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首富系统》 第一章 首富系统 清风徐来,柳絮飘飞。四月,又是柳絮飘飞的季节,天地间恍若回到了寒冬时分,甫又被白茫茫的雪花所覆盖。微波荡漾的西湖边上,发白的浪花轻舔着河堤,溅起阵阵水雾,岸边来往的人群无不纷纷避让,而其中却有一个年轻人显得很是另类,他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右耳边带着闪闪发亮的耳钉,正叉着腰在河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微风吹过,掀起衣衫,露出了下身廉价的牛仔裤,脚下破旧不堪的运动鞋。 “啊嘁!累死爹了,一件破衣服,至于追我两条街么。” 盛君心有余悸的看看身后,揉了揉鼻子,甩手想要将飞舞的柳絮赶走,嘴里絮絮叨叨的道:“要是有个口罩就好了,该死的系统居然让老子偷东西。” “叮!” “窃取衣服成功,‘融入大宋’任务达成,奖励宿主大宋官话技能,奖励宿主长发。” 脑中忽地一胀,庞大的信息疯狂的涌入大脑,头皮阵阵发痒,三千烦恼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的不断变长。他一边消化着杂七杂八的内容,思绪却回到了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那天他正在网吧喝着可乐,撸着着lol,真是悠哉游哉,好不快活。就在他大杀四方,马上就要超神的时候,屏幕却突然一暗,紧接着跳出一个窗口,上面写着:“你愿意当世界首富么?”。 首富呐,谁不愿意谁二逼! “是。” 紧接着,屏幕窗口又弹出一个窗口:“愿意跟我一起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世界首富么?” 盛君很顺手的点了“是”。 就在点下鼠标的瞬间,从电脑屏幕上猛然飞出一股电流,顺着鼠标沿着胳膊一路上窜直击脑门,紧接着脑中轰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炸裂开来,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道:“首富教学系统寻找宿主成功,正在激活,目标:地球——中国——宋朝——地球历1115年——杭州。” 熟读起点网文三百篇的盛君当然懂得“系统”二字意味着什么,还没等他出言反对,眼前便移星换斗般的变化,再睁开眼时已来到了西湖边上。 轻抚着突然变长的头发,仍然觉得精神恍惚:“系统,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去呢?” “叮,宿主所在后世时空已经暂停,若宿主愿意,随时可以回去。系统判定宿主在遇到生命危险时也会自动将宿主送回,一经返回,任务便宣告失败。” “系统提示宿主,大富翁教学系统旨在培养最纯粹的首富,宇宙中每个星系只有一位幸运儿会被选中,历史经验证明,首富是可以批量复制的,希望宿主能珍惜并坚持下去。” “黑云科技综合宇宙所有星球首富经验,经精密测算推导,完成系统所有任务,宿主成为首富的可能性为百分之百!” 盛君振奋的点点头,因为贫穷他受尽了白眼,借着系统别说成为首富了,哪怕能让日子过得稍微好一点便都值了! 事实上系统所选择的宿主皆是无牵无挂的孤儿,只有他们能在遥远的异时空耐住寂寞。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万丈高楼平地起,要做老板先从小伙计做起。” “任务目标:‘孙羊正店’是杭州最大的酒楼,请在那里找一份工作,工种不限。” “任务奖励:两点经验,生活必需品大礼包。” 经验?这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能升级?还有那什么大礼包,会有些什么东西? 心中刚有疑问,系统便“叮”的一声响起:“宿主孤身在古代,为了辅助宿主基本生活,大富翁教学系统特推出商城联通后世超市,商城兑换后即刻绑定,所有物品只可自用,不可交易、赠送。生活大礼包只有一份,用完为止” 生活大礼包,乃卫生洗浴工具必需品,包括一把牙刷,一盒牙膏,一卷卫生纸,一小瓶装洗发水,此外还有一个急救箱,里面有若干药物,竟然还有一包盐。 在系统声音响起的同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列表,其上图文并茂,从小到卫生纸、方便面、指甲刀、洗发水,锅、碗、瓢、盆,大到跑步机、家具家电,甚至还有手机、电脑什么的,大超市有的基本都有,但却没有他所期待的坦克、大炮。再看标价,最便宜的卫生纸两点经验值,还有两千经验出头的小米手机,更有万点经验的macbook,联想到后世其相应的人民币价格,原来一点经验值的消费力与后世一块钱人民币大致相当。 看到“只可私用,不可交易、赠送”,盛君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对于古代来讲,随便一个玻璃杯都会被当作价值连城的琉璃,如果能随便交易、赠送的话,成为首富似乎就太简单了。 两点经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聊胜于无吧,身为21世纪的大学生,在酒楼找个工作还不跟玩儿似的? 心中这么想,脚下施施然的迈开步子,沿着西湖闲逛起来。 大宋重商,商业氛围很是浓厚,市场交易频繁,而苏杭之富庶更是海内首屈一指。岸边的大街上,林立的商铺早就开始了一天的营生,招牌旌旗满目皆是,道边有占道经营的小贩,正捏个草标高声叫卖,期盼着能把手里的东西卖个好价钱,绣楼勾栏之上,花枝招展的姑娘挥舞着绣帕咯咯咯直笑。街道之上人潮如织,风度偏偏的富家公子,眼神有意无意从道旁经过地姑娘身上扫过,行色匆匆的贩夫走卒,为了生计劳苦奔波,偶尔还有三五个汉子抬着轿子,“吱呀吱呀”的从远方而来,又吱呀吱呀的朝着远方而去。河边的老树之上,慵懒得肥猫显然见惯了这川流得市集,丝毫不为往来的人流所惊吓,眯着眼舔了舔爪子,摇着尾巴悄然睡去了。 好一个杭州城!真是盛世华年,一副太平天下、安定富足的气象,置身其中,恍惚间有徜徉在《清明上河图》的错觉。过得片刻,杭州的天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刚刚还热闹的街巷突然就变得清冷起来。 雨中的西湖美的非凡,盛君初时还颇有兴致,边寻边看,好不自在。但耐不住衣衫渐湿,走了半晌仍不见那酒楼,心底不由烦躁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说什么顺着岸边走下去拐个弯儿就到,都说古人单纯,没想到问个路都能碰到骗子,这破酒楼究竟在哪里。”刚想回头去找指路的小青年算账,视野内忽地出现一弯路,心下顿时暗喜,脚底不觉加快了速度。 第二章 山水秀,秀水山 紧走两步拐得弯来,一座古朴的建筑豁然映入眼帘,真是修的富丽堂皇,气派不凡,足有后世四五层楼那么高,旁边树立着一面旌旗,竟也有两层楼那么高,迎着和风细雨猎猎作响,上书的四字正是“孙羊正店”!通过深幽雅致的门庭,依稀可以听到里面杯角相碰的觥筹交错之声,豪放客商的大笑声,以及歌女戏乐铿锵的弦乐之声。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这样一座酒楼,即便是在后世也算的上出众,虽然没有动辄数十层的高楼那种气魄,却如亭亭而立的翩翩少女,在蒙蒙细雨之下与碧绿的西湖诉说着女儿心扉。让每一个酒客都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盛君背负双手,用领导视察工作的神态傲视着酒楼,见酒楼上有块金色牌匾,上有三个镏金大字,便指点江山、豪情万丈的念道:“秀——水——山。” “噗嗤!”却是一声笑声打破了周边的沉寂。 盛君正沉浸在自己的雍容气度中无法自拔,皱起眉来回过头一瞧,首先入目的是一把绿色油纸伞,目光下移,穿过伞边成串的雨珠,这才看到一张俊俏的面庞。他肤色白皙,眉目清秀,鼻梁笔直,红润的唇下留着稀疏的胡须。白色长衫一尘不染,腰间挂着块玉坠,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却还握着一把扇子,一看就是富家读书人。其身后跟着一小书童,也撑着把伞,正笑嘻嘻的看着盛君。 我考,这么帅?还是人么! 盛君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书生,心中道:切,长的这么妖,下雨天还带扇子,真他娘能装! 书生本在莞尔轻笑,此时见盛君朝己看来面露不善,歉然的笑了笑道:“公子见谅,在下适才听得公子风趣才笑得出声,还望万勿责怪。” 他身后小书童用手刮着脸,丝毫不顾及盛君面子道:“明明是‘山水秀’,却说什么‘秀水山’,真是笑煞人了,羞也不羞……” 盛君霍的一愣,心里翻来覆去念了两遍:山水秀,秀水山,山水秀,秀水山…… 咦,好像真的“山水秀”更顺一点呐。 咳咳——真是没面子,盛君高深莫测的转过身,朝着那小书童道:“呔那小孩儿,你懂什么,公子我岂能不知他叫……山水秀,念他作‘秀水山’,不过是触景生情,一股文骚豪情憋在胸膛闷得发慌,有感而发罢了。” 书生“哦”的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小书童听他说得好笑,做了个鬼脸道:“大人还说大话,羞,羞,羞。” “怎么,不信?” 盛君眉头一挑,见雨竟然越下越大,赶忙紧走两步躲在屋檐下,这才摇头晃脑地道:“山水秀,秀水山,我观此楼明略不凡,却空有牌匾而没有楹联,可惜呐可惜。” 书生霍的愣住了,山水秀建成时曾“散财万贯求一对”,一时应者如云成为文坛盛世,其中不乏享有盛名的大儒贤者,然彼时虽佳作无数却难有能入得山水秀主人法眼的,是以多年来便一直这么空着。此情杭州中人大多知道一二,此时听得盛君所言顿生好奇之心,试探性地道:“如此说来,兄台定然有绝对在胸,在下好奇的紧,何不说来共赏之?” “好奇?哼哼,还有让你更好奇的,我这对子却是写得说不得。”边说着边撩起袖子,朝那书生伸出手道:“借你扇子一用。” 书童见盛君如此唐突,出言讥讽道:“我家公子的扇子,岂是你能随意赏阅的。”书生却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将手中扇子递了过去,心中念叨着:‘写得说不得’,不知这对子有何奇妙之处。 盛君伸手接过,只觉此扇入手微沉,扇柄冰凉剔透,应是用象牙所做,“唰”的一声打开,清幽芳香扑鼻而来,扇面之上是一山水画,即使不通水墨如盛君仍能感受到其不凡。目光移过,见旁边一溜小字,本想读他一读卖弄一下认繁体字的本领,却发现这个劳什子的居然还是他娘的篆体,便又了无声息的将扇子合了起来赞了一句:“好扇子。” 书童等的不耐,忍不住道:“喂,你借我家扇子要做些什么。” 盛君却不答话,用扇柄沾了道旁一点积水,在山水秀门庭一旁的空处刷刷刷连写几个大字,写到中途似乎被什么给难住了,凝眉片刻,又霍的欢呼一声,刷刷刷地挥毫肆意而就。 书生眼中顿时一亮,以扇为笔,以雨为墨,此人真乃妙人也!只听得扇柄轻触着墙壁,发出“嘚、嘚、嘚”的声音,凑上前去一观,又大感失望的摇了摇头。 原来朝廷崇尚书法,当朝天子、宰相皆是此道高手。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整个宋家读书人都以写一手漂亮的字为傲,他观盛君说话、行事大异于常人,本以为必有不凡之处,此时瞧见墙上歪歪扭扭的十个字,简直不成体统,毫无章法可言,热络的心顿时冷了九分,暗道:还以为是个妙人,不成想却是看走眼了。 小书童粗通笔墨,献宝似的读到:“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哼,这算什么文采,俺也写得。” 盛君在旁得瑟的道;“小屁孩,哥们我的千古绝对,岂是你能看懂的!”那神情分明是在示意他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 书生眉头一皱,寻思着这十个字中难道还有什么机巧玄妙?他耐着性子读了两遍,看着渐渐干涸的水迹,福至心灵间眉头哗地舒展开来,欢喜地道:“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秀秀明明处处水水山山!” “妙,实在是妙,我等只知山水秀,原来这秀水山竟早已在公子腹中,正读、倒读皆是妙不可言,无怪乎‘写得说不得’,公子大才,在下拜服!”说着朝着盛君做了一揖。 盛君厚脸皮的受了这一拜,刚刚他被“处”字的繁体字难住,还好勉强写了出来,见书生果然满脸钦佩,小心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小书童明白了其中妙处,一张脸咧然变得通红,再也没有了刚刚盛气凌人地气势,仿佛犯错的小孩子般躲在书生身后,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盛君。 “叮,系统提示您,您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盛君正享受着崇拜,脑中冷不丁的一声响又吓了他一跳。 还是做任务要紧啊!他将扇子还给那书生,拱拱手作势就要走,却被书生拦了下来。 “公子留步!” “嗯?” “额……在下斗胆请问,不知兄台是否有下联,在下着实好奇的紧,不得之恐夜不能寐,还请公子赐教。” 早听说古有诗痴,眼前的这位算的上是对痴,盛君看着将欲放晴的天空道:“兄台如此这般好奇倒是可爱的紧,杭州的天真是时晴时雨,西湖的景更是又好又奇,我这下联还真有了。” 听他说有了下联,书生顿时兴奋的拱手道:“还请公子赐教!” 盛君手指沾了点雨水,在门庭另一边刷刷刷又连写十个大字,书生凑在一旁猴急的看着,连声读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奇奇好好时时雨雨晴晴。” 好好奇奇…… 他是在赞又好又奇的西湖,也是在笑我这好奇之心! 想到这里,书生脸上顿时飞现两道红霞,一头思绪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已不见盛君的身影,就连墙上的绝对也咧然消失不见,好像一切从未出现过似的。 书生顿觉失落,回头与那书童道:“冬儿,那位公子人呢?” 原来那小童名叫冬儿,他揶揄地道:“那位公子……早就进这酒楼中去了!” “随我进去瞧瞧。” 书生刚走出半步便被冬儿拉住:“今天约了龙儿姐姐,再不赶着可是要迟了。” 书生迟疑了一下:“好吧,咱们不能失约于人。”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门厅上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俊秀的面庞忽如桃花盛开般微笑起来,一字一字的读道:“秀、水、山。” 第三章 任务失败 入得山水秀之内是一条约两丈远的门廊,在门廊的尽头有三五个伙计,正目光殷切的看着店门方向,他们秩序井然,每来一波客人便有一小二迎上去。在杭州城中,山水秀的伙计绝对是旁人甚为艳羡的营生,尤其是堂中小二,不仅工作体面,工钱高,还能从顾客的酒菜单子里抽成,碰到些出手阔绰的更是可以拿到不菲的小费!而今天,山水秀的生意真是特别的好,刚刚进得店来的两位客人皆是出手不凡,一位上来便点了店中最好最贵的酒菜,而另一位更是直奔雅房,那消费起码在200贯往上,直把负责接引的两个伙计乐的眉开眼笑。 孙二排在第三位,对前面那两位伙计是又羡又恨,一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门外,渴望城中那几位大豪的身影。没等多久,一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孙二定睛一瞧,只见来人穿着很是普通,不像是什么富商显贵,正新奇的环视着左右,一颗心登时凉了九成,想想前面两人的客人,再瞧瞧他眼前这位,心中真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来人正是盛君!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酒楼,从未想到遥远的宋朝休闲娱乐业竟然如此发达,这奢靡的程度,后世的高级酒吧也不过如此吧。与门廊相连的是片开阔的大堂,整齐的摆着十几张桌子,此时虽是正午时分却早已坐满了人,不仅有公子哥、书生郎,有富商、官员,居然还有金发碧眼高鼻梁的老外,推杯换盏、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围着大堂一圈是四层的楼,每层之上都有一间间的雅房,个个门房紧闭,让人看不透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偶尔有那么一两间门敞开了些,透过门缝依稀可以看到美丽的歌妓正拨弄着琴弦唱着小曲儿…… “看什么看?乡巴佬,看够了没有?” 盛君咧然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站着一年轻人,看打扮应该是店中的伙计,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赶忙堆起笑脸拱拱手道:“小二哥,贵店缺人手么?我想在这里找份工。” 孙二一口浓痰嗖的一声落在盛君脚边,嘴里骂骂咧咧道:“呸,找他娘屁的工,这里是你来的地方么?快滚蛋,别碍着爹揽生意。” 盛君先是一愣,不知眼前这人哪儿来这么大戾气。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十八九岁年纪,满腔怒火一点就着,一张脸霎时寒了下来,就在这时脑中忽地又响起那个声音,如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愤怒: “叮,系统提示您,您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任务目标:‘孙羊正店’是杭州最大的酒楼,请在那里找一份工作,工种不限。” 不行……我要是这里甩了脸,还怎么找工作? 想到这里,冰寒的脸又变得柔和起来:“小二哥,大家都是讨口饭吃,顺手帮个忙呗。” 孙二冷笑着指着盛君道:“你是什么东西,狗一般的人也配跟我比?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这是你讨饭的地方么?快他娘滚蛋。” 盛君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熊熊怒火在胸口憋得就要快炸膛了,紧紧攥着双拳,想起系统所交给的任务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时间僵在原地。 孙二见盛君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嫌恶之感更甚,一把推在盛君胸口,嘴里骂骂咧咧道:“还不滚?真他娘晦气,怎么摊上你这个赖皮狗杂种!” 盛君一时不慎,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胸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什么狗屁系统,什么狗屁任务,爆喝一声道:“我操,找死!”扬起拳头就朝孙二冲了上去。 “住手!”突然一声怒哼响彻在两人耳边,盛君登时罢手,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身着灰色锦衣,拇指上带着一块硕大的扳指,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就呵斥小二道:“孙二你干甚么!怎地在大堂门口与客人打闹,成什么体统!” 孙二显然极是惧怕来人,嚣张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肩膀一缩,手指着盛君结结巴巴道:“林……林掌柜,这狗杂种根本不是甚客人,就是来找工的一穷瘪。” 掌柜? 盛君眼中顿时一亮,那就是经理呗,要找工当然是找经理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不想林掌柜却自说道:“如此,小友怕是要白走一趟了,我山水秀上上下下大半是孙氏同乡,外人却是极少,你在这里寻不了什么工,还是速速离去吧。” 唉…… 盛君满脸失望,没想到这才做到第二个任务就做到头了,首富系统看起来牛逼哄哄,还指着靠他当首富,现在看来只能是美好的幻想了。 孙二看盛君吃瘪心情本是不错,正此时城中那几位富商终于结伴而来,被几个伙计笑颜如花的领进了雅房,好心情瞬时又沉了下去,一想到本来属于自己的抽成被别人拿走了,再看向盛君就跟看到杀父仇人,在其胸口又狠狠推了一把,咬牙切齿道:“快滚,真他娘的”。 盛君本以转身将欲离去,被他这一推强压着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豁然宣泄了出来,猛然暴起出手,扬起拳头狠狠的朝着他高昂的鼻头上打去。 盛君个子高孙二一头,居高临下又含愤出手,这一下力道竟是出奇的大。只听“砰”的一声,可怜的孙二,鼻子登时歪在了一边,整个人“噔、噔、噔、噔”的连退十几步,狠狠的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将满桌的酒菜打翻了一地,又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他茫然四顾,只觉头晕目眩,两耳嗡嗡作响,噗的吐出一口血水,一摊红中还有两颗白白的大门牙! 这边动静顿时引起了大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别处的几个伙计从四面八方涌将出来,不由分说地将盛君围在其中,一个个抖擞着肌肉,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第四章 任务完成? 盛君心知首富系统会在遇到危险时送他回去,因此并无多少惧色,若无其事的瞧着一圈人。僵持间,人群种突然出现一个缺口,从中迎面走来了三人,当先之人一身黑衣,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样子,另外的两人正是林掌柜和孙二。 “二叔,就是他!”孙二没了两个把门的大门牙,说话直往外漏风,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血的哭诉,孙掌柜甩着袖袍,怒斥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么。”孙二被这一声吼,悻悻的退在了一旁。 孙掌柜名曰孙立,是山水秀的大掌柜,他踱步围着盛君转了一圈,只觉眼前的年轻人肤白体正,气宇轩昂,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看便有几分读书人的深邃,此时虽然深陷包围却没有多少惧意,显然是有恃无恐,看他右耳边亮光闪闪的,似乎还是一小块儿银器,心下顿时警惕了三分,寻思着别是什么落魄的官家子弟,那可是惹不起的主。他沉吟半晌在心中拿妥了主意,斯斯文文地道:“这是哪家的小哥,为何在我山水秀胡闹!来人啊,把他抓起来见官。” 孙二听要拿他见官,急得大叫道:“二叔,拿他见官不就便宜了这杂种……”孙掌柜横眉一瞪眼,他后半截话便又咽了回去。 “原来这孙二有当掌柜的二叔撑腰,怪不得这么跋扈。”盛君心中琢磨着这山水秀是再也不可能找到工作了,可惜了这首富教学系统了。 孙掌柜既发了话,自有两伙计听得吩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二话不说,架起盛君就要往店外走去。 眼看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一直隐在众人身后的林掌柜突然开口道:“且慢!” 他喊完话也不着急,直待到诸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才拧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缓缓的道:“伙计与客人有点龌龊不也常见嘛,就这么带客人去见官,往后还有甚么人敢来我山水秀吃酒。” 孙二立时辩解道:“这狗杂种是来找工跑堂的,不是甚么客人。” 林掌柜扬眉道:“哦?我怎地听到他点了四角酒,难不成是我听错了,或是我胡说么?” 孙二登时语塞,手指着林掌柜:“你……你……” 场中的变化让盛君猛然间有些发懵,林掌柜这是跳反了? 孙掌柜淡定的一笑,似乎知道林掌柜迟早会跳出来似的,脸上也不见有多大波动,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呵,这么说来倒是孙二的不是了,林正英,你既然这么说定是有更好的法子,何不说出来听听,别藏着掖着。” 盛君听孙掌柜喊林掌柜什么林正英,眼珠子登时瞪得大大的:我靠,抓僵尸的那个林正英? 林掌柜含笑道:“也算不得甚么法子,今天这事儿既是说不清个理儿,咱山水秀便做不得仗势欺人的勾当,自家伙计吃点亏算不得甚么,我看二子也没甚大碍,季末了多赏几贯铜钱便也罢了,这位客官自容他去了便好。” 两位掌柜虽是谈笑风生,整个大厅却陷入诡异地冷寂,一帮伙计左看看、右瞧瞧,都识趣的退在一边,就连大堂中正在吃食的客商也都默默的结账离去,偌大的酒楼一时间变得压抑起来,处在话题中心的孙二更是吓的大气不敢喘,摸着发肿的鼻子不知所措。 盛君心中忽地跳:原来领导之间又矛盾呐,有意思…… 孙掌柜和气的一笑道:“老林,你说得轻松,打人不提也罢,但他打翻了客人的酒菜又该做何计较?” “好说,容他付了酒钱便好。” 酒钱?我他娘哪儿来的钱?盛君插话道:“我只够四角小酒的钱,怎能陪得起他们那一桌。” 林掌柜脸就跟翻书一样唰的一寒,怒喝盛君道:“赔不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钱不够,我山水秀便不能轻易让你走了,来人,将他带下去干些杂役,甚么时候够了这一桌酒菜的钱再放他出去!” 孙掌柜原只叉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林掌柜究竟有什么把戏,听得他说“干些杂役”时忽地嘿嘿一笑,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他瞟了一眼盛君意味深长的道:“合着这一出戏是在这儿等我呐,有意思。” 林掌柜不动声色的道:“孙掌柜,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今日我林正英只凭公道二字,容不得半点私心。”话毕,朝着周遭几个伙计厉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把他带下去,难道还等他跑了不成?”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掌柜的吵架,做伙计的最是无所适从,只觉东也不对西也不对,一个个畏畏缩缩的看向孙掌柜。 孙掌柜仍是那副和事佬的样子,笑呵呵的道:“看我作甚,还不听林掌柜的带他下去,听孙管事发落。” 盛君看明白伙计的反应心道:“看来这林掌柜混的没人家孙掌柜好呐。”忽觉身子一轻,原来是两个伙计将他架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厨走去,登时大惊道:“卧槽,你们干什么,带老子去哪里?” “还有王法么?还有生产纪律么?老子不去!你们这是非法囚禁!!” “系统,系统,系统,我要回去,带我回去!” 就在他绝望间,系统天籁般的声音猛然响起: “叮,‘孙羊正店’找工目标达成,‘万丈高楼平地起’任务完成,奖励宿主两点经验值,奖励生活必需品大礼包。” 盛君豁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我完成任务了?未及多想,系统又是“叮、叮”连响两声: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任务目标:从所做工作中摸清山水秀业务量。” “任务奖励:五点经验。” “叮,宿主请求结束任务返回现代,系统提示,一经返回无法中止,您确定么?” 确定你个头!任务都完成了,脑残才要回去,当然要迎接新的挑战! 什么叫大起大落,人生真是太刺激了。 第五章 柴房小伙计 盛君被两个伙计架着,穿过了富丽堂皇的大堂,从后门走出酒楼,步入了后院。他左瞧右瞧,只觉得眼前的建筑都是一个样子,都不知自己去了哪里,好奇地问道:“两位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怎料这二人都如哑巴般一个字儿也不说,便也识趣的不再多言。 过了半刻钟,盛君只记得三人过了两道门、三条巷,才终于在一座平房前停了下来。这时个子稍高的伙计走到门前,“嘟、嘟、嘟”叩响了门板,喊了声“孙管事”,可屋中显然是没人,半晌都没人答应,又苦等了一个时辰,两伙计闲的无趣,凑在一边聊了起来: “孙管事定是去哪里快活了。” “那还用说,准是那王家小娘子。” “要说王家小娘们可真叫个水灵,啧啧啧,我这个心呐……” “何止是水灵,那嗓子更是绝了,叫起来跟唱曲儿似的,上次偷听那一回,我老刘三晚都睡不着觉。” “哈哈,说起那天,没想到孙管事这么大年纪,居然有那么多花样,真是让兄弟开了眼了。” “是啊,唉……咱兄弟什么时候能当上个管事,那可真是神仙的生活。” 盛君听两人绘声绘色的,就跟亲眼目睹了一样,忍不住奇道:孙管事这是被这俩伙计爬窗了?! 嘿嘿,这个话题我喜欢! 盛君小学生般正襟危坐,极为认真的聆听二人闲聊,不断脑补现实中的画面,就差拿出个小本本做笔记了。但每到关键时刻两人就轻描淡写的跳了过去,脸上摆着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相视一笑,直搅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插嘴道:“两位大哥,你们聊天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话别只说一半呐,那小娘们到底唱的什么曲儿,孙管事又玩儿的什么花样,跟兄弟我也说一说啊。” 个子稍高的伙计嘿嘿笑道:“兄弟,你都落孙管事手里了还有心情操这些闲心?” 另一个伙计也道:“就是,吃罪了二子,在孙管事手里铁定讨不了好。” 盛君听他二人说得危险,好奇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整我,难道这孙管事也是那傻逼孙二的亲戚?” “可不是么!” 高个伙计撩起袖子正要说些什么,忽被一声咳嗽打断,两个伙计顿时收了话茬站直了身子,满脸的畏惧道:“管事的,您回来了。” 盛君回过头瞧去,只见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最多一米六,干瘦干瘦的一脸猥琐样,下巴还留着一撮山羊胡,两只小眼睛贼溜溜的在诸人身上扫了一圈,又在盛君身上停了片刻,这才道:“霍四、刘大,你们鬼鬼祟祟的在我这里做什么,霍四你说。” 盛君心道原来这两人叫霍四、刘大,古时候的人真是懒得连人家名字都不叫,按这个标准来我盛君岂不是叫盛大?嘿嘿,原来我应该去做一款叫“传奇”网络游戏,或者收购一个叫“起点”小说网站什么的,说不得就真当了首富呢。 个子稍高的伙计赶忙将来由说个明白,只说得盛君打翻了酒菜,又没钱赔付被扣下云云,却没说和孙二之间干架的勾当。盛君听得明白,心道这霍四原来心眼这么好,只是话多些,我倒是错怪他了。 孙管事知道霍四老实,听他说完后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来到盛君身边道:“我且问你,你唤作什么名字。” 盛君老实的答道:“我叫盛君,家里排行老大。” “哦……盛大,我再问你,今天在我这里折了多少钱?” 盛君哑然,孙管事又瞅了一眼霍四,霍四忙又站了出来道:“约莫是五贯钱。” 孙管事点点头:“我山水秀下等杂役按月领钱,每月六贯,你欠得五贯,算上利息月末抵个六贯倒也差不得多少。霍四,你可知现在哪里缺把手?” 霍四这次早有准备,忙道:“回管事的,李老幺近来回乡省亲了,人手有些吃紧。” “柴房的李老幺?那就去柴房吧,你俩留个心眼盯住他,别让他跑喽。”孙管事说完这一切便迈着官步,耀武扬威的走了,霍四应了一声“是”,见他渐渐去了才笑呵呵地道:“定是小娘们今天唱的曲儿妙,孙管事竟然如此好说话。” 刘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下张望了一番才道:“盛大,你小子有福气,去了柴房便没多少罪受了,我和四哥儿今天帮了你,你可别贼了良心悄悄溜了,倒让我二人给你顶包。” 盛君连连说着“不会”,思忖了半晌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两位哥哥,如此说来,柴房倒是份好差事喽?” “可不是!”刘大兴奋的道:“对于咱外姓人来说,在山水秀柴房可是最好的营生了,哥哥我给你算个帐,且不说砍柴不怎费力,到得灶台前平日里也就是拨弄拨弄炭火。在外买足了干柴也就二十几文钱,可咱一天的例钱可是200文呐,有这功夫在外头打打鱼,那就是双份工钱呐!” 怪不得这刘大身上一股咸鱼味儿,原来他还出去打鱼呐…… 不过话说回来,二百钱,二十文,这中间的秘密稍微有点心的人就都能看得出来吧,孙老儿、林老儿这俩掌柜一看就是贼精明的主,能发现不了这些?不由奇道:“那为何山水秀不从外买柴火,省了雇咱哥儿几个,消了这笔开支岂不更好?” 刘大愣了一下,他还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皱着眉想了半天仍不得要领:“这个嘛……这个我也不甚清楚。” 盛君点点头,心道你刘大要是能整明白就奇了怪了,不过这刘大比霍四要精明多了,刚刚孙管事那边的雷是霍四顶的,人霍四还没说些什么,他刘大倒先跑来和自己邀功了。他心里品评着二人,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二人聊着,在走了约莫盏茶的时间,于一处门房前停了下来。这屋子又低又矮,门窗还有几处破洞,嗖嗖的直往里灌风,屋里仅有的几个物事便是用破木板支就的三五条床,以及一个用来洗脸的盆,看来此处应该是柴房伙计歇息的地方。 霍四指着一张靠里的床道:“大朗你睡里面,里面风小,你年纪轻身子单薄,可别着了寒。” 盛君心中猛地袭过一阵暖流,他本是个孤儿,从小受尽了白眼,心中最渴望的便是别人的关怀,最受不了的也是别人的关怀,他推辞了几番,霍四却是坚决不让,便默然承了这份好意,心下暗道:霍四哥,你这份情谊盛君我记下了,你不是盼着能当个管事么,哪日哥们牛了,给你当他个管事又何妨! 收拾妥当,盛君便算是在这山水秀中安置了下来,霍四热情的帮着张罗,刘大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问起他家住哪里,父母多大年岁、是干什么,和林掌柜到底有什么干系,听盛君说“三代农民,与林掌柜并不相识”之后,一腔热情便自冷却下来,不着痕迹的道:你和孙二的事儿,可别牵连到我和四哥儿。 临近傍晚,三人吃了大锅灶,就着大葱美美的吃了几个炊饼,又在后院来来回回逛了两圈,将后宅要地认了个大概,比如哪里是柴房,哪里是后厨,哪里是马厩,哪里是茅厕,管事和掌柜都住在哪里,哪儿能去得哪儿不能去等等一概默默的记在心里,待到回到屋中时已是深夜。 盛君做贼般兑换出了大礼包,原来系统竟然还有一个空间,能够储藏宿主兑换的物品,他脸红心跳的尝试着将周边的东西往空间里放,又垂头丧气的摇摇头。 想想倒也释然,移动空间如此bug,系统当然会把这外挂给堵上。不过系统还是挺人性的,牙刷,牙膏,还有盐、卫生纸什么的虽然很是普通,但出门在外还真离不了这些东西,盛君颇为节约的撕了一点卫生纸,撒欢儿的跑去解了手,又蹲在角落里悄悄地刷了牙,这才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 屋内的三张床上,刘大早就见周公去了,霍四翻来覆去的给盛君讲着一些戒律,告诫他手脚要干净,嘴要甜,手要勤,眼要活,从孙掌柜说到了林掌柜,又从孙二说到了孙管事,还有什么季掌柜,孙二管事、刘管事,说到李老幺一个月倒有一半在请假,说着说着又不知怎地扯到了他闺女身上,说她怎么怎么漂亮懂事,就这么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半晌后响起了阵阵鼾声。 盛君躺在硬硬的床板之上久久难以入眠,这个时候说起来也不过是晚上十点来钟吧,在古代,尤其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讲早已是深夜中的深夜,对于夜猫子盛君来说却有些过早,往常的这会儿他正坐在电脑前撸着lol,或者抱着手机搓着王者荣耀,正是一天最兴奋的时候。他辗转反侧,透过窗上的破洞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高高的酒楼,心中顿时感慨良深:这偌大的后宅,除了某几处闪着亮光外皆是一片漆黑,但有几人能点的起灯?而不远处的酒楼却彩灯高挂亮如白昼如另一个世界,贫富的差异总是如此之大,金钱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为什么他从来都只愿意呆在一小撮人的手里?! 系统,请你给我答案! 盛君想着自己的心事,终于沉沉睡去。 第六章 新的任务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盛君便被霍四从睡梦中叫醒,他揉着迷糊的睡眼不爽地道:“太扎心了吧老铁,现在顶多五点吧,这么早叫我起来干毛。” 霍四听不懂他胡言乱语说得什么,自说自话道:“大郎快起,孙管事要点班了,再迟些可要被罚了。” 盛君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千年前的宋朝,犹记得昨晚霍四说了点班很重要的样子,便赶紧麻溜儿的起得床来,也顾不上刷牙,跟在霍四身后一溜小跑往后院门庭处赶去,挨着早已立着的刘大并排站着。 这边才刚刚站定,便听巷口的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一行三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孙管事,他连连打着哈欠,两只眼睛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行至几人身前,从怀里取出一部册子抑扬顿挫地道:“四月十五柴房点班,李老幺告假探亲,霍四、刘大。” 霍、刘二人赶忙应了声:“在嘞。” 孙管事点点头,用支软笔在本子上勾了两笔,本将要合上册子,又瞧了一眼盛君道:“名册上怎地还没你的名字,叫甚么来着?” 盛君忙道:“盛君。” “哦……对了,盛大是吧,今天收完工后记得去账房走一遭,把名册对上了月末才好给你发工钱。”说着收起本子,朝下一个地方去了。 刘大见他走远了,朝着背影吐了口唾沫:“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人都在跟前站着还他娘非要问,问个屁。” 盛君奇道:“刘哥儿,我看这孙管事也不是很坏嘛。” 刘大道:“可别被他几句话迷糊了,整个后院最心黑的就是他,你以后没事儿可得躲着他些。” 霍四道:“大郎干得满月就要走了,能碍着他姓孙的甚么事儿,走嘞,干活去。”他话说完,便领着盛君往柴房去了。柴房离得酒楼很近,与后厨通过一灶炉相连。灶炉上有一大大的烟囱,正滚滚的朝外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硫特有的味道,脚下黑尘渣滓遍地,这哪儿是什么柴房,明明是锅炉房嘛,他指着旁边一摊黑乎乎的物事道:“这是……煤?” “煤?我们这边管叫石炭,别看他跟石头一样,可劲儿耐烧了。”刘大捡了一块成色好的炭给盛君瞧了瞧,忽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麻溜儿的往袋子里装了十几块,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老四你且盯着,我去一会儿。”也不等霍四和盛君说什么便鬼鬼祟祟的远去了。 怪不得刘大说柴房是好差事,原来玩儿的这么一个好手段,看他那袋子乌漆麻黑的,铁定装了不止一回了。 原以为这么大的酒楼所消耗的柴火定会是一天文数字,砍柴、劈柴的能把人累个半死,没想到这山水秀根本就烧不了几块干柴,所谓的柴房伙计只需将整炭碎块儿,保证炉火温度及时添炭便好,还真是没有多少事儿可做,遇到如刘大般机灵的,没准还能倒腾些炭出来赚点外快,真是十足的美差。他瞧着霍四正在一旁卖力的装着炭,忍不住道:“霍四哥,你怎么不装些出去卖钱呢。” 霍四扯着嗓子道:“那哪儿成呢,吃着孙家的饭,怎能砸孙家的锅?这事儿我老霍干不出来。” 盛君心中对霍四又高看了一眼,对山水秀的经营又多了一分疑惑,暗道这里的管理可真是成问题,这么多伙计里不知有多少个刘大这样的精明人,能保持盈利真是不容易。 “叮,系统提示您,您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任务说明:有心者有为,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任务目标:从所做工作中摸清山水秀业务量。” “任务奖励:五点经验。” 熟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盛君的脸不由得变成了苦瓜色,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柴房究竟得怎样才能摸清山水秀的业务量,思虑半晌,突然冒出一个绝妙地主意,凑在霍四身前用一副哄小孩儿的表情问道:“四哥,哥们问你个事儿,你可晓得山水秀这一天能有多少客人呐?” 他话才刚问完,脸上迷人的微笑还未散去,脑中便叮叮叮的连响三声: “叮,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作弊,系统检测到宿主作弊。” “叮,系统系统惩罚宿主:任务奖励由五点经验调整为三点经验。” “叮,系统提示您,您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我糙,这他娘还让不让人活了!盛君眨巴着眼睛,系统这也管的太宽了点儿,老子能套取商业机密也是本事,干嘛非要扣经验点! 不过眼见霍四正皱眉思考,那深沉,那犀利,就跟后世的学霸一样一样的,标准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心中立时平衡了几分:两点经验就两点吧,毕竟抄别人的答案嘛,怎么好意思拿一百分,这么难的任务完成的这么轻松,两点经验值不亏! 他满怀希望的看向霍四这个优等生,只见他扳着指头算了半晌,忽的伸出两根指头道:“起码是这个数。” 盛君大喜道:“二百?” 霍四点点头,但没过几秒又摇了摇头:“不对,二百好像有些少了,起码应该这个数!”说着又伸出了一个指头。 盛君一张脸顿时绿了,霍四怎地这么不靠谱,这不就是瞎蒙嘛!他多少还是抱着一点希望,试探的问道:“三百?” 听盛君一问,霍四本酌定的表情又疑惑起来:“哎呀也不对,大郎我跟你说,刚刚我粗略一算,山水秀一天的客人肯定比三百多,而且要多不少!但具体是多多少我就说不清楚了,你得去问账房先生,他们清楚……欸,大郎你干什么去?” 老子认得账房先生还用来问你?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还真得去账房先生那里走一遭。 盛君惨兮兮的退在一边,生怕多呆一秒会忍不住哭出来,看来要完成这个任务还是得靠自己了,毛主席不是说过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嘛!他一边按着昨日记忆往账房先生那里去,一边琢磨着煤炭能研究出些什么名堂。 论如何提高煤炭热量的转化率? 煤炭自燃的自由基反应机理? 煤炭安全成本及其变动趋势分析? 可这和系统任务的要求也不符合嘛。 第七章 账房先生 盏茶时间,盛君已来到了账房先生处。 账房先生的生活待遇显然要高的很,一人独占一间屋子不说,屋内布置更是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四边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屋子正中是一张书桌和一把太师椅,椅子后是两个书架,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账房孙先生孙畅是一个极为温和的老头子,长的慈眉善目,留着白花花的胡子,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听得盛君说明来意,便笑呵呵得摊开册子道:“小郎君,叫甚么名字?年方几何?哪里人士?” “盛君,十九岁……” 他略一停顿,想了想自己标准的大宋官话,继续道:“汴梁人。” “哦,听口音确是京城人士。” 孙先生捋着胡子,笑眯眯的在账簿上写了两字:“盛军,十八岁,汴梁。” 盛君在旁看着,见他将“君”写作“军”,当即提醒道:“孙先生,我是君臣的君,不是将军的军。” 宋朝识字率不低,认得几个字算不得甚么本事,何况这几个还是本人的名字。孙畅也不觉得奇怪,将“军”字一划又写个“君”,反复端详了一番,慢条斯理的道:“盛小郎君,管事的把你安顿在哪里了?” “柴房。” 柴房?下等的杂役? 孙畅奇道:“既是京城人士,怎地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个下等杂役?” 盛君登时有些头大,自来到宋朝之后还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一时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系统让来这里找工作?!他信口胡诌道:“久闻西湖美景甲天下,故不远千里前来,未料盘缠不足,只好在这山水秀安顿下来,此乃权宜之计,待得赚足了一路用度再行回乡。” 孙先生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此去汴京须得不少盘缠,可是由水路而来?走了有些日子吧。” “额……走水路过来的,二十来天吧。” “哦?呵呵,那脚力可是快的紧,”孙先生浑浊的双目在盛君身上扫了一圈儿:“看你的气骨,倒像个贵胄子弟。” 盛君被他上上下下瞧的有些不舒服,不自然的摆摆手道:“什么贵胄,先生你问完话了?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当然可以。”孙畅手抚着胡须呵呵憨笑,直到盛君退出了账房才唰的收起了笑容,浑浊的双目豁然变得清澈深邃。 “哼,破绽百出,一派胡言,此人大为可疑!” 他走出房门四下里张望,确定无人才悄然合上了门板,插上了门闩,踱步来到左边书架前,在第三个格子处一阵敲击,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在书架顶端应声弹出一盒子,他踩着太师椅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拿了下来放在桌上。 这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黑乎乎的盒身上挂着一金色的锁子,孙畅从身上摸出把钥匙,对着锁孔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又是“吧嗒”一声响,金锁应声而开。 孙畅小心的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了一本册子,郑重的放在书桌之上,看起来竟然和刚刚给盛君登记时的册子一模一样!将之摊开,拿起毛笔在其中写下了“盛君,十八岁,汴梁”几字,摸着胡须沉吟半晌,又在其名下重重的画了一个圆圈。 …… 从账房先生处出来,盛君顿觉浑身一轻,这个账房孙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他娘的废话太多,三言两语的险些把人搞的穿帮,看来以后得做做功课准备一套说辞,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有心人拆穿。 回到柴房难免又是一番琢磨,但无论他如何苦思,都想不出如何能从柴房的工作中摸清山水秀的业务量。过得片刻,刘大也回到了柴房,一见霍四、盛君二人便大呼小叫道:“老四,盛大,快来快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霍四爱听热闹,探着脑袋道:“出甚事了?” 刘大嘿嘿笑道:“你猜怎地,大小姐她又摆了一副对子,赏钱一万贯!” “我擦,一万贯?!还有这好事?”盛君本在一旁想他的难题,听到此处霍的吓了一跳,心下打起了小算盘:老子一个月的工资才五贯,一万贯……这个大小姐真豪。 “叮,系统提示您,发现可选择任务。” “任务说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任务目标:答出对联,赚得赏钱。” “任务奖励:一百点经验值。” 居然还有可选择任务? 那原来那个什么劳什子业务量的任务还不知在不在了? 他猴急的打开任务面板一瞧,那讨人嫌的东西却还是安静的趴在面板之上。 “可不是嘛,就在咱山水秀大门口呐!昨天就挂了出来,全城的才子都赶着过来,据说是苏家大小姐出的上联,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个人对的出来。”刘大兴致勃勃的说了一溜儿,忽道:“大郎,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何不出去碰碰运气?一万贯钱呐。” 听得此处,盛君满腔的激情瞬时被浇灭。 这是给了上联让对下联呐! 他有多少墨水自己最是清楚,如果选个大的题材自由发挥,靠着后世庞大的知识储备,可以说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比的过他盛君。可即兴的来,尤其是这种现成的上联、上阕,只能靠真才实学对下联、下阙的可不是他的长项,这么多才子都没有对出来,咱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当下摇摇头道:“我可没那本事,这个钱我赚不来。” 中国的小农阶级向来看不得身边的人变好,知道盛大赚不了这个钱,刘大似乎很高兴:“赚不来正常,赚得来才不正常,苏大小姐那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天上的九天玄女娘娘,就是文曲星也对不出她的对子,咱们呐就是一条贱命,想那么多干嘛,做好柴房的营生便好了。” …… 山水秀,明月厅。 这是山水秀观景最佳的一处雅房,透过窗台能够将西湖美景尽收眼底。窗台旁边摆着一张小几,其上古朴香炉中正燃着一柱檀香,微白的烟尘直直的朝向窗口而去。小几旁是两个蒲团,此时正有一人端坐其上,他一袭白袍,眉目如画,手里拿着把扇子轻轻的摇着,正是曾与盛君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公子。在其身后,书童冬儿正开心的摆弄着胭脂,只是不知他身为男童,为何却对女流之物如此钟爱。 “唉……” 白衣公子一声叹息,那缕清幽的轻烟便迎风而动,妖娆的在空中打起了转。 “怎么了蓝儿,叹什么气呢。” 原来这白衣公子名为苏蓝,乃是杭州大户苏门子弟,说话之人从屏风后款款走出,却是一婷婷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很是貌美,身着一身红衣,如一朵娇艳的花朵,正是山水秀主人孙家的大小姐,孙沉尤。此时她手里捧着一金质盒子,笑眯眯的跪坐在茶几的另一边:“姐姐刚得了新的配方,你且尝尝这茶到底如何。” 话毕,便从盒子中取出茶饼,又合着绿豆、甘草、苦参一并碾碎了放入茶碗中,经滚滚汤水一冲,再用茶筅这么一打,茶汤中登时荡出了一层层的泡沫。彼时北宋文人兴“斗茶”之风,当朝皇帝更是于几年前著了《茶论》,也就是后世人称的《大观茶论》,将这股风气推到了鼎盛。只见这茶汤清真华彩,云雾渐生,汤花浮于盏面,呈疏星淡月之状,极富悠雅清丽之韵,孙沉尤甚是得意的朝着苏蓝一笑,却见他仍然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嗔怒道:“还在想呐,竟不来看姐姐点茶。” 苏蓝忙陪着不是,孙沉尤卖足了臭脸,这才咯咯笑道:“妹妹你也别再记挂人家了,我看他呀迟早会出现呢,那可是一万贯呐,有几个人会视之如无物呢。” “对呢对呢,龙儿姐姐说的对,小姐你就不用担心了,看他那穷酸样,不会放着一万贯不拿。”那小童一边把玩着胭脂,一边插话道。 孙沉尤得意的点点头:“还是咱们冬儿机灵,胭脂姐姐便送你了。” 冬儿一声欢呼,开心的将胭脂收入怀中。 苏蓝心道也只能如此了,忽地想起那日他所说的什么“秀水山”,俊朗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强词夺理,偏偏还说的出个道理,轻声吟唱道:“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孙沉尤打趣道:“还在念念不忘呐,城中多少大才子想求苏家大小姐一面而不可得,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让你这妮子整天魂牵梦绕的,我突然对他很是好奇,非要见他一见不可!” 苏蓝被孙沉尤一阵揶揄,白皙的皮肤登时浮现出一股红晕,挥起扇子作势要打,一时满屋香风无限。 第八章 系统,送我回去 转眼又是一天,这日刘大又顺了一袋石炭出去换了钱,待得日上三竿,酒楼内又传来了客人推杯换盏的声音后才甫又回来,他拉着霍四大步流星的朝前宅酒楼走去,临走还不忘与盛君道:“大郎,可别偷偷跑了,牵连了我和四哥儿。” 盛君知刘大、霍四二人这是要去前宅赚些外快,但才走没过多久,刘大、霍四二人便又阴着脸从前宅走了回来,尤其是刘大,那样子就跟有谁抢了他五百贯钱似的,气呼呼的坐在灶台前,突然狠狠的将手里的块炭砸在地上:“狗日的孙二,真他娘混账。” 盛君奇道:“这是怎么了?孙二那孙子又干什么损事儿了。” 刘大没好气的看了盛君一眼,脸色极其不善道:“还不是因为你,孙二不知怎地知道我们把你留在柴房,火气撒在咱身上了!” 霍四叹了口气道:“唉,也不能都怪他,二子说的也对,柴房伙计去前宅,道理上说不通。” “说不通?那为甚以前就行?还不是整咱们?!一天一百多文钱呐老四,你不心疼?”他瞟了一眼盛君,阴阳怪气地道:“还把他找到柴房来,这不惹事儿么,惹了孙二,咱们谁也甭想好过。” 盛君不动声色的听他二人言语,再加上一日来对酒楼的了解,心中明晰了个大概。 用后世的标准来说山水秀是一家家族企业,家族企业特有的弊端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从大掌柜到管事、账房先生,到下面跑堂的小伙计,只要是要害部门、有利可图的职位尽数被姓孙的占了。这柴房伙计看起来是肥差,但也仅是矮子里的将军,和前宅的那些个伙计比起来可是差的远了去了,毕竟人家是可以从客人的酒水钱里抽成的! 霍四和刘大往日忙完自己的便去前院帮忙,尽捡些别人不喜欢的看起来寒酸的客人,积累的多了仍是笔不菲的收入,今天他俩喜滋滋的出去又气鼓鼓的回来,肯定是被孙二给算计,三两句话给撵回来了。 霍四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与盛君道:“大郎,二子那娃儿心眼小,手段损着呢,你可得留个心眼。” 到这时候了还惦记别人,真是个好人!本来盛君对孙二也没多大怨念,但既然他欺负到霍四头上,那他就必须要有所回应……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拍了拍霍四的肩膀道:“霍四哥你也别生闷气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亲自把你请回去,请你相信我。” 霍四顿觉欣慰,他只道盛君又想如初来山水秀时用拳头说话,便开导道:“大郎可别乱来,年轻人脾气冲点原也正常,但在这里不是看谁拳头硬,而是看你姓什么,山水秀……可是姓孙啊。” 盛君微微一笑:“四哥,他今日姓孙,你怎知他明日会不会姓盛?皇帝都轮流坐,何况小小的山水秀。” “大郎,你怎地乱说些什么!”霍四忙拉了一把盛君,宋时虽管制开明,远不如后世明清二代严苛,但直指皇帝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刘大本在气头之上,摆个臭脸不愿和旁人搭话,此时听得盛君说到这里呵呵的给逗笑了:“哈哈哈,盛大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碗酒钱都得付不起,还想买山水秀?指着在这柴房出人头地,白日做梦。” 盛君被他一顿嘲讽也不生气,一边往炉里填着炭一边道:“柴房怎么了,岂不知大财神刘海,汉时朱买臣皆是打柴出身,他们一个富甲天下,一个位极人臣,大家都是同行,他们行,我为什么不行?” 刘大恍然一愣,刘海他自然知道,那是大家口口相传的大财神,但朱买臣什么的他却是从未听说过,嘴一撇不屑地道:“我没听错吧,赖账被人家关在这里,连个大门都出不去,还想当财神,当宰相爷?盛君盛大爷,你要真有本事就赶紧离开这儿,起码别呆在柴房,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霍四拉了一把刘大:“刘大,你说什么胡话。” 刘大火气噌的一下冒了起来,怒道:“我说胡话?二子是啥德行你不知道?老四,这小子不走,你、我,就连老幺都他娘的要遭殃。” 盛君眉头了无痕迹的一皱,余光扫了眼刘大,没有说些什么。霍四恨恨地跺跺脚:“遭殃?他孙二还敢过来打人?只要咱不贪心,能有什么怕的?” 刘大被霍四一顿呛声,尤其在听到说什么“贪心”,一张脸便唰的红到了脖子根儿,手指着霍四道:“老四你话说明白,你说谁贪心了,怎么个贪心了,今天不说个清楚让别人听了去,你让我怎地在山水秀混?” 霍四嘴巴几张几合,却没有再说些什么,悻悻的捡起了一块儿炭扔进了火堆。刘大吐了口唾沫,把头扭在一边,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盛君看着这一切,目光悠然的瞟向了前宅:看来这个孙二还是很有些实力的嘛,这都欺负到霍四和刘大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寻上门来,找我的晦气。 然而孙二就跟消失了般,呼呼之间便过了三天。这三天盛君的任务没有丝毫进展,刘大自从那天被孙二赶出来后就再也没去过前宅,整天阴沉着个脸给盛君看。第四天李老幺省亲回来了,他长得黝黑,个子不高却很敦实,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盛君本想和他交流一番,没想到他说话结结巴巴,半天也憋不出半个字儿,跟他聊了一会儿差点把自己给整结巴了,忙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打算。 如此又过了两天,满打满算是盛君来宋朝的第七天,这七天他完全被眼下的任务所难住,毫无半点头绪,看着安静的任务面板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老子来宋朝是为了学如何当首富,与其在这里当个锅炉工人,还不如回去当咱的屌丝,起码还能打打游戏。” 一旦萌生退意便一发不可收拾,心中也做了个决断:如果两日内再无突破便果断放弃任务,回现代当他的屌丝。 有了告别的念头反而又觉得宋朝更加可爱了,这么蓝的天,这么纯净的空气,这么健康的生活,回过现代怕是再也没有了。 转眼又是两日,不出盛君预料,这两日依然毫无进展,如此说来是到了告别的日子了,这两天他没事便和霍四闲扯,和李老幺也能渐渐的聊那么两句,话里话外透露着离别。 “霍四哥,你这人就是太老实,还让我眼里有活儿,我看你就是太死板,看看人家刘大,活络点没啥坏处。” “老…老…老幺,呸呸呸,我又被你整结巴了,赶紧攒钱娶个媳妇,我看王家小娘子就不错……瞪我作甚么,被我看穿了吧,嘿嘿。” …… 太阳缓缓的落下山头,最后一天终于还是过去了,盛君躺在床上,听着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默默的在心中道:“再见,大宋。” “系统,我要回去,请送我回去。” “叮,宿主请求结束任务返回现代,系统提示您,一经返回无法中止,您确定么?” 盛君深吸一口气,正要点头说是,突然“哄”的一声,破旧的门板被人一脚踹开,从外鱼贯进入了四五道人影,手里托着一盏灯,大声道:“柴房的几个伙计,起来,快快起来!” 第九章 这里有诈! 屋内几人从梦中被惊醒,一个个骂骂咧咧的披着衣服,只有盛君未曾入睡,是以最先看清楚了来人,脱口惊呼道:“孙二?” 孙二很满意盛君的反应,他之所以选择晚上搞个突然袭击,就是想要看看盛君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十天他过得很不好,本来相貌长的就亏欠世界,被盛君一巴掌扇掉两颗大门牙后更是丑的不要不要的,别说揽客了,张嘴一笑都能把客人给吓跑了!