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缘雪梦》 第一章 在祖国广袤无垠的北疆,有一座青山绿水相掩映的小城,小城的九月是个多彩的季节,凉爽的秋风早已吹散了恼人的夏炎。花儿正艳,草儿亦绿,小燕儿叽叽喳喳地叫嚷着,似乎要享尽这四季中最美好的时光,草丛中、树梢上都留下了它们恋秋的足迹。 清晨,整洁的小路上走来一群群天真活泼的少年们,今天是他们久已渴望的开学日子。新的生活诞生于生机盎然的季节,是那么的充满希望,是那么的令人遐想与憧憬。 宁静的校园沸腾了,班中的空位逐渐被少年们坐满。一张张纯洁无瑕的小脸相互打量着,相识的笑谈着暑假里所闻所见的奇闻异事,不熟知的相互询问着彼此的情况,一时间班中的气氛被活跃起来。可是就在这群坦荡无邪的少年中,有位靠窗少年似乎无兴于同学们的豪情,他只是一味地默默望着窗外,那是一片绿色的世界,经过两个多月的良好休养生息,各种小草正展示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茂密的草丛里不时飞起数只被路人惊起的小鸟,但转眼间,没入草丛,它们便又很快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嘘……”突然一声轻呼,班中顿时静得掉一根绣花针都可以听得见,少年们停止了喧哗,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期待着圆梦使者的降临。唯有靠窗少年仍旧一直耐心地追逐着那只离群独翔、飘泊不定的身影,直到迈着矫健步履的班主任踱入教室后,他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放弃掉那只孤鸟,扭回头,正视讲台上的班主任──张老师。 “同学们好” “老师好!”少年们不约而同,挺胸起立,异口同声地答道。 “请同学们坐下!”张老师招招手,接着习惯性地审视着班中每一位同学,兴奋不已的不住点点头,然后双手自然垂放在讲桌上,宛如一位才凯旋的将军正面对着一群未经过战火熏陶的新兵似的。“同学们,从今往后,我们将在一起共同生活三年的时光,尽管它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微不足道,但这三年却能直接影响的未来和前途,甚至于一生的命运,我──你们的班主任非常愿意把你们安全送过人生第一个十字路口,我也非常希望在这短短的三年中,我们不仅是师生关系,而且还能够成为忘年之交……” 一段鼓舞人心的开场白使得将军迅速进入演讲状态,也使得士兵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信心倍增,睁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可是唯独靠窗少年仅是出于礼貌冲之淡淡一笑,然后禁不住斜目,望着窗外的学校运动场静思。来校前,靠窗少年已经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位具有三十五年教龄的班主任张老师的传闻世故,也正因为这,他今天来的很迟,班中的优势位置自然已被抢占一空,说起来现在的座位还是沾了一位女孩子的光,毕竟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们年青的心理正处于封建王朝统治鼎盛时期,那些自命清高的男生们宁愿再往后坐,也无人问津此座,甘当女孩的同桌。既来之,则安之,靠窗少年出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悄悄地溜了进去,可还是引来许多惊奇的目光和不解的非议。 “但是……”多么婉转的语言措词,总是反人们的思维从一个极端世界强行拉入另一个极端世界。靠窗少年顿时感到无比的哀凉,他既不想听将军那不知重复了多少个春秋的自传故事,也不愿目睹将军那满脸无聊掉色的自豪。靠窗少年出神地望着窗外,往事已然历历在目,突然淡淡的惆怅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寒意悄然袭上少年的心头,仅仅瞬间而已,少年极不情愿地打断了对往事的回忆。 “陈剑龙……” “到”迎着班主任突然低沉的话音,靠窗少年应声而起,面露微笑,静静地注视着将军,将军和悦的脸上分明已由晴转阴,又由阴转成多云,眼看一场将至的瓢泼大雨,却被一阵强劲的东南风骤然吹散。 望着靠窗少年,将军顿感困惑不解,三十五年的教学经验足使他对世间万物明察秋毫,他过的桥要比少年走过的路还多,分明是陈剑龙不专心听讲,想心事已达忘我的境界,况且还是降低声音,突然叫他,即使少年反应再快,也应面露惊慌之色,但是眼前的少年却表现得格外从容和镇静,让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陈剑龙同学,你可以为同学们总结一下我刚才所说的要点吗?” 将军预备杀鸡给猴看的计划眼看就要流产,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一改常态,将军的神情和蔼得让人感到可亲之至。这次将军却成功了,虽然陈剑龙判断准确无误,因为再动听的故事,只要时间一长,也会引起听众的不满和骚动,而且他的所为极大地玷污了将军圣洁的心灵,况且杀一敬百之举是中国人传统的惯用手法;虽然陈剑龙凭借敏锐的目力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巧妙地躲过了将军苦心经营的劫难,但他却已无法闪过将军的回马枪。愿赌服输,陈剑龙移开盯在将军脸上的目光,低下了头,准备接受将军的训示,可是将军今天却不明白自己为何面对这位英俊少年,心中突然茫然一片。 “好,请坐下吧!” 几十秒钟的对峙总算和平解决了,其效果大大出乎将军的预料,显然班中安静了许多。陈剑龙却好不懊恼,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初次上阵,与人交锋,便荣幸地和将军默契合作,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古典名著戏。 九月的绿是生命之绿,是绿意的极限,投身于绿色的大自然,陈剑龙飘浮的心神很快就被绿色的世界所融化,少年的心中再也藏不住任何心事,一切的烦恼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时间悄然被加速,铃声也不知响过了多少遍,将军的脸已不再涨得发红,情绪已不再过分激昂。看着自导自演的将军,陈剑龙清楚地知道将军的故事已过高潮,正向尾部延伸。少年白皙的脸上再次荡起丝丝笑容,可是仍旧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将军含笑的眼神中已闪烁着点点失落之星,虽然它们现在还很渺小,但它们的扩散速度之快,未来之大,却令人恐惧不安。短短一刻,陈剑龙的思维飞越了时空的限制和阻隔,他终于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人们总是说新旧两代人,在心灵深处,有着不可逾越的心灵鸿沟,他不禁开始为将军担忧,担忧起将军是否能顺利通过自设的心劫。 “张老师,我……我实在憋不住了!” 班中突然站起一个小男孩,一语石破天惊,一语把将军的故事过早地划上了句号,把陈剑龙快要跳到嗓子窝的心,也给沉沉地放回了胸膛。 “噢……哎!人上了年纪,说起话来,就什么都给忘了,快,大家休息十分钟,上上厕所。”将军面部的肌肉群明显颤抖着,尽管将军一气呵成,却已失去了抑扬顿挫的语音美感;说话间尽管面部仍带起点点微笑,却已十分尴尬难看;尽管最后将军的手臂仍是轻轻潇洒一挥,却已明显软弱无力了。诚然,尽管将军的那束鲜花是自献的,但是如果没有人直接去破坏其自我和谐的局面,也许对于旁人无所谓,可对于将军则是完美的,还是足使他一生骄傲、自豪不息,只可惜将军不识天相,命有此劫。 恢复了自由,自然也恢复了少年们好动的天性,教室里顿时恢复了昔日的生机。 “喂,你可知道刚才那位为咱们解难的哥们吗?” “啊,我以为你说谁呢?丁小虎,我们俩原来是一个班的。” “我听说丁小虎胆子特小,是不是?”旁边又凑过一个好事者言道。 “你怎么知道?” “听说有一回,丁小虎上学迟到了,老师的脸刚沉下来,还没来得及批评他,他就被吓哭了,反而让老师挺为难的,只好放他一马。”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要说丁小虎胆子小,那可不见得。” “是吗?快给大家说说。”物以类聚,好事的人数自然越凑越多。 “各位,小虎的父母特喜欢打麻将,经常一打就是一个通霄,小虎晚上睡不好,早上又吃不饱,时间一长,小虎忍无可忍,索性把麻将全倒进炉子里烧了,气得小虎的父母把他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可小虎不仅没有哭,连哼一声都没有。” “真的吗?” “真的,骗你们是小狗!” 众人面面相觑,皆听傻了脸。默然回想当年,又有哪一位少年没有挨过父母的拳打脚踢呢?那时的哭声足以感天动地,泪水足以汇流成河。 “喂,快别说了,丁小虎回来了。” 无聊的人群终于散开了,他们又重新组合寻找新的话题。陈剑龙淡然一笑,依然静静无语欣赏着窗外绿色的景致,虽然同学们的闲言碎语一字不少都飘入了他的耳中,但能引起他无限遐思的事物,恐怕只有生机勃勃的绿意,可是他的余光却突然扫视到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那双黑黑的眸子好象在观赏一个稀有动物似的。陈剑龙敏感地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地伸了个懒腰,目光徐徐扫向门外,那双好奇的眼睛似乎明白了许多,迅速站了起来,让到一边,可是当她转回身时,陈剑龙依旧安祥地坐在原处,注视着窗外,微然颔首,会心而笑,一付悠然自得的神情,少女却气得秀眉高挑,杏眼圆睁,满脸怒气,玉唇微动,却无撒气之处。 “同学们,请静一静。”班主任张老师再改常态,带着点点微笑,重新站在讲台上。“现在,我们先指定一下临时班干部,等大家相互熟悉后,我们再重选更合适的班委会成员。嗯,班长,先由陈剑龙同学担任……” 一群难以言语的目光迅速压向陈剑龙,少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他根本没料到将军会这样,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走完这段他认为无需的人生历程,但是命运却偏偏要和他过不去。无奈之下,陈剑龙只好默然受命。 “陈剑龙,剑龙,龙……” 声音尽管低得连发音者,也许都没察觉,可陈剑龙还是清晰地捕捉到有人在叨念他的名字。一扭脸,少年锐利的目光径直射向同桌的双眸。自古做贼心虚,少女微动的嘴唇尚未合拢,俊俏的脸上已飘落两朵粉云。 “宁昭璐同学为咱班的学习委员……” 世上巧事可遇不可求,不过有时会巧得出奇。 “老师,我……我”少女无法抵御两次接踵而来的攻袭,心神皆乱,慌乱中无心站了起来,语不成调。 “宁昭璐同学,老师相信你一定会胜任的,把咱班的学习搞好。” 好悦耳动听的名字,犹如其人一样长得漂亮美丽。短暂的瞬间,陈剑龙尽情地欣赏着同桌的丑态,心神已乱的宁昭璐不由自主地默望着陈剑龙,少年淡淡一笑,不再难为少女,轻轻点点头同时,一双沉着冷静的眼睛为少女照亮了人生前行中黑暗的道路,揉破了迷人的浓雾。 “老师,我一定会……” “嗯,这就对了,同学们……”将军不知不觉又笑了,这次是他平生中第一次完全发自于内心深处的笑意。他却不知道他这一笑,已经在无形中把一世的严肃留给了历史。猛然间,他觉得这群孩子们将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届学生。“今天,我要说的话就这些,下面还有点时间,大家皆来自于不同的学校,先互相认识、认识吧!” 将军笑容可鞠,心情也从未象今天这样舒畅过。将军下决心再带一届,无疑是一次明智的选择,因为将军在无意识中已弄明白了束缚别人的个性,就等于自己在跟自己怄气,等于慢性自杀的道理。此道理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却可以延年益寿。陈剑龙长长出了一口气,欣慰地注视着将军,默然为将军祈祷,祝福,他坚信将军的晚年生活一定会很幸福和安逸。 第二章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一天的时光就这样匆匆平淡而逝。新的生活确有很多奇特的约束,不过几天的别扭总是藏不住于少年们宽敞的心怀,短暂的课间十分钟,少年们也按捺不住青春的激情。一阵阵喝彩欢呼声此起彼伏,又是陈剑龙蓝下漂亮分球,巧妙闪躲,吸引对方的防守队员,为队友创造了从容得分的良机……激动人心的对抗使得同学们忽略了时间的存在,清脆的铃声无情地唤醒了沉醉的少年们。少年们的屁股刚挨住板凳,张老师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喂,张老师今天忘了带一样东西。” “什么?” “微笑!”伴随着一阵低声细语,使得教室里本已紧张的气氛更显得不安。 “坐下!”张老师依旧习惯地挥挥手,拿起粉笔,刚一转身,便又马上扭回头。 “今天谁值日?”张老师威严的话中,略带少许愤怒。 “老师,是我。” “丁小虎,你为什么不擦干净黑板?” “老师,我,我……”丁小虎深深地低下头,欲说无言。 陈剑龙赶忙抬头仔细打量丁小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丁小虎也真对得起他的父母,除了头略微大点,浑身其它主要零件,没有一件不带小字的。 “张老师,真对不起,我……” “剑龙,往后注意点,要有时间观念,不要太贪玩了。”望着汗水未落的陈剑龙,张老师略微收敛了些怒容。 “嗯”陈剑龙随口答应,紧走几步,拿起黑板擦,大手轻轻一挥,一场暴风雨于是便飘向了远方。 许多天来,丁小虎一直尾随陈剑龙的身后,远远地注视着心中偶像健壮的背影,他多么希望陈剑龙能够回头一笑,向他招招手,然后他们一起并肩上学、回家,只可惜烧火棍捅热炕──一头热,丁小虎根本不清楚陈剑龙是否已经注意到他的心思和行踪,心中自然闷闷不乐。不过,丁小虎很快就被陈剑龙那副始终逍遥自在的神态所陶醉,不由自主地效仿着陈剑龙而行。徐徐轻风吹散了丁小虎苦闷的心情,也告慰了陈剑龙焦虑的心情,多少次他也想回身打破僵局,可是陈剑龙却清醒地告诫自己,距离向丁小虎最后摊牌的时机尚早,最关键的时刻还没有来到,一切还需要忍耐和等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成了一天学业的少年们再也抑制不住年轻的心,教室里由静到哗,不过是瞬间而已。 一缕夕阳斜射窗棂,迎之而望,万物皆披上了金黄色的华丽晚装,难怪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不惜笔墨极力渲染金秋圣节。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丁小虎正按自己设计好的轨道运行,陈剑龙不禁欣喜万分,一句感叹夕阳美景的诗句“夕阳无限好”竟脱口而出,然而“只是近黄昏”的话语却紧随着晚风悄然飘来,陈剑龙不由一怔,他何尝不晓得这句名言,自从体会了张老师的不幸,他比旁人更理解诗句意境。是谁心境如此凄凉,陈剑龙没加思索,双眼沿着饱含忧伤之情的话音飞速寻去,却见一位靠窗少女手托下巴,正在凝神遐思。灿烂的夕阳满洒在少女恬静的脸上,那付全身心皆投入夕阳中的动人神情,足使西方的美神因之自愧,东方的观音菩萨为这心动,只是那对迷蒙、无助、凄凉的眸子让人心碎。 明净的夜空,繁星闪烁。婆婆一觉醒来,却见陈剑龙房间的灯光还亮着。 “龙儿,快睡吧,时间不早了!” “嗯,婆婆,我知道了,我这就睡” 嘴上回应着婆婆,陈剑龙手上依旧执著地素描着,当陈剑龙画完最后一笔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婆婆不时的咳声,偶而为小屋平添几丝生机。陈剑龙依旧毫无困意,久久注视着画中那双忧郁的眼睛,总觉得似乎还少了点什么,直到忽然想起明天轮他所在小组值日,才匆匆脱衣,强迫自己入睡。一夜昏昏沉睡,待到陈剑龙睁开双眼,天色已经放亮,陈剑龙一改往常从容之态,迅速穿好衣服,叠好被褥,洗漱完毕。 “龙儿,今天是不是迟了。” “没有,婆婆,时间还早着呢。”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陈剑龙无话可说,强压着心头的焦急,细嚼慢咽,不时还眨眨嘴巴。“婆婆,您做得饭可真好吃。” “哎,自从你叔叔把你送来,让你受苦了。” “不,婆婆,我觉得现在我的身体比以前更结实了,只是您一天天见老了,还得为我操心。” “龙儿,在我老婆子残余之年,有你相伴,老婆子已经感恩不尽,还敢再有什么盼头呢?” “婆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龙儿会陪您……”话到嘴边,陈剑龙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连同最后一口面汤一起咽进肚中。“婆婆,我吃好了,我上学去了,婆婆再见。” 陈剑龙一直缓缓走到转弯处,避开婆婆的目光后,才加快步伐,急匆匆向学校赶去。当他跨进校门时,却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同学们朗朗的早读声。