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红旗而生》 抗美援朝1 一九五零年六月中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各个阶层也都加入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示威大游行中,强烈谴责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对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侵犯。同时毛泽东发表讲话,号召“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 当天,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声明,强烈谴责美国侵略朝鲜、台湾及干涉亚洲事务的罪行。号召“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正义和自由的人类,尤其是东方个别被压迫民族和人民,一致奋起,制止美国帝国主义在东方的新侵略。” 中共中央根据朝鲜党和政府的请求,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十月十九日,以彭德怀司令员为首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开赴朝鲜战场,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也纷纷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投入到了这场保家卫国战斗当中。 十月,整装待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大部队,集结鸭绿江边开始分批渡江,每次黄昏开始动身,拂晓停止。在渡江前各级领导特别强调:这将是场非常艰苦的持久战,每一位士兵都要做好最艰苦的准备,更要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发扬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传统。郝志勇所在的第三十九军由安东、长甸河口过江,一路上郝志勇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看着慢慢消失在背后的祖国,决心一定要痛宰美帝国主义这只野心狼。在进入朝鲜之后,每当志愿军夜行向南激进前行时,总是会遇上向北退撤的北朝鲜军队,双方拥堵在炮坑密布的公路上。道路两旁的房屋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框架和哀鸿遍野的灾民。 郝志勇是名刚入伍的新兵,枪杆子还没有拿稳就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来到了朝鲜。经管自己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第一次来到真正的战场难免还是有点心慌,此前的踌躇满志现在已经变得有些踌躇不前了。 三十九军进入朝鲜后一直处于休整部署状态,作战任务也曾几经变化迟迟没有投入到战斗当中。此时,几支兄弟部队却早已经是捷报频传,这更让在此坐以待毙的战士们浮躁难耐。郝志勇也整天闲来无事到处打听部队作战部署。而得来的却总是班长一次又一次的嘲讽。 班长,王常喜二十四岁是名入伍四年的老兵和郝志勇同属东北人。那天,郝志勇正向一名老兵打听投入战斗的具体时间,恰好让从此经过的班长听到。 “小同志!没看出来对战斗还是非常渴望的吗?要不要派你去前方侦察一下对方的实力?我们也有个准备呀?”王常喜嘲讽道。 “你呀,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调整好自己,别的什么也不要想。你们这些新兵蛋子都这毛病,呵!别到时开打了你们吓的尿裤子?” 班长说完转身走了。郝志勇则低着头心存芥蒂的在嘴里嘟囔了几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进入朝鲜之后,每一个晚上都是极为难熬的。潮湿阴冷的空气使得每名战士都感到了这场战斗的艰苦性。郝志勇躺在壕沟里想着白天班长说的话。难道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吗?他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不也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吗?,不就是比我早当了几年兵,和我充什么大个的?到战场上还不是和我一样。想到这里郝志勇心里显然觉得平衡了许多,重新把自己的信心又拾了回来。 在朝鲜的夜色里战士们早已经习惯了零星的炮火声,这以成为朝鲜夜晚的一部分。三十九军也在此又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在数日焦急的等待后三十九军终于接到了入朝以来的第一项任务。志愿军司令部将攻克云山的重任放在了他们身上。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对此战的重要性十分清楚。同时,对打好出国第一仗也是充满信心。 郝志勇在得到消息之后出人预料的镇静,不知道这种镇静是道貌岸然还是处之泰然。 连长中午将战士们召集起来做起了战前动员:“简单的和大家说几句,刚才我们已经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阻击敌人和打击敌人的后援部队,具体的行动部署大家听从指挥。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叫你们怎么做就要无条件的服从,不要有任何疑问。大家都机灵点,这次可是来真的了,你们可给我干出点样来,咱们连要在战场上做出个榜样来,大家明白吗?………”连长说完转身黯然而去。 郝志勇并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只是学着其周围战友的模样检查起自己的补给和枪支,但手却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难道我真的害怕了吗?郝志勇自问道。他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枪身,故做镇静的掩饰自己的紧张,时不时还偷望四周,生怕被身旁的战友发现。 十月二十九日下午 三十九军从东北、西北、西南三个方向,对云山外围高地发起攻击。郝志勇随一一五师从西南方,向云山发起进攻。 云山是朝鲜云山郡的首府,群山环抱,河流纵横,地势易守难攻。在行军的路上,在天上总能看到纵横驰骋的美国飞机。连长告诉战士这是是美国的侦察机,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再他们的监视之中。郝志勇觉得不可思议,既然是侦察机为什么不一枪把它打下来?但郝志勇又盯着手里的这把“水连珠”(毛瑟1898k式步枪),庆幸自己没有快嘴吐露心声,否则班长的一顿嘲讽再所难免。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部队听令就地休整,不得生火、吸烟、大声喧哗。 身处森林之中感觉极其阴冷,骨头好像都要被冷风穿透。郝志勇在周围捡了一些树枝杂草铺在了地上,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身体与地面保持一定的距离。躺在一旁的刘健看着他说:“你费这么大的力气怎么样?暖和吗?”。 刘健是山东人和郝志勇是同期入伍的新兵,和大多数战士一样也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不过他的身材地狱魁梧,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威慑力。 “比起火炕那是差远了,不过还是比你躺在地上舒服些。”郝志勇看着躺在地上的刘健说道。 “来,抽一根,这可比你身子下面的破树枝作用大?” 刘健从口袋里套出香烟劝让郝志勇。 “这东西我还没学会呢?你自己留着抽吧。”郝志勇摇着手说。 “哎呀!什么会抽不会抽的?我是为了让你暖暖身子,不抽就算了。”刘建把烟又放回了兜里。 不一会儿,刘健就像一只虫子似的爬到了郝志勇身边。 “志勇,虽然这堆杂草看上去到是能起点作用,不过你一个人睡是不是还会感觉到冷?”刘健假慈悲的关心起郝志勇。 “反正就这么大地,你要是想挤挤就别这么多的话,你最好把你嘴里那支烟灭了再过来,我可不想被烧死在这堆树枝里。”郝志勇背对着刘健说道。 刘健二话没说一头就倒在了郝志勇身边,连个屁都没来得及放就打起了呼噜。 清晨,郝志勇被零星的炮声惊醒,他拉起帽檐环视四周,又看了看身旁正在忙着擦枪的刘健。郝志勇坐起身来问道:“你擦枪干吗?咱们准备出发了吗?” “我可不知道,我只是想爱护一下它,以后就靠它照顾我了。别这么急,会轮到咱的。”刘健低下头继续擦着他那支可以照出人影来的步枪。郝志勇则一直坐在原地看着四周的战友,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要干些什么。三十九军伴着熙熙攘攘的炮火声又过了一天。 十一月一日清晨, 云山地区浓雾弥漫能见度极差。吴信泉接到志愿军总部的通知。美军第一骑兵师已经进至龙山洞地区。吴信泉对这一情报高度重视,为防止美军北上增援,他马上派出一个团南下,前往龙山洞至云山的公路上构筑阵地。经过一番苦战,志愿军第三四三团控制住了龙山洞地区。十五时,观察员发现,云山城内的公路上频繁出现伪军的车辆和人员向南移动,并及向军部进行了通报。 师长吴信泉接到报告后,走到地图前,指着云山的位置说:“想跑?没那么容易!总攻提前进行,命令炮兵开始炮火准备,部队十六时出击!”但他并未料到美军已经接防了这个地区。 十五时三十分,三十九军炮兵开始向云山发起猛烈炮击,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敌人的阵地上。郝志勇则被这剧烈的爆炸声吓了一个踉跄,他不知道这炮火声是敌方的攻击,还是我放的进攻。这时连长一溜小跑高声喊道:“马上检查自己的装备,五分中后集合,进入战斗状态。”这时郝志勇才意识到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刘健也急忙的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怎么样兄弟,轮到咱们了吧?”他看着刘健,很坚毅的点了点头。 随着连长的一声集合,全连战士迅速排成三行。 “现在我们已经向敌人发起了进攻,我们的任务是在云山西南方向打击敌人并阻断敌人的退路。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打响,要把我们志愿军的士气打出来!大家明白吗?”连长说完,插进了队伍,带领全连向西南方向跑步前进。 在一一五师向西南方向前行不到六公里时,突然遭到前方二百米处一座无名高地上伪军的伏击,一一五师就地发起反击。在不足一个小时的交火,一一五师轻松的攻下这座山头。经过战后核实,阻击一一五师的是一股不足二百人的南朝鲜部队。在这次交火中郝志勇也是平生第一次对移动目标真枪实弹的开了火。不过,郝志勇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射中敌人,只能回想起自己一个劲的向敌人阵地射击,直到身上的弹药全空。事后班长告诉他,一定要节省弹药,争取每发子弹都要有它的效果,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过郝志勇仍然觉得自己在这次战斗中表现不俗。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一五师也到达了云山以南诸仁桥附近。诸仁桥附近空旷人稀一片寂静,但没人知道这份寂静会持续多久?也只有远处零星的炮火声还提醒着他们战斗仍在继续。 郝志勇跑到了刘健身旁急切的问道:“刚才干掉几个?” “好像是三、四个吧?”刘健犹豫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是三、四个?看的这么清楚?” 郝志勇好奇的问。 “当然!我那是枪响人倒绝对错不了,一个个和木头桩子似的动都不动,那肯定是死了,你呢?”刘健反问了一句。 “要是按你的说法那我应该干掉了十几个。手榴弹我就扔了两个,那人群里倒下了一大片呀?不死估计也是个残废了。”为了对的起自己那几十发子弹和两颗手榴弹,郝志勇只好说起了大话。 “他娘的,我是没来得及,要不手榴弹一个不留全送给他们。这帮兔崽子,这么突然就出来了,就应该全给他们灭了。还俘虏个屁呀!一个也别剩下,想起他们刚才那副德行我就来气。”刘健愤愤不平的说。 两个人仍非常激动地回味着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交火,他们俩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硬仗即将打响。 就在郝志勇畅游梦河之时,突然被连长的一声“集合”所唤醒,郝志勇连嘴角上的口水还没来得及抹掉就本能的站起了身跑到了队伍当中。 连长的表情很严肃,看着战士们说:“同志们!在刚刚的战斗中我们俘虏了几十名南朝鲜士兵,在突击审讯当中,我们掌握了一些非常重要情报。经过上级领导的反复磋商和周密的安排,现在已经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警卫连去执行。下面我向大家说明一下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我们要装扮成一支被打散的南朝鲜部队,借机通过诸仁桥的美军哨卡,给予美军突然的打击,端掉美军住诸仁桥的三营营部。三四五团的大部队会配合我们,里应外合将美军三营彻底歼灭。大家一定要记住,在通过美军哨卡时,你们什么话也不要说,通过哨卡后听到小喇叭声,我们开始向他们射击,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大家开始换装!” 话音刚落,战士们井然有须的从地上捡起刚刚从伪军身上扒下来的军服,每个人都顾不上衣服是否合身,只要是褂子就往身上穿,只要是裤子就往腿上套,场面极为壮观。 刘健边穿衣服边琢磨。这不会是从刚才那帮死鬼身上扒下来的吧,这他娘也太晦气了吧? 其实这些军装都是从俘虏身上扒下来的,看上去还比较完整,像是个活人穿的衣服。转眼间,一支南朝鲜部队就呈现眼前,从整体看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除了那一身不太合身的军装以外。不过对于美国人来说,亚洲人的面孔都是一个样。但美军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支南朝鲜部队是来取他们的性命。 郝志勇坐在一块被美军汽油弹烧黑的石头上,双手在不停的互相碰撞,双眼显得有些呆滞。可能是在想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换回志愿军的服装,也可能是战前的一种紧张。 刘健则倍显轻松,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现在他身上的那套服装成了他最大的疑问,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想知道它的来历,时不时还看看旁边战友身上的衣服,是否与他有所不同。 在接近二日凌晨一时,连长宣布行动开始,一席南朝鲜军装的志愿军踏着迷雾从驻地出发。 此刻的美军营部却是人声鼎沸,算是云山地区唯一的一方乐土。这里的美军士兵感觉不到战争带给他们的压迫感,他们享受着这里的轻松。有人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也有人正在屋里为了一美元的赌注而争执不休。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这种自然对于美军来说是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怀疑和顾虑。他们唯一怀疑的就是志愿军的能力。他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和一支作战经验丰富,武器装备精良的美军部队所抗衡呢?美军的答案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本钱和能力与我们交手。在美国人眼里志愿军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的乌合之众。 抗美援朝 2 在诸仁桥美军哨卡旁有四名美军士兵正围坐一团抽着烟,互相交谈着。并未发现从明堂洞方向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队伍正朝诸仁桥美军三营营部行进。 由于此时云山地区雾气很大,三、四百米处根本看不清对方服装和样子。而且美军了解到云山地区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志愿军部队,被志愿军打散地南朝鲜部队又会经常的回撤到诸仁桥美军营部进行休整。再加上当天营部没有安排任何出勤任务,所以哨兵理所当然的把他们看成了是南朝鲜部队。在队伍行进到哨卡不足一百五十米时,哨卡上的几名美国士兵才漫不经心的站回自己的位置,懒散地将烟扔到了地上,看着迎面而来的队伍。 在队伍走近时,一名高个子美军士兵走上前向连长询问了些什么,连长也随口说了几句可能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两个人的沟通看上去十分的困难。连长手脚并用地朝着美国士兵比画着,搞的大个子美军士兵一阵阵茫然。另一名士兵走上前不耐烦的和大个子说了两句,给了一个让部队通行的手势。他们毫无怀疑的让这着支队伍进入了营部,认为这只不过又是一支被打散的南朝鲜部队。 警卫连很顺利的就进入到美军营部内,郝志勇也抬起头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营房的灯差不多都已经熄了,外面的流动哨也超不过十人,这块营地太静了,警卫连齐刷刷地脚步声使整个营部都能感觉到一丝震动。郝志勇甚至有些担心自己队伍的脚步声会吵醒这些正在熟睡中的美国士兵。这支队伍似乎已经消失在大雾中,哨卡上的几名美国兵又围在一起抽烟聊天,甚至没有人会想再去多看一眼那支行军步伐极为整齐的队伍。 就在美军享受这宁静的夜晚时,一声响亮的军号声响彻整个美军营部。那几名哨卡上的士兵傻了,似乎每个人都像挨了一己闷棍,傻傻的站在那互相对视着。过了几秒钟之后才不知所措的将头转向了营部内,他们听到的是一连串的枪声,爆炸声。从浓雾中时不时会看到闪着橙红色的火光。而那名高个子美军嘴里刚刚点燃的香烟,被他那张紧张毫无力气的嘴松开,掉到了地上,溅起的小火花又落在了他的鞋上。他身边的一名士兵突然被火光处飞来的一颗子弹击中喉咙,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喉咙不停的抽搐,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钻了出来染红了整个上衣。这时旁边的士兵才被眼前的景象吓醒,在惊恐中他们将受伤的士兵拖进了岗亭内。三个人蹲在原地看着被子弹击中的战友却束手无策。岗亭内根本看不到任何急救品,他们更不可能去营部叫救护兵,他们能做的只有用手按住伤者的喉咙。其中一名士兵还在拼命的喊着:“你没事的!你没事的!” 就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停止了呼吸,但双手仍然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双眼死死的盯着身旁的战友。 似乎一切来得太快,三名士兵只有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那名刚刚死去的战友,不清楚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郝志勇跑到美军营房前,二话没说用枪托砸碎了营房窗户上的玻璃,顺势将手里的手榴弹扔了进去。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将那扇残缺的窗户连带着碎砖炸出了五、六米远。郝志勇顶着那一头墙灰,慢慢的站起身向屋内张望,竟然发现地上的几名士兵正在向门外爬。他这才清楚自己在对伪军的那场交火中,那两颗手榴弹的威力肯定没有自己和刘健描述的这么“争气”。他举起枪向屋内的幸存着进行补射。 这时王常喜和刘健跑了过来,王常喜见郝志勇正蹲在屋外一枪一枪向屋内射击,便骂道:“你他娘的到是不嫌累一枪一枪的开,等你把他们都打死了,人家整个营都出来了!”说完便向里面又扔了一颗手雷。 又是一股尘土从屋内涌出,王常喜站起来向里面看了看,发现屋内除十几具死尸墙角还放着十几支半自动卡宾枪,便想来个入室操戈。 王常喜蹲下身子侧过脸对刘健说:“我看见屋里面还有十几支半自动,你进去拿三支出来就行,动作快点。” 刘健点了点头,饶到门前一脚脚将门揣开,屋内迎面扑来的一股烧焦的人肉味差点让刘健呕吐起来。屋内血肉横飞,每具尸体几乎都是残缺的,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王常喜见刘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便又大声骂道:“你他娘到是进去呀?想一块死在这不成?” 刘健面目狰狞踩着脚下的尸体跑了进去。他看到步枪旁边还放了一个木箱,从箱子的外观刘健判断应该也是装着武器,就一起抱了出来。 那是一箱满满的mark ii手雷。这款手雷可比志愿军使用的国产手榴弹威力大的多,就连爆炸后的弹片都要多于国产手榴弹。 王常喜见刘健手里还多了一个标有洋文的木箱子,打开一看,我的娘!手雷?一直都是只听其名未见其物的王常喜,这回可真算是开了洋荤了。 “刘健,你小子这会可真是长眼了,这可是好东西。先把咱自己的手榴弹用完在用这个。”王常喜说完便抓了几个装进了口袋。 这时对面营房的窗户突然朝三人射出子弹,三人将自己的枪背在身后,换上了美国的半自动步枪,朝射击的营房方向跑去。 为了躲避敌人的火力,三人躲在了一辆吉普车后面。 “我去吸引他们的火力,你们两从车子前饶过去,向火力点射击,然后咱们冲进去,明白吗?” 王常喜说道 “明白!”二人一口同声。 班长看准时机,向他们俩一点头便冲了出去。他一边弓着身子跑,一边向营房方向开枪射击。这动作要是换上志愿军自己的“水连珠”,那用起来可就没这么方便了。每打完一枪都需要拉枪栓,无法连续射击,王常喜就更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动作了。 郝志勇、刘健饶过吉普车一人一颗手雷投向火力点,“轰”的一声,两颗手雷同时爆炸。营房的窗户携带着砖块被炸出十几米远。刘健猛的一揣门和郝志勇冲了进去就是一通疯狂的扫射。 此时的美军三营营部已经被警卫连彻底打掉,除了一部分美军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剩下的美军只好各自为战。此时三四五团全线出击向美军展开了近战。顿时,诸仁桥头是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在三四五团强大的攻势下,美军三营被迫后撤到一片稻田中。志愿军部队则成胜追击,给美军三营施加更大的压力,希望尽快结束战斗。志愿军军部也是考虑到美军的空中和地面优势还是比较明显,如果美军派出飞机或是坦克进行突围增援,志愿军必然会增加伤亡,而且歼灭美军三营的把握也会降低,所以加大火力在短时间内拿掉美军三营,是必要之举。 不愧是首长,志愿军军部的一切假设都成为了现实。就在志愿军围剿美军三营的时候,天空忽然出现数架美军战机,伴着轰鸣声,美军战机向正在围剿美军三营的志愿军进行狂轰烂炸,志愿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方寸,不得不停止火力,躲避美军的轰炸。 二日上午,诸仁桥局势处于平静。三四五团团长立刻下令,要抢在美军飞机再次空袭之前作好防御工事,避免更大的伤亡损失。 即使三四五团正在进行防御工事时,被围困的美军三营也并不想乘机突围,仍然是囤积兵力蹲守在原地 。三四五团团长也看出了美军三营的意图。在团部的短会上三四五团团长表示:美军现在就是想等待救兵,他们的伤亡现在肯定很大,战斗能力下降了不少,他们没有能力突围出来了,飞机坦克肯定还会继续向我们开火,我不管其他团是怎么打,我们团的任务就是要在诸仁桥堵住敌人,无论他们的飞机大炮威力有多大,都要叫他们给我停在这。 工事里的郝志勇正在仔细欣赏那把半自动卡宾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只可惜为图一时痛快,子弹很快就被打光了。由于不需要每发子弹都拉枪栓,所以开起枪来也就忘了顾及子弹的数量。 一个正在旁边挖工事的战士惊奇的看到这把卡宾枪,连忙凑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郝志勇手里的枪说:“兄弟!这枪不错呀?从哪弄来的?” 郝志勇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战士说:“当然是从那帮美国佬手里弄来的,咱部队能有这装备?” “说的是!咱连长现在都没用上这枪?你一个普通战士就用上了。这让连长看见了不好吧?再说,其他兄弟看见了也会觉得你脱离群众?”他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郝志勇手里的那把枪。 郝志勇笑了笑说:“呵呵 !说了半天,你是看上它了吧?我告诉你,这枪是我炸死十几名美军换来的,就是连长来了我也有理!” 那名战士连忙摆手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呀!我不是这意思,这点小事我能和连长说吗?就连长那脾气,我打了小报告?连长也要骂我没本事,有能耐自己也弄去。我就是看这枪不错,你看这样行吗?我身上有六颗手榴弹,我自己留两颗剩下全给你,外加这两包香烟,怎么样?”。 郝志勇瞟了一眼他手里那四颗国产手榴弹,不以为然的说:“就这手榴弹谁稀罕呀?再说我也不会抽烟?” 两人顿时都陷入了沉没,郝志勇琢磨了一会话锋一转,说道:“谁让咱们都是革命同志呢,我给你看看这个。”说完便从挎包里掏出一颗缴获美军的手榴弹。 那名战士一脸吃惊的看着郝志勇手里的那颗手榴弹说:“兄弟我可真佩服你了,这么多新鲜玩意儿?这个也是从美国人那弄来的?怎么用?”那名战士像丢了魂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怪异的手榴弹。 “别看这玩意儿个头不大的威力可是不小?握住这个,把环儿一拉,扔出去就行了。”郝志勇刚刚从班长嘴里听到的话就现卖了起来。 “不瞒你说,我身上现在还剩下三个,我给你两个,不过你要给我一盒烟,别的我什么也不要,怎么样?”郝志勇说完便又从挎包里又掏出了一颗。 “好!好!没问题,真够意思,兄弟!” 那名战士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扔给了郝志勇。他接过手榴弹后不停的打量,随口问道:“你不是不抽烟吗?干吗还要盒烟走?我送你几颗手榴弹多实用?” “就是想自己无聊的时候,解闷用。” “哦!对了我叫常林,你叫什么?” “郝志勇。” 常林主动的伸出手,二人紧紧相握,似乎对这笔“交易”相当满意。 郝志勇急匆匆跑到刘健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扔到了他身上。刘健诧异的看着那盒落在自己身上的香烟,又将视线移到了郝志勇身上说:“你小子哪弄来的?这不会是那帮死鬼美国佬身上的吧?”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去翻死尸的口袋吗?”郝志勇不屑的说。 “这是刚才有位兄弟看上这把枪了,非要拿几颗手榴弹和香烟跟我换,我没换。后来一想都是一个战场上的革命同志,我就把咱弄来那美国造的手榴弹给了他俩颗。可是一想,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屋里拿出来的,我就又找他要了一盒烟。” “郝志勇你可真够意思!这也能想到我,好兄弟!”刘健拍了拍他的肩膀,迫不及待的撕开烟盒放到鼻子前极为享受的闻了闻,随即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点燃。 这时美军第一骑兵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孤注一掷,又调遣两个营和几个坦克排、炮兵连加入到五团的营救工作中。五团团长约翰逊不相信,凭借飞机大炮的火力优势难道突破不了志愿军那几支毛枪土炮的防线?不过盖伊也给约翰逊下了死任务,天黑之前一定要把三营接出来。 下午二时左右,在志愿军的阵地上隐隐约约听到从远出传来的轰鸣声。美军的坦克停留在距离志愿军一公里以外。此时空中呼啸而来的美军轰炸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狂风暴雨般的轰炸。更让志愿军出乎预料的是,轰炸中的炮弹还包括了美军的“必杀”汽油弹。 志愿军就目前的野战工事完全没有抵挡汽油弹的能力。附近的草丛树木全部被四处飞溅的汽油点燃,随即冒出的浓烟将志愿军战士包裹在里面,呼吸已经变得困难起来。 一位战士一不小心被飞溅的汽油烧着了身体,其他战友试图用衣服和沙土扑灭他身上的火,但似乎都是徒劳地,他们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不停挣扎的战士烧死在战壕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三四五团的伤亡也在成倍的增加,他们没有办法做出还击,如果继续守在这里他们全部会被烧死或者是被浓烟呛死,不出几个小时这块被炸的面目全非的阵地就将变成他们的坟地。 此时团长无奈传令,暂时撤离阵地,退撤至第二防线。但美军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跑志愿军。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坦克在不断的向退撤中的志愿军猛轰,炮弹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郝志勇、刘建,执行命令!不要在浪费子弹了,你们不会把飞机打下来的。”王常喜朝着二人拼命的喊道。 郝志勇和刘建很不情愿的爬出了壕沟准备撤离阵地。郝志勇突然又发现那支卡宾枪还落在壕沟里,他又俯身跳了进壕沟去拿枪。 王常喜不清楚郝志勇为什么又要跳回去。就在王常喜满脑子疑问时一颗炮弹打了过来,正巧击重了郝志勇所在的位置。王常喜拼命的向回跑,跳进了壕沟。这时的郝志勇已经是血肉模糊晕倒在壕沟里。 “郝志勇!郝志勇!”王常喜拍打着他的脸但郝志勇仍然面无神情一言不发。 “刘建!刘建!回来,把郝志勇拖出来。”王常喜喊道。 刘建弓着背穿过浓雾飞身跳进了壕沟,二人合力将郝志勇从沟中推了出来。王常喜背起郝志勇,刘建拖着屁股向第二阵地跑去。王常喜边跑嘴里还一边念叨:“你没事的,快醒醒,你没事的,快醒醒呀?” 跑到阵地后,王常喜将郝志勇放到了地上,他的后背已经被郝志勇胸前流出的鲜血浸透。 郝志勇的伤势非常严重,炮弹爆炸后的碎片击重了他的右胸,血流不止。卫生员为郝志勇做了简单的包扎,但仍然没能将血止住。卫生员表示,伤者的伤势现在很严重一定要送回野战医院进行手术,否则没有办法将血止住。王常喜二话没说背起郝志勇和卫生员就跑向几公里以外的野战医院。 王常喜刚跑到医院的院门口,卫生员就从医院里喊出几名战士将郝志勇抬到了屋里。王常喜摘下帽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望着郝志勇所在的房间。 手术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才被推开。医生起脚刚刚迈出手术室,就被王常喜堵在了门口询问手术的情况:“大夫怎么样?他死不了吧?” 大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身上的几处弹片已经取出来了,不过有两片弹片是击中了他的动脉,导致他失血过多,现在出现心率不齐,血压也非常低,我们正在给他输血,现在只有看他的生命意志了。”大夫说完饶过王常喜背身而去。 王常喜跑到窗户前,看着昏迷不醒郝志勇。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你一定要站起来,我们等你。王常喜转身跑出了大院直奔前线。 抗美援朝 3 在手术后的第三天,郝志勇便奇迹般的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望着周围和他一样躺在病床上的伤员,才明白自己已经负了伤。而胸口的阵阵巨痛,让他的呼吸都变的不这么自在。但是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受的伤,还好,他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证明自己还没有失去记忆。他模糊的回想起班长命令自己撤退,而自己又跳进壕沟去拿那把卡宾枪。从炮弹将他炸昏到他醒来之间这一段的记忆已变成了一张白纸。郝志勇所在的地方是一间仓库,阳光只能透过墙上的几扇窗户把光线送进来。病床一张挨着一张横七竖八的放了三十几张。 这时从远出病床走来一位护士。她见到郝志勇睁大眼睛迷茫的环顾四周,急忙走到床前看着他说:“你醒了,太好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你是被一颗炮弹炸昏了。你能醒过来真的是万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郝志勇对护士看到自己生还如此惊讶有些不舒服,但他仍然两眼直楞楞的望着这名惨然可观女护士询问道:“我们班长怎么样?他叫王常喜是一一五师警卫连的。” “是你们班长把你送过来的,他没事,他等你做完手术就回部队去了。” “那现在诸仁桥的局势怎么样?”郝志勇又急忙的向护士询问前线的战况。 “这个我到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相信无论再高再陡的山峰我们志愿军都会翻过去的。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身体痊愈了才能投入战斗呀。你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不要过多的讲话,就安心的躺在这里吧?”护士说完向郝志勇淡然一笑,转身走向另一名伤员。 虽然笑容是淡然的,但郝志勇的魂魄已经被她钩走。郝志勇的眼睛就好象被钉在了这位漂亮而且说话体贴的护士身上,护士走到哪里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哪里,直到目送护士出来了大门。郝志勇长这么大以来就没有一个女孩对他如此体贴关怀,更别说是一个漂亮姑娘了,这一下有点让他找不着北。 转天,女护士来给郝志勇换药,一边换药郝志勇一边找着话题:“同志!你是几年的兵了?” “我呀!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新兵蛋子。”护士剪着手里的纱布。 “怎么会?我当兵才刚一年就和部队入了朝,这刚碰上一场硬仗我就受伤了。”郝志勇自己苦笑了几声。 “不过看你的样子年龄应该比我小,你多大当的兵?”郝志勇接着问。 “比你小?我是一九二九年出生的,你呢?”护士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啊?” 郝志勇有些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位身材娇小的姑娘,竟然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 “真是没看出来,那我要喊你大姐了。”郝志勇一脸惊讶。 李琳笑了笑问道:“对了!你上战场的时候怕不怕?” 这可正中郝志勇下怀,给姑娘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这可是最能够体现出一个男人的魅力。 “说实话确实有点怕,你知道吗?这次我们是化妆成南朝鲜部队,潜入美军内部进行作战。走到了美军哨卡时,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到是一真开起火来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什么怕不怕的全忘到脑后面了。在美军营房外我一颗手雷扔进屋子,炸死了十几名美军,还缴获了一把半自动步枪。枪在我班长那了等回来我拿给你看看,那样式那威力真是没话说………”郝志勇是越说越起劲,把自己都快说成一名久经沙场所向披靡的盖世英雄。 “好了,等在给你换药的时候,你在继续给我讲你们战场上的事情,你现在该休息了。”护士说完便将从郝志勇身上换下来的纱布放到了铁盘里。 “我叫郝志勇,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名字我知道,我叫李琳。” “李护士那今后的几天还要麻烦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照顾你们是我的职责呀?就和你们冲锋打仗一样,让你们尽快的恢复就是我们的胜利。” “说的好!李护士我一定积极配合你们的治疗咱们一块打赢这场仗。” 郝志勇一脸的兴奋。 “好!”话说完李琳嫣然一笑,转身走出了屋子。 郝志勇望着李琳的背影心里觉得美滋滋的,此时此刻他不只把李琳当作革命战场上的同志,更把她当成了一位知心朋友。更何况可以和这么一位漂亮可爱的女护士经常聊天谈心,想必对伤病的恢复也是有益处的。这可真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啊。所以很多失了马的年轻战士,都想将自己在沙场上英姿飒爽的一面讲给这些女护士听,能够得到一点她们的赞许,或是解答一些她们好奇而又缺乏挑战性的问题,则是他们最快乐的事情。 自从李琳答应完和郝志勇一起来打赢这场战斗之后,就在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病床前。每天出来进去的,都是郝志勇从未有见过的护士,他觉得很纳闷。李护士为什么不来了?但更多的还是失望。郝志勇每次鼓足勇气,都想向护士询问李琳的情况,但话到了嘴边又总是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担心自己的询问会造成其他护士对自己的误会。 郝志勇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除了肌肉用力的时候还会有些疼痛感以外,正常的用力已经没有什么不良反映。现在他每天可以有大量的时间到户外四处走走,来活动身体,这也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这可真是百病可治,相思难医呀?在闲溜的时候只要发现有窗户的地方郝志勇肯定要向屋内张望,希望李琳的身影能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但事与愿违,每扇窗户里面的景物都让郝志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眼看着自己的伤病一天天的好转,离反回部队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这样等下去恐怕是真的见不到李护士了。 在夜里郝志勇反复的想自己为什么非要再见李护士一面呢?我只是她护理伤员中的其中一个!其实想了这么多,郝志勇只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打退堂鼓的理由。他自己最清楚,当李琳不再出现时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经过一整夜的思想斗争,郝志勇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护士打听李琳的去向。 转天一早,郝志勇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到院内活动身体,而是一直站在屋内盯着不停忙碌着的护士。虽然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询问李琳的情况,但现在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张不开这张苯嘴了。当护士忙完工作正要走出大门时,郝志勇这才咬牙跺脚追了出去。 “同志!我想向你问件事情?”郝志勇吞吞吐土的说。 “什么事?”那名女护士一脸茫然。 “就是~~~~ 就是前几天一直在这个屋的李护士为什么现在不来了?”郝志勇说完变东张西望演示自己的紧张。 “李护士?哦 !你是说李琳同志吧?”那名女护士恍然大悟 “对!对!就是李琳同志!” “她和其他几名护士前几天被抽调到另一家野战医院去了。” “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郝志勇紧张的追问道。 “具体的地方就不太清楚了,好象距离这里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你问这么详细干吗?看起来你很关心她呀?”女护士似乎有所察觉。 “没有!没有 我和她是老乡,我的伤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吗,所以想临回部队的时候和她告个别,可是最近没看见她,就向你打听一下”郝志勇随口就编了一个谎言。 “老乡?听你的口音可真不像唐山人。”护士怀疑的望着郝志勇。 “是呀!是呀!我~~~我十几岁就去东北生活了,所以东北口音比较重,谢谢你同志。”郝志勇说完转身就钻进了屋里。 郝志勇此时就已经下定决心在自己返回部队的之前一定要去找李琳。看起来郝志勇是一心要在自己回部队之前再看李琳一眼了。 没过几天,郝志勇向医院领导报告了自己身体情况,提出想要返回部队的要求。医院的领导也批准了他返回部队的请求,但考虑到在返回的途中有可能会遭到一些零散敌人的偷袭,医院领导则安排郝志勇和其他几名属于三十九军的战士一同返回部队。外加上几名将要给前线补送急救品的卫生员,组成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一同上路,增加安全系数。 十二月一日上午,二十人的小分队在医院院内集合,医院领导详细的给他们布置了返回途中的任务:“现在三十九军的位置是在平壤一带你们现在这支小分队共有二十人,除了三名卫生员剩下的都是三十九军的人,下面我安排郭强同志为这支小分队的队长,在途中的一切安排由郭强同志负责。我还要提醒大家尤其是在夜间,警惕性一定要加强。每到一处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先要摸清那里的情况在通过,以免遭到伏击。这是去往平壤的地图,用红线标画出来的就是从我们所在位置通往平壤的路线,现在交给郭强同志。” 郭强是三十九军一一五师的一名排职干部,也是在云山那场战斗中负的伤。当时郭强正在后撤地途中,突然被飞来地子弹击中腹部,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走了二百多米后才感觉自己的棉衣湿了。低头一看,自己衣服被穿了个洞,棉衣都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半,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要不是被送进医院手术及时,恐怕他的命现在也留在了云山。 郭强接过地图,医院领导让他向大家讲两句。郭强向大家行了个军礼说道:“同志们好,我是三十九军三四五团一连排长郭强,我们一定会圆满完任务,请首长放心。也希望每一位同志都能够积极配合工作,顺利归队,讲话完毕,请首长指示!” “很好!我希望大家能像郭强同志说的一样,互相积极的配合,顺利安全的返回到各自单位,那么就不耽误时间了,出发!”院领导也向小分队战士回敬了一个军礼。 这时郝志勇的心情却如坐针毡,本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好,先去试着找李琳,然后在返回部队。这下到好和二十人的队伍一同上路还要听从队长的安排,这回自己的计划算是彻底泡了汤,只可惜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见上李琳一面。 十二月的朝鲜天气出奇的冷,最低气温已经达到零下二十几度,虽然时不时吹来的阵风已经将志愿军战士的棉衣打透,但他们坚强的意志是任何外力所击穿不透的。 二十人的小分队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向平壤进发,一路上郝志勇的表情一直很呆滞,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似乎一切意识还都停留在医院的那段美好时光里。 小分队步行了将近四十公里后,队长郭强下令全体原地休息二十分钟。很多战士都是围坐在一起互相介绍自己,郝志勇则背靠一棵松树,目光仍然停留在医院的方向。同队的一名战士走上前,蹲在郝志勇的身边,看着他说:“兄弟,干吗自己坐在着?过来和大家一起聊聊天?” 郝志勇楞了一会才把头转了过来说:“不过去了坐哪都一样。” “看你的表情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不太想回部队了。确实,还是医院里的生活比较自在,天天在床上一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也没有生命危险。你是不是有点让美国佬给炸怕了呀?哈哈…………”那名战士笑的很讥讽。 郝志勇则口气很硬的说道:“你才让美国佬炸怕了呢?告诉你在战场上我可什么也不怕,我要不是为了拿战利品让炮给炸晕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美国佬成了我的刀下鬼呢?” 那名战士急忙把话抢了过来解释道:“你别急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咱志愿军战士有哪个是怂包蛋?别看咱武器装备差,不照样把他们打的满地跑吗?” 郝志勇听完这话才露出得意的笑容:“你这话说的到是实话,比战斗作风他们差远了。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吕伟,一一六师三四七团的,你呢?” “郝志勇,一一五师警卫连的,你是怎么负伤的?” “云山那一仗,我们团发起总攻的时候,右肩和右胸让子弹打中了,没什么大问题,你呢?” “我也是在云山,美国佬用汽油弹炸我们,最后团长决定后撤,我缴获的一把卡宾枪忘在战壕里了,我就又跳进去拿,让炮弹击中了。” “你小子命可是真大?让炮弹击中了还能活下来,就为了一把枪?”吕伟好奇的问道。 “你要是也缴获了一把卡宾步枪,你肯定也要回去拿?” “我还没缴获过什么战利品呢?”吕伟有些失望。 “以后有机会给你看看我那把卡宾枪。” “好!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见面?” “当然可以了,咱们一定会一起打赢这场仗的!”郝志勇说完这句话时,突然想起李琳也曾答应过自己要一起打赢这场仗,可是………. 临近傍晚,空中飘起了雪花,视线也变的昏暗模糊,仅有的一丝阳光也被老天收了回去。温度一下子骤降了将近五、六度,这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小分队来说极为不利。雪是越下越大,路也变的越来越难走,这时队长郭强有些忧郁不定。如果天黑后继续前进方向很有可能会出现误差,走进敌人的圈子里那可就麻烦大了。要是留在原地等天亮再出发,这么大的雪,气温下降的又这么快,要是不找一个挡风遮雪的地方过夜,恐怕等到天亮,谁也走不动了。 这时郭强走到三名卫生员的身前小声的问道:“你们三个人谁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 三名卫生员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矮个子卫生员说:“我自己执行过两次任务都是走这里。” 郭强紧跟着又问道:“那这周围有没有咱们的部队?” “部队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往前走十几公里有一家朝鲜医院,那里面有我们的人。” 卫生员回答道。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家医院,你带路。” 郭强走出队伍,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现在必须还要再行进十公里,然后才能休息,听我命令,跑步前进。” 飘落的雪花已经把路面铺成了白色,只剩下志愿军的脚印还依稀可见。战士们经过整整一天的行军后,身体已经非常疲惫,由于这些战士都是从伤病中刚刚恢复过来,一天里步行这么远的距离对他们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但是每一名战士都用他们最坚定的意志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时前方的一个村庄给了他们带来了希望,在行进到不足一百米的距离时,郭强要求大家原地待命,他和卫生员先进到村子里侦察情况,然后再出来通知大家。 郝志勇和其他战士趴在草丛中,身上的雪片已经将自己和周围的景物容为一体。在等待了几分钟后,卫生员从村子里跑出来,向大家示意可以进入,战士们从草丛中站起来打掉身上的积雪,跟在卫生员身后进了村子。 郭强给大家介绍这是家朝鲜医院不过这里有我们的医生,大家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出发。二十名战士被安排在一间不大的火房里,里面堆满了柴火和干草,身体的疲惫已经让他们顾不了这么多,有的战士一进屋就靠在柴火上睡着了。 凌晨深夜,郝志勇却被一泡尿憋醒,他昏昏沉沉的走出屋子,在墙根将这泡不合时宜的尿排泄出去。回到屋内,郝志勇听着自己的肚子不断的“叫着唱着”真是没有一点睡意。可是身上仅有的一点食物在白天早已经被自己解决了。郝志勇在屋里转了好一会儿,决定去病房区找个中国人让他为自己弄点东西吃。 郝志勇刚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一名朝鲜战士,他走向前,敬了个礼然后用手指着自己胸口上志愿军的标志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郝志勇心想还是找个中国人说话比较方便。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才发现一间屋子里面还亮着灯,他走近一看一名女同志正背着身坐在桌子前写东西。 郝志勇走上前敲了敲门说:“同志你好!” 女同志一转头郝志勇楞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招思慕想的李琳。李琳也吃惊的看着郝志勇。郝志勇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琳。 李琳缓过神后惊喜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离开医院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自打我能下地走路之后我一直在找你,最后才知道你不在医院里了。”郝志勇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李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你找我?你为什么要找我?” 郝志勇抓着自己的头发说:“我~~~我只是伤好的差不多了,想在回部队之前和你告个别,你照顾我这么长的时间我也应该感谢你一下?” “我走的时候确实想告诉你,可是任务太紧,接到命令后直接就被送到了这里来。我这些日子还在担心你们的伤势恢复情况呢?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琳继续追问道。 “我们几个人的身体已经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向院领导提出返回部队的请求,领导安排我们这些人一起上路,互相能有个照应,这不晚上路过这个村子,想进来休息一晚,没想到居然能碰上你,真是太巧了?”郝志勇感叹道。 “那现在你们部队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在平壤一带。” 李琳点了点头继续问:“你刚才敲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 郝志勇这时才又感觉到自己的饥饿,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想过来问问有没有吃的东西。” “你还没吃东西是吗?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点来。”李琳说完便站起身一溜小跑的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手拿几个馒头和一盘咸菜疙瘩。郝志勇吃的这个叫香,虽然味道是咸的,但是感觉可是甜的。 郝志勇一边吃着东西李琳一边向他询问她走之后医院里的变化,两个人很投机的聊了很长时间,但是郝志勇确一直憋着一句话想对李琳说。当郝志勇再次见到李琳时,对她的好感已经变得更加强烈。不单单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一种快乐,更重要的是,郝志勇并不想今天成为他们俩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李琳似乎从言语中能够感觉出郝志勇对自己的好感,但李琳有意左躲又闪的回避着这些话题,总是将话题转来转去。郝志勇也被这永远说不完的家常里短搞的有点心急,他按耐不住性子喊了一声:“李护士,你先听我说一句!” 这一嗓子让李琳楞住了,她两眼呆呆的望着郝志勇。郝志勇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说道:“对不起李护士,我只是想说一句话,无论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从我负伤进了医院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你,你对我这么体贴照顾真的让我特别感动。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娘对我这么关心以外,就没有第二个女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每次给我换药和我聊天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真的希望换药的时间能够在长一些,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感觉到特别的亲切。自从你离开医院以后,我心理就没着没落的,每天我都盯着那扇门,就希望你能从那出现。自打我能下地走路之后,每天都在院子里转上一阵子,就是希望能再见到你。就是到最后我知道你已经不在医院的时候,我也下决心要先去找你,然后在回部队。当你突然从我身边消失的时候,我才真的感觉你在我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李琳同志你知道吗?” 李琳突然站了起来满脸通红不耐烦的将话打断,说道:“郝志勇同志! 你不要说了,我很感谢你能够这么肯定我的工作,我不只单单对你一个人这样,我对每一名伤员都是把他们当做自己亲人一样照顾。我也很感动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可是我们不能不考虑现在的情况呀?