连日来业务量下降了何止一半,抽成断崖式的下降,小费几近于零,而这一切全都是拜盛君所赐,他对盛君那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孙掌柜拦着,早就带人来收拾盛君了。 说起孙掌柜孙立,他在山水秀经营十多年,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识人方面总是比旁人强了半分,那日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他总觉得盛君有一股只有久居显贵的日子才能养出的娇气,便将躁动的孙二压了下来。可孙二跋扈惯了,哪儿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精心谋划,终于逮到这次机会,堂而皇之的带人欺上门来,找盛君的晦气。 霍四等人认出了来人是孙二,想怒却不敢怒,倒是刘大一反常态大胆了很多,手指着孙二道:“孙二你干什么,大晚上来我们这里作甚么。” 孙二将手里的灯微微往上一抬,看清了是刘大,笑呵呵的道:“怎么,这个地方我来不得么?” 突然间的变化让盛君暂且按下回去的进程,想要看看孙二到底使的什么手段,系统在“叮,叮”连响两声得不到回复后,便又沉寂了下来。 只听孙二道:“今夜孙管事接到揭发,说你们这些个伙计有人私盗了石炭出去卖钱,这才累的咱哥儿几个大晚上不得睡觉,来你们这里走一遭。” 听明白是私盗石炭,盛君心中登时大定,他本担心孙二借题发挥,把对自己的火气撒到霍四、李老幺身上,不过从现在看来,若只论私盗石炭的话,除了刘大,别的几人应该都是安全的。 他目光转而落在了刘大身上,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刘大并无多少好感,这种惟利是图的小人,到哪儿都不讨人喜欢,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天正好给他一个教训。 令他惊奇的是,最该惊恐的刘大此时却表现的极为镇定,逻辑竟是出奇的严谨:“官府拿人还讲究人赃俱获,我们这里没有半块石炭,孙二哥你就凭别人一张嘴就来问罪,不合适吧。” 这几句话说得极其漂亮,漂亮的让盛君总觉得有些许不妥,尤其是孙二不经意间瞥来的眼神,那是如一条恶狼锁定猎物时才有的狠厉和狡猾。 难道有诈?! 此念一开便越来越觉得有道理,嘴角不自觉挂起嘲讽的微笑,静静的看着几人的表演。 孙二最见不得的便是盛君这种表情,现在他狗日的盛君不应该是惊慌失措,跪下来求情才对么?摆个得瑟的表情给谁看!死到临头了还不知进退,该死!他越想越气,阴森森的道:“有没有人赃俱获,那得查查才知道,诸位请吧。” 刘大很是干脆的退在一边道:“查就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亏心事还怕你们查?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你们查不出什么东西,我可要去孙掌柜和林掌柜那里去告一状。” 霍四、李老幺听他说的有理,便知趣的退在一边,唯有盛君仍是坐在床上,冷眼旁观着一切。 孙二见此情形阴阳怪气的道:“呦,这位不是盛君盛大郎么,挪挪地方吧,让兄弟们查查。” “我要是不挪呢?”盛君怀抱双手冷冷的道,霍四见状忍不住出言打圆场道:“大郎,让他们看一下也无妨,刘大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 盛君叹息一声道:“霍四哥啊霍四哥,你就是太老实,现在还看不出来么?刘大这是在和孙二唱戏呢,在我这床下指不定藏着什么赃物。” 刘大脸登时红通通的一片,手指着盛君狂怒道:“你他娘属狗的?怎地乱咬人!我哪里有和他孙二唱戏,你若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盛君嘴角微微一笑,这才是刘大你应该有的反应嘛,处变不惊?你还没那水平。 李老幺赶忙拦在刘大身前道:“别…别…别吵啊,好好说…说…好好说话。” 孙二插着手,在一旁呵呵冷笑: 好啊,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可是看出来能怎样?还不是乖乖的就范?! “盛君,别在这里装疯卖傻说胡话,今天你让查我们得查,不让查我们还是要查,识相的最好滚开,别逼兄弟们动手。” 霍四听说要动手,急的大声道:“别,别啊。大郎让他们查吧,刘大他心没那么坏,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不会干这种事?”盛君呵呵一笑,“霍四哥,临走前能让你见识一下人心险恶,也不枉我在这里呆了十天。”话毕便站起身来,让开身子指着床铺道:“查吧,让我也看看你们到底给我藏了什么好东西。” 孙二嘿嘿一笑:“这才懂事嘛,兄弟们,动手!” 今天孙二显然是有备而来,正好是带了四个人,一人查一条床铺,说话间便将屋内翻的乱哄哄的,然而他们找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与孙二道:“二哥,没有啊。” 霍四立时便乐了出来,笑呵呵的道:“正好,正好,好的紧,二哥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孙二理也不里霍四,他哼了一声,按照预定的剧本,英明神武的指了下床板道:“蠢货,把床板掀起来!” “欸!”四人应承一声,“砰、砰、砰、砰”四声,四张床板应声落地。忽听“咦”的一声,在查李老幺床铺的那人显是有所发现,手里拿着一件物事道:“二哥,这里有东西。” “嗯?” 孙二显然很是意外,接过来一瞧却是一本书,他不识字,顺手将书往旁一扔,与不远处的李老幺戏虐道:“看不出来啊老幺,认识字?” 李老幺被这一吓,说话竟是无比的利索:“这是《百家姓》,认识一点、一点而已。” 孙二把书还了回去道:“拿回去好好去看吧,念好了书,没准还能当个账房先生。” “二哥,找到了!” 在查盛君床铺的人雀跃一声,扬了扬手里一个黑乎乎的布袋。 这是一个麻布袋,看起来就和这些天刘大手里那个一样一样的。孙二朝着盛君阴阴一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袋口呼啦啦的倒出一滩煤渣滓,志得意满的道:“哼,有本事啊盛君,现在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要说的。” 霍四看着满地的煤渣滓愣了半晌,突然朝着刘大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刘大冷不丁被他喷了一脸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把身子挪的离霍四远了些。 “孙二哥你听我说,这东西不是大郎的,霍四我在山水秀十几年,从来不曾说半句假话……”霍四想要为盛君辩解一番,却被孙二一声怒斥打断:“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哥几个,押他去见孙管事,嘿嘿,这狗日的,不打你个半死我都不姓孙!” 第十章 这是伪证! 盛君不急着借着系统回现代去,在一群人的推搡下左拐右拐,来到了孙管事处,想要看看孙二憋了十天,到底给自己弄了多大的陷阱。 此时已是巳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整个后宅早已进入了沉睡中,但孙管事的屋子仍然点着亮灯,孙二火急火燎的闯进了屋,令他意外的是,账房孙畅孙先生竟然也在这里,两人正端着茶不知说着些什么,他忙施了一礼,急切的与孙管事道:“人赃俱获,大获全胜。” 孙管事名孙傲,他听到这里,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好啊,二子终于成熟了,留下罪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才好给你撑腰。见孙畅满面的疑问,便解释道:“今天接到揭发,说柴房有人盗窃石炭,便遣二子去查了查,没想到还真把人给抓到了。” 孙畅摸着胡子,心里如明镜般:偷东西的伙计?嘿,那可海了去了,偌大的山水秀你抓的完么?定是哪个小伙计不开眼,得罪了你叔侄二人吧!嘴里却道:“哦?是谁这么大胆,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孙傲点点头:“我也想认识一下这位伙计,二子,把他带进来吧。” 孙二应承了一声,忙要人把盛君压了进来。 盛君进得门来,抬眼一瞧,见得房中两人,一个是孙管事,黑着脸凶巴巴的;另一个是孙先生,手里正攥着一支毛笔,仍是那副温润蠢萌可爱老头的模样。 强压之下,盛君一点也不慌张,气定神闲的整了整衣衫,挑衅的看着诸人。孙畅对盛君印象深刻,再次相见,观他身陷险境而混然不惧,浑浊的老目中微不可察的放出一道精光:早知你不同寻常,盛君! 孙傲吃惊的道:“盛君?!哼,原来是你呐,你来我山水秀才几天,就学会了这吃里扒外的勾当。” 盛君冷笑不语,直把头别在一边。 孙傲见盛君不答话,黝黑的脸变的更黑了,转头与孙二道:“二子,他好像不服气啊,证据呢?” 孙二忙拿出那条黑乎乎的麻布袋递了过来。孙傲嫌脏,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随意的看了看,声调便猛地高了几分,厉喝一声道:“有物证在此,你还想抵赖?就凭这个,我就能打你十个板子,谅你见了官也说不开去。” 盛君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打就打喽,你爹我还怕你不成?” 孙傲怒不可遏,自他任管事之后店中还从未有一个伙计敢这么和他说话,胡子气的一跳一跳,站起身来手指着盛君道:“来人啊,把他吊起来,给我狠狠的打!” 几个伙计应了一声,上手就要把盛君给绑了。盛君凝神戒备,早已做好了随时启动系统的准备,正在此时,一直默在一边的孙畅忽地伸手制止道:“不可,动用私刑见了官咱也落不得好,待他认了罪,再罚也不迟。” 中华文化传承千载,虽然朝代不断更迭,但许多人情世故却是亘古难变的,用人便是如此。 大凡一个单位,无论古今,管钱的和近侍永远都是大老板最为信任的,前世的丫鬟、太监、书童和账房先生,后世的会计和司机、秘书都是如此。孙傲自问比不过孙畅,因此虽然极力想把这个葫芦官司定了,但听孙畅这么说也只能含愤坐下,暗中着恼怎么孙畅好死不死的今晚来这里串门,搞得他准备的绳子都派不上用场。端起杯茶狠狠的灌了一口,被滚烫的茶汤一烫,又“呸、呸、呸”的吐了出来。 孙畅接着话茬问道:“盛君,你为什么要偷石炭?到底偷了多少?快快如实招来,免得皮肉之苦。吃着孙家饭,你不感恩倒也罢了,竟然还偷东西,良心被狗吃了?!” 盛君呵呵一笑,手指着孙二手里黑乎乎的布袋道:“这不人证物证俱在么,我还有什么要招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傲皮笑肉不笑道:“哦?那倒是我们冤枉你了。” 盛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当然是冤枉我。” “混账!” 孙傲的怒气一点就着,狠狠的将手里的茶杯掷在地上,“啪”的一声碎裂满地:“事到如今还抵死了不认,居然还反口咬人,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人?” 孙先生忙拦住孙管事道:“老孙,他不像在说谎,咱可别坏了好人,被他告到官府没准还惹得一身骚。”转过头来又与盛君道:“盛君,你说有人冤枉你,可有证据?” 孙先生话一说完,场中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盛君身上,尤其是孙二和孙傲,都迫切想要听到他的答案,只见盛君微微一笑,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道:“有。” 什么?竟然真的……有? 孙傲被他一个“有”字吓了一跳,忙询问般的看向孙二,却见孙二也是一脸疑惑,心中登时踌躇起来:坏了,二子办事荒唐,别真是给别人拿到什么把柄了吧,这狗日的孙畅,这是吃了狗屎了居然来管老子的闲事。 孙畅惊奇道:“哦?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盛君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说真的,这证据我还真没带在身上。” 孙傲登时松了口气,转而又暴跳如雷道:“你他娘的玩儿我们?” 盛君一脸无辜的摊摊手:“没有啊,我怎么敢玩儿孙管事你呢。证据不在我身上,但却可以在别人身上,比如……他身上。”说着一指孙二。 孙二脸霍的一白,心中翻书般把做局的整个过程过了一遍,暗暗道:没问题啊,很干净很利索,怎么会留下证据,不可能啊! 孙傲很是能沉得住气,他上上下下把孙二看了个便,直把孙二给看毛了也没发现什么,奇道:“他身上有什么,我怎么看不到?” 盛君嬉笑的看着孙管事:“证据自然是没有,但是……我可以证明他的证据是伪证。” “伪证?”孙二、孙傲异口同声道,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孙畅也是好奇的紧,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对啊,证明证据有问题就是自证清白,这小子有套路! 盛君手指着麻布袋与孙管事道:“孙管事,您看这种麻布袋,得用多久才能被石炭染得这么黑?” 直到此时,孙傲这才伸手接过麻布袋,听了盛君的问题,心中忽地一跳。这种麻布袋子粗糙的很,可不像后世的棉布一样容易被尘土染脏,眼前这个黑乎乎的袋子,起码得用了半年以上才可以! 想到了这里,不由得一颗头两个大,这个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这个傻侄子就看不出来?! 第十一章 反击 孙畅抚着胡须点点头道:“盛君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你来我山水秀十几天而已,那这个袋子既然用了已经这么酒,那至少说明一直以来偷石炭的另有其人。” 孙二登时愣在了原地,为了设这个局他可没少费心思,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人给破了,这也太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果实了吧。 孙傲此时是越看盛君越是觉得不顺眼,没好气的道:“孙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山水秀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既然不是他,这事儿暂且便到此为止。盛君,滚回你的柴房去吧。” 孙二讶然一声:“就这么算了?” 孙傲脸一沉,难道我他娘的想就这么算了?还不是你小子把事儿办砸了!怒喝一声道:“废什么话,你也滚出去。” 孙二终于狠狠一跺脚:“好!算了就算了!哼。”也不与孙傲、孙畅道别便甩头离去。他才走了两步,忽觉前路被一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瞧却是盛君,正笑眯眯的站在眼前,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道:“姓盛的,别挡老子的道儿,我都说算了,你还想怎么样。” 盛君嘿嘿一笑:“你那边是算了,可我这边还没说要算了,这黑布袋子到底怎么跑到我床底下,又是谁去你这里告的秘,二爷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让我给你解释?!孙二脸刷的一红,暴怒道:“狗东西,你是什么玩意儿,想要二爷给你解释,活腻了吧。” 孙傲满脸的不悦,今天在孙畅面前出尽了洋相,现在他唯一想做的是先把事儿按下去,等哪天旁人不在的时候再狠狠收拾这个不知尊卑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勉强挂起笑容,用自觉最温柔的声音道:“盛君,今天让你受了些委屈,二子他也是听我的差遣,尽一下责任而已,你别这么小肚鸡肠,跟他一般计较。” 盛君冷笑道:“哼,凭什么不跟他计较,我就是小肚鸡肠,我不仅要跟他计较,还要好好的跟你计较一番,孙管事!” 孙傲霎时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打他当了管事之后就成了伙计们眼里的土皇帝,见了他无不点头哈腰的,像盛君这样敢当面大声说话的是头一个,他拉高音调夸张的道:“哎呦,吓死我了,盛老爷,我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吓。” 其实那人究竟是谁盛君心中清楚的很,但没有证据,就算知道是刘大又能如何?他毫不退让,沉声道:“孙管事,只要你说出是谁告的秘,是谁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下,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告诉你? 告诉你,我孙傲的脸还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统领大小伙计?连个伙计都保护不好,我还怎么当这管事! 孙傲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盛君,恶狠狠的道:“盛君,今天看孙先生在这里,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别给脸不要脸,惹的我恼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孙傲要收拾一个伙计,这后宅里没几个人能拦的住。” 盛君笑了笑,针锋相对道:“哦?那可巧了,我盛君想知道的事,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瞒的住。你要保他,我偏偏要你亲手把他赶出山水秀!” 孙傲怒极反笑,目光阴狠的锁定着盛君:年轻人,你还是太嫩。 知道是谁又如何,哼哼,今天在场的,除了孙畅,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可是……没有证据,你又能做些什么! “知道是谁又如何,赶他出去?哼哼,揭发不义之举是好事,盛君我还就告诉你,我不仅不罚他,还要好好的赏他,你能奈何。” 盛君静静的看着孙傲:“孙管事,那人你是赏是罚是你的事儿,但有一人,你却必须把他逐出山水秀,比如……这个偷石炭的人。” 孙傲眉头一皱,他很讨厌这种被人指着鼻子下命令的感觉,但瞧了瞧身旁的孙畅,仍是耐着性子道:“哼,这茬儿不用你多言,若让我知道是谁,必然将他逐出山水秀。” 盛君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好,那我便向孙管事您揭发,此人正是刘大。” “刘大?”孙畅一愣,询问的看向孙傲。 果然来了,年轻人,你还是太嫩了!孙傲笑了笑,不屑的道:“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是他?” 孙畅也道:“对啊盛大,你可不能胡说,要有证据。” “证据?我有!” “什么?” 他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将所有人炸的七晕八素的,孙傲被他唬住了,又把目光询问的看向孙二,孙畅抚着花白的胡子道:“大郎,这次可不能什么证伪,证据在哪儿?” 盛君云淡风轻的一笑,将手里的麻布袋子扬了扬道:“这就是证据。” 孙二本被惊的够呛,现在听盛君这么一说,整个人唰的轻松了,这个麻布袋子他曾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很久,绝不可能再找出其他任何一点的猫腻,要有的话他孙二早就用了,笑呵呵的道:“盛君,你想讹人想疯了吧。” 盛君却不理他,将麻布袋子递给孙畅:“孙先生,你且闻闻,看看有什么不妥。” 孙畅在一干人狐疑的目光中接过麻布袋子,放在鼻头一闻,一股刺鼻的鱼腥味登时传来,忙捂住鼻子道:“怎么这么大的鱼腥味儿。” “哦?”孙畅拿到手里凑到鼻前这么一闻,心中猛然一惊:不好…… 孙二看孙傲错愕的表情,知道事情有变,试探性的问道:“六叔……怎,怎么了?” 孙傲还未曾回答,就听盛君道:“二爷您还没看出来么,一此人在柴房,二此人家中以打渔为生,你猜他是谁?” 孙畅喃喃道:“打渔……那便只能是刘大,想不到啊,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孙傲脸霎时比锅底还要黑,气愤的将手里的麻布袋子扔在地上。 盛君甫又道:“孙管事,您刚可说了,若查出是谁,定会逐他出去,现在证据就在你手中,嘿嘿,如何赏揭发之人,又如何罚刘大,接下来就看您的手段了。” 第十二章 谢谢你,孙管事 深夜的柴房班房,霍四正坐在床板之上不住的叹气,李老幺手里拿着那本的《百家姓》翻来翻去,刘大裹着一张被单蜷缩在角落假寐。 还是霍四打破了沉默:“刘大,我原以为你只是心贪一些而已,唉。” 刘大听的不耐,卷起被单翻了个身,用屁股朝着霍四。李老幺见他转过身来,把书谨慎的收好道:“就、就、就是,那个袋、袋、袋子我怎么记得是,是你的。” 刘大着恼的翻来覆去,终于怒吼一声坐起身,手指着李老幺道:“闭嘴你个结巴,你他娘有后台,说告假就告假,我能跟你比?” “还有你老四,我还真没发现你是真的缺心眼,明知他和二子不对付还把他招来,害的大家一起被孙二整,我不跟孙二能行么?!” 霍四呸了一声:“你这不是好汉的行为,我不齿!” 李老幺点点头道:“对,不、不、不、不齿。” “不齿?!哼,跟钱比起来,他盛君算什么东西,你俩又他娘是个什么东西,还来评判我?要怪就怪他挡了我刘大的财路,您二位不齿,想当好汉,就继续在柴房烧炭吧,我明天就要去前宅了,不陪你们了。”刘大说完便笑呵呵的躺了下去,美美的翘了个二郎腿,憧憬起来往后的幸福人生。 霍四提高嗓门道:“这就是你陷害大郎的理由?我跟你说,就是去了孙掌柜那里,我也要把事情说清楚,定不让大郎吃了这个闷亏。” 他话刚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当前一人竟然是盛君,霍四忙下得床来,上上下下看了看盛君,松了口气道:“还好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大郎,离开这山水秀其实也没啥不好,天大地大,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就应该在外头闯一闯。” 不善言辞的李老幺也握着盛君的手道:“对,大、大、大、大、大郎,你回来,就、就好了,呵呵,下一步打算去、去、去哪里。” 盛君心中暖意融融,笑着道:“我、我、我、我……呸,我能去哪儿?我干嘛要离开山水秀,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 “啊?”霍四、李老幺,连着躺在床上假装睡觉的刘大都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盛君肯定会被打的遍体鳞伤,最次也应该是哭哭啼啼的才对,怎么看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他霍的爬起来道:“还在这里?不应该啊。” 盛君笑了笑,双目死死盯着刘大意味深长的道:“为什么不应该,你是不是觉得我盛君应该滚蛋才对。” 刘大登时语塞,他微微觉察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今天孙二那咬牙切齿、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跟要吃了盛君似的,怎么会容得他好好的回来,还留在了山水秀!他想了半天仍是想不明白,被盛君盯着有些不自然,强笑道:“哪有,呵呵,我就是随便这么一问。” 盛君笑眯眯的道:“这可巧了,你这随便一问真是问对了,还真有人要滚蛋,可惜啊,不是我……” 刘大干笑道:“大郎你开什么玩笑。” “他没开玩笑。” 突然一声阴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山水秀的伙计对这个声音很是敏感,皆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原来来人是孙傲,霍四、李老幺、刘大吃了一惊,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赶忙给他闪开了条路,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 孙傲带着几人走进了柴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盛君,这才回头与刘大道:“刘大,你私盗石炭,证据确凿,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山水秀的人了,赶紧拿上你的东西滚蛋。” 这……这是真的么? 刘大一张脸登时变的很是精彩,有惊讶,有愤怒,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害怕,他羞愤至极,更是搞不明白,明明马上就要到前宅去当伙计,大把的铜钱在朝着自己招手,可这一切怎么说变就变了。 霍四和李老幺也是满满的疑惑,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啊,孙管事不是孙二的六叔么?为什么不给他侄子撑腰,反倒来帮盛君了。还有刘大,怎么就突然成了私盗石炭的人了,刚刚离去的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快滚?!”孙管事见刘大站着不动,突然一声爆喝,猛然将手里的麻布袋子狠狠的扔在刘大脸上。 刘大个子虽是比孙傲高,长的也远比孙傲要壮,但却是连躲都不敢,忍着痛挨了这一下,默然半晌才弯腰捡它起来,收拾了东西,颤颤巍巍的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敢说哪怕一个字。 盛君不齿的一笑,这便是典型的小人,遇到强大的敌人,哪怕被人按倒地上反复蹂躏,连个屁都不敢放。 孙傲赶走了刘大竟也不打算走,霍四早就被孙傲刚刚的表现所折服,在他看来,定是孙管事慧眼如炬,谈笑间识破了孙二和刘大的诡计,这才上得门来为盛君找回了公道,忙搬出一条凳子让他坐下,笑呵呵的道:“孙管事,您真是厉害,刘大这花招根本瞒不过您的眼睛。” 孙傲受用的笑道:“当然了,总不能让坏人奸计得逞,让无辜的人受不白之冤。”他转头看向盛君道:“盛大,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想你也不太适合在柴房呆了,这样吧,我做主,你赶明就去后厨帮忙吧,现在那里正缺一个洗碗的。” 霍四愣在了原地,盛君可能不知道,但他却很清楚洗碗那可是后宅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忙解释道:“管事儿的,我们跟大郎好着呢,就不必……” 孙傲把手一挥道:“老四,你就是太老实,你说好着就是好着呐,总得照顾别人的看法吧。这样,盛君你住呢还在这里,上工就去后厨。”说完站起身来,摆了个威严的姿势,得意洋洋的离去了。 霍四见孙傲就这么走了,又见盛君一直呆若木鸡,忙拉了他一把道:“大郎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想什么呢!让你眼睛和心思活点儿你怎么不听,柴房是后宅最省心的活计了,刚刚和孙管事说明白,他人这么好,肯定会给考虑的。” 老幺忙不迭的点头:“对啊,大、大、大郎。” 盛君满头黑线,孙傲人好?!那可真是日了狗了,霍四你简直老实到了一定境界,姓孙的他这明摆着就是来整人的,我越是挣扎、不满,他越是高兴。 再说了,洗碗这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拒绝?! 他邪邪的一笑,意识扫过了系统面板上许久没有进展的任务,任务目标:从所做工作中摸清山水秀业务量。 嘿嘿,山水秀虽是酒楼,但是宋人吃酒讲究很多,可不像武侠小说那样端起酒瓶子咕嘟咕嘟的往下灌,都是先弄两个点心,还会切两盘下酒的小菜…… 如此说来,只要能计算清楚碗碟的用量,就可以能摸清山水秀的业务量呢! 谢谢你喽,孙管事。 第十三章 盛怒 翌日一早,孙傲在簿册上这么一划拉,盛君便正式换工作了。后厨不似柴房,是整个山水秀最为要害的地方,管理很是严格,很多岗位都是因人定岗,跟柴房相比,除了每天会有几个伙计早早的采配食材外,别的伙计上工还是挺迟的。而盛君这么一个洗碗工上岗当然是最迟的,直到临近晌午,他才溜达到了后厨,正式宣布上岗了。 一进后厨,才知山水秀能够在西湖边上屹立百年不倒,果有其可取之处。有鉴于柴房的混乱,原以为后厨定然是一片狼藉,然而当他真正走进其中才发觉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整个后厨竟是出奇的干净!石砖地板之上一尘不染,没有一丁点儿的菜叶子,厨具一应都明净亮洁,条理清晰的各自就位,墙壁上挂着几条洁白的棉布,边角的柜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摞摞的钧瓷碗,个个儿都是纯净的天蓝色,釉色圆润肥厚,一股温馨小资的感觉扑面而来。 盛君目瞪口呆的道:“我擦,这也太酷了吧。” “盛君,你再迟得片刻,我可要和孙管事说扣你工钱了。” 盛君皱起了眉头,这说话漏风的声音,整个山水秀也就是孙二了,这孙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他回过头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二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的孙管事?” 孙二冷笑两声,虽然没有如愿把盛君给赶出去,但让他滚到后厨洗碗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接过,至少自己没事儿还能过来羞辱他一番:“哼,我就说孙管事怎么了?我山水秀亲戚多怎么了?盛君,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玩儿你就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 在孙二身边有一中年人,一直不动声色的站着,见盛君朝自己看来,傲慢的自我介绍道:“盛君,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洗碗了,我是后厨的管事孙斌,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盛君心中一声哀嚎,有种捅了猴子窝的感觉,这个家族企业真是无药可救了,孙二这白痴有一点说的挺对,放眼望去尽是他的亲戚! 孙二得意的道:“小叔,人盛大可是厉害的紧呢,六叔的面子都不给。既然人家能,就让人家多干点活,能者多劳嘛。” 孙斌点点头示意他懂了,连哄带骗的轰赶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让林掌柜发现你不在了又得收拾你。” 说起林掌柜,孙二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惧色:“坏了坏了,在这里等这狗杂种,险些误了事儿。”火急火燎的就往门外走去,刚走到一半又蓦地回过头来指着盛君与孙斌道:“小叔,他……” 孙斌没好气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孙二满意的点点头,示威般朝盛君挥了下拳头,这才快步离去了。 孙斌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看向盛君,慢条斯理的道:“盛君,你来了山水秀十几天了,也应该知道了我孙家在山水秀是什么地位,这么多年来像你这么冲的伙计不是没有……”他加重了语气,逐字逐句道:“但他们最后都滚蛋了。” 他见盛君不答话,以为自己一席话得到了效果,便又道:“在山水秀找份工不容易,别傻愣愣的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盛君心中突地一跳,孙斌这话里有话呐…… 被人卖了…… 他在说谁?难道……是林掌柜? 想到这里,不由想起了那日林正英和孙立之间的冲突,想起了孙畅孙先生突然的鼎力相帮,顿时觉得孙斌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真的一不小心陷入了两股势力的争斗中。 不过被卷进漩涡又如何?他摸了摸耳钉,双目紧盯着孙斌道:“孙管事,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孙斌冷哼一声道:“我有必要威胁你么?论身份,我是孙家直亲,你不过是个外人;论地位,我是后厨管事,你却是临时打杂的;论处境,我现在更是直接的管你,我收拾你就是比赶走脚边的一条狗都要容易,你说我有必要威胁你么?” 盛君脸色一沉道:“孙管事,我这人不聪明,你说了半天,到底要说个什么意思。” “去给二子认个错,再给孙傲孙管事磕个头,认个错,这样你最起码能体面的离开山水秀,如何?”孙斌说完却不见盛君回复,等了半晌又逼问道:“快说句痛快话,如何?” 自来到宋朝之后盛君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世界,直到今天,孙斌的一席话如锥子般穿越时空,扎进了21世纪那个孤儿盛君的内心。 是啊,无论是宋朝的小伙计盛君,还是21世纪的孤儿盛君,都是受尽了轻视和欺凌,幼时遭遇的不公,校园里受尽的白眼,一切的一切让盛君来到大宋后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到了浓浓的恨意,他双目死死的锁定着孙斌,恶狠狠的道:“孙斌,我只是想做个小伙计而已,你们却几次三番的为难逼迫于我,你姓孙又如何,你是后厨管事又如何,想要我盛君低头,我定然会让你们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孙斌哈哈狂笑道:“代价?在我手底下办事,你跟我说代价?哼,县官还不如现管,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惨重的代价!”他指着窗边一角道:“看到没,那里的碗都是你的了,全都去给我洗干净,记住喽,一个时辰内必须洗完,洗不完或洗不干净就自觉的滚蛋,山水秀不养闲人!” 盛君强压着怒火朝着窗台走去,只见在窗下有三个木盆,里面泡着些许皂角,俩老妪正卖力的洗着盘子。木盆之前都是待洗的碗碟,分着好几摞,每一摞都足有半人来高。 刚刚盛君和孙斌的对话,俩老妪都听的明白,心中直骂孙斌混蛋,这些碗就是她们两个熟工想要一个时辰洗完都是不可能的任务,现在却让这小后生的一个人在一个时辰内干完,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嘛!想要安抚他两句,却被孙斌一声怒喝制止,凶巴巴的道:“你们两个,手里的活交给他,后面还有别的事情,快点过去听使唤,手脚利索些。” “是。” 两个老妪畏惧的点点头,目光不敢与孙斌接触,低着头乖乖的离了去。孙斌见木盆边有一摞是刚刚那两人已经洗过的,便从熏香的炉子里抓了一把香灰洒去,香灰遇到半干的碗,瞬间爬的密密麻麻,原本洁净的碗一个个又变的脏兮兮的。 “你!”盛君猛地站起身子,孙斌却哈哈狂笑起来,迎着盛君暴怒的目光道:“香灰拔毒,这是后厨常有的工序,怎么,不服气?哼哼,盛君,记住了,你只有一个时辰哦,哈哈哈哈!”背着手笑呵呵的离开了。 盛怒之后的盛君此刻反倒是越发冷静,他看着孙斌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的道:我盛君发誓,如果能够完成任务光明正大的将踩你们在脚下自然最好。即便完不成任务,老子临走的时候,也会让你们这一窝子姓孙的付出血的代价! 第十四章 洗洁精的威力 明亮的后厨干净整洁,一缕阳光透过窗台直直的射入房中,正照在屋内年轻人身上,他身着粗布麻衣,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青涩的面庞上,银质的耳钉在阳光的映射下亮光闪闪,正是盛君,正面对着三个木盆,面对如此之多的碗碟一声哀嚎:“好难啊!!” 他终于是犯了难,小时候为了吃饱饭经常在外打工,捡垃圾、当小工,哪里敢要童工就去哪里,刷盘子这项工作是最最熟悉的,积攒了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窍门。可是当他将这些经验用在千年前的宋朝时却发现好像不那么管用,现在清洗一个碗的工夫,放在过去起码能洗十个,略一思索便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此时的宋朝,炒菜已经逐渐从宫廷走向了富庶人家,像山水秀这种大酒楼,虽然煎、炒、烹、炸、烧、烤、炖、熘、爆、煸、蒸、煮、拌、泡、涮等各种做法样样精通,但大凡能在山水秀消费的起的,都会点一两个小炒解解馋。因此摞在旁边的碗碟十个倒有九个半是油光锃亮的,皂角清洁油污的能力又极为有限,所以当然洗的慢了,要洗完这些不知得到了猴年马月。 唉,在我完成任务之前就会被狗日的孙斌赶出山水秀。熬了这么久,任务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这些碗搁以前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果然是科技改变人的生活,现在要是有洗洁精就好了。 一想到洗洁精,心头突的一亮,居然把系统最粗的大腿给忘了,忙打开兑换面板检索一番,果然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发现了洗洁精,其中最小分量的便携装售价正好是两点经验值,顿时喜不自胜的拍了下大腿:卧槽,给力! 付出了仅有的两点经验值,系统空间中便赫然多了一瓶便携装洗洁精,贼兮兮的从空间中取了出来,极为节约的挤了些倒进了木盆里,用手搅拌打出了泡沫,将碗在里面这么一涮,又用棉布轻巧的擦了擦,再在另一个盆里过一遍清水,原本油污满满的碗登时变的锃光瓦亮,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了洗洁精,一切马上变的极为简单!盛君登时干劲儿十足,一边洗着一边数着,就这么几番下来,没过多长时间,眼前的碗便都被洗的干干净净,他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一百三十五,想不到即便是大中午的,山水秀仍是有这多的业务,真不敢想象晚上能有多少。” 另一边,孙傲住处。 自刘大赶走之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孙傲总是感觉到伙计们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服服帖帖的了,今天点班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让他心中很是恼火。在听孙斌将刚刚发生的讲述了一遍后,他兴奋的搓着手道:“小七,他肯定洗不完么?” 孙斌成竹在胸的道:“六哥,那些盘子油腻的很,往日里两个婆子都得洗一个时辰,依我看,今天他盛君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洗完。” “好,好!这个死局漂亮!等到一个时辰一到,咱们就把这小子永久的赶出山水秀,走!” 孙斌忙拉住孙傲道:“去哪里?” 孙傲一瞪眼道:“去后厨啊!” 孙斌笑了笑,六哥这次是怎么了,一个小人物而已,怎么就乱了方寸了?!他压低声音道:“六哥……这小子这么无法无天,还不是仗着林正英护着?咱们今天将他赶出去,指不定明天林老儿从哪里找个歪理把他带回来,依我看,咱们直接去找他林正英,他不是逼你赶走刘大么,咱们逼他赶走盛君!” 孙傲双眼猛地一亮,能把林正英的人逼走,那些小伙计再看到我还不给吓死。他一拍大腿道:“对啊,小七你说的对,这场面我出面不合适,就交给你了。” 孙斌点点头道:“六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着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前宅找寻林正英。 前宅山水秀酒楼内,林正英林掌柜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训斥着孙二,若不是孙斌前来还不知道该训到什么时候。 林正英对孙斌很不感冒,黑着脸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孙斌毫不为意的凑上前道:“林掌柜,盛君那厮也太不像话,才在柴房被人赶了出来,到了后厨又拖拖拉拉,一会儿客人多了万一碗不够,那可怎么办啊。” 林正英眯起眼反问道:“盛君?那是谁?” 孙斌心中骂了声狐狸,面上温和的将情况说了遍,林正英“哦”了一声道:“是他啊,险些给忘了,又是柴房又是后厨的,这小子怎地这么不安分?” “何止不安分,林掌柜,柴房倒还罢了,后厨可是要害地方,他这么拖拖沓沓,到点洗不完的话可是要误事儿的,这要是给东家知道了……不太好呐。” 林正英嘴角不屑的一撇:拖拖沓沓……哼,原先能洗完,现在加了一个年轻人,怎么反倒洗不完了,不是你们整他又是什么? 他心中清楚明了,嘴上也不说破,捻着胡子道:“孙斌,你怎么突然这么懂得礼数,动人都晓得问问我的意思了?” 孙斌不想他会当面抛出这个敏感的话题,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您是掌柜的,当然要向您请示了。” “不见得吧,”林正英笑眯眯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半年的光景,你后厨就开了三个伙计,哪个向我请示过?你的眼里好像只有你的二叔,从没把我这个二掌柜放在眼里呐。” 孙斌吓得心惊肉跳,虽然在内心深处他还真不把林正英放在眼里,但毕竟人家是个掌柜,还是直管他的掌柜,说完全一点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忙不跌的解释道:“林掌柜,您误会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山水秀。” 林正英哈哈一笑,脸上满是欣慰,鼓励般的拍了拍孙斌的肩膀道:“懂,我懂,咱们谁又不是为了山水秀呢,好好干!” 上下齐心,好一副温馨可人的场面。 然而孙斌内心却是忽地一抖,冷汗瞬时爬满了全身。 第十五章 温馨的场面 盛君叉着腰站在窗台,一边看着窗外风景,一边思考着此时的处境。 对于他来讲,北宋的人和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能比完成任务更重要了。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未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多半会围绕山水秀来做文章,因此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如何能保证不被马上轰出去。 想到这里,他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自来到山水秀的第一天起便得罪了孙二,顺带的得罪了他身后的二叔孙掌柜,六叔孙傲,七叔孙斌。指不定在其他犄角旮旯还藏着什么三叔、四叔、五叔。这一窝子猢狲,人多势力大,混的还一个比一个好,想要留在这里还真的好好思索一番。 孙斌此时领着林正英来到了后厨,正巧看到盛君站在窗边发呆,不由分说的骂道:“盛君你干什么?!酒楼里一会儿没有碗用你吃罪的起么?!” 盛君皱着眉转过头来,果然是孙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正英居然也跟着过来了,心中如打开了一扇窗户般霍的一亮。 对啊,我可以投靠林正英,那天他和孙立势如水火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虽然就那天的形式看来,他正处于劣势,但保护我不被赶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想到这里,也不去理孙斌,无比恭敬的朝着林正英拱拱手道:“林掌柜,您来了。” “嗯,”林正英应了一声,他初见盛君时便印象深刻,此时再见,仍觉此人举止仪态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子弟,想起了那日他临危不乱的神情,与今天倒是有几分相似,亲切的笑了笑道:“盛君是吧,不是在柴房么,怎么到后厨来了。” 还在装!孙斌在心中不屑道:老狐狸。 盛君拱拱手道:“林掌柜,我是被小人给暗害了。” “狗杂种,你说谁是小人?”孙斌就如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盛君嘿嘿一笑:“孙管事,我又没说是你,你着急什么。” 孙斌登时语塞,咬牙切齿的退在一边,林正英嘴角挂着微笑,心中对盛君喜欢至极,暗道这小子不错,头脑清楚,口齿伶俐,还和老孙他们势不两立,倒是可以培养一下! 心中有了保护盛君的念头,便开始寻找为其开脱的由头,他背着手踱来踱去,忽道:“孙斌,上个月后厨的开销,去找孙畅把帐对一下,就说是我说的。” 孙斌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林正英这个掌柜负责后厨、马厩、小二管理等几个部门,就跟后世的报销制度一样,各个部门,无论是柴房,酒楼,还是后厨,但凡有花销都得做清楚账目,再由直管掌柜签了字,才能在孙畅那里报账领钱,因此孙斌想要去报账,总绕不过去林正英。 后厨本应该是肥缺,买卖、采办食材,厨餐用具补损,油、盐、酱、醋等的消耗,这些都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随便做做手脚那都是一笔为数不少的钱,孙斌刚来到后厨的时候也着实兴奋了些日子,但是当他拿着账目去找林正英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林正英是从山水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如果有个人履历的话,肯定会写着“经验丰富,多面手,在很多地方轮过岗”,对后厨那套倒腾乾坤的门道可比他孙斌清楚多了,轻描淡写的就把多报的地方给划了去,直把孙斌给气的半死,不说摸点油水了,不自己往里垫钱就不错了。 孙斌绞尽脑汁,施了浑身解数,还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托人请杭州城中最有名的账房先生专门给做了几次帐,那可真是天衣无缝,自觉神仙看了也觉察不出多少破绽,可依然被林正英不露声色的识破。至此他便也断了念想,老老实实的挣个死工钱。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堂堂山水秀的后厨管事居然一点油水都没有,就是比前宅酒楼小二赚的都少。 可现在他林正英竟然放话要他去孙畅那里领钱,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这次你的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都不管…… 欣喜过后,孙斌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暗的琢磨起来:林老儿这是向自己示好么?他是想要保下盛君这狗杂种么? 果然,林正英并没有让孙斌猜度太久,只过得一会儿他便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次盛君犯了错,也没造成多大的损失,这事儿我做主,就这么算了,你看如何?” 盛君见林正英朝自己看来,忙报之以感激的微笑,从今天起自己身上便烙上了林正英的标识,这条船是想下都下不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孙斌却是冷冷的一笑。 今天他目的很是清晰,就是要逼迫林正英亲手把盛君赶走,让山水秀的伙计们看清楚,杭州城第一大酒楼仍然是姓孙的。他愤恨的握紧拳头:老子清汤寡水已经五年多了,你随便开一个口子就想让我感恩戴德,想多了吧! 他直起身子,忽看到取碗的伙计已到了门外,三五个围在一起,正看着屋内的热闹,心中便有了主意:“林掌柜,虽说人都会犯错,但一人做事一人担,他盛君犯的错,不应该让别人去扛。” 他手指着门外几个伙计,大声道:“你瞧他们,今天如果拿不回碗去,就会被扣工钱,甚至有人会因此被赶出山水秀,谁又替他们说话?碗不够用,前宅酒楼的生意必然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不单是这些伙计,就连咱们都要遭殃,到时候东家问下来,谁又替大家说话?林掌柜,您可不能纵容某些人,砸了大家的饭碗呐。” 孙斌来时便早已将这些话琢磨了无数遍,这时慷慨激昂的说了,直把看热闹的些个伙计撩拨的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道:“对啊林掌柜,可不能饶了他。” “不能纵容,不能纵容!” “谁砸我的饭碗,我就砸了谁的饭碗!” 也有人混杂在人群中悄悄的道:“嘿,你看,得罪了孙二,就是林掌柜都保不住。” “唉,林掌柜好生窝囊……听霍四说大郎人不错,二子也太跋扈了。” “小声点,不想干了么……” 事已至此,再难回转! 林正英脸色铁青,怀抱双手冷冷的瞪视着孙斌,不断摩挲着拇指上的大扳指。 盛君啊盛君,老夫我本来还想要好好培养你来着,没想到这还没开始,你就被他们搞掉了。 罢了罢了,此时群情激奋,不宜再做坚持。 想到这里便朝周边挥挥手,整个后厨便安静了下来,他呵呵笑着走到孙斌身前,一天之内第二次拍着他的肩膀道:“干的好孙斌,干的好!” 又是这温馨的场面! 看着林正英温和的脸,孙斌心中猛地一阵颤抖,有种被猛虎盯上的感觉。 第十六章 好好干,孙斌 林正英回转过头来,面向了盛君,叹了口气道:“盛君,从今天开始,你便不再是我山水秀的伙计了,欠的那些钱我自给你还了,你可以走了。”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盛君并没有因被逐出去而心伤,仍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摆着一副蠢萌的表情问孙斌道:“让我走?为什么让我走?” 为什么? 孙斌冷笑道:“你可知这些碗虽然看起来不打紧,却是我山水秀最不可或缺的。你这边洗不完,耽误了大家,影响了山水秀的生意,砸了所有人的饭碗,你说,你该不该滚?!” 不就是洗个碗么,居然扯到了砸所有人的饭碗。 不过这孙斌怎么就是一根筋,碗都摆在木盆前,你装逼前为什么都不过来看看到底洗干净了没有?现在说的满满的,一会儿可怎么下台! 他笑笑道:“孙管事,您说的对,不管是谁,要影响了山水秀的生意,砸大家的饭碗,都应该滚!不过,您是不是过来看看,这碗到底洗完了没。” 孙斌在后厨呆了五年,虽然对所管事物不是很上心,但多少也知道这碗绝对不是他盛君一个人在一个时辰内能洗完的,便摆摆手道:“我心里有数。” 盛君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还是看一看吧,说不定今天大家的饭碗没被砸了,保住了呢。” 林正英心中一动,顺着盛君的话道:“对啊孙斌,还不快过去看看!” 孙斌只好走上前来,探着脑袋这么一瞧,整个人如见了鬼般呆在那里,愣愣的道:“这……不可能啊!” 只见眼前一摞又一摞的碗碟整洁干净,蓝蓝的釉色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光,竟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干净,他不信邪的一个个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瞧着,令他失望的是,不仅所有的碗都是异常的干净,而且都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这怎么可能?! 林正英在后厨呆过不少日,对之很是了解,越是了解越是明白盛君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洗完。他和孙斌一样,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却从来没想着要上前查验一番盛君是否洗完。待看到孙斌的反应便也上前来查看,一看之下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盛君。 好样的盛君,怪不得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转过头来,目光阴冷的看向孙斌,冷哼一声道:“孙斌,这不洗的很干净么?” 孙斌愣愣的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洗完的,肯定是找帮手了,一定是。” 盛君笑呵呵的道:“孙管事,您这不可能是什么意思,合着早就吃定了我肯定完成不了啊,那还把这个任务派给我,难道是故意的?” 林正英恰到好处的暴怒道:“一个人洗?这是一个人能洗完的么?我看你是不是傻了,后厨这么要紧的地方,出不得一丝一点得岔子,我看是该给你挪挪地方了。” 孙斌额头上瞬时爬满了冷汗,语无伦次的道:“没有,没有啊,我我……我就在后厨吧,真的挺好的。不就是洗个碗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君脸上挂着戏虐的笑,学着孙斌刚刚的语气道:“有什么大不了?那可大了去了。咱这边洗不完,耽误了大家,影响了山水秀的生意,砸了所有人的饭碗,你说,是不是很要紧?!” “扑哧——”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 “还没见过林掌柜生气呢。” “是啊,孙管事这次要遭殃了。” 孙管事整个脸都红透了,更糟心的是林正英刚刚说要给他挪挪地方,虽然明知他没有这权限,但心里仍然是慌慌的,想要解释一下,可刚刚什么砸饭碗之类的话又是自己说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正英此时心情大好,对盛君更是满意的无以复加,笑眯眯的道:“大郎,在这里洗碗忒无趣,要不换个地方?” 盛君忙拒绝了,开玩笑,系统任务好不容易做到一半,再有三五天便能完成了,那时再换才好,他拱拱手道:“多些林掌柜好意,不过后厨学问蛮深的,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段日子。” 林正英点点头,暗中对盛君又高看了一眼。都说宰相必起于州郡,对于一个酒楼来讲后厨便是州郡,他本人曾在后厨呆了五年,自觉受益颇多,不夸张的说,一个酒楼,如果能控制好了后厨那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里又瞥了眼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孙斌,这么重要的地方被孙立那老匹夫控制在手里可真是难受。 孙斌敏锐的感觉到了林正英阴损的目光,忙上前讨好的道:“林掌柜,今天……唉,我也是为了山水秀,我,我没有别的心思呐。” 林正英笑呵呵的点点头,伸出手第三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我懂,我懂。你是为了山水秀,我又何尝不是呢,别说了哈,好好干!”说着便笑呵呵的远去了,留下孙斌一人在后厨凌乱。 …… 夜晚的山水秀才是一整天最最忙的,孙斌被林正英一番吓唬,果然乖乖把两个婆子遣了回来,还对正满头大汗洗碗的盛君关怀了几句。 不得不说,在山水秀洗碗是个苦差事,量大,要求高,尤其是晚上,往往整个酒楼的客人都散去的时候,这边却仍然在坚守岗位。盛君吃不准这俩婆子路数,担心把洗洁精的小秘密给别人抖了去,因此只得用皂角卖力得清洗,速度慢了十倍不止。 好在两个婆子速度飞快,她二人凭空加了一个帮手,虽然速度慢得很,但总是比没有的强,三人两快一慢,待到深夜时总算全部洗的干净。盛君看着亮晶晶的碗碟心情倍儿好,系统所给的任务终于快要被攻破了,自言自语的道:“居然有四百一十二个,真恐怖!” 如此这般连续五天,这五天孙斌没有再出来捣乱,就连孙二也老实了不少,倒是林掌柜来过一次,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便是山水秀的正牌伙计了,再也不用担心一个月后就得滚蛋。 第六天,盛君自觉样本足够充足,便将每日所得的数据罗列了出来,做了平均数运算,得出了一组数据。 午间:一百二十。 晚间:四百三十。 刚刚得出数据,脑中便“叮”的一声。 “叮,‘摸清山水秀业务量’目标达成,‘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任务完成,奖励宿主三点经验值。” 第十七章 有天线了 什么叫喜极而泣,盛君终于明白这个感觉了,这格老子的任务居然花去了近二十天的时间,前后所经历的辛苦简直是说也说不完。 不过细细一想,首富系统果然是有点门道的,所定的任务就跟教学一样,好像有一定的逻辑在里头,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又是叮得一声。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抓住核心,你便成功了一半,抓住核心的矛盾,你就成功了另一半。” “任务目标:后厨是山水秀的重中之重,深挖后厨五大弊端,并择一而改之。” “任务进度:已发现0/5。” “任务奖励:十点经验值。” 管理的漏洞?盛君皱着眉头愣在了原地。 与盛君的志得意满相比,后厨管事孙斌所面对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境况。 林正英自被孙斌扫了面子之后,少有的使出了雷霆手段,顶着孙立的不满,接连换去了孙斌手下好几个得力干将,多次当着全体后厨伙计的面儿表达了对孙斌的不满,对后厨是三天一小查,五天一大查,直搅得后厨寝食难安,手底下一帮伙计怨声载道,真是应了他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孙斌,你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 山水秀外一如既往的热闹,原本开阔的空地,此时正摆着桌子十几张,落座之人尽是儒生打扮,他们喝茶饮酒,大声谈笑,尽显风流。 几张桌子的正中央,是几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皆是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正温酒叙话,好不快哉。 “王兄,这都要十五天了,还在这里等着呐。” “是啊,想我苏杭才子无数,岂会被一副对子难倒?我就是要在这里等着,等着看我苏杭才子出气的那一刻。” “得了吧王兄,你不就是想等着见苏小姐一面么。” “刘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求之不得,看她一看总不会有错吧。” 一句话恍然道出了众人的心思,皆是怅然一声叹息。 苏杭并不缺有钱人,尤其城中那些个有名的公子,一万贯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多大的分量,而使他们守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是出对子的人——苏家小姐。 “苏家有女初成长,娉娉如花隔云端。” 这是杭州第一才子江上凌在有幸得见十三岁的苏小姐时所作。那年的苏蓝年方十三,只是豆蔻芳华便美的不似凡人,三年之后,正是二八芳龄,不知此时又会是出落的什么模样!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但若有人能答出对子,便能得见苏小姐一面,一时间苏杭两地的才子蜂拥而动,这才是此时山水秀外儒生们群起应集得原因,在座的所有人,谈笑间双目仍然都不忘门前的楹联,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 …… 虽然身处山水秀,与门外仅仅是几步之遥,但盛君却是对外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更不知这一切的缘由便是他随口引来的一副对子。此时他的心思只有一个:留在山水秀,好好做完所有的任务。 可是,现在他已经得罪了山水秀中势力最大的一拨人,孙二、孙斌这两天虽然消停了,但保不齐哪天就又会突然杀出来。 