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深处》 第一章 梦和游戏 引言 生活非常辛苦,同时也充满快乐,所以大家都注重“现实”。但也正因为太注重“现实”,讲究“看得见的生存和享乐”,使我们把许多更深层的“事实”也忽略了…… 这是我的回忆,也是一次奇异的经历,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永远也不能忘怀...... 1、一个下午 ………我知道这是梦,但我无法摆脱………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我万分惊恐,可是找不到原因。我试图奔跑,但双腿发软,没有一点力气。我被一种力量控制住,动弹不得,四周也变得漆黑一片,黑暗把我紧紧地包围着,越来越紧,逐渐让我无法呼吸……我张开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阿…彬……”我突然听到了远处的呼唤,由远而近,黑暗很快随着声音的到来而减弱了许多。 “阿彬……” 黑暗一下消退了,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床上。 “呃……”我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快起床,现在台风已经过去了,”菲菲把长袖衬衫递给了我,“阿龙他们都在歌厅等着呢。” 我有些疑惑,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没有说今天要排练啊。”我问道。 菲菲笑了笑,“新来了个女歌手,肖经理要她今天演出,好象还有点漂亮哦…” 我马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没有洗脸漱口,没有梳理我的头发,也没有象往常一样检查自己的钥匙和钱包。更奇怪的是,来接我们的竟然是林副总经理的司机,开着一辆“子弹头”商务车,而我们的吴大老板就坐在前排的座位上。 我看见后排的门开着,就径直坐了上去。 吴老板把头慢慢地转了过来,笑着说,“我过来办事,顺便送你们一程。” “谢谢吴总。”我昏昏沉沉地回应了一句,觉得他戴的眼镜比平常要大。 宽大的马路上,只有我们一部车在飞驰。车子开得很快,好象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穿过了隧道,一下就从香洲区到了拱北区,径直对着远处的澳门直奔而去。我有些诧异,心想,这是去哪里啊?往旁边一看,才注意到菲菲并没有在车上。 突然,我发现前面已经是海关了,但车子并没有减速,还是飞一样地往前冲,而吴总坐在前面竟然一动不动。眼看就要撞上房子了,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血液猛地涌上了脑袋,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大喊…… “……阿…彬……”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把我从飞奔的汽车里揪到床上……“阿彬…阿彬……” “呃……”我哼了一声,清晰地感觉自己的确是躺在床上。 我睁开双眼,看到菲菲站在旁边。“什~么~~事?”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没事吧……生病了?” “没有,只是做了个梦,”我边说边坐了起来,感觉浑身冰凉,“外面不会又刮台风吧?” “哪里会天天刮呀,再来台风,我可真的要回家了,刚才只是下了场暴雨。”说完,她便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到了一边。 阳光一下照进了屋里,让我睁不开眼睛,但是却非常温暖平和,照在自己冰凉的躯体上,异常的舒服,甚至有一种得到重生的感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中梦”,即从一个梦境转移到另一个梦境,而自己还以为后面的一个梦境是真实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确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梦魇还会折磨我多久。 “嗨……动作快点,”菲菲把长袖衬衫递给了我。“阿龙他们说今天晚上12点一定要烧纸钱,现在已经5点钟了,所以马上起床,我们去把纸钱买了。” 我突然想起来,离上次玩“碟仙”已经十天了,也不知道是听谁讲的,说是在第十天的午夜12点一定要烧纸钱去回报各路仙人,否则就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叫他们帮忙买一下嘛。”我说。 “好象不行,据说要自己去买才算有诚意。” 我发现菲菲还挺认真的,也就没有和她拌嘴。心想,反正都是一种心理自慰,不过求一个心安理得的结果吧。 2、意外的事情 这是一个由渔村发展而来的城市,在1993年,大家都把这里叫做富人的别墅区,因为所有的建筑都是为了享受生活而建造,而不是为了发展生产而存在。当众多的淘金者争先恐后地涌入海南岛或旁边的深圳特区的时候,这里却非常安静,宽阔的马路上偶尔会有车辆经过,行人也寥寥无几。只有在夜幕降临之时,才会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娱乐场所闪烁着零星的霓虹。而我,一个四处飘零的吉他手,竟有幸混迹于此,成为了其中一组霓虹灯下的常客,每天也必与另外几个伙伴一起出现在二楼的中餐厅,一边享受晚餐,一边为即将开始的工作和夜生活做准备。总的来说,我过得很愉快,有女朋友“菲菲”、bass手兼歌手“阿龙”、鼓手“阿凌”、键盘手“阿文”和歌手“阿成”,当然,同时也少不了他们的女朋友。甚至这幢8层建筑内的其他形形色色的人们,大都还算是我的朋友吧。 今天,由于我和菲菲去买些东西而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在18点15分才跨进酒店的大门,迟到了15分钟。当然,伙伴们不会等我,估计现在桌上的食物已经所剩不多了,但也非常合理,因为这是对上班迟到的惩罚。 当我们走上二楼的时候,我看到餐厅经理和两个领班正站在吧台窃窃私语,菲菲马上就向她的这三位好朋友走了过去,而我则对直进入了用餐的包房。当我看到桌上空无一物的时候,不禁笑了起来。 “哈,这是在等谁呢?”我坐了下来,看着座位上的几个伙伴。 “肖经理给我们增加了个新歌手,要我们等她一下。”阿龙边说边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是我们乐队中最年长的,大家一般都听他的安排。 “女歌手?”我楞了一下,想起了下午的梦境。 “是啊,”阿文不怀好意地插嘴道,“听说是个靓女哦,要不要让她和菲菲搞个大比拼啊!” 阿成也按捺不住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玩笑地说道,“你们把附近的美女都弄完了,还不知足!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嘛!” 阿龙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可是肖经理特意为自己安排的美餐,我们只有乱淌口水的份。” “嘿...嘿...”我假笑了两声,暂时把其他的事忘了,“老肖以往都是为林总安排这些事,现在总算要自私一回喽。” 阿凌终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睡眼舒松地说,“以往老肖都是把老林送到医院打针,这回他准备把自己送进去。” “胡扯!”阿龙打趣道,“老肖给老林安排,那叫‘乱抓’,不得病才怪,现在这位可是良家妇女!” 阿文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可怜的林总把屁股都打肿了,现在走路都还有点瘸!” 大家不禁一阵乱笑…… 这时,菲菲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一下跑到我旁边坐下,抓着我的手,紧张地看着我说道,“今天早上,警察在门口的垃圾箱里发现一个人头,说是楼上玩期货的琛哥,更玄的是,她们说琛哥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刘姐刚才还告诉我,酒店里的每个人都要被警察询问,现在警察正在盘问林总呢。” 我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昨天晚上我去楼上洗澡,还和阿琛聊天啦!” “刘姐的老公是本地刑警,应该不会错吧!”菲菲有些害怕的看着我。 阿龙马上递给菲菲一杯茶,“我比你们来得早,所以对环境要熟悉一点,”他说道,“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在大街上发现什么胳膊啊、腿啊的,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前些天我还和一个警察聊天,据他讲,这里发生的案子大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但性质都严重,而且无头无尾,很难侦破。”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琛还说最近公司生意不错,大老板准备追加投资,而他下个月还要去澳洲参加培训……” “可话又说回来,”阿龙打断了我,似乎并不同情阿琛,“楼上这些搞期货的也可爱不到哪里去,他们既能把你送进天堂,也能让你坠入地狱。上个月不是有一个什么小爆发户也来搞投资,结果昨天还有百万家财,今天就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了!” “在商业社会,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嘛!”我一边反驳,一边想着阿琛,心里一下非常难受。 “可赚钱的寥寥无几,跳楼的却是大有人在!” “这是一个关于‘理性投资’的问题。” “就算客户不懂,楼上这些可都是专业人士啊,怎么会不理性呢?” 我知道阿龙的父亲就是因为出现类似的经济问题而断送了大好前程,所以我也就不再和他争辩了。而且我也清楚,实际上我内心是赞同阿龙的看法的,只是因为我和阿琛平常接触得多一些,所以有些伤感。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大家都默默无语,也就闭嘴了。随后肖经理打来电话,说新歌手明天才来,要我们今天晚上照常演出,但必须全部留在酒店里过夜。 我突然觉得有点后怕,因为阿琛出事前还和我在一起,而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身首异处了…… 3、询问和回想 询问地点被安排在林副总经理的办公室,而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乐队成员。餐饮部经理刘姐告诉我,她老公也在里面,让我不要紧张,只是了解一下情况。的确,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大都面熟。我心想,他们可能与阿琛也打过交道,起码认识。 灯光很暗,其中一个便衣让我坐下,其他几个则走到了里面的房间。然后,留下来的便衣先问了我一些无关痛痒的例行问题,但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昨天晚上你曾经和阿琛聊天?” “是的。”我回答。 “什么时间?” “大约午夜一点过钟吧,”我知道他下面要问什么,马上接着说,“我昨天在歌厅多喝了几杯,所以就在包房里睡了一会,没有和其他人去吃夜宵。当我的女朋友打电话来时,我看了传呼机上面的时间,是1点正,然后就去8楼洗澡,接着碰到了阿琛。” “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还有…人生,以及…梦……” 我突然感觉头有点痛,好象只记得昨天晚上一些零星的片段。 便衣递了一支香烟给我,说道,“不急,慢慢想。” 我知道他了解这里的生存氛围,并理解生活在这种氛围下的人群,甚至也会不时地进入到我们这个小圈子当中……‘但他会和我们一样迷失吗?’我好奇地想着,接过了香烟并把它点燃,开始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情形…… …… 歌厅里很热闹,灯红酒绿、劲歌艳舞。由于音乐和美女的助兴,使得大家都在一个劲地往自己的嘴里倒酒,所有人都处于癫狂的状态。我也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地融入到这个糜烂的场景之中,变为了其中的一个部分…… 然后菲菲来了,把我扶进了一间包房,并且照顾着我慢慢睡去…… 我开始做梦,梦到自己住在一幢三层的古塔里面,破旧的蚊帐和一大堆发黄的书籍是我的伴侣,还有一个总是看不见脸的老太婆为我熬粥……我有时会从这座古塔里走出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闲逛,看看贴得到处都是的花花绿绿的大字报……我也经常在破旧的蚊帐里昏睡,然后又觉得好象是躺在了大街上,到处吵吵闹闹的…….我开始觉得有点冷……最后冷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我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感觉浑身冰凉,急忙把门拉开,看到酒店工程部的几个人正在大厅里玩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空调,但它并没有打开。这时我注意到房间的冷气就像云雾一样往门外飘散…… 包房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菲菲打来的,问我好点没有,说大家都在大排档吃东西,一会就回来接我…… 我放下电话后,觉得身上粘糊糊的,就想去8楼洗澡。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荒诞的事情,就是在大家玩过“碟仙”之后,阿龙说他曾经在8楼恍惚看见过一个身披长发的女人的背影。虽然大家都知道阿龙在胡说八道,但我一下竟有些莫名的恐惧,遂决定先上八楼去看看,如果上面还有其他人在,我就洗澡,否则就回大厅来等菲菲。 当我走到8楼的时候,看到过道灯都还亮着,而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好象也开着,因为那里透出了日光灯发出的白光。于是我走了过去,看见阿琛一个人坐在里面,我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澡了。 洗玩澡,我看到阿琛还坐在办公室里面,就走进去要了支烟,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怎么样?”我问道。 “还不错,赚了个盆满钵满。”阿琛回答,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这几天楼下美女如云,热闹非凡,怎么不下去找点乐子?” “麻醉自己的方法很多,为什么不试点别的呢!” “是的,人就是要敢于突破。”我一本正经地打趣道。“……不过……”我又有点犹豫,“除了女人、烟酒、歌舞、胡侃乱吹之外,还有什么呢?” “找不到方向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意识到,就会不停地去寻找,这个过程是有意义的。可怕的是,自己似乎总能找到前进的方向,然后顺利地打破各种限制,不断地突破又不断地往更高的地方跳跃,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一只在乒乓球上来回乱爬的蚂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就是在乒乓球上来回乱爬,完全没有发现边际在哪里,而问题的实质是在乒乓球以外。” “有时候会一下不知道生存的意义。”我猛吸了一口烟。 “生存的意义就是生存本身,” 阿琛看着我说道,“儿时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没有错,不管是否被实现,那些想法和你的各种努力都是有意义的,但这不是最关键,因为你有一天会突然发现自己是一只在乒乓球上乱爬的蚂蚁,而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活着就是‘有意义’。” “是啊,如果我现在突然死去,这短暂的时光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阿琛笑了笑,“问题是你还没有发现自己是一只乒乓球上的蚂蚁。” “我是一只迷途的蚂蚁,”我尽力狡辩,“因为我实现了自己的职业梦想,顺利地成为了一个乐手,一个把‘工作’当作‘娱乐’的乐手,同时还过得非常愉快,只是目前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相信灵魂吗?” 