒展,杏眸清澈一片宁静,秀致的鼻梁,樱唇红润诱人,上着云霏妆花锻织的海棠锦衣,下着淡粉色散花裙,站在那便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妙蓝满意的点头,就道叶蓁去皇宫决计不能给皇后还有那些妃嫔小瞧了,故而寻了些粉嫩衣裳与她换上,一改叶蓁以往的深色系。敬德皇后懿旨明令叶蓁进宫,她们虽不知敬德皇后心思却也猜出决计不是什么好事。 故而等叶蓁带着妙蓝与绯红出府时,叶眉在屋子里撕碎了手下的画卷,她不甘心的盯着窗外,恨恨的道:“凭什么她又能进宫?” 丫鬟轻手轻脚的就要来收拾残局,然而叶眉依旧不解气,顺手往桌子上一扫,一杯滚烫的茶水倾数洒在丫鬟手背上,她疼的手一缩,然而还是烫伤了,叶眉冷眼看着丫鬟抖瑟着身子,越发觉得心里堵的慌,随口便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丫鬟不敢反驳只静静的收拾茶盏碎片,她低垂着脸蛋上尽是一片泪泽,昏黄的脸蛋却依稀可见端庄的五官,可见她以往也是个美人胚子,她把烫伤的手往身后缩了缩,心里恨得痒痒作疼,如今她所受到一切的侮辱以及羞耻都是叶蓁带给她的,她决计不会轻易放过叶蓁。 幸好她很快就能看到叶蓁身败名裂了,想到这里,她面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叶蓁进宫直直去了蝶舞公主寝宫,蝶舞公主正在描眉,她对着铜镜细细的描着眉,通过铜镜的反射看见叶蓁身影,勾唇一笑,淡淡道:“叶小姐来了,”顿了顿,她放下手中的黛石,对着铜镜道:“都说北楚黛石品质极好,本公主也曾听过这夫妻眉的来头,便是夫君为妻子描眉,寓意夫妻俩恩爱两不疑。” 叶蓁不置可否,静等蝶舞公主后话,果然蝶舞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娇笑道:“不知殿下手法如何呢,本公主真是期待。”她这是明显的挑衅叶蓁,不过用法以及措辞实在忒幼稚,以至于叶蓁也只是一笑置之。 见叶蓁不语,蝶舞公主自觉无趣,便起身看着她,走至叶蓁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良久这才笑道:“走罢,既然皇后娘娘下旨让你来宫里陪本公主,本公主岂能还待在屋子里发闷。” 叶蓁颔首,却又见敬德皇后派人过来,请她们去御花园一聚,蝶舞公主想了想,一口答应,毕竟那种事多些人围观,影响效果越大。 敬德皇后带着一众妃嫔们在御花园里是有说有笑的,好不是一副温情画卷,妃嫔们瞧见蝶舞公主来了,竟是下意识的便离她三尺之远,不敢靠近也不敢直视蝶舞公主的玩味眼神。 记得上一次蝶舞公主因为看不惯一个妃嫔,干脆给人脸下了毒粉,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脸却坑坑洼洼的,以至于皇上一怒之下将妃嫔打入冷宫,她们可不敢轻易得罪蝶舞公主。 敬德皇后转身见两人来了,先是亲昵的点头微笑,蝶舞公主小跑着至敬德皇后身旁,斜睨着叶蓁,笑的不怀好意,她蹙眉,问:“皇后娘娘,蝶舞有件事要禀告娘娘,”她道:“是关于皇家威严的事呢。” “哦?”敬德皇后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眼神却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蝶舞起先也是不敢相信那件事的,可是蝶舞觉得这事定要告诉娘娘,”她眼神凌厉的瞥着叶蓁,振振有词的道:“蝶舞怀疑叶蓁与他人有染,她败坏了门风不说,更是给北楚皇室蒙羞。” “什么?此话当真?”敬德皇后惊呼一声,诧异的看着叶蓁,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叶蓁自始至终都立在那,身后便是一片 迎春花开的正旺盛,花小枝细长直立或拱形下垂,呈纷披状,金黄色的花瓣,小巧玲珑的花朵迎着春日的微风中,细细的摇摆着枝条,她失笑道:“瞧着蝶舞公主说的有板有眼的,不若拿出证据说话可好?” 蝶舞公主仿佛早就料到叶蓁会这般说,她点点头,煞有其事的笑道:“那是自然,本公主也不会无凭无据说白话。” 语毕,她拍拍手,几个蓝宇国侍卫打扮模样的男子便把一个女子带了上来,那女子身粗布衣裳,垂首,她身量瞧着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甚至因为没有见过这场面,身子还瑟瑟发抖,不过,她还是抬头,对着敬德皇后一众人便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或许由于紧张过度,她的动作僵硬无比,甚至有些憋蹙,然而当她瞧见叶蓁的那一瞬间,恨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她死死的咬唇,佯装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而她这一举动在敬德皇后眼里可是不得了的事,她敏感的捕捉到女子的惊恐以及恨意,蹙眉,问:“你是何人?” 女子眼睛飞快的抬头的瞧了一眼叶蓁,脸上带着几分的显而易见害怕,踌躇不已的样子,仿佛左右为难,瞧着样子,分明是不敢说不口,害怕叶蓁了。 蝶舞公主恰时出声道:“你莫害怕,有皇后娘娘给你做主呢,再说欺瞒皇后娘娘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叶蓁神色冷凝的盯着那女子,冷笑连连,这可不是黄婉如吗?她不好好待在三房过完余生竟然作死来了皇宫,看样子是与蝶舞公主合作的,怎么,就凭她也想诬陷自己? 黄婉如如今是美貌不在,整日活的生不如死,粗活累活都是她,任凭王氏打骂,受尽折磨。蝶舞公主肯救她出火坑,就是雪中送炭,就是让她如何她也愿意,更不论是除了叶蓁,她完全是心甘情愿的。 她低声道:“奴婢是叶府丫鬟,以往与叶蓁,也就是四小姐院子里的晚儿处的极好,晚儿告诉奴婢,四小姐院子里晚上总是传来男子的声音……”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又抬眸瞥了叶蓁一眼,随即飞快的低着头。 “呦,我们真是长了见识了,感情叶小姐也是有相好的,这般一来,六皇子不是,呵呵,云妃姐姐你说呢?”一个妃嫔幸灾乐祸的对着一旁面色阴沉的云妃说着,笑的花枝乱颤。 云妃不满的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对着叶蓁便斥责道:“此话当真?”虽说她不喜欢叶蓁,不过君宁澜也是她养子,表面工作也是要做做的,实则云妃早就心底笑的得意极了。 敬德皇后却是听罢,怒不可遏,当下就喝道:“放肆,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话?随意污蔑皇室,那可是大罪,你面前的可是未来的六皇子妃!” “奴婢,奴婢是听晚儿说的四小姐屋子里有男人,奴婢看四小姐整日春风满面,便觉得……”黄婉婉咬唇,说至后来,声音低若蚊鸣。 “嗬,”叶蓁却在此时轻笑一声,她盯着黄婉如的脸,冷笑道:“你还真是够关心我的事的,怎么,对我怀恨在心不成?” “皇后娘娘,臣女恳请娘娘将此女押下去,此女乃是叶府四房夫人黄氏侄女,她设计陷害我二哥哥叶萧,与之发生关系,后因叶萧过世,被三婶留在院子里作丫鬟,怎么又进的了宫里,又与蝶舞公主有了关系?”她有条不紊,一字一句道:“此等污秽之人所言,岂能入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有秘密 黄婉如面色一滞,眼泪汪汪,抬眸盯着叶蓁,摇头道:“奴婢自认不曾惹过四小姐,为何小姐要置奴婢于死地。”她执拗的昂着头,一副英勇赴死模样。 “置你于死地?”叶蓁挑眉,厉声道:“你睁眼说白话,污蔑我的清白,污蔑皇家脸面,其罪当诛,你怎敢在此造次!” 黄婉如身子一阵哆嗦,但是仍旧不死心的反驳道:“奴婢没有乱说,奴婢哪有哪个胆子?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她明白这是皇宫,倘若她有星点犹豫或者退缩,死的就是自己,她进宫就是为了诬陷叶蓁最终脱离叶府这牢笼,千万不能输。 蝶舞公主噗嗤一笑,眼神却凌厉极了,她凑近敬德皇后耳边,轻笑道:“皇后娘娘,您瞧这可是大事,难道不该慎重处理吗?” 敬德皇后面色一冷,不悦的瞥了叶蓁一眼,冷声道:“叶小姐不解释吗?还是真如丫鬟所言,恼羞成怒?” 叶蓁淡淡颔首:“回皇后娘娘,臣女无罪,何来解释?”她顿了顿,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黄婉如,微微提高了声音:“本小姐就不懂了,你既然是三房的下人为何对我院子里的事格外上心?是对我有什么怨气不成?再者,你怎么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蝶舞公主,公主居住宫里,如何认识你?” “你倒是说说看,我真是想不通,在我看来,你便是在诬陷我。”她怒意十足的拂袖,厉声道:“这等不忠不义的奴婢,还不拖下去更待何时?” 叶蓁以往都是一副端庄恬静模样,便连说话也是和气的,哪里曾这般厉言厉语,她方才语气强硬,霸道的不容置疑,仿佛她的话就是命令,教人听了不自觉的服从,她立在那里,杏眸里尽是怒意,面色冷凝,威严十分,便连敬德皇后看了也是一怔。 黄婉如张了张口,咬唇低声道:“奴婢,奴婢是觉得四小姐你德行不佳,再者你敢做不敢当,”她嘲讽的笑了笑,“奴婢可都是实话实说。” 叶蓁就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对着敬德皇后便道:“叶蓁恳请皇后娘娘将这奴婢乱棍打死,或者押下去。” 敬德皇后神情微动,并不作答,反倒是蝶舞公主耐不住性子,连忙出口讥讽道:“怎么,你想要杀人灭口吗?有皇后娘娘与本公主在,叶蓁你可真是好大的胆!” “是吗?那么皇后娘娘也是那么想的?任凭一个奴婢污蔑皇室威严?”叶蓁轻描淡写的说着,转向敬德皇后,她知晓敬德皇后的性子,关乎皇室威严大事,她即便是做做表面样子定是要先顾及的,比如先将黄婉如收押。 果然不出所料,敬德皇后疲惫的摆摆手,黄婉如却突然惊叫出声,她猛的起身,就要扑到蝶舞公主身前,幸亏蝶舞公主反应快,下意识的就给了黄婉如一鞭子。这回沦到敬德皇后等人惊讶不已,这个黄婉如突然若疯妇一般,就连蝶舞公主也是惊魂未定,握着鞭子的手微微发白。 黄婉如以一种屈辱姿势趴在地上,仰着头紧紧的盯着蝶舞公主娇媚的脸,尖声道:“蝶舞公主,救救奴婢阿,救救奴婢。” 她方才看见敬德皇后的手势以及叶蓁浅笑的表情,顿觉不妙更不论叶蓁还给她比划了口型,她看的明明白白,说的是:你必死无疑。看来敬德皇后也是护着叶蓁的,她选择与蝶舞公主合作,如今她都快死了还顾着什么? 人面临生死劫难时,总想着求救他人,黄婉如也不例外,她深知在场不会有人肯救她,叶蓁更是只会落井下石冷眼旁观她,她就想着求救蝶舞公主,当初蝶舞公主不是说了会救她脱离苦海吗? “哦?真是奇了?你这奴婢为何求救蝶舞公主?莫不是你与蝶舞公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罢?”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一位身着绿色宫装的妃嫔懒懒的睨了敬德皇后一眼,低笑道:“照理说你应该向皇后娘娘求情阿,求蝶舞公主有什么用?” 敬德皇后不满的剜了那笑的幸灾乐祸妃嫔一眼,暗骂愚蠢,心里一阵怒意难平,只低斥一声:“吴嫔,多嘴。” 吴嫔诺诺应声,对着叶蓁轻轻的抛了个媚眼,叶蓁微微一怔,那吴嫔似乎在向自己传达什么讯息,方才吴嫔虽句句调侃黄婉如,实则是在帮自己,而她与吴嫔并无交情,想必她对自己说有目的,她也是个有脑子的。 那黄婉如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管周围妃嫔怎么看她,干脆一股脑的都说了,她本就是贪生怕死的性子,方才蝶舞公主又甩了她一鞭子,那下手够重的。她极度恐慌加上对未知的恐惧感,脱口就出:“蝶舞公主救奴婢,奴婢也不想要什么自由,就让奴婢回去罢,今日奴婢什么都没说。” 她就不停的往地上磕头,一众妃嫔却是了然,本来这事就很蹊跷,这奴婢并不是叶蓁那屋子的,却进宫指证叶蓁偷情,后又被叶蓁证实她是个心机女子,事发被贬奴婢。约摸她是怀恨在心,想报复叶蓁,恰好蝶舞公主利用她的心思,很明显,她是受了蝶舞公主的指示。 敬德皇后气的当下就是拂袖而去,这愚蠢不堪的奴婢以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蝶舞,她真是高看了她。 妃嫔一看敬德皇后都走了,也都没有愿意留下来的,全都离去,蝶舞公主这次算是吃了哑巴亏,估计过不了多久她的事情便会传遍后宫,成了后宫妃嫔们闲来无事的笑料,蝶舞公主也是想到了这层,气的满脸涨红,恨恨的剜了叶蓁一眼,眯眸倨傲的道:“你给本公主等着。” 最后,叶蓁看着皇宫侍卫拉扯着百般挣扎的黄婉如,黄婉如兀自虚劳的挣扎着,眼光若淬了毒的似的,死死的盯着叶蓁看,张牙舞爪的,面色狰狞,叶蓁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方才皇后娘娘可是要彻查此事的,真是要谢你的主动认罪。” 黄婉如蓦地瞪大双眼,不甘心的想要挣脱侍卫的桎梏,五指成爪状对着叶蓁方向,厉声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生如此坎坷,她不由得想起在黄府时她是何等风光惬意,可是一来卞京,进了叶府全都变了,她不该听黄氏与叶妙的怂恿,落得如今凄凉下场,而阻碍她荣华富贵的始作俑者就是叶蓁,她恨的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叶蓁看着她,轻声吐出几个字,她平静的道:“你上辈子的债罢了。”黄婉如上辈子害了叶桦一辈子,害他被卞京万人耻笑,害他一死后都戴着绿帽子,她今生错便错在不该对叶桦与大房的金银动了心思,不该来卞京。 黄婉如即便是被侍卫拖下去依旧也没能想懂叶蓁那番话的意思,可惜她永远也想不通了。 叶蓁转身就要离开,冷不防的一个雪白的绒球一般的东西猛的一下撞到她脚边,绒球吃疼的抬头,圆圆的眼珠盯着叶蓁,撒娇似的在她脚尖蹭了蹭,叫唤:“喵,喵~” 叶蓁下意识的就要收回脚,偏生那猫也是粘人的紧,直接把头搁在她脚边,甚至伸出爪子挠叶蓁的裙摆。 那猫生的就是一副慵懒模样,腆着肚子胖乎乎的,迈着的猫步也是懒懒的,可偏生它的眼睛却若琥珀一样,盯着人的时候,仿佛在偷窥你的心,叶蓁蹲下身子,与它对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君宁澜,这猫活生生的像极了君宁澜。 思及此,叶蓁便没好气的,手停在半空,闷闷的盯着那猫,猫似乎不满叶蓁这种行为,它喵喵叫唤了几声,又往叶蓁身上蹭蹭,示意为它挠痒。 “团子?”身后传来宫女急切的唤声,那猫一听立即像炸毛似的,躲在叶蓁脚边,那哀怨的眼神仿佛说些什么。 那宫女却是直接来到叶蓁身旁,对着叶蓁先是福了福身,然后就要抓那猫,团子也不是个性格温柔的主儿,一个快速的闪躲,迅速逃开,冷不防的撞到一人脚尖上,那人只轻轻的一伸手,猫便被他拎在半空无助的踢着腿。 君宁澜拎着猫,还不忘逗着它,团子明显与君宁澜很熟,也瞬间乖巧的像个没脾气的,亲密的蹭着他的手指,喵喵叫的不停,叶蓁看着那猫,君宁澜却挑眉,对宫女道:“你先回去,团子本殿下待会就送回给母妃。” 宫女应声离去,君宁澜拎着猫,上前几步,挑唇一笑,揶揄的看着叶蓁,“今日处理的甚好,你越发能独当一面了,可教夫君以后怎么办?也不给个表现的机会?” 叶蓁也是一笑,“殿下说笑了,不过,我有问题问你,”她道:“那吴嫔可是你的人?” 君宁澜不置可否,只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看,桃花眼里溢满愉悦的神色,他猛的松手,团子便掉在地上,吃痛的叫唤一声,而他 却勾唇一笑,有些无可奈何的道:“真是没有秘密了,那么好猜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后来 “毕竟吴嫔与我并无交往却无意里拉我一把,定然是有所图的,而我与她并无利益牵扯,所以说我觉得与你有关系,我说的可对?”她平静的分析道,迎上他盈盈笑意的眼眸,却冷不防的望入一汪柔光波粼的湖水中,她微微一愣,那人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蹙眉,没好气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君宁澜双眼亮晶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就趁叶蓁猝不及防时候一把揽住她,懒懒的道:“笑你如此聪慧,我真是娶了个宝。” “宝?”叶蓁听罢便是毫不客气的笑了,竟然把她当宝?她被人叫过草包,亦被人取笑当作笑柄,不过从未有人把她当作宝,而且她对上君宁澜的眼神,看见的只有一片真诚不复星点作弄意味。 所以,叶蓁无可避免的心里一乱,她以为今生她所秉持的就是复仇,前世叶容二房三房以及君承轩欠她的,都要全数夺回。她以为复仇之路是艰辛且孤独的。 她以为的禹禹独行却被这强势少年蛮横的插入进来,他放荡不羁,他玩世不恭,可却又在她一次次危机中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总是含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她,一次次的援助之手。 他们的关系也从最初的互不相干至伸出援手,合作盟友到现在未婚夫妻,怎么看也是奇妙极了。 犹记得初遇时,他还是个走马章台,纨绔风流的少年,他小心翼翼的在荆刺丛生的宫里生存,以玩世不恭作面具,孤独无依的惨绿少年。如今,他似乎已然是风华初露,他不在遮掩自己的才华,也不是以往任人宰割的懦弱皇子形象,这般骄阳肆意的他才是真正的君宁澜。 君宁澜不满她发愣,就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挑眉道:“你方才想些什么?” 叶蓁自他怀里抬头,蹙眉道:“如今蝶舞公主明显和我杠上了,她是蓝宇国公主,又是假扮罗灵素的那人,我实在不知她目的何在。” 君宁澜不以为然,只懒懒的拥着她的腰, 轻佻的挑唇一笑:“自然是看上你夫君我了呗。”他说的脸色如常,甚至理所应当的模样,却得到叶蓁几个白眼。 于是那人便笑的更欢了,不过叶蓁却面色不变,斜睨着他,眉眼里都是笑意,淡淡道:“既然殿下如此说,不若舍身取义,娶了那蝶舞公主,省得她对我百般刁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好?”她笑吟吟的看着他,仿佛不甚在意的感觉。 君宁澜突然收回手,抱着胸,冷眼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吗?”他只吐出两个字,却教人全身发颤,眼神是初遇时才有的锐利冰冷,就像看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他是气到了,叶蓁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没有关系? 在她心里,自己就不值得她争上一争?是可以拱手让人的吗?她不是经常表现的很强势?于是他所谓的不满与怒意无限放大,故而脸色也是异常的冷凝,然而在叶蓁眼里看来,他就是无理取闹了。 就像幼稚不已的孩童一般,于是,叶蓁就叹口气无奈的为他顺毛,她道:“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她垂眸,正色,坚定的道:“再说,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君宁澜的嘴角就偷偷的上扬成愉悦的弧度,很显然叶蓁方才的一番话取悦了他,他拍拍叶蓁的脑袋,轻笑道:“真乖!” 叶蓁:“……” 他说:“你不必担忧蝶舞的事,她来北楚和亲是主要目的,不过我自然有办法制住她,你只要,”他微微颔首,挑眉道:“好好的待在府里,等我娶你,待我解决蝶舞的事,我便能来娶你。” “叶蓁,等我来娶你……” 叶蓁面色微红,若是一般少女听了这话定然也是羞涩不已或者是恨不得感动的一塌糊涂,叶蓁好歹是当过皇后的人,可是她不曾听过这般柔情蜜意的话,心里也是一暖,所以她还是无可避免的脸红。 她道:“我出宫去了,今日蝶舞公主没讨得好,府里的内贼也该着急了。” “嗯,”君宁澜道:“下次进宫之前让麒麟告诉我一声,不然让他去保护你做什么?” 感情麒麟就是这么的作用,叶蓁无奈,应声后便绕开君宁澜独自先行,毕竟她与君宁澜仍旧是未婚夫妻,不得独处省得闹出什么丑闻,定要污蔑她不洁身自好,不懂得男女有别。 君宁澜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却是懒洋洋的走向一旁的假山,靠在假山上,随口就道:“怎么,还不出来吗?非要本殿下请你?” 假山却仍旧未发出一点声音,君宁澜显然是没耐性了,他干脆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身后一道女声叫住他,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轻轻响起,她说:“殿下果然好耳力。” 君宁澜唇角冷冷的勾起,转身,双眼不含一丝情感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顿道:“蝶舞公主有偷听他人说话的癖好,本殿下倒是始料未及的。” 蝶舞公主却无视他话语里的讥讽,反而贴近君宁澜的身躯,用勾人心魂的眼眸看着他,娇嗔道:“殿下,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阿,对叶蓁那是柔情似水,对本公主却是冷言冷语,不过,”她眼眸一转,万千媚态,“殿下想要的,本公主才能帮你达到不是吗?” 她大胆的凑近君宁澜耳边,吹着暧昧的气息,低声说了几个字,尔后志得满满的盯着他看,她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就至她脸前,蝶舞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被人紧紧的扼住了。 少年嗓音出奇的凉薄不复以往的懒洋洋,带着些许不动身色的杀意:“你知道什么?或者应该说你想做什么?” “咳咳,你先松手!”蝶舞公主费力的用手去挠君宁澜的胳膊,可惜男女力气有别,她那力度根本不敌,只好求饶道:“本公主说的不对吗?那个位置,你不想要?本公主可以帮你,只要你娶我。” 君宁澜诧异的盯着她,与她目光对视,良久,皱眉,松开手。蝶舞公主几乎是一触及新鲜空气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没有一刻觉得空气无比重要,她贪婪的摄取着空气,摸着脖子,喘着气道:“我可以让父皇支持你,你要知道你在北楚皇宫,没有后台,怎能登上那位置?” 君宁澜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环着胸,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问:“本殿下可不信,公主你会如此好心。”蝶舞公主明显不是个无知少女,而且他认为蝶舞公主进卞京,假扮罗灵素都是又人在背后操控。 “好,本公主干脆告诉你,”蝶舞公主扬扬下巴,倨傲极了,然而面色却有些不自然,她直直的盯着君宁澜妖冶的面容,一字一句却勇敢的道:“其实,本公主曾经梦到你是我的夫君,你我很恩爱,我若是说我想要你娶我是为了圆梦,你可信?” 她说完后也是一阵期待,毕竟她再如何蛮横也是个少女,向意中人表达爱意也是羞涩极了的,更不论这还是个梦。 君宁澜挑眉,耸耸肩,淡淡道:“公主这梦做的甚美,不过我是答应了叶蓁,此生只她一妻子,故而,”他懒懒的一笑,漫不经心的接着道:“公主的美意我是无福消受了,不过关于合作,本殿下还是有兴趣的。” 他毫不留情的就拒绝了蝶舞公主的提议,甚至没有半分犹豫,蝶舞面子挂不住,禁不住恼羞成怒。她在蓝宇国可是被奉为神女,受万人敬仰,反而来了北楚却处处吃瘪,从小养尊处优肆意妄为的她,岂能就此认输? “公主想要的是蓝宇百年无忧,本殿下想要的是大好山河,”他转了转手上戴着的扳指,慢悠悠的说:“既然目的相同,何必寻找别家?若我没猜错,蓝宇陛下支持的定然是我们其中一位皇兄,而那人……”他的话戛然而止,空留人猜想空间,就像是分明知道那人是谁却半吊子卡住了,不上不下的,教蝶舞公主心里不舒坦。 她蹙眉,神色游移不定,带着几分恐慌以及探究,迟疑的问道:“你知道是谁?”说完,她似乎恼怒自己意志不坚定,猛的变了态度,定定道:“本公主果然没看错人,父皇觉得他靠谱,我却不然,我反倒逆之而行,北楚皇室几位皇子里,偏生你看起来玩世不恭的。” “他人皆以为你风流成性,无可救药,我反倒觉得那是你的伪装,成大事者,忍也是种谋略,我看得出你笑意里的嘲讽,你看不起他们,你说,本公主分析的对吗?” 君宁澜站在那,默然不语,蝶舞或许是第二个看透他心的人,他以为这辈子除了叶蓁,再也不会有,即便如此,也无所谓了,他并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戴着虚伪的面孔生活了十几年已然够了。 如今肆意放纵的才是真正的他,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这才是他想要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春闱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蝶舞公主,然后转身离开,徒留蝶舞公主在原地站着,嘴角不住的上扬。 今日一事就若一颗种子种入蝶舞公主心中,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其实君宁澜才是那一匹黑马,众人皆以为他是最没可能的,就连父皇也是对三皇子君承轩格外青睐,然而她却觉得君宁澜相比君承轩更胜一筹。 看似玩世不恭的君宁澜对上心机深沉的君承轩,到底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蝶舞公主就此消停了些时日,叶蓁也并未对她多下功夫,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那便是春闱,叶桦这几日格外的勤奋,日日挑灯夜战,竟是立誓要夺得榜首。 老夫人自然是欣慰不已,整日吩咐厨房炖了鸡汤以及补品送与镜明院,同时也备了份送与孙晋年那,端的是一视同仁的态度。 北楚规定的春闱为 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场三日,约摸九天都得待在考场,衣裳以及干粮饮水等都得考生自行准备携带入场,因是初春,老夫人便吩咐了丫鬟准备了腊肉干以及易消化的食物,衣裳被褥也是准备的充足,只想着叶桦高中光宗耀祖,延续叶族辉煌。 会试如期而至,清晨叶府便格外的忙碌,不仅如此,卞京各种大小客栈也是热闹极了,考生鱼贯而出,个个精神饱满,只待入考场一展雄风,就连街道也是人潮涌动,一片繁荣。 叶桦穿了身崭新的衣裳,恭敬的与老夫人拱手,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老夫人,朗声道:“祖母请放心,孙儿一定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老夫人欣慰的一笑,眼神慈祥,拍拍他的手背,忍不住眼中的酸涩感觉,一晃眼,桦哥儿长成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她点点头,细心叮嘱几句:“桦哥儿,你只管尽心发挥就是,不必有什么负担。” 叶蒙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幽幽的盯着叶桦,虎步上前,手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沉声道:“你小子好好发挥。”或许多年的南征北战使他面对自己孩子时,总是语言笨拙的不知如何表达,只是想给他一个鼓励,不晓得叶桦听懂暗示了没。 叶桦点点头,拱手,面色如常,突然挑眉道:“爹,倘若我这次高中,你可否答应让我跟着你,或者让我去参军。” 老夫人面色微滞,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转眼又想想今日是会试,唯恐影响叶桦心情,这才忍下来,又频频向叶蒙使眼色,叶蒙沉吟片刻,只挥手大气道:“此言甚早,待你小子高中再提不迟。” 叶桦咧嘴一笑,翻身就要上马,叶蓁抿了抿唇,走至马前,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她微微一笑,温和的开口:“哥哥,我信你,你是最厉害的。” 叶桦挠挠头,想了半晌,点头,跨坐在马背上,低头与她道:“妹妹只管放心,等我高中就好。” 反观孙晋年也是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叶妙躲在人群里默默的看着他,眼波含情,盯着他那清俊的面容以及举止优雅,脸有些微微发烫。 犹记得昨晚他的承诺,花前月下,他含情脉脉的对自己许诺,倘若高中定然以大礼相待,许之正妻之位,此生绝不纳任何妾室通房,她手指缩在宽大的衣袖中,摩挲着手心里的一枚玉佩,温热的触觉令她格外暖心。 孙晋年自马背看众人神色各异,心里却冷笑连连,他孙晋年就要结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了,余光瞥见满脸娇羞的叶妙,心情大好,得意的扯起嘴角,骄傲的挺直身子,对上叶妙含羞带涩的眼神,微微点头。 两人分别带着几位小厮,在众人祝福声中绝尘而去。 一路上倒是碰上不少同去赴考的考生,孙晋年试图与叶桦交谈,然而不论他怎么问得到的都是叶桦不咸不淡的回答,叶桦神色如常,长身玉立,英姿勃发,浑身充满自信的气息。 一直骑马前行许久,这才到达会试的考场,考场设在北楚皇宫的外围一处空地上,寓意是刺激考生努力奋发,将进宫面圣当做目标。圣武帝还特意派了侍卫把守,维持秩序,众位考生看这壮观场面,人山人海的,不由得内心感慨万分,毕竟苦读数十载,不分昼夜,等的便是今日,一朝高中,光耀门楣。 入考场时必须通过侍卫检查,便是全身从上至下的仔细检查,谨防作弊,倘若查出作弊行为,此考生五年内取消会试资格,这惩罚无疑是震慑人的,五年时光谁也禁不起蹉跎。 即便如此,总是有些人抱有侥幸心理,那侍卫在检查一考生时,却从那考生发簪里抽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便是认做作弊了,还有一个是藏在鞋底自以为瞧不见的。自然根据律法,两人被勒令出考场,他们简直是灰溜溜的离开的,宛若过街老鼠,其余考生的鄙夷眼光纷纷射来。 叶桦与孙晋年检查无碍进了考场,众考生早就坐定位置,只静静等待,此次监考的主考官乃是翰林院的有名的陆翰林陆非元,虽年过半百,但是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面色严肃的宣读了考试规则。 然后其余两个副考官分发了试卷,试锣一敲,会试开始,满场寂静无声,只闻得众人划拉的笔声,间或者有人停笔拧眉思索,有人心乱如麻,有人游刃有余,当真是神色白态。 叶桦与孙晋年两人奋笔疾书,只沉浸在做题中,一时间但也没多想。 皇宫里,君宁澜懒懒的斜倚在窗柩处,目光看向窗外,怔怔的出神,沐子清倒了杯茶,揶揄的一笑,“殿下,若是担心未来大舅子的情况,就直接说好了。” 君宁澜侧首,斜睨了他一眼,环着胸,挑眉道:“子清,你最近看起来很闲的模样。”他勾唇懒散的一笑。 沐子清冷冷的打了个寒颤,心虚的笑了笑,起身走至君宁澜身边,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打开,摇晃了几下,眯眼道:“殿下,最近太子不甚安定,而且,三皇子果然不简单,不过,”他迟疑片刻,满含崇敬神色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三皇子也是……” 君宁澜道:“直觉。”君承轩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润皇子印象,他与他母妃贤妃一般,不争不抢,淡然处之,为人处世低调极了,他越发这般低调,事极必反,他定然也有别的心思。 就好比,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十几年的隐忍或许只是休养生息,磨着爪牙只为了给敌人致命一击,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例子,他何尝不是这样隐忍,所以君承轩伪装更深也是无可厚非的。 再者就是由于叶蓁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她上次昏迷时的低喃以及那次她噩梦时无意识的话,什么叫她不该爱上君承轩,就算是个梦,她与君承轩扯上关系,他也不悦。 “好,殿下你想怎么,我都听你的,不过,”沐子清耸耸肩,凑近他身旁,有感而发,叹息道:“殿下如今倒是不再收敛性子,只是有利有弊的,恐怕那些皇子对你的疑心又起,殿下处境只会越发艰难。” “那又如何?”君宁澜不以为然,挑唇讥讽的一笑,眉眼里尽是不屑的冷意,他笑的慵懒极了,然而神色却是无比的严肃,他说:“我即将成家,倘若再伪装下去,岂不是没有意思了,再说……”再说他也不希望叶蓁瞧见那懦弱无能模样的他,十几年的玩世不恭已然够了。 “果然是,”沐子清摇摇头,绞尽脑汁的斟酌用词,憋了半晌这才低笑道:“殿下变了。” 叶府,老夫人平素偏爱信佛,如今更是拉了府中一众女眷拜佛烧香,态度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叶眉等人只是敷衍了事,反而叶妙也是无比虔诚,双手合十,难得的认真,心里默念希望佛祖保佑孙晋年高中榜首。 届时他红袍加身,风光的骑马上叶府,带着八抬大轿,迎娶自己,思及此,她面颊微红,教人看了好生疑惑。 叶蓁明白当中缘由,只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盯着她虔诚的姿态,唇角一勾,叶妙如今可是对孙晋年死心塌地的,只认定是他一个了。 四老爷与黄氏咄咄逼人,步步逼紧叶妙的亲事,叶妙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孙晋年身上,倘若他若名落孙山便另寻高枝,好一个如意算盘。 凤娇挺着肚子艰难的站在那,几个丫鬟前呼后拥的,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不仅如此,叶宁更是寸步不离,紧紧的陪伴凤娇左右,不知道的真把她们当做母女。 叶宁也不想要什么,只想凭借凤娇以后攀上门好亲事,这诺大的府上,没有一人真心关心她,她只能讨好凤娇在她手下过活,一想着叶蓁穿着不凡,又是未来的六皇子妃便觉得命运不公。 有人生活凄苦寄人篱下,举步维艰,有人吃穿不愁,如鱼得水,当真是,没法比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会试结束 农历二月十二日,距离叶桦入考场已然过了三日,这些日子叶府都处于紧绷状态,尤其听说有些考生由于水土不服以及吃食出了问题,不得不中途退出,老夫人便担忧叶桦与孙晋年的情况。 伺候叶桦的小厮小方子匆忙回了府一趟却被众人包围,先是被老夫人叫去问话,小方子全数说了,后又被妙蓝叫去,叶蓁见了他,就开门见山的问:“如何?哥哥发挥可好?在哪颗习惯?” 小方子深深的吁口气,恭敬的道:“回小姐,大少爷一切都好,奴才不得进考场,只在考场外等候了几天,带奴才换身衣裳继续守着去。” 叶蓁点头,从腰间扯下荷包倒出一锭碎银递与他,小方子受宠若惊,更多的是疑惑,他连忙摆手,吞了吞口水,“小姐,这是奴才该做的,这银子奴才受之有愧。” 叶蓁却微微一笑,淡淡道:“收下罢,不过是一个打赏罢了。”然后将银子放在小方子手里,细细叮嘱了一番。 小方子满脸感激,连忙磕头道谢,飞速的换了衣裳又出了府。 叶蓁也要回雅思院却在半路上遇见正散着步的叶妙,说是散步,实则不然。叶妙面色微凝,柳眉紧蹙,双手不安的蜷成拳状,显然是焦躁不安的,身后的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脚步,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叶蓁没心思与叶妙纠缠本想绕路而行,不过叶妙眼尖瞧见叶蓁,立即换了副笑意盈盈模样,快步上前,勾唇道:“四妹妹可是也担心大哥哥?” “也?”叶蓁唇角一扬,佯装不解的颔首,轻笑道:“三姐姐也惦记着谁吗?”然后不等叶妙回答,她又笑道:“听闻近日四叔与四婶忙着为三姐姐挑选良婿,果然如此?” 叶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讪讪的一笑,眼神却无比的阴鸷,她眼一眯,想了想,笑着道:“说起来,四妹妹与六皇子也是好事将近阿,”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傲慢极了,“想必六皇子会对四妹妹好的。” 叶蓁微笑,不置可否。 偏生她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刺激了叶妙,她抿了抿柔唇,心念辗转间,灵机一动,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木人来,拇指大小的木人雕刻的惟妙惟肖,仔细一看便是叶妙本尊,木人笑容可掬,一双眼眸灵活动人,叶妙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木人,笑意越发浓厚,“四妹妹觉得这木人雕刻的可好?” 想要得到夸奖,然后继续炫耀下去?叶蓁淡淡一笑,故作疑惑,问:“三姐姐这木人雕刻的极好?我便是也想要个的,是哪里的摊铺?” 叶妙面色一滞,鄙夷的睨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木人,宛若对待一件珍宝,悠悠道:“这可是一人亲自为我雕刻的,世上绝无仅有的,嗬。”她嗔怪的翻了个白眼仿佛嘲笑叶蓁的无知。 “哦,原来如此,”叶蓁点头,“不过三姐姐,这可算私相授受,这木人上还刻了字,想必那人对三姐姐一定是用情极深,不过到底是于礼不合阿,毕竟男女有别,如今三姐姐你接受男子,莫非是定情信物?” 一番话说的叶妙面颊冷汗不止,她心虚的把木人脚底翻过来,赫然几个字:慕卿愿心成。 这便是直白的说想娶她了,叶妙收好木人,不复方才的气焰嚣张,又不愿在叶蓁面前失了气势,便振振有词反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四妹妹懂得什么叫做别多管闲事罢。” 说完,心虚的带着丫鬟饶开叶蓁匆忙离开,生怕被叶蓁看出她神情紧张恐慌,唯恐露出破绽,不过心里同时也是暖意洋洋,她果真没看错人。 那孙晋年真是花样百出皆不重复,倘若他高中自己跟了他也是极好的,凭借四老爷如今官途如火如荼加上孙晋年自身优势,他们四房迟早要掌控整个叶府。 妙蓝眼观叶妙主仆走远,忍不住抱怨几句,她皱眉道:“小姐,奴婢不懂,您为何面对三小姐的威胁却不反驳,分明你可以拿那木人说事的。” “自然,我能拿木人说事,不过,”叶蓁双眼眼神微微一闪,面色平静道:“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叶妙回了屋子,气愤不已的一把将那木人扔在桌子上,啪嗒一声甚是清脆,她方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在叶蓁面前肆无忌惮说出那些话,倘若叶蓁日后拿此事威胁她如何是好?事后仔细想来,她其实有些后悔。 孙晋年只不过是个穷书生,然而叶蓁未来可是要做皇子妃的,她尊贵的身份会压着自己一辈子,偏生她再努力日后见面也得对叶蓁低头跪拜,如此一想,实在不爽。 丫鬟见状,眼睛一转,上前几步,宽慰道:“小姐莫生气,您要这般想,四小姐以后是要与很多女人争宠的,可能一个不顺就被冷落,可您不同,孙公子为人正直儒雅,既然答应小姐的,定然遵守。” 叶妙冷静一想,的确如此,她再不济以后也没有后宅争宠的麻烦,况且孙晋年家并不富裕,她下嫁过去,孙家不得供着她,她赞许的瞥了丫鬟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吩咐:“你去小仓库里取出那上好的人参来。” 丫鬟领命,转身出屋,既然认定了孙晋年,她就得给他些甜头,让他明白自己的好,离不开自己。 众人焦急等待中,终于迎来会试结束那日,二月十五日天方大亮,叶蓁便收拾得当坐上马车准备去考场外迎接叶桦回府,原本叶蒙是极不放心的,认为叶蓁一个姑娘家去人多嘈杂地方终究不好,叶蓁却摇头,坚定的表示必去不可。 叶妙心念孙晋年,也央求老夫人,遂与叶蓁同去,一路上,叶妙显得急促不安,手指紧张的发颤,反观叶蓁神色镇定自若,禁不住问:“四妹妹,你不担忧大哥哥的会试成绩吗?” 叶蓁摇头,失笑:“即便担忧也没用会试已然结束了,与其担心这个,不若想想我们如何突破层层人群罢。” 由于今日是会考结束日,数以千百的考生即将出考场,于是一路上迎接考生回府以及看热闹的百姓格外多,人潮拥挤,马车更是寸步难行,马无力的嘶吼在原地跺着马蹄。 马车夫也是无可奈何,幸而后来卞京府衙派官兵过来,疏通道路,马车才得以前行,等到了考场外时,触目所见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马车以及焦急等待的考生家眷,叶蓁索性下了马车,静静的站在马车旁等待叶桦出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这才有考生陆续走了出来,神色各异,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昂首挺胸的,简直是色彩纷呈。 叶桦也阔步走了出来,他面色如常,只眼底有些青色,想必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好在精神还是极好的,他身后跟着孙晋年,嘴角噙着温润笑意,步伐潇洒的,看来也是春风得意。 叶妙双眼一亮,下意识就要掀开帘子下车询问一番,后而想起这是大庭广众下,若是做了出格的事定然会受人鄙夷与谴责,她忍住内心的悸动,只眼眸盈盈的盯着孙晋年的身影,满含期待。 孙晋年瞥见叶蓁羞涩的眼神,心里得意极了,于是神情也有些嘚瑟,他自以为发挥的极好,简直是如鱼得水,想必夺得前三甲不是问题,如今叶妙也是对他死心塌地。一想到他未来富贵人上人的生活,心里一阵激动。 冷眼看着周围那些身着华服的考生,他不屑的颔首,暗自发誓日后定要过上这般日子,吃喝不愁。 叶桦走至叶蓁身前,站定,剑眉一皱,“妹妹,你一个弱女子来这做什么?乖乖在府里等我回来就好。” 叶桦大男子主义极其严重,他就觉得女子就该安静待在闺房,学习女红,缝缝绣绣的,抛头露面的哪里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更何况叶蓁还是有婚约的女子。其实叶蓁亲自迎接他回府,他心里是高兴极了,不过他故作严肃板着脸。 “我也未瞧过考场什么模样,也是好奇,再说我不是完好无损站在这么,先回府罢,祖母与父亲可是想念哥哥的紧。” 叶桦与孙晋年同承一辆马车,孙晋年与他奉承了几句,然后就陷入沉思,想的无非是如何向四老爷求娶叶妙。 回府后,叶桦分别先去见了老夫人,回答了些众人问题后便去换身衣裳,按道理说会试结束,孙晋年便要打道回府了,断然没有长留的道理,不过老夫人心善,挽留他住到出榜那日,这些日子可以在卞京游玩打发时间。 孙晋年求之不得,叶妙也是松口气,与他对视满脸笑意,这点猫腻被老夫人看在眼里,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又迅速的遮掩下去,不动声色的冷笑了一声。 她还想这叶妙怎的如此关心孙晋年的去留呢,原来两人竟然互相倾慕,不过孙晋年这孩子,她原先以为是个好的,不过今日一看,也是未必。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宠? 表面上看着正直极了,然而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他若是正直的人又怎会与叶妙含情凝视,老夫人叹口气,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微微阖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叶妙与孙晋年自然没在意老夫人这点情绪变化,两人眼里只有彼此,竟是把周围人当作空气了,老夫人转而看向一旁站着的叶桦,温声道:“桦哥儿,你瞧你年岁已然到了,祖母近些日子就觉着该给你寻个媳妇了,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虽是一副询问的语气,然而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谁也不能撼动她的决定半分,不过是告诉叶桦一声,她要给他相看卞京那些贵女了。 叶桦微微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挠了挠头,“祖母,我看此事还是先搁置一旁罢,先等妹妹大婚后也不迟。”他其实对未来的妻子并无多大期待,只是觉得他早晚要去边塞参军作战的,一去经年,倘若与妻子聚少离多岂不是辜负了无辜少女如花年纪,还不如拖一刻是一刻。 老夫人明白他心中所想,她就是想着让叶桦娶亲然后平复他那刻热血沸腾的心,叶家的嫡长子未来要继承叶府大业的,怎可抛家去边塞那寒苦的地方,当初老大去那实在是逼不得已,再者倘若叶桦娶亲生子想必慢慢的那热血也该凝固,终究收心没了那心思。 “瞧你说的,蓁丫头可是你妹妹,断然没有妹妹都出嫁了,而哥哥还未成家的道理,不论怎么说,先定亲下来也是极好的。”老夫人自顾的说着,干脆不去看叶桦愁苦的脸色,老神在在的说道:“上次官媒送来的卞京贵女花名册还在我这呢,这便先让我挑几个出来,你要是觉着其中哪个好了,咱们便委托官媒登门说亲。” 老夫人说的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叶桦反驳或拒绝的机会,就连叶蒙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毕竟叶桦的确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再说老夫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索性拍拍叶桦肩膀,与他道:“小子,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娶了你娘了。” 叶蒙一身豪爽之气,教的叶桦看罢也是喝了迷魂汤一般,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老夫人见状,乐呵的合不拢嘴。 凤娇挺着大肚子,冷眼看这一家子笑吟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腹,咬了咬牙,这老夫人到底向着叶桦呢。这样的话,她的孩子即便是男孩也怕是不得宠的,思及此,她突然低声惊呼,猛的捂着肚子,一旁的叶宁瞧见了,与她心有灵犀一般,会意的立即大喊道:“母亲,母亲您没事罢?” 凤娇捂着肚子,只叫唤疼,最后干脆一阵痛楚直直就要往后倒去,叶宁慢了一拍,幸而叶蒙眼疾手快把凤娇搂入怀里,不过凤娇晕了过去,面色微白,只闻的低低的喘息声,叶蒙顿时慌了神。 老夫人连忙挥手,吩咐丫鬟去寻府医,叶蓁盯着叶蒙怀里的大肚女子,却是勾唇低笑几声,她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衣袖,走至叶蒙身旁,故作紧张的道:“父亲,看凤姨这模样,怕是晕厥过去了,女儿在医书上看到一个方法,可以让凤姨清醒,可否让我一试?” 她目光澄明,一片平静然而又闪烁着笃定的神色,微微颔首定定的看着叶蒙,对他直直对视,眼神丝毫不闪躲半分,叶蒙点了点头。 叶蓁凑近凤娇,嘲弄的看着她一副虚弱的模样,手指毫不犹豫的狠狠掐着凤娇的人中,不断的施加力气,原先凤娇只是蹙眉,打算忍着不动,慢慢的她藏在衣袖里的手因疼痛而捏成拳状,就连禁闭着的眼睛都有些莹润的湿意。 叶宁慌忙的就要扑过来,她蹙眉,尖声道:“四姐姐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趁机报复母亲呢,是不是想要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不保?”她眼眶微红,咬牙切齿的咬重“小弟弟”三个字,不断的刺激着老夫人的神经。 不过叶蓁不为之动容,眼看凤娇就要忍不住疼痛睁开双眼了,她干脆趁机助力,在她腰间软肉掐了一把,果然,凤娇猛的睁开眼,粗粗的喘了几口气。不等她开口,叶蒙就把她扳正面对着自己,目露担忧,问:“娇娘,你方才没事罢?怎么突然晕了过去?” 凤娇虚弱的朝他一笑,“方才像是孩子踢了我一脚,蒙郎,咱们的孩子调皮的紧。”她炫耀似的把叶蒙的手拉过来按在她的肚皮上,挑衅似的睨着叶蓁,满脸笑意。 不仅如此,这句话也引来老夫人的关注,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陷入沉思,片刻才笑着说:“老大那时候在我肚子里也是调皮极了,这孩子这般折腾,定然是个活泼的男孩阿。” 凤娇抿唇一笑,叶蒙道:“今日一事多亏了珍珍的帮忙,不然你要是和孩子有了什么好歹,我真是……”他责备的抚着额头,眸光赞赏的看着叶蓁。 凤娇一愣,神色幽冷极了,她抿了抿朱唇,见叶蓁一副淡笑模样,那双杏目仿佛看透了她,满含着嘲讽,笑她若跳梁小丑,即便如此,凤娇还是表面一副感激神色,“多谢四小姐的救命之恩,不然我与孩子可都是危险了,”她摸摸人中红肿的一片,“我记着你的恩情。” 老夫人只觉得这凤娇的话太见外了,同时也想想这凤娇是孕妇呢,孕妇总是喜怒无常,或许敏感了些,不碍事的,就叮嘱了凤娇几句让她注意安全,走路提防着些。 府医匆忙赶来,老夫人犹不放心,还是请他把了把脉,告知母子平安未动胎气这才放心,笑眯眯的拉着凤娇的手,嘘寒问暖。 叶桦便要回镜明院看书,准备殿试,老夫人与叶蒙都鼓励他几句,让他放平心态。孙晋年也是随之而行,一路上就不停的追问叶桦此次感觉如何,可否进得前三甲,即便叶桦对他不冷不淡的,他依旧好脾气的跟随着他一直到叶桦回了屋子,他这才败兴而归。 叶蓁回了雅思院,先是用热水净手后,妙蓝自觉的为她擦汗水珠,颇为兴奋的道:“小姐今日做的可是太棒了,奴婢瞧见凤夫人难看以及泪意的双眼,真是大快人心。” “嗬,你这丫头。”叶蓁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就是看出来当时凤娇突然肚子疼晕过去的真相。想必她是嫉妒祖母父亲等人对哥哥百般关心,生怕她未来的孩子没了地位,赶忙装晕破坏气氛,不过被她看出来了。 门外大树上,麒麟百无聊赖的躺在树桠上,翘着腿心里念叨着这无聊的日子何时结束,同是一队伍的伙伴都是跟随着主子执行任务,偏生他被派来保护夫人,真是枯燥却又不敢怠慢的活阿。 妙蓝端出方才叶蓁净手后的热水,轻飘飘的倒在大树下,还不忘感叹几句,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树的确生的越发壮了,都是我每日浇水的功劳。”她灿烂的一笑,却听到来自头顶的闷声低笑。 麒麟在树上听到妙蓝如此自恋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日子过得太无趣,以至于一个丫鬟喃喃自语都能勾起他的兴趣。然而妙蓝却不知树上有人,赶忙双手合十,想起老一辈说的神鬼故事,阖眼看着大树念叨了几句,蹭的一下小跑进了屋子。 真是,白日见鬼了。 凤娇回了屋子也是气怒无比,叶宁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明显是吓得不敢开口,谁让她在凤娇手下过活呢,凤娇冷眼看她,哼道:“怎么你也对我有怨言不成?” 叶宁即便是有怨言也不敢说,犹记得凤娇初至叶府时,豪爽之气不亚于叶蒙,如今呢却变成了个爱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女人,这样的她与后宅里的深闺怨妇有何两样? 