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嫁王妃》 第1章 偷作生计 轩城。 大兹国都城。 黄昏,如霞的夕阳将这座古老肃穆的城市里的一切都侵蚀一片朱砂之中。 街上人群熙来攘往,行程各异,两边林立的商铺小摊也在趁这个最后时间里呈现出它即将落幕的热闹。 尤其是今天新开张全天优惠的一个胭脂水粉首饰铺子,热闹盈盈地挤满了前来沾便宜淘实惠的妇女姑娘们。 引来鲜花的同时,往往会引来一些令人讨厌的蜜蜂与苍蝇。 这不,几个游手好闲,无聊无耻的男人开始不怀好意的往里挤,将他们的咸猪手伸向鲜花丛中开得格外亮艳艳的花。 蓝霁儿就在铺子对面不远处冷眼观察着。 一身破旧的男装遮裹了她纤细的身子,而一顶肥大的旧毡帽更是遮住了她满头的青丝和她那张秀丽清纯的容颜。 黑水晶般灵动的双眸左右扫描间,她终于确定了她要下手的肥羊。 她开始施施然,装模作样地走进脂粉铺子,凭着她瘦小纤细的身子游刃有余地挤进了那只肥羊旁边。 那是个穿着质地较好的蓝袍子,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嘴角下长了一颗黑痣,痣上有几根寸把长的黑毛。此时那黑毛正不停地抖动着,双眼猥琐地盯向了一个长得颇有些姿色的少妇浑圆有致的屁股,戴着一个宝石戒指的手,开始悄然伸出,慢慢地也全神贯注地伸向那让他浮想联翩的地方。 这正是下手好时机! 蓝霁儿心念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而易举地偷到了那肥羊寄在腰间的钱袋。 哇咔咔,钱袋好重,里面少说也有五十两,这只肥羊还不是一般的肥呢!呸,好色死猪头,摸女人屁股这么恶心的事你也要做,不偷你我偷谁啊?嘿嘿,这也算是我蓝霁儿为广大姐妹们报仇了! “啊……扑通” 这真是乐极生悲,当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地蓝霁儿出了铺子时,未注意地上有一块香蕉皮,正好一脚踩上,摔了个狗吃屎,钱袋再也拿不住,一下子摔离了手。 “我的钱袋,那是我的钱袋啊,抓小偷,抓住那小子!”那胖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钱袋,尖着嗓子一泡喊,同时从人群里拼命往外挤。 妈呀,被发现了! 蓝霁儿心里一沉,飞快地爬起身,一个猴子捞月紧抓起地上钱袋,没命地往前逃。 “抓小偷,抓小偷!”胖子那肯罢休,一边在蓝霁儿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着,一边高声叫唤着。 蓝霁儿那是常年做这个买卖的,不但这里地形熟悉,而且脚力更是非凡,穿跳蹦跃几下很快将胖子甩开了一大段。 但也许是胖子的叫喊起了作用,有人加入了抓贼的行列。 当蓝霁儿跑过一个小伙子身边时,那小伙子陡然出手将她的肩膀抓住。 蓝霁儿大惊失色,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利齿尖尖狠狠咬了下去。 “哇……!”小伙子吃痛大叫松手,蓝霁儿狠狠推开他,飞快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幽静无人,蓝霁儿左右张望,发现她已经来到了这轩城废弃已久的巨宅后门口。 这宅子飞檐反宇,气势恢宏,一望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宅邸。但奇怪的是,蓝霁儿每次见到它时朱门紧闭,墙垣残败,灰头土面的,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也很久没人打理了。 “抓小偷啊,抓小偷!”胖子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当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天有点麻烦了,该怎么摆脱这胖子呢? 蓝霁儿眼珠一转,立即心生一念,飞快地脱下帽子和那男装,将它们揉成一团,然后把那钱袋塞了进去,使出吃奶的劲,扔了三次才将它扔进了巨宅后院。 哈哈,后顾无忧!蓝霁儿拍了拍手上的灰,眯眼看了最后一眼抛脏的地点,正要走出小巷时,迎面跑来了那个喘得像牛样跑得脸成猪肝色的胖子。 嗯……,胖子看见是一个长发披肩,颜色秀丽的丫头,不禁迷惘地顿住了,双眼紧盯蓝霁儿不放。 蓝霁儿装作被色狼轻薄的恼怒样,狠狠白了一眼胖子,妖妖娆娆地从他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 “喂,小,小姑娘,站住!”胖子喝道。 “死胖子,你有什么事吗?”蓝霁儿一叉腰没好气地道。 胖子围着她身边兜了一圈,小眼睛眨巴眨巴半天,哼哧哼哧道:“你刚有看见一个小子跑进这小巷里来了吗?” “小子?”蓝霁儿装作思考状,“可是戴着一个大大的破毡帽的?” “是,就是他!”胖子点头。 “哎呀,你说的就是这个没礼貌的野小子呀”,蓝霁儿从身边摸出一块粉红色手绢来,装作生气朝胖子一甩,同时朝胖子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我刚走进这小巷,就被他狠狠撞了下,没说一声道歉的话,就神色匆忙地跑出去了!哎哟哟,这个臭小子,我看他就是看本姑娘长得漂亮故意吃我豆腐的……,哎哟哟,真是气死我了……” 此时的胖子偷了钱已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心思跟女人调情了,听说偷钱的小子跑了,不再跟蓝霁儿纠缠不清,气喘吁吁地又追出了小巷。 “嘻嘻……”,蓝霁儿吃吃地笑起来,暗骂胖子是笨猪,收起手绢,一蹦一跳地走出巷子,根本未注意大街上的景象。 第2章 杜若香的男人 “嘻嘻……”,蓝霁儿吃吃地笑起来,暗骂胖子是笨猪,收起手绢,一蹦一跳地走出巷子,根本未注意大街上的景象。 就在这时,耳边陡听得一声暴喝“大胆”,然后一条鞭影呼啸而来,身上顿时重重地挨了一记。蓝霁儿一声尖叫,身子本能地后退,谁知退得太急,身子又砰一下狠狠撞上了一辆马车厢,然后骨碌碌地摔翻在地。 摔得七荤八素的蓝霁儿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呼啦啦上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眨眼间将她捆成了粽子,然后一脚踢跪在地。 “禀王爷,我等抓住了一个冲撞王爷虎驾的丫头,请王爷定夺!” “王,王爷?”蓝霁儿面色瞬间苍白如死,她终于明白了,她闯了什么祸了,冲撞了王爷的仪仗!!! 这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罪名! “鞭她四十!”头顶上有个冷冽的声音传来,那一定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王爷。 她浑身直打哆嗦,四十鞭子,对她这孱弱的身子骨来说,那等于宣判了死罪!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蓝霁儿呜咽着哀嘶,拼着命磕头乞怜。 然而,祈求没有换来慈悲,如狼似虎的侍卫很快将她拉了下去。 “爹爹,娘娘,呜……,救救我,救救我!”蓝霁儿放声大哭,哭声凄厉而绝望。 想不到刚干了票大买卖,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要丢掉小命了! “住手!” 车厢内骤然有个男人云淡风清地道了一声,声音像深山里流经卵石的溪流,干净纯柔的没有一丝杂质,“放了她吧,王爷,一个小丫头,怪可怜的!” 谁现在为她求情,那真是恩同再造! 蓝霁儿只觉这声音无疑便是天籁,本能地使劲看向车厢。 修长如玉的手微挑竹帘,虽只露一线儿脸孔,却当真可用惊艳两字形容。 轱辘辘……宝马雕车已去远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杜若香气。 惊魂未定的蓝霁儿只觉一切好像做梦一般,前半的梦惊险而恐怖,后半的梦迷离而幻美。 “小姑娘,你的命可真大!你可知道你冲撞的是大兹国哪位王爷吗?”旁边有位白胡子老头好心又好事地凑过来。 “哪,哪位王爷?” “信阳王!” “啊……,可是那个12岁便上战场杀敌,16岁就挂帅,半生征战南北,百战不殆,前不久刚灭了大郢国,杀了大郢国贺氏一门的信,信阳王?”蓝霁儿结结巴巴说着,满脸的后怕,这样杀人如麻如同刽子手的王爷,能从他手下逃命,那真是烧了高香了。 “那个,那个老爷爷,你知道坐在车子里的是什么人啊,也就是刚救我的那个?”蓝霁儿赶忙问道。 老爷爷“嘿嘿”一笑,捋了捋那把白胡子,神情有些暧昧,“这个,老朽就不知道啦!” 第3章 绝世美颜的妖怪 晚霞消失,夜幕降临。繁星闪烁间,斜月媚人。 蓝霁儿已围着白天那丢钱袋进去的宅子转了整整二圈了,看着黑魆魆这栋建筑恍如大张其口的怪物,心里惴惴而恐,依然不敢进。 她今天特地找老人打听了这废弃巨宅的来历。 那本是一巨商豪宅,因获罪官府被充了公。 本有几个守宅阍人,却相继暴毙。一时间,众说纷纭,谓其必有鬼怪作祟,由此未再有人敢出入其内。即使白日,百姓经过它都侧目遮面而过。 本因这巨宅华美,出高价欲购者甚多,谁知这样一来,反成了黄花已老的名妓,再无人问津了。 等转到第三圈,蓝霁儿终于银牙紧咬,准备豁出去了。 毕竟那是五十两银子,这么肥的一块肉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想过好日子还能不担点风险?蓝霁儿决定拼了。 很快地,她在墙壁下发现了一个狗窦,小心翼翼匍匐身子下来试了试,发现正好能过。 弦月残照,杂草荒芜。宅内虽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却一应俱全,但残破敝旧触目间尽是满目疮夷。 唯一喜人的倒是那一池的初夏之水,明水如镜,星月相映,颇有些诗意。 蓝霁儿舒了口气,觉着这园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的那么阴森恐怖。 心定了,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半人来高的杂草间翻寻钱袋。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蓝霁儿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摸尽了所有的杂草根下,却根本未发现那个钱袋,甚至她的衣服帽子也没有一丝踪影。 咦,真是见鬼了,白天明明将衣服包着钱袋扔进这园子里来的,怎么就找不到呢,难道是让人拿走了,可是这宅子因为闹鬼的闹妖的,根本没人敢来的,怎么回事呢? 整整找了三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却依然无所获,最后蓝霁儿如死般倒在了杂草中,眼望着繁星如织的夜空,郁闷地只想哭泣。 良久—— 正待她起身强打精神想翻寻最后一遍时,忽然不远处地湖中传来 “哗——哗——”之音。 水声细碎而灵动,一声声地清晰入耳,打破了这星湖的幽静,诡异至极。 夜这么深了,如何还会有人? 蓝霁儿头皮一阵发麻,不由主支起身子,怕看却想看地透过半人高的杂草朝湖那边观看。 湖中央,一个银丝长发的少年仰首觑月,水面上赤裸修长的身躯白如皓玉,辉印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水银铺洒的月光,不断散发出银色的光泽,梦幻、氤氲、迷离般美得荡人心魄。 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的男人,而且是深更半夜在如此荒芜的宅园中洗浴,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鬼啊!等,等等,有,有影子的,那是妖,那肯定是妖! 有凉意悄然爬起在蓝霁儿后脊,似有鬼手相抚其背。 饶得蓝霁儿平生胆大,此时却也身颤如怵,心跳如鼓。 呆得半晌,她屏息敛气,四肢着地,开始一点一点朝洞口爬去。趁这妖物还未发现自己,赶紧出这宅子为上。 悉悉索索,草丛中有一物蜿蜒游来,在蓝霁儿咫尺间停下,昂首盘身,长舌吐信,绿光荧然,腥臭阵阵。 “蛇!”蓝霁儿面无人色地在心里骤喊,本能飞速后退。 谁知这一动正好惊了那东西,只见就像那离弦之箭般,那蛇伸口快如闪电一下子便咬在了蓝霁儿手腕上。 “啊……!”蓝霁儿惊天动地的一声哀嚎,拼命甩手,想甩掉那蛇,谁知那死东西越咬越紧,丝毫不见松口。 “别动!”身后有个低醇魅惑的声音陡然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道白光骤起,猛击向那蛇。 蛇浑身一怵,立即委顿在地,挣扎了几下,已然毙命。 “把手给我!”一种淡淡的就如清晨树林中带露花香的气息拂面而来,蓝霁儿一回首倏然对上了一张绝世容颜,在寒水冷月下,美得妖冶而鬼邪,魅得蛊惑和化融人心魄。 这绝非是人类的脸! “妈呀,大,大仙,饶命,饶命!”蓝霁儿吓得大哭,手足并用,拼命躲逃。 “那是银环蛇,剧毒无比,你不要命了吗?把手给我!”少年皱眉叱道,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拖向湖边。 “不要吃,吃我,我的肉是酸的,我的血是苦的,求你不要吃我!”蓝霁儿怕死了,根本未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语无伦次地哭叫,拼命挣扎。 “闭嘴!”少年低叱一声,食指一点蓝霁儿,一道白光钻入她的咽喉,蓝霁儿立即哑口无声,手脚疲软在地。 撕下她的半截袖子,将她蛇吻之上几寸绑住,借月光细看,发现手腕肌肤已开始发黑发肿。 蓝霁儿此时才感觉到伤口处酥痒,整条胳膊微微发麻,知道是被毒蛇咬了,不禁失色大急,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神色乞怜地看着少年,她终于明白他要救她的好意了。 第4章 妖妖哥哥 少年右手忽然三指微捻,嘴唇翕动几下,奇迹般的,他的手指竟开出了一朵白色小花来,小花散发着淡淡白光,将少年的脸映得诡谲而妖异,更显他非人的鬼魅。 将小花悬浮于蓝霁儿受伤的手腕之上,立即,手腕半尺开外处光炽大亮起来。 双指一并,在伤口只差毫发间用力划下。蓝霁儿只觉些许微痛,黑色的血开始淋淋漓漓地从划开的伤口处滴落。 半盏茶的功夫,黑血逐渐转红,少年这才罢手,将伤口在湖中洗净,然后在一株植物上采摘一片树叶,将它放入口中嚼烂,最后将它敷在蓝霁儿伤口处,再用她半截衣袖撕成布条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蓝霁儿从害怕到将信将疑到完全信赖到满怀感激,在裹伤之时更是不停地偷望少年那实在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妖是妖,但是个好妖,而且还是个美妖妖!蓝霁儿痴痴地想着,脸上不经意露出迷迷离离的笑。 “好了!”终于在一声欣慰的喟叹中,少年松开了蓝霁儿的手,同时解开了她的受制。 “谢谢,妖哥哥!”蓝霁儿由衷地展颜道。 妖哥哥,何等好笑的称呼! 少年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口中却讥诮道:“这回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妖了,怎么,你不怕我吃你了!” “哥哥是好妖妖,不会吃人的,要不然不会救我啦!”蓝霁儿赶紧拍马屁。 少年面容淡如清云,丝毫不被蓝霁儿的溜须拍马所动,收了那朵白色小花,撩衣席地而坐。 “哥哥,这是什么法术啊,能在手指间开出会发光的花,真好玩!”蓝霁儿在他对面坐下,满面俱是讨好的暧昧神情。 “深更半夜你一个姑娘家在这荒芜的宅园中做什么?”少年看着她,突然曼声清冷相问。 “我,我来找东西的……”,这事张扬不得,所以蓝霁儿说得很底气不足。 “找东西?可是这个?”变戏法似的,少年竟成怀中掏出那个钱袋扬手挑眉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蓝霁儿大喜过望,跳起来要去拿钱袋,谁知一拿一个空,正吃惊间,就觉手腕上一痛,竟被少年三指拿捏而住。 “这个钱袋真是你的吗?”清冷冷的眸光,直直地,毫不遮拦看着蓝霁儿,那黑而澄澈的眸子深邃而幽静,却分外地迫人心弦。 “自,自然!”蓝霁儿心里咚咚跳,强笑道。 “你撒谎,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钱袋,而且我看你年纪之稚幼,怎会有如许多的银钱?”手腕上使用的力道开始加大,蓝霁儿痛得咧嘴吸气,终于求饶嚷嚷道:“好嘛,好嘛。我承认我偷来的还不行吗?哇唔……痛死我了!” 见她承认,少年松开了手。 蓝霁儿舒了口气,一看手腕都红紫了,委屈地嘴巴一撇一撇,用手直上下揉抚。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为何要偷人东西?”少年叱道。 “我没东西吃,没衣服穿,又没人养我,当然只能偷啦,难道等死啊!”蓝霁儿眼珠直翻,振振有词地叫道。 就在这时,咕咕几声,蓝霁儿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原来今夜她没有钱源,根本未吃晚饭。 “你饿了?”少年问道。 “嗯!”蓝霁儿咬着唇点头,有些羞赧,在一个帅哥面前肚子咕咕叫,毕竟是件不雅。 “等着!”少年淡淡地道着,站起身忽然一跃入水。须臾间露出水面时,手中多了两条鲫鱼。 蓝霁儿吃惊地望着他如此神速的捉鱼技能和那根本未沾半点水渍之气的白袍正发呆间,少年将鱼砸在了她的脚下,乜了她一眼,问道:“会杀鱼吗?” “会,会!”蓝霁儿鸡啄米地点头。 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很快把鱼杀好,清洗净,转身见少年已生起了一堆火。 接过鱼,少年手脚麻利地将它们穿在木棒上,开始烧烤。 半柱香的功夫,鱼烤好了,金黄色的皮肉和香味直引得蓝霁儿口水四溢。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少年分别在两条鱼上洒了点,然后将其中一条递给蓝霁儿,“吃吧!” 蓝霁儿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只觉肉香味美,当真是难得的美食,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 风卷残云,一条鱼很快消灭干净,然后又巴巴地望着火上烤着的第二条,吃吃道:“那个,哥哥,你不吃吗?” 少年瞧了她一眼,拿起第二条鱼递了给她。 蓝霁儿喜笑颜开,“谢谢哥哥,哥哥真好!”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又开始大快朵颐。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少年看着她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手指都要啃下去的样,忽然问道。 “我爹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是叔叔收养了我。