阿琛突然问道。 “我在中学的时候写过一篇短文,试图论证灵魂的存在。”我看了阿琛一眼,然后努力地回忆自己的论文,想把重点归纳出来,“我认为,人的睡眠过程就可以证明灵魂的存在。因为人的睡眠时间不论长短,总会产生一个睡眠过程和两个时间点,即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但在正常情况下,我们都只感觉是一瞬间的事情,转眼天就亮了,就该起床上班了。那么,如果换成是死亡状态,这么一个类似睡眠的过程就会被无限的延长。也就是说,我们通常感受的‘瞬间’突然凝固了,这个过程由于‘死亡’而变得没有‘终点’,竟然成为了宇宙中一个永恒不变的‘时间段’,但连宇宙都不是永恒的,这个‘时间段’又怎么可以永恒不变呢?所以,必须要有一种介质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我认为这种介质就可以称之为灵魂。当然,‘灵魂’这个词只是一个称谓,你也可以把它叫做别的什么,这不重要,甚至这种称为‘灵魂’的东西处于什么状态都不关键,而只要有某种‘意识’就可以了,因为只有这种‘意识’的存在才能解决‘时间段’凝固的问题,才会让‘时间段’出现一个暂时的‘终点’,即——‘意识’以某种形式复苏。” 我一口气把我的观点说完,眼睛紧盯阿琛,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评论。 阿琛也严肃地看着我。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自己是一只在乒乓球上来回乱爬的蚂蚁,” 阿琛非常认真地对我说。然后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的街道,“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是说下个月吗?” “事情有些变化,”他慢慢转过脸来,说道,“你认为你一直都在作出‘选择’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马上又接着说,“其实大家都没有选择,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阿琛便走过来坐到了椅子上,看着电话,但没有接。我意识到他肯定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准备离开了。 “有时间再聊吧。”我说。 “好的,”他回答,“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再见……” …… 4、在歌厅里过夜 我和询问我的警察在房间里连续不断地抽了好几支烟,当我走出来的时候,里面烟雾腾腾的,但还看得清楚墙上挂钟所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午夜12点了。我马上走上楼顶,看到几个伙伴和女朋友们正在烧纸,于是也加入进去,烧掉了下午买来的纸钱,顺便也给阿琛烧了几张。 当大家回到三楼歌厅的时候,我才发现鼓手阿凌没有在,“阿凌呢?”我问道。 “他和警察谈完话就走了,” 阿龙回答,“去广州接老婆,明天下午回来。” 这时,保安看见我们都回来了,就把歌厅的大门锁了起来,然后继续回到沙发上睡觉。由于大厅里一片漆黑,并且没有开空调,我们就走进一间很大的包房坐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光很柔和,大家都懒散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宁静。这时,菲菲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说道,“先前警察问我的时候,我把昨天你和阿琛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了,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 “我也说了。”阿龙看了我一眼。 这时阿成和阿文也举起了手,“这可是你告诉我们的,”阿文补充道,“当警察问我还知道些什么情况的时候,我就说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边说边把手中的香烟递给阿龙,“这是事实,我是肯定要告诉警察的,万一对案子有什么帮助的话,也不枉我和阿琛相识一场啊。” 阿龙的女朋友叶子一下紧张起来,说道,“我刚才听楼下服务员说,阿琛死不瞑目,肯定是有什么冤情。” “要不你再去找‘碟仙’问一下?”阿成不怀好意地看着叶子说道,吓得叶子把阿龙抱得紧紧的。 “上次‘碟仙’尽是答非所问,”阿文说道,“我后来想,那个小碟子之所以会动,就是因为我们的手指放在上面,无意识地推动的。” “管他啦,反正我们现在很无聊,”阿成边说边把藏在沙发后面的道具拿了出来,“再玩一次吧?”他看着我们,举着一个小瓷碟和一张写满无数小字的木板。 的确,现在很无聊,于是大家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由于阿凌不在,所以我们四对情侣正好围坐在正方型矮茶几的四边。大家把食指轻轻地放在了小瓷碟上,然后由阿龙闭着眼睛默念了几句邀请的话,据说他还是跟一个道士学的。 “好,问吧。”阿龙睁开了眼睛。 “问什么呢?”菲菲说。 “别问阿琛的事情。”叶子赶紧补充道。 阿文笑了笑,“问‘碟仙’收到钱了吗,”他说。 小瓷碟突然动了起来,在写满字的木板上慢慢滑动,然后停在了靠近叶子的那一边。叶子一动不动,看着小瓷碟发呆,可能有些害怕,没有想到小瓷碟会跑到自己这边来。 “什么字?”我好奇地问。 阿龙凑过去看了一下,“是‘砍’字。”他说。 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仿佛感觉大家的心也都同时紧了一下。心想,难道说的是阿琛? 阿文也把脸凑了过去,看了半天后,突然大声说,“他妈的,今天阿凌不在!” “今天阿凌没有参加烧纸!”阿龙补充道。 我一下反应过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凌姓‘石’,‘砍’字分开来读就是‘石’‘欠’……” …… 第二章 混沌与迷失 《一》 ……记得有一次在酒吧和朋友聊天,我突然端起酒杯说了句,“为‘美妙的前半夜’和‘痛苦的后半夜’干杯吧!”朋友立即发问,说道,“前半夜可以尽情地玩乐,后半夜可以美美地睡觉,应该是为‘美妙的夜晚干杯’才对”。于是我马上给他解释,我说,“对于白天上班的人来说,的确整个夜晚都不错,但乐手们不同,他们每天晚上都在狂欢,神经在这个时间段一直是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平静,而且常年如此,养成了习惯,所以在后半夜总是睡不着,但又无所事事,滋味难受……” 当然,这种说法在昨天以前、在阿琛的人头被发现之前、在‘砍’字出现之前,不过是一种对‘夜班工作者’的夸张描述,甚至仅仅是无聊的‘酒话’而已。但是,现在的我,正斜躺酒店三楼歌厅包房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几位熟睡的朋友,切实地忍受着‘痛苦的后半夜’的煎熬。 菲菲躺在我的旁边,头枕在我的腿上,让我的大腿有些酸麻。我尝试着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以便能够稍微舒服一点。 我开始想‘碟仙’的事情,觉得是有些神奇,一个‘砍’字竟然把两件不同的事情都概括了。阿琛的头可以说是被‘砍’下来的,虽然还有其它的办法让一个人‘身首异处’,但‘砍’的可能性很大。另外,这个‘砍’字还形象地增加了这个杀人案件中一个‘动作性’的描写;而鼓手石凌是既没有参加烧纸钱的活动,也没有在今天凌晨和我们一起玩‘碟仙’游戏,自然是‘石’‘欠’了。 我环视了躺在沙发上的朋友们一眼,发现他们都睡得很香,连呼吸都很均匀,仿佛我的喘气声才是寂静夜晚里的唯一声音。 我很清楚自己的这帮朋友,他们一点也不‘迷信’。虽然大家会对灵异事件感到惊奇,但都觉得问题的根源应该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太多的‘问号’,并且需要时间去进行诠释。所以,他们既不会用‘已知科学’去生搬硬套,也不会简单庸俗地去用‘鬼神’来解释一切。所谓的烧纸或请神等仪式也不过是一种猎奇需求和心理自慰,否则这些朋友也不会在此刻睡得如此香甜了。 至于阿琛的死亡,酒店里的大多数人可能会对‘砍头事件’发生兴趣,但不会真正同情阿琛,他们甚至都不会感到意外,最多只会觉得‘砍头’这种形式残忍了一些。因为连我这个才‘定居’半年的人都非常清楚,阿琛在生意上的确得罪了很多不一般的人,而在生活中也不讨周围人的喜欢。总之,他在这个地区的名声很不好。 但是,把死人的头颅扔在大街上…… 有什么必要吗?是在向某人示威……还是属于一种疯狂的报复….. 这时,我突然又想到了‘碟仙’。 既然‘砍’字来得这么真实并且贴切,难道确实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左右着这场游戏吗? 当然,我还是倾向于作出自己的解释。那就是,‘人的意识’的力量,有可能远比现在大家通常所理解的要强大。不管怎么说,当‘碟仙’指出‘砍’字的时候,阿琛已经死了,头颅被发现,整栋大楼的人都被警方询问,每个人的心里都出现了一片阴影。毕竟一个天天在这里办公的人突然死了,头颅被丢弃在大门口。而阿凌不在场的事实是大家都知道的,就算我后来才发现阿凌不在,也是在玩‘碟仙’以前。 难道所谓的‘碟仙’实际是能够反映群体潜意识的工具?但是这个‘砍’字竟然会归纳得如此完美,就像一个精彩的文字游戏。难道群体的潜意识还具有对事物进行归纳的功能吗?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的确,这种漫无边际的遐想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是又怎么去解释呢?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存在,并在冥冥之中为世人指点迷津? 是,我相信人的意识可以超越时空,并具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当然,也可以把这种意识叫做‘灵魂’,正像我对阿琛所说的那样。 但是......我心想,这种被称为‘灵魂’的东西不大可能具有很强的自主性,更不可能是‘民间迷信’所描述的那种‘鬼神’,而应该是一种未被世人所认识并肯定的能量…… 我发现,自己正在‘唯物’与‘唯心’之间徘徊,试图寻找‘第三种解释’。但我也非常清楚,这种思索、或者叫‘畅想’,基本上不会产生任何的结论,最多也只是打发一下时间。 我继续想着,又尝试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尽量倾斜,好让自己能把头放到沙发的扶手上。 终于,我开始觉得有点累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轻轻地握着菲菲的手,慢慢睡去…… ……我站在一棵杨柳树下,前面是美丽的湖泊,心情平静,似乎是要等什么人…… ……四个男青年向我走了过来,笑着向我打招呼。‘啊,是朋友!’我心里意识到。我很自然地也对着他们笑了笑。但我并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站在一间简陋的农舍里。墙和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黄土,门框和房梁是粗糙而原始的木头。我站在门前,看着外面泥泞的道路。才下过雨,阴冷而潮湿,只有我一个人。 我感觉自己是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 …….我注意到旁边的一个很旧的木箱子开着,就走了过去,发现里面是一些发黄的古书画。我打开了一幅画卷,欣赏着里面的水墨风景…… 我突然心头一阵惊喜,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我很困,向农舍的里屋走去,看见一张干净的木床,上面有一条已经铺好的大红棉被。我躺了上去,钻进了被子,慢慢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象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双脚,然后开始往我的身上爬过来。我一下非常难受,于是双腿乱蹬,一边想把脚挣脱,一边忙撩开被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撩开了被子的一角……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我的被子里,在被子里的另一端,双手抓住了我的腿,正用力地向我爬过来…… 我一下惊醒过来,气喘唏嘘、睡意全无。 当然,我还是斜躺在沙发的一角,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只是身上多了一件菲菲的外衣。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 包房里很黑,没有其他人,但从厚实的窗帘边上,隐约透露出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二》 一般情况下,我们乐队成员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睡觉,大都会在中午12点左右起床。在吃过午饭之后,会出去逛逛街或去沙滩游泳,有时也会在歌厅里排练新的演出曲目。只有少数时候例外,那就是酒醉得太厉害了。比如昨天,我就差不多在床上昏睡了一个白天。 当我想着梦中恐怖的长发女人,心有余悸地从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阿龙、阿文、阿成他们三个正坐在大厅里面。 “今天中餐厅客人爆满,”阿龙抬头看着我说道,“午饭只有在这里吃了,我在对面的小吃店叫了快餐,一会就送上来。另外,菲菲让我告诉你,她和她的姐姐去深圳了,下午会打电话给你的。” “她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自言自语的走进了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回到大厅,和三个伙伴坐在一起。 阿文用手扶了一下戴着的眼镜,继续着他们一直在谈论的话题,“就是上次那个从海南来的胖子,每天都坐在5号卡座的那位,说马上要先弄几个亿过来,把对面的房子全部拆了,准备修一个更大的综合型特色商务酒店,并让我们这幢楼成为他的裙楼,大家一起发展。还要注入全新的经营理念,逐渐巩固这个点,最后形成辐射效应而全面开发整个香洲。”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阿成说,“不过,在对面修栋楼可能问题不大,但如果说是要搞什么全面开发,可能就有点吹牛喽!” 我马上插嘴道,“我后来听菲菲的姐夫和吴总聊天,说那个胖子只是个跑腿的。全面开发只是构想,就是项目启动也要到明年可能才定得下来。” “对面可都乱成一团了!” 阿龙往嘴里放了一颗润嗓子的药片,说道,“那些小吃店的老板们,刚才还在街上商议,说要开发可以,但无论给多少钱,也决不搬离这个地方,一定要在这里做生意。” “据说,吴总是开发方之一,”阿文看着我说道,“好象菲菲的姐夫也参与了这事。” “不知道,”我回答,“全哥搞的是科技公司,规模不大,现在应该还没有足够的资本来和吴总他们合作。” 这时,歌厅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对面小吃店的兰姨带着一个伙计,拎着一塑料袋快餐盒走了进来。 “这两天真是怪事多,”阿龙一边摸钱一边说道,“连老板都亲自来给我们送饭了。” 兰姨50岁左右,是很早以前从内地嫁过来的。她帮着伙计把饭盒都放到了桌上,就和我们坐在了一起。 “我来找林总,”她先把筷子递给了我,说道,“秘书叫我先在这里等一下。” “吴总不在?”阿成非常冒失的问。 “哎……”兰姨叹了口气,“先不打扰他啦,毕竟现在只是有传言说要搬迁。但是街坊邻居们有些担心,又知道我和酒店里的几位老板要稍微熟一点,所以就托我过来问问。” 