她眼珠一转,想了想,谄媚的凑近凤娇身边,撒娇道:“母亲,宁儿也没想到四姐姐竟然会医术,早知道以前的四姐姐可是什么都不会的,如今的四姐姐真是如才女一般,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她自己说的也是一顿,慢慢咀嚼着,突然尖声道:“不是同一个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凤娇疑惑。 “母亲,叶府四小姐叶蓁,愚笨不堪,生性贪慕虚荣,卞京有名的草包,可你看现今的叶蓁呢?干脆是先封为郡主,后有与皇子结亲,您说这前前后后的能是一个人吗?” “你的意思是?”凤娇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在叶宁期待的眼神下,迟疑道:“这个叶蓁是假冒的,并不是真正的叶蓁?” 她入府时间短,哪里知晓以前的叶蓁什么模样?再说这可是件大事,仅仅凭借叶宁几句猜测,谁会当真呢? “母亲您放心,虽然这只是个猜测,不过我有办法检验她是否是真正的四姐姐,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甚是火热,叶宁还制定了几个计谋,就等着一一实施。 第一百六十章 自以为是 会试结果是公告在皇榜上贴在皇宫大门前的,老夫人早就吩咐了小方子去看榜,叶桦到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关心结果,反而在院子里练起了剑,反观孙晋年那可是在屋子里辗转难安,焦急的踱着步子,就像是在等待凌迟一般。 叶蓁去了百寿院,一眼便瞧见叶桦躺在树桠上,脸迎着阳光明明灭灭间看不清表情,从叶蓁这角度看,他神色有些迷茫,侧脸立体,清俊的面容,斜入鬓发的眉,他伸手缓慢的覆在自己的额头上,树下一柄剑斜斜的插在地上。 叶蓁走至树下,站定,也不说话,或许有时候让人静一静也是好的,倒是叶桦发觉她来了,微微低头,灿烂一笑,收敛情绪,道:“妹妹,你来了。”他身影一动,施展轻功,轻松的平稳落地。 叶蓁眼光转向那柄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她问:“哥哥在想什么?不若与我说说?仿佛……你很郁闷?” 叶桦听罢,先是一怔,随即笑开来,他摇头,淡笑道:“妹妹,你觉得我该留在府里,继承祖父留下的一切?”他眸光黯淡,似乎含着些迷茫神色,“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现成的就好?”其实他并不是问叶蓁的意见,反而是在问自己,然而,他得不出答案。自古忠义难两全,倘若他为了国家大义负了孝,岂不是对不起老夫人殷切希望。 叶蓁微微一笑,凑近他,抬眸定定的盯着他,她手指着叶桦,平静的开口:“哥哥,你摸摸自己的心,问问他的想法,不论如何,遵循自己的心便好,其余的不必多管,”她话语顿了顿,继而又温和的道:“祖母定然会尊重你的想法的。” 叶桦那忠君爱国的心,一时两刻是磨灭不了的,众人异口同声的反对只会激起他的逆反以及不悦心理,只会适得其反。与其这样,还不如全心全意支持他,总归去成去不成边疆是回事,只怕那时候圣武帝也不会同意。 叶桦不曾想叶蓁竟然支持他的想法,激动心情无法表达,他双眼亮晶晶的,盈满喜悦的亮光,嘴角上扬,笑嘻嘻的道:“妹妹,你真好。” 恰巧这时,小方子气喘吁吁的跑着进了院子,一进来就扯开嗓门大声道:“大喜阿,大喜,少爷中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叶桦身旁,满脸喜气难以言喻,“少爷,您真厉害,您中了一甲第二名。” 叶桦点头,仿佛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叶蓁疑惑,遂问:“那一甲第一名是哪家公子?” 小方子挠挠头,恭敬的道:“第一名乃是沐家少爷,沐子清。”他生怕叶桦怪罪,特意压低声音回答,模样滑稽极了。 沐子清?也算是卞京有名的才子了,与叶桦水平不相上下,她目光微微一闪,颔首,不甚在意的问:“那孙晋年成绩如何?” “孙公子中的是二甲第一名。”小方子说完,还不忘拍几句马屁,叶蓁轻笑一声,摇摇头,好笑的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裸子递给他,笑了笑,“你也辛苦了,拿着罢。” 小方子得到叶桦允许这才敢接过银裸子,喜滋滋的一笑,心满意足极了。 老夫人言叶桦与孙晋年成绩甚好,便吩咐了厨房今日加菜,准备晚上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顺便也是犒劳两人。 席间,老夫人都是乐呵呵的,叶宁也是沾了凤娇的份,这才能入座,她执着筷子,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叶蓁,看她吃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灵机一动,盛了碗银耳汤与叶蓁,眼神怯怯的看着她,一副天真无害模样,有些局促不安,叶蓁睨一眼,是银耳汤,她以往最讨厌喝的汤之一。 若是前世她定然是摇头,不会去伸手接着碗,然而如今她却浅笑,一脸镇定的接过碗凑到鼻尖闻了闻,赞叹道:“好香阿,多谢八妹妹。”她笑的真诚,不疑有假,淡定的接过汤碗,慢悠悠的喝着。 叶宁看的目瞪口呆,愣愣的盯着叶蓁一口一口啜着汤,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叶宁疑惑的问:“四姐姐,觉得这银耳汤很合口味吗?” 叶蒙瞥一眼,有些诧异的看着叶蓁,“珍珍,这可是银耳汤,你以往不是最讨厌吗?”他还记得,以往叶蓁不爱吃的东西多了去的,精挑细选的,她总是觉得银耳汤太过甜腻,如今她喝的倒是香甜。 “是吗?”叶蓁表情微变,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眼神有瞬间的慌乱,“我觉得总是挑剔不好,如今我觉得银耳汤味道甚好。”眼角余光瞥见叶宁恍然大悟的面色,叶蓁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叶宁已然有半分确定面前这个叶蓁有鬼,不过她并不能贸然下决定。 饭后老夫人仔细叮嘱了叶桦几句,大致让他准备好殿试,注意身子,休息要恰当,同样也是对孙晋年叮嘱几句,不过并不是很热络。 叶妙一直满脸娇羞的盯着孙晋年看,孙晋年也是个争气的,竟然取得二甲第一名的好成绩,她果然没看错人,如此一来她根本不必后悔什么。只便等着他殿试后取得好成绩,动用四老爷的权力,让他留守卞京,慢慢的混进卞京贵族圈里,这样一来,她将来日子不比叶蓁的差。 这些日子她也是托丫鬟送补汤与孙晋年补补身子,孙晋年也是感恩戴德的,即便是对她的丫鬟也是客客气气的,由此可见,这人是个表里如一的,不必担忧他是个豺狼之辈。况且他还坚持每日与她写一封诗句,诗寄相思,他定然是自己的那个良人。 经过几次试探,叶宁终于肯定雅思院的那个叶蓁是假的,她特意买通了一个雅思院的烧水丫鬟,那日帮叶蓁烧沐浴热水时,丫鬟确切的咬定,叶蓁胳膊上没有一块疤痕,洁白如玉的手臂。 叶宁心里半是惊讶半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惊讶是叶蓁竟然是人假扮的,难以置信的是府里无人发觉,她约摸是第一人,高兴的是假若她揭穿假叶蓁的真面目,那么大房便没有嫡女了,只她一人。 待凤娇母凭子贵后,她又是养在凤娇身边,届时成了嫡女,原本属于叶蓁的一切可都是属于她的了,那些好看的首饰以及华美的衣裳全是她的。 她目光阴鸷,紧紧的咬牙,突然桀桀的诡异笑出声来,就像那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甚至面容都有些扭曲,她恨叶蓁,倘若不是她,陆姨娘不必死。 她多少次半夜惊醒,只因噩梦里陆姨娘张牙舞爪的向她索取性命,这是她一生的噩梦,永远忘不了。 她将试探结果告诉了凤娇,凤娇显然也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瞧样子这假叶蓁受到老夫人以及蒙郎的喜爱,况且她如今更是贵为未来的六皇子妃,她们不过是一届平民,哪能对叶蓁做什么。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即便知道她是假的,我们又能怎样。” 叶宁颇为不赞同,她得意的一笑,双眼尽是志得满满的决心,“母亲,那你可错了,如今可是有个机会摆在您面前,您应该趁着叶蓁还未出嫁揭穿她,不然岂不是让她逍遥,以后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她声音低沉,循循善诱着凤娇,桌子上的烛光发出晕黄色的光,噼啪一声,烛光溅出星点油点,屋子里静谧极了,只闻得凤娇那跃跃欲试的声音,她低声询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揭穿她?” 窗外一片浓黑,伸手不见五指,却有人懒懒的躺在树上,听着两个女子密谋杀人越货的勾当,他支着头,好笑的听着两人的话,一脸鄙夷不屑。 这便是高门后宅里的女人之间勾心斗角,这法子倒是够阴毒的,拿自己的孩子说事,也不嫌的晦气。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纵身一跃,几个起伏间,已然不见踪影。 雅思院,叶蓁借着烛光对着菱镜,摩挲着胳膊上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疤痕,低低的笑着,叶宁以为自己的做的事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吗?她叶蓁会如此粗心大意,让烧水的丫鬟服侍她沐浴,真是异想天开。 想必听了丫鬟给的虚假消息,应该是乐开花了罢,毕竟有个理由除掉自己了,堂堂叶府四小姐,叶蒙的掌心珍宝女儿竟然是冒牌的,而且不知潜伏府里多久,这可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叶宁大可拿这与祖母或者与父亲去说甚至会当面“揭穿”自己,事情就是要闹大些,才更有趣才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如何收场呢? 妙蓝扬了扬手中的木盒,道:“小姐,这凝脂粉奴婢还是放回原位了。” 叶蓁点头,这凝脂粉便是她用来遮掩胳膊上的疤痕的,一点点白色粉末,效果出奇的好,就连叶蓁也没想到。当初是君宁澜带来的,想起当时君宁澜那恶劣的笑,懒洋洋的一看就很欠揍。 不过这东西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 看文的亲们,呦西,平安夜或者圣诞节快乐~\(≧▽≦)/~我今天抢了很多红包,灰常开森,明天虐渣渣模式启动!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忘大师 妙蓝放好木盒,便为叶蓁拨了拨烛芯,恭敬的退出屋子,叶蓁盯着那窗户看了有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这是在期待什么吗?摇摇头,否定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起身就要宽衣就寝。 然而窗户那里却传来微不可闻的响声,有人在外面敲击着窗户,几乎是没有多想,叶蓁走过去,打开窗户,印入眼帘的便是君宁澜那张妖冶的脸,她一愣,出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一句甚是煞风情的话,也让君宁澜心里不爽极了,他挑眉,环胸道:“怎么,不欢迎我?” 叶蓁退后几步,君宁澜轻松的翻窗而入,悠闲的走了几步,轻车驾熟的为自己倒了杯冷茶,慢慢的啜着,抱怨不已,“怎么每次来你这,喝的都是冷茶?”他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叹气道:“好歹我也是个皇子,你未来的夫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叶蓁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皇宫里自有热茶等待殿下,殿下大可回去,不必纡尊降贵的来我这。”这人不论何时都是挑剔极了,挑三拣四的,难伺候极了。 君宁澜斜睨她,桃花眼眯着,满眼的愉悦,他挑眉,淡道:“本殿下就喜欢你这,清净,”或许又怕叶蓁炸毛,又补充道:“今日来,我是来看你的热闹的。” 他懒懒的支着下巴,眉目若画,他有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眸光幽深,总是含着浓浓的笑意,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可以融化冬日的雪。然而,他的眼神也能锐利若剑,冰冷的无情,直直穿透你的内心,他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机城府颇深。 叶蓁微微发愣,一时间陷入沉思中,冷不防的那人却立在她面前,他生的高大,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目光含着探究,“你在想什么呢?” 叶蓁缓过神,摇摇头,拧眉,问:“方才你说看我的……热闹?”她不解,“什么热闹?” 昏黄烛光下,照着叶蓁的脸似乎卸下白日里端庄与疏离,她颔首,眸光里尽是疑惑,讷讷的看着他,天真无邪极了,这时候的她尽显小女儿神态,也是极为难得一见的风情。 窗户半开,有冷风吹进来,叶蓁因睁着眼看着君宁澜,只觉着眼睛盯的一阵酸涩,忍不住揉了揉眼,她闷声道:“你倒是说话阿!”耐心已然消磨的差不多了,她发觉与君宁澜说话永远不能冷静下来,她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了? 红衣少年低低的笑着,他步伐矫健的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屋中顿时又是暖和了,他唇角上扬,“我今日来的时候听见你那妹妹与别人合谋害你性命呢,”他笑吟吟的继续道:“叶蓁,你终究是多不受欢迎,怎么个个都想害你呢?” 叶蓁冷笑一声,“我知道,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前世她不辨黑白,错把仇人当亲人,任人摆布,害了父亲哥哥以及导致自己悲惨的死。自从上天给她这个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是带着恨意与复仇这个执念而活,前世她有多蠢,今生她就有多恨! 她大约是气极了,面色是无比的冷凝,眼底一片嘲讽神色,身子无法遏制的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在他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尽管随即她就阖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情绪波动。 然而君宁澜却将这一切看入眼底,他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屋子里寂静极了,只听得烛光发出噼啪的声音,小朵小朵的油花溅在桌子上,转瞬即逝,那少年长身玉立,姿容妖冶。 叶蓁飞快的摇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风轻云淡的道:“没事。” 君宁澜眸光一暗,叶蓁这是不打算告诉他真话,以后都是夫妻,她也不能对自己坦诚相待吗?或许是不信任自己? 他想了想,皱眉沉声道:“秘密放在心里太过压抑,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告诉我,”他说:“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叶蓁没法应答他的话,这个关于重生的秘密,她曾经嫁过人有过孩子,她那悲惨又可笑至极的皇后人生。 “叶宁与凤娇算计我吗?”她问。 君宁澜懒洋洋的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她们怀疑你是假的,”他揶揄的一笑,挑眉:“原来你以前是那么蠢的女人阿。” 叶蓁反复告诉自己此人腹黑,不要与他一般计较,然而怒气难以抑制,她没好气,“殿下没话说了罢,我要就寝了,慢走不送。”竟是下了逐客令。 君宁澜好看的桃花眼眯起,目光微动,却是忍着没再说,他面色微微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好梦。” 叶蓁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却行动迅速的翻窗而走,只留着空气里残留的点滴气息,以及他那淡淡的“好梦”,他是……害羞了吗?叶蓁模了模自己的心,仿佛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分明就是两个字,她却觉得暖心极了,甚至还有一丝异样情绪穿插其中,说不清道不明,她苦恼的摇摇头,干脆吹灭烛光入眠。 多年之后,她才懂得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翌日清晨,凤娇却是大清早的就派人去请了位据说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过府,听说那大师法号一忘,是卞京有名的灵验,看风水,鬼怪那是一个准字了得。凤娇说是近些日子她总是心神不灵,故而请了一忘大师看看,是否是她住的地方风水不好,或有鬼怪作祟,总之是要请他来看放心些。 老夫人对一忘大师也是态度恭敬极了,一忘大师身着黑色道袍,手执拂尘,口中念念有词,他年过半百,鬓发半白,先是跟着凤娇去她的屋子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他故弄玄虚的掐指一算,然后惊呼道:“哎呀,不好!” 老夫人忙问道:“大师,这屋子哪里有问题?” 一忘大师闭着眼,有模有样的,大叫道:“老夫人,你儿媳妇这屋子里有阴气阿!而且还有人冲了她,导致少夫人胎气不稳,时常心神不宁。” “什么?大师,阴气?”凤娇惊呼一声,有些难以置信,有些后怕的看着那屋子,只觉得晦气极了,叶蒙抱着她,也是皱眉。 “莫非是晚柔一直没走?”老夫人话音方落就立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看了眼叶蒙,见他神色微变,有些难看,老夫人浓浓的叹息一声。 叶蒙闭了闭眼,心里苦涩极了,他平复心情,沉声平静的道:“母亲,晚柔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再说她是那么温柔的女子,怎么害娇娘。” 老夫人点点头,一忘大师摇头,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道:“不是这个鬼魂的阴气,而是有人假凤虚凰,砂砾变成珍珠阿!李代桃僵。”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全懵了,皆是一副迷茫神色,还是老夫人问:“大师可否与我们明说。” 一忘大师点头,“这我得做法,然后才能告诉你们那人是谁,就是她与少夫人相克阿!” 做法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了,香烛桃木剑等都摆在桌子上,一忘大师对着桃木剑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然后双手合十,闭着眼对着桃木剑,尔后他猛的睁开眼,幽幽道:“敢问东院住的是何人?” 东院,乃是叶蓁的住所,叶蒙皱眉,喝道:“不可能,珍珍怎么会冲娇娘,你这江湖骗子莫在此造谣。”叶蒙本就不信这些邪门歪道的,不过看在凤娇面子上这才忍着让他说,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叶蓁是不祥之人! 一忘大师无可奈何的摇头,嘚瑟的抖着身子,摊手道:“将军不相信就罢了,不过贵夫人的身子嘛,”他道:“就当一忘我什么都没说就此告辞。” 说完他就要拂袖离开,凤娇焦急不已,尤其叶蒙还是这般护着叶蓁,他可知面前的叶蓁并不是他疼爱的女儿呢? 她给叶宁使了个眼色,叶宁会意,上前几步,走至叶蒙身边,若小鹿般纯真的眼神盯着他看,低声呐呐的道:“爹,一忘大师说的话正是女儿想说的,其实女儿发觉四姐姐有些异常。” 叶宁不安的绞着衣角,怯怯的看着他,端的是楚楚动人,真是惹人怜惜,叶蒙叹口气,不悦极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特意压低声音,唯恐吓到了叶宁。 叶宁鼓足勇气,一股脑的全说了,她振振有词,神色坚定的开口:“女儿怀疑,现在的四姐姐是假的,有人假扮四姐姐。” 一席话不亚于平底闷雷,叶蒙只觉着怒气冲冲,这是什么话,竟然怀疑珍珍是假的,他叶蒙的女儿他自己看不出来?即使叶蓁的确改变很多,可是父女之间的血缘联系,他也不可能认错人! 叶宁实在是错的离谱!可是不等他回话,凤娇却跟着的建议道:“蒙郎,你也莫激动,宁儿也不会空穴来风,不若我们去雅思院,证实一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是圣人! 证实一下?叶蒙只觉得可笑至极,倘若他真听了一忘大师的话,跑去雅思院求证,那便是对叶蓁的不信任,而且他根本不信一忘大师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叶蒙挥手,坚定的道:“不可能,珍珍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认错!”他面色笃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根本不给凤娇等人反驳的机会。 叶宁不甘心的咬了咬唇,“爹,宁儿没有骗你,四姐姐真的不一样,她会吃平日里里不爱吃的东西,而且她自从上次磕破头后,整个人都变了。”她看着叶蒙,继续道:“爹,以前四姐姐是个什么样的,想必您比我清楚多了,而且,女儿有人证!” 一忘大师只眯眼,捋了捋胡须,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咸不淡的看着众人。 凤娇摸摸肚子,也是面色委屈,她别过脸,泪眼盈盈,声音有些哽咽,她道:“罢了,就算我多事了罢。”叶宁扶着她,眸光与她对视,皆是一脸憋屈,就像是控诉叶蒙偏心不辩黑白。 老夫人深深叹口气,拄着拐杖,沉声道:“都别说了,大师既然说蓁丫头有问题,老大你又不信,偏生这事又牵扯娇娘肚子里的孩子,”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凤娇,一字一顿,“那便去看看,到底蓁丫头哪里不对!” 一忘大师睁开眼,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叶蒙眼瞧凤娇神色幽幽,心生怜惜也就半推半就的随她罢了,不过他心里坚信叶蓁定是他的宝贝女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雅思院走去。 此刻,叶蓁却正在逗着鹦鹉,色君子不愧是君宁澜养的鹦鹉,吃食方面挑剔极了,倘若是品质不佳的坚果它还不屑一顾,整天也是昂首挺胸的,端的是架子大。 叶蓁见它并不怕生,这才敢把它放出来,色君子最爱看美人,每当瞧见那些个丫鬟,便得意洋洋的扑闪着翅膀,愉悦的叫着:美人美人,可不是与君宁澜一个性子。 故而,当叶蒙等人踏入雅思院进了屋子时,叶蓁见了他们,也是一怔,随即笑开来,问:“怎么祖母与父亲,都来看我吗?” 叶蒙回之一笑,反而是叶宁上前几步,目光里全然没了以往的怯意与纯真,她目露不屑,指着叶蓁便道:“你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四姐姐,你说,你到底是谁?来叶府冒充四姐姐有何目的!” 叶蓁怔住,然而神色却是无比的冷然,她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盛气凌人的叶宁,缓缓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假扮的?”分明外面是一片艳阳天,然而屋子里的众人却觉得全身发冷,背后有股寒气,尤其是叶宁,当她对上叶蓁的眼神时,她心里几乎是慌乱的。 不过,她有证据,所以,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又道:“自然,我有证据,你不承认也没用。”她拍拍手,自门外走进一丫鬟,自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的,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心虚的抬头瞧了叶蓁一眼,立即扑通一声跪地,倒像是受了什么威胁一般。 叶蒙皱着眉头,喝道:“你看到了什么?”他就不信了,这丫鬟能有什么证据。 丫鬟颔首,全身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叶蒙的喝声吓到了,毕竟叶蒙曾是领兵作战的大将军,威严十足,喝声若雷鸣一般,如雷贯耳。丫鬟低声道:“奴婢伺候四小姐沐浴时,她胳膊上没有疤痕!”她飞快的说完后,又迅速的低着头,生怕被叶蓁看出她的紧张与害怕。 叶蒙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关于那疤痕,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想当年珍珍年幼……他闭了闭眼,默不作声。 然而叶蓁却是微微一笑,她眼底划过一丝愉悦的笑意,不紧不慢的捋了捋衣袖,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手臂,不过更吸引人的就是那手臂上有个拇指盖大小的疤痕,那疤痕看样子已然是陈年旧伤,不疑有假。 她扬了扬手臂,示意给叶宁看,“八妹妹说的是这个伤疤么?”叶蓁唇角一扬,有些无奈的说:“恐怕让你失望了,这疤痕可是一直都在的,并未消失过。”她面色平静,眼里都是星点的笑意,可是笑意却是无比的讥讽,仿佛嘲笑叶宁愚蠢无知。 叶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一把拽着叶蓁的手臂,反复看了许久,最后踉跄的倒退几步,有些语塞,面色涨的通红,她无助的将求救目光看向一忘大师,底气不足的问:“大师您没有要说的吗?” 一忘大师却双眼发亮,紧紧的盯着叶蓁,根本没移开眼,他神情莫测却又神秘极了,只幽幽叹了一声,摇头道:“都是造孽阿,痴儿,为何执着,前世的纠葛宛若过眼云烟,不如忘了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眼底有什么复杂深色,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偏生这话却让叶蓁心底一怔,这道士句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她却听懂了,这道士莫非能知晓前世的事? 叶蓁面色微沉,摇头笑了笑,“道长说笑了,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何意思。”不论这一忘大师什么来头,总归是凤娇请来的,她都要谨慎为上。 一忘大师诡异的扯嘴一笑,摇头晃脑的,口中念念有词,他看着叶蓁,“这位小姐有福相阿,命里有贵人相助,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甚至有……”他神秘的一笑,话戛然而止,接着又跟着神叨:“不过我还是建议小姐早日放下心中执念,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宁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晓得这一忘大师根本没有跟着她们计划说好的行事,她怒气冲天,不满道:“大师,您不是说四姐姐是假的吗?你不是说假凤虚凰?”她很清楚叶蒙护犊情深,倘若她诬陷叶蓁,下场得有多惨,凤娇也不见得会救她! 一忘大师哈哈一笑,眼神冰冷,悲怜的盯着叶宁,摇着头,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拿在手里给叶蒙看,他风轻云淡的说:“这位小姐拿了这荷包来收买我,不过我嘛,出家人的,哪里贪慕这些俗物,”他将荷包扔给叶宁,“诺,女施主,还给你。” 最后,他看着叶蓁,又是露出那诡异又高深莫测的表情,“叶四小姐,我与你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说完,他潇洒的嘴里哼着什么,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叶宁已然慌了神,她无助的看着凤娇,期盼她能救救自己,不过,凤娇却捂着肚子,痛心疾首的看着她,先发制人的开口道:“宁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她满脸愧疚的看向叶蓁,低声道:“四小姐,我为怀疑你而感到羞愧难当,都是我信错了人。” 她态度诚恳极了,叶蓁也是一笑, 若有所思的睨了她一眼,“哦,原来凤姨也是信了阿,不然怎么说是母女同心了,也难怪,毕竟八妹妹养在凤姨那,只愿未来的九妹妹能聪慧些。” 凤娇听了后半句,简直是没气的晕死过去,什么叫九妹妹?叶蓁巴不得她生个女儿是吧,偏生今日她理亏不能反驳,只得血泪怨气通通往肚子里咽。 叶宁懵了,她想都没想,立马跪地,抱着叶蒙的腿便扯着嗓子痛哭流涕的,她边哭边解释道:“爹,宁儿也是无心的,宁儿就是嫉妒四姐姐能得到爹你的宠爱,宁儿一时鬼迷心窍这才……” 嗬,当真是会说的,这么大的事被她说成了无心之言,只是嫉妒叶蓁而已。叶蓁“哦”了声,冷声道:“八妹妹说的倒是轻巧,那么大的事被你三言两语的却成了一时的鬼迷心窍?倘若真是为了爹的宠爱,你为何不多多孝顺爹,弄着歪门邪道的,”她气极反笑,“想除了我,然后爹就宠爱你一人吗?好毒的心思阿,我与你有什么仇?” 叶蒙本来有些软化的心在听了叶蓁一番话后又硬了起来,他低头看着抱着他大腿哭的泪雨梨花的叶宁,年芳十二的少女,分明是一副天真无邪模样,心思为何那么歹毒。 他永远记得叶宁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模样,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少女? 他冷哼一声,像是下了个极为郑重的决定,坚定又豪迈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却让叶宁闻之全身瘫软,他沉声说:“叶宁小小年纪,心术不正,送去庄子里罢,待及笄再回来罢,好好去反省一下自己!” 叶宁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庄子里的都是什么地方,哪有她在叶府舒坦,要什么有什么,她死也不要离开,她哭嚎着死死攥着叶蒙的衣袖,快哭成了泪人。 老夫人难得的没有出口制止,方才叶宁行为举止都让她打心底的不悦,她对着叶蓁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就像恨不得弄死她,这般心狠的少女竟与死去的陆姨娘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都是死性不改的! 叶宁见叶蒙丝毫不为之所动,干脆转向叶蓁,她也是不管不顾了,仰着头看着她,哭着道:“四姐姐,宁儿再也不敢了,你求求爹吧,宁儿不要去庄子。” 叶蓁低头,递给她一面洁白的帕子,平静的说:“我不愿意。”不愿意给自己留个潜在的威胁,倘若真心改过,嗬…… ps:亲们,此文叶凉凉并不是傻白甜也不是真善美,凉凉就是一个很戒备的人,不想给自己留麻烦,大家不要觉得她冷血无情,毕竟相思真的不喜欢那种动不动就说原谅圣人型的女主,(亲们大可以忽略我的这句话),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原谅,叶宁本可以安静的富裕的活着,可是没办法作死阿,我很好了对不对,都木有让她死了! 第一百六十三 殿试 叶宁求助无门,索性也不管不顾了,她恶狠狠的盯着凤娇,咬牙道:“母亲,救救我。”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就算几率渺茫她也要试试! 凤娇摸着肚子的动作一顿,她抬眸,满脸无奈之色,继而看向叶蒙,蠕动嘴唇,轻声道:“蒙郎,就算是为我们的孩子祈福,宁儿不懂事,你就饶了她一回罢,再说那庄子哪里适合一个小姑娘家去?”她目露祈求之色,含情脉脉的盯着叶蒙看,倒教他左右为难。一边是疼爱宛若珍宝的女儿,一边是怜惜娇弱的妻子,一时间,叶蒙便露出为难之色。 叶蓁笑了笑,很风轻云淡的微笑,她微微颔首,“凤姨说的是什么话?庄子里怎么了,难道还会有人欺负八妹妹不成,方才八妹妹对我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她定定的看着叶蒙,摆出毫不退让的架势。 叶蒙幽幽叹口气,挥了挥手,下人们得到指令,也不管叶宁哭闹着硬生生的把她拖了出去,凤娇瞧见叶蒙神色仍旧并未有多开怀,心中惴惴,她轻声问:“蒙郎,你……” 叶蒙摇头,只淡淡与她说了句:“以后莫要轻信她人的言论,珍珍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有数。”说罢,大步上前,走至叶蓁身旁站定,略带愧疚与自责的开口:“珍珍,今日一事的确是宁丫头胡闹了,你别放在心上,爹一直都是信你的,”他拍拍胸脯,昂首挺胸,“我叶蒙的女儿,还能有假?”中气十足的话自他口中说出只觉得豪爽极了。 叶蓁点头,她自然信得过叶蒙,不过今日一事仅凭借叶宁一人之力是不可能达成的,凤娇也是主谋之一,不过眼下她怀着肚子,老夫人就算心知肚明也没法将她如何,不过,该有的警告还是要有的,省得整日弄出个幺蛾子。 待他们走后,叶蓁便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无意识的摩挲着胳膊上的疤痕,怔怔的发神。如今卞京格局实在太微妙,以太子为首的党派日益明朗化,就连云妃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君承轩向来是不动声色的,处于观察状态,君宁澜想要在这夹缝中求胜到底是太难了。 朝廷局势千变万化,瞬息万变的,谁也摸不清圣武帝的心思。前世这时候,圣武帝早已呈现衰弱之相,彼时她也嫁作君承轩为妻,君承轩与贤妃也是慢慢露出狼子野心,正是一切悲剧的始源。思及此,叶蓁缓缓的闭眼,心里的悲凉却是一分不减。 叶桦与孙晋年都是有殿试资格的,于是,殿试那日一早,两人收拾好后又在老夫人的叮嘱下便乘了马车,驶向皇宫,殿试与会试显然不是一个等级。 殿试是安排在朝阳殿外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张张的桌子,而正对着的殿门正是朝阳殿,圣武帝早朝的宫殿,也是这些学子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圣武帝只出了道题,两个洋洋洒洒的大字“君臣”,历代君臣之道都是颇为讲究的,何为君?何为臣?各位学子略微思考一番,便个自按照心中所想,大笔一挥,仔细答题。 一直到太监敲了一下挂在一旁的大锣,本场殿试时间到了,题纸被收起上呈圣武帝,圣武帝一双鹰眸仔细看着每张答卷,面色严肃,不辩喜怒。 当他翻到叶桦的答卷事,手指微微一顿,叶桦为人潇洒不羁,可见字如其人一般,同样是豪放不羁的,透露着的是大气,圣武帝无意识的敲击着答卷,一旁的张永海却是了解圣武帝的心思,就道:“皇上可否要歇歇,仔细累眼了。” 一旁的太监有眼色的忙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张永海毕恭毕敬的端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又走回原地站定,圣武帝眼神幽幽,只淡道:“叶蒙的儿子,文采倒是不错的,一腔热血想要上战杀敌?” 圣武帝把叶桦的答卷轻飘飘的放在一旁,继续翻阅着其余的答卷,看了许久,这才用朱笔圈出一张答卷,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目光沉沉的道:“就他吧,这人言辞犀利,倒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廷里就缺这样不怕死直性子的,也该煞煞这些老骨头的威风了!” 一直以来,朝廷里那些倚老卖老的大臣,自以为是服侍过几代皇帝的,甚至自以为劳苦功高的,慢慢的滋生了傲气,常常与他意见不和,更有甚者直接与他呛死,思想陈旧迂腐不堪还自视甚高,这朝廷阿,就缺了这些新活力。 倘若这时候他慢慢重用这些新生力量,培养成下一代的能臣,这些老东西还哪来的资本自视甚高呢?再者,圣武帝想要的是全心全意,对他并无二心,忠心耿耿的,有新意有想法的臣子,这些有想法的年轻学子无疑是他最好的培养对象。 只要给他们些甜头,他们自然会为自己卖力,都说不知者无畏,他们对任何事都有干劲,那些老家伙无法无天的,只手朝廷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他如是想着,张永海出了殿门,宣读此次殿试成绩,顺带着提了状元是谁,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叶桦更不是孙晋年,反倒是个出身于寒门的学子,他衣着朴素,听了状元花落他头上,更是惊讶的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又被一批学子包围着说恭喜,一时间不免得有些飘飘然。 接着,张永海又分别报出榜眼乃是叶桦,毋庸置疑,叶桦来自叶府本身就是令人羡慕的,于是,有些学子便想着也趁机巴结叶桦与他交好,对未来自己的仕途也有帮助。然而叶桦面无表情,整个人就散发出一个讯息:生人勿近,震慑力不比叶蒙差多少。 孙晋年虽不是榜眼也不是探花,名次却也是靠前的,更何况同是来自叶府,与叶桦相比之下,他显得儒雅平易近人极了,对着那些恭维他的学子,他都是淡笑应答,并未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 圣武帝只招了状元进殿,良久之后,殿门打开,那新晋的状元郎春光满面,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满满,恨不得立马上任,简直是干劲十足。 随即叶桦也与另一位探花进了朝阳殿,圣武帝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目光饶有深意的扫过叶桦的脸,笑的高深莫测,反观那探花约摸是初见圣颜,难免拘束紧张,只低着头,手无可避免的颤抖着,紧张一览无余。 圣武帝照旧问了几个问题,叶桦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丝毫不差,圣武帝便淡淡吩咐了几句,大致是要忠君爱国,要为国效忠云云。待他们出殿门时,那探花简直是激动的无法言表,看他一脸憨厚模样约摸也是个老实人,他面色激动,感慨道:“陛下真是平易近人,这般的明君,能为国效力,我真是倍感荣幸阿!” 叶桦挑眉,弹了弹衣袍,不置可否,君王不都是这样,笼络臣子的心是他们必修的课,可以说圣武帝是个很成功的政治家,他眯了眯眼,随口问:“不知这位仁兄,志在何方?” 探花搓搓手,双眼放亮,声音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他眉飞色舞的道:“我想好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顿了顿,他不好意思的挠头,问:“你呢?你想做什么?” 叶桦看向天空,万里无云,朗朗乾坤,他轻声却又坚定的道:“我想去参军。” “哦~那是个好志向。”探花一笑。 圣武帝今日心情大好,干脆在御花园里设了宴席,众人受宠若惊,酒过三巡,众人有些醉态,干脆互相交谈着,君臣同乐,倒也像个和谐的画面。 叶桦有些不胜酒力,步子有些飘飘然的,踉跄的走到一处假山后,想乘着凉风醒醒酒,他阖眼,明显是有些疲惫,然而,有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烦躁的哼唧了声,动了动身子,那人却继续拍他的肩膀,叶桦实在是不甚其烦,恼火的睁开眼,怒道:“作甚呢?起开……” 那人挑眉,环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启唇道:“叶大少爷。”懒洋洋的语气透露出主人慵懒的性子。 叶桦瞪大了双眼,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可不是君宁澜吗?一身红衣妖冶极了,还有谁能把这身红衣穿出无比魅惑的感觉?他皱眉道:“六殿下?” 君宁澜摸摸下巴,沉吟道:“或许,我该叫你大哥比较好?”完全是陈述的语气,因为他的表情就是嗯,就是那样便好的模样,根本不顾他人感受。 叶桦:“……”他无力的扶额,不管怎么样也是想不懂,为何叶蓁看上他,竟然觉得君宁澜可靠?在他看来,这位六皇子给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风流,玩世不恭,其余的,一概全无。 或许他面色鄙夷太过明显,君宁澜挑唇一笑,“大哥想什么?不若与我说说?”他也是忍着的,毕竟他之前的纨绔形象的确不能给叶桦一个好印象,同时又是因为他是叶蓁的大哥,他才愿意忍着,耐着性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手为强 叶桦撇了撇嘴,即使是心存怨言也不好明说,况且君宁澜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断然没有发难的道理。可是又为叶蓁觉得不值,这六皇子除了有副好皮囊,其余的也都没了,他想了想。低声答道:“没事,殿下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叶桦根本是不想与君宁澜多有交际,在他看来,就是这小子用色相诱惑了叶蓁,心里只觉得不舒坦,连带着看君宁澜的眼神也越发犀利起来。 君宁澜眉头上扬,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突然开口道:“大哥这幽怨的眼神?”就像是欠了他许多银子似的,典型的怨妇脸阿。 叶桦干咳一声,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眼神漂移不定,干脆利索的拱手与君宁澜道别,转身走回热闹的人群里。后来一想,这六皇子果然是个绣花枕头的,长得太过女相,还偏生穿着一身红衣裳,扎在人堆里就属他最显眼了,不论怎么看都是令他不满意的。 宴席结束,叶桦与孙晋年双双出宫回了叶府,老夫人得了叶桦中了榜眼的消息,更是喜不胜收,笑的连脸上的褶子都淡化了许多,当下就兴致勃勃的吩咐着要大肆庆祝一番,同时,老夫人心里更是有了较量,那事也能拿出来提提了。 想到做到,老夫人看气氛正浓,趁机便道:“说到这了,我也想起来了,上次我还给桦哥儿选了几个姑娘家呢,要不赶明儿桦哥儿看看画卷,挑挑选选?” 她满眼期待的看着叶桦,冷不防的却看见叶桦一脸无奈,只想着推诿,叹气道:“祖母,成亲这种大事急不得一时的,况且,有多少人愿意等孙儿……”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然而老夫人却是了然,叶桦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执意要去塞外参军,罢了,终究是拦不住的。 不过,老夫人还是坚持,她神色坚定,不容拒绝的开口:“倘若你真要去塞外,祖母也不拦你,要是真有能守得住的姑娘,能答应这条件,祖母帮你物色到了,你可不许拒绝。”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叶桦被逼的没法,只得应声答应。 近日,叶府里最忙活的人莫过于孙晋年了,他简直是有些忙的不见人影,说也奇怪,他并未是此次殿试前三甲,不过是名次靠前而已,许是沾了叶府关系的缘由,一些卞京有名的才子圈竟陆陆续续的给他下了帖子,邀请他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 虽说他的任职文书位下,不过如今看来,他已然成为了卞京贵族圈里的新贵之一,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从开始的诗酒友谈会到近日的文人笔墨圈,其中的境界也是不同。 孙晋年学会了如何与人虚以逶迤,学会了审时度势,甚至不禁的滋生出骄傲自满的情绪来,还有人开玩笑的问他可有妻妾,有意向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当时孙晋年其实是动了心,不过转瞬一想叶妙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才硬生生的搁置下来,淡笑置之。 孙晋年忙的双脚不沾府门,对于叶妙来说则不是件好事,如今孙晋年倒是在卞京贵族圈里炙手可热的,而她呢,却还得像个深闺怨妇一样,苦苦等待他回来。 叶妙没那耐性,与丫鬟两个站在孙晋年回屋子必经的长廊里,焦急的捏着手帕,丫鬟伸长脖子朝走廊尽头看去,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叶妙咬牙,恨恨道:“如今他倒是成了吃香的,干脆对我也是怠慢了。”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丫鬟颇为赞同的点头,宽慰道:“即便如此,小姐也不能在这时候松手,如今孙公子广交好友,那也是为未来的仕途着想呢,小姐若是心生怨怼,可不是为别人做嫁衣?” 叶妙听罢沉默片刻,觉得丫鬟分析的也对,只是她越发觉得没有安全感,孙晋年如此优秀,倘若他寻到了比自己更好的靠山,那她岂不是个笑话?她紧紧的蹙眉,咬唇,一脸愁绪。 丫鬟见状,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是羞于启齿,最后还是在叶妙的眼神鼓励下,这才缓缓道来,“小姐,奴婢以为,让一个男人负责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将自己交给他,届时小姐都是孙公子的人了,他能不负责么?就连老夫人都不会放过他的,再者,老爷与夫人也就没法逼你相看别人了。” 她说完后,面色通红,垂首立在一旁,叶妙也是面色绯红,懊恼的睨了她一眼,似是责备似是害羞。不过她等了许久却等到孙晋年的小厮独自一人回来,瞧见叶妙,也只诺诺的答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家少爷今日与白公子等人有诗谈会,要晚些回来,三小姐还是不必等了罢。” 叶妙冷哼一声,连连道了三句“好样的”这才带着丫鬟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 这孙晋年才高中呢就敢如此怠慢她,这般一来,以后那可如何是好?她既然认定了孙晋年就要把他吃的死死的! 那厢,叶蓁却在屋子里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绯红安静的坐在一旁,微微垂首绣着手中的花样,忍不住抬眸,目含幽怨,抱怨道:“小姐,这花样如此简单,你也来试试吧,总不能所有的嫁妆都是让奴婢们来做阿,便连六殿下的衣裳也要奴婢们来吗?不该是您亲手来?” 叶蓁挑了挑眉,眼睛扫过一旁的针线以及花样,默默的移开眼,她据理力争,毫不犹豫的就道:“这些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何必那么较真,再说,本小姐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皇子府又哪里缺少衣裳,你们来就好。” 恰时妙蓝蹦哒着,一脸喜色的小跑着进来,一进门就嚷嚷着:“小姐,大消息阿,今个奴婢可是看到三小姐气的鼻子都歪了,她带等了孙晋年许久,却被告知孙晋年晚归的消息,哈哈……” 叶蓁也笑了,“果然是这样,想必叶妙也按耐不住了,不用我出手,她也要主动出击,毕竟她可是对孙晋年也了解的很,”她嘲讽的弯起嘴角,淡淡道:“都是利益牵扯的关系,自然要早点出手把他抓紧。” 最让她想不明白的,分明孙晋年与卞京贵族圈并无交际,然而自他殿试结束后,登门拜访以及下帖子的人越发多了起来,番显得他吃香极了。 反观贵为榜眼的叶桦只一如往常,丝毫不受影响,叶蓁摩挲着掌心里的茶杯上的精致花纹,那凹凸不平的手感,有些楞楞出神。 孙晋年在卞京根本没有人脉关系,更不论他还能得到那些所谓的赏识,这一切,明摆着就是个圈套,而那下套之人她想应该是他。 叶蓁不紧不慢的走至窗户旁,轻轻的对着半开窗户低声唤道:“麒麟?” 窗外大树上倏尔落下一个黑影,麒麟拱手,态度无比恭敬,冷邦邦的问:“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叶蓁无力扶额,约摸这称号是无法纠正了,她温声道:“劳烦你跑一趟,就说我有要事求见殿下。” 麒麟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来,眉宇里都是原来如此的笑意,感情夫人也是想念主子了,这不都主动邀请主子了。 夜晚,妙蓝贴心的为叶蓁剪好烛芯后才弓身退下,叶蓁便只披着外衣,懒散的趴在桌子上,盯着昏黄的烛光,却抵不住越发沉重的眼皮。 她揉揉眼睛,瞥了一眼窗户,仍旧是毫无动静,甚至为了方便君宁澜进出,她特意打开窗户,如今可见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叶蓁呵欠连连,终究没能扛得住,支着下巴睡着了。 桌上烛光摇曳,昏黄的光晕下,少女侧脸宁静美好,肤白若凝脂,眉眼温和,卸下平日里的防备,她就这么睡颜恬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君宁澜翻窗而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他好笑的挑眉,眉眼里都是浅浅的笑意,蹑手蹑脚的走至叶蓁身旁,无声无息的看了她睡颜好一会儿,想着今日来的目的,终究还是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 哪知,睡眼惺忪的叶蓁根本就是无防备的,她下意识的就皱眉,难得好脾气低声道:“辰儿莫闹,让母后再睡会与你玩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叶蓁明显是唇边染笑的,就像是睡梦中梦到什么高兴的事一般,君宁澜的手指一顿,眼睛一眯,隐约有危险神色闪动。 第二次了,记得上一次她把自己错当太监,这次的辰儿莫非是她的孩子?他面露不悦,干脆出言揶揄道:“皇后娘娘也该起身了罢,睡都睡傻了。” 叶蓁猛的睁开眼,瞧见君宁澜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若沉了块石头久久不能落地。 他,方才听到了…… 那么精明的人,定然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对劲,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告诉他。叶蓁故作迷茫的揉眼,声音由于方睡醒还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就像是撒娇的少女口吻,她道:“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彩礼 君宁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眉锋一挑,不发一言的就先合上窗户,接着转身看她,问:“怎么想起来找我?” 叶蓁拢了拢外衣,抬眸对上那人狭促的眼神,干脆别过眼,淡淡道:“我是有事问你的。” “哦~”君宁澜拉长声音,轻车就熟的坐在叶蓁身旁,支着下巴,仿佛漫不经心的问:“辰儿又是谁呢?我好奇的紧。”