敌在明,我在暗,而且敌强我弱,想要在山水秀长久的待下去,必须抱得一个黑粗硬的大腿,而唯一有实力与孙二一系掰掰手腕的只有林正英! 因此,盛君很光棍的便登门去找林正英。 林正英对于盛君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他早就在等盛君。在山水秀这样的家族企业,大凡有点本事的外姓人都会被孙姓所打压,他笑着看着盛君道:“大郎,你是聪明人,这么多些天你也应该有所觉察,我就把话和你说透了,在山水秀有两股力量,一个呢是孙立,我们说他是孙家帮,另一个就是我,咱们外姓人。今天你既然来了,大家便都是自己人,从今天开始,我必然保你长久的留在山水秀!” 盛君点点头,有这句话便够了:“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林正英呵呵笑道:“说什么付出,见外了不是。咱们又不是外头混场子的帮派,只是抱团取暖,我希望能把你推到重要的位置,这样我们外姓人才更有力量。”说着便把山水秀的力量构成做了简单的说明,而直到此时,盛君才对山水秀整体的架构有了全盘的认识。 山水秀有三个掌柜,六个管事,两个账房先生年前死掉一个,现在暂时只剩下一个。三个掌柜中,大掌柜是孙立,统领茶酒专营特权,歌姬、伙计管理、财务进出等,可谓人事和财权一把抓,端的是山水秀最要紧的一把手。 林正英是二掌柜,分管酒楼管理、后厨、马厩、菜品等,放现在那就是主抓业务的经理,吃力不讨好,说白了就是顶雷加卖力的,权小事多责任大。 除此之外还有三掌柜季连营,盛君来到山水秀这近二十天中还从来没见过他,据说是孙老太爷的妻弟,也就是小舅子,挂个名而已,平日里就是吃喝嫖赌,沉迷流连于烟花之地,直到季末和岁末发饷时才会出现。 六个管事最让盛君所心惊,主管伙计的孙傲,主管茶酒的孙铭,主管歌姬的孙涛,以及主管后厨的孙斌,凡是有利可图的管事都被孙家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所占据,唯有马厩的刘用和内宅的李能算是外姓人。 盛君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家族企业如果近亲繁殖到这种地步,想要做好管理那真是难上加难,长此以往离倒闭也就不远了。 令他意外的是,账房孙畅孙先生竟然是外姓人,和林正英还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朋友,看来孙畅的这个孙,和孙二的孙他不是一个孙。 接下来的谈话便和后世各种升职前的寒暄一模一样,如果当时有官煤的话,那当天属于山水秀的报道必然是这样的:林掌柜笑着询问了小伙计盛君近来的工作状况,并对他取得的成绩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他强调,后厨是山水秀的生命线,是酒楼能够长期稳定发展的基础,要重视后厨,理解后厨,并把真正扎根在后厨的优秀伙计们发掘出来,让他们在更加重要的岗位上历练。 得到了林正英的支持,盛君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又落回到了肚子里,以后咱盛君在酒楼也是有天线的人了。 第十八章 巡管盛君 孙斌这些天被林正英整的死去活来,盛君却是好过的很,完成系统任务之后没两天,就从洗碗的泥潭里择了出来,至于工作嘛……暂时待定,后厨每天忙的欲仙欲死,而盛君却迎着孙斌杀人的目光整日游手好闲。 谁让咱有天线呢! 他在后厨摇来摆去,一颗心始终牵挂着任务,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双目却一直在检索着,到底有什么是值得改正的弊端。山水秀作为西湖边上最好的酒楼,不乏令人眼前一亮的制度创新,但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法和后世经过时间和市场检验的酒店相比,盛君曾在不少饭店打工零工,对后厨多少有些了解,以他后世千年的经验,没多久便发现了很多问题, 居然没有专门的传菜伙计?这怎么能行! 嗯……牛师傅你这道菜做的不错,什么?客人嫌上菜太慢,退单了? 东坡肉、红烧肉、东坡焖肉……这不是一回事儿么,怎么这么乱。我得去看看菜单,什么,居然没有菜单?! 东坡肉,哪位师傅做呢,这可是三份呐……矮油你们怎么分灶做呢?为什么不合成一锅呢?统筹一下啊各位! 他边说着,脑中叮叮叮叮连响四声。 “叮,任务进度:已发现1/5。” “叮,任务进度:已发现2/5。” “叮,任务进度:已发现3/5。” “叮,任务进度:已发现4/5。” 孙斌就这么在一边冷眼瞧着盛君,看他混在伙计群里如鱼得水,一颗心是既怒又妒,得空将盛君拉了过来,恶狠狠的道:“盛君,你只是我手下一个小小的伙计,你跑来跑去的和人到处言语是几个意思?当我不存在是吧?别拎不清自己分量,到时候后悔了难以收场。” 盛君毫不相让的道:“孙管事,要说最拎不清的人我看应该是你,后厨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的责任最大!” 他话刚说完,脑中又是“叮”的一声。 “叮,任务进度:已发现5/5。” “系统提示您,请选择一项予以改正。” 听得系统的提示,盛君登时乐了出来,你看,连系统都认可了你是个大问题,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孙斌没想到盛君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下指责他,老脸气的由黑转白,又由白转红:“盛君,别以为有林正英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你别逼我太甚,不然,有你哭的时候,赶走林正英的人,老子不是第一次干了。” 盛君笑呵呵的道:“孙管事你误会了,发现问题可以改嘛。” 孙斌冷笑两声:“盛君,你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后厨管事是我孙斌,这里的一切是我说了算,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改这改那的。后厨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不一样好好的?我告诉你,有我孙斌在一天,你就别想插进手来,哼!”说着一甩袖子走了开去。 孙斌这么大火气,显然是以为盛君有了林正英撑腰,这是要抢班夺权了。他以前确实赶走了林正英好多个人,但每次事后林正英都会跟没事儿人一样。可这次不知为何,往日里蔫了吧唧的林正英腰杆突然硬了起来,不仅明着找孙斌不是,就是和孙立也越来越强硬。 孙斌敏锐的感觉到,后厨已经成为了大掌柜和二掌柜争斗的主要场所! 盛君笑呵呵的看着孙斌的背影,想想他刚刚说的话,有一句说的确实不错,后厨的管事现在还是他孙斌,没有他的点头,后厨想要有所改变纯粹是痴人说梦。 孙斌的存在就跟系统专门设置的npc一样,每次都变着法子阻挡他完成任务,让盛君恨得牙牙痒,只要有孙斌在,他想完成改革的任务就绝难完成。 除非……从第五个开始改起。 想到这里,盛君嘿嘿一声冷笑,双目放出了闪闪阴光。 从后厨中出来,盛君便来到了林正英处。林正英听了盛君的话,摩挲着指上的扳指笑呵呵的道:“确实该给孙斌来点真家伙了。” 林正英身后是主管马厩的刘用,他想了想,皱着眉道:“可他毕竟是一管事,要动他,孙立老儿不可能不管。” “谁说我要动他了?”林正英仍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在场的盛君、刘用、李能皆是一愣,不知林正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事管事,能管了事才是真的管事,我虽不能动他,但却能让他孙斌说话不算话,让他管不了事。” “管不了事?” “大郎,从明天开始你便是后厨的巡管了,以后可得配合好孙斌,管好后厨哦。”林正英朝着盛君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的意思。 盛君蓦然一愣,这就升官了?如果成了巡管,是不是就可以对孙斌有所钳制,那任务是不是也就相当于完成了。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系统还没有提示任务完成呢? 林正英看出了盛君的疑问,解释道:“巡管可是不小了哦,是代表掌柜专门巡查和发现问题的,直接向掌柜的汇报,而且……”林正英停顿了下,朝着盛君笑了笑道:“后厨有什么动作,管事必须争得巡管同意的。” 我靠,这么猛?! 争得巡管同意,那不就和管事其实一样么,幸福来的真是如此突然。 盛君走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李能忽道:“三哥,布局了这么久的棋,真的要赌在这小子身上么?万一他是孙立的人……” 林正英沉声道:“正南,你最大的问题便是优柔寡断,谋划固然重要,但机会更是重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那么多的人都被孙立赶了出去,再不反击,恐怕就剩咱们几个孤家寡人了!哼,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是反攻的时候了。” 林正英的一番话,让刘用和李能都是满脸的振奋,李能更是拱拱手道:“三哥教训的是。” “可他毕竟是个外人,万一他觉得巡管也不错,安于现状的话……” “哼,他要是够聪明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不然,我能送他上去,自然能安排个别人替了他。” 林正英摩挲着扳指,阴森森的道:“正南,往后暗地里盯住他,多给他些方便,别再让孙立稀里糊涂的搞掉了。”他默然片刻,长长的呼了口气:“盛君啊盛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的,我知道了。”李能点点头,与刘用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渐次退了开去。 是夜,盛君志得意满的和霍四、李老幺吹牛逼,李老幺听了后满脸认真的道:“大、大、大郎,我早知,你、你、你不会是普通,普通人。” 盛君被夸的飘飘然,询问了霍四巡管有些什么权限,当听到巡管竟然可以给伙计们调配岗位时,双目中简直都快要放出金光了。 第十九章 新的任命 第二天点班,孙傲阴着脸翻着簿册,在上面一阵划拉,阴阴的瞅了一眼盛君道:“盛君,从今天起你就是后厨的巡管了,你可要睁大眼睛,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叮,系统提示您,发现并改革弊端目标达成,‘抓住核心,你便成功了一半,抓住核心的矛盾,你就成功了另一半’任务完成,奖励宿主十点经验值。”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业务不牢,地动山摇;懂业务者,永不被欺!” “任务目标:熟悉后厨所有的工作内容。” “任务奖励:十五点经验。” 这是盛君此时最想听到的声音,看来系统是很讲究程序的,只有在孙傲这个伙计总管做了记录并宣布任命,任务才真正算是完成了。 孙傲心中恶心的很,一个得罪了自己的人,非但没有被逐出山水秀,反而还加薪升职了,他不阴不阳的道:“哼,给姓林的当狗,真是出息了。” 盛君笑呵呵的拱拱手道:“客气了孙管事,当狗没经验,还得多向您学习。” “你——” 孙傲“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泄气的将手收了回来,扔下一句“咱们走着瞧”,恼恨的离开了。 新官上任,该以一种什么姿态出现呢? 这是盛君去往后厨路上一直思考的问题。 首先当然是行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巡管,但却是由小伙计走向管理者身份的关键一步,怎么着也该换一身行头,身上的粗布麻衣实在太掉价了,还有这条牛仔裤,不伦不类的,不知被人暗地里嘲笑了多少次了。 当然这些还是次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一下以后应该以怎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孙斌面前。 说到底,后厨管事是孙斌,两人关系早就水火不容,都在寻着机会将对方踢出局。孙斌树大根深,背后倚靠着的是山水秀最大的势力孙家,而自己所仰仗的,只有林正英。 如果没有林正英的支持,那他在山水秀肯定呆不过两天,争取林正英持续不断的支持,才是盛君长久呆在山水秀的唯一途径。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有了答案:“看来,只能以林正英所希望的姿态出现在后厨了。” 林正英此时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应该是将后厨控制在自己手里吧。 主意一定,脚步便更加坚实,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厨。令他意外的是,往日里很少出现的孙斌,此时竟然早已经来到了后厨,站在那里监督着伙计们干活。 要说知道盛君升职,最最难受的便是孙斌和孙二了。孙二自是看不得盛君好,而孙斌的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盛君的任命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因此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早早的来到了后厨,就跟忠狗看院一样护着后厨的一亩三分地,生怕一不注意被盛君抢班夺权。 “呦,管事儿的您在啊。”盛君笑呵呵的冲他打着招呼,孙斌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冷眼旁观着盛君,心道我不去宣布你做了巡管的消息,后厨这么多伙计,你总不能一个个挨着通知吧。 宣布一项新的任命,很能体现隐藏在背后的真实实力,古时是如此,后世也是如此。看看新闻就会发现,大凡任命干部,一般不过是组织部副部长,顶多是常务副部长送到任并宣布任命,而那些由组织部一把手亲自送往到任的官员,都是背后能量很大的人物。 而盛君此时所面对的便是最尴尬的情况,没人送到任便也罢了,居然没人前来宣布! 讲道理,最应该来的是伙计总管孙傲,再然后便是直接领导孙斌,可这两位都是盛君的死对头,心照不宣的跳过了这个环节,眼前的局面便将盛君置于尴尬的境地。 可盛君是谁,从来不知道丢脸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往后厨大门口一站,拉开嗓门便是一阵吆喝:“来来来来,后厨的伙计们集合了,后厨的伙计们集合了。” 一众伙计见是盛君,又见他旁边站着孙斌,以为孙管事有什么要吩咐,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盛君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叉着腰清清嗓子道:“诸位,从今天起,我盛大就是咱后厨的巡管了。过去后厨因为种种原因……”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朝着孙斌扫了一眼,又道:“让外人看了很多笑话,让大家平白受了委曲。不过诸位放心,今天我来了,那些个乌烟瘴气就再也狂不起来了,大家各办好各自的,我发誓,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将后厨的威风抖起来!谢谢诸位,请多多指教。” 盛君这些话说的义正言辞,指向精准,大凡有点脑子的都听得清他是冲着孙斌来的,紧张的氛围将所有人都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后厨本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地方,在这后厨中,外姓人远大于孙姓,因此盛君这番话真真切切的说到了很多伙计的心坎里。 “唉,大郎说的对。” “何止乌烟瘴气……算了,还是不说了。” “怕什么?管事的那副鸟儿样,能抖出去威风才怪了。” “大郎怎么才是个巡管,怎么不直接当个管事呢。” …… 孙斌本是在旁一副看戏的神情,但见盛君越说越没谱,越说越严重,场下的伙计的情绪有被控制的迹象,一张脸登时拉的比驴还长,他心焦的在伙计中扫了一圈,忽地锁定了一高大的汉子,便朝他使了个眼神,那汉子心领神会,清了声嗓子率先朝着盛君发难。 “哼,什么狗屁巡管,就是个欠酒楼帐的穷鳖,留你在这里还不被人给笑死,滚吧盛君,后厨不欢迎你。” 有他挑头,孙姓人便也跟着嚷嚷了起来:“对,不欢迎你!” “滚出去。” 有人支持,孙斌心中便淡定了很多,他给了汉子一个肯定的神情,寻了一处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盛君如何收场。 第二十章 下马威 盛君冷冷的环视着一周,将反对的人一一记在心里,这才回头与带头反对的汉子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 那汉子嘴角一撇,不屑的道:“盛君,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不过今天爷高兴,就告诉你,你且记住了。我姓孙,叫孙城,负责采办食材。” 果然是姓孙的,食材采办是后厨伙计里最好的工作了……都说新官上任需要来个下马威,今天便从你孙城开始。 盛君脸上摆着笑,用不容怀疑的语气道:“孙城,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负责采办食材,改去洗碗吧。” 孙城脸上的笑登时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盛君面无表情的道:“还需要我在说一遍?好吧,既然你不想从明天开始,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以后你只负责洗碗,别的便不用你操心了。” 孙城愣了半晌,笑呵呵的与左右伙计道:“哈,这小子疯了,真以为自己是巡管。”可是令他诧异的是,周边人都在以一种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整个心都慌了起来,忙不迭的看向孙斌。 孙斌这才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盛君,你不要忘了,管事是我,不是你,怎么安排伙计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盛君针锋相对道:“管事的当然是你,但我身为巡管,发现问题就得指出,孙城不适合采办食材,我给他换个地方难道不对么?” “他怎么不适合采办食材了?” “对不起,巡管是我,我说他不适合,他就不适合。”盛君笑着朝孙斌眨眨眼。 “你!”孙斌手指着盛君,恶狠狠的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我要去孙掌柜那里告你一状。” 盛君无所谓的一笑:“随便你喽,不过老孙我鄙视你,成天嘴里挂着孙掌柜,和你那侄子孙二有什么区别。” 孙斌气的脸红脖子粗,本来一个还算斯文的人,竟然捉起胡床(也就是马扎,为不影响阅读,后文用马扎代替)就要去砸盛君。盛君邪魅的一笑,撒欢儿的绕着后厨跑了起来,拉开嗓门惨叫道:“快来人啊,孙斌打巡管了,孙斌打巡管了。” 后厨伙计们哪儿见过这场面,都被眼前的变化给吓傻了,管事的竟然和巡管打了起来,一个个的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竟也没人上前去制止。于是在后厨可以看到一个欢乐的场景,一个身材瘦小、长相斯文的中年人拿着马扎杀气腾腾的在后面追,一个身材高大,笑意盈盈的年轻后生在前面撒欢儿的跑。 这边吵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不多时,后厨门口便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快看快看,打起来了。” “那个不是原来柴房的盛大么,怎么到了后厨,听他说的,好像还当了巡管了?” “谁知道呢,巡管和管事有矛盾很正常,可这孙斌也太没涵养了吧。” “盛大这小子白生了这么大个后生,竟然打不过个孙斌。” …… 在吵吵的人群中却有一小厮,看到这一切后眼中明显闪过惊色,悄悄的遁了去。 孙斌拎着马扎追了没一会儿便累的气喘吁吁,扶着墙大口的喘气,嘴里也不闲着,骂骂咧咧道:“好你个盛君,你找死啊你,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收拾你一下,你还真以为后厨姓盛了,你不是能么,有种你别跑,站住。” 盛君听话的停了下来,站在孙斌身前不远处笑呵呵的道:“我说孙管事,你喘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要打人,要不您先歇会儿,我在这儿等着。”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盛君嬉皮笑脸的样子孙斌便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道:“盛君,你欺人太甚!”挥着马扎朝着盛君脸上狠狠的砸去。 孙斌这一通跑,早就累的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力气。这一砸动作慢的就跟回放一样,能砸到人才是怪了。 盛君阴阴一笑,弄这么大动静,就是想要引来更多的人,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盛君是被逼无奈才愤而出手的,就是他孙立来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孙斌啊孙斌,你个二笔还真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么,他脚下用力,抬起腿就要朝孙斌脸上狠狠踹去,在此时眼光一瞟,正好看到从外走入的孙立和林正英,心中莫名一动。 孙立居然真的来了? 他猛地收起将欲抬起的右腿,看准了马扎砸来的方向,微微侧了下身子避过了英俊的脸。下一秒,“咚”的一声,左边肩膀被马扎边角砸个正好,一股钻心的疼登时传来。 “卧槽,好疼!” 同一时刻,孙立愤怒的声音猛然响起:“孙斌,你做什么!” 临近月末,又要到东家审账的日子,孙立和林正英本在酒楼商量着将账目先审一次,正在这时有人跑来和林正英说了孙斌追打盛君的事,两人便一起过来看一看。才一进后厨大门,正好瞧见了孙斌挥起马扎朝盛君砸去,脸色登时大变,想要出言制止却还是晚了些。 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这是孙立看到盛君现状时心中所想的。 东家指不定哪天会突然过来,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山水秀最最重要的后厨出了这档子事儿,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脸色黝黑,愤怒的直视着孙斌,大喝一声道:“孙斌,我把后厨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当管事的?是不是不想干了!” 孙斌本扶着墙在一旁站着,看着自己这一马扎挥出去真的打中了盛君,心中别提有多解气了,他还未从兴奋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便被突然出现的孙立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心中顿觉不爽,赌气般的道:“不把盛君拿走,我这管事就没法子当了。” 孙立这才注意到了盛君,他对眼前的这个高个后生还是有些印象的,再次见面,仍觉他骨子里不像一个下人,那双智慧的眼睛,分明是只有在满腹经纶的读书人眼中才能看到的。 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顾忌,他将蓬勃的怒气压了下来,好生言语道:“盛君,你身为后厨伙计,怎能以下犯上,欺到管事的头上了。” 未等盛君回话,林正英便插嘴道:“孙掌柜,盛君现在可不只是伙计,是后厨的巡管。” “哦?”孙立听到这里登时一愣。 管事的打巡管……这要是被东家知道了,老七他一准儿会被赶出去! 今天这事儿,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里便微微笑道:“巡管和管事有些分歧也没什么,但是再怎样,也不能动家伙嘛。” 第二十一章 慰问金 盛君捂着肩膀,满面皆是委屈:“今天我新上任,原只是想和伙计们说说话,拉近些感情,也为日后图个方便,可不知怎得就惹恼了孙管事,拎着马扎说要杀了我,刚刚若不两位掌柜前来,还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呢。” 孙立脸色黝黑,瞪了一眼孙斌道:“是这样么?” 孙斌大急,手舞足蹈的辩解道:“什么说说话,拉近感情,他分明就是抢班夺权,还把我手底下的伙计调了工作,这是明摆着找茬。” 听到这里,无论是孙立还是林正英,大体都知道了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两人心中都冒出一个念头:孙斌着道儿了,盛君是故意的。 林正英自是欢喜的紧,暗中给了盛君一个肯定鼓励的眼神,而孙立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吞,他面无表情的与孙斌道:“那是巡管的权职,盛君做的没有什么问题,你打他是不对,去和他认个错。” 孙斌错愕的看着孙立,暗道二哥是不是疯了,眼下这么多伙计看着,不仅有后厨的,还有别的地方看热闹的。今天我要是和盛君认怂了,以后还怎么当后厨的管事,后厨的伙计还会听我的么?他满面不解,迟疑的道:“二哥……” 孙立脸色一变,横眉怒喝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山水秀要叫我孙掌柜!” 孙斌从未见过二哥生这么大气,被他这么一吼,半分辩解的心思也没了,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朝盛君拱拱手道:“大郎,对……对不住了。” 孙斌才刚一抬手,盛君便赶忙上前相扶,一副吃罪不起的神情道:“多大点事儿呢孙管事,怎么鞠上躬了,折煞我了。” 鞠躬?谁要给你鞠躬了! 孙斌刚刚压下的火气又被点燃,碍于孙立在旁没有立时发作,他把头别在一边,生怕多看这混小子一眼便收拾不住爆棚的脾气。 围观的伙计们见到孙斌果然向盛君赔罪,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没,孙斌居然向那盛什么来着的伙计鞠躬认错。” “盛君,盛大郎。” “对对对,以前别说管事了,姓孙的就连个伙计都牛哄哄的,大郎真是我们外姓人的榜样。” “大郎原来这么有本事,以后在后厨,我听大郎的。” 霍四夹杂在人群中,听着人们的夸赞,就跟夸自己一样喜滋滋的。 孙立见孙斌赔礼了,一件纷争就此消弭,真是再好不过了。又见盛君正喜笑颜开的对着门外的伙计挥手,那只胳膊好像正是刚刚被砸的那条,便道:“盛君,我看你的气色,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糟了,得意忘形了! 盛君心中暗呼一声,忙捂着肩膀“呀”的惨叫出声,额头变戏法似的嗖嗖嗖的直往外冒冷汗,虚弱不堪的道:“孙掌柜,怎么会没有大碍,被马扎这么一砸,不仅胳膊痛,现在就连头都在痛,哎呀,脚趾头也疼,腰间盘也疼,菠萝盖也疼,完了完了,我全身骨头是不是被这一下砸散架了。” 林正英没好气的笑了笑,盛君这么浮夸的表演,别说孙立了,就是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得理不饶人,准你放假两天,一会儿你去孙畅那里领五贯铜钱,算是山水秀对你的慰问,记住,要把帐目写清楚。” 五贯钱!那可是他一个月的工钱呢,这是来到山水秀之后我盛君的第一笔收入,什么菠萝盖啊脚趾头的,突然间都不疼了,他喜滋滋的朝林正英和孙立拱手谢道:“多谢孙掌柜,林掌柜,多谢山水秀。”他看了眼在旁生闷气的孙斌,拱拱手道:“谢谢孙管事了。” 孙斌哼了一声,白了一眼盛君:“看那穷酸德性。” 从后厨出来,盛君便乐滋滋的往账房先生处去了,今天虽然挨了一马扎,但是收获却大的非常,让孙斌在那么多伙计面前低头,对于他以后管理后厨有很大的帮助。 到了账房见了孙畅,他仍然是那副乖老头的模样,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道:“大郎,听说你当巡管了?可喜可贺呐。” 自从知道孙畅是自己人,盛君便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拘束,大剌剌的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孙先生,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孙二他们一伙儿的,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谢谢您上次在孙傲哪里施以援手,不然我早就滚出山水秀了。” 孙畅正色道:“大郎不必谢我,孙二和孙傲的鬼把戏,我一眼便看穿了,那日我不在倒还罢了,既是被我瞧见了,岂能不秉个公道。” 孙畅一席话说的正气凛然,盛君登时肃然起敬,心道这气魄才有几分宋时读书人的感觉,当即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先生大德,小子拜服。” 孙畅忙站起身,拱手还礼,一老一少墨迹半天,这才又落座。虽然形式上有些繁琐,但古人的礼节总归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就比如现在,繁文缛节之后盛君突然就觉得与孙畅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他笑眯眯的道:“老孙呐,我这次来是林掌柜让我来的,侬,你看,被孙斌砸了一下,现在还疼着呢,林掌柜体恤我,让我来领十贯钱的慰问金。” 孙畅听到盛君说什么十贯钱,浑浊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盛君看,直看的盛君老脸发红。 卧槽,别是林正英已经和孙畅打过招呼了吧,或者这慰问金有金额上限? 完了,还说在会计心中立个好形象方便日后报账,这出马枪就没打好。 他干笑两声,义正言辞的道:“我当然不愿了,都是为了山水秀办事,受点伤算什么,我就和林掌柜说,给七贯钱就行了。” 他偷偷看着孙畅,见他仍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说给,也不说不给,便又道:“后来我又一想,七贯钱太多了,我身为后厨的巡管,怎么能贪图这点小钱呢,所以……就五贯钱吧。” 孙畅这才点点头道:“大郎真是高风亮节,老朽佩服。”他从身后书架上取来一本账簿写了几笔,嘴里念道:“后厨巡管盛君,支慰问金五贯。”话毕,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钥匙,把身后的大箱子打开了,边拿边道:“大郎,收好了,核查无误后按个手印。” 第二十二章 了解后厨业务 盛君脸红心跳的看着孙畅,见他从箱子里颤微微的拿了些东西,还在琢磨五贯钱肯定是一大坨,一会儿得缠在腰上,不然在路上被人给抢了可就不好了,但当见到孙畅手里时不由得一愣,脱口道:“纸币?” 孙畅眉头一挑,不经意的问起:“怎么,大郎你的家乡没这钱引么?” 盛君忙摆摆手道:“哪儿啊,我的家乡到处都是纸币,快拿来让我看看。”他伸手接过钱引,只见微黄的纸上画着好似是一贯钱模样的图案,在正中写着“一贯文省”,背面盖着好几个大印,他仔细看了半晌,勉强能认得出“政和”二字。 孙畅目光紧锁着盛君,他那新奇的模样,明明是第一次见这钱引的样子,此时见他正拿着它对着窗口阳光晃来晃去的不知在做什么,便笑呵呵的问道:“大郎,你在瞅什么?” 盛君新奇的道:“这钱里居然没有水印,那也太好伪造了,孙先生,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孙畅忙摆摆手道:“不可,你且看钱引上写的清楚明白,伪造者处死!” 盛君无所谓的将钱引收入怀中:“看把你吓得,我也就随便这么一说。老孙,都说收支两条线,你这既管支又管收的,权力好大。咱俩虽然年纪差的大了些,但人不都说忘年之交嘛,兄弟我眼热你权利大,要不咱爷俩结拜吧?” 孙畅被他噎了一下,手一抖撸掉了两根胡子,苦笑道:“大郎别开老夫玩笑,不过你所说的收支两条线倒是挺有趣的,可否再细细讲一讲。” 盛君忙摇头道:“罢了罢了,孙先生,在哪里按手印?” 孙畅听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不慌不忙的打开账簿,只见上面一溜清秀的小字清楚明白的写着“后厨巡管盛君,支慰问金五贯”,盛君乐呵呵的把拇指在朱砂印泥里一撮,郑重的按下了手印。 正此时,脑中忽地“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赚的第一笔收入,奖励宿主十点经验值。” “宿主当前财富排名:无法统计。” 盛君自嘲的笑了笑,系统啊系统,无法统计就别排名了呗,才五贯钱你也好意思,真是日了狗了。 正准备将钱引贴身藏好,孙畅却笑眯眯的拦了他,指着册子后方道:“大郎,你欠我山水秀五贯钱,这一来一回正好平了,来把钱还我。” 盛君“呀”的一声跳了起来:“老孙,我手印都按了,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规矩嘛,你先取了钱,才能有钱把账还了,你还了钱,我这边才能平了帐啊。” 五贯钱还没在手里捂热,便被孙畅拿了去,盛君小声嘟囔了半晌,又和孙畅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这才悻悻的拱手作别。 孙畅亲自将盛君送出门外,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满面阴沉,默然伫立良久。 盛君后厨这一闹可是出了大风头,山水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孙姓的管事给外姓的下属赔不是,一时间在外姓人中传的神乎其神。待到他回到房中,屋内不仅有霍四和李老幺,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面孔,一见面便嘘寒问暖的,看他肩膀有没有事儿,开口便叫他“盛君哥哥”。 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走在路上总有些面生的伙计恭敬的叫他“盛君哥哥”,振臂一呼群集响应,耀武扬威的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就连跋扈如孙二,近来都很少在他眼前晃悠,一切正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虽说盛君有两日的假期,但他牵挂着任务,只休息了一天便甫又来到了后厨,才一进门,便有几个伙计迎了上来,恭敬的道:“盛君哥哥,你来了。” 盛君拽拽的点点头,举目四望不见有孙斌,便压低声音道:“孙斌呢?” “孙……管事他这两天没来过。” “哦?”盛君双目一亮,乐呵呵的道:“这倒好,省的给我添麻烦,赶紧回去做工,我要开始巡查了。” 他背着手在后厨里一阵转悠,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在角落里洗碗的孙城,便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孙城是吧,这两天干的怎么样,还适应么?” 此时的孙城早已没有了两日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蔫了吧唧的模样显然是被洗碗折磨的厉害。那日他本想向孙斌讨个好,在他想来,孙斌压倒盛君是理所当然的。不想事态的发展全然出乎他的意料,盛君不仅让孙斌当着众人的面服了软,而且照现在的形势看,孙斌似乎有认输的迹象。 想起了那日骂盛君的话,孙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山水秀的伙计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被赶出去,那以后的生计可怎么办啊!他颤微微的站起身道:“盛……盛君大哥,这里还算挺好的。” 盛君满意的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就好,若是觉得不合适,我再给你换个地方。” 孙城吓了一跳,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敢直视盛君的目光,头埋得低低的,哭丧着道:“不必了大哥……现在真的挺好。” 知道怕了?知道怕就对了! 你当初要我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盛君冷冷一笑,不再和他多做停留,踱着步子往别处去了。他在后厨里转来转去,将后厨所能碰到的每个伙计都询问了一遍,所问无外乎叫什么,做什么之类的。 盛君的做法显然让后厨的伙计大为意外,要知道孙斌上任五年多,从来没有像他这样一一过问,一些有心的伙计登时振奋起来,大感后厨抖起来的日子不远了。被问到的伙计一个个都是又怕又恭敬,毫无隐瞒的将所负责的工作一气儿说个明白,仅仅一上午的时间,盛君便对后厨的工作终于有了一个大概。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山水秀的核心业务部门——后厨,已经发展的很是完备,层级条理,因人定岗,又体现了古时候师徒传帮带的朴素思维。 后厨最大的是管事,相当于后世的行政经理,总管一切。 再往下便是巡管,也就是他自己,负责发现和解决问题,权职略微比管事差一点。 往下地位最高的便是八个掌勺师傅,被称作“下酒博士”,皆是山水秀从各地物色来的厨道高手,煎、炒、烹、烤、炖、熘、爆、蒸、煮等等皆是精通,每个师傅还带着两到三个徒弟,负责站灶、打荷、砧板等,打打下手,同时学些本领。这八人虽说只做菜不管事,但论地位可比盛君和孙斌要高多了,是后厨真正的瑰宝。 盛君小心翼翼的在心中记了一笔,果然博士到哪儿都牛,可别得罪了这些爷,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两个厨娘,负责别的一些工作以及后厨卫生和清洁,三个伙计负责食材、厨具采配,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四个伙计,主要工作是去别家酒楼吃吃喝喝,收集情报,又有专门的上什、水台等伙计,端的是分工精细。 第二十三章 困局 一上午的时间,盛君累的是口干舌燥,在他以为对后厨已经算是熟悉的同时,系统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所期待宛若天乐的那声“叮”一直没有响起。 “难道是嫌我了解的太粗糙了?” 他甫又回头看了一眼任务要求: “任务说明:业务不牢,地动山摇;懂业务者,永不被欺!” “任务目标:熟悉后厨所有的工作内容。” 看来系统的要求比想象的还要高,做到简单的了解是不够的。 他思索半晌,在系统商店兑换了最便宜的信纸,又兑换了只2b铅笔,总共消费三点经验值。紧接着,依着后世所学设计了一个表格,左边一栏是职位及姓名,右边一栏是针对工作所设计好的问题,如平均工作时长,物品损耗,日常开支,烧菜时间等等,又使人挨个儿将伙计们叫了出来,进行一对一的谈话,一边谈话一边记录。 于是,一场千年前的调研笔录在北宋山水秀开始了。 “孙晓是吧,每天采办菜品得多久?花费是多少?” “什么?一个月能摔碎三十多个碗,二十多个碟?!” “王师傅,您这一个菜得两刻钟,会不会慢了些……慢工出细活,我懂。” “哼哼,没说实话吧,别的几个人采办多些的也就二百文,你怎么能花得了五百文?”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什么,孙斌的姘头?咳咳,这个咱们得好好聊聊。” …… 就这样,他白天挨个儿谈话记录,晚上借着山水秀酒楼的灯光整理,认真的劲头就是高考那段日子都没法比。 两日的时间,一沓信纸便用去了大半,铅笔用残了三支,每张信纸之上都写的密密麻麻,此时他早已经将所有的数据汇总,进行着做着最后的统计,经过方差筛选,摒弃了明显的错漏,数字不断的接近着真相,直到最后统计结果的出炉: 厨师,每日约做菜二十道,每道一刻半钟左右。 采办,每人每日采办蔬菜类五十斤,羊肉十斤,猪肉五斤,各类鱼五斤,鸡、鸭、鹅、蛋等十斤,另有机动一人,车马损耗每月500文。 后勤,月消耗碗碟各约三十,刀具两把,扫帚等五把,笼屉0.5个,油锅0.2个。 洗碗……盛君咬着笔想了想,这个最熟,不记录了。 孙斌姘头一个,年方二十,正街第二条胡同的第三间房……咦?最没用的信息,倒是写的最详细。 …… 在全部做完的同时,那声清脆的响声终于在耳中响起。 “叮,系统提示您,‘业务不牢,地动山摇;懂业务者,永不被欺’目标达成,‘熟悉后厨所有的工作内容’任务完成,奖励宿主十五点经验值。”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真金会被埋没,酒香也怕巷子深。” “任务目标:得到领导的赏识!” “任务奖励:二十点经验值。” 盛君看着任务要求砸吧着嘴,直接领导应该是管事的,也就是孙斌,得到他的赏识……那难度还不如取而代之来的容易。既然这条路不通,那我可以得到领导的领导的赏识,应该也是一样的嘛。 …… 临近月末,林正英又进入了忙碌的节奏。不断派出得力的伙计出去催账,还得处处留神,应付着别人前来要帐。再加上没几天就是端午了,过节的一应消耗得准备,东家不日便要来查账,酒楼的经营也不能松懈,真是忙的他焦头烂额。 偏偏在这个时候,孙斌又撂了挑子,后厨人心涣散,前宅便出了更多的岔子,客人点了菜,不是上的迟了被退了,就是上错了。还有些老顾客反应,山水秀的菜品有些日子没变了,若是没有改观可就再也不来了。 头疼呐,林正英揉着太阳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在山水秀这么多年,还从未像这样狼狈过。孙立不知怎地了解到情况,阴着脸将他批了一通,还说如果不能让老主顾满意便去东家面前告他的状,让林正英气的上蹿下跳。 他明白,这是孙立所展开的反击,从孙斌病休的那一刻便开始,一环接一环如同组合拳,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手段又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让林正英有种挨了闷棍又无法还手的感觉。 “唉……”刚刚催回一笔帐,林正英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站在他身后李能忙缓缓的捶着背,道:“三哥,我已听你吩咐,差人去唤大郎了,你……今天顺利么?” 林正英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道:“嗯,陆大官人那两千贯已经要了回来,别的些就好说了。” 李能“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三哥,这次我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明知道东家要查账,孙老儿居然给咱来这么一手,到时候东家怪罪下来,只怕吃不消啊。” 林正英面色冷峻的道:“正南,开弓没有回头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他挥挥手,示意李能去倒了杯茶,整个人陷在太师椅中,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得一小会儿,李能捧着一盏茶递了过来,林正英这才坐起身,一边品茗着茶汤一边道:“后厨情况复杂,这些年来咱们培养的得力伙计全被孙立、孙傲这对兄弟变着法儿撵了出去,如今想要用人,捉襟见肘呐!” 李能恭敬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道:“那盛君……不知他有没能力打开局面?” 林正英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你没在后厨呆过当然不懂,后厨事无巨细,每一步看似简单,但其实学问很深,可不像这前宅,会耍个嘴皮子,有点眼力劲儿就能成了。既想上菜快,菜品多,又要客人买账,还得让客人吃不厌,别说他盛君,就是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到。” “那我们真的就没有应对之策了?” 林正英摩挲着扳指,慢条斯理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能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一张脸登时变的惨白,查账乃一月一例,东家一年到头只来山水秀有数的几次,若是少有的那么几次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他们在山水秀的好日子便也快到头了。 正在这时,一小伙计推门轻声道:“掌柜的,后厨巡管盛君来了。” 第二十四章 盛君的办法 当盛君走入房间时,第一眼便看到了满脸倦容,坍塌在太师椅上的林正英,其身后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李能和刘用。太师椅前有一小几,上面摆着一盏茶,清雅的茶汤正朝上不断冒着热气。 “大郎,你来了。”李能走了上来,摆了一个温馨的笑,示意他落座。 若是往日,盛君定然便大咧咧的坐下了,但今天才一进门,他便觉察到了气氛微微有些压抑,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 因着系统任务的原因,现在的他正是最渴望得到林正英赏识的时候,容不得出半点岔子,见李能和刘用身为管事的也只是站着,便笑着拒绝了李能的好意,朝林正英拱拱手道:“掌柜的,您找我。” 林正英点点头,语气中带着责备的道:“大郎,孙斌得有四五天没去后厨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让我很是被动,你这巡管失职啊。” 果然! 盛君暗呼一声糟糕,还指望人家赏识,这可倒好,先有意见了。这段时间整天就顾着做系统任务,倒把林正英这边忘了,错在自己,不怪人家生气。 想到这里,盛君也不多做解释,诚恳的与林正英道:“对不起,林掌柜,是我疏忽了。” 盛君的反应让在场的三人皆是刮目相看,往常他给别人的印象总是吊儿郎当的,没想到遇事儿居然这么有担当,尤其是林正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笑了出来:“行啊大郎,有担当,有责任,这才是能成事的人,我没有看错你。” 紧接着,林正英便把后厨的糟心事儿说了一通:“这一回,若是过不了东家那一关,我林正英在山水秀的日子可能就到头了。” 盛君听完心中怒骂一声“卧槽”,原来孙斌几日不见,却是摆了这么大一个迷魂阵,林正英如果离开山水秀,那自己离滚蛋也就不远了。 不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只听林正英又道:“后厨是山水秀的重中之重,大郎,现在孙斌病休,你就是后厨名义上的管事,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盛君略一沉吟,经过系统“发现和改革弊端”和“熟悉后厨所有工作内容”两个任务之后,他对后厨已经有了比较立体的了解,再对比后世的酒店,心中冒出了一连串的想法。 “林掌柜,我有。” “什么?”李能、刘用皆是一惊,刚刚林掌柜不还说过盛君决然不可能有办法么,忙不迭的道:“是什么快点说说。” 林正英却是满面的不信,笑了笑道:“哦?快说说吧,看把他俩急得。” “林掌柜,我倒觉得,上菜慢,菜的口味不一,菜品变化少,是眼下后厨糟糕的管理所必然产生的结果。” 李能、刘用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解,脱口道:“必然结果?” 盛君点点头道:“其原由有一内一外两点:外,是管理;内,是厨师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里,林正英双目腾的一亮,盛君所说的内外两点好像都在点子上,登时来了兴趣,从太师椅上坐直了,兴致勃勃的道:“那大郎,明白的说说,这一内一外都有什么名堂。” “所谓外,便是我们后厨管理的问题。从点菜,到报菜,再到几位师傅的灶锅里,最后传到客人桌上,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有!问!题!” 制度?还都有问题? 听到这里,林正英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一半,眼下的规矩大半是他任后厨管事时定下的,他对别的没什么自信,但对于这些个制度却是有一千一万个信心,整个人又塌在了太师椅中,烂的就跟一块肉泥似的,不发一语。 不信? 盛君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提高了声音朗声道:“首先便是点菜,一道东坡肉能叫出三个不同的名字,给后厨伙计们带来很大的困扰,试问怎么可能做的快?其次便是报菜,咱们不同于别家酒楼,没有跑店的闲夫,全靠小二们从中周旋,报菜时常的出错,有时一道菜报了好几次,做好了才发现做多了,有些时候却漏掉了那么一两道,等到发现时客人早就不耐,退菜走人了。再说师傅们做菜,三道相同的菜,明明可以一锅饭做出来,却偏偏一个师傅做一道,一道菜,做出三个口味,呵呵……” 盛君越说,林正英脸色越是震惊,细细一想好像真是如此,腾的一下从太师椅中弹了起来,兴奋的与李能挥挥手,示意给盛君上好茶,喜形于色道:“大郎说的颇有道理,那传菜呢,这里头能有什么问题?” “再说传菜,每个师傅就那么两三个伙计,这边一个伙计往外传菜了,那边师傅就会少一个择菜、切菜打下手的,客人少时倒还无妨,一到忙时可真是忙不过来。再者,前宅的小二为了赚些赏钱,想尽了办法让自己的客人早些吃上菜,到最后,客人上菜可不是按什么先来后到,而是看谁的小二哥有本事,客人受了不公,哪儿能有了好心情。” 林正英阴着脸不断的点头:“言之有理,那你所说的内因呢?” “内因便更简单,说到底便是咱们师傅敝帚自珍,都把炒菜的那点本事当作传家手艺,尽弄些花里胡哨的杂耍,生怕别人看透了学了去,明明可以一刻钟做完,非得弄的两刻钟。个个儿自视甚高,自尊心更是强的要死,别人做三个菜,自己这边绝对不能少做一道,不然你就是看不起他,所以每次做菜只能按顺序,轮到谁做谁做,这样虽然减少了矛盾,但速度却慢多了,每次口味当然也不尽相同。” 林正英豁然一愣,原先他也想过,为什么后厨这些师傅做个菜这么墨迹,还以为炒菜真就那么麻烦呢,经盛君这么一说才猛然惊醒症结居然在这里。豁然开朗的同时,又深感盛君看问题之深刻,他见李能将茶端了过来,便亲自接了茶给盛君道:“来,大郎,喝口茶,上好的明前龙井。” 盛君忙接了过来,恭敬的道:“多谢林掌柜。” 林正英一副礼贤下士的笑容,拉着盛君坐在身边:“大郎,不必多礼,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有心之人,才到几天,便将后厨摸得如此清楚,比我林正英可是强多了。” 李能接口道:“林掌柜,您有所不知,这些天大郎可一点都没闲着,两天多的时间便和所有的伙计都聊过了,现在的大郎,可是对后厨的门道清楚的很。” 盛君谦逊的笑了笑,他和伙计挨个儿聊天的动静很大,李能这么清楚倒是没什么稀奇。 林正英等着盛君喝了几口茶,问了声味道如何,悠然自得的聊了会儿茶道,见盛君真的对茶一概不懂,这才将话题转了回来:“大郎,既然后厨问题这么多,你身为巡管……可有什么办法?” 令林正英三人兴奋的是,盛君未加思索便斩钉截铁的道:“有!” 第二十五章 后厨的改革 从林正英那里出来,盛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林正英还真不好糊弄,老子说了这么久,任务居然还没能完成,这还是不赏识我嘛,看来想要完成任务,让林正英高看一眼,必须得对后厨做一次彻底的改革。” 经过与林正英的一番谈话,盛君对首富系统也多了几分理解,系统没有强大的外挂,只是通过一个个的任务,让宿主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逐步成长,逐步锻炼,逐渐掌握成为首富所需的各项素质。 想到这里,盛君对系统的未来充满了期待,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任务,对后厨做一番真正的改革。他取出了上次用剩的信纸,将所能想到的改革项目,按难易程度顺序排列,做了个任务清单: 一、丰富菜品,以两到三道为宜; 二、做菜单二十份,精致华美,能体现山水秀特色; 三、后厨设传菜伙计三名; 四、协调酒楼设报菜伙计五名; 五、菜品口味标准化。 说干就干! 首先是丰富菜品,这本应该是最难的,要知道一道精致可口、叫好又叫座的小菜,其诞生绝对不是儿戏,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厨师不断的去改进,结合客人的反馈对口味不断进行调整,没有三、五年的摸索是绝难成型的。 一个酒楼,哪怕打造出一道招牌小菜,那便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很多酒楼都将压轴菜的配方当作绝密,是最核心的竞争力。即使如后世,肯德基,可口可乐等快餐化的食材饮品也都是如此。 然而,对于盛君来讲,这项任务却是最简单的。他打开系统兑换界面,从头到尾查询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一本“美味菜谱100例”的书,售价也就十二点的经验值,便咬牙兑换了出来。 随手翻了翻,整本书做工精美,一道道菜从食材到配料再到火候等全写的清楚明白,别说两、三份菜品,若是盛君高兴,他能整出一大堆的菜。 第一个任务暂时算是完成了。 第二个便是菜谱,盛君手托着下巴寻思了好久,宋时的纸张工艺虽然精纯了许多,但山水秀这么高逼格的地方,只用纸又显得寒酸了些,他思索半晌,忽地灵光一现,脑中浮现出苏蓝在雨中摇扇的场景。 “干脆将菜谱写在扇子上。” 一念到此,便越发觉得精妙,马上就要进入五月天了,天气会越来越热,扇子定然走俏,给客人备好扇子,既能让客人消暑,实用性颇高,又能达到菜谱的作用,即使一些个客人把扇子拿回去,有事没事这么拿出来,还是能看到背后的菜谱,嘴馋了没准又会跑到山水秀来,既实用又有广告效果,简直太完美了。 他喊来手底下几个伙计,一一吩咐明白,去寻做工精美的扇子二十把,并要在扇子正面,请上好的画师着山水秀酒楼形象于上,背后则先留空,带定了菜名再请人誊录上去。 伙计们应了声,拿着有林正英签字的条子喜滋滋的去找孙畅支铜钱去了。 第二个任务暂时也算是完成了。 第三、第四,传菜伙计和报菜伙计。 报菜伙计是内宅李能的事儿,不用盛君太多的操心,只需从中协调应对便可。 传菜伙计说起来也简单,是他分工的职责范围之内,其工作并不算太累,但也没有任何油水。他想了想后厨的几十个伙计,负责采办的三人都是孙斌的心腹,明着暗着闹过好几次别扭。 要做一道好菜,选择优良的食材是重中之重,这些天菜品的质量下准,兴许便是这三人在其中捣鬼,将采办这么要害的岗位控制在别人手里,让盛君心中很不踏实,正好这次借着机会调他们去传菜,好让他们看清楚后厨现在是谁说了算。 哼哼,采办这么重要的肥缺,还是找几个贴心的伙计去办比较好。盛君得意的笑了笑,这种公报私仇的感觉真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当领导。 这两个也算暂时完成了。 第五、菜品标准化。 菜品的标准化看起来最是容易,却也是让盛君最为头疼的。他思来想去,草拟了两条解决办法: 第一条是将八位厨师分门别类,其实后世很多酒店便是这么做的,有甜点师傅,有西餐师傅,还有面食师傅等,每一道菜都有一人专门去做,这样便能保证菜肴口味的一致性。 第二条办法便是与八位厨师沟通,探讨出最受客人欢迎的普适口味,将之当作标准,做这道菜都按标准来,做出来的菜口味定然会相同。 第一条方法简单易行,容易博取大厨们的支持,但效率偏低,更会使厨师积累出知名度,让山水秀产生依赖性,反倒让后厨在对他们的管理中处于弱势,到时既说不得也管不得,但凡有一人离开都会对后厨造成很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盛君毅然的摇了摇头。 第二条方法符合后世标准化生产的思维,一旦能实施,同一的标准,同一的程序会大大的提高效率,同时也会消除各位厨师间的技术壁垒,各位厨师之间为了防止偷艺的花架子便也没了用处,可谓是一举多得,可这第二条难就难在如何做通各位师傅工作。 厨师是是酒楼的宝贝,代表了口味,代表了风格,一个酒楼的兴起,背后必然有不止一个厨艺超群的厨师,山水秀的八个厨师心气一个比一个的傲,今天从孙记出来,明天便会被赵记、李记的聘走,平日里就是连孙斌、孙立的帐都不怎么买,能听他盛君的? 盛君思索良久,终于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千难万难,也要先试试再说。他取出纸笔,将八人的名字依次写了出来,最后在王军、赵灵两个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 山水秀后厨的八个厨师虽少不了明争暗斗,但却有一人的声望地位是其他几位心悦诚服的,那便是年近古稀的王军。 王军本是杭州人士,从小便跟着父亲学做菜,壮年时曾奉命进宫给英宗皇帝煲过汤,直到年纪大了才告老还乡,因早年孙家对他有恩,这才来到了山水秀,成了后厨的头号掌勺师傅。 盛君看着纸上的王军二字,眼前便出现了一温和老头儿的形象,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定然事半功倍。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赵灵二字上面。 赵灵,苏州人士,四十出头,和孙斌最为交好,擅长炒菜,尤其擅长以猪肉为主要食材的菜肴。 宋朝的饮食结构,羊肉长期占据正统地位,是皇家显贵们最为喜欢的。而随着大宋朝的不断发展,饮食结构的不断完善,烹饪技术的不断进步,原先难登大雅之堂的猪肉也逐渐成为了饭桌上的宠儿,赵灵便是此道中的佼佼者。他为人略显乖张,自认为是王军底下第一人,往日里借着孙立和孙斌的支持,在后厨八位厨师中上蹿下跳,混的最开,想要做通后厨的工作,他的态度也极其重要。 如果能同时拿下王军和赵灵,那么这次后厨的改革便会圆满成功。 盛君嘴里咬着铅笔,看着二人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六章 各个击破 一 盛君虽然不过是个在校大学生,但他从小便为了生计奔波,常常混迹于最底层的社会圈子中,社会阅历比大学象牙塔里面的那些个老师都要丰富的多。多年的打拼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天底下所有人都会有他所追求的东西,抓住这些就是抓住了要害,如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任何人都能为我所用。 他摸着耳钉,脑中回忆着与王军、赵灵的几次接触,以及别人嘴里对二人的评价,运起铅笔,在王军之后写了一个“名”字,又在赵灵二字之后写了一个“财”。 王军功成名就,是杭州首屈一指的大厨,少小离家,中年闻名,老年载誉而归,子孙孝顺,良田千顷,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之所以愿意折节来到山水秀做首席掌勺,只为报恩而已。 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唯一贪图的只有“名”。 赵灵却是另一段人生,他从最底层爬了上来,擅长做的也是没人愿意做的猪肉。在宋朝,猪肉在初时被认为只有贱民才会吃,大凡有地位的都只吃羊肉。他年少时和父亲游街窜乡,专门承办大财主家的流水席,乡下最受欢迎的便是猪肉,他也便打磨了一身加工猪肉的好本事。天长日久,名声日显,口碑越隆,但也不过是厨师中的九流人物而已。 然而,随着猪肉不断得到大众推崇,从贱民的餐桌华丽丽的走入了宫廷,走入官员的府邸,走入大酒楼,赵灵这才乘风而上,一跃从市井走入山水秀后厨,更与孙斌成了好友。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对于财富和地位的追逐可想而知,如果能给他施以利益,想必拿下他也并不甚难。 