阿文一向是喜欢找事的那种人,马上接嘴道,“其实兰姨也不是本地人,如果把各种补偿费都拿了,再回家乡去养老,好象也不错嘛?” 兰姨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知道我们这一代的苦啊!”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我家以前是大户,家里又出过几个国民党,后来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家乡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我现在连想都不去想!” 兰姨慢慢把头扭到一边,眼睛看着窗外,回忆着尘封的往事,然后她继续说道,“当初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条件非常差,但生活还算平静。接着又认识了一个知识分子,一个犯了错误的干部子弟,就和他结婚啦,就住在这里的一座破塔楼里,生活了……” “古塔!”我下意识地打断了她。 “什么古塔啊!” 兰姨把头转了过来,“只是以前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最后只剩这座塔楼啦。” “有三层?” “你怎么知道?” 兰姨有些惊奇。 “我前两天梦见过,”我放下了手中的饭盒。 “三层的塔楼多的是,”阿文边吃边说,“这不奇怪嘛。” “我梦见自己住在塔的第三层,”我继续说道,“有一个破旧的蚊帐,一大堆发黄的书籍。我的书桌是靠窗摆放的,门在右边。另外,这座塔的每一层都有一圈走廊,楼梯不在塔内,而在塔外。还有一个驼背老太婆给我熬粥……” “你不要吓我啊!” 兰姨显得有点害怕,但还是笑了,可能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是听谁说的吧?” “真是我梦见的!”我肯定的回答。同时,我心里也非常惊异,因为兰姨的表情和反应正好验证了自己梦境的真实。 我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试图镇静一点。顿时,蓝色的烟雾飘散在我们几个人的周围。 “是有一个驼背老太婆,”兰姨看了看我,变得似笑非笑,“她为所有住在塔楼里的人做饭……当时,塔里还住了另外几个被下放的干部子弟,其中一个单独住在三楼,是一个大干部的儿子,后来在文革后期死啦……”她开始显得有些犹豫,好象是在努力的回忆,“他的床和桌子都挨着窗户,有一个很旧的蚊帐,到处都堆着发黄的书。门就在桌子旁边,如果坐在书桌前面……” “可以透过走廊的围栏看见楼下的一片水泥空地?”我暗示。 兰姨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看着兰姨,知道自己的梦境已经得到了全面的证实。而我之所以要打断她,并且暗示她,是因为我知道她可能会接着说,‘门的确在右边’之类的话。但如果给她突然说一个我不曾提到过的细节,可能会更好的触动她的神经。 这时,我注意到三个伙伴也呆住了,眼睛紧盯着兰姨,捧着手中的饭盒一动不动。 “这座塔楼呢?”我突然问道,但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被烧啦……”她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就在……酒店这个位置。” 她定了定神,又补充道,“香洲是老城,门口这条路以前就有,只是修缮而已,所以我记得。” 我非常清楚,那天梦见塔楼的时候,我在歌厅包房睡觉,正好也是三楼。不过,也许是噩梦经历太多的缘故,所以我现在还算平静,只是拿着香烟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有一点颤抖。 但是我又想,我怕什么呢?能梦见过去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可怕吗?能在梦里穿越时空也非常可怕吗? ‘到底我在怕什么呢?’我不断的问自己。 “阿龙……”肖经理大声叫喊着突然闯了进来,一下把几个冥想者从困惑中解救出来。 “林总现在有空,”他对着兰姨说道,“在办公室。” “好的,”兰姨边说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很快走了出去。 “淼淼……”老肖又对着门外喊道。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几个坏笑,完全一副老顽童的嘴脸。“女歌手到了,”他说。 当吴总、林总都不在场的时候,这个姓肖的家伙一定会气宇飞扬。现在,他正居高临下的站在我们面前。 他学着幼儿园老师的口气对我们说道,“你们不要色迷迷的看着淼淼哦……再说,她年龄也比你们大……”他忽然又带了一点‘台湾口音’,既不清晰、又粗声莽气,“女人嘛…多的是…呃…” 我们几个都知道,老肖模仿的是经常过来泡妞的两个客人的声音。我心里面想,这家伙还挺有表演天赋的,只是在追女人方面,他对自己也太没信心啦。 这时,我听见门口响起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便侧身看着歌厅的大门。心想,到底是什么大美女把老肖弄得这样神魂颠倒的,我真得见识一下。 随着高跟鞋声音的临近,一个身材匀称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黑色的新潮女式西装,手里拿着串有白色金属链子的挎包,低着头,黑色的卷发散在前面,把她的半边脸遮住了,使我有些看不清楚。 “嗨…大家好!”她说着一下把头扬了起来。 我一下愣住了,手中的烟头也不自觉的掉在地上。因为我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她抓住了我的双脚,用力的在我的被子里面乱爬……就在今天早上的梦境之中…… 我坐在那里,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三》 于是,我木讷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女鬼’,感觉非常茫然...... 而由于阿凌不在,没有鼓手,所以我们没有和新来的女歌手排练,只是选了几首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歌曲,作为晚上演出的曲目。再说,老肖也没有兴趣搞什么排练。他让阿龙马上去开一个房间,好让淼淼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这里的夜色非常迷人!”他对她说道,然后就离开了。 当阿龙带着那位淼淼走出去的时候,吧台的电话响了起来,于是我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结果是菲菲的姐夫全哥。他告诉我,东莞那边有一个工业区,在娱乐方面很有发展潜力。“香港几个大公司都已经去投资了,”他说,“马上就有几家大型夜总会要开业,工资大概是你们现在的三倍,而我正好和几个投资人有业务往来,关系很好,要是给他们推荐一支不错的乐队,他们是不会反对的。”他要我和阿龙他们商量一下,考虑要不要过去。 我答应了。心想,虽然这里的生活环境不错,但赚钱还是最重要的。 刚和全哥说完,才放下话筒,菲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阿彬吗……”菲菲在电话里说道,“早上我见你睡得挺香,就没有叫醒你,让阿龙转告你啦。” “你不回学校吗?” “我已经请假了。我姐要我在这边多住几天,让我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说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还不如就在全哥的公司里上班。” “怎么样,”我问道,“感觉插得上手吗?” “慢慢学吧……”菲菲无奈的说,“公司要融资,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在准备各种文件,我也在帮忙整理。晚上还要陪我姐出去,和几个客户吃饭……” “这么快就准备搞‘公关’啦!”我开玩笑的说道。 “不…要…胡…扯……”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假装有点生气,马上又反过来警告我,“你倒是要给我注意点,离什么花花草草的远一点,乖乖的,不要犯什么错误哦……” 我心想,一会有人死了,一会又梦见什么女鬼在我的被子里乱爬,然后又是奇怪的三层塔楼,还有‘碟仙’和那个‘砍’字……我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啊! 本来我们还要多聊一会,但我听见菲菲的姐姐已经在叫她了,于是又闲扯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酒店的电工扛着楼梯走了进来,要对大厅的各种灯光音响设备做日常维护。于是我和阿文、阿成就回到了那间很大的包房,关上门坐了下来。 “你说的梦境……”阿成问我,“没有骗我们吧?” “我们以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回答,“但我的梦境已经多次被证实,何况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兰姨的反应。再说,‘砍’字还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些都说明,灵异事件的确存在。另外,你也知道,我一直都被一些奇怪的梦魇折磨,加上阿琛的死,我也有些难受,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开这种玩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成连忙道歉,“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也太玄了,一下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其实……”阿文说,“我的梦境也经常在现实中被演绎。就好象是同一个人生场景,但我却经历了两次,一次是在梦里、似乎是预演,一次是在实际的生活中、似乎是在……”他考虑着用词,用手扶了一下眼镜,“说明……”他看着我继续说道,“说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而我们只是木偶,但还错误的以为自己在选择、在奋斗、在挑战。” “那人生也太没意思啦!”阿成摇着头说道。 “不一定,”我说,“因为你并不知道你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可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梦境,但哪些会是现实,又将在那一天被演绎,你根本无法判断。而由于你在现实中要为生存去忙碌,以及你的实际生活的连续性,也会让你很快淡忘你的梦境。因为对于你的现实生活来说,那些梦境没有什么逻辑,也不连贯、虚无飘渺,只是一个无法被主动证实的片段。另外,就算被证实,又有什么意义呢,能代替每天的晚餐吗,能改变什么呢?还不如忘却吧!当然,如果你对这些问题还是心存疑虑,并且还是感到沮丧和颓废的话,就只有……” “自杀!”阿文嘲弄式的说道,“现在的自杀者,大都是宿命论者里面的悲观一族,而我们是其中的乐观者……” “也不一定,”我马上表示反对,说道,“既然是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不管你是悲观还是乐观,只要是命中注定会自杀,就会自杀。甚至你的悲观或乐观的态度,以及你在不同时期对世界的看法,都是注定的……” 这时,阿龙推开了包房的门。当他看到我们三个都在,就走了进来。 “老肖艳福不浅啊!”他关上门之后说道,“真是个大美女,既风骚又雅致,不像以往的那些歌手。” “你怎么去这么久?”阿文有些不怀好意。 “我也有可能吗!”阿龙坐了下来,开始自嘲,“我和她站在一起,足足矮了半个头,自己身形又肥胖,就像一只癞蛤蟆,怎么看也不协调嘛!所以,机会都是你们的。” 阿文和阿成马上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心想,你们两个还嫌女朋友换得不够快,甚至我和阿龙都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就消失了。 当然,我是笑不出来的,因为我已经和她上过床了,而且方式有些怪异。 “但是,有件事……”阿龙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然后分别递给我们。“我曾经对你们说过,”他说,“我在8楼看见过一个女人,当然,只是背影。而且,她是人,不是鬼,”他强调着,又开始摸自己的口袋。 我马上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你们以为是我故弄玄虚,试图增加玩‘碟仙’的恐怖效果,” 阿龙环视了我们一下。“其实是真的,”他认真的说,“我虽然喝醉了,但神志还算清醒,否则也不会和往常一样,去坚持爬楼梯。” “这点我不同意,”阿文打趣道,“正因为你喝得烂醉,所以你才会坚持爬楼梯。” 阿成也跟着起哄,说道,“大家都醉过,都是在喝醉以后才走楼梯,而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想到要锻炼身体的……” “随便你们怎么想,”阿龙也知道自己说不清楚。“反正我是真切的看到了她,”他说,“当我一踏上8楼,就看到她非常轻灵的一下侧身溜进了一间办公室。虽然是一瞬间,但黑色的披肩长发,使我怎么也忘不了。我走过去以后,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而办公室都关着门,好象并没有人。” “可能是阿琛的员工,”阿成说。 “也可能是他们叫的的小姐,”阿文补充道。 “问题不在‘她是干什么的’,”阿龙赶紧解释,“关键是刚才那个淼淼,她一进来,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后来我一直在观察,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还主动帮她拿行李,一直送她到客房,跟在后面留意她的背影。我发现,虽然淼淼是卷发,但无论是身材、身高,还是整体的感觉,都和8楼的那个女人背影极其相似。而且很奇怪,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我连不想都不行。” 阿成有些不解,“你是说淼淼曾经来过这里,而现在又装扮成新来的女歌手,想混酒店?” “我不知道,”阿龙吸了一口烟,往上吐了一个圆圈,“但是我觉得‘她们’是一个人,”他继续说道,“记得我说的吗,这个地方是看似平静,其实危机四伏。现在阿琛人头落地,也可见一斑了。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你怀疑淼淼和阿琛的死有关系?”阿文问道。 阿龙一下有些紧张,“我可没这么说!”他回答,“我实在是心里面憋得慌,才给大家说说我的感觉,没有别的意思。另外,这件事最好别传出去,毕竟只是感觉,什么也证明不了。再说,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招惹麻烦。” 我突然觉得心里面有点乱,本来是不想把早上的梦境告诉他们的,但又有些担心。我想,要是淼淼真和阿琛的死有什么关系,而阿文和阿成又不注意,万一出什么事……特别是阿成,总是显得很冒失……我又想,就算这些全都是胡扯,我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老老实实工作,不要搞出什么事来,然后找机会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好啊。比如,去东莞…… “还在想你的梦?”阿龙问我。可能是看我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反常。 “我也有件事,要说一下,”我说道。 于是,我把早上梦见‘淼淼’的事情给大家说了。另外,也说了全哥在电话里提的建议…… 《四》 台风过去以后,气温回升很快,这几天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整个 第三章 紫色的欲望 〈一〉 香草包房在歌舞厅的一个角落里,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只有两张双人沙发,最多可以坐四个人,再加上条桌和电视机,感觉非常拥挤。