苍天保佑,争取在进班之前千万别碰上张老师,陈剑龙脚下加疾,眼看再转过一个弯道后,就可以悄悄溜进教室,却不得不收住脚步,硬是脚下生根,稳稳地站在转弯处,然而来人却无法控制身行,一头撞进少年的怀里,手中的作业本洒得满地都是。陈剑龙赶忙审视来人,却看呆了双眼,真是冤家路窄,怎会是她,昨夜因她难眠,今日因她要受训。陈剑龙略微扶稳少女,便想溜之大吉,可陈剑龙的脚尚未抬起,却不得不弯腰帮少女拾起作业本。轻轻拍去尘土,陈剑龙从少女的眼睛里似乎看到张老师正缓缓向他们走来。少女微然一愣,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陈剑龙却笑了,就在他把作业本放回少女手中的同时,淡淡地冲少女笑了笑,然后晃晃悠悠走进教室。 教室里显然已被清扫过了,是谁值得日,陈剑龙心中格外困惑。虽然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他身为一班之长,但是陈剑龙太习惯于自我照料的生活模式,每天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开开口外,其余时候他总是单独行动,以致于他和同学们之间并不熟悉和了解。陈剑龙偷眼瞅了瞅同桌宁昭璐,平时少年交往最多的人就数她了,但是陈剑龙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凝神静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摇欲落的老杨树枯叶,陈剑龙陷入了深思。又是一股秋风吹过,地上的枯叶纷纷飞舞起来正欲和空中飘落的叶子遥相呼应时,陈剑龙眼前突然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北国的秋季有时很短,一连几场大风乔过,路人便行色匆匆起来,可是今天陈剑龙却放慢了脚步。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剑龙和丁小虎开始能够并肩同行了,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陈剑龙首先打破了僵局。 “非常感谢你,今天替我值日。” “以后,我可以和你相伴而行吗?”丁小虎答非所问,不过语气平和地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也就是一个月前,还是结结巴巴、语无轮次的那个小不点。 “如果你不觉得我们一起走,影响市容的话,我想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迟到?”陈剑龙故意再次把话题引回有利于丁小虎发挥的一面。 “其实我也说不清,只是昨天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觉得你的步履跟平常有点不同。今天早上,又没等上你,只好匆匆赶到学校,还是不见你,所以才……那你怎么知道是我?”淡淡一笑,陈剑龙没有发表任何言辞去解答丁小虎的疑问,丁小虎小眼睛一眨,只得继续说道。“班长,咱们中国人一贯只说不做,更何况做了,还能不说吗?所以我故作聪明,造成假象,想不到还是让你一眼看破了。” 陈剑龙还是淡淡一笑,虽然他对丁小虎自以为是的话语不发为然,但他还是不禁为眼前的少年叫好,人小心不少,一语三用,真会措词表意。 “其实有时人的正向思维受阻,只要逆向考虑一下,事情也许就会变得简单了许多。”沉默一时的陈剑龙望着就要落山的夕阳,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道。丁小虎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却没再多言。 “丁小虎,中国人并不是一贯只会说,不会做,许多时候,往往是出于一种无奈才扭曲了初衷。又要起风了,咱们快回家吧!” 陈剑龙突然觉得自己很反常,怎么一下子有了许多说不完的话,而且总有一种一吐为快的欲望。 无风三尺浪,何况现在又有了大风。陈剑龙和丁小虎一起上下学的事故很快就被传扬开来。 “喂,你们快看,丁小虎可真有本事,和班长打得火热。” “嗨,两个怪人,都不喜言笑,自然怪到一起了。” “班长一定是让丁小虎收买了!” “喂,我说以后咱们还是少说些丁小虎为好,不然得罪了班长,在张老师面前‘美言几句’,还有咱们好果吃。” 没有几天的功夫,陈剑龙便有意无决地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只因为这些话对少年并无大害,所以他没有作任何辩解,充耳不闻,可是丁小虎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彻底表露于形,一付小人得志的模样。其实也难怪丁小虎狐假虎威,许多年来,仔一直受到别人的冷眼和欺辱,现在找到了靠山,终于能够扬眉吐气,抬头重新作人,自然增加了自信心,也就更用心向陈剑龙讨教和学习,宛如久旱逢甘露,焕发了生命的本色。 一个真正的赢家也必是一位杰出的忍者。陈剑龙不仅具备高度忍耐性,而且善于捕捉时机。这一天,正逢周末,陈剑龙故意缓慢收拾书包,直到教室门外的丁小虎等得急不可待,大声高呼时,才背起书包,匆匆起身,可他却在经过辛苑霞身边时,停了下来,好象刚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辛苑霞淡淡一笑。“哎哟,差点给忘了。张老师让你回家时,顺便把收好的作业本,送到他家去。”不等辛苑霞抬起那双忧郁的眼睛,作出反应,陈剑龙便一溜烟追上丁小虎,高高兴兴地欢度他们既定的周未假日去了。 “班长,我能爬上那座山吗?” 仰望着巍巍青山,丁小虎面露难色,陈剑龙却一语不发,独自走在前头,始终与丁小虎保持一段距离,以致丁小虎能够从容跟上,从小也习惯少语的丁小虎只得竭力追赶陈剑龙。 “班长,这是真的吗?”站在山顶,俯视小城大地,丁小虎不禁感慨万分,极力挥动双手,尽情抒发心中豪情。“嗨,老天爷,想不到我丁小虎也能有今天!” “小虎,山上风大,我们到那块大石后面,休息一会,落落汗水,别着凉感冒了。”瞅着满头大汗、心喜若狂的丁小虎,陈剑龙心中一片坦然,却突然不禁眉峰紧锁,微然一愣,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女孩子才会落泪,那还是他从书上了解到的。“小虎,你怎么了?” “班长,我太高兴了,在我平凡的生命中能拥有一份象这样令人激动的特别礼物。真的,我不知如何感谢你,它将是我一生最……” 丁小虎极力表达着自己兴奋不已的心情,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足以一泻千里。尽管陈剑龙并不太理解丁小虎的所言所为,但他还是若有其事地静听着丁小虎的肺腑之言,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追问别人的故事,所以静默中,少年很快便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等到俩人分手时,夜幕已经降临,昏暗的街灯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陈剑龙不由加快脚步,健步如飞,路过张老师门前空地时,少年却不禁多看了一眼,心中暗赞宁昭璐的消息还挺准,张老师确实让他的儿女们接走了。咦,冷风中怎么会有一个小黑影不停地来回走动,陈剑龙下意识地停下了回家的脚步,拐道向小黑影悄悄走去。 “辛苑霞,你还没有回家?”陈剑龙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夜幕却悄然为他掩饰了一切。 “班长,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没回家?”辛苑霞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就象一条迷航多时的小船突然透过浓雾看到了光芒闪射的灯塔似的。 “你怎么还不回家?” “张老师还没回来,可能有急事吧!” “快回家吧!” “再等会好吗?张老师那么大年纪了,星期天还要批改作业,我们……” “不用等了,快回家吧!” “班长,要不你陪我……” 陈剑龙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决,辛苑霞却始终顽固不化。 “张老师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班长,你……你为什么要……难道你真的想亲身体验什么叫小女子弱不禁风吗?”语气微变,辛苑霞显然多少有点不高兴,但她诙谐的话却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还记得上次,我几乎把你撞倒的那件事吗?”陈剑龙心生愧意,只好把事实全盘托出。 “这理由好象不太成立吧!”辛苑霞心中突然荡起一股暖流,瞪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陈剑龙。“班长,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这……辛苑霞,以后再告诉你,行吗?” “嗯,行是行,不过,你忍心让我独自回家吗?”辛苑霞顿觉脸上发烫,心儿也跳得极快,尽管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但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陈剑龙漠然地瞟了辛苑霞一眼,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上前一步,大手一抡,抱起台阶上的作业本,举步便走。辛苑霞紧跟其后,沉默的心憋得就要爆炸了,她相信自己的眼力,更明白这种捡来的机会,一瞬就逝,好几次欲打破僵局,却无话可说。 唰……唰两盆脏水几乎是同时从前方一侧泼出。 “嗨,他婶子,你看现在的小青年,这算怎么回事呢?” “哎,他大妈,这年月真没说的。这么小就……” “哥哥,我好冷呀!咱们快回家吧!妈妈一定着急了。”聪明的辛苑霞灵机一动,牢牢地抓住了天赐良机,不仅回击了路人无聊的非议,而且就势紧紧地靠在陈剑龙的身上,搂住陈剑龙的一支胳膊,一付娇滴滴的模样,尤其是那双黑汪汪的大眼睛盯住陈剑龙不放,在寒风中更显得楚楚动人。“班长,你看我装得像吗?你的这个小妹亲不亲?是不是还有点烦人呢?” “对不起,我只有叔叔和阿姨!” “婆婆不是你亲的吗?”慢慢地松开双手,辛苑霞多少有点失望。 “叔叔和阿姨,还有我,我们也不是同一个姓氏。” “那你的爸爸和妈妈呢?” “不知道!”目视前方,陈剑龙的回答平淡得出奇。 “嗨,班长,你可真逗,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难道你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辛苑霞却不灰心失望,继续无话找话。 “不瞒你说,我是美猴王的胞弟。”陈剑龙突然觉得和辛苑霞谈话挺有趣的,不由地话语逐渐多起来。 “啊,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这么健壮。” “那你呢,总不可能是美猴王的小妹吧!” “你看我像吗?” “我看也不太像,美猴王的小妹一定喜动,而不喜静。” 辛苑霞一双惊喜的眼睛毫无保留全递给了陈剑龙,少年却令少女失望地低下了头。“班长,我确实不是石妹,我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只是爸爸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去了一个天天有青山相伴,白云相守的美丽世界;而妈妈总是体弱多病,况且还有一个小弟弟,更需要人照顾,每天总有许多做不完的事,干不完的活,怎能让人快乐,高兴起来呢?” “可这一切已是事实,它需要慢慢地去改变,但在漫长的改变岁月中,你没有任何理由,因为残酷的事实而拒绝和放弃欢乐。” 名人之所以让人们经常怀念他们,那是他们的名言更具有悠长的生命力,可是陈剑龙却无法忆起曾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一句名言,只觉得它喻意极深,一时兴起,脱口而出,却不料用错了地方。本以为说出不幸的家世,能打动陈剑龙冷傲的心,哪怕只是一丝同情或者一点安慰也算,谁想陈剑龙竟冒出一句不解风情的话语,虽然说得颇有道理,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却太令人心寒意冷。 “班长,你不觉得咱班的学习气氛太严肃了吗?每天只有漫游于数学人题的海洋中,才能暂时摆脱生活的艰辛和困惑……” “难怪她的数学功底那么扎实,张老师那么喜欢她。”陈剑龙心中不禁暗暗赞道。然而淡淡的话语中,带足了悲腔,揉尽了心酸,陈剑龙却没有听出来,更不知该怎样回答辛苑霞。乍见陈剑龙不再言语,辛苑霞苦笑一声,索性也闭上了嘴巴,愤然抢先一步,走在陈剑龙的前面,不再多说一句话,不再随意打破夜晚的宁静。 沉默是金,有时往往还会获得许多意料不到的惊喜。俩人默默相伴而行,伴随着清晰可闻的嗖嗖寒风和隐约可见的交错身影,两颗伤感的心儿已开始悄然吸收和容纳彼此圣洁的情感。 举目相望,漆黑的夜幕已被昏暗的万家灯火点点揉碎,辛苑霞毅然停下缓行的步履,转回了身。 “班长,今天说了很多伤怀的话,真过意不去,不过数年来,今天我还是第一次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谢谢你送我回家。欢迎你空闲时,来我家玩。”接过陈剑龙手中的作业本,辛苑霞的那双脉脉生情的大眼睛逐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少年威严凝重的脸上。 第三章 静立目送瘦小、无助的身影渐去,陈剑龙的耳边再次响起那久远深沉的声音。“龙儿,离叔叔、阿姨而去,以后的日子要学会照顾自己,如果实在想念叔叔和阿姨,你就到大自然中去,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会告诉你,生命无所不在,那你就会在空虚的心灵上得到莫大的安慰和激励。” 八年来,陈剑龙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叔叔的话,感受叔叔、阿姨他们博大的胸怀,在风雨中,日益茁壮成长。他突然希望自己能效仿当年的叔叔,替少女擦亮迷茫的双眼,可是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院门半掩着,辛苑霞推门而入,沉重的关门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霞儿,是你回来了?” “妈,是我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的肚子早就叫唤多时了。” “妈妈,小弟,以后如果我回来迟了,你们就先吃吧!不必等我。”走进屋里,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辛苑霞的鼻梁却有点发酸。“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会有这么多好吃的,而且都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 “霞儿,你想想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姐姐的生日!” “霞儿,这些年难为你了。今天下午,妈妈才想起,才……” “妈,您别说了,我们全家吃顿开心饭,好吗?小弟,快吃呀!妈,您也吃。”夹起肉块,辛苑霞的眼泪就象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姐姐,你怎么哭了?” “不,小弟,姐姐是太高兴了。” 突然,辛苑霞放下碗筷,飞身跑出屋门,倚墙而立,竭力远望,远处空地确有人影竖立。辛苑霞紧咬双唇,泪如泉涌,她已然明白远处的少年和自己一样,正受到命运不公的折磨,仅仅只是承受不幸的方式不同而已。辛苑霞多想冲出院门,重新回到少年的身边,多想化作淡淡的白云,任由陈剑龙捷如清风的身形,吹起吹落。 秋去冬来,花开花谢,人们总是重复着不变的生活节奏。经过两个多月的刻苦体能锻炼,丁小虎已今非昔比,犹如含苞欲放的花朵,只待春风一起,便能飘香大地,而陈剑龙仍不时调整各种运动方法,一口气作兔跳、伏卧撑的次数,成倍增加,越野长跑的距离也明显加长……可丁小虎总是无言的接受,他的忍耐性之高,连陈剑龙也不得不竖指暗赞。 “小虎,今天咱们随便走走,这段时间,太辛苦你了。” “班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沉默无语,让人受不了。” “小虎,你听到了些什么?” “班长,没有人说你的坏话。” “不,我是说现在你听到些什么。嘘,用心听!” “没有呀!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呀!”为了更好的证实自己的说法,丁小虎四处寻找声源,却不停地摇头否认。 “你听,那些花儿难道不是正在切切私语吗?”陈剑龙平静的脸上飘溢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不过转眼即逝。 “班长,你能听懂花语?简直太神了吧!” “其实一个人只要心静到某种境界,神就会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 “真的?班长,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可以直接当自然翻译官,再也用不着苦修a、b、c了”丁小虎随手摘下一朵黄色菊花,凑到耳朵边,装模作样,仔细听着,眼中却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陈剑龙微然一愣,继而仰天淡淡一笑。“小虎,你说咱班是不是太严肃了点?” “那还用说,教室里有个成天绷着脸,难见一笑的班长大人,出出进进,走来走去,能好得了吗?” “啊!”陈剑龙不住地点头。 “小虎,过几天,帮我个忙,好吗?” “班长,咱们都这么好了,为朋友,我丁小虎能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你说吧,什么事?” “小虎,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只能心领神会,见机行事,现在天色尚早,咱们看老人们摸太极去。”陈剑龙下意识地又给了丁小虎一个自我修练心理的机会,但丁小虎仍不以为然。 “班长,那些老家伙,放着大好时光不珍惜,整个早上,慢慢悠悠,不知穷折腾什么?烦死人了。班长,咱们不如乘星期天时间充足,爬山去!” 陈剑龙摇摇头,不再理会丁小虎,独自走开。踢了一会腿,丁小虎便自觉无事可做,瞟见练太极拳的人群未散,估计陈剑龙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便遛遛达达、四处乱转,却不知何时,陈剑龙已站在身后。 “小虎,咱们回家吧!以后天气要逐渐变冷,咱们就不再出来活动了。不过,早晚在家,可千万别偷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成不了大气候。”说完,陈剑龙看了丁小虎一眼,迈开大步便走。 “好吧!”丁小虎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无奈,只得点头应道。 北国的冬季,天气变化异常,强劲的西北风一起,漫天飞舞的雪花便给整个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银装,可是沉闷的教室却没有因为白色天使的降临,而改变既定的生活、学习节律。息课上,同学们仍旧埋头执笔完成作业,或者预习功课,教室里仍旧鸦雀无声。 “同学们,请马上到操场集合!”从未有过的惯例,陈剑龙满脸堆笑。“同学们,这节自习课和下节体育课将合在一起上,我们大家痛痛快快打一场雪仗去。” “快走呀!大家还愣什么,连续苦修九十分钟的滋味可不好受啊!”丁小虎机敏地为陈剑龙帮腔助阵,并且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令出如山倒,况且此令颇得军心民意,于是同学们纷纷涌向操场。 “辛苑霞,小心!”陈剑龙第一个发难,一颗挺结实的雪蛋在辛苑霞的头上开了花。 “姐妹们,跟我上。”平日活泼的宁昭璐岂肯善罢干休,立即组织起密集的炮火,向陈剑龙展开反攻。 “喂,男同胞们,别站着,快打呀!”丁小虎及时插上,增援孤军作战的陈剑龙。 刹时间,炮火连天,喊声阵阵,两个对抗军团拼命扩军备战,双方皆‘伤亡’残重,却毫无仇意,欢声笑语飘荡在整个操场上。 “班长,这不公平,我们女生力量太单薄。”战局很快发生了变化,娘子军团提出强烈的抗议。 “好吧!三组的男生作好准备,加盟女生。”陈剑龙带领他的队伍,火速越过‘三八线’,和女生胜利会师。突然,女生们放声哈哈大笑。“快撤,我们上……”陈剑龙的‘当’字还未出口,五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早已被娘子军团围拢,雪弹立即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绽开,一个个皆成了雪人模样。 “姐妹们,快跑!” 宁昭璐被迫无奈发出最后的吼声,猖狂一时的女生们终究挡不住手疾眼快的男生们猛烈还击,尤其是在弹尽粮绝之后,更是溃不成军,各自四苴奔逃。宁昭璐慌不择路,正好撞向陈剑龙,见势不妙,转身便往回跑。陈剑龙抖落身上积雪,手握两颗大雪蛋,高速向宁昭璐追去。很快,陈剑龙便追入有效射程之内,正要开炮轰击宁昭璐,却听得宁昭璐一声惨呼,突然摔倒在地,双手紧握脚脖子,一张小嘴痛苦地咧到了腮边。 “怎么了?”陈剑龙扔掉两个雪蛋,抢身来到宁昭璐面前,急切问道。 “我把脚扭了,疼得不行!”两颗豆大的泪珠在得意忘形的眼眶里来回转了几圈,许是不好意思,硬是又转了回去。 “别乱动!”陈剑龙弯下腰,双手一用力,拦腰把宁昭璐抱在怀中,匆匆向教室跑去。 战火瞬时被这一划时代的伟大壮举所扑灭,大伙儿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只有砰砰乱跳的心动,清晰可闻。 “同学们,开炮为班长送行!”丁小虎果断地边高呼,边向陈剑龙身边投掷雪蛋。 “叭”不知哪个冒失鬼存心添乱,一颗雪蛋不偏不已正中陈剑龙的头部,雪花纷飞,散落在宁昭璐的脸上,满脸通红的宁昭璐索性闭上了眼睛,把头深深地栽入陈剑龙的怀中。 “大家再玩时,小心点,别扭了脚”临跨进教室门时,陈剑龙仍不放心,回头告诫同学们注意安全。 “放心吧!班长,我们会小心的!”同学们异口同声,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陈剑龙微笑着冲同学们点点头,心里甭提多开心了。轻轻地把宁昭璐放在椅子上,再挪过另一把椅子,陈剑龙把宁昭璐受伤的腿慢慢地摆平。 “宁昭璐,平日里,你一定很淘气吧!”陈剑龙一边分散宁昭璐的注意力,一边解开宁昭璐的鞋带,脱下鞋袜,拢起裤管。 宁昭璐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整个小腿肚子都发青了,眼圈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陈剑龙赶忙示意宁昭璐别担心害怕,转身冲出教室,端回一盆净雪。 “宁昭璐,忍住点,把脚伸进盆里!” 此时此刻,宁昭璐已不敢在倔强,耍小姐脾气,无言地顺从着。陈剑龙卷起袖子,半蹲着,耐心地为宁昭璐搓洗着受伤的脚踝。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使得宁昭璐的脚尖不禁一动,泛起点点雪花,洒落在陈剑龙的脸上,陈剑龙却顾不上擦,任其自然融化,自然流下。 “咬住我的手臂,快!”陈剑龙腾出一只手,递给了宁昭璐。“宁昭璐,你看谁来了?” 随着关节轻轻一响,陈剑龙的手臂也不由地轻轻动了动,手臂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宁昭璐,刚才你的脚脖子错位了,现在没事了。不过,休息几天,是躲不过的了!” “真对不起,班长,咬疼了吧!”肿脚刚不怎么太疼,宁昭璐便贼心四起。 “不疼的话,你再一声惨呼,又不知要引起多少麻烦了!”陈剑龙没有再多看宁昭璐一眼,连忙掏出手绢,轻轻擦尽宁昭璐脚上的残雪,慢慢地给宁昭璐穿上袜子,系好鞋带,才长长出了口气。 “疼死你活该!班长,谁要你欺侮人家呢?想得美,以后还得要你天天抱我上学!”宁昭璐眼珠一转,瞟见四周无人,更加放肆、娇横。 “好吧!”陈剑龙满口应承,小心翼翼地把宁昭璐抱到靠窗椅子上,拿过宁昭璐的大衣,严严实实地盖住伤脚,脱下自己的棉衣,给宁昭璐垫上。“宁昭璐,只可惜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了,你只需休养几日,退了肿,便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站住,你给我回来!” “还有事吗?”陈剑龙微微一怔,慌忙转回身。“拿去,快拿去,擦掉脸上的汗水,别着凉了。”话音刚落,一朵彩云便映红了少女羞涩的脸颊,一只小手伸得老长,可等她再抬起头时,陈剑龙早已踪影皆无。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望着玩得正起兴的同学们,宁昭璐只得撅起小嘴,独自骂娘。 此时,操场上已进入春秋战国时代,进而一群女生围打一个男生,时而一群男生围追一个女生,时而男女生又各自解除盟约,发生火并。总而言之,欢乐开心的笑声使得少年们心中的许多清规、禁锢荡然无存。尽情的跑,尽情的闹,玩累了,雪中一躺,分享着天地丰厚的恩赐,一个又一个雪人在男孩和女孩共同挥洒的汗水和不凡的智慧中结晶、诞生……怎奈飞速流逝的时间同样使少年们如同无数英雄一样尽折腰,不解人意的铃声毫不容情地敲碎了少年们赤诚的心。 “辛苑霞,得辛苦你了,我们一起送宁昭璐回家,行吗?” “嗯,”辛苑霞轻快地答应着,跟着陈剑龙走进教室。 “宁昭璐,你的车钥匙呢?” “班长,我……我不知放那儿了?” “宁昭璐,你快好好想一想,咱班就你有辆自行车,找一到,你怎么回家呢?”辛苑霞在一旁明知宁昭璐心中有鬼,却干着急,没办法。 “没关系,反正宁家又不远,班长,干脆你就帮人帮到底,不如抱……抱着挺累的,还是背回去算了!” “丁小虎,你混蛋,你讨厌!” “好!我讨厌,我混蛋,我走还不行,班长,再见!”丁小虎边说边冲宁昭璐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不等陈剑龙答话,撒腿开溜了。 听着丁小虎相当露骨的话,陈剑龙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觉丁小虎站着说话不腰疼,满嘴胡言,宁昭璐骂得极对,丁小虎的确是个混蛋,而且是实足的大混蛋;可宁昭璐却不然,又气又高兴,脸一阵发白,又一阵发红,气得是丁小虎说话太刁、刻薄,高兴的是丁小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陈剑龙不仅没有生气,反感,反而默然接受,但是碍于辛苑霞在场,怎么也得给自己找回些脸面。 “哼,丁小虎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说着,宁昭璐故意用另一只未受伤的脚狠狠地踢向桌子解恨。“叭嗒”一声清脆响声,车钥匙突然从宁昭璐的书桌里滚了出来。“哼,气死人了,丁小虎真坏,一定是他把钥匙藏起来的。” “贼喊捉贼”辛苑霞心中暗自骂道,表面上却还得安慰宁昭璐。“昭璐,别生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有的是机会。” “哼,丁小虎,我……”“快别说了,宁昭璐,谁让你平时小气,不肯助人为乐,还是消消气,等我去推车,送你回家吧!”时间不长,陈剑龙驾车回到教室门口。“辛苑霞,快扶宁昭璐出来!” “昭璐,慢点”辛苑霞极不情愿地把宁昭璐扶出了教室。 “苑霞,谢谢你!”宁昭璐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上车。 “辛苑霞,你扶好,别让宁昭璐跌下车。” “嗯,班长,你放心吧!我会小心扶好宁昭璐的。对了,班长,把衣服扣好,天挺冷,千万别着了凉。”迎着陈剑龙回头让人心动的目光,辛苑霞眉宇间泛出青春的光辉,嘴角边悄然泻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互不搭话,很快便到了宁家。这是一幢豪华的住宅楼房,尤其是满院迎霜怒放的菊花,淡淡的花香,让小院显得格外温温馨、清雅、高贵、大方。屋中的陈设别致新颖,古色古香,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小楼的主人是个懂得生活,热恋生活,会享受生活的清闲居士。 “妈妈,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和数学课代表,你女儿淘气,捣蛋……”说着宁昭璐故意看了陈剑龙一眼。“天寒地冻,不幸摔了一跤。” “璐儿,爸妈说了你多少回,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没伤着骨头吧?” “阿姨,不要紧,休息几天,她就又可以上学了。” “阿姨,昭璐,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辛苑霞不容陈剑龙把话说完,随即插言告退。 “都到家了,吃了饭,你们再走吧!” “班长,你们就留下来陪我一块吃饭,好吗?” “阿姨,昭璐,不用了,如果我们回去迟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是啊!”陈剑龙接到辛苑霞递来的信号,马上便心领神会,不过,即使辛苑霞不冲他眨眼睛,他也准备即刻离开宁家,因为他明白今生今世他不可能享有这种心静的生活。 “那你们慢走!”宁母一直送出少年们好远,才返回家,找女儿算帐,不想宁昭璐躲进屋里,连中午饭也不吃,蒙头便睡。 雪路漫漫,俩人踏雪缓行。陈剑龙满腹的话早想一吐为快,不过他缺乏与人谈话经验,虽然可说的话很多,但没有旁人的引发,便觉得无话可说。 “班长,你笑时的样子更潇洒,也更迷人。”辛苑霞甜甜一笑,清澈纯洁的眼睛期待着陈剑龙的回答。 “你也是,笑得很甜,也很美。” “是吗?”辛苑霞喃喃自语,低下了头,玩弄着胸前的辨子,不时地又抬起头,盯着陈剑龙会说话的眼睛,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子似乎不再少了什么。“班长,如果你能经常这样待我,我会天天笑给你看。” “每天多笑笑,阿姨病痛的心一定会好受的,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 “嗯,班长,请放心吧!”辛苑霞满面春风,一付郑重其事的模样。“班长,不瞒你说,从今往后,我要努力作个乖乖女呢!” “好啊!”陈剑龙微然一笑。其实辛苑霞要怎样做,他并不在意,在意的只有这白色的世界,只有它才能博得少年开心一笑。“辛苑霞,难道你从前不太听话吗?” 本应心会的话却让陈剑龙无意一语点破,羞得辛苑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良久,良久,少女仍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不肯靠岸。 “班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那你给我拧个大雪蛋,不要太紧啊!” 陈剑龙依言而做,把拧好的大雪蛋,递给了辛苑霞。虽然陈剑龙能看透少女想用雪蛋打自己的心思,但他却找不到辛苑霞为什么要这样行事的动机,他明白想也是白想,因为他根本就寻不着一丝感觉,索性倒不如任其自然,也许不久后的一天,悄然回首,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班长,你看哪是谁?” “谁啊?”陈剑龙微然一愣,扭回头,再看辛苑霞时,辛苑霞轻轻一扬手,松软的大雪蛋在少年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哼,班长,谁让你刚才那么狠心打我,还笑话、捉弄人家……”看着表情突然淡漠的陈剑龙,辛苑霞连忙改口。“班长,是不是打疼你了。人家可是……” 辛苑霞掏出手绢,踮起脚尖,轻轻为陈剑龙擦拭脸上的雪花,陈剑龙呆呆地望着辛苑霞,没有躲闪,任由辛苑霞随心所欲,直到她满意后,才对之淡淡一笑:“辛苑霞,别淘气了,时间真的不早了,快回家吧!” 陈剑龙虽然对辛苑霞和宁昭璐俩人今天的举动有点疑惑与不解,因为过去相伴多年的那些大姐并不曾对自己这样过,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仅以为是她们年龄尚小,贪玩的缘故而已。 第四章 没有了喋喋不休烦人同桌的日子,陈剑龙的心平静了许多,但是他的脑子却一时半刻也没有闲着。人民公仆张老师再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小病休养,大病住院。这不代课老师又给派来了,班里的一切内外事务自然都落到了陈剑龙的肩上,更主要的是班中的僵局已经打开,下一步该怎样做,确实让陈剑龙头痛,想把中国人只有三分钟的热情保持住,并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到的事,况且陈剑龙曾悄悄去了辛家一趟,那里确有许多不是辛苑霞能干的事、做的活,但是这些本无中生有的事,并没有让陈剑龙后悔、妥协,反而激起他的万丈豪情,觉得此行收获甚多,偶尔烦极了,也只需踏过城外厚厚的积雪,寻觅一条生命的绿色之后,一切一切的困难便迎刃而解。最后由他提议,经班委会作出决定:每天晚自习派两个同学去看望班主任张老师,会说的多说点,不会说的,便静陪张老师共守黄昏时分,以慰其心,永保生命元气,早日康复。至于班里,由于出现了真正严肃活泼的生活、学习景象,加上陈剑龙不断巧妙地给同学们增温,三分钟的热度总算得以恒定,一切都按部就班,显得格外井然有序。但最让陈剑龙感到欣慰的是,辛家使他恢复了做人的天性,尽管他所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辛家却不再愁炉泥不佳呛人,缶水不净恶心,辛母未老先衰的脸膛也露出了笑容。辛苑霞更不用说,活象变了个人,几块精心设计的水银玻璃使得小屋棚壁生辉,几张美丽的中国山水画使得小屋充满活气,几串微风徐徐吹来时,悦耳动听的风铃使得小屋清静安逸。