这样的人,什么友谊、交情,全都是生存的手段罢了,虽说他和孙斌是好友,但盛君相信,若是自己给出的价码足够,他会毫不犹豫的在孙斌背后捅上一刀! 盛君心中有了决断,从赵灵开始下手,他暗中推演了几番,将赵灵有可能说到的都提前打好腹稿,这才从后厨中将他请了出来。 赵灵显得极为友善,见到盛君二话不说便跟了出来,他似乎知道他迟早会来似的,笑呵呵的拱拱手道:“巡管,我可等你传唤很久了,让伙计们叫一声便好,还用得你亲自过来。” 盛君不断检视着赵灵,只见他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头发微秃,下巴的胡子很是稀疏,皮肤黝黑,显然经常在阳光下暴晒,年岁有四十多,但看上去却有五十那般苍老。一张手上满是老茧,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走出来的人物。 盛君拱手回礼道:“哪儿敢差人去唤您,您可是后厨的仰仗,说到底,我们山水秀的伙计可都是靠您养着呢。” 赵灵忙摆手说“罪过”,满面的谦逊。盛君原本担心无话可说,暗中做足了功课,没想到赵灵竟然话多的很,一上来便热络的称兄道弟,讲了很多早年拼流水席时的趣事,直把盛君逗得哈哈大笑。 时间不留神间便过了两刻钟,赵灵刚刚还正讲着隔壁村小寡妇的风流韵事,话头一转突然又道:“你我年岁差的虽大,但我却觉的甚为投缘,我痴长些年岁,便自认作大哥。大郎,今日唤大哥过来,到底有甚事。”他一边说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盛君,试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些消息。 盛君脸上挂着笑,心中却道:这哪儿是一个厨子,说话、办事套路很深,稍不注意便会被他给绕进去,分明是浸淫商道多年的老手。 细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赵灵虽然只是个厨子,但经历却与其他七位大大的不同,那段拼流水席的日子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不仅要伶牙俐齿的与同行抢生意,还得与雇主谈价码儿,碰到村痞流氓说不得,还得提菜刀上阵。没点儿真本事早就饿死在乡间了,大浪淘沙后生存下来的人,口才和见识能是一般的厨子可比的么? 想到这里,盛君心中连连直呼侥幸,幸亏他准备的足够充分,对赵灵做了深入的研究,不然若是仓促上阵,保不齐便被人绕进去了,看来以后得多留心眼,不能仗着千年的经验就小觑了宋时的普通人。 他一边总结的经验,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赵灵抚着仅存的几根胡须边笑边听,他本以为盛君来找他必然是为了后厨的权力斗争,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孙斌和盛君的斗争已经白热化,心中早也做好了准备,就等盛、孙双方亮出底牌,择价高者跟随。 但盛君所说的却与他所想的全然不同,什么后厨改革,什么提高效率,什么标准化生产,真是闻所未闻,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不是你们管事和巡管、掌柜们的事情么,跟老子说有什么用? 他假意沉吟了好久,这才摇摇头道:“大郎,听老哥一句劝,别搭这些花架子,我们这八个老家伙,没人会同意这么做。” 盛君早知他会拒绝,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赵灵心中冷笑了声,标准化生产……那就是要老子把功夫抖在明面儿上,哼哼,让他们把老子压箱底的技法给学了去,以后我在山水秀还靠什么立足?盛君啊盛君,你连这个都拎不清,我赵灵可真是看走眼了。他深吸一口气,面上满是对盛君的关心:“后厨水很深,不是一个标准就能划整齐,大郎你这想法过于天真。” 他见盛君仍是主意已定的样子,便又道:“哥哥我劝你,现在是非常时候,你这改革,很可能将别人全推到孙斌那里,这个结果你可曾想过?” 盛君笑呵呵的道:“只要老哥你帮我,那孙斌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帮你?凭什么!赵灵眯着眼,干笑两声道:“我自然会帮衬大郎,这点你不必担心。” 盛君豁然站起身,郑重的朝赵灵拱手道:“没想到老哥您如此宅心仁厚,盛君这边谢过了。” 赵灵笑着受了他这一礼,心中却无比的恶心,正想着寻个机会开溜,却听盛君又道:“老哥您如此仗义,兄弟我也不能寒酸,您且稍等。” 盛君的话让赵灵脸色登时一喜,眼巴巴的看着盛君起身回房,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道:“老哥,您看这个如何?” 第二十七章 各个击破 二 盒子中会是什么呢? 会是一沓钱引么? 赵灵凑着脑袋往前一看,登时愣在了原地,里面哪儿是什么钱引,却是一盘菜,一股混杂着醋味的清香扑鼻而来。盘中小菜色泽金黄鲜艳,汁芡透明,油亮香甜,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而赵灵身为厨子,看菜肴的角度更是不同,他双眼猛的一亮,新奇的道:“这是哪位高人做的,色香俱全,就是不知味道怎么样。”说着双目希冀的看着盛君,那意思很明显,你要是不让我尝一口,我就要跟你玩儿命。 盛君忙从盒中将菜端了出来,又取出一副精致的筷子递给他道:“老哥,请。” 赵灵接过筷子,夹了一小块肉,还未曾咀嚼,一股特有的鲜味儿便渗入舌苔,他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一咬之下,顿觉口感爽利,肉质稚嫩,麻油特有的香味,以及淡淡的酸爽,让他瞬时沉迷其中,忙又贪婪的咀嚼了两口,双目猛地放出了野兽般的腥光,丝毫不顾吃相的端起盘子,刺溜刺溜的大快朵颐,仅仅几分钟,便把一大盘全都吃到了肚子里。 “真妙,太妙了!”他砸吧着嘴,仍在不断的回味着刚刚的味道。 很多出色的厨子都是因为喜欢吃而入门,但奇怪的是,菜越做越好,但人的食欲却是越来越差。赵灵自手艺大成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让他味蕾大开的猪肉,今天这一盘菜虽然已经凉了,但却勾起了他早就消失的欲望。 赵灵闭着眼,回味着刚刚诱人的味道,语速极慢的道:“冬笋,树耳,吊瓜皆是清凉可口,与滚油搭配,冰火二重天,其为一妙。面滚里脊肉,口感更加鲜嫩,挂着鸡蛋,嗯,留香更加持久,其为二妙……还有小葱,黄酒,大蒜,最后再用香醋浇汁出锅,端的是前人从未有过的创举,此为三妙,哈哈哈!” 盛君听着赵灵连说几个妙,满脸皆是震惊。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赵灵身为大厨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会儿便将做法猜了个六七成,让盛君看的是目瞪口呆。果然任何时代各行各业的牛人都有他牛x的地方,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过油肉”配方,心道这个筹码怕是要降低太多了。 “这么鲜香嫩爽的猪肉,不知是哪位高人做出来的,如果能有缘一见,对面切磋一下,那才叫快活。”赵灵正沉浸在兴奋中,他话刚说完,忽地想到了些什么,脸就跟翻书一样猛地一变,阴阴的道:“大郎,你莫不是请了哪里的师傅,想要来取代我吧。哼,这一盘菜虽然口味酸爽独特,但火候和刀法还有很多欠缺,就凭他,想要换了我赵灵,哼,大郎你是太过天真了。” 盛君翻了翻白眼,你他娘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吧!忙辩解道:“哪儿能啊老哥,天底下最好的猪肉师傅就在眼前,我还用得着去请别人么!” 赵灵受用的点点头,脸色好看了许多,指着光亮的盘子道:“那你且说说,这个菜……是哪家酒楼新出的招牌菜?” 盛君哈哈一笑道:“老哥,我说这菜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你?”赵灵狐疑的看着盛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 但见盛君仍是那副“我说的是真话”的表情,脸上的狐疑更深:“要说火候和刀工,还真像个嫩青做得,可是……”他将信将疑的道:“这等选料和调味搭配,尤其是这一手香醋收尾,绝对是宗师级别的,没有十几年的浸淫是绝然做不到的,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要不说老哥您高明呢,我不过是偶然得到一个菜谱,便依着菜谱做了,自觉仅发挥了它三五成的样子,若是这个菜谱交由老哥您,定然会将之大放光彩。”盛君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张草纸,朝着赵灵晃了晃。 盛君从小独自长大,早早的就学会了做饭,但也不过是哄饱肚子而已,从来没有在厨艺上下过功夫。这个过油肉是他按着记忆以及菜谱做出来的,出锅的时候尝了尝,比饭店里的杂牌厨师都差远了,但仍是震住了赵灵。 盛君本担心赵灵将配料和工序猜个大半便对菜谱失去兴趣,但他显然小看了赵灵对菜谱的狂热,也低估了中华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 赵灵看起来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距离一份成品的菜肴仍是差了很多。要知道一盘菜里学问很深,配菜的量,佐料和下菜的顺序,用热锅还是冷锅,滚油还是冷油,出锅的火候,以及收汁的时机,每一步的变化都会直接影响菜肴的口感,这也是为什么山水秀的厨师们都会在做菜的时候弄些花架子,别的厨子虽然看的明白,但被花架子这么一干扰,依着做出来后口味就是不一样,不地道。 在盛君看来,赵灵是猜透了六七分,但是在赵灵自己眼中,却是连三分都没有。 就像武林高手对至尊秘籍的渴望一样,赵灵一看到那菜谱,双目中噌的放出一道光,出手神速,瞬间从盛君手里抢了过来,火急火燎的打开看了没几秒,又悻悻的道:“直娘贼,老子不认字儿,怎么看这些……大郎你还识得字?” 盛君傲娇的点了点头,不过草纸上那溜漂亮的小楷,却是他请了账房先生孙畅写来的。 赵灵双手捧着草纸如同拿着至宝,想要将之收为己有又觉得不太好意思,犹豫踌躇了一番,面色阴晴不定的与盛君道:“大郎,若是我拿了菜谱,是不是就必须得答应你那什么后厨的改革。” 盛君一直注视着赵灵,见他思来想去,显然仍在做着决断,心想是到了推他一把的时刻,便道:“老哥你说什么我不懂,那菜谱不就是你自己所创嘛。” “后厨标准化的改革,只会针对一些常有的菜,而您自创的菜当然不在其中。” “我还答应你,王军什么时候退,您什么时候便是山水秀后厨的首席掌勺,相信我。” 赵灵登时喜形于色。 他可不信盛君有本事决定谁做首席掌勺,真正让他兴奋的,是盛君居然愿意将创立这菜的名头让给他!赵灵相信,这道菜经过他自己的手,定然能够绽放出比刚刚强大的多地光芒,到时候就连皇家御厨都会敞开大门,小小的山水秀首席,我赵灵还不一定能看上眼呢! 盛君更是志得意满,拿捏了赵灵这么大一个秘密,不怕他不听自己的。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各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步,该是王军了吧,盛君背着手,目光透过房门,看向了不远处的后厨之中。 (感谢三胜刀法,让我收获了第一张推荐票) 第二十八章 各个击破 三 盛君去请了王军,没想到他架子比赵灵还要小,死活不往上位坐,盛君几番推辞,他都言辞拒绝,不断地用拐杖狠狠的杵着地板道:“你是巡管,我是厨子,说透点你是管我们的,怎么能僭越上位?尊卑有序,不可忤逆,这要是在宫里,早就被拉出去砍了脑袋了,大郎,你就莫要推辞了,坐吧。” 盛君暗暗啧舌,不就是座位嘛,还扯到砍头了,怪吓人的。之前曾有伙计说王军长幼尊卑的规矩很严,看来果然是如此!他不再推辞,先将王军扶着落座了,自己才安稳的坐了下来,却也只半边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毕竟有事要求人家嘛,脸上满是尊敬,双手捧着茶递上去道:“王先生,请了。” 山水秀中的所有人,包括孙家族人,见了王军都要称一声先生以示尊敬,崇高的地位可见一斑。 王军将拐杖靠着太师椅放定了,颤巍巍的接过了茶,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将花白的胡须扎了一下,这才优雅的抿了一小口。 卧槽,讲究! 盛君双目直放着光,要不说人家是从宫里出来的,喝个茶都这么多礼仪。不过,你越是讲究,我拿下你的把握越大! 盛君喝了口茶想要润润嗓子,不想茶烫的非常,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他尴尬的笑了笑,见王军并无介意的神色,小心心才又舒坦了些,目光落在了王军的拐杖之上,酝酿了一下情绪,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先生,这拐杖便是东家送你的?” “是啊,东家情意深重,花重金送了这条拐杖给我。想当年……”每每说起拐杖,王军整个人就跟一套程序收到了运行的指令,滔滔不绝的将讲了无数遍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盛君一边听着,一边注视在拐杖之上,用后世的度量来算,这拐杖长约一米七,比王军的个子还要略微高一些,杖头刻着一匹飞奔的骏马,正扬起四蹄,做马踏飞燕状,磅礴的气势登时宣泄而出。 原来孙家老爷孙连城年轻的时候喜好策马游猎,一日他追一狐狸追的兴起,不想那狐狸狡猾的紧,跑来跑去的竟然引出了一只野猪,他胯下烈马毕竟不是久经战场的神驹,被惊的甩起前蹄,孙连城猝不及防便被甩在马下,眼看着就要被野猪所踩踏。 “那可真是生死一线间呐。”王军撵着胡须沉默了下来,两只眼睛望向窗外,仿佛穿越时空,落在了当时惊慌失措的青年身上。 “那后来呢?您又是怎么救的东家?”盛君见他说一半不说了,忍不住出言问道。 王军笑了笑道:“那可是野猪,凶悍的很,我当时正从旁边经过,怀里还藏着半只鸡,熟食对野兽有致命的诱惑,我便吼了声‘畜生,看这个’,把那只鸡扔了出去。” 盛君愣了一下,没想到王军却是这么救人的,由衷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先生大德无量呐。” 王军奇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话说的颇有禅机,原来大郎也是我佛中人,若是这天下人人都能如大郎这样心怀慈悲,人世间便会少了很多争端。” 盛君眉头一跳,暗道情报做的不够扎实,这老头居然还信佛。信佛还能当厨子?当厨子不做肉么? 盛君脑中一连串的闪过好几个问题,他却不知,王军自信佛之后便绝少再动肉食,又因当朝官家信奉道教,对佛教多有打压,提倡佛道融合,让他这个虔诚的佛教徒很是难过,这才毅然离开宫中,回到杭州。 总之,因着他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军对盛君是亲近了好几分,笑呵呵的问道:“大郎,今日唤我过来,究竟是为何?” 盛君叹了口气道:“不瞒先生,山水秀外表看着风光,实则面临着很多危机,我请先生来,便是想看看,能否给东家分忧。” 说起东家孙连城,王军果然一脸的关切,忙问为什么,盛君便将酒楼运营出现的问题加油添醋的说了番,将问题的缘由直指向后厨的一众厨师。 王军脸色铁青的道:“山水秀竟然已经困顿如此了?” 盛君小鸡啄米的连连点头道:“别家的几个酒楼都有后来居上的态势,山水秀第一的宝座就快要易手了。” “既如此,连城和孙立,还有那林正英怎么不和我说呢?” 盛君压低声音道:“先生,您这还看不出来么,就连东家见了你都得施礼叫一声‘先生’,即便后厨厨师们真的有问题,有您这个首席在,山水秀上上下下谁还敢找他们的不是?” 王军“哎呀”一声,拿起拐杖狠狠的敲了一下地面道:“是我误了,是我误了,老夫愚笨呐,本以为是帮了连城,没想到差点害了他。大郎,老夫得谢谢你啊,不然……”他唉的一声站起身来,就要给盛君拱手施礼。 盛君忙拦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满脸的悲伤、懊悔、自责,心中多少有点不忍,但刚刚自己说的虽然夸张了些,却也都是有根有据,若是按眼前的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三年,山水秀必然会被别家的酒楼追上,并远远的甩开。 任何人来到后厨都会施展不开手脚,其最重要的缘由便是因为王军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坦然了许多,忙道:“先生,我也是职责所在,尽职尽责而已,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王军义正言辞的道:“大郎,你做的对,东家不说那是怜惜我,掌柜们不说那是迁就我,若是连你和孙斌都不说,那便是你们的失职!你且说说,所谓的改革是怎么个改法儿。” 盛君这才将他改革的内容,以及标准化等一一说了,王军听完后默不作声,屈起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拐杖,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盛君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时间就这么过了半刻钟,王军深思好久才道:“大郎,这事儿不好办。” 盛君心头咯噔一跳,正要在游说一番,却听王军又道:“不过你说的对,如果能按此改革,后厨八人便可步调一致,少了互相羁绊打架,倒是好事一桩。” “但是大郎,改革可不容易,我在宫里见多了,朝堂的老爷们尚且如此,后厨虽小,但若动了人家的利益,谁都会和你拼命的。” 他双目看向盛君,一字一句的道:“要我帮你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坚持下去,这才不枉我一番心机。” 盛君脸上登时云开雾散:“当然了先生,我保证!”他笑了笑,甫又道:“不仅如此,我还会准备一个大礼,相信大家看了必然会满意的。” 第二十九章 宋朝的圆桌会议 (各位,今天九点是nba总决赛,对于鸡蛋这么狂热的篮球迷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节日了。讲道理,即使昨天是儿童节,我也没有因过节而偷懒,偶尔懈怠那么一回还是可以理解的对吧。总之,今日一章——) 山水秀二楼雅房,凌云厅。 缓步走入其中,眼前豁然一亮,原本古典雅致的小厅,此时变的就如同后世的会议厅一般。正中摆着一张椭圆形的、大大的会议桌,两边相对各摆着四张共八张椅子。桌子的左手边,摆着一只极为普通的太师椅,是为主座。盛君由衷的对内宅管事李能竖起了大拇指,这水平比起孙斌可不知高到了哪里,他不过是比划了一番,人家真就做了出来了。 盏茶时间,八位厨师师傅便陆陆续续的来人了,令他意外的是,腿脚极不方便的王军竟然是第一个到的,他拄着拐杖自寻了一处坐下,语重心长的与盛君道:“大郎,昨儿我已和他们都说过了,剩下的可就看你了。” 盛君登时大喜,老同志办事就是靠谱,刚准备吹捧一番,赵灵也推门而入。他一进门,便给盛君来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那意思明摆着写的“一切顺利”,他显然对屋内的摆设极为好奇,围着会议桌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临着王军坐了下来。 王军和赵灵的暗示,让盛君不安的心落了下来,他终于安稳的坐在上座,一边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等着其他几位师傅,内心深处感慨良深。以前看官场小说的时候总奇怪什么“小会决定大会”,思来想去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直到生活中实际操作一次便全然懂了,一个群体总有那么几个山头,能搞定山头老大,其他的人便也很自然的捋顺了。 果然,会议举行的很是顺利,至少表面上,八位厨师对盛君的改革都表示了支持,表态愿意将常做菜的手艺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以便和大家一起商讨如何进行标准化。 但内心呢? 恐怕除了王军和赵灵,旁人的内心那都是千万只***在奔腾。毕竟赖以生存的手艺被人拿了去,没有人会有多开心,但既然王军都发话了,他们便只能乖乖选择同意。 他们虽然不敢得罪王军,也不太敢忤逆赵灵,但对盛君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六人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就差指着鼻子去骂了。盛君当然知道别人心有有怨言,他也不说破,先是感谢了一番诸位师傅的高风亮节,说了半天改革的好处,这才忽地话锋一转:“我也知诸位心中多少有些怨言,也不好做强夺的买卖,因此,给八位师傅都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他朝后一挥手,便有两名小伙计搬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几名厨子登时满脸希冀,毕竟后厨改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能多拿就多拿些好处,心里面也好受些,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好东西……会是钱么,或是绢? 迎着诸人希冀的目光,盛君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打了开来,又从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布包,一层又一层的解开包裹,这才露出里面的真面目。 “扇子?” 赵灵和王军离得最近,赵灵眼神又是最好,第一个看清了包裹中的物事。 扇子? 余下的几人凑上前去一瞧,只见黄色的包裹中,横七竖八的果然是好几把扇子,面面相觑间,脸上都浮现出了不悦。 “大郎这是玩儿咱们了吧,一把扇子而已,有什么稀奇。” “用这破扇子就要换老子的红烧肉秘技,真他娘的心黑。” “盛君这小子欺人太甚,这破扇子还是他拿回去自己扇去吧。” 几位厨师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们服王军,甘心把技术拿出来,但不代表服盛君,尤其是这糟践人的礼物,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赤裸裸的羞辱,整个凌云亭瞬间就跟炸了般喧闹起来,所说的话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王军满脸的阴沉,突然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砸了一下地板。 “咚。” 喧嚣的凌云亭登时静了下来,王军虽然地位崇高,但却从来没有发过火,今天偶然一次爆发,把一众人都给唬住了,他哼了一声,朝盛君伸出手道:“大郎,把我的那把拿来。” 盛君忙不迭的点点头道:“好嘞。” 盛君忙取了一把扇子,恭敬的给了王军,又拿了一把给了赵灵。众人瞧这阵势,也绝了找盛君晦气的念头,面上虽是不爽,但仍是接过扇子,无趣的甩手扔在桌上。 赵灵把玩着扇子,暗道精明如盛君,是不应该干出这么滑稽的事情。他把扇子打开,一副清秀的山水画登时跃入眼帘,秀美的西湖畔,山水秀如少女般亭亭玉立的形象跃然纸上,让人忍不住叫了声好,再把扇面翻转过来,却见背后密密麻麻的几行小楷,不知写的些什么,便转头与身边的一人道:“老林,你识的几个字儿,这上面都写的些什么?” 老林名林丹,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他凑了过来,一脸殷勤的读道:“这是……山水秀菜单,清炖蟹粉狮子头、千叶豆腐、东坡肉……” 林丹虽然是给赵灵念的,但屋内的人却也都在心不在焉的听着,听到这里,一个个默然颔首,心中道了声:原来是菜单呐!想来便是把扇子递给客人,需要什么菜照着念便是了。 如此说来,这上面记述的便是今天要标准化的菜品了,果然都是山水秀最受欢迎,出场率最高的几道菜。 王军手把着扇子欣慰的点着头,就这一把扇子,确实解决了后厨很多问题,大郎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门道。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内心却腹诽了起来:这么个菜单,算他娘哪门子的礼物。 “大郎,这个把式弄的不错,客人照着念倒是省了很多功夫。” 说这话的是赵灵,盛君明白这是老司机在带节奏了,果然他这一说,便有几个厨师符合的点头称赞,他悄悄的朝赵灵眨了眨眼,给了个感谢的表情。 “拆烩大鱼头,之江鲈莼羹,龙虎斗……咦?” 林丹念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道:“不对啊,这三道菜好像没听过。几位师傅,你们听过么,这是哪家的菜?” 众人凑了上来,左瞧右瞧,皆是摇了摇头,赵灵奇怪的看了一眼盛君道:“大郎,前面这些还好,后面这三道却是听也没听过,你这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盛君神秘的一笑道:“诸位,拆烩大鱼头,之江鲈莼羹,龙虎斗……这便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啊!” 第三十章 宋朝的圆桌会议 二 “什么?!”在场之人皆是一惊,他们身为久负盛名的大厨,去各地遍寻珍馐菜肴是经常做的事情,突然间有了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而且居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三份。 最最震惊的当然是赵灵,他昨夜专门请了夫人在旁边读菜谱,熬夜架锅,一步一步都按步骤来,再加上多年对猪肉的理解,对小部分进行了微调,一口气之下连续做了三锅。 直到第三锅过油肉出锅时,他才知道成了,那味道,比盛君做的不知好吃了多少倍,连平日里素不吃猪肉的闺女都赞不绝口。此时听盛君一下子又拿出了三道菜,自然与过油肉做起了比较,心中怎能不惊。 众人的震惊正是盛君想要看到的,他拍拍手,凌云亭的门便被唰的一声打开,进来了三个伙计。三人手里都托着一盘菜,徐徐的走了进来,正是被盛君从肥差上拿下来,被赶到传菜伙计岗位上的那三人,他们面色恭敬,偶尔看向盛君的目光显示出内心的恐惧,显然这些天没少被折腾。 三道菜甫一近前,一阵香味便扑鼻而来,直搅得人味蕾大开,盛君笑嘻嘻的指着第一盘菜道:“之江鲈莼羹,味道鲜美,鱼丝鲜嫩,味美滑润,色泽悦目,乃上品菜肴。” 这是鱼? 原来鱼还可以这么做! 赵灵咕嘟一声咽了下口水,贪婪的闻着醉人的味道,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双手不去抢下来。 “拆烩大鱼头,鲢鱼头为主料,烹饪时辅以烩菜,口味嫩鲜,入口滑溜,汤汁稠浓,也是上品菜肴。” “鱼头?这也能作为一道菜啊,妙!”几位师傅窃窃私语起来,杭州人爱吃鱼,做鱼的方法千千万万,但鱼头的做法却是不多,这一道菜让在场的人都颇为惊奇,就连自认见多识广的赵灵,都连呼大开眼界。 惊讶吧? 更让你们吃惊的还在后头! 盛君笑眯眯的在最后一盘菜前站定,待到大家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菜肴移开,又集中在他身上时才又慢悠悠的道:“这道菜为龙虎斗,大家且猜一猜,都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听着盛君的询问,诸人的目光甫又回到这盘龙虎斗之上,只见它色泽鲜美,热气腾腾,最大片的肉外围是一圈圈的鳞片,在这些肉快之下,还有一块块的排骨肉,赵灵想了想道:“前两道菜皆是鱼,我看这道菜应该也是鱼,看这鳞片,应该是鲤鱼,至于下面的肉是什么,得尝尝才知道。” 赵灵说的话顿时引来了一阵赞同,紧邻着他的林丹点点头道:“我也认为是鲤鱼,下面的不像是羊肉,闻着也不似猪肉,似乎是不多见的肉品,还真是得尝尝才能知道是什么。” 盛君笑了笑:“林师傅,你怎地就认定了是鲤鱼,话可不能这么绝对,要不尝一尝,看看外头的那些是否是鲤鱼肉。” “我?”林丹脸上浮现出一股喜色,他早就被这盘龙虎斗撩拨的心痒难耐,假意推辞了两下,便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连鳞片带肉放进了嘴里。 肉一入嘴,他先是皱了一下眉,似乎味道与想象的有些许出入,品了两口后双目噌的放出一股亮光,心满意足的细细的品了起来,一块肉下肚,意犹未尽的咽了口唾沫,又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 赵灵看他不断砸吧嘴,再闻着香味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悦道:“老林,你怎地就是一副吃相,到底是不是鲤鱼,你倒是说啊?” 林丹抹了一下嘴,不舍的放下筷子,回味了一番道:“绝对不是鱼肉,嗯……有点嫩,有点脆,还有一点点柴,这可怪了,到底是什么肉呢,要不我再吃一块儿?” 盛君哈哈笑了出来道:“不用再尝了,你吃的当然不是鱼肉,是……”他迎着林丹好奇的目光,嬉笑道:“蛇肉!” “什么?蛇?!!!” 满屋子的人都惊叫了起来,面色都露出了惶恐,更有甚者离开了座位,要离得那盘菜远远的。 林丹一张脸都成了猪肝色,犹自不信道:“蛇?!这怎么能是蛇肉?蛇肉也能入菜?完了完了,蛇大仙,我可不是故意要吃你的,不知者不过,不知者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想到居然将那种毒物吃到了肚子里,这胃便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痛苦不堪的与盛君道:“大郎,这菜有毒么?你可别害我,我怎么感觉肚子有点疼,是不是中毒了。” 盛君笑呵呵的道:“我哪儿能害你呢!蛇肉可是至宝,一般人想吃还吃不上呢。这菜叫龙虎斗,龙便是这蛇肉,虎是盖在下面的狸猫肉,人吃了可健胃开脾,舒筋活骨,更关键的是,味道也是好的很,吃一次便再也放不下它。” 王军呵呵一笑道:“龙虎斗……狸猫斗游蛇,倒是挺贴切的,要不大家都尝尝?” 赵灵当年走流水席的时曾经被毒蛇咬过,差了要了他小命,对于蛇可是害怕的紧,跳脚似的叫了起来道:“我不要,我最讨厌蛇了,快端走,快快端走,有多远拿多远。”。 林丹在听盛君说,蛇肉不但无毒,而且有益之后,肚子立时便不疼了,原本苦瓜色的脸,在见到赵灵害怕的样子之后也眉开眼笑,笑呵呵的道:“赵大兄,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这龙虎斗的味道真的绝了,你若是不吃……那我可就全端走了。”说着,竟然真的把一盘全端了去,临了还说:“若是你们都不愿做这道菜,那就我来吧。” 说起做菜,几位大厨才想起了今日的目的。他们此时当然明白,眼前的这三盘菜不仅仅是三道菜肴,更是后厨往后的三道招牌,怎么能不学!赵灵反应最快,趁着林丹不注意,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闭目如吃毒药般送往嘴里,嚼了两口之后也如林丹般双目一亮,眼巴巴的看向林丹怀里的菜。 王军笑呵呵的看着几位厨师如孩子般的打闹,撵着胡须道:“大郎,后厨不仅不应该记恨你,相反,我们还得感谢你。” “表面上看来,你拿了我们些许手艺,但事实上却给了更多。今日做这三盘菜所得到的经验,就是比在宫中那二十年还要多!这三道菜,选料、配料、做法,就连食材的选择,都是以前闻所未闻的,与过往是大相径庭,老夫获益匪浅呐!” 盛君忙拱手道:“先生言重了,我早知您已多年不碰肉,今日却愿意亲手做这三道菜,是我应该感谢您才对。” 第三十一章 误入内宅 与凌云厅一墙之隔的是乘风厅,在其内,林正英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李能的汇报,面无表情的点点道:“大郎真能成事,倒是让我惊喜的很。” 话虽如此,脸上却并无多少兴奋,他转头见李能脸上也是一样的严肃,奇怪的道:“怎么了正南,你好像并没有多开心,怕他抢了风头么?” 李能知他是在开玩笑,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三哥,正南只是觉得,盛君心气太傲,不一定甘心为我们所用。” “哦?”林正英斜眼看着李能道:“此话怎讲?” “三哥,别的不说,谁家下人遇到自家掌柜不都得自称一声‘小的’,可大郎即便有求于咱的时候也从未如此,让我心里颇为不舒服。正南觉得,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把您当作主子,反倒……” “反倒什么?” 李能拱手道:“反倒像是同辈相交而已。” 林正英摩挲着扳指,哈哈哈笑出了声:“正南,你能看到这一层,我很欣慰。不过身为上位者,你这局面未免太局限了些。你说的不假,盛君不是我的下人,昨天不是,今天不是,明天和后天更加不是,但这并不妨碍他能为我所用,成为我们手里最最锋利的矛。” 李能脑中猛然想起初次见面,盛君在问需要付出什么时,林正英说的那句“只是抱团取暖”,脸上登时闪过惊讶的神色道:“三哥,难道你早就觉察到了?” 林正英收敛了笑容,点点头道:“嗯,人的性子多少都是可以藏起来的,但发自心底的傲骨,却是最最难以隐藏的。当他第一次在山水秀出现,陷入重围而顾盼自若时,我便知道这小子绝不是一般人能拿捏的住的,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十个下人,又怎么能甘于自称一声‘小的’?” 他拍了拍李能的肩膀道:“但是正南,有些人虽然对你恭恭敬敬、忠心耿耿,但他不一定能干成事儿,没准还会坏事儿,除了能让你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之外又有何用?有些人,虽然永远不可能喊你声主子,但若是用好他,可是能为你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的。” 李能一副受教的神情,朝林正英拱手道:“正南知道了。” 林正英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和:“这次端午,你代我回去看看娘,看看你嫂嫂,还有楠儿,我已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李能抿着嘴点点头,气氛便就这么沉寂起来。李能面上阴晴不定,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三哥,这次审账,二少爷会来么?” 林正英似乎是知道他会这么问,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孙家的事儿,谁又能知道呢!” …… 与此同时,刚刚和诸位厨师开完会,疲惫的走在路上的盛君,心头猛地响起一个声音。 “叮,系统提示您,‘得到领导的赏识’目标达成,‘真金会被埋没,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完成,奖励宿主二十点经验值。” “叮,系统提示您,已触发新的任务。” “任务说明:二把手的生存哲学,笼络后厨人心。” “任务目标:团结后厨大多数成员!” “任务奖励:二十五点经验值。” 系统显然已经认识到了他与孙斌之间的矛盾,这是开始布置任务,教他如何去抢班夺权了。第一步先是和领导的领导搞好关系,这是搞好上层关系,背有靠山坐的稳;第二步是团结大多数,这叫搞好民意基础,起码在道义上永远站的住脚。 想到这里,盛君心中登时大喜,系统果然门道很深,很多为人处世,乃至赚钱的门道都隐藏在一个个的任务里面。 那我应该如何团结大多数成员呢? 盛君摸着下巴,晃悠悠走在内宅,至他来到北宋,呼呼之间已经有二十天的时间,杭州的天是越来越热,而他脚下仍是来时的那双运动鞋,他翻看着兑换面板,琢磨着等经验攒够了,怎么也要换70经验值的一双凉鞋穿。 他一边想着烦心事,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边走边想,边想边走,不觉间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不多时,忽地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人的欢笑声,漫游天际的心登时回过神来,再瞧左右景色,却是百花争艳、假山重重、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真是步移景易、变幻无穷,远比他常见的灰色门墙秀美的多,一股秀美的园林气息扑面而来,这才猛然惊觉懵懂间竟然走入了内宅禁地,忙掉头想要往出走,忽地听到一声女声疾呼:“小心!” 他蓦然回转过头,只见一黑乎乎的球状物正飞速的朝着脸上袭来,速度之快,容不得他做半点动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卧槽,我的脸。” “啊——” 一声惨叫,声音之大,连远在柴房烧炭的霍四都听到了。 惊叫之后才觉居然不是很痛,唯有鼻子酸酸的,他摸着脸,一边瞧那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却是一个圆球,在地上弹了两下,骨碌碌的朝前滚了去,脱口道:“足球?” 黑球滚了些距离,在一双绣着百花图的鞋边停了下来。视线上移,却是一英姿飒爽的十七岁少女,穿着火焰的红色,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盘在头上的秀发上挂着汗珠,头上还带着一顶俏皮的帽子,竟然是孙沉尤! 孙沉尤此时也在打量着盛君,只见眼前之人个子高高的,看装扮应该是酒楼里的伙计,皮肤比很多女人还要白皙,耳边居然还带着银色的耳钉,联想到刚刚那一声撕破天的尖叫,瞬间便把盛君当作了兔儿爷,厌恶之情一闪而过,但良好的教养仍是让她耐着性子问道:“你……你没事吧。” 盛君暗呼一声丢人,直起老腰笑了笑道:“小意思,这算啥,当然没事。”他来到山水秀二十天,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十岁以下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第三十二章 孙沉尤 孙沉尤初时还满脸愧疚,但见他并无大碍,一双眼睛更是肆无忌惮得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心中顿感不悦。 原来不是个兔儿爷,却是个登徒子!孙立怎么搞的,竟然找了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进来。 她捡起球来正待要走,想了想不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他,便又回过头来道:“你是山水秀的小伙计?” 小伙计?像我这么玉树临风,人面兽性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伙计?!盛君腰杆一挺,摆了个帅帅的姿势:“什么小伙计,我可是巡管,手底下管着好几个伙计呢。” 孙沉尤笑了声,咄咄逼人道:“不知道这里是内宅禁地么?是谁让你进来的。” 盛君一愣,什么叫百口莫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嘘……你小声点,别害死我。” 知道怕了?更惨的还在后头! 孙沉尤得意的将手里的蹴鞠扬了扬:“让我小声点可以,来给我捡球,我一开心兴许就不会说出去了。” 盛君别无选择,悻悻的跟在她身后,只走了几步,绕过身前的假山,眼前登时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正中竖立着两根高三丈的长木,结成一小门,想来这里便是练习蹴鞠的场所,顿感大奇道:“这是蹴鞠的球门?原来竟是这副摸样。” 孙沉尤对盛君不懂蹴鞠大感意外,要知道宋时的蹴鞠早就走入了寻常人家,无论男女都喜欢踢那么一两脚,在刚刚过去的寒食节,杭州城中还进行了盛大的蹴鞠大赛,那可真是万人空巷的大事记!她没好气的道:“什么球门,那是‘风流眼’。” 风流眼?!盛君啧啧称叹,这个名字起的真那啥,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想歪呢…… 孙沉尤抛起球来,先是用脚背颠了几下,脚下霍的一用劲儿,蹴鞠窜的飞了上来,从膝盖处一弹,翻滚着落在了肩膀上,她肩膀微微一抬,蹴鞠便借力飞的老高,孙沉尤调整好角度,忽地一脚朝着场中的门中踢去,一脚标准的凌空抽射。 她颠球颠的漂亮,这一脚踢的更加漂亮,黑色的蹴鞠划着一道美妙的弧线直奔球门而去,嗖的一声钻了过去,去势仍是不绝,直又飞了几丈才落地。 居然……进了?! 盛君有些讶然,高空中的球门那可比后世的球门难进多了,眼前的这个妹子居然真就很轻易的进了,而且这一脚还踢了那么远,这样放后世,妥妥的女足国家队首发水平呐。 孙沉尤得意的朝盛君瞪了瞪眼,坏笑道:“小巡管,看什么看,快捡球去啊。” 盛君暗骂一声,脚劲儿这么大,怪不得要抓一个捡球的,这尼玛一脚踢这么远,不得把老子累死。 想起足球,难免便会想起羸弱的国足,蹴鞠说起来也算是足球的原型了,就连国际足联都说,足球起源于中国的蹴鞠,汉代的蹴鞠与现代足球很是相像,尤其讲究对抗和力量,以进对手球门为最终目的。可不知怎地,发展来发展去,到了宋朝变成了这副模样,到了明清更是发展成了冰球和马球,越发失去了平民的色彩,变身成为贵族的运动。 如果蹴鞠能一直保持汉时的对抗性,没准凭着千年来的技术积淀,国足也会化虫为龙,独领风骚呢,可惜啊可惜! 想到这里,盛君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但这无心的动作却被孙沉尤看在了眼里,她俏脸一寒,冷冷的道:“喂,那个巡管,站住!看你摇头叹气的,是觉的我差喽,可敢与我一比?” 盛君忙摆摆手道:“饶了我吧姑奶奶,我铁定比不过你啊。” “不行,我说比就必须比,不然我去告诉孙立,说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盛君额头瞬时冒出了一串冷汗,听这口气好像来头不小,老子才刚刚在后厨站稳脚跟,还指望着夺孙斌的权呢,傻子才告诉你名字,他眼珠一转,换了一张老实人的脸道:“好吧好吧,我跟你比,怎么个比法?” 孙沉尤得意的一笑,示意盛君捡回球来,这才又站在一处白线后,将球一抛,飞起一脚,蹴鞠便划着美丽的弧线飞进了球门。 “侬,看到没有,三脚定胜负,进球多者算赢。” 这……这也太难了吧。 盛君虽然踢过足球,大一便入选了院队替补阵容,但正是因为踢过才知不可思议,输是肯定的,不过想想反正输了也不会有啥损失,比就比! 他屁颠屁颠的又把球捡了回来,也如孙沉尤般抛起蹴鞠飞起一脚,结果用力过猛一脚踢瓷了,差点闪了老腰,蹴鞠仅仅飞出了三寸远,便无力的落在地上。 孙沉尤捂着嘴咯咯咯笑出声,伸手捞起蹴鞠又是一抛,这一次她抛的极其的高,当蹴鞠飞到最顶点时猛地一跃,轻盈的身子登时腾空而起,人到半空猛地一个鹞子翻身,火红的身影豁然上下翻转,用脚面狠狠的抽了一脚蹴鞠。 “卧槽,倒挂金钩。” 盛君仰头而视,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懵逼状态,脑中唯有一个念头:这丫头多半会功夫,老子不能惹她。 黑色的蹴鞠去势比刚刚快了三分不止,“嗖”的一声直直的钻入球门,又飞出去十几丈才力竭落地。 盛君目瞪口呆的看着孙沉尤,由衷的伸出个大拇指道:“我靠,好厉害,我服了。” 孙沉尤也沉浸在兴奋之中,她这一招往日里成功率并不高,今次一气呵成心情自然大好,看盛君也顺眼了很多,她瞧着盛君是真的不会蹴鞠,摇头不满道:“你个大男人,怎么不会蹴鞠呢。”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别真是兔儿爷吧。 “大男人和蹴鞠有关系么?” “当然了,古人云:蹋鞠,兵势也。汉武雄风便有蹴鞠的一份功劳,想我大宋如果每个男丁都能踢蹴鞠强身健体,也不至于被辽狗步步逼近,占了那么大片地方。” 盛君对眼前的女子登时刮目相看,眼下整个宋朝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高堂天子,无不醉生梦死,还不如眼前的这一弱质女流。虽然他历史不太好,但也知最多十年光景,便会发生鼎鼎大名的“靖康之难”,秀美华贵的宋朝至此江河日下,万里江山任人蹂躏,予取予求,呜呼悲哉! 第三十三章 兵家蹴鞠 盛君感慨良深,即使身在大宋,切身感受着孙二的恨、霍四的憨、林正英的精,感受着宋人的爱恨情仇,但说到底,他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亲历着历史的进程,感受着原本只出现在书中和画中的宋朝,默默的叹了口气: 虽是锦绣富贵,但你的大宋终归是要亡的,不管你愿或是不愿,历史的车轮都会滚滚的向前碾去,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 而我呢。 也许在汴梁城破的那天早已完成了所有任务,带着些许留恋回到了我得世界;即使没有,也会在金人屠刀落下之前借着系统回到现代。 可是你、霍四、李老幺,甚至一百多年后这偌大的山水秀,还有我来过、见过的宋朝的一切,恐怕都会在野蛮屠刀下不留半点痕迹。 孙沉尤见他默然不语,便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盛君忙不迭的点点头道:“对对对,姑奶奶您怎么会说的不对呢,说的很对。” 孙沉尤见他明显一副应付的神情,大为不满道:“有什么赶紧说,不然我去找孙立……” “别啊,别找,我说好吧。” 这姑奶奶,怎么这么喜欢威胁人!他略一思索便又道:“你刚刚说什么强身健体,那你可知行军打仗最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说行军打仗,孙沉尤登时兴奋了起来:“当然是人人不畏死,各个如太祖皇帝一般武艺高超。” 盛君呵呵笑了笑:“不畏死自然最好,如太祖那般武艺高超更是千年难得一遇,要是全军都是这样,我看大宋一统寰宇便真的不远了。” 孙沉尤听出了他话中否定的意思,皱起眉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到底是什么?” “是纪律,是整齐一致,是上下一心,如果全军上下,将领既出,指哪儿打哪儿,那么即使身体弱一些,兵器次一些,武艺差一些也不打紧,古今之以少胜多,概不出其右。” 盛君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就是靠着铁一般的军纪,靠着三项纪律八项注意,带着一帮老弱病残,用着简陋至极的装备打下了一片红色江山,硬抗多国联军,而此时的宋朝远比辽国富庶,几年后如狼似虎的大金国,此时也才刚刚在年初于上京建国,大宋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比老毛所面对的局面要好多了。 孙沉尤奇异的看着盛君,此人怎地如此多变?刚刚还是一副娘娘腔的模样,这一刻怎地又突然变作了战场上霸气的将军?此时阳光洒来,正巧照在他亮闪闪的耳钉之上,直晃的她睁不开眼睛,细细想一想,好像有几分道理,便认真的问道:“那为何人皆言蹴鞠乃用兵之道,难道古人欺我不成?” “不是古人欺你,而是你脚下的蹴鞠和古人的蹴鞠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盛君呵呵笑着,他对汉时蹴鞠虽只是略知一二,但对现代足球可是了解的很,当下便将现代足球当作汉时蹴鞠,与孙沉尤说了个清楚,见孙沉尤似懂非懂的样子,便顺手折了树上一小枝,蹲在地上画了个球场,又瞄了十一个小点比作小人,按442阵型排开了。 “如此这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有攻有守,攻守兼备,讲究对抗,这才是真正的兵家蹴鞠。” 孙沉尤好奇的蹲在旁边,看着那十一个小人,奇怪的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用兵之道?” “我哪儿知什么用兵之道,这只是我的蹴鞠之道。你看,前面突前二人是为先锋,中军四人负责调度指挥,后军四人压住阵脚,而最后这里便是城池,被进球便是城门失守。”他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在场地比划道:“令出而动,整齐划一。得球是为得势,失球是为失势。得势时前营攻城拔寨,步步为营,后营缜密防范。失势时后营避虚就实,力保城门不失,前营伺机反击,进击奇袭,兵者之势全在这其中,而你玩儿的那些,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表演给别人看的而已。” 孙沉尤双目登时一亮,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般兴奋,蹲坐在场地边喜滋滋的看了半晌,笑呵呵的拍着手道:“妙哉,这兵家蹴鞠真是太妙了。” 她乐了半晌,忽觉有些失态,便站起身来,双目落在盛君身上:说什么蹴鞠之道,明明就是用兵之道,这人如此有学问,怎地会甘心在我孙家当一个伙计呢? 想到这里,她气质猛然一变,顽劣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玩味的道:“怪了,这等妙论居然是我孙家的一个伙计……哦,一个巡管嘴里说出来的,倒是比那些读书郎可强多了。” 盛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怎么一见漂亮妹子就想装逼,这可好,装逼过了吧,以后可得吸取教训,少说话为妙。这女人不去绣红一个人跑出来踢蹴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别引来麻烦,到时候做不成任务找谁哭去,忙摆摆手道:“这都是我从听来的,听来的,嘿嘿。” 孙沉尤不置可否的笑笑,目光甫又落在场地中盛君简陋的画作上,她眼珠一转,凶巴巴的道:“好啊,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纪律,这里是私宅,你擅入禁地可是要被撵出山水秀的,快说,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盛君没想到这小姑娘的脸就跟翻书一样说变就变,被她凌厉的一问,额头上登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口不择言的胡说起来,什么捉蝴蝶不小心闯进来的,抓小偷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然跟来的,到最后竟然说是梦到仙女姐姐梦游进来的……还瞪大眼睛,手指着孙沉尤一本正经的道:咦?怎么感觉你和梦里的那个小仙女长的一模一样呐。 孙沉尤白了他一眼,见拿捏的差不多了,便摆了一副网开一面的神情道:“好吧,我看你也不像是坏人,这样吧,只要你明天这会儿还能过来,跟我再说这兵家蹴鞠,本小姐便饶你一次,你叫甚么名字?” 盛君认真的道:“在我的家乡,别人都叫我帅哥。” 没错啊,别人就是叫我帅哥的嘛。 宋时称男子相熟的常在名后加哥,比如盛君便会被唤作君哥儿,因此孙沉尤也不怀疑,笑嘻嘻的道:“好的帅哥儿,明天你可得要来哦,不然我可不会轻饶你。” “好嘞。”盛君点点头,笑骂一声傻妞儿,慌忙脚底抹油。一路上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被人看见,尤其是被那一窝子猢狲瞧见了,那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感谢弟大勿勃plus投下的推荐票)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三十四章 圣君,盛君 提心吊胆的回到房中,盛君才长舒一口气,暗呼一声安全了。刚一回房中,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霍四此时正躺在床上,而李老幺正坐在一边唉声叹气的。 “老幺,这是怎么了?” “大、大、大、大郎,你回来了啊,你看老、老、老四,被……”李老幺话还没说完,盛君便急不可耐的来到霍四身边,霍的愣了一下。 只见床上的霍四鼻青脸肿的,本来干瘦的脸,此时倒显得胖了很多,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自盛君来到山水秀后,对他最为照顾的便是霍四了,见他居然没打成这样,胸膛之中就好似有一桶炸药瞬间爆炸了,直憋的脸红脖子粗,恨恨的握住霍四的手道:“卧槽老四,你这是咋啦,告诉我谁干的!” 床上的霍四恍惚的转过头来,双目瞳孔游离了一小会儿,才渐渐对焦在盛君身上,愣神了几秒才无力的摆摆手道:“唉,别问了,赖我自己。” 盛君圆睁双目,咬牙切齿道:“整个山水秀就属你他妈最老实了,还说赖你?!气死我了,快说!” 霍四摇头只是不言语,盛君便转头朝李老幺看去,李老幺不顾霍四眼神的阻拦,结结巴巴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个大概。 原来此时临近端午,霍四本想去前宅酒楼赚些小钱,好给闺女买些东西回去,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被孙二给撵了回来,骂他和盛君是贼,霍四只是辩驳了几句便被打成这副模样。 盛君默默的听着,李老幺虽然说的结结巴巴,但听完他的描述,前宅的一切还是过电影般在他眼前回放,本来狂躁的怒火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好啊,果然又是因为我,还以为消停了些,这孙子他妈的是给老子上眼药啊……真他娘活腻了! 盛君眯起了双眼,默默的权衡起来: 留在山水秀做任务是第一要务,但老四的仇也必须要报。 所以……只能暗地里教训一下这孙子了。 打定主意便轻轻拍了拍霍四的肩膀,不假思索的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一片极为宝贵的消炎药片。当他将药片送到霍四嘴前时,那片药却突然消失了。 “叮,系统提示您,系统所有物品只可自用,一经兑换即刻绑定。” 忘了这茬了,盛君默不作声的收回手,看了看霍四和老幺并没注意到这些,又开口道:“霍四哥你安心养伤吧,我也就是问问,不会去和孙二找茬的。” 老实如霍四当然便信了,他本是一脸的急迫,担心盛君会坐不住去找孙二报仇,听到这里便欣慰的点点头道:“大郎,这事赖我,是我不该去,咳咳咳,答应了给英娘买本书,唉,让她看见我这样可咋办啊。” 英娘…… 应该是霍四的闺女吧,盛君拍拍霍四的手道:“放心,如果端午那天你还是这副猪头样,我替你拿书给英娘。” 李老幺和霍四都是呵呵一笑,简陋的屋子一时春意盎然,唯有盛君微微的眯起了双眼,摸着耳钉陷入了深思,阳光照在耳边,银光猛地一闪…… 深夜,若是按后世的时间来算,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山水秀才刚刚结束一天的繁华,原本亮如白昼的灯火终于一盏盏的灭了开去。正是四月底,天边的月亮羞答答的藏在了云中,只露着一丝丝的光亮,偌大的山水秀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唯有挂在高处的几处灯笼仍自亮着,红彤彤的迎风摇摆。 青砖道上,一瘦小的身影从外宅中走出,正是孙二,他边走边哼着小曲儿,今天运气真是极好,连着接了好几个大土豪,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最后接的那位陆大官人更是了不得,连着喝了好几坛子的酒不说,临了还赏了他一贯钱,若不是山水秀要打烊了,没准还会宿醉在这里。 孙二摸着怀里的铜钱是越想越是开心,突觉眼前有些不妥,抬起头来一看,却是一人拦住了去路,忙捂住了腰间的钱袋,怒喝道:“是谁在那里。” 没得到回答,孙二便瞪大眼睛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吓得他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前的不知是人还是鬼,整个脸竟是青面獠牙,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叉着腰站在那里。头顶两盏血淋林的灯笼就如同自地府的眼睛一般,内宅的大门黑洞洞的,像极了一张大口,时刻准备吞噬着一切,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双腿不由的打起了摆子,哭丧的道:“你……你是鬼么?你、你、你别过来。” 来人当然是盛君,既要痛扁一顿孙二,又不想被人认出,他思来想去忽地灵光一现,用十五点经验兑换了一个万圣节面具,一按开关两只眼睛还能放出红光,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声音,他看着已然吓傻的孙二,心中一阵窃笑,悄悄按下了面具边的开关。 宋时虽然早已有了面具,甚至有一些被应用在战场,战神狄青便头戴一獠牙面具,纵横沙场无人能挡,但毕竟受生产力所限,做工很不精致,要带出来吓人还是差点意思。但盛君脸上的面具便极为不同,不仅栩栩如生,在开关打开之后,原本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突然朝外放出了血红的光,沙哑嘶吼的声音猛地响起,阴森森的分外恐怖。那两道血红的光,第一瞬间便落在了孙二头上。 孙二何曾见过这场面,被红光锁定的瞬间,整个人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最后一点胆也终于吓破了,吓得哭爹喊娘。 盛君嘿嘿一笑,扮鬼吓唬人可比打人有意思多了,他压低嗓子,张牙舞爪的道:“哈哈哈哈,阳间的味道真好,到处是人肉——你是孙二么?” 孙二一听居然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说的话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吓得屎尿齐出,哆哆嗦嗦道:“小的是孙、孙二。” “哈哈哈哈哈哈,那便对了,小小孙二,你阳寿已尽,老君我领命来拿你魂魄,众小鬼听命,速速拿了他,哇呀呀呀——”说着便学着电影里僵尸的样子蹦了两下,转念一想僵尸好像都是清朝的样子,人家宋朝应该不兴那个,便又慢悠悠的走了两步,面具中两道红光从孙二脸上扫到他裆下,又从裆下扫到他脸上。 第三十五章 黑色的资本积累 “啊!——” 孙二一声惨叫,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阴风穿到肋下,直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道:“老君大人,圣君老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呜呜……” 圣君老爷、盛君老爷…… 嘿嘿,盛君窃笑两声,古时候的迷信思想真是深入骨髓,孙二被吓成这样还真有点出乎他意料,便压低声音道:“饶你倒也不难。” 孙二一听有戏,磕头磕的更起劲儿了,嘴里呜咽的道:“老君,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好吧,小鬼最喜欢听打耳光的声音,你掌嘴五十,让他给听高兴了,也许就不要你的魂儿了。” 孙二如蒙大赦,忙抬起头,挥起两只手照着自己脸上就打了起来,嘴里滔滔不绝的道:“小鬼爷爷,别要我的魂儿,我错了,小鬼爷爷,我错了,四、五、六、七……” 孙二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作响,才打了三十下,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真是一点都没留情。 盛君强忍着笑,就这么叉腰看着,见他打的差不多了,便满意的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道:“嗯……本君感受到了你的虔诚,如此虔诚的魂儿,是不该被小鬼给吃了。” 孙二听到这里,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头磕在地上连呼饶命,却听盛君又道:“不过……这些个小鬼贪财,老君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去。” 孙二忙不迭的指着腰间,含混不清的道:“有,我有。”把腰包一拆,将钱袋子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上。 