我和一个便衣警察坐在里面,一边快速地吸烟,一边难受的思索。虽然我们一人占据着一张沙发,但因烟雾缭绕而话题又沉闷,所以感觉非常压抑,和穿过房门的、小声的、明快的迪斯科舞曲形成鲜明对比。可是,我却无法让自己得到解脱。 “不可能只有5分钟!”我继续强调。 “有好几个人都能证实。因为,他们碰巧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一直注意时间。” 我知道,那天我从包房里出来,去8楼洗澡的时候,酒店工程部的几个人正在大厅里打牌,而当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 我一下有些烦躁,说道,“这个问题的解决能说明什么呢?” “可能什么也说明不了,”他还是非常平静,“但是,当许多看似不重要的细节被汇集在一起,就有可能得出最后的结论。”他两眼又直盯住我,“当然,”他又说,“我个人相信,你和阿琛的死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坦率的和你交流。” 我知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但是这种‘知晓’在目前不会有任何的意义,因为我确实和‘阿琛的死’没有关系。不过,如果警方已经询问过酒店所有的员工,那无疑会得到一个信息,即‘和阿琛接触频繁的只有阿彬’。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其他人的回答,“我和阿琛不熟,而我们酒店的那个吉他手倒是经常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还是能够理解警察给予我的‘关注’的。 “那天晚上,”他继续说道,“酒店工程部的几个人正坐在大厅里打牌,突然看见你一下把包房的门打开,然后又听见你在里面接了一个电话,最后摇晃着走了出去。他们因为还有别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注意时间,当时恰好是凌晨1点。而工程部的徐经理看见你差点在大厅门口滑倒,还叫了一个人去看看,结果你已经上了电梯。过了5分钟,你又摇晃着回到大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并很快鼾声如雷。” 我仔细的听他说完,同时也回忆着那天的情景,慢慢开始变得有些沮丧。我发现,他说的场景很有可能就是事实。不过,使我沮丧的原因,并不是我把事情搞错了,而是因为我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和精神状态,以及那些无法被抹去的梦魇……感到无能为力和悲哀。 随着时间的飘移,由于酒精和梦境的折磨与混淆,已经让我逐渐迷失。而当梦境一次次被证实或演绎,我又在肉体与精神之间不断的徘徊,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图景的真实和自己身体器官的感觉。 我觉得很虚弱,先前的失落与疲惫又悄悄的袭来,加上现在的无奈,一起让我变得没有一点力气,甚至只能轻声的回应我旁边的‘捕食者’。“如果你已经知道‘事实’,又何必追问我呢?” 我小声的说道。 “我……需要‘确定’,”他回答“另外,你和阿琛交往比较密切,谈的话题也涉及到许多方面,包括他的公司经营、生活状况和内心世界,可能对我们会有一些帮助。” 他开始直言不讳,而我则希望尽快摆脱。 “我那天醉得很厉害,”我说道,“可能把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和当天的情景混在了一起。”我开始撒谎,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把问题搞复杂。而事实可能是,我那天的确是见到了阿琛,但很快就下了楼,然后倒在大厅沙发上睡觉,接着开始做梦,梦见那些‘我以为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你见到了阿琛吗?” “极有可能,”我低着头回答。 他没有马上再问,而是开始沉默。我虽然低着头,但可以想象出他一边吸烟、一边思索的样子。 当然,我对自己的回答也并不满意。“我真的不敢确定,”我把头抬了起来,补充道,“我也希望那天自己没有喝醉,这样就能够给你完整清楚的答案。” “我也见过阿琛,甚至还不只一次。”他说道,“也许你已经知道,当阿琛的头在垃圾堆里被发现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却还是我们都曾经看到过的那双眼睛。”他侧身看着我,“如果说他犯有什么严重的过错,那就是他做的生意存在许多黑幕,可能还参与了一些由境外组织策划的非法活动,虽然违法、甚至属于犯罪,但罪不当死。当然,在许多人看来,阿琛是罪有应得的,因为他的生意,曾经导致一些人倾家荡产,既而跳楼自杀。但是,把他的头颅扔在大街上,不仅仅是对个人的极端报复,也是一种公然的挑衅,挑战的是这个开放的特区,甚至整个社会。而根据你向我透露的一些情况,以及我们所进行的一些调查,我们发现,你可能是阿琛在这个地区唯一的朋友,是他唯一的一位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他睁着眼睛是否就意味着含冤而死,我只希望找到真相。但是你,一个他信任的朋友,恐怕不会希望,每天在睡梦中都看到阿琛死不瞑目的模样吧。” 我知道,他在刺激我,并且继续习惯性的注意着我的反应。 “诚然,”他继续说道,“可能你也听说了一些这个地区的特点,就是经常会出现一些‘意外事件’。但请相信我,那些事件和普通人是没有任何联系的,而你就是普通人。另外,你所提供的信息,也只会使我们增加一些相关的参考资料,不大可能会直接作用于本案,因为你只是一个‘局外人’。试想,你说的情况,会有那些亲身参与阿琛经营事务的人所提供的更加直接吗。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可以放心的和我交流,你甚至都可以不用理睬其他的人,只认我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只有我才知道你在和警方配合。” 这时我发觉,他的到来,并不完全是要我确认最后见到阿琛的情形,而是尝试着要得更多。我心里也明白,他早就已经察觉出我想要置身事外的意图,但是没有放弃。不过,我并不是不想为阿琛做点什么,而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既对自己的精神和生活感到失望,同时也清楚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位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上了电话和传呼号码,然后递给了我。“记住,”他说,“我了解这里的氛围,也理解你们的生活。所以,我现在不会继续追问你,等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以后再谈。” 他站了起来,“但你要是想起什么事情,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我如果想到什么,会告诉你的,” 我回答。 当他走到门前,又慢慢转过身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说,“那天凌晨,的确有一个电话打到阿琛的办公室。另外,我们在阿琛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只发现一个烟头。”他打开了包房的门,“希望能对你的回忆有所帮助。” 说完,他走了出去,关上了门,让我一个人坐在那里。 虽然我没有看到过那颗人头,但我能够感觉到那种恐怖。我想起了阿琛,他也就30来岁,名牌大学毕业,年轻有为,正是施展才华的时候,可转眼就身首异处了。我又想起了那些我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情景,感觉仿佛就是在刚才的歌舞厅里,而他竟突然消失了,似乎从来就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我承认,那个便衣刚才对我说的话,的确起了一些作用,只是我仍然不够坚定。一是我正在怀疑自己和自己身处的世界;二是我觉得,以前和阿琛谈的那些话题不会对案件有什么太大的帮助,正如刚才那位便衣所说;三是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和阿琛、或者全哥他们一样,是生活和工作中的强者,始终感觉只有他们来帮助我,而我却无法回报他们。因为我只是一个乐手,除了弹琴,没有别的能耐。 至于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其实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自己和阿琛在地位上的差距,甚至也猜得出,阿琛的死,不大可能是什么小毛贼所实施的报复,而应该是一次被精心安排的谋杀。我呢,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还不值得‘他们’花费那么多的精力、时间和金钱。 我突然对案件的前途感到悲观,心想,“一场被精心安排的谋杀,是不可能找到真相的……” …… 〈二〉 我独自坐在歌舞厅的小包房里,继续着关于‘自卑’和‘颓废’的思考。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走出来,回到大厅的时候,迪斯科舞会已经结束,dj播放着温柔的小夜曲,有两对情侣正在舞池中紧紧地拥抱,慢慢的移动着脚步。座位上大都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客人,唯有一小群男女还热闹的围坐在一起。 我站在角落里,窥探着他们。 老肖正在淼淼的耳边说着什么,他紧挨着她,似乎很亲热。但淼淼好象并不领情,她突然笑了,笑得是那样夸张,身体前倾后仰,一只手在拍打老肖的肩膀,而另一只手则端起了酒杯,示意大家干杯,恰好把老肖的手和脸都挡在了正常的距离之外。 我想马上回家,迅速逃离这个无聊的游乐场,但是两只脚却始终没有移动。我心里很矛盾,既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厌恶,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属于这里,除非我离开这座城市,并且抛弃自己的职业。 终于,我迈开了脚步,开始移动。只是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向着那一小群男女慢慢走去,最后挪到了他们的面前。 “怎么回事,”老肖佯醉着说道,“兄弟们都很愉快,你却玩什么‘孤僻’,先罚酒三杯!”说着,他倒了三杯满满的啤酒,“干了、干了……”他夸张的挥舞着一只手。 叶子把自己的凳子往旁边挪了一些,好让我能够坐下来。而我,正好坐在老肖的旁边,淼淼的对面。阿凌不在,可能正试图挽救自己的婚姻。阿龙和叶子和往常一样,还是幸福的坐在一起。阿文和阿成则又换了女朋友,也不知是哪个酒吧的陪酒女郎。 我倒是感觉有些口渴,于是把三杯酒一饮而净。 淼淼立即又给我倒了一杯,“我敬你,”她看着我说道,“为我们今晚愉快的合作干杯!” 我也看着她,想到了梦里的‘女鬼’。虽然灯光很暗,但我注意到她呼吸很急促,满脸通红,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雌性气息,实在是非常诱人,虽然还是梦里面那张脸,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我笑了笑,和她一饮而净。“你的英文歌唱得真棒,”我开始赞美她,“比那些老外唱得还要好。” “真的吗,”她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在澳洲念的大学……” “怎么会想到做歌手?”阿成冒失的打断了她。他在喝酒以后,特别容易犯老毛病。 “喜欢吧!”她回答,然后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把头撑在桌子上,眼睛看着桌上的酒杯,若有所思。 老肖马上又把身子凑了过去。“我们跳曲舞吧,” 他小声的说着,把手放到了淼淼的背上,开始轻轻的抚摸。同时,估计他的脚也在桌子底下没闲着。 “我很累,”她边说边把身子直了起来,但显得有些颤抖。可能是喝了那半杯橙汁的缘故,她似乎正在努力抵御着身体内的药性和老肖的诱惑。“你们晚上都怎么过?”她看着阿成问道。 “我们玩游戏,”阿成搂着女朋友回答。 阿龙一下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还被呛了一下,而大家则开始小声的乱笑。老肖也乐了,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是说玩‘碟仙’!”阿成补充道,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也要玩,”淼淼说着,一下也变得很天真,开始成为这群人里面第二个佯装喝醉的人。她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摇晃着走到阿成旁边坐下,“碟仙真的很灵吗?”她问道。 “当然了!”阿成立即开始胡乱吹嘘,说道,“上次叶子要去汕尾一个新开的场子唱歌,就问碟仙,她能够赚多少钱,碟仙回答,3111。结果,一个星期以后,叶子回来了,说自己的确赚了3千一百一十一元,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不信你问叶子……” 阿成和淼淼在那边起劲的聊着,而老肖则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四处张望。我们都知道,这老家伙开始在寻找大厅里还留下的小姐。看来,今晚他要放弃对淼淼的追逐。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你们喝着,”他说着站了起来,“我已经有点醉了,先回去休息了。” 他向淼淼笑了笑。“明天见,”他说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就溜出了大厅。 我们也知道,他会立刻回到自己在楼上的办公室,然后打电话给手下的一个什么行政经理,让她把自己看中的那个姑娘叫到楼上去。 大家很平静,继续喝着杯中的啤酒,因为对于这样的‘演出’, 我们并不陌生。而淼淼也继续和阿成聊着,时而惊讶、时而害怕,似乎把老肖一下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逐渐有些酒意朦胧,开始感觉舒服一点。我发觉,自己就属于这里,每当有什么烦恼,只要回到这里,或喝酒聊天、或轻歌漫舞,就会把一切苦闷都统统忘掉。 不过,这时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在上个月的时候,阿琛突然来到我的住处,带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说他刚从广州回来,马上要去澳门办事,而他的小情人把家里的钥匙拿走了,人又跑到了深圳。“我没时间了,”他说,“这个东西先放你这里吧。”于是,他把那个旅行包就放在了我那里,还说里面都是一些脏衣服,他过几天再来拿。当时菲菲也在,我们还一起把包裹放进了储物间。 我心想,不知后来阿琛去取了没有,如果那个包裹还在,也算是阿琛的遗物了,应该交给警察。我决定一会就回家,到储物间去看一看。 这时,阿成的故事终于说完了,他看着淼淼害怕的样子,似乎很满足,有一种成功的喜悦。“怎么样,很神奇吧,”他说道,然后把面前的啤酒喝了个精光。 “我们今天玩一次碟仙吧?”淼淼看了看我们几个。 “没问题,”阿成回答,“我们可以玩到两三点钟,然后各自回家睡觉。”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新女友,显得很得意。 这时,阿龙说话了。“玩什么都可以,”他说,“但是刚才很玄啦,要是老肖知道我们在包房里玩碟仙,还不把我给骂死!” “这倒没什么,”阿文说,“他肖经理还不是一样在楼上乱搞!” 这时,我忽然又不想回家了,好象在期待着什么。于是我也说道,“这年头,没什么可忌讳的,老肖也不会在意。” 正说着,歌舞厅的灯光又暗了很多,音乐也变得更加轻柔、更加舒缓。散落在大厅里的男男女女,也纷纷走到了舞池,开始拥抱、开始接吻。大家在浪漫的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移动着脚步,小声的说着情话。 