他眸光里尽是戏谑神色,一瞬不瞬的盯着叶蓁看,直直要看透她的内心。 叶蓁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就张了张嘴。 君宁澜挑眉,继续道:“以前是太监,如今的辰儿又是什么?是你梦里的孩子不成?”他眼一眯,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揶揄,“你这没嫁人呢,都想着那么远了?” 叶蓁神色有些不自然,提及辰儿委实是她无法忘却的痛,那个惨死剖心的孩子,她阖眼,睫羽微微颤抖,流露出她的感伤情绪,她轻声道:“没什么,不过是个梦罢了。”轻飘飘的几个字,要盖过的却是前世痛彻心扉的痛楚,每个字都像刻在她心尖上,尖锐却缓慢的疼。 只是梦?君宁澜明显不信这个,不过多追究无意,叶蓁不会主动告诉他,他从衣袖中淡定的掏出一个红通通的东西,扔在叶蓁面前。 叶蓁睁眼一看,顿时愣住了,那红通通的东西正是一本册子,册子上两个烫金大字:礼单。叶蓁疑惑的翻开一页,瞬间一怔,有些惊讶的看着君宁澜,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彩礼不成?”她蹙眉,喃喃道:“这也太多了罢。” 君宁澜浑然不觉,自顾的拿过礼单册子,随意翻了翻,不以为然,“这都是让管家弄好的册子,都是这些年天下第一楼赚的总银两的一半而已。”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羞涩,却硬生生的神色自若,淡淡道:“没什么多不多的,因为你值得。” 他虽然是一副不在乎的口吻,不过叶蓁却听出他语气里的微微紧张,或许为了打发两人之间莫名的尴尬,君宁澜扫过一旁篮子里放着的未完成的花样,眼眸一亮,他笑着道:“那是你绣的,看那花样应该是给我准备的罢!” 他期待如此之大,叶蓁实在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兴致,干脆不吭声,心却还停留在方才那骇人的礼单上,她只是随意一瞥就觉得不可思议,别说这日后叶蒙老夫人瞧见了,定然是难以置信的。 各式各样的首饰以及珠宝,布匹以及地产,金银等都是多不枚举,最重要的是他一个皇子成亲岂不是太抢风头了,圣武帝定然会对他疑心加重。 她还是先把这事抛在一旁,问起孙晋年的事来,叶蓁蹙眉,问:“孙晋年的事可是你的手笔?” 君宁澜点头,反唇相讥:“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的确,叶蓁明确的知道就是君宁澜的谋划,如今,鱼都上线了,也只待着上钩了。 君宁澜不满她句句不离别人的事,今夜他来了半天,叶蓁何尝问过关于他们的婚事?他面色微沉,眼中到底有些不悦,眼眸中墨色翻涌着,更多的是复杂的神色。 叶蓁并未察觉,甚至好心情的自顾道:“若是孙晋年继续受着众人吹捧,想必叶妙也该急了,做出什么事来,届时孙晋年与叶妙木已成舟,叶贵官途受损,想必到时候狗咬狗的戏一定很精彩。” 她说完后,就发觉屋子里格外的寂静,叶蓁疑惑不解的去看君宁澜, 那人却一脸沉默,片刻,才闷声说道:“你过来。” 叶蓁抿了抿唇,听话的起身走至他面前,正要开口询问,他就也跟着站起身,身高的优势使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叶蓁揽入怀中,他低醇带着几分暗哑的嗓音自叶蓁头顶传来,他突然问:“叶蓁,你后悔了吗?”声音很迟疑的,就像是无比纠结得出的结论。 叶蓁微愣,反问:“后悔什么?” 君宁澜没好气的扳正她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的妖冶面容,盯着她清澈又平静的杏眸,一字一句道:“自方才你一直说起别的事,可曾有一丝想过我们的婚事?”他勾唇,嘲讽的一笑,“或许,你根本不在乎。” 叶蓁几乎是要失笑了,她先是笑了一阵,感情这人倒是吃醋了,而且是莫名的醋意,等笑够了,叶蓁就特认真的对上那人潋滟生辉的桃花眼,语气十分的笃定,她说:“我从未后悔过,至于不多问这婚事枝节,只因为我信你,”她挑眉,“或许因为你是第一次成亲,处理不好这个?” 几句话,那人却被哄的服帖极了,君宁澜淡淡睨着她,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了,口中却还振振有词,“油嘴滑舌。” 的确,两人的婚事一直是君宁澜主动的准备着,而叶蓁这边实在过于清闲,就连嫁妆也是老夫人等人烦神的,她有些过于漠然,实则前世的嫁妆耗尽了她的心血,当时她兴高采烈的为自己选取嫁妆,自己学着女红,即便是过程中无数次戳伤手指都是毫无怨言。 如今呢,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全心全意去爱个人,爱要有所保留,七分他人三分爱自己,前世血淋淋的教训使得叶蓁不敢轻言情爱,到底是怕了…… 君宁澜不忘告诉她,他已然说动蝶舞公主与他合作,至少蝶舞公主不会想着嫁他这事,同时也代表他与叶蓁的婚事便无阻拦,总算是历经风雨见彩虹了。 叶蓁点头,君宁澜的手段与计谋自然不是吹嘘的,能说动蝶舞公主实属不易,他还道最近朝堂局势有些微变,大皇子约摸是蠢蠢欲动了。 最后临走时,他扫了眼那未完的花样,故作不在意的,随口就道:“我偏爱那红色。” 爱那一身红衣似火的张扬与不羁,肆意潇洒,就若人生就该轰轰烈烈的,不枉风流年少。 翌日清晨,宫里便派了张永海带了圣旨,圣武帝终于定下她与君宁澜大婚之日,便是下月初三,黄道吉日。 老夫人激动的拄着拐杖,忍不住热泪盈眶,同时也琢磨着时间并不充裕,前后加起来不过十天有余,下意识的她就吩咐一旁的文嬷嬷,“给蓁丫头的嫁妆准备好了不曾?”几个孙女的嫁妆她都是早早分好了的,省得有人说她厚此薄彼,她奉行的就是一视同仁。 文嬷嬷笑了笑,点了点头,应答道:“老夫人,奴婢们都理出来,同时也立了清单呢,老夫人可以过目一看。” “那就好,这可是我们叶府第一位皇子妃阿,我真是觉得荣幸之至。”老夫人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因激动而流出的泪水,竟有些哽咽。 叶妙跟着黄氏立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心里一阵怨怼。这叶蓁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而她呢,与孙晋年的事八字没一撇的,孙晋年近日常用忙碌为借口,拒绝她的见面以及追问婚事,有些悔过婚的意思了。 这叫叶妙觉得大事不好,恰巧四老爷最近官场有些不得力,正是想着把她送去哪位大人府邸做妾室,叶妙是苦不堪言,只得次次催促孙晋年,同时那日丫鬟与她说的话,她也放在心里了,看来,非得如此不可。 她下定主意,眉头舒展开来,却瞥见一旁的叶眉,故作清高的颔首,眉眼间都是冷意,哪有往常的温婉娴静,只空余嫉妒万分的眼神,嗬,到底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瞧见叶蓁未来比她过得好,竟是明晃晃的嫉妒了,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下。 叶眉紧紧拧着眉头,恨意渐渐在眼中聚集成了风暴,她死死的咬唇,盯着叶蓁平静的面色,心里不舒服极了,那种酸涩约摸就是嫉妒。 凭什么叶蓁就能嫁入皇宫,日后还能当个王妃,可她呢,整日被三老爷逼着相看夫家,那些个凡夫俗子岂能入她眼?她心心念念爱慕的便是那笑意温醇,举止言谈儒雅的三皇子,可是纵使她再喜欢,也是没用的。 三老爷下令,不许她出府一步,母亲看着她,竟也逼着自己挑选夫家,俨然是串通一气了。她不懂,为何不能一拼?叶蓁可以当六皇子妃,她叶眉就能当三皇子妃! 自婚事日期已定,叶蒙明显就有些焦躁不安了,就觉得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姑娘转瞬就成了别人的妻子,而那小子又是出了名的纨绔风流皇子,若是日后珍珍受了委屈那可如何是好? 叶桦抱着胸,挑眉道:“爹,六皇子届时是要自己上门拜访的,那时咱们就给他个下马威,这样他以后也没胆子欺负妹妹,又可以顺便出气,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 叶蒙爽朗的哈哈大笑,拍拍叶桦的肩膀,毫不吝啬的就夸赞道:“你小子终于靠谱了会,你妹妹的事如此上心,你自己的事呢?”他摸摸胡须,故作高深的口吻,“老子在你这年纪,早就娶妻了,你小子让我与你祖母省省心罢。” 叶桦最头疼这个,当下就各种无可奈何,干脆就直接道:“既然如此,随着祖母挑选罢,我是无所谓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门 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教叶蒙恼火,当下就应声,“好,既然你无所谓,老子也能省省心!” 叶桦耸耸肩,不置可否,妻子与他而言不过是未来要与他生活几十年的为他传宗接代的人罢了,实在是没有太大感觉。 自叶蓁婚事日期定下来,叶府便是格外的忙碌起来,叶蓁婚事定下太过仓促,一般卞京里女儿出嫁都是提前留些时日亲自绣嫁衣的,一针一线皆是代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偏生叶蓁却因时间仓促而没法短时间绣出嫁衣,老夫人为此遗憾不已。 她想了想,便趁着众人都在,就提议道:“蓁丫头的嫁衣干脆请卞京里有名的绣娘赶制一件罢,如今离出嫁时日所剩无几的,约摸只有这个办法了,”她欣慰的瞧了眼叶蓁,满眼的感叹,“不知不觉,蓁丫头已然到了嫁人的年纪,蓁丫头生的俊俏,穿嫁衣定然是最美的。” 文嬷嬷笑吟吟的,也跟着夸赞了几句。 叶蓁却突的想起,在蜀香阁那日,君宁澜骗她穿上的嫁衣,无比华丽,极其缜密的阵脚,以及那人懒洋洋的笑,她就摇头,“不必了,祖母,嫁衣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老夫人神色讶然,有些难以置信叶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绣出嫁衣,就连叶蒙也是目露惊讶。 叶眉柳眉微猝,说不清的酸涩语气,她上前几步,眸光深深,浅笑道:“四姐姐真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其实她就是嫉妒,凭什么叶蓁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祖母的视线以及宠爱,反而她这个曾经无比得宠的孙女却若配角一样,只能默然站在一旁。 叶蓁回之淡笑,并不作声。 叶眉犹不死心,还想说几句,王氏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众人在场,叶眉不甘的咬唇,终究还是就此罢了。 老夫人正要问叶蓁嫁衣的事,就听得府里的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张口就道:“回老夫人,门外……门外有人自称是六皇子的人要进府!” “六皇子?”叶蒙听了,顿时就摩拳擦掌,声音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正愁他不来呢,正好,送上门了。 叶府大门外,两个硕大的石狮子左右各一只,霸气的守护着府邸,而与此同时,门外却聚着一些百姓,多为女子,只闻的一片窃窃私语,惊呼以及羞涩言语源源不断。究其原因,便是为了那高头大马上那人。 枣红色的骏马背上,有红衣少年,逆着光,妖冶的面容,一双桃花眼里尽是璀璨的笑意,总是给人一种温柔多情感觉,他斜眉入鬓,鼻直挺极了,唇边染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又风流多情极了,然而他坐在马背上背挺的很直,目不斜视,只盯着叶府的大门。 红衣似浓烈的火,惹眼极了,领口处绣着复杂的花纹,更衬托出他白皙肌肤,这般相貌简直让那些女子感叹惊为天人,不由得三两围在一起,小声议论他。 老夫人等出了大门,到底是皇子她们礼节还是要做足的,故而当叶蒙看见门外那么多女子都频频向君宁澜暗送秋波,脸色顿时一沉,恼火不已,这还没成亲呢。一看这小子就是个拈花惹草的风流面相,这样的小子哪里配得上他的珍珍?所以,他越发看君宁澜不顺眼。 他不屑的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明摆的不高兴,这小子还在马上呢,等着自己上前迎接他下马入府不成? 君宁澜挑眉,动作利索的下马,阔步走至叶蓁面前,眸光里似乎含着柔光,他一字一句的道:“我来了。”简单的三个字,却好像饱含着许多讯息。 叶蓁却觉得没由来的不习惯,他从未如此煽情过,这般温柔能滴水的语气真的出自他口中?她记得君宁澜最初的嘲讽语气以及后来一贯的懒洋洋,如今一本正经的温柔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叶蒙眼神犀利,就像看战场上一个俘虏一样,威严尽显,他虎目圆瞪,霸气的喝道:“六皇子来做什么?”他想着先在气势上压这小子一头。 君宁澜难得一脸正紧的向叶蒙拱手,态度温和,含笑道:“叶将军,我今日是来给阿蓁送嫁衣的。” 叶蒙嗤之以鼻,老夫人却越看君宁澜越顺眼,她方才看见君宁澜盯着蓁丫头的眼神,满满的柔情不会有假,况且他贵为皇子却无半分皇室架子,恭敬的与叶蒙行礼,她觉得这六皇子这番言谈举止很合她的胃口,竟是愈发满意,忙招呼着他进府。 叶蒙本想再晾着君宁澜一会儿,冷不防的被老夫人的话打断,他怒气冲冲的,一双眼简直要冒火,一直盯着谈笑风生的君宁澜一步步进府。 叶桦鬼鬼祟祟的凑在叶蒙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父子俩难得的达成共识,总之不整治一下这君宁澜,他们实在是心里不痛快。 老夫人那是一直盯着君宁澜看,越看越满意,又问了几个问题,君宁澜都是回答的滴水不漏,气氛看起来好极了,偏生叶桦按耐不住,眉头一皱,撇撇嘴,就开门见山道:“六皇子不是说来送嫁衣的吗?” 老夫人也是一笑,有些期待的望着君宁澜,她真没看出来这孩子还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君宁澜点头,轻轻的击掌,便有个下人捧着一个红色木箱进来,下人面无表情,态度虔诚的把木箱放在桌子上,弓身退下。 叶桦瞥了眼红木箱,漫不经心的一把打开,瞬间就愣住了,饶是他是个男子也被这嫁衣华丽程度给震撼到了,这究竟得多有钱阿,嫁衣上还用的金丝银线织就,镶嵌着光泽饱满的珍珠,由此可见,这件嫁衣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不止如此,叶妙更是看直了眼,这般奢华的嫁衣恐怕她这一生也穿不上,她眼底划过一丝嫉妒以及羡慕,更多的怨恨。 叶桦故作镇定,毫不留情的就道:“这嫁衣太过花哨,妹妹不喜欢这种的,再说你怎么知道妹妹穿着就合适?” 君宁澜的唇角微勾,慢悠悠的举起嫁衣,似笑非笑的说:“这嫁衣,我想阿蓁穿着定然合适,至于花哨?”他目光微动,眼里隐约有流光闪动,“最美的嫁衣,是每个女子的心愿,阿蓁也不例外,再说这嫁衣是我请卞京手艺最精湛的绣娘赶制而成,决计是独一无二。” 老夫人赞赏的点头不止,手摸过那嫁衣,入手触感极好,可见用了上好的料子,她有感而发,目露欣慰,真情流露,温声道:“皇子真是有心了。” 君宁澜一笑,“阿蓁满意就好。” 叶桦转头去看叶蒙,却发觉叶蒙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目光深沉,竟然没有出口刁难君宁澜的意思,他倍感孤立无援,就把悲愤化为力量,要和君宁澜死扛到底了。 他环着胸,啧啧几声,阴阳怪气的打量君宁澜几眼,幸灾乐祸的挑眉道:“阿呀,这嫁衣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想必对贵府邸库房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罢?” “不曾,这算什么,这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大哥多虑了,”君宁澜慢条斯理的睨他一眼,满满的挑衅语气,他不紧不慢的说:“将来府里的银钱都是给阿蓁管的,有多少钱,她自然清楚。” 叶桦语塞,恼火不已,他和君宁澜过招简直是节节失利阿,这君宁澜看起来温润模样,骨子里确实个腹黑的,不动声色的算计着他呢! 叶蓁干脆无力抚额,叶桦不知死活的与君宁澜硬碰硬,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君宁澜的腹黑心里深沉,他岂是君宁澜的对手,完全是被虐的那方。 君宁澜从衣袖中掏出一本红色册子,老夫人疑惑的接过来,翻开一看,满脸惊讶,紧接着的就是急促不安了,这册子上面的都是君宁澜准备的彩礼,整整十二页的彩礼纸,老夫人只觉得头晕脑胀。 她犹带着不可置信,迟疑的问:“六皇子,这当真是您准备的彩礼?”要是真的话,叶府约摸要倾家荡产了,卞京有风俗,女方陪嫁的嫁妆要与男方看齐,至少也得等同,以此表示对自家姑娘的看重,如今老夫人只觉得这彩礼单夸张极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叶桦上前,凑过来看了几眼,随即就大笑不止,他嗤笑一声,“六皇子你把自己当首富了吗?这般大手笔也不怕倾家荡产阿?依我看,整个卞京,不对,整个北楚也就有天下第一楼的主子楚轻狂才有这个资本。” 他提起楚轻狂时,更是一脸的钦佩,君宁澜挑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佯装恍然,问:“大哥说的是那天下第一楼的东家,楚老板?” 叶桦浑然不觉,点头,豪气万状的与他道:“那可不是,人家白手起家,短短时间便成为首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他是商籍身份又如何,我就觉得他才是真正的有本事,”他哼唧一声,若有所指,点点下巴,“那才是真正的有本事的。” 君宁澜低低“哦”了一声,微笑:“看来大哥很是钦佩他阿。”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会告诉你 叶桦不可一世的仰头,看也不看他,就振振有词道:“那当然,人家楚轻狂可是凭借一人之力,把天下第一楼的生意做的那么大,所以说,那才是真正的首富,我这一生最佩服人的莫过于他了!” 他见君宁澜静默不语,自以为感觉良好,接着又侃侃而谈说:“唉,想来真是惭愧,同是年少轻狂年纪,偏生我比不上他的才智与经商头脑。” 他叽里呱啦的说的没听,满心夸奖着楚轻狂,而且在他自己未来的妹夫面前这样肆无忌惮,毫不遮拦的赞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未免有些失礼了,甚至就给人种他贬低君宁澜的感觉。 众人皆屏气凝神的,十分有默契的瞧着君宁澜,却冷不丁的发现,北楚的六皇子殿下君宁澜,一直是唇角勾起,眼底的笑意明显是愉悦的,并无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以及厌恶神色。 叶蒙等人哪里知道君宁澜的双重身份,只当他心胸广阔,脾性极好,老夫人更是对他高看了许多,打心眼的喜欢这个没架子的孙女婿,就连叶蒙原本面无表情的严肃面色都有些微动,显然是对君宁澜的印象有点改观了。 那少年长得虽是妖冶,生的副风流多情模样,然而他通身上下,举手投足之间的潇洒以及难以遮掩的贵气却让人难以忽视,他站在那里,气质上活生生的把一旁的叶桦比了下去。 叶桦愣了,方才他说的口干舌燥,又是冷嘲热讽的,可当事人还是一脸很受用的表情,这简直让他不明就里,就下意识的觉得,他像是钻进了什么圈套一样,君宁澜愉悦的表情,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怎么看都是很享受他方才的言语。 不论他是装的淡定自若,还是真的心胸广阔,叶桦都将他列入危险人物中,看他的眼神也是越发警惕起来。越是笑吟吟的人越是危险,因为他善于伪装,万不可轻敌了。 君宁澜点头,感叹一句,他老神在在的说:“如此看来,那楚轻狂倒是个值得敬佩的汉子,难怪大哥也以他为榜样,想必他要是知道了,也是开心的。”他笑的狭促,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桦撇撇嘴,觉得没意思,这人不论他说什么都是一个态度,老夫人趁机,就也问了些关于婚事的问题,君宁澜都是准确无误,并无半分犹豫,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全数回答的滴水不漏。就是叶桦想从中挑刺也挑不出,只好干瞪眼着急不已。 现在君宁澜俨然是得了老夫人的眼,老夫人那是一个内心舒畅又欢喜,留了他吃了午膳,君宁澜也不做作,大方答应。席间叶桦频频向叶蒙使眼色,各种暗示,叶蒙装作没看见的低低咳了几声,干脆埋头吃饭。 用罢午膳,君宁澜就起身,先是对老夫人温润一笑,后又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道:“叶老夫人,我想与阿蓁单独说说话。”他眸光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话虽向着老夫人说的,可是眼睛却对着叶蓁看,十足的深情万分。 叶蓁只觉得难以适应,就好比她习惯了君宁澜的冷嘲热讽,各种鄙夷不屑的眼神或者试探冷然的神色,如今的他就像带上面具的狐狸,遮掩狡猾的本性,得意的摇着尾巴,想着,就……很不爽。 叶桦当下就心里不快了,立即警惕的盯着他,冷声道:“你想做什么呢?这里可是叶府!”潜台词就是即便你是皇子,也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乱来,此话一出,就连叶蒙也是眉头微皱,面色沉凝,很明显他也是有意见的。 不过,叶桦义愤填膺的话还热腾腾的没有冷却下来,老夫人就毫不留情的反驳了他,她笑眯眯的盯着君宁澜,慈爱的笑着说:“去吧,有事就去蓁丫头屋子里说。” 叶蓁不曾想到祖母答应的如此爽快,面色浮现出一抹无奈,但是还是平静的睨了君宁澜一眼,淡淡道:“跟我来吧。” 叶桦愤懑不满,祖母这是作甚?难道看不出那小子对妹妹的非分之想,而且,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他转念一想,心里微动,当即就迈开步子,跟着叶蓁身后,老夫人喊住他,不满的嗔道:“桦哥儿,人家小两口的好不容易见次面,你去作甚?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不成?” 叶桦瞪大双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讪讪的站在原地,模样可笑极了,他理直气壮的指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气急败坏的叫着道:“祖母,你真是放心!你看那小子,明显的一肚子坏水!” 任凭他说破了嘴,老夫人也不动摇对君宁澜的印象一丝一毫,反而更加觉得两人有夫妻相,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男才女貌的,想必成亲后定然是恩恩爱爱的,幸福美满。 叶蓁第一次带个男人回雅思院,即便妙蓝是见过君宁澜来叶蓁屋子的,不过大白天的瞧见他来,倒是第一次,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顿时沸腾了,皆目不转睛的盯着君宁澜俊美的脸看,好在妙蓝与绯红提醒她们,她们这才缓过神,态度恭敬的行礼。 叶蓁将君宁澜领进屋子里,当他跨入门槛的那一刻却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只一瞬间,又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屋子,让叶蓁不能理解的,君宁澜自从踏进屋子就一直盯着她屋子的摆设看的津津有味,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她就不懂了,这屋子君宁澜根本就是轻车熟路了,来了多少次,还用得着如此陌生的眼神仔细打量?岂不是多此一举,她没好气的提醒他,“这里的摆设都不如你寝宫里的昂贵值钱,再说这里的一切你应该是熟悉极了罢,何必一副新鲜的态度。” 君宁澜却摇头,他若有所思的说:“这是第一次!” “什么?”叶蓁不解。 “这是第一次我凭借着你未婚夫君的身份,能从大门进来而不是窗户。”他微笑着说,然后神色哀怨的盯着她看,仿佛控诉着什么。 叶蓁失笑,“分明是你自己每每都从窗户那里,翻窗而入,”她挑眉,嗤笑道:“怎么,觉得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进来了,感觉良好?” 君宁澜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的啜饮了几口,煞有其事的点头,“觉得自己现在转正了,”他笑意盈盈的,“这感觉很不错。” 这人脑子里想的约摸只有这些了,叶蓁想了想,就与他说:“我们大婚前,叶妙必然有所行动,你可准备好相关事宜了?” 君宁澜目光微闪,懒洋洋的勾唇一笑,“那是自然,要知道最近你四叔那可是贪污不少银两,果然是胃口越来越大。” “那就好。”叶蓁明白那种从云端坠落到地狱的感觉,生不如死,偏生还要若蝼蚁一样苟且偷生的活着。 “不过,”君宁澜眉头微皱,有些烦躁的沉声道:“他似乎和君承轩扯上了关系,我的手下曾经截到他给君承轩的飞鸽传书,”他挑唇一笑,含笑问她,“你可知他信中内容?” 叶蓁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信里的内容,因为她完全可以猜出,叶贵无非是写了叶蒙近日所有的动向。 君承轩此人唯利是图,将利益作为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多少的标准,他不会养个没用的饭桶更不会与毫无价值的人合作,叶贵全身上下唯一可以吸引他的东西,便是他住在叶府可以监视叶蒙一举一动为他传播讯息的作用,除了这个,他还能有什么价值? 君宁澜见叶蓁面色淡然镇定,一点也不对此好奇,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 叶蓁难得的面色凝重,她看着君宁澜,仔细叮嘱,一字一顿的道:“君承轩此人善于伪装,且不好对付,你千万不可轻敌!” 君宁澜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眸光中寒光闪过,他静默片刻,“你为何那么了解他?” 叶蓁却迎着他探究的眼神以及犀利复杂的神色,毫无畏惧的定定的与他对视,她微微颔首,面色坚定,直直道:“你只管信我的话就好,其余的,不必多问。” 君宁澜心里很不爽且不是滋味,叶蓁这是瞒了他多少事阿,他心里变扭的不是滋味,偏生叶蓁还不告诉他。就仅仅是针对君承轩,叶蓁的态度就让人深深的怀疑。 他还记得初遇时,那时候的叶蓁每每看君承轩的时候,全身都是遏制不住微微颤抖的,眼里仿佛尽是怒火以及怨恨,就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滔天恨意,而且叶蓁谈论君承轩时,总是一副很了然于胸的表情与语气,仿佛他们是交手多年的对手,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叶蓁看出他面色不悦,也清楚他想些什么,这人平时仅仅凭借一掉蛛丝马迹的就可以查出一大串的事,只是不管他怎么动用关系也得不出君承轩与叶蓁有渊源的事,这恐怕让他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吧。 她犹豫了下,还是伸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一笑:“总有一天,我会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在此之前,你能多点耐心吗?”近乎是许诺一般的郑重语气。 呦西,看文的亲们,2016继续约!!!爱你们!好的,接下来真是要成亲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婚 君宁澜却是深深的看她一眼,满眼的复杂神色,他不作答,叶蓁便有些微微着急起来,良久,君宁澜才开口:“好。” 他又与叶蓁聊了些别的,一时间气氛倒是有些微微的缓和,只是叶蓁现在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即便他是她的未来夫君也得避嫌,君宁澜自觉的掐好时间,本分极了的出了屋子,迎面便瞧见一脸郁闷不已的叶桦。 老夫人更是觉得君宁澜守规矩,知道顾念叶蓁的名声,这样的男子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当下更是越发心悦他,忙一脸和蔼可亲的笑着将君宁澜招至一旁,与他说了几句。 叶蒙一直是默不吭声的站在一旁,闻言就上前几步,目光紧紧锁住君宁澜,他语气严肃,正色道:“我问你可否做到这一生,只有珍珍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没有其余的妾室?” 其实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些个皇室皇子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即便为了利益关系也是在后院里养了许多女人,巩固关系,寻常男人还有三妻四妾呢,可是叶蒙就是见不得叶蓁将来受到半点委屈。 叶桦也跟着点头,挑衅的昂首,反唇相讥:“怎么,你敢答应吗?” 这不仅仅是个承诺更是一份保证,众人有目共睹,君宁澜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他面色一正,郑重的允诺:“叶将军放心,我此生只阿蓁一个女人。” 叶桦听了却忍不住心里嗤笑一声,其余的便是隐约几分的触动,方才君宁澜的话显然是发自肺腑,真情流露的表达,他只是舍不得唯一的妹妹就此托付给他人。 叶蒙面色微微动容,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他不善于言辞,就干脆用动作表达,伸手却在不经意间给了君宁澜一拳,正中胸口处。 他是想试探君宁澜的武功底子,没想到君宁澜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他步伐稳定,些许是因为惯力作用,只是脚步往后挪了些,随意站定,他抬眸,眸光幽深不见底,拱手道:“叶将军,我定然照顾好阿蓁。” 叶蒙清咳一声,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背着手,“很好,你武功也是不弱的,我也不担心珍珍的夫君是软蛋的了。”他毫不遮掩的就说出他以前对君宁澜的看法以及认知,而且用“软蛋”这个形容他,君宁澜自己也是扯了扯嘴角,无力反驳。 叶蒙本就是武夫,想的也很简单,他就是觉得作为男子有些武功,既可以强身健体更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妻小,一举两得。 君宁澜离开了,叶桦却是满肚子怨气,不停的叫嚣着要与他大战三百会合,说今日不尽兴。叶蒙伸手就给他个板栗,沉声喝道:“有空在这说闲话,不如回院子里多练练功。” 叶桦很委屈,摸摸头上的红包,哀怨的盯着他,“爹,你是我亲爹吗?不是说好一起试探君宁澜,给他个下马威,你可倒好,”他鼓起勇气,默默的离叶蒙几尺远,这才凉凉道:“你也是怕皇家威严吗?” 叶蒙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喝:“小子,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近日长进了多少,今天看我不打垮你,”他睨叶桦一眼,“跟我来!” 老夫人看这父子两人,无奈又好笑的摇头不止。 一直到初三那日,期间都是风平浪静的,并无波澜,如期而至的叶蓁出嫁日到来,那天叶蓁方睡得迷迷糊糊的,便被妙蓝绯红两个丫鬟挖起来,倒腾了半天。 妙蓝往叶蓁嘴里夹了一块糕点,口中念念有词,就说:“甜甜蜜蜜。”然后又笑着问:“小姐昨晚可有兴奋的失眠?今天小姐出嫁紧张吗?” 叶蓁摇摇头,她前世嫁过一次,今生便没了那么多的顾虑以及紧张,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甚至昨晚睡得极早,就是为了养足精神,应付今天。 至于紧张她更是没有,前世她嫁作君承轩为妻,犹带着少女的羞涩以及对未来美满幸福生活的期待,只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人心里就觉得若吃了蜜糖一般。今生呢,她早就看淡了情爱,嫁人不过是一个归宿罢了,早就没了期待。 她兀自想着,老夫人却带着王氏以及黄氏几人来了,老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蓁的穿着打扮,忍不住眼中的泪意,叶蓁的母亲去世的早,是看不得叶蓁如今出嫁美丽模样,当下就觉得感伤,还是在问文嬷嬷的劝导下这才慢慢止住。 老夫人请来为叶蓁梳妆的人是位慈眉善目的夫人,听说是卞京有名的梳妆师,千金难求,出自她手后的新娘子都是格外的美丽动人。 故而,当叶蓁盯着菱镜里的自己,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镜子里明媚动人的少女,她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的,端庄大气的五官,嘴角浅浅的笑意,实在是很美。 老夫人也忍不住赞叹道:“蓁丫头真是长的没差。” 新娘子还需要有人添妆,寓意美好生活的伊始以及对新娘子的祝愿,一般是亲朋好友来,叶蓁在卞京实在是没有什么朋友,她本就是被贵女圈隔绝,同时她也是看不上她们。 好像也只能请别的德高望重的夫人为她添妆了。老夫人正要去请人,却听得丫鬟道:“有人要为四小姐添妆。”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许久不见的程静娴,其实严格上说,约摸只有她可以算得上叶蓁的朋友,她笑吟吟的捧着一个木匣子,迎着叶蓁疑惑与略微讶然的表情,得意的道:“叶蓁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通知我来,幸好本小姐自有准备。” 木匣子里装的是一对羊脂玉,她对着叶蓁,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这对玉佩的用处。 添妆完毕,老夫人便招呼着文嬷嬷给叶蓁送上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文嬷嬷笑的高深莫测的,就只道:“四小姐今晚看了便知。” 其实,叶蓁多少猜到这布里包着的定然是春宫图,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前世老夫人为她准备的书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君承轩此人并不热衷于情爱之事上,就连那档子事也是敷衍了之,更不必探究什么招式。 叶蓁手里拿着布包,只觉得脸色微红,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扔也不得,纠结极了。 就连不谙世事的程静娴都敏感的发觉到,暧昧的朝着叶蓁一笑,气氛一阵尴尬,又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吉时已到。”叶蓁被盖上盖头被人搀扶着,稳妥的跨出屋子。 叶蒙面色复杂的看着叶蓁出了屋子,只觉得满心感慨,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终究嫁人了,浓浓的不舍,铁血汉子难得眼中一点柔情,一旁的叶桦笑嘻嘻的说:“爹,你今日若是哭了,不算的是丢人的。” 叶蒙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叶府门外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们,她们闲来无事便来凑热闹,讨个喜气。其中,不乏讨论叶蓁成亲的事。 “叶四小姐到底金贵些,今日叶府打赏的荷包那可都是金花生呢。” “那可不是,叶四小姐可是叶大将军的嫡女阿,自然是身份不一般的,就连那装金花生的荷包也是模样精致。”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女,压低声音,故弄玄虚的说:“今日的新郎,六皇子带来的聘礼倒是不少。” “是啊,毕竟是皇子,不过至于那箱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大家就笑笑罢了。”另一个模样尖酸的女子,嘲讽的道。 君宁澜是不受宠的皇子大家有目共睹,不过有心之人特意数了数他今日带来的聘礼,大约有五十二台,当真是夸张极了,以至于一些人怀疑有的箱子里根本就是空的,用来骗人。 “唉,是驴是马大家别急,快瞧,”一位中年妇女大呼道:“他们来了,迎亲的来了。” 迎亲队伍前列便是领头骑马的君宁澜,今日他穿着红色鲜艳的喜袍,耀眼夺目,就像带着浓烈的热情,暖意的阳光,很奇特的两种感觉却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他面带笑意,骏马嘶吼一声,止步在叶府门口,喧闹的人群自动为他让开道路,只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潇洒却又气势逼人的气息。 君宁澜摆手,“打开箱子。” 一声令下,五十二台聘礼箱子一把打开,里面的聘礼露出来。古玩,珍宝,首饰,器皿一一俱全,且看模样并不是赝品。 众人哗然,就连叶府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为君宁澜的霸气以及豪气所折服。 故而当叶蓁被人扶着出来时就觉得周围气氛不对劲,只闻得阵阵赞叹以及羡慕的声音,她疑惑的微微颔首,冷不丁的自她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好听悦耳的声音,“阿蓁,我来娶你了。” 简单的六个字,饱含的意味却许多,就好比其中的艰辛与磨难实在太多,可今日,却被这几个字完美的掩盖过去。 叶蓁看不见君宁澜的具体方位,估计他就骑马就在她面前,所以她微微颔首,疑惑的看着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所谓的新婚之夜 君宁澜就伸手,叶蓁仍旧仰着头看她,结果就发觉自己的右手被人轻且温柔的执起,手腕上突然缠绕着什么,她本能的就要缩手,却听得那人懒洋洋的说:“好了。” 他松开手,眼睛亮晶晶的都是笑意,叶蓁下意识的摸摸手腕,却摸到一根绳子做成的手链,卞京民间有传说,一个美丽的爱情传说。 两个相爱的人怕彼此以后分开会寻不到对方,于是男子就给女子手腕戴上红绳,说不管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她,这红绳便是代表他的爱与心永远伴随她。 渐渐的,这红绳便是寓意男子对女子一心一意的爱,给女子戴红绳的含义就是男子一生只爱女子一人,是一种承诺方式。 周围百姓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叶四小姐真是好命,新郎面相俊美,且贵为皇子,难得又是深情不移的,尤其是那些少女更是眼含嫉妒,满心底的怨怼之情。 叶蒙大步流星的走至君宁澜身旁,铁血铮铮的汉子今日也是渲染了嫁女的不舍与忧愁,眼眶有些微红,他沉声与君宁澜道:“我只希望,六皇子能照顾好珍珍,好好的爱护她!” 他不懂得如何表达对女儿出嫁的不舍,就干脆别过身子,背对着叶蓁,其实心里是很酸涩的。以前珍珍年少时,他常年征战在外,没得功夫与精力时间陪伴她,如今闲时有了,叶蓁却要出嫁,他总是觉得亏欠叶蓁良多。 君宁澜郑重的点头,面色严肃,就道:“岳父且放心,我定然待阿蓁若珍宝,绝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叶蓁听了两人短短几句对话,眼也是有些微润,一旁扶着她的妙蓝就轻声道:“小姐莫激动,仔细花了妆就不好了。” 叶蓁微微摇头,只听得人群里有人大喊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入轿。” 叶蓁入了轿,坐定后就低着头看手上带着的红绳,慢慢的摩挲着,红绳就像本身带着热源一般,叶蓁只突然觉得心里很暖。 轿夫抬的平稳,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君宁澜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端的是潇洒肆意,惹眼的相貌以及他嘴角边慵懒的笑意,无端的又勾走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 今日,恐怕卞京万千少女都要为此黯然神伤,芳心碎了一片。 马车稳当的驶向皇宫,因为根据规矩,叶蓁与君宁澜先得见过圣武帝与敬德皇后,行礼后又忙碌了一系列。从始至终,圣武帝都是目光阴鸷的盯着君宁澜,若有所思的模样,而敬德皇后则是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虽面带得体笑意,恐怕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拜见了帝后,叶蓁便被送去了君宁澜的寝宫,君宁澜则要出去应酬一番,然后待他回屋子,掀开叶蓁的红帕,两人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君宁澜今个心情大好,所有来敬酒的人都是来者不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曲意逢迎还是真情实意的,他都好脾气的一饮而尽,豪气十足。 君承轩默默的饮酒,不知为何,今日他就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就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他眼看叶蓁与君宁澜一对新人并肩拜堂的模样,心里就闪过异样情愫,就像是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夺走了那种不爽。 以至于他冷眼看着被人群包围敬酒的谈笑风生的君宁澜,心里都是嫉妒,不甘,以及鄙夷等复杂感觉。 他一向看不起这个玩世不恭的六弟,为人处世太过的随心所欲,他没有后台没有强大的母系支援,可是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请父皇下圣旨迎娶叶蓁,分明他们兄弟几个挤破头脑都不能奈何叶蓁几分,他很轻松的做到了。 美人与权力双收,当真是极好的。他原先没怎么防着君宁澜,如今他却是要对他多加注意了,不是有话说,不会说话的狼咬人越疼! 他皱眉,猛的饮一口酒却被酒味的辛辣呛了喉咙,顿时咳嗽不止,一旁的君临楚不明就里,就打趣道:“三弟这是羡慕六弟抱的美人归?别急,明个本殿下就请示父皇,让他也给你下旨,挑选个美**子。” 君承轩眸光一厉,却是默默的垂眸,他低声道:“大哥又说笑了。” 君临楚一笑置之,眼神却越发凌厉起来,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盯着君承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蓁也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期间她的确是有些不耐烦的,虽说前世她也是出嫁过一次,不过当时她鬼迷心窍的,从不觉得时间过得漫长,只盼着君承轩早日回房。如今,叶蓁还学会了微微掀开红帕,自行在一旁的桌子上寻了些东西垫肚子。 君宁澜是被麒麟扶着走至新房,麒麟默默的瞥了他一眼,面色有些纠结,迟疑的问道:“主子,您还能自己好好的进屋子吗?” 君宁澜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示意自己很清醒,他猛的一下干脆用身子撞开门,摇摇晃晃的进了屋子,麒麟不忍直视他凌乱若蛇行的步伐,干脆别过眼,开始为两个新人的新婚之夜站岗。 君宁澜关好房门,先是倚在门上粗粗的喘着气,微微阖眼,休息了片刻,这才走至叶蓁面前,拿起一旁的喜杆,动作无比缓慢且认真的挑开喜怕。 一张端庄大方的脸蛋露了出来,接着,叶蓁便微微颔首,盯着那红衣少年,微微发怔,她说:“你喝的很多?” 君宁澜也是一愣,却是不在意的摇头:“没有,我特意保持清醒呢!” 接着,两人就相视一笑,觉得可笑极了,新婚夫妻之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君宁澜桃花眼里洋溢着满满的深情,他唇角之勾,邪笑道:“叶蓁,我终究是娶到你了。” 邪气又肆意的笑容,宛若初遇一般不可一世,狂妄自大极了,叶蓁只觉得熟悉的很,只他这话却让人听了怪异,终究娶到你了,说的好像他吃了很多苦似的。 君宁澜没有看见她没好气的眼神,自顾的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叶蓁,懒洋洋的笑着,“叶蓁,岳父唤你珍珍,你是他的女儿珍宝,于我而言,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所以,我日后唤你阿蓁或者夫人可好?” 叶蓁不以为然:“随意。”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君宁澜眉头一挑,得寸进尺,又继续道:“那你唤我夫君或者宁澜可好?”他根本就是肯定的语气,看他得意的眼神,好像已经笃定叶蓁的回答。 既然如此,叶蓁还能说什么,干脆默认了罢。君宁澜举起酒杯,面色难得的认真起来,他挑唇微笑:“夫人,祝愿我们新婚愉快!”然后两人交杯酒一饮而尽。 酒也喝过了,君宁澜就觉得困意袭脑,下意识的就往喜床上一倒,鞋也不脱,还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侧脸俊美无筹,叶蓁推了推他,君宁澜哼唧一声,懊恼的皱眉。 叶蓁无奈极了,当下就要抱着被子去一旁的美人榻上休息,打算干脆晚上在美人榻上睡一夜算了,哪知一双手却绕过她的腰间两侧,坚定的环着她的腰支,紧紧的抱着她,然后,一个头颅轻轻不偏不倚的靠在她的肩膀一侧,男子粗粗的吐气带着暖洋洋的气息,拂过她耳边,他低声沙哑的说:“你要去哪?”十足的慵懒以及诱惑。 叶蓁翻了个白眼,想动身子却发觉根本动弹不得,那人两胳膊就像铜臂一样,不留空隙的紧紧抱着她,她只好放弃, 无奈道:“这床让给你歇息,我便去那榻上休息就好了。” 君宁澜不满的蹙眉,“为什么?我们的床不够大吗?”叶蓁无语,那床分明可以睡五六个都足够了。 “床很大,而且今夜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他委屈的摇晃着她的腰支,喝醉了的他竟然有些孩子气,这真是让叶蓁哭笑不得,一瞬间觉得自己多了个儿子一样。 她耐心的想要掰开他的手,君宁澜却干脆使诈,手下一用劲将叶蓁绕了个圈,准确无比的将她带入床上,紧紧的抱着她,显然是不打算松手了。 叶蓁怒火也上了脸,当下就要发作,没想到那人却先前一步,“夫人莫轻举妄动了,不然为夫一个忍不住,擦枪走火了可不好。”他暧昧的抵着她的耳朵,轻声说着,哪有半分的醉态,分明是清醒极了的。 不过他说的的确是实话,温香软玉在怀却又碰不得吃不得,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有反应,饶是君宁澜意志力甚高,他终究也是个男人,更别说他还不是个柳下惠。 此刻怀里搂着的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女子,今日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日后他们会有无数的日夜,数不尽的幸福生活与时光等着他们,所以他不急一时,只是这一刻,特别想安静的抱着她,仅此而已。 叶蓁静默,良久一片寂静时,她还是忍不住扶额,“你能不能稍微松开手,我有些难受。” 君宁澜还是听话的微微松了松手,他的声音自叶蓁头顶传来,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说:“我怕你跑了。” 叶蓁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第一百七十章 必须负责 她都被他紧紧的搂入怀里,怎么跑呢?既然都嫁给了他,叶蓁就不曾想过后悔。她笑的太过愉悦以至于君宁澜此刻心情无比郁闷,笑的那么欢是觉得他傻吗? 他不满的眯眼,死死的把叶蓁扣入怀里,手脚并用缠着她,就是一副打算不松手的模样,叶蓁无奈,只好将就着慢慢入睡。 叶府一片热闹,今日叶蓁出嫁,老夫人更是大摆酒席,宴请宾客,近日忙碌不见影的孙晋年也露了脸,他心里想着在场的宾客有些是高官贵族的,倘若趁机与他们结交,那对他的仕途定然是大帮助。 饶是他这般想,那些大官却不卖他面子而是都围着叶蒙叶桦两人嘘寒问暖的,拍马屁,根本没有一人上前与他交谈,孙晋年面露着急之色,当下就要起身上前,只见一个丫鬟挡住他的视线。 他皱眉,丫鬟却旁若无人的为他添了杯酒,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酒杯下端,然后将酒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转而又给其余宾客斟酒。 孙晋年若有所思的将酒杯稍微端离桌面,恍然大悟,他快速的瞧了周围左右一眼,放心下来,趁着众人行酒作乐时悄悄打开手心里的纸条,看罢又将其揉成纸团塞入衣袖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深人静,宴席已散,孙晋年双手抱胸,春夜犹带着几分冷风,他今夜也是吃了不少酒,如今也是有些头昏脑涨的,他直直就要走向自己的屋子,心里不禁想起那纸条,冷哼了一声。 叶妙明目张胆的约他半夜至花园一聚,他岂能不知道叶妙什么心思,无非是逼问他何时迎娶她。孙晋年原本觉得叶妙是极好的选择,既能带给他强硬的后台以及仕途支持,人又温顺美丽,不过近日他越发接近这些卞京贵族,相比之下,叶妙以及四房就显得寒酸相形见绌了。 他如今也是贵族圈里炙手可热的人,何必委屈自己娶叶妙?他有更多的选择,万不能在此刻着了叶妙的道儿,他愉快的哼着歌就要回屋子,迎面却有个丫鬟低着头直直就撞在孙晋年身上,意识到冲撞了贵人,丫鬟忙自行道歉,衣袖一挥,孙晋年只闻得一阵扑鼻的香味,教人沉醉万分。 他故作大方的挥挥手,让丫鬟离开,只是他越走着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像是有团烈火燃烧着,头也晕沉沉的,口干舌燥,还觉得有些闷热,最后的意识便是有双柔若无骨的手带着丝丝凉意抚上他的脸,他贪婪这片冰冷,最后导致一发不可收拾。 老夫人正准备入寝,便有一丫鬟急匆匆的跑来百寿院,说是有要事报告。丫鬟一脸的惊恐未定,面色微红,支吾着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话,老夫人便蹙眉,呵斥道:“有话快说,支吾着做什么?” 丫鬟定了定心神,点头,肯定的说:“回老夫人,奴婢听见长廊里有奇怪的声音,奴婢恳请老夫人派人前去查看。”她面色微红,眼神也是游移不定的,像是躲避着什么。 老夫人是过来人,当下就明白了几分,带着文嬷嬷与几个护卫,声势浩大的向长廊走去,许是长廊那里动静过大,以至于好些个丫鬟围在那,窃窃私语着却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护卫举着灯笼,喝退了那些看热闹的丫鬟,老夫人远远便听见那女子的娇喘声以及男子愉悦时的低吼声,心下早就有了计较,面色一沉,怒道:“你们几个带着棍子,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府上行污秽之事。” 护卫们寻着声源去找,长廊旁的草地上,正进行着一场激战,白花花的两条身躯疯狂的交缠在一起,白肉与绿草相印,实在是太具有震撼力视觉冲击强烈,护卫们面面相觑,却是面无表情。 