盛君拿在手里颠了颠,分量确实很足,假意愤怒道:“哼,这么点?” 孙二听出了圣君口中的不满,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边哭边道:“老君饶命,圣君饶命,小的在房门前朝南五十步藏着些钱,一并孝敬小鬼爷爷,孝敬给您了。” “叮,系统提示您,发现可选择任务。” “任务说明:黑色的资本积累,不义之财,我将欲取之!挖掘你的第一桶金吧少年。” “任务目标:发掘并获得孙二的小金库。” “任务奖励:二十点经验值。” 盛君不露声色的听着这些,心中之喜悦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系统竟然会鼓励这黑吃黑的行为,还给了二十点的经验值。 不过话说回来,系统所谓“黑色的资本积累”说的很对,纵观世界富商,又有多少人的第一笔资本是完全干净的? 此时他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小金库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孙二,心道这副惨样要是不被霍四看到那就算不得什么出气,眼珠一转便又有了主意,装模做样的道:“既如此,便饶了你的小命,记住,乖乖的在这里跪到明日卯时,小鬼儿自会散去,不然……哼,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些便悄悄的退了下去,朝着孙二孤单的身影笑了笑,马不停蹄的回柴房寻了把铲子,摸黑来到孙二房门前,朝南走了五十步,奋力挖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发现,不由得泄气道:“我擦,狗日的孙二,居然被这孙子耍了。” 他狠狠的一跺脚,收起铲子这就要回,但转念一想,系统给发的任务应该很靠谱才对,这里定然有孙二埋下的铜钱。他凝眉苦思,想到了孙二瘦小的身材,想到他的那两条小短腿儿,懊恼的拍拍自己脑袋,又往回走了三五步,试探性的挖了起来。 果然,只挖得几铲子便觉这边的土与刚刚那处松垮垮了很多,顿时受到了鼓舞,又挖得一会儿,忽听“咚”的一声,在深夜里格外的响亮,好似铲到什么硬物。 “有了!” 他脸色大喜,弃了铲子,小心翼翼的用手拨拉着土。摸索了没几下,土中便显露出了一个圆溜溜的瓷坛子,看样子应该是酒楼原先用来装酒的,现在却被孙二埋在了土里。 “铜钱应该便在这里吧。”盛君在坛口摸了摸,果然是的一坛子铜钱! “卧槽,发财了!”盛君登时大喜,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不想这坛子入手沉甸甸的,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闪了老腰。 “孙二这孙子居然攒了这么多钱,少说也有一百贯吧,嘿嘿,便宜了老君我了!”他喜滋滋的将坛子抱在怀里,又将土掩埋好了,刚做完这一切,脑中猛地“叮”一声响起。 “系统提示您,可选任务‘发掘并获得孙二的小金库’任务完成,奖励二十点经验值。” 盛君这边喜气洋洋,直奔人生巅峰,而另一边孙二孤独悲怆的身影随风摇摆。 长夜漫漫,小鬼相伴。 凄凉的月夜下,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难忘的一夜。 第二天,刚刚点班之后,盛君便生拉硬扯的把霍四往柴房走,一旁的李老幺看不下去了,略带不满的斥责道:“四、四、四、四哥,他、他还没好全了,怎么,怎么就非要拉,拉、拉、拉他去柴房。” 盛君翻了翻白眼,听他一席话真的要把人给累死:“老幺,听我的,赶快来哦,过了卯时可就看不到了!” 不明就理的李老幺新奇的跟在身后,刚刚走得几步,突然听到远处盛君的一声大叫:“二爷,我的天呐!” “我的二爷,您这是怎么了,快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子的,你看这大猪头,你看着塌鼻子,你看这香肠嘴,气死我了,快说是谁,我给你报仇!” 盛君的嗓门大的非常,李老幺听的明白,赶忙快奔了几步,待来到盛君身前,看清眼前的情景时豁然愣在了那里。 孙二不知怎么了,整个脸肿的简直不能用猪头来形容了,嘴边还残留着血迹,此时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盛君义愤填膺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那是和孙二过命的生死兄弟。 盛君这一声喊,将整个山水秀的伙计都惊动了,国人都爱看热闹,熟睡中的人们闻听动静,一个个都撒丫子跑了出来,看到这番场景皆是七分震惊,三分戏虐。 “嘿,看到没,是二子。” “是啊,怎么回事,真惨……这是得罪谁了?” “哼哼,他?得罪人多了,踢到硬骨头喽。” 纵使是老实巴交如霍四,见到孙二眼前的惨样也是兴奋不已,振奋的挥舞着拳头,他乐了半晌,忽地悄悄在盛君耳边道:“大郎,是你?” 盛君忙摆摆手道:“四哥,这玩笑可不能乱开,我哪儿有那本事。” 这时,从人群中跑出一人,是经常跟在孙二身后的小跟班,他脱下衣服给孙二披在身上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孙二一把将那人推开,朝着内宅大门深深的磕了两个头,哆哆嗦嗦的道:“老君息怒,圣君息怒……” 李老幺和霍四都猛地转过头来看向盛君,那眼神明明是在说:“还不承认?盛君息怒,我们都听到了!” 第三十六章 肯定有人请小鬼 盛君等人在旁看了好久的热闹才依依不舍的离了开去,据说要不是正在点班的孙傲听说了,横拖着把他给拉回去,还不知道要跪倒什么时候。 先是痛扁一顿孙二,又凭空得了足足一百多贯的铜钱,盛君此时心情那个美,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尤其是当他打开兑换面板,看到红红的五十五点经验值,整个人的精神登时抖了起来,最直观的便是大清早出恭的时候,终于敢多扯那么一点卫生纸了,唯一让他有些许不爽的是财富状态仍然是那副样子:“宿主当前财富排名:无法统计。” 盛君不由得看向了任务面板: “任务说明:二把手的生存哲学,笼络后厨人心。” “任务目标:团结后厨大多数成员!” 什么才算是大多数成员,起码得是一半以上吧,现在后厨将近六十个人,就按四十个伙计为目标来。 他从孙畅处将后厨所有伙计的名目拿了来,取出了铅笔和信纸,一边做着表格,一边开始了谋划。 第一档的,当然便是八位厨师了,这是必须要团结的队伍,是为重中之重。而且八人手底下每人还都有两三个跟班伙计,他们的态度,直接决定了手底下小伙计的态度,那便是近乎三十个人,搞定他们,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孙斌咬着铅笔想了想,后厨改革时已经和八位厨师打过交道,现在他们应该会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再给他们些甜头,顺便把他们的小伙计也哄一哄,这三十人便算是成了。 想了这里,便在第一档的后面标了个两个星号,表示优先级最高。 第二档的,便是负责食材采办的三位伙计了。 嗯——这三人都是盛君刚刚选定的,从烂岗位来到了肥差,心中指不定有多感激呢,便在其后画了一个对勾,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第三档……盛君对着名目看了半天,突然注意到了四个陌生的名字,猛地拍了下脑袋,差点把那四位在外负责去别家酒馆尝试新菜的伙计给忘了。来了后厨这么久,还没跟这四人打过照面,看他们都姓孙,铁定都是孙斌的人,便琢磨着可以适当尝试给点好处,看看是否可以教化,如果仍然不知进退的话,就把他们赶去洗碗。 想到这里,便在第三档之后画了一个圆圈,意思是可以进行尝试。 第四档是打杂的,以及负责清洁的一些个伙计,这里头尽是外姓人,人数也有二十多人,作为家族企业,这二十多人过去几年没少被孙斌打压,盛君心中清楚的很,只需能释放哪怕一丁点儿的善意,他们也会表现出足够的兴奋,便在后面标了一个星号,也是需要重点去做的。 第五档是绝对难以团结的队伍,那三个传菜伙计,以及被发配到洗碗岗位上的那一位都在此列,这些人别说团结了,不在背后捅刀子便得烧高香了,便在这几人名字后面画了个叉,表示基本放弃。 做好了准备工作,盛君便琢磨着去林正英哪里给伙计们讨些福利,出门没走多远,居然就碰到了孙斌,正走在不远的前头。 躲了这么多天,你终于露头了! 盛君心中暗骂一声,但转念一想,若不是孙斌撂挑子,他也没有机会将手完全伸到后厨,所谓机遇与危机并存,果然如此!想到这里,看到孙斌的背影便也不生气了,他三两步追了上去,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道:“孙管事,早啊,身体好些了?” 孙斌本背着手慢悠悠的闲逛,这有涵养的官步是他从官老爷那里学来的,要说这走路,看似简单其实学问很深。你看人家官老爷,走的慢,走的华丽,走的威严,哪像那些个伙计,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就跟火烧屁股一样,一点雍容气度都没有。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天,沉浸在悠然自得中,听到身边有人问好,便习惯性的答了个早,回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机灵,待看到眼前这嬉皮笑脸的正是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盛君,刚刚堆起的笑容又咧然收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发作,但想起这些天辛苦的谋划,又将怒火硬生生收了回去,罕见的与盛君说起了话:“早。” 在这里碰到孙斌,其实盛君心里很是奇怪,心道孙斌他不是撂挑子病休了么,怎么这又突然出现了。 后厨标准化改革后,林正英不知出于什么打算,极力将消息扩散的可能收缩在最低,那三个传菜伙计更是被专人盯了起来,孙斌现在突然出现,难道是知道了后厨的变革,跳出来捣乱来了? 盛君狐疑万分,试探性的问道:“孙管事,您这是往后厨去?” 孙斌脸上忽地泛起一阵神秘的笑:“我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不过今天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我这要去前宅,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后厨?哼,那是非之地,以后我是不想再去了。” 盛君眉心一跳,总觉得孙斌话里有玄机,但想了半晌仍不得要领,索性便不再去想,嘴上好不示弱道:“心情好?可是孙管事,您现在的脸色可不见得有多好。” 孙斌心中暗骂,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老子心情好着呢!又见盛君尊卑不分,竟然敢和自己齐肩而行,心中之愤恨更是无以复加,没好气的道:“哼,碰到不想遇到的人,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盛君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无妨,无妨,碰到不想遇到的人还不算太糟,总比碰到鬼要强吧。” 孙斌猛地停下脚步:“竟传的这么快,你也听说了?” 盛君心中乐道:当然听说了,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侄子被抢了一百三十多贯铜钱呢。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说出口,闷声发大财嘛。 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怯生生的道:“离后厨这么近,我怎么可能没听说。好可怕,没想到走夜路都能撞到鬼,孙管事你得想想办法,找个道行高的驱驱鬼。” “走夜路撞上鬼?这种说法,也就你们这些傻子才信。” 盛君登时一愣,没想到孙斌竟然是这副反应,原来古人也不全是迷信的,看来扮鬼吓唬人的鬼把戏只能用一次,不然随时有可能踢到硬板子,往后可得收敛着些,他装作不懂的问道:“管事儿的,您的意思是?” 孙斌捻着胡须,专注睿智的眼神就跟小学生柯南一样:“鬼神哪儿有那么好碰的,说什么撞到鬼,纯粹是拿来唬人的,依我看,定然是有人搞的邪门歪道,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请来的。” 盛君险些一口血剑吐了出来,本以为孙斌是个精明的,没想到更傻,请小鬼都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江上凌 给后厨发些什么福利呢。 八位厨子应该最不至于缺钱了,对于他们,还是给发一些关怀类的物品,让其感受到后厨巡管的一片心意便可。而对于别人,钱仍然是最好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他边走边想,不多时便到得前宅。此时林正英刚刚送走了一批讨债的人,正疲惫的坐在桌边喝茶,见到盛君,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道:“大郎,看你这样子,准是要来割我的肉了。” 盛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通。 一听盛君竟然是要给伙计们发什么福利饷钱,林正英脸上的笑慢慢的收了起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转动着拇指上的大扳指缄口不语。 空气豁然变的有些压抑,突然的寂静让盛君微微感到有些不安,求助的看向林正英身后的李能。 李能忙挤了挤眼,又偷偷的摆着手,那意思很明显是在说“这个不可能,不要再提了”。 果然,默然许久的林正英缓缓的开口道:“大郎,我不赞成你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没有先例。” 没有先例?这算理由么?! 盛君忙辩驳道:“林掌柜,没有先例可以从咱们后厨这里开始,给伙计们发一些福利、饷钱,虽然眼下看起来损失了一些个钱,但却可以收获人心,让他们工作更加卖力,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 盛君引用后世的所见所闻所想,缜密论证、滔滔不绝,他说的兴起,却见林正英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微微低垂的双目中阴光闪闪,显然已是十分不悦,不由得停住了话头,琢磨着是不是无意中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正英不说话,李能和盛君便更加不敢说话,三人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了半晌,林正英忽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开口道:“大郎,我虽不赞成你,但我仍然会支持你。” 盛君唰的一下乐了起来,再看向林正英,内心泛起了些愧疚、感激,更加感叹人家的领导艺术,这一擒一纵的尺度拿捏的,真叫人欲仙欲死。 当下林正英便要李能和盛君一起,计算了后厨福利饷钱的大致开支,在纸上将用途、数额等等一一写的清楚明了,签好了字盖了印章,这才唤了一个小伙计,着他去孙畅那里去取钱。 盛君这才心安了下来,其实他原先本打算用从孙二那里赚来的钱去发福利,但他思虑再三,那些钱终究不太干净,觉得还是等沉淀一段日子才算安全,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一边和林正英二人聊着,一边琢磨着刚刚林正英为何会如此不悦,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些原因。 首先,盛君发福利饷钱是以个人的名义而为之,作为分管后厨工作的掌柜,林正英心里有顾忌是很正常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出现一个强人下属。 其次,他猛然警觉自己对那句“没有先例”的理解有误,林正英的意思并不是在讲这笔钱该不该发,发了对或不对,他所在意的,应该是这笔钱以怎样的形式在账目上记录。 山水秀的东家不管经营,全权交给几位掌柜去打理。放权的同时,月末查账的力度便极为的大,每一笔钱的流动都必须要清楚的记录,各个部门花了多少钱都是一目了然。 林正英作为掌柜,所统领的部门在后厨改革中已花费颇多,这时再加上数目不菲的福利,恐怕账面上的收支会更加难看,定然是为东家所不喜的。联想到马上就要临近的审账,盛君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地道,很不懂事,恼恨的拍了拍脑袋,暗道果然屁股决定脑袋,位子决定视野,以后考虑事情绝不可自以为是,要通盘决策才好,毕竟林正英完了,他也讨不得好。 不过钱既然已经去取了,便不用在纠结于这些,他拱拱手,与林正英真诚的道:“林掌柜,后厨伙计们有您这样的掌柜真是福气,我定会与他们言明,是林掌柜您特意去孙畅那里,给大家发的福利饷钱。” 话说到这里,林正英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浅笑道:“大郎,你心思通透,也不枉我对你的偏爱。” 气氛一时又活络起来,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盛君的一颗心却早已经飞到了孙畅那里,取钱的伙计没让他等多久便回来了,但令几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是双手空空,一问之下才知孙畅一大早便被孙立喊了去,据旁人说是去迎接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一个很重要的客人?”盛君摸着耳钉念叨着,脑中想起了来时碰到的孙斌,也曾说去见什么“很重要的人”,不知为何,他总觉的这其中有些不妥,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有些什么名堂,便将疑虑与林正英说了清楚。 林正英抚着胡子想了半晌,突然惊叫一声道:“不好,是东家来了!” …… 山水秀外,士子风流。 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一句绝对,竟然引得江浙两地才子云集于此,饶是如此,一月之期渐至,仍然没人能对的出来,让江浙读书人的颜面扫地。 “苏大小姐这副对子真的这么难么,我怎地看的却觉得普通的很?” “那是你没有看出门道。” “据说今日第一才子江上凌会来,不知是真是假。” “那能有假?他对苏大小姐如此上心,怎能不来凑这个热闹。” 一听到江上凌的名字,士子中人登时都炸了锅,就连那些个纨绔的衙内也都拍手叫好道:“少柳前来,这对子定然手到擒来,我等也能托江兄的福,一睹苏大小姐芳容。” 众人口中的江上凌,乃杭州人氏,素以才学闻名,诗词书画堪称一绝,他所填的词被坊间称作“江词”,婉约华美,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端的是才情无双! 江词一首,杭州纸贵,又兼得生性风流,性情乖张,虽才高八斗,却素无功名用世之志,一心沉醉于美酒和填词,总显得特立独行,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柳永柳三变的风采,因此常有人称他为“江少柳”,是江浙两地公认的第一。 而在江上凌与苏家大小姐之间,更有一段世人皆知的佳话。 江上凌的父亲与苏家乃是世交,他青年时曾随父拜会苏鸣,当日茶诗会上青年才俊无数,诸人饮酒斗诗,你来我往,真是好不快哉。 席间,酒令行至“窈窕淑女”,要众人形容心中之人,正巧苏大小姐苏蓝在席间经过,诸人为她容颜所震惊,江上凌更是如被电噬,楞了半晌,待到他醒来,正巧到他取酒话诗,江上凌状若疯癫的口呼“仙女”,继而狂饮三杯酒,吟出了那句有名的诗句: “苏家有女初成长,娉娉如花隔云端。” 第三十八章 东家到来 山水秀,明月厅。 在这处观景最佳的雅房内,仍是那张小几,仍是那一株清幽的檀香,小几旁是两个身影,一人一袭白袍,眉目如画,双目飘过船台,正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另一人一身紧俏的火红,将曼妙的身姿勾勒的更加妖娆,两人身后,丫鬟冬儿正狂啃着点心,一张脸上满是面屑。 小几之上是一个木盘,若是凑上去一看,定会发现木盘上的线条竟然勾画出了一个现代足球场,球场两个半场各有十数个围棋子,一黑一白,以四四二阵型前后排开。 孙沉尤扶着额头沉思片刻,将两颗代表前锋黑子中的其中一颗往白子阵型中一推,如一颗钉子插入敌人阵营,顷刻间化四四二为四四一一,自言自语道:“四四二均衡有余,特点不足,我若使前营单骑突前,常做骚扰,必可钳制对方一到两人的注意,不知是否能将地方后营搅的不得安宁。” 她不见有人回答,便转头朝苏蓝看去,见她仍然怔怔的看着窗外,便笑眯眯道:“好你个妮子,真的不来看看姐姐的兵家蹴鞠么,你瞧这阵型真的变化无双,一动之下整盘局势便千变万化,比军营里那所谓的阵图可是要强的多了。” 苏蓝白皙的两只手支着下巴,一双妙目从窗外游移在孙沉尤身上,浅笑的答道:“龙姐姐,你这些黑白棋子把玩了有一个时辰了,真的不觉得累么?” 孙沉尤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道:“好啊,我都没怪你这些天冷落姐姐,你倒开始笑话姐姐我了,我不开心。”她赌气般的在旁闷声半晌,见苏蓝并无什么反应,又笑嘻嘻的靠了过来,调笑的道:“小蓝,据说今天江浙第一才子江上凌也会来呢,我看啊,你这个对子定然会被对出来了。” 江上凌? 苏蓝脑中豁然出现一翩翩公子,还有他的那句“苏家有女初成长,娉娉如花隔云端”,摇了摇头道:“江公子文才确是无双,但风情有余,韵味不足,才情虽有,婉约不足。” 孙沉尤屈起手指头弹了一下苏蓝的额头道:“妮子,连江少柳的词都看不上,魔怔了吧,我看那个谁肯定早就离开杭州,指不定现在去了哪里呢。” 苏蓝吃痛的捂着脑袋,娇嗔一声道:“不会呢!龙姐姐,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今天他肯定会出现,就在那一副对联之下,真的。” 孙沉尤“哼”了一声,但见她那小孩子般纯真的表情,却也不忍心再打扰她,甫又琢磨了一番阵型,这才无聊的拿起蹴鞠颠了起来。只颠了几下,脑中突然想起盛君的模样,恼恨的道:“哼,那个帅哥儿,居然敢骗我,害我白白等了他一个早晨,等我再见了他,非要将他赶出山水秀不可!” 苏蓝本在认真的看着窗外,试图从熙攘的人群中发现盛君的身影,忽地看到从远方驶来了一马车,忙拍了拍孙沉尤道:“龙姐姐,你爹爹来了。” 孙沉尤咧然收起了蹴鞠,趴着窗台上,和苏蓝一样支着脑袋朝外看去,奇怪的道:“咦,月底了,是到了查账的时候,可是怎么爹爹会亲自来呢。” 此时孙立正焦急的站在山水秀门外,不时透过紧密的人群探望,隔断时间便遣个小伙计去打探一下,焦躁的背着手走来走去,在他身后站着孙傲,孙斌等一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焦躁,唯有孙畅脸色安详,怡然自得的背着手,欣赏着门外的那副对联。 过得半晌,终于有一伙计穿过了人群,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大、大掌柜,来了,老爷人来了。” 孙立脸色一喜,忙正了一下衣冠,紧走两步迎在最前头,孙斌等人也是一阵慌张,手忙脚乱了一番才跟在孙立身后站定。 不多时,原本密集的人群突然从中缓缓的分开,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富丽堂皇的马车“嘚嘚嘚”的从中驶来,引得众人无不纷纷侧目,要知道北宋后期极其缺马,等闲富贵人家或是坐轿子,或是整个牛车、驴车便很是不错了,有这么珍贵的宝马,而且一下就是两匹,足以彰显主人不凡的身份和雄厚的财力。 马车才一停,孙立忙迎了上来,从小伙计手里接过一条马凳,放在了马车旁。下一刻,马车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五十岁左右人的面庞,他朝着孙立点点头,伸手扶着他的手,健硕的身体从马车中移了出来,一脚踏上马凳,身子借力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好!”人群中一阵叫好声,在古代五十岁已是高龄,如他般身手矫健的人真是不多,孙傲也跟着走上前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钱引,悄悄的塞给了车夫。 此人正是孙连城,他甫一下车,便笑着与孙立道:“孙立,半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孙立笑着道:“老爷您说笑了,我为了山水秀操劳的很,胡子都花白了。” “哈哈哈哈哈……”孙连城爽朗的笑了笑,见周边围着这多的人,忍不住问道:“这里在干嘛,为何来了如此之多的人。” 孙立干笑两声道:“是大小姐,从苏家大小姐那里寻来了一副对子,挂在这里万贯求下联,这些士人才子,都是为此而来的吧。” 孙连城一听,笑呵呵的抚着胡子道:“又是沉尤,这孩子最爱胡闹,不过能引来如此之多的公子衙内,倒也不是件坏事。” 孙立连连点头称是,引着孙连城一路朝山水秀内走去,没走两步,便有三个公子打扮的青年人迎了上来,恭敬的施礼道:“小侄见过孙世伯。” 孙连城抬头一瞧,却是杭州城中有名的几位衙内,家世与孙家相差不大,便笑着道:“你几人难道也是来对这对子的?” 三人中为首之人人称李衙内,是城中富商李楠的公子,他一身华丽的衣服,腰间挂着翠绿的玉珠,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听孙连城有次一问,便笑着道:“哪儿啊,世伯,我们来此就是为了见苏大小姐一面。” “哦?这又是何故?”孙连城忙问了孙立,听清楚其中缘由后才笑呵呵的指着李衙内三人道:“你们啊,成日就知道胡闹,对不出对子,又怎么能见到人家的面。” 李衙内莫测高深的笑道:“世伯,我虽对不出来,但有人对的出来啊。”他正说的,忽听人群中一阵嘈杂,便转头一瞧,这一瞧之下,登时开心的拍手道:“世伯,你看,能答出来的人到了。” 第三十九章 发难 几人顺着李衙内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在人群中有一蓝衣青年正缓步而来,他穿着很是普通,但不知为何,夹杂在人群中是如此的卓尔不群,不知是谁喊了声:“江少柳江公子来了!” 山水秀临街的一排,从二楼到三楼,乃至顶楼的窗台都哗啦啦的打了开来,一些个歌姬纷纷探出头来,年少的,年长的,漂亮的,不那么漂亮的,衣着光鲜的,衣着寒酸的,无不都翘首而望。江词传唱度极高,很多醉人的故事便是从这些歌姬的歌声中传唱给杭州,传唱给世人。世人多有被词中的故事所感动,而最先被感动,为江词所折服的,无疑是这些个歌姬。 常闻当年柳三变柳永屡试不第,生活穷困潦倒,无奈之下,常接受歌姬们的接济,到最后更是常驻烟花之地,衣食都由名妓们供给,名妓们不但不以其为负担,反而争相相与,一时传为佳话,足见对他的爱戴。而江少柳江上凌比起柳永不遑多让,也是江浙歌姬们心中的偶像,听闻今日江少柳江上凌将会前来,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听到他竟然真的来了,一个个连生意都不做了,都渴望能一睹偶像风采。 江上凌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个子不高,但面容极为俊朗,此时身着一身蓝色儒衫,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微笑的与江浙两地的士子打着招呼,那样子就跟后世的明星一样,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 孙沉尤朝着苏蓝笑了笑道:“江上凌还真的来了,别家酒楼是想请都请不来他,没想到他竟然来我山水秀了,爹爹要知道了肯定会赞扬我的,嘿嘿。小蓝,他对你可是真的很上心啊。” 苏蓝俏脸微红,连声道:“龙姐姐,莫要调笑于我。” 孙连城对于江少柳江上凌的大名早有所耳闻,在北宋,读书文人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左右着大宋的一切,是渗透于大宋行政、军事等各方面的主要力量,而江上凌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名气在江浙两地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其父的原因,影响力就是比一些个官员都要大,即便大富如孙连城见状也不敢怠慢,忙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拱手道:“早闻江少柳大名,今日一见竟是如此的青年才俊,果然风采不凡。” 江上凌拱手还礼道:“小侄见过世伯。” 孙连城笑呵呵的抚着胡子,心道今日山水秀能有江少柳留墨,必然可以声名更显,当下便拉着江上凌寻了一处落座,又与孙立道:“就在这门外摆一桌,早听说少柳好酒,快把上好的酒菜都拿上来。” 孙立领命,忙跑下去布置去了,江上凌也不推辞,与孙连城寒暄两句,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此时席间有孙连城、江上凌二人,以及李衙内等三人,共五人一桌。五人谈笑风生,孙连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江上凌腹有笔墨、出口成章,再有李衙内三人插科打诨,说说各家趣事,一时间妙语连连,气氛活跃。 没多时,山水秀自酿的美酒便呈了上来,几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旁边的几桌见状,也要了些酒菜,整个山水秀外一时间便如流水席般。 孙连城本在与江上凌说话,初时还时常的大笑连连,但过得半晌,酒已过三巡,仍不见上菜,脸色便渐渐的拉了下来,他阴阴的看着站在身后的孙立,不悦的道:“怎么菜还没有上来,若常如此,客人早就等的不耐了,后厨是谁负责的,怎么回事。” 孙立面色一肃,忙道:“回老爷,后厨一向是我内弟负责的,但是……” 孙连城脸一黑,问道:“但是什么?” 孙立叹了口气道:“还是让他亲自和您说吧。”便朝后将孙斌叫了来。 孙斌见到孙连城,心中多少有些慌张,一上来便连连与孙连城拱手施礼,孙连城却是不耐道:“赶紧的,有什么赶紧说。” 孙斌欸了一声,忙按着事先准备的说道:“老爷,后厨虽是我负责,但……却是林掌柜分管的,他事无巨细,什么都会亲自操心过问,还任了一巡管,事事都要问上一句,都要管一管,到最后倒是省得小的操心了。” 孙连城抚着胡子听着,忽地与江上凌等人道:“哈哈,让诸位见笑了。”他回过头来,面色严肃的道:“你意思是说,正英用人架空了你?” 孙斌畏惧的看了一眼孙立,孙立脸一寒道:“看我作甚,你实话实说。” 孙斌微微点了点头道:“确实,小的现在在后厨说话,还没一巡管管用。” 孙连城哼了一声,正在这时,终于又伙计将菜端了上来,便收起了话茬,他看清了盘中菜肴,随意的给与座之人示意道:“请了各位,这是我山水秀招牌菜东坡肉,且尝尝味道如何。” 孙连城话虽这么说,一双眼睛却看着江上凌,李衙内三人识趣的道:“少柳兄,请。” 江上凌也不推辞,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肉,摇头晃脑的道:“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他所吟的是苏东坡的《猪肉颂》,一者体现了对东坡肉味道的期待,二者还顺带表达了对孙连城连连催菜发怒的不满,盘中猪肉色泽鲜艳,他瞬时味蕾大开,一咬之下,却觉味道有些古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咬得一口,便将剩下的一多半放在了碟中。 孙连城听到江上凌吟的诗,脸上也不见有愠色,抱着手朝江上凌拱拱手,意思是让大家见笑了,但见他拿起筷子,双目便眼巴巴的看着,期待着他对东坡肉的评价,当年山水秀之所以能够在杭州站稳脚跟,与这一盘东坡肉关系匪浅,因此他对自家的口味还是充满信心的。 可是,当他看到江上凌只吃的一口便将筷子放了下来,内心便猛的一沉,也拿起了筷子夹了那么一块放入嘴中,脸上愠色一闪而过,愤怒的一拍桌子 第四十章 孙连城 孙立被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道:“老爷,您这是?” 孙连城黑着脸道:“这东坡肉,怎地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上的慢便还罢了,怎么就连口味也出这么多问题,后厨怎么回事。” 他说的半茬,忽地指了一下孙斌道:“你,过来。” “我?”孙斌吓得一哆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孙立生气的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就是你,快去给老爷回话!” 孙斌吃痛的捂着屁股,畏惧的看了一眼孙连城,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 孙连城皱着眉道:“你不是说后厨现在是那什么巡管说了算么?把他给我喊出来!” 孙斌听到这里,脸上隐晦的闪过一阵喜色,连连拱手应诺,转身去寻盛君了。孙连城见孙斌远去,心中之愤慨仍是难平,刚刚得知江上凌在此,便想趁此机会做一番宣传,没想到好的效果没有达到,反而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衙内等人从未见过孙连城发怒,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李衙内笑呵呵的打着圆场道:“伯父,您切莫生气,山水秀虽然近来菜品味道有所下降,但姑娘们的姿色可是进步不小,尤其是那小桃红,唱的小曲儿真叫个暖啊。” 他见孙连城不爱听,便又换了个话题道:“伯父,少柳兄今日难得在此,何不趁着雅兴,请他把这对子对出来,也好给我江浙男儿出一口气。” 想起江上凌,孙连城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点头附和道:“是啊,久闻江词之婉约,今日若是能有幸得见,定是一件幸事,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也明白了过来,一时间群情激奋,高声叫起好来。远处的歌姬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和江公子有关那便肯定不会错了,都兴奋的尖叫起来。 江上凌为人狂浪,心中没有寻常士人那多规矩,行事但凭痛快两字。他饮了山水秀的好久,心中本是喜极,又见这么多人捧场,登时兴奋起来,他笑着请酒博士又暖了一壶酒,手里却拿着一个酒杯,笑呵呵的斟满酒,环着一周朝诸人敬了,一饮而尽后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又摇摇晃晃的朝着山水秀门厅边走去,嘴里朗声道:“好,既然大家喜欢,我江上凌便献丑了。” 江上凌摇摇晃晃的走着,原本围在一起的人,在他到来时便自然而然的分散在两边,为他让开一条路,全场的目光都注目在那道蓝色的身影之上,随着他穿过街道,来到山水秀门前,又随着他在那对子前停了下来,晃晃悠悠的念着对联。 然而,鲜有人注意到,与此同时,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探头探脑的从山水秀中走出,他身穿一件麻布上衣,下身着一条牛仔裤,脚下是一双运动鞋,看起来是如此的不伦不类,他显然是被门外的热情吓到了,初时还以为是在欢迎自己,笑意盈盈的挥手致意,待到近前才尴尬的发现自作多情了,他左右一瞧,笃定了目标,大步流星的朝着孙连城处走去。 正此时,身在明月厅的两人都是一震,苏蓝捂着小嘴,心里道了声:是他。 孙沉尤本支着脑袋无聊的看着脚下,见到了盛君却是猛地跳了起来,大呼小叫道:“是他!” 苏蓝愣了一下,奇怪的道:“龙姐姐,你在说谁?” 孙沉尤却是不搭话,她火急火燎的站起身,三两步便冲出明月厅门,留下了简单的几个字:“小蓝且先等我,姐姐去去就来。”她脚下生风,轻移莲步,朝着山水秀门厅外奔去,若是有人在旁,定会觉得很是惊奇,只见她红色的身影去势飞快,十四五节的台阶只是轻轻的两步便迈了下来,脚步点在朱红色的地毯之上,轻巧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如燕子展翅滑翔般,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山水秀门厅处。 山水秀临街窗台上,歌姬们都忘情的朝着江上凌挥手,在这其中,唯有明月厅最为沉寂,苏蓝悄然的推开了窗户,视线全然没有在江上凌身上停留哪怕一秒,紧紧的盯着那道瘦高的身影。只见他正努力的想要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身而过,可围观之人实在是太过疯狂,他不仅没能向前走得几步,反倒险些被人扑个跌倒,苏蓝捂着嘴惊呼一声“小心”,却见他摇晃了两下,艰难的站定了身子,一颗心登时松了下来。 盛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疯狂的人们,颇为后怕的擦着额头的冷汗,刚才那下要是被扑到了,他便会成为起点中文网第一个被人踩踏而死的穿越者,都说后世追星疯狂,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些个人绝对要比任何人都要来的疯狂。 他挠着脑袋,无奈的看着熙攘的人群,忽地心中一动,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朝天上一扔道:“哎呀,天上掉钱了,掉钱了,快去抢啊。”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乱哄哄的朝着铜钱奔去,盛君眼前瞬时闪开了一跳空路,他嘿嘿一笑,得意的朝着孙连城走去。 盛君才一到,孙立便与孙连城道:“老爷,后厨巡管盛君来了。” “哦……”孙连城抚着胡子上下打量着盛君,只见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骨骼清朗,两只明亮的眼睛浑然没有半丝惊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即便见惯了青年才俊的孙连城,在内心深处都不由暗叫一声好一个翩翩公子,转而再看孙斌,此时正畏畏缩缩的退在一边,满脸的惊慌,看到自己正瞧着他,直吓得又把头低下。 孙连城哼了一声,怪不得被人家夺了权,这一看之下高下立判!他又看向了盛君,心中道:孙立这是从哪儿寻来的人,不像个伙计,倒像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 古人迷信,面相之说更是深入人心,盛君虽然从小受尽辛苦,但相较于宋朝人相比仍然算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再加上系统的现代科学知识灌输,整个人的气质端的是卓尔不群,孙连城一见之下便对他倍加留心,将原本肮脏的咒骂收回了肚子里,平静的道:“你叫盛君?” 第四十一章 三道新菜 (刚安顿好便飞速码字,此章疏于校对,若有疏漏还请指出,谢谢) 盛君平静的道:“是的,我是盛君。” 孙连城听他口音,奇怪的道:“你是汴京人士?” 见盛君点头称是,孙连城才又将目光聚集在桌上的东坡肉,原本已经消散的愤怒甫又重新聚集在脸上,不悦的道:“你可知这东坡肉味道甚为不妥?” 盛君爽利的点点头道:“知道。” “哼,既然知道,你身为后厨巡管,难道没有什么责任么?” 盛君笑眯眯的道:“老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巡管,后厨有问题您不找管事,怎么倒找我来了,这是默认了后厨我最大?” 孙斌和孙立皆是一愣,尤其是孙斌,刚刚在孙连城身前的奴才模样全然消失不见,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声道:“盛君,你在说什么?!” 孙连城不满的“哼”了一声,孙斌便又如乌龟一样缩了回去,躲在孙立身后悄然不语。孙连城冷笑了一声道:“盛君,我从不忌讳有能耐的人,若是你有本事把后厨搞得更好,我当然会用你不用他,可是你为了夺人之权,把后厨搞得乌烟瘴气,我就不能轻易饶了你。” 盛君叹了口气道:“老爷,后厨有没有被搞得乌烟瘴气,得看看才能知道,可不能因为这一盘菜就冤枉好人啊。” 孙连城怒极反笑,手指着东坡肉道:“哦?我冤枉你了么?” “当然,”盛君凛然不惧,正色道:“您来山水秀当然得先点菜了,可您却跳过了这一环,直接去找厨师去点餐。我山水秀后厨有八位厨师,他们师傅各有所长,所做的菜肴口味自然不同,这一道东坡肉偶有差别不是很正常么?后厨何错之有!” 孙连城楞了一下,细细一想,又觉盛君说的颇有道理,默然半晌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这终究是个问题,以前我倒是没有注意到。”说着,不满的瞪了一眼孙立。 盛君微微一笑,从袖里取出一把扇子递给孙连城道:“老爷,您想吃点什么,请点餐。” 点餐? 点餐给我扇子做什么! 孙连城新奇的接过扇子,打开后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副漂亮的画作,正是西湖边旁的风雨山水秀,真是美不胜收,自家酒楼被画的如此有意境,心情自又好了半截,再把扇子翻转过来,看到扇面上的那几行漂亮的小楷,登时愣在了原地,惊奇道:“这是……” 孙立和孙斌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惊讶,盛君这是又搞了哪一出,怎么搞得这么悄无声息,那个扇子上究竟有些什么,怎么孙连城一看,脸色便缓和了这么多。 扇子上自然是盛君改革后的菜单,孙连城将字的内容读了遍,心中的惊异更甚。比起八位厨子,他在外走动的更多,然而即便他走南闯北,脚步遍布大宋版图,但仍发现有三道菜是他闻所未闻的,瞬间便明白了这是后厨新搞的花样,捋着胡子低声道:“拆烩大鱼头,之江鲈莼羹,龙虎斗……这些都是新整出来的菜?”他先看了一眼盛君,又瞧了一眼孙立。 见孙连城又朝己看来,孙立登时慌了起来,忙瞅着盛君,指望他能为自己解围。可盛君却两眼看着天,根本不做理会,他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的道:“回老爷,这些天我事务繁忙,并没有过多操心后厨,对这三道菜了解不多。” 孙连城“哼”了一声道:“我也觉得不是你,你这人啊,守成有余,开拓力却是差远了。” 他转而看向盛君道:“盛君,这三道菜是怎么回事?” 盛君心里早有应对之策,正色道:“这是后厨新创的菜式,无论从选材,做法,到口味,都是别具一格,八位师傅这些天正在探讨研究,这些才原定于端午上,暂时处于保密阶段,只有我和林正英林掌柜知晓,孙掌柜和孙管事他们不知也不算为过。” 孙斌脸色霎时好看了些,破天荒之下竟然给了盛君一个感激的眼神。孙立内心却是勃然火起,他听出了盛君话里暗藏的玄机,这根本就是在向东家告状,说他二人对后厨不管不顾。本想反驳两句,但想想自己对这三道菜不知是事实,强行争辩恐怕会适得其反,只好强压怒火,恨恨的瞪了一眼孙斌。 果然,听了盛君的话,孙连城颇为不满的扫了一眼孙立,作为山水秀东家,虽然他不甚管经营,但也知一道新菜诞生的困难,犹疑的道:“新菜?一下还有三道?!林正英呢,怎么不来见我?盛君,若只是改改口味可别如这东坡肉一样弄巧成拙,搞得不伦不类。” 孙立其实在一天前就收到了孙连城于今日来查账的消息,私底下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所以不告诉林正英,一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二更是居心叵测,想要让孙连城看到林正英不在,也好凸显出自己的敬业。此时见目的已达到,忙答话道:“林掌柜该不会还在睡大觉吧,我这就遣人去找他。” 孙连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见盛君仍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对那三道新菜好奇之心更甚,笑道:“既如此,那你便让后厨做这三道菜来与我尝尝,我可是好奇的紧呐!” 李衙内等人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坐着,他们出生富贵,从小唯一能刺激他们的东西便只有玩不同的女人,吃不同的小菜,此时听得居然有三道新菜,都是兴奋的符合道:“对对对,山水秀上新菜了,我等托了世伯的福,今日可以大饱口福了。” 盛君等的便是这几句,他朝旁边一伙计耳语几句,那伙计便风风火火的朝着后厨赶去,他瞥了眼惴惴不安的孙立和孙斌等人,心中窃笑道:“哼,跟我斗,你们差远了,好戏还在后头!” 他毕竟久违走出山水秀,此时无事之下便举目四顾,才刚刚回转过头,突然见了鬼般的叫了出来道:“我靠,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正见到一身火红的孙沉尤从人群中绕了过来,李衙内三人双目登时一亮,满目都是喜爱和欣赏,李衙内更是站起身来,紧走两步来到孙沉尤身边,笑呵呵的道:“沉尤,你来了。” 孙沉尤原本眼里直盯着盛君,李衙内的大脸庞突然的出现直吓了一跳,不满的皱眉道:“别叫我沉尤。” 李衙内一张脸登时憋得通红,他慌张的点点头,琢磨着不叫沉尤又该叫些什么,突地想起坊间传言,孙沉尤为了让自己的名字霸气些,曾在沉尤的尤字草书上加了两点,化尤为龙(草书“龙”的繁体字与简体“龙”字大致写法相近),脑中登时一亮,脱口道:“那我叫你龙妹妹……” 孙沉尤俏脸一寒,冷冷的道:“谁让你叫我龙妹妹了,谁是你的龙妹妹,快走开,你挡到我说话了。” 第四十二章 下联 (出差ing,每天只能抽晚上的时间码字,鸡蛋尽量保证按时发文,保一争二,请各位多多担待) 李衙内被孙沉尤一顿凶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退在一边道:“好、好,我不挡你。” 孙沉尤白了他一眼,双目甫又注视在盛君身上,走近了两步,大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哼,好你个帅哥,竟敢欺骗姑奶奶。” 李衙内听到这里,一张脸猛然变的阴森森的道:“竟然敢欺骗我龙妹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孙沉尤没好气的道:“你干嘛,要你管啊,哼。” 盛君早知孙沉尤身份定然不普通,现在看来她的身份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不由得苦着脸道:“孙姑娘,我没想骗你,这不我们东家来查账嘛,我当然不能赴约了。” 赴约?!沉尤难道和这伙计有约?! 这是一瞬间出现在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念头,孙连城深深的看了一眼盛君,孙立却是被激的心头乱跳,连连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大小姐就是再胡闹,也不可能跟他胡闹。 最不爽的当属李衙内三人了,一张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看向盛君的目光就如同两把刀子,要把他给活剐了。 自孙沉尤一出现,孙连城脸上便堆满了笑,笑呵呵的抚着胡子,见她朝己看来,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来来,坐到为父这边来。” 为父?! 盛君噎了一下,孙沉尤居然是山水秀东家孙连城的千金!而且看样子在他老爹心目中的地位还很高,早知道如此,即使不去巴结她,起码也不会去得罪她,现在可好。 孙沉尤敏锐的发现了盛君眼中的担忧,她得意的冲盛君一笑,喜滋滋的坐在孙连城的身边道:“爹,你怎么今天亲自来了,难道是来看我这千古绝对么?” 孙连城笑呵呵的道:“我的闺女就是厉害,一副对子便把杭州士子全都引了过来,今天就连江上凌都来了,哈哈哈。” 盛君心中一动,想起了刚到山水秀时系统所给的可选任务,以及万贯求一对的故事,忍不住问道:“对子?什么对子?” 李衙内本一脸猪哥的看着孙沉尤,他心向往孙沉尤久矣,但孙沉尤对他向来是不加颜色,他也早已习惯了。可今日见孙沉尤似乎对这个叫盛君的小伙计很上心的样子,早就把盛君当作了敌人,现在听他有此一问,便满脸不屑的道:“这是我们读书人的事,跟你没有什么相干,快去弄好你的小菜,少不了给你赏钱。” 孙沉尤本在喝着茶,听李衙内这话,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道:“你是读书人?……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干什么。” “我还会吟诗啊!” 李衙内登时振奋起来,手摇着扇子霍的站了起来,激情昂扬的吟道:“好女知时节,发春奶发生,随风潜……”他念到一半,突然惊觉一不小心将私货抖了出来,满脸通红的愣在原地。 孙沉尤脸一红,呸了一声道:“登徒子。”孙连城也是一脸的不满,不悦的瞪视着李衙内。与李衙内相好的那俩人满脸的尴尬,低头拿起筷子,拨拉着那一盘东坡肉。孙立粗通文墨,在一旁憋着笑,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孙斌则茫然四顾,显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孙畅却是抚着胡须,连连的摇头。 诡异的气氛中,突然有一人高声连呼:“好、好、好,真是淫得一手好湿!” 诸人回头看去,却是盛君,正满脸钦佩的看着李衙内,那神情一看就是发自肺腑的。 孙立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道:“盛君,你若是不懂他说的什么,就不用假装听得懂,读书人不是你想装就能装的。” 宋时读书人地位崇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风气极其浓厚,寻常人家的孩子都将读书科考当作改变命运的途径,并借此登上朝堂,甚至位极人臣。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认为盛君一个小伙计会懂得诗词,都以为他是附庸风雅,听到李衙内吟诗便叫好,不想他李衙内却是是脓包,肚子里的存货全是恶心的脓汁儿。 盛君脑中不断的回味着李衙内的大作,由衷的感到古人文化水平就是高,你看这小黄文写的,好女,发春,奶发生,啧啧,多有意境,就是不知道下阙是什么,可惜他不念了。 却听孙沉尤笑嘻嘻的道:“好啊,什么帅哥儿,原来你是叫盛君呐。” 李衙内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盛君的叫好声更是让他难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好什么好,你懂诗么?快去端菜去,别在这边妨着我们吟诗作对。”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地响起一阵欢呼,有人齐称“江公子大才”,“千古绝对”,紧接着,喝的微醺的江上凌便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摇摇晃晃的回到座位,嘴里念念叨叨道:“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妙,妙,苏姑娘果然才貌双绝。” 听他说起苏蓝,孙沉尤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厅,正看到支着脑袋的苏蓝,便给了她一个得意的微笑,她心知给苏蓝绝对的人定然不是江上凌,但江少柳江上凌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江词更是时时听人传唱,忍不住道:“江公子,不知是否有了下联?” 江上凌的出现很及时的解了李衙内的围,他以比往日热情百倍的热情道:“对啊,少柳兄大才,定然早已有了下联,何不说出来,让大家共同赏析一番?” 江上凌哈哈一笑,伸手取出刚刚着酒博士温好的酒,豪饮了一口道:“苏姑娘这对子意境绝佳,十个字便将山水秀绝妙风景揽入其中。” “如此,我的下联也有了,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莺莺燕燕时时暮暮朝朝。” 卧槽!在江上凌吟出对联的瞬间,盛君冷不丁惊呼出声。 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这不是老子出的上联么?犹记得当初是给了一个白衣小子,当初可是上下联都有,怎么现在只剩下上联了。 想到这里,他又翻看着人物面板,甫又找到了那条可选任务。 “任务说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任务目标:答出对联,赚得赏钱。” “任务奖励:一百点经验值。” 一万贯,还能完成系统任务,有经验拿,这个逼我到底装不装? 第四十三章 江上凌的执着 “好!” 连连的叫好声,又将盛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不断品着江上凌所给的下联,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莺莺燕燕时时暮暮朝朝,朝朝暮暮时时燕燕莺莺。 盛君所给出的上联在写山水秀外景,而江上凌的下联在写山水秀内景,江少柳高才果然名不虚传,这股闷骚劲儿也名不虚传,处处透露着勾栏爱好者的属性。 孙连城还从未去看过对联,直到此时才真正的第一次从江上凌嘴里听的明白,一听之下才知原来这一副对联居然是为山水秀量身定制,心情别说有多好了,他欣赏的看了一眼孙沉尤,这一万贯花的值,江上凌给的下联,岂是万贯钱能买到的! 围观的一众士子也不断念着江上凌给出的下联,短短的十个字,诸人眼前似乎看到了山水秀内中的繁华,看到红尘摆渡中莺莺燕燕的歌姬。 朝朝暮暮,便是一生! 山水秀如俗世,俗世便是山水秀,说是莺莺燕燕,却更是对俗世的无奈。 妙啊! 江浙第一才子江少柳江上凌,果然才情无双,一副对联,尽显学识和风流。 然而在一片叫好声中,却有两人微微的摇了摇头,一个是孙沉尤,另一个自然是盛君。 孙沉尤皱着眉,将江上凌给出的下联反复念了几次:莺莺燕燕时时暮暮朝朝,朝朝暮暮时时燕燕莺莺。 意境有了,味道也有了,婉约之情,对事实的无奈,都在这简短的十个字中了。 若是一双眼睛永远都盯着山水秀里的歌姬,那你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俗世的无奈,比起小蓝给出的十个字,终究还是差了些意思。 想到这里,她浅笑道:“对不起,江公子,这下联对的确实不错,但……还是差了些。” “什么?” 场中猛然一静,刚刚还喧闹万分,此刻就是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的清楚明白。 我没有搞错吧,居然有人说江少柳的文字不好?! 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小声的嘟囔道:“什么嘛,我看是山水秀舍不得这一万贯!” 一石激起千层浪,寂静的人群瞬时就如炸了锅般吵闹起来。 “就是,江公子的才情,谁人不知,竟然说他的下联不好。” “不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能说出个道道来么!” “我看啊,山水秀成心就是要难为我江浙读书人,其心可诛。” “是啊,这个小姑娘长的这么漂亮,心怎么这么毒呢……” 无巧不巧,那骂孙沉尤的话恰巧被李衙内听到,他阴着脸,恶狠狠的朝着人群怒吼道:“吵什么吵,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山水秀会缺那点钱嘛。” 孙连城见场面有些失控,心中多少对孙沉尤有些埋怨,商人要懂得知进退,刚刚如若能在江上凌给出下联的时候顺势收场,那才是一个好的商人该做的,现在可好,惹得这些士子们生了气,却该如何是好。 孙沉尤却是凛然不惧,迎着漫漫人群道:“哼,不好就是不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周遭吵得热热闹闹,当事人江上凌却显得平静的很多,他为人狂浪,不喜功名最喜诗词,虽然楹联不是他最最擅长,但却也是相对而已,比起旁人可是强的多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使鸡蛋这本小说写的如此之好,也没见有几个人投推荐票和打赏,即便是诗仙李白的诗词,也会有人觉得华丽有余,韵味不足。 江上凌见少年成名,从小和人斗诗为乐,多了这些,本也没有多不爽,他手捧着酒杯,醉眼惺忪的瞧着孙沉尤道:“孙姑娘,在下有一问,还请赐教。” 孙沉尤道:“江公子但说无妨,沉尤若是知晓,定然会据实相告。” “江某曾闻,此对乃是苏铭苏大人千金苏小姐所出,不知是也不是?” 孙沉尤点点头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确实如此。” 听得这里,江上凌因醉酒而微红的面颊忽地闪过一道喜色,充满希冀的问道:“江某还闻听,对出下联,可以见苏大小姐一面,是也不是?” 其实苏蓝从来没有这么说过答出下联便可见面之类的话,是孙沉尤觉得好玩才这么说的,她悄悄瞥了一眼明月厅,心想马上一月之期就要结束了,肯定不会有人答出来的,再说即使真有人答出来了,我孙沉尤还做不得你小蓝这个主了?! 想到这里,她傲娇的一笑,点头道:“确实如此,不仅如此,还可和她长谈呢!” 竟然是真的,而且不仅仅是见面,还可以长谈! 围观之中的士子登时一阵嘈杂,苏家大小姐一直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绝世佳人,此时在孙沉尤口里得到印证,一时群情激奋,一个个跃跃欲试。 江上凌听到这里,胸口急促的几个起伏,显然是极其的激动,他把杯中温酒一饮而尽,坚定的道:“那今日便不能轻了,江某对不出下联,今日宴席不散!” “呜——” 场中登时一惊,早闻江上凌对苏家大小姐心驰神往,今日见得果然如此!他这一声掷地有声,即使远在外围的人也听得清楚,围观的歌姬非但没有醋意大发,反而一个个感动的满眼泪水:若得郎君如此,夫复何求! 李衙内却是大为不爽,孙沉尤是他内定的娘子,你江少柳名气大不假,文才高也是不假,别说你现在还没有功名在身,就是哪天当了状元,成了官老爷,也不能这么冲我内人说话,他不悦的道:“少柳兄,话不能这么说,此对一月之期限我杭州士子人人皆知,今日可是最后一天,随意拖延的话,可让外人看了我杭州士子的笑话。” 江上凌呵呵一笑,将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摔道:“笑便笑吧,我江上凌一生,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李衙内登时一愣,江上凌此话说的着实不假,才高八斗却不考取功名,在宋朝绝对是极为的另类,喜欢他词儿的人都赞他一声江少柳,但说他雕虫小技,不谋正道的也大有人在,即便百年前的柳永都毁誉参半,被认为“属辞浮糜”,更何况他江上凌。 孙连城内心却是咯噔一下,在座的所有人中,恐怕只有他最清楚江父在朝中的实力。孙家虽财力雄厚,但在官老爷面前却连个屁也不是,顷刻间就能让他倾家荡产。他观江上凌乖张的性子,说绝不轻了可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强忍心中不悦,抚着胡子道:“江公子,若是你今日对不出来呢?” 江上凌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道:“若是今日不出来,便在过往一月内的答复里评个最佳,才好叫在下服气。” 第四十四章 盛君的下联 孙沉尤毫不示弱道:“这哪儿成,只有对出下联,才有资格去见她。” 江上凌虽然晃晃悠悠的,但脑袋和口齿都是极度的清醒,针锋相对道:“哼,空口无凭,那你且把下联说出来,若是比我的强,我定然识得厉害。” 李衙内勃然大怒道:“江上凌,你别欺人太甚!” 江上凌却是笑了笑道:“今日我只认对子不认人,并不是有意为难孙姑娘,李兄若是不忿,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李衙内手指着江上凌,却又无奈的放下,看了一眼孙沉尤,那意思明显是江上凌不好惹,告诉他打发他走就是了。 孙沉尤性子随了孙连城,从小性子急,身为女儿身,不好女红好舞枪弄棒,最受不得人激,她正色道:“江公子,差了些便是差了些,你堂堂七尺男儿,竟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么?