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我还记得你曾经也和我说过要我们一起打赢这场仗?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呀?现在怎么可以来谈论个人问题?虽然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了解你是一个非常勇敢而且有着一颗爱国心的人,你更加希望能够为祖国多出一份自己的力量。我们都还年轻,先不要想这些了,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战斗中吧?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不过我不希望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医院里。郝志勇同志,我真诚的祝愿你能够平平安安的打赢这场仗,到那个时候我们共同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 虽然郝志勇听完这番话感觉就像自己刚刚缴获来地卡宾枪,又让人生生抢走一样失落,但同时他也被李琳的这一番赋有真诚的话语所激励,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思想中存在的问题。一名背负了祖国重大责任的中国志愿军战士,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考虑自身个人问题?这时郝志勇脑海里浮现出进入朝鲜之前,所有战士面向国旗宣誓的情景。 “李琳同志,非常感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真的没有想到虽然咱俩的年龄相差不多,但是在思想觉悟上我和你比起来差的太远了,你今天对我所说的一切,让我又找回了站在鸭绿江边宣誓的情景。李琳同志!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面,今天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郝志勇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 回到了火房里,他靠在柴火堆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弹壳,用小刀精心的在上面刻了十个字“中国人民志愿军,郝志勇”。 天刚蒙蒙亮,郭排长便把大家叫醒,嘱咐每名战士吃点东西并且要带足两天的干粮。郝志勇可能是昨天晚上吃的太多?也可能是伤的太深,早上滴米未进,只是往袋子里装了几个馒头就又回到了火房。 郭排长见他进了屋便问道:“都准备了好吗?我们这就出发!” “都准备好了,哦对了!我还要向这里的战友告个别。”说完就又跑出了火房。 郝志勇跑到李琳屋外犹豫了半天没敢敲门,不知道敲开门以后还要和李琳说些什么。正在他犹豫时,屋门正好打开,李琳从屋里走出来见郝志勇站在门外走来走去便问道:“你是要找我吗?” “是呀,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想和你告个别,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想你和我说的话,我在你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真的很感谢你。这一走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做个留念。”郝志勇从口袋里将昨晚自己刻上字的弹壳掏了出来。 “这颗弹壳是那把美国卡宾枪上的子弹,我就是为了拿那支枪,才让炮弹给炸伤的,也是因为那支枪才让我能够遇见你,我想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郝志勇将弹壳递到李琳的手上。 李琳拿着弹壳看完上面刻的字后,紧紧的握在手里对郝志勇说:“我一定会把它永远保存好的。” “那好!我们也该出发了,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保重!”郝志勇一脸严肃的向李琳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 “你也要保重!”李琳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弹壳,心里的确已经被他打动,馨香祷祝的希望还能再次见到他。 经过两天的艰苦行军二十人的小分队终于抵达平壤。在进入平壤城内,到处都可以见到战争给这个城市留下的创伤。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无家可归的人们只有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四处游走。就连共电设备也被敌军逃跑时炸毁,平壤城内一片狼迹。 抗美援朝 4 虽然整个平壤城被战后的惨景所笼罩,但也会有很多事情会让朝鲜人民感动不已。在平壤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将自己缴获来的食品送给朝鲜人民军和朝鲜人民。一一六师也派出了一支纠察部队在市区内进行安全保障工作,他们也得到了志愿军政治部的大力表扬。 郭强跑出队伍站在队伍的前面说道:“同志们,我们现在已经到达平壤城,很感谢大家在这一路上的互相配合,我们从伤病中爬了起来再次回到战场,希望大家不要丢掉我们志愿军的斗志,在以后的战场上打出我们的气势来。我们现在就原地解散,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单位,希望我们这二十几个人还有机会再见面?”每一名战士都在相互握手依依不舍的将最真挚的祝福送给对方,谁也不清楚以后的日子里还会不会有机会再相见。 郝志勇看到很多朝鲜人排着长队正在接受志愿军拍发食品,他走上前去向一名战士询问道:“同志,我想问一下现在一一五师的具体位置在哪?” 那名战士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一一五师?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一一五师警卫连的,我叫郝志勇,是在云山受了伤,今天刚刚赶上大部队。” “你往前走有一个院子,那里有一一五师的同志正在收拾房子” 郝志勇顺着那名战士所指的方向,看见一堵已经被大火熏黑的围墙。走进一看,很多战士正在打扫院子,将院里散落的碎砖头和烧焦的木头从屋院清除出去。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郝志勇面前,连长,他欣喜的跑到连长身前喊道:“报告连长,警卫连战士郝志勇伤病痊愈请求归队!” 连长一楞仔细一看才纳过闷来:“你小子?好样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痊愈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身体现在良好,谢谢连长关心。” “现在部队处于休整期间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恢复好,后面还有很多硬仗等着我们?你们排在后面的院子里。” “是连长!请您放心。”郝志勇一溜小跑钻就了后院。 走进后院郝志勇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给房子加固的王常喜,他悄悄的走到王常喜身后大声的喊道:“报告班长,郝志勇现在归队!”这一嗓子给王常喜下了一哆嗦,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王常喜回头一看是郝志勇,表情突然从愤怒变成了惊喜,他根本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竟是那个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郝志勇。因为当时他将郝志勇送到医院时,很多医生都对他的手术和术后的康复情况没有很大把握,但是这小子竟然虎口余生,而且还红光满面的站在自己面前,真是一大奇迹。 “他娘的!你小子呀?看这样子你身体是没问题了,声音很洪亮吗?哈哈~~~ 看到你回来我真太高兴了!”王常喜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班长,是医院的护士告诉我是你一路给我背过去的,没有你我今天不可能再站在这,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永远不会忘的。” “要说欠人情你小子可不只欠一个?要不是撤退的时候刘建帮忙,咱两个人就都留在那了。” “刘健现在在哪?”郝志勇问道。 “刘健出来看看谁回来了?”王常喜朝屋里喊了一声。 刘建灰头土脸的从屋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打掉身上的土,抬头一看是郝志勇表情和王常喜出奇的相似。因为当王常喜回到前线时,刘建向他询问郝志勇的情况。王常喜就觉得很不乐观恐怕是凶多吉少,刘健听完这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但今天看见郝志勇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感到非常的高兴。 刘健走到郝志勇身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说:“兄弟,太高兴能看到你了。” 很多战士也都围过来向郝志勇打招呼问好,一时间郝志勇心里觉得热乎乎的,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和问候真是件幸福的事情。郝志勇怎么也不会想到周围的战友前些日子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了死鬼。 晚饭过后,王常喜和其他战士详详细细的给郝志勇讲了他不在期间,部队的作战情况。郝志勇也是听的有滋有味。屋里是你言我一语气氛相当热烈,每名战士都觉得云山那场战斗打的的相当艰苦,经管武器装备相差悬殊,但是志愿军还是把这场战斗给拿下来了,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着说着有的战士已经哽咽的没办法再讲下去,屋内气氛也渐渐变的沉重起来。 “今天我们打到这里是有成千上万的志愿军战士给我们铺的路,我们连包括我们排都失去了很多好战士,郝志勇手术结束后,医生和我说了他的情况,我真的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今天他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就说明什么事情都不能悲观,什么事情只要没到最后关头我们就要努力,不能放弃!” 王常喜的这一番话激励着在坐的每一名战士,这一晚几名战士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似乎有无数话题排在那里等着他们来讨论。一场恶仗之后,还能和亲密无间的战友坐在一起谈天论地,的确是件幸福的事情。 抗美援朝 5 就在中国志愿军处于休整期时,美国方面也做出了一系列的调整,但有些调整是迫于无奈。 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中将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死于非命,这也给美国方面一个不小的打击。麦克阿瑟将军曾经向沃克中将许诺,朝鲜战争将在圣诞节之前结束,我们可以顺利的回国过节。果然沃克中将的遗体是在圣诞节当天被空运回美国。处于对朝鲜战场局势控制的考虑,按照麦克阿瑟将军早已拟定好的名单顺序,接替沃克中将出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一职的是一九一七年毕业于美国陆军军官学校(西点军校),参加过多场战役任高级指挥官的马修邦克李奇微将军。 李奇微对自己被派往朝鲜战场一事感到非常突然,急忙收拾行李前往东京向麦克阿瑟将军报道。在李奇微抵达东京后的数次会议中,他能感觉到麦克阿瑟将军对自己的信任和足够的支持。在一次会议中他们讨论了如何让南朝鲜部队更加信任自己,无论是进还是退都要让南朝鲜部队对美军有信心相信美军是在帮助他们。 李奇微在最后也向麦克阿瑟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发觉战局对我有利,你是否反对我发起进攻?” 麦克阿瑟的回答是:“第八集团军是属于你的,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干吧。”李奇微深受此话鼓舞,麦克阿瑟能够如此的信任自己,这也使得李奇微在以后的战斗中放开了手脚。 李奇微要做的事情很多,在前几次战役屡屡受挫的情况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让这些丢掉斗志的小伙子们重新振作起来。 李奇微多次下到部队里和个军军长和个师师长进行交流,解决他们目前存在的问题。李奇微也单独找到很多士兵进行交谈,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们提出更多的是对上级领导的不信任和抱怨。有很多抱怨对于志愿军战士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例如,他们提出食品供应不足,不能及时送到甚至有时是凉的,没有足够的信笺给家里写信。经管这些抱怨在志愿军战士的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可李奇微知道如不正本清源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士兵们是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的。他很快就安排直升机送来了信笺;命令将厨房挪到部队附近,以便大量供应热餐。他在逐渐的让士兵重新拾起那份对上级的信任,抛开那些不满的情绪。 李奇微的工作是有效的,他不但改变了当时美军作战时的心里阴影,更加提升了美军在朝鲜战场上的必胜信心,事实证明从李奇微接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一职后,给志愿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几场战斗的连续胜利让志愿军有了一丝松懈。从对砥平里的侦察到最后的作战指挥,一切都是在混乱中进行。从侦察报告来看砥平里只有一两个营的敌军,而且多半都已经开始逃跑,战斗力极弱拿下他们不成问题。从这时起轻敌的思想就贯穿在每一名战士的脑海里。 在几天前的横城反击战中,志愿军在两天一夜的战斗中歼敌共三千多人,士气大振。四十军军长温玉成成胜追击,试图一口气将砥平里拿下,随后在砥平里投入了三个军的四个主力师人数将近五万人,战场统一指挥由四十军一一九师师长徐国夫担任。砥平里,朝鲜无数小村庄中的其中一个,这里势必会打响一场惨烈的血战。 砥平里,处于周围无数小山头的包围之中,地形复杂而且街道窄小,只有中心位置的一处圆形盆地视野开阔。一一五师的两个团担任了主攻任务,一一五师警卫连也抽调出两个排加入到三四五团。 “听说了吗?砥平里只有两个营左右的兵力,这不明摆着把便宜都给了三四三团吗?咱到好,刚调来就成了预备队?也不知道师长是怎么想的,三四五团的战斗力不比他们差呀?横城那一仗三四五团打的可不错?”刘健一直在为三四五团打抱不平,不停的发着牢骚。 “你小子就是事多,首长有首长的安排,又不是不让你打了,多休息休息后面有的是硬仗等着你。”虽然王常喜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也是不舒服。 “郝志勇!你小子这次到是挺安分,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你不是总盼着打头阵吗?”刘健问道。 “我有想法有什么用?现在对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消灭敌人,给他们做预备队也不丢人,就这么点敌人,就算他们两个团给拿下来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软柿子谁还不会捏呀?”虽然表情轻松,但郝志勇的言语里依然带着不服气。 “你小子才不是这么想的呢?你无所谓?你就给我装吧?到时等人家立了功你就不这么说了?”刘健心里就是平衡不了,本觉得调到三四五团是为了打头阵,谁成想自己到成了预备队。 这时三排排长孔磊弓着背跑了过来,蹲在王常喜的身前说:“这次战斗我们团做为预备队,你通知你们班的人,随时待命不能有放松思想,告诉你们班的人现在咱三排和二排就是三四五团的人了,注意团结,有什么想法打完这次在说。” “是!排长”王常喜回答。 “三班注意,随时待命,不准再发牢骚了。”王常喜瞪着刘健喊道。 “是!”班里几名战士一口同声。二月十三日黄昏,一一五师的三四三团和三四四团,以及协同作战的几个团同时向砥平里发起进攻。 三四五团听着前方此起彼伏的炮火声,心里像爬进了蚂蚁一样痒痒。团长心想,这回只有眼巴巴看着别人吃肉了,看这态势恐怕连碗汤都喝不上?等到天一亮自己还要带着弟兄去给他们“刷盘子”。谁也不曾想到这盘肉吃起来还真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被肉里的骨头搁掉了牙。 三四三团的推进速度相当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攻下一座山头。眼看砥平里近在咫尺,便马上向师指挥部报告。我们现在已经打到了砥平里,请首长指示。师指挥部的回答很明确也很坚决,攻击砥平里,并且占领! 三四三团团长再次打开地图进行核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打错了?这根本不是砥平里,这只是砥平里周围一座叫马山的山头,难道我们打错了?于是拉了一名俘虏进来,经过对俘虏的审讯,团长一下子傻了,进攻之前的情报全部错了,现在砥平里的美军根本不是一两个营的兵力,步兵总计超过六千人。这可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呀?三四三团团长立即又向师指挥部汇报了砥平里敌军兵力的真实情况。 就在此时,三七六团也攻到了砥平里外围。团长张志超拿着地图与前方的一座村庄进行核对,无论是从方位,还是村庄的结构都与地图相仿。张志超丝毫没有忧郁,下令全团向砥平里发起强攻。顿时间这座村庄是火光四起,炮弹横飞。三七六团的战士把五、六颗手雷栓成一捆,向敌军投掷,喊声杀声响彻云霄。这里的美军形同虚设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只有趁着夜色溃败而逃。正如张志超想象中的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砥平里,兴奋之情难于言表。 张志超即刻向师指挥部汇报:“报告,我们已经顺利的占领砥平里!” 指挥部师长黄经耀立刻询问张志超:“守在那里的敌军有多少?” “大约有三百多人。”张志超回答道。 “三百多人?你小子再给我拿着地图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砥平里?砥平里的敌人兵力在六千人以上,所有兵力都囤积在一处周长约三公里的盆地里。” 张志超拿起地图反复的对比地形,这才看出来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叫田谷的村子。他娘的,这下完了,位置搞错了。这时张志超有点慌神了。 黄经耀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同时会有两个团打错了地方,更没让他想到的是战前情报的误差会如此之大:“你个张志超,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给我立即向砥平里攻击”。 经管两个团同时攻错了山头,好在三四三团二营攻下的马山地势优越,从这里向砥平里发起进攻会更容易一些。可是只凭借三四三团这一个团孤军奋战,恐怕很难守的住马山。这一夜尤其是三四三团的二营艰难压制了敌人的多次反扑,伤亡不是很严重,可是他们弹药有限,如果长时间没有部队给予支援,马山丢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最可怕的是天渐渐的亮了,在夜色里志愿军可以游刃有余的贯彻执行战术来打击敌人,但当晨光初露的时候,这个战场则又成为了美军飞机的天下,数吨的炸药和汽油弹再一次无休止的投向志愿军,直到攻击目标从美军视线里消失。 十四日清晨,美军飞机对在马山和进攻砥平里未果而暴露目标的志愿军进行了疯狂的轰炸,时间持续了近五个小时。加之砥平里的敌军也分多路向马山发起进攻,死死的把二营困在山上动摊不得。在山下待命的预备部队这时也是无能为力。在白昼里,志愿军一点轻微的活动都会被美军侦察机发现,何况是上千人的行动? 在马山进行防守的三四三团二营营长王少伯向团长汇报:“团长!现在敌人的火力很猛,我们营现在伤亡很大,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在这么打下去我们营就没了,下令撤退吧?” “你给我听好了,死也要给我守住马山,你要是撤退我就把你毙了!”团长此时只有下令死守马山,如果这个地形极佳的阵地丢了,后面的战斗将很难进行。 此时,三四五团的全体战士也密切关注着前方局势的变化,随时听从调遣。很多战士已经无法忍受美军飞机在前线无休止的轰炸,只有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希望轰炸能快点停止。 “这他娘的也太窝囊了,就让他们这么炸?咱要采取点行动呀?到不了晚上前面的兄弟就全死光了?”刘健焦急万分。 郝志勇很无奈的看了看刘健,又将头低了下去。 天终于黑了下来,飞机的轰鸣声也渐渐从战士们耳中消失。三四三团经过一天的奋战还是顽强的将马山保住了,但保住马山的代价是巨大的,几个主攻团的伤亡加起来超过千人,这也是志愿军事先所没有料到的。 进入夜色之后,志愿军的新一轮攻击即将开始。师指挥部又重新给每个团布置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决定从四个方向同时向敌军发起攻击,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攻下砥平里,三四五团的任务是从南面进攻敌人。 接到命令后,三四五团迅速向砥平里南面的敌人发起突击。由于当时志愿军的通讯器材落后,加之战场地形复杂多变,通讯经常中断,无法及时与指挥部或其他部队取得联系,给当时的作战遭成了很大的麻烦。 三四五团到达砥平里南面以后,一直在与指挥部进行联系,但始终联系不上,三四五团无法获得确切的攻击命令。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指挥部仍然没有消息,团长等的已经不耐烦了,一直站在通讯员身边不停的催促。 这时远处的一连串爆炸声让团长下了决心:“妈的!不等了通知各连向砥平里进攻。” 在砥平里南面进行防守的是美军第二师二十三团的二营,他们突然发现前方出现志愿军的身影,顷刻间炮火声再次覆盖了整个砥平里。 美军的火力相当猛烈,一时压住了志愿军的推进速度,双方陷入僵持状态。志愿军被敌人的机关枪、迫击炮压制在一百五十米以外,这对于武器装备较差的志愿军来说不是件好事情。 敌人的炮火形成一堵很难逾越的火墙挡在他们面前,趴在地上头稍微仰起一点,就有可能会被飞驰而来的子弹击中。唯一的办法只有冲到敌人阵地前干掉他们。这一次志愿军不得不采用人海战术,将自己的阵地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在炮弹交加的火光中,无数名志愿军战士如同飞蛾投火般倒在了冲锋的途中,身后的战士踏着牺牲战友的身体,继续向前突击。 六千多人想要守住周长三公里的盆地必须有合理的人员安排,而且他们的防守机动性也要非常之强。盆地的四个方向放有少量兵力,作为侦察,主兵力集中在盆地中心地带,哪个方向受到袭击,一部分兵力立刻进行支援,保证四个方向的兵力能够互补。 郝志勇所在的三排也同样被压制在敌人前方一百米左右,双方的子弹在夜色中相互交错,如同两条火蛇纠缠在空中。 “二班、三班,集中火力干掉正前方那挺机枪!”三排长拼命的喊道。 两个班的火力同时集中到那挺向志愿军疯狂射击的机枪身上。二班一名叫田广玉的战士想要靠近那挺机枪,用手榴弹炸毁它,便匍匐前进。艰难的向前爬行了十几米,用牙咬掉导火琐,侧卧着身体,右手用力将手雷投掷出去。毕竟卧姿在投掷时发力比较困难,手雷没有炸中目标。田广玉一鼓作气又掏出一颗手榴弹,站起身子助跑了两步将手雷扔了出去。手雷在那挺机枪身后爆炸了,几名美军连同机枪都被从环行工事里炸飞出来。田广玉还没来得及趴下,一串红光瞬间穿过他宽厚的身体,子弹的惯性使田广玉顺势后退了几步,他回过头,那双无力的眼神一直望着班长,像是要传达什么,但还是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广玉!”二班班长声嘶力竭的喊着自己战友的名字,在炮火中,哭喊声显得那么得无助。 在那挺机枪被炸毁之后,敌人这侧的火力明显减弱,三排借机将火力全部集中到这侧敌人身上,试图将这个豁口撕的在大一点。此时针对这侧敌人的火力足有一个连,在强有力的火力掩护下,志愿军再次向敌人发起冲锋。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战士半蹲着身体走着蛇行路线向敌人阵地靠近,有的战士甚至在前进途中被战友的尸体拌倒。 这次三班也在冲锋之列。郝志勇把身子压得很低,甚至自己迈步地频率稍快就需要用手来撑地保持身体平衡。此时他的视线已经被身前战友的身背挡住,只有凭借距离感跟随前面的战友向前跑。 郝志勇的目光下意识的被无数颗打上天的照明弹所吸引。照明弹瞬间在空中爆炸,整个砥平里似乎又变成了白昼。现在的局势对双方各有利壁,虽然志愿军看清了敌人的位置,但自己的位置也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里。美军二十三团一营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志愿军吓呆了,志愿军也同样被眼前这一幕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双方对瞬间被照明弹暴露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此刻双方距离仅有十几米。不知道是哪为战士向美军阵地扔了一颗手雷,爆炸使得双方进入了混战,很多战士没来得及上刺刀就跳进了敌人的工事里进行肉搏,这也是郝志勇进入朝鲜之后的第一次肉搏战。 抗美援朝 6 一名美国士兵正在拿着枪向跳进壕沟里的志愿军疯狂射击,郝志勇看状已经来不及拉枪栓开枪,抡起步枪就砸向那名美国士兵的头,紧接着拉起枪栓朝倒地的美国士兵开了一枪,动作相当连贯。 王常喜则和一名美国黑人扭打在一起。美国士兵身型魁梧,整整高出他一个头,力气也是大的出奇。美国兵将王常喜压在身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拳猛击他的面部,由于壕沟非常窄小,他在美国兵的身下几乎无法翻身。王常喜“痛中生智”右膝使足力气猛踢向美国兵的裆部,趁美国兵用手捂裆时顺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掏出刺刀一个前扑就扎进美国兵的前胸。当王常喜从地上爬起来时,双眼已经被打的红肿变形,鼻子也在不停的滴血。他拼命用手搓揉自己的眼睛,但发现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在王常喜前方不足五米处摆放了四门15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王常喜步履蹒跚的走到榴弹炮跟前掏出一颗手榴弹就放进了炮筒里。“轰”的一声,整个炮筒被炸得粉碎,从空中只落下一个底座,就这样王常喜用同一种方式一连炸掉了三门榴弹炮。当王常喜掏出手榴弹摇摇晃晃地朝第四门榴弹炮走去时,突然被一股气浪扑倒在地。一颗来历不明的炮弹在此地爆炸,导致向此地冲锋的志愿军死伤一片。紧接着又是四、五发炮弹在周围接连爆炸。这时准备向盆地中心深透的志愿军,只好躲到了敌人的工事里等待时机。 郝志勇蹲在壕沟里,抬头一看,妈呀!坦克?怎么还会有坦克?谁也没说敌人这里还有坦克?在照明弹强光的照射下,那个“大家伙”在远出依然清晰可见。志愿军手里的这些轻武器对坦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手里的那几颗手榴弹还算有些威力。前提条件是必须靠近坦克才能发挥它们的威力。同时郝志勇还发现坦克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坦克后面能够看到人走动的身影,这让志愿军试图近距离接近坦克作战的难度更为困难。这三辆正在疯狂开火的坦克已经阻断了志愿军冲锋的路线,敌人的意图十分明确就是想用坦克重新堵住这个缺口。 这时美军阵地前的志愿军所剩无几,最高职务的也只剩一名连长了。他是一连长王磊。王磊粗略统计了一下人数,留在美军阵地前的有六十几名志愿军战士,有十七名战士负伤,其中有十三名已经没有行走能力。 王磊将三名班长叫到了身边下达指令,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情。一,把这十七名伤员送回去。二,把前面的坦克炸掉。你们三个人在自己的班里每人挑出来三名最年轻的战士,让他们和那四名能走的伤员把十三名重伤员拖回去,把他们身上的手榴弹留下,挑到谁必须服从命令。” 满面青肿的王常喜从战壕的一头一挪一蹭的移到了郝志勇身边。 “连长把任务分配了一下,你和几名战士负责把伤员送回去。” 郝志勇一楞,急忙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让我送回去?” “这是命令!没有为什么?” “你不说出理由来,我死也不走。”郝志勇将头背向了王常喜。 “现在咱们班能看见的只有你、刘健和我,你是最小的,所以你送伤员回去。这是连长的安排,你必须服从命令!”王常喜伸长了脖子朝郝志勇嚷道。 “你现在也是伤员为什么你不回去,要回一起回,让我自己撤?我死也不走!”郝志勇态度强硬的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先撤。 “你小子这时要是不服从命令,害的是我们这五十几名战士你知道吗?你现在必须服从命令!协助伤员撤离,郝志勇执行命令!”王常喜愤怒的神情似乎要将脸上的肿包挤炸。 “今天你就是枪毙了我,我也不会离开这半步,我誓死不做逃兵!”郝志勇的固执几乎要把王常喜逼疯了。 王常喜探过身子一把抓住了郝志勇的衣领将他挤在壕沟的土壁上,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给我听着,你要是想死在这我不拦你?但我不能看着这些连枪都拿不起来的伤员让美国佬的大炮活活炸死?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是一名军人的话?现在就给我服从命令!协助伤员撤退!” 王常喜松开了手,郝志勇抹着脸上的泪水不情愿的喊道:“是!班长。” “好!把你身上的手榴弹和子弹留下,去伤员那集合。”王常喜靠在郝志勇对面的土壁上,一脸的疲倦。 郝志勇把身上仅存的十几发子弹和两颗手榴弹留给了班长,依依不舍的从班长身边饶过。 王磊背城借一的给三名班长布置着最后的战术:“这里还有一门榴弹炮,我们就用它来吸引坦克的火力,我和二班长饶到右侧一百米处向坦克开火,你们俩只要看到坦克的炮筒转向我们这一边,你们就命令伤员开始撤退。坦克一但向我们开炮,你们就带领战士冲过去。我们现在能跑能打的还有四十几人,每人平均有四颗手榴弹,对方的坦克现在看是三辆,敌人应该在二百人左右。我们分成三组,每组负责一辆坦克,当接近坦克的时候,每个人只投一颗手榴弹,十几颗手榴弹应该可以把一辆坦克的履带炸断,剩下的手榴弹用来掩护我们自己撤退,这些工作由三班长和五班长去安排。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三位班长一口同声。 王磊扛起榴弹炮,二班长拿起炮弹二个人便跑向预先计划好的发射点。 王磊发射点选择在了几棵大树前,这样可以让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开火的方位。王磊将右胳膊抬起,伸出大拇指与自己的双目平行,单眼紧闭目测了一下自己和敌人坦克之间的距离,约有四百米。 “开火”王磊一声令下, 二班长将炮弹放进了炮筒里,“嘭”一道白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坦克的正前方三米左右,没打中。 坦克依然把火力集中在缺口方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炮弹的攻击。二人紧接着又向敌人开了一炮,这次正好击中了躲在坦克后的步兵。此时坦克才停止了对缺口方向的进攻,但似乎还是没有确定对方开炮的方向。 还未等坦克反映过来,紧接着又是一炮击中了中间那辆坦克的顶部,这时旁边两辆坦克才将炮筒指向开火目标。此时,在敌人工事内的回撤队伍开始向回转移。那几名被选中的战士身后都背有一名重伤员,郝志勇边跑边回头张望,牵挂着阵地里的战友,尤其是他班里的那两位老大哥。 坦克开始向开火目标方向进攻,一颗炮弹带着一股热浪从二人头顶飞过,在身后的树林里爆炸。 “连长还有最后一发炮弹?”二班长说道。 “等三班长他们跑到一半时我们在打最后一炮。”王磊目不转睛的望着冲锋战士的行进位置。 此时,王常喜那双模糊的双眼只能看见坦克开炮时喷出的火光,还有那些时不时在空中爆炸后射出强光的照明弹。冲锋队伍跑到一半时,敌人依然将火力放在了王磊二人身上,并没有发觉一群如狼似虎的志愿军战士正向他们扑来。 王磊二人将最后一颗炮弹也打了出去,同样击中了那辆顶部已经开始冒烟的坦克。二人在开完这一炮的同时也向坦克方向飞奔而去,炮弹和子弹夹带着的气流从他们身边飞过,耳边可以清晰的听到“嗖 嗖”的声音。 冲锋战士跑到距离坦克还有三十米时,一声“投掷”四十几颗手雷分别扔到了三辆坦克周围,爆炸后产生了一朵小蘑菇云从砥平里升起。 坦克室里的驾驶员试图推开炮塔舱门逃生,正当他想要跳下坦克时,恰巧被一颗飞驰而来的子弹击中,倒在了炮塔上。成功的将坦克炸掉之后,冲锋战士便开始陆续向后撤退。几十支苏制步骑枪的火力很难使他们脱身,王磊决定将现有的手雷全部投掷到敌人身前,然后一鼓作气向后撤退跑回树林里。没做忧郁,王磊一声令下一百多颗手雷飞向敌人,他们转身便撒腿向回跑,身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提醒着他们,敌人的子弹将很快又向他们飞来。 王常喜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拌了一个跟头,他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踩着尸体继续向回跑。跑在后面的几名战士自然成了前面战士的保护伞,无疑例外的被潦倒在地。王常喜再一次摔倒在地,当他爬起身子再想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使不上力气。走了不到两步就倒在了地上,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左腿剧烈的疼痛。一颗子弹正好穿透了他的左腿。他一手按住自己腿后的伤口一手撑着地向前爬行。 刘健猛然回头才发现王常喜已经负伤,他停住脚步,弯下身子喊着班长的名字,双手将王常喜拽了起来,架着他继续向回跑。 “放下我!放下我!你自己走!”王常喜拼命的喊道。 “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谁也不能留在这,咱们班的人还都等着你呢?”刘健喘着粗气说。 “刘健!放下我吧,我走不动了。我是个累赘,我不想我们俩都死在这,你自己走。”王常喜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扛也要把你扛回去。”刘健一弯腰将王常喜扛到了肩上,吃力的迈着步子。 “咱俩要一块回去,我不会把你留在这,我们还要一块打美国鬼子,我们还要缴获他们的枪......” 刘健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颗子弹击中了右腿,身体失去中心一下子跪在地,肩上的王常喜也被甩了出去。 “啊~~~~~~~!狗日的!我操你们全家!”刘健捂着自己的腿,残叫着。 “班长坚持住,我们能回去!”刘健坐在地上拽着王常喜的衣领拼命的往回拉,但王常喜却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被动的任刘健拉动。刘健爬到王常喜身前才发现班长的头部已经中弹,鲜血遮住了他的面容。 “班长!班长!”他抱着王常喜的头,撕心裂肺的咆哮。刘健坐在地上将自己身后背着的枪拿下来开始向敌人漫无目的的射击。 “来吧!狗娘养的!让爷爷宰了你们!”枪里的子弹打光了,他又检起王常喜掉落在身旁的步枪继续向敌人射击。 刘健的右肩连中两枪,步枪掉到了地上,他试图拾起步枪用左手继续射击,但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竭尽全力将步枪楼在怀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那一张张无比丑恶的嘴脸,他并没有绝望,他相信这一张张无比丑恶的嘴脸必定会被志愿军战士撕碎。刘健以傲雪欺霜之势面对迎面射来的子弹,用自己的行动捍卫着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尊严。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 刘健如同一只被群狼围困奄奄一息的雄师,用自己那响遏行云的歌声向他们发出最后的一声怒吼。刘健倒下了,他倒在了班长身边,他倒在了无数英雄儿女身边,他也永远留在了这块自己最想离开的地方。 四十几名战士只轮不返无疑生还,全部牺牲在回撤途中。无数名志愿军战士用血肉之躯换来的阵地,被敌人的坦克大炮又重新夺了回去。天又亮了,美军的飞机呼啸而过的轰鸣声再一次响彻砥平里,志愿军也停止了向砥平里大规模的进攻,只是零星的做了一点还击,更多时间还是躲在一处美军飞机炸不到的地方,无奈的听着美军的轰炸。 郝志勇靠在了一块石头上,当闭上双眼时,昨晚那一幕幕的场景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成千上万的战士倒在了冲锋的路上,脚踏着自己战友尸体冲锋的情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想起班长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郝志勇有如万箭攒心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哭地泣不成声,身体也随着哭声不停地抖动。 在每一次战斗打响前,总会有一个人不厌其烦的嘱咐自己,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当成亲兄弟一样照顾。另一个人则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一架敌军飞机从自己头顶飞过时,他也要反复问候人家的娘。这些声音以后都不会出现在郝志勇的耳边,他真的接受不了自己最惟铁心的两位战友就这么的离开了,他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当自己睁开双眼时,班长和刘健依然坐在自己的身边谈笑风声。 十五日下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地面上的尸体,轰炸后被烧成碳黑色的大树,战后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大雪掩盖。几个团的团长分别向师指挥部汇报了当前的局势和战士们的伤亡情况。其中几位团长包括师长都提出了对这场战斗的看法,他们提议停止对砥平里的进攻,昨晚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这种无谓的冲锋是徒劳的。 同时温玉成从接到“十六日前必须拿下砥平里”的命令以后,就对这一仗顾虑重重,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志愿军的损失竟是如此之大。温玉成即刻给邓华去了电话,表示在砥平里这场战斗中,我们的错误出在对地形不了解,部队作战指挥混乱 ,加之对敌人火力估计不足。不能带着这一系列问题继续这么糊涂的打下去了,立即撤除砥平里。邓华接到电话后,立即向彭德怀汇报了温玉成的建议 。现在部队伤亡过大,再想重新部署作战计划维持已晚,敌军源源不断的增援也将给攻击砥平里雪上加霜,彭德怀经过再三考虑,表示同意后撤。 当战士们得知这一消息后,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望着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里很多战士自发点燃火把,在砥平里附近寻找自己战友的遗体,但大部分遗体已经被大雪覆盖很难辨认清楚。郝志勇很希望能够找到班长和刘健的遗体,把他们埋在一处幽静没人打扰的地方。由于遗体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郝志勇每走到一具遗体前都要将脸上的雪抹掉来进行辨认。有的遗体就算你抹去脸上的积雪也依然无法判断出他是否是你要找的人。 时间紧迫,而且大部分遗体都处于敌人阵地前沿,无法靠近。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郝志勇查找了二百多具遗体,其中并没有发现班长和刘健。雪还在下,很多遗体的脸上又重新被飘落的雪花覆盖。郝志勇面对这一具具被大雪覆盖的遗体庄严的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眼泪瞬间夺框而出,他将自己最崇高的敬意献给为了这场战斗而付出宝贵生命的志愿军战士,他将永远牢记这场战斗和永远留在这里的英雄们。 三十九军开始向新仓里、金旺里地区转移,砥平里战斗正式结束。一九五一年七月,朝鲜停战谈判首次会议在开城举行。在这次谈判中,美军并没有拿出任何诚意,而是采取拖延和破坏的政策,提出很多中朝双方无法接受的无理条件。美军这种口不应心的态度,迫使这次毫无意义的谈判不欢而散。再此后的两年中,朝鲜战场形成了一个边打边谈的局势,僵持不下。 抗美援朝 7 一九五三年二月,这是郝志勇在朝鲜度过的第三个春天,同往年一样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被白昼里的阳光化成雪水,朝鲜的土路又变的泥泞不堪。很多战士的棉鞋都被泥水浸湿。到了晚上,二月的朝鲜依旧冷的出奇,战士们那双被泥水尽湿的脚,早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长此以往一些战士的脚上就生了冻疮,走起路来都会变得有些吃力。每当战士晚上睡觉的时候,排长或是连长都会要求战士们将鞋拖下来放到火堆旁烤干。 现在的郝志勇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名乳臭未干一脸稚嫩的新兵蛋子了。他凭借着自己在战场上英勇多谋的表现,已经荣膺为一名排长。在志愿军发动第五阶段战斗中,郝志勇曾孤身一人绕至敌人侧翼炸掉了一辆坦克,并且将从坦克里跳出来想要逃命的美国士兵楞是活生生的拽到了指挥部。在当时郝志勇简直成了三四五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 在此前砥平里一仗中,三四五团伤亡惨重,尤其是排职干部严重匮乏。很多战士和连队里面的干部都向团部极力推荐郝志勇。团里领导多次找到连队战士向他们了解郝志勇的情况。也多次和郝志勇本人单独谈话。团里领导肯定了他在入朝以来的英勇表现,经过再三研究,团部领导一致同意提升郝志勇同志为三排排长。这也让他本人感到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刚打了不到一年的仗就当上了排长,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兴奋之余,郝志勇身感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决不能辜负领导和战友对自己的信任。他把曾经在自己班长身上看到学到的东西,淋漓尽致的用在了战场上和对战友无微不至的照顾上。 在每天睡觉之前,郝志勇总要挨屋去检查战士们的休息情况。他发现战士的鞋是潮湿的,就拿到火堆前去烘烤,有战士身体不舒服,他立刻去找卫生员。在日常生活中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战士们的身体状况,生怕自己的疏忽会委屈了战士们。 虽然郝志勇和很多战士都是同期入伍,年龄也都相差不了几岁,但现在大家都将郝志勇当作自己的大哥看待。不过,比起对战士们的关心,郝志勇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大大咧咧,从来不在意自己身体各种异常症状。早在一个多星期前,郝志勇的左脚就已经生了冻疮,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战士们的劝说郝志勇跟本不放在心上,今推明,明推后的,说什么也不肯去找医生看病,生怕自己脚上的这点小毛病耽误了医生的宝贵时间。 一天晚上,一名叫张昆的战士正在营房外巡逻,刚刚走到营房门口便发现躺在最外床的郝志勇脚上那双潮湿的鞋子却还未脱下。张昆进屋轻手轻脚地将郝志勇的鞋一点一点的从脚上脱了下来,但那双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袜子也已经被浸湿。当张昆将郝志勇左脚的袜子拖到一半时,郝志勇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张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坐在了地上,一脸惊呆的望着郝志勇。 “哎呦!张昆?你这是干什么呢?”郝志勇皱着眉头裂着嘴一脸痛苦。 “排长!今天是我的岗,我走过来看见你的鞋都湿了,就是想帮您拖下来,没想到把你给吵醒了。”张昆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说。 郝志勇把那只脱了一半的袜子从脚上轻轻的拉了下来,张昆这才清楚郝志勇为什么像“诈尸”一般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被疼醒的。郝志勇左脚大脚趾和小脚趾的肉全都已经翻了起来,真想不出来他是如何走路的。 “排长!你这脚也要让卫生员看看,时间长了就严重了?您平时总是提醒我们,您自己都不按要求去做,您要是总忘的话,我明天把卫生员喊来?” “干吗还要喊来?现在我又不是不能走,不用喊,我明天自己去。你快回到自己的岗位。记住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没有上级的命令坚决不能离开岗位一步!” “是,排长!” 张昆手里拎着郝志勇的那两只鞋走出了营房。 郝志勇眇了一眼身边未被吵醒的战士才躺下身子继续睡觉。 转天起床,郝志勇早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三天。 张昆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这事,三天两头的提醒郝志勇。排长,去卫生员那了吗?什么时候去?在不去就严重了。四天过后,张昆还是决定去请卫生员来营地。 当天下午,郝志勇坐在屋里不厌其烦的摆弄着他那把半自动步枪。这把枪和曾经缴获来的那把卡宾枪完全一样,不过,现在很多连队里都已经用上这些缴获来的美国货。往往在郝志勇静静的看着这把枪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的感今怀昔想起王常喜和刘健。想起三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奋勇杀敌的场景。时间真是过的很快,转眼间他们俩个人已经离开两年了。郝志勇每年二月的时候,都会面朝砥平里的方向,三鞠躬,问候一声在那里安息的王常喜、刘健和无数志愿军战友。无尽的回忆被一声响亮的喊声打断。 “排长!我把卫生员请来了。”张昆边走边朝屋内喊道。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自己去,咱们团的卫生员本来就少,你还把人家给请到这来,其他伤员怎么办?”郝志勇一脸的不快。 “没关系!人家就是特意派到咱们团来的,正好到了咱门连。我就把人家请来了。同志这是我们的排长。”张昆向侧面让了一步,露出卫生员介绍给郝志勇。 郝志勇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刚伸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被对面这张熟悉的面孔惊呆了。我的天!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么巧?郝志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名卫生员也是一动不动的望着郝志勇,吃惊的表情显然比郝志勇更加夸张。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昆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茫然的看着这两位一直在用眼神交流的人,试探的问到:“你们两个人认识?” “郝志勇?”这时那名女战士才开了口。 “李琳同志?”郝志勇激动的回应道。 李琳的眼眶里顿时充满了泪水,一眨一眨的望着郝志勇。 “李琳同志!真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会在这里碰上,两年了!我们有两年没见了。” “是呀,真是太快了,真不敢相信我们还能再见面,我现在还能想起你那天临走时的情景。你的变化太大了?现在已经是排长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很出色?”看的出李琳是发自内心替郝志勇高兴。 “在战场上每名志愿军战士都是最优秀的.......”郝志勇侃侃而谈自己对于优秀战士的定位。 这时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而站在一旁的张昆似乎已经从他们眼前蒸发。 张昆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追忆往事,感觉很是尴尬“排长那我先出去了?” 这时郝志勇才意识到张昆的存在,重新将目光投到张昆身上,说:“那你先去忙吧?” 张昆从二人之间穿过,走出了屋子。张昆离开之后两个人谈的更加起劲,似乎已经忘记二人今日见面的目的,坐在两把用木板钉成时不时还会发出点噪音的板凳上互问家常。 “李琳同志,你调到我们师来了吗?”这才是郝志勇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们只是派到你们师来的医疗小分队,走不走还要听从上级安排。” “我们师里的护士人手真的不够用!你看看现在全连加起来才有几个真正的护士,多数都是半路出家?尤其更是缺乏像你这样业务能力强的女护士。”郝志勇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你就会说好听的,这些事情还是让领导决定吧?我们只要好好去做就行了。” “你是一点也没变呀?还是这么顾全大局,觉悟还是这么的高。”郝志勇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行了,你就不要在给我带高帽子了,说说你吧?这两年是怎么当上排长的?”李琳打杈的将话题一转。“呵!打了几场硬仗,我们连,包括我们团都牺牲了不少优秀的战士,领导处于对我的信任,让我当了排长。没什么太特别的。”郝志勇不已为然的说。 “我那年也听说有场战斗咱们打的挺艰苦,牺牲了不少同志,你们师伤亡也不小吧?那时我真的有点怕见不到你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场战斗,要不是当时班长让我和伤员撤回来,我想今天我也不可能坐在你面前,我们俩的缘分也就从两年前结束了。” 李琳是个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孩, 她从郝志勇的言语中能够听出来,班长现在已经不在了。她不想让郝志勇在想起那些不舒服的事情,特意把话题转开了。 “对了!你还记得这个吗?”李琳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年前郝志勇给她留下的礼物。 “你还一直放在身上?呵呵。”郝志勇看着李琳手里那颗刻有自己名字的弹壳,傻笑了起来。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的举动有点傻,但现在看到李琳一直放在身上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我当时就是想给你留下一个纪念,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特别的傻?”郝志勇不好意思的说。 “我觉得这颗弹壳是最有意义的,我记得你当年说,是为了拿这种子弹的枪,我们才能认识,我觉得这个是最好的纪念品。”李琳拿着这颗弹壳,仍然是一脸的兴奋。 郝志勇突然觉得李琳对自己的态度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变的能够接受自己,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搞的他有点不知所措。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想对李琳说的话,却又挑不出一句。只好把自己身边的那把卡宾枪拿在了手上,没话找话。 “李琳同志,这支枪就是用这种子弹。现在我们连队已经都配上了美式装备,全都是缴获来的。真希望我们以后自己能够制造出这么好的武器来。”郝志勇拿着枪装模做样的看了又看,感慨道。 李琳也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此后二人都处于头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知道该向对方再去询问些什么。沉寂了一分钟,李琳突然从那张吱吱做响的小板凳上抬起身子,郝志勇的眼睛也随着她的身体抬了起来。 “和你说了这么多,都差点忘了正事?你的脚是不是冻伤了?在路上那位同志就一直在和我说你的脚伤的很厉害,让我看看!” “你别听他的,这小子说话没边,没他说的这么严重。”郝志勇将脚向回收了收。 “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给你治疗的,我必须要看一看。”李琳逼迫郝志勇脱掉了鞋子。 “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我自己总忘了上药。”郝志勇表情痛苦的将鞋和袜子拖了下来。 “这还不厉害?你要是再不治疗,你走路都要成问题了?”李琳看到那双被冻伤的脚,似乎有些心疼郝志勇,连忙从药箱里拿出酒精用棉球一点点给他的脚消毒。酒精渗到伤口时,郝志勇裂开嘴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 “我再给你擦点药,你平时睡觉前自己要想着擦药,过几天就会好了。”李琳轻轻的给那只满负创伤的左脚上药,时光仿佛又倒回了两年前。 药也上完了,话说的也差不多了,李琳把自己从药箱里拿出来的药具又放了回去。郝志勇看着在一旁收拾药品的李琳,实在找不出一句恰当的话语,直到李琳背上了药箱他才想出了一句话。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话说的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们俩这么有缘怎么会见不到呢?