护卫们都是叶蒙从千百个将士里挑选出来的,铁血汉子,刀山火海都经历过,看见这也只是稍微惊讶,随即就公事公办,毫不留情的就是上前,其中一人举着灯笼凑至两人脸前一照,顿时大惊失色。 这两人分明就是孙晋年以及叶妙阿,尤其此刻的叶妙还未着丝缕,她面色潮红犹带着几分媚态,杏眸若一湾春水流淌着脉脉柔情,樱桃小口微张,吐气如兰,分明是情动了的模样,也不管不顾有人再旁看着,倒是无意识的感觉,反观孙晋年,他面色狰狞,原先清俊的面容如今五官纠结,只抱着叶妙的娇躯,狠狠的冲刺着。 护卫们都懵了,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干脆又回去请示了老夫人,老夫人听罢却是面色更沉,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咬牙恨恨道:“给我准备桶冷水,泼醒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老夫人亲自走到草地上,一旁的护卫领命,一桶冷水浇至情浓的两人身上,孙晋年全身一个寒噤,猛的清醒过来,一脸茫然的低头看着身下的女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叶妙也是浑身一个激灵,尖叫一声,大力推开伏在她身上的孙晋年,却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整个光洁的身子暴露在众人面前,真可谓是颜面尽失了。 她惊慌失措的将破碎的衣裳遮掩着残破的身躯,对上老夫人失望以及冰冷的眼神时,她就哭着诉苦道:“祖母,孙女好怕,孙晋年他竟然占有了我,我的清白不复,还不如死了算了!” 孙晋年想不到叶妙竟然会恶人先告状,竟然将所有的过失都推到他身上,他气愤不已,双目通红的,恼羞成怒的喝道:“还不给本公子转过头去。”他朝着那些个丫鬟护卫吼着,只觉得日后没法见人了,他占了叶妙清白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可怎么在卞京贵族圈立足? 想到这,他目光阴狠的盯着旁边佯装柔弱博可怜的叶妙,心里恨的咬牙切齿的。 老夫人看也不看两人,道:“你们给我穿好了衣裳,来大厅!” 本该是就寝的时候,叶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老夫人面色凝重且目露怒意的坐在椅子上,下座的三老爷,三老爷王氏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王氏便温声问道:“母亲,这般晚的却是让大伙都来大厅,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夫人并不回答她,而是对着呵欠连天的黄氏,冷嘲热讽的开口道:“你养的好女儿,丢尽了叶府的脸!” 黄氏不明就里,十分委屈的敢怒不敢言,其实心底早就咒骂了老夫人无数次,面上还得假装尊敬,诺诺问:“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阿?媳妇听不懂。” “听不懂?”老夫人嗤声一笑,摆手,叶妙与孙晋年两人便是穿着完好的被人绑着进了大厅,黄氏见叶妙被绑,愤懑不平,朝着老夫人就说:“母亲绑着妙儿做什么,她何错之有?” 老夫人冷眼看两人,倒是文嬷嬷给她们说了方才她们的所见所闻,一时间只听得黄氏大呼一声:“不可能!”她十分笃定且不相信叶妙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定然是有人故意败坏她的名声。 叶妙瞧见黄氏,眼泪瞬间止不住,口中还念叨着轻生的话,教黄氏听得心疼一肚子怒火,叶妙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勾引孙晋年这个穷小子,定然是孙晋年凭借着醉酒占有了妙儿,可是不管怎么想,黄氏都觉得叶妙吃亏了,当下就干脆抱着叶妙,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着。 叶蒙最烦这女子哭哭啼啼的,他又是火爆的脾气,当下就心直口快的,直言不讳道:“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是如何是好!” 叶妙眼里划过一丝哀怨,瞧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孙晋年,咬唇,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老夫人,低声道:“祖母,如今孙女的身子都给了孙晋年,我实在是没脸活下去了。” 孙晋年此刻内心正做着纠结争斗着,如今他被老夫人一众人等抓包,定然不能赖皮的,不过他却不甘心。他分明没有遇见叶妙为何她就出现在长廊里,他更不可能没有自制力,不分场合与她合欢,真相只可能是他被人下套了,被人算计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她看着孙晋年,目光带着明显的厌恶哪里有一开始的欣赏以及关切神色。 孙晋年一脸沉痛的抬头,先是对着叶妙诚心的低头道歉,复又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沉声道:“老夫人,都是晋年的错,晋年心悦三小姐良久,今日一时酒喝多了,便做出如此荒谬的事,实属意外。”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这违心的话,心里却是想着日后怎么折磨叶妙,加倍追讨回来。 他不能这时与老夫人起矛盾,毕竟叶府是他得罪不起的,纵使叶妙并非良配,不过既然进了他孙府的门,怎么处置她可就是自己的事。 叶妙眸光一闪,面色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老夫人见他主动承认,年轻人一时冲动,擦枪走火了也是无可奈何的,好歹孙晋年愿意负责,她想着也就干脆成全两人罢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六皇子妃 不过这事终究是不光彩的,老夫人皱眉,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定然要对妙丫头好才是,不过你今日的确是乱来了!纵使年轻气盛也不能如此放肆才是!” 孙晋年诺诺应是,却是一脸为难,他羞愧的低头,拱手回道:“老夫人,晋年愿意负责,不过在家里母亲就为我定了门亲事,恐怕就要委屈一下三小姐,入孙府做我的平妻,”他信誓旦旦的说着,叶妙的脸色猛然一白,孙晋年竟然敢有相好的,还想齐人之美,她又恨又气,死死的瞪着他看。 老夫人也是不悦,好好的叶府三小姐虽是庶出那也是金贵的,孙晋年竟然只许以平妻之位,当真是过分了! 孙晋年垂眸,眼底尽是厌恶以及愤懑,今个他摆明被人下套了,反而要陪笑着脸对叶妙负责,对叶府众人低声下气的,他眉头一拧,眸光阴鸷的可怕。 老夫人脸色阴沉的隐约有动怒的预兆,四老爷更是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就当着老夫人等人的面,脱下靴子就一把砸到孙晋年身上,他气的面红耳赤,却不是因为心疼叶妙清白不保孙晋年的绝情,而是气白白浪费叶妙这棋子,亏他辛苦养她十几载,真是亏大了,便宜了这穷小子。 黄氏本就是小门户出来的姑娘家,年轻时又受过后母的折磨,导致她蛮横泼辣的性子,她想也不想就冲上来,拽着孙晋年的衣襟,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只觉得自己女儿这一生就毁了。 一时间场面还是很混乱的,各种吵闹声交杂着,老夫人头疼的揉揉额头,她冷冷的瞥了泪眼婆娑的叶妙一眼,“妙丫头,你也听着了,平妻……”她上次就觉得叶妙与孙晋年之间有私情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检点,这事孙晋年明显占便宜了,纵使如此,叶妙清白不在,怎么也是被动的,处着下风。 任凭四老爷与黄氏打骂孙晋年,他都是面不改色,干脆面无表情的直直看着前方,将两人视若空气,黄氏也是骂累了,想了想越发觉得委屈,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念叨着命苦,她发丝凌乱,十足的市井泼妇。 一直僵持着,孙晋年就是不松口,紧紧咬着平妻位置决计不退让一步,叶妙秀眉紧蹙,冷眼旁观着孙晋年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可笑极了,她将那人当良人却不知那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贪婪虚伪一点点利益就能逼他现形。 尽管如此,她身子给了他,就算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她也不能此刻后悔,她神色冷了几分,眼里一片冷沉,突然哽咽着打断黄氏的争吵,她哀戚的低声道:“母亲,女儿对不起你,可是女儿真的喜欢孙公子,”她低头,闷闷道:“孙公子本来是说等高中便来迎娶女儿的!” 她的话透露给众人一个重要的讯息,孙晋年曾经向叶妙许诺过的,同时叶妙也是暗示众人她也是无知天真少女被孙晋年的花言巧语 所骗,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孙晋年双手紧捏成拳,并没有反驳,在老夫人眼里看来就是心虚默认了,老夫人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也是年少轻狂的,一时犯了错,好在你们情投意合的,那我便做个主,趁着日子好,也便早些成亲,莫要委屈我们叶家姑娘。” 叶妙喜上眉尖,忙不迭的点头,全然没有半分清白不在的羞耻之情,老夫人眼一眯,心底不屑的冷哼一声,便让文嬷嬷扶着回房歇息,孙晋年见老夫人离开,也不打算多留,转身也就要走,四老爷犹在气头上,恨恨的对着他的背影骂了许久,这才愤然拂袖而去。 翌日清晨,叶蓁醒来只觉得脖颈酸疼的不像话,稍微动了动还觉得酸胀极了,她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腰肢被紧紧的揽着,脖颈处还搁着一个脑袋,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拂过脖颈,痒痒的。 叶蓁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如今可不是在叶府自己的屋子里,这是君宁澜的府邸他们的新房,她抿着唇瓣,伸手努力的掰着那人的手指,君宁澜手指匀称修长,漂亮的不像话,常年习武手掌心还有老茧,偏生手生白皙。 君宁澜睁开眼,桃花眼里盈满喜悦的光芒,凑近叶蓁耳边,低喃道:“昨晚睡得可好?” 叶蓁微微一笑:“很好。” 出乎意料,君宁澜也是懒洋洋的一笑,“夫人,为夫睡得也是舒畅。” 待他们起床后,妙蓝与绯红两人伺候叶蓁洗漱,两人作为陪嫁丫鬟来了皇子府还升格为大丫鬟,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叶蓁对着菱镜慢慢的梳着乌黑长发,镜中印出一张娇嫩的面庞,自今日起她便不在是叶府那个草包四小姐而是六皇子妃,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楞楞的出神,妙蓝正准备提醒她,君宁澜却早就穿戴整齐的走了过来,摆手让她们下去。 他双手环胸,挑眉问:“你在想什么?是否觉得若梦一场?” 叶蓁摇头。 君宁澜摸摸鼻子,眉头微皱,“你今日可要打起精神,待会我们就要拜见父皇以及母后以及母妃,有的你忙的,你今天可不能走神。” 叶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君宁澜突然新心生感叹道:“叶蓁,我发现你变得乖顺多了,”他笑的不怀好意,若有所指,“早知道,我就早些将你迎娶回来了。” 叶蓁斜睨他一眼,“怎么,这才新婚第二天就嫌弃我了?” 他耸耸肩,闷闷的低笑不止。 圣武帝与敬德皇后两人端坐在龙椅凤椅上,相视一笑,相敬如宾,下座的妃嫔都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让圣武帝多看她一眼,只是圣武帝却是眼里只有敬德皇后,满眼的深情,帝后情深乃是一段佳话。 贤妃与云妃坐在一起,两人也是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气氛甚好,君宁澜与叶蓁两个新婚小夫妻来了很快就成为众妃嫔的打趣对象,且不说君宁澜是诸多皇子里相貌最出众的,就因他风流成性竟然能定下心娶妻也是稀奇,更别说他的妻子还是叶蒙之女叶蓁,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了。 看来这君宁澜也是有那心思的,他只是遮掩的好罢了,云妃一瞬不瞬的盯着君宁澜看,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她养了这白眼狼十几年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为了他人做嫁衣。 她敛眉不语,只是有好事者主动搭话,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她赔了夫人还折了兵。吃力不讨好的,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结果闹的自己亲儿子君莫离什么都捞不着,当真是笑话。 云妃只得佯装不在意,面色如常的浅笑言和,其实心里早就气的恨不得将众人撕碎,她笑意越发深厚,君宁澜却知道云妃内心的怒火中烧,他眉峰一挑,与叶蓁道:“母妃气的不轻。约摸又有人刺激她了,待会你与她交谈可要小心为上,她定然会为难你。” 圣武帝与敬德皇后爽快的喝了两人的敬茶,分别说了几句祝福语,敬德皇后笑着道:“但愿你们两夫妻能长长久久的,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叶蓁含笑应下,敬德皇后也是一笑。 两人又去了云妃的寝宫,云妃却不在宫里,唯独那只猫懒懒的蜷缩在角落,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叶蓁,仿佛宣誓领土权一般的警示眼神,君宁澜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轻而易举的就将猫举起来,猫徒劳无功的伸着爪子,喵喵之叫。 叶蓁蹙眉,就道:“这猫与你很熟?” 君宁澜点头:“它本是母妃养的,不过与我熟稔些罢了,”一旁的宫女恭敬的上前,与他行礼,“奴婢参见六皇子殿下。”然而却半分没有提及叶蓁,硬生生的让人尴尬。 君宁澜明显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他懒懒的瞥了那宫女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就淡淡的道:“六皇子妃就在这里,你看不见吗?倘若看不见的话,也不必待在母妃宫里,宫里不需要一个没用的饭桶!” 那宫女恍然大悟,忙歉意的躬身,“奴婢参加六皇子妃,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请皇子妃娘娘赎罪。” 叶蓁摇头,一个宫女哪来的胆子敢怠慢她,分明就是受了主子的吩咐不得已而为之,前生君宁澜对此事也是执着极了,导致这宫女左右为难。 君宁澜满意的点头,一把揽过叶蓁的肩膀,对着宫里的众宫女以及太监,目光沉沉,冷声道:“这是六皇子妃,本殿下不希望有下一次!” 这就是帮叶蓁立威呢,叶蓁只觉得好笑,果不出其然,话音方落,云妃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君莫离,她面色难看极了,眼看着那些宫女默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发难道:“怎么,宁澜倒是如此护着媳妇的,我以前没看出来。” 她笑的很冷,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起云涌的势力 君宁澜一笑,向云妃行礼,淡淡瞥那宫女一眼,“母妃宫里的宫女也太不懂规矩了,见着主子也不行礼,这般没用的宫女留着何用?” 宫女吓的面色一白,忙不迭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光惊恐的看着君宁澜。云妃冷冷看了宫女一眼,继而道:“本宫自有分寸。”宫女吁口气,偷偷抬眸看云妃脸色,得到暗示后立刻起身弓身离开。 云妃收回目光,转而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蓁看,君宁澜就把叶蓁推至身前,勾唇一笑道:“母妃,您便看个够罢。” 云妃目光幽幽,却是没说什么,她轻轻笑开来,面上浮现一抹笑意,亲昵的拉着叶蓁的手,笑着道:“本宫希望你和宁澜好好的,本宫还想早点当祖母呢。” 叶蓁佯装羞涩的点点头,云妃便不多什么,仔细叮嘱两人一些话,从始至终,君莫离都是站在一旁,剑眉一皱,眼底微微闪过厉芒,颇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待两人离开后,他耐心也是耗够了,抱怨着说:“母妃,为何你还要对君宁澜那臭小子和颜悦色的,他并不给我们面子,你难道忘了上次的事?” 云妃温润的笑意瞬间转冷,睨了君莫离一眼,却是不紧不慢的与他解释:“离儿,你难道看不出如今朝廷局势紧张,皇后等人都是出蠢蠢欲动的,蓄势待发,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内底却是波涛汹涌,这个时候拉一个盟友总归树立一个敌人好,” 她嗤笑一声,“不论怎么说,君宁澜也要站我们这,本宫不过先给他点甜头罢了。” 君莫离恍然大悟,“母妃果然是深谋远虑,有远见之明!” 叶蓁与君宁澜又回了皇子府,因君宁澜未曾受封亲王,故而并未有自己的府邸,一路上,君宁澜就旁若无人的揽着她的肩膀,很是亲密的动作。叶蓁明知反对无效干脆遂了他,省的浪费口舌,不过君宁澜实在过于嚣张肆意,大白天的又改为拉着她的手走在宫里,颇有一种招摇过市的意味。 叶蓁便有几分窘迫,抬眸看他俊美的侧脸,蹙眉道:“这样不好吧?太招摇了,这可是皇宫。”她点点下巴,示意两人紧紧相握着的手。 君宁澜不以为然,晃晃两人的手,悠悠道:“这又如何?你我乃是夫妻,牵手难道还会有人敢说不是?” 他我行我素惯了,的确不在乎这些,反倒是叶蓁觉得不适应,感觉怪怪的。 她前生只晓得追着君承轩的步伐走,一直都是她默默付出,主动出击,耐心等候他,君承轩的冷漠与敷衍让她炽热的心逐渐冷却,他一直厌恶她,更别谈亲密的举动,他总是拿于理不合的借口搪塞叶蓁,让她注意言行,将她塑造为贤良德惠的皇后却吝啬的不曾给她一丝爱意。 故而,叶蓁现在与君宁澜相处很不适应,他有意无意的亲昵举止,叶蓁总是想法的躲避,更多的是不自然的神色,感情方面,她愚蠢若孩童,一窍不通。 方回了寝宫,麒麟便从叶府带来了个好消息,叶妙与孙晋年的事成了,他被迫娶叶妙为妻,麒麟说完后难得的面色染上几分喜色,试探的问:“主子,属下能回来了么?”他一直被君宁澜安插在叶府保护叶蓁顺便监视叶府上下举动,如今看来,应该不需要他了。 君宁澜挥挥手,麒麟只当他答应了,行礼后大步流星的告退,还贴心的给两人关好门,君宁澜拉着她坐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道:“夫人倒是布好了局,如今孙晋年叶妙都落网了,是时候该收网了罢?” “孙晋年岂能心甘情愿落入叶妙圈套,你让那些个官员们冷落孙晋年些时日,他自然焦急不堪。”叶蓁淡淡道,抚平衣角,她微微垂眸,侧脸宁静美好。 君宁澜想了想,自行走至屏风后,不一会儿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他面色微凝的将木盒放在叶蓁面前桌子上,示意她打开,叶蓁疑惑的打开一瞧,盒子里面的是一些书信,各式各样的信封以及泛黄的纸页。 她默默的打开一封书信一瞧,然后心里猛的一惊,目露惊讶的看着君宁澜,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当初派人监视君承轩,从那些出入他寝宫的书信里截取出来的,我让人拓印了一份,不过,这里的每一封都是弹劾岳父大人的,想必他那里还有更多的信封以及所谓的证据。”君宁澜拧眉道,“这些书信里提到岳父大人早年在塞外曾经放了俘虏以及一些粮食银两上的问题,这些看来都是内部人才能知晓的事……” 叶蓁摇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缓慢的道:“看来君承轩早就筹划好了,就等着收集证据,诬陷我爹通敌或者是对北楚不忠心,圣武帝生性多疑,倘若看见这些书信,难免不起疑心信了七八分,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君宁澜挑眉,兴致勃勃的提议道:“不若我去夜探君承轩寝宫,偷来书信以及证据,让他没法得逞?” “不,我们不仅不要破坏他的计划,我还要你多给君承轩提供证据,让圣武帝严查叶府,最好能革了我爹的职!” “哦?为何?”君宁澜懒懒的环着胸,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眼里尽是疑惑与不解。 “圣武帝知道我爹这些举止,定然对他更加防备,我爹是怎样的人,平素就是暴烈脾气,为了证明清白,自愿革去将军头衔,他没了将军身份,叶照等人如何容下他在叶府,况且为了避嫌和防止殃及池鱼,他们肯定会与我爹分家,”叶蓁很平静的说着,杏眸古井无波,不起波澜,隐约有冷光闪过,她语气带着嘲讽,继续道:“倘若他们与我爹分家,那我后面要做的事可就简单多了。” 她一直等着叶蒙与叶照等人分家,只有让叶蒙在危难紧急时刻看清他这些所谓的弟弟真面目,他才能痛下决心,叶蓁才能毫无阻拦的除掉他们。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让岳父看清叶照等人嘴脸,这样日后即便你对付了他们,岳父也不会责怪你,认为你错了。”君宁澜自以为是,嘴角轻轻扬起,绽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 并不是,叶蓁想的不是这样,她只是觉得前生叶蒙对叶照叶贵等人掏心掏肺的,真心实意对待他们,可他们呢?怎么对待叶蒙的,勾结君承轩诬陷叶蒙通敌谋反,他们当证人站出来义愤填膺的指责叶蒙,他们如此冷血无情,没有将叶蒙看做一家人。 重活一世,叶蓁怎么可能看着悲剧重演呢?她这一生便要让叶蒙看清这些豺狼之辈的真实野心。 君承轩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指上的扳指,看也不看脚下跪着的那人,那人一身烟青色锦袍,由于身材过于肥胖,难受的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仍旧一声不响的跪着,不敢开口。 君承轩淡淡的瞥他一眼,道:“怎么,叶贵大人最近太忙,贵人多忘事了?怎么来了本殿下这里许久却一声不吭的?” 叶贵只觉得自头顶传来的男声低沉夹杂着不悦的情绪,压的叶贵心里一慌,当下就唯唯诺诺的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近日叶蒙也是还作甚作甚,一切若平常,并无什么异常。” “嗯,”君承轩应声,随即端起茶盏,眼角余光瞥见满头大汗的叶贵,这才松口道:“哦~本殿下竟然忘了叶大人跪了许久,快快起身罢,”他目光含着责怪之意,冷冷睨了一旁的谋士一眼。 谋士忙不迭的解释,叶贵艰难的起身,仍旧不敢怠慢,恭谨的站在一边,心里冷汗不止,这三皇子果然是个心里深沉的主子,擅长君臣之道,恩威并施的策略,他方才分明是故意让他下跪这是惩罚,事后还装作不经意的大方让他起身,真真是挑不出半点错误,同时也是警告叶贵,不要得意忘形的太早。 叶贵走后,君承轩就看向谋士,问:“依先生看,如今我们手中证据确凿,可否上报父皇。” 谋士沉吟片刻,拱手回道:“依我看,三皇子要是在这时候举发叶蒙多年罪行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已经成熟。” “不,本殿下觉得还少了什么,”君承轩摇摇头,圣武帝疑心重,在说叶蒙的忠诚之心以及为北楚做的贡献他都看在眼底,仅仅凭借他手里的证据恐怕不能让圣武帝信服,他眯眼,冷声道:“本殿下觉得此事尚且不必操之过急,这事已经筹划了两年。也不急着一时两刻的,本殿下要的是一出手叶府覆灭,叶蒙倒台甚至……”他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眸光阴鸷,与温润儒雅面容违和极了,更是和往日温柔皇子形象大相庭径。 谋士目露赞赏之情,他就知晓自己没跟错人,三皇子有勇有谋又有心机谋略,这天下,就该属于这样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通敌? 卞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事了,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那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那个劲头说个两三天都不是问题,自然大多是将事情当做笑话听后,打发时间罢了,倘若是事情牵扯到了什么有名的人身上,那可又是一番热潮。 就好比近日在卞京闹得沸沸扬扬的叶蒙通敌一事,要说起叶府叶蒙大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多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挥洒热血,这通敌的帽子竟然扣在他头上,真是荒谬极了。 纵使有人为叶蒙鸣不平,然而更多的人则是抱有看戏的态度,等着圣武帝的决定和处置,叶家世代忠良,叶家先祖更是为了北楚江山贡献甚多,叶蒙军功赫赫然而却从不居功自傲,品性忠纯,这般正直的人被指责为通敌内贼,当真是令人震惊。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上书参叶蒙罪行的乃是平素里温润有加的三皇子君承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君承轩与叶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不曾参与朝廷之事,为何这次却主动出击,一出手便将矛头指向叶蒙。 叶府门外围着许多不明真相的观众,三两成群讨论着对此事的看法,老夫人干脆让人关了大门,一家人围在大厅里,却是为此事着急。 黄氏早就憋不住,张口便抱怨道:“这可好了,府门外围着那般多的人,可教我们如何出府一步?”说着,向叶蒙投来埋怨的眼神。 叶妙也是巴不得大房破败,当下就符和着黄氏的话,惊呼道:“母亲,那些人说大伯通敌可是真的?”她的声音虽小,然而还是准确无比的传入众人耳中,叶蒙面色微沉却是默不吭声。 通敌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叶妙目露怯意,面色微白,她可不想那么早就死了,还被叶蒙连累至死,黄氏抱着她,也是一脸惊恐的盯着老夫人看,毕竟这可是一家子人的生死大事。 老夫人面色一凝,十分不悦的扫了黄氏母女俩一眼,笃定的道:“我相信,老大不是这样的人,这些皇上自有定夺,我们和须自乱阵脚!” 黄氏如今也是财大气粗了,不复以往伏低做小的恭敬模样,反倒是有了底气,立即就毫不留情的反驳,她嘲讽的一笑,“老夫人,那可未必呢,大哥此次犯得罪可是大的紧,依我看,只有一个方法。” 倘若叶蒙出了事,也只有一个法子能救他们,那便是叶蒙与整个叶府脱离关系,他自个的事自个承担,也不会连累他们。 老夫人约摸是想通了黄氏话里所指,心里怒气难掩,她冷笑一记,讥讽道:“你要是害怕,你便走了就是,与叶府没了关系,老大的事自然不会连累你!” 老夫人本是气头上的话,哪知黄氏却当真,她忙不迭的就接着老夫人的话,双眼一亮,一脸喜不胜收的表情,拉过一旁不吭声的四老爷,对着老夫人就道:“老夫人,不是我狠心,实在是这次大哥闯大祸了,媳妇我还想多活些时日呢,”她眼一闭,心一横,尖声道:“不若,干脆分家罢!” 四老爷瞪大了双眼,叶蒙双手握拳克制着内心的怒气,虎目圆瞪,射出道道凌厉的寒光,老夫人冷哼一声,慢悠悠的说:“你倒是好样的,想分家吗?如今老四才稍微发迹,你恨不得脱离叶府是吗?”这话直戳黄氏心窝,饶是这般,她还是傲气的昂着头,老夫人见状,明知多说无益,干脆挥手,“既然你心不在叶府,留着何用,你既然害怕连累,便随你便罢,要走要留随你。” 此话一出,一旁的二老爷也是蠢蠢欲动,毕竟他如今是子嗣全无,根本没有生育能力,都怪林氏那个贱人竟然给他下那种药,害他做不成真正的男人,还好那贱人生病死了,不然他折磨不死她!如今他孤家寡人的还要陪叶蒙去死?简直是痴人说梦。 叶蒙冷眼看着叶府众人姿态,仰天长叹一声,负着手,轻描淡写的开口道:“都别说了,想离开的就离开,别怪我今天没给机会!”武将的驰骋沙场的霸气与战场上意气风发的神态融合,叶蒙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他实在感到心悲凉极了,几十年兄弟情谊竟然这般脆弱不值一提,当真教他心寒。 没等四老爷开口说话,反倒是宫里来人请叶蒙入宫,说是请那还是客气了,一行大内侍卫装备齐全亦步亦趋的跟着叶蒙身后,寸步不离,一直将他押至朝阳殿。 龙椅上坐着的圣武帝,面色阴沉仿佛可以出滴水来,叶蒙入殿,自行站在往日位置上,圣武帝见此神色更是冷了几分,眼里一片冷然,伸手就把手中的奏折扔到叶蒙脚下,大喝道:“叶蒙,看你做的好事!” 天子发怒,伏尸百里,圣武帝今日竟然气火冲天,众大臣们干脆缄默不语,省的殃及池鱼。叶蒙撩袍跪下,却是高傲的昂首挺胸的,哪有半分屈服模样,倒像是有莫大的冤屈一般。 圣武帝不为之所动,反而点了当朝丞相,华严的名字,华严面无表情,上前几步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折,由张永海呈交圣武帝,他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回皇上,臣以为叶蒙持功倨傲,手握重权难免滋生别的心思,这事必须严惩不贷,不然怎么给后人一个教训!”他厉声道:“臣,恳请皇上下令诛叶蒙九族!”华严慷慨激昂的陈词得到不少大臣的符和。 圣武帝眼中精光一闪,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华严的表情以及神色,华严坦荡的与圣武帝对视,端的是问心无愧。 圣武帝收回目光,点点头,不咸不淡的又点了宋桥的名字,宋桥乃是北楚有名的清廉之臣,爱憎分明,不会意气用事,宋桥略微思考,立即抱拳回道:“臣附议,华相此言句句有理,叶蒙拥兵自重,怕是早就起了心思,此次三皇子殿下一举揭发叶蒙,皇上定然要慎重对待才是!” 圣武帝的脸色却是越发阴沉,他神情莫测的来回扫视着众人面色,一时间有些踌躇,难以决策。 本来当君承轩将叶蒙种种错处证据交给他时,圣武帝是非常满意的,他本来就想找个机会除掉叶蒙以及叶氏一族,他今日主要是走个 过场罢了,可是如今一看,他发觉此事疑点重重。 平素里叶蒙虽不说与同僚来往密切,总不至于树敌无数罢,为何他出了这般生死大事却没有任何人为他求饶,反而一个两个恨不得落井下石的模样。这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就是叶蒙乃是忠臣,只有忠臣才会遭受小人排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今日宋桥言语也是怪异,提及君承轩时面色露出的敬畏,圣武帝都一一看在眼里,看来,他也不能小瞧了那老三! 这些人都盼着叶蒙死,他前生不遂了他们的意,倘若叶蒙死了,谁来制衡朝中几个家族之间的格局?没了叶蒙,几个家族定然会日益壮大,威胁他的统治,那他这皇位如何坐的稳? 圣武帝干咳几声,“当真是非要诛九族不可?” 叶蒙跪在地上,虎躯一震,然而面色仍旧坚毅,毫不屈服的直直盯着圣武帝,像是要看透他的心。 此刻,朝堂一片宁静,鸦雀无声。圣武帝不禁觉得头疼,这叶蒙混的也忒惨了,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站出来为他求情,当真让人为难,圣武帝找不到台阶下,也是颇为无奈。 正当此时,一直静默不语的君宁澜却是慢悠悠的上前几步,拱手道:“父皇,儿臣恳请您放叶将军一命,叶将军多年卫国,倘若落得诛九族的下场,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圣武帝赞同的点点头,目露赞赏之意,佯装沉思片刻,这才看着叶蒙,淡淡道:“叶蒙,看在你多年征战卫国以及老六的份上,朕饶你不死。” 华严连忙道:“皇上不可啊,这是放虎归山,这会酿成大祸的!” 宋桥也是不甘示弱,跟着说:“皇上,恳请您三思而后行啊!” 他们越发这般要求处置叶蒙,圣武帝就越觉得叶蒙忠心可靠,况且留着他又能制衡几大家族,何乐而不为,省了多少功夫。 君宁澜懒洋洋的打断两人一唱一和的话,他眼一眯,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们,不冷不热的道:“华相和宋大人何苦这般针对叶将军,难得的异口同声,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他说的漫不经心,然而众臣哗然,有些心虚的干脆别过脸,只看见华相与宋桥的脸霎时一白,在圣武帝眼里那就是心虚,被猜中了事。 他更是笃定叶蒙的清白,不过既然叶蒙入宫,老三也是辛苦准备证据,干脆就摆手,“叶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信你衷心爱国,不过,你的确存有错事,你手下的叶家军算数充御林军麾下,叶蒙革去大将军头衔,仍可继承叶国公爵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分家 这个结果众大臣却是出乎意料的,且看圣武帝方上朝时一脸阴沉,怎么看都是要对叶蒙通敌一事严惩不贷的,怎么是这个惩罚,不过即便没有诛叶蒙九族,仅仅是革去大将军头衔收回兵权对叶蒙来说也是重创。 叶家军是叶蒙一手培养出来的,圣武帝却借此一举收入麾下,当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叶蒙听罢,虎躯一震,却是默不吭声,眼神近乎执拗的盯着圣武帝看,那眼中神色太过苍凉复杂,透着几分失望,他面无表情,“草民叶蒙领旨!” 众臣哗然,君承轩更是抿唇,目光幽幽的看着叶蒙,双手紧握成拳,然而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常。 退早朝后,群臣三俩散去,叶蒙背影孤寂,独自一人便要离开,倒是身后有人喊住他,他皱眉回头一看,却是君宁澜,那青年一身红色皇子服,桃花眼微微上挑,风流多情,君宁澜追上叶蒙步伐与他并肩通行,叶蒙懒懒的睨他一眼却是静默着走着,明显是心事重重。 “岳父?你莫非还想着方才父皇的决策?”君宁澜挑眉问。 叶蒙长叹一声,负手道:“不曾,罢了罢了,我闲赋在家也是好的。”他话虽说的轻巧,然而一脸凝重神色分明是不曾释怀的。 “为何要闲赋在家?”君宁澜挑唇,“岳父当初也是徒手带领出叶家军这样百战百胜的军士,现在岳父做不到了么?”他懒洋洋的一笑,“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总归岳父现在闲赋在家么。”他若有所指的看着叶蒙,然后弹了弹衣角上的灰尘,端的是悠闲。 叶蒙眼一亮,虎目圆瞪,射出惊喜难耐的光芒,有些局促的搓搓手,一脸的跃跃欲试表情,哪有方才颓废不堪的模样,他眸光带着赞许看向君宁澜,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那是自然,老子能服输?”喜出望外甚至不经意说出粗话也是犹自不知。 君宁澜也是一笑,微微颔首,扬着下巴示意他看宫门方向,懒懒的道:“岳父,阿蓁在宫门处等你。” 此刻,叶蓁却是带着妙蓝以及绯红两个丫鬟立在出宫的必经之路,她精神有些恍惚看着周围的宫殿,思绪飘远,犹记得前世她就被桎梏在这牢笼里,不可自拔,今生她还是被动入了这吃人的地方,当真是世事难料。她曾头戴凤冠,执掌六宫,母仪天下,可到头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妙蓝有些焦急的伸长脖子盯着来往的大臣,眼神犀利的寻找叶蒙身影,嘴里还不停的抱怨:“小姐~不,皇子妃怎么老爷还不出来呢?” 绯红却是陪着叶蓁一起站着,叶蓁回过神,目光看向远方,平静的说:“想必爹就快出来了。” 她在来的路上便听得宫女打听到的消息,果然不出她所料,圣武帝被华严以及宋桥的言论所迷惑,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定然会饶父亲一命,让叶府制衡其余几大家族。同时,她也是有心想让叶蒙看清圣武帝冷漠多疑无情的性子以及叶贵等人凉薄自私的本性。 叶蒙远远的便看见立在宫门处的叶蓁,他不禁有些羞愧难当,叶蒙眸光一暗,阔步上前,走至叶蓁面前,不解的问:“珍珍,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爹知道你的心意,爹没事,你大可放心!” 叶蓁沉默,良久才道:“皇上是革了爹的大将军头衔以及收回兵权?” 叶蒙无力的蠕动嘴唇,分明是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叶蓁的心思,是怕一朝他荣耀地位不复,怕有小人中伤他,只是她这般贴心举动,让叶蒙更加羞愧。这些年他只想着为国效忠,可结果呢,落得这般下场,日后让他拿什么保护妻小? “爹何须在意皇上收回的一切,”叶蓁轻声却神色坚定的道:“在我看来,那叶家军都是爹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所以爹只管再培养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你的叶家军便好。” 叶蒙也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弄得叶蓁一脸茫然,倒是一旁的君宁澜也是微微笑了起来,一脸狡黠,叶蒙莫名道:“都说夫妻相,你们这两个小夫妻倒是想的一样,方才六皇子也是让我重来,哈哈!” 叶蓁垂眸,叶蒙却又是一脸愁容,叹息道:“只是谈何容易呢?培养一支军队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怕我又要忙个十几年喽。”他笑容苦涩带着一缕愁思以及不舍,这叶家军中的每个将士都随他出生入死这些年,他视他们为手足,如今却将他们交给圣武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十几年?为何?”叶蓁反问,“爹莫非忘了,舅舅手下有一支军队,不过实在太过懒散,不成大器,不过要是由爹来带的话,日后定然比叶家军更出色。”她面色淡然,慢悠悠的说着,完全没有看见叶蒙的惊讶的神色,随即叶蒙就紧紧皱眉,面容严肃。 他不悦的道:“珍珍,这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你舅舅的军队将士情况?”他话语里带着探究以及担忧,生怕有谁给叶蓁灌输错误思想。 叶蓁摇摇头,淡淡道:“没人告诉我,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总归舅舅的将士都闲散的回乡种田,可是人数很多,爹若将他们带成一个全新的军队,岂不是美事一桩!” 叶蒙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盯着叶蓁,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他这个女儿,原先他只认为叶蓁是个娇纵惯了的少女罢了,她爱那首饰美丽的衣裳,他就全部满足叶蓁要求,如今他却觉得叶蓁看事角度犀利,他以前当真是小瞧她了。 叶蒙沉吟片刻,却是点点头,“待我想想,珍珍,爹先出宫,你在这宫里可要照顾好自己。” 叶蓁目送他出宫,那卡在嗓子眼里的话却是久久未说出,她本想提分家一事,即便她不说,待爹回叶府,叶贵等人岂会坐以待毙,如今叶蓁就是平民百姓一个,而且没了俸禄以及官爵,当真是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早就看不惯叶蒙,定然会趁机打压他。 叶蓁兀自想着,冷不丁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君宁澜露出一贯懒洋洋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说:“夫人倒是想的出神,怎么想好怎么帮岳父了吗?” 叶蓁自来就知道君宁澜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的,眉目若画,斜眉入鬓,狭长的桃花眼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故而总是给人一种风流多情的错觉,认为他品性纨绔不堪,他总爱穿一身红衣若烈火一般潇洒不羁,不过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心机的深沉。 他以玩世不恭作伪装,叶蓁犹记得他犀利若利刃的眼神,在他那种眼神下,仿佛任何人都逃不过,一切秘密都会暴露。 只是那般青年有志,智勇双全的人前生却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当真是天妒英才。叶蓁蹙眉,莫名的开口道:“依你如今的武功,倘若有人要谋害你,而且成功了……”话没说完,她却闭口不言,问这个有何意义?既不吉利同时那都是前生的事了,再说那时候的君宁澜是孤立无援,他叛乱内部人背叛他……叶蓁眸光微闪,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神色,倒教君宁澜一头雾水。 他眉峰一挑,拨弄着扳指,却是漫不经心的回道:“不可能,我不会让人又那种机会,再说,或许”他似笑非笑的扬唇道:“或许我是金蝉脱壳呢?故意为之?” 这话倒教叶蓁眼神一亮,也是,君宁澜这种狡猾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了,指不定前生他就是假死金蝉脱壳了呢,她好笑的看着他,近乎是赌气似的说:“你可要长命百岁,我可不想过早守寡!” 君宁澜含笑,笑意更深,“那是自然,你不是想,”他蓦地俯首的凑近叶蓁耳旁,低喃道:“你不是一直想当皇后吗?”他说:“夫君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叶蓁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定定的盯着他看,他知道了什么?只是盯着看他许久,君宁澜都是那模样,并无异常,她目光转向层层宫殿,轻声道:“好!” 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她终究要夺回来。 叶蒙回了叶府,岂知叶府如今乱成一锅粥,黄氏一听叶蒙革职查办,圣武帝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惩罚呢,若是连累他们四房怎么办?于是便吵闹着要分家。 凤娇捧着大肚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气的咬唇,她没看出这黄氏势利的嘴脸,当下只觉得心寒极了,不仅如此,就连二老爷叶照也是起了心思,频频看向三老爷。 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目不斜视,冷眼盯着几个儿子,嘲讽道:“怎么,你们大哥被革职了,你们就巴不得分家了?我真是生了几个好儿子!”老夫人也是气的全身哆嗦。 二老爷腆着脸,一本正经的说:“母亲,我们也是为整个叶府着想阿,如今大哥做出这等事,好在皇上仁慈,可是他叶蒙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我们叶家列祖列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步步来 老夫人冷冷的盯着他,就像再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她干脆闭眼,平息着心中的怒气。 二老爷见状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站在三老爷身旁,轻轻拉拽着三老爷的衣袖,与他窃窃私语道:“老三,你说呢?” 叶启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下却别有较量,叶蒙如今没有官职那就是闲人平明百姓一个,纵使圣武帝没下令处死他,这个惩罚已经令他们满足了,只是分家的事,处理不好未免会落人口舌。 他不吭声,倒是四老爷叶贵凑近叶照身旁,对着叶照就是直言道:“二哥,三哥,我们好歹也生活了十几年,我就觉得是时候能分家了。”他端的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眼里的得意却出卖了他的想法,不过是最近仕途亨通,巴不得炫耀。 “分家?”叶蒙方踏入大厅便听得几人议论此事,不由得反问一句。 叶贵眼珠一转,抢先着就开口道:“大哥,如今皇上仁德,饶你一命,你做出这等事,真是让列祖列宗蒙羞,我有意向要分家。”语气满满的理所应当,他盛气凌人的表情教人看了好生不爽。 叶蒙眸光一闪,却是不动声色,静静的等着叶贵说完,回之冷笑,他眼含嘲讽,淡淡道:“随你便,我是无辜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若是想分家那你就走吧。”他目光转向一脸愁容的老夫人,换上一副羞愧表情,低声道:“母亲,儿子对不起……”话戛然而止,他一脸沧桑和无奈的神情,老夫人站起身,摇摇头。 她岂能不知道叶蒙的脾性,他决计不会做出通敌的事,定然是小人诬陷他。 叶照昂着头,趁机道:“大哥,我们干脆分家罢,你也知道你如今名声并不好,就算你说我势利也罢,”他手负在身后,蔑视着叶蒙,继续说:“母亲便由我和老三照顾着,你不必担心。”言下之意是要侍奉老夫人了,将叶蒙一人踢开。 叶蒙目光透露着失望以及微怒,他以为兄弟几人多年感情,怎么也不会落得如此无情下场,他被革职他们巴不得立即分家,生怕惹火上身,殃及池鱼。 他恼羞成怒,当下就大喝道:“随你们的便。”说完,他就拂袖离去,凤娇全程都是静默的看着他,怅然的摸着肚子,柳眉紧皱。 皇宫内,君宁澜正与叶蓁对弈,不得不说君宁澜此人真是样样精通的,下的一手好棋,竟与叶蓁不相上下,眼看就是一盘平局,他支着下巴,扬唇道:“夫人可要打赌?” 叶蓁微怔,“打什么赌?” 他挑眉一笑,把玩着手中的白棋,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笑容,饶有兴趣的定定的看着她,“我们交换一个秘密可好?夫人可敢赌?” 叶蓁也是一笑,“有何不可?” 两人又是一番厮杀,正当君宁澜一脸笑意,放下棋子时,眼看就是他赢了的时候,叶蓁却在同时落下一枚黑棋,她抬眸,平静的说:“你输了。” 君宁澜不可置信的看着棋盘,随即很是爽朗的大笑出声,桃花眼里盈满愉悦的光芒,若点墨般乌黑的眼眸,柔情万丈,叶蓁别过眼,手摩挲着一枚黑棋,正想着该问他什么好。 那人却是含笑着开口道:“夫人,不若罚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好不好?”他倒是说的轻松,怎么看这个提议是令他极为享受的。 叶蓁摇头,不解的看向他:“不是说秘密吗?”她不急不躁的缓缓道:“我也有想知道的事,比如,沐子清是不是你的人,妙手回春和你有什么关系。” 君宁澜意外的眉峰一挑,眼含无奈神色,微笑道:“你又知道了?” 叶蓁一贯知晓君宁澜眉目若画,生的英俊潇洒,未成亲前的他玩世不恭风流倜傥,同时也是活在深宫里走马章台,惨绿少年,他游走在荆刺丛生中,即便如今他已然不必遮掩本性,然而眼里的玩世不恭从未改变,而今他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我猜测的,我听说沐家子清乃是有名的才子,他与你是儿时玩伴,如今仍旧联系,那肯定是对你的有用处的。”叶蓁心里一动,慢条斯理的说着。 君宁澜不置可否,懒洋洋的站起身,微微仰着身子,放松姿态,点头:“夫人分析的有道理,幸好,”他话语一顿,叶蓁好奇的抬头看他,却冷不防的望进一汪深情款款的桃花漾中,君宁澜唇角微勾,幽幽道:“夫人这般聪慧的女子,也只有我能配得上。”这般自大且自恋的话怕只有君宁澜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叶蓁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便也接着他的话,心思辗转间,她温和一笑,淡淡道:“殿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我想要的很多,你能办到么?” “哦,说来听听?”君宁澜道。 叶蓁瞥一眼不远处的宫殿,那正是中凰宫,北楚历代皇后居住宫殿,她第一次毫无忌惮的说出口,她目光幽幽,抿着唇瓣,良久才淡漠道:“倘若我想那个位置呢?我想要北楚江山又该如何?” 她淡笑着说完,然而眼神却是无比的冷漠,君宁澜眼皮未眨,不甚在意,就说:“我正有此意,打个江山赠美人,理所应当的,那母仪天下的位置定然是极其适合你的。” 两人对视,这时麒麟却有事报告,张口就道叶蒙回府后,叶府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主要是叶照以及叶贵等人有意无意的嘲讽叶蒙,有心分家,照着如今的情势看来,分家是必然的。 麒麟也是一副义愤填膺表情,言辞激动,“殿下,夫人,属下真是看不惯叶二老爷以及那些人的嘴脸,他们简直是咄咄逼人,叶大将军气的拂袖离去,若不是属下只能偷偷监视情况,我定然要……”他说着发觉不对,连忙停下,等着君宁澜的吩咐。 “好了,你下去罢。”君宁澜摆手,然后对着叶蓁就无奈的说:“夫人,这是你想要的效果,我怕岳父这回受了不少的气。” 叶蓁凝眉思索片刻,“这本就是我想到了的,父亲不会轻易被打击,如今他怒气越深,对叶照他们的失望便越大,”她慢悠悠的说:“时候差不多了,能收钩了,这些日子孙晋年定然很着急,还有叶贵,享受他人奉承的话。” 君宁澜挑眉,“叶贵的确贪污了很多银两,待我上奏折给父皇,你放心,夫君都给你处理好,你不用操心。” 叶蓁淡淡睨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叶府,四房,孙晋年与叶妙的婚事便定在下个月十二号,这些日子叶妙干脆足不出户,日日忙乎着自己的嫁衣以及其余事宜,孙晋年则是如往常一般,早出晚归的,然而神色不复以往的神采奕奕倒是有些疲惫不堪。 孙晋年着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近日甚是怪异,以往与他交好的才子以及官员全都有了默契一样,很久没有给他下拜帖,仿佛遗忘了他,孙晋年曾出府出入以前他们常去的酒楼,却发觉那些人根本对他不理不睬要不就是敷衍几句,完全是他自讨没趣。 他估计着是那些人看不起他的出身,不仅是他们,就连叶府下人都悄悄的谈论他,说他是打秋风的穷小子,赖在叶府骗吃喝,当真是厚脸皮的。孙晋年愤懑不已,可是他只能忍,只想着有朝一日他能正大光明的嘲讽叶府以及曾经看不起他的所有人。 他如今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叶妙身上,故而对她也是往常一样的温润有加,女人就是好哄,三言两语就把她迷的神昏颠倒的。 而此刻的三房也是不安宁,自从上次王氏提及为叶眉寻夫家一事,叶眉就明显表现不耐烦以及不满,她本就心高气傲的,自持是卞京有名的才女,不愿意将就那些平庸之人。其实叶眉心心念念想着的不过是君承轩罢了,其余的人也入不了眼了。 王氏叹息道:“这般多的人选,你当真一个也看不中么?”叶眉也是到了出嫁年纪,万不可再拖下去了。 叶眉摇摇头,蹙眉不悦道:“这些人我都看不上,母亲,我现在还不急,不想那么早嫁人女儿想陪你。”