阿成和阿文也很快带着女朋友,加入到轻歌漫舞的行列,留下我和阿龙、叶子、淼淼在黑暗中继续坐着。四个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独自承受着遗留在柔情边缘的一丝孤寂。 看着舞池中隐约的人影,听着撩人心弦的情歌,我逐渐有些蠢蠢欲动,既而又心急火燎,把梦境中可怕的‘女鬼’也抛在了一边。 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很想和淼淼聊天,并邀请她跳舞,但我又怕叶子会对菲菲说些什么。而阿龙和叶子竟然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要去跳舞的打算。我知道,自己已经被淼淼迷住了,虽然只是一种原始的冲动,自己却不能抑制。 终于,不知是阿龙理解我的感受,还是他也想浪漫一下,他还是把叶子拉了出去,开始在舞池中轻言细语。 我马上就摸索着走到淼淼的身边坐了下来。在黑暗中,我们互相看着。 我把头靠近了她的脸,说道“我其实很想和你聊天,但今天一直没有机会。”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今天的演唱非常完美,”我继续说道,“一下把这个地方的艺术品位都提高了许多,而当你演唱那首‘夜色’的时候,我简直完全陶醉了。” “你的琴也弹得很棒,”她轻声的回答。 “当你用歌声吟唱夜色的柔美,而我用吉他拨动盛夏的心弦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得到了全面的解脱。” “没有这么夸张吧!”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对于音乐的痴迷者,当他的心灵得到抚慰,就是这种感觉,”我一边回答,一边欣赏着她美丽的眼睛,觉得她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不过,当时我还有另外一种想法,”我继续说道,“就是在温馨浪漫的夜晚,一定要和你一起翩翩起舞。” 她眨了一下眼睛,慢慢笑了,非常优雅,一点也不轻浮…… …… 于是,我如愿以偿的和她步入了舞池,轻轻的把她抱在了怀里。我双手搂住她的腰,轻抚着她的背,感觉着她的体温。而我的脸也紧贴着她的耳际,透过几缕青丝,尽情地享受着那淡淡的幽香。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静静的享受,因为我又找回了先前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心旷神怡、悠然沉醉,似乎是真的得到了解脱…… …… 〈三〉 舞会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好象只是一个瞬间。而当夜色由柔情转变为恬静,舞厅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那间很大的包房里面,围在了正方形矮茶几的四边。正好又是8个人,只是菲菲的位置现在被淼淼所占据。 我逐渐平静下来,而她就坐在旁边,也显得非常自然。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因为菲菲那清纯可爱的美丽身影,一直都藏在我的心里,从来也没有消失过。我偷偷的看了看叶子,希望她不会有所察觉。 还是老样子,我们把食指都放到了小瓷碟上,并由阿龙默念咒语,在心里邀请碟仙。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阿龙,看着他喃喃呓语,而除了阿龙嘴里会偶尔吐出含糊的文字,四周万籁俱静、没有一点声音。时间走得很慢,我忽然感觉,似乎世间所有的灵异和梦魇,都真的在向这里聚集,仿佛这个房间就是世界的中心。 当阿龙结束邀请,睁开眼睛又‘重新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面前那个普通的小瓷碟上面,所有人都是全身心的投入,随时准备与‘意识’开始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听说这里刚死过人,”淼淼突然说道,“要不就问问是怎么死的吧。” 叶子一下用另一手紧紧地抓住阿龙,但还没有来得及反对这个‘提问’,桌上的小瓷碟已经开始慢慢滑动起来,叶子也只得尽力控制自己,神情紧张的等待着‘碟仙’给出最后的答案。 小瓷碟慢慢在写满无数小字的木板上滑动,忽左忽右,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在靠近淼淼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过,瓷碟上的那个小小的指示箭头,并没有指向什么字,因为瓷碟已经跑到了木板的边框,而木板上代表方位的四个边上,只是分别写着‘东南西北’。瓷碟所在的方位是‘南’。 “废话,”阿成说,“谁不知道这是南边,阿琛肯定是在南边死的嘛!” “这个方位可能是相对的,”阿文说,“也许指的是海边或是海上。” “也许是澳门,”淼淼说。 “不会吧,”阿文有些怀疑,“在澳门把人杀死,再把头颅送过来!” 淼淼又说,“甚至是某个荒岛或者是菲律宾,”她看了看阿成,“这个代表方位的‘南’字,好象真是没什么意义。” “还是‘答非所问’,”阿文摇着头说,“我们问的是‘阿琛怎么死的’,它却给我们指了个方向,并且不清不楚。” “不过,”阿成试图解释,“上次不是已经指出‘砍’字了吗,可能那就是答案吧……” 我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淼淼一下,发现她出奇的平静,似乎并不像刚才那个专心听阿成讲故事,时而惊讶、时而害怕的女人。当然,她当时可能是为了摆脱老肖,才假装对碟仙很感兴趣。另外,阿龙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看到小瓷碟跑到了淼淼这边,使他又想起了8楼的那个长发女人。 这时,小瓷碟又开始移动了,于是大家马上安静下来,眼睛紧紧的盯住它,仿佛害怕小瓷碟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瓷碟继续滑动,先是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后来又开始在木板上到处乱跑,几乎木板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它‘巡视’过了,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而我们大家因为都有一个指头放在小瓷碟上,所以也不断变换着自己身体的姿势来迎合小瓷碟的运动,时而离开座位,时而又半蹲半坐。 过了一会,阿文和阿成的那两个新女友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完全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直接趴到了桌子上,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很担心,害怕自己的动作一旦跟不上,手指脱离了瓷碟,真的会受到鬼神的诅咒。 这时,我想起了一些电影里那些表现‘碟仙游戏’的场景。就是当瓷碟开始在木板上疯狂乱窜的时候,往往属于‘厉鬼显灵’,而最终目的是要甩开大家的那根手指,即让参与者在游戏过程中脱离瓷碟,使大家不得已的去违反游戏规则,从而受到恶灵的诅咒。 但瓷碟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就停在木板的中间。于是大家马上凑过身去,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字。 结果那里什么也没有。 因为,瓷碟上的箭头正好指着这块木板的中心,而那里只是一个小黑点。 “这算什么嘛!”阿成不解的说。 “说明碟仙也不知道答案,”阿文打趣道。 我心想,如果碟仙真的是表现‘人的潜意识’的工具,那么碟仙在目前是不会知道答案的,因为所有坐在这里的人,可能都不知道阿琛到底是怎么死的。 “难道说阿琛是在这里死的?”叶子紧张的说。 “不可能,”阿文回应道,“如果这栋楼就是杀人现场,那警察早应该发现了。另外,还把人头也弄了下来,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抬头看了看大家,决定调侃一下。“这就是一个猜谜游戏,”我说道,希望自己能够放松一点,毕竟一个总是处于忧郁之中的人,是干不好任何事情的。我甚至想到,如果我能够正视阿琛的死亡,说不定还会想起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继续往下说,“正像刚才碟仙所指的‘南方’一样,现在这个‘中心的小黑点’也可以有多种解释。比如,阿琛是为了自己公司的生意而死,而公司正好就在这里的8楼。他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性格而死,”我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因为他太‘自我’了,而这正是一个致命的缺陷。但碟仙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表述,只有指向木板中心的小黑点。” 我接过了阿龙递过来的香烟,并把它点燃。 “另外,”我又接着说,“这个‘黑色中心’也可能是一股曾经支持阿琛的力量,但最后却导致了他的死亡。”我开始偷偷的留意淼淼的神情,“甚至还可以结合刚才碟仙指出的‘南方’,直接得出结论。即阿琛的死,是‘南方的黑色中心’所造成的。当然,如果是这样解释的话,那么具体是用刀用枪,还是别的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了。因为,阿琛必须得死,而造成死亡的根源,并不是那些冰冷的武器和各种杀人的方法,而是因为‘人’的摩擦和‘事’的纠葛。从这个角度出发,碟仙实际上已经回答了‘阿琛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 说完,我看着大家,想听一下他们对于这样的胡说八道,会产生一些什么样的议论。 但是,大家竟然 第四章 黑色‘错位\’ 〈一〉 不知道时间,或者是凌晨4点,或者是5点。我独自坐在家里储藏室的地上,看着面前的一个很大的旅行袋发呆,因为里面装着两个国家和一个地区的钱币,而且还全都是大面额、一叠叠的,保持着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样子,很整齐。我随便翻看了一下,如果不管它的面额是500的港币,还是100的美元,换成同样体积的百元人民币,可能会超过2百万。但我并不想把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完整的数一遍,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我现在需要决定的是‘该怎么处理这些钱’。如果留下,不管是200万还是800万,它都是我的财产,我很高兴。如果交给警察,不管是200万还是800万,它都不是我的,我无所谓。而如果我最终留下它,但它又因为不是阿琛的钱而来路不明的话,那不管是200万还是800万,我都死定了。当然,还有另一个选项,就是‘拿一部分’……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怎样处理都无所谓,起码我‘曾经拥有’过……我想着,竟然坐在储藏室的地上,开心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被我刻意的卡在了喉咙里,发出‘嘿嘿嘿’的怪音,而不是开放式的‘哈哈哈’。这并不是因为突然拥有一大笔钱而高兴,而是因为突然拥有一大笔钱而烦恼、最后‘恼极生乐’。 另外,除了钱的问题,我还需要解决几本阿琛的笔记。笔记和这些钱放在一起,里面并没有记载某年某月的旅游心情、或是某月某日的情人约会,而是阿琛的公司经营状况、意外或特殊的商务事件、私人财务收支、阿琛的自我剖析、以及他对自己的一些梦境的记录。 我需要‘决定’,但又不想决定。但当我去小客厅拿香烟和啤酒的时候,我却突然决定了,就是——‘不决定’。因为阿琛已经死去,不管我现在怎么做,都已经不可能再将他唤醒。而阿琛的父母已经去世,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乡的亲戚对阿琛又不好,所以,并没有合适的人来继承这笔钱。至于那些文字资料,我可以找一个妥善的办法,尽量及时的把它们交给警察。当然,如果这些钱来路不明的话,我也不用急着暴露自己与案件的联系,因为目前并没有人知道…… 我发现,因为那些钱和自己本能的欲望,我已经走火入魔了,甚至不再去想那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不过我又想,只要是‘人’碰到这种情况,可能都会经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大堆理由,去支持自己‘以静制动’的想法。于是,我又放下了香烟和啤酒,回到了储藏室,戴上了洗衣服用的塑料手套,先把旅行袋里的钱尽量堆放整齐,再把刚才拿出来的衣物又从新塞了回去,只把阿琛的那几本笔记留在了外面。 最后,手套和塑料盆被我放回了原处,而一个很大的帆布旅行袋还是鼓鼓囊囊的、静静的躺在我家里的储藏室里。我关上电灯,拿着几本笔记,又回到了小客厅,安静的坐了下来,似乎我从未见到过那些钱。 微风还是一点点的从窗户掠过,窗帘还是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落地台灯还是非常柔和的亮着,只是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5点的位置。我吸着香烟,喝着冰凉的啤酒,手里捧着阿琛的几本笔记,一本本的翻阅着。我既在偷窥另一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和个人隐私,也在努力的寻找,企图为自己找到一个决定‘那堆钞票归宿’的理由。同时,也使得自己能够心安理得,不会在夜里老是被阿琛反复不断的‘念叨’。 我对阿琛的梦境很感兴趣。因为在以往和阿琛的交往中,虽然他从没有深谈过自己梦境的内容,但他曾经透露,‘频繁而奇异的梦境’可能是我们两人的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另外,先偷窥阿琛的梦境,也可以避免我很快做出决定,使得那个诱人的旅行袋能够在我身边多呆一些时间。 于是,我首先选择了阿琛的那本关于梦的记叙,然后躺在了沙发上,开始仔细的阅读。我发现,本子里每页记录梦境的文字多少不一,但都有阿琛后来又加上去的注释和说明…… ——1988年8月21日 ……我突然听到一种声音,好象是猫在抓沙发的扶手。绷紧的沙发布被猫眯尖利的爪子钩起来,然后又弹回去,发出‘咔叭、咔叭’的声响。我睁开眼睛,从沙发上慢慢爬了起来。天色很暗,但还没有完全变黑。我看到家里的猫眯正安静的睡在自己的窝里,家里的门是关着的,透过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没有一点声音。 我很奇怪,于是慢慢的向里屋走去…… 我发现,父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被厚厚的被子盖住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一张消瘦的脸。粗糙的水泥地上,摆放着几个白色的脸盆。窗户没有开,屋里不仅黑暗,而且空气浑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突然,父亲开始在床上扭动起来,似乎想挣脱厚厚的被子。我立即走了过去,想帮助他把被子掀开,但他竟一下揭开了被子,迅速地跳到了地上。我非常惊讶,因为他没有穿衣服,全身赤裸,而且骨瘦如柴。我楞了一下,他却又走到了我的身后。“水,”他说,“我要吃药。”我马上转过身,发现一具骷髅站在我的面前……(早上我去单位上班,就接到了家乡亲戚打来的电话,说我父亲已经去世,要我赶快回去处理丧事。) 我躺在家里小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阿琛的梦境笔记,享受着窥探别人隐私的乐趣。但当我翻开第二页并开始阅读的时候,我逐渐感到有些惊恐,于是一口就把手中的啤酒全部喝完,试图减低一点自己心脏的压力。因为阿琛所记叙的这一个梦境,竟然与我的梦境惊人的相似…… ——1988年12月1日 ……我背着沉重的包裹,一个军绿色的大布包,在空旷的荒野上行进。