是否从地狱走几天堂,只是一步之隔,是否真的苦尽甜来,辛苑霞悄然欣喜地为自己祈祷、祝福。夕阳西下,不再多愁善感的辛苑霞总是甜甜地勾画着心中的蓝图,不经意间脸上荡起一轮轮笑波。虽然平日和陈剑龙言语并不太多,但少年眉目间却始终洋溢着醉心的情感,可这一切的突变,却并没有使得陈剑龙意外和吃惊,他相信这只不过是人类旺盛生命力的重现,他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一丸小小的催化剂。 快乐、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晃三周的时间转眼即逝。宁昭璐的脚伤早应该痊愈,可是宁父硬是不放心,非让宁昭璐再多休息几日,这一下可苦坏了宁昭璐,倒不是怕落下功课,而是每天下午来给她补课的辛苑霞嘴不停歇地告诉了她许多班里的新变化和趣事,使得她越发坐卧不宁,更主要的是女儿家的心事特别揪心。宁昭璐再三思虑,决定主动发起全面进攻。 “苑霞,星期天叫丁小虎来,就说我找他有重要事情解决。”补完课后,俩人闲谈时,宁昭璐实施了计划中的第一步。 “昭璐,什么事?我能否代告他?” “没什么,你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行,没问题。” 辛苑霞满口答应,可等她出门要走时,宁昭璐仍旧千叮咛万嘱咐辛苑霞别忘了。自然第二天,辛苑霞一见到丁小虎,便迫不急待地告诉了丁小虎,眼神中多少还流露出一点戏人的目光。 “哟,我丁小虎交鸿运了。”翻动着小眼睛,丁小虎不去理睬辛苑霞的热嘲冷讽,心中暗想。“不对呀?噢……” 丁小虎略思片刻,随手给了自己一个轻嘴巴子,恍然大悟,同时却不忘也回敬了辛苑霞一个不冷不热的皮笑肉不笑。 星期天一大早,陈剑龙刚吃完饭,丁小虎便手拿一束鲜花,神秘地溜到了陈剑龙的身后。 “小虎,有事吗?”陈剑龙边洗碗边故意询问丁小虎。 “班长,咱们看望宁昭璐去!据说宁昭璐非常想……” “小虎,你有病,好容易才省心几天,怎么不挨骂过不了大年吗?” “哎,班长,不瞒你说,这几天没挨骂,的确浑身上下还有点不舒服!” “那你独自去吧!别拉上我,少挨了骂。” “班长,行行好,还是一块去吧!不然还没挨上骂,便让人家给撵出门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从门上出来,再从窗户上进去,不就行了吗?” “不行,我怕宁昭璐会伤心难过。”丁小虎小眼一翻,心中直骂宁昭璐,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也是,那么好的楼房,不论弄坏了哪里都挺可惜的。” “班长,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婆婆,我们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你们俩穷忙什么,星期天也不好好歇会,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丁小虎边替陈剑龙回答婆婆,边拉起陈剑龙就走,深怕会夜长梦多,陈剑龙临时再改变了主意。 一路而行,丁小虎有说有笑,小心谨慎地侍候着陈剑龙,可路程刚一过半,丁小虎便脸色微变,突然“哎哟”一声,手捂肚子,叫个不停,眼角却不住地偷看着陈剑龙。 “班长,我要去厕所,实在对不起了。” “小虎,前边就有厕所,快去,我等你。” “嗯,班长,要不你先走,顺便再买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我方便完后,抄近路追你。” “好吧!那你快点,到时少挨了骂,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丁小虎高声答应一声,飞速溜进厕所,见四下无人,双手当胸,深施一礼。“阿迷陀佛,菩萨大人,小生这厢有礼了!”然后才抿嘴一乐,从另一个出口扬长而去。 陈剑龙随便买了些桔子和苹果,等了丁小虎好一会,仍不见丁小虎跟来,只当他已经早到了,急忙朝宁家赶去。功夫不大,宁家小楼便映入了眼帘,虽然这条路径,陈剑龙只走过一次,但这里的花草树木,墙瓦砖石却在陈剑龙的脑海中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尤其是这群建筑物的奇特构造设计,简直无可挑剔,更加重了他的兴趣,要不然就凭丁小虎的几句话,岂能说动陈剑龙。 “你是小璐的班长吧?”宁母见有人走来,不再拾弄花草,拍拍手,站了起来。 “是,阿姨好!”陈剑龙面含微笑,彬彬有礼地目视着宁母。 “好,快进来吧!小璐,你同学来看你来了。” “谁,是谁呀!”一直还在犯愁担心的宁昭璐一见陈剑龙独自而来,高兴地差点乐出声来,吱溜一下跑回房间,钻入被窝里。 “小陈,上楼右转第二个房间便是小璐的卧室,你看真拿她没办法,同学辛辛苦苦来看她,她也不出来接一下。”宁母边说边陪着陈剑龙走进小楼。 “没关系,宁昭璐还是少动为好。”陈剑龙微然一乐,弯腰开始换鞋。 “妈,人家的脚一动还疼吗?班长,对不起了!” “哈,还说没好,一天上蹦下跳,不知穷折腾什么?她爸只当她是个宝贝舍不得,要换我,早撵她上学去了。” “妈,你怎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的女儿不好呢?你诚心想让你女儿嫁不出去,就高兴!” 宁母得理不让人,越说越有劲,宁昭璐没有办法,只得从房间里走出,又从楼口处走下来。 “嫁不出去,妈养着,省得你嫁出去,丢人现眼,站没站相,坐没坐样,那还像个女孩子!” “哼,妈,不和你说了。班长,咱们走!”宁昭璐故作赌气样,拉起早已换好拖鞋,却夹在母女之间不知所措的陈剑龙就走。 “阿姨,那我们上去了!” “去吧!”宁母笑着目送俩人在楼口处消失后,才又重新回到庭院中继续修身养性。 “班长,随便坐,其实我妈可好了,就是有点喜欢批评人。想喝点什么,咖啡、果茶,还是饮料。” “白开水吧!” “白开水?” “白开水最养人。”身处异境,陈剑龙总要细心观察一番,房间给他的印象是漂亮并不奢侈,大方并不华丽,与其人一样。“谢谢!” “怪不得你那么结实,敢情是喝白开水长大的!” “宁昭璐,别再动了,快躺下歇会。” “班长,我早好了,不信我蹦给你看。”宁昭璐装模作样,说着真的就要来个后空翻,驾起金斗云,偷眼斜瞅,却见陈剑龙并未关注她的言行,而是透过明亮的大玻璃窗静静地凝望着小城赖以生存的西湖走神。“班长,你们都怎么了,妈妈也总是像你一样,经常站在我的房间,面对西湖发愣。真的,我只觉得房间只不过是光线略好一些而已,并无其它……” “宁昭璐,你见过大海吗?”陈剑龙轻轻放下手中水杯,站起身来,走近大玻璃窗,毅然打断了宁昭璐自以为是的陋语。 “没有,不过爸爸说明年放暑假,准备带我去赶海,而妈妈却说海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 “宁昭璐,你母亲说的对!”陈剑龙抬起手指着窗外的湖水。“这儿宛如一壁静海,凭心声你可以想你海水的形成与涌来,想象在喧嚣了一天都市烦意之后慢慢退潮的坦然。” “班长,你是说窗外的西湖,它与真的大海相差也太玄了吧!” “宁昭璐,现在你面对西湖,盘腿静坐,慢慢地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崐然后闭目,进入自然呼吸状态,渐渐忘掉心中的一切杂念……夕阳西下,海水淡蓝,波光闪动,有一个小女孩赤着小脚,轻轻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海风轻拂着她乌黑的长发,海水亲吻着她光滑的脚踝……宁昭璐,你是否有了海的气息正向你徐徐涌来的感觉,你的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你看见了吗?” “班长,你真会拿人寻开心,我眼前一片漆黑,根本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是吗?”陈剑龙淡然一笑,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你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了。” “哇,好漂亮的鲜花。班长,你打算送给谁?”宁昭璐明知故问,却问得格外自然。 “小虎让我把这一束花送给你房间的一只小赖皮狗,可是我找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到,只好送给你了,烦你代小虎问候她一声,免得她以后再咬他。”不知何时,陈剑龙竟也学会了说俏皮话,而且说得十分得体。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代她谢谢丁小虎了!”宁昭璐好象若有所悟似的,不住地点头。“可是,刚才我一直没发现你手中有花,难道你会变戏法?” “刚才,你的眼睛一只盯着桔子,一只瞅着苹果,那还能再看见别的东西。” “哼,班长,说句大话,我吃过的桔子和苹果估计比你见过的都多,我能稀罕它们吗?”宁昭璐假作生气,蹶起小嘴,却见陈剑龙笑而不言,忙又说:“告诉我,你是怎么带进来的?” “宁昭璐,不瞒你说,要是这能让你看出破绽,我就没有必要逗留在这个世上了。” “哼,大男子主义,你们男孩子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办到。”宁昭璐扭转脸,不再理睬陈剑龙。 “古有花木兰,今有宁昭璐,谁敢小看半边天呢?”短短几个月,陈剑龙已学会了许多固定词组,虽然他并不完全理解其内在深意,但说出时,却都恰到好处。 “这还差不多,说了句人话。班长,给我讲讲咱班最近发生的事情,苑霞可把你给吹神了。” “辛苑霞都说了,我还讲什么,倒是明天的蓝球决赛对咱班来说非常重要,对小虎而言则是宝贵的机遇,别嘴上尽说好听的,明天给丁小虎加油、助阵,表在实处才是。” “嗯,其实我早就想上学去了,只是我的脚还没有彻底好。”宁昭璐低下头,轻揉脚踝。 “你不是还要翻金斗云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班长,人家的脚现在又觉得有点疼了,再给人家揉揉吗?我想我明天就一定能为丁小虎加油助阵了。”宁昭璐眼前突然一亮,也不管陈剑龙同意否,强行把脚伸到陈剑龙的面前。 “怪不得你妈要养活你一辈子,好吧!把腿蜷起。”陈剑龙心似静心,却没能参透宁昭璐真正的居心何在。 “唉,要是天天有人给我揉脚,我情愿一辈子留在妈妈的身边,情愿……” 拢起宁昭璐的秋裤,陈剑龙已看不出这条小腿上曾经受过伤,不过一股浓浓的惆怅却不由地涌上陈剑龙的心头。“宁昭璐,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吗?” “嗯!”宁昭璐亲得就象一个听话的小孩乖极了,搬起小手支住脸,一双淘气、顽皮的秀目深情地注视着陈剑龙。 “大约五年前,有一个小男孩,那时他才九岁。一天他和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集体越野登山,山很高,也很陡,那个小男孩为了能够从容跟上那群大哥哥、大姐姐们,拼命地往上跑。眼看就要到达山顶了,小男孩一时心急,不小心踩翻浮石,失去重心,滚下了山坡。虽然他临危之际已采取了自救措施,但他还是摔得很重,两条腿当时就失去了知觉……”放眼展望心中的大海,陈剑龙停顿片刻,努力平静自己已起伏跌宕的心情。 “班长,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一定会赶去救那个不幸的小男孩。”既然是故事,当然需要恰当的虚构,既然是虚构,当然要往好处想。 “不,他们没有,他们头也不回,继续赶自己的路。”陈剑龙断然否决了宁昭璐善意的想象,显然故事必将是个悲剧。 “混蛋,他们太残忍了,简直没有人性。”既然是悲剧,干脆就让它惨不忍睹,既然不想当旁听者,何不添油加醋。“班长,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因……” “不,他们中的一位大姐姐在没走出多远后,竟不顾一切的折回了头,向小男孩冲去,无声地把小男孩抱了回去,并为小男孩疗伤。” “那以后呢?”宁昭璐显然老实多了,开始安份守已,不再任意撰改故事的原意。 “以后的日子,那位大姐姐天天陪着小男孩,就这样为小男孩按摩,疏通血脉,闲歇时不停地对着小男孩吹着竹笛。竹笛的曲调只有三次变奏,不过真的很好听:寂静的黎明,生命伴随着哭声而降;接着红日冉冉升起,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开始生长,生命在不停地延续;最后黄昏傍晚,小鸟归林,生命在落日中匆匆而逝,默然进入漫漫长夜之中,重新孕育、发展,重新迎接黎明,伴红日,静候黄昏……” “那以后呢?”宁昭璐深情的目光变得多少有些呆滞,显然陈剑龙的故事要比她构想中的美丽、缥缈,更富有传奇色彩。 “小男孩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可是等到小男孩能够自己下地行走,再去找那位大姐姐时,他竟发现那群大哥哥、大姐姐中已经没了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孔。” “那位大姐姐就没有和他说过些什么?” “说了,二十多个日日夜夜,她只说了一名话‘要是有点雪就更好了!’” 故事,陈剑龙给讲完了,简单乏味,而且似乎还有点残酷。宁昭璐打心里并不喜欢,但她的眼角却嵌上了两颗晶莹闪亮的泪珠,她不是为故事中的悲凉而伤怀,因为她对所谓的故事一知半解,也根本体会不出陈剑龙的心境,可是她却读得懂陈剑龙为故事心动的眼神,凭一个女孩子的直觉,她知道眼前的少年,年纪虽不太大,但他的情感世界却是极其丰富。如果她能荣幸的代替他故事中的女主人公,那么今生今世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孩。 女孩,尤其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其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只需凝眉沉思,甜蜜开心的日子便提前来临了:松软的海滩,她小鸟依人般守候在少年的身旁,任凭凉爽的海风吹起她青春的长发,和少年一起聆听大海的呤唱,共享落日时的壮丽景象,低诉卿卿我我的誓言……宁昭璐想着想着,不禁笑了,是用心发出的甜笑,一双饱含真情的眸子闪动着动心的泪花。 “昭璐”突然一声亲切的呼喊,一下子搅醒了美梦中的睡子,宁昭璐下意识地想收回腿,但一切却是徒劳的。“班长,你……你也在这儿?” “苑霞,你来了!” “昭璐,宁昭璐,这是昨天的课堂笔记,我……我还有其它事,要先走一步。”望着眼前自己曾无数次梦昧以求的情景,辛苑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苑霞,你还没给我讲解呢?” “班长,班长他……他给你讲好了。”话音未落,辛苑霞放下笔记本,转身愤然冲出房门,宽敞舒适的房间仅留下少女淡淡地一丝苦涩的笑声。 “宁昭璐,辛苑霞她怎么了?”在一旁无法插嘴的陈剑龙望着宁昭璐,好生疑惑。 “班长,可能她真的有急事。班长,你可以松手了,我的脚不怎么疼了!” “宁昭璐,是不是刚才我有点手重,捏疼你了?我……”陈剑龙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宁昭璐却一个劲地冲他摇头,心中暗怪陈剑龙装疯卖傻,于是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统统发向了陈剑龙。“班长,我有点困了,想休息一会儿。” “那好,我也该走了。宁昭璐,明天见!” 陈剑龙婉言谢退,走出小楼时,正好碰上上街买菜刚进院门的宁母,不免又客套数语,才又匆匆起身追赶辛苑霞。 遥望陈剑龙远去的背影,宁昭璐就象泄了气的皮球,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干点什么好。 痛心之下的辛苑霞已不清楚她是怎样走出宁家的,她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现在的她只觉得天在转,地在晃,仿佛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扶住一颗小树,辛苑霞总算才没有摔倒,直到猛然间感到有无数双刺眼的眼神正向她射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失态,抬起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辛苑霞的心就象被人突然捏碎了似的,但是为了不再引起路人的胡乱猜疑,少女只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小姑娘,又来看你爸爸。”茫然中辛苑霞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城西烈士陵园,守园老人出屋拦住了她。 “嗯,天这么冷,爸爸一定更寂寞。”辛苑霞勉强一丝苦笑,掩饰其内心散乱的情绪,从守园老人面前缓缓走过。站在父亲的坟前,深深的痛苦合得辛苑霞的嘴角再次拉了下来。“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苦命的女儿,苍天啊!你为什么对人这么不公平呀!