后来叔叔娶了个婶婶,那个女人对我凶极了,不是骂就是打要不就是指使我做这做那,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有一天就偷了点钱偷偷逃走了!本想来轩城投奔一个远房亲戚的,谁知那亲戚半年前也翘了辫子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靠偷苟延残喘活下来……”说到此间,蓝霁儿使劲揉着眼睛,虽将眼睛揉得如兔子般,却未见有一滴眼泪下来。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穿的就有你穿的!”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没有看她,只是用木棒将火扒拉地更大了些。 第5章 约法三章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来养我?”突如其来,毫无准备,实在又是意想不到,蓝霁儿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少年,非亲非故,初次相见,如何会对她这么好,救她不说,还要养她,奇了怪了。 “你不愿意?”少年幽眸闪动,黑黑的瞳仁清晰可见蓝霁儿的人影。 “愿意,愿意!”蓝霁儿急点头道,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过偷盗日子一辈子,早晚会被人抓住,不是送官便是被人打死,有人愿意照顾她,真的天大的福气。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蓝霁儿歪头瞧向少年,不解地道。 “你我有缘!”少年瞥了一眼蓝霁儿,淡然地道。 “哦!”好俗套的台词,蓝霁儿嘻嘻笑道,“有缘?你还别说,我突然觉着跟你好亲切呢,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的样子,那个,哥哥,不会是我前世跟你有那个,什么吧?” 少年浑身一颤,霍然抬头,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后,竟有那种幽幽柔柔的酸楚,“怜儿,你……” “我不叫怜儿,我叫蓝霁儿!哥哥,你怎么了?”见他看着自己,却分明是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的眸光,蓝霁儿分外奇怪。 “哦……”,少年似觉自己失态,急敛容,“你说,你叫蓝霁儿?” “对啊!” “好,蓝霁儿,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蓝霁儿乖乖地在他面前坐下。 “蓝霁儿,你跟着我,我必须要对你负责,所以要跟你约法三章。” “啊,还有条件啊你不会要我做你的小女仆吧,我可不会做伺候人的事!”蓝霁儿急急说明在先道。 “不是,我要让你过上跟公主一样幸福的日子!” “公主?!”蓝霁儿的眼睛大亮,欣喜若狂至极,“好好好,莫说三件,就是三百件我也一定做到!” “好,第一件,任何时候不许说破我的身分!” “那个自然!” “第二件,从此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嗯,嗯……哥哥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当然听哥哥的话了,何况哥哥法力这么大,我敢不听也不行啊!”最后一句蓝霁儿说得嘀嘀咕咕,显得底气不足。 “第三件……”说到第三件,少年忽然停顿了,媚长的眸子直视蓝霁儿,幽幽然闪着寒如雪泉的冷冽之光,一字一字道,“你不得爱上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 “什,什么?咳咳咳……”万没料到,第三件是这样一个要求,突如其来的莫名惊诧与不提防,使蓝霁儿一下呛到了口水,脸红脖子粗地咳嗽起来。 要命啊,这妖怪当真是妖怪,说话直接又霸道而且还臭美,别说蓝霁儿从没想过男女之事,就是想了,也非一定要爱上他啊! “咳咳咳……,我……”,偷眼瞧他,清俊无双的容颜,一副当真的模样,暗忖:虽然条件苛刻,不过俗话说,饱暖才思淫欲,我现在饱暖都轮不上,淫欲更别想了,再则这妖怪那么美,整天对着他,凡夫俗子肯定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嘿嘿,要想也肯定是把他当意淫对象…… “怎么,你答应不了?”看她迟迟未答,少年的双眸瞬间清冷,幽幽然道。 “我答应,我答应!”蓝霁儿急急明志,转而嬉皮笑脸地又讨好道,“咳咳咳……对我来说男女情爱之事还不如一个包子来的实惠,何况要爱也一定要爱哥哥,因为哥哥是我见过的最最英俊的男人!” 其实压根儿,男女情爱之事,蓝霁儿屁都不懂,所以说个爱字像说青菜萝卜一样顺口。 也是,她活了16岁,每天就是想着如何填抱她老是挨饿的肚子,哪有时间哪有条件更没有那个成熟心理去想那些调调。 当然欣赏漂亮哥哥的本能还是有的! 第6章 喜怒无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少年脸上的线头果然柔和起来,在月色的相映下,当真美得无一点瑕疵的瓷玉般。 “我叫千殇!”他轻柔地道,声线醇醇的,像百年的佳酿。 “千殇哥哥好!”蓝霁儿嘴巴甜甜的,腻腻的,跟抹了蜜。 “嗯……,还有,以后缺什么就跟我说,不许再偷盗了,知道吗?”千殇语重心长地道着,轻拍了下她的肩,然后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首问道,“你喜欢这个宅子吗?明日我买来送你可好?” 蓝霁儿正要表戒偷的决心,忽听得千殇说最后一句时,嘴一下子张大再也合不拢了。 拥有一座占地五六亩的豪华巨宅,天呐,那是她晚上连最梦都不敢做的事!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啊,不是做梦! “这个宅子只要打理修葺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嗯……,这花园挺大的,池子也不错,如果种满花草的话,定然是美不胜收。”千殇举目四下探察,喃喃道着,忽然拉起尚在痴晕中的蓝霁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艳光四射的笑,“怜儿,我记得你是最喜欢桃花的,我们把这园子都种满桃花,你说可好?” 柔媚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春暖花开时的旖旎,星落于眼的璀璨,恍惚间,这荒芜敝旧的园子竟化华作了春意暖熏的仙境。 “我,我真的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吗?”沉醉融化于这奇妙的感觉中,蓝霁儿终于从震惊中又堕入晕陶陶间,哼哧哼哧终于开了口,“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桃花,我喜欢野菊花,黄亮黄亮的那种,一开一大处,秋天的时候……呃……”,她忽然一下噎住了因为她看见 少年眼中潋滟的春水顿化作幽暗的阴霾,骤然松开了手,寒着脸别过头而去。 “喂,千殇哥哥,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我不喜欢野菊了,我喜欢桃花还不行吗?你等等我!”蓝霁儿有些委屈地追上去,喜欢野菊也有错吗? “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千殇头也不回, 冷冷道。 “哦……!”蓝霁儿长长地哦了声,有些郁闷地止住了脚步。 看着千殇缓步走上了湖中的青石桥,她憋闷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这妖还真有点喜怒无常,唉,以后跟着他还得多点心眼才是。 不过,呵呵,他刚笑得时候,真好看! 蓝霁儿痴笑起来,拔了一根嫩草根,放在嘴里咀嚼着,眯眼看向桥上的那个人。 只见那湖中如弦月的的桥上,他凭栏独倚,螓首觑月。风撩动了他如缎的银发,妖娆妩媚,曳动了如雪的衣衫,清越霜华,更有那曲线修长而流畅的身形若隐若现,仿如蟾月中一株最美的琼树。 妈妈的,为什么男人可以比女人还美呢,蓝霁儿愤愤地想着,下意识的摸了摸瘦骨伶仃,纤细如柴的自己,撅嘴叹吹了口气,暗下决定,跟着这妖后,一定要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发育得曲线玲珑。 千殇觑月幽叹,那一张如桃花一般美丽的容颜倏然又滑入他的心间。 “怜儿,我终于找到了你轮回五百年的今世之身了!可是她为什么跟你没有半点肖像的影子?”他苦涩地自嘲,“也许是我期望太高了,不管怎么说,找到了你,这至少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不是吗?” 第7章 神秘王子 见千殇许久不下桥,蓝霁儿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神志开始迷糊起来。 正做梦自己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锦衣玉食,住在这宅子花园内由成群丫环奴仆服侍的公主般的生活时,有人突然一把拉起了她,将她拖入一个假山背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蓝霁儿本能张嘴要尖叫,一阵清新香气拂来,有只白玉修长的手快如闪电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在她耳边低沉道:“有人来了!” 有,有人来了?今晚怎么这园子里这么热闹啊! 大为好奇间果然听见有衣袂掠过空气的猎猎之声,睁大眼朝假山的缝隙中偷望。 先是有两道身影掠过高墙而下,然后迅速打开后园门,双双敛手垂首恭敬退至两边。 呵,有点排场,看来来人身份非同一般。蓝霁儿大感兴趣地侧头瞥眼看向门外。 又几个侍从模样之人鱼贯而入后,一个年轻的男人踏着胧胧的月色负手施然而进。 距离虽远,看不清相貌,却依然使蓝霁儿心内一颤。 但见那男人足比一般中原男人高过一头,虽华服都饰,却掩饰不住他强健彪悍的体魄。意态倨傲,神色凛冽,全身透着一股子霸戾枭鸷之气。 手下一人伏地躬背,那男人大马金刀而坐,抬头巡视了几个手下一眼,阴冷冷沉声叫道:“李修,这半月你潜伏轩城可有秘密情报所获!” 一个头目模样,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几步,躬身施礼,“三殿下,属下正有一惊天秘密要相告于殿下。” 殿,殿下?殿下不就是王子吗,天,这男人不会是大兹国的王子吧?等等,可大兹国的国王正值青春,哪有这么年纪的王子?莫非是别国王子?!天,别国的王子偷偷摸摸到大兹国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 想到此间,蓝霁儿背心上只冒冷汗,身子开始微微发颤,手下意识地紧紧抓向身边千殇的胳膊。 “我们走吧!”淡淡的一语,透着漠不关己的气调。 “等,等一下!”蓝霁儿颤声低语道。 “你说什么,大郢国太子未死,而且人就在大兹国轩城!”男人震惊的语声直入蓝霁儿心扉,使她面色大变,不由得啊然出声。 大郢国已于两月前被大兹国所灭,大郢国贺氏王族全部被诛,无一人生还,这是大兹国百姓无人不知的事情,可如今有人突然说,大郢国太子未死,而且人就在轩城,这可真是惊天的大秘密。 “谁!谁在那!”一声厉喝,声音森冷的象出鞘的剑,紧接着几条人影快如流矢般向蓝霁儿藏身处扑来。显然蓝霁儿的啊然之声招来了杀身之祸。 第8章 看似美好的新生活 “该死!”听见耳边千殇低低地诅咒一声没,蓝霁儿就觉腰中一紧,整个身子一下子腾空拔起,转眼间上了墙头,然后随着一个优美地滑翔落到了一脊屋顶之上。 “哇,我在飞耶,呵呵……!”在滑翔的过程中,蓝霁儿惊喜刺激地大叫,从没有过的飘飞凌云之感,让她像个孩子般兴奋。 “闭嘴!”千殇没好气地叱道,这死丫头都真没心没肺,是她惹出祸来在逃命,居然还有闲心开怀而乐。 “抓住那对男女,格杀勿论!” 主子下了命令,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做的。 几个黑衣人拼死相追,飞檐走壁,纵越起落间,紧咬住千殇两人不放。 妈呀,尾大不掉了呀!蓝霁儿回首一看,一缩脖子,急叫道:“千殇哥哥,跑快点,他们要追上来啦!” “知道了!”千殇口里应着,突然一个旋转纵身落到了地上。 由于惯性,骤然下停,蓝霁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哇哦,好痛,哥哥你怎么不走啦!” 千殇不答话,食指忽然映唇念动咒语,然后倏然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那莹莹然,一漾一漾,就像水波之纹。 “这是什么?”蓝霁儿惊奇地问道。 “走!”千殇却不理她,抓起蓝霁儿朝那圈中投身而入。奇迹出现了,随着水纹样的圈儿晃漾了几下,二人竟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就在此地此瞬间从未出现过他们一样。 “咦,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前一秒还人家屋脊上飞,现在眼睛一眨间竟置身在了一个香雾缭绕,,装饰无一不精良考究的貌似女子的闺房中。 “哇啊,好漂亮的床哦!”紫檀木雕花大床,粉色的纱帐低垂,掩映着挂在四周的玲珑流苏,珠宝与香囊。撩开纱帐,一床绣着百花的锦被跃然于眼,针线技艺精湛,恍惚间,竟能隐隐嗅到花的芬芳。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身后的话语虽说得云淡风清,听着蓝霁儿的耳中却如同天籁。 她一声欢呼,猛扑到床上,紧抱住那百花被打滚,那柔软而丝滑的直蹭她的脸,那一瞬间,她觉着天下之幸福莫过于此了。 其实她不知道,她纷繁复杂,曲折离奇的命运也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夕阳如霞,群鸟啁啾,晚烟袅袅。 蓝霁儿口咬着一支毛笔,羡慕地趴在窗台上,看那一只只自由嬉戏的鸟儿们出了神。 良久,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艾自怜起来,本想跟着千殇可以过上她自认为最最幸福的生活,谁知道,衣食倒是无忧了,谁知她却成了一只金丝雀儿被锁进了笼里,还得被逼着写她最头大的那些拐棍字。 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天了,头几天,还算安心幸福地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快乐地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但三天后,天性爱动向往自由的她对这种鸟笼似的生活开始憋闷起来了,偶然间,她发现千殇有一段雷打不动地打坐时间,于是,她偷偷溜了出去。 从小缺乏教养,早已养成了江湖小痞子般顽劣的蓝霁儿,一出门自然是祸事不断。 但闯了祸的她,还算机灵,每次都是趁千殇还未打坐完毕,先自溜了回来,再加上别人尚不知她的底细,一开始还算风平浪静。 谁知,闯祸多了,终于引起了众怒,有一天她被人揪住推推搡搡地将她押到了千殇的面前,义愤填膺地一件一件地述说着她罄竹难书的罪状,千殇方才如梦初醒。 当晚,千殇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直到她答应再不闯祸为止。谁知,没出三天,她旧病重盟,又犯下了砸人店铺的大罪行。 这下,大怒的千殇终于狠下心来将她关了起来,并且下了罚单,每天内必须写满五十页大字,否则晚饭就喝凉水充饥。 第9章 苦大仇深 “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身后突然传来千殇薄怒的声音。 “没,没,我只是眼睛酸望了几眼风景!”一看见千殇来了,蓝霁儿像老鼠见猫般,哧溜一声,跳回桌子前,开始乖乖地一笔一画地写着不知被她咒了多少遍的永字。 “写端正点,字像狗爬一样,我跟你说,你今天写不满五十页,你晚上别想吃饭!”千殇上前看着她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不禁皱眉叱道。 “呜呜呜……千殇哥哥,写五十页太多了,可不可以少点!”蓝霁儿委屈地撇着嘴,哀求道。 “不可以,这是罚你的,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带着一帮子小孩把人家的店铺砸了?” 蓝霁儿偷望了一眼满面怒容的千殇,垂下眼帘,有些不服气地嘀咕道:“那也不都是我的错,谁让那掌柜的短斤少两,卖假货了,该!” “好,你倒真会打抱不平,你可知道,人家找上门来,我为你这事陪了多少钱吗?”千殇苦笑不得道,“整整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他那些破家当十两银子也没有,他分明是讹你,哥哥,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人家说多少你就陪多少,不行,我得找他去!”蓝霁儿气愤地一拍桌子,立马起身要去。 “站住!你还嫌你惹得麻烦不够大吗?陪点钱两是小事,人家要是报了官,就是大事了,你知道吗?还不坐下写你的字!你晚饭真不想吃了?” 蓝霁儿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坐了下来,重新趴那重重地泄愤地一笔一画写着。 望着纤细的身影满腹委屈地爬着那写字的蓝霁儿,千殇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不忍。但他知道,如果他狠不下心来管教这丫头,她的人生真就完了。 也许人跟人真的是迥然不同吧,他遥想一千年前,那如月亮般美丽,如处子般温婉的女子,是多么地善解人意,温良娴淑,为何一千年后,竟化作了如此一个顽劣不堪,难服管教的女孩子。 真的无法想象,以后怎么跟这样的女孩子生活一辈子。也许,这也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吧,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他决不会弃她而去的,他一定要努力改造她,尽管这个工程很艰难。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到了掌灯时分饭菜快要凉了,千殇也未等到蓝霁儿向他交大字吃晚饭,不禁心内牵挂,忍不住拿着烛台去往她的房间探看。 房内昏暗寂静,隐约可见一纤细的身影沉沉地趴在桌上。 “蓝霁儿,蓝霁儿!”千殇轻声呼唤。 “呼,呼,呼……”,回答他的是鼻息浓浓的酣睡声,还有……“鸡腿,鸭腿,猪腿,嘻嘻,好吃!”嘴巴的滋咂,口水流了一手。 千殇当真是哭笑不得,低头一看桌面上的宣纸,却发现竟有一副简笔画。 好奇拿起一看,只见画中画有两人。一个站,一个跪。那站的似乎是主人,跪着的似乎是个小丫头。