今天我也该走了,其他连还有很多战士需要检查,我不能在和你聊了。”李琳刚一转身又被郝志勇的声音叫住了。 “其实我们团真的很缺护士,你可以和你们的领导申请?反正在哪里都是工作,就算你不申请留在这里,其他护士也要来我们团。冲锋打仗我们都申请打头阵,你也应该申请留在医疗设施差的部队里?”这是郝志勇最后的乞求,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琳将身子转了过来笑着说:“还是听从领导的安排比较好,要是真的留在你们团或你们师,我肯定第一个就来通知你。” 话音一落,李琳可以从郝志勇那张黝黑的脸上看到两个字,那就是失望。的确,李琳这一走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也可能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两个人又再次把手握在了一起。这次握手比起两年前,少了很多情绪,显得自然了许多,似乎彼此都能够接受这个现实,虽说郝志勇心里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但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失去。 李琳刚刚走出营房,发现门外两旁直楞楞的站着七、八名战士。张昆向李琳行礼告别之后,七、八个人才陆续进了屋。 抗美援朝 8 四月的朝鲜,中断了近两年的停火谈判,在中国志愿军顽强不屑的炮火催促下,又重新把敌人打回了谈判桌上。虽然在一些重要实际的问题上,双方仍然没有达成一致,但美国人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并没有在一些无理要求上争执不休,而是退而求其次,这也让中朝双方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四月二十八日下午,朝鲜大街上的人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可能是美军飞机轰鸣的声响这几天一直没有出现,大家才又重新鼓起上街的勇气。从志愿军身边走过的朝鲜老百姓,都会露出朴实的微笑向他们点点头。郝志勇也趁着队伍休整期间到大街上溜了溜。 郝志勇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一声厚重的喊声留在了原地。回头一看,原来是连里的通讯员正气喘吁吁的朝他跑了过来。 “郝排长,连长正找您呢,叫您现在回去一躺。”那名战士喘着粗气说道。 郝志勇向前迎了几步询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连长没说,就说让您现在去找他。” 郝志勇心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新任务?一边想一边向回走,没多大工夫就进了院子。一进屋,只见连长一人手里夹着那支快要烧到手的香烟,正在屋里打转。连长抬头见郝志勇站在门口便指了指那把七扭八歪的小板凳,示意他坐下。从连长轻松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这次谈话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么严重。如果真的是有重要任务不可能还让自己这么舒服的坐下。 郝志勇对这位连长并不陌生,应该算是老朋友。当年那支从医院返回前线的小分队队长就是现在站在郝志勇面前的连长郭强。当时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在到了汉城(首尔),才互相握手祝福了一下对方。可能是双方的祝福都灵验了,在打完砥平里三四五团从新编配人员时,两人又再次碰面。那时的郭强已经是一名代理连长。此后团里提升排职干部,郭强也是极力推介郝志勇。 郝志勇的眼球也随着郭强的移动在眼眶里像钟摆一样左右奔波。过了一分多钟郭强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了看郝志勇说:“我们要回家了。” 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词汇让郝志勇楞住了,一时没有明白连长所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重复了一边:“回家?” 郭强用手摸了摸胸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标说:“是呀!我们要回国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从国内调来的部队正在陆续向朝鲜进发,替换第一批入朝的部队回国休整。毛主席也肯定了我们军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所以我们没有辜负全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我们很好的完成了这次任务。回国的时间应该是在下个月,具体的时间另行通知,今天找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回去之后统计一下你们排的人员和武器情况,明天早上告诉我。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回去安排吧?” 郝志勇坐在那里,不太相信郭强说的这些,眼神还是很诧异的看着他说:“就这么打完了?” 郭强笑了笑说:“这很好呀?该打的仗我们都打了,是该回去休息一下了,难道你想以后每天听着大炮飞机的声音生活?” 郝志勇也微微的笑了笑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快?打了都快三年了,这也叫快?我看是你小子是不是打仗打上瘾了,戒不掉了吧?快回去安排你的事吧。” 郝志勇走出屋子时,太阳放射出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看起东西来变得有些吃力,他将自己的帽檐又拉低了一些。 郝志勇刚走到三排院子门口,就听见墙里吵闹声此起彼伏。走进院子便发现战士们一个比一个兴奋,说笑不停,像是一大群知了在那叫个没完没了。张昆看见排长回来了,嬉皮笑脸的走到郝志勇身边说:“排长,您可真能保守秘密。到现在都不和我们说?” “保什么秘密?”郝志勇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您不说我们也知道。刚才二排的人都和我们说了,咱们要回国了。” 郝志勇神色自若的看着他说:“人家二排回国,和咱三排有什么关系?现在把弹药给我统计出来。” 张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楞了一会那个不情不愿的“是”字才从嘴里慢屯屯的吐出来。 每次作战之前战士们都要清点自己的弹药,做出统计后,部队会适当的给他们加以补充。张昆边往回走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还有一支小的可怜的铅笔头。 院子里的气氛也突然变得阴沉沉的,每名战士都是一脸的苦闷。这时郝志勇走到了院子中间说:“大家先听我说一下。” 战士们将那一张张苦脸又转向了郝志勇。 “消息呢?大家刚才也都听说了,我们的确要回国了,我不是保守秘密,其实我也是刚刚得知。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也感觉有些突然和兴奋,我能够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冷静下来,把我们最后一班岗站好。好了,把你们身上的武器弹药都报个数给张昆吧。” 话说完,郝志勇转身走出了院子,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对战士们的喜悦有所不满,他们只是觉得要回家心里高兴,难道我自己不想回家吗?他反问自己。其实他自己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朝鲜,他并不是渴望战争,而是他还在想念那个人,如果这次真的回国,恐怕与李琳真的会变成永别。郝志勇感叹道,后悔呀!后悔自己为什么连李琳部队番号都没有问呢?看起来是老天注定今生你我无缘,难道自己喜欢的人都要在朝鲜失去吗? 回国部队的车队如同一条长龙,盘窝在朝鲜的群山峻岭之中。 人生之喜1 五月中旬,三十九军陆续回到东北军区,还是这个熟悉的地方,但身边熟悉的战友多数也已经不在。很多战士回过国的第一件事情,是给在外地的家人写信。东北本地军人轮换放假五天回家探亲,也有很多家属得知消息后早早的就来到军区大门口登记进院。有的家属来军区的目的就是为了核实一下自己的儿子、丈夫或是女儿是否真的已经牺牲在朝鲜。军区里的场景是悲喜交加,当时很多战士的主要工作都放在安慰牺牲战友家属身上。 郝志勇虽然是哈尔滨人,但是他没有申请回家探亲。当年日军侵华时期,东北沦陷,日军在哈尔滨成立专门研究细菌战的部队,称为“七三一部队”,上千名中国人成为了他们的实验品。郝志勇的父母也没有逃过这场灭绝人性的细菌实验,只留下了郝志勇和他的姐姐郝惠敏。 那年郝志勇才刚满十二岁,姐姐也只有十五岁。姐弟俩靠延街乞讨生活了三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姐姐在一家馒头铺帮忙卖馒头,没有工钱只管饭。老板心肠还算好,每天都会多给她几个馒头让她给弟弟吃。郝志勇十五岁的时候则在一家煤厂当学徒工,本来他想等发了钱给姐姐买双像样点的棉鞋,但当时国内内战不段,大量增发货币,结果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物价暴涨。一直存了四个月,才买了双最便宜的棉鞋,但那时已经到了六月份。 一九四九年,那年郝志勇十九岁,他在沈阳入了伍,他将每个月的补贴全部给了姐姐,说自己在部队有吃有穿,用不着钱,让姐姐帮他存着。姐姐当时则在一家布料厂做工人,晚上回到家还要帮人家缝被套,一天没有几个小时休息时间。 在郝志勇当兵的第五个月,姐姐开始日夜不停地咳嗽,去医院检查是肺炎。郝志勇将几个月省下来的四十块钱补贴全都给卧病在床的姐姐治病买药,但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在加上医疗设施落后,最后还是没能将姐姐留在身边,那年郝惠敏二十二岁。 回国后,表彰大会、战后总结大会、英雄事迹报告会一个接一个的大会开了将近两个月。郝志勇从开始的兴奋激动到最后的疲惫厌倦,可能和他没有获得任何表彰有关系,他一直提不起兴趣。直到这股表彰热潮减退,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松了一口气。 一天,郝志勇闲来无事,将从朝鲜带回来的几十颗各式各样的弹壳凌乱的摆放在床上,忙着在上面刻画各种子弹的枪型,几声清脆的敲门声让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请进!”郝志勇回应道。 门被推开时,夹带着合叶缺油发出来的声响,那个让郝志勇日思夜想的人再一次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琳,郝志勇不禁苦笑了几声,站起来走到了李琳身前看着她说:“不要在失踪了好不好?” 李琳咬着自己的嘴唇腼腆的点了点头。郝志勇把她请到了屋里,坐在郝志勇对面二排长的床上。郝志勇看着那张腼腆的脸问道: “为什么从那天之后你就没来找我?难道你不怕回了国找不到我吗?” “因为当时我没留在你们师呀?”李琳低着头笑着说。 李琳抬起头看着郝志勇说:“不是说,留在你们师我再来告诉你吗?今天我是第一时间通知的你?” “你留在我们师了?”郝志勇很惊讶。 “准确的说应该是你们团。” 郝志勇仍然一脸惊讶:“我们团?” “是在你们团的卫生院。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咱们团的卫生院!”李琳腼腆的笑了笑。 “你知道我回国之前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没问你们部队的番号呀?那天只顾着和你聊天什么都忘了,回国之前我都后悔死了!要是真的见不到你,我会悔恨终身的。” “会有这么严重?你就这么想见到我?我看你们连里的女兵不是挺多的吗?”李琳笑着说道。 “在多和我也没关系呀?再说她们能和你一样吗?咱俩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琳说:“哦!明白了,原来你这么想见我,是为了报恩呀?” “当然不是了?”郝志勇连忙解释,心里却又在偷偷窃喜,既然这么在乎我的想法,证明我有机会,是死是活今天也要在搏一次了。郝志勇突然将头抬了起来说道: “李琳同志,我很喜欢你,我想让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在朝鲜你曾经说过要我们顾全大局不要考虑个人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回国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李琳的面容突然涨的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用手不停玩着自己的衣角。 “我相信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你不会把我送给你的弹壳一直放在身上。对不起,李琳同志,我知道今天和你说这些话有些突然,你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今天我要是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这种事情需要你情我愿,谁也不能勉强谁,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清楚,我不希望以后见不到你,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现在就留下,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绝对不会在纠缠下去,我们以后也是好战友,你就走出这个屋子。” 两个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看谁。郝志勇这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太冲动,为什么不等大家在熟悉一些在说此话呢?现在到是痛快了,李琳要是真的站起来走人,自己以后哪还有脸在和她见面?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李琳站起了身子,向门口走去,没有在说任何话。郝志勇看着那娇小的背影,自己的头似乎快要炸掉了,他低下头闭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无数张嘲笑他的怪脸在他眼前飞来飞去。“砰”门关上了,郝志勇眉头紧缩好象自己的头被关上的木门挤住,感觉很疼却又喊不出声来。这时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让郝志勇将自己挤住的头又从门缝里挣脱出来。他还没来的急抬起头,李琳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楼住他的脖子。郝志勇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的有点不知所措,两只手死死的撑在床上,呆呆的盯着李琳那条搭在自己肩上的麻花辫。姿势保持了一分钟之久,直到被李琳的哭泣声打破。 “我收到那颗弹壳以后,真的担心会再也见不到你了,很多人说砥平里牺牲了很多战士,一个连打下来只剩下十几个人,你们师还是主力师,我那个时候天天看着这颗弹壳给你祈祷。到了你们师,我都不敢打听你的名字,我怕找不到你,你知道吗?” 李琳哽咽着。 李琳一向给郝志勇的感觉是一个善良而且非常坚强的女孩,突然这么一哭到是让郝志勇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李琳的肩上,轻轻的拍打着说道: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以后的路我们俩要一起走。” 李琳在郝志勇的怀里,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微微的点着头。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这个姿势足足定格了三十分钟。为了成全这温情的一幕,同屋的二排长付出的代价是在屋外故做思考状溜达了足足一个小时。事后二排长对郝志勇说道:“我在外面一直在做思想斗争,不知道是不是要向领导汇报这事情,不能让你小子刚回来就犯错误呀?幸好是我想的太多。” 三个月后,郝志勇向领导递交了结婚申请,团里领导听取两个人的意见后,批准了他们的婚事。他们二人是在朝鲜结下的不解之缘,也是回国后团里第一对结婚的新人,考虑到这诸多因素之后团里领导决定把他们的婚事办的隆重热闹些。因此,团里还特地将李琳远在唐山的父母接到了部队参加他们的婚礼。 人生之喜2 李琳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没离开自家的两亩三分地。李琳还有一个哥哥叫李壮,比李琳大五岁,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一直和父母在家种地。李琳的父母一直放心不下自己女儿在外生活。当初她执意要参加志愿军去朝鲜时,老两口子也是哭了好几天苦口婆心地劝她,可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脾气掘得很,这一走就是三年。二老听说自己女儿要结婚了,还是部队给操办的,高兴的见人便说。没过两天全村人就全知道,老李家的女儿在朝鲜打了胜仗,还有个部队领导给他做女婿,老两口子以后就想清福吧。 团里亲自派了辆军车去唐山接二老。吉普车刚刚开进村,就被村民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吉普车只有在人群的簇拥下一走一停的向李琳家挪动。这回老李家算是在村子里长了脸。李琳的哥哥李壮没有和父母一起去参加妹妹的婚礼,母亲让他留在家里照看牲畜。 临上车前,李琳的母亲非要带上两只老母鸡,说是要给部队的战士改善伙食。司机劝了半天,李琳母亲才将两只鸡又放回了窝里,随手拿了一筐鸡蛋上了车。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唐山,也是第一次坐上小汽车,更是第一次坐上部队的军用小汽车,一路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二老指指点点的笑个不停。 车到了部队门口,李琳和郝志勇早已经等侯多时。二老一下车,看见自己的女儿站在面前,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李琳给父母介绍了身边的郝志勇,父亲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用那双沾满泪水的双手握住郝志勇的手激动的说:“谢谢首长呀!谢谢首长对我女儿的关心照顾,我们家闺女跟了您真是我们家的福份。” 这几句话让郝志勇听后有些尴尬,他笑着对李琳的父亲说:“您不要喊我首长,我只是名排长,不是什么首长,首长都在屋里等着您了,快近来吧。”李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婚仪式选在了部队食堂,仪式上三四五团团长则已郝志勇的家长身份出席。两位新人向各自家长鞠完躬后,先是李琳的父母讲话。二老看见在座的这么多首长和战士紧张的半天没有讲出话来,最后还是父亲说了两句:“谢谢党和毛主席的教育,我们家闺女才能有今天,也谢谢各位首长这么重视两个孩子的婚事,我代表他们向首长鞠躬了。” 这一鞠躬可把团长给逗笑了,急忙跑去搀扶老人。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能看出来两位老人非常高兴,我也很高兴。”团长握着李琳父亲的手说。 李琳的父母激动的又流下了眼泪,一边用笑容掩饰,一边用袖子擦去泪水。“今天我做为郝志勇的长辈,我也要向二老夸夸我们这位好排长,要让您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他。郝志勇在朝鲜的表现那我是不用说了,他干了一件事让我现在还记忆忧心,大伙有的可能也都听说了。他在敌人的阵地前,楞是给那狗日的美国佬从坦克里拽到我面前呀?小伙子好样的,我佩服他。经管回国后没有带上什么奖章,那也代表不了什么,今天团里把你的婚事办的这么隆重,就是对你的肯定,我们三四五团各个都是好样的。”团长这话说的让站在一旁的郝志勇心里是热血沸腾。 团长又走到了李琳的身边说:“我记得郝志勇入伍不久,自己的姐姐就去世了,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孩子很可怜呀?不过他现在幸福了,找了一个好老婆。我希望李琳同志能够好好的照顾郝志勇,当然了,郝志勇也要同样疼爱你的好老婆。给我们团这些未来的新郎官,作出一个榜样来吗?” 食堂里的战士一各个开怀大笑起来,使得郝志勇和李琳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时连长郭强从人群里站了起来开始对二人的感情进行揭发。 “我来说两句吧?我和郝排长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多多少少知道点他和李琳同志的事情。不过大伙可能对有些事情还是不太了解,我需要给大家讲清楚。” 郭强面带笑容兴致勃勃的走到了郝志勇身边,拍着郝志勇的肩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那还是在我们打云山的时候,郝排长负了伤住进了医院,那时候照顾他的护士就是李琳同志。你们大家算算这时间可不短了吧?” 底下的战士开始七嘴八舌的哄起来:“郝排长,你的地下工作做的很好吗?现在才结婚委屈你们了。” 还有的战士哄道:“郝排长,是不是早就摸清楚李琳同志的单位,故意负伤的吧?” 底下又是一阵笑声,郝志勇心里美滋滋的一脸傻笑的看着李琳。 这时师里的警卫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把一张纸条递到了团长的手里,耳语了几句。团长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灿烂,给了大家一个安静的手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同志们?我说郝志勇这小子有福气,他就是有福气,就连美国人也要送他份大礼呀?” 郝志勇诧异的看着团长。 团长接着说:“今天,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七日,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正式签字了,我们打了三年的战,今天终于胜利了!” 顷刻间,食堂内所有的战士全部站了起来掌声雷动,屋内沸腾到了顶点,每名士兵都激动的手舞足蹈。此时,食堂外传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 》。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 齐心团结进,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喜悦的气氛在整个军营弥漫开。当天晚上,郝志勇被灌醉了,很多战士也都喝多了,但团长依然清醒,还特意将李琳的父母早早的就安排到了一间通风凉爽的房间,让二老好好休息。 李琳则搀扶着郝志勇回到了部队特意为他们结婚所准备的婚房。其实这间婚房就是郝志勇和二排长一直住在一起的那间宿舍,只不过,婚事当前二排长只好被调整到了集体宿舍里。为了这事,二排长还灌了郝志勇几杯,开玩笑的说他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了。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是当初的两张单人床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张双人床。李琳用湿毛巾轻轻的擦拭着郝志勇的脸,就像当年他受伤时一样细心的照顾他。郝志勇虽然满嘴酒气但头脑依然清醒,一把抓过了那支正在为他擦拭脸夹的手,喘着粗气说道:“李琳,和你在一起才是我的福份,我现在不但有了老婆,我也有了父母,我真的太高兴了。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李琳听完此话心里顿时变得暖暖的,他趴在郝志勇的胸口,细声细雨的说道:“你要永远的照顾我,喜欢我、疼我、不准对我发脾气…………” 这一夜似乎过的很漫长,郝志勇体内的酒精随着剧烈的运动从每一根汗毛孔里排泄出来,在这个炎热的夜晚蒸发掉。这场耗时近五小时的激烈对抗一直持续到起床号响起才告一段落。一夜的苦战二人仍然没有尽兴,带着一丝遗憾进入了休整期,双方商订,来日再战。 李琳的父母在部队住了两天,就闹着要回家,说不放心家里那几只老母鸡。李琳的父亲临走前还是双手握着郝志勇的手,眼含热泪的说:“孩子,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要是想家了就和李琳一起来回来看看。”话说完,二老抹了抹脸夹上的泪水,又坐上了那辆被感荣耀的军用吉普车,上路了。 婚后生活1 部队生活单调乏味,除了业务训练,政治思想学习,就只剩下吃饭睡觉了。但郝志勇和李琳并没有被这单调的生活将两人的感情耗干,反而将这单调的生活融化在二人的甜蜜感情之中。 在连里,二人是公认并蒂芙蓉的恩爱夫妻。李琳要求郝志勇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给自己讲一个笑话。经管大多数笑话真的找不出笑的理由,李琳也会非常配合的和他一起笑,然后撒娇般的对郝志勇说,这个不好笑,明天要讲两个,然后钻到郝志勇的怀里睡去,二人的感情坚硬的像块岩石。但住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坏习惯会一点点的露出马脚来,这一点点马脚就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但钉子更多的还是出现在李琳的眼里。 李琳是名护士对什么都要求的很完美,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尤其是在卫生方面更是一丝不苟,这也是郝志勇吃了没有和李琳多接触的亏。 郝志勇整天在操场上摸爬滚打,一天下来脏的那就不用说了。李琳看着他那一身脏土跟本不让进屋,非要他洗完澡换上一件干净衣服才能进屋。这点郝志勇算是让李琳给扳了过来,可是李琳有时提出来的要求郝志勇也是的确难以接受。 那天郝志勇和往常一样训练结束后,把自己和衣服都洗了一边,春风满面的走回了自己的“爱巢”。一进屋看见李琳正在揉面,惊奇的问道:“今天不去食堂了?” 李琳揉了两下面,把面立在了盆里,拖着那双沾满面糊的手说:“今天咱家包饺子,给你改善伙食。”这话说的到很像个长辈。 “怎么今天想起改善伙食了?又不是过年过节的?” “你要是不想改善的话,你就回食堂吧?” “哪里的饭菜都比不上老婆的好呀?”郝志勇挽起自己的衣袖,朝李琳走去。 李琳笑了笑说:“你来擀皮,我来包。” 郝志勇拿起擀面杖还没擀出两个皮,李琳便喊道:“你是不是没有洗手呀?” 郝志勇一脸的无辜:“洗了,洗澡的时候都洗了,今天我特意把指甲都剪了,你看,多干净?”郝志勇将十个手指摆在李琳眼前,让她检查。 李琳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在你洗完澡回屋的过程中,你的手也会接触到很多东西,细菌自然就会留在你的手上。这是在做饭,做出来的东西我们是要吃的,必须要再洗一次去,你要养成习惯。” “好!老婆让洗咱就洗。”郝志勇故做情愿的回答。随手提起暖壶,把水到进了脸盆里,边洗手边侧着头说:“最近连长说我白了,真的有这么明显是吗?”李琳露出尖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话里有话吧?心里是不是不服气?” “哪敢呀?就是这么天天洗,感觉自己皮都快洗掉了。”郝志勇笑着说。 “你把全身洗干净了是对你自己有益处。你看你们天天训练完全身上下有哪块地方是干净的?你再不洗干净了你天天吃的就不是饭了?而是细菌,早晚要生病的?”李琳一副认真的表情。 “那在朝鲜的时候几个月都洗不上澡?不是也没得什么病吗?”郝志勇嬉皮笑脸的说。 “当时是没条件,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就要这么做。保证个人卫生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别人的尊重…………”李琳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把她对病人的那一套又搬了过来。郝志勇看李琳越说越起劲,插了句嘴将话题终止,擦干了手开始擀皮。 俩人吃的很尽兴,边吃边开对方的玩笑,屋里充满了温心的气氛。饭后郝志勇主动承包了洗碗工作。平时他最不喜欢干的就是洗碗,只要自己端着碗出去,战友看见了肯定就是一统挖苦。李琳也知道他不好意思,所以后来只要是俩人自己吃饭时都是她去刷碗。从这点小事上真是让郝志勇明白表壮不如里壮,自己生活在悠闲也不如家里有个体贴通情的好老婆。 今天郝志勇说什么也要去洗碗,理由是老婆今天给自己改善了伙食,自己也要给老婆改善生活质量,他没在顾忌其他战士的挖苦和嘲笑依然决然的把碗洗了。 这有得就有失,天下没有白吃的香油饼,郝志勇这么努力的让老婆开心也是有自己目的。最近李琳的卫生院住进了一位首长,病情不是很稳定,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监护。李琳每天晚上回到房里时月亮都快要找不到了,郝志勇也已经睡的是结结实实。两个人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做运动了,虽然郝志勇每天的训练量很大,但仍然没有打消他晚上“加练”的念头。 李琳先已工作忙身体现在很疲惫来表现一下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但在郝志勇一翻腆然厚颜的劝说下李琳同意了他的提议,双方开始进入实质阶段。 二人开始互相抚摩着对方,李琳那双柔软而又极具挑逗的双手让郝志勇心里那团早已暗耐不住的火焰终于喷发了出来。他一把将李琳按倒在身下,将自己的舌头送进了李琳的口腔,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个动作,李琳又一把将郝志勇从身上推开,怏怏不快地说:“你晚上还没有刷牙呢?” 郝志勇被这句话搞的不知所措。 “刷牙?刷什么牙?早上不是刷过了吗?”郝志勇一脸的疑问。 “早上是早上,你吃完东西之后口里会有异物,必须睡前刷牙。”李琳理直气壮的说。 郝志勇皱紧眉头,咧着大嘴看着李琳一脸的不服气,说道:“你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我一直不都是早上刷吗?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其实这晚上刷牙的事,还是那位最近住进卫生院的老首长偶尔和李琳聊天时提起的。 首长说:“我的女儿最近从英国留学回来,除了学会了点洋文,没看出来有什么长进,到是资本主义那一套吸收的很快。晚上要熬夜学习,中国地道的龙井茶不喝,非要喝从国外带回来的中药。” 李琳诧异的看着首长问道:“喝中药还要从国外带回来?咱国家自己不是有吗?” “说中国没有,那叫什么啡来着?”首长用手点着自己的头。 “是咖啡吧?人家国外都喝那东西,能够提神。”李琳笑着说 首长一脸不解的说:“我真是搞不懂她呀?中国这么多的好茶叶,给她喝她都不喝。说中国的茶叶苦,不好喝,我尝了口那什么啡,这不是比茶叶还要苦吗?” 李琳低着头捂着嘴笑个不停。 首长接着说:“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她一天要刷两遍牙?这不就是资产阶级的做派吗?” 李琳又差异的问:“为什么要刷两遍?” “早上起来刷一遍,是因为一晚上嘴里回产生什么分泌物。晚上临睡觉前刷一遍是因为白天吃了很多食物睡觉时要保持口腔清洁,真是莫名其妙?咱们国家现在正是发奋努力的时候,要都是向她这样浪费,我们还能发达吗?”首长躺在床上很激动。 李琳忽然陷入了沉思中,她是在从医学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觉得首长的女儿做的到是很有道理。在首长不轻易的提醒下李琳记住了,而且用在了郝志勇身上。 李琳躺在床上仰视着郝志勇说道:“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保持口腔清洁,以后牙才不会这么早掉没。” “那我看你父母牙也挺好呀?他们每天都刷两遍吗?”郝志勇有些生气。 李琳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他说:“我父母是没有那条件,有条件也要这样。”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你现在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职业病呀?要是不给身边的人提点意见,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不舒服?”郝志勇冲着李琳喊了起来。 李琳听完这话脾气也上来了,冲着郝志勇叫嚷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以为我是在成心刁难你?我们俩是夫妻你这么说我?给你提点意见你都不耐烦,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李琳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郝志勇顿时心里又起了变化,他最受不了李琳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身子向前蹭了蹭,用手抚摩李琳的脸说:“老婆!别哭了,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有些事情确实不符合咱们军人做呀?我一天刷两遍牙,其他的战士也都学会了,一个传一个咱们军区上下这么多人,这牙膏要浪费多少?一天刷一次就够了,你看我以前还总不刷呢?现在不也天天刷了吗?这都是听你的话呀,别哭了?我给道歉了。” 李琳抹掉挂在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我其实也只是想提个建议,也不是非要你一天刷两遍牙,你干吗和我喊呀?你干吗和我这么凶?你以后不能再说我有职业病?你以前还说过不和我发脾气,今天还和我这么大声喊。” 郝志勇笑着用手抚摩着她的头说:“以后不会再喊了,再喊我就是小狗。” “不喊你也是小狗,你要是在和我喊你就连小狗都不如了!”李琳哭笑着说。 李琳是一个很好哄的姑娘,只要郝志勇说句软话,李琳就不会再纠缠不朽,其实她只不过是想在郝志勇的身上撒撒娇而已。 喜得龙凤1 一九五三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有些早,军区大院里的杨树在一夜之间就变的秃枝芜蔓叶落满地。但食堂外的几棵苍劲挺拔的松树依然葱翠。 自打这天气突然变冷之后,李琳的身体似乎也感到些许不适。没食欲,而且每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心神恍惚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整天都睡不够,郝志勇还开玩笑的说她这是冬眠的前兆。 那天中午,郝志勇特地在炊事班熬了一碗鱼汤端给李琳喝。那碗清而纯正的鱼汤果然勾起了李琳的食欲。郝志勇看着李琳一口口的将鱼汤送进肚子里,自己也感觉到如释重负。但还为等到将李琳手中的空碗接过来,李琳便毫无掩饰的将鱼汤原封不动的吐到了地上。郝志勇则看着表情颓丧的李琳和那摊变了颜色的鱼汤,有点手足无措。 郝志勇急切的询问李琳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李琳只是一脸黯然的摇着头。 转天一大早,郝志勇没有带队训练,请了假陪同李琳来到了卫生院检查身体。李琳的战友吴彤看到郝志勇陪同李琳一起来到医院,感到大为惊奇。 “郝排长,说你们是模范夫妻还真的不假,就连李琳上班现在都要送了?真是个好丈夫。” 郝志勇用手点着吴彤漫然地说:“你还是李琳的战友呢?李琳现在生病了你都不知道?一点也不关心战友。” 吴彤吃惊的看着李琳说:“前几天一直看她荤荤沉沉的,以为是她睡眠不好呢?来来咱去检查一下吧?” 吴彤接过李琳的手搀扶着她进了检查室。 郝志勇心旌摇曳的在卫生院大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和迎面走来的战友点头致意。时间不长李琳和吴彤从检查室里走了出来,李琳一脸羞涩的望着迎面走来的郝志勇。 “郝排长,你老婆得了什么病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呀?你刚才还怪起我来了?快带着你老婆回去养病吧,她病的可不轻呀?”吴彤一脸的坏笑。 郝志勇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李琳,又看着吴彤问道:“到底是什么病?你这表情把我都搞糊涂了?” “你自己闯了祸现在还来问我?还是回去自己问你老婆吧?”话说完吴彤双手插进白大褂两侧的口袋转身扬长而去。 一路上郝志勇不停的询问李琳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但李琳一直没有回答他,直到俩人进了屋,李琳才猛的扑到郝志勇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我怀孕了。” 郝志勇两眼直楞楞的盯着李琳惊疑地问:“怀孕了?真的怀孕了?” “这还能骗你?人家都给我检查完了,已经两个月了!”李琳脸一红腼腆的说。 郝志勇脸上瞬间像开了朵花似的,笑的已经找不到眼睛。他一下子把李琳抱起来转了两个圈,又急忙将李琳放在地上故作镇静的说:“不能动了,不能动了,我老婆现在不能激烈运动,快坐下,快坐下。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他搀着李琳的胳膊坐在了椅子上。 李琳笑着说:“没有这么严重,现在才两个月。” “那也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就安心的坐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郝志勇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量着李琳的肚子,摇着头说道:“你说你呀?还是个护士呢?怎么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呢?你这业务也太不过关了?害的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病了呢?” “我以前又没有怀过孕?,我怎么会知道怀孕会有什么反映?再说你怎么都不知道主动问问我?”李琳羞答答的掘着小嘴说。 “你没经验我就更没经验了?不管怎么样,我的老婆就是厉害,要给我生儿子了?”郝志勇是满脸的兴奋。 李琳撇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会是儿子?你可不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可事先告诉你我喜欢女儿。” “男女都一样,都一样。咱们是军人,没有什么封建思想,男女平等吗?不过要是能生个龙凤胎那就太好了,男孩子就当兵,争取当个什么旅长师长的,反正要比他爹强。要是个女孩的话?就让她学医和你一样救死扶伤,哈哈哈!”郝志勇笑的合不笼嘴。 “瞧把你美的?想的还真远?还龙凤胎?你不准给我压力,我要是思想压力大了,可对胎儿不好。” “那只是个期望,生什么还是老婆做主,听你的。不过先要给孩子想个名字呀?这事不能耽误,我要好好想想。” 从这一刻起,郝志勇开始为了这个名字而坐卧不安。连里其他的干部知道郝志勇要做父亲之后,也是各抒己见给他想出了各式各样的名字。有的同志给郝志勇提议说,你们是从朝鲜回来结的婚,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叫郝援朝吧?郝志勇听了之后觉得不是这么的顺口,没有采纳。还有的同志提议,要是生个女孩的话,就叫郝美平,因为她正好出生在一个美好和平的年代里。反正几个月下来,名字有了几十个,但没有一个是郝志勇中意的。看着李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郝志勇的头也是急的一天比一天大。 喜得龙凤2 睡觉前郝志勇还是在一张纸上画来画去的想名字,李琳看着他整天寝食不安的样子就安慰他说:“你着什么急呀?等孩子生下来起名字也不晚呀?你看看你现在连个觉都睡不好了?这名字就是个代号,意思差不多听的顺耳就行,我看二排长给起的那几个名字都挺好的” “那几个名字还是留着给他孩子用吧,咱要起就一定要起个有意义的?名字这东西不能凑合。” “有意义?那不是很简单吗?你成天嘴里念道要是有儿子就让他参军当兵保卫国家吗?那就叫郝卫国,这不是很有意义吗?” 这句话让郝志勇感到惊异万分,他煞费苦心想了几个月都没能想出一个如此贴近自己想法的名字,李琳的一句话竟然正合自己心意,郝志勇只有自叹不如呀。 “老婆就是厉害,不但能给我生孩子,就连名字想的都是这么贴切,知我者老婆也!”郝志勇将李琳搂在了怀里。 李琳靠在郝志勇的肩上不禁笑出了声,李琳似乎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是得意。 “起了这个名字,让我又想起一个名字了来,为民。如果你生了两儿子,二儿子就叫他郝为民。一个是保卫国家一个是为人民服务,真是太好了。” “老婆你要为了国家和人民努力呀!”郝志勇将头探到了李琳面前鼓励道。 “我才不要生两个男孩呢?要生两个的话也要生两个女孩,都叫他们做医生。对了,你怎么不想个女孩的名子?天天嘴上离不开儿子儿子的,你这就是重男轻女的表现?还说男女都平等?现在就开始一边倒了。”李琳掘起了小嘴。 “我一直在想呀?只是一直没想到?男孩的名我想的都这么费劲,更别说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了。这事不能急,要顺其自然,没准女儿刚出生,名字自然就从嘴里溜出来了?”郝志勇为自己开脱着。 “你这是在狡辩,成天到晚想着儿子,要是真生了儿子,我也给他起个女孩的名,拿他当女孩养!” “好好好,都听你的,反正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一切都听你的。千万别动气,孩子可是无辜的。”郝志勇轻轻的抚摩着李琳的肚子。 其实两个人现在都在急切期盼着生产的那一天快点来临,但两个人的目标却截然不同。郝志勇盼望着能有一个儿子或是两个儿子的降生,他卫国和为民的愿望就能如愿以常了。李琳本心其实比较喜欢女孩,文文静静的比较好管教,男孩调皮多动的以后自己肯定要操不少心。但郝志勇整天张口闭口的说儿子,自己也希望能生个儿子让他高兴。不过这事情谁也决定不了,生男生女还是让老天来决定吧。 几个月的带产期的确难熬,郝志勇再此期间也付出了很多努力。李琳本身就属于体形娇小的那一类,加上这八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肚子显得格外的大,就连下床起身都是格外的吃力。郝志勇此时很清楚自己在床上处于动辄得咎的境地。他本身也在担心自己在睡梦中一个不小心的动作会伤到李琳和肚子里的胎儿,特意在那间狭小不宽敞的屋子里又搭了一张行军床,为了老婆和孩子郝志勇是能想到的绝对一一不落的全部做到。在李琳的衣食住行上郝志勇也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尽心竭力,就连每天给李琳打水洗脚他也是乐此不疲。 当人在为了某件事情而忙碌时,时间总会变的转瞬既是,在郝志勇孜孜不倦的精心照顾下,李琳终于被推进了病房等待分娩。 喜得龙凤3 李琳的预产期是在七月中旬,但七月七日李琳的腹部便开始隐隐作痛,郝志勇处于安全考虑将李琳送进了医院。可是等了六天李琳一直没有生产的迹象,这时郝志勇有些焦急了,天天询问医生李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他还在为老婆迟迟不生而心急如焚的时候,李琳的腹部在十五日凌晨一时开始产生巨痛,分娩在即。医院立即将李琳送进了产房。在被送进产房的途中郝志勇一直紧握着李琳的手安慰她。 “老婆,别怕,坚持住,一会儿就没事了。生男生女都没关系,名字都听你的,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郝志勇随着病床向前跑着。 李琳则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痛苦的说:“是男是女我都不想生了,我不想生了!郝志勇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孩子了!” 李琳在几名护士的簇拥下被推进了产房,郝志勇也进入了惶急的等待。产房里时不时传来李琳的嘶喊声,郝志勇有些为她担心了。李琳的生产似乎并不像郝志勇所想的那么顺利,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李琳仍然没有从产房出来,这让郝志勇心里更加焦急。在经过三小时四十分钟的痛苦生产后,产房的那扇木门被一名女大夫推开,郝志勇急匆匆的走到大夫身边询问: “大夫,我老婆一切都顺利吧?” 大夫打量了一眼郝志勇问道:“你是产妇的爱人?” 郝志勇点了点头。 大夫接着说:“产妇身体一切正常,只是现在有点虚弱,你先去给她准备点吃的东西吧。” “哦!谢谢大夫了。”说完谢谢,郝志勇转身就向门口走,想回家给李琳做点她比较顺口的饭菜,却被大夫喊住了。 “同志!等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产妇的爱人呀?”大夫有些质疑。 郝志勇停住脚步,转过头木然的看着大夫说:“当然是了?” “那你怎么也不问问生的是男是女呢?” 郝志勇这时才清醒过来用手拍着自己的头说:“哎呀!你说说,我太紧张了,我都把心思放在我老婆身上了,把生孩子这事都给忘了,大夫到底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夫笑着说:“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都喜欢!反正是我老婆生的我都喜欢。” 大夫低着头笑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你这个同志说话还真是有意思。” “同志,您就快说吧,我老婆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呀?”郝志勇一脸的焦急。 “你老婆给你生了个龙凤胎,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龙凤胎?” 这下可把郝志勇给高兴坏了,欣喜若狂的在医院走廊里是连蹦带跳手舞足蹈,已经顾及不到旁人的目光了。他紧紧的握住大夫的手,连声表示感谢。临出医院的时候还向产房里喊了一句:“老婆!你真是太棒了!你是英雄!我代表祖国和人民感谢你。”喊完这句话,郝志勇便风风火火的跑回家为李琳做饭去了。 李琳经过这三个多小时的痛苦分娩后,身体已经是精疲力竭,似乎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了,但听到自己丈夫在外面喊了这么一句,还是被逗得露出了疲惫的笑容。在回家为李琳做饭的途中,郝志勇无意中给女儿想到一个自己认为恰如其分的名字,郝为敏。为敏正好取自为民的谐音,女孩子叫起来还算说的过去,也算圆了自己的心愿。 在此后寒来暑往的短短几年里,郝志勇深切体会到做为一位父亲的艰辛。他白天忙完部队里的工作,晚上还要回家看孩子,忙的他是日不暇给不亦乐乎,就连那张李琳怀孕期间自己睡的行军床,也成为了他常日休身之地。 曾经郝志勇提出把孩子拖给李琳的父母照顾,但李琳坚决不同意,他怕时间长了孩子会和自己产生陌生感,郝志勇也只好言听计从,谁让当初自己答应了一切都听老婆的。经管当初说的只是句玩笑话,但两个孩子生活上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李琳来安排。 盼天盼地,两个孩子终于到了进幼儿园的年龄,夫妻俩把他们送到了军区幼儿园,这时俩人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至少白天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将其他战士哭的来找他们回家照看孩子了。 世事无常1 一九五八年二月,在团里举行的比武练兵中,郝志勇带领三排勇夺了全团第二。拿下第一的正是和他曾经同屋的二排长王冬。郝志勇心里很是不服气。 三排在最后一个比武环节,五公里集体武装越野跑时,时间一直是保持领先。在最后距离终点只剩下五百多米时,一名炊事员所背的行军锅绳子被磨断,大黑锅掉到了公路上,顺着一侧的斜坡滚到了芦苇地里。炊事员急忙跳进了芦苇丛,把那口大黑锅底朝天的扣在自己头上,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终点。最后在核对战士武器装具的时候,那名头顶大黑锅跑回终点的战士,竟然把自己头顶上的军帽弄丢了,害的三排被罚掉了一分钟,已微弱的略式输给了二排。 没过两天郝志勇就接到了团里下来的通知,他凭借自己过硬的业务训练和对思想政治觉悟的不断进取,郝志勇被正式提升为二连连长。二月底,郝志勇又得到了团里分下来的新房,这可是让他们夫妻俩乐不可言喜出望外的一件兴事。 新房子是军区专门盖的干部家属楼,分配给现役连职以上干部家属,郝志勇是正巧赶上了这趟车。按照分配指标,三口人以上的干部家庭可分得一套两室一厅,比起那间十几平方米的部队宿舍,这可真是鸟枪换炮,就连陪伴郝志勇两年之久的那张行军床也得以功成身退了。 一九五八年下半年,全国上下在毛主席的积极倡导下,掀起了一股“大跃进”风潮。当时中国领导人认为中国正经历着“一天等于二十年”的伟大时期。与此同时,一场消灭“四害”的热潮又重新刮了起来,麻雀被首当其冲的列为头好消灭对象,在“大跃进”时期,一场“打麻雀大会战”就这样打响了。 军区内的靶场人稀地广树木繁多,而且听不到训练时的搏杀声,只有个别几天会有几声清脆的枪声在此响起。在麻雀的眼里似乎找到了些大自然的感觉,靶场周围上百棵葱翠挺拔的大树,就成为了它们的最好的栖息之地。但麻雀并不清楚,它们已经成为了中国人己朝鲜战争之后,遇到的又一个敌人。 靶场如今已经变成了战士们训练后的必待之地,他们并不是来这里乘凉休闲,而是将枝头的“大敌”麻雀统统赶走,让它们没有停脚喘息之地。有的战士手里拿着竹竿,只要是见到有麻雀停留在屋檐或是树枝上,就立刻将它们哄飞。据说使用此类方法可将麻雀活活累死,是否真的有效还要待以验证。 郝志勇特意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带有部队番号的白色茶缸子,嘱咐他们,看见会飞的小鸟你们就敲,一直把小鸟吓跑为止。两个孩子并不清楚爸爸到底要让他们做些什么,但是拿着这个东西在院子里制造噪音,的确是件好玩儿的事情。 两个孩子每天从幼儿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爸爸给的茶缸子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经常会在院子里看见一些大人在敲打比他们手里还要大的茶缸子(白色脸盆),他们就会毫不示弱的跑到大人身边,几乎疯狂的敲打自己手中的茶缸子,直到将声音压过身旁的大人。 晚饭前,两个孩子神神秘秘的从外面钻进屋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的跑进来,而是不动声色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李琳便好奇的走到了屋里,发现屋里没人便猜到这两个孩子一定是躲在床下。李琳撩起床单,发先两个孩子正别有兴致的看着各自的茶缸子,李琳冲着他们呵斥道:“快出来,怎么总往床下爬?为敏你以后要是在和哥哥一块往床下爬,我就让你永远在幼儿园待着。” 两个孩子笨拙的从床下爬出来,将茶缸子藏在了身后。 “把你们俩的茶缸子给我看看。”李琳继续向两个孩子施加压力。 两个孩子扭捏的站在那里不肯把手伸出来。 “卫国,拿出来让妈妈看看。” 郝卫国似乎没有想把茶缸子给妈妈的意思,李琳便一把将藏在郝卫国身后的茶缸子抢了过来,刚放到自己眼前,就大叫了一声把茶缸子扔到了地上。 “你怎么把死麻雀放缸子里了?卫敏,你缸子里也有是吧?快给我仍了去。”李琳一脸的惊慌。 郝卫国拾起地上的那只死麻雀,和妹妹一起跑到屋外将两只死麻雀都扔到了垃圾箱里。 郝志勇晚上刚进屋李琳便开始向他大倒苦水 “你看看,咱家这两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今天从外面回来每人茶缸子里都放了只死麻雀,什么东西都往家捡?”郝志勇听完一边笑一边寻找两个孩子的踪影。 “你还笑,两个孩子天天回家就往床底下钻,天天都要给他们洗衣服,本来以为生个女孩子能省点心,没想到也这么费心?以后衣服也要你来负责洗。”李琳赌气的说。 郝志勇面露欣然的说:“小孩子吗?哪有不淘气的。老刘他们家孩子那才叫真淘呢?站在阳台上,看见楼底下有人过就往人头上撒尿,老刘和我说他们楼下现在都不敢过人了?” 李琳捂着嘴一直笑个不停,这时两个孩子又爬到了床下开始自娱自乐。 当然,部队除了积极响应消灭“四害”的号召,也将自己的训练和思想政治觉悟进行了“大跃进”。尤其是每名战士的思想觉悟,一定要跟得上社会的快速变化。 从一九五八年下半年开始,部队里的政治思想大会开展的也是如火如荼。每个星期连队要搞一次基层会议,让战士们清楚的了解到现在新中国的大好局势,和全国人民一起分享生产种植后的喜悦成果。每个月团里还要召集各职干部领导展开研讨,发表各自在今后工作中的目标和决心。但团领导还是对一些干部的表现提出了批评,在一次团里的会议上团政委含沙射影的批评了某些同志。 “同志们!首先我要表扬一些基层干部,他们的思想觉悟提高的非常快,甚至超过了很多自己的领导。有些同志的业务水平在团里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在思想觉悟上面却是停止不前?一直在原地踏步?这种情况是非常另人担心的。还有个别同志的一些言论也是非常夸大不切实际的,这给部队里带来非常坏的影响。我们是一支能够随着客观形势变化而变化的队伍,如果某些同志的思想落后于实践,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强自身学习,不要拖大家的后腿?”政委的言辞很激烈,不言而喻是在向某些同志下着最后通牒。政委所指的某些人其中就包括郝志勇的老战友王冬。 世事无常2 “同志们!思想上的提高是必然的,但大家的重点一定要放在训练上,毕竟在战场上和敌人作战靠的是我的战斗实力,而不是我的思想觉悟。马克思主义思想你被的再熟,它也不可能让你变成一名神枪手,在提高思想觉悟同时不能忽略我们的训练。”这是王冬在一次连队的思想政治会上吐露了一些自己的心声,反而却惹火上身。 这句话的初衷,只是想强调一下平时的训练也是不能放松的。不成想这句善意的提醒传到政委的耳朵里却有些变了味道。所有的领导都认为王冬的思想是落后的,而且有一些右倾机会主义,这让王冬在连队里的处境十分尴尬。 在距离政委那次讲话之后的一个星期,王冬被降为副连长,协助现任连长加强连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同时改进自己思想上存在的问题。王冬对这次调动心里有着许多不解的疑问。自己一直是团里的训练标兵,曾经还在训练中提出许多迫有见解的提议,突然间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降了职?