她拉着王氏的手,亲昵的撒娇,十足的小女儿姿态,看着好不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王氏拍拍她的手背,看着她,安抚道:“眉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所以给你说哪个你都不愿意。” 叶眉心里咯噔一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可愿陪我? 不过她还是想了想,终究未说出口,即便她告诉王氏又如何,就凭着三老爷如今地位谈欢喜的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氏动了动嘴唇,片刻,这才轻声道:“眉儿,你告诉我,是否若你爹说的一般,你心念的是那皇室中人?” 叶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讶然的盯着她看,欲言又止,低头垂眸,“娘,你在说什么?” “眉儿,不管你怎么想,这次我站在你爹那边,”王氏柳眉微蹙,目露担忧神色看着她唯一的女儿,柔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室里生存险恶,实在不适合你去,如今的几个皇子正是激烈争夺皇储中,你爹并不想蹚这场浑水,你乖乖听话可好?娘决计不会害你。” 饶是她苦口婆心的说辞,叶眉也不曾动容几分,反倒是心里愤懑不平,一改往常娴静柔婉模样,尖声反驳着,“为何不可,凭什么她叶蓁就能嫁入皇宫,我就不能,我叶眉比她不是好了千百倍,我不甘心。”她眼眶微红,几乎执拗的神色,死死的盯着王氏看。 王氏气的胸口发疼,她一直知道,眉儿看起来温婉可人,实则性子高傲执拗,认定一件事便不会中途放弃,如今她对叶蓁嫁入皇室她却不能心生愤懑不满,怕是一时半会心意难转。 她叹气一声,无可奈何的摇头,狠下心,“这回由不得你,你平日里任性就够了,这事万不得任性,这相看夫君的事我便替你看了。”她说完,不等叶眉发怒,转身出了屋子,仔细吩咐了丫鬟看好叶眉。 待王氏走后,叶眉怒火中烧,越想越气,干脆一拂袖将桌子上的茶具通通挥落在地,掷地有声,把一旁伺候的丫鬟吓的大气不敢吱一声,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默默的看着叶眉发泄情绪。 叶贵等人说的分家终究是要分的,老夫人看惯了世态炎凉,倒也看开了,以往叶府一向是门庭若市,访客络绎不绝的,如今却冷清无比,十分苍凉。 叶贵为此请来族中长辈等主持此次分家事宜,长辈们看老夫人毫不反对以及一副无动于衷模样,显然是随叶贵去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叶照趁机也说也搬出叶府,诉说着他一人孤苦可怜的哪能独自生存就拉着叶启,竟是演变成叶府三房都要分家,唯独把大房踢出去的意思。 从始至终叶蒙都是面容沉凝,目光略带着嘲讽看着他们三人一唱一和的,他旁边就是凤娇,她焦急的看着老夫人,时而不安的摸着肚腹,叶蒙看了她一眼,伸手覆在她手背上,给她无声的安慰,中气十足的大道:“什么都别说了,分家这事我做不来,如今你们都认定我丢了叶家先祖的脸,好,我走!” 他霸气十足的扫视着众人神色,沉声继续说:“叶府丢给你们住便是,我搬出去,省的碍你们的眼,至于娇娘,”他眸光划过一丝不舍,还是对着老夫人,一副恳求神色,“母亲,娇娘还是暂且由你照顾罢。”毕竟她如今挺着大肚子,跟着他后面吃苦不得,还不如留在叶府。 凤娇下意识就要拒绝,她艰难的开口,“蒙郎,我岂是那种吃不得苦的女子?”她不满的睨了叶蒙一眼,眼神笃定,“你去哪,我亦相随。” 叶蒙却是摇头,他要去的是艰苦的地方,并不适合凤娇前行,那么远的路长途跋涉。 老夫人泪眼盈盈,时不时的擦拭着泪水,恨铁不成钢的恨恨盯着几个儿子,心绞痛,她泣不成声,捂着脸就失声道:“老身真是对不起叶家的列祖列宗啊,如今家不成家,七零八落的。” 叶照眼珠一转,却是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脚边,抱着她的大腿也是哭天喊地的,一时间气氛也是凄凉极了,叶启立在一旁,不住的唉声叹气,叶贵脖子一缩,别过眼,倒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叶蒙最终还是离开了叶府,饶是老夫人不愿,却也抵不过三人轮番劝论,叶蒙也是再三保证让她放心,老夫人赌气的躺在床上,闭门不见叶照几人,只觉得心里难受,愧对叶家列祖列宗,一个家就怕人心不和,难道他们就不懂一荣俱荣,一脉俱损的道理? 叶蒙只身一人净身出户却是径直去了魏国公府。 皇宫中,君宁澜与叶蓁的生活倒是相比下轻松悠闲多了,叶蓁平素不爱出寝宫,只爱待在屋子里看书偶尔出屋子散散步,自成亲后,君宁澜明显忙了许多,整日不见人影,为此叶蓁还表示不理解,分明没成亲那会,他闲得整晚去她闺房,如今却成了个大忙人。 叶蓁坐在亭子里楞楞的发神,冷不丁的眼前有什么一闪,一个人坐在她对面,张口就道:“六嫂,你在想什么呢?”那人跷着二郎腿,嘚瑟的挑眉问,正是多日不见的宋子书,他今日难得的一身正装,白衣出尘,双眼眨巴眨巴的盯着她看。 叶蓁蹙眉,若有所思的摸摸脸颊,反问:“你又看什么呢?” 宋子书却是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从宽大的衣袖里一阵倒腾的终于掏出一个白色瓷瓶,他扭捏不堪的将瓷瓶递给叶蓁,“六嫂,你啊,就把这东西倒进殿下的汤里,服用后,保证他生龙活虎的,倍有精神!”为了保证的确如此,他一本正经的拍拍胸脯,一脸得意。 叶蓁疑惑的端详着瓷瓶,平静的说:“这是什么?” 宋子书朝她挤眉弄眼一番,兴致勃勃的指着那瓷瓶,故弄玄虚的说:“那是能让六嫂幸福的东西,”顿了顿,他往嘴里地丢入一块糕点,笑着道:“那是壮阳药,我听说殿下与六嫂并未同房,莫非是殿下那里……” 他话微说完,叶蓁已然打断他的胡乱猜想,她无奈的摇头,将瓷瓶一把扔进他怀里,嫌弃十足,宋子书却是心疼极了,忙用衣袖擦擦瓷瓶,视若珍宝一般,噘嘴说:“六嫂,这可是我辛苦从爷爷那骗来的,你还嫌弃。” “什么?骗来什么?”冷不防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宋子书小身板一僵,缓慢的回头一看,果然是君宁澜,他心虚的把瓷瓶紧紧捏在手心,理直气壮的开口道:“殿下,有病得治,诺。”他把瓷瓶举起来给君宁澜看,颇为自豪的继续说:“这是壮阳药,殿下大可一试。” 君宁澜原本懒洋洋的神色蓦地一变,他目光幽幽,眼若利刃盯着那瓷瓶,唇角一扬,“是吗?”分明他是笑着的,宋子书却吓的猛的一吞口水,忙不迭的摆手,改口道:“不是,是我乱说的。” 只有熟悉君宁澜的人才知道,他生气反而是笑着的,笑容越发大代表他气怒越重,记得上次君宁澜就是一脸笑意,却面不改色的利落的杀了个人,可是他看出殿下眼底的戾气与不悦,宋子书委屈的把瓷瓶放入怀里,哀怨的盯着他。 君宁澜不咸不淡的斜睨他一眼,冷声道:“有话快说。” 宋子书正色道:“殿下,如今叶蒙将军已然去了魏国公府,一切如您所料,而据我们排出去的探子所报,大皇子近日频繁召见幕僚。”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罢,”君宁澜淡淡道,尔后又瞥了他的衣袖一眼,若有所思,就道:“若有下次,你就去水牢待些日子好了。” 宋子书听得心惊肉跳,犹记得上次去水牢待了几天,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各种折磨,想想他就后怕,他全身一哆嗦,麻溜的消失在两人面前。 叶蓁蹙眉,“爹去了外公那?” 君宁澜点头,“岳父是找魏国公商量军队的事,如今岳父离开叶府,想必是想通了重新训练带领一支全新的队伍。” “是吗?”叶蓁抬眸看他,问:“最近大皇子频繁召见幕僚,是忍不住了吗?” “自然,他为长子,父皇却迟迟未立太子,他难免担惊受怕,更不论皇家兄弟情义凉薄,敬德皇后为他谋划多年,想必他是忍不住了,”君宁澜面色坦荡,慢悠悠的道:“夫人可知,父皇近日也是异常警戒,今日便以塞外边陲有外敌骚扰为由,派遣二哥前去镇压,你可知这意味什么?” “意味他在夺嫡之争中处于劣势,皇上是故意的,”叶蓁一脸淡然,慢条斯理的分析着,“皇上应该是想把威胁他皇位的几个儿子通通找了理由,派遣出卞京,巩固自己的政权以及保护自己的皇位,你说可对?” 君宁澜赞许的点头,他眼眸里璀璨若星辰,满满的温情流淌,他一把将叶蓁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轻声道:“你可愿陪我去那极苦之地?” 叶蓁想要看他神色,哪知他偏生不让她动弹,不过她听出他语气里的忐忑不安以及稍微的紧张,这样的君宁澜她从未看见过,他一直是狡猾步步谋划好的,哪里有底气不足的时候。 良久,叶蓁才淡淡开口,“陪你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如茶 君宁澜挑眉,“你想要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叶蓁笑了开来,“许我后生无忧可好?” 他听罢,就伏在叶蓁肩膀,低低的笑出声来,良久这才闷声笑道:“好。” 圣武帝做事效率极高,先是以边陲有外敌侵扰为由将君少念踢出这场夺嫡之战,即便是大皇子发动内乱他也是来不及赶回来的。 叶蒙却是孤身一人去寻魏国公府那些曾经的将士们,他走时满脸愤懑不平,然而正因为如此,圣武帝才格外的放心,众人皆以为叶蒙是无声反抗圣武帝革他职的举动,一气之下的赌气行为,就连圣武帝也是不甚在意,将心思放在几个儿子身上。 如今圣武帝想了法的将几个儿子通通派遣出卞京,这几日朝堂气氛凝重,就连君承轩也是微微紧张,今日早朝圣武帝就沉声道:“今塞外有突厥小人,整日侵扰我北楚边陲民众,朕甚是头疼,众爱卿可有愿意去塞外凉城看守?” 众臣皆默契的缄口不言,心有灵犀的垂眸不语,圣武帝鹰眸扫过众人,神色不变,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满殿寂静,圣武帝也好脾气的等着,终于有个身影甚是懒散的走出行列,向圣武帝拱手,懒洋洋的开口:“父皇,儿臣愿意去凉城驻守。”周围大臣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且不论那凉城是突厥重点侵犯之地,去那儿简直就是送死,突厥人蛮横无理,成日喊打喊杀的,君宁澜主动请缨到底是太欠缺思考了。 圣武帝抬眸看他,目光带着探究以及几分复杂神色,君宁澜坦然与他对视,目光澄明,狭长的眼眸微眯,像极了圣武帝,圣武帝眸光转冷,却是含笑温和的道:“好,有志气,朕成全你,朕没看错你!” 君宁澜微微颔首,君承轩眼眸一眯,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戴着的玉扳指,紧紧皱眉,照理说君宁澜平素就是纨绔不堪贪恋荣华富贵的,怎么可能主动去凉城驻守?其中必然有阴谋。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只听得一个大臣恭敬的大声道:“皇上英明。”尔后,众臣附和,圣武帝显然对此十分受用,脸露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眼底到底划过一丝浓浓的戒备。 早朝后,君宁澜便要回寝宫,君临楚出声叫住他,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与君宁澜对视,目光尽是不屑,倨傲的盯着他,语露怀疑,道:“就六弟这瘦弱的模样,手无缚鸡之力,能去凉城吗?”他嘲讽的笑了,突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一笑,“你与六弟妹去凉城,放一辈子的羊也是极好的。” 说完,他就要伸手拍拍君宁澜的肩膀,哪知君宁澜身形微动,轻而易举的躲开他的手,倒是让君临楚扑了空,君宁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道:“放一辈子的羊也是极好的,总归有美人相伴,大哥,我告辞了。”虽这般说,他却举止敷衍,转身便离开。 凉城的确与突厥领地相邻,突厥领土太少,这些年不忘时时惦记着凉城这块接壤城池,只是苦于北楚兵强马足,三番五次失利,又不甘心故而时常骚扰凉城百姓。 叶蓁听了麒麟打听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君宁澜决计不是那做事无目的的人,定然有什么计划非去凉城不可,她不紧不慢的煮茶,上好的碧螺春,散发着茶香,沁人心脾。 故而当君宁澜进来便是看见叶蓁认真煮茶的模样,她侧脸宁静美好,温和的眉眼,杏眸里一片平静,永远是含着淡笑,目光只专注的盯着茶具看,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宫服,她就是那么奇怪的女子,偏生爱穿那些老气颜色衣裙,可是也只有她穿出了贵气端庄感觉,她举止规矩,通身气度竟不比那敬德皇后少几分,她好像天生就适合皇宫,那个位置…… 他想着就大步走了过来,叶蓁听见脚步声,看也不看他,就淡淡道:“你回来了,我煮了茶,”她眉眼温润,微笑:“可要尝一尝我的手艺。” 君宁澜直接用行动回答,他坐在叶蓁对面,叶蓁为他沏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君宁澜挑眉, 唇角一翘, “你可知今日我向父皇请缨去凉城。” 叶蓁端起茶盏的手微顿,她低头垂眸盯着茶盏,碧绿色的茶汤里漂浮着同样绿色的茶叶,阵阵香味溢了出来,良久,她才温声道:“哦。” 君宁澜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干脆又继续道:“夫人,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去凉城吗?”他不满的就伸手捏着叶蓁的脸,不出所料的柔软嫩滑,他嘴角上扬,满眼愉悦。 叶蓁拨开他的手,镇定自若的盯着那茶盏,声音宛若从远处飘来,她低声道:“人生如茶,冷暖自知,而我却觉得,我便像那茶随遇而安就好,不管是冷是热,”她抬眼看他,默然,“你去哪,我便去哪。” 君宁澜挑唇一笑,“我提出去凉城的确有私心,夫人你可知道那突厥王罕拔?” 叶蓁摇头,前生她只是待在深宫里的叶皇后,对国家大事并未多加关注,她恪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且当时她心心念念都在君承轩身上,只晓得那突厥王是个蛮横粗鲁的异邦游牧部落首领,其余的一概不知。 “那罕拔生性骁勇善战,但如今他虽继承了大汗之位,却也陷入困境,前有兄弟虎视眈眈,后有皇叔图谋不轨,倘若我能寻求他助力。”君宁澜一笑,目光隐约隐藏着利刃,“所以我主动请缨去凉城,他们都以为我去送死,嗬……” 叶蓁算是听明白了,她点点头,于是那人就更进一步,干脆一把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他居高临下目光紧紧锁定她,眼底满满的柔情,他一字一句的说:“叶蓁,你可信我能让你幸福?” 叶蓁不吭声,其实她不信,君宁澜倘若当了皇帝,那三宫六院必然是不可少的,即便他不愿意,那些大臣也会拿皇家子嗣拿来说事。 她这生本想无情无爱,却遇上他,叶蓁说不出对君宁澜的感觉,约摸是喜欢的,只是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心爱上他,只因她不敢,不敢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不敢去赌一场。 见她不回答,君宁澜恼怒,手微使劲将叶蓁隔着桌子拉入怀里,他狠狠的用手臂桎梏着她的腰身,唇抵着叶蓁的耳廓,恶狠狠的道:“你不许沉默,我不允许!” 叶蓁简直不能理解君宁澜的心理,她一直认为他狡猾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却不想婚后却像是变了个人,动不动就小孩子气,幼稚极了,她无奈,费力的从他宽厚的怀里抬头,盯着他坚毅的下巴,“好,我信你一回,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君宁澜得到答案,仍旧没有松手而是松松垮垮的揽着叶蓁的腰肢,启唇道:“乖,夫君疼你,我保证你会是君宁澜未来唯一的正室皇后,你不会不废。” 叶蓁全身一僵,有一刻的全身颤抖,她死死的攥紧君宁澜的衣袖,眼眸一黯,满眼苍凉,阖眼,废后是她心底永远结不了疤的伤痕,君宁澜也发觉她的不对劲,连忙问:“你怎么了?可要宣太医来看看?” 叶蓁摇头,睁开眼,平复情绪,突然想起了什么,“倘若我们要走,孙晋年的事能处理了,还有四房。” “那是自然。”君宁澜耸耸肩。 孙晋年与叶妙婚事将近,这些日子他又是变回了未高中前的温顺有礼模样,对叶妙那是百依百顺的,四老爷叶贵也对这女婿越看越满意,眼看着这四房在叶府里地位愈高,却在此时发生了件事。 那日叶贵早朝回府,垂头丧气的,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子,黄氏正嗑瓜子,见他回来殷勤的迎上去,冷不防的被他甩了个耳刮子,叶贵眼神阴鸷无比,狠狠的盯着她,破口大骂:“你个贱人,受了人家什么礼?我告诉你不要随意收礼,如今好了,你害我没了官职。” 今日早朝圣武帝逮到一个官员受贿,那官员送礼还列出一份清单,那名单上正有他的名字,叶贵却不曾收到他的贿物,自然就认为是黄氏偷偷受了藏了起来。 黄氏这些年一直是在四房独大,四老爷出了名的惧内,今天吃了豹子胆竟然敢打她,她也不服输,泼辣本性显露无疑,冲上来就与叶贵扭作一团。 恰巧叶妙带着丫鬟走进屋子,看见这情况,不明就里,当下就蹙眉,不悦道:“爹,您这是做什么?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叶贵正是气头上,当下就恨声道:“做什么?我没了官位,可能由此下牢,都是沾了这贱人的福!”他几乎是所有难听的话都对着黄氏说了。 叶妙却只听出他话中的重点,爹的意思是他被革职了?不可能……叶妙尖声打断两人,“都给我住手。” 叶贵并不理睬她,叶妙又冷冷道:“爹与其在这里与娘吵闹,不如想想怎么保命重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入牢 叶贵动作一顿,惊讶的回头盯着叶妙,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妙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妙冷笑,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爹以为你只就是仅仅被革职那么简单,”她道:“你可想过后面的事,你被革职,倘若祖母知晓,会怎么看待我们,当初我们可是积极的赶走大伯,如今……” 叶贵只觉得全身一寒,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要是叶妙不说,他差点忘了这茬,当初他自告奋勇的向老夫人提出分家,进而赶走了叶蒙,如今他也是被革职,老夫人岂能容他? 黄氏捂着红肿的脸颊,恨恨的盯着他看,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她愤怒的仰着脖子,挑衅尖声道:“来啊,怎么不敢继续打了?最好闹得老夫人那里。” 叶贵却退缩起来,当时他也是在气头上,要是放在平时他哪敢这般对黄氏动粗,黄氏面露忧色,焦急的看向叶妙:“妙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叶妙却是摇头,紧紧的蹙眉,此事实在难办,她咬唇,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冷声道:“如今,我只能快点嫁入孙府,好歹孙晋年将来也是留守卞京的,不怕我们没处去。” “好,”黄氏面色微喜,也不顾脸上的伤,笑的渗人极了,叶妙别过眼,心底却是慌神的紧,孙晋年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如果让他知道四房不能在帮他仕途扶摇直上反而会拖累他,他肯定会及时抽身罢。这也是叶妙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事实上孙晋年的确知道这事,而且明显比叶妙想象的更加盛怒,他怒不可遏,只觉得他被四房坑惨了,不仅赔了他的仕途更是赔上了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他肠子悔青了,脑中灵光一闪,就去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百寿院听了文嬷嬷说了四房的事,也是气的不轻。苍天有眼,这叶贵多行不义必自毙,贪财受贿终于被圣武帝绳之以法,如今被革职闲赋在府,如当初的叶蒙有何异处,她越发想越气,恰逢孙晋年也是一脸愤然,见了老夫人,张口就道:“老夫人,晋年实在是天大的冤屈,请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疑惑不解的看他一眼,眼底浮现一抹不耐烦的神色,终究还是挥手,让他继续说,孙晋年声情并茂的添油加醋将他与叶面那事说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叶妙设计他。 听完后,老夫人倒是笑了开来,她不咸不淡的斜睨着孙晋年,端起茶杯,淡淡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妙丫头不知廉耻主动勾引你,而你是无辜的,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退婚了?” 孙晋年紧紧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心里有个声音想要突破压制,堵在嗓子口眼就是说不出,他低头,大声道:“晋年实在不能让这种别有用心的女子当我的正妻,当然我不会不负责,所以就委屈贵府三小姐为妾。”他特意咬重“委屈”两个字,仿佛是故意嘲讽叶妙。 老夫人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眼睛在茶水雾蕴中,看不清眼里神色,半晌她才道:“这事,你还是如老四他们说的好。”然后干脆专心致志的品茶,就是无视孙晋年的存在,她早就该知晓这孙晋年不是什么好人,他丑陋自私的内心与他儒雅书生气息大相庭径,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阿! 这不,叶贵这事还未处理完呢,叶府又出事了,可谓说今年是叶府的多事之秋,霉事不断,先是叶蒙叶大将军无故被认为通敌革职平民,然后叶家四老爷叶贵竟然大胆受贿贪污,被圣武查获革职,这回又落在叶家老三身上,这回卞京百姓可是看足了叶府的笑话。 要说这叶三老爷叶启那可是有名的儒雅之人,平素里看起来温和的人怎么犯事了呢?这罪名圣武帝倒也没有诸之于众,只是对外宣称叶启办事不力,作风问题,黎民百姓自然不会深究,只将这事当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此刻的叶府却是人心惶惶,这接二连三的霉事令得老夫人心力交瘁,尤其是府里唯一的主心骨叶启都出事了,这让她如何支撑整个叶府? 御书房内,圣武帝满脸怒色将手中的奏折一把扔到地上,显然是怒不可遏,他不曾想到这叶启这么大的本事。 那奏折上写了叶启这些年做了什么事,其实光光是这个,圣武帝是不甚在意的,关键的是她竟然与君承轩扯上了关系,那奏折虽然没有明说叶启就是替君承轩办事,可那若有所指的讯息更是让圣武帝越发气怒。 奏折上还说叶启经常于天下第一楼会面神秘人物,也就是蓝宇国大臣,这意味着什么?他一个北楚臣子为何接近别国大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在为人卖命,那人正是他不曾防备的三儿子君承轩。 一直以来,圣武帝曾深深防备敬德皇后以及云妃和她们的儿子,只觉得她们后台大娘家都是手握重权的臣子,对这个平日看起来温润无心朝政的君承轩还是放低了戒备之心,他总是尽量的缩小存在感,即便是出现也是恭敬极了的模样,岂知他也有狼子野心,而且还不小! 他越是装的如此清高,圣武帝越是觉得愤懑,他看贤妃总是在后宫里不争不抢,淡然处世只当君承轩随了她的性子,站在看来,她们母子恐怕都是装给他看的,戏耍他! 圣武帝冷眼看地上的奏折,目光幽幽,心底已然有了决定。 一旁的张永海眸光一闪,待他出了殿,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与他附耳说了几句,仔细叮嘱,还不忘告诉他:“要告诉三皇子,杂家一直支持他。” 小太监领命麻溜的离开,张永海背着手,仰头看天空,无声的叹息一声。 叶启反正是入了天牢了,对于此事圣武帝的说法是他办事不力,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怕是犯了大事,他焦急不堪的在牢里踱步,想也想去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不能死。 他笑的谄媚,招来那正喝酒的牢头,从腰带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牢头,恳求道:“麻烦牢头大哥给我往……” 那牢头听罢,手心掂量着银子,却是表现出一脸为难神色,叶启暗通此道,拱手笑吟吟的说:“事成之后,少不得牢头大哥的赏钱。” 牢头这才满意的离开,叶启心焦难耐的等候着消息,良久那牢头才一脸愤懑的回来,还不等叶启开口,他就破口大骂:“什么鬼东西,老子告诉你,那人不愿意见你,”叶启眸光一黯,难以置信的瘫软在地,那牢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扔到他身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叶启捡起信封,打开一看,顿时就双眼一蒙,那信乃是与他一同为君承轩办事的同僚写给他的,信里说他自作孽不可活,勿要牵连君承轩,否则他妻小不保,意思就是让他独自背黑锅了! 叶启只觉得愤懑不平,这分明就是过河拆桥!他就想着找君承轩,当面讨个说法,他手里捏着信封,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那牢头见此,忙不迭的小跑着出了天牢,天牢外隐蔽处,有位女子,背影窈窕,她戴着斗篷,面色平静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唇边染着温和的笑意,那牢头搓搓手,大步走至女子面前,恭敬的道:“六皇子妃,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 女子淡淡瞥他一眼,递给他一个荷包,微微颔首,“你做的很好。”声音柔软温和,牢头忍不住抬头想要一窥女子芳容,只不过女子身旁还站着个人,那人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悦,“拿了银子还不走?” 牢头一听,也不顾着看什么美人了,忙领命就离开,叶蓁哭笑不得,摇头道:“你方才那是什么语气?想是吃了那人?” 君宁澜挑眉,“你没瞧见那人妄想看你容颜?”他不满的皱眉,抱怨道:“真想把你藏起来!” 叶妙语塞,这人真是越发幼稚了,她为了防止他再纠结这个问题,叶蓁便道:“叶启如今看了书信定然是内心惊恐不已,以为君承轩把他当弃子,他会主动寻君承轩,所以我们便等着叶妙或者他人探监就好。” 她说完,身后却是一片静默,叶蓁疑惑不解的转头一看,君宁澜正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他的眼灿若星辰,闪动着莫名的亮光,就像是万千星辉倒映其中,突然,他又露出一贯懒洋洋的笑意,“夫人,夫君就祝你顺心如意好了。” 此刻,君承轩却在屋子里坐立难安,他干脆把府里所有的幕僚都召来,询问对策,很明显那小太监告诉他事情的始源,他真是头疼极了,这叶府正是不让他省心! 一幕僚拱手道:“殿下,我以为,既然皇上已经对殿下心生怀疑,不若殿下顺势承认,总比否认让皇上认为别有用心的好。” 君承轩皱眉,挥手道:“本殿也是这般想的,至于叶启那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愿 幕僚拱手称是,的确,那叶启不过是君承轩安插在叶府的一个监视叶蒙之人罢了,如今叶蒙乃平民百姓一个,他自然也没了用处。 君承轩看向远方,目光闪过一丝阴鸷,淡淡道:“无论如何,静观其变罢。” 叶启这几天在天牢里那是一个寝食难安,他根本不知道圣武帝的决定,只晓得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就想着君承轩可否救他一命,他焦急的在天牢里踱着步子,终于在第二天迎来王氏与叶眉探监。 王氏出身名门,哪里进过这天牢,看见里面关着的人一个个的哭天喊地求饶着的,当下就显露出一副嫌弃面孔,待她走至叶启所在的牢房外,更是不禁泪如雨下,这叶启发丝凌乱,面容沧桑,不过进牢一日却宛若待了数年一般,王氏隔着牢门便忍不住欲语泪先流。 叶启这时候也顾不得安慰她,只晓得自己已然自身难保了,忙把王氏召来贴近木栏,就急迫的说:“夫人,你去那三皇子府邸,求三皇子帮我,问个清楚,我不能死!”他为君承轩办事一点好处也没捞着,怎能因他的破事而丧命?怎么也要拉他一起下水! 王氏泪眼迷糊的点点头,一脸悲怆,反倒是叶眉蹙眉上前几步,迟疑的问:“爹,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帮三皇子办事的,如今三皇子殿下是过河拆桥吗?”她咬唇,内心带着惴惴不安以及浓浓的失望之情,既是期待又是惊恐,整个人纠结极了。 叶启沉默不语,在叶眉眼里看来那就是默认了,她只觉得一瞬间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本以为君承轩是个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还幻想着与他共结连理,将他当做心尖尖上的人,可是如今她爹因为他要为此付出生命代价。 叶眉不由得掩面痛哭,倒是教得王氏不知所措,一时间哭也不是安慰她也不是,只呆愣的看着叶眉,两人还想去与叶启多说几句,然而牢头却毫不客气赶走两人,说是被人发现她们探视叶启,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出了天牢王氏担忧的看着叶眉,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只觉得背负着很多,如今叶蒙叶贵革职,叶家在朝廷里根本找不到人可以帮忙求情,叶老夫人更是一把年纪,不必指望,她父亲乃是儒官官职不高,怎么看叶启的事都是求救无门了。 突然,她想起了叶蓁,对啊,叶蓁如今贵为六皇子妃,怎么也比她们瞎着急无可奈何的好,兴许她能说动六皇子向圣武帝求情呢?王氏面露为难之色,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叶眉,叹气道:“眉儿,事已至此,不若娘去下面子向叶蓁求助罢,好歹你爹也是她三叔,她总归不能见死不救的。” 哪知她话方才出口,叶眉就出声打断她,她拧眉,带着恨意的眼神,坚定的说:“就算我去求三皇子帮忙,也不会放低身段去求叶蓁,娘,你等着!” 说完,她也不等王氏反应过来,小跑着就将王氏甩在身后。 叶眉却是来了三皇子府,她一路小跑着却在靠近府门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君承轩到底是她欢喜过的人,她摇摆不定的杵在那,终究鼓起勇气,上前…… 君承轩正在府里与幕僚商量叶启之事的后续,下人却有事要报,君承轩不耐烦的皱眉,厉声道:“有何要紧之事?” 下人小声道:“回殿下的话,门外有位自称叶六小姐的女子,想要求见殿下,说是有要紧之事。” 君承轩深深的皱着眉头,先是一怔,这叶眉与他并无交际为何前来求见,无非是为了她爹叶启的事,想到这,他本要挥手吩咐不见,却猛的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大声道:“不好……” 幕僚一愣,不解的反问:“殿下,何故惊恐?” 君承轩目光凌厉,宛若淬了毒的剑,懊恼不已,他道:“父皇此刻定然安插了暗卫监视本殿下以及府中的一举一动,如今叶眉贸然求见本殿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父皇本就猜忌本殿,她却来自投罗网,”他疲惫的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长叹:“这叶家果真是专门来坑本殿的。” 幕僚也是皱眉,但同时也是有了个决定,他上前几步,目光炯炯的看着君承轩,“殿下,不若我们顺势而行,就把责任全都推给叶启,就说叶眉爱慕殿下,叶启爱女心切,故而自作主张与蓝宇国大臣交好,想借此让叶眉嫁入殿下府邸,这般一来,”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那可就是叶启不请自来,一厢情愿的事,殿下是被动接受的。” 君承轩听罢,眼里划过几分赞赏之意,面容染上些许的笑意,笑着说:“先生不愧有经世之才,本殿日后决计不会亏待先生。” 幕僚拱手,谦逊开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敢居功。” 叶眉碰了个闭门羹,被皇子府管家亲和的送回了叶府,王氏见她回来,疑惑不解的问她,叶眉也只是摇头不语,心里却是一片冷然。 翌日,天微亮,便有一队官兵不由分说闯进叶府,径自从叶府带走王氏以及叶眉,任凭叶眉怎么哭闹王氏的惊恐,那些官兵都是熟视无睹的,他们本就是冷血无情之人,叶眉哪里见过这架势,如今她被人架着手,动弹不得,只得向叶老夫人求救。 老夫人更是不明就里,本想询问一番,那些官兵许是看如今叶府风光不在,对着老夫人也是恶言恶语的,只粗鲁的丢下一句:“休要阻拦我等办事,不然将你这老婆子一起抓紧牢里。” 老夫人便是从出生至今都不曾受过委屈,更别提这不耐烦的语气,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只得按耐心中怒气,安抚叶眉道:“眉丫头莫怕,祖母定然护你们周全,你且放心随他们去罢。” 叶眉与王氏被人带走,当叶启惊讶的发觉他们一家人被关在一起时,简直就是人生无望了,心如死灰,同时也油生出一种病态的心理,人落难时总喜欢拉着个垫背的,这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叶眉害怕的躲在王氏怀里,抬眸盯着她,漂亮的杏眸里尽是害怕之色,她小心翼翼的问:“娘,我们不会有事罢?”她几乎是要发疯了,本来叶启出事她就六神无主了,接着她又入牢,这不是明显的事态严重了? 王氏抚摸着她的发髻,压下眼底的一抹无奈与冰凉,柔声安慰道:“眉儿,我们不会有事的,你祖母定然会寻法救我们母女两个。”话虽说如此,王氏脸上却是一片灰白之色,叶启见状,嘲讽的勾起嘴角,不发一言的蜷缩在草席上,背对这两人。 叶眉听了王氏保证,这才放心下来,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这里条件太差以及恨不得早些回叶府,王氏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她的抱怨,其实叶眉就是害怕了,她想借不听的自言自语减低自己对未知的恐慌。 老夫人开始在府里坐立难安了,本来老大出走,老四又被革职,这把老三又是犯了大事,叶府现在就是七零八落了,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叨着佛祖保佑。 文嬷嬷看不过去,便出声道:“老夫人,您大可去让四小姐帮忙,四小姐如今贵为六皇子妃,多少可以帮点忙。”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点点头,感慨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叶蓁得知老夫人欲进宫求见,倒也是面色如常,“哦,既然来了,便见就是。” 妙蓝嘟嘴,蹙眉道:“小姐,奴婢觉得老夫人这次进宫肯定是为三老爷以及三夫人求情。” “自然,三叔出事,祖母定然担忧,人之常情。”叶蓁道。 君宁澜站在她旁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夫人倒是不头疼。” 叶蓁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却是让妙蓝请了老夫人进来,这才不多久没见,老夫人已然是满脸沧桑之态,见了叶蓁就要行礼,叶蓁自然搀扶着她,温声道:“祖母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我。” 老夫人干脆开门见山,“蓁丫头,”她方唤了声,接着就有些泣不成声,拉着叶蓁的手,一副恳求的语气,“你可否想想法子去救你三叔。” 叶蓁沉默,倒是君宁澜挑眉,含笑道:“祖母今日是来劝阿蓁救三叔一家?”老夫人微赧,但还是腆着老脸点点头,君宁澜笑了开来,摇头,面色肃然:“祖母,恕难从命,三叔犯的是大罪,父皇已然心有决策,故而即便我去求情也是于事无补的,何必多此一举?” 他毫不留情的说出,倒教老夫人猛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到底是不悦的,她目露期待,看向叶蓁。 叶蓁也直视她,慢悠悠的道:“祖母,孙女不愿,三叔犯的是大罪,孙女没那本事,再说也是私心罢,当初我爹被革职以至于被认为通敌,我也不曾见过三叔站出来为爹说过一句话,将心比心,我也没那么大的心胸。” 第一百八十章 观刑 叶蓁不紧不慢的说完后,不出所料的,老夫人面色一白,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或许是难以启齿,她叹了一声,的确,当初叶蒙被革职,老二老三老四几个不曾为他求情过,冷眼旁观,多少失了人情味,如今叶蓁的指责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老夫人总是想着,好歹都是一家人,关键时刻叶蓁不得拉一把? 她默不作声的坐在那,良久沉不住气。这才抬眸看叶蓁神色,反观叶蓁一脸平静,坐在她旁边,低头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老夫人便有些沉不住气,也顾不得面子,直言道:“蓁丫头,你扪心自问,我可有亏待你几分?你的怨恼和苦闷我都晓得,你是否能不计前嫌救你三叔一家?” 叶蓁深深吸了口气,祖母这是真把她当全能的,以为她嫁入皇室便是所向披靡了么?且不说前有圣武帝猜疑,君临楚等人岂是吃素的,她在宫里的日子分明是如履薄冰,再说,她决计不可能出手救叶启一家。 她是铁了心的不松口,老夫人干坐在那,也是坐立难安,急不可耐的直直盯着她,妙蓝见状,顺势端来三杯热茶,老夫人瞧了眼,却是冷冷的笑了开来,她颇为痛心疾首的道:“原是我看错人了,我欢喜疼爱的孙女也是这般冷血无情啊,”她掩面,悲怆道:“人言道,树倒猕猴散,果真是这个道理。” 索性茶也不喝了,住着拐杖就起身,看也不看叶蓁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君宁澜目光微沉,若有所思的瞧了叶蓁一眼,迟疑的问:“就这样便让祖母走了?” 叶蓁默然,“不然,你还要我答应她的要求不成?” 君宁澜耸耸肩,不置可否,叶蓁却是忍不住让妙蓝送老夫人出宫,一路上,老夫人那是怨气满满,既是委屈又是愤怒,委屈的是她今天下了面子去请叶蓁帮忙遭拒,愤怒的便是叶蓁不讲情面,冷酷自私,夹带着这种情绪便是连看妙蓝也是不悦的,就冷声道:“怎么,你们六皇子妃生怕我这个老不死的出事了,让你看着我出宫?” 妙蓝不知老夫人变化如此之大,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楞楞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摆手,哭笑不得的解释:“老夫人,您这是误会咱们家皇子妃了,她倘若真是不关心您,何苦让奴婢来送您出宫,只是三老爷的事实在棘手。”妙蓝面色划过一丝担忧,继续道:“老夫人,不用奴婢说您也知道,宫里是非多,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子妃,等着她出错呢,再说了,六皇子与皇子妃不多日就要启程去凉城,老夫人您千万不能在这时候与皇子妃怄气才是。” 妙蓝这番话说的通情达理的,倒完全不像是个丫鬟能说出的大体之言,老夫人听罢,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懊恼方才的冲动以及意气用事,的确,蓁丫头岂能做主,她不过也是要看六皇子脸色过日子的女子,她不过是气叶蓁斩钉截铁的拒绝罢了。 文嬷嬷扶着一言不发的老夫人缓缓出了宫门,老夫人面色凝重,双手扶额,有些失神的问:“我方才是言辞过激了不曾,我也是为老三的揪心啊,好好的叶家,这么会这样?” 文嬷嬷搀扶着老夫人,看她明显几分佝偻的背影,不禁感慨时光易逝,岁月不在,只垂眼闷声道:“老夫人,这事哪能怪得了您?三老爷犯的是大事,您不必自责,至于四小姐也是人在高处,身不由己啊。” 老夫人十分感触的拍拍文嬷嬷的手背,两人乘车回了叶府。 只是不等她们另想法子,朝廷里已然传来了诛叶启一家的风声,说是叶六小姐叶眉爱慕三皇子殿下,煽动其父叶启做出一些事,牵连了三皇子。圣武帝大怒,遂下令诛杀叶启本意欲牵连叶府上下,后因圣武帝顾念叶家先祖对北楚江山贡献,这才只处置叶启一家人。 天牢里,叶眉万万不曾想到上次她怒气之余寻君承轩说理竟反过来害得自己与王氏死于此事,君承轩在朝堂里说的天花乱坠的,颠倒黑白,他们也只有在天牢等死的命,死亡总是很可怕的字眼,叶眉初闻时万分不能接受,抱着呆若木鸡的王氏哭了许久,接着,叶启也麻木的坐在那,干脆直接接受。 王氏咬牙,“看来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我们三房哪里惹了谁,为何落得如此下场。”说着,她泪如雨下,眼眶微红,将叶眉抱入怀里。 叶眉眼眶红肿,声音犹带着沙哑,眼神惊恐,尖声道:“娘,我知道,肯定是叶蓁害我们,她先是害死了五姐姐,后害死了二哥,现在要害我们了,娘,都是那贱人。” 她现在就是那惊弓之鸟,听得半点风声都能激起她很大的反应,叶启坐在草席上,眼神呆滞,全然无神采,木讷的盯着地上,叶眉就道:“爹,你不是说你为君承轩办事么,就你一个么?你以往不是和二伯走的近?他也参加了对不对?”她目光狠厉,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三房不好过,他们二房也别想好!” 叶眉蜷缩在地上,口中振振有词的说着叶照的话,叶启从始至终都没没有看这母女俩一眼。 叶启的事很快就定下了案子,圣武帝判叶启一家腰斩之刑,叶家家产充国库,彼时的叶府便是一盘散沙,仆人们卷席相继离开叶府,老夫人与文嬷嬷收拾了些细软准备与叶贵同住叶府以往置办的一个庄园,四房则是另寻住处。 行刑那天,叶蓁竟然要去观刑,妙蓝与绯红那是拦着的,叶蓁这才与君宁澜成亲不久,正是新婚夫妇情意绵绵时期,万万见不得血腥的。 只是叶蓁哪里听她们俩的,只道:“无妨,我不过去观刑,又不去干什么。” “皇子妃,”妙蓝有些急躁,蹙眉就说:“那血腥的杀人场面,便是瞧了,晚上也会噩梦的。” 叶蓁心意已决,任凭两个丫鬟劝说也没用,反倒是君宁澜听了,也是随她去了,不过条件是他全程陪同前去,生怕叶蓁途中遇到危险。 两人去往刑场时正是快要行刑时,刑台设立在卞京的闹市区,圣武帝的意思就是让众人看着,以此为戒。说实话,百姓们愣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叶启犯何罪,只是听得圣武帝下令说他办事不力等等,总归是天子发怒,伏尸百里。 围观的百姓早就把刑台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的,议论纷纷,便都是谈论着叶府昔日的光荣以及如今的破败,感叹唏嘘不已,叶蓁的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刑台之上的三人。 叶启王氏,叶眉这三人分别穿着脏乱的囚衣,发丝凌乱不堪,面若死灰,目露绝望的盯着前方,而叶眉的嘴里还塞着块脏兮兮的布,想必是怕她大声呼救,叶蓁立在人群里,远远盯着她一副惊恐神色,突然就想笑了。 悲凉却又凄清苦涩的笑,她目光扫过三人,心里默默念到,前世的仇,今生算是报得,没了叶启的叶贵与叶照根本不值一提,她重生之后的复仇之路终于完成了一大半,她犹记得前生叶眉趾高气扬的盯着她,柔笑着说:“我们可不是姐妹,我从来没把你当姐姐看过。” 是啊,不是姐妹,更不是一家人,所以现在她能如此淡然的盯着他们这些豺狼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君宁澜自她身后,松松垮垮的揽着她的腰肢,轻声问:“你在想什么,似乎,”他斟酌用词,“很开心?” “是啊,很开心。”叶蓁轻笑道,目光里也似乎带着他从未见到过的喜悦以及莫名的释然,她防备卸下了什么重负一般。 君宁澜抿唇,叶眉双手被绑着跪在地上,目光恨恨的扫过那些围观的人群,很奇妙的转向叶蓁所在方向,触及叶蓁微笑着的面容,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画面,仿佛她以前也曾这般看过别人,用那种全身心愉悦的神情,不过她怎么也是记不起了。 时辰到,刽子手毫不留情的举起白刀,君宁澜下意识的就要捂着叶蓁的眼,甚至有些胆小的百姓已经转头或者闭着眼,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叶蓁却坚定的拂开君宁澜遮挡的大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幕,面无表情。 另一边观刑的老夫人却是在那刻泪如雨下,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如今老三一家都死在刑场,到底是太残忍了,叶妙却是与叶贵站在一处,眼尖的瞥见了叶蓁,忙不迭的穿过人群,小跑至叶蓁面前站定。 她谄媚的一笑,“四妹妹,哦,不对应该喊您六皇子妃才是,您说这血腥的事,来看作甚?” 叶蓁不紧不慢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反问:“那么三姐姐又是来做什么?” 叶妙一怔,“哎呀,我么,好歹这也是三伯一家,”她假意伤心的抹抹眼泪,哀戚道:“三伯一家,到底是太惨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凉城 叶蓁面色平静的瞥着台上,平静的说:“是啊,到底是太惨了。”几个头颅滚落分开,围观的百姓也都是一阵唏嘘,行刑之人不过草草用粗布包了,好歹叶府还是有老夫人等人收尸的,故而待会将几个布包交给老夫人。 叶妙嫌弃不已,直捂着鼻子,“唉,六皇子妃,听闻你不多久就要启程去凉城那边塞地方,听闻凉城围墙外便是一片延绵不绝的草原,倒是个好地方。”她笑的不怀好意,明显的嘲讽意味。 叶蓁却微微一笑,点点头,“是极,的确是个好地方。” 叶妙便撇撇嘴,其实她就是嫉妒,瞧着君宁澜护叶蓁的紧,寸步不离,他生的又是眉目若画,妖冶俊美的,又是皇子。她呢,孙晋年整个人态度大转变,对她不冷不热的,能躲就躲,整日上门拜访高官,她与他还未成亲,叶妙却敏感的察觉他心底对她深深的厌烦。 叶蓁努努嘴,看着叶蓁笑,“要是皇子妃得了空,还望我们姐妹能聚上一聚,”她轻声一笑,“只是希望皇子妃不嫌弃我们这等贫民身份的好。” 说完,她斜睨了叶蓁一眼,转身离开,老夫人被文嬷嬷的搀扶着,泪流不止,亲眼目睹自己三儿子一家的死亡,身心疲惫且痛不欲生,二老爷不忍直视,默默别开眼,四老爷与黄氏则是一身素净衣裳,立在一旁,忍不住全身发抖,要知道他也是为君承轩办事的,真是抹了一把冷汗。 回去的路上,君宁澜一直拉着叶蓁的手,两人并肩而行,相对无言,良久,君宁澜才问:“方才那是叶妙对吧?” 叶蓁点头,君宁澜又懒洋洋的说:“看来叶府真的是七零八落了,那个叶妙我不喜欢,临走前解决了她罢。”他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信手捏来的事,叶蓁知道他的确能办到,不过,她摇头,微笑:“不必了,孙晋年发现自己受到了四房的欺骗,定然恼羞成怒,不必我们出手,叶妙嫁进孙府也没有好果子吃,任其发展罢。” 两人回宫,妙蓝与绯红等丫鬟早就开始收拾细软以及去凉城要带的东西,麒麟尴尬的站在那,却被妙蓝拉来提东西,一个身高八尺的坦荡男儿,见了女子脸蓦地变得不自然,有些微红,疑似是害羞。 君宁澜淡淡吩咐着,让他们随意收拾些便好,总有一日他们会霸气归来,这不过是就像出去游玩,终将归来。 启程那日,阳光明媚,叶蓁是坐进马车里的,君宁澜骑在高头大马上,背影挺拔,看起来潇洒极了,叶蓁掀开帘子,目光带着笑意,盯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 圣武帝并着敬德皇后等人却是立在高台上,目送君宁澜一行人离去,鹰眸里猝不及防的闪过一丝精光,到底他还是不放心的。 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便是性子也是有些疑神疑鬼的,总觉得那些个儿子觊觎着皇位,他们背地里争斗的,他乐享其成,明里还做出一副恭敬无比孝顺模样,圣武帝慵懒的盯着远方,这北楚江山万里,终究是他的天下! 马车赶着行程去凉城也是花了小半个月天数,十九日傍晚到达凉城城门外,一路上妙蓝不知抱怨过多少次,行程中换洗并不方便,叶蓁更是金枝玉叶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不过她却是不发一言,倒像个来游山玩水的悠闲模样。 原先驻守凉城的官员乃是君临楚手底下的一位副将,姓程名荆,张的五大三粗的样子,性子瞧起来也是爽朗的,听闻君宁澜车辆到了门外,忙不迭的率领城中小官纷纷开城门迎接。 君宁澜不咸不淡的睨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的挥手让他们起身,扫了眼城内的情况,却是微微皱眉,照理说突厥人屡屡侵犯凉城,凉城里应该是人心惶惶,房屋破败的,可看着凉城一片热闹,不比卞京差。 只是那百姓穿着朴素,市面上的物品也是极少,可以看出凉城极其匮乏物资。叶蓁被他搀扶着下了马车,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明媚动人的杏眸,眸光一片宁静,她目光环绕一圈周围的环境,便与君宁澜并肩站着。 程荆先是带着一行人去了他府上,因为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建造新的府邸,便商量着请君宁澜与叶蓁先委屈着住在程府,待府邸建造好迁移新府邸。 程荆府邸如他本人,简单的摆设却不失清爽,妙蓝与绯红早就收拾好了叶蓁的屋子,两人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地方,忍不住惊叹连连,且不说这程府面积极大,就是连这凉城都不算是边陲小地,就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 君宁澜与程荆谈论军事,叶蓁就与两人丫鬟待在屋子里,妙蓝便感慨道:“皇子妃,别看这凉城是偏远之地,说起来也半点不比咱们卞京差。” 叶蓁笑了笑,“是啊,我们或许要在这里待上几年,你们可要早点习惯的好。” 此话一出口,妙蓝就愣住了,有些吃噎似的瞪大双眼,张口欲言,良久,吃惊的道:“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在这物资贫乏的地方待上个十年八年的?”她忍不住惊呼出口,明显的不可置信,其实原先就是想到了的,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你以为来凉城是闹着玩呢!”绯红不客气的告诉她。 而此刻,突厥大营处,游牧名族首领罕拔正坐在席子上,手里玩弄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健硕的身材,一行一动皆是魁梧霸气,头发辫成无数股小辫子,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里尽是狠绝的厉色。 