……” “孩子,别太伤心了,世上没有翻不过的大山,也没有走不出的森林。孩子,快回家去吧!天这么冷,千万别冻坏了身体。” 淡黄色的阳光悄然当头,拔散云雾直射大地,却温暖不了寒冷的冬季和受伤的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晓什么时候,守园老人静静地站在辛苑霞的身后,谪听着感人心肺,催人泪下了言语,良久良久,老人才道出饱经风霜,睇透人生的醒世哲言。 “是啊,辛苑霞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怎么这么傻,见风就是雨,况且……”一语点醒迷中人,辛苑霞轻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想着想着,冻得发白的脸脸颊不由地释放出少女特有的羞涩,慌乱中赶忙揉碎眼角边早已冰冻的泪晶,冲着守园老人缅腆一笑。“谢谢老人家,老人家,我走了。” “哎,真是娃娃脸,说变就变。”守园老人的话音还未落地,寂静的烈士陵园便随风飘荡起一串银般的笑声,守园老人不住地点头、微笑、感叹远去的少女的确是他一生中所见过最聪明的女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加上刚才痛不欲生的一阵瞎折腾,辛苑霞此时更觉得饥寒交迫,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妈妈,姐姐她可回来了!”辛苑军眼尖,辛苑霞刚跨进院门,就被辛苑军瞧见。 “妈,我今天有点事,以后我早点回来就是了。”辛苑霞偷眼看看墙上的老式吊钟,不由地大吃一惊,时针已指向了下午两点半。 “是不是和剑龙闹别扭了。” “没有呀!妈,剑龙待我可好了,就象我的亲哥哥一样。” “姐姐,还说呢,两只眼睛都哭红了,这么大了,还骗人,小心以后没人要,到时可别非让小弟去给你豆腐换亲。” “小弟,别拿姐姐穷开心了,姐出门时,不小心让沙子跑进眼里,天又这么冷,还能不……” “苑霞,剑龙来了,等了你好半天,被你弟弟死磨硬给留住,想不到还挺会做饭烧菜的,同样的东西到了他手里,三弄两调,就成了美味佳肴。” “哼,我才不稀罕他做的饭菜呢?”辛苑霞眉头一皱,大声朝着厨房叫嚷,却不见人影晃动。 “姐,别嘴硬了,快吃饭吧!剑龙哥哥早就回去了!” 气是气,吃归吃,难得辛苑霞如此度量,饭菜还是热的,少女端进屋中,少顷,两碗米饭全报销了。抹抹嘴巴子,才突然发现屋中有两双惊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瞅。 “哼,我才不稀罕吃他做的饭呢!”辛苑军南腔北调学着辛苑霞的话语,竟也活灵活现,妙趣横生。“姐,别不识抬举,小心以后剑龙哥哥不喜欢你。” “苑军,你胡说些什么?姐可要生气了!” “姐,是妈说的,不信你问妈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辛苑军小嘴一撇,竟然抬出了老佛爷。 “妈,你怎么……”辛苑霞欲说无言,却羞红了脸。 “苑霞,剑龙是个实在人,以后可千万不能存心捉弄人家。” “嗯,妈,我知道了!”收拾起碗筷,辛苑霞躲进了厨房,心中却暗想:“哼,绝不能白白为他落泪、受冻,得好好气气他,也让他知道知道伤心的滋味。” 回到自己的房间,辛苑霞已然成竹在胸,刷刷几笔写下了几行歪歪扭扭却栩栩如生的小字。 “苑军,帮姐把这个纸条给你剑龙哥哥送去,好吗?”辛苑霞巧手一弄,纸条随即成了和平信鸽。 “姐,没问题,我这就给你送去。” “苑军,必须亲手交给剑龙哥哥,记住了吗?”辛苑霞倚门远望婆婆家,再次叮嘱辛苑军。 “放心吧!”辛苑军故意冲辛苑霞作了个鬼脸,才窜出院门。一路飞跑,很快便来到婆婆家。“婆婆,我剑龙哥在家吗?” “在,在屋里。” “苑军,有事吗?”辛苑军进门就喊,陈剑龙闻声走出了房门。 “剑龙哥哥,姐姐要我把这纸条亲手交给你。”辛苑军把陈剑龙拉到一边,说话间,却无意瞟了婆婆一眼。 婆婆看在眼里,明在心中,却故意用话逗辛苑军。“喂,你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怕我听了不成。” “婆婆,没什么事,不信您看!” “龙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心疼外人,你明知我不识字,难道是存心欺侮我不成?”婆婆为大不尊,却笑乐了老脸。 “那我念给您老听好了!”陈剑龙却急红了俊脸。 “别,别,你们年青人的事,我懒得管。苑军来,婆婆拿好吃的给你。” “哎!”辛苑军高兴地应承一声,跟着婆婆走了。 走回房里,陈剑龙缓缓展开纸条,几行清秀漂亮却顽皮淘气的小字跃入了眼帘:“在你看来,我的缺点多如星辰,那么就请你离我远点,免得我玷污了你圣洁的心灵。” 陈剑龙反反复复看过许多次,却并没有象辛苑霞想象中那样成慌成恐地立即找她道歉或解释,然后俩人再重归于好。陈剑龙熟记后,仍按原样小心翼翼地叠好,珍藏在笔记本里,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仰望着又变得灰蒙蒙的天陷入沉思中。这回他已无法猜测到辛苑霞的心机,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写,因为在他认为,同样的意思应该写成“让离你远点”才符合国人说话的口吻,不过他多少知道辛苑霞可能是对自己产生了误会或看法,至于何时、何地,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觉这个世界要比他认识的复杂。 “嗨!班长 第五章 旭日东升,天清地朗。随着一声清脆的哨音过后,丁小虎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在既定的作战方案的指导下和本班同学呐喊助威声中,少年们个个犹如下山的猛虎,刚一开始便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对手轻视丁小虎个头小,谁料丁小虎人小志气大,连续四个外围三分球全部命中,一时间场上场下,丁小虎成了最为注目的人物,谈论的焦点,对方不得不马上叫暂停,稳定军心,重新布置作战计划,全力紧盯丁小虎,扩大防区,陈剑龙却乘机拥兵直入,带球突破空档,蓝下轻松进球得分,扩大战果,把对手打得昏头转向,节节败退,一时慌乱,连进球命中率也大打折扣,蓝板球又被陈剑龙指定的最佳后卫胖子牢牢控制,无法组织起二次进攻,随之而来,中场传球受阻,犯规次数骤然增多,军心更加焕散,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状态。 “丁小虎,加油,丁小虎,加油!”在宁昭璐强有力的领导指挥下,娘子军团更加卖劲,呐喊助阵。 丁小虎也真会争气长脸,弹无虚发,高兴得陈剑龙干脆一有机会便把球全传给丁小虎,忙得丁小虎跑前顾后,好不潇洒,博得阵阵掌声,经久不息。在其他队友的全力配合下,少年们上半场结束时,便以34:12的较大优势遥遥领先对手。 “小虎,可真有你的!” “还行吧!”抛开涌过来的男生,丁小虎直奔宁昭璐而去。 “小虎,我给你擦擦汗,看把你累的。”宁昭璐说到做到,一块热毛巾已飘到丁小虎的面前。 “小虎,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刚擦完脸,一杯热茶已由辛苑霞亲自奉上,递到丁小虎的嘴边。 一时间娘子军团围住了丁小虎,左一声丁小虎,右一声丁小虎,直叫得丁小虎心酥腿软,好不自在,好不痛快。陈剑龙看在眼中,却无暇分享丁小虎的快乐,接过同学们递来的热毛巾擦去汗水,自行端杯热茶,脑海中不得不飞速合计下半场该怎样打。既定计划已不能再用,后卫胖子气喘吁吁,坐在地下直晃脑袋,显然累得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其他队员体力也消耗过大,却又无得力替补,虽然丁小虎还能活蹦乱跳,但他傲气上升,难已委以重住,再瞅瞅对方,班主任亲自起来督战,借休息时间不停地给队员们授意、鼓劲。陈剑龙淡然一笑,已然明白下半场定是一场艰苦熬战,可是还没容他喝完热茶,想出办法,清脆的哨声就唤醒了少年,同时也唤回了丁小虎。 “你们放心吧!下半场非贯了他们不可……” 顺着狂语,陈剑龙狠狠地瞪了丁小虎一眼,但他的冷眼却丝毫没有影响丁小虎神侃的兴致。果然不出陈剑龙所料,下半场开赛才五分钟,后卫胖子在对手强大的攻势压力下,很快就力竭身虚,无奈只得换下场去,蓝板球的控制权瞬时即失,而丁小虎强有力的外围远投又被对方高大队员专人盯死,几次不中后,更加心慌意乱,最后投球连蓝板也挨不上,其他队员虽然也是全力以赴,但运球速度逐渐缓慢,奔跑无力,球很快便无法通过中场传到陈剑龙的手中,逼得陈剑龙无可奈何只得兼顾前中、后场,拖延时间,见机得分,以缓解逐渐接近的比分,虽然不时也打出几个好球,令对手胆颤心惊,但大势已去,还是眼瞅着比分打成54:54平。还有最后一分钟,可对方还控制着球权,中距离投蓝命中,反以56:54超出。场上场下的气氛顿时骤然凝聚起来。 “丁小虎,加油!丁小虎,加油!” 宁昭璐指挥着已经快要泄气的娘子军团作出最后的挣扎,人们期望奇迹能够出现,丁小虎的三分球能够再次命中,挽回败局。对方似乎更清楚这一点,已经采取了全场紧逼防守。球依然无法传过中场,丁小虎无力的拍击着蓝球,毫无目地的运转,沮丧地望着陈剑龙,突见陈剑龙一个假动作,闪开对方防守队员,用手指着前方的空档位置,绝望中的丁小虎赶忙奋力把球抛向陈剑龙指定的地方,陈剑龙奋不顾身跃起去接球,还未落地,对方三名队员以品字形围拢过来。无奈,陈剑龙空中传球还于已插上的丁小虎,落地未稳,急忙反身向蓝下奔去,可还没来得及回头找球,丁小虎已不得不又一次把球再传给陈剑龙。一个趔趄,陈剑龙总算把球接住,面对两名蓝下防守队员,陈剑龙已无考虑时间,强行上蓝,啪的一声,扔出球的同时,手被对方防守队员重重打中,球还在蓝筐中急速旋转,锣声便紧随着哨声响起,收不住倒势的陈剑龙连同两名防守队员一起摔出场外,六只眼睛却不顾一切地盯着蓝球。 “进了!”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声,裁判员麻利地打出手势,两分有效,还得追罚一球,比赛是否还需进行,已到了一球定乾坤的关键时刻。掌握双方命运的陈剑龙还未来得及拍去身上的尘土,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静静地站在了蓝下,轻轻地球传给裁判,裁判举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向全场再次示意后,才又把球稳稳地传回给陈剑龙,哨声再次鸣响。陈剑龙缓缓拍击着蓝球,眼角紧盯蓝框,举手间陈剑龙不再迟疑,投出了蓝球,蓝球飞速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在空中经过加速、减速,再加速后,终于不偏不倚滑进了蓝框,沉静了数十秒钟的球场顿时再次狂热起来,这也许是蓝球史上的罕事,但毕竟还是发生了,望球直发愣的裁判赶忙高声宣布比赛结束,初一四班以57:56仅领先一分的成绩,五战五胜获得本年级组男子蓝球比赛的冠军。 没有笑,也没有狂蹦乱跳;没有泪,也没有豪言壮语,丁小虎低着头,默默走过欢闹的人群。 “班长,我们随便走走,好吗?” “小虎,别丧气,一口是吃不成大胖子的,有许多事并不是能一时半会就能学会,弄明白的,只有经过一段时间,也许只需一天,或者更长,一年或十年,甚至于一生,当你重新再回首时,你就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学会和应用了。昨天咱们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总之,对于世间万物,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所谓乐极生悲,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人本生就于……”陈剑龙突然止住了话语,望着丁小虎淡淡一笑。“小虎,太多的话语我不想说了,冬季越野赛赛期不足半个月了,以你现在的体力和耐久力,你又可以风采照人了!” “班长,别逗我了,越野赛是全校同学都参加的盛会,那些校运动员……” “是吗?”陈剑龙依旧淡淡一笑,却笑得格外自信。“小虎,明天早点,在老地方我等你。” “班长……” “怎么还没信心?” “从今晚就开始,行吗?” “混蛋!”陈剑龙挥起大手,轻轻地朝丁小虎胸前打了一拳。“小虎,别老哭丧着脸,不管怎么样,毕竟我们羸了,你瞅,现在同学们都在看着我们,笑一笑,别让他们小瞅咱们无英雄气魄!” 说着,陈剑龙拉起了丁小虎飞快地汇入了欢闹的人群中,和同学们一起分享胜利后的喜悦和舒畅。 功夫不负苦心人,每天早晚,陈剑龙陪着丁小虎加强突击训练。十几天的时间转眼即逝,一切就如陈剑龙所料:比赛路上,俩人互勉互进,巧妙配合,终以低年级战胜高年级铁一般的事实,打破了高年级同学向来垄断越野赛 最好名次的惯例,分获赛事的冠亚军。站在领奖台上,丁小虎眼含泪花,面带微笑,默默地接受着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和羡慕的目光。由于俩人显赫的战绩,加之本班其他同学的共同努力,初一四班取得了继男蓝获胜后的又一个重大胜利,羸得了更引人注目的全校冬季越野赛男子团体总分第一的美名,可是当陈剑龙把这些激动人心的成绩告诉给病榻上的张老师时,本以为能看到张老师欣慰的笑脸,可张老师越听眉头却皱得越紧。陈剑龙只好知趣地长话短说,看着自信非凡的少年,张老师苦笑一声后,才语重心长的缓缓指出了作为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如果学习搞不好,一切再好皆等于零的心里话。 陈剑龙闻言,心中好笑,却不住地点头称是。虽然张老师的话有点偏激,但陈剑龙还是没有打断和反驳张老师的谆谆教诲。虽然陈剑龙心中早已有谱:1。张老师在校执教三十几年,他的一言一语却主宰了学校二十多年,所以能到他所教的班级,必是经过他精心挑选和慎重考虑的学生。2。经过他几个月的细心观察,这个班的学生根基牢固,思想活跃,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特强,又勤奋好学,且没有特别太差的同学。3。经过他不断的调整,同龄人在其他班级出现的怪异现象在初一四班里荡然无存,而且班中的同学们互相帮助,团结共进的学习风气很浓。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已占尽,陈剑龙根本就不相信会在学习方面受挫,但他还是同班委会全体成员讨论、商量后,又在班会上提醒同学们期未考试将至,应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提出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向张老师汇报的口号。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病榻上的张老师更加坐卧不安,而陈剑龙的心却越放越松,但是陈剑龙总是婉转地把班中的一切良好势头全部归功于张老师孜孜不倦的教诲,而他只不过是张老师的传令兵和代言人,总是让张老师觉得自己并未老,每天还有许多事要他去做,要他去管。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三天后奇迹也出现了,学校处办学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迹。每年期末考完后,学校都要张榜公布各年级前一百名同学的名单,以示鼓励,今年却与往日有所不同,以往榜上最显眼之个均被各班的精英割据,而今年榜上前十名竟是清一色的初一四班学生,更可喜的是班中最后一名胖子在榜上排位第八十八名,也就是说全班四十五名同学全部挤进本年级组前一百位的行列。丁小虎的政治,辛苑霞的数学,宁昭璐的语文分获单科最高分,而陈剑龙一人独获英语、地理和历史三门单科状元,更惊奇的是四人最后的总分竟然相同,同获年级组部分第一名。四人的名字随着四人辉煌的成绩就象长了翅膀似的,在同学们的心中迅速传开,解开了病榻上的张老师紧锁的眉头,却也惊动了所有的带课老师和校方领导,为此校方经研究决定推迟放假一天,举行全校师生大会,同庆和嘉奖这百年不遇的喜事。听到这一令人兴奋的消息,张老师的病竟不治而愈,精神焕发,下地行走自如,满脸老泪纵横,象个孩子似的,嚷着非要参加大会不可。 按说放了寒假,陈剑龙的时间应该更充足,可他去辛家的次数却并没有增加,他总是估摸着辛家的水、炭泥不够了,才过去一趟,偶尔也扫扫院子,有时辛母在家,也多坐一会。起初辛苑霞还故作姿态,不多答理陈剑龙,辛母看在眼里,还以为年青人害羞,嫌有旁人,磨不开面子,不便多说话;明在心里,一见陈剑龙来,便经常借故出去串门,为俩人提供谈心的机会。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眼看就要过新年了。陈剑龙依旧我行我素,毫无妥协之势,做完该干的事后,转身即走,一刻也不停留。这一天,陈剑龙再来时,辛母带着辛苑军推说上街买年货,又走了,只留下俩人。沉默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陈剑龙和好泥,辛苑霞才慌忙打来一盆热水,陈剑龙却毫不客气地洗完,搭好毛巾,泼掉脏水,便准备回家。 “班长,如果你觉得很违心的话,以后你可以不用再来了,我绝不会怪你!”