还戴上了思想落后拖大家后腿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帽子,这让王冬一时很难接受。他不明白领导为什么一下子就否定了自己曾经的成绩。他多次找到营长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团里领导说明一下,但领导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只是收取了他的书面材料。但最后还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退回这封信的理由是,从这封信的厚度上来看,你对自己思想上的错误认识的还是很不够。信被退回来的同一天,王冬又被调到了后勤部,在气修连队作代理排长。一年后王冬转业退伍回到了河南老家,加入到正在轰轰烈烈开展人民公社化的运动中,为了中国领导人提出的粮产万亩而不屑的奋斗着。 世事无常3 郝志勇无意中在一张过期报纸上看到了一条关于介绍河北省徐水县的一则报道。报道中介绍了徐水县农民正在沿着人民公社的道路,奔向“共产主义的乐园”。还介绍了徐水县发射的几颗“高产卫星”,一亩山药产一百二十万斤,一棵白菜产五百斤,小麦亩产五千斤,皮棉亩产五千斤,全县粮食亩产两千斤,上面还附有一张毛主席和一位喜形于色农民交谈的照片。郝志勇看完此报心情很是激动,他立刻拿着报纸走到了正在哄孩子睡觉的李琳身边,手指着新闻标题兴奋的说:“你快来看看,看来真的是个大丰收呀?” “你小点声孩子刚睡着,什么大丰收让你高兴成这样?”李琳皱着眉头说。 李琳走到了客厅,郝志勇跟在身后接着说:“河北省徐水县,全都是大丰收呀?前些日子部队里面开展会议学习,有的同志就提到了很多地区开展的高密植得到了成果,我还有些怀疑,没想到真的是成功了?” 李琳接过郝志勇手中的报纸仔细阅读着。 “你也该给家里写封信了,这都好长时间没和家里联系了,正好问问咱家是不是现在粮食多的都吃不过来了?”郝志勇催促着李琳尽快给家里写封信,以便竟快得到证实。 信寄出去一个多月后,李琳才收到家里的回信。家里面的回信一般都是由哥哥李壮来写,因为哥哥是目前家里识字最多的人,但字迹很潦草有些像密码,只有李琳看的懂。 信里面说道:“家里收到你们的来信很高兴,你们和孩子都很好我们就放心了,父母希望你们有时间带着孩子回家来让他们看看。父母的身体都很健康,你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咱们村没有发生。现在咱们村子种地的人不多了,都去炼钢建水坝去了。咱们村现在成立了一个公共食堂,村里向每家人收粮食,放到公共食堂里面,大家随便吃,咱家连碗筷都交了上去。家里现在不用做饭了,咱妈把铁锅和几个铁盆都支援村头新建的钢厂炼钢去了,我和你嫂子也是在村头那家钢厂炼钢,家里反正都挺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替我向志勇问好,俩人有时间带孩子回来,就说到着吧。保重身体。” 李琳看完信后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哥哥在信里没有说明家里有什么困难,但她知道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肯定不会向哥哥说的这么好。可是李琳又不敢和郝志勇说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怕他会向王冬一样,在团里不小心说走了嘴给自己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说了个谎话告诉他,家里回信了,收成也不错,一家人都挺好的,让咱有时间带着孩子回家看看他们。 此后部队里面的气氛一直都是非常积极,全军上下每天都可以从报纸上获悉中国大地又有多少颗“高产卫星”被成功发射。看着报纸上一张张丰收的照片,所有战士们都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郝志勇也不例外,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 那天风刮的有些刺骨,郝志勇顶着凛冽的寒风一路小跑回到了家。因为大儿子在幼儿园尿湿了裤子,他要给孩子找条裤子换上。就在他正翻箱倒柜找得热火朝天时,听见有人敲门,他手拿孩子的裤子走到门口开门。门外站着一名打着哆嗦东瞧西看的邮递员。 “同志,这是郝志勇的家吗?”邮递员试探性的问道。 “是。”郝志勇点了点头。 “这里有你家的一封电报,你签个字。”邮递员将电报递到了郝志勇身前。 郝志勇接过邮递员的笔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打开电报里面清晰简洁打印着八个字。“哥哥病危速回唐山。” 郝志勇一下子蒙了,哥哥怎么会突然病危?虽然他一直没有和李琳的哥哥见过面,但从小在地里面干活身体结实的很,以前写信来也没有听说哥哥身体有什么病呀?郝志勇把电报塞进了裤兜里,穿上军大衣就跑向了李琳的医院,慌乱中给儿子找出来的裤子也被丢在了床上。 李琳看后顿时哑然失色,他不相信哥哥身体这么健康怎么会突然间病危?会不会是父母太想看孩子才这么说的?但又想,家里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来吓唬我们呀?她心里又开始焦急起来,决定立刻回唐山。他们俩各自请了十天的探亲假,带着孩子,搭上转天早上第一班开往唐山的火车。 世事无常4 在火车上李琳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制止两个孩子的打闹嬉戏,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一路上李琳没有怎么开口说话,郝志勇也不想过多的打扰她,就这样在两个孩子的打闹声中到了唐山。车站里的人流很拥挤声音也十分嘈杂,李琳领着儿子在前面走,郝志勇则抱着女儿拎着包跟在她的后面。 公共汽车上的人似乎更加拥挤,他们坐在汽车里的最后一排,郝志勇将两个孩子都放在自己的腿上。李琳则抱着那只装了几件衣服的行李袋。 “大道奇”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条崎岖不平的公路,人们也随着汽车行驶中的颠簸互相挤碰。 汽车停在了一条土道的路口,李琳下车后似乎对眼前这片十余年未曾谋面的景物有些陌生。她四处眺望想找到自己脑海记忆中的地理坐标,最后他们沿着坑凹不平的土道向深处走去。走了五、六里路后,熟悉的景物才又浮现在她眼帘,但在周围枯树慌草的的映衬下,村子显得荒寂凄清。村口的一间大院子格外显眼,院门口堆满了各种铁制用品,包括几把耕地的锄头,这让李琳想起了哥哥信中提到的炼钢厂。 李琳家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正在那议论纷纷的村民,他们你一言我一嘴的指指点点说个不停。李琳和郝志勇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不自然的闭上了嘴,将奇异的目光投向这两位面相陌生的军人身上。 离开家乡十几年的李琳已经让这些村民认不出她,在他们的记忆中老李家的二闺女仍然是一脸娇气的小女孩了。村民们忧忧郁郁的给两个人闪出一条通道,目送着他们进了院子,随后又井然有序的将门口堵上继续他们的讨论。 院子里空荡荡的,以前占了大半个院子的鸡窝不见了,院子里只是稀散的堆了几捆树枝。接着映入李琳眼帘的就是两个头带孝帽的小男孩。这是李壮的两个儿子,李琳刚当兵离开家时,两个外甥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可现在已经认不出来了。 李琳看到眼前这两个带着孝帽的孩子,脑子“嗡”的一下差点炸了,她扔下手里的袋子,哭喊着自己的哥哥冲进了屋子。 “哥!哥哥!” 李琳的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哭喊着跑了进来,自己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怆扑到女儿怀里心胆俱裂的哭了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你哥哥就想看你和志勇一眼呀,说连自己的妹夫都还没见过呢?不想就这么走呀!”母亲痛苦着说道。 “我们收到电报就开始往家赶。”李琳哽咽的说。 李琳看着躺在草席上的哥哥,噗嗵一声就跪在了哥哥遗体前,抚摩着那消瘦的脸,哭道:“哥哥!我来晚了” 李琳的父亲和嫂子这时把门外的郝志勇和两个孩子让进了屋里,郝志勇问李琳的父亲:“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李琳的父亲看着李壮的遗体老泪纵横地说:“我们也没想到他突然病的这么厉害,平时身体不舒服在家躺几天也就好了,这次一躺下就起不来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为什么不找医生啊?”李琳很是不理解。 父亲无奈的低下了头说:“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子的情况!就算把大夫请来也治不好呀?” 李琳听父亲说着话很奇怪,擦着眼泪问:“哥哥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治不好?哥哥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瘦?” “这话说来长,去年咱村子开始都吃公共食堂,开始大家都是随便吃,吃饱为止。后来村里的年轻人都拉去炼钢铁、修水利,这一天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饭还吃不饱,这身体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父亲抹着眼泪。 李琳把父亲的话打断追问道:“为什么吃不饱?”李琳站了起来,走到父亲身旁。 “没粮食呀?”父亲的神情很无奈。 “没粮食?我们在部队听说全国都是大丰收,徐水县一年都产了这么多粮食,唐山怎么会没粮食呢?”李琳对父亲的话很不理解。 父亲愤式嫉俗地说:“丰收?自打今年开始连饭都没的吃了。以前两三天还能吃上白面馒头,现在天天喝稀粥吃野菜还不管饱呀?你哥哥就是饿死的!” 郝志勇听完这句话惊愕的看着父亲说:“饿死?那报纸上写的亩产千斤都是?” “虚报!全是虚报,都去炼钢铁建水利,哪还有人种粮食?收上来的那点稻子还不够全村吃上半个月呢?全村男女老少像你哥这样饿死的不下十几人呀?你看看咱家现在还能过吗?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是来年想种地连种子都买不起呀?”父亲蹲在了地上无奈的摇着头。 “家里这种情况,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郝志勇有些激动。 李琳的妈妈这时走到了李琳身边委屈的解释道:“你们是不知道,村里特意嘱咐咱家,不要向部队伸手,我们要自己解决困难,不能给国家添加负担。我们也知道你们在部队里忙,所以不想麻烦你们,再说全村都是这个样,我们也不想搞特殊?” “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难道为了不搞特殊就让哥哥饿死吗?村长在哪?我要他偿命!”李琳那倔脾气突然被母亲的这句话勾了起来,非要去找村长说理,母亲拉住李琳的胳膊死活不让她去。 “闺女呀!听妈话让你哥哥安心的走吧,别去闹了,你找到村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呀?”母亲拉着李琳苦苦的哀求道。 郝志勇把话接过来:“听妈话吧!这件事不是村长能解决的,是要靠国家去解决,别给爸妈再添麻烦了。” 此时,郝志勇脑子里民康物阜的景象彻底被眼前这一目狠狠的摔碎。想要一片一片的粘合在一起那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琳听完这话搂着母亲又是嚎啕大哭,两个孩子则一直很迷茫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的如此伤心。也不清楚那个躺在草席上瘦骨伶仃一动不动的人为什么不会被吵醒。更不清楚自己还要站在这里多久,因为他们开始饿了。 世事无常5 孩子的吵闹让大人们提前去了公共食堂。食堂距家有五、六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李琳和郝志勇一直被几十双惊疑的眼睛盯着,有的村迷似乎能够猜测出这俩个人的身份,但站在这两名军人身旁的母亲,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年军车进村时自鸣得意的模样。 食堂那两扇粗糙腐化的门被风吹地吱吱作响,但依然可以从屋里听到粥被吸进嘴里时发出来的“嗖嗖”声。看到李大娘带了两位军人进来,那几个“嗖嗖”声的制造者朝着他们客气的点了点头后继续制造声响。 食堂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桌椅碗筷,从这点可以看出来食堂并没有采取统一订购,而是采取了有粮出粮没粮出物的原则,统一从村民家里订购。 李琳的母亲对食堂里的流程已经是轻车熟路,没过一会就给两个外孙端来两碗米汤让他们先喝解渴。果然是两碗清心寡欲的米汤,汤里的大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判断出是单还是双。但两个孩子并不在意大米的数量,只要解渴就行。 这时李琳的母亲端来一盘颜色怪异的馒头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馒头是马兰叶和麦粉做的,凑合吃吧,咱这就这东西了,馒头干,多喝点米汤,不够我再去给你们成?”母亲看着两个孩子吃的如此津津有味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朝鲜连树皮都吃过的人,对眼前这些馒头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反而郝志勇觉得这几个馒头吃起来更有味道。马兰叶和麦粉蒸出来得馒头比较粗,吃起来也会口干难咽。李琳的母亲则怕两个孩子不好消化,就把馒头掰碎放到米汤里给两个外孙吃。 两天之后李壮的遗体被埋在了村西头的山坡上。这座小山已经成为村子里埋葬遗体的首选之地。因为山头几棵依然油绿未死的松树,成为他们心中唯一一处万古长青之地。 那天母亲和嫂子哭的很伤心也很凄凉,他们瘫坐在坟前哭闹着,发泄着这一年多压抑在心里的委屈。李琳蹲在地上双手搀扶着母亲,流着眼泪不停的安慰。郝志勇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多余的言语,毕竟从未谋面的大哥无法让他向李琳家人一样痛哭流涕。 在回部队之前夫妻俩除了给自己留下些路费钱,其余的钱都留给了家里,嘱咐家里有什么困难马上找他们,不要再考虑什么特殊不特殊了。 在乡下的这几天,郝志勇心里一直不舒服,哥哥的去世只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失望还是那些每天都在唱赞歌的报纸广播。他真切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知天真的孩子,根本搞不明白大人们在做些什么。在回沈阳的火车上,他无意中想起了刘冬,那名曾经全团比武中第一名,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和李琳的家人一样呢?他真的有些想念朝鲜战场上的战友了,回忆在脑海里不停地倒带,如同一部放映机将曾经的画面依次呈现在他的眼前,直到火车响起汽笛声才将他从回忆中又拉了回来。 火车到达沈阳的那天雪花纷飞,整个城市银妆素裹,人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下来。四口人商量之后决定步行回家。一路上两个孩子的调皮让李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几天来一直是愁眉苦脸的她终于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四口人花了四个多小时才回到家,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倒头大睡,开始他们的白日梦。 结识死党1 这场梦一做就是五年,期间的生活琐事就像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能让自己清楚记住名字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那几颗。 两个孩子也从当年的用肢体语言找揍,升级到了直接用言语就可以换来父母的一顿臭揍。尤其是大儿子郝卫国,就连学校里有着多年教学经验的老师都被他超出同龄人的思维举动所折服。老师也多次找过家长俩反映郝卫国在学校里的情况,似乎起不到什么效果。 郝志勇和李琳的工作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太多孩子在学校的情况。而且每天晚饭过后两个孩子就躲进屋里,对外宣称是在学习功课,这也让父母俩个人很放心。但他们没有想过两个孩子是在真正学习功课?还是只有一个孩子在作功课?时间长了学校也就不在找郝卫国的家长。一是知道他爸爸是部队干部工作比较忙反映完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二是每次请家长的时候,郝志勇总是要拖延很长的时间才能来到学校。原本老师只想向他反映郝为国这一个星期的表象情况,无奈之下只有像他反映郝卫国这一个月的表现情况了。多数的问题还是在郝为国平时的纪律上,学习方面郝卫国到还是跟得上,属于班里的中等水平,所以学校请家长的时候,李琳几乎不出现,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学习方面还算可以她也就不着急了,每次都是让郝志勇去学校听老师诉苦。 老师每次对郝志勇说的话也是千篇一律,夸郝卫国脑子聪明精力充沛,每天总会给自己留出一些时间来想坏点子琢磨同学,希望郝志勇能多抽出时间来纠正他平时调皮捣蛋的坏毛病。可是郝志勇一直觉得小男孩哪有不调皮的?所以只是当着老师的面时对郝卫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郝卫国挨打最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和父母顶嘴不听话,这点让郝志勇和李琳极为反感,越是叫他不要作什么,他就非要去尝试一下,而且还要带着妹妹一块去,最后换来的只能是一顿饱满的臭揍。但郝卫国并没有屈服于父母的武力威胁,依旧我行我素。 郝卫国同班里面有个小胖子叫刘大磊,他是六年级被转到这个班里来的,而且和郝卫国还成了同桌。 小胖子的身材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比较让人折服的。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胖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不容易。不了解刘大磊家庭背景的人肯定以为这个小胖子一定是哪位首长家的少爷。虽然刘大磊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但他凭借自己不同于其他同学的体重在班里依然有些心高气熬,更是没有将身旁这个瘦子放在眼里。 刘大磊每天课间休息时,都要趴在桌子上养精蓄锐,似乎上的每一节课都会让他损失掉大量的体力。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体育课,他体力充沛的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胖子。 课间休息趴在桌上,这是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每次休息都要将桌子的三分之二占为己有,只给郝卫国剩下那可怜的三分之一,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郝卫国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当看见这个胖的像死猪一样肆无忌惮的趴在桌子上,他都萌生了造反的念头,但处于身材悬殊过大,他又无数次将这个念头生生的压了回去,直到一次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找到了报复这个胖子的机会。 那天语文课老师要去开会就临时给学生们布置了抄写课文,老师刚迈出教室大门刘大磊就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郝卫国对这习以为常的举动只有用仇恨的目光盯上一小会儿,在刘大磊还没有发觉之前迅速收回来。 郝卫国仍然向往常一样不屈不挠的在这不足一半的课桌上抄写着课文。刘大磊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坐了起来,像是被恶梦惊醒一样。郝卫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起身吓了一哆嗦,他诧异的看着表情痛苦双手捂着肚子的刘大磊心想:这胖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时刘大磊将自己的作业本撕下来几页团成团攥在手里,一边起身一边说:“让开!我要去厕所。” 态度相当蛮横,显然没有将郝卫国放在眼里。 郝卫国不屑一顾的看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刘大磊眉头紧皱朝他喊道:“你小子赶快给我让开?” “我为什么要让开,老师说了,上课时间不可以随便走动,更何况你是要出教室?”郝卫国注视着黑板一般正经的说。 “我是去厕所又不是去玩,你不让开我可要揍你了?”刘大磊用那支攥着纸团的手威胁着郝卫国。 郝卫国惊讶的指着刘大磊说:“好呀你?违反课堂纪律还要打人?你欺负同学我告诉老师去。” 刘大磊情急之下一个手捂着屁股一边向外挤,郝为国则双手死死抓住桌子腿一副拧折不弯的架势。两个人的举动惹来了全班同学的关注,郝为敏也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全神贯注的看着哥哥这历史性举动。刘大磊如果不是身体不适,早就动起手来了,但是他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绷紧全身,两条粗腿夹的很紧没有露出一丝缝隙,伸出唯一可以活动的左手拍着郝卫国的肩卑躬屈膝的说:“郝卫国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那可不行,刚才你可还说要揍我呢?” “我那是瞎说的,快让我出去吧?”刘大磊苦苦哀求。 “那你以后不能在占这么大的地儿了?不要总是把揍人挂在嘴上?还有………”郝卫国不厌其烦的掰着手指头说了一溜够。 站在一旁的刘大磊则裂着大嘴面露苦痛的连连点头,郝卫国见他那痛苦的表情没忍心在为难下去,便起身让他出去。可刘大磊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也从刚刚的痛苦变成了呆滞,紧接着就是一股臭气迎面扑向郝为国。郝卫国连忙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吃惊的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异味的胖子。教室里瞬间一片寂静,全班同学此时将目光全部移到了刘大磊身上,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等待着刘大磊的下一个动作。这也是刘大磊第一次受到全班同学如此关注,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直接影响到班里同学的反映。 “ 哇”的一声刘大磊哭了,这个曾经让郝卫国压抑了几个月的胖子,今天竟然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放声大哭。哭声显得是如此委屈和无助,他用那支捂着屁股但没有挡住异物涌出的右手揉着自己的眼,哭着离开了教室。他所经过之处同学们都用着同样的姿势来证明,他真的拉裤了。同学们捂着嘴和鼻子用异样的眼光将他送出了教室。虽然人已经离开但人留下来的味道仍然依稀可闻,笼罩在教室里这久久不愿散去的臭味,也迫使全班同学有了不完成作业的理由。 刘大磊回家后并没有向家长告郝卫国的状,不过两天之后他才出现在班里,并且强烈要求更换座位。他被调到了郝为敏的旁边,郝卫国认为刘大磊的举动很显然是要打击报复自己的妹妹。于是郝卫国利用课上课下写了很多匿名纸条放到了刘大磊的桌子上以示警告。 结识死党2 在几十张的纸条里,其中一条里面的言语描述的过于凶恶,导致刘大磊看后惊恐万分被迫向老师提出了换班。郝卫国看事态发展过于严重主动向老师承认了错误,并且向刘大磊道了歉。 郝志勇和李琳为了此事还特意请刘大磊来家做客吃饭,让小哥俩以后在班里好好相处互相多帮助。刘大磊也是看着这一桌子饭菜连忙点头。郝志勇很喜欢这个胖小子,因为他总在问一些关于战争的事情,这些事情是郝卫国从来都不关心的。 由于郝志勇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其他人讲过自己的英雄事迹,所以郝志勇乐此不疲的给刘大磊解释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郝志勇还答应带郝卫国和刘大磊去靶场打靶,这让两个孩子兴奋不已。虽然郝卫国对战争不怎么感兴趣,但对枪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他和爸爸曾经打过几次靶,虽然水平还停留在抠动扳机听声响的阶段,但他仍然觉得这比过年放炮要有意思的多。 刘大磊自从前两天知道郝为国的父亲要带自己去打靶,便开始将家里的扫把当成步枪反复地练习卧倒射击和匍匐前进。为了能够在打靶之前将这几个动作练得熟门熟路,刘大磊同时也在忍受着肉体上的“折磨”。 第一次折磨是因为这几天衣服脏的厉害而且还有一件被扫把划破。第二次折磨是因为在一次匍匐前进的练习中扫把被自己肥实的身体压折。虽然身体上受了一点点皮肉之苦,但心里还是无比的幸福。 一天上午,郝志勇在枪房准备下午打靶训练的枪支,顺便也为两个迫不及待摸枪的孩子挑选两支小枪。 就在郝志勇查点弹药时,营长迈着大步走进了仓库:“你今天有射击训练?” “是呀!营长。”郝志勇站起身来。 “今天的训练交给副连长负责,你现在去团部开个会。” “又开什么会?这么急?” “团里开会我怎么会清楚?反正团长点名喊你,如果不是你小子闯了什么祸?那就是要给你小子提干了?不过你小子提干也是早晚的事?别问这么多了现在就去。” “是!那我现在去安排一下?” “你别管了,这里我替你安排,你快去吧,这会好象挺急的。” 郝志勇放下手中那盒正清点了一半的子弹,跑向团部。 一进团部会议室,郝志勇才发现不只叫了自己,其他连的同志也有不少在坐,认识不认识的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人,看起来不像是训话,应该是集体提干吧?提干的想法只是郝志勇自己一相情愿,究竟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屋里在坐的同志都不清楚。团长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双手合拢神情凛然的看着大家,这时会议室里变的悄静无声,每名战士都很好奇团长这次开会的目的。因为在坐的战士职位都各不相同,甚至还有普通的战士。不过这些战士唯一相同之处就是在平时训练当中全部都是训练标兵。 团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开的比较急,所以我长话短说。今天给大家开会的目的就是通知你们下个星期一去大连训练。训练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和其他军的一些优秀战士相互交流学习,多了解一些他们在训练中比较好的训练方法,我们可以多借鉴一下吗?这次训练可能会需要多半年的时间,所以大家这几天抓紧把自己的工作和家里面的事情都安排一下,在坐的哪一位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一会留下来和我说,我们会尽快帮你处理好。那好,今天我们就说到这,散会。” 郝志勇听完团长说的话,对自己的判断更是信心十足。全团才挑出这四十几个人来,那一定是要提干了,这回大连一定聚集了不少部队里面的骨干,我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自己也在连长这个职位上干了不少年了,如果在不努努力往上爬爬?说不定哪天就让我转业了? 那天从会议室出来的人大多数都和郝志勇的想法一样,他们很含糊的互相打听去大连的训练目的,但私底下谁也没有直接提到提干的事情。 郝志勇从团部出来直接就回了家,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用嘴模仿机枪射击的声音。郝志勇推开们看见刘大磊和自己的儿子正用手当枪互相射击。 刘大磊看见郝志勇回来比看见自己亲爹还要高兴,立刻将“手枪”恢复成了原状跑到郝志勇身前面露狂喜的问: “叔叔您回来了?下午几点去打靶呀?” 郝卫国也凑到父亲身前问道:“是呀,爸爸什么时候去呀?我们都准备好了。” “儿子,今天爸爸有任务去不了了,下次再带你们俩去,好吗?大磊,以后叔叔肯定带你去。”郝志勇一脸内疚的说。 两个孩子听完这话可算是失望到了极点。刘大磊前几天的皮肉之苦也算是白受了。 李琳一边扫着地一边替两个孩子鸣不平:“你看你都答应完孩子了,还安排别的工作。两个孩子都在家准备一上午了,当叔叔的说话还不算话。大磊,你叔叔既然当应完你了就肯定带你去,等他这几天忙完了一定带你们去。” “恐怕过几天也不行了,团里要派我去大连训练。” 郝志勇一脸的愧疚。 李琳把身体直了起来好奇的问:“去大连?怎么突然要去大连训练?” “今天团长刚刚开完会,估计是要提干了,我们团才挑了四十几个人。” 李琳笑着说:“提干?团长亲口说了要给你们提干?” “那道没有,肯定是要从大连回来之后,训练和学习都有了明显的进步才能提干了。说的是训练其实就是个学习。”郝志勇似乎对此次大连之行的内容了如指掌。 “那要去多久?” “说是要去半年。” “半年?这次要去这么久?”李琳和郝志勇结婚以来分开的时间最多没有超过一个月,对于半年来说的确有些长了。 “不长了,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这期间肯定可以回来,离得又不是很远,只要是休息放假我就找时间回来陪你。”郝志勇双手抚摩着李琳的脸夹。 “是呀!你一眨眼过去了,我自己带这两个孩子,多辛苦?” 李琳推开了脸夹上郝志勇的那双手。 “没关系,我们团长说了,家里有什么困难去找他,他给解决。” “你们团长给看孩子吗?”李琳一脸的不服气。 郝志勇笑着说:“那当然不能找首长了。你要是真觉得累,你把咱爸妈和嫂子都接过来,正好让他们陪陪你,还可以帮你看孩子吗?” “还是别叫他们来了,他们都来了我天天还要照顾他们。再说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天天去食堂吃饭影响也不太好呀?” “那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星期一就走,现在有什么体力活,抓紧安排,等我走了可就没人帮你干了?” “这么急?那我给你准备些衣服?” “衣服就不用了,你把去年给我织的那件毛衣找出来吧?” 李琳好奇地问:“就是那件绿色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 可能是好长时间没穿了,我现在觉得挺好看的。” 李琳将扫把立在了墙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件曾经不受欢迎地绿毛衣。因为郝志勇以前说不喜欢毛衣上的图案,李琳一气之下把毛衣随便扔在了一个地方,现在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件毛衣还在不在家里。郝志勇走到了小屋,看见两个孩子正失望的坐在床上发呆。 “卫国,你妹妹呢?”郝志勇问道。 “她去同学家了。” “哦,别生气了,等爸爸回来一定带你们去打靶,我说话肯定算话。” “你可不能骗我?”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大磊也记着,叔叔回来一定带你们去。” 两个孩子这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儿子,爸爸这次出门时间要长一点,你和妹妹不能让你妈妈着急生气知道吗?多替妈妈干点活。在学校里也不能让老师着急。你和大磊要互相监督知道吗?等我回来要是知道你们俩表现的不好,那打靶的事情就没希望了,所以你们要表现好点。” “知道了叔叔,我们俩一定好好表现,您就放心吧。” “行,那我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再次交手1 那天晚饭刘大磊没有留下来一起吃饭,桌上的饭菜显的比平时多了些。李琳还特意给郝志勇炖了条他最爱吃的带鱼。其实郝志勇以前对李琳做的带鱼提不起太大兴趣,因为她做鱼的时候不喜欢刮磷,郝志勇看着那盘像是被镪水泼过一样的带鱼,自己的胃口顿时也像被镪水烧过一样什么也成不下了。所以郝志勇也很少主动提出吃带鱼的想法,直到李琳改变了自己的做鱼方法,郝志勇对带鱼才又重新产生了兴趣。饭后还是老规矩李琳收拾桌子,郝志勇来洗碗,两个孩子告诉他们写作业,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不露头了。 星期一,郝志勇起的很早,他主动送两个孩子去了学校,并且一路上不厌其烦的叮嘱两个孩子要听妈妈和老师的话。虽然郝卫国有点舍不得父亲走,但又怕到了学校门口让老师看见,一路上使出了浑身解数让父亲先走,最后郝志勇还是将两个孩子送进了学校,幸好郝卫国的老师没有看见郝志勇的出现,要不他这次大连训练一定是去不成了。 此时军区操场上几十辆原地待命的军用卡车早已准备就绪,郝志勇走道军区门口,便看见李琳站在门口上拿着自己的行李袋正等着他。他走到李琳身边拿过了她手中的袋子,俩人一起进了院子。一边走李琳还一边嘱咐他。 “到了大连之后要是回不来就给家里写信,反正就半年,我要是能请假我就去看你。”李琳侧着头望着比她高出半头的郝志勇。 郝志勇听完这话感觉很欣慰,立刻胸有成竹的说:“你放心吧!肯定能回来,你要是去的话还要带着孩子不方便,能抽空我就回来。” 李琳点了点头。 郝志勇临上车前还当着众人给了李琳一个长时间的拥抱,搞的李琳面红耳赤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夫妻俩第二次当众拥抱,第一次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李琳挥着手内心很平静的目送车队开出了大院,随后自己又回到了卫生院。 郝志勇坐在卡车上看着后面紧凑有距的车队,突然想起了当年参加抗美援朝前往鸭绿江时的情景。行使中的车队有如一条绿色的长龙在公路上游动,车队经过之处公路两旁的群众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全部投向了他们,这让卡车上面的每名战士都充满了一份激动和自豪。虽然今天的车队比起当年来有些微不足道,但这一路上也吸引了足够多的关注。 当天下午三点车队才抵达大连驻地,战士们下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撒尿方便。几个小时的颠簸路程让许多战士尿脬都快憋炸了,小便的时间持续最长的可以达到二分钟。当把自己体内多余的水分排泄出去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身体另外一种生理反映,饥饿。 大连驻地的食堂相比自己部队的食堂要小一些,所以采用分批用餐。让郝志勇唯一有些不习惯的就是又回到了集体宿舍,他结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和李琳同睡一床,这突然又和几个大老爷们睡在一个屋子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到了晚上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屋里快要使人窒息的臭脚丫子味,就是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郝志勇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一气之下他将屋里的两扇窗户全部打开放放屋里的臭气。 四月的大连,早晚温差很大,白天阳光灿烂的时候你可以穿一件单褂,但到了夜里一阵阵海风出来的时候你仍然可以感觉到一丝寒意。这时几名熟睡中的战士被阵阵袭来地寒风冻醒,一名战士睡眼惺忪的光着脚下地将两扇大敞四开的窗户关上。这时室内的空气变的格外清晰,郝志勇趁着耳边还没有响起呼噜声及时将自己催眠入睡。 转天吃早饭时,几名晚上被冻醒的战士还在议论大连晚上的海风为什么这么大,郝志勇则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忙着往嘴里面送食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个星期过去了,臭脚丫和呼噜声已经成为进入梦乡的必要条件,谁也不会再因为种种异味而影响自己的睡眠。每天结束高强度训练后,战士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扔到床上一动不动的睡到大天亮。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郝志勇也产生了一些猜疑。现在每天的训练科目都非常有针对性,无论是射击还是战术指挥都已防空掩护为主,根本没有留出和其他部队交流学习的时间,甚至连其他部队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还都不清楚。而且纪律要求非常严明,不准和其他部队人员交谈,不准离开训练驻地,就连书信暂时也不能给家写,郝志勇不明白这样的训练要维持半年的意义何在? 此时身在家中的李琳也有所不安,因为现在全国各地又掀起了一股反美热潮。整天谴责美帝国主义侵略越南,李琳猜想郝志勇是不是去越南打仗了?她多次找到团里领导想知道郝志勇在大连训练的具体地址,团里都以军事秘密为由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很明确的告诉她,郝志勇现在仍然身在大连训练。直到一个月后的一次小会上,这次到大连训练的最终目的才逐渐明朗。 当天会场的气氛很随意,首长只是通知他们现在更改了训练计划过两天前往广西继续训练。此话一出,包括郝志勇在内的很多战士都清楚了这躺广西之行的意义。虽然在大连训练期间没能与外界取得直接联系,但在日常的读报和新闻中,每天都可以听到中国人民对美国侵略越南的强烈谴责。再加之听到前往广西的消息后,这些身经百战从朝鲜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老兵都清楚,此时调集兵力前往越南边境,就如同当年兵集鸭绿江边,一场恶仗再所难免。 经管这些老兵早已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直到抵达广西后,战士们才彻底清楚了自己未来几年需要做些什么。郝志勇感觉能够再次和“世界霸主”交手确实有几分兴奋。 十几年前的那场战斗并不能算中国人赢了,那只是双方各让一步的结果,如今谁敢挑下美国“世界霸主”这顶帽子,那只有中国。当时的中国领导人很清楚想和这个“世界霸主”用谈判的方式来解决某种问题那只是天方夜谈,只有和美国兵戎相见之后,美国人才会逐渐明白某些事情也是可以坐下来谈的。当然中国的出兵也是处于北越领导人胡志明同志的再三请求,同为社会主义的好兄弟中国怎么能忍心坐视不管?这次只要是胡主席提出来的帮助,中国就尽最大全力满足他,这也是中国这为老朋友给胡志明同志的承诺。 中国刚刚研制成功的新型武器,未等人民解放军配备使用,就优先援助给了越南,以保证他们的抗美之需。无论是从飞机大炮枪弹,还是人员技术精力,中国可以说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再次交手2 郝志勇到了越南一个月以后才给家里写了第一封信。为了避免美军飞机直接轰炸,运送物资一般都会选择一些比较隐蔽的路线,除了连绵起伏陡峻的山路就是一条条狭窄颠簸的小道。那天是在运输物资的途中,郝志勇坐在卡车里遥遥晃晃给李琳写完这封信,信中所写的内容可谓是用心良苦,虽然身处环境相当艰险但在信中绝对没有半丝吐露。经管只是短短的几百字,但还是七扭八歪的占用了两大张纸。 当李琳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郝志勇已经离开家八个月。打开信,除了那一个个大小不一极不工整的文字呈现在李琳眼前外,信中还夹带着一张郝志勇英姿飒爽站在运输车旁的照片,李琳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然的神情。 “老婆,你和孩子都好吗?他们有没有让你生气?你一个人照顾他们挺辛苦的自己要多注意休息。我现在很好,本来还说回家去看你,可是部队任务紧就没抽出时间来。我不说你可能也会知道我现在身处越南,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主要的工作还是帮助越南人民修路修桥,不像在朝鲜需要开枪冲锋。 咱们部队现在的装备和防御措施也做的很好,美国人他们打不着的。我知道你看我写的信一定会觉得我写字的很难看,我这可是在汽车上写的,路面很颠簸所以才写成这个样子。对了?你看见信里面的照片吗?这是我让一名记者同志特意给我照的,很好看吧?身旁的汽车就是我每天运送物资要坐的车。我现在在汽车连负责物资运输,有时我也需要开车,我在广西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驾驶,所以你就放心吧。你给我织的那件绿毛衣现在恐怕是穿不上了,越南一直都很热,不过我一直带在身边。好了,今天就和你说到这吧,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过些日子我在给你写信,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和孩子太生气了,保重身体,再见。” 郝志勇在信中并没有将越南战场上的真实情况告诉李琳,只是报喜不报忧的说了一些让李琳放心的话。其实这封信就是在美军飞机一路轰炸中写完的。李琳看完信后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她相信郝志勇福大命大在越南不会有事情,只不过八个月的分离让她真的有些想念郝志勇了,她不知道这种朝思暮想的想念还要持续多久。 疯狂年代1 一年后,一篇名为《评“三家村”》的文章横空出世,似乎给正在进行中的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一连串轰轰烈烈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政治运动。在那年郝卫国兄妹和刘大磊都先后加入了红卫兵这支庞大有着“创新意识”的伟大队伍,在面对国旗宣誓的那一刻,一张张幼稚而又严肃的脸似乎承载了祖国赋予给他们的伟大使命。 自从那篇《评“三家村”》的文章在全国报刊先后转载后,向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开火的范围波及之广力度之强。所有被指控在政治上,服务方向上存在问题的都是反党反社会主义。 在当时,沈阳有家很出名的饺子馆。曾经一位国家领导人在沈阳视察期间还特意光临此处,对这里的饺子褒奖有佳。这家饺子馆就是因为当时那位领导人饭后夸奖的那几句话,现在才被当作“封资修黑店”遭到批判,饺子馆老板也在批斗后被下放到农场喂猪。向这类事件在当时数不胜数,无论你是多么悠久多么有知名度的老字号,说你是“黑店”你就是,不是也是。 在语文课上,同学们都在跟随郑老师朗读毛主席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象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中国的前途是属于你们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这么铿锵有力,每当念完一页,那一页的纸张都会被飞溅口水浸湿。 “同学们,你们能不能深刻的理解毛主席这篇著作的用意?毛主席对你们年轻人的期望很高,你们自身的担子也很重,中国未来的发展是要靠你们来完成的。所以大家要在毛主席伟大旗帜的领导下刻苦学习为新中国而努力!”郑老师那激昂外带些苍老的声音还没来的急在教室里蒸发掉就被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掩盖了。 校长透过窗户向屋内招手示意让郑老师出来。 校长身边还站着四名手臂带有红袖标的红卫兵,教室里面的学生都好奇的望着窗外的校长和那几名面容凛然的红卫兵。 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四名红卫兵对郑老师推推搡搡,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那四个人的表情上来看郑老师的错误似乎很严重。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在那几个人的推搡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一直没有站稳。没多久郑老师就被那四名红卫兵带走了,校长将头探进教室里喊了声“放学”,就朝那几个人追了过去。虽然老师被那四名态度蛮横的红卫兵突然带走让学生们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些莫名的疑问都被那声放学所冲淡。 在转天的语文课上,昨天被红卫兵带走的郑老师不出预料的没有出现在课堂上。但更让同学意外的是,走进教室里的是校长和昨天四名红卫兵中的其中一位。那名红卫兵站在黑板前表情很昂然的看着底下的这帮小弟弟妹妹。这时校长嘴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郝卫国!”。 坐在底下的郝卫国楞了一下,表情木然。他有些吃惊但更多的还是胆确,刚刚升入中学校长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犹豫的将手举了起来。 “你就是郝卫国?” 校长望着他说。 郝卫国仍然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校长接着说:“下面我宣布,郝卫国正式成为本班的红卫兵大队长。” 班里的同学顿时将惊疑的眼神投到了郝卫国身上也包括自己的妹妹。郝卫国也是直楞楞的望着校长不感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那翻话。事后郝卫国才清楚自己当选红卫兵大队长的原因。因为他和郝为敏是全班里家庭出身比较好的。父母都是军人,而且父亲正在越南帮助那里的人民抗击外敌建设家园,凭借自己有个军人父母他理所当然的当选了。 红卫兵大队长不只是个好听让人感到自豪的名字,也是需要带头去做某些事情的。郝卫国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监督自己的语文郑老师接受劳动改造。郝卫国更不忘挑选自己的死党胖磊来一起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胖磊这个外号是李琳给起的,暑假期间刘大磊整天泡在郝为国家里吃喝玩睡,身体上每一个部位的变化都逃不过李琳的眼睛,所以就随口给他起了个外号。 不过刘大磊并不介意自己的外号会和身体产生直接的联系,反而很喜欢这个新称呼。因为他们胡同凡是有外号的人都是打架的高手,像什么“二棱子”“傻大锤”这都是他比较崇拜的人物,所以他自己也在极力宣传这个外号,想让自己尽快能在胡同里拥有一席之地。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的父母首先认同了这个外号。 疯狂年代2 语文郑老师是一个除了上课之外话很少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资格老所以不太喜欢和其他同事交流。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每天她的书包里都会揣着几本内容各意的书。在学校里除了给学生批改作业,其于的时间全部放在了这些书上。甚至对于某些自认为是文潭中极品的书籍,她也会读给学生听。有的时候还会让学生写出听后感,其中就包括《燕山夜话》中的几片文章。 郑老师在课堂上经常会毫不掩饰的在学生面前表露出对邓拓文学水平的钦佩之情,而且还会赞叹邓拓的文章很能反映出现实生活中的一些问题,很贴近群众。也就是那些现今已经成为“毒草”的文学作品让郑老师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惹祸上身。 郑老师自从被那四名红卫兵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语文课上,但也没有离开学校,她被关在了一间器械室里。器械室里阴暗潮湿,里面平时就是放些篮球沙袋,每次推开屋门都会有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现在那间屋子里又多了一张床,床上只是放了一条很薄的单子,没有枕头和褥子。 郑老师在此接受劳动改造的项目就是劈木头,当然这里所说的劈木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随意将斧子抡起来,然后再随意落到木头上将它截断。而是要非常精准细致的将木头劈成尺寸统一的木条。准确的说应该是打磨成尺寸统一的木条,在这种要求苛刻的情况下斧子几乎用不上。使用频率最多的还是那把刀刃已经被砍奔了的菜刀,和一把刨子。 郝卫国和胖磊每天都会趴在窗前监督郑老师接受劳动改造,他们看着摆满在墙根下那一条条整齐划一的木条,从心眼里佩服这位年过半百的女老师。如果是和鲁班比做木条的话郑老师应该不会占下风。其实郑老师劈的那些木条根本没有实际用途,也只有留到今年冬天烧火取暖,这只是红卫兵想出来惩罚这些“黑帮”分子的一种手段。 几个月后,郑老师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基本失去了行走能力,这也给红卫兵批斗她造成了极大麻烦。起初红卫兵并没有因为郑老师身体活动不便而减少她在学校里公开露面的机会。直到他们厌倦了每次批斗前还要抬着她上台的日子,郑老师这才算是逃过一劫。不过一个月后郑老师就在家中割腕自杀了,她的死也结束了家中其他人再次被红卫兵无辜迫害的惨剧。 郝卫国和胖磊在红卫兵里算是新人,不向那帮高年级的红卫兵鬼点子多的流油,而且一个比一个凶。他们总会批评郝卫国和胖磊对反党反社会的“黑帮”分子批评教育的态度不够强悍,他们俩也试图将自己的言谈举止向老红卫兵靠近些,但毕竟是新来乍道经验不足,红卫兵到底要做些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个准确的定义,所以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一天下午胖磊拖着身上那堆肥肉气喘徐徐的跑到郝卫国家,郝卫国从砸门的声音就判断出是那个胖子来了。 郝卫国打开门看着眼前这位满头大汗的胖子开玩笑的说:“今天真不巧,我妈没回来,我现在还没吃饭呢?让你白跑一躺了,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倒点水喝。” “我今天来不是吃饭的,我在家早就吃过了!”胖磊一边擦着汗一边理直气壮的说。 话说完胖磊推开郝卫国进了屋,自己从壶里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倒水喝,郝卫国早已经习惯了胖磊将自己当成这个家庭一员的举动。他又走到胖磊身边问道:“原来是在家吃饭吃咸了呀?没关系,水我们家也管够别着急,你就随便喝吧?” “你别以为我喜欢喝你们家的水,这比你妈妈做的番茄汤差远了。你先别打岔,我今天来真的有正经事找你。”胖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在手里。 “正经事?你来我们家除了吃饭还能有什么正经事?”郝卫国不以为然。 “今天例外,我真有正事和你说,大庆告诉我今天下午有任务,特意让咱俩参加。” 大庆是当地一名颇有声望的红卫兵。他全名叫孙大庆是一所高学里的红卫兵骨干,父亲在部队里是名师职干部,所以他腰杆子一直很硬总是一副傲骨粼粼的模样。 “肯定是叫咱给那帮反党老娘们剪头发去,上次我拿去的剪子就让他给弄丢了,我妈好几天没让我出家门,这次该你拿了?” “我拿就我拿,不过他今天和我说这事的口气不像是要去批斗谁,我想可能会有些大动作?”胖磊一脸的神秘,将手里的那杯水喝进了肚子。 “真有大动作是吗?几点?”郝卫国突然认真起来。 “下午三点,“团结湖”。” 胖磊说的“团结湖”其实就是家门口四周垃圾成堆的一座臭水坑。因为这里是他们这些“造反派”聚集和商讨“工作”的地方,所以就给它起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名字。不过那些“保皇派”却对这块鲍鱼之肆,提不起半点兴趣。 疯狂年代3 下午三点,“团结湖”四周是人生鼎沸,“湖面”上也被随手投下来的小石子溅起一朵朵黑色的水花。 俩人下午赶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八十几名带有红袖标的红卫兵,这阵势让二人有些兴奋,连忙将放在口袋里的袖标拿了出来套在了胳膊上,一股脑钻进了人群里开始寻找大庆的身影。 但大多数都是生面孔在以前的活动中不曾谋面。郝卫国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原来都是大庆从外校喊来的学生,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有些能力? 大庆以前和郝卫国说他曾经召集了一百多人去砸一家黑店,老板吓的跪在地上一直求饶,最后店铺里的东西被搬光了连钥匙都给了他,那家店才暂时保了下来。郝卫国总是怀疑他在吹牛,有意提升自己在他们面前的地位,但眼前这一幕不得不让郝卫国将大庆吹牛的吹字从自己脑子里抹掉。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口头禅让他们两个人收住了脚步。 “我他妈起了他脑袋扔“团结湖”里。” 俩人转身一看果然是大庆正手舞足蹈给身边的人讲着什么。两个人在人群中左挪又蹭地挤到大庆身边,郝卫国喊道:“大庆!” 大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撇了一眼将目光留在了郝卫国身上说:“来了,我这还一直等你们呢,怎么这么晚?” 郝卫国还没等胖磊开口就抢着说:“胖磊非要在我们家吃饭,所以来晚了。” 胖磊诧异的看了郝卫国一眼,歪了歪头神情很无辜。 大庆开玩笑的说:“胖磊你怎么天天都是吃呢?就没有点别的事做了吗?” 胖磊站在一旁傻笑了两声心想,难道你就不吃饭了吗? “今天到底什么任务?这么多人?”郝卫国看着四周的人群说道。 “纺织大院里有些残余的“保皇派”在那办公,今天咱就把他们挑了?” 纺织大院曾经是家纺织工厂,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厂子里就停了工,现在连机器都已经不知去向。院子里的厂房也就自然成了一些帮派的“司令部”或是秘密集会的场所。 “他们有多少人?”郝卫国询问道。 “管他有多少人,全给他们脑袋起下来扔湖里,这是实现革命大联合的必要手段。”大庆的口气十分嚣张。 “对!全给他们扔湖里,一个也别想跑。”胖磊吠形吠声的说。 大庆又看看他们俩说:“带家伙了吗?” “什么家伙?”郝卫国一脸的茫然。 “我操!我早上不是和胖磊说了吗?”大庆不耐烦的看着胖磊。 “我忘了?”胖磊一脸的哭相。 大庆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人给二人去取家伙。