在他脚下乃是个被大花捆绑着的人,看他穿着明显是北楚人士,罕拔一脚踹在那人肩膀上,大声喝道:“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老子没那耐心。” 那人口吐鲜血,却是颇为骨气的禁闭牙关,不发一言,明显是要打算赴死的模样,罕拔也不急,反倒大笑,用匕首抵着男子的下巴,左看右看,这才冷冷吩咐道:“这人我看着细皮嫩肉的,最适合投喂给巴格鲁吃,它最近胃口挑了不少。” 男子显然不知道何为巴格鲁,只知道他要被当饲料食物,人出自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慌,他抬头,看着罕拔,嘴里念念有词,待罕拔伸头一听,他却是在骂咧咧的道:“不得好死!” 罕拔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早就听说这中原人无耻之极,看来都是如此,他手一扬,方才还蠕动嘴唇的男子却瞪大着双眼,迷茫的盯着他,没了呼吸,他用极快的手法了解可男子生命。 一旁立着的属下走了过来,默默的报告:“大汗,我听说凉城的新城主来了,乃是北楚狗皇帝的六儿子,有名的纨绔,分明就是来送死的!” 罕拔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纨绔么新城主么?不会会面怎么知道呢?他淡淡瞥了那男子一眼,爽朗的开口道:“将这人拖去喂给巴格鲁去。” 夜半三更的,凉城里的百姓几乎都灭灯睡觉,一片静谧中却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凄惨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于是打更的人逃串着挨家挨户的大声道:“突厥野人来了,突厥野人来了。” 微歇的叶蓁也被这声音吵醒,本欲出去查看,君宁澜拦住她,给她个安心的眼神,却是自己迅速穿戴好,出了屋子,询问程荆情况,程荆何尝不是被这声响惊醒,与君宁澜一起出了屋子。 叶蓁披着外衣,目送两人,还是程夫人怕叶蓁一人担忧,索性来陪着叶蓁,本想要安慰她却发觉叶蓁淡然的站在那,却不像是担惊害怕模样,她不好意思的走至叶蓁身旁,笑着说:“六皇子妃,这都是男人间的事,咱们女子也是急不来了的,八成又是突厥野人进城了,老爷会保护好六皇子殿下的,您放心吧。” 叶蓁侧首看她,程夫人是典型的贤淑女子,相貌端庄大气,笑容温善知礼,叶蓁也笑了笑,点点头,问:“突厥总是在半夜来偷袭进城?”她细心的观察到,程夫人衣裳穿戴整齐,面色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对突厥人会来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程夫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解释道:“突厥野人总是故意挑衅老爷威严,总是挑选三更半夜时分,故意偷偷摸摸进城扰乱城民休息,”她颇为自豪的继续道:“老爷岂能让他们得逞,每每逼得他们落荒而逃。” 她神色里带着对程荆的自豪与赞赏,叶蓁默不作声,其实,遑论程荆,君宁澜出手,想必才是给突厥重击才是。 程荆与君宁澜快速赶到事发地点,一户农居处,受害的百姓已然是家徒四壁的,原本家里就是穷的可怜,偏生突厥人一阵倒腾,君宁澜眸光一眯,淡淡道:“来人,给本殿下仔细搜!” 第一百八十二章 突厥 程荆领命,想必突厥野人一时半会也没出城,便下令四处搜寻,实在令他们为难的是,突厥野人每次来都是一行几十人偷偷摸摸的进城,然而总是能成功的逃脱,程荆也曾加强了凉城防备,不过这对突厥人来说,却若游戏一般,他们出入若无境之地,简直把程荆等人当猴耍。 君宁澜见那些个将士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早就习惯了半夜出动,程荆又询问了那百姓几句话,安抚了几句,与君宁澜并行走着,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君宁澜道:“突厥人经常半夜突袭凉城?我看你与那些将士穿戴整齐,并且丝毫不惊讶,”他斟酌用词,皱眉道:“就像是习以为常?” 程荆羞愧的低头,难为情的说:“不瞒殿下,这突厥人十分狡猾,每每选择在半夜三更,也不知怎的进了城,骚扰城中百姓,”他讪讪一笑,颇为欣慰的继续道:“幸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知道我们北楚国不是好惹的,再说,当初叶蒙将军可是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他们如今还是后怕着的呢,也只敢做出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君宁澜粗略的扫视周围一圈,程荆派出的将士匆忙跑回来,汇报说在城河片树林处发现突厥人踪影。 程荆一听,当下就要赶去,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君宁澜,欲言又止,在他心里君宁澜就是那纨绔风流,柔弱的皇子,带去只会碍手碍脚并且若是打斗时还要保护他的安全,实在很麻烦。 君宁澜眉一挑,似乎料到程荆的犹豫,他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程荆副将,带路罢。” 程荆见此,无可奈何情况下只得硬着头皮带他去了树林,树林在漆黑的夜衬托下更加的渗人,不知名的鸟凄婉的鸣叫,树林外早就围着十多个将士,他们手执长矛有的执弓,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仿佛只是在等程荆一声令下。 程荆走近一人身旁,朝树林里看了几眼,低声问:“确定突厥人的确是进了树林?” 那人点头,忍不住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程荆便吩咐几个将士进树林探查情况,几人领命握着长矛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进了树林,树林一片静谧,倒是不像是隐匿着人的,他们松口气就小跑着回去报告程荆,程荆听罢,焦灼的紧锁眉头。 最终他还是下达命令进树林,君宁澜双手环胸,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似宁静的树林,却感觉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简单,果不出其然,一行人方进了树林,四周的树上蓦地的跳下许多奇装异服的人,看他们身着毛皮衣裳分明就是突厥人。 为首的男子身着白色兽皮,他有一双桀骜不驯的丹凤眼,眼里折射出道道厉光,盯着程荆带来的众将士,嘴角上扬,嘲讽意味十足。倒是程荆见了他更是心一颤,他不曾想到今日竟然能目睹罕拔真容。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腰间佩戴的佩刀处,只等着出击给罕拔绝命一击,只是罕拔岂是等闲之辈,他不屑的瞥了程荆一眼,倒是饶有兴趣的盯着一旁红衣的君宁澜,粗略打量了他几言,讥讽一笑,道:“原来这就是北楚男子,这不就是娘娘腔吗?” 君宁澜目光锐利若刀,扫过罕拔的脸,手摩挲着扳指,然而他却挑唇笑了,邪魅而狂妄的笑,罕拔越发看不起他,伸手就从随从手里夺过一把弓,拉弓搭箭,力量饱满手法娴熟,直指君宁澜的眉心。 程荆下意识就要推开君宁澜,口中还念叨:“保护殿下!”只是他的话不比罕拔的手速快,几乎在他话说出罕拔的手也是一松,箭带着破竹之势迅速的射来,尔后,程荆不忍直视干脆闭眼,却听见金属碰撞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不解的睁眼,君宁澜手执一把刀,地上掉落一支箭,他面色冷凝,掂量着刀,不咸不淡的道:“这刀实在笨重,不适合携带。”不含一丝情感的话,冷彻心底,他手腕微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以闪至罕拔身旁,罕拔一怔,随即就感到不妙,君宁澜懒洋洋的声音夹杂着刮过耳旁的冷风,他说:“不过如此。” 罕拔只觉得面颊一痛,摸摸脸颊,居然是一道细微的伤口,这根本不可能,他这些年哪里被人伤过半分,他不可置信的擦掉血迹,双眼一眯,若一匹双眼发绿光的野狼,恶狠狠的盯着君宁澜,全身怒气冲冲。 君宁澜不以为然,他手里是根黑色鞭子,鞭子平日里缠绕在手腕上,故而看不出他其实随身携带武器,他薄唇轻启:“这就是北楚男人,依本殿下看,突厥大王也不过如此。” 一番话说的罕拔面红耳赤,更多的是羞耻,不甘心,愤恨,他差点就要脾气上来,就要与君宁澜大战三百回合,幸而属下拉住他,劝慰道:“大王,如今我们处于下风,还是先撤回吧,属下怕程荆回去增援,这是在拖住我们呢,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他们这次出来,并未带很多人,与程荆军队相比简直是以卵击石。 罕拔拂开属下想要搀扶的手,冷冷的看着君宁澜,指着他,傲声道:“好,你这个北楚男人,本大王记住了,下次单独切磋。”程荆见他想跑自然不允许,只是突厥人凶悍不是吹嘘的,以一敌十硬生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而去,不过也是折损不少自己人的代价。 程荆经过一番打斗后显然有些气力不足,疲惫的揉揉额头,但是还得撑起精神,恭敬的问一旁的君宁澜,“殿下,今日收获颇大,虽然罕拔等人跑了,这也是给他个下马威。”他语气里有些敬佩以及发自肺腑的感慨,这回真是对君宁澜刮目相看了。 君宁澜点点头,方才他试试那罕拔,那人明显是个火爆脾气,智谋也是过人,故意引他们进树林,看他武功蛮力也是好的紧,这样的人,约摸想与他结交让他与自己合作,唯一的法子就是与他切磋武功然后在智力谋略上压他一筹,让他心服口服。 回到程府,叶蓁却趴在桌子上,睡的极不安稳,即便是睡梦中也是蹙眉,似乎做着噩梦,她只披着外衣,也不怕受冻。君宁澜只觉得心疼极了,忙手脚放轻的把她抱起,哪知就这举动,叶蓁迷糊的睁开眼,抬眸看他,声音有些沙哑以及撒娇的口气,她柔柔说:“你回来了?” 君宁澜猛的心里一动,心里有一块无比柔软,他垂眸看她,睡眼惺忪的叶蓁宛若天真少女,呆愣的眼神,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叶蓁的脸颊,迎上叶蓁疑惑的眼神,他掩饰的说:“困了就去睡,何必等我?冻着了怎生是好?” 果然,叶蓁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过去,她平静的看着他,温声道:“我哪里那般娇弱,不过觉得突厥的事比较棘手,就坐在那想事,”她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冷不防困意袭脑,这才瞌睡了会。” 很显然,并不是君宁澜一厢情愿想的那些,他恼羞成怒,愤愤的指着叶蓁,怒视着一脸无辜表情的她,却又舍不得斥责,只好闷闷的坐在叶蓁旁边,背对她,意思就是他在生闷气。 叶蓁问:“今日你们与突厥人交手了如何?” 君宁澜目光微沉,眼底划过一丝趣味,挑眉道:“我今日破了突厥王的相,那罕拔刚愎自用,太过自信,竟然仅仅带了些属下就贸然进凉城,又迫不及待的现身想给我下马威,却不防适得其反。” 君宁澜便趁机又休息了会,叶蓁无奈只得与他同睡一床,以往在皇宫她大可睡美人榻,可是这程府倒是没有美人榻的,又不能出屋子另寻睡处。她心里怪异的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君宁澜浅浅的呼吸喷在她后脖颈处,暖暖的痒痒的,就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尖。 于是她就回头,抬眸盯着他俊美的脸,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好看的眉眼,可是这样的他前生却死的如此惨,她摇摇头,甩掉那想法,盯着他欣长的身材,他穿上龙袍定然是很好看罢。 翌日,清晨吃罢早膳君宁澜便由程荆带领熟悉凉城,叶蓁闲来无事于是程夫人便主动寻她,与她唠叨着凉城近来的趣事,只是说着说着程夫人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论她说什么,这位六皇子妃总是温和的笑着,眼神清明的盯着她,脾性好极了。 她心下就对叶蓁高看几分,叶蓁听她说完凉城一些情况后,心念辗转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她笑了笑,道:“程夫人,您方才说凉城衣裳铺子并不多吗?” 程夫人点头,“凉城本就是偏僻地方,当地女子穿着也是朴素为主,再说即便有银子也没那手艺好的,能做出那好看的衣裳。” 程夫人所言不假,就是她身穿的款式也是卞京贵妇们几年前的旧款。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可念不可说 叶蓁心里拿定主意,另有想法,凉城衣裳铺子少,她可以在凉城开像蜀香阁一样的衣裳以及首饰店,幸好她们从卞京出发时带了几个蜀香阁的绣娘,如今派上用场,她大可像在卞京一样,继续画首饰花样,不过在凉城这地方银子却是赚不多,即便如此,也比闲赋着的好。 叶蓁接着又向程夫人询问了凉城较为繁华的地段,意欲前去观看,程夫人纳闷的瞧着她,满眼的不能理解,叶蓁干脆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她浅笑道:“不是说凉城里衣裳款式老旧么,我有意向在城里开设衣裳铺子。” 程夫人听罢却是颇为不赞同的摇头,她固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甚至觉得女子就该待在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务,至于赚钱以及抛头露面这种事是被人不耻的,她蹙眉道:“皇子妃,别说你现在的身份,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少妇也不能做经商的,你这不是自掉身价么。”她说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莫非六皇子其实很缺银子用? 叶蓁并不认同她的话,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干脆饶开程夫人,带着妙蓝绯红两个,准备出府观察整个凉城情况,麒麟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有些难为情的摸摸鼻子,十分尴尬。 叶蓁便是问了人,最后选定凉城平街一处的地方,那里地皮价格适中,并且人流量比较大,她又去平街观察了一番。 冷不丁的看见前面有个和尚打扮的男子手里抓着一个鸡腿,大口咀嚼着,然而重点是一群人围着和尚,嘴里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不停的用脚踢那和尚,和尚蜷缩着身子对那些拳打脚踢置若罔闻,仿佛毫无知觉,倒是麒麟看见妙蓝怜悯的神色,长叹一声,上前几步,将那些人推开,轻而易举的将那和尚从脏兮兮的地上拽起来。 那几个人不服气,便喝道:“哪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这疯和尚吃霸王餐不给银子,怎么你想逞英雄,你给付钱啊!” 麒麟不耐烦的白了几人一眼,酷酷的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地上,松开手就准备走回叶蓁身边,那疯和尚猛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沧桑的面容,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叶蓁,突然尖叫一声,手脚并用攀爬到麒麟身上,怯怯的指着叶蓁,惊慌失措道:“鬼魂,鬼魂回来复仇了,这不是人!不是人!” 麒麟眉头一皱,猛的推开和尚,“你敢这么说我们家夫人?真是狗咬吕洞宾,果然是疯子!” 叶蓁目光一深,盯着在地上慌神的和尚,紧紧的皱眉,她确定,她的确不认识这和尚,可和尚看见她就像见了鬼一样还念念有词的说她是鬼魂,莫非他知晓前世今生? 她走至和尚面前,面色平静的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微微一笑:“这位大师约摸是酒喝多了?这世上哪有鬼魂一说?”她笑的温和,逆光站着,全身笼罩着温暖的光芒,只是眼底却并无一丝笑意。 和尚爬起身,整了整衣裳,摇晃着手中早就灰黑的鸡腿,高深莫测的开口道:“是不是喝醉了和尚自有定数,不过和尚奉劝女施主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完,他就摇摇晃晃的离开,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实在因为他身上的衣裳太脏了,麒麟看见衣裳上几个漆黑的爪印,愤懑的握拳,恨不得把那和尚拉回来痛打一顿。 叶蓁站在原地,垂眸静静的盯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手没有经历过后宫生活的沧桑,没有被人折磨过,没有伤过心。 她重生后,一直将复仇当为唯一支撑信念,她成功的解决了叶容三房,可是她非但不觉得快意,甚至觉得有些许的厌烦,厌烦每日谋划着下一步,活的太沉重。 即使如此,她也会坚持,君承轩还逍遥的待在卞京,她又怎能松懈。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好,她并不是圣母,做不到轻易原谅放弃,更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君承轩的伪善面具还未揭开,她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妙蓝唤她,叶蓁回过神,突然没了继续逛的兴致,索性就道:“今日我们先回去吧。” 绯红与妙蓝虽不明就里但是还是乖乖听叶蓁的话,与她回了程府。一回府迎面就是程夫人焦急的神色,见了叶蓁平安归来这才松口气,忙道:“皇子妃可算回来了,这几日凉城不安生,皇子妃白日里出门可要注意些,多带些人手。” 叶蓁点头,冲她一笑径自回房,君宁澜还未回来,她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拿来纸笔,写的是簪花小楷,娟秀的字体是卞京少女人人皆会的,她凝眉一次次的在洁白的纸上写出叶府那些人的名字以及君承轩的名字。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候,她不知疲倦,是君宁澜中午回房,发觉她正专心致志的练字,他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摊开,便道:“怎么,今日夫人有好兴致练字?写什么呢?” 他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盯着叶蓁的侧脸看,桃花眼里盛满柔情,叶蓁停笔,将桌上的所有纸都揉成纸团,面色如常的走至他面前,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许久没练字罢了,果然是生疏了。” 君宁澜盯着那些纸团的眸光微闪,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叶蓁便随意问:“你怎么忙起来了?我们不是才来凉城么。” “是啊,”他慵懒的支着下巴,眼底划过狡猾的神色,突然伸手把叶蓁圈入怀里,紧紧的搂住她的腰肢,低笑:“忙得很,不过夫人这语气是埋怨我冷落了你?”然后他也不等叶蓁回答,自顾的就说:“这样的话,为了补偿夫人,夫君今晚陪你去夜游凉城可好?我听说凉城的夜景不错,晚上也热闹点。” 他根本不是在询问叶蓁的意见,是自己决定了,笑吟吟的看着叶蓁,叶蓁无奈,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没好气的说:“这可是别人的府邸,大白天的搂搂抱抱,你丢的起人,我丢不起。” 君宁澜挑眉,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未关的窗户以及紧闭着的房门,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你我乃为夫妻,再说这世上有谁敢说我什么?” 他亲昵的抵着叶蓁的额头,暧昧的气息扑至叶蓁面颊,她只觉得面颊有些烫,或许红了脸,她不适应的就要别过头,只是君宁澜不允许她逃避,硬生生的直视她的清明的双眼,低声道:“叶蓁,不许逃。” 叶蓁呆愣的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狭长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她想,这一刻她约摸是心动了,哪个少女不想寻一个爱自己宠自己的男子,她上一世虽没有体会过,可是如今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她仿佛懂得了。 面前的男子曾经是惨绿走马章台的少年,他曾蜷缩在漆黑阴暗的地方,在夹缝中生存,为了平安无事的长大,他用纨绔风流作掩饰,可是叶蓁早就知道,他并非表面看起来的懒洋洋的模样,暗地里谋划着很多,也曾帮过她,这大约就是缘分,可念不可说。 傍晚,夕阳西下,妙蓝为叶蓁寻来身红色衣裙,飘逸的裙摆,广袖端的是端庄大气,叶蓁蹙眉,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妙蓝噗嗤一笑,解释道:“皇子妃,奴婢瞧六皇子殿下总是穿红衣,便觉着咱们家皇子妃穿红衣肯定和殿下很配。” 绯红也难得与妙蓝话语一致,两个丫鬟窜唆叶蓁换上,叶蓁无奈就遂了她们的意思,不得不说,君宁澜本人也是满意极了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蓁看了许久,这才眼一眯,忒满意的拉着叶蓁的手,两人红衣似火,潇洒的出府。 凉城虽小,景色还不错,君宁澜拉着她慢悠悠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闹市区,小贩小摊的叫卖声以及百姓交谈的热闹声,丝毫不输于卞京的热闹。 君宁澜见此,感慨道:“没想到这凉城一点不输于卞京的热闹。” 叶蓁点头,“所以我有想法,你现在说土点就是凉城的城主,我们要待在凉城几年,大可改造这里,你练兵我开铺子……” “夫人真是有头脑,我们卞京的铺子还好端端的在哪,有子清看着,你就想着怎么改变凉城了。”君宁澜一笑。 叶蓁正要回他的话,冷不防君宁澜身子一闪,然后叶蓁就听到孩童的哭声,她低头一看,君宁澜脚边坐着一个女娃,手里抓着一个糖葫芦,双眼泪汪汪的盯着君宁澜看,奶声奶气的说:“哇,你弄脏了我的糖葫芦。” 女娃的大声嚷嚷以及哭声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君宁澜也是伤神的扶额,迫于压力,他把女娃抱起来,盯着她哭的满脸泪的小脸,颇为嫌弃的对叶蓁道:“夫人,孩子这般烦人吗?若是这般,还不如不要罢了” 叶蓁失笑,反观那女娃哭的更是凶,君宁澜连忙笨拙的哄着她,最后拿出杀手锏,赔她一根新的糖葫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掳 叶蓁就站在那看着君宁澜一脸嫌弃表情,动作变扭的拉着女娃不情不愿的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突然就想笑,明明嘴上说麻烦,眼底却没有一丝不耐烦,果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冷不防只觉得头晕的紧,身子无知觉的往后一仰,面前一黑,有人快速的接住她的身体,然后叶蓁就没了意识,陷入昏迷。 故而当君宁澜拉着女娃回头一看,叶蓁没了踪影,他眉一皱,反观那女娃得了糖葫芦一脸喜色,君宁澜顿觉不妙,低头询问那女娃,他尽力遏制紧张,低声哄问:“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让你故意接近我?让我给你买糖葫芦?” 女娃懵懂的摇摇头,睁大双眼迷茫的盯着他看,君宁澜眯眼,直接诱惑她道:“你要是告诉我,我就给你买很多糖葫芦。” 女娃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这才奶声奶气的招呼他蹲下,与他附耳,君宁澜依言低头,那女娃狡猾的一笑,猛的踢他一脚,迅速的跑了开来。君宁澜吃痛的皱眉,待他抬眸时那女娃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他眸光幽幽,闪烁着冷光,立在喧闹的街市,全身气压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他这是让叶蓁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踪了? 他回到程府,立即吩咐麒麟寻人,并让程荆封锁凉城,不许城内外人出入,叶蓁初来驾到凉城,他又并未与人结仇,此事未免太过蹊跷。 然而,绑架叶蓁的那人却早就把叶蓁带出了凉城,所以当叶蓁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帐篷的地方,圆顶的帐篷,看帐篷里的摆设,她定然不在凉城了,她揉揉酸疼后脖颈,打量了周围一圈,以及通过帐篷外时不时传来的谈话声,她目前处境应该是安全的。 她双手被绑的结实,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安安分分的坐在铺着羊皮的椅子上,她正想着如今的情况,冷不防的听见帐篷外的争论,听样子是一个女子与守卫的争论,片刻,帐篷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娇美的脸来。 那女子面色是小麦色,目光带着挑剔自进来就一直打量着叶蓁,她身着左斜襟的丝绸衣裳,高靴子,头发分成一股股辫成小辫子,拢在一起束在脑后,张扬不屑的眼神,她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的,一举一动媚态丛生,同时也带着些草原特有的豪爽气息。 她大步走至叶蓁旁边,毫不客气的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过如此,北楚来的女人,长得也就这样,大王的眼光倒是变了。” 叶蓁目光一闪,并不作答,看来这女人是把她当作情敌了,如今她也清楚自己身处突厥大营,只是想不懂他们把自己掳来何用。 那女子见叶蓁不语,便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把玩着匕首,森寒的气息紧逼她的脸颊,女子目露不耐烦,就道:“你是哑巴么?不回答我的话?不过是个破鞋罢了,竟然好大的架子。” 叶蓁虽然不想与无理取闹的女子争论,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目光平静,反唇相讥:“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好歹是北楚六皇子妃,而你呢?”她目光悲怜的瞥向她,字字诛心,“约摸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寝女子罢。” 看面前女子穿着以及浓浓的妒火可以判断出她是罕拔的宠妃,果真她话说完,女子便面色一白,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她气怒之下,就要举着匕首想要划花叶蓁的脸颊。 只不过不等她做出行动,面前已然有人拦住她的手臂,来人身材高大匀称,脸型细长,高鼻梁,丹凤眼里是浓浓不悦以及威胁气息,嘴抿成一条直线,那女子见了他,忙缩手,换上一副笑脸,“大王怎么来了?” 那人正是突厥王罕拔,他轻而易举的夺来匕首随手扔到地上,看也不看那女子,反而盯着叶蓁看了半晌,良久才下结论:“他看上的女人不过如此。” 不得不说,突厥人看人眼神以及看法出奇的一致,叶蓁也不想与他绕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就问:“大王不该告诉本宫,为何带我来突厥领地么?” 罕拔哈哈大笑,然后不以为然的说:“本王与你夫君有些渊源,不过请夫人来突厥做客罢了。” “做客吗?”叶蓁淡淡开口:“突厥就是这么待客的?绑着客人?” 女子蹙眉,恶狠狠的打断叶蓁的话,“你真当自己是客人?不过是我们突厥的俘虏罢了。” 叶蓁挑眉,微微一笑:“怎么,方才突厥大王的话不算数的?看来突厥是女人说话算数啊,本宫领教了。” 很明显的激将法,偏生罕拔是大男子主义的人,男性尊严与地位被挑战,他冷冷的瞥了女子一眼,“棋玛,出去。” 女子不甘心的咬唇,抵不过他威胁冰冷的眼神,这才愤愤出去。 待她走后,罕拔这才看着叶蓁,“怎么,她走了,你目的达到了,心情如何?”他早就看破了叶蓁的激将法却还顺着她的话,叶蓁微笑着看着他,“很好。” 罕拔目光一闪,眼神探究的盯着她,淡淡丢下一句便出了帐篷,吩咐守卫看好她,叶蓁猝然闭眸,心情颇为烦躁,现在只能期盼君宁澜早些寻到她。 另一边,君宁澜等人将凉城找了个底朝天,却得不到半天叶蓁的消息,于是,他便想着出凉城再寻找一番,程荆也跟着忙碌,挨家挨户询问,毕竟皇子妃失踪可是大事。 最后麒麟探查到,叶蓁或许被人掳出了凉城,可能被掳到突厥领地,君宁澜道:“突厥?” 麒麟默默的在心里抹了把冷汗,稳声道:“殿下,如今城里找不见夫人,根据属下派人寻找,突厥那里有异样,指不定是那突厥王为了报复殿下您,掳走夫人……”他一本正经的分析,一板一眼的,听起来也是有几分道理。 妙蓝焦急的问:“那我们家皇子妃不会有危险罢?我听说那突厥都是些野人,而且咱们皇子妃哪里吃过苦,奴婢好担心。” 君宁澜目光沉沉,“倘若阿蓁在突厥那短时间是不会有危险的,不过,敢掳走我的夫人。”他眼底划过一丝怒火,麒麟又默默的挪动身子,心里唉叹突厥人的悲催。 果不其然,君宁澜一向是个有效率的人,当晚他就打算去夜探突厥大营,程夫人颇为不赞同,程荆与突厥人几次交手都不曾沾上风,况且君宁澜势单力薄的,倘若受伤了可如何是好?他们可担不起这罪名。 君宁澜凉凉睨他们一眼,根本没把话放眼里,当晚便轻松的带着麒麟几人出了凉城。 叶蓁在突厥大营倒也是没吃苦,只是膳食真是吃不惯,突厥人喜肉,那羊肉味腥,她蹙眉,那侍女便嫌弃似的把羊肉往叶蓁面前一放,小心翼翼的解开绑着叶蓁的绳子,根本不怕她逃离,还不忘警告一句:“你不用想着逃跑。” 她一直在旁边等叶蓁用完膳这才又重生绑好叶蓁双手,端着盘子出了帐篷。 叶蓁闲来无事就分析她该如何自救,照理说罕拔掳她来是为了与君宁澜一争高下,不过其中固然有政治因素,比如凉城? 前生这时候她是听说过这罕拔的,当时君承轩称帝,罕拔进卞京朝贡,同时想要向君承轩借兵,当时突厥内忧外患,他的叔伯兄弟并不安分,只可惜君承轩自有打算并未支援他,叶蓁那时候只认为他是个粗鲁有勇无谋的人罢了。 如今这时候突厥内部应该有些问题了,倘若她能提出让君宁澜帮他除了他叔伯兄弟隐患,这同时也能让君宁澜多个盟友,互利共赢。 君宁澜带着麒麟几人立在离突厥大营几百米远处,看着一片帐篷以及帐篷外来回巡逻的守卫,麒麟便道:“殿下,看起来那突厥王也是加强戒备,倘若我们贸然进去,是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是”君宁澜不咸不淡的点头,然后笃定的说:“所以,我们正大光明的进去。” “阿?”麒麟掏掏耳朵,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正大光明进去? “我们回去。” 君宁澜深深的瞧了茫茫草原一眼,心中默念他一定会救出叶蓁,正大光明的把她从突厥大营带出来。 翌日,突厥大营就迎来个不速之客,君宁澜一身红衣潇洒,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似笑非笑的模样,端的是风流潇洒,身后只跟着麒麟几个护卫,他也是大胆自信,突厥姑娘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北楚男子,一个个目露好奇的盯着君宁澜看。 罕拔是亲自迎接君宁澜的,他盯着君宁澜就是一笑,佯装受宠若惊的问:“北楚六皇子大驾光临,本王真是荣幸,不知皇子来我突厥有何贵干?” 君宁澜挑眉,不紧不慢的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你把我的皇子妃请来突厥做客,也不提前通知本殿一声,”他唇角微扬,“真是一点也不把本殿放眼里,嗯?”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盟与忧 罕拔听罢一笑:“六皇子说的是什么话,本王听不懂,不过来者是客,里面请。” 君宁澜却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满眼厉光,转动着手上戴着的扳指,淡淡道:“你觉得这时候否认还有意思吗?既然本殿确定皇子妃在你们这,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遮掩?” 罕拔伸出的手楞在半空,闻言耸耸肩收回手,也不继续装懵下去,只睨他一眼,别有深意的说:“六皇子请……”他带头的走着,君宁澜拔腿就要跟上,麒麟面露担忧,他方才观察到突厥人身格强壮且看他们的眼神并不友善,这代表倘若他们今有不慎,实在风险太大。 罕拔领着君宁澜进了帐篷,他随意的坐下,接过宠妃递来的酒,慢悠悠的饮了口,摇晃着酒盏,不经意的开口:“北楚的六皇子如此放心大胆的来我突厥领地,是早就胸有成竹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君宁澜懒的与他玩文字游戏,直接单刀直入主题,便直直问:“本殿的皇子妃在哪里?”语气里并无一丝耐心,甚至压制着怒意。 “这几天本王可是好生照顾着皇子妃,”罕拔挑眉:“不过是请皇子妃来我突厥做几天客罢了,哪知六皇子真是神通广大,那么快就发觉了,”他弯起唇角,冷笑:“看来传说中的纨绔皇子也不尽是如此,传言终究是流言。” 君宁澜眼皮微抬,不置可否,这个罕拔年少就继承汗位,他前有自己叔伯以及兄弟对汗位的虎视眈眈,后有突厥领土紧张的焦虑,然而他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这就足以证明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去请北楚的六皇子妃过来。”罕拔见君宁澜不发一言干脆使出杀手锏,派侍女去请叶蓁,故而当叶蓁被松开绑手的绳子,她几乎就猜到定然是君宁澜来了,她平复心绪,面色平静如常的跟着侍女进了帐篷。 叶蓁一进来便看见异常冷凝的气氛以及相对无言的两人,君宁澜目光微动,猛的站起身仔细打量叶蓁全身上下一番,确定她的确并无损伤这才面色一缓,他颇为自然顺手的就拉着叶蓁的手,旁若无人的与她道:“夫人,在突厥住的可习惯?” 叶蓁想了想,除了膳食她的确没受苦,所以她就摇头,“我很好。” “那就好,”君宁澜懒洋洋的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凉城罢,你那两个丫鬟可是很担心你。”分明他担心的很,却否认说妙蓝与绯红两人担忧叶蓁,果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罕拔见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行为以及听了君宁澜随意且狂妄的言语,忍不住冷笑连连,他这是把突厥大营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向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而却在这时叶蓁蓦地转身,她杏眸清明不含一丝杂质,眼底幽深不见底,像口井一般深不可测。 她微微笑着开口:“本宫以为,大王你与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君宁澜拽着她的手猛的一动,他似乎料到叶蓁要说什么,叶蓁定定的盯着罕拔,一字一顿的循循善诱道:“我们能给你想要的,你害怕的内忧外患我们都能帮你解决,甚至关于领土扩张问题……” 罕拔只觉得荒唐,两国的国家大事岂是这等后宅的妇人逞口舌之快的?这君宁澜也是窝囊极了,竟然任凭女子在这里指手画脚,他眉锋一挑,一脸傲气,嗤笑着不屑一顾,“这岂是儿戏,你们凭什么对本王许诺,你们什么都没有,空口白话本王可是听的多了。” “如果加上叶家叶蒙呢?”叶蓁不以为然,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叶蒙乃是我的父亲,他一定会帮本宫,至于钱财,本宫不防告诉你,本宫的夫君六皇子君宁澜乃是北楚第一首富。” 即便如此,罕拔也没当回事,叶蓁便有些着急了,这人怎么如此顽固,君宁澜见自家夫人如此着急模样,忍不住失笑起来,叶蓁平日里总是要强,却不知道男人之间证明自己的实力方法莫过于让对方信服自己的能力,而这方法实在很简单。 他直直走向罕拔面前与他低语几句,那罕拔面露兴致,忙不迭的答应,摩拳擦掌的与君宁澜便出了帐篷,临走时君宁澜还不忘叮嘱叶蓁莫要乱跑乖乖的待在这。 叶蓁被晾在这就干脆坐下等两人,那伺候罕拔的宠妃并不看叶蓁,只管着玩弄自己的头发,百无聊赖的抱怨着,良久,帐篷外才传来两人爽快潇洒的笑声,叶蓁疑惑的起身,意外的看见君宁澜与罕拔两人勾肩搭背一副熟稔模样,哪有剑拔弩张的气息。 罕拔更是称呼君宁澜为君兄,怎么看都像有阴谋,看叶蓁的眼神也是些许温和了些,与君宁澜聊的投机,甚至从政治国事谈论到武学上,颇为一副相见恨晚的意思,最后还想挽留君宁澜夫妇住一晚,不过君宁澜婉言拒绝了,最后是罕拔亲自将夫妻两人送出了突厥大营。 麒麟完全看呆了眼,叶蓁便问:“你与罕拔说了什么让他心动的条件?他怎么会态度大转变?” 君宁澜挑眉,唇角上扬,不以为然的说:“我并没有提出什么条件,只不过与他切磋了一番罢了。”他把切磋说的如此轻松,叶蓁却是慢慢的蹙眉,发觉他手背上一处擦伤,她的确不懂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或许一场比试两人就能从敌对关系变成盟友,到底和女子不一样的。 叶蓁想了想,有些纠结又有些难为情,她垂眸,迟疑不决,终究低声道:“疼吗?” 君宁澜隐约听见叶蓁的低喃,心里蓦地一暖,她终究不是那没心没肺的女子,晓得顾着他了也是好的开端。不过他目光一转,佯装没听清的样子,目光含笑的盯着她看,问:“你方才说什么?嗯?我没听清。” 叶蓁正是懊恼自己没头没脑就说出的话,当下羞愤不已,君宁澜还追问,这教她如何作答,她淡淡的开口,想要遮掩尴尬,就说:“没说什么,有罢。” “我听见了,”君宁澜勾唇一笑,愉悦的笑意深达眼底,他看着叶蓁,眼神认真又执着,近乎深情的说:“我很高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他的心情,虽然叶蓁也不清楚他为何高兴?莫非是她的一句关心? 麒麟跟在两人身后,默默的叹息不止,殿下成亲后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以往杀伐决断冷酷的主子怎么也不能与现在的小孩子气的男子联系在一起,更折磨的人的是他还要寸步不离跟在两人身后。 待他们回了程府,与程荆稍微说明了情况,程荆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特意留了空间给两夫妻。 晚上叶蓁清洗了头发,便自己拿了头巾绞干湿漉漉的头发,她让妙蓝与绯红两个丫鬟早些休息,自己对着菱镜慢慢的绞干头发,君宁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接过叶蓁手里的头巾一言不发的为她绞干头发。 叶蓁微笑,受宠若惊的笑着说:“怎么敢劳烦殿下为我绞发?” 君宁澜闷闷的垂眸,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动作轻柔的为叶蓁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低声道:“我很害怕,”叶蓁不解的侧首,君宁澜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从头顶上方传来,他说:“在市集找不到你的时候,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叶蓁沉默,道:“我知道。” “所以,你以后不能离开我视线范围,”君宁澜理所当然的得出此歪理,并且一本正经的表情,接着又咬牙道:“还有那女娃竟然是演戏,调虎离山,所以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万不能如此”他皱眉,斟酌用词,“如此,调皮?” 叶蓁觉得好笑极了,这人极为幼稚,平日里看起来无比精明又腹黑的人,竟然栽倒在一个女娃拙劣的手法下,说出来也是极为丢人的。 他的手骨节分明,不仅修长而且很温暖,恰好将她的秀发拢在手心里,就像捧着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此刻的眼神柔情万分。 两人好生安稳的在凉城里过起了安稳且富裕的日子,君宁澜筹划凉城未来发展方向以及寻求财路,叶蓁便在凉城开了衣裳铺子以及闲暇时间教那些凉城少女如何装扮,两夫妻在凉城如鱼得水,平静且安稳。 期间从卞京传来敬德皇后以及大皇子由于谋反被圣武帝处置,敬德皇后被裭夺皇后封号打入冷宫以及大皇子被囚禁在皇子府不能出府一步,等于是终身禁锢。 以及君宁澜的母妃云妃和君莫离也是惹怒了圣武帝被冷落,可以说卞京里如今是君承轩与贤妃独大,卞京局势瞬息万变,叶蓁还收到叶桦来信他终究是去寻了叶蒙,现在两父子齐心合力,而凤娇也是争气的为叶蒙添了个儿子。 然而叶蓁却知道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君宁澜不适合安稳的日子,他早晚会回归卞京,她也会夺回她要的一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人 日子似乎就这么平稳且安定的过着,君宁澜早出晚归叶蓁则是与凉城那些有名的贵妇圈打好了关系,他们也是由程府搬了出来住进了新府邸,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发展。 那日,程荆邀请君宁澜夫妻过府一聚,说是小聚,待两夫妻赴宴才发觉并非如此,那站在程夫人旁边中规中矩的少女,眼含羞怯,时不时的抬眸睨君宁澜一眼,胜似无情却有情,少女情怀,分明是有想法的。叶蓁了然,不动声色的与君宁澜道:“殿下又惹了笔桃花债。” 君宁澜眼皮未眨,显然对那少女不感兴趣,只一把揽住叶蓁的腰肢,低声回道:“家有妒妻,我必当守身如玉。” 叶蓁不置可否,倒是程夫人笑的温柔,别有深意的开口道:“皇子殿下与皇子妃真是恩爱,倒是让人看着羡慕的紧。” 叶蓁垂眸,程夫人便笑了笑请两人入座,席间程夫人指着那少女,笑着说:“这位便是夫君的侄女荣素素,这几日来程府做客,她仰慕皇子妃许久了,今日硬是央求我带她见皇子妃一面,还望皇子妃莫怪臣妇鲁莽。” 叶蓁抬眸打量那荣素素,恰巧那少女也是看她,两人视线相交,荣素素对着叶蓁就是浅浅一笑,她笑的恰到好处含羞带怯甚至有几分柔弱,举止端庄,看到她叶蓁本能的想到了已故的叶眉。 然而荣素素比叶眉可是高了好几个层次,叶眉的端庄娴静尚且是假象,实则是故作清高,而面前这位荣素素一时间看不出丝毫破绽,叶蓁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她慢慢的端起酒小口啜饮一口。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荣素素举起酒杯就要像叶蓁敬酒,羞涩的垂首,柔声道:“皇子妃,民女一直很敬佩您一介女子却丝毫不输于男子,在凉城开设铺子,您脾性温和,又和殿下如此恩爱,民女视您为学习对象。” 既然对方都举起酒杯,叶蓁理所当然的也跟着举起酒杯,荣素素这般奉承话说的滴水不漏,不仅夸奖了叶蓁更是顺带夸赞了君宁澜,叶蓁笑了笑,淡淡扫了荣素素一眼,温和道:“荣小姐品性温良,谈吐有礼,想必是受了不少教育,这般窈窕少女可有婚配?” 荣素素怯怯的弯唇,有些局促的垂眸,倒是程夫人为她回答,“皇子妃,我们家素素未曾有婚配,我们家妹妹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这么早出嫁呢。” 叶蓁挑眉,仿佛漫不经心的随口说,她眼睨了荣素素一眼,却是笑的和善且深意,她说:“那好,本宫也会时刻注意着,若是有好人选一定告知程夫人。” 语毕,君宁澜也跟着懒懒的附和道:“是极,夫人说的有道理,程夫人也不必推辞了,到底是我们夫妻一番心意。” 这回就算是程夫人想要推辞也没法,君宁澜就是一把堵住她的话,程夫人讪讪一笑,倒是荣素素面色如常,含笑谢过叶蓁好意,当然至于她内心怎么想叶蓁也不想去探究,只希望她趁早死了对君宁澜的心,莫要打她夫君的主意。 至始至终程荆的面色显得太过沉重,甚至有些不苟言笑的意思,即使是笑也很僵硬,就好像是敷衍一般,席罢君宁澜夫妻出了程府,程荆一把瘫软在椅子上,悠长的叹了口气,程夫人蹙眉,问:“夫君,这可如何是好,看起来皇子妃软硬不吃,想来是看穿了我们的心思。” 程荆头疼的揉揉额头,目光一凌:“如今大皇子殿下被陛下囚禁皇子府,他已经没了夺嫡的资本,而我是他的属下,我这步全是走错了,站错了对营,据我观察这六皇子君宁澜是个隐藏不露的人,他胸怀大志,有勇有谋,保不住准是匹黑马,只是……”他迟疑的看向一旁站着的荣素素,无奈道:“原本还想让素素,唉,看来他丝毫不动心。” 荣素素咬唇,她的美貌丝毫不输于叶蓁,她是凉城有名的美人,多少男子倾慕与她,她看不起那些臭男人,她是要当人上人的,最不济也要找个容貌家世都能与她匹配的,今日一见君宁澜,她几乎确定,她要找的人就是他这样的。 她摇头,“舅舅,素素绝不轻言放弃,你且看着罢。” 程夫人扶住荣素素的肩膀,目露担忧,提醒她,“你可要注意那皇子妃,别看她看起来温和,她的心思细腻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我只是担心素素你与那种女人交手,怕你吃亏。” 荣素素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富贵险中求,不狠心哪来的后生无忧,我必须赌一次。” 从小母亲就告诉自己,要利用好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不论是美貌还是才华还是性情,总有一样是能打动那些男人的,使他们神魂颠倒,就好比她的父亲也是三妻四妾可是母亲把整个荣府后宅妾室管的死死的,且掌控中馈大权,女人只有紧紧抓住那些实际的后生才会幸福,她深以为然。 君宁澜与叶蓁回了府邸,叶蓁接过妙蓝递来的茶漱口,随口就问了句,“你瞧今天的程副将看似不对劲,对我们的态度也是古怪,就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君宁澜眉头一挑,“他这是犹豫是否投靠我,毕竟他曾站错了对营,如今大哥被囚禁,他是君临楚的属下,岂能有安全感,但是他深居凉城与外联系不便,想必他也瞧见我的能力,所以想着投靠我,”顿了顿,他又懒洋洋的一笑,“只是他不知用什么法子与我增进关系罢了。” “是吗?不见得如此罢,”叶蓁目光微沉,隐约有些别样的情绪夹杂其中,“那荣素素不就是程荆想要与你增进关系的桥梁?” 窗外是叶蓁亲自种的桃花树,以及一些花草,正值初秋时日,天气有些微凉,微风吹拂起叶蓁随意披散着的乌黑长发,一如经年,君宁澜盯着她,思绪万千。 犹记得初见时,少女乌黑长发别着一朵娇嫩欲滴的芙蓉花,她杏眸清明平静若湖面,或许只是那惊鸿的一瞥,早就为两人的缘分埋下牵引。 叶蓁见他发怔,便道:“你在想些什么?” 君宁澜回神,微不可闻的勾起唇角,“不过是在回想当初我们初遇,我彼时就是觉得,不过是叶蓁罢了,那个总是蛮横无理,总爱穿五颜六色衣裳的粗鄙少女,因为顶着叶蒙的名声大家隐忍着不明说,就是这么想的,冷不防的那少女穿的素洁,倒是教我眼前一亮。” 他猛的逼近叶蓁,居高临下的定定的看着她的面容,桃花眼微眯,幽幽道:“就连性子也变得沉稳许多,真是脱胎换骨,要不是派人确定你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叶蓁,我或许以为你是假冒的。”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叶蓁被他桃花眼迷惑,她鬼使神差的对上他探究的视线,认真的问:“你可信世上的鬼神乱力之说以及转世传说?” 君宁澜一怔,颇为嫌弃的睨了她一眼,轻轻的拍拍叶蓁的脸蛋,“很明显,我并不相信。” 叶蓁目光一黯,的确,即使他信转世一说,她又该如何说服他说她其实是重生一次的人,她明白的记得前世发生的一切事,她也相信,倘若她这般说,依君宁澜的性子约摸觉得她疯了或是魔怔了,故而她还是换另一个说法来的好。 君宁澜见她面色纠结,以为叶蓁对此事介怀,他斟酌方才坚决的语气,试探性的改口道:“或许夫人可以说说,我听着也是无妨的。” 叶蓁却是摇头,这事急不得一时,君宁澜便越看叶蓁越发好看,忍不住想与她亲昵几分,这些日子叶蓁仿佛对他依赖许多,对他若有若无的靠近也习惯了,这改变让君宁澜欣喜极了。 翌日,叶蓁的首饰铺子便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荣素素一袭粉色衣裙,端的是婷婷袅袅,行若拂柳,柔弱无风,且不说男子,就是铺子里的女子也是移不开眼,盯着荣素素看。 荣素素浅笑着碎步走至叶蓁面前,环顾四周,赞叹道:“皇子妃的铺子端的是大气,这些首饰花样很好看,素素还想去挑选些布匹做衣裳,只是不知衣裳铺子怎么走。” 妙蓝早就听了麒麟说了荣素素这人,就觉得她是来挑衅叶蓁的,当下就抢着开口:“皇子妃,奴婢为这位客人引路罢,小姐请~”妙蓝率先踏出房门,荣素素却站在原地,为难的盯着叶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说:“素素还想皇子妃能赏脸陪素素一起挑选呢,倒是素素多想了,告辞……” “素素姑娘且慢,”叶蓁淡淡喊住她,从柜台后走出来,淡笑着看她,“既然荣小姐开口,本宫且能不遂了你的心愿。” 荣素素身躯微震,勉强回之微笑,与叶蓁并肩出了铺子,妙蓝不解的看向叶蓁却在接受她的眼神后乖乖的又进了铺子,真是不懂小姐在想什么?单独与情敌过招么? 荣素素的马车便停在铺子门口,叶蓁上了马车,随即荣素素也上了马车,马车夫随即就驾车出发。 作者有话说:阿,君哥哥与凉凉太甜了,要不要虐虐(*ˉ︶ˉ*) 第一百八十七章 没兴趣 两人各据一边,荣素素突然莞尔一笑,轻声道:“素素以为皇子妃不会答应陪素素的一起挑选布匹的。” 叶蓁也是微笑:“荣小姐既然恳求本宫前往,本宫又怎能拂了你的心意?总归陪你去也是无妨的。” 荣素素面色微凝,面露浅笑,道:“那真是有劳皇子妃了,素素十分荣幸。” 马突然剧烈的奔跑起来,坐在马车里的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只觉得一阵颠簸,荣素素疑惑的从窗外探出脑袋,随即便惊呼一声,对叶蓁道:“似乎是马受惊了,如今马车这般不受控制的跑下去,我们两人都会没命的,”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叶蓁,冷静的开口:“皇子妃,民女万不能让你出事了。” 叶蓁还未反应过来,荣素素却大力的将叶蓁推出马车外,叶蓁借力向一旁一滚,到底手臂还是擦伤了些许,然而马车却载着荣素素飞快的奔驰消失在众人的惊呼中,渐行渐远。 麒麟飞快的扶起叶蓁,一脸羞愧以及懊恼无比,“夫人,都是属下的疏忽。”他虽一路跟着叶蓁,只以为没什么大碍,却不知叶蓁险些出了大事。 叶蓁捂着胳膊,顿觉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咬牙,忙道:“麒麟,你快去追那马车,我没事的。” 麒麟却摇头,很是一本正经的回道:“夫人,殿下派属下来保护夫人的安全,如今夫人都受伤了,属下一定要护送夫人回府,至于那马车,属下派人盯着。” 叶蓁拗不过麒麟的坚决干脆就让他跟着,一起回了府邸,匆匆上了药后,麒麟便面色沉重向君宁澜去请罪,说是负荆请罪一点也为过,他捧着随身携带的长剑,一言不发的跪在君宁澜面前,君宁澜默然,便问:“你可知你今天犯了大错?