只见主人一脸夸张的凶神恶煞,而那小丫头却是眼泪大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用猜,主人便是自己,而那可怜的丫头就是蓝霁儿了。 再仔细看,图画得倒也神态维肖,尤其是人物相貌竟倒有几分相像,看起来这丫头涂鸦天赋不错。 不过,这死丫头,字倒未写几个,竟然在宣纸上大肆作画,宣泄她的苦大仇深,这决不能轻饶。 屈起中食指“笃,笃”便是两个暴栗,“蓝霁儿,你给我起来!” “哇……好痛,天上怎么下起雹子来了,”两个暴栗立即敲得蓝霁儿跳起来,抱着脑袋不明就里地大叫,等发现是千殇,不由得委屈地道,“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第10章 明月阁学画 “为什么打你,你最清楚,你看看这是什么?”千殇将画丢给她。 “嘿嘿……,这个,这个是,是我随便画画的……嘿嘿……”蓝霁儿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眼睛左右横瞟,千殇知道,这是她要开溜的前兆。 “你就那么恨我吗?”千殇不动声色地将她已看好的出口堵住,问道。 “不,不,哥哥待我那么好,我哪会恨哥哥呀……”蓝霁儿赶忙摇头。 “那为什么把我画得那么丑?”千殇一挑眉道。 “嘿嘿……,是哥哥生得太漂亮了,那个,那个意气由来画不成……”蓝霁儿涎脸讨好。 “这话谁教你的?”千殇不禁嘴角上翘,点漆般的眸中汇聚丝丝莞尔。 “是,是街上那个画画的老头啦,他给人画像,有女人说他画的不像,想不给钱,那老头就说了这一句,女人一听高兴了,还多给了他几文钱呢!”蓝霁儿指手画脚地道。 “蓝霁儿,过来!”千殇看着她,忽然道。 “哥哥,我以后不敢画了,我知错了!”蓝霁儿瑟缩了下,直摇头道。 “我不生气了,我有话跟你说!”心中一怜,千殇的声音分外柔和。 “哦!”蓝霁儿应着,上前来。 千殇轻抚其柔顺若怜的长发,柔声道:“你喜欢画画是吗?” “嗯!”蓝霁儿小心地点头。 “好,明天我送你去明月阁安大娘那里去学画画,你可愿意?” “真的吗?哥哥不骗我?”蓝霁儿惊喜地瞪大了双眸,她从小便喜欢用柳枝在地上,或者拿着黄泥巴在墙上涂鸦,长大了更是喜欢看那些纤毫毕现,维妙维妙的人物画像,常常流连于轩城各大书画店,一有空便自己揣摩着学画。只恨自己时常饥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学这种高雅的艺术性的东西了。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偷懒,不许在明月阁闯祸!” “嗯,我答应!”蓝霁儿喜笑颜开,使劲点头。 在大兹国,妓女可分两种。一种是民妓,一种是官妓。官妓必须要入妓籍,由当地“行首”统一管理,都住在一个叫做“教坊”的地方。 “官妓”自然比民妓高级,因为她们是由国家统一财政供养,服务的对象是贵族官宦子弟。 正因为如此,大兹国对官妓要求极高。凡是官妓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多年的训练,从7-8岁到15岁左右长达7-8年的音乐、舞蹈、文学、书法、礼仪的教育,让她们称谓举止不凡、谈吐文雅、气质高雅的人群。 而担任这严格训练的一般是当年教坊中的翘楚,这些苦命的女人花,盛开时被人玩弄,败落了也惟有从事此职业方能苟延残喘活下来。 但也自有例外的,其中就有安大娘。 安大娘本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不仅端庄秀丽,温婉如处,而且琴棋书画俱都堪称一绝,在当时是极富盛名的第一才女。 大兹国王选后,安大娘芳名在列,举国上下都认为最后胜出的必是安大娘。 谁知在这个时候,她父亲出事了,通敌之罪,罪在不赦。 红颜薄命,父亲获罪被诛,她也被充入乐籍。 个性刚烈的她在获知自己未来不幸的命运时,当即引刀自刎,但命不该绝,被左右救下。 国王怜她无辜,惜她才色,一道圣旨,封她为教坊女官,专门教授教坊官妓的才艺,终生不得嫁娶。 安大娘奉诏后入住明月阁,从此开始她无奈而悲剧的人生。 由于安大娘的名声,加上安大娘技艺超群,教授严格,一经她调教立即便可明珠出尘,于是明月阁一时间声名鹊起,成为众多教坊中的魁首,也成为上至王族,下至官宦子弟趋之若鹜的娱乐场所。 第11章 珠联璧合 “怎么回事,这支飞天舞今天已经排练不下数十遍了,怎么那个飞天反抱琵琶的姿势还没到位,七天后就是信阳王的大宴了,到时若有闪失,大家都得受罚,再来一遍!” 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明月阁的大厅内,一袭紫衣轻纱的安大娘手执教鞭,冷若冰霜地训斥着那些十几个身着飞天衣裙的妖娆美女们。 “对不起,可否打扰一下!” 当千殇手携蓝霁儿出现在大厅时,所有惊艳的目光便如炽热的骄阳胶注在他身上。 琼树玉立,仪容清华,风采摄人心弦,好一个美少年! “公子有何见教?”安大娘见千殇如此气度知不是凡人,但面孔生疏,却颇为奇怪,要知道,上至王族下至官宦,不敢说无一不识,却也是耳熟能详的。 千殇轻抛衣袖,躬身施礼,环目一扫,犹如流水闪耀,温声言道:“久闻安大娘才艺卓绝,严师重教,今特携我家丫头前来求教!” 原来是来学艺的。 安大娘双眉一挑,淡冷地道:“公子可知我安素贞只奉诏教授乐籍之女,至于百姓家的女子,请恕我不便相教!” “不能例外?” “不能例外,公子自去吧!”言毕,便不再理会千殇,敲鞭示意舞女准备重练。 身边的蓝霁儿冷哼一声,正待上前“理论”几句,却被千殇拉至身后。 “闻得安大娘琴艺超绝,却一直苦恨无良琴相伴,在下今日带得一琴,不知可入得大娘法眼!”朗朗清言,千殇忽席地而坐,将随身所带之琴置膝于上,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拨,于是一声苍远空灵、古朴幽深的琴音蓦然触动人心灵深处最柔软的一处。 轻挑慢捻,轻重缓急间,那绝世的琴音娓娓而淌——一开始如飘渺轻柔的风,徐徐吹来,熨帖人心又曼妙舒美,仿佛正述说着一对相爱男女初遇时的郎情妾意,,谁知随着一声重抹,琴声忽然陡转,霎时间棒打鸳鸯,两地分离,无尽悲苦的相思绵延而来……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一个凄柔幽远的女音和琴而唱:“秋风秋风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书极,早知如此泮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想人生能几何哉?” 歌声凄迷婉转,琴音呜咽悲殇,两下宛如天作之合,听得在场所有的人荡气回肠,九转心曲。 当最后一个泛音留下一种远望般的凝视时,蓝霁儿突然发现千殇浑身一颤,然后目光幽远迷离地看向大厅二楼雕栏处婉约而立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发簪珠翠,斜插步摇,轻衫罗裳,娉娉婷婷地伫立雕栏之中仿如一朵轻巧的流云,一双盈盈秋波凝睇着千殇,雪肤花貌,丽婉清扬,别有一番风流态度。 “啪啪啪……”,沉迷良久的安大娘自闭目意嘴间初醒后身不由主地鼓掌由衷赞道:“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古琴,好琴艺,也好歌声!” “安大娘缪赞!不过若说好古琴,果真不假,此琴乃是上古名琴冰清,若说好歌声,却也不虚,这位姑娘的歌声轻柔婉转处,如清晨在树梢和露轻啼的黄莺,幽怨悲楚处,如传说中喋血枝头用最后的生命歌唱的子规。”千殇娓娓而赞,一双眸光浮光掠影般再次掠过那女子的面庞。 第12章 美女怜儿 “你下来!”安大娘向楼上那女子招手。 女子立即袅袅下了楼,朝安大娘施了一礼。 “见过这位公子!” 女子妙目流光,脉脉含情,轻盈妖娆地给千殇施了个万福,轻启朱唇,莺声燕语,“怜儿见过公子!” “怜儿?”千殇身子激颤,身不由主地低低轻唤,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双眸胶注怜儿的脸庞,恍惚间痴绝忘形。 “千殇哥哥,你怎么了?”有人牵动袖裾,不禁恍然而醒,回首却是嘟唇翘嘴的蓝霁儿。 自知失态,脸色微赧,急忙清嗓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良琴正当相赠于真正惜它爱它之人!”言罢,俯身双手将冰清琴送上。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公子琴艺无双比我更得配此琴!”安大娘摆手不受。 “这……”,千殇愕然。 安大娘一笑,道:“不过你想让这小丫头跟我学画倒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请安大娘直言!” “我想聘请公子为明月坊琴乐教习,不知公子肯否屈尊?”安大娘真诚道。 “千殇哥哥,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学画画了!”有种莫名的心惊,蓝霁儿拉着千殇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 就在这时,蓝霁儿突觉有道凌厉眼神的眸子光直射向她,使她背若芒刺。急回首,就见那眼光立即已收回,于是蓝霁儿看到风情万种轻抚鬓发的怜儿。 “好,恭敬不如从命!”正当蓝霁儿迷惑间,耳边已听得千殇清朗应允之声。 “此女歌喉清亮婉转,且又聪慧过人,与公子合作,真是珠联璧合,七日后若能在信阳王席上宴演,必定轰动一时!”安大娘欣慰而言,忽朝蓝霁儿招手,道:“丫头,还不上前拜见为师!” “蓝儿,去吧!”千殇一拍蓝霁儿的肩,道。 “我,我不想学了,真的,哥哥!”蓝霁儿嗫诺道。 “你还想被关在屋子写大字吗?还不快去!”千殇脸色一沉,薄怒道。 蓝霁儿无法,咬着唇,上前,赌气给安大娘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好,丫头,你跟我来吧!”安大娘执起蓝霁儿的手,点头示意舞女接着排练,忽然吩咐怜儿,“你带千殇公子去看看他以后教习的屋子,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是!”怜儿盈盈万福,眼中俱是春水潋滟。 “千殇哥哥!”被安大娘拉向她屋子的蓝霁儿忽然回首叫了一声千殇,神情有些楚怜。 “去吧,好好学!”千殇挥手淡淡道了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怜儿上楼。 蓝霁儿的噩梦开始了。 严师重教的安大娘比传说中还要严格变态,不但要求蓝霁儿早出晚归,而且一入明月阁便将她囚于斗室,笔画不辍。稍有偷懒,便受惩罚,不是用戒尺打手,便是罚跪于地,常常弄得蓝霁儿伤痕累累,苦不堪言。 曾有几次偷偷逃去千殇那诉苦,但千殇反而带着她去安大娘那请管教不严之罪,让蓝霁儿失望伤心透顶。 第13章 信阳王夜宴 又是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 可怜的蓝霁儿又因犯错被罚跪在窗前。 望着黛瓦红墙,飞檐反宇的明月阁,蓝霁儿突然好怀念从前偷盗流浪的日子。 虽然担惊受怕,虽然吃无好食,穿无好衣,但那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感觉便如此时在树上尽情戏耍的鸟儿。 “快点,快点,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忽然明月阁总管杨大嫂的高声指挥之声打断了蓝霁儿的哀思,她好奇地伸长脖子朝窗户外望去。 一对一对的女侍鱼贯而行,每人手里都托着一个盘,盘中有瓜果糕点,也有美酒佳肴。 咦,这是要干吗,是不是哪个大官到来要举行什么宴会啊? “哎,小云,过来,过来!”蓝霁儿趴在窗户口小声地叫唤着她在这里认识不久关系却搞的不错的,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小云。 小云托着一盘蜜饯,眼睛瞟向杨大嫂,见她未注意,哧溜一声溜到蓝霁儿的窗口来。 “蓝霁儿,你是不是又被安大娘罚跪了?”小云满脸同情。 “咳,别说这个,你们这是干嘛呀,要举行什么宴会吗?” “对啊,信阳王今晚在明月阁设宴……” “信阳王?”蓝霁儿一惊,她对这个名字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哎,蓝霁儿我跟你说啊”,小云忽然凑过来,脸色神秘又暧昧,“你没来几天就赶巧了,这信阳王很少来教坊的,更别说在明月阁设宴了……,今晚啊,绝对热闹得很,嘻嘻,我还听说啊,信阳王不但是为能战善战的骁勇之帅,而且还是大兹国有名的美男哦,怎么样,蓝霁儿,今晚你来吗?” “美男?”见小云一脸花痴样,蓝霁儿脑子里不经意地溜进了一张掀帘半露风华的脸,“我估计来不了,我一会就要回家了,最近千殇哥哥看我太紧,我根本脱不开身!”蓝霁儿摇首很是沮丧地道。 “嘻嘻,你不知道吧,你千殇哥哥今晚也有表演,他根本无暇管你呢!” “真的?是不是跟那个叫什么怜儿的一起演吗?”蓝霁儿一怔,忙问道。 “小云,你这死丫头,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小心我用鞭子抽你!”耳边猛响起杨大嫂厉声喝斥之声,惊慌失措的小云赶紧心急慌忙地离去。 蓝霁儿再也跪不住,爬起来,轻手轻脚出了门,左右相看,见没人,一溜烟地跑向千殇教习的屋子。 刚想推门进去,蓦然一阵嘤嘤楚怜的哭泣之声断断续续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咦,这个时候应该是哥哥教习琴乐的时间,怎么不传出琴声来,倒有女人的哭声? 晕,是不是有女人在勾引千殇哥哥啊?想到此间,蓝霁儿的汗毛孔直竖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舔破窗户外里看。 千殇背对着自己盘膝而坐,然而膝上枕的却不是冰清琴,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乌丝肆意洒落在膝,娇躯哭颤若怜的女人。 第14章 冷漠的温柔 真有人在勾引千殇哥哥呢,这女人是谁,真不要脸! 蓝霁儿无名之火大旺,狠狠啐了一口,砰然推门而进。 突如其来的巨响,一下子惊动了这对男女。 那女人急促抬头,粉泪盈颊,楚楚堪怜,不是那怜儿是谁! “蓝,蓝姑娘……”,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又因着尴尬羞赧,吃吃地道了声,整个身子竟微微发怵。 “你给我出去!”蓝霁儿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跳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狠着劲往外拉。 “哎呀!”怜儿一阵踉跄而随,一只娇俏的粉色绣花小鞋儿顿时从裙裾中掉出。 “公子!”怜儿眼神乞怜求救千殇。 “蓝儿,你放手!”一声厉叱骤然穿透了蓝霁儿的心脏,蓝霁儿心儿一颤,本能地回首看向千殇,于是她便看到了千殇双眉紧蹙,面罩寒霜的脸。 “千殇哥哥……”,她撅嘴委屈地叫了一声。 千殇却根本不理她,捡起地上那双绣鞋,来到怜儿跟前,俯身极其温柔地为她穿上。 “哥哥……”,蓝霁儿跺脚嚷叫。 “向怜儿姐姐道歉!”千殇命令道。 “我不!”蓝霁儿愤怒拒绝。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千殇亦怒道。 “哼,不道,不道,就不道!”蓝霁儿面涨如紫,气怒咻咻,一迭声喊出,转身奔出了屋门。 回到自己画画的屋子,砰地把门关上,蓝霁儿扑到桌子上,顺手抓起桌子上她临摹的画狠狠撕了个粉碎,然后一脚将画桌踢翻,哗啦啦,笔墨纸砚狼藉一地。 “蓝霁儿,要死了,你在干嘛啊?”一声惊呼,从窗户里探出小云满面惊色的脑袋。 “我心情不好,少烦我!”蓝霁儿烦躁而道。 “嘻嘻,心情不好,看美男心情就好啦,那个蓝霁儿,我今晚接到了负责上菜的任务,怎么样,你也来吗?”小云眨了下眼蛊惑道。 “看美男心情真的会好吗?”蓝霁儿一屁股坐下来,托着下巴,故作忧郁地问道。 “那当然,我跟你说啊,今晚好多贵族子弟要来呢,嘻嘻,到那时必定是群美荟萃,眼花缭乱,呵呵……哎,这么好的机会我都跟你说啦,去不去由你,别到时说我不讲姐妹义气,我干活去了!”发了一通花痴,小云眉开眼笑着缩回脑袋而去。 “蓝儿,蓝儿!”门外忽然有千殇清朗的叫门之音。 哼!蓝霁儿拱鼻撅嘴,就地一躺,闭上双眸,打算来个死不理睬。 “蓝儿!”门开了,轻盈的脚步声步步而入,那股熟悉的晓林花香的气息又俏皮地钻入蓝霁儿的鼻子。 但蓝霁儿依然一动不动,并装出了一幅鼻息浓浓好睡的模样。 “唉……”,幽幽的一声喟叹,仿佛来自洪荒深处,苍凉而悠远。 蓝霁儿忍不住心中一动,待要睁眼,忽觉身上一暖,有件衣物覆盖了上来,然后脚步声渐去。 蓝霁儿爬起来,看着那盖身的雪白袍子,有些愣神起来。 第15章 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月出东山,晚烟初净。 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明月阁内恣情纵笑随着阵阵歌乐回旋。 蓝霁儿躲在一棵大树后不时探头看羡望,想着里面流光溢彩,杯斛交错,歌舞升平,管弦更张的豪华靡艳的场面,蓝霁儿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入这华宴一饱眼福。 “蓝霁儿,蓝霁儿!”有人轻声唤她,急回头,却是小云。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躲在这啊,快点,还有最后几道菜要上了。”小云不容分说拉起蓝霁儿往厨房就走。 奶白浓厚的汤汁,鲜嫩酥软的鸡肉,摆成牡丹花样的软烂而醇香的猪肚,好一盘菜凤炖牡丹。 蓝霁儿垂涎三尺地盯着端在手中的那盘色香味俱全的大菜,脚都挪不开步子了。 眼睛左右横瞟,确定没人注意,蓝霁儿哧溜隐入树阴下,嘬嘴端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汤。 “啊……啊……”,滚烫的汤直浇入蓝霁儿的腹胃,霎那时五内俱焚,烫得她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扔掉,眼泪都下来,吐着舌头如小狗般地吸气。 “嗤!”一声男人低低的笑声骤然,蓝霁儿只觉眼前一黑,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头顶上压了下来。 “坏了,被人看见了!”蓝霁儿吃惊非小,本能地倒退几步,仰头看那男人。 这个至少要比中原男人高出一个头。只见他一身黑衣裹着肌肉遒劲,匀称强健的身体,蜜色的肤色在灯火下闪着健康诱惑人的光泽,墨黑亮泽带着自然卷的头发遒曲在肩,掩映着左耳上一个闪亮的银色耳环,高鼻梁,深眼窝,薄嘴唇,五官线条粗砺而立体,极为棱角分明,阳刚犷美,他微眯着眼,眼神魅惑而极具穿透力,仿佛一下子便能洞穿你的肺腑,无形的迫人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野性、强悍、霸戾之气的奇异组合的气息,仿如一只沙漠里最高贵彪悍的头狼。 “汤好喝吗?”双眉一挑,嘴角斜勾,满面亵玩之色,他问道,声线里有一种薄醉的味道。 蓝霁儿咬了咬嘴唇,瞟了他一眼,垂下头去,脸上羞色绯红,完全一副可怜可爱的小女儿情态,偷吃夜宴上的菜肴被一个男人看见了,毕竟是难为情的事。 