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想法或思考,只是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前途未卜…… ……好象是一座没落的庙宇,又好象不是。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街道上没有一个人,非常安静。而我,就躺在这座类似庙宇的房子的墙角,蜷缩着慢慢睡去…… ……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不仅忍受着寒冷,还要忍受耳边的嘈杂与喧嚣。我终于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队身穿绿军装、手臂上戴着袖标的年轻男女,手里拿着彩旗,嘴里喊着口号,从我的身边走过,但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喊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走在我的前面,带着我,好象是给我领路。而我则顺从的跟着她,来到了一个宽阔的院子。似乎是一个晒谷子的地方,只是在旁边有一座三层的古塔,而一个男人正站在古塔的三楼围廊上,好象还戴着眼镜…… ……我似乎在重复着一种简单的生活。每天都去割草,而且是反复的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时,那个带我到这里来的女人也会出现,手里拿着一些小鱼,但她的长相却总是显得很模糊。我似乎和她很熟,可是又从不说话,我也老是记不清楚她的容貌…… ……我很无聊,总是躺在古塔的角落里昏睡,只是偶尔会和一个瘦弱的男人聊天。我有时也会看书,翻看着几本发黄的书籍,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但其中一本的封面上写着‘草娃’两个字。而一个驼背老太婆会经常从我身边走过,手里端着一个土砂锅,然后慢慢的沿着塔内的木楼梯,向上面走去。只是,我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脸...... ……我站在一个破旧的蚊帐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翻阅着。一张很烂的木桌就放在我的旁边,上面堆满了许多发黄的书籍,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我趴在木桌上面,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干部服,手里拿着钢笔,似乎在专心的写着什么。我拿着书,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古塔的围廊上,看着楼下空旷的院子。顿时,一种凄凉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文革时期,特别是闹得很凶的那一段日子,我才10岁左右,没有机会去深切的感受那次红潮,而进入70年代以后,家乡又还相对平静,所以,我头脑里对于文革的记忆非常模糊。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梦见这么一段奇怪的经历。不过,几年以后,当我租酒店的8楼,我却发现街上小吃店的兰姨非常眼熟,很像梦境里那位领路的女人,但我不敢确定,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看清楚梦里那个女人的脸。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就主动的去和兰姨搭讪。结果,当她断断续续的说起一些往事,而我又把自己的梦境告诉她以后,我们两人都非常的吃惊。) 〈二〉 当我最终看完这则梦境的时候,我一下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也非常吃惊。因为阿琛竟然和我梦见了同样的场景,就连兰姨也出现在阿琛的梦境之中。而我和阿琛还在这个场景中分别‘扮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体会了曾经真实生活在这里的两个活生生的人的一点经历和感受。在梦境之中,我是那个独自住在塔楼第三层的人,阿琛则是一个住在一楼的人。我的梦、阿琛的梦、兰姨的经历,共同指向了一幅历史图景。但是,这段历史究竟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还是仅属于一种偶然的灵异感应,我却无法知晓。 我想起了昨天下午,当我叙述自己的梦境的时候,兰姨只是表现得非常惊讶,而并没有提及阿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想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打开后先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又拿着剩下的酒回到了小客厅,躺在了沙发上,继续着我的‘偷窥’之旅…… ——1988年12月5日 ……一个安静的上午,阳光温暖而平和,既不刺眼,却又把所有的一切照耀得非常明亮。我站在一座用原木搭建而成的小桥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欣赏着脚下清澈小溪的欢快流淌。而一座两层的木屋,就坐落在小溪的旁边,显得一尘不染…… 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法用画笔描绘的美丽图景,而我也深深的陶醉于画卷之中,是那么专心,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若非一位年轻女子姗姗来到我的面前,我可能会永远留在这块画布的中央…… ……我略感诧异,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甚至还是没有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不过,一切还是像一场无声电影似的进行着。她把我领进了那所两层楼的木屋,让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继续享受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她对我微笑,像对老朋友一样的笑着,一面走上了带有扶手的木梯,一面对我说些什么。我虽然什么也没有听见,但还是领会了她的意思。她让我稍等一会,她去叫他从楼上下来。当然,我根本不明白这个‘他’是谁,而她也很快消失在我的眼中。我茫然的坐着,等待着处理一件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梦境,本来是没有记录的必要的,但也许是我留恋梦中的美景,所以还是在笔记里写了几行。而在过了两年以后,当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平凡的梦境之后,它却奇妙的发生了……一次,我正准备从阿姆斯特丹赶回香港,老板却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了我一个郊区的地址,要我马上去一趟,说那里有两个朋友,准备了一些物品,要我顺便带回香港。他还说,我曾经见过那两位朋友,只是可能印象不深。于是,我立即赶到了那里,看到了梦境里的图景。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梦见过,只是觉得好象来过,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当我办完事情,从两层木屋里走出来,又站在那座用原木搭建的小桥上以后,我才慢慢回想起了自己的梦境。事后我发现,自己的经历和心情,完全和梦境里一样,也正因为我在当时并没有想起自己的梦境,所以整个过程才没有因为我的‘知晓’而被破坏,一切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想,如果我当时记起了自己的梦境,改变了事物的进程,又是否会影响到‘历史’、或者是‘未来’呢?) 我躺在沙发上,阅读着阿琛的笔记,完全明白阿琛的感受,同时也使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相同的经历。不过,其实我对阿琛的最后一段注释更感兴趣,因为我也有着相同的疑惑。 我想着,喝了一大口啤酒,又接着往下看…… ——1988年12月14日 ……一座建设得有些杂乱、但还算紧凑的城市,是我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很大的陡坡,窄小的道路是这座小城的特点。我从没有看见过它的全景,只是在心里知道,它是一座平凡而灰暗的小城。 我经常在街上漫步,背景也总是一幢三角形的大楼。可能是周围的低矮建筑太多,从而衬托出了它的高大,使它在我的心目中是那样的宏伟。周围是用褐色方砖砌成的小道,非常窄小,几乎没有行人。 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走出了这个单调的背景,来到了一个卖报刊的街边小店,看着一张蝙蝠侠的宣传海报和一张f1新型赛车的广告彩图,兴奋不已…… ...... ……我有一间沿街的小屋,光线不好,但是和小镇极为协调,都处于灰色的朦胧之中。我站在门外,可以看到小屋里的一切。有一张老式的木床,一个陈旧的衣柜和一张被胡乱漆过的方木桌。衣柜直接对着大门,木桌也老实的呆在屋子的正中央,只有那张小床,总是没有固定的位置,一会被放在左边、一会又被放在右边。 门外是人行道,种植着几棵附满灰尘的行道树,枝桠也没有多少叶子,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天空总是很灰暗,整个小城也显得很肮脏,到处都附着尘土。 我站在自己小屋的门外,面对着空荡荡的街道,看着被微风刮起的尘土,心里却格外平静。 这时,有两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并和我打招呼,似乎我们认识。很快,有一个女子走了,只留下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她’,和我站在人行道上愉快的聊着。 我们谈了很多事情,也谈得很久,从门外谈到了屋里,最后又坐在了那张木桌的前面。我逐渐感觉她并不陌生,我们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我虽然还是没有搞清楚聊天的主题,但竟然忘却了时间…… 当天色很晚的时候,我和她睡在了屋里的小木床上,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到了半夜,她慢慢的靠近了我,因为她知道我是多么的需要‘爱’。我便侧着身体,轻轻的抱住了她,而她则紧紧的抱住了我。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长相,不算非常漂亮,但那张瓜子脸和她高挑的身材、以及匀称的体形和梳理整齐的长发,却给予我无限的快意。而更重要的是,她让我感到了温暖,不仅是身体的温度,还有心中暖暖的感觉。在朦胧中,我逐渐爱上了她。于是,我准备将那份‘爱’再往前发展一点…… 但她竟然挡开了我的手,并且说道,“如果心里真正感受了‘爱’,又何必发生那么多‘性’的关系呢!”然后她完全推开了我,翻过身不理我了。 这时,我心想,她恐怕是不愿意这么快就和我发生肉体的接触吧…… 第二天很快到来,但时间却过得飞快,转眼又回到了夜晚。回想起白天,她无疑是在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因为她操持着家里所有的事情,总是不厌其烦的为我做着一切。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就是她阻止了我与她的几个朋友的聊天行为。但当我迷茫的坐在方桌前面,正在发呆的时候,她却开始向我坦白。 “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她说,“但我很担心,你和她们一旦聊天,就可能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既吸烟又喝酒、还特别贪玩的女人。”她深情的看着我,用眼神乞求,渴望得到我的宽恕。 我看着她的双眼,感觉到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真诚…… 很快,第三天又糊里糊涂的到来,在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我和她来到了海滩。很奇怪,天空突然变得一片湛蓝。我们坐在一辆老式的法拉利跑车里面,在公路上飞驰,看着沙滩上穿着泳衣的男女,非常的开心。 但是我却突然决定放弃公路飚车,准备去参加一场自行车比赛。于是,在我奋力的踩着脚踏板,累得满头大汗以后,我获得了最后一名…… 时间不断的流逝,生活也继续进行,而她也总是不离开我的左右。我的整个生活,包括吃饭、穿衣、洗澡、睡觉,她都一一料理,把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条。我对她的爱,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迅速加深。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熟悉,心里的陌生感也一点点的逐渐散去。我感觉,她熔化了我,她给予了我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庭,以及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世界也无法得到的一切…… 但是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于是,当夜晚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我把她抱到了床上…… 我们紧紧的拥抱,用力的亲吻,专心的准备着一件被我遗忘的事情…… 终于,我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也尽量温柔的为她宽衣解带...... 我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非常的温顺,闭着眼睛安静的躺着。顿时,那种原始的冲动与心里无限的爱,在瞬间融化到一起……而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到这个爱情的顶点…… 我趴在她前面,想一直看着她的脸,但一阵快感却使我闭上了眼睛,当我迅速的睁开双眼—— 发现兰姨正对我微笑…… 〈三〉 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一下坐了起来,把胸口上阿琛的笔记也甩到了地上。天亮了,阳光从开着的窗户照进来,懒洋洋的铺撒在房间里,散落在沙发前面,使我刚好能够躲在一片阴影里。台灯还在亮着,微风还是一阵阵的从窗户掠过,窗帘还是发出沙沙的声响,只是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10点的位置。 我先把旁边的台灯关掉,又点上了一支香烟,心情才逐渐恢复平静。 我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并将继续拥有可爱的菲菲和一些老朋友,这无疑要比呆在那个灰暗的时空要愉快得多,只是儿女私情的余温尚存,我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的一下变成了兰姨,那么‘南柯一梦’的现代演义和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也许还能继续。不过,这或许就是一个注定要留下遗憾的故事…… 这时,角落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把我从失落中唤醒。于是,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窗角,拿起了电话。 “喂……阿彬,我是阿龙,这边出了点事,警察要我们协助调查,马上到歌厅里来吧。” “出事了!”我非常惊讶。 “过来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来了就知道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的听筒。 