你可知罪?” 麒麟点点头,“属下甘愿受罚。” “好,本殿下就罚你去水牢待一个月。” 直至傍晚,叶蓁却得到个意外的消息,荣素素至今仍旧下落不明,程夫人焦急不已,虽说程荆加派了人手扩大搜寻范围,然而并未找到荣素素,程夫人焦急难耐,故而大着胆子寻求君宁澜的帮助,毕竟荣素素的失踪与叶蓁有很大的关联。 叶蓁眼观程夫人一脸愁容,淡淡道:“的确,荣小姐为了保护本宫,自己留在了马车内,于情合理本宫都欠她个人情,如今她下落不明,本宫也是难安。” 君宁澜桃花眼里闪过几丝微动,听罢叶蓁的说辞,直直就往大厅外走,边走边道:“既然夫人欠下人情,本殿便为夫人还清好了。”他勾唇,笑的颇有深意,“毕竟,本殿下也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 程夫人直言如今府邸太过冷清,未免有些害怕,央求叶蓁陪她一同回府,叶蓁见她目光含带哀求以及柔弱,终究没有狠心拒绝,遂她意一同去程府静等荣素素的消息。 荣素素是早上安全到达程府的,下人兴高采烈的通报程夫人,她便与叶蓁到达府门,迎面而见的就是荣素素身披火红色的外袍,眉眼间皆是疲惫,然而精神看起来不错,见了程夫人,先是羞涩的垂首,随即道:“舅母,让您担忧了,素素没事。” 而离她不远处,有个红衣男子斜倚在马车旁,一双眼只盯着叶蓁瞧,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叶蓁心里蓦地一暖,几步并做一步,走至他面前,温声道:“殿下,很累吗?” 程夫人眼尖的发觉荣素素身上披着的乃是男式的袍子,忍不住微微的提高了声音,她讶然的惊呼出口:“这是谁的衣裳?素素你昨晚?”说这话的同时她还将目光瞥向君宁澜身上,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今早君宁澜寻回荣素素,而她身上披着的定然是君宁澜的外袍了,这未免引人遐想。 荣素素俏脸微红,有些紧张的拢紧外袍,诺诺的解释着,“舅母,昨晚皇子殿下寻到素素,见夜凉素素又是身着单薄,这才好心赠衣,没什么别的。”她娇羞不已的低头,可偏生这副小女儿姿态更是让众人觉得,分明有些什么。 君宁澜冷眼见两人一唱一和,收回目光,定定的盯着叶蓁看,不论世俗大众怎么看他都没关系,他在乎的只不过是叶蓁的看法,其余人对他的看法都是不值一提的。 叶蓁置若罔闻,只拉过他微凉的手掌,蹙眉,“殿下莫要受冻了,我在程府等了殿下许久,如今荣小姐平安回来,我们也该回府了,待回去要让厨房煮点姜汤才是。”话里话外竟然丝毫未提及对外袍的介意,只心心念念的想着君宁澜,这倒让人不由得对她高考几分。 荣素素不甘心的咬唇,猛的将外袍褪下,整整齐齐的捧在手心里,向着君宁澜方向又去,绝美的面容浮现一抹娇羞神色,柔柔道:“殿下,多谢您的外袍。”她恭敬无比的举着外袍,然而君宁澜眼皮未眨,风轻云淡的睨了外袍一眼,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没必要。” 他有洁癖,别人碰过的东西,即便再好他也不会要,就算是自己的衣裳,厌恶的人碰了他只会觉得肮脏无比,对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也冷言冷语的男人约摸也只有他了,非但没有星点的怜香惜玉,反而无视她,拉着叶蓁饶开她,没给荣素素半点面子。 待两人走远,程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荣素素则是忍着怒气手里攥着袍子,进了府邸后,一把扔到地上,仍旧觉得不解气,愤恨的又踩了几脚,眸光阴鸷。这君宁澜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嫌弃自己脏吗? 昨晚他带着侍卫寻到她,荣素素早就知道君宁澜聪明绝顶,所以她故意香肩半露,眼波流转着怯意与魅惑人心,可是那人呢?面对如此妙龄佳人,非但不动心思反而脱了外袍就面无表情的扔到她身上。 荣素素记得当时他桃花眼里锐利无比的眼神,冰冷且无情。她一直以为君宁澜是懒洋洋的同时也是深情的男子,他多情的桃花眼里总是溢满笑意,然而昨晚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只有嘲讽以及无边的冰冷,或许他的深情只是面对叶蓁才有的。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失败了,她平生第一次勾引男人却落得如此奚落下场,越是得不到的,她越是来了兴致,轻易得到的不能长久,她就是要死扛了。 程荆却是带着一脸沉重回了府邸,手里紧紧握着一封书信,闷不吭声的躲进了书房,半晌没了动静,他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随意将书信扔到书桌上,双手撑着额头。 信是从卞京传来的,来自于三皇子君宁澜之手,很简单,算是一封示好信,当然程荆投诚的表现莫过于杀了君宁澜夫妇。 程荆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并非对君宁澜夫妇心存不舍,而是担忧君宁澜此人,他还没摸清君宁澜手上到底有多少兵马以及刺杀他的胜算,程夫人推门而入,见自家夫君烦恼不已,遂安抚他,夫妻俩说了一通,却不知门外躲着一个人,她心念一转,一个心思悄然而生。 叶蓁可谓是一夜未眠,沾床就睡,困意袭来也不管君宁澜说了什么话,一时间倒是睡得香甜,君宁澜小心翼翼的凑近她旁边,合衣而眠,直至日上三竿,夫妻俩才幽幽转醒,君宁澜懒懒的环着叶蓁的腰,耍赖着不让她起身,并振振有词道:“夫人,昨晚为了帮你还人情,我可是累坏了,今天你不得陪我睡一天?” 叶蓁坚决摇头,掰开君宁澜的手指,“奇怪,今早在程府并未见程荆与你们一同归来,你们不是一起寻荣素素么。” 君宁澜挑眉,“我在寻荣素素的过程中,不曾见到程荆踪影,照理说荣素素是他侄女,于情于理他都该紧张,如此时刻他不仅不在寻找她,反而也消失不见了,还有比找人更重要的事吗?” 叶蓁赞同的点头,猜想着继续说:“或许是见什么人?” “比如卞京来的人?嗯?”君宁澜不紧不慢的补充一句,面色却没那么轻松,倘若程荆真是与卞京来的人会面,恐怕事情就严重化了,如今卞京是君承轩独大,那么来凉城的人只可能是君承轩的手下,目的很简单说服程荆投靠君承轩,投诚的心意也只可能是他与叶蓁的命! “卞京来的人?你是指君承轩的属下?” “真聪明啊,夫人,估计程荆也动心了,看来他现在一定在府邸筹划着怎么刺杀我们,光明真大是不可能了,这些日子我为凉城做的贡献百姓有目共睹,他没理由处置我,想来也只有暗杀一条路走,或者,”君宁澜冷冷的勾唇:“兵变。” “我以为,程荆为人粗莽以及思想迂腐,定然不愿意刺杀,兵变的可能性大,你现在有什么主意对付他吗?”叶蓁抬眸盯着他若画的侧脸,忍不住感慨作甚长得如此好看,竟直直把她比了下去。 “方法么?顺其自然就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逃亡 他宛若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那般随意,一点也没把程荆的事放心上,叶蓁猜到他约摸是心里有主意了也便没多问,夫妻俩安静的享受着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叶蓁拧眉道:“但愿事情不会发展到双方兵戎相见的地步,凉城百姓都是无辜的。” “我也希望这样,这也需要程荆的配合。”君宁澜坐在那,转动着手上戴着的扳指,冷冷道。 程府,荣素素在自己的房内焦急的踱着步子,方才她在程荆书房外可是偷听到了程荆夫妻的对话,舅舅想要杀了君宁澜然后向三皇子投诚,而她犹豫的是否把自己的未来压在君宁澜身上,这到底值不值得。 假如她背叛舅舅不用说成王败寇,舅舅必定是必死无疑,她做不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舍弃君宁澜这般优秀的她也舍不得,简直让她陷入两难。 只是不等她考虑,翌日程荆早早的便出府换上一身戎装,面色严肃的去了兵部处,那里的将士都跟随他多年,今日他要做的便是带他们围攻君宁澜,逼他投降。 他对那些将士进行了一番激昂慷慨的说辞,极大的鼓舞了那些人的斗志,自然让人卖命的方法莫过于许诺加官进爵以及银钱,大批人马气势汹汹的赶往君宁澜所在的城主府邸。守门的下人吓的面色一白,程荆一把推开那下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他旁若无人的带着亲信直闯而入,他手执长枪,先是下令将府邸上下几百奴仆绑起来稍后处置,自己却来到大厅,出乎意料的看见君宁澜夫妇好整以暇的坐在上座,两人神色如常,正闲适的品茶。 君宁澜见程荆提枪也不惊讶,只淡淡招呼他,一如往常:“程副将这是要做什么?让本殿猜猜,”他道:“兵变吗?” 叶蓁面色平静,动作娴熟的又斟了杯热茶,她垂眸,淡淡道:“程副将既然来了,便来品品本宫的茶艺罢。” 两夫妻淡定的让人觉得可怕,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惊恐,程荆握着长枪的手不由自主的更捏紧了些,手心有些冷汗,他不断的安抚自己,这次绝对是万无一失,思及此,他大步走至君宁澜所指椅子坐下。 君宁澜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开口:“本殿还记得初见程副将时,你可是个正直憨厚的人,怎么今日落得兵戎相见的下场?本殿想你站错了阵营,内心一定非常惊恐吧,恰好来自卞京的一封信解救了你,三哥给你开了什么条件呢?” 程荆面色微凝,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更没料到君宁澜知道他决定跟随三皇子君承轩,既然都破罐子破摔了,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程敬起身,双眼不含一丝感情的盯着两人,“六皇子殿下,程荆敬你也是条好汉,为了不伤及无辜,你自行投降罢,不要做无谓功,我的属下已经包围了你的府邸,你们今天是插翅难飞,不如来个痛快!” “是吗?包围了整个府邸,”君宁澜挑眉,唇边染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一脸笃定程荆,满眼的嘲讽。 他料到程荆会兵变自然早就做了保护防御措施,将墨羽军调遣到凉城,如今不该是程荆的军队包围府邸而是他们全数被墨羽军擒拿才对,程荆终究是棋差一步,输了。 程荆见君宁澜笑的讥讽,心里不由得一慌,忙疾步跑出大厅一瞧,大厅外他带来的那些亲信全都被人绑着双手,满是狼狈且屈辱的跪在地上,他们面色恐慌,双眼盯着程荆看,咬牙切齿:“程将军,这就是你带给兄弟几个下场?” 他们本冲着荣华富贵来,可现在情况看来,他们这是注定要死在这了,程荆握着长枪转身就指着君宁澜,恨恨道:“六皇子好毒的心思,你早就料到我会来,你是故意请君入瓮的!你铺下天罗地网等我们来。” 他双目赤红,含着绝望的神色以及不顾一切的执拗,他上前几步就要一枪刺死君宁澜,君宁澜轻巧的一闪身,躲过他的长枪,神色未动,嗤笑一声:“成王败寇,你想着兵变要本殿的命,本殿又怎会坐以待毙?如今说什么光明正大,本殿不吃那一套,不论是什么阴毒法子,赢了就好,至于你……” 君宁澜负着手,程荆目光阴鸷突然瞥见一旁的叶蓁,秉着也不让君宁澜好过的想法,毫不犹豫的就执枪刺向叶蓁,只是枪还未触及叶蓁身,他只觉得膝盖一疼,他后知后觉的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锭白银。 君宁澜手里还转着一锭白银,他正是将白银当暗器,方才那一下已然让程荆感到钻心的疼痛,他捂着膝盖,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君宁澜走至他面前,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他说:“程副将,你输了。” 很简单的六个字结束了这场兵变,甚至没有惊动很多人,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无辜的死亡,而这只是做到对叶蓁的许诺。 程荆被押入大牢,君宁澜便派人去程府寻程夫人以及荣素素等人,照理说程荆这是兵变甚至加上谋害皇室的罪名,怎么也是要诛九族的,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置程府女眷。 程夫人与荣素素得了消息,程夫人一心要与程荆同生死,反倒是荣素素拉住了她,并安抚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舅母我们去卞京投靠贵人可好,不然舅舅岂不是白死了?我们不能白白死在这!” 程夫人面颊带泪,像看个陌生人的目光盯着荣素素看,荣素素很快发觉自己方才太过冷酷,忙换上一副泫泫欲泣的表情,红肿着眼眶,拉着程夫人的手,“舅母,我不是冷血,只是舅舅的仇我们还要报,我们快去后门,有人在那里接应我们!” 程夫人纵然再多不舍,又想着程荆的怨仇,这才咬牙狠心与荣素素一起从后门逃跑。 故而当墨羽军返回告诉君宁澜,程夫人与荣素素逃跑了,君宁澜很是意外的睨了他们一眼,墨羽军平素最怕君宁澜面无表情,他们默默的垂首,倒是叶蓁慢悠悠的看着他们:“很显然,程夫人以及荣素素会出凉城,她们能去的地方是哪呢?你们继续跟着两人去向,并且及时告诉本宫。” 君宁澜懒懒的说:“夫人觉得为什么荣素素逃跑还要带着程夫人一个累赘?一个人跑不是减少负担么。” “自然不能丢下程夫人,荣素素对外面的地方生疏极了,她需要有人指引以及程夫人交际圈,她需要依靠程夫人活下去。”叶蓁双眼一亮,闪烁着兴趣的光。 程夫人如今却是和荣素素待在一艘渔船上,她费力的看着四周,荣素素却不动神色的慢慢的逼近了她,她面带微笑,眼神却并不友善,“舅母,把你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程夫人心里一惊,表面还是佯装茫然,手在袖子里捏紧,摇头:“素素,你这孩子再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她说着,身子微侧背对着荣素素。 荣素素却下定主意,猛的扑向程夫人,与她撕作一团,她面容狰狞,几乎执拗的紧紧攥着程夫人的衣袖,撕裂了她的袖子,果然她手心握着什么,荣素素双眼放亮,伸手就给了程夫人一巴掌,快速的夺过了她手心的东西。 果然没错,她手心的正是凉城的城印,程夫人近乎绝望的看着她,恸哭着,只是她没想到这不是最惨的,荣素素拔下金簪,迎着程夫人惊恐失措的眼神,恨恨的戳向她的脖颈,事后她又脱下自己所穿的衣裳,连同程夫人的尸体一起推入河里。 目睹一切的船夫双眼冒着贼光,他嘿嘿的笑着,一步步逼近荣素素姣好的身躯,荣素素双目一凌,很明显男女力气有别,更何况她需要这肮脏的船夫送她去卞京,思极此,她目光转暖,蓦地主动投怀送抱。 没关系,为了生存,她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活下去! 墨羽军回报在凉城外的护城河里下游有人发现了程夫人的尸体,全身上下的金银首饰都被拿走了,想来是被抢夺中误杀了,也发现了荣素素所着的衣裳,约摸是河水湍急,尸体被冲走了。 叶蓁听了却冷笑着摇头,那荣素素可不像是会轻生的人,要说她为了迷惑众人,狠心杀了程夫人还有可信度,她为了迷惑众人营造出她已死的假象,杀了程夫人只是增加可信度。 这样的女人才最可怕,她能狠心,能利用所有的一切,甚至是最亲的人,叶蓁相信只要给她一个契机,她将会顺着爬一直爬到最高的位置,那样的女人不就适合君承轩吗?没心没肺,利益至上。 她吩咐他们继续盯着荣素素,摸清她的去向,必要时要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叶蓁就是在赌,赌她是否如自己所想,去了卞京。 君宁澜以程荆兵变以及谋害皇室的罪名处斩了程荆,也是杀鸡儆猴,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切勿自作聪明,丢了性命! (′?w?`)很显然,荣素素还会粗来蹦哒!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局(上) 凉城乡绅以及百姓见君宁澜这般铁血做派便懂得了这位六皇子殿下并不好惹,也都安分守己,一时间倒也安宁,君宁澜与叶蓁就像平常的夫妻一般闲来无事就在凉城大街上闲逛,他们会手拉手亲昵无比也会夜晚在房里切磋棋艺,总归是眷恋柔情,日子就这般细水流长的过着,只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等待那个契机到来。 果然不过多久,卞京传来消息,圣武帝传位于三皇子君承轩,至于是被迫还是自愿那就不得知了,而远在塞外的君少念很显然一时半会赶不回卞京,失掉大好机会,而君宁澜等待的契机也来了,讨伐君承轩以他威胁圣武帝禅位的罪名,他的帮手便是罕拔,突厥兵马加上他这些年筹备的兵马。 临出征前一晚,君宁澜方与罕拔讨论完明日事宜回了府邸,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迎面而见的便是叶蓁捧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坐在地上,她脸颊有些醉态,抬眸瞧见君宁澜,便扯嘴一笑:“你回来啦?” 她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即便步伐并不稳,还是手里紧紧护着酒坛,一直走到君宁澜面前,她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眉目英俊的男子,吐气如兰:“你长得真好看。”然后,醉酒后的毛病就犯了,一只手不安分的摸上他的脸,一如料想般的光滑,她傻傻的一笑尽显小女儿姿态。 君宁澜纵使再多的疲倦,见自家夫人如此憨态,忍不住勾唇一笑,懒懒的拥住叶蓁的腰肢,以防她跌倒,他蓦地俯首逼近叶蓁的脸颊,调侃道:“我长得很好看吗?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蓁故作苦恼的蹙眉,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近自己,杏眸一片清明倒映着君宁澜邪魅的面容,她疑惑的自言自语:“你不就是一个面首吗?本宫作甚要记住你的名字?” 君宁澜失笑,果然叶蓁酒疯又把他当作面首,他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挑眉道:“那你不担心你夫君会吃醋?” 叶蓁听他提“夫君”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举起酒坛,作势就要猛灌一口,幸而君宁澜眼疾手快,夺下酒坛放在一旁,叶蓁不满的在他怀里扭动身子,甚至探出手来想要勾酒坛,她烦躁的撅唇:“我夫君明日就要出征了,我要喝酒!” 这是什么逻辑?君宁澜扶额,叶蓁不应该很担心他吗?偏生她却喝的酩酊大醉,他用手挑起叶蓁的下巴,眼一眯:“叶蓁,你今日喝了多少?” 叶蓁傻傻的竖起两根手指,又飞快的收回手心虚不已的摇头,君宁澜眉一蹙,正待说教她,哪知叶蓁迅速的踮脚,然后他就觉得嘴唇上传来一阵酥麻,有一片柔软的东西覆盖上去,他眼蓦地瞪大,有几分不知所措以及疑似羞涩的意味,叶蓁勾着他的脖颈,然后对着他笑的很欢。 君宁澜默然,随即挑眉含有趣味的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问:“这就是对面首的奖励?嗯?”早知道叶蓁只要喝醉酒就如此神志不清,什么大胆的事都能做出来,他早就…… 叶蓁摇摇头,双眼亮晶晶的睨着他,“你是君宁澜,是我的夫君,我分得清。” 君宁澜听罢,愉悦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上下,他紧紧搂着叶蓁,闷闷的低笑着,她说她分得清,他,很高兴。 最后叶蓁干脆醉的不省人事,君宁澜无奈将她扶到床上,看她安稳的睡容,忍不住心情大好,他合衣躺在她身侧,目光眷恋的看着叶蓁许久,直至门外传来麒麟的轻唤声:“主子该出发了。” 君宁澜一言不发,动作利索的穿戴好盔甲,动作很轻唯恐惊醒睡梦中的叶蓁,他穿戴好,本欲走向房门,但是脚步却一顿,直直的转身快步走至叶蓁面前,明知她听不见却还想说一句,他轻声且温柔的说:“叶蓁,等我回来。”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本该熟睡的人却猛的睁开了眼,叶蓁动作缓慢的起身,抱紧被子。其实分明是醒着的,只是害怕离别,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他走,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只是想他走的无牵无挂。 只是,太舍不得了,怕会流泪,她本不该是如此脆弱的女人,迟迟不敢说的早点回来就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她终究是,舍不得的。 君宁澜与罕拔的兵马行军速度很快,先是一路东上,占领凉城周边城池,尔后君宁澜采用的策略便是诱敌政策,开始与君承轩的军队开战时,总是会一回输一回赢,也并未露出自己的真实能力。 叶蓁便在凉城等着君宁澜军队的消息,本来战事不吃紧的时候,他还会每月来几封书信,时常说些行军途中的有趣之事以及告诉她如今战况。 有一次,有一封说的是君承轩如今有个新晋的宠妃名素妃,生的是花容月貌,端庄得体,便是文采也是斐然的,颇得君承轩的宠爱,信的最后他字迹遒劲的写下几个大字,叶蓁看了便可不开支。 那素妃正是荣素素,果然不出她所料,荣素素去了卞京,君宁澜还在其动了手脚,她遇上所谓的贵人,贵人帮她圆梦进了梦寐以求的皇宫,她施出全身解数成功的将君承轩变为裙下臣。 今日凉城天气甚好,阳光明媚,妙蓝便说是让叶蓁也多出来走动走动,省的闷得慌,主仆三人悠闲的走在街上,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两个女子的对话丝毫不漏的传入叶蓁耳中。 她们说凉城有座很灵验的寺庙,她们正是要为家人祈福,祈祷保佑家人平安。叶蓁心思微动,想着她与君宁澜成亲后并未为他做些什么,便想着也去寺庙为君宁澜祈福,祈祷平安归来。 三人跟着那两个女子进了寺庙,寺庙很小,人也很冷清,只有几个小和尚在大堂打扫卫生,见了几位香客来了,恭敬的行了佛礼,叶蓁向他们说明来意,便有一个小和尚递来香与她,叶蓁阖眼心里念着君宁澜,毕恭毕敬的上香。 睁眼一看,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笑的高深莫测的和尚,而那和尚让她觉得有些面熟,她蹙眉,那和尚倒是主动开口:“阿弥陀福,女施主又见面了。” 妙蓝惊呼:“你不是那次我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和尚!” 和尚点点头,叶蓁觉得这和尚很玄乎,第一次见面就说她是鬼魂回来寻仇,如今又在寺庙见到他,她想了想,便道:“大师与我有两面之缘,佛家讲究因缘际会,大师与我有缘法,是否有事相告?” 和尚赞许的点头,“女施主果然聪慧,不错,和尚上次便看出女施主的不同之处,不知贫僧猜的可对?女施主这次贫僧与你的缘法乃是来化解你的劫难。” “劫难?”绯红瞪大了双眼,那和尚却要求两个丫鬟出去,他说这是天机不能透露给太多人,妙蓝便面有愤然,摆明就是不信和尚的话,但是叶蓁却决定听,让两个丫鬟出去。 待大殿只剩下和尚与叶蓁两人,和尚便娓娓道来,他语出惊人,直言道:“女施主,你夫君有真龙之面相,而你有凤于九天的面相,不过……”他瞥一眼叶蓁,叹气道:“你新心中执念而重活一世,痴儿,你愿满时便是一切尘埃落定时,得到的必得要相等的来换,唉。” 叶蓁只知道他说的玄乎,什么叫愿满时便是尘埃落定时,她只知道前生自己临死时执拗太深,报仇执念太深,所以今生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抓紧机会,步步谋划,只为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下场,顺带着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本不是良善,自然也知道得到什么必须付出什么,有得必有失,即便因此死后也会下地狱那也甘愿,她信善恶有报,只是,现在心里有了挂念,她放不下君宁澜,放不下。 那和尚见她面色纠结,忍不住开口劝导:“和尚与你有缘,女施主,切记要心胸开阔。” 叶蓁收拾好心情,走出大殿,妙蓝与绯红两个丫鬟迎上来,仔细打量叶蓁半晌,确认叶蓁无恙这才放心,妙蓝不由得抱怨:“那和尚做出一副玄乎模样,看着教人不爽。” 叶蓁笑了笑,却一言不发,回到府邸,魏成递来来自君宁澜的书信,叶蓁打开一看,心情也微微的转好,君承轩是慢慢的上钩了,帮荣素素进宫的贵人教授她一些法子,荣素素为了帮君承轩分忧,主动出点子,君承轩采用果然是打了一场胜仗,不由得喜滋滋的,更加对荣素素宠爱几分。 殊不知那胜仗是君宁澜故意放水的,为的就是让君承轩慢慢依赖荣素素的点子,先让他尝点甜头,然后给他致命一击,期间君宁澜与君承轩的战役都是一败一剩,一时间教君承轩看不清君宁澜的具体实力,这也是君宁澜要的结果。 自然,信后又是君宁澜私自写给她的话,寥寥几字遥寄相思,叶蓁慢慢的勾唇,将信纸按在胸口处,缓缓的阖眼。 ps:这章我写的好压抑,一来是终于结局了,二来是我写这章仿佛真的是自己很有感触,就好像是入戏了! 第一百九十章 结局(下) 君宁澜出征已然有三月余了,叶蓁只觉得度日如年,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她每日闲来无事便会与妙蓝绯红两个丫鬟步施,也是为君宁澜祈福,而唯一的期盼便是来自远方战场的家信。 因战事吃紧,君宁澜的来信便变成了一月一或两封,叶蓁每每看完一封信就无比郑重的将信折好放进匣子里,夜深人静时就会拿出来摩挲一番。 期间君宁澜与君承轩的战事正酣,有一次寄来的家信里说,君承轩这几次战役都是惨败,不由得怒火中烧,怀疑荣素素的意图,毕竟荣素素来自凉城,她是否是凉城的探子这猜疑就像个种子深深的埋在他心底。 偏生君宁澜还火上加油,放出消息,荣素素曾经心悦六皇子君宁澜,甚至为了他甘愿进卞京陪伴君侧当探子。 而君承轩本就是那疑心重的性子,他是那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的人,决计不允许别人背叛他,他本心高气傲,更不用说传闻他被一个弱女子玩弄于股掌间,于是他就派人盯着荣素素一举一动。 荣素素也是恐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依赖惯了那贵人便去求救,恰巧被君承轩逮到,似乎再多的解释也是惨白无力的。更不论这些年北楚国库并不充盈,君承轩虽有蓝宇国做支撑,不过也付出不少代价,加上百姓实在厌恶战争,他可以说失了民心。 正当这时,卞京里偷偷的传出当年叶大将军叶蒙通敌一事乃是被人诬陷,背后指使者便是君承轩,为的是除了叶家。 群情激奋,叶蒙在他们心底的地位决计不输于北楚皇帝,他们想的简单,谁是国家英雄谁保他们平安无忧,人家叶蒙十足的忠臣却被昏君诬陷,于是,卞京百姓更是讨伐起了君承轩,新帝名声臭不可闻。 叶蓁看到这,愉悦的一笑,他想的细腻,为父亲正名,而门外却传来妙蓝的惊呼声,隔着房门便道:“皇子妃,不好了,离城门几里处发现卞京的军队,他们这是来突袭么?” 叶蓁一惊,猛的起身推门而出,君宁澜虽给凉城留下一些兵马,然而不足五千人,倘若君承轩当真派人偷袭凉城,她们无疑不是以卵击石,而且是必败无疑。 她快速召集凉城内的有名官绅以及德高望重的人士,那些个人坐在大厅里,显然是不耐烦,也不相信一个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点子解救一个城的百姓,叶蓁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诸位都听说了卞京人马正赶往凉城,本宫恳请诸位留守凉城,本宫必有重谢。” 那些个官绅不可置信的盯着叶蓁,转了转眼,不甚在意的问:“那么皇子妃娘娘能允诺我们什么?还是逃命的要紧!” “减赋税五年可好?”叶蓁一字一句,无比坚定的说。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接着就传来一道质疑的声音:“说的好像六皇子一定就是未来的北楚皇上一样,现在说大话未免太早了吧。” “本宫信我的夫君,再说六皇子殿下传来的捷报你们不是有目共睹了吗?此次君承轩派人偷袭凉城只是在做破釜沉舟最后一击,他想趁机扰乱殿下的心,让他分神,我们怎可拖他后腿,再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乖乖合作,互利共赢!”叶蓁不紧不慢的与他们分析利弊,有时候对付这些狡猾的商人需要软硬并施。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有一人站出来同意与叶蓁合作,接着三两个,叶蓁带领他们去了凉城城楼上,路见本欲四处逃荒的百姓,叶蓁耐心的告诉他们,也渐渐的安抚了一些人。 最后当叶蓁站在城楼上时,她双目灼灼盯着城楼下方,黑压压的军队,面色淡定的可怕,魏成一言不发手里握着剑站在她身侧,以防不测。 微风吹起叶蓁的长发,她端庄平静的面容沐浴着阳光,显得神圣无比,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她微微颔首,声音威严且十分具有震慑力,她道:“在场的都是北楚子民,何苦自相残杀?今有昏君君承轩,独宠妖妃,罔顾社稷,逼父退位,今掀战争,意义何在?尔等都是血肉男儿,本欲报志保家卫国杀退外敌,为何今却围在城下?莫非要手足相残,贻笑大方?” 城下的军队明显不吃这一套,领军的将军长矛一指叶蓁所站方向,大喝道:“此等妖女在此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本将军攻陷凉城,活捉妖女者,重重有赏!” 众人跃跃欲试,叶蓁却是冷冷一笑,嘲讽的勾唇:“嗬,本宫只知道同是北楚民众,何苦为他君承轩卖命,本宫允诺你们,即便君承轩败了你们也不会被处死,换了个君王,你们生活依旧,甚至会过得更好,如今君承轩气数已尽,他的所作所为想必大家皆有耳闻,本宫父亲叶蒙乃是忠臣,被他诬陷通敌,更不论你们,”她略微提高声音,“你们跟着这般狠心君王,到底放心你们的命?” 这话一说,下面的军队有些将士有些动心了,的确,叶蒙将军可是北楚有名的忠臣,他这些年为北楚做出的贡献众人看在眼里。 叶蓁再接再厉,循循善诱道:“再说,你们不想活的平静吗?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何必为这无谓的战争丢了性命,本宫对天发誓,你们都是我北楚好男儿!” 这句话就像是定心丸一般,那些士兵眼观鼻鼻观心,有的干脆丢下手中武器,大声道:“我要回家看我娘,临走前她还病着呢,我干嘛为了这昏君卖力!” 这话听起来挺喜感的,只是放在这特定环境里,众人一片静默,接着就传来零零散散的武器落地的声音,然后声音此起彼伏,那领头的将军怒不可遏,怒道:“尔等莫听妖女妖言惑众,来人啊,跟我进城!” 凉城里的军队以及百姓听了叶蓁方才一番激烈言辞,心底早就有了底气,即便要死也要守好凉城,叶蓁深深洗了口气,到底是在劫难逃吗? 然而在一片喊杀声中,却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有人惊呼:“那不是叶蒙叶大将军吗?” 妙蓝探头看去,不由得惊喜道:“是老爷来了,皇子妃!我们有救了。” 叶蓁也往下方看去,果然有一队军队又与君承轩的兵马厮杀着,她一眼便看出了叶蒙以及叶桦的身影,终于放心,只是面前一黑,猛的晕了过去。 待她醒时就发觉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屋子里,门外传来叶桦的声音,他压低声音,焦急的询问着:“妹妹如何?没事罢?” 叶蒙相比起来比较沉稳,只沉声道:“莫慌,方才郎中不是说了,珍珍是操劳过度,休息一下即可。” 叶蓁深深吁了口气,穿好衣裳下了床,推门,叶桦迎上来,嘘寒问暖:“妹妹,你没事了,太好了,头还晕否?” 叶蓁摇摇头,嘴唇有些干,她扯出抹微笑:“哥哥,无妨,怎么你和爹这么及时的来了凉城?” 叶蒙爽朗一笑,捋捋胡须:“那都是殿下的神机妙算,他料到君承轩定然不甘心,可能会来偷袭凉城,果然不出所料,珍珍,你夫君果真是军事料子。”他极少这般夸过一个人,君宁澜竟然如此对他的胃口,也真是算不错的夸赞。 叶桦说那些君承轩派来的将士大多投降了,有些宁死不屈的也被关押了,总之他们只要耐心等待君宁澜大胜便好。 而另一边,君宁澜率领着大军已然抵达卞京城门外,他面带坚定神色,定定的瞧着城楼站着的行人,却是懒洋洋的笑了起来,旁边跨坐在马背上的宋子书便道:“殿下,看起来你心情大好啊!” 君宁澜不置可否的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弓箭,他动作娴熟的举弓对准城楼上。城楼上站着的正是君承轩以及荣素素,她被人五花大绑着,十分狼狈,君承轩看也不看她,面色狰狞的只盯着城楼下的君宁澜,他穷极一生也不会想到,一直纨绔不堪的君宁澜竟然会打败他,他将变为亡国之君? 他状若疯癫,大呼道:“朕是皇帝,尔等逆子,快快投降!” 宋子书摇摇头,“这人八成是疯了。” 君宁澜懒懒的举起弓,对准他,箭离弦,射中的却是荣素素的心窝,君承轩快速的拉过她当垫背,荣素素瞪大了双眼,面容恐怖且目含悲愤,然后没了知觉。 君宁澜挑眉,正色道:“进城!” …… 故而传来君宁澜大败君承轩的消息时,她们便从凉城出发启程去卞京,花了将近小半个月到达卞京时,迎接她们的是君宁澜,他依旧穿着红色锦袍,也只有他才能把如此张扬的颜色穿的和谐,他懒懒的勾唇,向叶蓁展开双手:“夫人,欢迎回家!” 叶蓁也是一笑,没顾着羞涩给他一拥抱,一行人进城,这时叶蓁才知道二老爷叶照由于欠债太多被人打瘸了腿,沦为乞丐,而四老爷以及黄氏由于跟随君承轩,在攻城时便被君宁澜的属下斩了,而叶妙听闻嫁入孙府后,处处受孙府众人欺凌,过得生不如死。 叶蓁住进了皇宫,那个并不陌生的地方,君宁澜神秘的拉着她,说是要送她个惊喜,他拉着她去了天牢,然后与她道:“那个人任你处置,随夫人喜欢。” 叶蓁静默,自行走至那人牢房外,其实不用看那人正面,便看着这背影也知道是谁,她如今看着君承轩已经能做到无感觉,她道:“君承轩。” 君承轩一把回过头,不出意外的看见那女子,很奇怪的感觉,这种场景以及两人所对的位置都很熟悉,他扯嘴冷笑,恶毒的开口:“叶蓁,你这是来耀武扬威的?朕不需要,朕永远是皇帝!” “耀武扬威?嗬,你可知我有多恨你,”叶蓁蓦地靠前几步,看到他的脸,猝不及防的辰儿那稚嫩面容浮现在脑海里,她痛的不能呼吸,她道:“你不配做父亲!你欠我和辰儿的,我终究拿回来了!” 她扬手,平静的道:“来人,送这位陛下上路!”她咬重“陛下”两个字,君承轩不解的看着她,她说的辰儿是谁?可惜他永远不得知了。 出了牢房,君宁澜便揽住她,叶蓁摇摇头,一切风轻云淡了,已经,结束了。 一年内君宁澜的铁血手段使得那些君承轩的遗党乖乖的听话,全都心服口服的臣服这位君主,同年,他改号为景澜帝登基,册封叶蓁为嘉慧皇后,居中凰宫,帝后同心乃是一段佳话。 老夫人也继续由着叶蒙照顾,而这一年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叶蓁有孕了,君宁澜显得有些焦急,每每担忧不已,惹得叶蓁失笑不已,叶桦打趣道这就是准父亲焦虑症。 而当叶蓁临产时,君宁澜原本焦急的等待,等候良久不仅听了叶蓁的痛呼以及产婆的叫喊声,好不容易等了一夜,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啼哭声,产婆满脸喜色的抱着个包裹出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位皇子。” 君宁澜大喜,遂赏,然而不等他冲进产房,里面却又传来宫女惊呼声:“血崩了,皇后娘娘……” 一片惊慌,君宁澜拂开众人的阻拦,冲了进去,迎面的是叶蓁仰倒在床上的模样,她看起来虚弱极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见了君宁澜来了,眸光一亮,低声道:“照顾好孩子。” 然后,彻底陷入昏迷,只留下面色惨白的年轻帝王以及在产婆怀里啼哭着的婴儿。 三年后…… 君宁澜烦躁不堪的提着婴儿用的尿布,“那个小兔崽子呢?” 麒麟默默扶额,这还是英明无比的主子么,怎么沦为如此地步,“皇上,太子殿下应该是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君宁澜挑眉,这孩子就是不省心,没事就爬去叶蓁所在的中凰宫,他大步的走向中凰宫,果然在宫门外发现那肥短的兔崽子,甩开小短腿就屁颠屁颠的跑着,他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你继续给老子跑啊!” 孩子愤懑的抬头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冷不防的,屋子里却传来一道低低的闷笑声:“都当父亲的人了,还和孩子置气。” (正文完) 前生 大庸十二年,北楚皇宫,叶蓁焦急不堪的在寝宫里踱着步子,并频频看向殿门,目光既是期待也是紧张,一旁的宫女忍不住宽慰道:“皇后娘娘,您莫着急,皇上今日说好要来咱们中凰宫看望您的,决计没错。” 叶蓁听了宫女的话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毕竟她父亲叶蒙大获全胜,说好的夫妻两人小小欢聚一番,然而殿门外却闪入一人身影,太监张永海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他脸含讪笑,对着叶蓁行礼,随即便恭敬的道:“皇后娘娘,奴才奉皇上之令,皇上今晚奏折太多需要批阅,怕是不能来中凰宫,还请娘娘早些歇息。” 叶蓁听罢眸光一黯,她全身瘫软靠在身后的凤椅上,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像是了然一般,她分明知道他总是忙着的,偏生还期待什么呢? 张永海诺诺的退下,出了殿门也是叹气,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不得宠的。 孤枕难眠,叶蓁纵然怎么想不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就像是大家门户失宠的妻子一样,整个中凰宫实在有些冷清,而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如今对她也是不冷不淡的,她当初执拗的嫁入皇宫里来,简直是错的离谱。 几日后,君承轩终究举办了庆功宴,在席上,叶蓁一身凤袍,头戴凤冠,与帝同座,俯眼看下方的男席。她的父亲叶蒙一身黑色家常衣裳,鬓发已然有些微白,他总是面色严肃的,不苟言笑,只是每每与她独处就会显得手足无措,就像想好好讨好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一般,叶蓁侧首看左手旁的良人,看他霸气面容以及熟稔的帝皇之言,微然垂眸。 今日她心情实在不算的大好,席罢叶蒙与叶桦轮流问了她近日情况,她静默都回答了很好,这条路是她选的,怎么也得走下去。 更让她难堪的是今日君承轩去了别的女人那里,数数日子他约摸有一个月没来中凰宫了,叶蓁觉得可笑,年少的悸动,固执的决定,就换来孤守一生的下场? 宫女说御花园的红梅开的正好,叶蓁心里微动,披了厚实的斗篷手执灯笼,踏着地上厚厚的积雪独行至御花园,面对面前一片怒放的红梅,她似乎嗅出它们的铮铮傲骨,不畏凌寒独自开的高洁气节,她今日席间却是酒吃多了些,如今有些头晕,便随意靠在一棵梅花树下,就想要小憩片刻。 冷不防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叶蓁想也不想便直直道:“小花子,过来扶本宫一把。” 那人却未应答,叶蓁疑惑抬眸看去,站在她面前的哪里是小花子,那人一身张扬的红色锦袍,饶是寒冬腊月却故意似的敞开衣领,斜眉入鬓,桃花眼里尽是似笑非笑的意味,盯着她看,突然挑唇道:“皇嫂真是好兴致,独自一人来赏梅?” 叶蓁偏着头,猛的向前步伐不稳的走了几步,目光定定的看着男子的面容,傻傻的一笑,手攥着他的衣袖,“你这面首倒也是长得不错,不过,你怎么能叫我皇嫂?我可是皇后,你长得一点也不比我夫君差,这样吧,你跟本宫回中凰宫,你想要什么本宫都能满足你。” 男子饶有兴趣的睨着她全身上下,仔细的都看了一遍,这才目带打趣,佯装为难的开口:“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恐怕宁澜消受不起了。” 他还要说什么却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人,就要离开,叶蓁岂能松手,硬生生的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就往他衣领里一扔,男子迅速的离开了,叶蓁深深吐出口气,然后就听见宫女唤她的名字。 翌日叶蓁醒来受了风寒,她一时兴起摸摸自己手腕,不解的又看了一遍,原先一个羊脂玉的镯子竟然不见了,那玉镯本是她母亲的遗物叶蓁十分珍视,虽吩咐宫女在宫殿寻了一圈,到底是没寻着,叶蓁为此叹息颇久。 …… 这几日君承轩的心情很是不好,叶蓁聪张永海口中得知,一向纨绔不堪不问朝事的闲王君宁澜竟然背着君承轩做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事,君承轩怒不可遏,若要说是别人还好,偏生是一向处事漫不经心的老六,于是他便想着法子除了君宁澜。 叶蓁对那个闲王君宁澜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生来生母便逝,故而养在云太妃身下,到底云妃也有自己五皇子怎的也不会把他当做生身儿子看待,而君宁澜更是养成了风流纨绔性子,无心于夺嫡之争,整日倒是乐的逍遥,倘若这样的人都有异心,未免也太可怕了。 君承轩向来做事雷厉风行,极有效率,他下令让君宁澜率兵前去边塞驻守,临行那日,乌云密布,实在算不得好天气,君承轩与他辞酒后便是叶蓁上前,叶蓁看那杯斟满的酒端起来,朝着君宁澜,敛眉道:“本宫祝愿王爷一帆风顺。” 君宁澜挑眉,懒洋洋的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用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调侃着,“皇后娘娘,可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什么?” 叶蓁凝眉,不解的望着他,君宁澜勾唇,宛若漫不经心的随口就说:“臣弟觉得无功不受禄,所以说,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也不说清楚,他就利落洒脱的转身,银色铠甲划出一道绚丽的银光,翻身上马,毫不留恋的率军离开。 叶蓁站在原地,任凭怎么想也没有一丝关于她和君宁澜有交际的印象,她苦恼的蹙眉,君承轩却冷嗤一声,眼底一片冷沉,背着手,厉声训教道:“皇后,你贵为一国之后,切勿忘了身份!” 叶蓁垂眸,到底没敢出言反驳,她与君宁澜何尝有半点关系?君承轩到底是自己曾经欢喜的人怎么也不想与他争吵,她选择默默的不吭声,却不知这在君承轩看来就是默认。 两人不欢而散,约摸又过了一年还是两年,叶蓁在中凰宫里度日如年,她再也没了精力与心思,不会期待君承轩看望她,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抚养辰儿,看他无忧无虑的长大,这样便够了。 只是,上天似乎并不眷顾她,先是叶容进宫分割了君承轩的宠爱,本来二婶林氏只道叶容身子虚,想要进宫陪伴她,生怕叶蓁一人寂寞,叶蓁自小便听从林氏的话,自然欣然答应,只是陪伴却变成了自己夫君的枕边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这不是最悲惨的,大庸十五年,她被君承轩关入冷宫,辰儿也没了,她哀莫大于心死,叶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说她自己故意小产,她好毒的心竟然喊人挖了辰儿的心,而且还说了父亲以及哥哥的死都是她们二房以及三房的促成的,叶蓁只觉得恨的若心被撕裂,她恨的咬牙切齿,赌誓若有来生定要她们血债血偿。 她死了,所以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原本应该死在叛乱战争中的君宁澜却好端端的活着。 凉城,君宁澜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玉镯,门外传来宋子书的咋呼声,他悠悠开口让他进来,顺手就把镯子放在桌子上,抄起一杯热茶就要喝。 宋子书一进门就砸吧砸吧嘴,献宝似的说:“殿下,你可不知道,听闻远在卞京的皇后娘娘薨了,啧啧,真是红颜薄命啊,还有啊,太子殿下也跟着去了。” 闻言,君宁澜修长的手指微动,端着茶盏的动作微顿,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镯子,宋子书也跟着看来,狭促的一笑,贼贼的问:“殿下,这镯子倒是要送给哪家姑娘?这凉城地偏人稀的,哪里有什么好看的美人,应该是殿下在卞京相好的罢?” 君宁澜不发一言,继而抿了口茶水,她死了,叶蓁死了?那个看起来愚笨懦弱的女子死了?也是,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吃人的皇宫,只是欠她的心愿? 他皱眉,宋子书又叨叨絮絮的开口:“不过嘛,殿下我也是得了消息,那叶蓁是被君承轩赐了白绫,啧啧,好狠的心,好歹是夫妻数载,而那个太子就更惨了,听闻是被人活生生的挖了心,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唉……” 哪知君宁澜却目光微闪,心下已然有了计较,约摸她的心愿就是那吧。 大庸十七年,北楚民不聊生,卞京城里百姓困顿,时常爆发的饥荒以及苛政杂税简直是人人讨伐君承轩统治,君宁澜趁机揭竿而起,从凉城起征一路所向披靡,直至卞京城门下,原本那走马章台的惨绿少年如今却戎装加身,他直视着城楼上的明黄色身影,冷冷的勾起唇角。 君承轩一身龙袍,不可置信的盯着下方黑压压的军队,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他面色狰狞的对着君宁澜怒吼着,旁边站着的叶容却是想默默的缩小身躯,君宁澜便眼尖的瞥见她,目含不屑的问宋子书,“就是她挖了叶蓁孩子的心?” 宋子书茫然的点头,君宁澜一言不发,正色挥手,自他身后万千箭矢齐齐发射,发出“咻咻”声,一阵喧闹声中他满不在乎的道:“不过如此罢了。” 瞬间城楼上的一行人都成了筛子,大军进城,宋子书绑了君承轩来,逼他跪下,君宁澜提剑走至他面前站定,不紧不慢的看着他,直视他愤怒的眼神,“本王为还一人心愿,我想她的心愿就是看你死的比她更惨。”他说完,毫不留情的挥剑斩杀君承轩的头颅。 然后,他就掏出手帕擦拭掌心,无比珍视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镯子,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温润就像那女子,君宁澜旁若无人,淡淡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他说:“叶蓁,本王为你报仇了,安息吧。” 突然一阵微风袭来,似乎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年轻的眉目若画的男子逆光手执玉镯,与身后的宫殿浑然融入一体…… 凉凉的悲惨前生(′?w?`) 君哥哥说夫人我为你报仇了 所以下一章,嘿嘿嘿…… 追夫 叶蓁穷极一生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行动不能自理,然而她的灵魂却漂浮在半空中,目光复杂的盯着围绕在她身旁那些熟稔的人,妙蓝与绯红每日必做的约摸就是为叶蓁擦身尔后忧郁的盯着她,期盼她早日醒来,叶蒙与叶桦是外男不得随意进出她寝宫,可是他们每次来也是目带殷切的,而最让她舍不下的便是君宁澜。 自她陷入沉睡中,朝廷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弹劾以及奏折直直要淹没了君宁澜的书案,一国之后昏迷不醒也就罢了,偏生皇帝并无一丝要选秀充盈后宫的打算,大臣们按耐不住,难不成皇上要守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 即便君宁澜愿意,他们也是不愿的,自家女儿正当恰龄,倘若进了皇宫怎么说也是给家族添荣,巩固了地位,只是年轻的帝王简直是铁血手段,硬生生的逼着他们打消了想法,不是要送女儿进宫么?他就随意将那些贵女赏赐给属下,由此一来大臣们这心也渐渐地淡了。 君宁澜亲自抚养他与叶蓁的孩子,孩子很调皮,就连叶蒙都看不下去三番五次劝他交宫里嬷嬷照顾,偏生他不愿假借与人,亲自来,他每日最放松的时刻便是来中凰宫看望熟睡中的叶蓁,与她说些话,只是眸底的幽光到底是失望的。 叶蓁的魂魄悬浮在半空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君宁澜明显消瘦的背影,然后转向看床上躺着的温和女子,心里五味杂陈,她微微阖眼,猛的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唤她。 叶蓁做了个梦,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和尚,和尚笑着与她道:“女施主,又见面了,贫僧与你的缘法不浅,如今倒是来救你的。” 叶蓁面色一喜,遂问:“果真?多谢大师!” 和尚高深莫测的摇摇头,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看向远方,有些微微叹息,道:“不过这可能要改了女施主的命格,你命里有劫难,贫僧若是救你了,恐怕你的人生轨迹也要发生些变化。” “比如说?”叶蓁蹙眉,问。 “比如你的夫君不记得你,你该如何抉择?是安安稳稳过一生还是追寻前缘,这就看女施主自己的想法了。”和尚说完,转身离开。 叶蓁想要叫住他,可是脚步突然不稳,她猛然一惊,却发现自己从床上惊醒,熟悉的房间以及摆设,以及旁边守着的妙蓝与绯红几个丫鬟,叶蓁慢慢的蹙起了眉。 妙蓝目带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走近床边,她垂眸不敢看叶蓁,只诺诺道:“四小姐您醒了,老爷很担心您呢。”说完也不敢看叶蓁面色。 叶蓁微微一怔,妙蓝的语气何故如此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动怒一般,反观一众丫鬟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叶蓁头疼的扶额,门外就传来叶蒙以及叶桦的谈论声。 叶桦推门而入,见了叶蓁醒来,有些局促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只得讪讪一笑:“妹妹,你醒了,那事你就别气了,省的气坏了身子。”话语里的讨好意味十足。 “珍珍,倘若你真是喜欢那三皇子君承轩,爹爹答应你就是,别赌气的绝食了,爹心疼!”叶蒙沉声说道,目光悲痛且复杂的盯着叶蓁看。 叶蓁这算是懂了,这是前世她耍蛮要嫁君承轩的时候,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妙蓝想要拦住她,叶蓁急忙脱口而出:“别拦我,我要去找君宁澜!” 众人讶然,皆瞪大了双眼。 …… 最近卞京城里流传着件风流韵事,卞京有名的草包贵女叶蓁的笑话,便是找遍了全卞京的少女也没有比她更丢脸的,每日寻着君宁澜的消息,天天带着丫鬟在卞京城的各大青楼酒肆闲逛,当真是丢尽了叶府的脸面。 今日叶蓁又来了天下第一楼,一如记忆中一般很热闹,叶蓁径自去了二楼雅阁,照例点了一壶茶,妙蓝却看着有些着急,四小姐醒来后变了个人,而且还花大笔银子来这种地方。 叶蓁端起那茶盏,默默的饮了口,然后就叫来了小二,挑剔茶味道不合口,要见东家!小二哪里理睬她,只是叶蓁亮出了叶蒙之女的名号来,他便不情不愿的撇撇嘴,走了出去。 不过须臾,便有个身着黑衣面带银质面具的年轻男子,手执一把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走了进来,他毫不客气的就坐在叶蓁对面,双眼毫不忌讳的打量着她,漫不经心的问:“叶四小姐有何贵干?” 