天下比你文采强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这杭州也处处藏龙卧虎,你岂能坐井观天,自认杭州第一?” 到此时,江上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容,他冷冷一笑道:“自认杭州第一?孙姑娘,江浙第一的诨号可不是我江上凌求来的,非是我看轻了杭州士子,今日在场之人,若是有人能给出比我这对子还要好的,我江上凌不仅给他一万贯,还拜他为兄长,时时听他教诲!” “呜——” 场下又是一阵嘈杂。 众人无法想象此等狂傲之言居然从江上凌嘴里说出,又是给钱,又是认大兄的,显然他是吃定了在场之人没人能给出更好的答案。江上凌才学公认第一,杭州士子大多心服口服,但服气是一回事,当众被人轻视是另一回事,刚刚江上凌的一席话,无疑将这些心比天高的士子踩到了脚下,一些心气足的士子更是气的破口大骂:“这江上凌真是忒小看人了。” 可群情虽然激奋,但能否给出下联却是凭的真才实学,不是一时意气便能解决问题。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场间却反而越来越沉寂,始终没有一人能打破沉寂给出下联。 江上凌嘴角微微一笑道:“孙姑娘,你也看到了,事实便是如此,能对出此对的,除了我江上凌,别无他人。” 正在此时,却有一清冷的声音道:“那可不一定!”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是一震,心道我江浙终究还是有高人的,忙循着声音看去,却见一瘦高的男子,耳边还带着一耳钉,正笑眯眯的看着江上凌。 “他是谁?我江浙才子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了。” “老兄,你听不出来么,此人口音像是北面来的。” “这厮……我怎么记得他是山水秀的小伙计啊。” “原来如此,他到底行不行啊。” …… 听到终于有人敢于站出来挑战江上凌,李衙内顿时喜上眉梢,待他看清说话之人是盛君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古今之小混混大多很讲义气,盛君的出头,让他将之归为了自己人,脸上不无关心的道:“盛君,别打肿脸冲胖子,读书人的事儿,你个小伙计懂什么,快快退下,这边有我周旋。” 孙立呵呵一笑,没想到到这时候了,盛君居然还敢跳出来逞能,他乐的盛君再出一次大丑,便怂恿撺掇道:“大郎,你可是有了下联,何不说出来大家一道听听。” 孙沉尤奇怪的看着盛君,内心居然有些感动,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任你再英雄,身为女人最怕的便是寂寞,刚刚那种孤立无援的孤单感让她微微有些委屈,在她看来,盛君定然是义薄云天,才敢于在此种场合硬刚江上凌。然而就在她感激涕零时,盛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直想上去踹他两脚。 只见盛君一脸热切的道:“江公子,刚刚你曾说,如若答的更好,便再出一万贯,此话是真还是假?” 江上凌识得眼前的这位其实就是一个伙计,心中登时起了轻视之心,睁眼也不去瞧他,撇过脸看向另一边道:“当然,不仅如此,我还会拜他做兄长,时时聆听教诲。” “叮,系统提示您,可选任务已更新。” “任务说明:飞来横财,我欲取之,绝世奇才,岂能不收!” “任务目标:一石双鸟,答出下联,赚取两万贯钱,认江上凌做兄弟。” “任务奖励:200点经验值。” 卧槽,绝世奇才。 盛君内心激动的大吼一声,两只眼睛就跟恶狼见了小羊羔一样通红,系统说江上凌是绝世奇才,那就绝对不会错了,他“碰”的一声拍着桌子道:“一言为定!” 他故作沉吟,似乎是在思索对联,其实脑中却在想着如何给江上凌一个好印象,他学着古人读书的样子,摇头晃脑,一字一顿道:“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盛君说之前,所有人都是一副戏虐的神情,然而当他说完,那副戏虐的表情却全都僵在脸上。 山水处明秀,晴雨时好奇。 “咦,你还别说,这小子有点门道啊,晴雨时好奇……倒是十分的应景。” “依我看,还是江公子的莺莺燕燕意境更加深刻。” “此言差异,我倒是觉得,晴雨时好奇与上联映衬更是妥帖,真如一副画卷在眼前。” …… 李衙内虽然自己对不出来,但也能分辨出好坏,他哈哈大笑,狠狠的拍了一下盛君的肩膀道:“行啊你小子,藏拙呐,盛君兄弟,以后你就是我李维的兄弟了,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保准吓死他。” 孙立则是一脸苦涩,没想到盛君竟然真的对了出来,尤其是在听到李衙内的话后,脸上的苦涩之情更甚,内心就是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盛君的对子甫一念完,江上凌心中便一个激灵,暗道遇到了对手,酒也醒了有八九分,他反复读了盛君的对子,读来读去总觉得意犹未尽,似乎在字面之下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有一丝丝缠绵,有一丝丝暧昧,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忙转头看向孙沉尤。 第四十五章 小弟江上凌 孙沉尤内心的震惊可是比谁都要来的强烈,眼前这个贱贱的小伙计,竟然就是小蓝嘴里说的那个身怀大才之人?!不然怎地能一字不差的对出下联!这人昨天还在和自己谈什么兵家蹴鞠,今天却能在众人瞩目下彰显才情,他真的只是一个小伙计么?! 她又看向了明月厅,看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江上凌见孙沉尤久久不语,忍不住催促道:“孙姑娘,你觉得这位兄弟所对下联如何?” 江上凌这一问,又让人群中炸开了锅,他这一问,自然说明其内心是拿不定主意的,这个小伙计的下联,竟然真的和江少柳江上凌是一个档次么? 孙沉尤浅浅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盛君道:“盛君,你赢了,一万贯是你的了。” 江上凌只觉胸口轰的一声如遭重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反复念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孙沉尤笑了笑道:“怎么不可能?盛公子所给的下联,与苏姑娘给出的竟然一字不差!”说着朝着身后小厮耳语几句。 那小厮听了孙沉尤的交代连连点头,招呼人搬来梯子,爬到了山水秀牌匾边,竟然从其后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卷轴,在卷轴端有两个小孔,正好能挂在门帘上,他将之在门廊旁挂稳了,突地解开了卷轴的丝带。 红色的卷轴哗啦啦的舒展开来,红布之上,黑色苍劲有力的十个大字,分明写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这……”江上凌喃喃自语,状若癫狂:“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孙沉尤笑了笑道:“江公子,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我月前便放在牌匾后的,你该不会怀疑我和这小伙计合伙了骗大家吧。” 江上凌沉默了片刻,满脸皆是失落,听了孙沉尤的话,拱拱手道:“让孙姑娘见笑了,江某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 江上凌目光落在那红色的鹰联上,惆怅的道:“只是,透过这一副对联,江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两人于雨后相遇的场景,心中微感酸楚……” 听到这里,盛君才知江上凌计较的点竟然是在这里,他回头又把那对子来回读了两遍,不由得新奇的想着,历史上真正做此对的人是不是真的如那日自己和那白衣小子一样,是雨后相遇偶得。 要不说人家江上凌是才子,这都能看出来两个人雨后邂逅,这都从哪儿看出来的。 “怪不得没有答案,这一副对联,本来便是苏姑娘拿来寻人的,倒是江某唐突,让诸位看了笑话。” 比起刚刚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此时的江上凌却显得落寞了很多,他肩膀微微耷拉着,手又摸向了桌边的酒杯,慢慢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道:“这位盛兄弟所作下联,由景及情,说是在赞山水秀,更是在讲述两厢朦胧,绵绵不尽,让人遐想万千。其实人生当是如此,莺莺燕燕终归不相长久,晴晴雨雨、分分合合才是人生。此中意境,确是比江某高了不止一截,江某拜服。” 江上凌一番话说的清苦失落,正如他过去词中所写的一样惹人怜惜,一些个歌姬早就双目含泪,连连呼喊着“江公子”。 江上凌忽地转身朝盛君深深一揖:“今日我来的匆忙,身上并无带多少钱物,兄台放心,过得今日,自会有人带万贯前来,还望笑纳。” 话说到这里,他忽地将手里的酒杯朝地上一掷,那酒杯登时碎裂一地,将在坐之人皆是吓了一跳,而他却是哈哈大笑道:“以此杯为誓,盛兄往后便如我兄,如有违背,当如此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江上凌的话倒是让盛君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无妨无妨”,有心想要上前跟新收的小弟活络两句,却被江上凌伸手制止,只听他道:“你虽年岁比我小,但我仍叫你声哥哥,今日原该与哥哥多些亲近,可我已不胜酒力,就先暂且别过,还望哥哥海涵。” 盛君摸着脑袋一脸猪哥样道:“海涵,我肯定海涵,兄弟你回去好好休息啊,那个,有事发微信……不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江上凌点点头,郑重的与盛君拱拱手,说了声“哥哥再会”,便又摇摇晃晃的远去了。 少柳高才,风采卓绝! 众人早已淡忘了刚刚他的狂浪,甫又被他的豁达所折服,都言我江浙才子爱恨分明,当是如少柳江上凌才名不虚传!钦佩间,一个个都自觉的又给他闪开了一跳路。 系统认定的绝世奇才江上凌,竟然就成了自己的小弟了,他对江上凌的观感极其的好,尤其是刚刚那份愿赌服输的胸怀,盛君自认绝对做不到,此时他心中之欣喜,完全不是获得两万贯所能相比的。 场中的变化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一没料到盛君一个小伙计真的有两下子,还会对对子,二没料到江上凌会输,三更是没料到江上凌会认输,并且真的就认了一个小伙计做大哥,连番的变化让所有人一阵阵的发懵。 正在这时,三道菜做好了,林正英亲自招呼着三个伙计走了上来,那三个传菜伙计用杭州方言,拖着长长的尾音唱道: “拆烩大鱼头一道——” “之江鲈莼羹来喽——” “龙虎斗也来喽——” 孙连城刚刚沉寂半天,此时才见三道菜端了上来,颇感意外的道:“嗯,这次上菜倒是挺快的,孙立,正英,还有孙畅,盛君,来都坐下,一起尝尝。” 孙立受宠若惊,拱拱手坐了下来,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孙连城招呼孙畅和林正英倒还罢了,居然将盛君也叫上了桌,让他内心颇为不爽,却也只能暗暗藏在心里,不敢在脸上有所表露。 盛君也是拱拱手,大剌剌的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如坐针毡的孙立,与神态自如的林正英、孙畅,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孙立怎么说也是杭州最大酒楼的大掌柜,与东家虽然身份有所区别,但套用后世的话来讲,大家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ceo,两个都有相应的职权,怎么他这个ceo当的这么窝囊,在董事长面前就跟只狗似的。 他却不知,孙立原本就是孙连城的家仆出身,当年与孙连城一道打理家产,表现出了一定的管理才能,又加之是孙氏族人,这才被委任以山水秀的大掌柜。现在他虽然身份不同了,但在孙连城面前仍然保持着长久以来所习惯的谦卑。 孙立见盛君刚刚坐定,突然冷不丁的道:“大郎,怎么这么不知礼数,还不快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道菜?” 第四十六章 孙立的小心思 听到孙立的话,盛君刚刚还喜悦的心登时沉了下来,孙立的心思他明白,这是要敲打他,虽然今天有资格与几位大佬坐在一起吃饭,但你仍然是个不入流的小伙计。 林正英反应极快,悄无声息的拉了拉盛君,笑呵呵的接过话茬道:“近来孙掌柜没怎么关注后厨,可能对这几道菜不够了解,就由我给大家介绍一番吧。” 他手指着桌上的三盘菜道:“这三道菜,是大郎幼时在化外学来的,他加以描述,后厨八位师傅照猫画虎,几日不间断的尝试,没想到还真就给做出来了。” “拆烩大鱼头,鲢鱼头为主料,烹饪时辅以烩菜,口味嫩鲜,入口滑溜,汤汁稠浓,乃上品菜肴。” “之江鲈莼羹,味道鲜美,鱼丝鲜嫩,味美滑润,色泽悦目,也是上品菜肴。” “至于第三道菜嘛……这是压轴好戏,得诸位尝了后我才能说。” 孙立看着眼前的这些个菜肴,果然皆是他闻所未闻的,之江鲈莼羹倒还罢了,勉强能猜出其大致的做法,而那道什么鱼头,看起来似乎味道不错,没想到鱼头竟然也能成为一道菜。最后一道龙虎斗就显得有些神秘了,这该死的林正英,该死的盛君,背着我到底在后厨搞了多少动作! 他最担心的便是孙连城会因此而对林正英和盛君另眼相看,又见孙连城果然兴趣满满,显然是对林正英、盛君二人很是满意,心中登时有种要被人抢劫的感觉,整个脑子都拧巴了起来,口不择言的道:“一下就弄出三道上品菜肴?不是拿些不入流的菜来蒙人吧。” 林正英脸色一肃道:“孙掌柜,您这是什么话,后厨弄出这三道新菜很是不容易,你尝也不尝一口便在一边说风凉话,切莫寒了一帮伙计的心!” 孙立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但话锋既然开刃,就不能轻易认输,他正待要与林正英好好争论一番,孙连城却突然插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这么诱人的东西摆在眼前,你们不急我早急了,你看我这几位贤侄早就憋不住了,咱们先且尝他一尝。”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头。 孙连城年幼时做生意,大江南北的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口味各异的菜肴,如今年长了,家底殷实了,口味也越发挑剔起来。然而一小块肉下肚,就连挑剔如他都绝难说出半点问题,他闭着眼品了片刻,连连夸了好几个好,示意大家都来尝尝。 直到这时,在座的旁人才都拿起了筷子,朝着鱼头大快朵颐起来。盛君暗叹古时的规矩真多,以后得向林正英学一些,不然准会被人挑不是。 紧接着便是之江鲈莼羹,也是让在座之人赞不绝口,三两下便被吃的精光,直到在龙虎斗前停了下来。 林正英笑呵呵的道:“诸位,容我卖个关子,谁能猜出这道菜是用什么食材做的,我林正英自付给他一百贯。” 孙立冷嘲热讽道:“刚刚别人彩头都是一万贯,林掌柜您这一百贯,寒酸了些吧。” 林正英今日心情大好,对孙立的揶揄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我就这么点家底了,一百贯已经不少了,要不孙掌柜您来试试?” “我?”孙立指了指自己,摆摆手道:“算了吧,老夫可猜不出来,谁知道你们用的些什么东西。” 孙连城原本正伸出筷子要夹菜,听到这里不由得微怒道:“哼,自家酒楼,怎么能这般说话?你且先来,尝尝这是什么,说不出来,我罚你一百贯。” 孙立登时一脸苦相,悻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仔细端详了一番道:“做鱼怎地连鳞片都不除?”紧接着便放入嘴里嚼了起来。 他咬了几口,只觉口感极佳,本要夸一声好,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他抹着嘴,深深思索了一番道:“不像是鱼肉,而这肉分明被覆鳞片,究竟是什么肉呢……老爷,我实在是愚钝,猜他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肉,还是得您来啊。” 盛君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一笑,对孙立的认知又多了一分,心道孙立当了这么多年酒楼掌柜,果然还是有几分道行的,看来他不仅猜出是什么食材,而且还顺水推舟,将这出彩的机会给了孙连城,怪不得能从一堆家仆中脱颖而出,成为这大酒楼的大掌柜。 孙连城得意的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嚼了嚼,抚着胡子道:“如果我猜不错的话,应该是蛇肉!” “什么?” “蛇肉!” 李衙内高声大叫,原本伸出的筷子又忙不迭的扔了下来。 旁边几桌有喜好猎奇的,听到这里的动静便走了过来,背着手站在旁边看了半天道:“孙大官人,您这不厚道啊,这三道新菜为何不给咱几个尝尝。” 这场面孙立最是擅长应付,他站起身来拱手陪笑道:“莫怪孙老爷,是老夫的罪过,这就给安排,诸位请坐好了,三道新菜马上就到。” 他转过头,一张笑脸变戏法儿般的变的冷冷的,与盛君道:“大郎,你可瞧到了,这些客人都等着呢,两刻内将这三道菜备上五份,若是上的慢了,别说是我,孙老爷那里也说不过去。” 盛君暗道一声又来了,孙立这是想要在孙连城面前给我下绊子,可惜啊……他笑意融融的点点头道:“既然大家着急,又何须两刻,一刻钟便好。” “一刻?”孙立奇怪的一问,十五道菜,两刻钟,他已经是极尽全力的去为难,没想到盛君竟然自己作死,便咬牙切齿的道:“好,一刻就一刻,若是上不来,我可是要唯你是问的。” 盛君笑着点点头,冲报菜伙计耳语两句,那小伙计便撒欢儿的下去了。 孙连城早知山水秀上菜慢是沉积多年的老毛病,直到上个月查账时,还听有人反应上菜实在是太慢,他虽然身为东家,却也没有多少办法,毕竟这是任何酒楼都会面对的问题,做菜总得一步步的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可是现在眼前这位新任的后厨巡管,居然说能在一刻钟做好三道五份,也就是拢共十五道菜,这在往日可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由得笑眯眯的捋这胡须,静静的等待着一刻钟的到来。 孙立原本是笑咪咪的坐在一边,但见盛君和林正英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犯起了愁,盛君他不太了解,但他和林正英争了十几年了,对其谨慎的性子可是了解的很,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暗骂一声又被盛君这杂种算计了。 第四十七章 相对劣势 过了到一刻钟,十几道菜果然一道道的上来了,孙连城笑呵呵的抚着胡子,满意的道:“不错,上菜速度快了很多,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真的很好!孙大官人,没想到蛇肉都这么美妙,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对,是大开嘴界啊!” “味道确实不错。” 盛君眼看着孙立,不加掩饰的道:“孙掌柜,后厨上菜的速度,您还满意吧?” 孙立冷哼一声,但既然孙连城都满意了,他当然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寒着一张脸闭嘴不语。 林正英与周边客人拱手道:“诸位,这是我山水秀新上的三道菜,还望诸位以后多来照顾生意。” “当然,当然,若是你这口味不变,我包准了天天来。” 盛君乐滋滋的看着他们大快朵颐,他看的半晌,忽觉孙沉尤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转过头来一瞧,却见她的筷子竟是一下都没动,眼转滴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沉尤见盛君看了过来,哼了一声道:“好你个盛君,竟然骗我说叫什么帅哥,今天更是害我白白等了好些时候,我从小可从来没吃这么大亏,说吧,你要计划怎么补偿我。” 盛君满脸的尴尬,他满以为刚刚这个话题就算说过去了,没想道孙沉尤还是揪着不放,眼看着李衙内原本热情的双目甫又变的冷厉,心道姑奶奶你就不要再给我拉仇恨了,摸着脑袋想了想道:“孙大小姐,姑奶奶,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么,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还不成么。” 孙沉尤很满意盛君的话,得意的点点头道:“好,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得据实回答,若是敢有所隐瞒,我就做主,不让你去见苏妹妹。” “苏妹妹?”盛君登时奇道。 那是谁? 我干嘛要去见她? 难道就是他们口中出对子的那个苏家大小姐? 孙沉尤当然不知盛君心中所想,仍自滔滔不绝道:“那我问你,你明明腹有诗书,明明还懂兵法阵图,怎么却甘愿来我山水秀做个小伙计呢?” 她这问题脱口而出,显然在脑中已经环绕了好久,在座之人停了皆是大感惊奇,林正英好奇的道:“看不出来啊大郎,你还懂兵法?” 孙畅本举着一杯酒小酌,听到这里浑浊的双目猛地一亮,紧紧的盯视着盛君,听他会说出些什么答案。 孙立却是满脸的不屑:他?懂兵法?呵呵…… 盛君被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腹有诗书不假,但都是抄别人的,识得兵法阵图也不假,但那都是足球阵型,如果有人还想了解更多,还有勇士的死亡五小阵容,不知有没人愿意听。 孙沉尤见他闭口不言,催促道:“快说快说,不然我可要给你好看。” 盛君叹了口气,非要我装逼是吧……那老子就装给你看。 他不去回答孙沉尤的话,反而反问道:“大小姐,那日你我说起大势,我曾问你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你还记得我怎么说么?” 盛君抛出的问题,让满座之人皆是陷入了沉思,脑中都在构筑自己的答案,孙沉尤张口便答道:“是纪律!” “纪律?此话怎讲?”孙立奇怪的问道,孙沉尤却是不理他,一双妙目仍是期待的看着盛君。 李衙内不屑的摆摆手道:“非也非也,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当然是阵型了。” “李兄,这点我可不认同,我倒认为,最重要的应该是装备。” “依我看,该是粮草才对。” 林正英思索片刻,结合他酒楼管理的经验道:“行军打仗我不知道,但我想管理酒楼和管理军队总是有相通之处,赏罚分明,该是极其的重要。” 孙畅对这个话题极其感兴趣,抚着胡须笑眯眯的听着诸人的讨论,双目游弋,时时在盛君脸上扫过,显然更是在乎他的答案。 盛君笑着道:“纪律,装备,粮草,赏罚分明,这些都很重要,但若让我说,只是表象罢了。” 孙沉尤不悦的道:“哼,别卖关子,说是纪律的是你,说纪律是表象的还是你,怎么说来说去就你有理?那你且说说,如若不是纪律,还有什么最重要。” “我并没有说纪律不重要,我只是说,在纪律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说这个……”盛君突然一脸财迷的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钱?!” 见盛君果然赞许的点点头,在座的一个个都楞了起来,就连孙畅也颇感意外,满脸不解的看着盛君。 打仗打的就是钱,这已经是后世默认的真理,无论是装备的良莠,后勤补给的状况,纪律是否严明,赏罚是否公平,都能归结道这里。对于一个强大的军队来讲,人和制度只是其中一方面,强大的金钱基础才是获胜的最佳保障,即便是未来的那片红色江山,看起来是小米加步枪打下来的,但背后,仍然摆脱不了钱字对战局的操控。 盛君点点头道:“对,就是钱,行军打仗,哪一环能离开钱?不给将士们做好抚恤,他们怎会卖命?良驹宝马,铠甲弓箭,哪一环不需要钱?更别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从哪儿去搞粮食?” 林正英抚着胡子道:“大郎,你说的这些还是有些道理的。” 李衙内道:“有个什么道理,论起钱粮,我大宋十数倍于辽,却又为何屡战屡败?荒谬!” 李衙内说的正是大家心中所想的,都转而看向盛君,听他会有怎样的解答。 盛君不慌不忙的道:“李兄,你可听过绝对优势和相对劣势么?” 李衙内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未曾听说。” 盛君顺手从旁边拿了五个酒杯,三个给了李衙内,两个留给自己道:“李兄你看,你有三个酒杯,而我只有两个,三个比两个多,这便是绝对优势。我大宋坐拥天下最为富庶之地,钱粮等自是数倍于辽,这便是绝对优势。” 李衙内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连连点头道:“那相对劣势呢?” 盛君忽地将李衙内的一个杯子朝前拨了拨,又把自己的两个被子放在最前头道:“你看,现在狭路相逢,虽然你有三个杯子,但用的上的却只有一个,我虽只有两个,但皆能物尽其用,现在你一个对我两个,反倒落了下风,这时你所处的境地便是相对劣势。” 林正英最先看的明白:“大郎,你是说我大宋开支太大,用于战场上士兵的钱粮,反倒比辽狗还要少?” 第四十八章 孙立的真实目的 盛君笑着道:“确实如此,再加上辽人天生与马亲近,是天生的骑兵,培养一个骑兵所需的花费真是海了去了,就这一条,辽人便比我宋省了一大笔开支。” 孙畅抚着胡须道:“大郎的话,倒是让人警醒三分,确实很是有道理。” 孙沉尤想了想道:“据我所知,我朝将士伤残,会有妥善的安置,辽狗却不管这些,将士伤残,轻伤不管,重伤抛弃,战士阵亡甚至都没有抚恤,若从这方面讲,确实开支比我大宋少了很多。” 她话说的一半,猛然惊醒般道:“你说的这些,好像和你为什么来我山水秀没有多大关系嘛。” 盛君笑着道:“怎么没有关系,大小姐,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明:这世上少不得士人,少不得武人,但也同样少不得商人。而我来山水秀的目的,便是要做天底下最大的商人。” 他的话倒是颇为新奇,有宋一朝,人人都以读书考取功名为上上等的人生,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从未有人如盛君般将做商人当作人生的梦想。 孙立呸了一声,骂了声白日做梦。 孙连城看着盛君,满眼都是幼时的自己,在内心道:说什么商人,哼,我孙连城已是富甲杭州,不一样得罪不起一个江上凌?在官府面前,纵使有万贯家私,人家一句话,一切便都化为乌有,就连身家性命都难得保全,不过这些,又怎能与你这个一个小伙计去说。 孙沉尤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又觉得有些牵强,不解的道:“男子汉大丈夫,或读书博取功名,为万民请命,或者马头带箭,立不世之功,你倒好,立志做个商人,倒腾买卖,能有什么意思。” 盛君打了个哈哈道:“大小姐,您还是瞧轻了商人的力量,瞧轻了资本的力量,人常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有足够的资本,一样可以为万民请命,一样可以立不世之功,现在做不到,不过是钱还不够多罢了。”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赞同的神情,他也不再做解释,与孙沉尤道:“大小姐,我的话说完了,您看可满意?” 孙沉尤点了点头,虽然盛君所说的话说服不了她,但人各有志,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悄悄的看向了山水秀明月厅的窗台,果然又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心中道:小蓝,你的这个大才之人,还真是不同寻常呢。 酒过三巡,孙连城见诸人吃饱喝足了,便与孙立道:“去取账簿吧,查完了帐,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孙立应了声,着人将桌子收拾了番,李衙内等三人识趣的很,寻了个由头告辞了,临走时想要和孙沉尤寒暄两句,无奈孙沉尤却是一点都不想理他,只能悻悻的离去,还和盛君拱手道:“盛兄,若是以后有用得着的,尽管来找我李维。” 盛君笑呵呵的拱手还礼,而另一边,孙畅将早已准备好的账簿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孙连城的桌前。令盛君惊诧的是,山水秀一月的账簿居然有满满的四大本,孙连城照例拿起四本册子不断的翻看,又朝身后招手,悄悄耳语几句。熟悉流程的林正英和孙立自然知道,这是孙连城着人去别家请账房先生了。 果然,过得片刻,那伙计便请来了两位先生,皆是杭州城中有名的金算盘,二人与孙连城见过礼,便坐定了,一边翻看着账簿,一边核算数据。 孙连城见只来了两位先生,略带不悦的与那小伙计道:“不是让你去请三位先生么,怎么却只请来两位?” 那小伙计哭丧着脸道:“老爷,醉春楼的刘先生近日身体不适,所以没来。” 孙连城点点头,与那两位账房先生道:“罢了,如此就烦劳两位了。” 正此时,孙立突然悄然上前两步,低声道:“老爷,内弟孙斌,拨拉着一手好算盘,何不让他试试。” “哦?”孙连城登时新奇的看向站在孙立身后的孙斌:“我山水秀的伙计中竟然还有这等人物?那便上来试试吧。” 孙立登时大喜,朝着孙斌使了个颜色。孙斌忙着人取了个算盘,煞有介事的坐了下来,取了一本算了起来,一板一眼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虽然比另外两位差了些,但也差的不甚多,一看便是跟高人学过的。 林正英脸色登时变的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孙立竟然动了账房的心思。账房是任何商务运转的核心,即便是后世,会计部门仍然是最为核心的地方。林正英之所以可以跟孙立对抗多年,离不开孙畅的支持,眼下账房先生只有孙畅一人,而孙立此时的目的显然是想要推孙斌到账房,若是真如他所愿,那山水秀暂时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林正英越想越是心惊,他本以为这些天孙立闭门不出的,肯定是在琢磨什么阴谋,要在当家面前狠狠给自己来一下,没想到最后的杀手锏居然在这里!他颇为不爽的道:“孙掌柜,想不到孙斌他居然还会打算盘,而且看样子还是一副好算盘,这可真隐藏的深呐。” 林正英越是心急,孙立越是开心,见孙斌果然不负自己的希望,顿感欣慰的抚须微笑,暗道给刘先生的一百贯真是没有白花。林正英啊林正英,你机关算尽,整出这么多新菜又能怎样?后厨被你拿了去又能怎样,哼哼,从今天开始,老夫终于在账房内有了自己的人了,看你往后还怎么和我斗! 他笑呵呵的答道:“话不能这么讲,孙斌他虽然是后厨管事,闲暇里却一直苦练算盘,就这份心,山水秀便没人能比的上,正好今日事出紧急,倒是让他出了风头。” 林正英所想的,盛君当然也想到了,如果孙斌当了账房先生,最难受的肯定是盛君!他本踱着步子绕到几位先生身后,留心看着账簿,却见宋时的账簿远没有后世那么麻烦,只分为旧管、新收、开除、见在四项(大名鼎鼎的四柱结算法),旧管+新收-开除=见在,很直观很系统,心中登时一亮,恰逢此时孙立说到“山水秀没人能比”,便突地开口道:“孙掌柜,我可不这么认为。” 孙立不爽道:“哼,你又有什么说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山水秀中有一人算账可比孙斌要快多了。” 一听盛君果然又是来捣乱的,孙立才刚刚变好的心情又阴了下来,不悦的道:“谁?” 盛君拍着胸口道:“当然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第四十九章 心算对筹算 “你?”孙立犹疑的看着盛君,有心想要诋毁两句,但今日盛君给他的震惊足够的多,就连他也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道:他该不会真的会拨算盘吧。 “大郎,你还会算盘子?”林正英一脸兴奋的问道。 算盘?我什么时候说会算盘了? 盛君摇摇头道:“我不会。” 孙立登时乐了起来:“不会?不会你起什么哄,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盛君朝着孙立挤挤眼道:“虽然我不会算盘,但是我会算账,而且比他要强多了。”说着指了指孙斌。 孙立冷笑道:“不会算盘,难道你用心算?盛君,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当然是心算,有什么问题么?” 在场的几位账房先生皆是一笑,都把盛君的话当作了年轻气盛的吹嘘。 心算与筹算相比,若是真有才智过人之人,在小数据运算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但数据处理的越多,筹算的优势便越大。 听说过心算能力强的,那也不过是应对小批量的数字而已,若是应对大量的数据,尤其是山水秀这种账面流水极大的,想要将他记在心里便已很是不容易,再去计算便更是不易。而要靠着心算去胜筹算,别说孙斌还有些功底,就是他是初入筹算门廊,想要获胜也是痴人说梦。 孙斌本在气定神闲的算账,听到这里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对自己算账的本领还是有些自信,比之一般人是既快又准,现在听盛君竟然想要靠着心算去胜自己,顿觉受到了侮辱,怒声道:“比我强?那你可敢上来和我比一比?” 盛君笑着道:“你真的要和我比?”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孙立在盛君身上吃亏吃多了,比以前谨慎了很多:“盛君,孙斌是要你用心算和他筹算比,你可敢?” 孙立这话说完,几位账房先生皆是无奈的摇摇头,早听说山水秀派系林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用心算比筹算,身为大掌柜你竟然好意思提出来。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盛君竟然真的就应了下来,只听他好像颇为无奈的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和你们比一比。” 孙立生怕盛君后悔似的,一拍手道:“好,就这么定了,老爷,您看如何?” 孙连城看热闹般笑呵呵的道:“你是掌柜,当然由你定了,我在旁看着就好。” 孙立赶忙从旁拿了一本账簿道:“盛君,这本就给你了,我山水秀每一本账簿的量差别都不大,你二人靠此比一比,谁最先算完这一本,算的又准,谁便赢了,如何?” “这怎么能行,”说话的是孙沉尤,她指着盛君那本道:“什么叫差别不大,盛君这一本显然比瘦猴儿的那本多,而且他已经算了几页,这根本就不公平嘛。” 孙斌听大小姐居然叫自己瘦猴儿,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盛君朝着孙沉尤感激的笑了笑道:“放心吧大小姐,你就看好戏吧,这瘦猴儿,我打他有心得。” 孙立哼了一声道:“既如此,那就开始吧。” 孙斌听到这里,赶忙加快了翻账簿和拨拉算盘的节奏,不时还看看盛君。而盛君却是闲适的很,先是慢悠悠的调整着坐姿,不慌不忙的打开了账簿,认认真真的审视了一番。 账本是孙畅所做,工整的小楷字迹清晰,满目皆是大写的数字“壹、贰、叁、肆”这样,与阿拉伯数字比起来,安全性自然高的好多档,但汉字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就记账来说,汉字繁复的比划结构,让书写起来甚为不便,就如同这本账簿,虽然一页之上写的密密麻麻,但算起来也顶多只有几个数字而已。 他看得明白,打开了系统兑换面板,搜索了一圈儿“计算器”,见最便宜的不带函数功能的才仅需十五点经验,便毫不犹豫的兑换了一个出来。他拿之在手里,笑呵呵的扫了一眼孙斌,任你算盘子再快,能和我计算器相比?! 他打开了静音模式,一边翻页,一边巴拉巴拉的按了起来,账簿只涉及加减运算,因此盛君按的是极快,翻页的速度也是很快,远比孙斌要快的多。 盛君这边的动静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孙立更是一直背着手在他身后站着,监督他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终于有所动作,便凑上头来去看。 只见他手里不知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不像是铁,也不像是木头,每翻得一页便在那东西上一阵乱点,他翻页的速度极快,基本上是目光一扫便翻过一页,不由得奇怪的想:这小子这是在干什么,他翻的这么快,到底有没有在算,难道他真的在心算? 孙立在观察盛君,那几位账房先生也是在旁边看着,尤其是孙斌,见盛君翻页就跟风火轮似的,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己了,一颗心登时焦躁起来,也逼着自己加快了速度。然而算账这种事儿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急,孙斌基础本是不错,但被盛君这么一带节奏,算盘是越打越乱,算到一半便隐约感觉到不对,好像与账簿之上的数目对不上了,又不得不回头翻了两页去查,与盛君的差距便更大了。 盛君暴走式的速度也引起了其他几位账房先生的注意,他们原本不慌不忙,只把今日这项工作当作赚些外快的手段,然而当他们看到盛君心算能力如此之快,竟然比自己筹算还要快时,也激发了一较长短的心,暗暗用上了全力,一时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打算盘,以及嘶啦嘶啦翻页的声音。 “杭州最强的算盘全在这里了!”孙畅扫了一眼两位账房先生心道,又看向了盛君:“可这些人,竟然全都比不过大郎,这也太过匪夷所思!” 他双目紧紧的注视着盛君,想要去观察他究竟是靠什么才能做到如此强大的心算能力,在他看来,天才虽有,但能达到如此惊人的速度,非得借助工具不可。但他看了半晌仍是不得要领,那个最有嫌疑的黑盒子,明明只是个很怪异的盒子罢了,分明没有任何的筹算功能。 “难道……他真的是在心算?” 想到这里,孙畅登时一阵惊恐,只有他这样的老帐房才懂得要达到盛君这样的速度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这种速度,已经近乎与他年轻时两倍的速度了,这怎么可能?! 他真的会心算么? 还是只是在那里装腔作势罢了。 时间才过得一刻钟,莫说孙斌,就是孙立等人也都看的出来,盛君已经全然领先于在场所有的账房先生,他眼前的那本账簿,已经到了最后几页。 果然,又过得片刻,盛君啪的一声将账簿合上,轻巧的道:“孙掌柜,我算完了。” 孙斌呀的一声,手一抖,算盘子普拉一声掉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而另几位账房先生也是满脸的不甘,放下手头的算盘,站起身来到盛君身旁,上下审视着他。 第五十章 后厨管事 站的离盛君最近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朝盛君拱了拱手道:“这位小郎君,老夫乃王思,这里斗胆问一下,不知你算得的结果,与这账本可有出入?” 盛君拱手回礼道:“王先生多礼了,我刚刚所得的,和孙先生账本上的数字一摸一样。” 孙斌听到这里又活了过来,跳起来道:“哼,我看你就是装神弄鬼,根本就没有算,却来说什么和孙先生结果一样。” 王思也是点头同意道:“小郎君,非是我等心多,只是你的心算实在是快的非常……”他这话说完,另一位先生也点头称是,盛君所表现出来的心算能力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由不得他们心生怀疑。 盛君一副我理解的表情,笑着道:“这好办,你们可以随意出题,我这边即时算答案,这样便不会有问题了。”他转头看向孙斌,戏虐道:“瘦猴儿,你可敢来与我一试?” 孙沉尤听他说瘦猴儿,扑哧一声乐的笑了出来,孙斌一脸苦相,又把算盘捡了起来道:“比就比,怕你不成?” 王思道:“那就由老夫出题,如何?”他又回转过头,与另一个账房先生道:“张先生,你也来试试,一会儿好有个结论。” 那人拱拱手,便拿了算盘在一边坐定了。孙斌如临大敌,双手紧张的握着算盘,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盛君却是好整以暇的左顾右盼,见王思正在用眼神询问自己,便做了个我已经准备好了的微笑。 王思见状,说了声我要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如后世说相声《抱蔡明》……不对,应该是《报菜名》一般,一口气连着往外蹦了一溜:“一千五百四十八加三万五千四百二十一去四万两千二百一十一,加五百六十七,再加九千九百八十六。” 孙畅耳闻着王思所给的数字,暗赞一声高人,他所给出的数字有零有整,而且从第三个数字便让账目出现了亏空(也就是负数),这会使计算变的极其麻烦,他看向了场内,尤其是看向了盛君。当此时,孙斌正被那亏空给难住了,正忙不迭的往回拨拉着算盘,可这一愣神间,王思后面所说的数字却连听都没有听得进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登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孙立在一旁看的清楚,恨恨的一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先生显然要比孙斌好的很多,他一发现有亏空,赶忙在算盘的另一边重新起筹计算,待到后半截算完了,才将两头的数字进行二次运算,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获得答案。 令他意外的是,盛君却早就仰起了头,显然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得意的看着孙斌,朗声道:“王先生,我这边结果出来了,如果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结余五千三百一十一。” 他这边算完又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张先生才也得到了结果,看着算盘道:“确实是盈余五千三百一十一,这位盛小郎君真是神乎其技,心算竟然比筹算还要快,还要准,张某佩服,无话可说。” 王思也是惊为天人,朝着盛君拱手道:“王某今日才知山外青山,人外有人,盛公子年纪虽小,但这心算的功夫却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孙斌颓然的坐在原地,旁人对盛君的夸赞,每一句话都向一把刀子刻在他心头,让他有种想要钻到地缝里的冲动。孙立也是满脸的落寞,既然连王先生和张先生都心服口服,料来盛君是真的有些本事,心头又咒骂起来,为什么每次当他有所进展的时候,这个该死的混账便会冷不丁跳出来。 孙连城抚着胡子连说几个好:“我山水秀竟然还有这等人物,区区一个巡管,真是委屈了。” 孙立心中咯噔一下,有些紧张的看着孙连城,盛君早已跟林正英抱成了一团,盛君但凡有一丁点儿的进步都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盛君先是一乐,明白东家这是要给自己升官了,可转念一想,系统任务才做的一半,现在离开后厨任务便有可能无法完成,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 林正英却是脸色大喜,他身为外姓人的头儿,理所应当的上前为盛君求道:“孙老爷,账房现在只有孙畅一人,酒楼账务繁重,有时不免有些紧张,既然盛君有这等算账的本事,何不将他……” 林正英的话清楚明白的便是要给盛君求账房先生的差事,孙立面色大急,想要去制止,却也想不出个什么道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孙连城,期盼他不由同意。 孙连城抚着胡子,琢磨了好久才语重心长的道:“正英,账房先生便暂且不必了,听闻盛君到我山水秀也才月余,还是让他多多熟悉一番才好。再者我看他在后厨干的不错,何不就让他做后厨的管事,后厨只有他这样的能人坐镇,我们才能做的安心,盛君,你的意思呢?” 林正英顿时生出了些不满,孙连城的考量他自然懂,不给盛君做账房先生,不过是想在他和孙立之间有个平衡罢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嗤笑一声,盛君今天表现出来的才能,那可不是管事那点工钱能够留的住的,别家酒楼若是知道了他的这能耐,还不知道会以怎样的热情来请呢,想要用一个管事便拴住他,谈何容易。 盛君的考量却又不同,既然现在后厨的任务还未全部完成,还是多在后厨待些日子才好。他以前一直以为山水秀有现代化管理的雏形,由职业经理人管理一切,东家是绝对不管经营的。可是现在来看倒是他想多了,孙连城在山水秀那是绝对的一言九鼎,要想在山水秀长呆着,还是不要忤逆他才好,便点点头道:“好啊,我还是挺喜欢后厨的。” 孙连城兴奋的一拍桌子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孙立,回去安排一下,从今天起,盛君便是后厨的管事了,你们要上下同心,合力创业,将山水秀的辉煌延续下去。” 孙斌听到这里,浑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抖,原想着今日能离开后厨这个是非之地,去账房谋个肥差,没想到账房先生没当上,却连后厨管事都没的做了,他哭丧着脸,低声与孙立道:“二哥……” 孙立恼怒的哼了一声,与孙连城拱拱手道:“好嘞孙老爷,您的意思我懂了,今天下午便去办。” 直到此时,孙连城才似乎觉得确实对盛君不住,突然笑眯眯的道:“大郎,沉尤要给你的一万贯,一会儿我便着人送来,你先去孙畅哪里取了,你意下如何?” 第五十一章 人在画中笑 一万贯,那可是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今天竟然一下子收了两万贯,真是发达了!盛君喜滋滋的点点头,朝着孙畅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可看到了,一会儿可别难为我。 孙连城又与孙沉尤唠了会儿家常,与旁桌的几位寒暄了会儿,寻问了对新菜的意见,听得所有人都是交口称赞,喜滋滋的笑得合不拢嘴。 他心情大好,便也不再去细细的翻看账本,只等极为几位账房先生把帐给对上了,便张罗着离开,临走还念念不忘的与林正英道:“正英,这几道菜不错,尤其是那道龙虎斗,以后会是咱们山水秀的招牌菜,去给内宅送一些,让他们也尝尝。” 一场风波就此消散于无形,机关算尽的孙立,竟然成了最后的输家,暗中送给刘先生的一百贯算是白瞎了,为了构陷林正英所做的努力也徒劳无光,最最气人的是,孙斌不仅没能当上账房先生,到头来竟然连后厨管事的活计都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孙斌城府极深,脸上看不出半点的不悦,见孙连城要上马,赶忙上前几步,单腿微屈,竟然用老迈的腿给孙连城当上马石。 盛君看着孙连城的马车远去,暗暗的摇了摇头。宋朝的富商相比后世的有钱人,那可真是活的够窝囊,后世的富豪,不仅生活品质高,更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若是混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什么的,还能享受一点政治地位。 可千年前的宋朝却全然不是这样,就比如孙连城,纵然有万贯家财,但说话办事仍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几十年的打拼便有可能一朝化为乌有。再者在宋朝,有钱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就比如衣、食、住、行,这一切都有森严的等级制式规定,轻易不得僭越。 他正感叹着,忽听旁边有人道:“帅哥儿?你在想什么?” 这称呼,不用看也知道是孙沉尤,盛君摆了一个艳羡的表情,慵懒的答道:“当然是在幻想有朝一日,我也能有自己的马车呐。” 孙立正巧从旁经过,将之听在耳里,冷冷的道了声“白日做梦”,拂袖离去了。林正英却是心情大好,拱手与盛君道:“恭喜了盛管事。” 盛君笑着拱手回礼道:“全赖林掌柜举荐,大郎感激不尽。” “可惜啊大郎,没能让你当上账房先生……” 盛君忙摆手道:“欸,我可不愿意去做什么账房先生,整天算术,烦人的很!再说了,万丈高楼平地起,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咱还是一步步的来吧。” 孙沉尤听他说的粗鄙,脸唰的一红,呸了一声走的远了些,不再听二人的言语。 林正英却是捋着胡子笑道:“大郎此言大妙,话糙理不糙,我还担心你心有芥蒂,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他说的一半,见孙沉尤离得远了,才压低声音道:“大郎,今天是你力挽狂澜,我必然该有所表示,以后在山水秀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过来找我,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你办到。” 盛君本来要摇头拒绝,忽地想起了对霍四的承诺,与林正英拱手道:“林掌柜,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求你。”说着便把霍四的情况简单的一说。 林正英此时笑的更是开心,连连点头道:“这事儿好办,今天晚上,我定教他孙二去请霍四去到前宅,你可要告他好事降临,要他在柴房多多等候。” 孙沉尤站在一旁,见二人越聊话越多,越等越是不耐,忍不住打断道:“欸,你俩有完没完。林掌柜,我与帅哥儿还有话要说呢。” 林正英“哦”了一声,冲孙沉尤拱拱手,这才笑嘻嘻的离开了,临走时还给了盛君一个暧昧的表情。 盛君理所当然的无视了这些,他奇怪的与孙沉尤道:“大小姐,你找我还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了,”孙沉尤扬着头,看了眼明月厅道:“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呢。” …… 山水秀,明月厅。 苏蓝趴在窗台上,将场下发生的一切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在盛君念出那句“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时,他的眼前分明又一阵错乱,甫又回到那个下雨天。 “他竟然去做了伙计,怪不得终日找他不得。” “原来,他是想要做天底下最大的商人,这倒是让人好奇的紧。” “他心算居然如此厉害,真是好生了得……” “这人身上怎地有如此多的秘密。” 当她看到孙沉尤竟然真的带着盛君朝着明月厅来时,竟没来由的慌了起来,心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直跳。 “他来了……” “他定然已知我女扮男装,我,我该和他说些什么。” 未等她想出个主意,门便被哗的一声撞开,孙沉尤喜滋滋的声音登时清晰的传来:“怎么样,龙姐姐我说话算话,还是帮你找到他了!” 盛君随着孙沉尤进得门来,第一眼便被屋里雅致的环境所吸引,清幽的碧绿翠竹,古朴的朱红小几,优雅的黑色香炉,还有腾空而起妖娆的灰色檀香,一静一动是如此的协调,所有的颜色如同一张画作,渲染在天地的幕布之上。而这副画作最最点睛之笔的,却是当中一人,他一袭白衣,眉清目秀,手中握着一把扇子,正略显羞赧的看着门廊微笑。 盛君抬眼一看,微微有些失神,脱口道:“醉在云里飘,人在画中笑,真是绝了。” 他话一说完,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懊恼的道:“卧槽,老子是不是变态了,怎么都开始喜欢男人了。” 苏蓝在盛君进来的那一刻便陷入了慌乱,听得盛君吟诗,喃喃的低声重复着:“醉在云里飘,人在画中笑。” 他将檀香的烟尘比作云,又将我比作在画中…… 这是在夸我漂亮么? 这人怎地如此不知羞。 苏蓝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看都不看再看盛君一眼。孙沉尤却是一脸稀奇,她对苏蓝很是了解,平时可是大方的很,怎么今天却变的扭扭捏捏,她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道:“小蓝,我帮你找到他了。” 苏蓝听得这里,脸更是红的厉害,羞赧的真想把头埋在地里。当此时却是盛君打破了眼前的沉寂,只见他拱手道:“原来是这位兄台,上次一别已经月余,不知兄台闹出这般大动静来找我,为的什么。” 第五十二章 会苏蓝 一 他难道不曾看出我男扮女装? 听到盛君的问话,苏蓝才又将头抬了起来,拱手回礼道:“在下有心请教盛兄一些事情,这才请得姐姐相寻,若是给盛兄带来了麻烦,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原来如此,麻烦当然没有,不知兄弟你有什么问题?” 苏蓝霍的愣在了原地。 对啊,我有什么问题呢,这可如何是好…… 她脑子浆糊一片,却先把话茬揭过,手指着小几道:“久别重逢,何不先小饮一杯。” 盛君欣然落座,两人面对面相坐,苏蓝此时已经从刚才的局促中缓了过来,但与盛君相距如此之近,仍让她微微感觉有些异样,她小心的看着盛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盛兄,不知你耳旁是什么饰物,看起来很是别致。” 唐宋之时,男人都很会打扮,擦粉啊,带块玉啊什么的都很普遍,大文豪欧阳修就喜欢头上带花,比寻常的女人有情趣多了,但如盛君般打耳钉的却是少之又少。银器本就光鲜亮眼,此时盛君向阳而坐,耳边银光闪闪,晃的苏蓝有些炫目,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盛君沉吟了半晌:“说来不怕兄弟笑话,这耳钉是家乡留给我的,每当我摸到它,就仍能想起自己的身世,不会在这异世熔炉中迷失。” 来到宋朝满打满算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他的很多生活习惯都在改变,没了手机,没了高科技,每日清汤寡水的,渐渐的就连思想也慢慢与宋人靠近,他之所以留着耳钉,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莫要太过沉迷于宋,更不要与任何人有了感情瓜葛,眼前的一切,只是系统给出的幻觉罢了。 苏蓝听得这里却是想多了,她只道盛君定然身世凄惨,不然又怎么会甘愿栖身在山水秀做一个小伙计?也正是他幼时受尽了穷困,才会立志去做天底下最大的商人。 她微微颔首,听盛君一直喊她“兄台,兄弟”,便笑着拱手道:“盛兄,在下姓苏,苏东坡的苏,名蓝,蓝天的蓝。” “原来是酥胸……苏兄,盛某这厢有礼了。”盛君施了一礼,却听苏蓝又道:“盛兄,你的对联让人好生钦佩,叠字叠词的用法竟然如此之妙,左右皆可成文,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盛君听到这里忙摇头道:“雕虫小技耳,若是兄台喜欢,我这里还有更妙的。” 苏蓝登时大喜道:“还请盛兄说来一听。” 盛君呵呵一笑道:“我这副对子,还是只能写得,却说不得。”说着便用手指头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苏蓝见盛君正认真的写着字,双目看着他坚毅的面庞,眼前一阵时空错乱,竟然又仿佛看到了雨中的山水秀,他正拿着扇子沾着雨水,在牌匾之上挥毫写作…… 只是那字丑了些。 她嘴角微微一笑,忽听盛君道:“这是上联,下联是……”他又用手指沾了点水,接着写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盛君自来到山水秀一个月,虽然写字的功底仍是极差,但写繁体字的本领却是强了很多,苏蓝的目光从盛君的脸上移到桌上,看到那歪歪扭扭的二十个字,双目忽地一亮。 “咦,这‘朝’应该是通‘潮’所用。” “海水潮,朝朝……不对。”苏蓝拖着下巴,撅着嘴陷入了沉思,忽地一声雀跃,笑意盈盈的道:“海水潮,朝朝(zhaozhao)朝(chao)朝(zhao)朝(chao)朝(zhao)落,浮云长(chang),长长(chang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消。” 她说完,得意的朝着盛君抬了抬下巴。 盛君心中卧槽一声,暗道古人文字水平都这么高么?!还以为没有个一刻钟他是绝对参透不到的,没想到这才不到五分钟就被人给悟到了,他故作深沉的道:“还有别的解释,再想想。” “还有?”苏蓝刚刚解开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拖着香腮看着渐渐干涸的水渍,努力想了半晌,突又开心的道:“果然,海水朝朝(zhaozhao)朝(chao)朝朝(zhaozhao)朝(chao)朝(zhao)落,浮云长长(changchang)长(zhang)长长(changchang)长(zhang)长(chang)消。” “妙,实在是太妙了!这断字之法端的有趣,让人大开眼界。”苏蓝兴奋的拍着手,笑着道。 盛君摇头道:“苏兄,刚刚我已说过,这些个都是雕虫小技,不是正途,要我说,写文本就是为了让人了解自己的意图,若是被不同的人猜出不同的意思,那这篇文章,还是不写也罢。” “盛兄此言有理,词不达意,甚至南辕北辙,那可真是不如不写,可断字本就是写文章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喽,”盛君微微一笑道:“只需有标点符号便可!” 盛君说完,便又用手指沾了点水,将刚刚所写的对联写了出来,用标点符号断开道:“你瞧,若是将之从中停顿,人们便知道了应该如何断字,自然会明白此句所表达的真正意图。” “你看,逗号,表示一句话中的停顿。句号呢,表示一句话末的停顿,还有分号,冒号,引号,等等,都能表达不同的意思……” 盛君所说的一切显然超乎了苏蓝的理解,她拧着眉努力的接受着他的信息,点头道:“如此写文,当是准确很多,这句号倒是与眼下的巨读(汉时便有,用于句末)相同,而别的些却是闻所未闻,盛兄,听你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说着朝着盛君盈盈一拜。 盛君忙起身回礼,心头暗骂古时候的繁文缛节真是麻烦,两人又施礼一番,这才又重新坐定,苏蓝奇怪的问道:“盛兄,你明明满腹经纶,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呢?” 盛君愣了一下,这话让他想起了后世,大学班里的团委书记,每每开会便会反复的念叨“考公务员,考公务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考功名呢?” 苏蓝想了想道:“治学治世,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不应该是读书人心中的抱负么?” 盛君笑着摇头道:“那是他们,我却和他们不一样,治学我没那本事,治世也非我所好,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挣些小钱,不至于在沦落街头,吃别人的剩饭剩菜便好。” 见苏蓝似乎对这答案不太满意,不由的心道:说真话你不满意,那可怪不得我装逼了…… 此时孙沉尤正点好了茶,给二人端了上来,他伸手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这才缓缓的道:“再者苏兄,治学,治世,绝不简单局限在朝堂之上,乡野村夫,贩商走卒,皆可治学,皆可治世。” 孙沉尤拿着茶具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听你这话,好像做什么都能扯到治学治世。” “当然,”盛君抿了口茶道:“就如那蹴鞠,不懂的人,也就踢两脚凑个热闹,只有懂的人才知行进间的变化,攻守间的转换,乃至阵型的变化等等,不仅不简单,而且还有大学问,甚至有兵法在其中。” 孙沉尤听盛君又说起了蹴鞠和兵法,兴奋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他们都不懂,这里门道可深呢。”