辛苑霞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双眼直盯盯地看着陈剑龙。 “辛苑霞,你妈妈也这样说吗?” “没有!”辛苑霞倚门而立,回答得很干脆,陈剑龙扭回脸,迅速看了辛苑霞一眼,没有再作声,转身便走。 “站住!”辛苑霞抢先一步,毅然拦住了陈剑龙的去路,陈剑龙见状,只得站住,静静地望着辛苑霞,仍旧不说一句话。“班长,你真的还那么生我的气吗?” “生你的气,没有呀!”陈剑龙面露惊讶之色。 “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理人呢?”强压心头怒气,辛苑霞一针见血,把话挑明。 “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怎么,你出尔反尔了?” “这……”辛苑霞顿时哑口无言,如果这句话出于别人之口,一定是句气话,可陈剑龙说的却平淡无味,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辛苑霞看得出陈剑龙毫无哗人取宠之意,几天来鼓起的勇气一下子便无声无息地开溜了。瞪大眼睛,少女吃惊地看着少年,仿佛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时间心中想好的许多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地呆呆站着。 “辛苑霞,婆婆说好久没见你过去玩,挺想你的,告了我好几次,可是每次一到你家,我就给忘了,真不好意思。”少年的话语依然平淡无味,不过却格外的中听。 “真的!班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辛苑霞犹如三伏天喝了冰糖水,所有的怒意怨气刹时荡然无存,激动得她不住地轻轻捶打着陈剑龙的胳膊。“剑龙,把纸条还给我,好吗?” “对不起,我已经把它珍藏起来了,作为永久的纪念,行吗?不过……” “又怎么了?”辛苑霞有点担心节外生枝,索性抱住陈剑龙的胳膊,不肯撒手。 “辛苑霞,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剑龙,咱们都这么好了,君但讲无妨!” 陈剑龙不禁一笑,辛苑霞赶忙松手,也随之一笑。 “辛苑霞,你的话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做事逻辑,但不符合中国人的处事原则,至少应该改成……” “嗯,剑龙,我知道了!”辛苑霞那有心思听,胡乱应承着。 “你知道什么?”陈剑龙微然一愣,心里却暗赞辛苑霞真聪明。 “我知道以后我再也不随便向你乱发火了!” “发什么火?”陈剑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剑龙,如果没什么事,咱们快走吧!我真的好想婆婆她老人家。” 说着,辛苑霞关上门,连推带拉,陈剑龙耸耸肩,只得唯命是从,帮辛苑霞去圆思念之梦。 自从放了假,丁小虎便成了陈剑龙的常客,他把家中的象棋、围棋、跳棋和军棋等众多东西一股脑地搬到了婆婆家。每天下午,俩人便投入厮杀混战中,一方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另一方竭力防守,垂死挣扎,直杀到天昏地暗,才各自鸣金收兵,约定第二天继续再战。俩人玩腻了象棋、围棋和跳棋,军棋也变着花样玩,一时无裁判,丁小虎借机找来宁昭璐助阵,于是在其它战场上抱头鼠窜、节节溃败的丁小虎竟奇迹般连胜陈剑龙几盘。气得陈剑龙有苦难言,“师团长”寸步难行,只得闭关自守,免战高悬,乐得丁小虎眉飞色舞,连排长所向无敌,全力抢关夺寨,威风凛凛,而宁昭璐坐在一旁不说话,始终保持中立态度。 “班长,缴枪不杀,快投降吧!八路军优待俘虏。” 丁小虎纠集兵团,依仗天助,傲气实足,正不可一世之时,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辛苑霞笑嘻嘻地闯了进来。局势瞬时即变,以静制动,退避三舍的陈剑龙频繁向左路聚集部队,采取声东击西的战略战术,迫使丁小虎的兵马拥挤在左路,加强实力,准备与陈剑龙决一死战之时,突然陈剑龙右路军中杀出一支奇兵,司令官身先士卒,亲临火线,直捣黄龙府,抢占兵营,待以后援;丁小虎凭借雷区天险,急调得力战将,围剿孤军,不想陈剑龙早有准备,集中火炮歼敌于战略前沿,后援工兵奋勇向前,顺利突破丁小虎精心设置的三角雷区,取得军棋,在司令官等大队人马的掩护下,安全撤回大本营。丁小虎失去主帅,顿时溃不成军,只得向陈剑龙无条件倒戈投降,翻倒陈剑龙的左路棋子,皆为老弱残兵,气得丁小虎大呼上当,口出狂言,接连再战,依旧败北,不敢再胡言乱语。 “喂,丁小虎,男子汉大丈夫,别羸得起输不起。噢,剑龙,怎么不见婆婆她老人家呢?” “婆婆串门去了,辛苑霞,你有事吗?” “妈妈让我来请你们一起到我家过年!”碍于旁人在场,辛苑霞婉言相邀,却急坏了宁昭璐,赶忙道出来此真意。“班长,我已经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还是到我家过年,好吗?” “你们别急了,咱们三人还是抽签决定班长去谁家过年公平点。”丁小虎冲陈剑龙递了个眼色,胸有成竹地出了个馊主意。 “你们都不用说了,我谁家都不会去的。” “剑龙……” “班长……” 陈剑龙的话刚一出口,立即引起两位少女的强烈不满,可话到嘴边,俩人互望一眼,却又都悄悄咽了回去。 “嗨,要不我们三人都来这里和婆婆、剑龙一起过年算了。” “好啊!” “好啊!” 无奈,辛苑霞和宁昭璐只好点头同意丁小虎的折中办法,满以为陈剑龙定会笑脸相迎,不料只见陈剑龙突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没有随即点头答应,沉默一时,少年才回身淡然一笑:“三位,除夕夜是全家人团聚之时,你们三人都有自己的家。宁昭璐,在你父母眼里,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放在手里怕你冷,含在嘴中怕你化了,饱享天伦之乐时,没有你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失望,认为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久而久之,你将可能失去一个幸福的家;丁小虎,你父母的感情已有创伤,而你却是他们复好如初的良剂,团圆之时,缺少你必要的润滑,他们会因为局面的难堪,彼此丧失信心而各奔东西,那么你就会永远失去一个完整的家;辛苑霞,妈妈需要你的安慰,弟弟需要你的照顾,他们更离不开你,你有责任维护这个家,让他们感到他们还有一个温暖的家。我知道有你们的到来与加盟,我会很开心,但我却不能为此让你们的家人因为你们不在他们身边,而失去他们所应拥有的欢欣和快乐,尽管和婆婆在一起过年定会很苦闷、寂寞,但毕竟这里也是我的一个家,我会默默地陪着婆婆静守新来临的钟声,其实无论我们的家是温馨还是凄凉,我们毕竟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比起那些浪迹天涯海角,无家可归的游子们要幸运的多,我们决不能因家的温馨就任意挥霍,不能因家的凄凉就抛弃出走,也不能因家的破落就逃避现实,我们根本没有指责一个家好坏的权利,只有逐步完美和改善一个家的义务,所以我决不会去你们中任一家过年,也不会欢迎你们的到来。回去吧!陪伴在父母的身边,尽情享受有家的暖意和安心,无论是苦是甜。”陈剑龙滔滔不绝,一番超越本身年龄的话语,富有浅薄而又深奥的哲理,深深地打动了少年们纯洁无瑕的心。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临出门时,妈妈还再三叮嘱我早点回家包饺子,说爸爸下午准回来。我要走了,过了年,我一定早早来看你。丁小虎,辛苑霞,你们坐着,我先走了。” “班长,我也想起来了,昨天爸爸曾告诉我除夕之夜叫妈妈早点回家,今早妈妈也告诉我,叫爸爸早点回家。一开始,我还嫌他们麻烦,他们难道自己不能说吗?现在我明白了,班长,谢谢你,我这就找他们回家去。班长,辛苑霞,我先给你们拜个早年,咱们年后见!” 丁小虎一拱手,起身也走了,小屋只留下陈剑龙和辛苑霞俩人。 “辛苑霞,你也该回家了!” “剑龙,你在撵我?”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莹光,辛苑霞避开陈剑龙深沉的目光,垂下了头。 “不,没有。” “剑龙,你放心吧!家中的一切我都办妥了。不要撵我走,让我静静地陪你一会,行吗?其实我知道,你活得也很累!”站起身来,背对少年,辛苑霞说出了心里话。 “好吧,辛苑霞,你请坐!” 话是开心的钥匙,陈剑龙可以完全掩饰其内心世界的外露,却无法抑制其真实情感的萌发,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需要人间的温情来滋润生命的爱河,让它长年流淌不竭,才能荡起爱的风帆,乘风破浪去远航。 新年刚过,才清静了几天的小院就充满了浓浓的春意。正月十五元霄节,小城举行了民间大型文艺表演活动,街头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剑龙还是平生第一次欣赏到这么多祖国婀娜多姿的民间艺术文化,直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十六晚上午夜的架火更是五彩缤纷,巧夺天工,站在宁家小楼顶上,小城夜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焰火冲天,映红了人们逐渐丰富的笑脸,也点燃了四位少年日益成熟的心念。 清晨,东方渐亮。重新踏入安静的学校,步入熟悉的教室,重温同学们久违多时的笑脸,少年们个个豪情迸发,神彩奕奕。 学校为了照顾多病的张老师,上报教育局,提前批准了张老师的离休报告,但张老师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这群孩子,坚持一定要带完他们,那怕就是把老命搭上也再所不惜,况且还有陈剑龙这样的好帮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校方经过再三考虑,终于同意了张老师的请求,班主任仍由张老师担任,不过课就不再带了,在家休养,隔上几天,到学校随便走走,散散心,看一看同学们的学习生活情况,班长陈剑龙有代张老师行使班主任的权利,参加学校的一切老师事务。决定宣布后,陈剑龙欣然点头同意,更加尽心尽力,把整个班级管理的井然有条,博的校方例会上多次口头赞扬和众教员的默许。 北国的春天有时会很短,寒气刚散,暖意已觉,到了五月,天气已变得十分炎热。夏季成了女孩们独领风骚的世界,尤其是改革开放的暖风吹过小城时,也吹进了少女们的心间,街上四处可见蝶影纷飞,彩裙飘舞。宁昭璐身着粉红色的迷你裙装更显得娇艳、漂亮,成了全校公认的校花;辛苑霞衣着朴素、大方,飘逸出少女独有的成熟魅力,只可惜明珠深埋于土,未见其彩;陈剑龙刚毅帅气,才华压倒群雄,浑身散发出旺盛生命力、特有的气质和朝气;丁小虎恰如雨后春笋,一路见长,又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有超越陈剑龙之势。四人常常相伴相随,谈笑间翩翩走过许多少男少女遐想的心间,众人可望而不可及。他们之间的友谊在不断的追求中,不断的继续和更新,这样的友情使得少年们更加心胸坦荡、豪爽,不拘一格,以至于暑假里,陈剑龙才走几天,宁昭璐、辛苑霞和丁小虎三人就象丢了魂似的,吃不香,睡不安。 第六章 八月初的小城进入了雨季,早上还是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中午太阳一出,雨消云散,万里晴空,到了下午时分,便已看不出数小时前曾下过大雨。 一辆由省城方向开来的班车迎着晚霞驶入广场,缓缓停下,车门一开,从车里走出一位身材魁梧,面目英俊的少年,少年抬头望了望雨后蓝汪汪的晴空,继而俯首看了乍风尘仆仆的自我,淡然一笑,举步便行。突然一辆飞速行驶的自行车迎面驰来,少年本能地顺势一闪,来人却刹车过猛,连人带车一下子摔出老远。少年赶忙去扶倒地之人,不料一支车队骤然而至,围拢过来,落地之人挣扎站起,依仗人多势众,缓步向少年逼进,却见少年面似淡水,毫无惧色,一时胆怯,不敢冒然动手,回头朝伙伴们大呼一声:“叫老大去”。少年不禁一愣,刚走几天,怎么小城里就冒出一帮小阿飞来。 “反了,反了!什么人敢在爷们的地盘上撒野,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了!” 少年闻声寻去,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在一群小后生的簇拥下飞快地跑来,听其声音相当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剑龙,是你?你回来了!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就是这小子在咱们地盘上捣乱。大哥,快揍他,替兄弟出气!” “混蛋,他就是我和你们常说的陈大哥!” 倒地之人见势不妙,知道找不到任何便宜可占,慌忙笑脸相迎。“噢,原来是陈大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陈大哥,小弟这一跤算是给大哥接风洗尘,以后还请陈大哥多多关照。” “没摔着你吧!要不咱们上医院看医生去?” “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了,好了,这里没事了。”丁小虎一挥小手,众人见状,各自散去。“剑龙,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们来封信,可把我们三人给想坏了。” “小虎,什么时候做起江湖老大了?”陈剑龙紧皱双眉,话里带着一丝不悦。 “嗨,甭说了,说起来话长,还是让我慢慢告诉你吧。”说话间,丁小虎的眉宇之间悄悄爬上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剑龙,自从你走后,开始我们三人还沉得住气,可时间一长,尤其是过了说好的期限,宁昭璐和辛苑霞几乎天天都都去婆婆家等你,向婆婆打听你老家的地址,要给你拍电报。婆婆说她也搞不清,于是我们三人只好大眼瞪小眼,数星星,盼月亮,耐心等待你的归来。其中有一天,刚下过大雨,辛苑霞独自一人跑到车站去接你,等到最后一趟班车离开后,仍不见你的身影,她才失望的回家,路上被刚才那几个小子拦住,要辛苑霞学电影里的女孩给他们唱情歌,正好我骑车路过,情急之下只好抖胆充当一次真正的英雄好汉,三言两语便动起手来,起初见对方有四个人。哎,不瞒你说,当时腿肚子还有点转筋呢?没想到四个人不禁打,三下五除二便让我放倒三个,还剩刚才和你闹事的那小子,吓得居然尿了裤子,大呼好汉饶命。哎,想不到,没有班长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丁小虎居然也堂堂正正地作了一回护花使者。” 偷眼观瞅,丁小虎稍作停顿,却见陈剑龙似乎听得很认真,毫无责怪之意,于是丁小虎越说越神气,仿佛整个世界已在他掌握之中。 “后来,那几个小子带了一大帮人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他们想报复,不禁心里有点发虚。不过还是装模作样跟他们去了,又没想到他们是来请我吃饭,要我作他们的老大。打了,又吃了,还能作大哥,何乐而不为呢!可是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和他们一起并肩子打了十几架,地盘越来越大,人也越聚越多,身上也不免挨了几刀,不过总算在这一块领地上站稳了脚跟,竟也能呼风唤雨,小有名气。” “小虎,一个多月没和你一起爬山了,咱们现在爬山去,看看你是否真的大有进步。”陈剑龙淡淡一笑,加快脚步,丁小虎也不再搭话,脚下生风,奋力追赶陈剑龙,陈剑龙没有再超越丁小虎,与丁小虎始终保持并肩而行。时间不长,小城已在他们的脚下。“小虎,三日不见当需刮目相看,真有你的!” “剑龙,真不好意思,多谢承让。”目视满头大汗的陈剑龙,丁小虎放声纵情大笑,显然他已觉得自己略胜陈剑龙一筹。“剑龙,还是说说你出去的情况,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我只找到那个地方,却再也找不到进口处,徘徊了几天,四下打听,也无人知道,只好继续南下去看望叔叔和阿姨。” “他们好吧!” “叔叔和阿姨他们已经回老家去了。” “那你没去他们的老家,看望他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老家的详细地址,忆起当年他们说话的口音象是云岭以南之人,可茫茫人海,我一时又怎能寻觅得到呢!” “剑龙,别担心,以后有机会慢慢打听,会有他们消息的,咱们现在还是快回去吧!让她俩也高兴高兴。” 谈笑间,俩人下了山,很快便回到了婆婆家。 “婆婆,你看谁回来了!”丁小虎刚进院门,便扯起脖子,高声急呼。 “孩子,你总算回来了!”婆婆颤抖的声音中融进了更多的是欣喜,快步走出屋来,直奔陈剑龙而去。 宁昭璐和辛苑霞闻声似轻燕般飞到陈剑龙的身边,一边一个把少年在中间,双双抬起秀眸,深怕少看了一眼,吃了大亏。 “婆婆好!昭璐、苑霞你们好!”陈剑龙满脸春风,笑意甚浓。 “好!哎,才几天,看把你瘦的!”婆婆不住的摇头叹气,嘴却乐得合不起来。 “剑龙,你一路辛苦了。这次出去顺利吗?”