但却依然老老实实回答道:“太烫了,舌头麻麻的,根本品不出味道来了!” “呵呵……”,男人爆发出一阵饶有趣味的大笑,幽黑眸子里忽然透露出炙人的光炽,玩味而狎亵地上下打量起蓝霁儿来。 只觉男人的眼光似带钩挂刺,看得蓝霁儿浑身不舒服,知他定不是什么好鸟,皱鼻撅嘴啐了一口,绕过他决定去送菜。谁知,人影一闪,那男人却又挡住了她的去路,骤然欺身过来,起手勾起蓝霁儿下颌,双眼微眯,轻薄之色中尽显成熟男人致命的诱惑,“小丫头,你好像不是这明月阁的人,你叫什么?” 蓝霁儿使劲别过头去,脸色已变,眼中突显阴狠之色,也不答话,抬腿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那男人嗤一声冷谑,身子立如蛇般滑开,蓝霁儿立即踹空,一声尖叫整个人直扑跌出去,同时手上端的盘子嗖然飞了出去。 第16章 绝色倾城的美人 势如泼水,根本无法收回,蓝霁儿心咚地下沉,唯有闭眼等待那最糟的结果。 谁知,突觉腰中一紧,一只铁臂已自箍住了她的小蛮腰,身形带着她陡转间,长臂又是一伸,那放着菜凤炖牡丹的盘子便在落地的一霎那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向上托起的大掌上,动作流畅而优美,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蓝霁儿吃惊地瞪大了双眸,这家伙好快的身手! “拿稳了!”男人低沉一语,蓝霁儿急忙伸出手,接过盘子。 突觉脖中一热,男人暧昧的呼吸已喷上了她的耳廓,她大惊,正要跳开,那男人已轻薄亵笑,“束素纤腰恰一搦!” 蓝霁儿面色涨红,她再笨也听得出这句是调戏自己的话,不禁横眉立目待要破口大骂,谁知一转身竟已失了男人的所在,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灯火相映和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 妈呀,不会也是只妖吧!想到此间,蓝霁儿只觉浑身一哆嗦,左右相顾,赶紧托着盘子疾步向华宴而去。 “天那,你端着菜这是去哪里了?快进去,就剩你这一盘了,噢,记得端到信阳王桌前!”小云一见蓝霁儿不禁大呼小叫,急急催促于她。 “知道啦,知道啦,你别叫好不好,真受不了你!”蓝霁儿嘟囔着提裙上了台阶。 耳听得琴声淙淙若流水,歌声清曼似莺鸟。 蓝霁儿不禁撇嘴,知道千殇和那个怜儿的女人正在宴前献艺,但她感兴趣的不是这个,想起小云说信阳王乃是大兹国有名美男,心中一动,不禁倚半壁落窗向内偷望。 炉烟凝麝气,酒色注鹅黄。雪飞回舞袖,尘起绕歌梁。管弦更张急,宾客醉意浓。好一派纸醉金迷,奢华靡艳的场景! 青丝若流苏,白衣胜琼雪,身姿曼妙盈,风华绝代容。猩红的地毯中央,古琴置膝,螓首微倾,千殇席地而坐,指若青葱,轻挑慢捻,琴声若溪,拂动间广袖曳动,似有暗香幽散。 而那怜儿长袖飘飘,云裳摇摇,流风回雪、鸾回凤翥间飘荡着曼妙清越的歌声。 一个神清骨秀,若不食五谷只吸风饮露的神人,一个妖娆多情,似初会襄王的神女,珠联璧合,绝妙天偶,牵动得满堂豹眼星眸,魄逸魂飘。 目光望上移动,见最上位坐有一身穿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身子慵懒地倚靠在座,以手支颐,似有几分薄醉。 这是一个叫男人看见心寒,女人看见心热的美男子。宽宽的前额上,闪着寒月般的光;长长的剑眉下,一双英华内敛的星眸,在几分迷离薄醉的情态下,懒洋洋地半睁半合,像极了一只沉醉于暑日阳光下的豹子。 蓝霁儿看到此间,不禁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就是这个家伙,上次差点儿小命丧他手,不过长得倒真不赖,怪不得艳明远播。 眸光正待移开,忽突眼前紫光一闪,一个青丝如鸦紫衣如花的美女手执白玉如瓷的酒杯娇慵地斜倚在信阳膝上。 紫衣如花,青丝似鸦,肤胜琼玉,精致无双的绝代容颜无瑕可指,在灯火莹然的烛火下,韶秀浮光,鸿影流照。 执手懒看酒杯,眉宇间流转的尽是轻灵迷离,却在长睫微垂之际,隐隐溢出幽怨轻愁的色泽。说不清的一种奇异病症融在骨髓里,在微有醉意的催拨下,袅袅娆娆地散发出来,化作如烟波浩淼的薄雾,水月笼纱的寒烟,空闺寂寞的少妇忽见陌上杨柳色的春愁。 第17章 美人哥哥 骤然,莫名的疼痛袭来,蓝霁儿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这女人的美就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却细致而尖锐。 蓝霁儿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有病的脑袋,居然对一个女人生出了这样无耻的心思。 使劲摇了摇头,将那种莫名痛楚抹去,蓝霁儿长吸了口气,转过长窗,跨进了门内。 敛容屏气,蓝霁儿将盘子高举齐眉,脚步轻盈地直向信阳王最上座而去。 看似恭顺如侍女,但暗藏在木盘下的眼睛却不停地朝左右流转飞虹。 似有灵犀,抚琴的千殇蓦然眼眸波光流动,看似云淡风清地掠过蓝霁儿的面孔,却暗藏着凌厉之气。蓝霁儿心儿一颤哪敢接他这眸光,急忙撇向一边,谁知却不期然对上了另一双如狼似鸷偏就玩味戏狎的眼睛。 妈妈的,正是那个刚才轻薄自己的家伙,原来他也是这座上席的宾客。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信阳王的桌前。 急忙敛神将盘子放下,小心翼翼取出那菜凤芙蓉,待要放在桌上时,忽然紫衣一晃,那斜倚信阳王的女子已优雅地坐直了身子,抬素手,仰秀脖将手中那杯琼液一口饮下了肚。。白如玉的肤色晶莹肌理细腻地晃眼,蓝霁儿本能地瞟向她,这一看看得她嘴巴大张,硬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喉结突出,如珠玉滚动,天,美女竟,竟是个男,男人!? 就在呆立如化石的一霎那,陡觉袖口被人狠狠地一拉,端着那盘菜凤芙蓉的手猛然偏倾,顿时那浓白的汤汁直泼上了紫衣美男的胸襟。 望着那油腻的汤汁很快濡湿了那质地极为考究的衣料,蓝霁儿脑中一片空白,本能抬头看向美男,而奇怪的是这张罪魁祸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丝波澜的变化,幻如烟雨的迷离双眸很无辜地看着她,淡淡地竟有股幽滟的蒙雾。 “大胆贱婢!”一声低沉厉喝,惊得蓝霁儿心惊胆战,一抬头就看见了信阳王阴沉怒戾的脸。 两条人影闪出,扑向蓝霁儿,在她毫无防备下,一人架起她的一只胳膊,拖了下去。 蓝霁儿死死地盯着那张波澜不惊迷惑人心魄的双眸,怎么也不明白这么美的男人为什么要害她? “啪”一声清脆琴弦骤断之音,千殇蹙眉寒脸,待要起身时,有一条清泠如泉溪的嗓音淙淙流淌,“王爷消气,如此佳肴美酒,仙乐曼舞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怎可因为一个小婢的蝼蚁之命而大煞风景?饶了她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便解决了一件足以要蓝霁儿小命的祸事,蓝霁儿迷惑地盯着这张绝世容颜,既害她又救她,是为何意? 优雅起身,朝信阳王施礼,风仪万千,含笑道:“王爷稍待,月羲去去便来!” 信阳王轻颔其首,看向他的眸光似流耀在灯光下的桃红的葡萄美酒。 这一霎那,蓝霁儿只觉身上莫名一哆嗦,然后有一种熟悉的淡淡的杜若的香气撩动了她的嗅觉,她心儿一动,讶然看着这个向她走来的名唤月羲的紫衣男子,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就是他,那个在信阳王鞭下救了她的男人就是他!” “带我去更衣室!”瞳孔黑得分不出层次,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蓝霁儿身不由主地点头。 第18章 中毒 曲风回廊,蓝霁儿推开了第一间更衣室的门,然后回转身正待相请紫衣男子月羲入室,陡然眼前一黑,一个温润的男人的躯体压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重量与变故使得蓝霁儿根本站不稳身躯,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砰然倒在了地上。 来自男人冲击力的体重狠狠撞在了蓝霁儿的胸腹,硬生生地从她的胃腑压出一口空气,窒息般地疼痛起来。 怒火幕天席地而来,蓝霁儿狠命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抬手便想一巴掌下去时,蓦然惊呆了。 只见那紫衣的月羲面色苍白如死,浑身痉挛般抽搐着,牙关格格地上下颤栗,呼吸急促而混浊,细碎的呻吟不断溢出唇齿。 刚还妖娆倾城的男子,转瞬间竟成了大病袭身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这怎不让蓝霁儿大吃一惊。 “喂,喂,你怎么了,怎么了?”蓝霁儿爬过去,拍他的脸,摇他的身。 月羲吃力地睁眼,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门,门……” 顺着他的眼神,蓝霁儿立即会意,连忙起身将门关好。 “你怎么了?”蓝霁儿焦急地问他。 月羲未答话,指了指屋中的湘妃榻,蓝霁儿用力扶起他,使出吃奶的劲将他一点一点地挪到榻上。 得叫人救他,不然他看起来会没命的! 蓝霁儿待要转身时就觉袖口一紧——竟是那月羲抓住了她。 “求你……不要叫人!”似是用尽全身气力说出了这句话,月羲言毕便大口大口喘气,面色白得如一张纸。 “可是你,你会……”,死字终难开口说出,但蓝霁儿的心已焦急万分。 月羲抬眼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凄迷似有薄薄的泪雾,神情哀怜似如无助的婴孩,“帮我……” 这样哀哀的眼神,深深地挖进了蓝霁儿的心底,蓝霁儿心里一痛,忙不迭点头。 氤氲的泪雾中有种欣慰与释然,月羲抬起手,吃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解,解开!” 蓝霁儿面上一热,虽然她不太注意男女之仪,但她从没接触过男人的身体,青春少艾,面皮毕竟羞薄的。 手上一凉,月羲蹙着眉竟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颤巍巍地往自己腰间引。 蓝霁儿心跳得如鼓,莫名的慌乱至极。她不明白,千殇哥哥也经常牵她的手,她觉着自然而纯真,为什么,这个男人牵她的手,她的心却跳得如此厉害。 “求姑娘……”,楚怜之语,鼓励之色,使蓝霁儿根本无法拒绝,狠命吸了口气,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解开了月羲的外袍。解开衣物她才发现,月羲的身体早已大汗淋漓,内中衣早已湿透,湿腻腻地紧贴在肌肤,尽显曼妙。 喘息着,月羲起手想去解内衣,手搭了几次内衣上的扣结都无力滑下。救人要紧,再顾不得男女之嫌,蓝霁儿一咬牙,解开了他最后一道束缚。 当白玉为骨的肩头露出一大块乌紫之肌中,隐隐露着一根憷人心魄的闪亮银针时,蓝霁儿不禁啊然失声。 “你,你中了毒针,天那,你……”,看那伤口绝然不是刚刚所中,定然有一个时辰之久,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他在中了毒针后竟还若无其事地参加了宴会,并且未让任何一个人瞧出半分破绽,这份忍耐和意志力当真非常人所有!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故意拉我袖子让汤汁洒在你衣服上,然后你好借此脱身?”蓝霁儿恍然大悟道。 第19章 医毒 “对不起,当时毒发作了真的熬不住了……”星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幻化出绝美的剪影,他的语声柔而醇,伴着极力而忍的痛楚余音,魅惑人心。 蓝霁儿用力咬唇,用微微的痛楚击醒自己的心神,要命呀,与其说千殇哥哥是妖,不如说眼前这个男人是妖,一只可以魅惑众生的妖。 “我替你把毒针拔出来,否则毒气攻心你会没命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蓝霁儿故意清嗓拔高声音道。 月羲轻敛双眸微颔其首,头绵软无力地偏向一侧,凌乱的发丝贴着玉石般的面颊被落窗吹来的风微微拂动着,婉转风流,楚楚堪怜。 蓝霁儿不敢再流连他的脸,低头撕下一个衣角,然后俯身,屏息凝神,用布想捏住针尾好拔出,谁知,毒针陷入肌肉太深,尾端露出的那一点根本捏不住,何况还隔着层布。 试了几次,都遭失败,反倒因为搅到了伤口,使月羲的身子轻颤不已。 蓝霁儿烦躁地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月羲身子动了动,抬手轻翻手腕,但见银光一闪,竟是一把精致的修指甲的小刀。 “用这个!”他低低地道着,语气是绝然的坚定。 蓝霁儿愣了愣,接到手掌中,觉得分外沉重。 “我,我不是大夫,割开皮肉时肯定会很疼很疼的,你,你忍着点……” 月羲轻轻点头。 深吸了口气,蓝霁儿全神贯注再次俯身,咬一咬牙,开始用那锋利的小刀子割开毒针边缘的皮肉。 感受到刀下的身子一个巨颤,然后就觉纤腰一紧,身子竟被月羲用右臂死死地抱住了。 蓝霁儿心如鹿撞,身子却没有动,知他疼痛难忍,有物攀附以此来减轻几分痛楚,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种残忍的手术下,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毒针终于又露出了一截尾根。蓝霁儿松了口气,连忙用手隔着布捏住了针尾,猛然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看着蜿蜒的黑血从伤口而出,黑亮的针在灯火下闪着丑陋可怖的光,蓝霁儿终于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大汗淋漓了。 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终于一点一点舒放下来,长睫翕动间,双眸冉冉而开,“谢谢”,他低语道,苍白的容颜,氤蒙的双眸,显得有些不堪重负的倦怠。 “你必须上药,否则毒气还会蔓延。你等着,我马上找药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蓝霁儿关切焦虑的眸子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不要……”月羲拉住了她的衣襟,摇首拒绝。 “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命啦!”蓝霁儿怒道,甩开他的手,急急跑了出去。 一口气奔进药房。 药房中漆黑一片毫无声息。 打起火折将桌上的灯点燃,蓝霁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消毒的药物。 “保护王爷,捉拿刺客!” 隐约一声疾呼,划破黑夜的宁静,顿时刀枪剑戟霍霍,盔甲锃锃,靴步纷乱,伴随着尖叫哀号之音,声声如绞人心。 第20章 刺客 蓝霁儿悚然心惊,慌忙拿了几样消毒的药,急冲冲地跑出药房。 举目遥见那华宴大厅内已是一片混乱,杯盘狼洒,桌椅凌乱,妇女尖叫惧嚎,子弟们面如土色,各自惶惶四处纷逃,场面一时失控。 “啊……”,有女人一声惨叫凄厉瘆人,身腹中剑,鲜血直飙,倒地时但见信阳王面色狰狞,狠酷霸戾执剑跳出桌外,杀气腾腾地道:“都不许动,谁若再动,本王便杀谁!” 有鲜血惊心,有死命锤耳,一时间,众人俱都呆若木鸡,大气不敢出,竟无一人擅动。 于是刀剑相击,人影腾跃,大厅内立即现出几个正与侍卫缠斗的黑衣刺客来。 妈呀,蓝霁儿浑身一凛,直觉腋下冷汗蠕蠕而下,这信阳王当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一剑之下,竟毁了一条无辜生命。 心儿狂跳,再不敢久留,飞也般地直奔更衣室。 就在离更衣室三丈之远,陡然间一条黑影一闪,廊檐上竟跳下一人。蓝霁儿毛发倒竖,本能要张口尖叫,那人已自下手,大掌快如闪电地捂住她的嘴,同时将她紧搂在怀。 强烈的男人气息夹着浓郁的酒香骤然袭来,蓝霁儿拼命挣扎,哪里挣得开去。 “别动,是我!”热气在她耳边哄涌,有条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响起,蓝霁儿一怔间立即听出袭击她的人正是在树荫下轻薄她的男人,当下心头大怒,待要更死命地挣扎,忽然更衣室中传来有人说话之声。 虽听不清说些什么,却绝不是月羲的声音,蓝霁儿大惊失色,难道是刺客进了更衣室不成?坏了,月羲中了毒针,手已无缚鸡之力,刺客要是横加杀害,他根本是无力反抗的。 心急如焚间,突觉那抱着他的男人陡然一个移宫换位,竟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更衣室的落窗之下,然后侧耳倾听。 “太子殿下,您受苦了,我是大郢云麾将军马将军手下的校尉,特奉将军之命前来救你,快些跟我走吧!” 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语声中透着唏嘘与急促。 太子殿下,大郢?听到此间,蓝霁儿心神俱颤,难道说,这个月羲竟是大郢国的太子,可是大郢国贺氏一门不是俱都死于非命了吗?猛想起,那一晚在巨宅中疑是别国太子所说之话,大郢太子并未死,而且人就在轩城,难道他…… “呵呵……”,一阵低低地轻笑打断了蓝霁儿的思绪,轻笑声中有说不出的魅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殿下,请你相信我,我千真万确是马将军手下的校尉,诺,这是他的信物,云麾将军大印,请殿下过目!” “好,你呈上来!”月羲沉吟一下,低声道。 蓝霁儿顿时心里一惊,就在此时,陡然间咚一声响,男人一声惨叫,紧接着听得月羲倏然大叫,“来人那,刺客在这里……” 声音尖啸凄厉,刺人耳膜。 “走!”正迷惑不解间,蓝霁儿耳边听得一声沉喝,身子便疾飞而去,隐身在一丛大树荫下。 两人刚把身躯藏好,就听得一阵脚步沉重纷乱之声,蓝霁儿忙抬头,就见一队侍卫快如闪电地将更衣室团团围住,杀气腾腾间刀枪剑戟闪着森寒之光,一触即可发。 “里面的人听着,你若对月羲毫发不伤,本王可保你不死!你若敢横加伤害,本王定把你扒皮剔骨!”火焰闪耀的光照下,信阳王玉石般的脸泛着狰狞的青光,怕人至极。 第21章 纵放 更衣室的门砰然踹开,一个黑衣虬髯大汉手执利刃押着月羲走了出来。 蓝霁儿见那大汉额角淌着血,污了半边脸孔,煞是可怖,心里估计是定是被月羲用那什么大印砸的。 看月羲衣衫凌乱,鬓发蓬松,几绺墨黑的发丝紧贴在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楚怜无助,心中不禁大为担心。 “王爷!”点点泪光的楚楚双眸胶注信阳王,一声哀唤,当真碎人心石。 “放了他!”信阳王挥剑直指大汉,微眯的双眸杀机无限。 “请王爷备马放行,在下决不会伤他毫发!”黑衣人信誓旦旦。 “备马!”信阳没半分犹豫,一挥手道。 “王爷,放不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身后有人站出一步急劝道。 “退下!”信阳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而道。 有马牵来。 大汉瞧了一眼,冷笑着忽对月羲道:“烦公子送在下一程!”言毕,抱着他翻身上马。 团团围住的侍卫顿时散开一条路,黑衣大汉纵马至门边,忽回首叱道:“接着!” 双臂抬起,将月羲凌空抛来。 信阳蹙眉冷眸急步上前,身子一个陡旋,长臂一伸稳稳接住。 “月羲,月羲!”见月羲面色苍白,身子微颤,急急呼唤。 “王爷!”月羲睁眼,虚弱地叫了一声。 “你受惊了!”信阳王柔声道着,抱着他疾步进了更衣室。 看到此间,蓝霁儿莫名地口中“嘶”了一下,有一种别扭至极的感觉在心中升腾,却一时说不出那是什么。 “嗤!”耳边听得有人嗤的一声笑,这才想起那家伙到此时那只狗爪子还搭在她的肩上,不禁愤然推开他,直起身子怒道:“你笑什么?” “你好像很关心他嘛?”男人斜挑双眉,答非所问。 “干你何事!”蓝霁儿啐了他一口,大踏步走出树荫。 “喂,你叫什么?”男人在后面问她。 “我是从来不把名字告诉大色狼的!”蓝霁儿鼻中哼了一声,吐舌朝他狠狠扮了个鬼脸。 “我会知道你叫什么的!”月光下,男人眯眼瞧着那个纤细俏丽的背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桃色的笑意。 “喂,你过来!”有侍卫叫住了蓝霁儿。 “军爷,你叫我吗?”蓝霁儿站住了脚。 “去给月羲公子弄一碗安神汤来,越快越好!” “是!”蓝霁儿心中一喜,撒腿跑向厨房。 “王爷,安神汤来了!”蓝霁儿恭敬跪地托着一碗安神汤,眼睛却偷偷地瞟向榻上的月羲。 当目光与月羲相对,蓝霁儿急忙朝肩膀方向指指,然后微点头,意思是说我已经找到药了。 “月羲,来,把汤喝了!”信阳王亲自端起碗,用调羹试了试汤温,然后放在月羲手中,看着他啜饮。 蓝霁儿侧头偷望过去,灯光下,信阳王神情专著,眉眼柔如春水,不禁有些郁闷地想,这杀人不眨眼,凶得时候像地狱修罗的王爷,怎么对月羲这么好?怪事! 第22章 七星草 扶月羲躺下,信阳王轻拍他的肩,抚慰道:“你在此休息下,等本王将外面的事情料理完毕,咱们便回王府!” 月羲轻轻点头。 信阳王将碗放在空盘内,然后起身,广袖临风,阔步出了更衣室。 蓝霁儿迅速跳起来,探头朝门外左右相看无人,忙不迭把门关上,然后跑至月羲榻前,把胸前衣襟里藏着的药一股脑地掏出来。 “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把能解毒的药丸都拿来了,你看,好多哦!” 看着两手掌心都是瓶瓶罐罐的药,月羲瞧着蓝霁儿的眸光瞬间温柔如水,温言而道:“谢谢你!” “公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呢,我为你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救命之恩?你说在宴席上?” “不是啦,你还记不记得你救过一个冲撞信阳王仪仗的小丫头,那就是我呀!” “原来是你!”月羲沉吟一下,忽然想了起来,莞尔喟叹道。 “我给你抹药吧!” 月羲半裸肩背顺从地侧身而躺。 蓝霁儿挑了一种自己认为最管用的小心翼翼地抹在伤口上。 “明月阁里的药我想都是好药,不出几天,你这伤口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了的!” 抹完了,蓝霁儿欣慰地自说自话道。 月羲抬头忽然定定地看向她,眸中有种莫名的流质在闪动。 轻轻摇了摇首,月羲涩涩笑了下,“你,真的不知道,这些药丸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你说什么?”蓝霁儿猝然心惊。 “我中的不是普通的毒!”月羲一字一字轻缓道。 “那,那要什么解毒药才有用啊?” “七星草!” “七星草?那是什么草药?哪里可以买到它啊?” “一般药店是买不到的,这是独门解药,不是施毒者是不会配置的!”月羲淡淡地道。 “那,那怎么办,拿不到解药,你,你会死吗?”蓝霁儿颤声问道,双眸氤氲如纱,隔了一层泪雾。 “会!”月羲墨黑的瞳仁胶注着她,从口中缓重地吐出一个字来。 如被电创一般,蓝霁儿整个身子一阵巨颤,呆若化石。 “不,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须臾间,蓝霁儿嘶叫一声,扑到榻前,一把抓住月羲的手,情急所致,眼泪竟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有种悲凉揪心的痛泛起在心头,原来这世间还有人在真正关心他! 缓缓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拭起她面颊上一颗晶莹的泪珠,幻迷如烟的眸瞳颤怵起来,“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洁如泉溪的东西!”低低地一声喟叹便如那幽凉的琴之余韵。 “我一定要救你,你等着,我去找千殇哥哥,他一定有办法的!”一抹眼泪,蓝霁儿急忙起身。 “别去!”手腕上一紧,月羲忽然抓住了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清越中隐有焦急的呼唤,“蓝霁儿,蓝霁儿!” 是千殇哥哥! 蓝霁儿大喜过望,急忙应了一声,待月羲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有脚步声走至门边,在千殇起手推门进来的一霎那,蓝霁儿就觉一个温热的男人的胸脯骤然压在她的背心,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月羲已将她娇小的身躯圈在了怀里。 而就在这一刹那,门开了,千殇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第23章 殇月交锋 “放开她!”清如泉水般的眸瞳骤然间冰冻成千年的寒潭,千殇的厉叱之声直穿破人肺腑的冰柱。 蓝霁儿从未见到过千殇如此怕人的眼神,不禁心头惊惶。 “你的琴弹得不错,有一种超脱人世之感,王爷甚是喜欢。不过,你如果要赏赐的话,好像走错地方了!”语声淡雅,却暗藏着锋机。 小小一介教习竟敢擅入有主子在内的更衣室,而且出言不逊,当真是不知死活。 “哦?是吗?”千殇墨黑的瞳孔骤然微缩,有种幽然的碧色如墨汁透绢般在他眸中濡开,玉石般的脸瞬间透明如纸。 “千殇哥哥不要!”蓝霁儿大惊失色,立即明白千殇杀机已起,不禁疾呼,同时用力挣扎想挣脱月羲的怀抱。 月羲闷哼一声,整个身子微微发憷起来,许是蓝霁儿挣扎时撞到了他的伤口,谁知他铁臂缠箍却将蓝霁儿囚得更紧,“让他出去!”他喘息着在蓝霁儿耳边呻吟道。 蓝霁儿终于明白,他如此做是根本不想让第二个知道他受伤中毒的事。 张了张嘴,正待向千殇说什么时,就见一道凌厉的白光一闪,势如闪电地直击向月羲的面门。 月羲似早有防备,猛然侧头躲开,夺一声,白光击在身后的帷幔上,立然裂帛声响。 “好剑气!”月羲赞喝一声,猛然抱着蓝霁儿骨碌翻下榻,同时抬手用力一扯系拴帷幔的流苏,噗然之声,厚厚的帷幔立然散开,一下子将二人遮在其中。 “出来!”一声厉叱,如虹的剑气已到,斯拉一声裂帛之声,厚厚的帷幔硬生生被剑气所摧,撕裂成两半。 遮身之布已去,敌我立即分明,千殇眼神凌厉微眯,嗤又是一道锐利剑气袭向月羲,势如破竹,躲无可躲。 月羲面色大变,终于不得不松开蓝霁儿,就地翻滚这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千殇哥哥!”得了自有的蓝霁儿立即扑过来抱住了千殇的腿,急嘶道,“他本就受了毒伤,命不久矣,你饶了他吧!” “你说什么?”千殇一怔,抬头看去,就见狼狈不堪的月羲正挣扎爬起,半敞的衣衫肩膀如玉处果然一处乌紫之伤。 “你中毒了?!”千殇惊诧万分,万没料到,这个在人前美如仕女的男人竟身重剧毒,且隐忍至深,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你是谁?”他忍不住动问。 “我拼却性命想隐藏我中毒之事,无非是不想暴露我的身份,现在功亏一篑,撞在你的手上,你要杀便杀吧!”月羲嘶声道。 “哼,即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你这毒非七星草不可解!”千殇冷冷说完,便不再理他,拉起蓝霁儿,沉声道,“走!” “哥哥你救他,求你救救他!”蓝霁儿急急央求道。 千殇忽然转身,眸光冷冽,骤然投注在蓝霁儿脸上。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求哥哥救他!”蓝霁儿不敢直视他的眸光,垂下头,继续哀求道。 “你的救命恩人?”千殇一怔,怀疑地目光在蓝霁儿脸上审视。 “是啊,有次我在大街上冲撞了信阳王的仪仗队,要鞭打四十,是他救了我!” “真的?” “真的!要不我怎么卖命地救他啊!”蓝霁儿急辩道。 “好吧,我救他,不过,今日我救了他,你与他就算两讫了,以后你得答应我莫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这个人心机至深,决不是善良之辈!”千殇叹了口气,将她拉在一边低声劝诫道。 “谢谢哥哥,我答应哥哥便是!”蓝霁儿大喜过望。 第24章 恩义两讫 将月羲扶回榻上,千殇查看了一下伤势,又替他诊了把脉,冷言道:“你武功不弱呀,竟然可以护住心脉不让毒气进逼肺腑,我当真小看你了!” 月羲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未说话。 千殇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往手心上一倒,一条白色的虫子蠕蠕而爬。 “这是什么虫子,哥哥!”蓝霁儿好奇问道。 “蛊毒虫,它可以吸食人血液中的毒素!” 手掌将虫子往月羲伤口上一倒,那虫子立即如蛆般紧附在月羲的伤口处,开始沙沙吸食血液。 月羲脸色微变,似乎极为恶心这虫子,急转过头去,星眸低垂,长睫微颤。 转瞬间奇迹出现了,那本来如毛毛虫般大小的白色虫子身体逐渐膨胀,竟如小指粗细,而且色由白变褐渐渐变黑,须臾间滚落下来,再看月羲肩头岁未恢复原来如玉的肤色,乌紫却早已消失了。 千殇将虫子收了仍装进瓷瓶内放入怀中,又掏出另一个瓷瓶,将它扔给月羲道:“一日吃一粒,十天便可痊愈!” “我会记住你的大恩的!”月羲抬头看着千殇,一字一字道。 “不必,你只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与我家丫头的恩义两讫了,以后再无任何瓜葛了!”千殇冷哼道。 “你在害怕什么?”月羲优雅地整理好衣衫,抬头忽然直视千殇,嘴角上扬,倾城一笑,墨黑的眸子里有种氤氲的妖媚。 冷霜的眸光一闪,千殇忽然舒眉轻笑,笑得亦是光华夺目,辟手搂过被两大美男的倾城之笑魅惑地晕陶陶的蓝霁儿,阔步而出。 “起!” 四个侍卫抬着软榻起身,榻上的月羲墨发雪裳,楚楚堪怜,弱不胜衣。 临去回眸一转,风情万千,当真颠倒众生。 “天生尤物!”站在蓝霁儿身后的千殇冷冷道着,拉下了窗上的竹帘,阻隔了那道让人心神俱动的目光。 “回家吧!”携了蓝霁儿的手,开了门。 “哥哥,你生我气了?”蓝霁儿偷望千殇薄霜的脸,怯怯地问道。 “没有!”千殇淡淡而道。 “哥哥生气了我知道的,哥哥因为我要杀月羲公子呢?” “以后不许再提他!”语声冷冽,毫无余地。 “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人……”蓝霁儿嘟囔道。 千殇霍然转身,眸光如刃直视于她,蓝霁儿吓了一跳,就在这时,有人莺声叫了一声,“千殇公子!” 两人抬头,见怜儿妖娆而来。 蓝霁儿朝她翻了个白眼,鼻中哼了一声。“公子你要的琴谱,我帮你找到了!”怜儿含笑着看着千殇,将一个卷轴双手递了上来。 “多谢怜儿姑娘!”千殇接过来温言道谢。 “是公子明天教授的曲谱吗?”怜儿问道,看起来没有想走的意思。 “哥哥,我们走了啦!”蓝霁儿不耐烦地催促。 “哦,我差点忘了,蓝姑娘,我这里有本画册,是大兹国著名画师周一石的复印本,很适合初学者临摹的!”怜儿笑语晏晏,将画册递了上来,似乎根本未见蓝霁儿的对她的讨厌。 “谁要你来做好人!”蓝霁儿手一拍,画册立即掉地。 “蓝霁儿!”千殇薄怒地捡起画册,他一生气总是连名带姓叫她,“你越来越不懂事了,怜儿姐姐一片好意,你怎可以如此对待,还不道歉!” “哼!”蓝霁儿怒哼一声,一使小性,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第25章 每日一汤 当千殇回到家门口时,见蓝霁儿托着下巴坐在石阶上等她。 纤细娇小的身子在夜色中显得单薄而孤寂,心头不禁塌陷成一处柔软。 “进去吧,这里风大!”携起她,千殇柔声道。 “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明月阁学画了?”蓝霁儿抬头,可怜楚楚地看着千殇哀求。 “不可以!”千殇立即寒了脸。 “那哥哥可不可以不去明月阁教习琴乐?”蓝霁儿继续幽哀地问他。 “你今天怎么了?”千殇蹲下身,抚上了她的发丝,不解道。 “你说你答不答应嘛?”蓝霁儿抓住了千殇撒娇道。 千殇摇了摇头,温言道:“蓝儿,我们没钱了,你知道吗?我必须赚钱贴补家用!” “我不信,你法力这么大,会没有钱?” “呵!”千殇笑了,“这世上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人如此,妖也如此!” “那你修行学法是为了什么?”蓝霁儿撇嘴道。 千殇身子一颤,眸中立即氤氲起一层如水气的蒙雾,他抚上了蓝霁儿春花般的容颜,“为了一个人!”他轻轻地道。 “什么人?” “一个与我有千年宿缘的女人!”千殇一字一字,语声幽远苍凉,令人心痛。 “那个女人是怜儿姐姐是吗?”蓝霁儿骤然道。 千殇一怔,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得出来哥哥喜欢怜儿姐姐!”蓝霁儿皱了一下鼻子,很是委屈。 “胡说!”千殇蹙眉道。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对怜儿姐姐这么温柔!”蓝霁儿撅嘴道。 “那是你总是不听话惹我生气!”千殇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还有,如果你明天不去学画,我不但会生气还会罚你!” 蓝霁儿瘪了一下嘴角,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神情却颇为忧郁。 千殇心里一动,抚平她的乱发,拉起她,柔声道:“回家了,来,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给你煮面吃!” 第二天一早,像往常一样,蓝霁儿又被千殇很早叫醒,逼着去明月阁。 蓝霁儿无奈,苦瓜了一张脸,又坐到了安大娘的画室里。 一上午又因着她的心不甘情不愿,挨了不少安大娘的打骂,蓝霁儿郁闷地快发疯了。 好不容易漫长而苦难的上午终于挨完,吃饭时间到了。 蓝霁儿嘟着嘴,挂着脸,一边抚着红肿的掌心,一边懒洋洋地走至画室门口。 “请问您是蓝姑娘吗?” 有条谄媚的声音,蓝霁儿抬头,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汉子,红光满面,围着一块油腻腻的围裙,一身的油烟味。 “我是,你是谁?”蓝霁儿很纳闷,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厨子,可自己从不认识什么厨子的。 “蓝姑娘你好,小的是松鹤楼的厨师,有位公子要小的做了一道菜凤芙蓉,特命送来给姑娘品尝。”说着,胖子一挥手,立即有跑堂的送上一个大大的砂锅。打开砂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正是一锅诱人口水的菜凤芙蓉。 “这,这给我的?”蓝霁儿吃吃道。 “没错,是给姑娘的!” “那你知道是哪位公子吗?” “这个小的不知!小的只知道做菜,送菜。姑娘您吃好,小的们告退了!” 大眼,小眼瞪着那锅菜凤芙蓉,终于她一拍桌子,想起一个人来。 正是那个撞到她偷吃这道菜,嘲笑轻薄于她的那个可恶的男人。 呸,饿死也不吃大色狼送来的东西! 端起砂锅,开了窗户。 窗户三丈外便是九曲池阁,只要用力投掷,这道菜便会连那砂锅葬沉河底。 “喵呜,喵呜!”有只波斯猫喵喵叫着,腾跃而来,显然是闻见了香味。 “小东西,你鼻子可真够灵的,好吧,与其浪费还不如给你吃吧!” 用筷子夹了块鸡肉,朝猫猫扔去,那猫猫立即扑过来,咯吱咯吱吃得摇头晃脑。 眼里看到的狼吞虎咽吃得欢的猫猫,鼻里闻到的是一阵强过一阵的菜香味,蓝霁儿的口水禁不住四溢,不争气的肚子咕咕直叫。 得,给猫吃,给人吃,都是一个吃,那家伙命人送来这道菜,即使我不吃,自然也认为是我吃了,既然黑锅背定了,那还不如吃了它。 大脑给了一个可以吃的理由,蓝霁儿再顾不得许多,抓起筷子就狠命吃起来。 “唔,味道不错,好吃,好吃……” “喵呜!”猫咪吃完一块,看着大快朵颐的蓝霁儿表示了它的不满。 “好好好,再给你一块,馋猫!”复又扔一块下去,于是一人一猫就这样你来我往吃得不亦乐乎。 当千殇因为未见蓝霁儿来吃饭很是奇怪地来找她时,就看见了这样哭笑不得的一幕。 “你从哪偷来的这菜凤芙蓉?” “偷?本姑娘早就改邪归正了,是一个猪头送来给我吃的!”咕噜咕噜喝着汤,蓝霁儿好容易抽空回了一句话。 “猪头?”千殇蹙眉。 “呵呵,你不认识吧,其实我也不认识!” 将一大锅汤肉吃得干干净净,蓝霁儿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嘻嘻笑道。 “以后不许吃陌生人送来的东西!瞧你那馋样!”千殇怒其不争,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知道啦!” 哼,不吃白不吃! 一道菜滋味了她一下午学艺的苦难,于是:当第二日中午老时间那松鹤楼的厨子再送来一锅七星鱼丸汤时,蓝霁儿欣然接受,并将它偷偷藏起,有空拿出来就偷吃一口。 日子因为美味佳肴而有滋有味起来。 每到中午那雷打不动的送食成了蓝霁儿人生最大的期盼,因为有了期盼,她每天去明月阁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学艺态度也变得勤奋了,书画上倒能下点苦功夫了。 这使得千殇欣喜之余颇感迷惑。 但烦恼还是有的。当然是那个讨厌的怜儿了。那死女人活像一块牛皮糖,总是借各种理由接近千殇,而千殇也总是来者不拒,温柔而彬彬有礼。 第26章 怀疑 信阳王府。 信阳办公处。 烛火萤然,摇曳跳跃,在信阳王脸上变幻着阴阳。 “你说今天快马送来的颍京公文密札有人动过的痕迹?”他冷眉微蹙,对着跪在底下的心腹王良低沉问道。 颍京,乃大郢国之旧都。 “不错,王爷您不是吩咐凡是机密文件上要放置毒针机关以防外泄吗?可现在这机关已空,毒针失了所在!”王良回答道。 “可曾发现有可疑之人进了这屋子?” “小人未曾见,只是……”王良沉吟了下,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说!”信阳寒眸一闪,叱道。 “只是月羲公子来此找过王爷,可是他见王爷不在马上就离开了。”王良偷望信阳脸色,话说得小心翼翼。 “月羲?”信阳瞳孔收缩了下,喃喃而道。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声音发自信阳王座下。 “起来吧!“信阳吩咐王良起身,侧头按动座下机关。 左侧有墙冉冉而移,须臾间走出一人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的汉子,额扎绷带,隐露血迹,竟是那个以月羲威胁信阳而逃走的刺客! “参见王爷!”汉子跪下。 “你也算是本王跟前数一数二的好手了,怎么竟被月羲所伤?”信阳挑眉冷声道。 “王爷,在下,在下一时大意,被月羲公子用大印所砸……”汉子面带赧色,支吾道。 “据你所看,月羲可像是那大郢国太子贺尘兮?”信阳王用手指敲打桌面,淡淡道。 汉子沉吟了须臾,道:“在下当时见他泰然不惊,脸上根本无任何波澜,何况他还砸了在下一印显见不是郢国太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论常理陡见刺客必定惊慌,月羲公子却面色不改,似乎有点……” 信阳嘴角一勾,眼中突闪笑意,有些自语道:“这倒颇像他的个性!” “王爷,属下有一疑问,斗胆相问?”王良忽道。 “说!” “三日前王爷截获了送往望夏国的密信,其上言大郢太子未死并已入了轩城,我们姑且信其不是空穴来风,可王爷您为何怀疑月羲公子是……” “王良,你怎样看待月羲,不妨说与本王听听!” “倾城殊色,曼丽无双,静如处女,动如脱兔……” “嘿嘿,这乃其表面,其骨子里你就不觉着有股王族贵郁之气?”信阳飞入鬓角的双眉斜挑,墨黑的瞳仁里竟有种飞扬的流光。 “可这并奇怪,王爷,您不是说他是月氏的子孙吗?遥想月氏当年也曾叱咤风云大郢,其子孙气度不凡自是情理!” “你错了。月氏失了天下已有百年,其子孙早就流落民间,何来王族之气。相反观看月羲,那种骨子里流淌着的却决不是一朝一夕所成!” “属下愚钝!”王良躬身惭赧道。 “这倒怪不得你,因为你不是王子!”信阳说着起身,姿势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眸光中有种冷薄,像刀片一样斜削进人心里,“小心可以驶得万年船,你们归位吧!” 第27章 往事迷梦1 风摇竹枝,暗香浮动。西窗上那清瘦晃动着的疏影里有一个曼妙无双的剪影,映在那幽静的碧纱上,透出一丝孤寂,一丝迷幻。 信阳王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修竹下,看着那清影,有些痴然出神。 不经意地,思绪悠然飘到了他与他初次相见的那一晚。 颖京攻破,信阳带着一队人马直冲进了金碧辉煌的大郢皇宫。然而推开沉重的宫门,映着落日残阳血色,他看到的是宁死不受辱的贺氏一门的四具尸体。 太子贺尘兮自刎而死,年轻英俊的脸上决绝而宁静,死得很安详。 信阳王静静地立在这位刚刚还与他两军对垒,死战守城转眼间却慷然赴死的大义凛然忠孝俱全的太子身旁,有种惺惺相惜的痛心。 命人厚葬贺氏一门,他心情有些落寞地回到营帐。 当晚,信阳王犒赏三军,大设庆功宴,一时间营帐中杀牛宰羊,美酒传盏,酣舞笑语,上下一片欢腾。 为助酒兴,那些喝得酒酣耳热的将军不知谁提议玩了一个刺激香艳十足的游戏。 那便是把掳来的绝色女子分为三六九等,通过行酒令,以胜出之人挑中意者自回营帐中取乐。 当二十几个钗裙凌乱,泪颜哀切的女子出现在营帐中,男人们的血脉偾张了,粗鄙亵言,狎笑猥琐之态百出。 对于女人,信阳王一向觉着索然寡味,再则此种场面他如果避嫌,将士们自然更为尽兴,于是起身离席。 然而临去的一转眸,他倏然对一张令他怦然神动的容颜。 清秀尔雅的轮廓,拥有一双仿佛旋着玉色的眼睛,长睫垂眸之际,冰寒冷冽,却美丽得如同瓷器。那种略带中性迷幻的神韵,仿佛如薄似竹的刀片那样倏然横削过他的心头。 这分明是一个如月神般美丽的男人,可笑手下那些猪竟将他当了庸俗的脂粉。 隐藏帐后,信阳王饶有兴趣地观看。 酒令热行,很快有人胜出。 那是一个参将。 只见他醉意熏熏,满面猥亵地伸手开始在那些悲戚哀容,却也自楚楚柔怜的女人中挑拣。 那些女人个个已知自己悲惨命运,早已泪湿了粉黛,惧失了心神,掩面缩身,恨不能遁入地下,哪里敢将美丽显扬。 于是这醉鬼自然而然地看上了那姣若好女的男人。 “哈哈……,我就要这个了,呜……”猪爪正待抓上他的手腕,信阳就见那男人身形微动间,一拳狠狠砸上了参将的下巴,一流串血珠洒出,身着盔甲的躯体重重飞出,轰然撞翻了帐中的一桌流席。人群中有须臾地震惊,却很快被骚动所代替。 “好泼辣的娘们,呵呵,老子来尝尝鲜!” 这一拳触动了男人们征服欲望的神经,几个将军立即盔甲脱了往地一甩,捋袖出臂,倏然围了上来。 那男人腾避闪跳,游刃有余,在几个回合中竟将他们全部放倒。 “他是个男人!”这一身手亮出,人群中大部分人已看出了这男人的真实性别。 “唰,唰,唰”,寒光闪烁间,兵器亮了出来,帐中所有的人神色俱凛,团团将他围住。 英雄难敌四手,何况是徒手,一番激烈围战,男人终于不敌,被雪亮的刀架于脖上。 当精致的喉结微微抽动,轻蔑地擦过锋利的刃口,流出妖艳的液体时,信阳王的心便如被锐利的小蛇狠狠咬了一口,他身不由主地用力掀帐,冷叱道:“住手!” 第28章 往事迷梦2 美丽的男人被绑着押到了信阳的寝帐。 “你是什么人?” 信阳暧昧地将他垂落在额前的零乱发丝拢在耳后,温柔而轻佻,男人的身子明显的轻颤了一下。 “我是大郢国的子民!”男人咬唇,神色却大义凛然。 “你犯了死罪你可知道?”信阳伸手托起了他下颌,双眸轻佻微眯。 “士可杀不可辱,王爷想来比小民更懂这个道理!”男人狠狠别过头,白如玉的脸上有了丝丝愤怒的嫣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这花花世界你可以舍弃,但有些想做的事,有些想念的人,你也舍弃不要了吗?”信阳乜斜了他一眼,眸光却如针。 男人的身子颤动了下,嘴角神经质地抽触起来,原本慷然赴死的决然之光逐渐黯淡,墨黑的眸子洇了一片氤氲。 就在这时,寝帐外传来女子惨烈的哭泣哀嚎,这声音里夹杂着男人粗鄙猥琐的笑,惨绝人寰,不堪入耳。 男人面色微变,眸光忍不住投向帐外。 “想救你大郢国的姐妹吗?你可以求本王,”信阳暧昧地肆意亲近,灼热的呼吸喷上了他的耳廓,“用你的美色!” “我,我是男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男人挣扎。 “本王就喜欢男人!”信阳王抚上了他如玉石般的容颜,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象是滚烫的沙砾。 “你若从了本王,本王非但可以放了那些女人,而且本王还可以保证从明日开始对你大郢国秋毫不再犯,并且以后你若愿意本王还可以扶植你做管理大郢国的州牧……” 条件足够诱惑,手中的动作却更加无耻,顺着他性感的锁骨滑进了他的衣领里。 屈辱的胭脂色迅速涂满男人玉质般的肌肤,他轻颤着身子本能地抗拒,有种尖锐的痛骤然窜入神经,信阳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你最好不要再反抗”,他喘息着一字一刃,“否则本王立即派兵夜屠颖京!” 紧贴的身子陡然僵硬了,所有反抗的神经瞬间倒塌。 信阳的嘴唇终于落在了对方光滑如缎的肌肤上…… 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堪怜。 那一晚的旖旎风流,让信阳如置天堂,纵死亦甘,每每想起依然会心魄俱颤,神魂与授。 夜风吹来,抚凉了信阳有些微烫的脸颊,他自嘲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一抬头发现西窗开了,露出月羲楚楚清俊的容颜,“王爷!”轻柔的呼唤恰如喟叹的呢喃。 信阳手搭窗台,轻盈入屋。 “夜这么深了,怎么还不睡?”从身后抱住他,将下巴磕在月羲的发顶,温柔的语声拖着长长的鼻音。 “王爷不是也没睡吗?”月羲淡淡道。 “知道我刚站在窗外看着你映在窗上的清影想起了什么吗?” “月羲不知!” “你我初见那一晚的情景,包括你婉转娇吟在我身下的缠绵!”信阳在他耳边呢喃。 “王爷好兴致!”月羲脸色有那么瞬间的苍白,但随即嘴角上扬,在清冷冷的笑中绽放着他流溢的妩媚。 “月羲,你可恨我!”将他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绕在指上,信阳垂眸,流锐如凤,却分外云淡风轻地道。 “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月羲忽然巧笑倩兮。 “自然是真话!” “恨!”月羲吃吃说着,低眉垂睫,灯光下,倾城的笑意里眸光幽薄明灭,俱是森冷的狠意,但随即很快泯灭。 “嘿嘿……”胸膛抖颤,信阳亦吃吃笑了起来,“真乃实话也!”将缠在指上的发丝用力外怀中拽拉,迫使月羲的脸上扬,露出弧度秀美的下巴,暧昧的手指移动,抚上了月羲如玉雕般的容颜。 “那你为何还如此虚情奉承讨好于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呢?”嘴角扬着迷人的笑,眸光却如刀,一刀一刀剜割月羲的肌肤。 “因为王爷这有我想要的东西!”月羲神色泰然,且笑得更媚。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信阳的手顺着精巧的下巴滑过他微突的喉结,滑进了他的衣领,探寻他如玉的肩膀。 月羲顺势将身体倒靠在信阳的肩上,“权力!”轻启朱唇,他含笑而言。 “嘿嘿,我倒忘了你是月氏一族的人呢?” “王爷既知月氏,便知当年月氏与贺氏争夺天下失败时,先祖临殂的遗言吧!” “月羲一族即便最后只剩下一个女人也势与贺氏争天下,可是这一句?”灵巧的手指解开了月羲上身的束缚,唇落在了如玉的肩上,吮吸啃啮。 “大郢的州牧,月羲已视若己物,望请王爷不要食言!”在信阳压向他的一瞬间,月羲望着那帐内开始不停晃动的香囊,柔媚的语声中半是要挟,半是撒娇。 “那要看你此时如何表现了!”信阳嘴角一抹桃色的笑,附在他耳际喘息着而言,同时下身用力往上一顶,强悍的灼热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第29章 捉奸正着 夕阳无限好,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蓝霁儿因为一幅画得好,受到安大娘的表扬,并且提早下了学课。 蓝霁儿拿着那副受到好评的画,一路兴冲冲地跑向千殇的教习室,一路浮想联翩,千殇哥哥会对她有什么奖励。 “千殇哥哥!”兴奋地跑进教习室却发现空无一人,不但学琴的姐姐们下了课一个人影不在,连千殇哥哥也不见了。 蓝霁儿郁闷地走出来,迎面碰上了小云。 “你来!”小云一脸神秘地拉起她,快步而走。 “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是不是在找千殇公子?” “是啊!” “我知道他在哪?” 小云拉着她在放杂物的仓库不远处停了下来,嘴巴朝仓库一呶嘴,示意千殇便在里面。 千殇哥哥怎会在放杂物的仓库呢,蓝霁儿纳闷至极,一回头,小云招呼未打便去远了。 有风吹来,风中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嘤嘤泣声,宛如蚊蝇。 蓝霁儿立即心神一凛,仓库里有女人,而且又是一个在哀哀哭泣的女人,难道又是怜儿那个狐狸精?! 蓝霁儿跳起来,拔腿朝仓库跑去,至仓库三丈她下意识屏息凝气,蹑手蹑脚顺着墙根贴在门下。 “公子,求你要了我吧,我求你了,呜呜……”哭泣中带着哀求,不是怜儿是谁?而不堪入耳的话更是让蓝霁儿的血轰然往头顶上冲,正待一脚踹开门,将那不要脸的女人痛打一顿,谁知刚迈出的步子又鬼使神差地顿住了。 “怜儿,你不要这样,你先放开我!”是千殇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不带半点责备。 千殇哥哥你怎么不狠狠骂这不要脸的女人啊,竟然还这么温文有礼,蓝霁儿愤愤恨地想着,身不由主地顺着粗糙的门缝往里瞧。 这一瞧,当真使她七窍生烟。 只见怜儿云鬓松乱,衣衫半解,软玉温香。洁白圆润的肩部裸露在外,如露出水面的藕瓣,长臂如藤般从后面缠绕住千殇的腰背,俯首贴面嘤嘤泣怜。 “一想到那个老得可以做我的父亲的男人明晚便要占有我的身体,我便恶心痛苦地想死。公子,我求你了,要了我吧,我不想我的初夜成为缠绕我一生的噩梦……” “怜儿,你不愿意去伺候禄国公,我可以帮你,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你先放开我,我们……”千殇温言而劝。 “不,身为官妓,我怎能逃脱得掉被人玩弄的命运,我只是想,想把我还是干净的身体奉献给我所爱的男人,公子,求你答应了我吧!”娇容惨淡,莺莺哀泣,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当真令坚如顽石的男人也心软。 但到了蓝霁儿眼里当然是越看越上火,终于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砰一脚踹开了门。 “啊……”,怜儿先看见一脸咬牙切齿的蓝霁儿,不禁惊呼一声,急忙松开了千殇,惊惶失措地掩胸藏避。 蓝霁儿狠狠上前啐了一口,鄙夷地骂了句不要脸,拉了千殇便走。 “公子,你的心肠当真是铁石做成的吗……”,怜儿哀泣娇唤,千殇想顿步回首,蓝霁儿却下死力地拼命拽拉,终于轻叹了口气随蓝霁儿出了门。 “呜……”,身后立即传来一阵撕心绝望的哭声。 千殇默坐在琴桌旁支颐沉思。 见他那个样子,蓝霁儿气鼓鼓地讥讽道:“有如此美人投怀送抱哥哥拒绝了是不是开始后悔了?” “过来!”千殇忽然横了她一眼,开口道。 “干吗?” “过来!”千殇再次命令。 蓝霁儿这才磨蹭上前,于是“笃”一声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蓝霁儿疼得跳起来,“哥哥,你干吗又打我?” “小小的年纪,便有这种龌龊思想,该打!” “什么小小年纪,我今年16了,该懂的我都懂了,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啊!”揉着脑袋,蓝霁儿哼哼唧唧不服气。 千殇不禁莞尔,忍不住伸手想去抚她那头柔顺若怜的长发时,陡然,窗外一个尖细急促的女高音刺破人耳膜,“不好啦,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了!” 第30章 暗起芥蒂 千殇脸色立变,骤然起身,拉开门冲了出去。 一湖血色斜阳的池阁中,起伏着一个粉红的影子,千殇纵身跃下,很快将那女子救上岸来。 湿衣裹身,长发贴颊,面色惨白,昏昏如死,正是方才投怀不成的怜儿。 蓝霁儿呆愣愣地看着千殇按腹渡气地施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默默地退离了出事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最后索性一屁股倒靠在一棵大柳树下,伸手拽过一根柳枝放在嘴里心不在焉地嚼着。 良久,有人在她身边坐下,鼻子中闻到淡淡的晓林花香。 蓝霁儿转头看向有些黯然的千殇,忽然问道:“哥哥是不是很自责?” “她明晚要去伺候禄国公,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她约我见面,我不知道她竟用这种方式求助于我,也许我的拒绝与你的撞破使她绝望……”千殇幽幽地道。 “嘿”,蓝霁儿忽然冷哂一声,“哥哥何必自责,事情还未到无法换回之际,哥哥若想帮她,以哥哥的法力何事不可为?” 对于蓝霁儿的讥讽千殇却无半点怒意,转首默默看向夕阳的最后一道绚丽的余晖,忽然静静地道,“我能感同身受她在情感上被人拒绝的那份绝望,蓝霁儿,怜儿不是你所想象的不知廉耻的女孩子,其实她很可怜……” 第一次千殇这么平静如水地跟她表达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蓝霁儿却觉着有种口嚼青梅的酸酸之感突然侵入她的心头,她唿地站起,跺脚生气道:“既然哥哥如此同情于她,那不如娶了她好了。我饿了,我要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说完,拉长了脸撅嘴气咻咻地走了。 “蓝霁儿,你听我把话说完!” 千殇唤她。 蓝霁儿在脑后摆摆手,冷冷道:“哥哥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我现在得先去填饱肚子!” 蓝霁儿天黑回家时就看见千殇点着一盏灯坐在桌前等她。 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而纤细,看起来有些孤寂。 蓝霁儿进门时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尽量落在千殇视线之外。 “蓝霁儿!”千殇唤她,“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困了,我要睡觉!”被她捉住,蓝霁儿一掀鼻子,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子,砰把门关上,然后将头埋进被子里,等着千殇发脾气来训斥她。 小小一道门,是难不住妖的。 哎,你说这千殇哥哥到底是什么妖精啊,是植物修炼成的妖呢还是动物?嗯,我看像花妖,因为他身上总有一种花的清香。 蓝霁儿胡思乱想,发现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千殇根本未进来。 爬起来朝门缝扒望,发现外面漆黑一片,已没了千殇的人影。 哼,不进来正好,睡觉! 倒在床纳头而睡,没多久,迷迷糊糊地她开始神游太虚了。 第31章 蛇孽 睡到半夜,蓝霁儿忽觉奇寒刺骨,本能地拉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但还是冷。 “唿”,有龙卷似的风刮起,如针砭其颊,劲风中有阵阵血腥的恶臭,翻腾人胃。 蓝霁儿倏然惊醒,翻身坐起,这一看当真是魂飞天外。 一条全身批着丑陋花鳞,腰如栲栳粗的蟒蛇盘绕在屋中央,一双巨眼宛如酒盏,突出眼眶足有三寸,看去碧光流转,森然不可逼视。它见蓝霁儿醒来,突然狰狞起来,目露凶光,骤然张开血盆大口如箭一般向蓝霁儿袭来,要将她连人带骨吞下。 “啊!”极致的恐惧如恶魔一样一下子吞噬她的神志,蓝霁儿骤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就在此时,一声清叱“孽畜,尔敢”,一道凌厉疾迅的剑气骤然击向巨蛇,那巨蛇也不回首,尾巴倏然一扫,立时一缕劲风迎上那道剑气,呼啦啦,半空中白光大炙,四下蓬射,窗户立即化为漫天齑粉。 待齑粉散尽,却已失巨蛇所在,千殇挂念蓝霁儿不便追撵,忙跃入屋中,轻拍蓝霁儿脸颊,急促叫唤:“蓝儿,你怎么样了,怎样了?” 蓝霁儿悠悠转醒,一见到千殇便一把抱住他,面色苍白,眼睛发直,浑身轻颤,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叫着:“蛇,蛇……” “蓝儿,别怕,它逃走了,它逃走了……”千殇轻抚其发,柔声安慰。 “它要吃我,它要吃我……”蓝霁儿颤栗地叫着,再胆大的她这次也真被吓到了。 “有哥哥在,那孽畜想是不会再来了!” “哥哥别走,我再也不敢跟哥哥生气了,呜……,这是天降报应于我啊……” 蓝霁儿像个孩子般哭泣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直往千殇胸前蹭。 “好啦,好啦,不要哭啦,我不走陪着你!来,把脸擦擦,脏死了!”取了块干净的布,用力给蓝霁儿擦脸。 “哇,好疼,哥哥轻点,你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蓝霁儿直抗议,有了千殇这棵大树在身边,恐惧一下子去了大半。 怜香惜玉?千殇一点她脑袋,哂道:“你压根就是一根顽冥不化的野草,哪门子是什么香啊玉的!” “要是草也是冬虫夏草!”蓝霁儿不服气地嘀咕。 千殇又好气又好笑,这死丫头好比那山间竹笋,皮厚腹中空,却嘴尖至极。 “哥哥,你是不是花妖变的,为什么你身上这么香,唔,枕着闻着好舒服,啊……”蓝霁儿打了个哈欠,像只猫在千殇怀里拱了拱,拣了舒服的姿势靠着“我要在哥哥怀里睡上一觉。” “不行,睡你的床,我不走便是!”千殇拒绝。 “不嘛,不嘛,我就要在哥哥怀里睡,就要!”蓝霁儿霸道地叫嚣竟四肢并用地缠在了他的身上,活像一只八爪鱼。 千殇寒了脸,拽住了她的衣领子将她拎了起来,扔在床上,叱道:“你怎么就没女孩子的一点矜持呢,疯疯癫癫地,一点规矩都没有!” 蓝霁儿被摔懵了,怔怔地看着千殇,须臾眼睛红了,分外委屈地撇着嘴,“可是哥哥就像我的亲哥哥,哥哥的怀抱就像娘亲一样温暖,我只想多靠一会,这也不可以吗?” “亲哥哥?你,当我亲哥哥?”千殇身子一颤,瞬间冰霜的眼眸霍然直视蓝霁儿,薄薄的怒雾伴随着嘴角神经质的抽搐,让蓝霁儿看了心生恐惧。 “哥哥,你别这样,这样好怕人……”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满面惧色地期艾而道。 “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也不愿做你的哥哥!”千殇怒嘶,下意识地挥手骤然扫向桌上一盘放茶水的杯壶。 “啪啷”之声惊破人的心膜,蓝霁儿一声尖叫,本能捂住了耳朵,面无人色,她从未见过千殇情绪如此失控,更不明白千殇为何发此怕人的脾气。 瓷器碎地惊心,又见蓝霁儿尖叫恐惧之状,瞬间使千殇意识清醒,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五百年的修炼,历经了多少磨难,为何仍修炼不到心清如水的境地,怎应向还是纯洁孩子之心的蓝霁儿发如此大的脾气。 第32章 请把我当男人看 只是又有点拉不下脸来对蓝霁儿道歉,千殇闷闷地蹲身捡那地上的碎瓷,一个分心,食指锐痛,已被锋利的瓷片划过,鲜血状如梅花滴落白色碎瓷。 “啊……,千殇哥哥你流血了!”床上的蓝霁儿一见大惊,顿然忘了刚才因千殇发怒时的恐惧,本能地跳下来,一把抓住千殇流血的手指直塞入口。 唾液很快吮干了指上的血迹,蓝霁儿又撕下一幅衣襟,小心翼翼地给千殇包扎。 因着怕弄疼千殇,蓝霁儿屏息跪地,神情专注而怜痛,长睫垂眸,衬得白如玉色的肤颜,脸孔精致的像个瓷做的娃娃。 “蓝霁儿……”轻柔的,带着歉意的呼唤,有只修长如玉的手抚上了蓝霁儿的脸颊。 蓝霁儿一抬头,便落入两泓深不见底的墨潭之中,她一个诧异间,身子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哥哥不生气了吗?”蓝霁儿嘴角上扬,很是开心,温柔起来的千殇哥哥总是像霓虹晨曦这般温暖。 “以后不许把我当哥哥看,知道吗?”将她娇小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前,千殇依然霸道地命令道。 “为什么?”蓝霁儿纳闷至极,她从一开始就将千殇当哥哥看,千殇哥哥也从没反对过,为什么今天这么不高兴呢? “以后你会明白的!”千殇闷闷道。 “那我以后把哥哥当什么啊?”蓝霁儿要哭了。 “当一个男人看!” “男人?可哥哥就是男人啊,为什么还要当一个男人看呢?”蓝霁儿纳闷至极,傻吃吃地问道。 “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不是说你已经16了,该懂的都懂了吗?”千殇狠狠在她额前弹了个嘣,有点恼羞成怒。 “噢,好痛,哥哥,就是你总是这样打我才将我打笨的!”蓝霁儿摸着额头吸着气直抗议。 “不用我打你就是一幅猪脑子!好了,睡觉了,很晚了!” 将蓝霁儿放平在床,盖上被子,掖好被角,一抬头看见蓝霁儿还大睁着迷惑的眼睛看着他,他生气了,喝道:“闭上眼睛,要不然我走了!” “哥哥别走,我害怕!我闭上还不行吗?”蓝霁儿可怜兮兮道。 “那还不闭上!” “哦!” 闭了半天眼睛,依然没有睡意的蓝霁儿,咕哝着请求,“哥哥,你可不可以唱首摇篮曲给我催眠下,我睡不着!” “什么,摇篮曲?”千殇的脸绿了,“不会!” “那给我讲个故事,特烦闷的那种!” “不会!” “那从前有座山总会吧!” “不会!”千殇要吐血了。 “从前有座山也不会啊,那你会什么?”蓝霁儿不满道。 “我会打屁股!听着,你再不睡觉还要开口说话,我就狠狠打你的屁股!”千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恶狠狠威胁道。 “嘻嘻,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蓝霁儿一吐舌头,怪笑。 郁闷,这一点她倒是精通的很!怎么对感情上的事就一窍不通呢!千殇哭笑不得,干脆食指一弹,给了她一个瞌睡虫。 唔,终于睡着了,世界真安静…… 要命,这死丫头,睡觉怎么老蹬被子! 第33章 中元鬼节 中元节。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节日的庆祝活动从农历七月初一开始,直到七月三十日,长达一个月。 佛家对七月十五非常重视,庆祝仪式称为“盂兰盆会”。在那一天要举行很多活动,“放灯照冥”就是起中的一个小仪式,这一仪式传到民间变成神秘而浪漫的放河灯。 河灯也叫“莲花灯”,河灯一般扎成莲花样在底座上放灯盏或蜡烛,中元夜放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泛。 传说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缠绵在地狱里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着路。这一天若是有个死鬼托着一盏河灯,就得托生。 人们依据灯的漂浮状况,来判断亡魂是否得救。如果灯在水中打旋,被认为让鬼魂拖住了。如果灯在水中沉没,被认为亡魂得到拯救,已经转生投胎了。如果灯漂得很远或靠岸,被认为亡魂已经到达彼岸世界,位列天国仙班了。 “今天晚上你去看放莲花灯吗?”翌日,蓝霁儿刚踏进明月阁,小云就偷偷将她拉向一边,着问她。 “莲花灯,什么莲花灯?”蓝霁儿迷惑不解。 “要死了,今晚是中元节啊,要放莲花灯普渡亡魂的,你不知道吗?”小云跺脚道。 “中元节就是鬼节吗,要在河里放莲花灯,我当然知道啊!只不过今晚就是中元了,我太突然啦,呵呵!” “那你去吗?” “我不去!爹娘老子早死了,要投胎也早投了,还放那捞什子的莲花灯干吗?”蓝霁儿吸了吸鼻子不以为然道。 “哎呀我们这放莲花灯可好玩了,不但道观和佛寺举办普度法会,而且我们老百姓自己也要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呢!到时候夜市开放,商品琳琅,行人如织,别提有多热闹了!” “真的吗?”听说这么热闹好玩,蓝霁儿眼睛大放兴奋之光,鸡啄米点头,“我去,我去!” “那我们说定啦,到时候一起去!” “嗯,嗯!” 蓝霁儿口里应着,脚下滑油,一溜烟跑教习室找千殇去了。 “我晚上有事!蓝儿,我不能陪你去了,你和小云玩点开心点!”千殇拍了拍蓝霁儿那颗可爱的小脑袋很是歉意道。 “哦,哥哥不去啊!”虽然哥哥不去多少有点失望,但一想到他不跟了去,自己倒可以玩得尽兴,心头便又欢喜起来。 “子夜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回来,嗯?” “知道啦!”蓝霁儿脆生生应了声,又一溜烟跑了。 因为心里有了挂念,于是这一天就变得漫长而难熬了。在画室里,蓝霁儿如坐针毡,不停地瞧着那滴漏壶的模样,惹得安大娘大怒,被狠狠罚打了手心,然后跪在窗边思过。 “蓝霁儿!”小云探出脑袋来看她,眼睛兔红,一脸的沮丧,“我今晚不能去看放莲花灯了,阁里的采芝姐姐病了,安大娘命我照顾她!” “啊,不要啊!” “那也没办法呀,真对不起,我走了!” 说好同去,现在居然不能去了,蓝霁儿郁闷至极。 好好,都不去了,我一个人去,我一定要玩得尽兴,补回我今天受罚的损失,她闷闷地想。 第34章 纵里寻他 今晚的月光真好!那星云懒醉,都躲进了遥远的碧海深处,把这晶莹宁静的夜空让给了明亮清爽的圆月。 蓝霁儿步出明月阁,沐浴在月光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踏上了大街。 街面上已热闹非凡了。 万家灯火,路人如织,携供品,提莲灯,或喜或悲,神色各异。更有那提着青荷叶灯的孩童,追逐嬉戏,笑语欢颜,平添了几分节日气氛。 街面上的商家店铺,个个门口高悬明如巨星的灯笼,小二当门而立,大肆招揽顾客。更有甚者将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的摊子放在了外面,吸引住了不少路人停驻逗留。 蓝霁儿钻进一个人流量最大的人圈,来到了生意最火爆的摊子前。原来这摊子上的莲花灯扎得最为精致。 粉红花瓣着色鲜嫩,瓣内烛火摇曳,流光溢彩,赏心悦目。小的有如睡莲,大的当如观音莲花座台。 蓝霁儿看得心内欢喜,正待掏钱买一个来玩玩。突听得头顶斜上方传来一个声音,“老板,买四个莲花灯!” 这语声洁净如泉,温润似玉,盖过了这周遭纷呈繁杂的喧哗,听在人耳有如菩提圣水洒过般清明。 如有电流击过,好熟悉的声音! 本能侧头相看,白衣清颜,芳华绝代,在灯火万千间鹤立而站,当有繁花千落,人在其中的意态。 月羲,竟是那倾城绝代的美男——月羲! 有异花开过心头,蓝霁儿两颊莫名红染胭脂,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打招呼时,月羲接过老板给他的四盏灯,飘然而去。 情不自禁,蓝霁儿盯着人群中那道惊鸿,悄然尾随其后,已没了心思看那两旁的夜市。 莲灯盈粉,通透莹然,若明若暗间衬得人物白衣飘曳,风仪万千,落入眼目真乃一道美丽赏心的风景。 不知不觉,蓝霁儿跟着出了城门。 月光下,护城河两岸早已人声鼎沸,万头攒动。 或三两结伴,或单人独往,或一家老少,摊放瓜果贡品,跪拜祭祀,将一盏盏载着美好的祝愿的莲花灯流放在河。 天上月光,清辉流泻;水面莲灯,粉光盈然。流水潺潺间,银火万点,飘荡漾动,美不胜收。 蓝霁儿贪看美景,待回头时才发现人群中已没了那道流鸿,身在喧哗人声中,一时间心内茫然不知措。 于是只得往前走几步便眼目流转寻找那绝代的鸿影,谁知一路走来眼睛都瞧酸了也未寻到。 心灰意冷的她最后来至一颗大柳树下,依傍着树干坐下,双手托着两颊,有些百无聊赖。不经意抬头,见对面杨柳树下,白衣胜雪,琼颜玉貌,风都丽雅,不是月羲是谁? 纵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35章 素手红莲 素手红莲,开在掌心,灯火若明若暗,随流水曳漾而去。 他双手合十,星眸低垂,默然祷告,清辉的月光映在这张如冰盘磨出的明镜般楚楚清俊的面容上,千般幽思,万般哀戚,却又那般地宁若止水。于是天地间所有的情节在水波间轻柔地荡漾,幽幻迷离的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有酸楚如蚕般一点一点啃噬蓝霁儿的心,她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不明白为何她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心总会酸酸涩涩地痛。 他一定是在哀思他的亲人,或许是哪个他倾心却难以得到的女子,但不管是谁,能被月羲公子如此戚思的人当真死了都是幸福,蓝霁儿痴痴地想着。 四盏莲花灯开始漾漾而远,月羲美目流注着它们渐行渐远,哀切如怵的脸上苍白如纸,墨发飘乱,凄美至极,却又魅惑至心。 他哀戚忘身,她痴看如石,一时间,一河两岸,天地静止如洪荒之初。 “来人那,救命啊,孩子落水了,孩子落水了!”有妇人一声尖厉的呼救声猝然打破这份美丽的时间凝滞,蓝月二人俱都吃了一惊,双双瞧首望去。 银火万点河面中央果真有一孩童溺水挣扎,“扑通”数声,立即有几个见义勇为之人跳下河像孩子游去。 一时间,河面波水翻腾,莲灯残红落灭,场面混乱狼藉不堪。 月羲黛眉微蹙,忽然起身,因为他看见,他已飘远的四盏灯随着晃动起伏厉害的水波,即将成为落入水底沉灭。 突见白影一闪,月羲忽然便如轻巧的燕子掠波而飞,衣袂飘动间,长臂一伸,一下子将水面的那三盏即将沉灭的莲灯抄在怀中。 但还有一盏离得较远,月羲鞭长莫及,伤痛之色溢于眉眼,他不得不飞身回岸。 “扑通”,蓝霁儿想也未想,身子在半空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如小鱼般跃入河中,一个猛子扎到那第四盏莲灯下,玉臂一举,便将那灯高高托起。 一道清越霜华的人影再度飞来,在半空中四目相对,月羲眸光中有柔软一现,然后骤然抓住那支玉臂,脚踏清波而起,轻盈如蝶般落在河岸。 “瞧,还没灭呢!”蓝霁儿一抹满面水渍,将莲灯擎在月羲面前,孩子气般开心。 见她全身衣衫湿透,娇小纤细的身子便如夏日荷叶下的嫩藕。濡湿的青丝调皮地粘贴在如玉脖颈,黑玛瑙般地眸子晶亮盈光,那纯真率性的笑便如初阳般眩目。 心膜一动,月羲幽郁的眸光瞬间注入明媚,“傻瓜!”他嘴角上扬,低醇着骂道,然后右手在身上一勾,外罩的薄薄罗衫而下,瞬间披在了蓝霁儿身上。 “走!”他不容分说抓起了蓝霁儿。 触手间觉他的手修长如玉,温凉无骨。只有掌心那一处的温暖贴紧了蓝霁儿手背,颤怵她的心。 有异流涌动,蓝霁儿面上一红,有些结巴地问去哪里,身子被动着随他而去。 来至一农家小舍,月羲放开了她,敲开门,开门的是为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月羲温柔有礼地请求她卖一件干净衣服给蓝霁儿,并送上了几两碎银子。 老婆婆见如此神仙人物,早就眉开眼笑了,连连摆手表示不要银钱,招手便带蓝霁儿进内室换衣。 第36章 哀婉埙声 等蓝霁儿换好衣衫出来,但见四野虫声唧唧,流水潺潺,露雾烟蒙,竟已失了月羲的影子,空留下了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杜若香气。 蓝霁儿怅然若失,这个男人当真如梦似幻,来去如烟。 咬着手指茫不目的在河边行走,蓦地,一阵沁凉晚风吹来,风中竟若有似无地飘来那幽怨哀切的乐声。 仔细倾听,那乐声古朴,幽深、悲凄、哀婉、沧桑,绵绵不绝,似乎糅合了人生所有一切的幽思苦痛。当乐声吹奏到最后,竟成一缕似断似续的悲泣之音,呜咽难成调。听得蓝霁儿柔肠百结,潸然泪下。 转过一棵大柳树,蓝霁儿便见万点银火,波光潋滟前,月羲墨发雪袂,手持黑埙,惊鸿孤影,凄美心怵。偷觑他,见玉容寂寞,月光流照其身,有一种淡淡的幽伤萦绕。 一霎时,蓝霁儿竟有种舍不得打扰这份幽伤的凄艳。 “我知道月羲哥哥心里面一定有很多很多伤心的事!”良久,蓝霁儿轻轻走至他的身边,仰首看那张心碎的容颜。 月羲放下埙,用那双氤氲着水雾的潋滟黑眸看她,不说话。 “哥哥这忧伤的曲子让我想起了在我脑里早已模糊的双亲!”蓝霁儿说着,有些感伤地坐在河岸,双手支颐,目无聊赖看着河面的点点莲灯。 “你的双亲也不在世了吗?”月羲嗓音有些低哑问道。 “父亲在我三岁病死,母亲是在七岁!” “那你是如何生活的?” “跟着叔叔!后来叔叔娶了婶婶,婶婶总是虐待我,我受不了就逃出来了,流落在轩城靠偷为生!” “偷?” “嗯!”蓝霁儿点头,“哥哥不会瞧不起我吧!”她歪头看向月羲。 月羲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窃银者贼,窃国者亦贼,在我眼里无甚分别!” “哥哥的话我听不懂!”蓝霁儿不解地看着他。 月羲顺势也坐了下来,忽然问道:“那个叫什么千殇的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啊!” “哥哥?”月羲扬眉道。 “不是啦,他管我,养我,当然是我的哥哥啊!” “你既然有这样的哥哥为何还要在明月阁里?” “我在明月阁里跟安大娘学画呢!” “学画?” “嗯,哥哥你不知道安大娘好凶哦,每次我偷一点懒,她就会狠狠罚我,打手心,跪地板,找千殇哥哥他都不心疼我……”蓝霁儿吸着鼻子,可怜兮兮道。 “谢谢你!”月羲忽然直直注视着她,眸光深邃如海,低醇而道。 “呃?” “谢谢那一晚在明月阁救了我,谢谢你今晚救了我的莲灯,谢谢你知道我心里难过故意说一些自己的悲惨之事来宽慰我……”月羲幽然而道。 蓝霁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知道啦!” “谁说你是偷儿,你的心堪比溪泉还要洁净与纯真……”月羲温柔如水的眸光,堪比天上的皎月。 蓝霁儿心中一颤,脸色有些绯红,咬唇道:“没听过有人这么夸我呢?你不知道,千殇哥哥老是骂我呢,说我是根顽冥不化的野草,不懂规矩,尽惹祸事,更没一点女孩子的淑仪!” “你不是草,是块未开凿的璞玉!他也许早就看出一点,所以一直在做这开凿的工作!”月羲忽然冷笑道。 “璞玉?开凿?”蓝霁儿低语沉吟,感觉这话有些难以消化。 “今晚城里真是热闹,想去尽兴地玩一回吗?”月羲抬头向那灯火辉煌的轩城,忽然展颜道。 “想啊!” “那好,我们一起去!”月羲温婉地笑着,牵起了蓝霁儿的手。 第37章 夜游 “月羲哥哥快看,这里的莲花灯好漂亮!” “月羲哥哥,这泥人捏得可真像,嘻嘻,你看那贪吃的猪八戒袒着大肚子正啃西瓜呢,好玩死了!” “月羲哥哥, 那纸扎的普度公,青脸獠牙,好怕人噢!” “月羲哥哥,那搭着高台正唱大戏呢,我们快去看!” “月羲哥哥,我要吃那个红艳艳的糖葫芦!” …… 一路上,兴高彩烈的蓝霁儿跳跃着小鹿般轻盈的脚步,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将月羲从东头拉到西头,满大街地乱窜。 而月羲却从始至终嘴角都挂着那温和的笑,那眸光恬淡如水,像一株月光下极安静无害的植物。 “哟,这不是月羲公子吗?”蓝霁儿玩得正高兴,突然有一个瘦麻杆似的男子操着尖细极为女气的声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是李管家,怎么你也来逛夜市?”月羲含笑,风姿清仪。 瘦麻杆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眨巴着绿豆眼有意无意地扫了几眼月羲身旁的蓝霁儿,笑道:“咱哪有那么好命独个儿来逛夜市,还不是来伺候我家主子的!” “你家主子……?”月羲微有蹙眉。 “小李子!”正说着,有一个威严中带着说不出妖冶的年轻女声传来。 蓝霁儿本能回头看去,见一个身着绛红色百蝶戏花罗裙的女子仪态高贵缓步而来。 见她肤若美瓷 ,唇若樱花,娇媚可人,风姿优雅,美艳得不可方物,直看得蓝霁儿惭愧弗如,垂下头去。 “月羲你怎么也在这?”惊喜之情流溢言表,突见他握着蓝霁儿的手,神情颇为亲昵,不由得目光如刀般直刮向蓝霁儿,“这位是……” “我家妹子!”月羲淡笑,浅若梨花。 “你家妹子?本……我怎么从未听过你有妹子?”女子冷笑,复又从头到脚打量蓝霁儿,目光里的嫉妒吃味之色让蓝霁儿浑若针扎。 轻轻一拉月羲的袖子,低声道:“哥哥,我们走吧!” “失陪了!”月羲仪态万千,不卑不亢,深深朝那女子施了一礼,然后拉着蓝霁儿离开。 尽管走出去好远,蓝霁儿依然感觉到女子那如钢针般的眸光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地开口问道:“月羲哥哥,她是谁啊,好凶哦!” “只是一个熟人!”