身旁那个小胖子心领神会的一跑一颠儿地挤出人群,没过一会儿又神出鬼没的从人群中出现手里还多了两根棍子,从棍子的外型可以判断出来它是由拖把或扫把改造而成。 郝卫国一边打量着手里的棍子一边说:“大庆,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有家伙吧?” 大庆不以为然的将手伸向进了一侧的挎包掏出了一把刀背带有些许锈迹的菜刀,放在了郝卫国眼前。 郝卫国环视了一周背有绿色挎包的红卫兵胆怯的说:“大庆,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那要看他们的态度了,如果顽抗到底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一切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咱们只是执行者。”大庆神情自若。 “对!咱不是不给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把握。尤其是那个叫付国的小子,咱学校窗户就是他砸的,绝对不能饶了他。”胖磊拿着棍子比画着说。 “你认识他?见过本人吗?”郝卫国问道。 “操,纺织大院里那帮人我就记住他了,那次他和一帮人还要打我呢?幸亏我跑地快他们没追上。”胖磊大言不惭的说道。 “他们连你都没追上?这帮傻x。一会儿到了,你告我哪个叫付国,咱好好教育教育他。”大庆到想见见这位连胖磊都追不上的人,是副什么嘴脸。 说起胖磊被追打这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自从胖磊认识大庆以后自己的士气也提升了不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所以当胖磊一个人出没在其他“门派”的底盘时,难免会遭到暗算。轻的是被人家连扇几个耳光,抢走身上的一些物品。重的则被是被连扇几个耳光过后,拿不出对方想要的物品,又被结结实实的臭揍一顿。所以大庆才极为好奇能够让胖磊脱身的究竟是哪路“高人”? 人马到齐后,八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堵塞着每一条途径的街道。一路上是鼓声喊声震天响,红旗标语飘漫天,风风火火的朝着纺织大院进发。 这阵势也吸引了不少路人住足观望,街道两旁观望的群众也情不自禁的随着游行队伍喊起了口号:“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反革命分子,毛主席万寿无疆!” 到了纺织大院门口一路尾随的群众似乎看出了这次“造反派”的攻击对象,没有继续跟随队伍向前走,而是理智的选择有利地形来关注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纺织大院木门紧闭,这一点“造反派”也早有预料,一名手持自制阔音喇叭骨瘦如柴人送外号“马猴”的小子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气定神闲的朝着大木门开始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经查实,你们“保皇派”组织应予立即取缔。现在勒令你们交出身上的所有武器和队旗,走出大院。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顽抗对你们是没有好处的,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应该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如不交出武器立即投降,我们将强行缴械,你们后果自负。”话说完,“马猴”后退了几步站回了队伍里。 胖磊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到大庆身旁,望着那依然紧闭的木门问大庆:“看起来他们是不想主动投降了,咱还等什么呀?” “要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在过五分钟没动静咱就砸。”大庆气定神闲的说。 院门口的喧闹声开始嘈杂起来,有些人等的不耐烦便开始向木门投掷石块。就在木门被无数小石子敲击作响时,一张夹带着煤球的黄纸从院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了“马猴”的身前。“马猴”捡起来纸团打开一看里面写了几行字“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如果你们决定和我们坐下来谈,我可以打开门,但是你们不能携带武器。” “马猴”把纸条递给了大庆,站在一旁的胖磊歪着头刚撇了一眼便随口骂道:“我操!现在说要文斗了?当初追着我打的时候怎么不说文斗?大庆别听他们的,不给这帮小子点厉害他们绝对不服。” 大庆笑了笑把“马猴”手里的扩音喇叭拿了过来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五分钟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文斗武斗?今天来就是让你们缴械投降的,再不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虽然这句话要比“芝麻开门”的字数多,但效果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木门纹丝不动。这下大庆的耐心已经被这扇挡在自己面前的木门完全磨没了。 大庆向“马猴”做出一个投掷的手势。说是迟那是快,“马猴”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瓶“汽油弹”,点燃瓶口缠绑的碎布条顺着高墙扔进了大院。 “马猴”扔进去的“汽油弹”并不是什么科技含量很高的杀伤性武器,只是一瓶装满汽油的玻璃瓶。它和当年朝鲜战场上美军投掷下来的汽油弹原理相似,但威力要小的多。 飞进院子里的玻璃瓶在和地面正面对话之后已是粉身碎骨,里面的汽油夹带着火花飞溅到院子四处。这时站在远出观望的群众也兴奋起来:“着了 着了,一会儿肯定都冲出来?” 但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如群众所愿打开木门与“造反派”进行武斗。大庆再次将扩音喇叭举了起来,喊道:“你们在他妈的不出来,全给你们烧死!” 话音未落,墙头上猛的窜上一个人,拿起弹弓子就朝大庆射了过来。煤球借助惯性重重打在大庆的左脸。在煤球与大庆的左脸直接对话后煤球已是粉身碎骨。满脸煤灰的大庆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的有些尴尬,他用手抹了抹脸,看着变黑的手掌气急败坏的说:“妈的!冲进去!” 人群如潮水般向木门涌去,那两扇破旧不堪的木门根本承受不住几十人的撞击,没有任何抵抗就应声倒地。几十人踏着两扇大木门冲进了院子,手持弹弓子那小子站在梯子中间愕然的看着左脸被煤球击中的大庆有些不知所措。可大庆却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一把就将那小子从梯子上拉了下来拳拳之忠的揍了他一顿,最后把他的头塞进煤堆里听候处理。 “造反派”冲进院子以后并没有像预期想象的一样会发生一场混战,主要是对方战斗力太弱,算上脑袋扎进煤堆里的小子总共才有二十几个人,实力悬殊过大是这场战斗草草收场的重要原因。二十几名“保皇派”成员人挨人背靠在院墙上等待着审问。大庆把胖磊叫到了身边。 “你不是说有个叫付国的吗?他由你来处置。”大庆指着墙根下的“保皇派”说道。 胖磊一副揎拳捋袖的架势走到那帮低眉顺眼的家伙面前一个一个仔细的打量着。 经过胖磊的一翻辨认似乎没有发现那个追着自己满大街跑的家伙,如果不借今天这个机会给自己出出气恐怕以后没机会了。他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走到那名刚刚从煤堆里爬出来,被煤灰遮住面容的小子身前说:“还认得我吗?” 那小子连忙摇头,胖磊接着就是一己重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那小子双手捂着肚子委屈的说:“同学,我真的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胖磊用手点着他的头。紧接着又是一拳,那小子满眼泪花的看着胖磊:“大哥,我和你无怨无愁放我一马吧?” “放你?你他妈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放我一马?” 那小子的表情更加无辜:“同学,我真的没追过你,我今天是头一次看见你。” “你他妈的就嘴硬吧,我今天非把你腿敲折了。”胖磊上去就开始猛揣那小子的大腿。 这时大庆走了过来指着满脸煤灰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小子说:“是他吗?” 胖磊很沉稳的点了点头,回答:“应该是他。” 那小子连忙摇头:“同学,我今天是头一次来大院里,我向毛主席保证!是他们喊我来的,你真的认错人了,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你叫什么?”大庆问道。 那小子连忙回答:“我叫李树强,红光中学的,我真是头一次来这。” “胖磊你看清了吗?是他吗?” “听声音到不是很像,不过这小子成心把脸抹得这么黑,心里一定有鬼?”胖磊一副侦探的口吻。 “同学,我现在就去洗脸行吗?”那小子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面容恢复成原样,证明自己真的不是这个胖子的仇人。 “你这副德行挺好的,别洗了。”大庆走到了这二十几个人的正当中,用手点着靠在墙上的二十几个人大声说道: “你们这些“保皇派”反革命,你们现在不但站错了队伍,而且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至今都没有充分的认识到。你们的思想和行动已经说明了你们对党和毛主席的不忠。你们这些与革命事业背道而驰的作法将会得到严厉的批判。不过我们党的政策也是会给你们出路的,如果你们能够交代出其他“保皇派”的藏身之所,我们将给你们宽大处理,如果仍然顽抗到底拒不交代,那你们的后果将极为严重………“ 大庆在那翻来覆去的围绕着一个主题讲了足足一个小时,可见思想政治工作非同一般。在大庆例行公事般的训话之后,“保皇派”交出了武器和队旗今天的任务宣告圆满结束。但这也让周围一直苦守“阵地”几个小时的群众感到了一丝失落。在那个已经是要“武斗不要文斗”的时期身无大碍的被某一派制服也算是件幸运的事情,毕竟自己还留有继续革命的本钱。 疯狂年代4 革命仍旧无罪,造反依然有理。革命小将在毛主席的指引下正在如火如荼的同“走资派”、“反修主义”作着史无前例的斗争。北京某校红卫兵更以“向旧世界宣战”为题,阐述了对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看法,一举成为了全国红卫兵小将学习的楷模。此后全国又掀起了一股“革命大串联”的热潮,加强各地红卫兵之间的交流学习成为了这次串联的主题。其更为核心的目的是要向北京红卫兵学习造反的先进经验,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郝卫国也有了去北京“学习”的念头。 那天放学,郝卫国和妹妹在回家的路上恰好碰上了正准备去延安搞串联的大庆,两个人侃侃而谈起来。 “你这是去哪?”郝卫国好奇的问道。 “去延安搞串联呀?” “延安有什么好去的,怎么不去北京呢?” “现在是个人就往北京扎,他们有什么好学的?比咱强不到哪去,延安才是真正要去学习的地方。你什么时候走?” “我?”这句话显然问的有些突然,郝卫国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也要参加到这次串联中去。 “怎么?你不打算参加?呵!我就说吗?你们对自己的工作认识还是不够,这是一次向各地红卫兵学习交流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我当然要去了,只是现在还没想好去哪个地方,再说我也不想去上课。”郝卫国含糊其词的说道。 大庆嗓门提高了一度说:“那还用想?跟我去延安,那是最理想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可以体会到当年毛主席工作的情景。” 郝卫国故意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说道:“体会当年?那还不如体会现在呢?我决定去北京。” 这时站在一旁的郝为敏插嘴说道:“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北京,我也要见毛主席。” “你以为毛主席是这么好见?你想见就能见道?”郝卫国呵斥道。 两兄妹开始为了是否能够见到毛主席而争论不休,被晾在一边的大庆立即中断了这两个孩子无休无止的争吵。 “为敏!你哥不带你去,你就和我去延安。” “我才不去延安呢?我就去北京。” “不愧是兄妹俩,那你们就替我向北京的同志问好吧,不和你说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好好聊。” 大庆向兄妹俩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只有那几句让郝卫国蠢蠢欲动的话还一直留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让郝卫国有些挥之不去。 晚饭过后郝卫国把妹妹拽进了小屋,希望自己的计划能够得到妹妹的配合。 郝为敏坐在床上不耐烦的看着他说:“什么事呀?快说,倪倪还等我跳皮筋呢?” “等我说完你在去跳。我过几天要和胖磊去北京,学校要是问我你就说我病了,我和咱妈说去胖磊家住几天,你别告咱妈呀?”郝卫国的眼神里隐隐约约夹带着一丝威胁。 “去北京?我也要去,你要带我一块去。”郝为敏撒娇般的磨起了哥哥。 “你去?你去那干吗?你个小女孩,到那谁照顾你。再说咱俩要是一块儿走了咱妈肯定不同意,你不能去。”郝卫国命令般的口气。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咱妈,叫你也去不了。”郝为敏反客为住威胁起了哥哥。 “你还是我亲妹妹吗?哥哥就求你这么点事,你都不帮忙?现在还威胁起我来?” 郝为敏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囔了半天。 “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你要是同意,我给你带毛主席纪念章回来,你要是不同意,以后谁在欺负你我也不管了。” 这近乎威胁的口吻让郝为敏没有了选择,她唯一想提醒哥哥的就是,我要一个大的毛主席像章 。 胖磊对自己父母撒的谎则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只有一句话,我去郝卫国家住几天。向这类谎言在那个通讯设施不发达的年代是很难被拆穿。在上路之前两个孩子就抛开了家长反对的思想包袱,轻装上阵,满载着自己要见到毛主席的梦想坐上了那列开往首都的火车。 火车在这条理想之路上行使的无比缓慢,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群年轻人急切盼望见到毛主席的心情。 车厢里人声鼎沸歌声、诗歌朗诵此起彼伏,自发表演的节目应接不断可谓是人文荟萃各显其能。这也让郝卫国和胖磊开阔了眼界,钦佩和羡慕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投向周围的“才子”。 就在他被这此声此景搞的如痴如醉时,一段节奏轻快的手风琴前奏,如同放学的铃声让他兴奋起来,这段熟悉的曲调也将车厢里其他人的性质提了起来。 “红卫兵,红卫兵,革命的烈火燃在胸,阶级斗争风浪考验了我,路线斗争锻炼得心更红。立场稳,方向明,朝气蓬勃干革命,赤胆忠心跟着党,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士气昂扬的大合唱循环往复不厌其烦的唱了足足八遍。事后才知道那位拉手风琴的同志只会这一个曲子,为了不影响当时大家的积极性所以就一直没停。郝卫国无不感慨自己作出了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透过车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和稻田里那金灿灿的谷稻,如此壮观秀美的景色让郝卫国更加感到此列车厢的与众不同。 一路上,火车走走停停让郝卫国始终看不到首都的身影。不断拥挤上车的红卫兵将每节车厢塞的水泄不通无处挪身。胖磊插着手靠在厕所的门上呆涩的看着那几个人翻来覆去的表演着同一个节目的人,说:“卫国,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北京?” 坐在胖磊身下的郝卫国一只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的说:“别着急,一会就到了。” “那咱换个车厢吧?这里的节目太没意思了,我都能背下来了。”胖磊对这节车厢的节目显然失去了兴趣。 “我可没力气动了,除非咱换个能吃东西的车厢。”这是郝卫国唯一的条件。 两个人沉没了,继续看着那几个人没有新意的表演。 这时,三号车厢里突然传来几句气宇轩昂的毛主席语录顿时吸引了郝卫国的注意。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的。”这语气,这声调让郝卫国四成相识,他站在座位上发现车厢中间朗诵毛主席语录的竟然是大庆。 我不是眼花了吧?大庆不是说他要去延安吗?怎么在这列火车上?方向好象不对吧?郝卫国自己琢磨了半天,试探性的喊了两声大庆的名字,果然那个激情肆意的小伙子将头转向了郝卫国。大庆?真的是他。 “大庆!大庆!在这呢!”郝卫国连忙向大庆挥手喊道。 大庆看到是郝卫国也十分的意外,俩人挤在厕所门外便聊了起来。 “你不是去延安了吗?怎么会在这?”郝卫国又好奇又兴奋。 “我那天听你说完自己有些犹豫,所以那天晚上没走。就你一个人去北京?” “不是,胖磊!胖磊!”郝卫国四处寻觅了一番竟然没发现那个庞大的身影,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胖子,突然人间蒸发了? “刚才还在我身边呢,现在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其实我这次就是为了和你打个招呼?”大庆说道。 “打招呼?什么意思?”郝卫国听的有些糊涂。 “下一站我就下车,我还是要去延安,一路上我自己琢磨半天还是觉得延安才是我真正学习的地方。”大庆忘着厕所对面的窗户感叹道。 “这马上就要到北京了,干吗还要下去?真是不明白你?延安就这么吸引你吗?你就不想见毛主席?”郝卫国追问道。 “延安是毛主席生活过的地方,我要在那里体验他老人家曾经的点点滴滴。卫国,和胖磊一定要搞好团结,我会记住你们的。” 这话让郝卫国听的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大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难道你不想回来了?” “延安才是我真正的家!”大庆突然转身又钻进了人群里。 郝卫国想叫住大庆,但声音被车厢里的嘈杂声淹没了。想跑过去追赶但自己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使不出力气。大庆在人群中消失了,车厢里的人也瞬间一起消失了,只留下郝卫国自己。他大声喊着大庆和胖磊的名字,除了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没有其它的回应。 郝卫国被这空无一人的车厢吓醒了,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梦,胖磊还在自己的身边,车厢里的表演仍在继续。至于大庆?那只是他在郝卫国短暂梦境中的“友情客串”。 不知道是哪位同志高喊了一声“北京到了!”,将车厢里刚刚熄灭的那团热情之火又被重新点燃。靠近窗户的人都将自己的头和手伸出窗外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摆手。渐渐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站台上高举横幅标语和锣鼓喧天的欢迎队伍。郝卫国和胖磊也被这逐渐清晰的声响吸引到了窗前,窗外的热烈场面让俩人顿时热血沸腾。 疯狂年代5 火车刚刚停稳,一股人潮从每节车厢的出口涌了出来,俩人被人潮推进了欢迎队伍,就这样一群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开始互相问好寒暄起来。 “同学,欢迎你们来北京串联呀!一路上辛苦了。”一位面相看上去十七、八岁的人激动的握住郝卫国的手不停的摇晃。 “不辛苦,不辛苦,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辛苦了。”郝卫国客气的回答。 其实事先郝卫国并不知道车站会有这么多热情的首都红卫兵来迎接他们,至于他刚才说的“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辛苦了。”也是自己没经过大脑顺口溜出来的一句话。 “同学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人问道。 “沈阳,我们两从沈阳来的。”胖磊抢着说道。 “哦!沈阳,你们那里的运动开展的怎么样?”这个问题范围有些大,让胖磊一时找不到头绪,他尴尬的望着郝卫国希望能够得到声援,郝卫国心领神会。 “运动开展的很红火呀!不过还是要向首都的红卫兵多多学习?”这句话是从大庆那学来。他听大庆说北京这帮人最爱听的话就是“向首都红卫兵学习。”,所以这是拉近关系最有效的手段。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那人听后果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们肯定也都累了,我带你们先去办手续吧,然后去接待站。” “好!好!那太麻烦你了。” 虽然眼前这位喜欢让人拍“屁股”的小子笑起来有些傲慢,但说话还算客气,没有在语言上直接表露出自己身为首都小将的狂妄气焰。 一路上,北京大街上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这俩位刚刚从中学课堂上跑出来的小屁孩。无论是游行队伍还是队伍里那整齐划一的军装,都比沈阳的红卫兵气派的多。虽然郝卫国的父母都是军人,但是自己想弄身军装穿比蹬天还难,现在只有身上那条爸爸给他的武装带还可以自我炫耀一翻。 “我叫吴兵,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吴兵主动介绍起自己。 由于俩人把注意力过多放在了身旁的景物上,那人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我叫吴兵,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 “我叫郝卫国。” “我叫刘大磊。” 俩人似乎还没从眼前的景物里跳出来,简单的回答之后继续各忙各的,无暇顾及吴兵。 吴兵只好自己给自己找起台阶来,一一给他们介绍眼前这些事物的由来。三个人自顾自的走到了一座体育场前,这时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到了这座巨大的建筑物上。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胖磊望着体育场问道。 “你们来的晚,体育场现在已经没地了,可能会分你们去学校里面住。” 胖磊听完这话有些失望,如果能在这么大的体育场里住宿那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体育场的大门和墙壁都贴满了形式各意的大字报,俩人有点看的目不暇接。吴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到了两张表格让他们俩填写,随手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张月票,说有了这张月票在北京坐公共汽车就不用花钱了。 不愧是首都,什么事情都考虑的细致周全,怪不得人家的运动开展的如此热烈,在郝卫国脑子里似乎免费坐公车也成为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种有力的支持。 两人拿着这张不起眼的小纸感觉比当选班干部还要高兴,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北京的一种肯定。郝卫国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月票收到了口袋里向吴兵问道:“我们能见到毛主席吗?” 吴兵一楞似乎感觉这个问题很突然,五秒过后才开口回答:“现在还没有确定检阅日期,不过十月一日咱们肯定会受到毛主席的检阅” “国庆节?那不是还要等上二十多天?”这下郝卫国的心冷了半截,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让他有些先左右为难。如果二十天以后才让李琳见到他,恐怕他的余生将会永远在那间小屋里度过了。 “怎么?你们时间来不及?”吴兵好奇的问。 “是呀,我们还要去延安,怕时间来不及。”为了掩饰自己胆怯的心理郝卫国编了一个谎言。他在胖磊面部还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表现之前,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这只是句谎言。 “不过谁知道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管见没见到毛主席,你们还是多参观一些地方,看一看我们这里开展的活动和你们沈阳的区别互相提意见吗?”吴兵这话三分诚意七分炫耀,无非是让这两个中学生看看北京红卫兵是如何“造反”的。 俩人被安排到了一所名叫光辉一小的学校里住宿。自从大串联开始北京大中小学差不多都停了课,很多学校也成为了来京串联人群的接待站,这让俩人同时羡慕起首都学子的“幸福生活”。 光辉一小的操场不大,比起那座体育场的四分之一还要小,不过早已经是车马盈门。他们俩被安排在了风景最为秀丽的四楼,这还是托了吴兵的福。如果不是他和学校里的人熟,恐怕他们俩就会按顺序被安排在一间紧靠着男厕所没有窗户的教室里,如果在晚来一天恐怕连靠在厕所旁的教室都住不上了。 接待站里的饭菜似乎每样都很符合二人的胃口,就连米粥喝起来都要比家里的香。二人只顾着一心一意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具体吃了多少谁也没有顾上。粥足饭饱之后,吴兵向他们俩交代了明天的活动安排。 “明天我们会去xx附中参观学习,然后你们可以选择自由活动。” xx附中据大庆所说那可是红卫兵的发源地,郝卫国一直对那个地方抱有很高的敬意。 “明天我还要去车站接人可能来不了,不过这里会有人组织你们去的,如果毛主席临时改变检阅时间我会来通知你们的。” “那太感谢你了,真高兴来北京之后能够认识你,如果有机会你去沈阳我们一定盛情款待。”郝卫国这话说的并不是礼貌性的敷衍,他的确觉得这个人很热心。 “这都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吗?你们早点休息,咱回头见。” “再见!”二人面露感激的向吴兵摆了摆手。 当最后一缕夕阳顺着教室的窗台爬下楼的时候,胡同和街道变的格外安谧,除了零零散散的红卫兵小将还在发挥着自己的余热(打砸抢),一切还是这么循规蹈矩。 自从大串联红红火火的开展以来,平日夜里死气沉沉的校舍被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红卫兵小将重新唤醒,变得意气风发。每一名红卫兵都想将自己一天中的所见所闻讲给大家听,来证明这一天自己做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曾经接受过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更是不想丢掉每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每当看到一些大惊小怪的家伙在讲一些对于他们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时,他们就会将自己那天被检阅的情景重新搬到桌面上讲给大家听。不过像这类事情就算是你自己都已经觉得没有任何新意时,聆听者也不会觉得厌烦。 “同学,如果你参加了那次检阅恐怕你今天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了。”躺在床上的一个瘦子突然截断了矮子的自述,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说道。 “毛主席检阅那天才谈的上是人山人海,人群你都望不到边,每个人都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那场面你们没参加过根本体会不到。”瘦子的表情和得意。 矮子很不服气自讨没趣的回了一句:“你去了?” “废话!没去我怎么看见的?你以为我在和你吹牛?”瘦子从床上坐起来惊诧的瞪着他。 “告诉你,我在的队伍是第一批被检阅的,你知道第一批被毛主席检阅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多大的荣誉。”瘦子骄气十足的说道。 矮子似乎也被这句话吸引了,凑到他跟前问道:“那毛主席和书里画的一样吗?” 瘦子皱着眉头吸了口气,说:“样子吗?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毛主席一直在向我们挥手,我觉得他老人家比书里画的还要慈祥。” 瘦子当天确实出现在了天安门广场,也确实站在了检阅队伍中,但当快要轮到他的时候毛主席已经离开天安门休息去了。至于他对毛主席的描述那也只是道听途说,如果不是上次和毛主席擦肩而过他也不会在这里又花上一个月等他老人家检阅了。 瘦子一番滔滔不绝妙手偶得的叙述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教室里的焦点,但由于瘦子的叙述始终没有结束的态势,很多人都拖着一天的疲惫倒头大睡。此景对于瘦子来说是个打击,虽然自己所讲的有些虚假成分,但自己毕竟亲身感受过这种气氛。不过唯一让他那颗虚荣心得到安慰的是,胖磊还在一丝不苟的听着他的故事,这也让瘦子有了继续编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除了巷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野狗叫,剩下的就只有这俩个人互为表里的将话题进行到底,直到胖磊栽倒在瘦子的床上一睡不醒,话题才就此结束。 疯狂年代6 北京的清晨要比沈阳吵杂很多,尤其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文化大革命歌曲,循环往复的在北京大街小巷播放。红卫兵接待站更是广播不断。 早上六点多,学校里的广播就将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的胖磊从床上拽了起来。胖磊睡眼惺忪的从瘦子床上趴起来,用他那双始终睁不开的眼睛搜寻着郝卫国的身影。 郝卫国可是早已经梳洗完毕站在食堂外边等着打饭呢。白米粥、馒头、炒土豆丝看起来很对郝卫国的胃口,当他吃到第三个馒头时胖磊才出现在他面前。 “卫国,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胖磊端着满满一大盆饭菜坐到了郝卫国身边说道。 “来了您?我看你睡的挺香的,没敢打搅你,怕你又骂我呀?”郝卫国笑了笑。 “我操!怎么这么早就开饭了?要是再晚下来一会恐怕连菜都没了?”胖磊似乎对这里食物供应的时间和数量有所不满。 “您还怕饭不够?幸亏您老人家下来的晚,我还一直担心怕您早下来呢?要不其他人就没的吃了。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多?看来昨天睡的很晚呀?”通过几年的同吃同住郝卫国对胖磊的食量已经了如指掌。只要是早上的食量格外的大那一定是晚上消耗了大量体力,就算是像昨晚一动不动的听瘦子讲故事对于胖磊的体力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我和你说,那瘦子不见得是个“土鳖”,好象见过点世面,在山东也是个红卫兵骨干。听他说,他一个人曾经制服了三个“保皇派”。” “别他妈吹牛了,就他那小身板连我都打不过还制服三个,也就是你相信。” “我开始也不相信,不过我和他掰腕子,他确实有点力气。”胖磊一般正经的说。 “胖磊!你连我妹妹都掰不过还有脸说他力气大。”郝卫国撇了他一眼无奈至极。 “哎呀!先不管他力气有多大,毛主席检阅的时候他是第一批被检阅的,这还不是荣誉吗?”胖磊已经被那瘦子一夜天马行空般的讲述彻底催眠,极力的在为他辩解。 “听你这口气,好象对大庆的崇拜都挪他身上了?”大庆在胖磊心目中的位置一直很高,大庆那种一呼百应的号召力一直是胖磊最为钦佩和向往的。 “崇拜到是谈不上,就是觉得他这人经历的事情挺多,有点羡慕他。”胖磊这种诚恳的表情很少见,这让郝卫国看的有些不舒服。 “呵~~!您老人家还是快吃吧,受不了你这样子。”郝卫国端着碗将身子转了过去。 胖磊拿着馒头沉思了片刻后,开始一一的将它们送进了嘴里。 疯狂年代7 在一辆被大字报裹的严严实实的公共汽车里,这帮初来北京的红卫兵对公路两旁奇伟而陌生的景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郝卫国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坐公共汽车的乐趣竟然如此之大。不过乐趣的大小关键还是取决于窗外的风景如何。 就在他们还望着车窗外景色依依不舍时,售票员已经报出了下一站的名字“下一站xx附中,有下车的同志请做好准备了。”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引起车厢里不小的骚动。 当郝卫国第一眼看到这所久仰大名的学校时,却没有表现出一发不可收拾的兴奋,反而对这所带有传奇色彩的学校有了那么一点点失望。 空荡狼藉的校区只有墙上一层盖一层的大字报还留有一丝传奇色彩。校区里三五成群闲情逸致迈着四方步的学生,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和郝卫国一样对眼前所有的事物都露出好奇的表情,显然他们也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 几名正在往墙上贴大字报的红卫兵吸引了他的注意。 首都红卫兵小将们在对大字报的理解上,确实要强于其他城市。在他们眼里大字报就是要写出你想说的,说出你想做的,抛开一切束缚,以内容征服一切。所以郝卫国眼前这张个性鲜明的大字报让他对写大字报又有了新的理解。 “王春芬,你妈是双破鞋,你也是个婊子,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是一双名副其实的破鞋。”几句简明易懂的言语就将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清晰的描述出来,确实将大字报提升了一个档次。这一张张龙飞凤舞的大字报的确给这所学校增色不少。 胖磊凑到郝卫国身前指着远处的那个和他聊到深夜差点误了他早饭的瘦子说:“看见了吗?我说的没错吧?那小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连这学校的人都认识。” 那瘦子正站在几名向墙上粘贴大字报的红卫兵身旁谈笑风声,从言谈举止上看应该是老相识。 “同学你好!我是来北京串联的!早就听说你们学校红卫兵的一些造反事迹,给我们很大的鼓励呀!如果不是你们,全国的运动也不会开展的这么红火,我也是代表很多没有来到首都的红卫兵向你们致敬的。”瘦子使出浑身解数和这些“英雄”加强感情。 “同学你说的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互相学习,感谢你们对我们的支持。首都的红卫兵就是应该做出点样子来。”瘦子的一番吹捧似乎见到了成效。 “还是要多向你们学习,刚才我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墙上的大字报,但明显感觉到我们和你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瘦子那副虚伪的嘴脸的确值得敬佩。“这次全国性的大串联,目的就是为了以长补短,不能总是以北京红卫兵为榜样,其他城市的红卫兵也要有创新和新的想法。”这位同学到是很不客气的顺着瘦子精心立好的竹竿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点确实是我们需要加强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贴这些大字报?也算是我在北京上的第一堂课了。” “当然可以!”那人把手里剩下的几张分给了瘦子。 “看起来关系的确不一般,连大字报都让他一起贴。”郝卫国对这场景也有些吃惊,难道这瘦子在北京真的很吃的开? 晚饭过后,教室里的人无一例外的开始写起了日记,将这不平凡一天里的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像郝卫国胖磊这类对文字不感兴趣的人又重新被唤起了对书写的渴望。 “卫国,你写的什么让我看看?”胖磊将头探到郝卫国日记本前。 “我写的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日记是不能写一样的,知道吗?你要是写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你对今天的参观学习认识不够呀?”郝卫国一把将胖磊的头从本前推开。 “我今天学到的东西才是最有用的呢?你当我希罕看你的呀?谁知道你写的是真是假?” “你小子少和我来激将法,越说我越不给你看。”郝卫国将日记本压在了枕头下。 “本来有个消息想告诉你?不过你这么不配合,我看也没必要和你说了?”胖磊反而拿了郝卫国一把。 “你能有什么消息?”郝卫国不为所动。 “这次可不一样,你要是不相信就算。”胖磊露出一脸诡谲的笑容。 “行了,你就快说吧,别和我装模做样了。” “那咱要交换个条件?你今天写的日记要让我看看?” “没问题,不就是看日记吗?给你看,快说吧!” “咱回来的路上,我和那瘦子聊了会,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 “什么?” “他和我说毛主席下个星期会安排一次检阅” “他怎么知道的?” “他说是xx附中那几个哥们和他说的?” “我觉得他的话不可靠,吴兵走的时候还说有什么变化会即时通知咱,咱的命不会这么好吧?” “我觉得他说的到是像这么回事,再说了xx附中那帮人没必要骗他吧?” “不管骗不骗他,咱下个星期也走不了,到时就知道了。” “对!”胖磊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差点就忘了,日记本!”胖磊指着压着笔记本的枕头说道。 “哎!在学校作业抄我的,现在连日记都要抄。”郝卫国从枕头下抽出笔记本扔在胖磊的身上。 “我这不叫抄,我这叫借鉴,我也是为了审查一下你写日记的真实性。” “呵!那您就好好借鉴吧!”郝卫国站起身子哼着小曲走出了教室。 “看看你小子到底写了些什么,和我还这么神秘?”胖磊一边翻笔记本嘴里一边嘟囔。 胖磊翻阅日记本的频率急遽加快,一下子将本子扔到了床上说道:“我操,卫国,你日记本比我的还干净?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今晚,教室里通宵达旦听故事的场面没有再次发生,每个人都早早的上了床开始补充这一天所消耗的能量,当月光偷偷溜进教室时屋里已是鼾声一片。 疯狂年代8 三天后,吴兵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教室,奔着郝卫国就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同学,你,你们什么时候走?” “打算这个星期就走。”郝卫国不解的看着他。 “先别走了,别走了,这个星期毛主席要检阅从全国各地来的红卫兵。”吴兵这句话刚从嘴里蹦出来可算是一言击起了千层浪,整个教室炸开了锅,一下子把吴兵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向他打听检阅的事情。 “同学,你说的是真的吗?” “同学,具体是哪一天?” “是在天安门吗?” “我们可以看见毛主席吗?”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吴兵站在凳子上开始一一解答。 “同学们,大家先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先听我说。”吴兵挥着手让大家保持安静。 “由于来北京搞串联的人数有增无减,情绪也是非常的高涨,毛主席特意抽出时间安排了这次检阅来向大家问好。”吴兵说的慷慨激昂,周围的同学也是一阵欢呼雀跃。 “日期就定在这个星期五,天安门广场,接待站的同志会安排你们前往天安门,希望同学们见到毛主席的时候一定要保持队伍的良好秩序,要给毛主席留下一个好印象。” “毛主席万岁!”一名同学情不自禁的在人群里高呼一声,接踵而至的则是一呼百应的呐喊,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又沸腾起来,就连周围其它教室里的人也都闻讯而来加入到狂欢的队伍里。 转天,接待战里所有的红卫兵开始接受严格军训。列队、站姿、挥手都有一定的要求,虽然一举一动不像受阅部队的那么严格,但也要做出个样子来。两天半的突击训练让这帮走路还东瞧西望的孩子有了那么一点点“正规军”的影子。 疯狂年代9 检阅当天,住在光辉一小接待站的红卫兵一大早就已经整装待发,怀着满腔热枕期待着毛主席的检阅。胖磊甚至一个晚上没有合眼,只要双眼一闭,天安门前那支浩浩荡荡的受阅队伍就会浮现在自己眼前。这种气势恢宏的场面确实容易让人兴奋起来,胖磊索性将白天受阅的情景在晚上提前目睹了一边。 在光辉一小住宿的红卫兵早上不到六点就已经动身离校前往天安门广场,由于出发时间过早外加人数众多,乘坐公共汽车的念头算是指望不上了,只有靠自己的两条腿步行前往。 光辉一小距离天安门大约七、八公里,步行大概要走上一个小时,虽然也要花上一把子力气,但在今天这个日子每个人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不要说是七、八公里就算是七十、八十公里也不成问题。 双向车道的公路已经被从胡同里涌出来的人群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变成了通往天安门的单向通道,队伍如同上涨的潮水一点点向公路的尽头淹没。 这支气贯长虹的队伍歌声也是震天动地,但几乎每五十米唱出来的歌曲都有所不同,虽然这支队伍距离正规部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他们的拉歌却已经接近了“专业”水平。 由于早上过于兴奋,瘦子把压在枕头下的“红宝书”忘在了教室里,这下可把瘦子急坏了,狗拉大便开始原地乱转起来,恨不得直接从旁人手里抢过来一本。不过他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掐算一想,现在路途刚刚过半,回去拿还来得及,事不宜迟瘦子和带队排长汇报了一下情况便风尘仆仆地在人群中逆流而上。 当队伍快要行进至天安门广场时,公路两侧和中间每隔五米就站有一名荷枪实弹目不斜视的解放军战士,这阵势也让来此的学生有了一丝紧张。数以万计的红卫兵如同朝圣般聚集在天安门广场,面朝天安门期盼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出现。这时天安门广场上的大喇叭响起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首歌曲,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跟随着音乐一起哼唱起这首歌。 时间已经接近早上八时,天安门城楼上除了几辗迎风飘动地彩旗夺人眼球以外,众人期盼的毛主席依然没有出现在城楼上,这多少让这些满怀期望一心想见到毛主席的小将门有些担心。 但郝卫国和胖磊心里却找不到担心二字,而是堆满了成千上万的好奇。这是他们俩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浩大、气势宏伟的广场。也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见到如此多的人。总而言之这一天让二人有了一生中很多的第一次。 “卫国!原来天安门广场这么大?你那时候不是和我说和“团结湖”差不多吗?”胖磊在人群里一边跳着脚一边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天安门广场很大,不是让你去对比。”郝卫国不耐烦的回答。 几组跳跃之后胖磊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说道:“我算是发现了,你小子在我面前总是充熟的?” “什么熟不熟的,我本来就比你成熟,这点可是公认的?” 郝卫国看着满脸大汗的胖磊不耐烦的说:“你说你!蹦这么两下就给你累成这副德行,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你以为我是累了?我就是想活动活动腰。”胖磊冲着郝卫国扭动了几下臀部。 “既然你想活动活动,那我就给你次机会,快点抱我起来看看。” 胖磊很不服气的看着郝卫国,冲他挑着大拇指说:“卫国,有你的!” 站的高的确望的远,广场四周一览无遗,一片军绿色将郝卫国的眼球填充的严严实实。郝卫国骑在胖磊的肩上还不忘将眼前所览之景描述给他。 “往左转转,停!现在路路续续的还在往广场里进人,我的天?那小子举的那幅毛主席相也太大了吧?快点向右转,快点呀!胖磊看见了吗?那边还有人跳“忠字舞”呢?“ 郝卫国激动的在胖磊肩上晃来晃去。 “郝卫国同志!你要是想跳的话,你下来跳好吗?你再乱动我给你扔下来了?” “说实话,还是人家跳的正规。你看这动作,多到位,表情也丰富呀?再看咱们学校那几名女老师跳的那叫什么玩意?” “卫国,你先下来行吗?我他妈的真坚持不住了?”胖磊一脸痛苦像是憋了泡屎一样。 “你现在事怎么这么多?跟个娘儿们似的,怎么吃饭时你比谁坚持的时间都长呢?”郝卫国一撑胖磊的头顺势从肩上滑了下来。 “这能和吃饭比吗?我平时又不是扛着人吃饭?”胖磊掰着自己的肩膀说道。 “行了,你就别狡辩了,反正你就是事多了,我说你事多你就是事多。” “我看你才事多呢?………………” 在这个人烟稠密比肩接踵的地方,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引起连锁反应。胖磊身旁的一位同学毫无征兆的突然登高一呼手持“红宝书”高声喊道:“我们要见毛主席!毛主席万岁!”这一嗓子将站在旁边的胖磊吓了一哆嗦。还没等胖磊醒过神,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则拔地而起,整个广场如同一壶开了锅的沸水一发不可收拾。 上午十时,一曲《东方红》横空出世,所有的人都清楚这将预示着什么。呼喊声变得更加疯狂,一阵阵声浪如同礼花被打向空中,在空中绽放消失,再次打向空中周而复始的回荡在空中。 此时从广播里传来一句激动而又标准的讲话:“红卫兵小将们!红卫兵小将们!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我们心中最最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和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即将登上天安门城楼。红卫兵小将们请已各个单位有顺序的通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的检阅,请保持检阅队伍的良好秩序。”此话在《东方红》为背景下循环往复的重复播放。 郝卫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城楼上,他大叫道,毛主席!毛主席! 他身旁一位带眼镜的女同学,一手举着“红宝书”不停的摇晃,一手捂着嘴激动的哭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虚弱的声音从手逢中钻出来,蒸发在空气里。 广场上的人群顿时如同一池快要外溢的湖水呼之欲出,场面有些失控。此时站在每支队伍里的教官才觉得实在高估他们对于服从命令的理解。 “红卫兵小将们!红卫兵小将们!请大家保持良好的检阅秩序,不要拥挤,按顺序依次通过天安门。让我们以最最饱满的热情迎接毛主席的检阅。”广播似乎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场面依就混乱。 “回到你们各自队伍里!每个人都能见到毛主席!不要拥挤,要给毛主席留下一个好印象。”一名解放军推挡着外溢的人群喊道。 广场上的人群开始路路续续排到了长安街上等待检阅。 郝卫国和胖磊所在的队伍距离天安门大约八百多米,虽然近在咫尺但由于队伍行进速度缓慢,见到毛主席还有些遥遥无期。 受阅队伍浩浩荡荡的通过天安门,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步伐调整到最小,希望能够在毛主席的视线里多停留片刻。这种心理造成了受阅队伍停止不前,影响了整个检阅的时间安排。广播里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声音:“红卫兵小将们!红卫兵小将们!我们要发扬崇高的革命精神,请受阅队伍不要原地停留,请大家保持良好的检阅秩序继续向前走,使后面的小将能够顺利的通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的检阅。” “这前面走的也太慢了,都没听见广播吗?觉悟真他妈的低。”胖磊愤愤不平的说。 “卫国,没准一会毛主席就该休息了?你听见了吗?”胖磊冲着郝卫国喊道。 “什么呀?”郝卫国茫然的看着胖磊。 “要是照这个速度,等咱们走到天安门,毛主席也该休息了。”胖磊重复道。 “你想干吗?” 胖磊贴着郝卫国的耳朵说:“咱俩绕出队伍走边上,插到前面队伍里?” “你小子就是聪明?那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什么马上就到?要走现在就走呀?”胖磊拉着郝卫国的胳膊就要走出队伍。 郝卫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看见这些人都是谁吗?知道他们是干吗的?”郝卫国指着周围的解放军。 “他们都是保卫毛主席的,身上背的可都是真家伙,咱俩不要命了?往前跑?你怎么不说爬到天安门上去和毛主席握手呢?”郝卫国瞪着胖磊。 “没这么严重吧?他们对咱还能真开枪?又在我面前充熟的是吧?” “你现在自己跑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郝卫国推了他一把。 “不!不!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要是每个人都插队,秩序不就乱了吗?要给毛主席留下个好印象。”这话说的让郝卫国很想一脚把他从队伍中揣出去。 当郝卫国走近天安门时才感觉到这座伟大的建筑物是如此的庄严神圣,城楼上的毛主席似乎比心中的红太阳还要光芒四射。 “红卫兵万岁!红卫兵万岁!”毛主席挥着手回应着小将门的呼喊。 行进队伍的步伐随小,但挥舞“红宝书”的幅度却是巨大的,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胳膊伸展到极限。从天安门向下俯视每当“红宝书”举过头顶时受阅队伍就由绿色变为了红色,当放下时又由红色变回了绿色,两色有节奏的互相交替。 毛主席一个礼貌性的挥手致意,便使得受阅队伍顿时停在原地,人们又开始疯狂毫无秩序的向毛主席呼喊,希望能够得到他老人家的再次响应。此时广播里又响起对小将们的输导之声:“红卫兵小将们,请不要在天安门长时间停留,请继续向前走,能够让更多的小将得到毛主席的检阅。” 周总理也向大家摆着手示意队伍不要停留继续前行。胖磊此时此刻才感觉到自己刚刚对队伍前面的同志发那番牢骚的确有些冲动,怎么能够再没有将事实搞清楚之前就胡乱给别人下定义呢?现在自己才真切体会到那些同志的难处,恐怕这时的胖磊也正在被队伍后面的同志问爹问娘呢? 郝卫国和胖磊不知不觉的被人流推到了一条胡同里,那里看不到天安门,也听不到“毛主席万岁”的呼喊声,只有一声声的感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将们离开天安门时,心情格外复杂。这么空前盛大的场面一下子与自己毫无了关系,心情确实有些感伤。但同时也感觉到如释重负,身上那袋沉重的包袱也终于落了地,留给他们的只有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美好回忆。很多人在今天了却了恐怕是自己一生的心愿,但有人却将自己的遗憾继续延续下去。那位自吹在第一批被毛主席检阅过的瘦子,在拿回“红宝书”之后,便没能在挤回自己的队伍里,被安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等待检阅。但老天偏偏就是这样捉弄人,郝卫国所在的方阵刚刚通过天安门不久,毛主席就因为身体劳累需要休息,临时决定结束了今天的检阅。瘦子再一次与毛主席擦肩而过,留给他的只有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遗憾。 经过再三研究和掂量郝卫国决定还是当天连夜赶回沈阳比较妥当,这样不会让家里人太担心。而胖磊则是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思路,反正已经出来这么多天,也不在乎在多玩几天。最后还是在郝卫国的恐吓加威胁之下俩人连夜赶回了沈阳。但郝卫国刚刚到家就接到一个如同青天霹雳般的噩耗。 疯狂年代10 大庆死了,死在了延安。从凤凰山麓回接待站的途中,为了留住身上那几枚罕见的毛主席像章,和几名当地红卫兵厮打在了一起。毕竟敌众我剐,在混战中大庆被一块砖头砸中太阳穴当即倒地不起。大庆倒在山坡上,直到三个小时以后才被附近的村民发现送进了乡卫生院。但由于头部失血过多,加上卫生院的医疗设施根本不具备手术条件,在被推进抢救室不到一个小时,大庆停止了心跳,那时距离他二十岁生日只有不到一个月。 大庆的父亲得知儿子遇害的消息后,从沈阳带了一个排的警卫员直奔延安声称要活捉打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押回沈阳枪毙了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做起来便由不得你。 大庆的父亲在沈阳军区当时也算是数的上的人物,毕竟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也立过几次战功,身上有些可以卖老的资本。但到了延安没人认识他,在红卫兵眼里多大的官都不好使。最后处于当地政府和红卫兵的政治压力下,大庆的父亲只好将儿子的遗体悄悄运回了沈阳,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个月后,大庆生前的好友“马猴”在“团结湖”为大庆举行了一场气势“宏大”的追悼会。到场的每个人都手持一根蜡烛,面朝“团结湖”为大庆追思哀悼,活动从下午五点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人群才不舍的从“团结湖”一一散去,每个人将还未熄灭的蜡烛插在了水边的淤泥里陪大庆度过这一夜。 自从这次追悼会结束后,“团结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上百人的集会和任何政治活动。几个月后,“团结湖”被彻底填平,建起了一座两曾楼高的小学,取名叫做“团结第一小学”。 疯狂年代11 一年后 “妈!妈!”郝卫国急匆匆跑进家大声喊道。 “屋子不大,用不着你这么大声!”