那神情就跟美女球迷遇到懂球帝一样,满眼的小星星。 第五十三章 会苏蓝 二 盛君笑着道:“治学,治世,从来就不是读书人的专属。如果说习文断字是为治学,那厨子做一手好菜,农夫整个好把式就不是治学了么?若朝堂论政是为治世,那布施天下,楷模于人就不是治世么?我看未必。”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所谓师者,是为传道授业解惑也,在我看来,若是能将手中的事情办好,人人都可为人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孙沉尤和苏蓝都是满脸的震惊,尤其是苏蓝,水汪汪的双目款款的注视着盛君,心中默默的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怎地说的如此透彻,竟是比爹爹还要高明些。她沉吟片刻,由衷的道:“盛兄高才,在下受教了!” 盛君说了半晌,有些口干了,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苏蓝也捧起了茶,轻轻的嘬了一口,又将茶杯小心翼翼的放下,思索一小会儿,问出了今天的第三个问题:“盛兄,在下还有一问,还请解惑。既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为何盛兄你独独选了做商人?” “这个嘛……”盛君摸着脑袋,本想三两句话搪塞过去,但当他抬起头,看到苏蓝真挚的双目时,又突然决定说些真话:“苏兄,我与你甚为投缘,今日便多说一些,说的有什么不对,还望苏兄你多多担待。” “在我看来,世间万物皆有秩序,谁能掌握秩序,谁便会拥有话语权。”他迎着孙沉尤和苏蓝奇异的眼神道:“从古至今,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变,而唯一不变的,便是人们对秩序的追求,古往今来,人人都想做人上人,人人都想为尊为贵,但人中龙凤毕竟就是那么几个,想要争夺,只能将他从别人的手里拿过来,因此,每一次秩序的变革,都代表着一场拼搏和厮杀,代表着权贵易主,甚至江山易色。” 苏蓝秀眉微蹙,奇道:“秩序……盛兄,苏某有些不太明白。” “其实,世间最根本的秩序,便是资源(生产资料)的归属。资源可以是奴隶、土地、河流、种子,也可以是马匹、矿产、丝绸、粮食,在未来的某天,甚至蔚蓝的大海和无边的星空,都有可能会是人们争夺的资源。在乱世,想要拿到资源或可靠抢,但在和平年代,想要去夺别人手里的资源,哼哼,只能靠钱。” 说着,从怀里一摸,取了一枚铜钱放在桌上:“这是一枚铜钱,别看他简单,可世间万物很多东西都可用它去衡量价值。”他说的兴起,声音猛地大了几分:“价值高的资源自然贵些,价值低的当然会贱些,钱的交换决定了资源的归属,而资源的归属又直接决定了是谁掌握了秩序,决定了谁会拥有话语权。” “所以啊,莫道钱财不是好东西,在我看来,想要干成一件事,或许你有不同的方法,但拥有足够多的钱,掌握足够多的资源,绝对是其中最稳妥的一种。” “说什么治学,治世,说什么马头带箭,立不世之功,说什么为万民请命,那都不过是将自己的抱负,寄托在朝堂的那一个或是一小撮人身上罢了。范文正公、东坡先生,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只能在窝在一隅,慨叹连连,郁郁而终,说到底便还是没有看透这一点。若是真的想要治学、治世,想要立功、请命,唯有手握秩序,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 孙沉尤和苏蓝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见盛君忽然停下了,奇道:“说完了?” “说完了。”盛君点头道。 孙沉尤见状,思索了片刻,想起了爹爹在官老爷面前的战战兢兢,摇头道:“可我不认为这样,杭州百年间,巨商大富被权贵者拿掉的有太多,在我宋,钱在官面前,终究还是落得下乘的。” 盛君笑呵呵的道:“大小姐,人家手中之权也是对资源的一种占有,能拿掉那些巨商大富,自然说明他所掌握的资源,若换算成钱,可比那些巨商大富要多的多喽。” 苏蓝听得这里才算真正明白了盛君的道理,她点点头道:“那若是想要收复我幽云十六州,拒辽骑于千里之外,也是得有足够多的钱喽?” “当然,如果投入到军中的钱足够的多,自然可以采备最优品的战马,最精良的弓箭,最坚硬的铠甲。抚恤钱多了,粮米多了,待遇优厚了,更勇猛的壮士自然会乐的从军,到那时辽兵不过是我宋骑马蹄下的草芥罢了,幽云诸州,唾手可得。” 苏蓝点点头,盛君所说的,却是与爹爹所说的有很大的不同,她低头看着桌上的那一枚铜钱,心中不住的喟叹,一枚铜钱,真的有如此大的能量,竟能左右战局? “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其实钱财的作用,从澶渊之盟便可看得一二,若不是那大把大把的岁贡,又怎能得来此时眼下的安定?钱财不是万能的,没有钱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盛君说完这些便起身准备告辞了,苏蓝看出他要走,忙道:“盛兄,不再多留些时候么?此时天色尚早……” 盛君干笑道:“不怕苏兄笑话,我心中挂念那一万贯,在这里是如坐针毡,后厨也有很多事情要我处理,就不再这里多耽搁了。”他本已走到了门廊前,突地想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枚铜钱,又紧走两步取了回来,妥帖的贴身放好,朝二人笑了笑。 孙沉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了声“财迷”,眼珠一转道:“帅哥儿,端午节后我有蹴鞠赛,你可一定要来哦,看看我们的兵家蹴鞠,是否能入的了你老人家的法眼。” 足球赛? 盛君双目噌的一亮,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一定会到!”说着便与二人拱拱手离去了。 苏蓝看着盛君离去的背影,忽然微微觉得有些失落,盼了他一个月,也才聊了半个时辰而已,他怎地如此匆忙,再坐个一时半会儿又有什么要紧…… 从明月厅出来,盛君便火急火燎的直奔孙畅处。孙畅看着盛君猴急的模样,笑呵呵的道:“大郎,一万贯呐,你可是发达了。” 盛君登时乐的合不拢嘴,朝孙畅拱拱手道:“侥幸,侥幸。” “我可不信什么侥幸,你所表现出来的文才和本事,可远远不止这一万贯呐!”孙畅摸着胡子,笑呵呵的道:“大郎,给你取钱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个你妹!怎么今天这么多人爱问我问题? 盛君暗中怒骂两句,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道:“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畅抚着胡子道:“你得了这一万贯,却要怎么去花?” “怎么花?我还没想好呢……” “切莫流连勾栏,也切莫沾染‘赌’这一字,年轻人乍得巨财,还是得守得住本心呐。” 盛君这才明白了孙畅的善意,忙朝他拱拱手道:“多些孙先生教诲,大郎谨记在心。” 孙畅满意的点点头,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叠的钱引,细细的数了才交给他道:“可得保护好了,别被人给偷了。” 第五十四章 深夜相邀 盛君怀揣着巨款,脸红心跳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要装的自然一些,但却仍然没走得几步,便不自觉的往怀中摸一摸,生怕那一叠钱引给丢了。 一边走,一边默默的计算宋时的二百贯的消费力,究竟相当于现在多少钱。 犹记得刚到山水秀时曾打翻一桌酒菜,大约是五贯到六贯钱的样子。山水秀的档次,相当于后世四五星级酒店,酒菜当然也是很贵,那一桌饭菜虽是简单,但考虑到宋时物力紧张,尤其是粮食酿酒较为稀缺,那一桌菜起码相当于一千多块钱人民币。 这样算下来,一贯铜钱大致相当于二百元人民币左右的样子,那二百贯就是整整的四万块,在盛君眼里这绝对是一笔大钱,如若再加上江上凌那两百贯……那就是八万多的人民币,那可是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数字,心中登时产生了“要不我就留在宋朝”的念头。 (注:鸡蛋秉着很谨慎的态度,查阅了很多资料文献,一贯铜钱大致消费力是多少,可谓众说纷纭,鸡蛋的小本本上也记了好几页。若以黄金为基准计算,一贯大约是450元左右的样子,以白银为基准,一贯约是一百元人民币,若是以大米为基准,一贯又变成了150元左右。真是头绪繁杂,,究竟以哪家为准,实在是难以做决断。为了方便阅读,鸡蛋便做个平均数,将本作中出现的铜钱大致定在一贯消费力约合200元人民币。这样草草定论必然有疏漏,但本篇毕竟是小说,还望各位莫要以读历史文献的角度纠结于此。当然如果哪位发现这算法有问题,那肯定是鸡蛋错了,请不要开评论嘲讽,谢谢。) 再看一眼系统状态栏,果然已经发生了变化。 只见系统面板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宿主当前财富状态已经更新。 宿主当前财富:已超越了百分之六十的宋人。 卧槽,盛君心中一声大吼,财富积累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这才二百来贯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六十的宋人,宋朝的贫富分化可真叫个厉害。按这个节奏下去,等江上凌那二百贯到位了,挤到大宋财富的前百分之二十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已近晌午,李老幺正忙来忙去的收拾着东西,每到节假日,他一准儿回老家陪老娘。霍四却是躺在床上,一边看着李老幺,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他脸上的肿块还没有消散的迹象,仍是那副大猪头的模样,红彤彤的很是滑稽,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唉,好不容易熬个端午,这可好,万万是回不去了,英娘要是知道了,又该数落我的不是了。” 盛君刚一进门便听到这些,笑嘻嘻的接口道:“我不是说过嘛,你若回不去,我便替你去。” 见到盛君,霍四的脸色又暖了些,他感激的道:“大郎,这次还真得劳烦你了。唉,大过节的,我却只能躺在这里,真叫个憋屈……” 李老幺忙道:“说、说、说什么丧气、气话,你好好养、养、养伤,等我回来了,要、要、要看到完、完好的你。” 霍四还未曾回答,盛君却欢乐的道:“老、老、老幺,呸,又被你整结巴了。等你从老家回来了,在柴房可就找不到四哥,要想再见他,你就得去前宅,那时咱四哥,也许就成了前宅小二了。” “什么?”李老幺和霍四面面相觑,他们今日除了柴房外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因此对山水秀大门外发生了些什么是一概不知,李老幺很是实诚的道:“为、为、为什么,我可不信,四、四、四、四哥哪儿有这、这、这福气。” 霍四心知盛君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便笑呵呵的道:“老幺,我怎么就没有这福气?” 盛君却摆了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道:“四哥,那日你和刘大从前宅被赶了回来,我曾说终有一天会让他们再把你给请回去,你可记得?” 霍四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摸着脑袋尴尬的道:“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盛君登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的无力,原想好好的装个逼,结果人霍四居然就忘了,然而霍四并不傻,听到这里双目霍的一亮道:“大郎,你这意思,真的会有人来请我去前宅?” 盛君没好气的道:“当然了,就在今天晚上,你可不要到处乱跑。” 霍四满脸的兴奋,他这么一笑,一张猪头脸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真就乖乖的在房中等待,就连去茅房都是飞奔着出去,生怕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便错过了。 林正英办事向来很是利索,待到天色初暗,房中果然来人了,而打头之人,赫然便是孙二。 当霍四、李老幺看到孙二进得门时,本能的先是一阵紧张,他们心中清楚孙二挨得揍和盛君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横竖里都显得十分不自在。 此时的孙二也是大大的猪头脸,两片香肠嘴看起来很有肉感,看向霍四的目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跋扈,他把腰一弯,恭敬的拱手施礼道:“霍四哥,小的受林掌柜差遣,前来请你去前宅。” 孙二的话让霍四和李老幺都是一阵振奋,虽然盛君白日里便说过个大概,让他心中多少有了些准备,但当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孙二真的拱手施礼时,二人心中还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一时愣在了原地。 孙二见霍四不说话,又把刚刚说的话说了一遍道:“霍四哥,小的受林掌柜差遣,特地前来请你去前宅。” 霍四这时才清醒了过来,他把脸一扭,反倒端起架子,摸着脸上的伤口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去前宅。” 孙二登时急了,他这回来可是被林正英下了死命令,若是请不得霍四,他自己也得从前宅滚蛋,忙道:“霍四哥,前事是我不对,你看我现在这模样,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不要往心里去。” 霍四还从未被人这样捧过,虽然孙二曾狠狠的给过他难堪,但老实如他,最是禁不住别人说好话,此时孙二简单的几句话便让他收起了怀恨之心,他刚要点头同意,却听又有一人走来道:“是啊老四,这次请你到前宅是林掌柜的意思,往后但若有谁不服,我定然给他好看。” 霍四定睛一瞧,看清了此人的相貌,惊呼道:“李管事!您怎么来了?” 李能浅浅一笑道:“我当然是怕你嫉恨,不愿意来嘛。”他说完这些,不着痕迹的与盛君眨眨眼睛,那意思很明显,我可是冲你盛君的面子来的。 霍四这次是真的不会了,他怎敢想象有一天管事会亲自登门找他,一张猪头脸憋得红彤彤的,手足无措的道:“哎呀,李管事,你说一声便好,怎么还亲自来了,真是折煞我了,明天我便会去前宅。” 第五十五章 任务更新 翌日一早,霍四便火急火燎的拉起了盛君和李老幺,早早的站在门外等着孙傲点班,看那大大的熊猫眼,准是一晚上激动的没有睡着。 过得好一会儿,孙傲才夹着册子溜达过来,他头也不抬的道:“李老幺,霍四。”听二人都应了声,便在册子上画了一道儿,冷冷的道:“霍四,从今儿起,你就去前宅了,前宅不比柴房,以后你要多多用心。” 霍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兴奋的连连点头道:“欸,好嘞。”他正自兴奋着,却见孙傲合上册子就要走,不由得奇怪今天怎么不点盛君的名字,该不会是故意要大郎缺勤吧。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连连打哈欠的盛君,颇为仗义道:“孙管事……怎地不点大郎呢,他这不也在嘛。” 孙傲冷哼一声道:“人家现在是管事了,我这边已经管不到他,还点他作甚。” 盛君原本也在等着孙傲点班,听到这里才猛然反应过来道:“对哦,我是管事了!”他昨天一直沉浸在四百贯的兴奋中,倒把这极为重要的人事任命给忘了。 孙傲哼了一声道:“盛管事,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你莫要以为当了个管事就敢来招惹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盛君点头笑着拱手道:“当然了孙管事,以后还得靠着你多多抬举呢。” 孙傲嗤笑一声,也不再看盛君,合起了册子悠哉游哉的走了。 盛君看着他佝偻的背冷笑连连,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孙傲你虽然长的很丑,但想的倒是挺美,老子以前被你各种欺负,现在好容易有本事抗拒了,你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想推过去?哼,小爷我一旦有机会,定要你将往日的仇怨连本带利全都还了! 霍四和李老幺直到这时才知盛君已然是管事,再看他时目光竟然带了些畏惧,霍四干巴巴的朝着盛君道:“大郎……唉,看我这嘴,盛管事,恭喜了。” 李老幺也忙道:“盛、盛、盛管事,恭、恭、恭喜了。” 盛君假意生气道:“四哥,老幺,你俩这是做什么,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别叫我盛管事,我听着别扭,还叫大郎。” 霍四又是干巴巴的一笑,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哪儿成,你是管事,我是伙计,这个不能乱。”李老幺也是忙不迭的点头。 看着二人畏缩的模样,盛君不由得叹了口气。过去读范进中举时还曾觉得文中范进的屠夫老丈人写的有些过了,但直到这时他才惊觉书中其实一点都不过分,古人心中的那些条条框框是从小便生成的,极难打破,在他成为管事的那一刻,霍四和李老幺便再也不会将他当作以前的大郎了。 他想着这些心事,待到霍四等人去上工了,这才又折回屋子躺在了床上。这些日子太过繁忙,倒是把系统所给的任务给放下了,此时难得有空闲,便又把任务给翻了出来。 “任务说明:二把手的生存哲学,笼络后厨人心。” “任务目标:团结后厨大多数成员!” “任务奖励:二十五点经验值。” 再次看到任务说明,他又泛起了难。 二把手的生存哲学……我现在是一把手了,再去做这些好像没必要吧? 好似听懂了他的话般,系统任务面板突的一变。 “叮,系统提示您,任务已经更新。” “叮,系统提示您,您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任务说明:一把手的生存哲学(上),权自上者授,若想屁股坐的稳,上级意志最重要。” “任务目标:与直管领导林正英增进友谊!” “任务奖励:二十五点经验值。” 盛君登时一乐,这个任务简直就是送分题,最是好办了。且不说现在他正和林正英打的火热,就算没这些基础,他也完全又信心搞定林正英。 想到这里,便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铅笔和信纸,看了看信纸糟心的纸质,又一咬牙从系统商店兑换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支中性笔,耗费了六点经验值,在本本上刷刷刷连写几个字: 一起同过窗; 一起嫖过娼; 一起分过赃; 一起扛过枪。 写完这些,又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条和第四条之后画了个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第二条和第三条。 一起嫖过娼…… 嗯,这个好像挺有诱惑力的,听说西湖边上有好几家勾栏很是不错,要不请林正英这老头子去逛逛? 只是不知道他一大把年纪,还有没有征服裆下的雄心。 想到这里,便在一起嫖过娼之后画了个圈,意思可以下一步着重考虑,又将目光聚焦在一起分过赃之上。 一起分赃,便是将之与自己绑在一跳战船之上,比一起**要有意思多了,他脑中忽地闪过一条绝美的主意,阴阴一笑,在一起分过赃之后打了个对号。 心中有了底,便起身朝后厨走去,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盛君这一路走来只觉得脚步轻盈,用脚下生风来形容简直是再妥帖不过了,不是有诗这么说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西天…… 他双目不时的看着两边的景色,忽见有些个伙计正坐在院子里张罗着桃、柳、葵、榴等物,满脸喜气洋洋的一派过节的气象,便在心中算了一下日子。 四月三十,四月的最后一天,再有六天便是端午节了! 端午在宋朝是很重要的一个节日,身在北宋,盛君才知“黄金周”的概念居然是人家大宋朝玩儿剩下的,五月初五是端午节,而休息日从初一便开始了,整个山水秀的伙计此时都有一种不安的躁动,过节的气氛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每逢佳节倍思亲,但盛君却是对那后世一点都不留恋,反倒越发喜欢眼前的宋朝,他笑着看着左右,不知不觉已趋近了后厨,远远的看到房门外正站着几个人,走近一瞧才发现竟然是孙立和林正英,不由得紧走两步上前道:“二位掌柜来后厨怎么也不说一声,失礼了、失礼了。” 孙立抚着胡子笑道:“无妨,无妨,大郎,你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从小伙计成长为巡管,又从巡管成为管事,可谓进步神速,你做的不错,很好,不枉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盛君登时一阵反胃,眼前的孙立才是他熟悉的孙立,腹黑,脸皮厚,跟昨日在孙连城面前的忠厚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拱手回礼道:“孙掌柜的照顾,我当然不敢忘怀,他日若是有机会,必当会极尽全力的回报。”他嘴里说着感激的话,面儿上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第五十六章 新官上任 林正英在一旁站着,见盛君目光朝着自己看来,这才笑道:“大郎,恭喜你,后厨是酒楼最最重要的岗位,在这里呆明白了,将来才有可能当掌柜。” 他将“掌柜”两字咬的特别清晰,显然是想要激励盛君。后厨中,一众小伙计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的两位掌柜和自家巡管,都猜测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一边装作在认真的干活,一边低声的讨论起来: “孙掌柜、林掌柜,怎么都来了,这是怎么了?” “依我看,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但具体要发生什么,还得过会儿才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孙管事这么久没来,会不会是……”那小伙计话说一半便不说了,比了个滚蛋走人的动作。 “这个……不太可能把,盛君他才来了几天?” 嘈杂声在三人走入后厨后便戛然而止,林正英清了清嗓子道:“后厨的伙计们,都过来一下,孙掌柜有话说。” 孙立背着手站着,见伙计们差不多到齐了,这才宣布从即日起盛君将取代孙斌,成为后厨管事。 孙立话一说完,后厨中人的脸上多是震惊的神色,窃窃私语了起来,有一小伙计似乎听过昨天故事的,悄悄的与旁边人道:“你们可知道,盛君哥哥来头不小,据说是江少柳的大哥!” 盛君此时心中极度的畅快,几天前他初任巡管,那时竟然没有一个人送他上任,搞得他很孤独寂寞,独自面对孙斌的狂风暴雨。而几天后出任管事却很是不同,不光林正英来了,就连孙立老儿也来了,按过去的标准,那便是党政一、二把手同时送任,绝对是硬实力的象征,虽然他知孙立葫芦里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药,但总归今日很有面子便是了。 接下来便是程序性的工作,林正英作为分管领导,对后厨,尤其是对盛君提了几点要求,盛君也拍着胸脯,代表后厨做了表态发言,一个简短的就任仪式便宣告结束了。 要说当管事和当巡管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当巡管终究还只是个伙计,说话做事总得悠着点儿,手中那点权力也只有在有人撑腰的情况下才好使。而管事却是正儿八经的管理人员,对本部门的小伙计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他背着手在后厨这么一溜达,能明显的感觉到伙计们脸上的畏惧,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有当领导的样,别人不怕,那还当个鸡毛的领导。 他走到灶前,忽见几位大厨正做着什么,便凑上去一瞧,这一看不要紧,脱口道:“粽子?!” 旁边的小伙计忙讨好的解释道:“管事的,这是角黍,原来京都人都称他是粽子呐,小的真是长见识了。” 盛君哦了声,只见粽子做法大体和后世相同,他瞅了半晌,忽地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这粽子……角黍的口味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里面包着的到底是肉还是果儿呢?” 小伙计一愣,显然是对盛君所提出的问题颇为疑惑,但他仍极为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有些时候放点羊肉,不过羊肉忒贵,寻常人家吃他不起,多数时候只是放些蜜饯罢了。至于口味也因人而异,管事的你看,那一桶是甜些的,而这一桶呢会比较咸,每年甜咸两样卖的都不错,所以我们每次都对半做一些。” 原来如此! 盛君欣喜的点点头,按这个逻辑看来,有钱富庶的地方肉粽子相应会多一些,而略微差一点的地方自然会以果子为主了,看来后世的粽子甜咸之争、肉果之争,今天终于是有答案了。 小伙计本在包粽子,见盛君在旁看着,知道这是难得一见的表现机会,便包的更加卖力,手法熟练的连包好几个粽子,有大有小,形状各异,用九种不同颜色的丝线扎起来连成一串。用手拎起来,从上到下九个粽子,端的是五彩缤纷,好看的紧,盛君拍拍手称赞道:“九子粽?好漂亮,兄弟你手真巧。” 小伙计被这么一夸,乐的都快要飞了起来,忙将之送给盛君道:“既然管事的你喜欢,就孝敬给你了。” 盛君喜滋滋的将之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心道这个小伙计不像别人那般迂腐,倒是激灵的很,竖起大拇指道:“行啊,有眼力,都开始贿赂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达,家里排行老三。” “哦,李三呐,成,我记住你了。”他拎着粽子,正准备回房里好好品一品,刚刚走到房门处,忽觉前方阳光好像都被挡住了,抬起头来一瞧,猛的被吓了一跳。 只见不知何时房门口站了一高个壮汉,比盛君还要高半头,看样子起码有一米八五左右,他又高又壮,竟是把整个房门都填满了,整个后厨登时如关了门般黑乎乎的。他身穿短打汗衫,露在外的胳膊粗粗的,肌肉腱子横竖交错,青筋根根暴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看到盛君,友善的点点头道:“这位兄弟,请问盛君盛公子可是在这里?” 盛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有种当年得罪了小混混,被通知“放学别走”后让人拦在校园里的感觉,暗道这肌肉棒子该不会是孙斌请来揍我的吧,这尼玛胳膊比老子大腿还粗,抡一下还不把老子给砸碎了?!他满目戒备的问道:“你找盛君呐,你找他干嘛?” 壮汉道:“在下有事寻他,至于什么事却是说不得,请问盛君盛公子是在这里么?” 盛君眼珠一转道:“是在这里,可是刚刚他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壮汉登时一脸的失望,与盛君拱拱手道:“既如此,还请兄弟代为转告,就说江上凌江公子使人来过了,明日这时还请盛公子多些方便,在下会再次前来相寻。” 他话一说完,转头便欲要走,盛君一听是江上凌,两只眼睛就跟恶狼见了肉一样绿了,忙高呼一声道:“壮士留步,我就是盛君,有什么说的你赶紧说吧。” “你?……”壮汉回过投来,狐疑的看着盛君,少爷平日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眼前之人却是一副小伙计打扮,那个被少爷称为大哥的盛君盛公子,怎么可能是个不入流的小伙计?他嗤笑一声道:“兄弟你莫要欺我,盛公子身世显贵,文采不凡,人中龙凤,而兄台你……呵呵。” 第五十七章 江中来人 呵呵是什么意思? 兄台我怎么了?! 盛君看着壮汉一脸嫌弃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忿,不过一想人家是来送钱的,仅有的一点不满便也消逝不见。毕竟是自己骗人家在先,他故作深沉的道:“壮士,让我猜猜看,你那怀里定然装着二百贯,你们江少爷让你来送钱给盛君,是也不是?” 壮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盛君笑呵呵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因为我真的是盛君啊,你们少爷要给我的东西,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快快拿来!” 正此时,有一小伙计刚巧从旁经过,见到盛君,乖巧的施礼道了声“盛君哥哥”。 盛君点点头,又朝着那汉子眨眨眼,那意思明摆着是在说:你瞧,我没骗你吧。 壮汉与江上凌名义上是主仆,但因着一些原因更似是师兄弟。江上凌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他,是以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文才独压江浙的少爷居然碰到了对手,在他最最擅长的词作上栽了跟头,还拜把子认了人家做大哥。 常在道儿上走动的他,第一反应便是少爷被人黑了,定是有人做了局,诱使少爷跳了进来。他主动请缨来送钱,就是想要会一会盛君,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真如他所想,少爷真是被人骗了的话,他也不介意顺手敲打一下。 待到真的见了盛君,果然如他所想一般,这哪儿是什么翩翩公子,根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从见面开始,插科打诨的没有一句真话,比大街上的泼皮还不如,江少爷怎能认这种人做大哥。 想到这里,他便哼了一声道:“既如此,那这些便给你,可要收好了。”说着便从怀里取了出来,递了过去,看到盛君一脸贱笑的将钱引收了起来,内心中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盛君刚刚接钱到手,脑中忽地一声响: “叮,系统提示您,‘一石双鸟,答出下联,赚取四百贯钱,认江上凌做兄弟’目标达成,‘飞来横财,我欲取之,绝世奇才,岂能不收’任务完成,奖励宿主200点经验值。” 200经验值,这是盛君有史以来获得最大的一笔收入! 满打满算,系统兑换商场里已经攒了有234点经验值,现在终于能放心大胆的去换条新内裤、新袜子,外加一双凉鞋。嗯,还得买一块香皂,一块肥皂…… 盛君笑的那是无比的灿烂,正憧憬着未来的生活,然而在那壮汉眼里,这笑却是十足的奸诈,他本将要拱手告别,忽又觉得这种人着实不该在少爷身前出现,自己应该为江少爷做点什么,便回头与盛君道:“盛君,我希望以后你能和江公子保持点距离。” 盛君正开心的数着钱呢,听到壮汉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小心的将钱引收好,闷声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这话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我乃江枫,道儿上人给个诨名叫‘大力枫’,你这做局坑人的下三滥把式我见得多了,少爷他天性淳朴才会着了你们的道。不过既然打赌输了,我江府便认账,钱你可以拿去,想要做少爷的大哥,你不配!” 江枫说完这些,忽见脚下有一块人巴掌大小的煤块儿,便用脚一挑,那煤块便噌的一下飞了起来,他单手握拳,一个冲拳朝着煤块儿上拍去。 “啪!” 煤块儿登时四分五裂,满地的煤砟子让人看的极为心惊,盛君被这场面吓的往后一跳,心道这还是人么,这力量尼玛也太吓人了吧。什么大力枫,这根本就是人形走兽嘛,这个年代难道真的有功夫? 却听江枫又道:“哼,你可看清楚了,日后胆敢纠缠江少爷,这石炭便是你的下场。” 人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当然会害怕,盛君看着粉身碎骨的煤砟子,小心心被吓的扑通扑通直跳,真要是被这疯子来一下,还不把老子给砸穿了?若是别的事儿,他兴许便认怂了,但此时既然涉及江上凌,那便大为不同了。 江上凌是系统认定的绝世奇才,虽然暂时还没表现出些什么,但盛君断定了他绝对有不同凡响的地方,而江枫表现出来的实力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哼,好不容易收了这么强大的小弟,怎么能让你三言两语的吓住!大不了你锤老子的时候,老子借着系统回后世去嘛,谁怕谁啊!” 想到这里,盛君内心的恐惧便淡了许多,镇定的道:“江枫,你这是恐吓我么?怎么说我也是你少爷的结拜兄弟,你这么做,眼里还有没有礼德?” 江枫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了,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听盛君又道:“我和江兄之间的赌,做不做得数不是你说了算,当日在场之人甚多,他们都可做个见证,我不曾逼不曾哄,是他自己填的这二百贯铜钱和结拜作为彩头,与我有何干系?” “你口口声声说我这样的人不配,我这样的人怎么不配了?我虽然是个杂役,但也知大丈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个唾沫一个钉,怎么到了你这里便说反悔就反悔。如若江府上下皆是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小人,江上凌这个兄弟不要也罢!” 宋朝非常讲究礼仪纲常,一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狠的不能再狠的话了,江枫顿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暴呵一声,猛然上前两步,挥起拳头就朝着盛君抡去。 盛君只觉得眼前一股冷风吹过,再到他睁开眼睛时,鼻子前一寸的距离已经停了一大拳头,小心心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连带江府都被人小瞧了,江枫的心头就跟压了一块巨石,他暴怒之下出手,又在即将打中盛君时堪堪停下。 “这厮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若真打了他,还叫天下人怎么看待江府!” 他犹疑半晌,缓缓的收回了拳头,一狠心,朝着盛君拱手道:“江枫出言不逊,还望盛公子海涵。” 盛君暗暗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摆摆手道:“无妨,是你言语激我,我才怼你两句,大家以后都是好兄弟,说什么海涵不海涵的,倒把感情给生分了,你且回去告诉上凌,钱我收到了,还盼着他什么时候能来山水秀,我定然备好山水秀最好的酒菜,与他不醉不归!” 江枫听他左一个兄弟,右一个兄弟的叫着,内心之中就跟小姑娘被人占了便宜一样不乐意,但也只能默默的听着,听盛君终于说完了,才点头道:“盛公子的话江枫记着了,定然给江少爷带到,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了!”说着一转身,急急的远去了。 第五十八章 老幺的书 直到江枫走远了,盛君心中才缓缓的安定了下来,他擦干了额头的冷汗,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那几分钟是他来到宋朝所经历最惊险的几分钟,令他意外的是,面对如江枫这样出手迅速的练家子,系统的安全反应机制似乎有些不太灵光,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总仗着有系统的保护而无所顾忌,要多悠着点儿才是。 怀揣着巨款,盛君又是一副做贼的模样,鬼鬼祟祟的往房中走去,一进门便将房门紧紧的关好,认定了周边没人,这才掀起床板,从最最角落里取出一个包裹,这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在其中的赫然便是昨天从孙畅那里得来的钱引。 他将钱引叠成一摞,兴奋的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是四百贯!突然觉得数钱的感觉好像挺爽的,又从尾到头的数了一遍,不多不少,还是四百贯,登时乐滋滋的亲了一口钱引。 发财了,一下子收获了四百贯,那就是八万块钱呢,是他后世一辈子都没曾见过的巨款!可惜现在没有银行,这么多钱藏身上可真是让人心慌。 再去看一下系统面板,宿主当前财富状态已经更新。 宿主当前财富:已超越了百分之六十五的宋人。 他微微有些不爽的摇摇头,这进度离他所期盼的差远了,正此时,脑中忽然“叮”的一声响。 “叮,系统提示您,发现可选任务。” “任务说明:资本不可沉睡,钱越存越贱,开启你的理财之路,让资本流动起来吧!” “任务目标:将财富的一半进行短期合理的投资。” “任务奖励:依收益率而定,赔本奖励五点经验值,四厘以下奖励十点经验值,四厘到一分奖励二十点经验值,一分以上奖励二十五点经验值。” 盛君摸着下巴琢磨着新接的任务,系统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鼓励他去理财,赔本竟然还有经验值可拿。都说富人都是用钱去赚钱,而这也正是盛君最最欠缺的,他之所以极度缺乏理财思维,一是认知达不到,没有这个观念,二呢当然是因为没钱。他思索半天,仍然想不到一条好的理财途径,便索性不再去想,反正是可选任务,暂时不急。 慵懒的躺在床上,感叹着管事和伙计的差别,现在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可能是酒楼最为忙碌的时候,可他却能不去做工,却舒爽的在床上躺着,怪不得人人都想当领导,待遇和付出真的是天差地别。 他翻了个身,目光一扫之下,忽见李老幺的床前掉落着一本书,应该是昨晚收拾行囊时不小心掉落的,便起身前去捡了起来,一看扉页,却是一本《百家姓》。 “老幺居然这么好学。”盛君想起了往日好像看过他手里拿着这本书,随手翻了翻,却见书中除了文字,还画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符号,有的是个圈,有的却是个叉,他翻了半晌仍看不出个所以然,正此时,门突然被推了开来,却是李老幺回来了! 李老幺一进门便看到盛君正翻着他的书,脸色豁然变的极其难看,小跑两步来到盛君身前,劈手抢了过来,怒声道:“大郎,你干什么!” 盛君见老实巴交的李老幺竟然生气了,内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暗暗责怪自己不该翻看别人的东西,忙陪着不是道:“对不住了老幺,你的书掉地上了,我只是想帮你捡起来。” 李老幺皱着眉道:“你刚刚都看到什么了?” 盛君摊着手道:“我能看到什么,就看到你在里面鬼画符,尽是着些乱七八糟。老幺,要认字练字不能纯靠自学,你想认字,我教你啊!” 李老幺这时脸色才缓和下来,他摇头道:“大、大、大、大郎,我不想让、让人知道,怕人知道、道了笑话,你别、别说出去。” 盛君乐呵呵的一笑道:“放、放、放心吧,呸,又被你整结巴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李老幺憨厚的一笑,将书妥善的收好了,开始忙碌的收拾起了回乡要带的东西。 柴房虽然不是什么好岗位,但也有别处比不了的优点。就比如现在,在别人都繁忙的时候,柴房的人便已经结束工作,而李老幺更是准备要回乡了,他背着行囊与盛君作别道:“大、大、大郎,不对,盛、盛管事,我回乡找我、我、我老娘了,你保、保重。” 盛君假意不悦的道:“说了多少次了,就叫我大郎吧,老幺,珍重!” 看着李老幺敦实的背影,盛君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酸楚,他没有爹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未曾感受过父母的关爱,心中对李老幺是极其的羡慕。 李老幺走后不久,霍四便也回来了,他脸上的肿块消了不少,再见到盛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随意,略显拘谨的道:“盛……管事,你回来了。” 盛君不乐意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又让他改回了“大郎”,前宅果然要比柴房来钱快,霍四一上午的收获显然不少,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喜滋滋的点来点去。 盛君看着霍四那副猪头脸,认真的问道:“四哥,你这猪头样,还能回去见英娘么?” 说起英娘,霍四脸上登时洋溢着幸福,忙不迭的摇头道:“不成,不成,这丫头性子烈,被她知道了还不翻天了。” “那你可得告诉我家在哪里,明天我才好去走一遭。” 霍四感激的点头,将路如何如何走给盛君简单说了,说完这些,突然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从这里摸出十几个铜板,又从那里摸出十几个,脱下鞋,又从鞋底噔出了几文钱,瘦瘦的身子就跟贴了一层膘一样,变戏法儿的摸出了近百枚铜钱。他与盛君不好意思的一笑,呼啦一下将床铺掀开,在床板之上又找出了几百枚,他将铜钱全收在一起,点算了半天,颓然的叹了口气:“唉,差远了,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盛君不由得奇道:“四哥,什么差远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霍四略显失落的道:“一本《千字文》,书局里起码得一贯钱,可是我不管怎么凑,都凑不出来啊。唉,我答应英娘端午要送她一本千字文,这么怎么办啊。” 盛君笑着拍拍霍四的肩膀道:“不就是一贯钱,我有。” 霍四苦笑着挥手道:“算了大郎,你是啥我还不了解?” 盛君却是不答话,悄悄的从怀里摸出一张一贯钱的钱引,在霍四眼前晃了晃。 第五十九章 霍四的书 霍四不由得大奇:“大郎,你哪儿来的钱啊。” (各位朋友,刚刚收到通知,明日上午七点有会,九点的一更可能会无法保证,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现在可是管事,身上带个一两贯不是很正常么。”他讲霍四面前的那些钱都给推了回去,又扬了扬手里的钱引道:“四哥,这些你都拿回去,买书的钱,我给你出了。” 霍四从来未曾受人这么大恩惠,一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谓有的人不缺,缺的人却永远是赚不到。但不管如何,如盛君般说给就给的,这么多年他就遇到过这一个!霍四一张红扑扑的,坚决的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你一个外乡人,不远千里来我杭州,我不尽地主之谊便罢了,怎么还好意思要你的钱……” 盛君听到这里,故意拉着脸道:“四哥你这是什么话,话得说明白了,这钱可不是给你的,是我给英娘的。” “自我到了山水秀,就属你对我最好,现在我手里有些钱了,拿些来给你花不是很正常么?你就别推辞了。” 霍四鼻子一酸,双目也变的红彤彤地,想起英娘企盼的眼神,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握着盛君的手道:“大郎,让我说些什么好呢,谢谢你了。” 盛君呵呵一笑,且不说现在一贯钱对他根本不算些什么,就算真的是全部的财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霍四。 霍四仿佛又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嘴里一直滔滔不绝。直到天色缓缓的暗了下来,他才又到前宅做工去了,只留下盛君一人无聊的躺在床上,想着系统所给的任务,想着如何去处置一贯贯的铜钱,想着霍四,想着林正英,想着江上凌,想着想着,居然还想到了苏蓝和孙沉尤,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才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五月一日,端午“黄金周”的第一天。天色才刚亮,便稀稀疏疏的下起了小雨。秀美的西湖边是一片柳绿花红,男男女女的行人徜徉其中,忽的一阵微风吹来,暖暖的熏香夹杂着新泥的芬芳,拨弄着游人的发丝,吹拂着人的味蕾,恍若一杯窖藏千年的女儿红,直让人酥软迷醉。 怪不得说“暖风熏的游人醉”,这湖边的景色,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其中五味。 正是: “疏疏数点黄梅雨。 殊方又逢重五。 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风物依然荆楚。 衫裁艾虎。 更钗袅朱符,臂缠红缕。 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 在这来往的人群中,有一瘦高男子并没有如旁人一样打伞,他背着手,慢悠悠的迎着雨珠闲逛。他上身是一件粗布麻衣,下身却是一条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如此的不伦不类,在他身上却又显得如此舒适和谐。 正是盛君! 他一大早便与霍四挥手作别,出得山水秀门外,巡游片刻,在一处书局前停了下来。 门外一小生本在外张罗客人,他远远的见到盛君,虽见他衣衫打扮很是简谱,但面目神色,一看就像个读书人,便自留意起来。过得一会儿,果然见盛君在店门处停步驻足,便笑脸相迎道:“这位公子,店里刚刚新进的杜甫诗集,何不进来瞧瞧?” 盛君点点头,合身走入了书局之中。这书局从头看来很是平凡,但内中却很是不俗,不仅搭配、摆设很有档次,而且看其中书目,似乎有好多是孤本,每一本都是价格不菲。 那小生见盛君只是不断的寻找,便耐心的问道:“这位公子,敢问要找什么书?” 盛君头也不回的道:“千字文。” “千字文?!”小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千字文只是启蒙读物,他还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公子居然是停留在启蒙阶段,心中懈怠之意顿生,面上也不再像初时那般恭敬,手指着房间中的一角道:“米体书写的千字文,兄台可以过目瞧瞧。” 盛君便按着小生的指引,找到了那本千字文,他将书本拿起来翻了翻,暗暗点了点头,虽然书本纸张的质量不能和后世相比,但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属于是做工精良了,便道:“这本书多少贯钱?” “两贯!”那小生道,这个价格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个天价,他本料定盛君必然会嫌贵不买,没想到盛君却是半点都不还价,从怀里摸出两张钱引道:“两贯给你。” 就在小生要伸手接过钱引时,房门软帘忽的轻微的掀起,走出一四十多岁的人,他本是无意的朝着盛君这边一扫,但待他看清盛君的相貌时忽的一声道:“盛君盛公子?” 盛君豁然一愣,奇道:“你认识我?咱们见过面?” 那小生显然是被二人的对话吓了一跳,甫又细细的打量着盛君…… 不错,如传言一般又瘦又高,如传言一般家境贫寒,也如传言一般面容俊朗,当他将目光转向其耳边时,忽的浑身一震:这便是传说中的耳钉?难道眼前之人真的是盛君盛公子? 想到这里,满脸都是激动的神情道:“你真的是盛君盛公子??” 盛君更是莫名其妙,这一老一少对自己好像很熟的样子,可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二人,他略为尴尬的道:“恕在下眼拙,我与二位在哪里见过么?” 令他意外的是,两人皆是摇了摇头,还是那中年人反应快,笑呵呵的道:“那日在山水秀,我曾一览盛公子风采,是以今日才得以认出,盛公子能来我书局,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小生马上接口道:“正是,正是,早听说江上凌文才独压江浙,没想到盛公子竟然比之更胜一筹,尤其是那一副绝对,真是让人遐想万千,妙,妙。” 盛君想不到二人竟然是因此而认识自己,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谬赞了,雕虫小技耳,若论真本事,比江兄可要差远了。” “什么雕虫小技,什么差远了,盛公子太谦虚了,词作的好不好,我们心中当然会有判断。”他抚着胡子道:“尤其是盛公子所表现出来的心算能力,更是让人叹为观止,神乎其技,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窍门。” 第六十章 千字文 (出差条件实在太差,这一章字数少了些,但却是我码字时间最长的一章,无他,电脑和网络实在太差,希望各位看官能够理解一二,谢谢了,等出差回去后,落下的章节,鸡蛋一定悉数补上!) 窍门当然有了,可是又跟你说不明白,难道要我说什么用计算器? 盛君打个哈哈搪塞道:“心算不过是唬人的东西,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那中年人拱手道:“盛公子真是谦虚,前日的诸般不可思议仍历历在目,盛公子文才数算皆是人中龙凤,放眼江浙,无人能敌,实在是让人叹服。在下宋城,乃是这里的掌柜,盛公子,宋某这厢有礼了。” 盛君被他捧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宋掌柜,旁门座机,让宋掌柜笑话了,其实非是我谦虚,实话实说罢了。” 宋城自是不信,却也不去说破,笑着与盛君道:“盛公子,再过几日便是茶诗会,怎么你不好好准备一番,反倒却读这《千字文》?” 盛君登时奇道:“茶诗会?那是什么?” 宋城见盛君不似作假,竟全然不曾听说茶诗会,惊讶之余,耐心的解释道:“每逢端午,我江浙才子都会在西湖画舫之上斗茶斗诗,就连知府蒋大人都会前来,文坛名流更是数不胜数,是难得一遇的盛世,很多年轻公子都想趁此机会一鸣惊人。几年前的江上凌便是凭着几首词儿声名鹊起,坐稳了江浙第一的名头,可依我看,今年的茶诗会,这风头定然是属于盛公子你的。” 他说完,笑看着盛君道:“若是盛公子不在,那这茶诗会定然会失色很多。” 茶诗会…… 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虽然即兴发挥不是我所擅长,但若有机会还是应该去开开眼界,说不定还能碰到些青史留名的人物,想到这里便拱手道:“多谢宋掌柜相告,若是有机会,盛某定然会前去试一试。” 从书局出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早就停了下来,盛君未做任何停留,按着霍四交待的方向去了,随着他越走越远,富庶的杭州渐渐变得凋落,又走的数里,景色豁然一变。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只见眼前炊烟袅袅,绿苗相连,城中已是一派节日的祥和气象,而乡下的男人女人们却仍然挥舞着锄头在田间劳作。扎着辫子的小童在追逐嬉戏,大树下的老人正闭目假寐,隐隐还可听到村中的鸡鸣犬吠之声。他辨明了方向,顺着羊肠小道拐来拐去,终于在一处门庭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霍四哥家吧。 眼前的门院比之别家的都要矮一些,篱笆搭的小门歪歪斜斜的躺在一边,盛君本想扣一下门板,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推,那小门便一阵晃荡,忽悠悠的打开了。 他步入其中,清了清嗓子道:“家中可有人在么?” 话音一落,却听一女声回道:“你个泼皮无赖,休要痴心妄想,我爹爹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盛君听到这里,暗道肯定是说话之人认错了人,便提高嗓门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霍四家么?” 那声音忽的一停,紧接着吱呀一声响,房门便开了一小半,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从中探出头来,看着盛君道:“你是谁?莫要以为爹爹、三郎不在,就敢过来胡搅蛮缠。” 盛君忙解释道:“是英娘吧,我和你爹爹霍四在山水秀里共事,受他所邀来找你。” “哼,鬼才信你了!”那姑娘怒哼一声,一副你的鬼把戏我早看穿的得意神色。 盛君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取出《千字文》晃了晃道:“这是你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难道你还不信么?” 那姑娘狐疑半晌,从门后伸出手来接过书去,忽的兴奋地道:“千字文?你真的是受爹爹之托而来的?爹爹他人呢?” 她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盛君却是一个也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就是英娘吧。”见她点头称是,接着道:“我听你刚刚所言,好像有些麻烦,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袁二 (出差加完班,马不停蹄的便更一章,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实在是没有精力校对了,若有纰漏还请看官海涵,我真的要去睡觉了。) 这次却是英娘没有回答,她乖巧的把门打了开来,歉疚的将盛君让了进来。 这是盛君来到大宋后第一次进入宋人的私宅,心中多少有些期待,然而当他看到霍四家中的情景时心中却是一颤。 这房子一点都不大,房中光线很暗,房中唯一的一扇窗户旁有那么一张床,此时似乎正躺着一个妇人,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屋中弥散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而在房中的最角落,在光线最为阴暗的地方却摆着一张破木桌,上面放着一长条状物品,看起来倒像是一只毛笔。 简单的一扫,盛君便对霍四家中,尤其是对英娘有了初步的认识,归结起来便是八个字:因病致贫,敏而好学。 霍四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盛君本还奇怪,以霍四在山水秀的收入,怎么说也不至于生活过的特别差才对,而现在过得这么凄惨,唯一的可能便是受病魔的拖累。而英娘,显然是一个极为好学的小姑娘,那本千字文,以及那只毛笔便是证据。 英娘显然注意到了盛君的眼神,忧郁的道:“我娘她已经昏迷了好些日子,迎不得客人,英娘代母亲陪个不是。”说着微微一个欠身。 盛君忙拱手回礼,低声道:“该赔不是的应该是我,是我打扰了嫂夫人休息,罪过罪过。” 英娘接着便又问道:“那我爹爹呢,他怎么不曾回来?” 想起了霍四的猪头脸,盛君心中登时一乐,一本正经的道:“四哥他现在前宅当小二,每天忙前忙后的抽不开身子,这才要我先行回来,给你带回这《千字文》。” 两人寒暄了两句,渐渐的闲聊起来。 此时这天下经过了唐时的文化大融合,又遭受了五代十国的冲击,民风已是甚为开放,男女之间的条条框框并不像后世那么多,只是英娘仍会有些羞赧。两人寒暄片刻,盛君也终于对霍四家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他看向那妇人,心中叹了口气。 原来,霍四老实本分,踏实肯干,生活本是不错,可三年前霍四娘子却突然害病,请了好多大夫,拿了好多方子都不见得有用,眼看这三年过去了,家中的积蓄都花了个干净,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还倒欠了别人好多些钱,可依然填不上这个窟窿。 话题扯来扯去,不知怎地又说到了千字文,当英娘知道盛君识字之后乐的一下蹦了起来,逼着盛君引读《千字文》。 正此时,门外忽有一个声音传来,只听那人道:“英娘,英娘,快点开门,哥哥我来看你了!” 英娘脸色登时一变,她刚刚引盛君进门,因着孤男寡女的缘由,故意没有插上门闩,不想却让人给钻了空子,她慌忙的想要将门给堵上,却还是迟了一点点,只听一声“咦?门竟然开着?”,下一刻便有一胖子推门而入,来人显然用力不小,门“咣”的一声被推了开来,竟是进来了一个肉球! 来人看起来身高不过一米五几,个子虽然不高,却是胖的非常,身体的宽度和身高竟然差的不多,在古代普遍营养不良的背景下显得极为另类。他进门便看到盛君,显然是愣了那么一两分钟,手指着英娘怒声道:“好你个贱人,不给我开门,原来是藏汉子了,快说,这厮是谁?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 盛君登时一奇,听来人口气,怎么倒像是英娘的夫君,他看了看英娘,又看了看来人,都说一朵花插到了牛粪上,像英娘这种,却是一朵花插到了粪球上。 他转头看向英娘,听她冷言还击道:“袁二,我愿意和谁一起便和谁一起,与你有何干系?” 原来此人名为袁二,只听他道:“怎么没有干系,你是我袁家内定的媳妇,将来是要给我袁二生娃儿的,怎么可以和他人鬼混?你若在和他滚混,小心我使人打断他的狗腿。” 听得这里,盛君才明白过来,原来却是袁二一厢情愿。英娘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生怕他真的会对盛君做些什么,气势登时弱了三分,嘴里厌恶的道:“谁要做你的媳妇了,你怎地如此不害臊?快点出去,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喊人?哼,整个上周村,哪个人敢和我老袁家作对?你倒是喊啊,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袁二,谁还能有钱给你那老娘看病?” 说起看病,英娘脸上的气势又是弱了一大截,她愣了半晌,忽地问道:“你真的会给我娘看病么?” 袁二听着有门,赶紧趁热打铁道:“我袁二对天发誓,定会尽全力给岳母大人看病,你看怎样?” 英娘果然有些意动,一双美目滴溜溜的看向了病榻上的母亲,瞬时噙满了泪水。 是啊,娘她已经昏迷了有些日子,若是再不医治怕就不行了…… 难道真的要嫁给他么? 英娘思来想去,忽地仰起头道:“好,谁能治好我娘,我便嫁给他!” 袁二登时一声狞笑,抹着油光锃亮的嘴巴道:“这不就妥了么!英娘,除了我,谁还能掏的起这个钱?你就安心从了我吧。” 英娘一脸决绝的道:“我说过了,你什么时候治好我娘,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你!” 盛君一直在旁边看着,英娘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后世还只是个初中生,正是迷恋《小时代》和《欢乐颂》的年纪,可现在为了治母亲的病,竟然真的在认真的考虑嫁给一个肥球般的男人,他内心深处莫名的一软,决定救一救她,他笑了笑道:“这位兄弟,什么叫除了你老袁家就没人,难道你是当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不存在么?” 袁二横眉冷笑道:“哼,哪里来的野猪在这里,莫要多管闲事,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野猪?”盛君摸着耳钉笑了笑,你自己都胖成这副德行了,还好意思叫别人猪:“这位袁兄弟莫要误会,我只不过有些疑问。” “刚刚英娘说,若能治好病便嫁给他,是也不是?” 袁二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道:“是如此。” 盛君又道:“你刚刚说愿意给英娘的娘亲出钱治病,是也不是?” “当然如此。” 盛君笑着道:“那可巧了,我也愿意给他娘亲出钱,要不……咱们看谁愿意出的钱多,谁能想办法治好病,谁就娶英娘,你看如何?” 