月羲淡淡地道。 “哦!”月羲虽然轻描淡写这么一句,但蓝霁儿知道他们之间绝不是熟人那么简单,但月羲哥哥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问。 “还想去哪里玩吗?”见她有些意兴阑珊,月羲驻足笑道。 “还能去哪里玩啊?” “今晚普济寺里举行盛大的盂兰盆会,咱们去那看看,如何?” “好啊,好啊!不过,哥哥,什么叫盂兰盆会啊!” “盂兰盆会乃佛教庆祝中元节的仪式。盂兰是梵语的音译,是“倒悬”意思,盂兰与盆合起来是救器,即“救倒悬器”。庆祝中元节不仅是为了拜祭死去的亲人,对佛教徒来说,这也是纪念目莲的日子,藉以表扬他的孝道。 ” “目莲是什么人啊?” “目莲救母的故事是出自《大藏经》,根据《大藏经》的记载,目莲在阴间地府经历千辛万苦后,见到他死去的母亲刘氏四娘受一群饿鬼折磨,目莲用钵盆装菜饭给她吃,菜饭却被饿鬼夺走。目莲向佛主求救,佛主被目莲的孝心感动,授予盂兰盆经。目莲按照指示,于七月十五日用盂兰盆盛珍果素斋供奉母亲,挨饿的母亲终于得到食物。为了纪念目莲的孝心,佛教徒每年都有盛大的盂兰盆会。” 月羲含笑解释,继续道,“而道教徒相信,从农历七月初一起,阴间打开鬼门,放出孤魂野鬼到人间来接受奉祭。人间为了免受鬼神的干扰伤害,便在七月十五日设“中元普渡”,供奉食品及焚烧冥纸以安抚那些无主孤魂。 ” “原来是这样,月羲哥哥知道的可真多!”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普济寺。 见寺中灯火辉煌,香烟缭绕,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庙普内设有祭坛,中央挂着“盂兰盆会“的大镜子一面,至于神桌上,则置有三个斗灯、神像、香炉。斗灯内盛有白米、古铜镜、古剑、小秤、剪刀、尺、凉伞及点燃的煤油灯, 祭坛前的长桌上,则供奉牲醴,及用面粉为材料,捏造成飞禽走兽、鱼蟹水族类及其他供应品,极尽丰盛之能事。 而祭坛不远处另有一长桌。长桌上竟堆满了很多与祭祀很不相关的物品。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艺,甚至还有小孩子的玩具。 “月羲哥哥,那些东西是干嘛用的?” “这是福物,也是本地中元普度的特色。福物都是百姓捐赠,拜祭过后,便要进行精采的投标福物。一般人相信,“标”一件东西可带来一些财气,所以到时候你会看见大家都会十分慷慨开价,尤其是一些生意人。 ” “呵呵,还有这等好玩的事,我可一定要看!”蓝霁儿杏眼大睁,一脸的期待。 第38章 烫手山芋 一袭绯红百摺罗裙,头插着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倾国倾城,雍容华贵的 怜儿却痴痴呆呆地坐在镜子前,像个华丽的木偶。 镜中的人雪肤花貌,却掩饰不住眉间的轻愁。 “怜儿姐姐,禄国公派来接姐姐的轿子已到了,请姐姐上轿吧!”侍儿上前盈盈下拜唤道。 怜儿木木地站起身,侍儿立即上前相扶着出了闺阁。 在经过千殇的教习室,见屋内灯火投射,铺映出窗,显得分外温馨。 怜儿痴楚相望须臾,终于珠泪滚滚,掩面而去。 “嘿嘿……,怜儿,小美人,你终于来了!”老色鬼禄国公一见美人来了,立即露出猥亵的笑,一把抱住怜儿,急不可耐地扯她的衣衫。 “国公爷……国公爷……”怜儿颤身娇呼着挣扎,徒劳而无力。 鼓动胸腔的喘息,动作粗鲁而急促,一阵衣衫撕扯间,怜儿鬓发凌乱,酥胸已袒。 喘息更如牛鲸,禄国公一张脸成猪肝色,红红的眼珠淫光大炙,正欲扑压下他肥胖的身子,就在这时,他忽然全身一震,人便软软地萎顿在地。 怜儿不明所以,惊慌失措间,窗外飘然进来一条人影。 “千殇公子!”陡见来人,她喜极而泣,猛然扑进了来人的怀中。 “你,你把衣服穿上,我们马上走!”语声虽极力装作平稳,但依然露出丝丝的波澜,毕竟扑进自己怀中的女人上身寸缕未着。 怜儿满面红晕,羞涩离开千殇怀抱,掩胸急找衣衫,千殇急忙背身过去。 “公子!”须臾间,怜儿复又从身后抱住了他,泣道,“原来公子心里是有我的!” “不要说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千殇拉起怜儿跃出窗户,上了屋顶,很快出了国公府第。 “在轩城你可还有什么亲人吗?”来到了安全之所,千殇问道。 怜儿摇头,“我从小父母双亡,是烂赌成性的叔叔将我卖做官妓,我哪还有什么亲人!” “那这样吧,这里有些银两,你拿了离开轩城,自行找个地方隐居过活吧!”千殇说着从身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递了上来。 “公子!”怜儿一声哀切叫唤,扑通跪地,一把抱住千殇的腿,大泣道,“求你带我走,不要扔下我!为奴为婢我都心甘情愿跟着你!” “怜儿,我不是木石,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接受你,也不想误你终生,你还是快些走吧!”千殇情真意切劝道。 “公子,你的心真狠!好,你可以不要我,但你可知道禄国公有权有势,今日坏了他的好事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我?我一个弱小女子又怎能与他相抗,只怕是今日离了狼窝,他日再入他的魔手。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那我,我还不如现在就一死了之……” 说着,怜儿起身,猛朝墙上撞去。 千殇大惊,急忙拉住她。 怜儿顺势扑入他怀中大哭,“公子……” 千殇长叹了口气,蹙眉烦怀,怜儿最后几句话不无道理,他本想今晚救了怜儿可以了了一桩心事,谁知却将这山芋烧熟了,当真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元昊哥哥 寺院众僧在方丈法师的带领下,作了最后的一番的梵诵,终于进入了盂兰盆会的最后一环,福物投标。 投标主持者由炉主担任,那是个红光满面,声如洪钟的中年汉子,把出标人的价钱喊出时,盖过全场嘈杂之音。 于是这里、那里、一时高喊出价标福物的声音,比起彼落,好不热闹,而出价者也十分阔气。 蓝霁儿很少看到这种场面,觉着新奇又兴奋,有时候也参与叫价,一时间竟忘了周遭的世界。 等她无意间转头时,这才发现总是安静淡适相随在她左右的月羲已无了踪影。 “月羲哥哥!”她叫唤,焦急在人群四处回顾寻找,但人头攒动间哪有其身影。 她没心思再看福物投标了,挤出人群,边呼唤边寻找。 他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的,可是他到底去了哪了! 一路寻来,不知不觉找到了普济寺后院。 后院灯火阑珊,凉风朔朔 ,松涛阵阵,寂无人烟。 “月羲哥哥!”一声呼唤惊起栖息在草垛的野鸟,扑棱棱飞起,倒吓了蓝霁儿一大跳。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刀光骤然凌空而起,如开天辟地般向蓝霁儿头顶砍来。 刀势之急势如破竹,根本躲无可躲。“啊……”蓝霁儿魂飞魄散的一声尖厉大叫,本能双手抱头蹲地。 “不可!”听得有人急速大喝一声,凌风急挡而来,衣袂拂过蓝霁儿面颊,杜若淡香,“噹”一声金属相击,余音嗡然。 “李修退下!”似有人再现身,威严地呵退了向蓝霁儿大下杀手之人。 蓝霁儿虽惊魂未定,但知道自身已安全,忙放下抱头的双臂,怯怯扬头看向救她之人。 雪衣琼貌,正是那失踪了的月羲。 “月羲哥哥,你去了哪里?害我好找!”蓝霁儿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委屈地叫道。 “呵,怎么是你!”一个意外间有些惫赖语调的声音,听在蓝霁儿耳中只觉怎么那么熟悉,于是本能抬头看去,四目相对,一个眸光锐利扎在面上只如有形之物,嘴角却轻佻上扬,一个正待变色却猛想起吃人嘴短一说,瞬间如丈水退了六尺般,色厉内荏道:“是,是你,大色狼!” “每日一汤之味不知小篮子可否满意?”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蓝霁儿紧抓月羲胳膊的手,那人扬眉笑问。 小,小篮子?蓝霁儿猛听得这声肉麻的称呼,当真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我都拿来喂狗了!”她狠狠着耍赖道。 “喂狗?我看是喂了猫了吧?”那人双眸微眯,促狭而笑,这笑里当真是藏着绵针。 丫的,他竟,竟然知道每次我吃他的汤都是与猫分食的?蓝霁儿跳了起来,脸孔跟开了染匠铺,什么颜色都有。 “月羲哥哥,我们快走!”拉起月羲,落荒而走。 “月羲哥哥?”那人嗤然一声,似笑非笑,眸黑如墨,“记住了,小篮子,我叫元昊,下次见面可也得称我一声元昊哥哥 !” 芙蓉玉镯 蓝霁儿一手掩着耳朵,一手拖着月羲一口气跑到了前院空地处,大口喘息。 “你如何认识了他?”月羲眉端轻蹙道。 “唉,还不是那盆菜凤牡丹害人!”蓝霁儿叹气道,“我当时端着它出厨房,看它色香味实在诱人,忍不住偷吃了一口,就被他看见了,嘲笑我不说,妈妈的,还想占我便宜!”说到此间,蓝霁儿越想越懊恼,愤愤地跺脚,开骂道。 “听我说”,月羲忽然抓住了蓝霁儿的肩膀,敛容郑重,一字一字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以后千万不要再跟他有任何什么瓜葛!” “嗯!”蓝霁儿点头,忽然觉着月羲的告诫她的神情特向那晚千殇告诫她不可再与月羲有瓜葛的神情,不禁有些迷惘,吃吃道,“月羲哥哥,你知道吗?千殇哥哥也曾像你这样告诫我说,也不可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呢!” 月羲嗤然笑了,这笑如霁云初开,“哦?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心机至深,决不是善良之辈!”蓝霁儿老老实实回答。 月羲嘴角微翘,忽然直视蓝霁儿,墨黑如玉的眸子闪着魅惑的有些妖冶的光泽,“那你为何不听他的话?” “哥哥是好人!”蓝霁儿抬头迎向他的眸光,很认真,很真诚,很郑重地,一字一字道,字字发自肺腑。 “傻瓜!”月羲身子一怵,似是不敢接触她那道清澈真诚的眸光,垂睫莞尔低喃道。 “哥哥是好人!”蓝霁儿急了,再补了一句。 见她白皙的脸上因憨急染上了丝丝胭脂色,恰如冰花芙蓉之玉。 月羲心里一动,眸子里立即洇了一片烟雾,静立如水的月光下,默然看她。 被这份胶注的虽明如秋水,却能穿透自己心灵的目光注视,蓝霁儿的心如春风拂过如镜的河面,荡开了点点涟漪。 有风吹来,调皮地撩动起蓝霁儿的发丝,将其中一缕恶作剧般挡住了蓝霁儿的眼睫。 月羲本能地伸手将这缕发丝温柔地拢在了蓝霁儿耳后。 “月羲哥哥……”蓝霁儿身子一颤咬唇轻语,面色绯红。 一时间,旖旎的风流在如水的月光下滋长。 “冰花芙蓉玉镯。传说是当年李隆基送给杨玉环的爱情信物,又由于它的纹理结构像冰块撕裂一样,所以后来人们用杨玉环的小名芙蓉来命名……”就在这时,台上洪钟似的声音失时宜地飘来,使得两人神情俱都微微一震,本能地抬头看向福物投标台。 灯火投照下,那芙蓉玉镯,粉色盈盈,清爽亮丽,从不同角度都幻发出晶莹异彩的流光,夺目光华的惊叹世俗。 “底价100两!”那主持投标的汉子眸光朝四下扫色,缓缓地一字一顿报价。 “150两!” “200两!” “280两!” “……” 竞价一浪高过一浪,价位越抬越高。 “喜欢吗?”看着蓝霁儿惊羡的眸光,月羲含笑相问。 “嗯!”蓝霁儿本能点头。 “1000两!”清越的声音骤然盖过了所有出价者,顿时人群骚动,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报出惊人之价的月羲。 “哥哥!”蓝霁儿大惊,这玉镯子根本就不值这个价的五分之一,月羲哥哥当真是疯了。 “还有高过1000两的价吗?还有吗?”汉子声音有些抖颤叫问三遍,全场鸦雀无声。 “好,那这芙蓉玉镯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公子,请上台交钱领物!”立即有下人前来引路。 “你等着我!”月羲柔声道着,轻拍了一下蓝霁儿的肩头,随了下人上台。 仙姿玉质是神仙 月羲一上台,神仙化人的姿容,绝代芳华的仪态,立即引起全场骚动,人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前台。 哗啦啦一声巨响,简易的前台边沿承受不住重荷而被挤塌,福物钱两滚落满地。 这下如炸开锅一般,人群蜂拥而上,不要命地疯抢东西,一时间互相倾轧践踏,哭喊嚎啼,场面大乱。 “大家不要抢,不要挤,要出人命的,啊……”倒霉的蓝霁儿亦被卷入汹涌的人潮,身不由主在其中起伏,险象生环。 “哇……哇……”有孩子被挤倒,哇哇大哭起来。 起初前面的人尚知有孩子跌倒,脚下留情,但后面汹涌而上的人根本不知情,眼看那致命的一双双大脚就要踏过孩子的身体时,蓝霁儿突然发疯般冲过去,狠命推开第一个要踏上去的人,一把抱住孩子,骨碌碌翻滚出来。 但摩肩接踵的人群哪里滚得开去,方有一箭之地的空隙,立即又被拥堵而上,千万双脚同时践踏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突听得几声痛叫,才靠蓝霁儿身的人立即扑跌而下,蓝霁儿只觉衣袂飘香间,身子已被人攫起,瞬间飞跃而起。 “月羲哥哥!”蓝霁儿抱着孩子被救到安全处,抬头看向月羲薄怒而焦切的脸,“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哥哥这可怎么办才好?”看着如此混乱践踏人命的场面,蓝霁儿大惊失色,焦惶急促而问,根本未顾上自己的安危。 “你在这不要再乱动,我自有法子!”月羲说话间身子一闪已没了踪影。 “噹,噹,噹……”古老宏大的钟声响起,一声高于一声,声声敲在人心,振聋发聩于耳。 混乱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一下敲懵,一时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寂静局面。 钟声一直瞧了十一下才停。轩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钟声响十一下,必定是有重大事情或者紧急情况发生,护城官军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果然,须臾间,一阵整齐的靴步砣砣之声迅捷传来,一队官兵手执银亮的武器闯了进来。 当首是一位年轻威武的将领,凌厉的眼神扫视众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清越的声音裂帛云霄,震慑人心,“我乃护城正六品参将,尔等僧众百姓一干人等速速听本将安排。前围百姓原地待步,外围百姓有序后退,贪婪之徒放下手中不义之财……” 百姓素来见有官兵怕,于是纷纷后退的后退,待步的待步,扔弃财物的扔弃财物。然其中却依然有个别贪婪之辈,左右张望趁人不注意间反而又偷偷将人丢放的财物复又捡起。就在这时,“啊!”人群中有人一声惨叫,急捂手腕,血流如注,一把银亮的小刀深深扎进了他的腕肉之中。 “再有不听号令者,便如此下场!”那参将眸光如刀,满面俱是戾气。 这一刀这一话更起威震作用,人人无不自危,于是次序开始井然,混乱局面迅速得到了有效控制。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多谢!”孩子的父亲见孩子安然无恙,千恩万谢,就差下跪了。 “谢谢姐姐!”小孩子见到亲人立即扑入父亲怀中,在父亲授意下奶声奶气地道了一声,同时自作主张地在蓝霁儿脸颊上亲了一口。 蓝霁儿大乐,捏着孩子粉红肉嘟的小脸,也狠狠回亲一口,与他挥手道别。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命差点丢在此间了?” 蓝霁儿转身,月光下的月羲眸黑如墨,却深邃无垠,让人看不到其中真实的情愫。 “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啦,只是觉得我若不救,那孩子肯定死定了!”蓝霁儿笑道,她还沉浸在那孩子亲她一口的幸福愉悦中。 有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出了月羲的口,他不再说话,默然目注她须臾,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轻轻地从怀中掏出那只芙蓉玉镯。 “给你!”他柔声道。 “呵!”蓝霁儿圆睁的杏眼幻成了新月,待要开心接过,突然只觉右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见右手背上泥灰间一片殷红,原来救助孩子时受了伤,因情况紧急,竟自未注意。 “把手给我!”未经蓝霁儿伸手,月羲已小心翼翼握住了蓝霁儿的手指。 “伤口虽只是擦破点皮,但必须及时清洗,否则进了泥灰,恐要发炎,来!” 月羲温柔牵引蓝霁儿,蓝霁儿身不由主跟着他走。 两人来到普济寺放生的莲花潭边。 月羲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丝帕,蘸水温柔细腻地清洗蓝霁儿的手背伤口。 “哥哥,我,我自己洗!”蓝霁儿有些不好意思,缩手拒绝道。 “别动!”月羲语声温柔,却不容置疑。 蓝霁儿咬了咬唇,倒不好再挣扎了。 池水浸过伤口,虽有点微疼,却凉凉的颇为舒服。 偷看月羲皎若月光的楚楚清俊容颜,闻着那淡淡的杜若怡然香气,听着纤毫毕闻的细腻呼吸之声,蓝霁儿只觉晕陶陶的,如入幻境,“月羲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她忽然吃吃问道。 “嗯?”月羲扬眉看她,神情有些莞尔。 “我从没见过像哥哥这般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化人,所以……”蓝霁儿有些支吾,她不好说,千殇哥哥拥有一张绝世容颜,因为他是妖,那月羲仙姿玉质,那一定就是神仙了。 “天仙化人?”月羲嗤之以鼻,声音顿变,清冷至极,“其实有时候上天赋予你美貌,实际便是给了你灾难……” “美貌是灾难?”蓝霁儿不懂。 “但美貌何尝不是一种武器与资本!”月羲低低地又接了一句,星眸低垂间似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流动。 若说美貌是资本,这蓝霁儿懂,但说是武器,蓝霁儿却十分迷糊。 她抬头看向月羲,只觉他如玉的脸上似乎蒙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让人看不分明。 “好了,可还疼了?”洗好伤口,月羲撕下衣襟小心包扎上,柔声问道。 蓝霁儿轻轻摇了摇头。 “下次做事的时候多考虑下后果,像你这样鲁莽的个性,迟早会把小命丢了!”月羲嗔道。 “千殇哥哥也这么说我呢!”蓝霁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 “把左手伸出来!”月羲道。 “嗯!” 蓝霁儿伸出手来,直觉腕上一凉,低头看去,正是那只芙蓉玉镯。 “呵,真漂亮呢,谢谢月羲哥哥!”蓝霁儿抬起手,月光映照下的玉镯温润如水莲,盈粉如桃花,可爱喜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