李琳正坐在床上织着毛活。 “妈,和您说件事?” “又想买什么?” “哎呀!不是买东西,我要去北京。” “呵!好!不买东西又想旅游了,你花样还挺多呀?你这脑子里还放的下正经事吗?” “妈!我可要郑重的告诉您,这次去北京可不是什么旅游我是带着政治任务去的。”郝卫国一般正经的说。 “政治任务?是学校给你安排的还是老师给你安排的?” “是我们红卫兵大队安排的,就有两个名额,其中就有我。” 李琳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个名额?那不用说另外一个名额肯定给了胖磊吧?” “你怎么知道?”郝卫国一脸惊讶。 “就你们俩这点心眼?要是你自己去我还有可能相信是有什么政治活动,你们俩人去那肯定就是旅游。”李琳斩钉截铁的说。 “妈!这次您说的绝对是大错特错,这次北京还真的是有活动。” “毛主席又要接见你们了?”李琳讥讽道。 “那到不是,不过是去审判我们的敌人!” “你呀?还是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吧,以后这些活动你最好少参加。” “那怎么行!我也算是学校里红卫兵骨干,像这类活动我必须参加。” “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你也不听我的,你就往大庆那条路走吧?” “哎呀!妈!这和大庆有什么关系?这次去北京是有个万人批斗大会,主要是针对彭德怀的。他曾经在信里写过很多反对和质疑毛主席的话,这次就是要把这些事情弄清楚。”郝卫国振振有词。 李琳听完这话有些惊愕,放下手上的毛活问儿子:“彭老总信里都说了些什么?还要万人批斗?” “信里的具体内容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些反对毛主席的话。和毛主席作对就是和我们作对,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些人。” 李琳看着自己儿子那副自以为是的表情立刻来了脾气:“你连信里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彭老总和毛主席作对?” “反正现在都知道他是在和毛主席作对,谁敢反对毛主席,我们就砸烂谁的狗头!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郝卫国借用了一句当时极为流行的句子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 妈!您以后也别总一口一个彭老总的叫,他现在就是一个反革命,你总这样称呼他对咱家影响也不好?” “你放屁!”李琳一下将手里的毛线拽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学校谁去,你也不能去,听见了吗?胖磊要去,我管不了人家,我自己家儿子我必须管。” 这是郝卫国自打记事以来母亲第一次这么严肃认真的和自己发这么大脾气。 “妈!您先别发脾气,您根本就不了解彭德怀这个人,他狡猾的很,很多人都像您这样被他蒙蔽了,他是立过不少战功,但是犯的错误也不少呀?百团大战就是他犯的致命错误,没有他的失职指挥新四军当年不会有这么多人损失…………” 还没等郝卫国说完,李琳上去就是一己耳光。 “你个混蛋,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听来的?我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变得这么无知,你有什么资格对彭老总品头论足?你要是说彭老总是反革命,那现在我也再替他说话,那我也是反革命了?你现在就批斗吧。”李琳无法忍受自己儿子的无知。 这己耳光打的郝卫国有些不知索然。郝卫国捂着脸眼神呆涩的望着地上那件半成品毛衣。这时,郝为敏推门进了屋一脸不乐的正想质问哥哥为什么不等她一起回家。但发现妈妈正怒发而视的盯着哥哥,屋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郝为敏也有些不知所措,是该走过去安抚双方,还是应该回到屋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正在她忧郁不决时,妈妈开口了。 “为敏!站在那干吗?不写作业了?回屋去!”李琳一番呵斥,郝卫敏灰溜溜的钻回了屋。 李琳又指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郝卫国,气愤的说:“我告诉你,北京说什么也不能去,你要是真想去你就永远别回来,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郝卫国实在不能理解母亲为何会如此袒护这位“背叛”毛主席的反革命。 “妈!我不明白彭德怀到底和您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替他说话?他是反革命!外人知道你这样说咱家会有麻烦的?您为了一个和咱家毫无关系的人何必呢?”郝卫国依然将无知进行到底。 “毫无关系?咱们大院里你挨家挨户的问问,谁不把彭老总当亲人看?他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更不可能和毛主席作对。百团大战?世界上没有长胜将军,在朝鲜战场上彭老总立下的赫赫战功你们为什么不提了?当年如果没有老总我和你爸不会有现在,更不会看见你这个混蛋站在这说这种话,你爸如果听见你今天的话也饶不了你。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出家门,学你也别去上了,我给你请病假,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进屋去!”李琳做梦也不会想到曾经朝鲜战场上威风八面的总司令,现在竟然被这帮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整天指明道姓的呼来唤去,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就算是说破大天李琳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现在彭德怀的批斗会上。 疯狂年代12 郝卫国已经三天没有迈出家门半步,这也到应了他的心思,晚睡晚起不上学是他一直不变的追求,如今实现了。郝卫国也让妹妹给胖磊带了话,告诉他两个星期之内不要出现在军区大院方圆五百米之内,否则被我妈妈看见一定会给你上很长时间的课。虽然郝卫国很想胖磊白天能来家里陪他说话,但为了让自己在妈妈眼里更有骨气一些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和妈妈打一场持久战,妈妈不开口自己绝对不主动出门。 一个星期过去了,郝卫国第一次有了对学校的渴望,他向往学校里的一切,哪怕是教室里一阵阵催人入睡的读书声,不过在郝卫国闭门思过的第八天僵局打破了。 李琳正如平日一样在厨房里为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忙得不亦乐乎。由于孩子越来越大了,李琳也不太好意思带着他们去食堂吃饭,索性自己在家搭灶生火解决三口人的每日之需。但李琳最讨厌的也是做饭,尤其是炒菜后自己浑身的油腻味更加让她讨厌。这时几声不合适宜的砸门声让李琳有些焦躁。 “为敏!去开门!”郝为敏这时已经不知道了去向,郝卫国则躲在屋里装做什么也没听到。李琳只好将一锅半成品从炉子上拿了下来。门一开李琳楞住了,打量了好一阵才认出眼前这位体形片瘦皮肤黝黑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的丈夫郝志勇。 郝志勇从越南前线回国这让李琳大感意外。在最近一次通信中郝志勇语气还非常肯定的说还要在待上一年,谁成想这还不到四个月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了,确实给家里带来一个不小的“惊喜”。 “干吗眼睛瞪的这么大?不认识我了?”郝志勇笑着说。 这时李琳才反映过来一头扎进郝志勇怀里喜即而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你总算回来了,你害苦我了你知道吗?要是知道这两个孩子这么难带,我死活也不让你走!” “不要哭了,以后家里的事就都交给我,你就天天享福吧。是不是应该让我进屋坐坐?” 李琳撒娇的捶了他一拳说:“坐什么坐呀?难道你还想走?” 李琳抹了抹脸夹上的泪水,顺手拽起郝志勇的衣袖就往屋里走。衣袖没有任何约束的在李琳拉拽下随手摆动,李琳停住脚步回头一看,脸上刚刚洋溢出来的笑容在这一刻又瞬间消失了。李琳望着那支没有胳膊的衣袖眼泪有如泉涌,紧紧地抱住郝志勇痛哭不止,郝志勇的右臂没了。 这一夜,四口人彻夜未眠,李琳搂着郝志勇几乎哭了整整一夜。两个孩子则一直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回想起几年前爸爸陪同他们一起嬉戏的日子,不约而同的泪水横流浸湿了枕头。 郝志勇是在一次物资运输中负的伤。由于山路过于狭窄货车没办法躲避迎面飞机的扫射,驾驶室一侧被飞机的扫射击中,郝志勇的右臂也被子弹穿透。由于被击中的手臂弹孔过大过多,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为了保命医生在郝志勇昏迷中截掉了他的右臂。这距离他和家里最近一次通信仅仅不到一个星期。 郝志勇伤愈之后虽然一心想留在越南为祖国再进一份微薄之力,但领导考虑到他身残不便还是安排了他提前回国。 其实他想留下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想再为祖国立什么丰功伟绩而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废人。但在回往沈阳的火车上,一名列车员对他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废人了。 在郝志勇回到沈阳一个月之后,他脱下了那身陪他经历了无数次枪林弹雨血雨腥风的军装,卸甲归田。 在退伍表彰大会上,他得到了一份迟来的荣誉,为了表彰他在越南战场上顽强不屑英勇奋战的大无畏精神,郝志勇被记个人三等功一次,授予“团结战斗奖章”一枚。郝志勇带着这份最后的安慰离开了为之付出血与肉的军营。那天他和李琳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了鸭绿江边,回到了那个曾经行礼宣誓的地方向留在对岸的战友问好致敬。 相爱太难1 十年后 “卫国!卫国!”胖磊骑着车一路狂奔追上了郝卫国。 郝卫国回头一看,放慢了骑行速度。 “今天有电影!”胖磊骑到郝卫国身边说道。 “老套子,就这么几部片子翻来覆去的放,看都看腻了。再说,我现在也有了更高的目标,以后像这些闲七杂八的事情就不要和我说了,我现在也没这个时间。”郝卫国自鸣得意的说。 “你还真拿自己当个人了?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考大学?你现在工作也不错犯哪门子的病呀?”胖磊很疑惑,就平郝卫国肚子里这点墨水,就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要考大学,真是天大的笑话。 郝卫国现在是一家自行车厂的职工,胖磊骑的那辆白色二六“永远”牌自行车就是郝卫国以内部职工的身份帮他订购的。由于内部职工购买自行车挑选空间不大,只能从几款不太畅销的颜色里挑选,所以郝卫国自做主张给胖磊挑了一辆自称很配他的白色斜梁女款自行车。 “我要是现在不拿自己当个人,就很有可能和你堕落成一个德行。”郝卫国不以为然的说。 “行!行!行!别锝瑟,就说晚上去不去吧?” “是我锝瑟还是你锝瑟?不是告诉你我还要复习吗?”郝卫国一般正经的说。 “行!那你小子好好学习吧,我们三个人去。” “你们三个?胖磊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了?还有谁都一块说了,和我还藏着掖着的?” “你还是好好的学习吧,我和你妹还有魏鹃一起去。” 郝卫国一听到魏鹃立刻来了神,停下车拽住胖磊的胳膊问道:“魏鹃怎么也去?” “我今天给你妹妹送票,她也在旁边就也给了她一张,谁知道你小子还这么忙?哎,辜负我一片好心呀?”胖磊摇着头说。 “浪费就是犯罪,就算票是白来的,也不能就这么作废了呀?今天我帮你这个忙了。”郝卫国用手翻着胖磊的衣兜。 胖磊一边挡着那支图谋不轨的手一边说:“不男人!不男人!刚才不还说要复习吗?现在变的也太快了?” “你小子少和我拿一把,我还没问你呢?现在竟敢主动给我妹妹送票了?连我这关都给饶开了?居心叵测呀?”郝卫国用手指点着他讪谲地笑着。 “我只是顺路而已,再说不是也为了给你创造机会吗?” 郝卫国尴尬的四处望了望皱着眉头说:“好!好!快把票给我吧。对了!什么电影?”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胖磊双手扶着自行车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英雄的模样。“操!” 郝卫国收起电影票骑车便走。 胖磊恢复原形之后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小伙子,你可以唱着歌去解放区吃饭,党卫军已为你们开了通行证!” 胖磊刚刚提到的那位魏鹃同志,是郝为敏在医院里的同事,也是一名护士,人很漂亮,属于那种人见人爱型,所以郝卫国也成为了众多追求者里的其中一位。虽然自己的妹妹和魏鹃是同事关系,但郝卫国并没有近水楼台,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停留在朋友的普通关系上。反而胖磊现在和魏鹃的熟悉程度要比郝卫国近了很多。由于时不时会以无数种理由去医院找郝为敏,所以和魏鹃碰面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长而久之关系自然近了很多。 郝卫国现在废寝忘食的复习,也是听了魏鹃一句话才萌生了考大学的想法。高考刚刚恢复,魏鹃在一次聊天中无意说道今年自己要去参加高考,要将曾经失去的东西都补回来了,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充实所以要抓住这次机会。随口便询问郝卫国有没有兴趣和她一起考大学,此话一出郝卫国便一发不可收拾,在一段时间里用焚膏继晷来形容他的学习状态一点也不过分。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书包里总是放着几本和高考有着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书籍,嘴里时不时还会冒出几句匪夷所思的句子,让旁人被感迷惑。 每当影片放映当天,无论是新片还是台词背的比男主角还要熟的老片,影院门口总是会有着一大群青年男女兴奋的排着长队等待入场。之所以胖磊可以不排长队就能轻而一举的拿到免费票,那还是沾了他父亲的光。他父亲是这家小影院的放映员,虽然职务不大但“权利”可不小。当然这里所说的“权利”也是有划分的。比如影院职工的工资调整和票价涨浮他父亲很显然是无能为力,不过你说要是让胖磊的父亲拿来几张免费的电影票那可不在话下。自从他父亲进了这家小影院之后,不但是胖磊饱了眼福,就连身边这些朋友也都是集体受益。 郝卫国早早的就骑车带着妹妹来到了影院门口,等待魏鹃的出现。 “你告诉魏鹃是七点半了吗?”郝卫国站在影院门口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哎呀!那票上都写着呢?她能看不见吗?再说现在连七点都不到,你着什么急呀?你就放心吧,今天是她主动找胖磊要的票,肯定能来。”郝为敏信心十足。 “对了!最近她有没有提到我?”郝卫国吞吞吐吐的说。 “到是问过我几次。” 郝卫国立刻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问妹妹:“都问了些什么?” “就是问问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有没有间断?还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她。” 郝卫国点了点头自我陶醉的说:“看起来还是非常关心我,我就说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吗?” “哥,发现你越来越傻了,你这副表情比胖磊还讨厌?”郝为敏撇着眼说。 “胖磊!胖磊能和我比?我~~~ 对了!说到胖磊我想起来了,发现最近他总去医院找你,你们俩现在干吗?”郝卫国好奇的问。 “哥,什么叫我们俩干吗?明明是他总去找我,还给我送电影票,你应该去问他。”郝为敏一脸的无辜。 “不过我觉得胖磊这人还行。”郝卫国突然话锋一转。 郝为敏扭过身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他人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咱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如果你们俩真是在一起我也放心呀?” “哥,你别瞎说!我和胖磊可没什么?有也是他自己单相思,我才不喜欢这么胖的人呢?” “哎!刘兄,要怪只能怪你这身肥肉不争气!哥哥我也不能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呀?”郝卫国仰天长叹后挨了妹妹一记重锤。 胖磊这时骑着那辆和自己身型极不匹配的自行车忽忽悠悠闯进了兄妹俩的视线。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的追求者来了?”郝卫国还是不忘挖苦妹妹两句。郝为敏死死的瞪了他一眼,扭身走到影院海报跟前似乎有意避开胖磊。 胖磊坐在车上双脚撑地在郝卫国面前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魏娟还没到?你妹这工作可不够细致,怎么能把主角落下呢?我去问问她。”胖磊支上车梯正要朝郝为敏的方向走让郝卫国一把拉了回来。 “我先问问你吧?听我妹说你最近总缠着我妹呀?” “你别听她的,你和我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那种喜欢和小女孩在一起腻乎的人吗?” “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女孩愿意和你腻乎!我告诉你,我妹现在可有点烦你了。” 胖磊神情紧张的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没看她一直没过来和你打招呼吗?” 胖磊看了看影院门口的郝为敏,似乎有些不解:“不应该呀?中午给她送票时还和我有说有笑的,电影票到手了就不理我了,太忘恩负义了吧?” “你以后少和我妹妹油腔滑调的,她就讨厌你这副德行。” “我和你你妹妹从来不贫,都挺正经的?”胖磊解释道。 “不过说真的,我妹和你在一块确实也挺丢人的?” “丢人?我觉得你妹妹和我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自信多了?” 郝卫国笑着说:“真是人在丑中不知丑呀?咱不说别的就说你这条裤子。本来这条裤子穿在你身上就又瘦又短的,你还偏要把手插在口袋里,你看你这副德行,我和你站在一块都嫌丢人。你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作践自己?” 胖磊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裤子,立刻将手从窄小的口袋里拔了出来,双手叉腰歪着脖子说:“有这么寒蝉吗?再说了,这条裤子可是你妈给我做的?” “那你小子要是少吃点,能是现在这副德行吗?” 正在俩人为了这条裤子争执不下时,郝卫敏从后面跑了过来:“哥,魏鹃来了。” 相爱太难2 郝卫国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一瞧,魏鹃正和一陌生男子有说有笑的朝自己走来。 “旁边那人是谁?”胖磊问道。 “那人我见过,他最近经常去医院找魏鹃,俩人看样子挺熟的。”郝卫敏回答道。 胖磊一脸尴尬的盯着郝卫国。 郝卫国则胸有成竹满不在乎的说:“哼!无非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失足青年,还带了副眼镜,真是丢文化人的脸。看他那副德行,瘦得比胖磊裤子还寒蝉?”话说完,郝卫国满面春风的迎了过去。 胖磊歪了下头,无奈的从嘴里蹦出一个“操”字。站在一旁的郝卫敏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可又迟到了?我们可就等你入场了?”郝卫国有意装出一副和魏鹃很熟的模样作给那位比胖磊裤子还寒蝉的人看。 魏鹃一脸愧疚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郝卫国还有些不一不饶:“咱以前可是有规矩?迟到三次可是要请吃饭的。” 其实这规矩只是郝卫国和胖磊之间的“君子”之约根本和魏鹃没什么关系,郝卫国只想证明给那个人看,我和魏鹃的关系也不陌生。 魏鹃和郝卫国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有几次,根本不记得还有什么规矩。只好一头雾水的连忙点头说:“好!好!请客没问题。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我高中同学。” 还没等魏鹃说出那人的名字,这位看起来并不寒蝉反而有些帅气的小伙一翻妙语解颐的自我介绍,让站在旁边的两位女同志笑逐颜开。 “我叫刘滔,刘备刘黄叔的刘,滔是滔滔不绝的滔。我们高中同学都叫我黄叔,魏鹃有时也这么叫。” 魏鹃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来。 刘滔又盯着郝为敏说:“这位我好象在医院见过,你是魏鹃的同事吧?我上次还和魏鹃说呢?去你们医院好几次了,就碰上过两个美女,一个是魏鹃另一个就是你,同志怎么称呼?” 刘滔说的并不夸张,郝为敏人长的确实可爱漂亮。只是第一次听到一位男同志这么直接的夸赞自己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害羞。 郝为敏羞答答的回答道:“郝为敏。” “对!对!郝为敏,我记得魏鹃和我说过,那你是魏鹃的同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那我是叫你黄叔呢?还是刘滔?”郝为敏也顺势幽上了一默。 “刘滔,刘滔,黄叔让男同志喊可以,女同志可不行,那也太没风度了。”郝为敏和刘滔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得很近。站在一旁的胖磊可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本来开始对这小子并无敌意,只是替郝卫国捏了一把汗。但现在看着郝为敏那双崇拜的眼神一直盯着这位比自己裤子还寒蝉的人,胖磊也不得不将这小子列为自己的敌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脚放在他嘴里让他窒息而死。 “呦!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看电影了吧?你们快去看吧,哪天我替魏鹃请你们吃饭,咱们在好好聊?”刘滔看着这两位女同志说道。 “要不一起看吧?胖磊你还有票吗?”魏鹃问道。 胖磊吸了口气,表情拧重的说:“哎呦!票现在还真没了,就这四张了,改天有露天电影时,我提前告你?” “没关系,以后在说吧。《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也看了不下五遍没什么意思,那我先走,回头咱们吃饭?”刘滔向他们摆了摆手转身走了。魏鹃则一直目送刘滔远去。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郝卫国看了也不下五遍,每次都会深深的容入到剧情当中,幻想自己能够成为一名英勇多谋的游击队队员,和那些法西斯强盗抗争到底。但今天他更想以游击队队员的身份亲手杀死那位冯·迪特利施上校,因为他的外形让郝卫国总是联想起刘滔。 影院随着悠扬顿挫的乐曲人去楼空,郝卫国没有随口编造一个送魏鹃回家理由,而是和胖磊坐在售票口的台阶上望着两人放在远处酷似情侣车的车子互通有无。 “你觉得他贫吗?”胖磊问道。 “贫!这小子太贫了。”郝卫国狠狠的说。 “你不是说你妹妹讨厌油腔滑调的人吗?我也没看出来你妹对他有什么反感?”胖磊很纳闷。 郝卫国站起身来,撵着脚下那颗小石子说:“这证明人家贫的比你有水平?你看把那俩个孩子给乐的,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胖磊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郝卫国对面说:“他说话哪点可笑?哪点值得笑了?还黄叔呢?我看他就是本“黄书”。早几年怎么没碰上他呢?早碰上他连他们家都给抄了?“ “不过听这小子的口气,家庭肯定不一般?我妹要是和他在一块可能也不会太委屈?”郝卫国一般正经的说。 胖磊诧异的看着郝卫国说:“卫国!那小子你也敢让为敏和他交往,那小子刚才得瑟半天,他除了说再见时看了咱俩一眼,剩下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给咱俩?这人可交吗?哼!不过危险的还是你,我觉得他和魏鹃不只是同学关系,刚才你也看见了?魏鹃还主动让我给他拿票呢?” 郝卫国一脚将撵碎的石子踢飞,说:“这个狗娘养冯·迪特利,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头?” 相爱太难3 事隔数日,郝卫国终于等到了一个和刘滔正面交流的机会。那天刘滔特意前往医院要请两位美女吃饭,郝为敏提出,那天说好是替魏鹃请客那一定要叫上那两个人,刘滔强颜欢笑的表示欢迎。 郝卫国一听是那小子要请客自然不能放过他,立刻骑车赶到胖磊单位告诉他转天中午停止一切进食,就等晚上刘滔那顿了。 转天晚上,郝卫国骑车托着妹妹,胖磊骑车紧跟其后,三人直奔那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饭馆“北京大食堂”。 一路上郝为敏还不忘叮嘱二位:“人家昨天可是特意让我喊上你们俩的,一会你们和人家说话时别怪腔怪调的,都是在一起的朋友。不看别人也要看魏鹃的面子?” “放心,既然他都诚心诚意的请我们吃饭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那天的事我们就不计较了,我们也是很有风度的。”胖磊装模作样的说。 “就你还风度呢?就因为人家没怎么看你,你就和人家过不去?人大心眼小!”郝为敏挖苦道。 “不要总是替外人说话吗?咱们可是一条战线上的,不要内乱。”郝卫国说道。 “你问没问他和魏鹃到底是什么关系?”郝卫国扭着头问妹妹。 “问了,魏鹃说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后来他们家搬去了外地,最近又回来才刚刚联系上的。我觉得他们俩也没什么,魏鹃好象对他也不是很了解,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魏鹃也没说清楚。” “那是人家不想告你,怕你是黄雀呀?哈哈。”胖磊一阵坏笑。 “你还黄鼠狼呢?”郝为敏撇了胖磊一眼,将头转了回来。 “就他那副德行说他是蝉都是高看他?蚕还差不多。”郝卫国这话说的似乎很解气。 “你们俩嘴上都留点德吧?人家可是请你们去吃饭的,不是请你们去拿人家开玩笑的,一会魏鹃要是听到你们俩这么说刘滔,肯定该不高兴了。” “放心吧!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还能真当着他面说?”郝卫国解释道。 郝卫国又朝着胖磊喊道:“今天人家刘滔可是特意给咱道歉的,咱要给人家面子呀?” “当然,当然,一定给足他。”胖磊似乎话里有话。 二人的对话在郝为敏眼里显得如此天真幼稚。 就在三人还在为用餐时将要发生的情景一一假设时,刘滔和魏鹃早已经在饭馆的一个角落里回忆起往事。 “我还记得你上高中时留的那两条长辫子,跑起步来前后乱蹦可爱极了。”刘淘深情的望着魏鹃似乎眼神里还藏着些什么。 魏鹃有些不好意思,有意躲避那双锐利的眼睛。“刘滔,你别总这么盯着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觉得你变化特别大,比以前更漂亮,而且还有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魏鹃听完这话害羞的面红耳赤,一手捂着脸说:“你说话太肉麻了?我可听不下去了?” “好!好!那我们说些别的好了?那说些什么呢?”刘滔依然深情的望着魏鹃。 “就说说,你前几年怎么突然就消失了?现在怎么突然又出现了?”魏鹃对刘滔的这次突然出现很是好奇。 “我的消失和出现,那都是我父亲的安排,我们一家子都要跟着他走。”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名军人?” “对!他是名优秀的军人。那年他被安排去了成都工作,我没来的急和你们打声招呼就和他一起去了成都。到了成都的第二年,我入伍当了兵。本以为自己有个当官的父亲,考个军校提个干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他说我不是当兵的料,一句话就让我复员回家了。我发誓,我从今以后不会在靠这个当官的爹。我现在回沈阳就是要干出个名堂来给他看看。” “万事都要靠自己,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这么想,他也会高兴的。”魏鹃安慰道。 “我现在和一个朋友搞了家贸易公司,专门和外国人做生意。” 魏鹃感到很惊讶小声问道:“会不会违法呀?前几年这可是要被抄家的?” 刘滔一阵狂笑不已未然的说:“魏鹃同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了!我看你是在医院呆傻了,我们公司具有国家颁发的正当手续,我们和外国人的生意来往都是合法的。” “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只要不违法就好!”魏鹃这话说的让刘滔感觉眼前这位老同学依然可爱。 “那我先谢谢您的关心。对了!前几天我们从俄罗斯进口了一批裙子,那样式,那颜色没得挑,我送你一条。那裙子要是不让你穿上那可真是浪费了?” “难道那裙子是为我做的呀?我不要。再说,刚见面就收你的礼物不好吧?”魏鹃试探性的回绝。 “老同学,送你件礼物你还和我客气?拿我当外人是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等以后我挣大钱了,我送你块瑞士手表,那可是好东西,中国买不到的?” “听你这口气,公司以后很有发展?” “近了我不敢说,不出三年我能买辆汽车你相信吗?”刘滔的口气很大。 魏鹃吓了一大跳,怀疑的问:“汽车?” “魏鹃,我看你也别考什么大学了?把现在的工作一辞,我给你在我们公司安排个职位。你这么聪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肯定是生意场上的女强人。” 这话说的让魏鹃心里确实有些痒痒,魏鹃想考大学的目的之一也是想以后能有个好发展。如果能在这家贸易公司工作,每准还能赶上个出国的机会。不过现在要是让她辞职离开医院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在那个年代辞职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公司的大门可要随时向我敞开呀?”魏鹃开玩笑说道。 “那我就等待你早日的加入了?” 俩人此时已经是欢声笑语乐以忘忧,直到那三位“不素之客”的出现。 相爱太难4 饭店里的人不多,郝为敏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魏鹃。 “魏鹃!”郝卫敏摆着手喊道。 魏鹃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刘滔很自觉的站了起来,向三人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从魏鹃对面的椅子走到了魏鹃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来!你们坐。”刘滔指着对面的空位子很客气的说。 郝卫国这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心想:这小子今天请客看起来是想成心给我个下马威?和魏鹃竟敢如此亲密? 胖磊很知趣的将兄妹俩让进了座位,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孤零零的坐在了餐桌的外侧。 “那天就是和魏鹃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郝卫国客气了几句。 “哪的话?我自己也要吃饭的吗?大家一块不是更热闹?来来来!点菜?”刘滔将放在桌上许久的菜单推到了郝卫国面前。 郝卫国拿起菜单心想:这小子既然如此慷慨,那我也不能栽了对方。将菜单从头到尾细针密缕依次看过后,望着刘滔试探性的问道:“那我就点了?” “别客气,点!”刘滔爽快的答复。 “宫保鸡丁、牛肉红烧白萝卜、青椒鸡、滑蛋牛肉片、鸡汁鱼肚………”郝卫国一口气点了八道菜,随后看着胖磊说:“你就别磨蹭了,刘淘等咱这么长的时间,抓紧随便点几个。” 胖磊没看菜单随口蹦出四个菜名,郝为敏此时却面露 尴尬。 “行了!行了!就咱几个人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刚才点的那四个我们不要了,麻烦你给退了吧?”郝卫敏冲着服务员说。 “去了也好,正好八道菜数字也很吉利,再说吃不了确实也是种浪费呀?那咱来瓶白酒吧?女同志少喝点,二位朋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句话可算是正中二人下怀,虽说俩人的酒量谈不上海量,不过俩人灌倒一个应该不在话下。 “今天你请客,我们一定奉陪到底。”郝卫国似乎已经来了兴致。 酒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几个人也开始互相寒暄着吃了起来。郝卫国和胖磊一杯接一杯的向刘滔敬酒,表示对这次邀请的感谢。刘滔现在也算是个生意人,这点小把戏早已经心知其意,随后的话语中也是夹枪带棒。 “刚才听魏鹃说,你是在自行车厂工作?工作很辛苦吧?”刘滔咀嚼着嘴里面的食物说道。 “辛苦到是谈不上,都是为人民服务吗?” 刘滔随手点着了一支香烟放到嘴里,问道:“那你这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郝卫国一听到询问自己的工资,心里又是一阵窃喜,这可是最值得自己炫耀的事情。郝卫国所在自行车厂的李副厂长是郝志勇在部队时的战友,得知自己老战友的儿子在这工作当然也是照顾有加。做学徒工不到五个月,就转为了正式工人。现在工资每月五十五元,在工人阶级里算是中上游。 “为人民服务,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工作负责任,现在每月五十五元。”说完这话郝卫国只等着看刘滔吃惊的表情。 “五十五元?的确是为人民服务。我刚才答应要送魏鹃条俄罗斯进口花布裙,你俩个月工资正好能买一条。”虽然刘滔带着一副厚度很深的眼镜,但依然可以透过镜片看到那双充满了挑衅的眼神。 此话一出郝卫国才如梦初醒,原来刘滔转弯抹角绕了半天圈就是为了“踩”自己一脚? “那看起来你现在已经走在了资本主义的路上了?不过你可要小心,别走歪了?”郝卫国开始反击。 魏鹃看二人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对,立刻替刘滔解释道:“刘滔做的生意都是合法的,不会给国家造成不良影响。” “对了!刘滔也是军人出身,你不是也特别向往军旅生活吗?”魏鹃想借机转移话题,让俩人的关系缓和一下,可郝卫国根本不领情。 “没看出来你也是军人出身?也难怪,在炊事班会颠大勺就行。不过,看你这体格大勺拿的稳吗?军旅生活是不是一直以勺代枪呀?”郝卫国不一不饶。 “我当兵时你小子还不定在哪撒尿玩泥呢?和我谈论部队,你小子还不够资格?”刘滔显然不把眼前这小子放在眼里。 “我不够资格?我从小把枪当玩具玩到大?我们家各种型号的弹壳摞起来比你还高?我父亲在战场上杀的敌人你们家三间房子都放不下?” “要是提父辈,你就更没资格了?我父亲十年起就是副营级,如今他在成都也是个师职干部,不知道二老是否在同一个级别?”刘滔轻蔑的看着郝卫国。 “十年前?呵!二十年前,我父亲在朝鲜战场上已经是正连级了,你父亲那时还没入伍吧?十年前,我父亲在抗美援越战斗中已经和美国佬干第二仗了,我想你父亲那时应该在部队的教室里聚精会神的上军事理论课吧?”郝卫国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两人始终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这让坐在一旁的魏鹃有些左右两难,二人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多说谁几句也不好。 魏鹃连忙给坐在一旁像听书似的胖磊挤了挤眼,让他劝劝郝卫国少说几句。 胖磊清楚这眼色的含义,但胖磊又怕这时自己插嘴劝话反而会成为郝卫国的出气桶,索性两眼不观天下事,眼不见心不烦,胖磊起身去了厕所。魏鹃看着胖磊无关痛痒的走进厕所,实在压不住火冲俩人嚷了起来:“你们俩还有完没完?要是想拌嘴以后单独找时间?要是知道你们俩这么不喜欢对方,就不应该凑在一起。” 郝卫国看着魏鹃不服气的喊道:“看来我今天就不应该给他这个面子?” 刘滔轻蔑的撇了郝卫国一眼说:“朋友,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今天根本也没想给你这个面子,如果不是你妹妹非我要喊上你,我还真不想看见你?” 郝卫国听完这话一脸茫然的看着坐在身旁的妹妹,想起今天自作多情来到这,还抱着无比愉悦的心情准备听人家“道歉”,顿时感觉自己脸面全无,恨不得从脚下的地逢钻出饭馆。 “我操的!”郝卫国将手里的筷子摔到桌上转身出了饭馆。 郝为敏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走到男厕所们外喊道:“胖磊我们走了。” 郝卫敏没再和刘滔、魏鹃打招呼直奔门外追去。 胖磊一脸茫然的从厕所走出来,发现饭桌上仅剩下面露杀气盯着自己不放的魏鹃和一副悠然自得面目可憎的刘滔,兄妹俩早已经不见了身影。胖磊心知肚明,这一定是闹翻了,要不然郝卫国也不会将自己的梦中情人丢在此地。 胖磊心里此时打起鼓来,看着刘滔那副欠揍的样子,就算免去他的皮肉之苦也要埋汰他几句。当然,揍刘滔只是胖磊一时冲动的念头,揍得了揍不了那就要另说,至少胖磊在意识上已经超越了郝卫国。但看见坐在旁双眼充满仇视的魏鹃,胖磊依然决然的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会被无辜牵连。 “那我也先走了?你们慢慢吃。”胖磊下意识的向两人挥了挥手,一路小跑出了饭馆。 “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刘滔有些歉意的对魏鹃说。 “我自己走!”魏鹃背朝刘滔有些赌气。 “要是白天我就不勉强了,今天太晚了还是先送你回家吧?如果我和那位朋友真的是有什么误会?找机会我们俩说清楚好吗?” 魏鹃没有理睬他站起身来气冲冲的走出了饭店,刘滔急忙交完钱也追了出去。 被哥哥扔下的郝为敏只好一人步行回家,一阵自行车颠簸发出的声响传如了她耳中,胖磊骑着车从后面赶了上来。 “为敏!”胖磊紧蹬了几脚,骑到郝为敏身旁。 “你哥呢?这小子这么晚让你自己走回?他还是男人吗?上车我送你回去?” 郝为敏连看的没看他,继续向前走。“你别和我生气呀?吃饭时我可半句话都没多说?我没劝你哥也是觉得那小子说话太可气。” “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生他们吵架的气。” “那你是因为什么?”胖磊从车上跳了下来,推着车问道。 “其实今天刘滔请客,就是想请我和魏鹃,是我特意喊上你们俩的。我觉得上次见面你们对对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我想让你们缓和一下。谁知道今天成了这样?”郝卫敏很内疚让哥哥在人家面前这么难看。 “不是那小子请我们去?”胖磊也有些惊讶。 “那是够丢人的,你也是?我们和那小子有什么可缓和的?从那天见面也没想和他有什么过多来往。也就是看他和魏鹃关系不一般才想知道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估计这次你哥的处境被动了?” “有这么严重吗?”郝为敏有些担心。 “当然严重了?你没看那小子很会说话吗?咱走之后他不定怎么说你哥的坏话呢?不过你哥也是够磨叽的,要是真喜欢魏鹃就正大光明的和她挑明了,省的自己以后吃闲醋?我看魏鹃对那小子多少也有点好感,你哥要是在这么磨叽下去,黄花菜可都凉了?”胖磊语重心长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天天和他在一起,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他面说?”郝卫敏反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这人,成天和我装?好象人家魏鹃心里多有他似的?再说,他总是说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反正你不能给我哥出什么馊主意!你要是看见我哥别激他的火?这事其实和刘滔也没什么关系?就看魏鹃心里有没有我哥了?我到家了,你也早回家吧?看见我哥就别提今天的事了,再见!”郝为敏朝胖磊摆了摆手走进了大院。 胖磊则被感幸福的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郝卫敏消失在大院暗淡的灯光里。自打胖磊进入青春期以后,郝为敏对他的只言片语都会让胖磊肾上腺素飞速飚升,萌动的单相思从那时迸发了。 相爱太难5 郝卫国这时正躺在宿舍里一声不吭生着闷气,对面床上依然伴随着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鼾声。 自从工作以后,郝卫国就一直住在职工宿舍里,把家里那间曾经和妹妹共用的房间彻底让了出去。 郝卫国想不明白,魏鹃到底和那个刘滔有多深的交情?难道只是向她说的,仅仅是单纯的同学关系?还是,曾经的关系很单纯?现在变得复杂了? 郝卫国越想越觉得自己和魏鹃的“爱情”会被“冯·迪特利施”搞黄!不能在拖了,明天就去和魏鹃摊牌,如果魏鹃真的是和那小子关系复杂,那只能怪她自己一时糊涂,飞进了癞蛤蟆嘴里。想到这里郝卫国心里畅快了许多,突然起了睡意。随手拿起自己的拖鞋扔向对面鼾声气势逼人的那位同事,趁着命中目标后室内短暂的安宁郝卫国入睡了。 下班铃刚响,郝卫国顾不得换下一身油污斑斑的工作服,骑车直奔魏鹃工作的医院。到了医院门口,郝卫国开始怀疑自己如此冲动的去找魏鹃表白,下场会不会就是一个简单的“对不起”?郝卫国顿时没了主心骨,车子横在医院门口左思右想。一会将车子调过头,一会又将车头转回去。就在他原地打转的时候,魏鹃提着袋子从医院正门走了出来。 “又接你妹来了?”魏鹃的表情让郝卫国很吃惊,似乎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呀?来接她下班。”郝卫国回答很含糊。 魏鹃放慢了脚步,疑惑的问道:“你妹妹今天好象是休息呀?” “休息?”郝卫国装作一脸的茫然。 “是呀?瞧你这哥哥当的?连妹妹哪天上班都忘了?” “最近也没问她上什么班?正好今天下班早就过来找她一起走了。”郝卫国又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俩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魏鹃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说:“那我先走了?” 魏鹃转身走进了车棚,郝卫国仍呆呆的站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从嘴里挤出一句能将魏鹃留住的话。眼看魏鹃推着车就要走出车棚,郝卫国一咬牙硬着头皮骑到了魏鹃身旁。 “魏鹃!我今天想和你说件事?” 魏鹃很诧异,以为他是想解释昨天的事情,笑着说:“哎呀!昨天的事情是刘滔喝多了,你别太介意。他说哪天找个时间给你赔不是。” “不是为了这件事。”郝卫国吞吞吐吐的说。 “那是什么?”魏鹃疑惑的看着他。 “其实这话早就想和你说,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昨天我想了一晚上,决定今天和你说,不过我不知道你听了之后还会不会在理我?所有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说。”郝卫国磨叽的让魏鹃有些摸不着头绪。 “到底要说些什么呀?怎么吞吞吐吐的?”魏鹃笑着焦急的说。 “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吗?”郝卫国不相信魏鹃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感? “察觉什么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魏鹃一脸茫然的模样,反而让郝卫国有些着急。 “你是不是成心的呀?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郝卫国一脸严肃。 “你一上来和我说的那些话我真的不清楚你想表达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简单点?”魏鹃也有些不耐烦。 郝卫国叹了口气,鼓足勇气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笨女人翻动着嘴皮子说:“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当你什么也没说?”魏鹃低着头推车向前走,郝卫国一把拉住魏鹃的后车架:“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魏鹃神色紧张的望着周围经过的病人和将好奇眼光投向他们俩人的同事:“郝卫国!你不要这样!我这是在医院让其他同事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今天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 “什么接不接受的?我们不一直都是朋友吗?你先放手?”魏鹃向前用力推着车想争脱郝卫国的“魔掌”。 “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就不让你走出去?”郝卫国死皮赖脸的那副模样让魏鹃实在无法忍受。 “郝卫国同志!我和你只是普通同志关系,我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你是为敏的哥哥,所以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如果什么地方我让你误会?我说声对不起?我很尊重你,我希望你也能够尊重我?请你放开手?”魏鹃义正严词的说。 郝卫国此时此刻如同身陷冰洞,身体从外一直凉到内浑身僵硬得失去了知觉,那双刚刚还有着坚定信念的手,现在也变的有型无力。自行车毫不费力的从郝卫国手中争脱,魏鹃覥然的看了看周围那几双好奇的眼神,推车离开了车棚。郝卫国眼神晦滞呆呆的楞在那,自然变成为周围几位热中于猜测旁人是非的最佳人选。当郝卫国从“冰洞”里趴出来时,魏鹃已经是人影无踪,身旁只留下那几双猜测的眼神。郝卫国猛的蹬起自行车冲出车棚,像一只被人追打的老鼠毫无目的的在胡同里交错穿行,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向何方。他只想离医院越远越好,骑到一个魏鹃永远也找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崎岖窄小的胡同让郝卫国骑行速度显得格外快,如同“疯”一样的男子任意驰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街上的路灯像列队报数一样被逐一点亮。郝卫国则依然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沈阳的大街小巷,望着从眼前慢慢划过的景物试图想冲淡自己的记忆。身后逐渐清晰入耳的曲调将郝卫国从迷失中又拉了回来。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 一支军车车队从郝卫国身边沉稳有序的使过。从卡车上传来的歌声让郝卫国顿时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他拼命蹬着车追赶着从身边缓缓使过的军车,嘴里也唱出了这首他最喜爱的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就这样郝卫国不知道自己跟随车队骑行了多远?不知道自己循环往复和这一辆连一辆车的军人唱了多少遍?更忘记了车队是在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的?他沿着一条条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街道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开始向家赶。 相爱太难6 “爸!妈!”郝卫国一进屋就撤着脖子朝屋里的父母喊话。 “我要和你们说件事,你们睡了吗?”郝卫国将嘴贴到门缝上喊道。 “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回来了?别喊了!”李琳边说边套了见外衣下地给他开门。 “小声点!这都几点了?你妹妹都睡了?”李琳压着声音将郝卫国让进了卧室。 郝卫国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扶着李琳肩膀将她推到了床边,细声细语的说:“爸,妈,我想好了,我决定不考大学了。这几天我自己一直在琢磨,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其实早就应该听你们的话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时间好好的利用起来。” 郝志勇听完儿子这话有点吃惊,上身从被窝里抽出来靠在床背上问道:“怎么突然又不考了?前些日子怎么劝你也不听?今天怎么想开了?” 李琳也很好奇,前些日子下这么大决心要考大学,谁拦都拦不住今天怎么突然自己提出来不考了?还说要好好的利用时间,这可是真让李琳一头雾水。 “其实你考大学爸妈不是反对?就是觉得你从小就对学习提不起兴趣?怕你半途而费?再说你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单位的领导也都挺照顾你,你要是真考上了大学,现在这工作就不干了?就算是大学生想找这样的工作也不好找呀?我们的意思也只是个建议,如果你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去考?那我们也是肯定会支持你的,想学习提高自己这是好事?不应该给你泼冷水?”李琳语重心长的说。 郝志勇将话接了过来:“你要是真的想考就去考吧?试一试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你肯为了这件事情而努力,你自己以后也不会后悔呀?” 这话听的让郝卫国有些无地自容,如果要是将实情告诉父母以他们俩军人的性格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他。 “我真的不想考了!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次真的是我自己想通了,我确实是对学习没兴趣,想考大学其实只是我的虚荣信,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是个想上进的孩子。”郝卫国面不红声不抖的顺口就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谎言。 “孩子,你自己知道要上进这就是件好事情,不见得非要考上大学才是有上进心?你为工厂里多出把力,时时刻刻想着为社会多做出点贡献这也是上进心呀?你就塌塌实实在你们厂里工作,只要你有这想法在哪里都是好样的!”郝志勇很庆幸能有一个向自己一样有自尊心、上进心的孩子。 郝卫国看着父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己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太大了,接下来的话题有些不好开展。郝卫国在屋里东撤西撤和父母聊了许多厂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给自己的下面的话题进行铺垫。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郝卫国吞吞吐吐地将这句话送出了口。 “我~~~~~~~不想在工厂上班了?”郝卫国低着头没敢直视父母。 此话一出,郝志勇和李琳如同吃了一顿免费大餐起身刚要离开,却被人拦住强行收取餐具费。俩人牙口无言惊疑的看着他。 “你们先别生气,先听我把话讲完?我是有原因的?”郝卫国极力按抚父母的情绪。 “我想当兵。” “当兵?”父母俩人很差异。 “你昨天想考大学?今天又想当兵?那明天是不是又想去当科学家?”李琳觉得儿子想当兵的决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让李琳很生气。郝志勇则将头靠在墙上紧闭双目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真有上进心呢?刚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当兵?当初你高中毕业让你去当兵,哭着闹着说什么非要去工厂上班?你现在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非要当什么兵呢?你就安下心来,好好的工作难道不行吗?”李琳义愤填膺的说。 “妈?我不是不想安心工作,我也知道我的工作挺好,我也很想干好。但我觉得我从小到大都是在胡闹没干过什么正经事情,我真的想当名军人做件能对的起你们的事?” “难道你现在一天一变的就不是在胡闹了吗?当兵也是你满足上进心的需要吗?难道在厂里塌塌实实的工作就不是正经事了吗?”李琳指着郝卫国的鼻子臭骂道。 “这两个不一样呀?你和爸都是军人我也想像你们一样为祖国出力。当初我小不想到部队受约束。我现在真的很想成为一名军人?当初你们给我起的名字不也是想让我保卫国家吗?” 郝卫国这句话真真实实说到了郝志勇心里,当初给这两个孩子起名字,就是这个用意。如今为敏做了护士让俩人如常所愿,只剩下儿子保卫国家的心愿未能实现。郝志勇有些动心了。 “这当兵也不是件小事不是说当就能当的?你先安心在厂里干吧?咱们军区要是征兵还要在等些日子呢?”郝志勇先是缓兵之计。 “爸!我不想在沈阳当兵,越远越好,离家越远越能锻炼我的意志?” 郝卫国振振有辞。 “越远越好?” 李琳觉得儿子的想法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李琳听完这话面色更加阴沉:“你是谁的儿子?当兵还想挑地方?咱家没这个能耐?你小子要是有本事,你去哪我们也不拦你。” “儿子!去哪个地方当兵我和你妈谁也帮不了你?如果你是想离开这个城市而选择当兵?我劝你还是另找出路?如果你真的是一心想当名称职的军人?那就不要有这些私心杂念,一切听从部队安排?这是当一名军人的首要条件,你自己先要考虑清楚?”郝志勇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只是一时冲动才动了当兵的念头,到部队之后却又成为了逃兵?那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郝卫国几个小时的苦苦哀求似乎成效不大,父母只是搪塞的答应替他想着这件事情,叫他先回单位安心上班等消息。 