第六十二章 何足道哉 英娘终于肯嫁给我了! 这是袁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本以为盛君会是个难缠的主,但是当听到盛君所说的话时,一张脸登时变的十分精彩,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疯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注视着盛君,尤其是注视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粗布麻衣。 身在江浙,大凡家底殷实的人都会整一身如云般丝滑的苏绣,他睁着两只米豆大小的眼睛,啧啧奇道:“臭穷酸你摆什么阔气,这十里八村的谁能有我老袁家阔?” 盛君淡定的道:“你听我口音,像你这十里八村的么?” 袁二呸了一声,显宝似的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钱袋子,那钱袋子登时发出叮铃咣啷的声音,显然装着为数不少的铜钱,他笑呵呵的道:“比我有钱?哼,老子平日里带的数,说出来都能吓死你。” 盛君却很是淡然,他来北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对这个时代的经济状况多少有了些了解。 农村不比杭州城,普通人家月收能达到三贯钱已经是吃穿不愁了。而小康之家,农村小地主阶级,月收能达到二十多贯绝对算是很了不起了。盛君怀揣着二百多贯,绝对是大款中的大款,系统说他超越了百分之六十多的人,让他心中更是底气十足,他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腰间道:“那可巧了,我随身带着的钱,说出来也能吓死你。” “哦?”袁二胖乎乎的脸上全是戏虐,恶狠狠的道:“你个外乡人真是不知死,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儿的,我老袁家是你能惹的么?敢跟我抢亲,找死!” 英娘的脸色唰的红成一片,她说出那句“谁治好病便嫁给谁”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如果真有人能治好娘亲的病,那便舍弃了一切都也值得。可当她真的听到两个男人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她”时,忽然就变的扭捏起来。她双颊发烫,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的慌,埋怨着自己怎能说出这等羞人的话!她偷眼瞧着盛君,眼见的他确实不像是有钱的主,只当是为了给自己解围。她素知袁二欺乡霸临的手段,担心盛君真的惹恼了他,便插嘴道:“这位公子,我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盛君拱拱手道:“在下盛君。” 英娘红着脸道:“盛公子,奴家谢了公子好意,但……”她停了话头,脸上露出一副凄然的神色道:“若是真能为娘亲治好病,奴家就是真的嫁给他又何妨。” 盛君心中蓦地又是一软,霍四说英娘懂事,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为了治好娘的病竟然真的愿意舍弃一生的幸福。看着她凄然的神情,与霍四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好似一阵变化,变作了霍四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脑中猛然想起了那日他将最靠里的床位让给自己的场景。 盛君从小饱尝人间之辛酸,最受不得的便是别人对他好,想起霍四说起英娘时脸上的那股得意,暗中握紧了拳头,今日不管如何,也不能让英娘真的嫁给袁二。 然而在袁二的耳朵里,英娘刚才的话更像是一种鼓励,他兴奋的跳了起来,滚圆的身体如同跳蚤般蹦来蹦去:“就是,能有何妨!那小子你可听到了,英娘愿意的紧,我们郎情妾意,你个浑人在这里搅和什么,还不快点他娘的快点滚蛋,惹毛了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郎情妾意! 英娘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看袁二朝着自己走了两步,嫌恶的又朝远处挪了挪。 袁二浑然不以为意,肥硕的脸上五官全都挤在一起,乐不可支的道:“英娘,嘿嘿嘿,明天我就要爹爹下聘礼,到时候……” “别到时候了。”盛君忽地伸手打断他的话头。 袁二不悦的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兜里装的些钱,所以也想试试。” “你?”袁二的玩味的笑了笑:“看病花销可不小,不带个三五贯钱的,就是连郎中的面都见不上,”他挑衅的看着盛君道:“五贯钱,你有么?” “五贯?!”盛君大奇,袁二的话不似胡说,可若真是五贯的话,霍四他月饷也是够的,怎地还能拖到现在。 袁二却以为盛君是被五贯钱给吓到了,笑呵呵的打开钱袋子,从中掏出了几张钱引,拿在手中道:“五贯都没有,还说什么大话,我平日里钱袋里的零钱都不只五贯。” 他笑着转过头,与英娘道:“英娘,我这就带着岳母大人去看病,定然将她的病看好了。” 英娘听得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道:“我娘的病已请城中最好的郎中看过了,只要药材很是贵重,一副药起码的十贯……” “十贯?!”袁二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杭州城外良田地价冠绝天下,但十贯仍能买半亩以上,他颇为肉疼的咬着牙道:“十贯就十贯,我出的起。” 英娘却是凄然的一笑。 若是十贯便好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文钱也是生死鬼门关,为了治病,她恍若想起了过去一年家里所受的种种苦难,摇着头道:“十贯怎么能够,一月得有三副药,光这些便得三十贯。” “什么?!”袁二这次是真的被吓蒙了,一个月三十贯钱,这就是一些好买卖人也吃不消,他犹疑的道:“英娘,你莫不是在骗我,怎么会这么贵……” 英娘叹了口气,家里变卖了所有家产也才撑的了两月,眼看娘他就要好转,可药也马上就要停了,而如今,就连袁二都觉得贵,难道娘她真的没救了么! 袁二人并不傻,他暗中算了一笔账,觉得这笔买卖很不划算,英娘虽然好,但娶她的办法绝对有十种以上,掏钱治病这绝对是最不精明的办法,心中登时打起了退堂鼓,悄悄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盛君道:“盛公子,三十贯,你不是有钱么,拿出三十贯,英娘便是你的了。” 盛君呵呵一笑道:“袁二,你是吃定了我掏不起这三十贯么?” 袁二拔高嗓门道:“当然,三十贯钱……哼,就是城里的富商也不见得会舍得拿来看病,何况是你。” “是啊,这么多钱,却让我和爹爹去哪儿去寻?”她悠然的看着床上的老娘,双目瞬时噙满了泪水。 然而,盛君却又是呵呵一笑,从怀里摸出三张钱引,朗声道:“三十贯而已,何足道哉。” (各位朋友,明天我便出差结束,感谢朋友们的担待) (对于书中的一些数据,我还是简单说一句,作者书中数据的引用,对宋时生产物力的考量,是查阅了一些个资料所取的平均数,这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还请各位不要纠结于此。) 第六十三章 可怜的屁股 袁二两只米豆大小的眼睛突破极限睁的老大,手指着盛君手中的钱引,一脸的不可思议,嘟嘟囔囔着道:“这怎么可能,怎么有人出门会带三十贯这么多,而且你个穷酸,怎地这么有钱?!” 盛君心头笑了笑,正所谓财不露白,闷声发大财,老子怀里还揣着二百来贯呢,说出来还不吓死你?!他几步间走到英娘身前,将手中的钱引递了过去道:“英娘,拿去给嫂夫人看病吧,莫要推辞。” 英娘脸上发自肺腑的一阵喜悦,刚刚伸出手想要去接,忽又停了下来,想起了刚刚所立下的誓言,小脸登时红扑扑的,看也不敢看盛君,声若蚊呐道:“盛……盛公子,这,这怎生使得。” 袁二阴着脸在一旁看着,他仍是不信盛君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钱,第一个念头便是:会不会是假钱? 宋时交子、钱引制式很多,乱象丛生,但自本朝几次整顿后便清整了许多,尤其是在苏杭两地,市面上流通的只有一种,袁二凑得近前细瞧了一眼,见他上面的大红印章,还有防伪的一串标识,显然是真钱,正是时下最为流通的三张十贯面值钱引。 “三张十贯钱,那便真的就是三十贯钱,这穷酸竟然真的有三十贯钱,这怎么可能!” 摸着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袁二忽然觉得很是讽刺,怎么也无法接受盛君寒酸模样下的巨大财富,忽地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道:“小子,那钱定是你偷来的吧。” 盛君脸色一寒,阴冷的扫了一眼袁二,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英娘却是不干了,她此时对盛君的感激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听到袁二的话,冷冷的回应道:“袁少爷,你的眼里永远都是有那么多的龌龊,奴家家中简陋,容不得你这尊大佛,还请慢走,不送。” 袁二从小霸凌乡间,今日竟然当着心上人的面儿被人比的一无是处,一张胖脸气的直哆嗦,满脸肥肉扑棱棱的直晃,他气愤的道:“贱人,这就跟白脸小厮好上了,走就走!姓盛的,这事儿我跟你没完。”说着便狠狠的踹开门,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袁二才一走,英娘登时又露出了娇羞的一面,扭捏的抓着衣角,他不敢去看盛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怯生生的道:“盛……盛公子,这可让奴家怎生使得,我,我刚才说的……定然不负公子大恩。” 她本待要说必不会反悔,但不知怎地,心跳砰砰砰的怎生也说不出口,话到嘴边便变成了另一套说辞,一张脸红的就快要就跟大苹果一样。 盛君看着英娘扭捏的模样甚觉好笑,心道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叫不负?在后世跟未成年结婚那可是犯法的,他将钱引往前一推:“英娘切莫多心,我只将它当作戏言,霍四哥对我照顾颇多,我视之如兄,你便如我的小侄女般。切莫再说什么嫁娶,让旁人听了枉生闲话,坏了你的清名,快拿好这些,给你娘抓药去吧。” 英娘接过钱引,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梦想许久的三十贯竟然就这么到手了,娘所需要的药终于有了着落,听他的话,似乎也不需她以身相许了。 本应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英娘的内心深处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终于抬起头,敢于正视他的双眼,怔怔的看着盛君道:“小侄女么……真如此,那我便喊你一声叔父。”说着便恭恭敬敬的给盛君行了一礼道了声叔父。 盛君坦然的受了一礼,笑着道:“英娘,快去给你娘抓药去吧。” 直到此时英娘脸上才又喜悦起来,她点点头,欣喜的挽起一个竹篮子去抓药了。 英娘这么一走,盛君便又闲了下来,他在屋内转来转去,只是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小太暗,只转了一小会儿便又觉得索然无趣,他环视一周,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书桌,便踱了过去坐了下来。 书桌之上的东西并不多,入目的首先是一个木盘,约莫有一指深的样子,里面放着些沙子。木盆旁靠着一只秃头笔,笔尖的毛早就掉光了,想来英娘平日里便是用这秃头笔在沙土上习字。 他抓起了毛笔,在沙盘之上胡乱的写着,熟悉的感觉,让他的思绪穿越时空,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那时他总是捡别人用剩的铅笔头用,买不起书便找高年级的去借,即便这样,竟然也让他考上了大学。 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将沙盘上的胡乱写的东西抚平了,端端正正地写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是幼时一直激励他苦读的话,一个月来,盛君的繁体字已是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字迹仍然很丑,但总不至于写错别字了。 正此时,突听门外一阵嘈杂,他便将笔放下,本想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才刚走出门,迎面便碰到了三五个汉子,他们都提着棍棒,为首之人赫然便是袁二,他一见盛君,便与旁边的一矮个男人道:“就是他。” 盛君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有两人不由分说的上前架住他,那矮个男人手里拿着条马鞭,笑呵呵的走到盛君身边,忽然狠狠的朝着盛君屁股上抽了一下,骂道:“狗贼,竟然跑到我的地界偷东西,找死么!” 卧槽! 盛君怒哼一声,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让他有种要杀了这矮个男子的冲动,奋力想要扑上前去,却被身后两个汉子死死的拉住,他半晌挣脱不得,只能双目死死的盯着他。 矮个男子下巴一挑,戏虐的道:“哎呦,脾气挺大,怎么,不服?”说着,又朝着盛君屁股上抽了一下。 袁二却是兴奋的在旁哈哈大笑,拍着两只肉乎乎的大手掌道:“竟然不服耆长大人,打他,打到他服气了!” “啪”一声。 矮个男子高高扬起的马鞭,狠狠的落在盛君的屁股上,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心里燃起了滔天怒火,直想把在场的几人都活撕了。 心中越是愤怒,面上却更是越发的冷静,他这次却不再怒骂,眼神也服软般的暖了下来,脑袋耷拉着,牢牢的将几人的面容记在心里,心道今日所给,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第六十四章 盛君的愤怒 矮个男子见盛君服软了,这才笑呵呵的道:“怂了?怂了就好!以后招子放亮点,别惹到惹不起的人。” 袁二有了撑腰的也越发横了起来,抬起腿就朝着盛君小腹踹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跟我抢女人,你他娘的也敢。” 盛君见状本将要躲,无奈被人制住难以动弹,只能微微往后侧了侧身,却仍是被他一脚踢个正着。 袁二肉球般的身材,腿本就短,再加上属于运动,这一脚根本没有什么力道,踹在盛君身上是一点痛感都没有,不过是在衣衫上留了一个清晰的脚印而已。 然而这一脚却如最后一棵稻草,点燃了盛君的怒火,强忍许久的狂暴终于宣泄出来,他狂吼一声道:“袁二,老子操你妈!” 这一声话落,他便强忍双臂疼痛,飞起一脚朝着袁二脸上踢去,只盼的这一脚能狠狠的踢中他的脸。 袁二本是一副得胜者的姿态,忽见场中有异,心头警戒暗生,肥硕的身体极为迅捷的朝后一跃,盛君那一脚便自扫了过来,堪堪擦着头发从头顶掠过。 “好险!”袁二心有余悸的摸摸脑袋。 盛君一击失手,立时被身后的两人扑到在地,双臂被死死的钳住,丝毫不得动弹。额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嘴里吃了大把的泥,他强忍着痛,高昂起头,狠狠的盯着袁二一字一顿的道:“袁二,我盛君发誓,今日你要不把老子弄死,明日老子定要你碎尸万段!!” 盛君的誓言让袁二心头猛的一跳: 这厮他娘的是疯子吧! 他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么? 见过横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横的! 你看他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就跟被野兽锁定了般。 袁二突然感觉到了恐慌,在大占上风的情况下竟然怂了,他现在已不想在盛君身上寻什么晦气,只想离得他越远越好,双目无助的看向了矮个男子。 盛君话说出口的同时,矮个男子也是阵阵的心惊,也把盛君当作了疯子。 宋时律法,杀人一般是要掉脑袋的,就是给矮个男子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把盛君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盛君那不要命的疯狂架势,摆明了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自己有家有业有田有产的,真经不起他折腾。 想到这里,便又笑着道:“兄弟,你不该惹你惹不起的人,不过你这么硬气,让我等很是欣赏,说不得将来还可做个朋友。” 他话说的很满,自觉给足了盛君面子,他料定盛君定然会顺着台阶下来,暗中朝盛君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心领神会,登时松开了手,给了盛君一片自由。 果然,盛君才得自由,先是颤悠悠的站起身来,“呸”的一声将嘴里的泥全都吐掉了,一边活动着酥软的手臂,一边恭敬的朝矮个男子拱拱手道:“好一个不打不相识,不知英雄你高姓大名。” 矮个男子一乐,刚刚才纠起来的心也缓和了许多,他做个样子拱了拱手,笑眯眯的道:“甚么英雄,折煞我了。某是这里的耆长,姓周名正,周正便是我了,负责这十里八村的治安。” 中国古时候皇权不下县,宋时负责乡里治安的是“耆长”,说透了无非是些个闲汉,负责管片儿的治安,和现在的片儿警挺像,但又不像人家片儿警有正经的皇粮吃,说到底不过是临时工,没有稳定的收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正因为没有收入,耆长们便只好在管户的身上动心思,大户惹不起,专门去欺压小户,结果便是打着维护治安的名义行破坏治安之实,实在可悲。彼时北宋的乡下大抵如此,然而杭州城周却不甚相同,苏杭历来富庶,乡下也比别处要有钱的多,因此就连耆长也绝非普通人能做的,能当上耆长的,都是在近村里颇有权势的人。 矮个男子便是这样,他家有良田十几顷,每年光粮食买卖的收入就是旁人所不敢想象的,他幼时为祸乡里,做了很多恶事,现在年岁长了些,却又混成了耆长,每天带着三五个汉子在临近的村子飘来荡去,专抓过去如他自己那般为祸乡里的人。 盛君听他说完,突然地沉默起来,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周正,耆长,好的,我记下了。” 周正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些什么,疑惑的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记下了?” 盛君咧然收起了笑容,极为平静的看着周正道:“周正,你不是说我惹不起你么?今日我记下你的名字,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惹得起你,还想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惹不起的。” 盛君的话让周正大感意外,他脸色寒的快要滴出水来了,怒不可遏地道:“狗日的你他娘的找死!今天有你没我,兄弟们,把他给我架起来!” 那二人听得指挥,又把盛君给摁住了,周正狞笑的道:“想要拿掉你,我有一万种方法,今天便告你一招最稳妥的!”她转头与袁二道:“袁二,你刚刚说他偷什么了?” 袁二蓦地一愣,五官又挤在了一起,无辜的道:“我说了么?” 周正气急,朝着他肥硕的大屁股上踹了一脚道:“你不是说他偷钱么?” 袁二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对对,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 “那就把他给绑了,本耆长要好好审一下,看看他究竟偷了有多少钱!” 话音一落,周正便一挥手,那两位汉子便直接上步前来,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绳子,将盛君五花大绑起来。 周正面色阴沉的看着盛君,他越看盛君越觉得麻烦,忽又高高扬起马鞭,就要朝着盛君屁股上抽去。 就在这时,却有一小厮跑了过来,高声喊着道:“哥哥,刘松到庄上了,正喝茶等着您呢。” 周正高扬起的马鞭突地停在半空,愣愣的看着那小厮道:“是山水秀的那位刘松么?” “可不是么,不然我也不敢这么急着来找哥哥。” 周正脸色登时一变,也顾不上再理盛君,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回赶。 第六十五章 有能耐的人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了盛君,回头朝袁二使了个眼神道:“去搜搜他身上。” 盛君听的这里,霍的想起了带在身上的二百贯钱,徒劳的挣扎了番,便认命的看向了袁二。 袁二应了一声,但看向盛君杀人的眼神,硬起头皮走了过来,才刚伸手一摸,双目便腾的一亮,道了声“有了”,再拿出手时已多了些钱引。他打眼一瞧,突然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盛君。 既知事情无法转圜,盛君便也坦然了许多,他浅浅一笑道:“怎么样肥猪,老子比你有钱多了吧。” 周正见二人神色,又见袁二真的搜到了钱引,心头登时一阵热络,暗道了声喝酒的小钱有了,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快拿过来让我瞧瞧赃物。” 袁二这才缓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盛君,这才将手里的钱引递给了周正。 周正接过了钱引,一瞧之下,两个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这哪儿是喝酒的钱,卖地的钱都是绰绰有余!只见眼前一张张的钱引,竟然有一张是一百贯的面值,剩下的几张也尽是些十贯钱的,数了数竟然有二百贯之多,心中暗道老子发达了,面上却是阴沉的道:“好你个小贼,竟然偷了这么多钱,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来人啊,把他押到我庄上。” 那两壮汉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便押住了盛君,周正却是将钱引收在怀里,喜滋滋的骑着驴在前头赶。若是换以前,他定然会押着盛君游街一番以显示自己能耐,然而今天他却半点的心思都没有,他隔着衣服摸着怀里的钱,心中却想着:这人可真是讨喜,偷了这么多钱,却便宜了周爷我! 盛君被推搡着跟在身后,心中多少有些为刚刚的冲动而后悔,现在不仅钱没了,人也被抓了起来,迎接他的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难道要真的借着系统离去么? 我不服! 盛君心中极度的不甘心,一口恶气压在胸口久久舒缓不过来,他打开了系统兑换界面,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检索一番,毫不犹豫的花三十经验值兑换了一把折叠刀,将之藏在了系统空间,只等合适的时候便割断绳子。 袁二跟在周正身后,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要去惦记那二百贯钱。思绪才一转移,便又落在走在最前面的周家小厮身上,自听了“山水秀”三字之后他便多了个心眼,早听说周家粮食卖的好,唯一的原因便是傍上了山水秀。 山水秀每年都会大量的采购粮食用来酿酒,不仅价格给的高,需求也是足够的大,而且点名了只和周正交易,周边的村民想要和山水秀做生意,首先必须低价卖给周正,再由周正高价卖给山水秀,仅此一环,周家便从其中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我也能傍上这尊大神,那该多好啊!” 袁二这么想着,便寻摸着怎么能跟刘松搭上线,他略一寻思道:“周爷,这位刘松是何许人也?” 周正此时心中大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觉得袁二是如此的可爱,一脸和气的道:“刘松来头可不小,是山水秀后厨负责采配的伙计,权力可大着呢。” “哦……”袁二点点头,由衷的道:“周爷果然能耐,刘松若是想在上周采配,第一家必须得先来您这里。” 周正摇头道:“现在却不见得,以前负责采配的并不是他刘松,而是另有其人,老子花了那么多功夫才将这生意稳固了,可恨他采配之人竟然说话就换,钱都他娘打水漂了,晦气!” 袁二听到这里,双目猛的一亮,这不是天赐良机么!试探的问道:“那这位刘松,可是答应了还从您这里采配么?” 周正拍了拍袁二的肩膀道:“袁二,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前些天我和他相聊甚欢,他也拿了我的好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袁二心头登时一凉,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子,又问道:“周爷,那山水秀为什么突然要换人?” 周正摇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只是听刘松说,山水秀后厨好像来了一个能人,以前的那位孙管事也被他挤兑走了,听说年岁顶多才二十岁。” “二十岁!”袁二肥硕的脸登时变的极为精彩,二十岁便能成为山水秀的管事,那可真是大大的能人。 “嗯,可能还不到二十,”周正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和这位新来的管事牵上线,那我周庄的买卖才叫得稳固,又岂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袁二心中哂笑一声,暗道周正你在上周村或许是个人物,可离了这里你就是个屁,山水秀统领杭州各大酒楼,人家管事的会跟你牵线?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二人走在前头闲聊着,而他们口口声声一直想要见一面的盛君,此时却是被五花大绑,用一根绳子牵在毛驴臀后。那两壮汉一直跟在身后,见盛君竟然从头到尾哼都不哼一声,心中佩服不已,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那兄弟,咱绑的是死结,你莫要过多挣扎,不然只会越蹦越紧。” 盛君唰的一下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人,那汉子被他这么一瞪,后半截话便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又走了半晌,那人见盛君头上冷汗淋漓,两只胳膊被缠成了s型,暗道这样下去胳膊迟早会被折断,心便又软了下来,趁着周正、袁二两人不注意,悄悄的拉住绳扣,往两边松了松。 虽然只是松了一些,但盛君的感受却大为不同,两只胳膊先是觉察到了发麻,又过了片刻渐渐恢复了知觉。 直到这时盛君才明白这个汉子竟然是要帮自己,心下感激万分,朝他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道:“多谢这位兄弟,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那汉子被他这一问吓了一跳,刚刚盛君诓周正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忙连连摆手道:“我的名字你还是别知道的好,我不过是个苦命庄稼人,受人差使罢了。” 盛君淡淡的一笑道:“我当然省的。”便闭嘴不言,不再说话。 第六十六章 刘松说盛君 乡村本就不大,只不过曲曲折折的不太好走,又兼得刚刚下了场小雨,道路有些泥泞,因此几人的颇有些辛苦。顺着小道翻过了两片田,又穿过了一片鱼塘,再走的片刻,视野内霍的出现了一座气派的庄子。 这庄子门庭颇大,比刚刚一路上见过的好些个庄子都要阔气,显示着主人不俗的财力。马上就是端午了,庄中内外都是一片过节的气息,暖融融的好不热闹。那小厮才一落脚,便小跑到周正身边,将他搀扶下了驴,这才手指着正厅道:“周爷,人已等了有一会儿了。” 周正点点头,他整了整衣冠,又将怀里的钱引整好,寻思了一下,又将钱分做两份,一份是五张十贯钱,却将剩下的那一份递给那小厮道:“且把这些收起来,过得一会儿我唤你拿。” 小厮忙接了过来,脸红心跳的将如此之多的钱引装在了怀里。 周正这才笑眯眯的看向盛君:“记我名字多麻烦,这里便是我的庄上,你今日若是有本事竖着离开,便可在这里来寻我,好让我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 他说的一般,阴阴的笑出声道:“不过依我看,你往后怕是得躺在床上过此余生了,哈哈哈!”忽地与其身后两人道:“把这厮绑在树上,等客人走了我再审他。” 两人诺了一声,便押起了盛君。 可怜的盛君,被押着走入庄内,寻了一棵大树给绑了起来,而周正却美滋滋的带着袁二走入了正厅。 袁二没想到周正竟然会带自己去见山水秀的人,本就死寂的心登时又活络起来。他已不是第一次到周庄,当下熟门熟路的走入正厅,才一见门,果然看到了一人正端坐在座,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甚是普通,是那种扔入人群中绝对不会显眼的人,此时正捧着一盏茶细品着,身上是一席粗布麻衣,听的这边动静这才回转过头,见是周正便冷冷的道:“周爷,你可让我等的好苦!” 周正忙端着笑赔不是,在刘松下手坐定了,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道:“该打,该打,让刘爷您候了有些时候,还望不要见怪。” 周正的表现让袁二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周正竟然也有如此谄媚谦卑的一面,一时间便紧张起来,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看也不敢看刘松,局促不安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周正见刘松的茶杯中干了,不悦的扫了一眼袁二道:“袁二,还不快给刘爷看茶?” “欸,”袁二这才反应过来,提起了旁边的茶壶,赶紧给刘松斟满了茶。 刘松却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周正看的阵阵发毛,他很会来事,拿钱开道总是不会有错的,便悄悄从怀里摸出刚刚分好的那份五张十贯钱的钱引,恭敬的递给刘松道:“刘爷,马上就是端午了,这是我周庄的一点心意,还望你笑纳。” 刘松瞥了一眼,一看之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他初任肥差,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两只眼睛登时放出了光,却仍装作一副淡定的神情,悄无声息的将钱引收入怀中,面儿上终于堆起了笑容,笑眯眯的道:“周爷,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今后我们山水秀粮米的采配还是走你这里。” 周正等的便是这句话,五十贯扔出去果然见到了水花,他笑着连连说好,朝着刘松拱手道:“全仗刘爷您从中周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松登时拱手还礼,席间一片其乐融融,三人间的距离瞬时也拉近了不少。气氛活络起来,周正的话便也随意了起来,他似乎是无意的问道:“刘爷,那以前负责采配的孙宝,现在干什么了?” “他啊……”刘松眼前猛地出现了三道每天忙碌在后厨和前宅之间的身影,嗤笑一声道:“他现在是我山水秀的传菜伙计,每天可忙着呐。” “传菜伙计?”周正和袁二皆是一愣,这个词儿倒让人耳生的紧,奇怪的道:“那是做什么的?” “这是我们盛管事新设的,”说起盛君,刘松脸上登时一阵钦佩,满脸肃穆的道:“自从有了传菜伙计,我们后厨现在可是条理的多了,实在是高明极了。” 听到“盛管事”三个字,周正和袁二默默的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新奇。周正有些话憋在肚子里早就想问,他犹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刘爷,据闻后厨原来的孙管事是贵酒楼掌柜的亲弟弟,这位盛管事怎地这么大能耐,连孙管事都……” 刘松呵呵一笑道:“孙斌?!他和盛君哥哥比起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且不知,盛管事的来头可比孙斌大多了,江浙第一才子江上凌是他结义兄弟,杭州城中的李维李衙内也是他的至交,这些人,随便哪一个不比他孙斌强百倍!” “什么?!”周正和袁二皆是大惊。 对于他们这些乡间农夫来讲,大才子江上凌是文曲星下凡,是神仙般遥不可及的人物,轻易见不得。反倒是李维李衙内给二人的震撼更深。尤其是周正,他不过是杭州城外最偏僻角落的青铜小混混,即便如此仍觉得自己牛逼轰轰,而人家李维李衙内却是杭州城里最出名的小霸王,是成色十足的超级白金大混混! 听到这里,二人才点点头道:“有如此后台,怪不得这般厉害。” 那刘松却是摇头道:“二位这可算说错了,盛管事他不过是只身一人从汴京来到杭州打拼,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自己打拼?谁信呢! 刘松看他二人神色,知道他们不信,却也不再多做解释,毕竟这些话听起来太过玄妙,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当真,周正咂摸着嘴道:“如此人物,如果能真的坐在一起聊聊,那会有多好!” 第六十七章 这可怎么办! “坐在一起聊聊?”刘松打了个哈哈,伸出食指不屑的摇了摇道:“盛君哥哥岂是你随便能见到的,山水秀是杭州最大的酒楼,后厨又是酒楼里最要害的地方,他那等大忙人,就连我寻常都见他不得,怎会有空来理你。” 周正话说出口也觉得可笑,自嘲的摇着头道:“让刘爷见笑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是我痴线妄想了。” 三人闲聊片刻,刘松茶水喝多了,忽觉小腹微胀,便起身出门小解。才走出门外,忽见树上绑着一人,寻思着来时怎么没见着,难道是刚刚周正抓回来的?他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竟发现眼前之人是盛君,惊叫出声道:“盛君哥哥?!” 盛君本闭目假寐迷惑那两汉子,手里却拿着兑换来的小刀割着绳子,眼看着绳子就要断了,突的被这一声惊了一跳,睁开眼睛一瞧,只见眼前之人甚为面熟,抓着脑袋想了想道:“刘松?” 刘松见果然是盛君,登时大惊失色,忙上前去给他解了绳子。那两汉子心知刘松是周正的贵客,踌躇在旁不敢阻拦,让他从容给盛君解了绑。 刘松在山水秀原本不过是个打杂的,身为外姓人,在孙斌手底下受尽了委屈。此番亏得盛君才谋到了一份肥缺,心中之感激无以复加,此时见盛君受难,就跟被绑的是自己一样难过,他扶着盛君,满面愤怒的道:“盛君哥哥,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是不是周正?!小的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他说出个道道来。” 盛君却是阴着脸,舒展着发麻的臂膀,双目死死盯着刘松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松心中咯噔一下,忙将他为何会在这里说了,就连周正给他钱的事也毫无隐瞒的道个清楚。 “原来如此,”盛君见他不似说谎,这才朝之一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妨,不妨,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好戏还在后头,咱们回去。” 刘松应了一声,忙做了个请的动作,盛君却是摆摆手,板着脸道:“你走前头。” 刘松心中一凛,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忐忑的走在了前头。到得正厅口,甫又回头看了一眼盛君,见他朝着自己肯定的点点头,便毫不犹豫的走入其中。 这边的情景被那两汉子看在眼里,两人脸上皆是一副懵了的神情。刘松显然是周正今日要见的大人物,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却似乎是在说明,被绑的这小贼竟然是比那大人物来头还要大,他们忽然感觉事情好似有些不妙,为正厅中的周正捏了把汗。 刘松才一进门,袁二和周正忙起身相迎,笑着道:“刘爷,这厢得备了有薄酒小菜,还请刘爷赏光。” 再见周正和袁二,刘松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他心中藏不住事儿,一张脸冷冰冰的道:“哼,无功不受禄,我没什么能帮到的,为什么平白无故要留我吃饭?” 周正笑呵呵的拱手道:“刘爷说笑了,就这粮米收购一项便够我周庄好好感谢一番了。不瞒刘爷,现在太平盛世,粮米价格可是贱的很,除了山水秀,去哪儿还能卖的这么好的价钱。” 刘松阴森森的一笑,心中道:是啊,可惜这么好的买卖,就被你自己弄砸了。 周正看着刘松,忽觉气氛有些不对,思忖着这姓刘的怎么去小解了一趟便跟变了个人似的,试探性的问道:“刘爷,不知还有什么问题么?” 刘松嗤笑一声道:“问题?还真有一个!” 周正想当然的以为刘松是嫌钱给的少了,他紧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刘爷,您想要多少,开个价儿吧。” 刘松冷笑道:“开什么价儿?周正,刚刚你不是说想要见我们管事么,这可真巧了,我们家管事今天还真来了,正好被我刚刚撞见了,便将他老人家引了过来。” “盛管事来了?!”周正和袁二对视一眼,脸上先是一乐,又觉得事情过于荒唐,甫又摇头道:“刘爷,盛管事这等人物,怎么会来我这里呢,莫要说笑。” “周正,刘松从不说笑,盛管事他真的就在门外,你若不出门相迎,我可要请他进来了!”说着便朝外走了去。 周正和袁二先是一愣,下一刻却是极度的兴奋起来,连忙整了整衣冠,摆了个最迷人的微笑跟在刘松身后。 才走得几步,忽见门外一闪,一个瘦高的人影豁然出现在眼前,只见眼前之人二十岁的年纪,白皙的皮肤,眉目清秀,分明便是今日捉到的小贼,周正登时大怒道:“你怎么跑出来的?谁让你进来的!快点滚出去,别误了我见盛管事!” 盛君呵呵一笑,双目紧紧的盯着周正,慢条斯理的道:“滚出去?我滚出去了,你又怎么能见到盛君!” 周正大喝一声道:“混账小贼,竟然敢直呼盛管事大名,活腻了吧,快他娘滚蛋。” 盛君叹了口气,回头与跟在身后的刘松道:“刘松,你不是说周爷想要见我么?” 刘松头低的老低,谦恭的拱手道:“回管事,刚刚周正确实说想要和您聊聊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正、袁二也如刚刚那梁汉子般懵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又见刘松低眉顺目的跟在盛君背后,心中忽然便感到有些恐慌,焦急的道:“刘爷?这是怎么回事?” 刘松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你不是想见我们盛管事么,他就在你眼前啊。” 周正霍的一愣,那自信迷人的微笑瞬时僵在脸上,结结巴巴的道了声:“盛……盛管事?” 盛君点点头,脸上的寒意更浓,笑眯眯的道:“是我,周爷。” “哎呦!” 周正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差点跌倒。 怪不得人家出手不凡,怪不得人家出手阔绰,怪不得随便一拿便是二百多贯。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林家同乡 周正额头之上瞬时冒出了冷汗,他身边的袁二也是满脸的震惊,看着盛君说不出半句话来。 盛君大剌剌的走了进来,他刚要落座,忽觉屁股一疼,吃痛的叫了一声,又噌的蹦了起来。 周正忙手足无措的令人取了一个软垫,盛君艰难的落座,面色不善的与周正道:“周爷,据说你和我山水秀有一桩买卖要谈?” 周正一张脸霍地变的很难看,忙不迭点头道:“是的盛管事……” 盛君笑笑:“那可好的紧,周爷你且说说,咱们有什么买卖可做。” 周正朝着盛君拱拱手道:“盛爷,别叫我周爷,喊我名字周正便好……盛爷,我想咱们之间可能有些小误会。” “小误会?那你抢了我钱,诬我是贼也是误会?” 周正干巴巴的笑了笑,摸了摸怀里却猛然发觉早就送给了刘松,心下肉疼起来。此时的他恨不得把袁二给杀了,不然他怎生又会趟了这趟混水?不过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打扮俗套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庄上最大的主顾——山水秀后厨的管事,忙喊了小厮取了三百贯钱,恭敬的递给盛君,惨兮兮的赔不是道:“盛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你高抬贵手,莫要牵连了这桩生意。” 盛君含笑将这些个钱收入怀中,摸了摸厚度,好像你从自己这边取走的还厚了些,心情便又好了些,自顾自的取了个茶杯,斟满了茶抿了口道:“高抬贵手?凭什么!” 凭什么?! 周正心头猛地一跳,眼见得占了庄中九成九以上收入的买卖就快要飞走了,他“啪、啪、啪”连打自己三个耳光,悲怆的道:“盛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莫要怪罪,我全庄上下五十多人,若是没了这买卖,怕是明年就得去要饭了。” 盛君淡定的又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是么?那可怪了,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周正一愣:“盛爷……” 盛君将茶杯放在桌上,笑呵呵的道:“我盛君从来不是什么圣人,你惹了我,凭什么还要我管你死活?你不是说我惹不起你,还要我横着出去么?今天我就要你看看,我盛君到底能不能惹得起你。” 周正苦涩万分,心头愤怒不已,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在脸上,双手在怀里不住的颤抖,想起庄内老小,忽地恶念陡生,盛君、刘松不过两人而已,若将他们弄死在庄中,谁又能知道?! 盛君见周正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动了邪念,便笑着道:“周正,你莫要动什么鬼念头,若是我今日回酒楼不去,我那些兄弟追查了过来,可不就是将你这周庄连根拔起那么简单了。” 周正打了个寒战,猛然想到了李维李衙内,刚刚冒出的恶毒念头也马上消失不见,苦笑道:“盛爷说笑了,我怎么敢。” 盛君不再理他,双目一转,忽地注视在袁二身上:“袁二,你且说说,刚刚我说的对不对?” 袁二登时一个激灵,周正在他眼里就是哥魔王,然而这魔王却被人拿捏的如小狗般,他早就如惊弓之鸟,只等待着机会就要脚底抹油,此时听盛君问到自己,忙不跌的点头道:“对对对,盛爷您说的对。” 周正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听到这里登时暴怒道:“袁二,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他娘这是忘恩负义,老子要是倒了,首先就先宰了你!” 袁二额头生出了细密的冷汗,朝着周正拱手赔礼道:“周爷,你别生气,小的也是没办法……” 盛君品着茶呵呵一笑道:“那你说这买卖我该不该给周正?” 周正听得这里,杀人的目光唰的落在袁二身上,只见袁二连连摇头道:“不该,不该,这买卖说什么也不该给他。” 周正大怒,叉开手一掌拍在袁二脸上,“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厅堂,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他捂着嘴,却只是躲在一边不敢作声。 盛君听的颇为舒爽,心道自己走后周正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袁二,这仇差不多是报了,便笑嘻嘻的起转身要走,周正惨然的拉住他道:“盛爷,你真忍心见死不救么?” 盛君冷冷的道:“救你?哼,我不亲手杀你已经是仁慈了。”狠狠一甩袖子,迈着八字步走了出去。 从周正处出来,盛君浑身上下是无比的舒爽,刘松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从旁伺候,盛君见他乖巧,心中甚是满意,便和他聊了起来。 盛君好奇的问刘松是如何来到山水秀的,刘松脸上明显一阵犹豫,似乎是有什么顾忌:“盛君哥哥有问,小的不敢不说实话,我本是这旁边的下林村人,和林正英林掌柜是为同乡,是由他举荐才能在山水秀寻的一份工。” “哦,是这样啊。”盛君了然的点点头,可以想象,如霍四等人定然也是这样进来的,在山水秀除了孙立之外便多数是林正英的人,倒也正常。 说起林正英,他便又想起了系统所给的任务,想要和领导套近乎,最好还是去家中走一趟,便与刘松道:“刘松,你可知林掌柜家中在何处?我这边事了了,想去他家中走一走,不知他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刘松忙答道:“林掌柜家中并不远,还有妻儿老小,都在下林村中住着,盛君哥哥若是想去,我随时可以带路。” 盛君笑着点点头,两人又闲聊了起来,盛君此时才知刘松在家中排老四,索性便依着习惯称他为刘四,两人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霍四家门前,他从怀里摸出三十贯钱的递给刘松道:“去帮我到城里置办些体面的东西,再到这里来等我。” 刘松将钱引一推,手指着怀中道:“盛君哥哥,刚刚那厮给了我好些钱,我也不敢自己留着,便用它来置办东西吧。” 盛君登时不悦的道:“刘四,那是你自己的钱,一码归一码。” 钱这么个好东西,是人就喜欢,刘松脸上果然浮现出感激的神色,开心的点头道:“好嘞盛君哥哥,我省的。”说着便喜滋滋的将三十贯钱装入怀中,朝着城中去了。 第六十九章 林家老宅 一 此去周庄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待得盛君赶回了霍四家中,英娘竟然还没有回来,又过得片刻,忽听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他探出脑袋去一瞧,正是英娘挽着篮子回来了。她竹篮里放着些许药材,用几块布小心翼翼的盖住了,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被盛君伸手制止,只好浅浅一笑,这才架锅生火,熬起了药。 盛君看着忙碌的英娘,小小年纪便不得不承担生活的压力,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为了区区一块钱到处捡废旧瓶子去卖。 往事如烟,恍若昨日。此时的他摸着怀里厚厚的一叠钱引,心中忍不住道:钱,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东西? 盛君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和英娘随意的闲聊。又取出了《千字文》,教她识了好多个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半个时辰,灶台上的药罐子还在咕嘟嘟冒着热气,刘松却已置办好东西回来了,他朝着盛君拱拱手道:“盛君哥哥,都备好了。” 盛君点点头,起身便与英娘告别。英娘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看着盛君认真的道:“盛叔翁,你还会再来么,还会教英娘识字么?” 盛君本待要说“不”,但看着英娘希冀的眼神,又颇为地不忍,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英娘,你若想识字,我定会帮你找一个很好很好的先生来教你,相信我。” 英娘雀跃一声道:“真的?” 盛君郑重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英娘登时开心的蹦了起来,她美滋滋的将二人送出门外,直到二人走的很远还自站在门口,不住的挥舞着胳膊…… 从霍四家中出来,盛君二人便朝着林正英老宅中去了。刘松手里提着礼盒,恭顺的走在盛君身后,只有在走到岔路时才偶尔赶到前头指指路,盛君也乐于享受这种为人上者的感觉,他有意的说起了林正英,刘松便心领神会的将其家中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林正英在家中排行老大,其父母均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幼家中贫寒,从小到大受尽了穷困之苦,差点因此娶不到媳妇。宋时嫁娶彩礼颇为丰厚,普通人家尚且难以承受,贫困如林正英家便更拿不出了,因着这个,他直到三十才娶了一农妇为妻,人到中年才得一子,现在也不过五岁的年纪。 盛君唏嘘不已,林正英能从一个穷屌丝混成现在的大酒楼掌柜,定是有其不同凡响的地方,着实让人钦佩,以后我得多向人家学习,他想了想道:“那林掌柜可是有什么兄弟姊妹?” 刘松摇头道:“这倒未曾听说,不过林掌柜确实有一弟弟,因家贫吃不起饭,林老夫人怕养不起这张嘴,很小便将他过继给了别人。” 林正英老宅与霍四家离得并不远,两人才走得一会儿,便在一处宅第前停了下来。这老宅虽然比霍四家气派了些,但那是因为霍四家的实在是太差,其实它不说比周庄差远了,就是和一路上碰到的那些寻常人家比也是颇有不如。 盛君站在门外,透过低矮的房门看着户门深处,只见内中简陋的很,窗户墙壁斑斑驳驳,一点儿都没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四,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林掌柜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刘松笑着道:“盛君哥哥你有所不知,这里是林掌柜家老宅,村里人都说林掌柜曾提了多次想要置办一处新的宅子,但林老夫人念旧,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事儿便耽搁下来了。” “哦,原来如此。”盛君点点头,都说人老了便念旧,念旧的又多是性情中人,他摸着下巴寻思着:对待这种人,我多点付出,多点礼貌总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便有了主意,小心的屈起食指,在门板之上敲了三声:“嘟、嘟、嘟。” 院内的大黄狗竟然直到这时才被惊醒,象征性的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在院内溜达了一圈儿,便又懒洋洋的耷拉下头,舔着嘴睡了去。 盛君见院中没人开门,便提高了些力道,又敲了三五声,可这屋中依然是没有反应。 刘松在一旁看着,笑着道:“盛君哥哥,我们乡下不兴这个,还是我来吧。”他显宝似地站在一边,手叉腰突然大喝一声道:“林老伯可在么?前村刘泉儿家老四来看你嘞!” 盛君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吓了一跳,心道这哪儿是敲门,分明是喊门嘛! 果然如刘松所说的,过得几息,正堂的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健壮的汉子,昂首阔步走得出来给二人开门。三人在门前相遇却都是一愣,竟然是熟人!盛君脱口道:“李能?!” 李能对盛君的出现也大感意外,惊呼道:“盛君盛管事?你怎么会到这里?!” 盛君只是一愣便自反应过来,从刘松手里接过礼盒道:“大家想的不都一样嘛,你能向领导靠近,难道我就不可以?” 李能显然没有听明白他说什么,奇怪的问道:“靠近领导?盛管事说笑了,领导是什么,还请解惑。” 盛君忙摆手道:“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先让我进去。”说着便侧着身子从李能身旁挤了进去,刘松尴尬的笑笑,朝李能拱手叫了“李管事”,便也赶紧跟在了盛君身后。 李能又是愣了半晌,皱眉深思了片刻,这才又将门闩插了起来。 盛君两人才刚进得院里,正堂的门中便走出一人,他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样子,满口的牙快要掉光了,说话扑哧扑哧的直漏风,眨巴着浑浊的眼睛看着盛君二人:“是正英么?” 李能冲着老头夸张的摇着手道:“不,不是正英。” 盛君双目噌的一亮,听这口气,眼前这老头儿便是林正英的老爹了,他忙恭敬的拱手上前道:“林老伯,我乃山水秀后厨管事盛君,再过几日便是端午,特来探望你。” 老头撸着胡子认真的听着,边听还不住的点头,待盛君说完了,才手舞足蹈的道:“对、对,这小郎你好眼力,我今年七十五了。” 盛君登时满头黑线,合着这老头一直点头那都是乱猜,怪不得刚刚李能肢体语言那么夸张,原来听觉不好啊! 他提高嗓门道:“我是说,再过几天便是端午,今天特来看看你!!” 老头又是撸着胡子直点头,一本正经的道:“能吃,我就吃点豆腐。” 第七十章 林家老宅 二 盛君终于是放弃了,他看了看身后的李能,正在几步远的地方熟练地关着门,便与刘松悄声道:“刘四,知道这里的人多么?” 盛君说的隐晦,刘松摸着脑袋想了片刻才知他话中深意,很肯定的道:“盛君哥哥,知道这里的绝然多不了,莫说山水秀的伙计们了,就是这周边几个村子都没几个知道。” 盛君点点头,细细思索也觉合乎逻辑,不然周正定然会上赶着来巴结林正英,又怎会轮到去找刘松? 既然知道的人不多,他心中便安稳了许多,毕竟在古代,攀附领导和趋炎附势区别不大,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打开了任务栏,将任务内容又读了一遍。 “任务说明:一把手的生存哲学(上),权自上者授,若想屁股坐的稳,上级意志最重要。” “任务目标:与直管领导林正英增进友谊!” “任务奖励:二十五点经验值。” 他本在琢磨着任务,想着如何才能快速的突破林正英,正想的半茬儿,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狠狠的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暗叫一声糟糕。 中国人都喜欢衣锦还乡,像林正英这样幼时贫困,人到中年才取得些许成就的,更应该大张旗鼓一番,搞得尽人皆知才对。可林正英这边却很是奇怪,别说尽人皆知了,就是临近的村子都没人知道,他思来想去,这一切的原因想来只有一个,那定然便是林正英自己故意隐瞒着,不愿意让人知道。 想到这里,突地觉得自己就这么贸然前来,极有可能会犯了人家忌讳,心中登时有些后悔。李能正巧看到了盛君拍额头的一幕,便来到他身前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大郎,有何懊恼的事。” 盛君转目看向李能,眼前这人应该是林正英最最贴心的心腹了,今日自己来林家的事情定然很快便会通过他,传到林正英耳朵里,因此现在想要退缩已经是不可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笑着道:“李兄说笑了,近来林掌柜对我是连番提携,盛某事事顺心,能有什么懊恼的。” 李能恍然道:“原来大郎今日来此是为了感激林掌柜的提携之情啊,若真是为此便着实没这必要,盛兄乃人中龙凤,在后厨当个管事已经很是屈才了,什么时候当了账房先生,再来这里感激不迟。” 盛君听他这么一说,心头顿觉不爽,大凡往领导家里跑,不管嘴上说为什么,说穿了都是来找领导套近乎的,我和你李能本质上没甚区别。可你倒好,自己走的熟门熟路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我不必来,谁骗谁啊!他板着脸,不悦的回复道:“盛君何德何能,账房先生责任重大,我自是不敢觊觎。不过话说回来,李管事你来这里却又是为的什么?” 李能神秘的笑了笑道:“实不相瞒,这里我来的多了,原也没特别的为什么,可今日还真是受林掌柜所托,为他办一些事而已。” 盛君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林正英最贴心的心腹,他正琢磨着怎样将林正英托他办的事儿给诓出来,正此时,正堂之中又有一人推门而出,盛君回头一瞧,却是个妇人,看起来三十岁多些的样子,模样甚是普通,做一副农家妇人的打扮。她显然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见到盛君颇有些局促,看也不敢看盛君,却是低声与旁边的李能道:“叔叔,这二位客人是来找你哥哥的么?” 李能点点头,手指着盛君道:“是的嫂嫂,这是我山水秀后厨新任管事盛君,和我大兄很是要好,自己人。” 盛君被他这句“自己人”说的心花怒放,悄悄报之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朝那妇人拱手道:“嫂夫人,林掌柜对在下有恩,盛某心下感激万分,今日特来拜访。” 那妇人脸一红,垂头低声道:“有劳了,官人他事多,常回不得家,让二位白走一趟。既然来了便进屋坐坐,请——”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盛君也不推辞,领着刘松走得进屋。 才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老妇人和一小童。那老妇人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年岁,头发花白,虽然脸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但透过五官依稀能够看出,当年定是一个卓越的美人。小童不过五岁,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见盛君几人走得进屋,忙躲在了老妇人背后,又从胳膊下探出了脑袋,怯生生的看着盛君。 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应该便是林正英的老母亲吧。 盛君恭敬的朝老妇人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小子盛君,适逢端午佳节,特来探望老夫人,若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老妇人显然要比林正英的媳妇儿从容多了,她笑着道:“是正英的朋友吧,可不巧了,他不在家。正南,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客人看座。” 正南?他在说谁? 盛君忽地一愣,脸上虽仍是挂着笑,心头却狐疑阵阵,难道这老婆子也和刚才那老头儿一样糊涂了? “欸,好嘞。” 屋中突然有人应了一声,盛君回头一看,竟然是李能,他招呼着盛君两人入座,又给二人点了茶,活脱的一个主人,盛君看的此处心下遐想万分,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能。 那老妇人双目在堂中一扫,忽地注意到了刘松,笑呵呵的道:“刘泉儿家四娃儿,你怎地也来了?” 刘松忙上前一步,朝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恭敬的道:“姑奶奶,托大伯他老人家引荐的福,我现在也在山水秀后厨做工,谋得一份采办的位置,盛君哥哥是我们管事。” “哦,怪不得能寻到这里,原来是你领过来的。”老妇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刘松的脑袋。 盛君抿着茶,悄悄注视着老妇人,眼看着她一眼认出了刘松,那精神头儿比同龄人不知强了多少,她唤李能做正南,定然有其一定的道理。 正南,正英,这两人间究竟有些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