会出什么事呢?我心想,阿琛的案子才刚刚发生,连尸身都还未找到,怎么又弄出事情啦!不过,应该和乐队的关系不大,否则阿龙肯定会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我想着,赶快把衣服穿好,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走出了家门。当然,在离开之前,我并没有忘记阿琛的笔记,而是把它们收了起来,放到了卧室里,藏到了我的枕头底下,并尽量让那几个枕头显得很自然。对于那个帆布旅行袋,我则尝试着忘记它,以便我能够冷静的做出最后的决定。 运气还不错,我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了一辆出租停在小路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带着小孩从车上下来。于是,我向车子走去,看着街对面的金海湾酒店,想起了淼淼。 当我坐上出租,飞快的朝酒店直奔而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实际并不关心歌舞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因为菲菲、淼淼、阿琛、梦中的‘她’、微笑的兰姨、旅行袋、笔记本、塔楼等各种影像,一直都在我的头脑里乱转。我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迅速的从家里出来,并不是对‘出的事情’感兴趣,更不是为了积极的配合警方,而是因为自己的心里实在是太乱了,迫切的需要暂时的逃离。 我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理由,需要答案,需要最佳的解决办法。如果说一切烦恼的根源是阿琛的‘事’和阿琛的‘钱’的话,那么‘梦境’就是在精神紊乱状况下的‘戏剧性的调侃’。而这个时候,菲菲又碰巧不在,所以淼淼的出现,必然会让我产生期待,希望能够得到女人的爱抚,并最终抚慰自己疲惫的心灵。不过,情爱往往又是一把双刃剑,在获得的同时,可能会失去更多。何况,在我的心中,还有那些‘梦境被证实’的阴影,以及自己对梦境与现实的迷惑…… 我想着,不断的进行着‘心理自慰’。当我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状况的时候,车子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两辆警车就停在旁边。 我知道这一段路程的价格,但还是看了看计价器,然后才把车钱递给了司机。这时,我注意到街对面兰姨的小吃店没有营业,卷帘门关着,并且还插着一把大锁。 她可能生病,或者临时有什么事情吧!我想着,决定今天一定要见一见兰姨,因为她就住在小吃店背后。到时,既带去一个熟客的问候,也顺便解决一下我对自己梦境的疑惑。当然,并不包括‘她对我微笑’的那个场景。 我迅速的走进酒店的大堂,既没有看到门童和保安,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客人,只有一个女领班坐在服务台里发呆。 我上了电梯,直接到了三楼,并走进了歌舞厅,看见阿龙和阿凌坐在大厅里,正起劲的吸着香烟。于是我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其他人呢?”我问道。 “马上就到,”阿龙回答,“只有淼淼,我不知道电话,林总说他去联系。” “老肖不在?”我有些诧异。 “老肖正忙着啦,”阿凌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正在和警察一起喝茶。” 这时,阿文和阿成走了进来,懒散的倒在座位上,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而且还非常疲惫,估计是夜生活玩得有点过火。 “今天早上,”阿龙对大家说道,“一个住在这里的台湾人突然向警方报案,说自己昨晚被下了迷药,躺在客房里失去了知觉。当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手提箱不见了,而箱子里面装着80万美元的现金。结果,警察迅速赶到,封锁了整栋大楼,并开始全面的搜查。最后,在老肖的办公室的桌子底下,发现了那个丢失的手提箱和80万美元。当时,老肖和一个小姐正在办公室里的沙发床上睡觉。而经台湾人指认,那个和老肖过夜的小姐正是昨天陪自己喝酒的女人。” 说完,阿龙又点了一支香烟。 “老肖完蛋了!”阿成揉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阿文却觉得不可思议。“老肖竟会如此的愚蠢?”他也点上了一支香烟,“先指使小姐把客人放倒,抢了钱以后,又把钱和小姐都留在自己的屋里,等着警察来发现!” 阿凌笑了笑,“有句话不是说吗,最危险的地方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场所,老肖可能是走火入魔啦。”他对老肖还在耿耿于怀,因为老肖曾经和他争抢过一个新来的女服务员,结果,老肖利用自己手中的人事权利,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有一次,林总喝醉了,”他继续说道,“就把老肖的过去给抖了出来。原来,老肖在学生时代曾经当过红卫兵,并且是‘打砸抢’的先锋队员。后来到了工厂,成为了一名‘工痞’,继续胡作非为。再后来,到,最终变成一个‘流氓’。” 我虽然不喜欢老肖,但也不喜欢阿凌那种落井下石的口吻。同时,也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老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说,“那应该是 第五章 快乐与痛苦 〈一〉 我独自一人呆在兰姨的家里,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名叫‘草娃’的书,慢慢的翻看着。确切的说,我是在看一本手抄的小说。但内容好象又并非杜撰,很像纪实,记录了一个动乱的年代,以及一个落魄的年轻人的曲折经历。字里行间也总是透露出作者的思想和感情,处处都充满了作者对那个黑白颠倒的社会的控诉与批判。 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因为这本书只是在阿琛的梦境里出现过,但竟然会奇异的在兰姨的家里被找到了。不仅又一次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同时,这也是一段尘封的历史,一段辛酸的记忆,而且,它还是一件可以把我的梦、阿琛的梦、以及兰姨的经历完全串接起来的关键性的实物。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是自己的内心却充满了某种期待,并隐约感觉到,街对面那栋8层楼的现代建筑和数十年以前的三层塔楼,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联系,并非只是‘处于同一位置’这么简单。而此时,我的脑海里也浮现出许多的幻影,不仅有梦境里的塔楼、总是看不见脸的驼背老太婆、阿琛和兰姨的身影、旅行袋和花花绿绿的钞票、各种颜色的标语和大字报、绿军装和红袖标、喊着口号的年轻男女……甚至连吴总的身影,也夹杂在自己浑浊的思维当中,并且还保持着我与他在梦境里出车祸的那种形象…… 我突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我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身体,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决定把这些散落在地上的旧书先收起来,以后再寻找适当的时机,进行仔细的阅读。因为现在兰姨正躺在医院里,如果我不去关心她的生死,而太注意这些害她摔倒的破书的话,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在门外伙计的呼喊下,我把那些发黄的旧书集中到一起,并放进了门厅左边的一个老式漆柜里,然后走出了兰姨的房子,穿过小院,回到了街边的小吃店。 我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炒面,没有一点胃口。 这时,我揣在裤兜里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于是我把它拿了出来。结果,上面显示的竟然是阿琛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我很奇怪,因为阿琛才死了两天,警察正在展开调查,8楼也已经暂停营业,办公室应该不会有人。当然,阿琛可能会在我以后的梦境里出现,但我在大白天还不至于会联想到是他的鬼魂在作祟。 我站了起来,向小吃店里的电话走去,还是决定回复,因为可能是那个便衣警察在呼我。当然,这种机率很小,因为那个便衣不是笨蛋,他决不会轻易的使用阿琛办公室里的电话。 我拿起听筒,迅速的拨了号码,然后听着话筒里显示已经接通的‘嘟……嘟……’的声音,静静的等待着,想看一下呆在阿琛办公室里的到底是谁。 但‘嘟’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接。我开始有些纳闷,脑海里顿时浮现出8楼目前的情景……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办公室全都关着门,过道灯没有开,黑漆漆的,只是在过道的尽头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唯有过道深处的一个房间里,不断传出电话机孤独的铃响。而阿琛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连空气都被挡在了外面。电话大声的在阿琛的办公桌上叫着,但里面却没有人…… 我‘啪’的一下把电话挂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强迫自己吃那份热气腾腾的炒面,以迅速消除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边吃边看了看旁边的三个朋友,非常希望有人会突然问一句,“是谁呼你?”然后我回答,“是阿琛!”但他们却吃得很专心,连头也不抬一下,使我的阴谋不能得逞。 这时,我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 我楞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把传呼机从裤兜里拿了出来。当我把它一下放到自己的眼前,却发现上面显示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手机号码。既不是阿琛和全哥的,也不是吴总和林总的……我想起了淼淼。 也许是别人呼错了,也许就是她。 于是,我又走到了电话旁边,照着传呼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里面果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打传呼?”我问道。 “是阿彬吗?” “是我,”我回答,知道对方正是淼淼。 “哈哈……哈…哈…”她在电话里夸张的笑了起来,显得非常开心。“有没有觉得脊背发凉?”她问道。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恶作剧,但还是不清楚她怎么会呆在阿琛的办公室里。于是我报复性的回应道,“也许阿琛正在角落里盯着你看啦。” “我刚知道,你认识阿琛,”她笑着说道,“不过没有关系,他如果在的话,也是在看两个美女,要不……你也过来一起看看吧?” 我听着她狡猾的回答,知道她正和某人呆在8楼阿琛的办公室里,而她似乎心情很好,同时也变得不大像昨天那个成熟的淼淼了。 “我就上来,”我回答,心里有些好奇。 当我放下电话以后,心想,老肖出了麻烦,可能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她显得很高兴,可以理解。而阿琛刚死,她就和另外一个女人钻进了阿琛的办公室,肯定是有什么名堂。同时我也发现,自己既对淼淼出现在阿琛的办公室感到好奇,心里也迫切想见到淼淼。至于家里的那个装满钱的旅行袋,我则选择了暂时的逃避。 于是,当我们吃完炒面以后,阿龙回家了,阿文和阿成也走了,只剩下我,独自向酒店走去,准备去探询一些与自己无关的‘秘密’。 人都很矛盾的,既想生活得快乐,又希望自己不是太平凡。而我,在心灵的深处,甚至还存在着那么一种幻想。就是希望自己在混沌的世界里,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历程中,能够‘混水摸鱼’一把,以便让自己感觉到充实,同时也证明自己的存在,并且还能够寻找到精神上的快意和新的人生目标。虽然家里现在正放着一大堆的钱,但似乎并不能满足我。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是觉得那几百万太少,而是觉得那笔不属于我的钱所引起的问题还不够刺激。当然,这可能是自己感性的一面。而理性的一面,则是希望自己能够万无一失、绝对稳妥的拥有那笔钱。最后,我还是没有忘记阿琛,开始对有关他的一切事情感兴趣,而把菲菲的叮嘱放到了一边。这时,我倒是想起了阿琛对我说的一句话,即“生存的意义就是‘生存本身’”,但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就像许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一样,不能够理解旁人的经验……当然,人生也需要不断的突破…… 我想着,走进了酒店的电梯,并按下了8楼的按钮。 很快,电梯就载着我到达了8楼。当我走出去以后,发现这里的景象正好和我刚才在楼下想象的一样。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办公室都关着,过道灯没有开,黑漆漆的。而在走廊的深处,有一间屋子的门开着,因为那里透出了日光灯发出的白光,很像那天晚上我碰见阿琛时的情景,虽然那可能是我的梦境!只是,当我穿过长长的走廊,从黑暗中走到那片白光里的时候,阿琛并没有坐在里面。 〈二〉 “嗨……”淼淼向我走了过来,黑色的卷发被紧紧的束在身后,显得精神焕发。 我很想一把搂住她的腰,然后再狠狠地亲她一口。但是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看着坐在黑色办公桌后面的那个女人,觉得有些面熟。 “这位是艳铃,”淼淼向我介绍,“是我的同学,也是这里的新老板。” 艳铃也看着我,坐在皮椅里一动不动。“我们见过,”她说,“你、阿琛、阿全一起参加过我举办的晚会。当时,你们喝得烂醉,和几个小姐聊得很开心,就连我这个主人去向你们敬酒,你们都懒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一下想起来,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全哥要我感受一下这里的生活,于是就带着我四处游荡,参加这座城市里举办的各种娱乐活动。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我才认识了阿琛。不过,也许是当时美女太多的缘故,所以我对面前这位稳重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我好象记得,她是搞贸易的,公司就在金海湾酒店的旁边。 “应该谢谢你的鸡尾酒,”我笑了笑,走进了办公室,“不知道阿琛怎么样,但第二天我和全哥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我也注意着她的打扮,发现她虽然是淼淼的同学,却显得更加成熟。她梳着马尾辫,显得很精神。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职业女装,交叉着腿坐在皮椅里,很像阿琛和全哥的那种感觉,也是一种强者的形象。同时,和许多的公司经理一样,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和坚定的眼神,显示她可以处理所有的问题并解决一切困难。 她是一个类似阿琛的人,我心想,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阿琛的公司的。 “坐吧,”淼淼说,“我们本来正在谈论这个公司,但当艳铃说阿琛在这里有个弹吉他的朋友时,我就知道是你,突然想和你开个玩笑,所以我就向林总要了你的传呼号码,然后就使用了桌上的电话。” 说完,她天真的看着我。 “你的确吓着我了!”我说道,“警方正在调查,这里已经停业,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竟会愉快的呆在这里聊天。”说着,我坐到了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阿琛才死了两天,不仅尸身没有找到,可能连头颅上的血迹都没有完全干透,而他的鬼魂,兴许也还留在这里。” “不要生气嘛!”淼淼说着,坐到了我的身边,“两个女人和一个鬼魂在一起,一点也不协调,所以就把你也叫来喽!” 我心想,这两个女人在一起,应该会聊一点事业,然后是自己的生活,而更多的可能是谈论自己身边的男人。而非常凑巧,我的工作和生活离这里都不远。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陪着两位美女,享受着两种品牌的香水味。只是,我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心情。因为她们虽然很迷人,而且各有风韵,但我毕竟还是坐在阿琛的办公室里。就算这两个女人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神秘,我也触景生情,而不能把阿琛从我眼前完全抹去。 于是,我扭头看着身边的淼淼。“我可以陪你,”我说着,又看了看艳铃,“而她只有和阿琛在一起啦!” 艳铃笑了笑,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可能你很奇怪,怎么阿琛才出事,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来接管他的产业,”她看着我,注意着我的表情。“其实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她接着说道,“你想,如果不是合理合法的拥有,我又怎么能够拿到这间办公室的钥匙,既在这里踌躇满志的规划着未来,又轻松自如的坐在这里聊天呢!” 说得有道理,我心想,这女人真聪明,既巧妙的解释了问题,也回避了许多重点。 “这个公司是由四家企业合资成立的,”她把手抱到了胸前,继续说道,“里面的权益有些复杂。但是不管怎么算,我都是公司的投资人,也是总经理。” 所有人都清楚,阿琛不是最大的投资者,他上面还有老板,但大家并不知道另外的一面。因为我还记得,阿琛有一次醉得很厉害,突然变得非常伤心。他说,“表面上看,我很风光,其实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代理人,不仅为公司的客户代理交易,也为背后的老板代理投资。我并没有向公司投过一分钱,我只是一个马仔、一个木偶……”所以我知道,阿琛名义上是投资人兼总经理,但实际是一个傀儡,他只是在为一些不便露面的人掌管着银库。阿琛拿着他们的钱,以自己或旗下企业的名义组建公司并管理公司,享受丰厚的佣金并承担最后的责任…… “其实……”艳铃又说道,“阿琛在这个公司里的大部分权益,实际早就通过别的渠道转给我了。另外,阿琛还欠我一些私款,而他的房产和储蓄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我心想,你既然能够这么顺利的接管这里,就证明你也是个傀儡。 “哎!”艳铃低头叹了口气,开始无奈的表白,“我和阿琛一直都有商业往来,他的离去也让人有些伤感,但生意就是生意,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她又抬头看着我,似乎真的有些悲哀。“但是,”她又补充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们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阿琛也不会再出现了。而阿琛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他的朋友们总是沉浸在伤痛之中吧!” 的确,我和她有同感,但是有一个区别,就是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真相,而她则不然。不过,我觉得她的无奈是真实的,因为她和阿琛可能扮演的是同一个角色。 很奇怪,我和面前这位白领女性对视着,竟然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很像早上梦境里的‘她’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淼淼又靠近了我一点,“生活还是要继续。至于上帝会眷顾谁、死神又会青睐谁,我们无法知道。” “甚至我们自己,” 艳铃接过了话头,“也会经历灾难,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以什么方式来进行。”“可能很悲惨,”淼淼看着艳铃,“就像阿琛,头被砍下来,连尸身都找不到。” “也许是一场车祸,” 艳铃神色自若,“腿被牢牢地夹在座位和车体之间,身体血肉模糊、动弹不得,而车上的电线开始冒烟,油箱正在漏油,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影。” “如果是快速死亡,那还算幸运,”淼淼笑了笑,“但如果是清醒的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而自己却又无法做出任何选择的话,那就非常恐怖了。” 两个坏蛋半开玩笑的说着,令我心里有些发毛,不仅畏惧自己未知的人生,也因为家里的那些不属于我的钱而感到惶恐,甚至开始怀疑她们知道那笔钱和阿琛笔记的存在。 “既然我们无法预料,”淼淼看着我,“那么就乐观一点,让‘伤痛’在它该来的时候再来吧!毕竟我们还活着。” “有一个小故事,” 艳铃也开始总结,“一个乐天派从十八层楼上摔下来,每经过一层,他就大声喊到,看啊,我还没死,下面还有好几层啦!” 我心想,我可没有这种境界。但我知道,她们是在试图解释自己愉快的坐在这里的原因。当然,我也领会了。只是,阿琛的死、兰姨的意外、倒霉的老肖,以及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灾祸,却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图景,不断影响着我。我忽然觉得,应该把阿琛的钱和笔记交给警察。 这时,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灯全灭了,只是从半拉开的窗帘那里射入一缕阳光。 “这里经常停电吗?”艳铃问道。 “不,”我回答,“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说着,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走到窗前,把窗帘全部拉开。 “别管了,” 艳铃也站了起来,“我们走吧,去我的别墅,到海边散散心。” 〈三〉 我很想拒绝,然后回家,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顺从地跟着两个女人离开了房间,先走进长廊的黑暗,然后又走了出来,跟着应急灯的亮光,顺着楼梯走到了酒店的大门,最后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丰田轿车。 很快,我和淼淼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艳铃开着车,向着海边疾驶而去。 当汽车驶出老城以后,我开始紧紧的抓住车门的把手,因为艳铃把车开得飞快。而宽阔空旷的道路和身旁淼淼的镇静,使我又想起了自己和吴总在梦里发生的车祸。 “开慢点,”淼淼终于说道,“我刚到这里,还什么都没干啦!”她对着后视镜里的艳铃笑了笑,“我可不想血肉模糊的夹在座位和车体之间。” 真是很形象的描述!我心想。 “我们在大学里很老实,”淼淼对我说道,“简直就是两个修女,不仅循规蹈矩,甚至和男同学都很少说话。” “看得出来,”我笑了笑。 “那些男生很可爱,” 艳铃看着前面说道,“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当他们看着我们的时候,口水好象真的要流出来似的!”说完,她们两个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也很可爱,我心想,我的口水正在往肚里流,而如果她们再来一段双簧,我还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的确,听着她们对美好的校园生活的回忆,汽车沿着海边飞速行驶,离城市越来越远,而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这里的景色很美。 汽车停在高速公路旁的沙滩边上,我们站在大海的前面,无声的远眺着宽阔而平静的水面,享受着和风的轻抚。而四周非常安静,既没有车也没有人,甚至连海水的起落,也显得是那样的温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下午的阳光也不像往常那么刺眼、那么灼热,只是把一切都照得明亮而清晰。如果不是几只海鸟闯入我们的视线,轻轻掠过小海湾里一棵孤独的椰树,我还以为自己突然闯进了一幅静止的油画。 “那边是一个大型游乐场,” 艳铃转过身,指着公路对面的小树林说道。 我和淼淼也转过身,看到了树林背后的一些金属支架,虽然离我们很远,但还是能够隐约看见‘过山车’和‘高速滑车’在上面移动。 “这边是一个正在修建的高尔夫球场,” 艳铃指着我们右面一大片宽阔的绿地,“我的房子,就在那个小山坡上。” 于是,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排整齐的白色别墅,就伫立在海湾的旁边。可能是被这里的景色深深吸引,我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我一般都把车停在这里,” 艳铃看了看我们,“然后沿着海湾的边缘,吹着海风、听着海鸥零星的叫声,步行走到上面的家里。”说完,她开始向远处的那些白色房子走去。 “这里真美,”淼淼边走边说,“很像澳洲的风景,只是多了许多绿色!” “你很会享受生活!”我说着,跟上了艳铃和淼淼的脚步。 “我并不在这里常住,”艳铃对我们说道,“只是有的时候,我会感觉很累、很疲惫,也非常厌恶这个世界。于是,我就会来到这里,晒晒太阳,听一听海浪的声音,直至我恢复平静。而当我的内心再一次充满激情,重新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的时候,我又会立刻赶回办公室,毫不犹豫的开始新一轮的挑战。” 我在淼淼旁边走着,倾听着艳铃的心声,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她就是一个‘阿琛式’的商人,不仅是生活和工作中的强者,现在还扮演着阿琛以前所饰演的角色。 淼淼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我顿时想起了一部英国电影,名字就叫‘阳光下的罪恶’。 而艳铃和我想的一样。“阳光下的一切,”她说,“可能只是表面,谁知道隐藏着些什么!” “可能有螃蟹,”淼淼看着旁边的沙滩,“还有一些好看的贝壳。” “不仅好看,”我说道,“可能还很好吃。” 淼淼看着我笑了笑,“闻着海风的味道,好象真的有点饿了!” 看来,我和淼淼都希望能够轻松一点,以便愉快地度过这个美妙的下午,而并不想提及什么‘阳光下的罪恶’。 于是,我和两个漂亮女人在一起,继续在阳光下轻松的散步,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城市中心的那一团乌云。同时,在我的心里,也开始希望艳铃永远都不要去犯阿琛的错误,以便尽量远离那片死亡的阴影。当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错误,而那片阴影,我也根本看不清楚。 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爬上了小山坡,走上了一尘不染的水泥路面,进入了海边的别墅小区,来到了艳铃的‘小屋’。而我之所以叫它‘小屋’,是因为这栋两层楼的别墅并不是那种非常气派的豪宅。它的结构简洁,很现代,完全由很规则的长方体拼凑而成。除了一楼车库的铝制卷帘门,整个的感觉就是‘玻璃加混泥土’,没有什么刻意的修饰。 “我的老爸很开明,” 艳铃打开了屋子的门,“是他选择了这座富有现代气息的房子。同时,他也希望我能够把所有的回忆,全部都存放到这里。” 我有些奇怪,“把老房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到这里来?” 淼淼看着我摇了摇头,可能对我的无知感到失望。 “不!”艳铃笑了笑,“是有一些怀旧的物品,但不是全部。”说着,她领着我们走进了屋里。 这时,我和淼淼看到了一个‘更为现代’的场景。门厅没有任何的隔断,我们一进屋,就可以看到整个一楼的布局。一张灰色的长沙发斜放在屋子的深处,旁边有一个很小的玻璃茶几,地上散落着几本色彩鲜艳的杂志。很大的落地窗帘,遮住了整整一面墙壁,挡住了试图从大海的那一面射进来的阳光。然后,这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而空旷更加凸显出这间屋子的宽阔,我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舞蹈排练场。 “我准备重新布置这里,” 艳铃领着我们向屋内左边的楼梯走去,“父母去世以后,我做了一些改变,把那些没有意义的旧东西全部仍掉了,剩下的物品则被我集中到楼上的储藏室。偶尔我也会去看一看,坐在里面回忆往日的时光。” 我跟在她们后面,一边穿过屋子,一边看着远处的沙发和玻璃茶几。仿佛看到艳铃疲惫的躺在那里,手里拿着装有酒的杯子,大口的喝着。而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酒瓶,里面装着酒,还剩下不到半瓶。 “我从没有带朋友来过这里,” 艳铃领着我们走上了木制的楼梯,“你们是第一批参观者。一般情况下,我会和朋友们在金海湾搞聚会,或者是某个酒吧。就连我在城里的套房,都很少有人去!” 那是因为你不会轻易让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我心想,她可能会把男朋友带到城里的套房里,寻一时之欢。而这里,则是她独自躲避风浪的最后港湾。只是,她今天竟然带着一男一女,钻进了她心灵的深处。或者,她和淼淼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需要任何的防备。而我,她则认为不会存在任何的威胁。也许,我对于‘阿琛之死’的态度,可能也让她觉得,我还算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当然,她也是一个普通的人,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寻找适当的人,来一起分享快乐、体会忧愁。 当我们走上二楼的时候,淼淼说道,“这才像一个家嘛!” 的确,这里显得很亲切,有家的感觉。客厅不是很大,但很温馨,有地毯、电视、台灯、全套的沙发,大幅的油画、逼真的假花、玻璃吊灯,以及艳铃的许多照片。 “我们到阳台上坐吧,” 艳铃说着,穿过客厅,‘刷’的一下拉开了落地式的布帘。顿时,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整个屋子。 这时,我注意到自己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分别通向几间卧室或者客房。而在我左边走廊的尽头,一间屋子的门却开着,似乎是储藏室,因为我看见一些东西零散的放在里面。好象还有一台老式的电唱机。 “过来吧!”艳铃招呼着我和淼淼,同时打开了通往阳台的两扇很大的玻璃门。 海风马上从外面蜂拥而入,带着一丝咸湿的气味,吹拂着我们的脸庞。 于是,在艳铃的召唤下,我和淼淼走到了阳台,站在玻璃围栏的旁边,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大海,欣赏着海天交接处泛起的美丽白光…… 〈四〉 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会感觉度日如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