郝卫国心有余悸当年胖磊由于体重不合格没能入伍,来他家里找他爹娘帮忙托人找关系,自己的父母也是搪塞的叫他回家安心学习等消息,最后的结果也是石沉大海。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郝卫国的父母,胖磊当时的体形确实和一名军人的要求有着很大的距离,就算他是军区司令的亲属也只能考虑把他安排在一个孤岛上执行任务,一个长期与世隔绝的地方。 相爱太难7 自从这一晚的长谈之后郝卫国的确做到了“心无杂念”。他现在一心只想能早点迈进军营,除了做一名军人似乎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郝志勇和李琳则觉得儿子这次只不过又是一次新血来潮的浮想联翩,超不过两个月就会又突然冒出一些离奇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只等郝卫国经过时间的消磨将这事彻底遗忘。 一个月转眼即逝,郝卫国仍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自行车厂里混日子。这期间魏鹃曾经托郝卫敏给他带过几次话。问他最近复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她。郝卫国可拉不下这个脸去找魏鹃探讨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更何况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他根本就不喜欢的考试。 二个月过后,郝卫国回家催促自己入伍的频率明显增加。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吃饭,在父母嘴里最忙的那个时段向他们发起“进攻”。 “妈?你们问的怎么样了?”郝卫国拿着碗顾不上吃饭先向李琳发难。 “正问着呢!”李琳嚼着嘴里面的食物敷衍着回答。 “你们天天都这么说?一点起色都没有?咱军区的征兵现在都开始了?” 李琳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郝卫国说:“是呀?你要是想报名的话明天就可以去?” “妈!我是想去外地!不是在沈阳!”郝卫国不耐烦的说。 “我还是那就话!要是想当兵你就去报名,分配到哪个城市我们帮不了忙!”李琳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郝志勇和郝为敏则一言不发的闷头吃饭,似乎习惯了这些日子在饭桌上的这种气氛。 “爸!想当兵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这次是真的想好了?现在做梦都想穿军装,您全国各地的战友这么多现在又都是大官,您开个口他们不可能不给您这个面子?” “你爸现在有什么面子?就算真有面子也不能让你去部队里给我丢去?” “战斗英雄的儿子能是孬种吗?我要是在部队里给您丢了人我就不是您儿子?”郝卫国激动的拿着碗手舞足蹈。 郝为敏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父母,又看着哥哥吞吞吐吐的说:“其实哥哥真的特别想当兵,他从小不就喜欢打靶吗?这些日子哥总去靶场发呆,你们就帮他一把吧?” 郝志勇将快子放在了碗上气定神闲地看着郝卫国:“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想成为一名军人就不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克服不了?那我觉得你的出发点就不是想当兵?这是我最后一次重复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郝志勇又拿起玩块继续向嘴里送着食物。 郝卫国无奈的叹了口气,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手上那碗白花花的米饭推进了嘴里,半根菜叶都没碰?放下碗筷转身出了屋。 “看着吧?你哥过两天就又会想出什么新主意了?”李琳看着郝为敏说。 郝为敏盯着哥哥的背影有些遗憾,她真切的希望哥哥能够抛开顾虑报名入伍,做一件真正自己喜欢的事情。 事出大家所料,郝卫国回到工厂宿舍彻夜未眠,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用一夜的时间作了一个简单的回顾,除了当年做为红卫兵时受到毛主席的检阅让自己被感荣耀之外,期于没有一件是值得自己炫耀的事情。如此惭愧不堪回首的生活让郝卫国毅然决然的决定“弃文投伍”加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支伟大的队伍里来。 早晨上班铃刚响,郝卫国就进了车间出任的办公室和那位面容并不和蔼的中年妇女请了一天事假,听完那几句自己早已经习惯的官腔之后,骑车就直奔“军区征兵办”。 “征兵办”里的小文书年龄比起郝卫国还要小上两岁,看到他也来填写入伍报名表,文书一脸吃惊的问:“郝哥!你这是要当兵?” 这位小文书是在篮球比赛当中和郝卫国相识的。李琳所在的军区医院里男大夫会打篮球的不多,能够坚持打满全场的就更少,所以郝卫国经常会以“外援”的身份加入到军医方阵替医院冲锋陷阵。 所以无论是老兵还是刚入伍的新兵,都和郝卫国在球场上交过手,关系自然熟了起来。 郝卫国忙着在报名表里填写信息,头也没抬仓促的“嗯”了一声。 文书继续好奇的发问:“你前些日子不是还想考大学了吗?怎么突然又想当兵了?” “写写算算的那是女孩子们干的事,真正的男子汉就要手握刚枪保卫祖国。” 郝卫国停下笔,侧过脸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位白面书生不屑的说:“你看你?天天抱着纸笔满院跑这兵也算是白当了?你要是留在你们村也能干这工作?”郝卫国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填写信息。 “不是呀?我新兵连的时候也要打靶,我们天天练枪,全排比武时我排前二十名?我现在当文书也是服从部队安排?”文书极力想证明自己也是名称职的军人只是身处岗位不同。 “那你还是真厉害?不过说不定我要是留在咱军区我就要喊你老兵了?”郝卫国歪着头笑着说。 文书拿着手里的钢笔敲打着另一支手的手掌兴奋不已:“没准打篮球还能在一个队里?” 郝卫国人还未到家,报名参军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父母耳朵里。可郝卫国并没有立刻回家向父母通报这个消息,而是回到了自行车继续工作,直到几天后妹妹来厂里喊他回家吃饭父母提起此事时,他也才开了口。 “前几天我听“征兵办”刘政委说你报名了?”李琳质问郝卫国。 “是呀!”郝卫国不以为然的回答丝毫没有减慢咀嚼食物的速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不是你们说我要是想当兵就直接去报名吗?” “你这孩子?当兵这事情很麻烦?你在单位提交入伍申请了吗?”李琳很焦急的问。 “我想等体检通过了在和厂里做申请?”郝卫国含含糊糊的说。 “这事哪能不和你们厂里打招呼?今天要是不把你叫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说呀?” “就是想有了结果再通知你们?” “你从小在军区里面长大,你父母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不过让你当兵还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事你瞒我们有什么用?人家刘政委昨天特地来家里问我们同不同意你入伍的事,还给我们个措手不及?这自己家孩子当兵父母还不知道呢?” 郝卫国一脸尴尬的用筷子插着碗里的米饭一言不发。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李厂长把这件事处理好。”郝志勇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不相信父母,我们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郝卫国听完父亲的话很惭愧,仍然一言不发,用筷子搅拌着碗里那已经被压成面泥的米饭。饭后郝卫国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这也是他工作以后第一次给家里洗碗。 一大早,郝卫国兴高采烈的就来到了车间,心情无比的舒畅就像一位快要刑满释放的犯人,一直心驰神往的期待父亲出现。直到下午郝卫国期盼的场景才出现在自己眼前。 郝志勇穿着那身雷打不变缺少领章的军装和李副厂长出现在了车间,二人有说有笑的朝郝卫国走来。 “小郝同志!当兵是好事怎么不早说呢?还让你父亲亲自跑一趟?”李厂长面带笑容,埋怨的说。 郝卫国尴尬的看着父亲,一阵傻笑。 李副厂长接着说:“到了部队好好干,可不能给你父亲丢人?你父亲在部队里可是好样的,你也要干出个样来?” 李副厂长不厌其烦的叮嘱郝卫国在部队里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丢这位英雄父亲的脸:“当初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也是想让你在部队里有所作为,如今你主动要求当兵入伍就更要做出点成绩来?” 李副厂长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鼓励郝卫国,直到下班的电铃响起李副厂长才终于停了嘴,和父子俩依依告别。郝志勇叫儿子今天回家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多聊聊。 郝卫国刚骑上车带着父亲出了厂大院就被一声清脆熟悉的喊声叫住了。郝卫国刹住车回头一看,是魏鹃,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眼神很期盼的望着郝卫国。 “那是你朋友?”郝志勇从后坐上跳下来问道。 “恩~~~~ 是呀?”郝卫国看着大门口的魏鹃很吃惊。 “那去和人家打个招呼?我自己走回家,晚上记得回家吃饭?”郝志勇看了一眼魏鹃转身走了。 郝卫国推着车神情紧张的走到魏鹃身边,俩人楞了一会儿魏鹃才开口问道:“那人是你父亲?” “是呀。”郝卫国东张西望不敢直视魏鹃的眼睛。 “那个~~~今天听你妹妹说你要去当兵了?”魏鹃也是一脸羞涩吞吞吐吐的说。 “是呀!已经报完名了。” “那你不打算考大学了?”魏鹃的神情明显带着些许失落。 郝卫国在嘴里嗯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其实不是太喜欢学习?就评我现在的水平?再复习两年恐怕也考不上大学?” 郝卫国沉没了一会又说:“其实我考大学完全是为了能得到你的欣赏。” 魏鹃没有质疑郝卫国的解释,她强挤笑容说道:“人各有志?你选择当兵也很好呀?至少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不用去迎合某个人?” 郝卫国听完这话一脸惭愧,沉没了一会儿突然从嘴里冒出来了一句:“我们俩还是朋友吗?” “当然!难道你不想把我当朋友了?”魏鹃那淡淡的微笑依然让郝卫国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俩人边走边聊一不小心就走到了魏鹃的家,这是郝卫国第一次“送”一位女同志回家。 “这都到家门口了,吃完再走吧?”魏鹃诚恳的邀请。 “不了,今天答应我父亲要回去吃饭,家里都等着呢?改天我和为敏一起请你吃饭?” 魏鹃也只好期待郝卫国那个“改天”能早日到来。 相爱太难8 两个星期之后,郝卫国接到了入伍通知,他被分配到了成都军区。这让郝卫国出乎预料,自己竟然离开了沈阳?之所以他能够分配成都,也是全靠了父亲那一片爱子之心。 为了能让儿子如愿以尝,郝志勇不知道和军区“征兵办”磨了多少口舌?和远在成都的老战友通了多少次电话?虽然当初自己的态度很明确,一切听从部队安排。但他看到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报名入伍,郝志勇从心里也希望能在为孩子做点事情。 郝卫国临出发的前五天,趁着家里没人约胖磊痛痛快快吃了顿午饭。胖磊自从工作以后脸皮变得薄了许多,同郝卫国的家人吃饭总是放不开手脚,曾经吃饭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饭菜差”的嘴脸早已荡然无存。 在饭桌上,郝卫国才将自己参军入伍的消息告诉了胖磊,胖磊听后傻了,一动不动的楞在那里,嘴里咀嚼了一半的食物也一直留在了嘴里。胖磊捶胸顿足的质问郝卫国为什么今天才通知他?为什么你们父母不把你留在沈阳?胖磊嘴上虽然是气话连篇,但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抛下”自己。 郝卫国从厨房拿出一桶散酒。这是父亲前不久从酒厂打来的。俩人便互不相让的开始“对练”起来,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最后换成了茶缸子。胖磊酒过三巡以后便借着酒精的作用指着郝卫国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你小子为什么要当兵?你小子为什么不考大学了?我知道!我他妈比谁都清楚,你小子没种了!你王八蛋是个犊子!” 郝卫国则虚着眼睛,一支胳膊架在桌上托着头左右摇晃着听着胖磊的训话。 “不就是因为那个刘滔吗?你看人家魏鹃和他好了,你受不了了,你才要去当兵,对吗?”胖磊晃晃悠悠从凳子上站起来,用那支不听使唤的手寻找着郝卫国的头。 “我替你去整他,我一定整死他,我让他这一辈子都分不清男女。” 郝卫国举起左手晃晃悠悠竖起了大拇指:“你是我最好的哥们,你够义气!” 胖磊则突然变得有些委屈一抽一抽地说:“你犊子不是哥们,你不够义气!你跑这么远去当兵,我们都见不着了还怎么当哥们?就算我给刘滔那小子整死又有什么用?我看着魏鹃做寡妇我寒心呀?” “那你就替我照顾她,等我退了伍你小子就滚蛋。” 郝卫国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纠正道:“不行?你还要照顾我妹妹呢?” 郝卫国一阵大笑。 “对!我还要照顾你妹妹呢!呵呵!”胖磊傻笑着坐回了凳子上,顺手抄起那杯见了底的白酒一口送进了肚子,喘了口大气一头栽倒在桌上,打着呼噜睡着了。 郝卫国则依然托着下巴自言自语:“我不会同意你和我妹妹的亲事,我头一眼看见你小子就觉得你不是个东西,你犊子以为做贸易生意有点钱就万能了?放屁!放你的狗屁!花裙子还是你狗日的自己留着穿吧?我妹不稀罕!我一枪毙了你个冯·迪特利施。” 郝卫国手上那支“枪”还没等比画出来也一头栽倒在桌上,睡着了。 下午郝志勇回到家,刚刚推开房门一阵浓烈的酒气就袭面而来,两个孩子正七扭八歪倒在饭桌上呼呼大睡。自己那桶还一滴未碰的散酒醒目的立在桌面上,只是在重量上比早前轻了许多。郝志勇拿起扫把将掉落在地上的残羹剩饭全都收拾了起来。 李琳不久也进了屋闻到满屋子酒味,瞪着眼质问起正在门口扫地的郝志勇:“怎么这么大的酒味?你喝酒了?” 郝志勇拿着手里的扫把指着桌上那两个昏睡不醒的孩子说:““凶手”在那呢!” 郝志勇又指着桌上那多半桶白酒说:“我半个月的酒全让这俩小子给糟蹋了,你看洒这一地?” 二人非了好大把子力气才将儿子拖到了妹妹的床上。但仅靠这三支手想将胖磊拖动这将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俩人只好看着胖磊继续七扭八歪的趴在饭桌上直到从酒醉中醒来。 晚上八点,胖磊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张口就是要水喝。李琳给他倒了几杯茶水,胖磊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一脸尴尬的和他们告别骑车回了家。郝卫国则把妹妹挤回了医院宿舍自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时间如白驹过隙,短短的五天转眼即逝。在郝卫国起程的前一个晚上,李琳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为儿子送行。当然也少不了“死党”的祝福,除了胖磊如时赴约之外郝为敏还特意邀请魏鹃参见哥哥的送行会。 郝卫国的父母说了很多感谢和鼓励的话,这让郝卫国自己受宠若惊,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久,随着大家一口同声“为你骄傲”眼泪也随即夺框而出。郝卫国举起手中那杯度数极高的白酒一饮而尽来表示对大家的感谢。 晚饭结束后,郝卫国送魏鹃到家后,魏鹃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郝卫国。 “这里写着我这些日子的感受,不过今天晚上你不能看,到了部队你才能看,你要答应我?” 魏鹃把信放在胸口似乎不得到肯定的答复释不放手。 郝卫国感到很莫名:“为什么要到了部队才能看?” “总而言之你要答应我到了部队再看?” 魏鹃依然执着的坚持自己的条件。 郝卫国也是百般无奈的答应了这个可以自我掌控的条件。 郝卫国躺在客厅的行军床上,拿着那封内容未知的信翻来覆去的猜想其中大意。那张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行军床,在郝卫国“千锤百炼”之下开始吱吱作响。 “其实今天打开和到部队打开也没有什么分别?万一在途中不小心丢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对!还是看完之后心里比较塌实。” 郝卫国为自己寻找打开这封信最为合适的理由,以此证明打开这封信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当他试图撕开信封时,魏鹃那张让他无法抗拒的面容突然又浮现在了脑海里,顿时打乱了他的计划。 郝卫国有些无从下手,信封在手里转来转去,刚刚还自认为提前阅读这封信是合乎情理,但一下子感觉自己变得如此龌龊。 “我已经是一名人民解放军了?我要对我所说过的话负责任?我要表里如一?” 郝卫国最终将手里那封已经被揉皱的信封塞到了枕头下信守了自己的诺言。 送行的这一天,郝卫国为了避免伤感场面再次出现没有告诉胖磊和魏鹃发车时间和车号。车站被前来送行的家属挤得水泄不通,李琳一直在给郝卫国整理身上已经很平整的衣服还不忘了叮嘱:“到部队一定要服从命令?不要耍小聪明,你离家这么远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记得常给家写信?” 郝卫国则突然变成了大人似的一支手搭在了妹妹的肩上说:“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父母?有什么体力活的就去找胖磊,别心疼那小子,他需要锻炼。”妹妹则眼眶湿润的连连点头。 郝卫国又抱住了父亲哽咽的说:“爸!您要保重身体,我在部队里不会给您丢人的,我得的奖章一定会比您多。” 郝志勇则拍打着他的后背说:“好好干!家里的事情不要担心,做名优秀的军人。” 郝卫国依依不舍的随队伍登上了火车,坐在车位上他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站台上的家人。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声火车在铁轨上缓缓移动。此时,胖磊和魏娟却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俩人一边跑一边向坐在窗口前的郝卫国挥手告别。 俩人的突然出现让郝卫国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站起来透过玻璃窗的空隙喊道:“胖磊!要和我妹搞好团结。魏鹃!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到了部队要看我给你写的信!”魏鹃吃力的追赶着火车。 郝卫国贴在玻璃上看着人群一点点从眼前消失,万千愁绪涌上心头,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自己选择离开沈阳。 军营生活1 车厢里整齐划一的绿色军装,让郝卫国回想起当年和胖磊去北京搞串联时在火车上发生的那一幕幕。但车厢里唱响的歌曲却不在相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四川的冬天阴冷而潮湿,让人感觉到压抑提不起精神。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这些新兵对这座城市的好奇感,沿途陌生而新奇的景物使得这些初来四川的战士目不暇接。 车队一路浩浩荡荡开进乐山军区驻地(成都军区某师驻扎乐山)。郝卫国和一位名叫李贇的新兵被分配到三连七班,一间六人共住的平房,墙壁四处清晰可见屋内潮湿发霉的痕迹。一位操着浓重四川口音的老兵上前欢迎两位新兵。 “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班,我是七班长王猛。”王猛很热情的和两位握手,将身旁三位战友一一介绍给他俩认识“胡丰、刘伟、李援朝、” “我叫郝卫国,是沈阳人。”郝卫国自我介绍道。 身旁那位新兵也跟着说:“我叫李贇,天津人。” 俩位新兵被安排在上下铺,郝卫国睡下铺,李贇睡上铺。晚饭过后,郝卫国躺在床上开始阅读那封折磨了他数日的神秘信件。 “尊敬的解放军同志你好!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你解放军同志是不是有些不大习惯?不过以后你就会习惯这个称呼了。我不清楚你是到部队的第几天才看的这份信?还是之前就已经看了?我想你应该是到部队之后才看的吧?那边的天气怎么样?我听我父亲说那里要比沈阳潮湿,你有没有不适应?四川人喜欢吃辣子可能就是为了避寒?你也要习惯那里的食物,多吃些辣子。言归正传吧,我其实一直想当面问你,选择当兵是不是为了避开我?不过我觉得就算是我问了你,你也会和我摇着头说“不是”。其实都是因为那天我的言语太过分了,伤到你了?那天你的突然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想尽快离开他们的视线,所以言语有些过分,在这里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也不会生我的气。不过有一点我是要生你的气,我生气你不去考大学。我记得是你亲口答应我你要和我一起考的?现在你却临阵脱逃?开玩笑的,我没有生你的气,反而替你高兴。你现在能够成为一名人民解放军这是件很让人骄傲的事情。没准过不了几年你就能生个一官半职的? 其实现在给你写这封信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有些话我很想当着你的面说但我没有鼓起勇气,所以才想到写这份信给你。我曾经让你妹妹替我转达想和你一起复习的想法,可是你没有给我回应。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借口再去接近你了,直到得知你要当兵的消息我才又重新鼓起勇气去找你。一路上从你的话语中我能听出来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部队,所以我也决定不再开口表达什么了。我不想因为我的某种想法而再次影响你的个人追求。所以我把那些话留在了这里,我很后悔当初自己冲动的表现。当我知道你彻底要从我身边消失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是这么的想念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在沈阳,留在一个我能找到你的地方,至少我不会因为想念你而偷偷留下眼泪。好了!不在说下去了,我写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讨厌你。这封信就这样结束吧?下面是我们家的地址你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这是你训练之余的任务。如果你是在晚上看的这封信,我想你在今天的梦里一定会梦到我的,那让我门梦里见吧!再见!尊敬的解放军同志。” 郝卫国刹那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真是天意弄人,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折磨我?郝卫国委屈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将眼泪和鼻涕全部留在了这床新被上。 军营生活2 早上去食堂用餐时班长特意坐到了郝卫国身边像是有所嘱咐。 “这里的饭菜还适应吧?四川比较潮湿要多吃些辣子,可以将身子里的寒气逼出来。”班长随手夹起“干煸豆角”里的辣椒放到了他的碗里。 “是不是想家了?”班长似乎察觉到什么? “不想!我很喜欢部队的生活。” 郝卫国一般正经的回答。 “那就好,可能是我昨天晚上听错了。” 班长低下头开始往嘴里送着“干煸豆角”里的豆角。 事后郝卫国才知道,班长对“干煸豆角”是情有独中,这只限于里面的豆角。所以他经常把里面的辣椒“大度”的让到其他战士的碗里。不过时间久了,只要桌上摆着“干煸豆角”其他战士都会视而不见,视为今天少了一道菜。 一个多月的部队生活郝卫国熟悉了班里每个人的脾气秉性。班长王猛虽然从名字上分析这个人应该是个性格刚烈最起码也应该是个脾气暴躁的粗人,但往往事与愿违。 王猛的人生格言就是“和气生财”听说是从小和自己开杂货铺的父亲那学来的。无论是七班和其他班发生任何的“明争暗斗”王猛总会用这几个字来调节班里战士的情绪。所以七班在连队里一直处于很平庸的状态,没有什么激情。郝卫国也只好随起了大流“和气生财”。 但同郝卫国同年入伍的新兵李贇可是个暴脾气,俩句话谈不顺就揎拳捋袖要和对方以武力解决此事,用一句天津话来形容他,那就是个“棱子”。 但多数的冲动都会被班长那一句人生格言将此事化解。不过时间长了,很多老兵势必想对这位年轻气胜无所顾忌的新兵加以“关照”。 几天前,连队里组织的篮球比赛七班早早的就被淘汰出局。虽然郝卫国的球技在连队里也算的上是位高手,但班里的其他战友对篮球的基本操控上确实无法与郝卫国进行配合,一虎难抵群狼,七班只好早早的做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在接到邀请之后七班给本次比赛的夺冠热门五班做起了陪练。五班长给七班布置的任务就是,做出最顽强的防守,给我们的进攻造成最大的困难,以提高我们的进攻能力。 七班除了郝卫国能够正确领悟五班长的初衷以外,其他战士则只是一知半解。尤其是李贇对“最顽强的防守”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李贇的防守凶狠而无章法,除了打手就是推人。直到一次恶意犯规,让五班长忍无可忍。 五班战士崔义独自带球突破,左晃又闪就到了李贇身前,对方一个假动作将李贇晃倒在地顺势上前准备三步上篮。还未等迈开第二步,李贇坐在底上一把将还停留在空中的崔义生生的拉了下来,充分体现了在防守上面的凶狠二字。崔义在李贇“一臂之力”之下,屁股朝下结结实实的与地面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对话。对话的结果是崔义躺在地上捂着屁股骂着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李贇。 五班长看后风风火火的从后场飞奔而致开始推搡李贇:“你小子成心的是吧?从一开始你就一直下黑手我忍你半天了,你会打球吗?” 李贇被推的一个踉跄接着一个踉跄,用手推挡着五班长的手说:“不是你要求最顽强的防守吗?干吗?干吗?现在又玩不起了是吗?” “我看是你小子现在是成心找茬?”五班长用手点着李贇的脑门说道。 “这可是你让我们来做防守的?现在你到反咬一口了?你想干吗?” 李贇没觉得自己的防守动作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我看你小子是找打了?”五班长撸起袖子就要揍李贇。 王猛这时跑了过来挡在五班长面前:“别动气!别动气!都不是故意的何必生这么大气?体育运动难免有些磕碰的吗?你也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王猛又盯着坐在地上的崔义不以为然的说:“你看!你不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吗?快起来吧?不要在制造事端了?这样会影响咱们俩个班的团结。” 五班长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冲着王猛喊道:“你他妈的说什么了?难道崔义是自己摔的吗?王猛我今天告诉你,今天要是不让这小兔崽子给我们班作出诚恳的道歉,我饶不了他。” 李贇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他,反而他很期待最后的威胁会变为武力解决。听李贇自己介绍他从小就练习童子功,当兵之前还再练习硬气功。具他自己讲述他最高记录是一口气单手连续劈断十三块砖头,这个数字让班里的战友很是惊讶。郝卫国经常想让李贇演示给自己看,是不是像他说的一样厉害?没准今天是个机会?郝卫国站在一旁心里暗暗怂恿着李贇快点动手,他到是想看看这个奇貌不扬的家伙是否真的有手硬工夫。 李贇则站在王猛身后也开口骂起了五班长:“你他妈的算是哪根葱?今天你要是不揍我,你就是我日出来的?” 王猛连忙转过身来又安抚起李贇来:“少说几句吧?都是一个连的这是何必呢?和气生财吗?” 李贇根本不领这个情依旧口无遮拦破口大骂,这次王猛也成了受害者。 “和气生财?生你个蛋!你以为咱们是在做买卖?天天就知道和气生财?你看你都窝囊成什么样了?别的班骑在咱们班头上拉屎你还给人家擦屁股?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李贇又指着对面的五班长歇斯底里的喊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七班要崛起,谁也别想在他妈的和我们班找茬,五班长有本事咱俩单练,我一定宰了你!” 郝卫国和其他几位战友见李贇确实有些发狂,急忙上前将他制服抬回了营房。 五班长仍然对王猛不一不饶: “你听见了?这小兔崽子说要宰了我?这是对一名老兵说的话吗?你身为他的班长你应该负主要责任,否则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向连长汇报,给你班严重处分。” 王猛不不慌不忙的说:“我一定加强我们的班政治学习提高他们组织纪律性。你也别太动气了,你也知道他对篮球不是很了解,何必说的这么严重呢?再说,也是你先过来推的李贇?你的那个动作也不是很友好吗?刚才也是你先和我说的脏话?然后又骂的李贇?这不也都是你的不对吗?算了!算了!这些我都不追究了,我肯定不会向领导反映,今天这事就算了?” “好!王猛,你最好盯住他?如果哪天那小子再惹着我,我一定饶不了他。”五班长憋着一肚子怨气转身走了。 李贇到了营房嘴里仍然不消停,继续问候五班长的亲人,但由于对五班长亲人的语言修饰各有千秋让人耳目一新,周围正听的津津有味的战友没有忍心打断他的描述。直到王猛进了屋李贇才有所收敛,可能是觉得刚刚自己对班长的一番控诉太过于直白,李贇没敢直视王猛。 这时屋里的其他战友视李贇而不见,个忙个的没有和他过多交谈。李贇自己则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运着粗气。 这一晚只有班长给他放了一句话,写份深刻的检查,明天给我。李贇没有和班长过多纠缠拿起笔便开始作起了文章,此事也就宣告结束。时隔不久,在连队举行的一次联欢会上李贇可是一展身手出尽了风头,让众人刮目相看。 军营生活3 连长要求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小节目在联欢会上表演,主要目的是为了活跃连队气氛。其他几个班还是一成不变的老俗套,除了唱歌、朗诵就是出演一些自己根本力所而不能及的小品。 台词多了自己记不住,台词少了大家看不懂。干脆四班这次独出新裁演出了一场预计时间为四十五分钟的哑剧,名字叫做《军营生活,好!》。本意是想凭借三人的出色演技,利用各自丰富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这个小品的含义。没成想三位“演员”在台上是又滚又摔又哭又笑的自娱自乐了大约十分钟,就被连长以节目时间超时为由请下了舞台。紧接着政委报出了下一个节目。 “下一个节目是《单手劈砖》表演者七班,“李斌”。”李贇一楞,刚要迈上台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政委连忙向站在那里犹豫不前的李贇招手,李贇环顾周围才确定是轮到自己登场。 李贇出场的造型也让全连战士眼前一亮。上身一件军绿色背心,俩支手腕还带着砸有铁钉的牛皮护腕。裤腿也都塞进了袜子里一副练架子。李贇走到了舞台中央左手掌右手拳向台下的战士行了一个抱拳礼,动作相当帅气。行礼过后李贇还特意纠正了自己名字的读音。 “我是七班的李贇,贇是文武贝。名字的含义是代表我文武双全,将拥有一片美好的未来。” 台下七班的战士也喊起了事先排练好的口号:“七班、七班三连最强,李贇、李贇全连最棒,单手劈砖无人可挡。”一阵有节奏的击掌随即响起。 李贇站在长桌前双手持八字型气运丹田,一声长吼之后将桌上十五块砖头一一劈断。台下的战士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全部瞪大了眼睛惊鄂的望着台上这位“武林奇人”。礼堂里经过几秒中短暂的沉寂之后顿时爆以雷鸣般的掌声,几位台前的领导也上前参观被劈断砖块的真伪,又仔细打量起李贇那支削砖如木的铁手。 “小伙子,厉害!真功夫!”连长也是连连赞叹。 李贇在经过首次“公演”之后也是名声大阵,除了汇报演出加多以外,拜师学艺的也不少,已至于硬气功也成为了某些班级训练中的一项科目。与此同时,曾经想“关照”他的几位老兵也都将这个愚蠢的想法从脑子里彻底抹去。可五班长却极力的贬低李贇这种毫无实战性的功夫。 “单手劈砖确实是功夫,但是没有任何实战性?哪个敌人会趴在地上让你舒舒服服劈?还没等你摆好姿势人家就一颗子弹给你解决了。战场上比的是枪法和智慧不是什么“单手劈砖”,这只是种表演大家也不要太过于认真,还是要把时间放在平时的训练上。“五班长在屋里是侃侃而谈,其他战士也是极为赞同班长的说法,捧臭脚般的连连点头,这才让五班长的心理得到了一些平衡。 今天大出风头的李贇熄灯号过后仍无睡意,一次又一次的将在睡梦中的王猛叫醒。 “班长!怎么又睡着了刚才问你的事情还没回答呢?”李贇从上铺探出头压低声音呼唤睡梦中的王猛。 “什么事情呀?你都说了一晚上了我哪还记得你说的什么?”王猛紧闭双眼面目狰狞的说。 “有没有女朋友呀?” “没有” 李贇探出半个身子不一不饶追问道:“难道一直都没有吗?还是人家嫌弃你当兵呀?”李贇一脸坏笑的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唉!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呀?怪不得人家五班长要揍你呢?” “你少跟我装蒜,没女朋友,那经常给你写信的女同志是谁?” “你小子现在不止嘴没把门的,眼睛也开始没人管了?偷看他信件可不是男人干的事?” 李贇又将身子探了出来急忙解释:“我可没偷看你的信,我只是看见信封上的那个名字在你这里出现的频率特别多,所以有些联想。” “我可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不但手不是人手,连脑子也不是人脑呀?”王猛讽刺道。 李贇又将头缩了回去一阵傻笑。 “你成天打听别人的隐私,你自己呢?你有女朋友吗?”王猛开始追问起来。 “我当然有了,要不是今年决定参军,我们都要结婚了?”李贇很神气。 王猛也将头探出床铺看着斜上方的李贇说道:“不会是逼婚吧?” 李贇探出头看着王猛不解的问:“什么逼婚?” “就是说,你带着一块砖头去女方的家里提亲,人家要是不同意的话你就立刻表演单手劈砖来威胁人家?”王猛一般正经的问。 还没等李贇反映过来,躺在下床的郝卫国“噗”的一声口水横飞,前仰后合的在床上打起滚来。俩人被着突如其来的笑声下了一跳。 “我操!你可够能装的到现在还没睡?在这听笑话呢?”李贇顺手将床垫下的袜子抽了出来扔向下铺的郝卫国。 郝卫国虽然被袜子击中但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李贇,还是班长了解你,别看你穿了军装你小子也是土匪的命!哈哈哈!”郝卫国狂笑道。 一天午休时,王猛神神秘秘的钻进宿舍,将正在打牌的几个人强行叫停。 “我有事和你们说,等等再玩。”王猛将几个人手里的牌夺到手里扔在了床上。 “班长,我这可要给你提意见了?你这是剥夺我们的业余生活?你可又法西斯了?咱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投票表决执行民主政策吗?你现在可不能反悔?”李贇不服气的看着班长。 “就是因为实行民主政策我才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们!你们还要反过嘴来咬吕洞宾?” 几个人立刻来了精神都伸长了脖子打听是什么好消息。 “咱可事先约定好了,这件事情只能咱们班知道谁也不能和其他班的同志提起?要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让你们提前退伍到时谁也别哭?”王猛警告般的眼神将坐在一旁的战友扫视了一圈。 其他人都很惊讶?什么事情还能把班长搞成了这副德行。 “你就说吧!我们保证不说!”其他战士一致同意班长的条件。 “咱们要去军训了!” 郝卫国一下子倒在了李贇怀里,其他人也分分整理起床上的扑克牌,准备继续“战斗”。 李贇则装模作样的拍打着郝卫国的胸口说:“咱们要去军训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呀?” 郝卫国坐了起来一边抓牌一边说道:“班长!你知道我刚才是什么牌吗?我赢了,他们就要接受我的惩罚了?你是不是诚心打乱我的计划?” 郝卫国恍然大误,用手指着眼前这几个人呵斥道:“你们这几个人也太赖了吧?成心让班长过来搅局的,是吧?” 郝卫国又将佩服的眼神移到了王猛身上竖起大拇指说:“班长,你应该去当文艺兵,演的可真够像。我差点就被你骗了。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力?” 王猛自然觉得冤枉:“我帮他们?我还巴不得看你惩罚这几个小子呢?” 王猛又绕到了床的另一侧,一般正经的说:“你们知道是去什么地方军训吗?” 坐在一旁一直观战的李援朝开了口:“去北京好!我做梦都想去北京,听我一个老乡说天安门特别大,阅兵仪式好象就是在那举行的?” 郝卫国看着手上的牌笑道:“不是好象,是肯定。首都可是学习地方,不是你武刀弄枪的地方。” 王猛朝着这帮沉迷扑克中的“赌徒”咬牙切齿的说道:“广西!咱去广西!” “这次去的这么远?”郝卫国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们是真傻?还是在和我装呢?难道不知道去广西的用意吗?这是要打仗了!”王猛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在座的几位说。 越战之后,越南这个接受中国几十年援助的国家,在某位居心叵测的领导人执政后突然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中国似乎成为他们发展中最大的敌人。在当时中苏处于关系紧张期间,越苏两国却签定了一份“友好合作条约”。在得到苏联大哥的鼎立支持后,越南更加肆无忌惮的实施了扩张。包括入侵柬埔寨、泰国之后的中国的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和在中越边境制造高达上千起的挑衅事件,严重伤害到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也让曾经的老大哥对这位小老底彻底寒了心。 军营生活4 几个人都楞住了,王猛又重新成为了他们的焦点。 “班长,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去广西军训难道就是要打仗?”李贇对班长的联想有所质疑。 “年轻呀?不得不说你们年轻,缺乏对事情的分析。”王猛一脸的无奈。 王猛又指着郝卫国说道:“卫国!你不是说过你父亲参加过援朝和援越吗?他们当时是不是就在边境训练的?” 郝卫国呆滞的点了点头。 “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包括最近越南在边境干的那些事情?咱们不会平白无辜的去这么远军训吧?是不是这个理?”王猛对于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 郝卫国似如梦出醒一脸惊讶的望着王猛:“是这个理,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让父亲分析一下。” 郝卫国扔下手中的扑克牌便开始翻箱捣柜的寻找纸笔。 王猛扎着两支胳膊跑到了郝卫国身边一脸惊恐的说:“你干什么?这可是军事机密?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不能对外透露的吗?” “你刚才可是说的不能和其他班说,我父亲又不是其他班的?连长他们不会知道的。” 郝卫国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信纸。 “那也不行!透露军事机密这是要受到严重军事处分的,没准是要枪毙的?” 王猛一下子将郝卫国手中的信纸夺了过来。 郝卫国看着自己那本心爱的信纸皱巴巴的攥在王猛手里,气愤的说道:“要是枪毙也是先枪毙你,你是传播的源头?” “我?”王猛一脸的无辜。 “班长,这些都是咱们自己随便猜测的,和军事机密没什么关系。要是连这么大的军事机密都被你知道了那咱国家的保密措施也太差了吧?如果咱们真的去了广西,那就不是机密了?”刘伟坐在一旁搭茬说道。 “那要是在没去之前你父亲透露这消息怎么办?” 王猛仍然担心郝卫国的父亲会走漏风声。 郝卫国拍着王猛的肩膀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班长,放心!这只是让我父亲做个分析,谁也不知道部队下一步会有什么打算?再说,我父亲可是名老兵。和美国佬都干过两仗了,能和其他人谈论部队的事吗?” 其他战士也都上前和王猛探讨对于军事机密的不同理解。费尽一番口舌之后王猛才勉强的接受了其他战士对军事机密的不同看法,但仍然提醒郝卫国在信里一定要叮嘱你父亲,看后必须将这封信焚烧。 为了避免郝卫国其他家人拆开信件,王猛让郝卫国在信封上特意写上郝志勇收,并且没有填写寄信人的部队番号。在信的最后一页王猛还不忘写上,看后烧毁,四个醒目的大字。更为了防止信件会在部队里出现闪失,王猛特地亲自跑到地方邮局自掏腰包将信寄了出去,以免走漏风声。 时隔数日,郝卫国收到了家里的回信。王猛同时也算松了一口气,庆幸信件没有在半路丢失或是被人劫下。班里的战士都围坐在郝卫国身边像听故事一样,翘首以待。 “儿子,首先你要告诉你们班长,那封信是我亲自拆开的没有被其他人看过,看后我已经将它销毁,请你们班长放心。 你们班长是个做事严谨的好战士,这点你一定要多向班长学习,做事情要考虑周全。但我还是要批评班长,像部队发布的这类军事部署,在没有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是坚决不能对外透露的。班长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能因为其他人的劝说而失去立场。现在来说说你们的分析。当你们能够推测出军训将是一场战争的前奏时,这就不在是一个机密了。现在全国对于越南的舆论越来越强烈,驱赶华人侵犯我国领土,这些伤害我国人民感情的做法确实需要国家有所动作。如果这次你们真的是要集结广西训练,那七成以上是要和越南动真格的。或者是做出一些小规模的军事演戏来给越南施加一些压力。不过具我的经验分析,从成都军区调兵前往广西如果只是为了给他们一点压力恐怕有些劳师动众,所以你们要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此杖非打不可,你们应该注意以下两点; 一、越南属于热带气候温高湿度大,在森林里的掩护隐蔽是必要的,所以你们要在广西训练期间尽快适应炎热潮湿的气候,避免非战斗减员。 二、凭借我对越南军事力量的分析,如果中国军队采用大规模进攻,越南军队的抵抗能力必然不堪一击。但你们仍然要防范越南小股部队的偷袭。当年援越期间,越南的小分队和当地的老百姓几乎都打起了游击战,你们要加以小心。以上就是我的分析,和几点注意事项。不过,从个人感情来说,我还是希望能够和平的解决边境问题。毕竟我曾经为了越南人民的幸福将自己的半条命留在了那里,如果真的对越南作出武力还击,心里确实有些遗憾。但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不要将个人感情和军人的职责混为一谈。当然,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是否真的要打这场仗,还要看事态的发展。最后我可要提醒你们全班战士,以后部队内部的军事训练或是军事安排一定不能对外透露,这是一名军人的责任。 儿子,这封信寄来的时候,你妈以为是我成都战友寄过来的,所以在我回信的时候没有问候你。不过你妈和你妹最近都很想念你,有时间的话多给家里写信。平时都是你妹妹给你回信,我这一只胳膊的人给你写这么多的字还真的有些累了。儿子,如果真的到了战场那一天,一定要写信通知我们,要保持联系,不要让我们替你担心,我们都很想念你。不在写了你爸的胳膊现在都酸了,儿子,做一名优秀的军人。敬礼!” 信的最后一部分是郝卫国眼含热泪默念完的。身旁的战友则目不转睛的盯着郝卫国,等着下文。看到郝卫国眼含热泪,都以为他想起父亲在越南负伤的事情,连忙安慰。 “卫国!我为你有一个英雄父亲感到骄傲。等我退了伍一定要去拜访你父亲。”李贇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真诚的说话。 “是呀!你父亲在战场上一定非常英勇。而且对越南分析的太透彻了,我看比咱连长强多了?”刘伟插嘴说道。 郝卫国连忙抹了抹眼睛面露傲气的说:“那当然!我爸打美国佬的时候,咱连长还不知道在撒尿和泥呢?” 坐在一旁的班长反而面露焦躁:“你父亲的分析现在咱们也都清楚了,是不是该销毁了?” 郝卫国瞪大了眼睛仇视着班长说:“你也太狠了吧?这是我父亲至尽亲手给我写的第一封信,我还要留做纪念呢?” “那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那咱们班就完了?” “咱们班每个人的来信都这么多,你见过其他人来偷看吗?除了李贇有这么毛病?” “我就是一不小心看过信封,从来没看过里面的内容,我向毛主席保证!”李贇举起了右手向面前的几位证明自己的清白。 “去广西的话题今天就算到此结束,谁也不准在提起此事了。郝卫国的父亲在信里提醒我的话,我们一定要牢记。这件事情我应该做检讨,大家以后也要引以为戒,对部队里面的安排坚决不能对外透露。由于这件事情涉及的话题比较敏感我也不便做出书面检查,以免被其他人发现造成不必要的后果。我就口头做一下自我批评吧………”王猛很认真的做起了自我批评和反省,其他战士则对班长的举动很费解。随便他吧,这是王猛的毛病。如果不让班长得到自己内心的宽恕,说不定哪天承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就会跑到连队里去“自首”这都是有可能的。 军营生活5 果不其然,部队在之后的训练中更加注重实战性,尤其是针对刚刚入伍新兵在射击和投弹方面。由于从小和父亲在部队练枪打靶,郝卫国在连队里的打靶成绩自然名列前茅。但一直被预为三连“枪王”的五班长则对郝卫国的枪法仍然有着自己不同的见解。 “今年七班的新兵果然还有个会干正经事的?打的还算可以吗?”五班长在训练间隙和班里战士冷嘲热讽的谈论着七班。 和七班围坐在一起的郝卫国突然站了起来朝对面五班长行了个军礼说道:“谢谢五班长的夸奖。虽然今天的成绩有些滑落只排在连队里的第三。但还是比我们连的“枪王”高了两个名次,我已经感到很荣幸了。我这个新兵还要向我们的老“枪王”多学习。” 坐在一旁的李贇哄道:“姜还是老的辣,“枪王”的美名可不是用成绩来衡量的。咱们班唯一能够成为“枪王”只有班长了。” 班长谦虚道:“我这枪法没什么提升空间了,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当不了什么“枪王”。” “你可别谦虚了?咱们班就你一个人姓王,“枪王”的头衔非你莫属。”李贇一般正经的把“枪王”的帽子扣在了王猛头上。这可让站在一旁的五班长露出一脸的尴尬,因为五班长的全名叫做王强。 部队的训练一天未加松懈,而越南在我国边境的挑衅也越为猖狂。就在中国政府一次又一次强烈谴责越南政府在我国边境挑起事端之时,成都军区已授命派队集结广西。郝卫国所在的三连也随一四八师奔赴广西中越边境听从调遣。 军营生活6 广西中越边境一带,森林茂密地势复杂。为了能够近早适应丛林作战的特殊性,部队抵达广西后的每场训练都安排在丛林进行,以达到接近实战的目的。在此期间,边境地区发生了几起越南军人故意向我边境村民及部队战士放“冷枪”事件,其中导致我军一名战士牺牲两名战士负伤。这一消息也引起战士们的强烈不满。其中“棱子”李贇就差一点闯了大祸。 “李贇!你小子别给我耍滑头,刚才自己跑到边境周围想干啥子?”王猛将李贇拽到营房后的一片草丛里,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我没想干吗?我走错方向了。”李贇一脸不在乎的答道。 “都是和部队一起走的你怎么会走错方向?我看你小子是当兵当烦了?”王猛一把将李贇手里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夺了过来。拔出弹匣,发现里面是空的,王猛插上弹匣将枪平放在草丛里,上前一步从上衣到裤子逐一不落的翻查了一边,最终在上衣的内兜翻出了一颗子弹。 李贇盯着王猛手里那颗子弹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解释。王猛似乎对手上这颗子弹早有所料。 “从昨天就发觉你小子情绪不对,今天打靶时我特意数了你开枪的次数,你藏着它想干啥子?”王猛拿着这颗子弹在李贇面前晃动。 李贇咬着牙眼球在眼眶里四处乱转找不到藏身之处,有意避开王猛的视线。 “你知道私藏弹药是要受到处分的?要是连长他们看见你刚才拿着枪在边境溜达,你现在就回天津了,晓得吗?来广西的第一天首长就再三要求我们,不要靠近边境,以免引起事端。你今天却拿着枪带着子弹过去想干啥子?放黑枪吗?这不是我们解放军做的事情。” “咱到这连半个月都不到,边境上就牺牲了一名战士。我就是想给他们些警告,咱中国军人也不是好惹的?”李贇一脸的不服气。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一枪会给国家带来多大麻烦?你连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你还算什么军人?你以后如果依然一意孤行由着性子来,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连累大家。我正重警告你!边境五公里之内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的身影。”王猛将手上那颗子弹放进自己衣兜,一脸不悦的趟着杂草走出了空地。 李贇则义愤填膺的指着越南方向念叨着:“操的!你们这帮越南儿子,等着老子。我一定把子弹挨个送给你们。” “我们中国人说话是算数的!”这是邓小平同志在参加一次外事活动中,向全世界人民表明了中国人民的态度。半个月以后,我国便针对越南的侵犯进行了自卫反击战。中国部队兵分两路向越南开展攻势。东线部队又广西边境进入越南,西线部队则由云南边境向内渗透。出发前三天,军区首长向全军指战员做了一次战前动员大会。给战士们心中那团早已经点燃的烈火又浇上了一把油。 全军战士席地而坐,面露刚毅昂胸抬头望着那块在硕大操场内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演讲台。讲台中央只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了一支裹有红绸布的话筒。首长一上台双手撑住桌子将自己粗壮的身体架起,面目凛严的望着台下席地而坐的战士。 “同志们!十几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站在这里,但我是怀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去帮助越南人民。没想到十几年后我再次站在这里,但曾经那颗火热的心现在已经彻底凉透了,被这位曾经接受了我们几十年援助的“友好”邻邦,彻底浇凉了。 为了帮助越南人民抗击外敌侵略,我们有多少战士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为了帮助越南人民重建家园,我们又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包括现在越南部队在边境向我们射击的子弹,那也都是我们中国无偿援助给他们的。 最近几年,越南在中越边境的军事挑衅行为达到了上千起,造成了我国人民乃至边防部队的大量无辜伤亡,这是我们所不能够容忍的。我们曾经是友好邻邦甚至亲如手足,但现在这个亲如手足的兄弟却反目成仇把我们当成了他的敌人?这未免有些忘恩负意。我们的忍让却让越南人当作了软弱可欺?我们确实需要给越南政府敲一敲警钟了。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越南政府这几年来对我国边境的侵略和对边境人民的伤害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越南人至今无视我们的警告,不想就此罢手。从这一刻起,越南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我们是为了祖国的尊严和领土完整而要做出自卫反击………” 台上首长讲的是声情激昂,台下战士听的也是热血沸腾。每一名战士都将这场战斗当成了一场复仇战,一场发泄心中怒火的战斗。 郝卫国出发前寄出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家里的,另一封则是写给魏鹃的。家里那封信话语简洁明了,没有过多的谈及越南的事情,只是向家人问好,让妹妹带为向胖磊问好。郝卫国来到广西后,短短的几个月没有和家里书信来往,妹妹和胖磊的关系就已经是今非西比了。 当初还因为胖磊那一身坠肉而一口咬定和胖磊没有发展的可能。现在却被胖磊的执着所打动。胖磊为了能够贴近魏鹃的择偶条件,不但为自己量身打造了减肥计划,还在郝为敏的每个早班和夜班的时间接送魏鹃上下班,来证明自己的决心。李琳和郝志勇对于胖磊追求郝为敏并不反对,只要同意我们就没意见,这是二人给胖磊的承诺。毕竟心是肉长的,在胖磊持之以恒的真诚打动下郝为敏答应了近一步考察胖磊的要求。坐在郝卫国家中饭桌上读这封信的胖磊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郝卫国写给魏鹃的那封信则扇情了许多。在信里郝卫国再三强调要是能够活着回去一定要魏鹃做自己的女朋友,因为和你的赌气自己却将命也当成了赌注。目的也是希望魏鹃看后能够深受感动,当然流泪那就更完美了。郝卫国自从和魏鹃书信来往以后,信中的用词就相当大胆,似乎和见不到面有着直接关系。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自己写什么也就从容了许多,至少挨骂也要在等上十几天。不过魏鹃对郝卫国的一些非分之想到也习以为常。因为她也盼望着这些非分之想能早日实现。 自卫反击1 中国部队攻进越南后,郝卫国所在的东线部队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曾经口出狂言要打到南宁过春节的驻同登第越南三师十二团。该团曾在友谊关屡次向中国境内开炮射击,造成我国老百姓无辜伤亡。在部队得知该团主力部队全部蹲守在此后,就下定决心,以此仗来挫挫越南部队的锐气。 郝卫国所在的三连和其他几支连队潜伏在树木茂密的山坡上,看着部队炮弹如同倾盆大雨般落在敌人头上。顷刻间越军阵地便浓烟滚滚,碎石四溅,打的驻地越军是狼狈逃窜。 “这炮兵可太狠了?怎么也要给咱留点呀?这营地现在都快平了?你们可要坚持住老子还没出马呢?”李贇焦急的观望山下态势,生怕营地里的越南军人一各个被活活炸死。 郝卫国望着山下的爆炸如同欣赏焰火一般惬意:“放心!这个团不是号称“英雄团”吗?“英雄团”哪这么容易让炮都炸死?他们不定躲在哪等着偷袭咱呢?” “希望他们像你说的这么聪明!”李贇目不转睛的望着敌人的阵地接着话。 