宁昭璐、辛苑霞异口同声地说道。 “龙儿,自从你走后,可把璐儿、霞儿担心坏了,每天都来看你回来了没有。” 婆婆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的确眼前的四位少年,任何一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是吗!谢谢昭璐、苑霞,让你们担心了。”陈剑龙甜甜一笑。“大家请放心,他们都很好,他们还让我代他们向大家问好呢!” “真的,剑龙,下次你一定要带上我去看望他们俩位老人家!”尽管陈剑龙说得很勉强,宁昭璐还是兴奋地跳了起来,拉住陈剑龙的手直晃。 “喂,你们快别纠缠剑龙了,剑龙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也该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我们还是先走吧,让剑龙好好歇一会儿。” “小虎,你真让人扫兴。剑龙,明天见!” “剑龙,有空过去走走,妈妈和弟弟也很挂念你,我们先走了!” “没事,我不累,你们再坐会儿吧!” “不用了,来日方长,婆婆再见!”丁小虎说完,率先走出院门。 “好吧。那你们走好!”不等陈剑龙再说,辛苑霞和宁昭璐俩人也尾随丁小虎各自回家去了。 三人走后,陈剑龙和衣而睡,待到吃过晚饭后,困意全无,告了声婆婆,便朝辛家走去。 “姐姐,剑龙哥哥来了!”正在院门口玩耍的辛苑军眼尖,老远就看见了陈剑龙,赶忙高呼一声,辛苑霞闻言,依偎着母亲迎了出来。 “阿姨,苑霞,苑军,你们好!” “好!剑龙,你回来了。” “嗯!” “快进屋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和你多说了!”辛母和陈剑龙寒暄几句,便托辞有事,带上辛苑军一起走了。 院中顿时静悄悄的,目送辛母和辛苑军走远,辛苑霞和陈剑龙俩人才并肩一起走进小屋。 “剑龙,什么时候又学会了骗人。”辛苑霞边说边给陈剑龙倒了一杯茶水。 俩人目光再次相遇时,陈剑龙知道瞒不过辛苑霞,只得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苑霞,你也知道,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没有谎言的事情,假如有,那定然不是完美的事情。” “是啊,婆婆那么大年纪,的确不应再为琐事烦心伤神了。”辛苑霞面对着陈剑龙坐下,一双杏眼脉脉注视着少年。 “苑霞,你猜我带回什么东西了?” “剑龙,你给我买礼物了?在婆婆家,我怎么没看见呢?” “那你现在看好了!”陈剑龙一翻手腕,手中已多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装。 辛苑霞眼前一亮,一把抢过裙装,飞跑进里屋。“剑龙,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哦!” “好啊!”陈剑龙不知辛苑霞又要捣什么鬼,干脆转过了身子。 “剑龙,你看我穿上好看吗?”穿上连衣裙的辛苑霞更显得亭亭玉立,一双饱含真情的双眼闪烁着幸福的泪光,真诚地期待着少年的赞扬。 “哇!”陈剑龙回转身,再次面对辛苑霞时,不禁一声惊讶,一双眼睛简直都看傻了,竟然忘了和辛苑霞说再见,就转身冲出了辛家。一路飞奔,跑进自己的房间,拿出那张未画完的少女图,自信地匆匆画下点睛之笔,于是一位温柔貌美的婵娟于是飘然而生,可陈剑龙依旧极力回忆弥补脑海中的空白,不时再添一笔,画中的佳人被点缀得更加生动传神,尤其是那双黑眸,看着,看着,少年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心慰的笑容。 第七章 抛开忧郁,少年的心中自然又充满了坦然,欢笑甜蜜的岁月流淌进少年博爱的心田。又一个新的学期在少年们无忧无虑的心中悄然划过。 今年小城的冬季来得特别早,几场接连而下的大雪给小城融入了浓浓的寒意。枝头的树叶被突然袭来的西北风吹得四散飘落,却开满了银白色的冰花。 这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宁昭璐突然叫住了辛苑霞,拉着辛苑霞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霞儿,请帮个忙,好吗?” “小璐,有事快说吧!我一定帮你。”辛苑霞很爽快地答应着。 “我想给剑龙和小虎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个星期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和妈妈都不在家,我想那天让你把他们悄悄叫来,然后……”宁昭璐俯到辛苑霞的耳边嘀嘀咕咕,高兴得辛苑霞直拍手叫好。“对了,小璐,星期天是几号?” “是十一月十七号!霞儿,你活糊涂了?” “十一月十七号?”辛苑霞自言自语,一双秀目呆呆地看着宁昭璐,宁昭璐慌忙抬起手,摸了摸辛苑霞的额头,可并不觉得烫手。“霞儿,你怎么了?” “小璐,你是一九七二年生的,对吗?” “对呀,你怎么会知道?” “小璐,告诉你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我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真的!这么巧,怪不得咱俩亲如姐妹,原来咱俩前生有缘,同天投胎转世,那咱们一起过生日好了!” “嗯!那天我们一定给他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一切果然就如宁昭璐所料想的一样,星期天早上,辛苑霞便把陈剑龙和丁小虎叫到了宁家,宁昭璐故作吃惊之态,慌忙接待三人。由于时间尚早,四人胡乱海阔天空地吹天侃地,辛苑霞便提议看录相消磨时光,宁昭璐忙说爸爸才带回一盘新片子,还未看过,于是四人边聊边看起录相。很快四人就被故事情节所感动,不再随意说话。等到看完时,已近响午,陈剑龙赶忙提醒丁小虎和辛苑霞应该回家了,于是三人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宁昭璐的房间,宁昭璐却在一旁偷偷直乐,不知又要捣什么鬼,连句婉留的话都没说,让陈剑龙好生疑惑,却不便讲出。 “小璐,苑霞,你们怎会……”缓缓走下楼梯,客厅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正燃着十五根生日蜡烛,迅速瞟了丁小虎一眼,话到嘴边,陈剑龙又给咽了回去。 “剑龙,小虎,不瞒你们,今天是我和霞儿的生日,我们俩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哇!世间竟有这等喜事,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丁小虎小眼珠一转,竟有点得理不饶人。“俩位,那只好说声‘生日快乐’略表寸心了!哈哈……” “小虎,别担心,我和小璐早就商量好了,在我们共庆生日的那时,只要能听到你丁小虎学两声狗叫,便是你给我们的最好生日礼物。” “怎么样?丁小虎,快叫呀!”宁昭璐喜不胜收,在一旁不住地叫嚷到。 “哼,我丁小虎好赖也是堂堂五尺男儿,岂能与狗相提并论,不过,我今天特开心,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叫就叫。”丁小虎喃喃自语,说完竟真的冲着宁昭璐、辛苑霞学了两声狗叫,逗得俩人笑得前仰后合。 “小璐、苑霞,下一个是不是该让我学猪哼了?”陈剑龙微微一笑,庆幸自己的判断果然正确,没有犯不必要的错误。 “剑龙,我们是和小虎逗着玩呢,你能来便是我们最好的生日礼物。” “那恭敬不如从命,小璐、苑霞,happy birthday to you!” “thank you!”宁昭璐满意地看了辛苑霞一眼,随即闪到一边。 “苑霞,你呢?” “剑龙,你怎么这么健忘呢!你不是已经送给我礼物了吗?一份今生无论再过那一个生日,都足使我欣慰的礼物。” “辛苑霞、陈剑龙,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辛苑霞,别自己独享哦,让我们也高兴高兴!”丁小虎见缝插针,借机想戏弄辛苑霞。 辛苑霞抿嘴一笑,没有理会丁小虎的问话,也不去看宁昭璐疑惑不解的眼睛。“剑龙,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吗?你非要亲身体验什么叫小女子弱不经风的故事吗?” “剑龙,你快说呀!”宁昭璐焦急地晃着陈剑龙的胳膊,一张秀脸急得通红。 “哦,我想起来了,可是那天我并没有送给你什么东西呀!我只是后来把你送回了家。” “是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也就在那天你的所为给我枯竭的生命注入了甘泉,容我得以重生,这难道还不算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吗?” “那天是你的生日?苑霞,真对不起!” “剑龙,别光说对不起,后来你送她回家,那以前呢?以前你们……”丁小虎不甘心失败,依然不依不饶,欲置辛苑霞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后快。 “小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爬山的那天吗?” “剑龙,你是说那天!”丁小虎呆呆地望着三人,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那天是你陈剑龙重新给我生命的力量和信心,我怎能忘怀呢!那天我们在山上一直呆到天擦黑,才尽兴离去。不瞒大家,那天也是我丁小虎的生日!” “是吗?”宁昭璐和辛苑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辛苑霞反应较快。“丁小虎,你正如小璐所说,确确实实是个实足的大混蛋,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哎,不瞒你们,许多年了,爸爸和妈妈也没有再为我过过生日,我也快给忘了。对了,今天是几号?” “十一月十七号!” “真的!”丁小虎的脸上顿时放出光芒,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小虎,你是属……”宁昭璐强行压住内心的喜悦,轻声问道。 “我属鼠,是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生的!” “真的?那么说咱们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太好了,今天我们就一起过……”宁昭璐一手拉住丁小虎,一手拉起辛苑霞,激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一回头,辛苑霞才发现陈剑龙已经躲到了客厅大玻璃窗边,默默地注视着迎雪怒放的菊花,心中一酸,自知失礼。“剑龙,我们三人有缘同年同月同日生,为我们祝福,好吗?不要太难过,你过生日那天我们三人也会和你一起同庆,也会为你送去深深的祝福。” “是啊!”宁昭璐和丁小虎对望一眼,也赶忙随声应和。 “是吗?”陈剑龙缓缓转回身来,面带不可思议的微笑看着众人。 “难道你也是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生的?”辛苑霞的心中不由涌上这一怪念头,顺嘴说出。 “小璐,苑霞,你们怎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陈剑龙微微一笑,勇敢地吐出了咽回肚子里的话。 “剑龙,你怎么不早说呢?”彻底醒悟过来的宁昭璐突然蹶起小嘴,出言相逼。 “喂,女孩子家,别乱问男人的生辰八字,这样成何体统。”丁小虎感激地捉住陈剑龙的手,强词夺理,替陈剑龙帮腔解围。“大家听我一言,既然咱们四人命中有缘,不如效仿古人,结拜为异性兄妹,怎么样?” “不行,不行,咱们四人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谁为大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剑龙为大,我为老二,你宁昭璐最娇气,应是最小,辛苑霞自然是排行老三了!” “哼,做小的,就做小的,不过吗……”宁昭璐冲辛苑霞呶呶嘴。“以后一切事务都得听我和苑霞的,除了大哥剑龙外,苑霞,你看怎么样?” “当然同意了,有大哥在,量他丁小虎也不敢小瞧咱们,况且咱们也有不着和‘狗’争高低,剑龙,你说呢!” “你们胡说些什么?我才不当狗头呢?” “剑龙,犯不着和女流之辈呕气,她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对狗妹吗?” “丁小虎,你……” “狗兄,小妹这厢有礼了!”辛苑霞飘飘然给丁小虎道了个万福,一下子便把宁昭璐给逗乐了,陈剑龙的心也不禁为之一动。“好吧!天意难违,我就当一次‘狗头’,不过当着同学们的面,我们还是互称姓名,不然影响会不太好。” “放心吧!大哥。”丁小虎、辛苑霞、宁昭璐异口同声地说。 “喂,大哥,贤妹们,咱们还是快吹蜡烛吧!”丁小虎手疾腿快,小嘴已凑到大蛋糕前。 “去,去,丁小虎,你急什么?” “宁昭璐,你叫我什么?” “哼!”宁昭璐秀目高挑,白了丁小虎一眼,却神秘地冲陈剑龙和辛苑霞一笑,“大哥,三姐,生日吹蜡前,许愿是很灵验的,我要许愿了。” 想来宁昭璐早已想好,瞬间便大功告成。 “三姐,快许个愿吧!” 在宁昭璐的鼓动下,辛苑霞双手合掌放于鼻前,沉思少顷,轻声许念。 “三姐,小声点,让人听见就不灵验了!” 辛苑霞微然一愣,继而淡淡一笑,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丁小虎看看宁昭璐,又瞅瞅辛苑霞,也人模人样地要许愿。 “狗二哥,想许个什么样的心愿?” “狗小妹,不瞒你说,我想……不,我要许个‘今生千万别找个象你这样的烦嘴婆’的心愿,不知行不行?” “哼,大哥,三姐,你们听听,丁小虎他在咒我!” “大哥,你也许个愿吧!”辛苑霞笑望着陈剑龙,没去理会两个活宝。 “好吧,我也许个心愿,愿你们三人的心愿都能早日实现,早日梦想成真” “好啊!”丁小虎拍手叫好,宁昭璐却面露羞色,辛苑霞则容颜大变,漠然地望着陈剑龙。 “大哥,古往今来,你最喜欢或崇拜那位英雄人物呢?” “小璐,你说呢?” “我最喜欢包公,他为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秉公执法,断案如神,爱民如子,被历代百姓视为青天大老爷!” “小虎,你说呢?”陈剑龙点点头,继而笑着问道。 “我,我最崇拜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他威武不可一世,所向无敌,铁骑所到,无不尽属,金鞭所指,无不臣服,他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大英雄、大豪杰!” 听完俩人的夸夸其谈,陈剑龙刚想发表他的看法,却见辛苑霞的眉宇间流露出不屑之色,心知辛苑霞定有异议。“苑霞,你说他俩说的对不对?” “大哥,他俩说的都很对,不过我却不敢苟同他们的说法。” “苑霞,有什么高论,不必拐弯抹角,吊人胃口!”丁小虎心中不悦,一张嘴赌气吞下一块大蛋糕,却夹在嗓子窝里,进退两难。 “苑霞,这里并没有外人,无论对错,咱们各抒已见,热闹热闹。” “是呀,三姐,你就说吧!”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坦城相待,我就谈谈自己的想法:我以为包公所做之事得民心确实不假,但考虑到当时文化、思想等方面的所限,包公根本谈不上为人民服务一说,他所效忠的永远只是他的封建主子,充其量是封建王朝的卫道士,说得不好听点,他不过是皇家的走狗而已。”辛苑霞慷慨呈辞,显得格外老练。 “三姐,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和称颂他?” “很简单,那只不过是因为老百姓对自己心中偶象的一种神化,集中体现在某一个人身上的效应和统治阶级玩弄的愚民政治权术的结果,之所以有许多人喜欢和称颂他,仅仅只能表明历代国人的无知和善良。不过,小璐,我并不独指你!” “三姐,没关系,听了你的这番话,我似乎明白了许多,就说那些时常被社会所推崇的共产党员吧!今天是为民解忧,明天又是情系灾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共产党人本身就是为人民服务,他们不过是仅仅做到了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广播、电台、报纸却成天大肆宣传,也不嫌累得慌,好象只有他们几位才是共产党员,其他人都是冒名顶的。有时我真的替父亲打抱不平,的确咱们国人自扬的善良不过是无知愚昧的代名词,在这一点上,我与三姐确有同感,过去共产党人提倡的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现在倒好,表扬与自我表扬,仿佛社会越发展,好人就越少似的。” “小璐,你跑题了!”辛苑霞淡淡一笑,显然她对于宁昭璐的时代论不以为然。“二哥崇拜成吉思汗,其实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的一种精神寄托和安慰而已。