叶蓁先让丫鬟离开,她静默的抬眸盯着面前的男子,太多的话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梦里的君宁澜是不认识她的,不然不会用如此锐利的又陌生眼神看她,她想了想,觉得委屈极了,可是,她更做不到与他从此后再无瓜葛,所以,她鼓起勇气道:“六皇子殿下,您能娶我吗?” 男子原本闲适的翘着腿,闻言眸光一闪,手迅速的扣着叶蓁的脖颈,她的脖颈太纤细了,很容易就能掐死她,叶蓁杏眸里终于凝结出一滴泪珠来,她眼眶微红,一方面是觉得憋屈一方面是觉得羞愤。 君宁澜触及她这般分明柔弱却还要强撑倔强的样子,忍不住手下力道缓了些,叶蓁趁机就迎着他的眼眸,直直望入他心底,她一字一句,赌气似的说:“你要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笑话?我后悔什么?后悔娶不着夫人?”君宁澜嗤笑一声,眼里却有什么因为叶蓁这句话微微的动容了,他蓦地松开手,端起茶盏就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慢走,不送。”殊不知这茶也是方才叶蓁喝过的。 叶蓁并未因为第一次的失败就丧失信心,反而愈战愈勇,她当了自己许多的首饰出入君宁澜时常光顾的地方,并且买通了卞京城里的所有街道乞丐,为她提供君宁澜的时刻消息。 卞京最大的青楼中,君宁澜懒懒的枕在美人膝上,宋子书撇撇嘴,挤眉弄眼的问:“殿下,我听闻那叶四小姐倾慕于你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吗?殿下对她有什么看法?” 一旁穿着烟青色锦袍的沐子清白了他一眼,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不屑道:“爱慕殿下的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话虽如此,可那般狂热的约摸也只有她一个了。”宋子书愤愤反驳。 却不知他们谈论的热火朝天的主角如今就在青楼里,而且明显的来者不善,叶蓁眼观青楼一片乌烟瘴气忍不住心里咒骂起了君宁澜,好端端的来什么青楼打听消息,若不是她知道他无心美人,真当他是来寻欢作乐的。 叶蓁目不斜视就直直前往君宁澜所在的屋子,还未推门,只见面前有位身姿妙曼的女子懒散的靠在门上,她不知叶蓁身份只以为她是来闹事的泼妇罢了,不以为然的睨了她一眼,随即就口不择言的开口:“这位小姐,我们这屋子里可是贵客呢,若是寻事,回去再闹吧。” 叶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宛若正牌夫人一般的姿态,平静的开口:“你是什么身份,管我的事?今日我便是要进来!”说完,拂开女子,猛的推门,然后就定格在原地。 女子睨了屋子里一眼,笑了开来,满是嘲讽:“没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就别来这里闹出笑话,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去打扮打扮自己的好。”说完,整个青楼里一片哄笑声。 叶蓁目光凉凉,“……”终究不发一言的落寞离开,她方才看到了什么?他枕在别的女子的膝盖上,他听见别人羞辱她无动于衷,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是夜,叶蓁气不过又去了天下第一楼,要了间雅房,抱着坛酒就喝的醉醺醺的,从窗外传来一阵冷风,然而却并未吹醒她火热的头脑,直至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走近,那人站定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问:“叶家小姐,好酒量。” 这是在挖苦她吗?叶蓁愤懑,这些天她为了谁整日掏空心思,不顾外界流言蜚语,这人倒好在这里挖苦她,她心里不是滋味,抱着酒坛就看着他眉目若画的面容,低喃道:“你这混蛋,当真不记得我了!” 君宁澜一愣,怎么叶蓁这语气十足的怨妇,就像他做了什么抛妻弃子的事一样,莫名的一阵心虚,他俯首看着醉态显得孩子气的她,“你喝多了,回去吧。” 看吧,看吧,又赶自己走了,他是巴不得自己离开他,他好三妻四妾的妻妾成群,叶蓁又气又憋屈,忍不住眼里的酸涩,君宁澜皱眉,看她委屈不已的样子,自己心里奇怪的不好受。 他伸手轻轻拍拍叶蓁的肩膀,哪知那少女眼底划过近乎执拗的神色,嘴里念念有词:“就不许你忘了我!”然后,一个冰凉且带着酒的清香气息的吻,君宁澜蓦地瞪大了双眼。 事毕,叶蓁恶狠狠的盯着他,咬牙:“你这混蛋,若是负心的话,我就让爹和大哥揍死你!” ………… 谁也不知道这一场女追男的闹剧最后变成了你情我愿,叶蓁与君宁澜竟然渐渐的也有了那么回事,甚至君宁澜还迂尊下贵的上叶府提亲,叶蒙掂量君宁澜好歹也是个不问朝事的皇子,一来保证了叶蓁后生无忧,二来也是比狼子野心的君承轩好上个千百倍,且看他对叶蓁真心实意的也就答应了他。 洞房花烛那晚,君宁澜与叶蓁促膝长谈,他问出那个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为何你认定了我?你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我。” 叶蓁失笑,终究是原原本本告诉君宁澜始末,听罢,君宁澜默然一笑,“原来如此,不过,我的眼光终究是没得差的,那和尚说是缘法,我却不这么看,这是我们注定的缘分,就像你也始终会选我一样,若是我,也只会选你。” 然后,他深深的俯下头颅,于叶蓁额头印下一吻,温声道:“我怕那个现实里的我会等的寂寞,你快回去吧。” 故而,当叶蓁睁开眼时,便听见君宁澜气急败坏教训孩子的声音,心里一暖,她忍不住开口:“都是当爹的人了,还和孩子置气!” 随心 叶蓁突然醒来,众人欢欣,君宁澜更是让太医仔细检查叶蓁是否存有后遗症,得到几位太医的准确回应,他这才放下心,叶蓁杏眸溢满温情,她定定的看着那眉目若画的年轻男子,一时间却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君宁澜伸手来摸叶蓁额头,关切的问:“皇后,可有不舒服之处?” 叶蓁摇摇头,自君宁澜龙袍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脆生生的就叫道:“母后。”然后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到床前,双眼亮晶晶的瞅着叶蓁,孩子长得白净,眉眼像极了君宁澜。 叶蓁心里一软伸手将孩子搂入怀里,孩子软香的身子靠在她怀里,叶蓁眼底一阵酸涩,君宁澜挑眉,颇有一副吃醋的表情,凉凉的道:“也没看你如此对我。” 叶蓁白他一眼,摸摸孩子的脸蛋,抬头问:“孩子的名字取了不曾?” “不曾,这不是等你醒来吗,”君宁澜理直气壮的接着话,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笑道:“不过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包子。”他往叶蓁身旁一坐,手指不安分的的绕着叶蓁的长发,用一种很回忆深远的语气说:“你不知道,这臭小子小时候哭的令我烦躁,小脸皱的像包子一样,胖乎乎的,丑死了。” 包子窝在叶蓁怀里闻言愤愤的举着小拳头,嫌弃的瞥他爹一眼,然后捏着委屈的小嗓子就奶声奶气的抱怨:“母后,父皇欺负儿臣。” 叶蓁揽实了包子,埋怨的瞥了君宁澜一眼,“倘若我不醒,孩子就要叫君包子?” 小包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君包子,他以后怎么见人,真是不负责任的爹! 君宁澜不以为然,“有何不可?” 小包子内心泪流满面,幸好母后醒来了…… 是夜,小包子被奶娘抱走了,叶蓁见君宁澜方润发,披散着墨丝,便自行从宫女手中接过干巾,不发一言的为他擦拭湿发,期间,出奇的安静,终究还是叶蓁出声:“你不关心我为何昏睡了三年么?” 君宁澜懒洋洋的回道:“你若是想说我便听着,你若不愿意,不必勉强。” 叶蓁却是要说的,如今两人已经坦诚相对,甚至连孩子都有了,那些深藏在心中的秘密,是时候告诉他了,不管他信不信她都要说出来,实在不想瞒着他什么。 她手下动作未顿,慢悠悠的开口,声音若像从远方传来的,缥缈且苍凉若位老者回忆起过往,她叹息一声,打开尘封的回忆:“都说夫妻应该坦诚相待,今日我便是要告诉你一些事,不论你信否,我只求问心无愧……” 她不紧不慢的说着,说至最后,忍不住观察君宁澜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这才说完,其实,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期待又紧张他的反应以及态度。 哪知君宁澜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反手握住叶蓁的手腕,潋滟生辉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睨着她,闪动不知名的光芒,他说:“我早该想到这个的,原先我就从世说怪志上看到类似故事,只是未曾在意,”然后又颇为愤懑,鄙夷道:“不过,叶蓁前世看人的眼光真不好。” 叶蓁顿觉想抽他,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猛的攥紧他的长发,她凉凉瞥他一眼,君宁澜接着又自顾补充着,“叶蓁,干脆咱们的孩子就叫念辰好了,”叶蓁微怔,不解的看向他,他是告诉自己不要为死去的辰儿伤怀?用这种方式? “不过,我们会有很多孩子。” 叶蓁忍不住一笑,他哄人技术并不高,可是这笨拙的法子颇为受用。 一直到很久之后叶蓁才知道君宁澜为她付出了多少,偌大的北楚后宫,他果真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一个嫔妃,叶蓁素来知晓他手段多且高,为人腹黑心机深沉,对待那些大臣更是毫不手软,以至于那些大臣极为服帖,不曾有什么反骨。 叶蓁委婉表示想出宫一趟,想去看望叶老夫人,君宁澜自然答应,提出陪她同回娘家,两人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侍卫便出了宫。 叶蒙如今还是搬回了叶家老宅,只是到底不如几年前热闹,守门的老奴见了叶蓁以及君宁澜,下意识的就要行大礼,叶蒙更是亲自迎接。 老夫人现今是知晓叶蒙的好,当初她跟着二老爷过活没少吃苦,真可谓患难见真情,叶蒙对她又孝顺又百依百顺,当真是真心实意的,她对叶蓁也是和蔼,叶蓁只朝他们身后看了眼,却不曾见凤娇身影。 老夫人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问:“皇后娘娘却是在找谁么?” 叶蓁摇头,笑了笑,宛若不在意,随口就道:“祖母,还是唤我蓁丫头罢,我只是奇怪,未曾看见凤姨。” 老夫人点点头,解释,“娇娘有点不舒服,歇息着呢,呦,差点忘了,这是你九弟弟叶锦荣。”她说着从身后拉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来,男孩怯生生的盯着叶蓁瞧,却不敢上前几步,老夫人安抚他几句,循循善诱让他开口唤叶蓁四姐姐,只是孩子似乎怕叶蓁的模样,倔强的不行,硬不开口。 叶蓁见他这倔样,自觉无趣,挥手就打断老夫人的话,淡淡道:“不必逼他了。”孩子怕她?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生?她不知道,不过倘若凤娇母子安分守己,不宵想不该想的,她大可既往不咎让她们后生无忧。 叶锦荣攥着老夫人的衣袖,委屈的瘪嘴,小手指着叶蓁,人小鬼大的一板一眼的开口:“祖母莫气,娘亲告诉荣儿,荣儿有个四姐姐不喜欢荣儿,她会害荣儿的,荣儿也不喜欢她!” 小孩子就是天真,见老夫人动怒干脆一股脑的都说了原因,叶蒙眉头一皱,显然有些动怒预兆,君宁澜噗嗤一声笑了开来,双目灼灼,懒散道:“你这位四姐姐看起来像坏人么?她可疼爱你了,只是她睡了三年,你和她不熟罢了。” 叶蓁并未附和,既然孩子认定她不是好人随他去吧,她的确不是良善,老夫人拉着叶蓁说了许多话,最后委婉的表示能不能原谅二老爷,说二老爷如今太可怜,孤身一人又瘸腿怎么讨生活? 叶蓁心底冷笑连连,有些人是她不愿意原谅的,他们前生这般对待他们大房可有半分悔改之意?她不是大度之人,留他一命已然是底限,她做不到将叶照重新接回叶府,所以她干脆不理会祖母的话,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老夫人便瞅着叶蒙期盼他能说几句话。 叶蒙也不做答,珍珍想什么他就随着她,他一想到君宁澜告诉他这些年二老爷为君承轩卖命,监视他甚至……他就痛心。本是同根生,他顶多施舍些银子救济叶照。 故而今天在叶府注定是不欢而散的,叶蓁婉言拒绝了老夫人提议的留府一夜,临走时丢下一句,“还望好自为之。”让众人摸不清头脑,叶蓁知道,有心人自然听懂她的意思。 夫妻俩手拉手走在卞京繁华的街道上,君宁澜见她神色低迷,并不开怀,心思一动,便道:“何苦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上,你还有我,还有念辰。” 叶蓁自然懂得那道理,她也不会为那些人或事烦忧,两人走着,却看见前方围聚着一群百姓,隐约还有争吵声,叶蓁本欲绕开,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百姓们无非是看热闹,那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宛若疯妇的女子死死的攥着一个看似斯文的男子的衣袖,哭喊声不断,口中谩骂着不堪入目的话。 即使隔着几层人群,叶蓁也是准确无误的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是叶妙,而那男子正是孙晋年,他满脸不耐烦,伸脚就踢中了叶妙的心窝,碍着众人围观,只得丢下句狠话:“你这疯婆子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等我回去收拾你!”然后,灰溜溜的逃离人群。 有好事者认出了叶妙,故而目露不屑:“呦,这不是叶家三小姐叶妙吗!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叶妙捂着脸,不停的摇头,“我不是叶妙,不是……”她顾不得心窝钻心的疼痛,狼狈的爬起身,推开面前的人就跑。 “真是作孽,好好的小姐,如今变成了下堂妇。” “啧啧,可不是吗。” 君宁澜挑眉,望着叶蓁,似乎若有所思的感慨,“她如今在孙府受尽欺凌,如此苟活倒不如死了。听闻那孙晋年欠了多少银两,你可要给他个痛快。” “痛快吗?随他吧,我记着那和尚的话,心胸放宽点,以往我总是想着报仇,如今就算是积点阴德,让他们这般活着罢。” 两人回宫,念辰笑咯咯的扑进叶蓁怀里撒娇,得意的睨着君宁澜,一大一小又开始了,叶妙无奈,紧紧搂着孩子,君宁澜与她并肩,又抱怨叶妙不关心他。 所以,纵使再多不顺心的事,见这一大一小,什么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只要他们在,她,何其有幸…… 成亲是个技术活 叶桦近日有些烦闷,无非是老夫人以成家逼他,饶是他多次躲避,终究抵不过老夫人的唠叨以及殷切希望,虽草草看了一些贵女图,到底没有相中的,更是有绝了要成亲的念头。 这日午后,老夫人旧事重提,便又提起叶桦的婚姻大事来,叶桦眼底划过一丝无奈,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挠头道:“祖母,我瞧着那些女子都是一样的,你要是喜欢,只管你去挑吧。” 老夫人佯装一怒,睨着他,又开始长篇大论,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语毕,放了冷话来,“桦哥儿,你若是真铁了心的随意了,祖母帮你挑便是了。” 老夫人向来是个行动派,说一不二的,甚至觉得如今叶家荣耀更甚,又是皇亲国戚,那些个卞京贵女们不是眼巴巴的凑上来?何苦她主动去寻。有唯恐挑不到叶桦心悦的女子,便生了个主意,进宫去寻叶蓁想法子。 叶蓁如今是整个北楚国最幸福的女子,冠绝后宫,盛宠不断,那景澜帝废除后宫空无一人相待她,到底是个深情种,老夫人说明来意,便瞅着叶蓁,叹息道:“蓁丫头,祖母也老了,经不得几年折腾,我就是想见桦哥儿早日成家立业,你若是有个人选的,不妨支会我一声。” 叶蓁哪能不懂祖母一番苦心,当即应了下来,待将老夫人送出宫后,自己捧了画卷来看,一一打开,皆是千姿百态,娇艳欲滴的貌美少女,含羞待放,热情似火的都有,她一时间挑花了眼,也不知哥哥欢喜那种类型的。 一只手自她身后神来,冷不防的夺过画卷一瞧,目光顿时一阵鄙夷,颇为不感兴趣的随手就将画卷扔到原位,漫不经心的问:“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看起了美人图?” 叶蓁眼皮未眨,甚是疲惫的揉揉眼,“这些都是以往呈递宫里的秀女图,我瞧着你也不必选秀,倒不如给我大哥相看一番。”她说着,纤细的手指挑出几幅画卷来,摊开与君宁澜看,“依你看,这几位贵女,哪个长得好看些?” 君宁澜粗略的瞥了一眼,不以为然,淡淡开口:“这些个都是一个样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我以为大哥不会喜欢,还是随他折腾去吧,还有,”他挑眉,“为何要为大哥的事忧心,他不是吹嘘着什么终生不娶,报效朝廷?” 其实,君宁澜就是小心眼,记着这三年叶蓁沉睡时,叶桦那个折腾的,三天两头撺掇叶蒙来皇宫要人,说是叶蓁要是回叶府修养更好,又是担心君宁澜会另娶她人,反正就是各种让他堵心,如今逮到机会,君宁澜怎能不反击! 叶蓁无奈,放下手中画卷,仔细思忖君宁澜的话,其实他也没说错,大哥那个木驴脑袋性子,约摸对感情上的事也是愚笨后知后觉的,他就该找个实心与他志同道合的女子相伴。 没想到,这话真的一语成谶了,那日叶桦与魏长宁一同闲逛,路遇不平自然出手相助,赢得满堂喝彩,他也不居功,谦逊的很,端的是个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男子,教得卞京多少少女为此倾心。 阮潋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她相中的并不是叶桦出众的相貌,而是他浑身的好功夫,她双眼亮晶晶的,暗自发誓,要把这样的男子骗来当师傅。 恰巧当今皇后娘娘叶蓁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阮潋在受邀之列,她本不愿去,只是拗不过母亲叮嘱,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只是不曾想到,这一去与她今后的幸福大大挂钩。 席间,女席上的诸位贵女频频看向男席上那位俊朗男子,他眉目炯炯有神,笑起来极为灿烂,似乎能照亮人的内心,更不论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身份显赫,且又年轻有为,这两样足以使他变得……很抢手。 阮潋没得机会能单独见上叶桦一面,为此很是失落,诸位贵女都在赏花时她也没得心情,花有什么好看的,她闷闷的在河边踢着石子,然后就看见有人站在她面前。 直觉的抬头一看,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呢?她眉眼温和,杏眸里一片平静,面容端庄又带着几分威严,笑意浅浅,看起来像是个和善的人,阮潋怔了一怔,待她看见女子穿着,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臣女阮潋,见过皇后娘娘。” “你叫阮潋?可是阮国公家的小姐?”叶蓁温声道,免了她的礼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阮小姐不去与诸位小姐同去赏花,在这里闷闷不乐的,可是本宫此次宴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阮潋连忙摆手,她见叶蓁笑的温善,下意识的也没多防备,张口就道:“赏花也没得什么好看的,我不想去看,还不如……”后面的话就低若蚊蝻,到底是听不清了。 叶蓁只觉得这少女难得真性情,其实她也觉得赏花没得好看的,只不过自古以来赏的都不是花,各人心思迥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兀自想着,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唤她的闺名,回头一看,却是叶桦。 叶桦步伐稳定走了过来,见了阮潋也只是粗略瞧了眼,微微点点头致意,然后就把目光转向叶蓁看,抱怨道:“妹妹,你也是听祖母的,举办什么赏花宴,这回好了,那些个女子缠着我不放,害苦了我,下回我是万万不出来了!” 阮潋一见叶桦,心里激动难耐。她琢磨着贸然开口是否会使得叶桦以为她是个轻浮女子?不过,她向来心直口快,当下就开口道:“叶将军,你能当我师傅吗?那日在卞京街道上,我瞧你使得一手好枪法,眼馋的紧。”少女的话语全是真心实意,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叶桦愣在原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一本正经的瞥了阮潋一眼,“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不懂这个道理吗?好端端的姑娘家,学什么枪法。”他那传统的女子相夫教子,以及养在闺房的观念,根深蒂固。 很明显,阮潋不吃这一套,她愤愤的踮起脚尖,堪堪才达叶桦的肩膀,她神色坚定,一字一句道:“谁说女子就要学女红,那花木兰将军,那巾帼英雄哪里来的,我本想着叶将军是不一样的,原来和那些臭男人一样,狂傲自大,呸!我阮潋算是看错人了!”说完,气势汹汹的离开,完全忘了已然呆滞的叶桦。 许久,叶桦才张了张嘴,皱眉道:“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心里却浮现方才阮潋说那话时张牙舞爪的模样,活像只被惹毛的猫儿,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叶蓁将叶桦此刻表情尽收眼底,自己的哥哥,她到底是了解的,看来这个阮潋,倒是有戏的。 阮潋最近很郁闷,自从她回阮府后,思前想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整个北楚男子哪个不是大男子主义?她怎么可以这么指责叶桦,可是又下不来脸面,干脆带着贴身丫鬟,出府散心。 闲逛了会,两人进了家酒楼,恰巧听见说书的在说叶桦当年与叶蒙将军父子同心在凉城大败君承轩军队的事,阮潋撇撇嘴,旁边又有客人高声谈论着: “说起来叶桦小将军,比起来叶大将军丝毫不逊色,真是虎父无犬子,相貌堂堂,品性也好,没得挑的。” “那可不是,我若是有个闺女,也想求来他当女婿,那可真是风光。” “去去,酒喝多了吧,胡言乱语的,人叶府能看上咱们平民百姓?” 阮潋很不高兴的抿着嘴,气愤的吃了些东西,忍不住打断对话,“那叶桦将军当真那么好吗?不过也是个毛头小子,哪里去过边塞!” 她卖力的吐槽着,心里一阵舒畅,然后就听见背后有人忒有节奏的鼓掌,阮潋回头一看,立即石化了,谁能告诉她叶桦一直站在她身后多久了? 叶桦见她本牙尖嘴利的看见他的那一刻就泄了气一样,不由得心情大好,打趣一句,“怎么,阮小姐怎么不继续说了,叶桦还不知自己有那么多不足之处,还望小姐多多挑出来。” …… 后来,阮潋就被叶桦气的不行,同时两人也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冤家,阮潋每每口是心非的与叶桦斗嘴,心却对这人芳心暗许了,两人都皮薄的没说破。 于是,咱们北楚的景澜帝闲不住了,秉着为大舅子谋幸福的责任(实则是报复),暗地里指使不少人去阮府提亲,偏生去提亲的都是些品性家世相貌都极好的人,阮夫人难免心有动摇,忙催促阮潋选夫君。 最后,叶桦按耐不住了,请了老夫人出马,叶府一出,谁与桦争?自然那些人自愿退出,尔后,一段佳话,暂且不提。 洞房花烛夜,咱们的叶小将军兀自傲娇着,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早就在第一眼见到阮潋,就对她心存好感,狡黠的新娘也不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叶桦这根木头不开窍? (′?w?`)写大哥的番外,觉得好轻松,也不虐,也不卡,真是棒棒哒,明日最后一更,福利~凉凉和君哥哥的洞房 洞房(′?ω?`) 叶蓁今个喝了酒,这是君宁澜进屋子时的第一反应,然后,他就想到叶蓁酒品并不好,果然,看她面颊红润且双眸亮晶晶的,她就懒懒的坐在绣墩上,八仙桌上摆放着几坛酒,看样子,她醉的不轻。 君宁澜挑眉,叶蓁见他进屋,忙起身,步伐不稳的走至他面前,笑着说:“你回来了?” 君宁澜瞥了那些酒坛子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叶蓁,凉凉的开口道:“你喝醉了,早点休息罢,我去书房处理点事。”说完,他冷静的吩咐门外的妙蓝与绯红两人,好好照顾叶蓁,自己走了。 叶蓁眸光暗了暗,他这是还赌气么,只是为上次的事?未免也太幼稚了,叶蓁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却不知道如何与他开口的好,她闷闷的坐回绣墩上,兀自发呆。 两个丫鬟看的眼急,妙蓝眼珠一转,就上前几步,道:“皇子妃,殿下也不是恼您,约摸是等你去主动和好呢。” 绯红也连连称是,的确,那件事上,叶蓁态度太教人抓狂了。原先是魏表少爷寄来了书信,不过是报平安的,问候什么的,偏生殿下觉得魏表少爷曾对小姐有过爱慕之心,便有些闷闷不乐,只待叶蓁主动与他解释,可惜,叶蓁绝不是那种主动的个性,弄成了两人看似冷战的局面。 叶蓁还是不发一言,手指摩挲着酒坛,心乱如麻,她是想与君宁澜和好的,可是她低不下身段,本想借着醉酒一股脑说出来,然而他却神情冷淡的走了,叶蓁很是郁闷。 想着,她又多喝了几杯酒,也是因为这几杯酒,让原本尚且有几分清醒的脑袋彻底晕乎了,叶蓁揉揉眼,看起来就像个软糯纯真的少女。 绯红灵机一动,她晓得叶蓁醉酒那是行事无规法的,也比往常大胆了些,故而从一旁的箱子里翻腾出了一本书,脸色绯红的递给叶蓁,叶蓁接过来一看,疑惑的抬眼,问道:“这却是什么?《夫妻之道》是做什么的?” 绯红支支吾吾的,她到底是个未成亲的姑娘家,皮薄,便红着张脸,瓮里瓮气的解释道:“奴婢也不省的这是什么,只是皇子妃出嫁前天,老夫人塞给您的,您约摸是忘了。”她清咳一声,“至于书里是什么内容,殿下肯定知道!” 叶蓁缓慢的“哦”了一声,顿时双眼一亮,捧着书就步伐轻快的去寻君宁澜。 待她走后,妙蓝也是红了脸颊,难为情的说:“绯红你也是大胆,不怕皇子妃醒后责怪你。” “嗬,我这是让咱们皇子妃和殿下重归于好,再说,咱们皇子妃每每醒来都会忘记醉酒期间的事,不碍事的。” 君宁澜并未与向叶蓁所说的那样,径自去了书房,他站在抄手走廊仰头望了望天空一轮明月高挂,月朗星稀,微风拂面,恰是春季好时节。 良久,他才缓步去了书房,推门而入,迎面便是靠窗那榻上,直挺挺的坐着个人,她双眼亮晶晶的瞅着他,君宁澜纳闷了,叶蓁忒勤快的招手让他过来,君宁澜虽依言走了过来,心里还是直哼哼的,表示不能轻易原谅她。 他皱眉,“你不好好休息,跑来书房做什么?” 哪知,叶蓁醉酒根本就是多变的心性,她嘴一瘪,猛的站起身往君宁澜身上一扑,她扑的力道很大,幸亏他及时伸手揽住她,叶蓁委屈的开口:“你凶我。” 君宁澜内心默默的扶额,他看叶蓁一脸醉态,霎是动人,唯恐自己忍不住,一个把持不住就扑倒她,就硬生生的逼着自己不去想,好笑的问:“夫人来这里,就是来撒娇的?”他眉峰一挑,勾唇道:“既然撒娇也撒过了,且好生休息罢,我送你回房。” 叶蓁哪能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书房,怎么能无功而返?她摇头,目光坚定,尔后眼神有些心虚的漂浮不定,呐呐的开口:“我找你有事。” 君宁澜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我来找你行周公之礼,我们不是夫妻么,这本书上说,世上男子行鱼水之欢时,大多都是欢喜的。” 叶蓁简直语出惊人,君宁澜面色沉了沉,咬牙道:“你看了什么书?” 叶蓁忒乖巧的将那本《夫妻之道》献宝似的拿了出来,并且在他面前晃悠着,邀功着,“你看看罢,上面的招式须得两人才行,我方才瞧了几眼,”说着,她就有些面色绯红,可偏生还要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君宁澜自她手心抽走那本书,随意扔到地上,“你如今醉醺醺的,还是等清醒了说罢。” “不,我偏不,”叶蓁赌气似的,一把揽住君宁澜的精瘦有力的腰身,迎着他灿若桃花的眼眸,瘪了瘪嘴,低声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里,的确算不上丰盈,不过也是不错的,君宁澜的目光也顺至下移,然后他就觉得大事不妙,心里有一股邪火自心尖传至四肢以至全身上下,他闭了闭眼,决定去冲冷水澡,定定心神。 叶蓁岂能如他愿,她早在等君宁澜的时候,脱了外裙子,如今只着了件松松垮垮的中衣,方才两人拉扯间,衣领早就散了开,露出一片春光以及明黄色的肚兜一角来。 君宁澜觉得嗓子口一紧,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欢喜的妻子,他既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正人君子,如何做到坐怀不乱?他恶狠狠的俯首,嘴唇抵着叶蓁的唇瓣,似笑非笑的道:“夫人,你可别后悔!” “后悔做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们,周公之礼是理所应当的事,为甚要后悔。”这世间大抵也只有叶蓁一个女子能将如此羞涩之事说的理所应当。 君宁澜低低的笑了开来,轻轻的在她面颊啄了一口,越看越喜欢,然后一个深吻印了下来,情深意浓时,两人已然是坦诚相待了,君宁澜俯下头来,柔声问:“不要害怕。” 叶蓁溺进了一汪桃花水里,尔后便是迟钝的疼痛,她疼的秀气的五官拧成一片,君宁澜停下动作,笨拙的问着她,叶蓁摇摇头,看他面色微白,甚至有些冷汗,这种事半途停下来,想必他也是不好受的。 于是,她摇头鼓励道:“现在好多了,你可以继续……” 好生猛的夫人,君宁澜暗想,她的滋味太美好,以至于他忘了节制,忍不住肆意驰骋着,一番云雨后,他满足的若吃饱了的野兽,舔了舔嘴唇,将她抱入怀里。 叶蓁累的已然没了力气,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想了想,终究抬着下巴,一个软香的吻印在他的下巴处,附带叶蓁特有的温和语气,她说:“我是不是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是,欢喜你的。” 黑夜中,叶蓁看不清君宁澜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微微弯起来的嘴角,许久,才从头顶上方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我自然知道夫人你对我爱的深沉……” 叶蓁由衷觉得,此人脸皮厚的惊人。且不管这世间有多少好男儿,叶蓁只认定君宁澜一个,就像君宁澜,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这一刻,岁月静好,榻上紧紧相拥的两人,望着彼此眼底柔情不减,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幸福罢了。 ………… 附赠小包子番外 北楚国如今的小太子有些忧伤,他时常哀怨的仰着小肥脸看着天空,时常独自站在池塘边看水里鱼虾,总归就是不开怀。 进宫来玩的宋子书见小太子人小鬼大的站在那,全身散发出一种明媚的忧伤,忍不住被他气息所吸引,跑了过去,询问之。 小太子眼眸,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要做你不懂本太子忧伤的表情睨了宋子书一眼,并不做答。 宋子书搓搓手,“太子殿下说出来,臣帮你排忧解难?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臣这里有很多药,保准让你大开眼界……”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 小太子半信半疑的瞥了他一眼,踌躇再三,在宋子书明晃晃的鼓励下,迟疑的开口:“本太子的母后有孕了。” 宋子书:“这是好事啊!” 小太子默默的捏了捏拳,口气软糯的,一本正经的道:“本太子以前小名叫包子,若是母后生了妹妹,那得叫馒头不成?还要顶着包子的名字过三年”他私自为包子馒头一家亲。 宋子书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他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件小事而已,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太子你实在想多啦,你当初被陛下起名包子是因为皇后娘娘没醒,现在皇后娘娘好端端的,你未来的妹妹怎么会叫馒头呢。” 小包子,哦,不,小太子石化了,他分分钟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要顶着小包子名号三年,私自为这是父皇的极其偏心。 翌日,宫里乱成一锅粥了,宫女太监纷纷转告,小太子君念辰失踪了,说也奇怪,帝后并不着急,夫妻俩十分淡定,甚至景澜帝还安抚皇后道:“小包子玩好了就会回来的。”皇后娘娘深以为然。 那个被认为离宫出走的小包子出现在叶府,抱着他外祖父的大腿,愤愤说明来意,扬言要待在叶府。 然后,他舅舅叶桦就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像个女儿家一般娇柔的,任性的说走就走!” 小包子顿时又石化了……嘤嘤嘤 (全文终) 新书《贵女翻身把夫撩》试读 腊月时节,凉城冬日寒风刺骨。 公孙将军府中后院,阮潋仰躺在木板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上方,面上犹自挂着两行清泪。 破败满是窟窿的纸糊窗户纸被寒风吹起,阮潋只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神思也渐渐飘远,她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整个魏国谁不知晓她阮潋?其父乃是朝廷栋梁官居三品的阮尚书,而她外祖父丁怀义更是为大魏立下战马功劳的镇国大将军。如此显赫的家世现在却落到被夫君丢弃在破败的屋子里,不闻不问。 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交谈声音,很是慌乱紧张,还伴随着凌乱不堪的脚步声。 一个丫鬟压低声音道:“快点逃罢,听说纯王大军都要攻破城门了。” 另一个丫鬟点头道:“可不是吗,听闻咱们老爷都打算弃城而逃,”说着,她看了眼那破败的屋子,“也不知道那病秧子死了透吗?” 闻言那丫鬟凑到那破败的窗户那瞧了一眼,很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道:“咱们当时听着玉夫人的话给她喂药,怎的就毒不死她呢?这个病秧子还真是命硬不成?” “放心吧,那可是慢性毒药,算算日子,也应该毒发了。” “也是,即便她今日不自个毒发,便是落到纯王手里也是没好下场。” “红玉姐姐说的是,咱们可别管她了,快些逃命罢。” 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阮潋迷迷糊糊中听得两人的声音,她扯着干裂的唇角,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原来如此,难怪她的病一直不见好,原来每日端来的滋补汤药里是加了料的。每日都服用搀了毒药的补汤,自己又怎会见好呢? 只是她现今全身无力,只能软绵绵的仰在床上,当初一意孤行,不听外祖父劝导,执意嫁给公孙止,当真是愚蠢之极! 百花宴上,她被人设计污蔑与人私通,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她受尽众人唾弃,名誉全毁,然而公孙止宛若天神从天而降,一枝悄然绽放的红梅俘获了她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之心。 阮潋亲母逝后,她就被养在府中蒋姨娘膝下。自打出了那事后,她便是遭受万人诟骂,以至于到了出嫁年纪也不曾有人上门求亲。 就在这时,公孙止执意上门求娶她,当着阮尚书以及外祖父面,发誓会一生一世爱护她保护她,阮潋被他的痴情与甜言蜜语打动,愿以尚书府嫡出千金身份下嫁他这个武状元。 嫁给公孙止,来到公孙府,面对婆婆百般刁难,小姑的冷嘲热讽。她都默默忍受,只因她爱公孙止,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好在公孙止对她也是爱护有加,夫妻俩日子过得倒也甜甜蜜蜜。 可惜啊,这一切不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假戏一场。 公孙止通过她外祖父谋得大将军职位后便带她来了凉城,之后,他就变了一个人。 阮潋甫还以为是公孙止公务繁忙,无力顾及自己。直到那日,她亲自送滋补鸡汤去他的书房,却瞧见公孙止与阮玉两个人坦诚相对,做那档子龌龊之事。 饶是阮潋蠢笨也明白公孙止并非如她表面所见是个正人君子,更教她悲愤的是,公孙止不仅不与她解释,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直接将阮玉纳入府中。 就在阮潋愤懑不平时,长安又传来外祖父因通敌叛国而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的消息。阮潋闻此噩耗,终于忧思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即便是在她卧病在床时刻,公孙止也未曾来过后宅看望她一眼,何其凉薄。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阮潋冻得全身直抖嗦,甚至感觉眼皮异常沉重,或许,她真的是快死了吧。 目光触及一旁矮木桌子上早就冷透了的汤药,阮潋眼底布满浓郁的嘲讽。 就在这时,早就年久失修的门被人“吱吖”一声推开。 一角大红色的裙踞飘入视线之中,阮潋费力的抬起头看去,面前那个打扮十分光鲜亮丽的女子,正是她的庶妹阮玉。 阮玉挑了挑眉尖,瞥了眼那分毫未动的药碗,勾唇一笑,“怎么,二姐姐今日怎么没喝补药了,不喝药身子又怎会好呢?” 阮潋面无表情的盯着笑颜如花的阮玉,冷笑一声,“我都知道了。” 阮玉眼底划一丝惊讶随即便转眼即逝,她慢悠悠的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盯着病怏怏的阮潋,摇头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反正你都快死了,这将军夫人的位子,终究是我的。” “为什么?”阮潋艰难地问出口。 “为什么?”阮玉像是听见了无比可笑的问题,不过她面容都因此扭曲,不复貌美如花,“阮潋,我告诉你,因为我恨你。你不是自诩是尚书府嫡女,你的外祖父又是镇国大将军,但那又如何?瞧瞧罢,你还不是被我这个庶女狠狠的踩在脚底?” “你以为夫君是真心喜欢你才娶你的?不过也是看在你尚且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你们……”阮潋气急攻心,“我要写信告诉父亲。” 闻言,阮玉更是大笑不止,她狠狠的开口:“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父亲会向着你罢?罢了,看在你也是要死的份上,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外祖父一家被抄斩一事亦是有父亲的一份力,而且,” 她目光带着讥讽落在阮潋枯黄的脸蛋上,一字一句道:“你只不过是父亲送给夫君的一个玩物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阮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摇头不止,“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信。”倘若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都是虚情假意,那她还能信什么? “你不信?嗬?话说起来,你恐怕永远也猜不到最想你死的人竟是……”阮玉恶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身穿青色家居服的男子打断。 “夫人,别跟她废话,敌军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公孙止从头至尾都没看阮潋一眼,顺手便拉着阮玉夺门而去,阮潋死死的盯着两人的背影,失声尖叫道:“公孙止,公孙止,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竟是异常的决绝凄厉,在空荡荡的屋子中更添几分诡谲。 不知过了多久,阮潋半梦半醒间,听得门外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兵器交戈以及惨叫声。她突觉眼前一片光亮。 有人大声道:“这里还有个女人。” 阮潋费力的睁开双眼,面前一群黑压压穿着铠甲的将士,看样子他们就是公孙止口中的敌军了。而那些将士又自动分成两股,留出一个过道来。 有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面覆银质面具,只唯独一双桃花眼,目光锐利的惊人。他走至阮潋床前,定定的看着她。 身旁有个军师模样打扮的人,摸着山羊胡子,瞟了阮潋一眼,对着男子恭恭敬敬道:“主帅,我以为我们可以将这妇人五花大绑,用旗杆悬于凉城城楼之上,以此祭奠我们那些为大业捐躯的兄弟们。” 男子若有所思的瞥了军师一眼,而阮潋则是怒意满腔,他们若真敢这般折辱自己,她定当咬舌自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骨子里流淌的是镇国大将军的血,傲骨永存。 男子瞧见阮潋眼中的坚定与决然,心中微动,便回头淡淡道:“不必了。” 军师犹不死心,“可是主帅,不过是个妇人,所谓无毒不丈夫啊,再说她的夫君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拿她出气并不过分。” “我说不需要。” 军师无可奈何只能退至一旁,而阮潋知晓自己能保全清白而死,或许是毒已入五脏六腑,她缓缓合上眼,嘴角溢出血丝。 男子见状,便也知晓她已大限,他微微俯身,道了句,“这世上,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不受欺辱。但愿你下辈子,做个聪明人。” 阮潋听到了,可她无力回答,她只想着,倘若苍天有眼赐她下辈子,她定要手刃仇敌,保护家人,便是落入那十八层地狱,也要拉着那些狼心狗肺之人一起。 第2544章 短暂的重逢 《本!章#与小说内容无关,请勿阅读!!!,正确的内容在》 《防采集章节,与小说内容无关,请勿阅读!!正确的内容在) 邮件发出十分钟后,时报广场广播:“我是血蜘蛛,现在请大家离开时报广场,十二点后,这里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希望看见的事情。现在还有时间,请大家在警察的引导下有秩序的撤离。” 这话说的,好像你和警察是一伙的……于明疑问:“血蜘蛛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可以换个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时报广场亮灯呢?宁可出面示警,也不愿意换位置?” 西蒙摇头,他也想不通这问题,道:“我正在想像,几个恐怖分子扛了炸弹,大老远从皇后区跑到曼哈顿区,结果人散光了,他们只好扛着炸弹又回去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人群会退散一些,但密集度仍旧很高。 黑蜘蛛对西蒙这玩笑报之一笑,而后道:“这次袭击纽约的恐怖分子自称为蒙面旅,是基地发展的纽约本土的一个分支机构,成员在十名到十二名之间,大部分人一直被联邦警察监视。今天凌晨事件后,有七位蒙面旅的恐怖分子被联邦警察控制逮捕。经过审讯,发现他们一个月前就策划呼应血蜘蛛的袭击。美国的首脑叫布兰迪,早年是个玩摇滚的的年轻人,后来因为到了三十五岁无法出名,于是就傍依了伊斯兰教,最终创建了蒙面旅美国分支。联邦警察称布兰迪在成为恐怖分子前在巴基斯坦训练同时,做了一次全面的外科手术,这手术将改变面貌,甚至是性别。布兰迪很可能利用某死者或者制造某死者。以这位死者的身份回到了美国,准备圣战。” 西蒙道:“只能说现代科技太发达了,警方以颅骨为原型。他们可以增加填充物。警方以身高为标准,他们可以打断跟腱,提升人体高度。性别也可以换,肤色也可以换。” 武侠小说中,有人能记住对方眉间的距离,从而屡次识破对方易容术,如果换了现在估摸也只能抓瞎。于明问道:“那位被关押的假蜘蛛现在怎么样?” “已经秘密送往华盛顿。”黑蜘蛛道:“他们对假蜘蛛做了测谎。认为他没有完全说实话,所以可能需要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来进行拷问。假蜘蛛表明,他只接受指定媒体的采访才会回答一些问题。从我个人来看,假蜘蛛完全是在赚上镜率。” 于明问:“他父亲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很多人在互联网上发布这信息,还有电视台也滚动播放在帮他寻找父亲。但如果他的父亲在纽约。那暂时是不会知道的。” 几人睡饱吃东西。聊天,时间很快到达十二点。 这时候黑蜘蛛大呼小叫起来,于明和西蒙伸头看,只见卫星图上又多出了一块亮点。黑蜘蛛道:“是皇后区的肯尼迪机场。” “他在走动。”于明道。 亮光开始移动,离开了肯尼迪机场,沿着高速,使用高速的路灯前进,速度不快。大约每小时三十公里左右。然后这道亮光转到布鲁克林区,从布鲁克林的南部向曼哈顿区移动。 于明道:“看这意思。是打算让这道亮光和时报广场的那片灯光相遇。” 西蒙见亮光行进线路,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凌晨两点,如两人所预料一样,亮光终于抵达了时报广场,两道亮光汇合,亮光朝北面运动,当亮光离开时报广场时候,时报广场的人失望的叹气,几乎同时,爆炸发生了。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发生剧烈爆炸,碎玻璃等物品从十几层的高楼扑洒向楼下的人群,下面的人纷纷躲避,但是发生的太快,加上时报广场驻留的人员很多,这一下造成了重大伤亡。而同时,因为爆炸声,附近的民众开始恐慌逃跑,践踏事故不可避免的发生,现在一片呼爹喊娘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当亮光离开的一瞬间,当黑暗回来的一瞬间,爆炸发生了,似乎是光明最后的余晖,非常之灿烂。 西蒙大怒:“血蜘蛛疯了,这样故意杀人?”保守估计死亡人数最少上两位数。 黑蜘蛛道:“洋基队主场亮了。” 棒球洋基队主场在布朗克斯区,在曼哈顿区的北面。而现在这道灯光就是朝北面行进。于明问:“按照这速度到达洋基队主场需要多久?” 黑蜘蛛回答:“两个小时。” 西蒙皱眉:“难道血蜘蛛的游戏就是让警察们在现在情况下,将洋基队主场清空?” 黑蜘蛛道:“洋基队有自主发电机,他们队员和家属一直在洋基队内暂时居住。因为洋基队也属于城市灾害紧急避难场所,所以也有不少民众进入球场,这里比较宽广,坐在观众席上会有微风,还算是比较舒服的一个地点。以上信息为麦克推测,不太准确,但是我知道洋基队有发电机。” 于明看手表:“四点到达?” “不,三点半,速度加快了。”黑蜘蛛道:“现在速度提升到四十五公里每小时。奇怪了……” 于明凑到屏幕看:“哇,九莲花开、这是波涛汹涌、这又是……”原先还有规律可言,但是现在纽约四处起灯火,又灭了,如同一个城市父母不在家,三岁小孩一起玩电源开光一样。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分钟,然后灭了,所有的灯光都灭了,接下来是一片死寂。于明疑问:“难道是超速?追尾了?” 没人知道答案,四点半,一个电话打到了西蒙手机上,西蒙接了立刻按下扩音键:“血蜘蛛,你和那位冒充你的小男孩是什么关系?” 血蜘蛛?于明翻身下沙发,凑近桌子上的电话:“我们不是验证过了吗?那小家伙是血蜘蛛的玩物。” 血蜘蛛道:“于明,我现在心情很暴躁,没兴趣开玩笑。一件事,你们帮我干掉蒙面旅的布兰迪,送给警察也行,我会给你们一份礼物。” 蒙面旅的布兰迪,那位基地分支美国一位恐怖分子?于明道:“血蜘蛛,你们内讧了?” “布兰迪有个女朋友,是布兰迪乐队解散前半年加入乐队的,也皈依了伊斯兰教。fbi一直重点监控她,应该有他们的理由。通过她,应该可以找到布兰迪。” “不不不,血蜘蛛,你不说清楚,我们就无法帮助你。”于明感觉到了血蜘蛛话语中的焦躁,他在克制自己。 “帮助我,可以得到礼物。否则我现在就把化工厂的阀门打开。” “啊?”于明愣了一下:“我们已经购买了生化服,你的否则对我们不存在任何威胁。”本来想买太空服,太贵,没下得去手。 血蜘蛛深吸气一会,略微平静道:“时报广场爆炸导致高楼坠物造成死伤,这事不是我做的。” “哈哈,你在开玩笑。”于明道:“那么巧,你玩重合灯光一瞬间,那里就发生爆炸,你认为会有人相信吗?” “蒙面旅不是布兰迪创建的,创建的是基地组织的一名资深人员。我和他是认识的,为了后门计划,当时我做为恐怖分子帮手和他交往过。他是位长者,很有威望,处事公正,我比较信任他。为了袭击纽约,我做了一个计划书,方便我一步步完善,储存在我的私人掌上电脑中,设置有密码。而他盗走了我的计划书。” “你被人偷了东西?”西蒙惊讶问。 “……”血蜘蛛沉默一会道:“我如果没有服用镇静剂入睡会说梦话。其实我不肯定他是不是套取了我密码,下载了我的计划书。但是只有他有机会。而今天的爆炸说明我的计划书确实泄露。他们无法渗透到美国国内,但是布兰迪是他们在纽约最有效的武器。比如那天他切入广播,冒充我身份发布广播信息,散布恐慌信息。这个手段是后门的一种,当时研究后门的技术工程师说明一项研究成果,就是如何入侵广播系统,以此来说明后门的重要性和美国民事防御的脆弱。” 毒蜘蛛麦克插口:“血蜘蛛,你现在做的事和恐怖分子做的事没有区别,你虽然没有直接造成人员伤亡,但是间接造成了很多人死亡。” 血蜘蛛回答:“人总是要死的,我不会特意去控制。” 西蒙问:“那为什么要抓或者杀布兰迪?” 血蜘蛛愤怒道:“因为他插手,我无法进行我计划内的内容。再说昨天码头纵火也是他所为,你们也不想他继续为害吧?” 西蒙看于明,于明问:“你说的礼物……是现金?要交税吗?金额多少?干净吗?会被追查到吗?” 西蒙要说话,于明伸出五根指头,提醒西蒙,你丫的犯罪资金目前就剩五万美金,这租车钱都是黑蜘蛛付的,有什么资格清高? “钱?”血蜘蛛考虑一会:“你们认为我今天赚了很多?不,我不赚钱,我将资金送给了飞猫物流、全品、先知情报、调查人组织等等账户。” “为什么?” “因为警方可以通过线索找到你们。”血蜘蛛道:“没什么理由,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这些有组织的人,让我想起曾经欺负过我的大孩子们,他们就是属于学校青年会的成员。我看看,蒙特罗我送了五千万,玛丽安我送了六百万,于明,你的账户在几个小时后会多出八千万。还有我给你们组织的公共账户汇了两千万。你应该知道意味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