班长则诧异的看着这两个胡言论语的小子说道:“你们俩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们还希望他们偷袭咱?” “班长,我的意思是希望还能留点活口,咱一会跑下山也不能白下呀?怎么也要练练枪呀?”郝卫国解释道。 旁边的李贇一脸坏笑的看着班长说:“班长一会儿可要“杀人”了,你可别手软?“ 班长则故作镇静:“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等这天等的手都痒了。一会咱们自己都给自己记个数,谁干掉的敌人最多,剩下的人就把身上的烟给他,敢不敢赌一把?” 此话一出,身旁的几名战友也都凑上前来,饶有兴趣打听这次“活动”的详细规则。 “班长说话可要算术?如果有人慌报怎么办?”刘伟问道。 “咱们可都是人民解放军,我相信咱们班不会有人做违心事吧?”王猛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战士。 李援朝笑道:“为了包烟不至于。幸好我和卫国不抽烟,只赚不赔。哈哈哈!” 刘伟则针对这两位不吸烟者制重新制定了“活动”规则。 “你们俩既然不抽烟,那就输手榴弹。一人一颗,赢了的话我们也给你们。很合理吧?” 天底下没有只赚不赔的好买卖,为了七班的团结郝卫国和李援朝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加入到这次“活动”中。 刘伟又补充道:“咱几个现在把烟都拿出来点清楚,到晚上结算时谁也不能少交?谁要是赖帐?晚上的“猫耳洞”全让他挖了。“ 李贇从衣兜里掏出自己那盒还未打包的香烟说道:“我这可是整包的你们不能太少呀?” 刘伟打开烟盒一看,里面剩下十七、八根,还算过的去。胡丰也是一盒还未打包的整烟。王猛一打开烟盒却把其他战友气的快要吐了血。总共只有三根香烟,其中还有一根是抽剩下一半又放回去的。 “班长!你这不是找乐吗?空手套白狼呢?身上就这么两根烟你也真好意思提出来赌一把?我看看是不是都捂了?”李贇伸手拿过香烟闻了闻,又塞回王猛的手里说:“班长,这还能抽吗?这还有烟味吗?你把他藏哪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班长你也别对付了,干脆你也输手榴弹得了?不过你要外加十发子弹作为对你图谋不轨的惩罚,大家没意见吧?”刘伟当机立断对王猛做出了“处罚”。 众人分分点头,班长也只好默认赞同。 炮兵的火力逐渐减弱,对于龟缩在山洞里的越军,炮兵显然无计可施,剩下的清剿任务全部落在了步兵头上。部队冲下山坡时,由于山上长满了锋利的荆棘,在还没有和敌人交手之前,战士们的面部和手上都已被划出了一条条血道。临近敌人营地时,周围形态各样的石洞成了越军藏身射击的天然暗堡。从石洞的空隙处射出的子弹也给攻击部队造成了很大麻烦,这可正应了郝卫国的话。 “王猛!你们班负责把右侧山洞里的敌人给我端掉,三十分钟之内必须让他给我停火”连长给七班下了死命令。 由于山坡上的暗堡众多位置分散,对于多人冲锋势必会造成过大伤亡,所以连长制定以班为单位将暗保逐一击破。 “卫国、刘伟,你们俩攻洞口,我们去正面吸引火力掩护你们。”班长一挥手七班兵分两路各行其责。 王猛几个人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把枪举过头顶向目标射击吸引火力。郝卫国、刘伟则以草木为遮挡向洞口挪动。郝卫国、刘伟在逐渐接近洞口时,刘伟示意郝卫国卧倒,从腰上抽出一颗手榴弹扔进了洞里。“轰”的一声,热浪夹带着灰尘从洞口涌出。刚刚还在疯狂射击的机枪也被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从山洞的空隙处炸了出来。刘伟站起身靠在洞口,右手持枪向洞内又是一痛扫射。刘伟向洞内探了探头,但爆炸后还未散去的浓烟和灰尘使得刘伟的视线受阻。 “你左我右,有动静就开枪。”刘伟压低声音提醒身后的郝卫国。 二人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洞内移动随时准备开枪补射。石洞很浅,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刚刚还架设机枪向我军疯狂射击的火力点,这时已是枪毁人亡。 “看来咱的头一仗旗开得胜了?”刘伟盯着眼前那残缺不全的尸体,用帽子擦着脸说。 “真他妈恶心,快出去吧?这味太难闻了。”郝卫国捂着鼻子不耐烦的四处张望。 “数数人数呀?这可是咱俩的成绩。”刘伟一脸的兴奋。 刘伟开始清点周围的残尸。“二、四、六、七我这七支胳膊,你那有几支?” “我他妈的就看见三支手,没有胳膊。” “一颗手雷换五个人,咱俩赚了?”刘伟喜笑颜开的朝郝卫国掰着手指。 出了洞口郝卫国才深吸了一口大气,不解的追问刘伟:“你总说你胆子小,我看你数死尸时候挺投入的,没什么恐惧感呀?” 刘伟走在前,弓着身子用手拨挡着前面的杂草回答道:“我爸是杀猪的,从小我就给他帮忙,看这些东西习惯了。” “怪不得你连眼都不眨呢?” 二人一回到队伍,刘伟就迫不及待的朝班里其他战友频频伸出五个手指,以表战绩。在队伍缓慢向前移动时刘伟还不忘向身旁的战友标榜战绩。 “五个!同志们,一颗手榴弹就干掉了五个敌人。你们就准备上供吧。”刘伟沾沾自喜。 “那五个人其中还有我一半呢?别都算在自己头上?”郝卫国愤愤不平的说。 刘伟诧异的看着郝卫国说:“总共就五个人你还和我争?下次再炸暗堡多少都算你的还不行?” “谁也别沾谁便宜,你三个我两个,谁让是你扔的手榴弹呢?”郝卫国把帐算的很细。 “你小子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呀?” 这时一旁的李贇不服气的说:“刚才你们俩的表现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离着洞口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就把手榴弹扔进去了,这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这不就是白捡吗?我请求完成下一个任务。” 话音未落,一组点射让七班战士的头都扎进了草丛里。 李贇趴在草地上,面朝王猛再次请令:“班长,李贇请求执行下一个做战任务,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王猛抬头看了看上放的暗堡盘算了一会儿说道:“胡丰、李贇你们俩从侧翼饶上去,我们做掩护,一定要小心。” 王猛生怕李贇只为了累计歼敌人数意气用事出现什么闪失,特意安排性格沉稳胡丰和他搭档。 自卫反击2 王猛枪声一响,李贇没等胡丰自己一马当先跑上了山坡。刚刚还大言不惭鄙视刘伟和郝卫国作战方式技术含量不高,轮到自己时也没有作出什么惊人之举。距离洞口还有七、八米的距离李贇就将身上的手榴弹扔了进去。手榴弹砸在石洞的一侧反弹进了洞内“轰”的一声巨响,还未等李贇抬头洞内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跟在后面的胡丰见李贇向洞内投掷手榴弹自己也下意识的向洞内扔了一颗。 李贇趴在地上抱着头开始大声训骂起身后的胡丰:“你不是想连我一起炸死呀?咱俩能不能默契一点?你投弹的时候给个信号?让我也有个准备。”胡丰连忙点头。胡丰是个老实孩子,脾气也是好的没话说。就算你想找茬揍他一顿恐怕都很难找到理由。 李贇站起身举着枪冲进石洞内就是一痛扫射,眼见满地的残尸才松开扳机招呼胡丰进来清点死尸。 “上半身的我数,下半身的你数。”李贇将二人的工作分配的很细,以便尽快打扫战场。 二人在石洞里简单一数竟然凑齐了八具尸体,这可把胡丰乐坏了。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露脸的事情,就连当了兵也是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今天却一举干掉了八名越军,经管是凭借二人之力,但胡丰仍然兴奋不已。 “是八个吗?你再好好数数,咱可不能虚报?”胡丰虚伪的催促李贇从新清点。 李贇则不耐烦的喊道:“告诉你八个,就是八个。你怎么这么罗嗦?你还想再数几遍?等你数过瘾了,战斗也该结束了?” 李贇背起枪走出了石洞,胡丰跟在后面仍然是春风满面,并没有受刚刚李贇训斥的影响,直挺着腰板边走还边向远处的班长做出八字的手势,来炫耀自己的战绩。 “这小子朝咱们比画什么了?不想活了?”王猛刚想开口提醒胡丰注意掩护,一组点射将他的头又压回了草丛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胡丰和李贇已经消失了。大约过了五分钟,李贇拖着胡丰出现在了战友面前。李贇喘着粗气直楞楞的望着班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躺在地上的胡丰则捂着胸口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卫生员!卫生员!”班长蹲在地上焦急的四处张望。 “没事的,卫生员一会儿就到,你要坚持住。”郝卫国用手捂住不断从胸口向外涌出鲜血的伤口。 蹲在一旁的李贇则掉起了眼泪哽咽地说:“胡丰你骂我吧?刚才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你不能有事呀?” 胡丰勉强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我连累大家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还未开封的香烟递给了李贇说:“我的歼敌数恐怕不会再增加了,李贇,替我交给胜利者。” “我要你自己交,你不会有事的。”李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胡丰突然像是听到了死神的召唤,死死抓住李贇的手哭着说:“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么窝囊的死,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结束。” 胡丰此时对生存的渴望让李贇无比的内疚。 “卫生员!卫生员!”李贇的喊叫已经变得嘶哑。而此时,胡丰的指甲已经将他的右手抠破,身体也开始不断的抽搐。当卫生员迟迟赶到时,胡丰已经撒手人寰命归西天,但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球还直楞楞的望着天空不肯瞑目。胡丰的遗体被两名卫生员抬走时,李贇又将手上那包香烟塞回了胡丰口袋里,他不希望胡丰在离开大家的时候身上是空空的。 自卫反击3 进入黑夜部队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原地休整。李贇在这一天里一共打死三十九人战斗作风异常勇猛,这也让班里的其他战士都为他捏了把汗,担心他这种过于勇猛的作战方式会将自己的命送掉。李贇坐在矮小的猫耳洞里一直愣着神,似乎还在回忆上午所发生的一切。郝卫国此时出现在洞口,但李贇的视线并没有因为郝卫国的出现而有所转移。 “这烟是班长和刘伟的,手榴弹明天发弹药时给你。”郝卫国将手里的两盒烟扔到了李贇身上。 李贇拿起那两盒香烟看都没看就扔到了一旁:“人都没了,要烟还有什么用?” 郝卫国无奈的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言来来安慰李贇,因为他自己的心情不比李贇好多少。 “胡丰是个意外,大家谁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这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太自责了。”郝卫国安慰道。 “和我没关系?胡丰是和我搭档一组执行任务,他死了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你们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打心眼里都觉得是我害了胡丰。现在还拿这两盒烟来寒蝉我,我现在是咱们班的罪人,我他妈的罪该万死!”李贇大声喊着,捡起那两盒烟狠狠的扔在了郝卫国身上,发泄着心里的悲愤。 郝卫国拿起那两盒香烟瞪着李贇喊道:“你他妈的说什么了?我说风凉话?胡丰牺牲了难道我们不伤心?班长刚才自己蹲在外面一直偷着哭,就是怕让你看见。你他妈的现在还说这些话,你还有良心吗?到现在谁也没有怪过你,都是你自己在胡乱猜测。班长看到你今天表现一直替你担心才让我过来安慰你的,你他妈的真混蛋。” 郝卫国的几句臭骂让坐在猫耳洞里的李贇一声不吭。 郝卫国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道:“我们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到了战场上这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谁也保证不了自己能活着回去。说不定哪天我也留在这了?到时你可要替我报酬,别坐在着只知道说废话?” “别他妈的胡说了?你是逗我开心还是咒自己呢?” “呸!呸!我是逗你开心呢。”郝卫国啐了两口唾沫在地上来抵消自己刚才的玩笑。 “刚才我的话说的有点过份,别在意。咱们班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替胡丰报酬!”李贇攥紧拳头狠狠导砸向地面。 “我们的力量早就准备好了,就差你的了。”郝卫国探身钻进了洞里。 “白天看你拼的这么凶,我们都替你担心。心情可以理解,但自身的安全也要注意呀?不能只是一个勇字当头呀?”郝卫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到了李贇手里。 李贇接过烟,捏在手里碾转着说:“我要把胡丰那份打出来。” “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呀?要打也是咱们七班一起打?这烟不能让你小子一个人都抽了?”郝卫国笑着说。 李贇笑着将香烟放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这烟一定是班长的,一股子怪味,嘴都臭了。” 李贇又狠狠吸了一口,将香烟拈灭在地上说道:“你有女朋友吗?” 郝卫国一楞,被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搞的有些紧张,不自信的回答道:“女朋友?普通朋友吗?” “女朋友,就是那种可以把终生托付给你的女人?” “托付终生的女人那应该是老婆,不是女朋友。”郝卫国纠正李贇的用词。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有还是没有?” 郝卫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倚靠在洞口,感慨万千的说:“很难说,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我心里有她,她也在想着我,隐隐约约的,我也说不清她算不算我女朋友。” “感觉好象很复杂,是那位叫魏鹃的女孩吗?”李贇问道。 郝卫国诧异的望着李贇说:“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有偷看人家信件的癖好?我一直以为班长是唯一的受害者,今天才知道你小子是谁都不放过?给我老实交代都看见什么了?” “我李贇,堂堂人民解放军能做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吗?那只是随眼看到了落款上的名字,这怎么能叫偷看呢?”李贇振振有辞。 “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你看了也无妨。不过说正经的,我到想问你件事情?” “经管问,我有一说一。”李贇答应的很爽快。 “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果你被越军俘了你会怎么做?” “俘虏?你可是太小看我了?老子从小打架就没吃过亏,想俘虏我?越南人还没那道行。” 李贇的回答有些夸张,从小打架不吃亏谁也做不到,只能说李贇从小打架没吃过大亏。 小学四年级李贇在学校已经是出了名的“好战者”。无论是高年级还是低年级的学生对这位打架方式酷似“疯狗”的家伙敬而远之。直到文革时期李贇才将自己的“疯狗”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当时李贇抱着对革命事业的一片忠心,义无返顾投身加入到了“造反派”的革命队伍当中,为铲除反革命分子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这也是李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入对了行,每天血雨腥风,勇斗“牛鬼蛇神”打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大旗“除暴安良”绝对是李贇一直想要追求的生活。经管当时对于谁是“暴”谁是“良”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但小将门依然有理。可想而知,当时如鱼得水的李贇为自己能够加入到造反队伍里而感到无比荣耀。在一次清剿“保皇派”顽固份子的活动中,李贇不声不响的从腰里掏出一支火枪,随即朝“保皇派”人群当中连开两枪,顿时将局势稳住。躺在地上的“保皇派”份子连连作揖求李贇留他一条小命。就此也树立了李贇在当地“造反派”当中的威信。 没过多久,李贇在当地就成了有名的“毒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只要是反革命分子落到他手里还能不致残的那就算是万幸了。不过事后身体好利落的可都将李贇列为自己的头号大敌。文革结束后,李贇不止一次挨过“黑砖头”、“黑铁棍”、“黑麻袋”“黑群打”一系列“黑袭”事件。虽说自己单兵作战能力超强,但毕竟暗箭难防。家里也是担心他哪天要是真的挨了“黑枪”,那可就不是头上缠几层纱布能够解决问题的。于是李贇才连婚都顾不上结就跑到部队里避难来了。 自卫反击4 郝卫国依然对这位作风硬朗做事不顾及后果的战友被俘后的举措好奇万分。 “就是个假设,我就是想听听你会有什么措施?” “我要是真让越南人俘了,一定和他们同归于尽,临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真的假的?你有这胆量?” “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也不要苟且偷生的活,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此话让郝卫国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某为民族英雄在牺牲前的豪言壮语。不过这话从李贇的嘴里放出来,可信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要是给这小子逼急了什么事情他都做的出来。 几日后,部队开进到同登铁路与红河交界处也就是同登铁路桥。越南人为了延缓中国部队的推进速度,情急之下炸毁这座大桥。 自卫反击5 在援越抗美时期同登铁路桥是中国政府向越南人民运送物资重的要交通枢纽,当时美国人为了阻止中国对越南的支援炸毁铁路桥,但中国军队修复了它并且加强了对铁路桥的保护和维护。如今中国军队再次将这座铁路桥修复的意义已经不同了。 郝卫国被这座自己似乎早有耳闻而且看起来面善的铁路桥所吸引,在沉思苦想的回忆中郝卫国才将这座铁路桥对上了号。 同登铁路桥是父亲曾经在越南留影时一张照片里的背景。此刻自己能够站在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郝卫国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跑道连长身边执意要在此留影作为纪念。 “心情是可以理解,但是战地记者也有他们自己的任务安排,不能为了你一个人搞特殊吗?等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你补拍一张”连长安慰郝卫国将他劝了回去。 谁成想,正在郝卫国一筹莫展闷头写日记的时候。一位得知了此消息的摄影记者主动找上门来为郝卫国在桥头拍了一张和父亲当年位置相同的照片,郝卫国手握钢枪昂首挺胸,在身后过桥部队的衬托下更为帅气。记者和郝卫国还预定回国后一定要给父子俩合个影,见证两代军人的风采。郝卫国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前几天随笔写下的日记交给了记者,拜托他一同寄回家中。 自卫反击6 开战以后越军的防线并不像战前吹嘘的固若金汤,而是不堪一击,曾经在边境挑衅的那番劲头完全找不到了。中国军队则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打到了高平。高平的市政府大楼也暂时变成了中国部队调整的休身之所。 七班被安排在大楼的后门值勤,李贇和郝卫国则是流动哨。俩人一边巡视一边谈及刚才缴获的那批苏式装备。 “看见了吗?咱们连肯定连发子弹都分不到。”李贇愤愤不平的说道。 李贇接着说:“连长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时候还装什么“有钱人”?给你就拿着呗。这下到好!全让二连抱走了。“ 李贇看着二连的人一箱接一箱的搬运弹药,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行了!东西都让人家拿走了还发什么牢骚呀?可惜咱这些日子连个战利品都没缴获到。”郝卫国摇着头对于两手空空的现状很是无奈。 李贇则东张西望的将郝卫国拉到了一边,撩开上衣从腰间掏出了一把苏联马卡洛夫9毫米手枪,在手里翻转了几下又塞了回去。 “哪来的?你小子有一套?不会就一把吧?”郝卫国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别这么大声。”李贇左顾右盼的捂住郝卫国的嘴。 二人继续巡逻,李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们不得不佩服我?苏联枪?这枪不定是哪个越南头头用过?我可就给你看了,你别给我到处传去?” “你小子身上真的只有这一把?你他妈也太不够意思了?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关键时刻你把我们都忘了?”郝卫国这时觉得李贇和二连那帮小子没什么区别。 “那柜子里就放了这一把枪,我想多变出几把来我也没那本事呀?你可千万别和班里的其他人说,尤其是班长,他要是知道我藏了把枪肯定第一个举报我。” “那你也要有点什么东西封我的嘴呀?没吃着肉怎么着也要喝点汤吧?” “你这话说的让人听了真寒心,难道战友之间必须用物质才能换来信任吗?”李贇看着郝卫国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少和我来这套,这次必须是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以后在补偿。”郝卫国不一不饶非要李贇出点血不可。 “算了算了,谁让我拿你当兄弟给你看了呢?哎!你说吧,反正就这一把?”李贇是心灰意冷,心里琢磨,这小子要是真开口要还真不好意思不给他,谁用不是用,就当送人情了。 “算了吧,看你小子那哭像,不就是一把苏联枪吗?越南人那还有不少美式装备呢?哪天让我缴获了看都不给你看。”郝卫国志存高远。“那太好了,既然你的理想比我远大,祝愿你早日缴获美式装备。”李贇抱拳恭贺,庆幸郝卫国还有着远大的理想。 “别高兴的太早,你怎么也要让我开两枪过过瘾吧?” “别开玩笑了?在这试枪,找死呀?”李贇表情谨慎。 “谁说在这了,进攻的时候枪放我着,就打五发子弹,枪还你?” “不是我小气,这弹匣总共才能装八发,要是打完了这子弹没地方弄去,这枪不就费了吗?要怪就怪那帮苏联人,天生就是小气鬼,连弹匣的容量都这么小,这怎么打仗。”李贇在郝卫国面前做起了戏,似乎自己对于弹匣的容量也很不满意。 “行了行了,什么多的少的,咱的56式步枪不才装十发吗?我看你比苏联人还小气。以后再有什么东西别在我眼前晃,看着烦!”郝卫国大步向前将后脑勺甩给了李贇。 李贇赶忙一路小跑追上郝卫国:“行行行,八发全给你都没问题,谁让咱是好兄弟呢?不过只能咱俩知道?” “这可一点也不像你李贇说的话,你怕过什么?谁敢拿,宰了他?”郝卫国瞪着两个眼珠子学起李贇的模样。 在越军的仓库里除了这批苏式军火让中国士兵喜出望外,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竟然还存放着中国这几十年来无偿捐助给他们物资。无论是武器还是生活食用品上面都清晰标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字样。甚至在战场上越南士兵食用的午餐肉上面都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字样。越南人吃着我们用着我们,却一点不把我们当作恩人,反过头来还在不断制造事端。这好比路人为了积德行善,将自己仅有的一块烧饼分给了乞丐一半。但乞丐吃饱了以后却又担心路人为了半个烧饼会让自己加倍偿还,乞丐就揍了好心路人一顿。告诉他,你是因为那一半发了霉才施舍给我吃的,施舍不是你的本意。不要说是好心路人,就算是一心向佛的唐三藏都会闭上眼睛,手拈佛珠,心里默默问候他家的某为女性。中国给予越南适当的教训和提醒是相当必要的,这是让他们清楚认识自己的最佳方式。 自卫反击7 部队没有继续向前打下去而是调头返回,清剿残兵。那把“马卡洛夫”里的八发子弹也被郝卫国留在了三名越南军人的身体里。没想到郝卫国真是实在,说八发就八发,一颗也没留给李贇。李贇心疼的恨不得把子弹从敌人身体里挖出来,再放回弹匣里。虽然心疼,但李贇还是庆幸自己拥有了一把苏式手枪。 清剿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出入诡秘的越南游击队无时无刻不向中国部队进行偷袭射击,中国部队也接二连三遭到敌人的暗算,每天都会有战士被来去无踪的子弹击中,不明不白的命丧枪口。 部队在进入村寨之后,并没有对村民采取任何强制或暴力手段来获取零散越军的藏身之处。但让中国部队更加防不胜防的是,那些被打散的越南军人将自己的军装全部换成了便装,很难进行辨别。甚至一些越南军人身穿便装就混杂在当地老百姓当中,找准时机就会朝中国部队开枪射击。 中国军人的一贯作风就是舍己救人,乐善好施他人的困难就是自己的困难,也就是因为中国军人这种布恩施德的作风才吃了不少亏。一名叫做吴胜的老兵就是一时心善却将自己的性命也赔了进去。 这次战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击越南政府的嚣张气焰,目标主要是针对越南部队,和当地老百姓并无关系。中国部队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每到一个村寨,能给粮食的绝对不吝啬,能够帮助修缮房屋的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部队辗转朔江,途径当地村寨。村民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部队吓得四处躲藏,而是呆呆的望着这支曾经并肩作战的队伍。战士们习惯性的将身上的食品拿出一部分发给一旁的村民。吴胜也从包里掏出一罐午餐肉,朝着一名蹲在树根下的村民走去。那村民双手插着口袋一脸惊慌的望着吴胜。吴胜拿着午餐肉在村民眼前晃了晃示意他收下,但村民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看上去有些不安。吴胜将午餐肉放在了村民的身前转身跑回队伍,就当他快要赶上队伍时,一声枪响,吴胜应声倒地。刚刚还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伪村民,现在已经一手拿着罐头一手拿着枪朝村口跑去。终归在快的奔跑也赛不过子弹,战士们如同暴风雨般的枪弹全部射向那名伪村民,以此泄愤。由此以后,战士们对村民的提防也有所加强,不在毫无顾忌。 刘伟经过一番侦察后从树林里跑了回来趴在王猛身前,拨开眼前的杂草说:“顺着树林走八百米左右,西北侧一处无名高地上有个山洞,发现上面有人进出活动。身上有武器,衣服都是便装。人数应该在四到五名,肯定不会超过这个数。”刘伟在当兵的第一年就被分配到了侦察连。刘伟认为自己能够调入侦察连,就证明了在观察和判断方面自己比其他新兵有着天生的优势。日后刘伟对业务钻研也是全连最下工夫的一个。但半年以后刘伟被查出轻度色弱,只好调离了侦察连。刘伟的色弱程度只限于对蓝色和黑色之间,刘伟庆幸自己还能分清绿色。如果连军装都分不清是什么颜色,那他恐怕就要从侦察连直接调回湖南老家了。 王猛低着头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而身旁的战友目不暇接的盯着他等待指令。而李贇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一旁旁敲侧击的鼓动起王猛。 “班长!这机会不能放过,你还犹豫什么?一会儿天黑了咱连洞口都找不到了。” “保险起见,还是回去通知部队比较妥当。”王猛相当谨慎。 “就这么几个人,咱们还收拾不了?等大部队来了黄花菜也该凉了?”李贇又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 “这不是冲动的时候。敌人的情况还没有摸查清楚,我们擅自行动如果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王猛仍然不肯冒险一试。 “进去俘虏了他们不就全清楚了吗?没准还能有以外收获?”李贇对强攻山洞的形式很乐观。 这时郝卫国插嘴说道:“班长,这次我支持李贇。如果回去再找部队支援,至少要两个小时。中间敌人会有什么变化咱们摸不准,如果等大部队到了,洞里可能早已经空了?” “我同意卫国的分析,我也相信刘伟的情报。不过我还是尊重班长的意见。”李援朝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做了和事老。 “你一辈子有不了主见。”李贇指着李援朝说道。 李贇接着说:“咱们班讲民主,举手表决,不能搞独裁。” 当然,表决的结果是没有任何悬念,四比一。王猛以较大的略式败北,但他仍然有话要讲。 “咱们的目的是活捉,手上要带着人回去,你们别图一时的痛快一个不留?那这次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七班五名战士小心翼翼的从树林穿过,虽然敌人兵力有限但战士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穿过树林之后,战士们改为匍匐前进,半人多高的杂草成了他们的天然屏障。七班分为两组向洞口进行夹击。王猛特意将自己和李贇、刘伟分为一组尽可能提醒李贇控制情绪。王猛给李贇的最后嘱咐是:“不要乱开枪,我们要留活口。” 自卫反击8 两组人马纷纷抵达洞口,互相观望等待王猛的指令,可这时的王猛却犹豫起来。这洞到底有多深?里面的敌人会不会比预计的多?冲到洞里我们控制不了局面怎么办?王猛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堆事前没有想到的困难。此时他觉得作战方案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来决定简直就是荒唐的做法,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妥协?现在该怎么办?不顾生死的冲进去,任凭敌人的子弹穿透我们的胸膛?未免死的太没有价值了。原道撤回?这不是我们中国军人的作风,其他战友也不会同意回撤。就在洞口两组人马眼瞪眼处于静止状态时,一名男子从洞里漫漫悠悠划着火柴走了出来,站在洞口点燃了嘴里那支香烟,随手将手里的火柴甩灭扔在了地上。随着火柴的落地,那名男子的眼神和蹲在洞口李贇的眼神进行了维持一秒钟的交汇。结果是,那名男子呆傻的站在原地,由于过度惊讶导致颌骨张开过大,嘴里那支刚刚点燃的香烟也因为失去了夹力而掉到了地上。就在整个过程持续了三秒钟之后,蹲在洞口的李贇一把抓住那名男子的上衣,顺势一个兔子蹬鹰,将男子甩到了三人身后。对面的刘伟和李援朝被李贇矫健的身手下了一跳。形式如此严峻,李贇的举措依然夸张的让人呼预料,不得不让二人佩服。就在那人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飞”了出去时,郝卫国一个猛虎扑食,将那名男子压在身下,用枪顶在他的额头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李贇这时早已经端着枪冲进了山洞,在几声清脆的枪声之后,除了郝卫国还骑在那名男子身上,其他战友都已经冲进了洞里。 一个躺着,一个趴着,两个抱头蹲着,还有五个端着枪站着,这是当时洞里的情景。看来刘伟的侦察的确够精准,人数确实没有抄过五名。而这五名越军所穿的服装正是刘伟色弱中的其中一种颜色,蓝色。要不然刘伟怎敢如此肯定这几个人是身穿便装。 躺在地上的那位是正准备举枪射击,被李贇一枪潦倒在地。趴在地上的那位是突然看到有人冲进来一时惊慌,吓的四处乱蹿,李贇误以为他是在寻找武器准备进行抵抗,就也给了他一枪,让他瞬间变的安静了许多。两名蹲在原地安分守己的家伙是因为看到两个同伴相继倒地,为了保全性命做出了理智的选择,原地不动,并且其中一位还开口喊了两声蹩脚的中文,坦白!我们坦白!。 郝卫国将骑在身下的越南人也押进了山洞,三名越南人蹲在岩洞边抱着头唧唧喳喳的向他们解释着什么。李贇走到三个人面前将刚才那名用中文求饶的越南人从三人里拽了出来,用枪指着他说:“叫他们俩个闭嘴。”他扭过头向两个同伴简单的说了几句,那两个人才安静下来,但惊恐的神情依然留在他们的脸上。 这时王猛走上前说:“你会讲中文?” 那名越南人很积极的点了点头。 王猛接着问道:“你还会说什么?” “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那名越南人举起一支手向上挥舞,有点当年“红卫兵”的架势。 还未等越南人喊完,李贇上前一脚上将他揣回了原地,用手指着他说:“毛主席就是让你们气死的,你们这帮王八蛋。” 李贇曾经也是身为“造反派”在天安门接受过毛主席的检阅,他和当初所有的中国人一样,对毛主席的崇拜是无止境的。甚至主席对李贇来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只要主席在,自己对于未来就是充满着希望。毛主席去世的时候,李贇是骑着自行车从天津赶到北京为毛主席送行,就是希望自己能再见上主席一面。在李贇眼里越南人是主席病逝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为了越南操劳费心,主席的病情不会恶化加重。 王猛上前拉住了李贇,提醒道:“不要夹杂个人感情,他们现在是俘虏,我们对俘虏是有政策的。” 李贇瞪着眼睛指着蹲在那里的越南人朝王猛喊道:“我就应该一枪打死他们,说不定这里就有打死胡丰的凶手。” 郝卫国走上前拉开了李贇,王猛又将被揣倒在地的那个人叫起来问道:“你们是哪个个部队的?你们到底有几个人?” “十二团,只有我们五个。”那越南士兵比画着说道。。 “十二团,呵,听说你们要去南宁过春节?口气不小呀?”刘伟点燃了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说道。 “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些话都是那些军官说的。我们和你们中国军人是友好的,我们是永远的朋友。”那名越南人向刘伟解释道。 “你怎么会说中文?是不是当过特务。”刘伟又问道。 “没有!没有!是一位中国长官教给我的,我几年前接受过你们中国军人的培训,所以会说一点。” “妈的!接受我们的援助,接受我们的培训,现在反过来把我们当成敌人,你们还有良心吗?”李贇试图挣脱郝卫国的拉扯,但还是被郝卫国按在了原地。 那名越南人也在用乞求般的眼神看着郝卫国,希望他能控制住这个狂人不要放他过来。 “你们几个人在山洞里干吗?有什么任务?”王猛问道。 “你们的进攻把我们部队打散了,我们几个人就换上了便装躲在这里,希望等你们撤了,我们就回村子。我们不想和你中国军人打仗,这不是我们自愿的,我们是朋友!” “那周围还有没有像你们这样穿着便装躲起来的越军?”王猛追问道。 “这个我说不好,我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 “我告诉你,你们最好老实点,我们中国的政策我想你肯定知道,你要是现在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在着躺下的就不止这两个人了?”刘伟威胁道。 “同志,外面的情况我真的不清楚。我们在这里都待了三天了,连方便都不敢出去。”那名越南人边说边指着洞里的大便,证明自己的交代是真实的。 “如果你们知情不报,后果将是严重的,你把这话翻译给他们俩。”王猛指着蹲在地上一脸茫然的两名越南人说。 三名越军的手被自己的裤腰带反绑着,走起路来左摇又晃的。郝卫国走在越南人旁边不知不觉得哼唱起那首他最喜欢的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 这时旁边那名会讲中文的越南人也跟着节奏哼唱起来,郝卫国很好奇,走上前问道:“你也会唱?” “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中文歌,很有气魄。当年那位中国长官就是教的我们这首歌曲,我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道那位长官这次有没有来到越南。”越南人的感慨反而使得郝卫国心里一阵酸楚,曾经是并肩作战抗击外敌的好兄弟,现在却变成了自己押解的俘虏,真是万物变化快。 自卫反击9 太阳渐渐的落了山,少了阳光的直射树林里的气候依然闷热。穿着被汗水浸湿的军装钻进“猫耳洞”里那滋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潮湿闷热不说,时不时还会被从泥土里钻出来,误打误撞钻进衣服里的小虫狠狠咬上一口。 郝卫国的大腿内侧靠近裆部的位置,就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一只小虫咬了一口,导致郝卫国在睡梦中下意识用左手重重锤向自己的裆部,造成的结果则是洞里传出一声痛苦的残叫,郝卫国起身将裤裆里的虫子掏出来,面目狰狞的用手缓解自己命根的痛楚。 由于环境恶略,像虫咬这种根本算不上伤病的伤病,都变得严重起来。本身越南气候闷热潮湿,战士们身上的军装长时间处于潮湿状态,加上每天大量的徒步行走,长此以往郝卫国大腿上的那块小伤口已经变得严重起来。 伤口在汗水的浸泡中几乎没有愈合的迹象。而每天与裤子长时间摩擦之后的直接后果就是造成伤口更大面积的溃烂。郝卫国被强制留在战地医院进行治疗,以医生的话说,如果你坚持继续行走,不但伤口无法愈合,恐怕连你伤口旁边的“命根”都会受到牵连,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一听到自己的“小弟弟”都被牵扯进去,郝卫国即刻同意了医生的建议,暂时留下进行治疗。但郝卫国并没有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幸运,在病床上结识到一位美丽的护士,更不存在那些美好感人的邂逅。或许是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伤口尽快痊愈,无心顾及身边这些一天要观察自己大腿深处数次的女护士。 在每天晒、晾、药物的配合下伤口恢复的很快,不出几日,郝卫国已经不用再“夹着裆”做人了,走起路来也是轻盈洒脱自如了许多,就当他要返回部队时,前线传来消息,战斗结束了。 这伤刚刚养好,还没来得及活动战斗就结束了?要是早知道自己连仗都打不上,郝卫国就算掉了“裆”也要在向敌人开上两枪。当郝卫国归队时,其他战友都十分关心他裤兜子里的那东西。 “恭喜你保住了那玩意儿,要不要我们几个在给你复查一下?”李贇嘲弄的说。 “去去去!这东西是给你看的吗?你小子也配?看自己的去。” “你小子少给我装黄花大闺女?你是舍不得给我看,野战医院里的那帮小护士可是保了眼福了,有没有和人家许配终身呀?”李贇说完便开始哈哈大笑,样子相当无耻。 二人围绕着裤裆里的东西,唇枪舌剑的争论了一个晚上。不过在话题结束后,李贇还算提出了一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在离开越南之前全班合个影留作纪念。这个想法到是引来其他战友的一致赞成,夸李贇终于办了件人事。 一大早,李贇就拉着郝卫国去找那位之前为郝卫国拍过照的记者,想以感情攻势换来记者的一张合影。 “昨天晚上还夸你出了个好主意,原来你还是叫我去问?就为了咱们几个人,我怎么和人家张嘴?”郝卫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李贇拉扯着。 “你小子上次为了自己能照相,连连长都找了?今天为了咱们班,说句话都不行?再说你和他关系不是也挺近的吗?顺便问问上次的照片有没有给你寄走?捎带脚不就把咱们合影的事情说了吗?”李贇不厌其烦的给郝卫国出招,似乎句句都是这么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人家也是有任务,每个班都要求合影,那人家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郝卫国皱着眉头,试图从李贇的手中争脱。 “当初你照相的时候,你的觉悟可不是这么高?”李贇死死的拽住郝卫国的胳膊不松手。“咱就去问一下,如果人家有任务咱就回来,绝对不能影响人家的工作。” 不一会儿,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到了一张帐篷跟前。李贇神秘的指着帐篷说:“那名记者就在这里,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郝卫国这时才恍然大悟,吃惊的看着李贇说:“原来你犊子早就预谋好了?怪不得昨天这么有兴致提出来合影呢?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进去和人家说,我不开这个口。” “别别别!这都到地方了,你不能让咱们班的同志失望呀?” “你自己出的主意,大家失望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小子太阴险了,我不进去。” 二人在帐篷外你一言我一语唧唧喳喳吵个不休,直到帐篷的布帘被拉开,二人才安静下来。从帐篷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那二位想要“求见”的那位记者。李贇眼疾手快向那位记者行了个军礼说道:“记者同志你好,昨天郝卫国同志伤愈归队,听我们说起您就在这里办公,他说有事情找您,我就带他来了。” 李贇很虚伪的看着郝卫国说:“你不是有事情要问吗?抓紧时间,不要影响记者同志的工作。” 郝卫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面容又立刻像春天般灿烂,转向记者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知道你在这办公就是想过来看看您。” “小同志太客气了,我们又不是冲锋打仗的战士,没什么好看的。”记者同志很谦虚。 记者又问道:“对了,你负伤了?现在伤势恢复的怎么样?” “没问题,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要不是现在战斗结束了,在潦倒几个敌人不在话下。”郝卫国挥了挥拳,证明自己仍然是名英勇善战的优秀士兵。 站在一旁的李贇见郝卫国迟迟不入主题,心里也急了起来插话道:“卫国,别顾着说话,把正事忘了,你不是想照相吗?” 李贇单刀直入,让郝卫国措手不及。 “照相呀?没问题,我也正想拍摄几组咱们士兵的在战场上的生活照,我现在给你们俩拍张合影。”说完,记者转身进了帐篷去那照相机,郝卫国抬起脚踢向李贇的屁股。都说老虎的屁股碰不得,可郝卫国却不认为这只“老虎”的屁股有多可怕。郝卫国始终不会因为李贇的坏脾气而惧怕他,李贇也是始终和郝卫国发不起火来,似乎这就是叫做一物降一物。 “你还是男人吗?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合影的事情你自己说,你要是再推到我身上我就当着记者的面揭穿你的阴谋。” 当记者一切就绪准备按下快门时,李贇叫了停。 “等一下,记者同志,其实今天是特意请您给我班留张合影,班里的其他同志也都希望能在离开战场时留个纪念。如果您要是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李贇先发制人将住了记者。 记者楞了一下,笑着说道:“当然可以,给战士们拍照是我的职责吗?”记者很爽快的答应了。 自卫反击10 班里的其他战士见二人带着记者回来,自然喜上眉梢,一涌而上的向记者表示感谢。为了这张合影战士们可谓是作足了功课。只要是战场上用过的,不管大的小的全部借了过来,能拿的拿在手里,拿不下的就挂在身上,物件大些的索性就放在了周围做背景,反正不能留下一丝遗憾。李贇也是一时兴起,将自己背包里那支藏了许久的苏式手枪别在了腰前,一展风采。当然,风光过后那支枪自然被充了公。 五位战士手握钢枪一字排开,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依照事先的安排,队伍空出了一个身位留给牺牲的胡丰,这也算是七班战士在越南留下的一张“全家福”吧。 虽然王猛手持步枪,要带上别满了手雷但仍然遮掩不住他那一脸的书生气。这半个多月的生活太疯狂了,今天还能站在这里算是我的幸运吧? 刘伟一支胳膊搭在郝卫国的肩上,露出满脸的喜悦。我一定要把眼睛治好,我就是块当侦察兵的料。 郝卫国则黯然的盯着身边那个空位。没想到大家是一起来的,现在我们要走了,却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真想在多陪陪你。 李援朝依然是一副很专注的表情望着记者,等待拍照的指令。要是能把这张相片登在部队的刊物上,那就威风了? 李贇则心驰神往的清点着自己身前的重型武器。等照片拿到手我就寄回家去,告诉他们地上摆的武器一多半都是我缴获回来的。 “来来来!大家都看这里,带点笑容吗?好的,就这样。”“喀哧”一声快门被按下,几张僵硬、做作、夸张、心不在焉的表情被存进了那张暂时不见天日的底片里。 嘭,嘭,嘭,三声沉闷的枪声突然从对面树林里传来,让正在拍照的战士们下意识蹲在了地上,但只有郝卫国站在原地望着枪响的树林处。 “卫国,趴下!有狙击手。”刘伟躲到一棵树后喊到。 但郝卫国仍然站在原地,默然的盯着那个方向。嘭,又是一声枪响,随着这声枪响过后,郝卫国也倒在了地上,他双眼仍然迷茫的望着天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卫国!卫国!”李贇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郝卫国的衣领向树后拖。随后,驻地的战士们一窝蜂的扑向目标,子弹如暴雨般射向树林。 郝卫国的胸口连中两枪靠在树下,嘴里大口喘着粗气目不转睛的望着李贇。 “卫国,你别吓我?你说句话?”李贇不知所措的在郝卫国胸口上摸来摸去想止住不断从体内涌出的血浆。 王猛、李援朝和刘伟跑到二人身前一脸茫然的望着郝卫国。郝卫国似乎没有力气再从嘴里蹦出半个字,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喘着粗气。 “卫生员!”李援朝像发了疯似的循环往复地嘶喊着这三个字,转身漫无目的奔跑寻找卫生员的身影。站在一旁的王猛和刘伟似乎比李贇更加不知所措。 这时郝卫国紧紧抓住李贇的手,吃力的说:“刚刚照相的时候,我~~我就在想。咱们要是走了,把胡丰丢在这,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现在好了,我留下来陪他,也算和他做个伴。你们几个就放心吧。”郝卫国闭着眼急促的喘着粗气。 “你别胡说,没事的,卫生员一会就到,你坚持住。”李贇的泪水夺框而出,他不希望胡丰的那一幕再次重演。“班长,救救卫国呀!”李贇此时近乎哀求的哭喊才将王猛从迷茫中拽了出来。 王猛如梦初醒,单膝跪在了郝卫国身前说:“卫国,你给我坚持住。我现在背你去找卫生员。刘伟帮忙呀?” 刘伟弯下腰正准备抬起郝卫国的腿,却被郝卫国自己制止了。 “班长,我能等到卫生员,我这副德行就别出现在大家面前了,我能挺住。”郝卫国吃力的将这几句话从嘴里吐出来,随后就是一阵气息奄奄的咳嗽,口水夹杂着鲜血喷到了李贇的脸上和军装上。李贇看着郝卫国嘴角残留的血迹不由自主的失声痛哭。 “你们一定要记着,越南还有两个兄弟没走,别把我们俩忘了?我替胡丰先谢你们了。这辈子能认识你们是我的命好。” 郝卫国闭上眼喘了口大气接着说:“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兄弟。” 郝卫国边说边将手伸进自己上衣的内兜掏出了五发子弹攥在手里,看着李贇笑着说:“本来想离开越南再给你的,没想到你的枪被发现了,我留着它们也没用了,让班长他们也试试枪吧?别亏了他们。” 郝卫国一阵猛咳,唾液夹带着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李贇捧着郝卫国的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声嘶力竭唤着他的名字,但郝卫国再也没有了回应,手里的子弹也随着无力的双手掉落在了地上。 郝卫国没有瞑目,他仍然望着李援朝跑走的方向,但他没能再看到李援朝的身影。时间仿佛瞬间倒回了十几天前,胡丰牺牲时的场景又再次重演。但郝卫国此时此刻的死,似乎让大伙更加难以接受。当李援朝带着卫生员跑到中途时就从李贇的哭声得知了答案。李援朝仰天长呼郝卫国的名字,一下子堆坐在了地上痛哭不止。 自卫反击11 就在郝卫国牺牲后的第二天,那封夹带着郝卫国生前最后一点点记忆的信件才迟迟寄回家中。郝为敏在得知哥哥从前线寄信回来后,特意喊上了魏鹃一同分享这份快乐。当然也少不了郝卫敏的准男友,胖磊。 在郝卫国入伍之后,郝卫敏在同哥哥的书信中和魏鹃的交谈中,已经了解了二人之间奇妙的关系。但凡只要收到哥哥的书信和消息,她都会通知魏鹃,提供第一手的资料,这次也不例外。 李琳撕开信封,随之掏出来得是几张尺寸各异纸张。那张附在最上面帅气十足的照片使得大家眼前一亮,郝卫敏从妈妈的手中将相片抢了过来,连声赞叹。 “这是我哥哥吗?简直太帅了。” 郝为敏拿着照片贴到爸爸眼前炫耀的说:“爸,同样都是在越南,哥哥照的可比您帅的多。” “不就是身上多了把枪吗?能帅到哪?”虽然郝志勇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心里却幸福的一塌糊涂。 “何只是多了把枪?背景也比您的有气势。”郝为敏像孩子般将相片举到了魏鹃面前喜形于色的说:“我哥是不是很威风,现在是不是更想他了?” “你胡说什么了?”魏鹃表情尴尬的用手推了郝为敏一把。 李琳打开信翻了翻,由于字迹过于潦草,加上本身眼花,又将信递给了一旁的胖磊,让他带为阅读。胖磊拿着信,停停顿顿磕磕巴巴的读了不到两句话,就被郝为敏一把夺了过去,鄙视的撇了他一眼,自己读了起来。 大家好,由于时间紧迫我就不在一一问候了,你们应该会收到一张照片,这是一位记者同志在得知父亲几十年前也在这里战斗过后,特意为我照的。我也十分兴奋能够亲身来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这张照片是特意送给您的。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剩下的两张纸是我进入越南之后随笔写下的日记,你们慢慢欣赏。我现在很健康,更加的安全不要为我担心,你们多保重,再见。 郝为敏又急促的打开后几张纸继续朗读。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夜 。天气很闷,躲在茂密的丛林里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从头顶飞过的炮弹一颗颗落在敌人的阵地上,使得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兴奋。当我还在为眼前的“烟火”为之兴奋之时,部队已如潮水般冲下了山坡。可能是注意力过多的集中在“烟火”身上,没有听到任何冲锋的口号,只是随着大部队一起冲了下去。在我的视线之内,每名战士的脸上都留有冲下山坡时被树枝刮破的痕迹,我也不例外。在今天的任务中,我和刘伟一举端掉了敌人的一处火力点。五个敌人被我们一颗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山洞里那股烧焦了的人肉味实在太恶心,我差一点就要呕吐了。 本以为今天的任务会很顺利的完成,但让我们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作战的第一天我们就失去了一位好战友。胡丰临死之前的挣扎和呼喊,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在自己面前挣扎的死去。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有现在才能真正体会到当年父亲在朝鲜失去战友时的心情。我们六人编制的七班在进入越南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五人编制,班里的每名战士都是心如刀搅。尤其是和胡丰一组搭档的李贇,他认为是自己一时疏忽才导致胡丰的牺牲,他自责不已。不过在之前的谈话中,我们已经将悲痛化为力量,决心为胡丰报仇雪耻。在潮湿窄小的“猫耳洞”里我写完了战场上的第一篇日记。今天我毫发未伤,我还活着。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一日,日。今天部队行进至同登铁路桥,这是一个曾经听父亲提起的名字。不过更加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父亲那张站在桥头的照片,今天我能够亲身站在这座桥旁,我心情无比的激动。我想方设法能够找到一位记者能够为我在此留下一张照片,但我还是未尝所愿,没能留下一张和父亲一样的照片。今天我仍然毫发未伤,但心情极度失落。 郝为敏哽咽的将日记里的最后几句话勉强念完。而站在一旁的郝志勇则望着儿子那张照片眼含热泪。李琳见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便提议大家今晚都留在家里吃饭,为郝卫国在越南的出色表现庆祝。饭桌上,大家喜笑颜开每一言每一语都离不开郝卫国这三个字,显然这三个字成为了今天的主题。 向你们致敬! 一个星期后,成都军区将郝卫国那张在越南留下的最后一张“全家福”连同牺牲在越南的消息一同送到了他的家。 此消息如同青天霹雳般击碎了这一家人对未来的憧憬,从天堂瞬间坠落到地狱的感觉让李琳一时昏死过去。李琳被送进了医院,在苏醒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泪干肠断椎心泣血的痛哭不止,激动的情绪无法平息。 魏鹃同样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哭了三天。她翻出郝卫国给她写的每一封信,一遍接一遍周而复始的看着,回忆着和郝卫国那段短暂而痛大于喜的日子,泪水滴在了每一张信纸上。 胖磊则时刻不离的陪在了郝为敏身边,和他一起度过这段最为伤心的日子。 而郝志勇则一个人待在家里呆呆的望着儿子那张英姿飒爽神气十足的照片,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用左手向儿子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已表达对儿子在越南战场上英勇奋战的敬意。家中那块空空荡荡的相框里,郝卫国的照片只有他这短短二十四个春秋里留下的那两张越南留影。 时间就如同一块粉擦将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抹去。当几十个春秋转眼已过之时你还会不会记起曾经那些为了保家救国抗击外敌的场场战斗?你还会不会记起在那场场恶战中献出自己宝贵生命伟大军人?恐怕这些往事早已从你的脑海中淡去,也可能变得不再重要。 在此文的最后本人要向所有为了新中国作出伟大贡献甚至奉贤出宝贵生命的中国军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你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是你们的血与汗换来了五星红旗的如此鲜红,你们是中国永远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