一代天骄只识弯弓射大雕一点不虚,不就是一位一时得志,却难成大器的俗人吗?不过他能一统中华,促进汉蒙两大民族在各方面得以更广泛的交流和学习,仅此一点便功不可抹,也可谓之一代天骄,一代豪杰。” “不听,不听,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哥,你说呢?”尽管丁小虎嘴上不服输,但心里早就暗叹他的见识远不及辛苑霞,只是一时放不下男儿尊严。 “小虎,苑霞的话虽然有点偏,但却富有极深的人生哲理。不过,我并不赞同她的观点,却也不反对她的说法。诚然,咱们国人的文化素质低得可怜,以至于许多想当然的事,却要故弄玄虚或捧为珍宝。” “三姐,那你喜欢或崇拜什么样的英雄呢?” “小璐,我和你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有着不同的命运,你无须为温饱而忧,自然可以思虑更深层次的事,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对社会来说,多一个无所谓,少一个不显,整天需要为明天是否还能继续生存担忧,根本谈不上喜欢或崇拜何人,今生我只想拥有一个温暖和安心的家,至于其它事项,只好等到来生再续。” “苑霞,你说的不假,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而改变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理想的憧憬。改变人与人之间生就的不公平,绝不是一代人或几代人就能解决的,它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进程,但我们作为社会大家庭中的一员、共和国的公民,无论作什么都要尽心尽力干好,不应该是麻木不仁的老朽,大彻大悟的高僧,冷嘲热讽的智叟,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不能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而投机社会,取巧人生,而应该争作一棵小草,不嫌土地是否贫脊或肥沃,不弃雨露是否甘甜或苦涩,顽强地开出生命之花,为大地母亲添姿加色,为祖国大厦添砖加瓦。” “大哥,我辛苑霞何尝不想这样,我曾经渴望拥有曹操的奸诈,孔明的智商,仲达的心虑,更岂求享有成吉思汗的豪气,可是古往今来,无论成功与失败,又有几人能够拥有曹操、孔明、仲达之幸运人生,又有多少贤人志士不是把酒当歌,归隐田园,荒没才华,失意人生呢?一个人犹如一粒种子,而所有的种子聚在一起便形成了世界,可天下之大,却只是那些能开出美丽花朵或能长成参天大树种子的天下!” “苑霞,如果说你喜欢孔明的智商和仲达的心虑还行,要是说也喜欢曹操的奸诈,却不知为何?” “二哥,你想想看,古往今来,有几位成大事者的发家史不同时也是一部罪恶史呢?不过是因为其功过于罪,而不为后人指责,或是因为后人更懂百步笑五十步的作人道理,才免开尊口。至于发家以后的仗义疏财,不过又是一种掩人耳目的伎俩,其实真正能慷慨大方,急人所急,雪中送炭的人,古今能有几人?而那些不饮盗泉之水,不吃嗟来之食的人倒是数之不尽,二哥,‘能让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那句奸雄名言确实是那些想白手起家的人需要长期甚至于终身应推崇的真理。” “苑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你之见,孔明与仲达谁更可敬。”丁小虎似乎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辛苑霞,陈剑龙和宁昭璐也全神贯注地听傻了。 “二哥,怎么说呢?就以历史上著名的空城计而言吧!孔明无奈摆下空城计,世人皆知,人们都以为此战是孔明智胜仲达,其实不然。” “三姐,书上不是说孔明焚香弹琴,吓退曹军十五万吗?” “小璐,我并不反对世人的传统说法,但我有我自己的看法,仲达才华超人,雄心勃勃,曹家早已视为心腹大患,无奈孔明起兵犯境,才不得不起用仲达以御蜀兵。当时仲达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进城必擒孔明,直逼成都,至于江东,三足鼎立之势已破,自然不在话下,统一霸业,一战既成,可是功成之时,也是他卸甲归田或是他全家问斩之日,放走孔明,三足鼎立之势犹存,曹家存有后顾之忧,定不敢轻举妄动,他就有羽毛丰满之日。二哥,仲达、孔明俩人皆可敬,只是现阶段的我们应该只效仿仲达,至于孔明,以后再学也不迟。” “三姐,那为什么三国演义上写孔明胜仲达之战要多呢?” “那当然了,罗贯中毕竟是生于封建王朝,汉家为正,自然写书时必须符合人心民意,不然又有谁会相信他,看他的书呢?” “苑霞,这只不过是你的推测,还有何依据?” “大哥,你了解罗贯中的生平吗?据别人说罗贯中在当时曾被族人认为是不肖之徒,曾被逐出族门,流落南方,从这一点可知罗贯中具有反叛心理。第二.书中曾有一段华容道关公义释曹操,世人都知这是罗贯中明赞关公,暗扬孔明,从写书人的手法和心理亦可推知空城计和华容道应属异曲同工。第三.兵家之战乃是智慧加冒险之搏,仲达绝不能怕伤兵损将,死几个人,而放弃一战即可获胜的大好良机。别说是十五万人,就是十五万只鸟儿从西城一过,也足使西城天昏地暗,日月无辉。” “是啊!苑霞,你的推理的确令人折服,只是你的论断不适合你的年龄和时代,以后少谈为上。的确,但凡成大事者,都应具备二人的优点。” “大哥,人生难得一糊涂,放心吧!小妹心中有数。” “三位,昔日英雄豪杰都已作古,我们还是不要妄谈,以免英灵不安。”陈剑龙伤感地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三位,谈人不如谈己。” “对了,二哥,听说有一次你上学迟到后,竟然给老师吓哭了,讲讲具体经过吧!” “哎,有什么好说的,大哥是最了解我。小璐,如果你想听,就让大哥代我说吧!” “小虎,你太高看我了,我怎么能知道呢?苑霞你俩曾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你说说看。”瞬间,陈剑龙飞递给辛苑霞一个眼色。 “那好吧!既然大伙都有此雅兴,我就说几句。不过,不对之处还请二哥原谅。要说当时二哥没哭,那是假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怕老师批评就难说了,但要是说二哥一点儿也不怕,那是胡说。二哥,对不对?” “嗯!”丁小虎轻轻答应了一声,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却仍旧细心听着。 辛苑霞看了丁小虎一眼,仍是微微一笑。“可能是,不,一定是那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又没吃上饭,却被父母当着出气筒给责骂一通,既气又饿,还困,而老师又不明事理,于是一时委曲,便引出了一个美丽动人且荒诞离奇的传说来。” “是吗?二哥,三姐说的对不对?”宁昭璐闻言,顿时笑弯了腰。 “不错,苑霞,你聪明得让人生怕,我丁小虎以为只有大哥能理解体谅我的苦衷,今天才晓得我又多了一位良师益友。古人说得对,智者为长,从今往后辛苑霞为老二,我丁小虎情愿当弟。二姐,小弟心中有一事不明,还请二姐指点迷津。” “好啊!能有这样一位好兄弟,我辛苑霞真的很高兴。不过至于指点迷津,我们还是听听大哥的教诲吧!” “大哥,快说呀!小妹也想多明世理!” “好吧!其实一个人有狂妄的心并不可怕,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可悲的只是同时缺少一颗冷静的头脑。” “高,大哥真不愧为大哥。不过我还想说一句,无论什么年代,社会永远只承认强者,决不会尊重弱者,偶尔正视弱者,也不可能是完全出于同情,而是某些人别有用心,想借题发挥扬名而已,而这种幸运降临到洋洋十几亿人口的国人头上,也只能渴望而不能等待,虽然我们也是长得人模人样,但是比起社会上某些人,我们所拥有的财富少得可怜,一切只能靠我们白手起家,不然我们永远只能作社会发展前进路上的铺路石,除了任人踩踏,还要遭人唾弃,忙忙碌碌一生,也只能空叹!空悲切!” “苑霞,说的有理。”陈剑龙不禁竖起了大姆指,少女短短数语,顿然解开了少年自从面对真实生活来不经意藏于心中的众多困惑。 “大哥,二姐,金石良言,顿开茅塞。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将遇良才,让人心服。” “大哥,二姐,三哥,今天我们四人有缘,结为异姓兄妹,请大家高举酒杯,珍惜这份世间难寻的亲情,共饮此杯!”宁昭璐站起身,先干为敬,放下酒杯,纤手一挥,笑意颇浓。“大家快吃吧!吃饱后,咱俩当裁判,让大哥和二姐下几盘陆战棋,将帅相争,以增雅兴。!” “好,太好了!”丁小虎高声应附,一扬手,又一块蛋糕已然下肚了。 陈剑龙和辛苑霞相视而笑,不再多说。一时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饱餐战饭,万事俱备,不料陈剑龙与辛苑霞心心相印,虽各显身手,杀得难解难分:陈剑龙的毛排长吓退气势汹汹辛苑霞的师团长,犹豫间又让陈剑龙的司令官顺势围歼,辛苑霞却不甘失败,巧设妙计,军长后跟工兵,工兵后伏下双颗炸弹,军长故意引诱陈剑龙的司令出营,怆惶间又假装奔于逃命,顾前不顾后,陈剑龙抓住良机,及时起动工兵,满以为已经引爆了辛苑霞的炸弹,拥兵长驱直入,司令官身先士卒,却不幸撞弹勋国,随后的军长也中弹身亡,眼看大势已去,可陈剑龙依然沉着、冷静,重新布署防区,辛苑霞老谋深算,却误撞禁区,优势转眼尽失,俩人半斤对八两,平分秋色,皆有惊无险,只得握手言和。再摆下一盘继续鏊战时,四人已完全沉浸于欢乐、紧张的气氛之中。 第八章 周未黄昏本是少年们最欢快的时刻,可惜又下雪了。喜欢新鲜事物的少年们不禁为没完没了下个不停的雪叹气,刚一放学,同学们便一哄而散,等到陈剑龙开完例会回来时,教室里只留下辛苑霞一人,正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出神。 “苑霞,怎么还没回家?” “大哥,我也是交完作业本才回来,看见你的书包还在,所以就等了你一会儿。” “小虎和昭璐呢?” “他们的书包不在,可能已经回家了。” “那咱们也快走吧!”陈剑龙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窗户,见已关严,才走出教室,锁了门。“苑霞,一晃十几天张老师又没来学校了,咱们顺便去看看张老师,顺便向张老师汇报一下班里的学习和纪律情况。” “好啊!”辛苑霞轻快地答应着,小鸟依人般地紧紧偎依在陈剑龙的身旁。 一路上,俩人谈天说地,有说有笑,刚踏进张老师住的小院,张老师便闻声开门迎了出来,拦住了少年们进屋的路。 “剑龙,苑霞,我猜你们今天准来,不过今天你们别嫌张老师不尽人情,不让你们进屋,不然咱们一谈就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今天天气不好,你们能来看望张老师,张老师已经非常高兴了,你们还是快回家吧!” “好的,张老师,那我们走了!” “张老师,再见!” 无可奈何俩人只好和张老师挥手告别,走出老远,回头依稀仍可看见张老师还站在院门口向他们这边张望。 “大哥,张老师挺可怜的,不过他近来气色还不错。” “苑霞,人老最怕寂寞,张老师的儿女都不在身边,以后咱们要多来看看他,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能无怨无悔也挺不容易的!” “放心吧!大哥。”辛苑霞依然紧紧地依偎在陈剑龙的身边,内心深处不断地感悟着少年纯洁的心,越思越喜。“大哥,你在看什么?” “苑霞,你看那些骑车人。”陈剑龙话音未落,不远处又有一位骑车人滑倒在地。 “大哥,想不到你也会心存恶念。”辛苑霞不禁随着陈剑龙而笑起来,虽然陈剑龙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挺气人的,但是却令辛苑霞格外开心。 “‘细雪浮薄冰,车驰乱无踪,不晓何处行,落地方知迟。’苑霞,为什么当事者总迷,难道他们不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吗?” “大哥,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心,不过触景生情,也想起几句,‘严冬已去春意浓,树梢开满白梨花,轻风过处纷纷落……’” “苑霞,还有一句呢?”良久良久,陈剑龙一直在等待辛苑霞的最后一句,的确新的生活给辛苑霞增添了许多活力,难怪在她眼里一切都是那么尽善尽美。 辛苑霞抬头冲着陈剑龙轻轻一笑的同时,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唯有行者心中寒。” 陈剑龙轻皱眉头,一时间他被辛苑霞大起大落的心致弄糊涂了,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没法猜。 “大哥,你也喜欢白色?” “你怎么知道?”陈剑龙眼里掠起一丝疑惑。 “大哥,不瞒你说,我将是今生唯一能读得懂你的人,我不敢说看你犹如掌上观纹,但至少我很了解你。” “苑霞,我愿洗耳恭听!” “大哥,在别人眼里,白色代表纯洁和无暇,你却把它与绿色一起同视为生命本色,而且已将它与生命融为一体,寄于它更高的寓意!” “不错,绿色是我感性世界之色,白色是我理性世界之色,只要两种颜色有一种存在,我就不会感到生命枯竭,霞儿,那你喜欢白色又为何?” “大哥,白色除了代表纯无暇,还示意凄凉、悲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也许我们正因为有着相似的感受,才会紧紧走到一起。” “那么说我们是很有缘份的!” “除了白色,大哥你还喜欢绿色,而我独恋白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咱们看似有缘实则无份,你相信吗?” “苑霞,看来我应学小虎的明智之举,尊你为大。” “其实大哥的才智和胸怀都是小妹无法逾越的,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有用武之时还得大哥,帅气将才皆俱一身,而小妹只是略有帅气而已,无将可用,无兵可派,光杆司令何足挂齿,况且女流之辈安敢有鸿鹄之志,如今能有大哥相伴相随,恋今朝安敢有思明日之心,小虎倒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哎,时间如果能走得慢点那有多好!” “苑霞,我经常听小璐盼望着自己快些长大,而你却……” “大哥,区区小城岂是藏龙卧虎之地,小妹能向大哥请教的时间想必已指日可待了。” “霞儿,要是你愿意的话……”一时间从未有过的惊喜,辛苑霞眼前一亮,牢牢地盯住陈剑龙。话到嘴边,陈剑龙略一迟疑,赶忙改了口“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过去看看那位老太太。” 前面路口,有一位老太太在瑟缩的路灯下独守着一辆小小的糖葫芦车。 “苑霞,这么冷的天谁还会买糖葫芦。” “大哥,要是我们有许多钱就好了,她就可以回家了。”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望着远远走来的两位少年,老太太高声招揽着生意,望着默默走过的少年们,老太太的声音有点颤抖。“小师傅,吃串糖葫芦吧!” “神经病,这么冷的天吃什么糖葫芦!”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一句年轻人的叫骂声,显得格外刺耳。 “大哥!”望着辛苑霞黑得发亮的眼睛,陈剑龙点点头,他们很快地回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见有人来,重新站了起来。 “我们要一串糖葫芦。”递出五张毛票,辛苑霞拔起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拉起陈剑龙,转身欲走。 “小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钱!” 望着两位迟疑的少年,老太太慌忙解释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学作生意,一天来你们是我的第一位顾客,老头子在家一定等 急了,现在我可以回家了!”说着,老太太拿起一串糖葫芦。“好心有好报,愿你们俩能……”老太太看了看相视而笑的少年们慌忙止住了话。 “谢谢您的祝福,我们有一串就足够了,哥哥向来最疼我,他会永远让着我的!”辛苑霞说完赶紧拉起陈剑龙就走,不再理会老太太的话。 北风甚急,寒意渐浓。 “霞儿,你果真要吃?” “当然喽!”一张嘴,辛苑霞勇敢地咬下一粒,一抬手递到陈剑龙的嘴边,少年自然地握住少女抖动的小手,也咬下一粒。于是俩人一人一口,不一会儿便消灭了六颗,可巧还剩一颗。 “苑霞,难怪你敢把包青天贬得一文不值,当时我还有点打抱不平呢?不过现在我才知道……” “大哥,你才知道什么?” “君心如玉” “是吗!大哥你说这粒该让谁吃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陈剑龙突然想起宁昭璐不久前指着商店里两个塑在一起的泥娃娃像,笑个不停的样子,为了逗辛苑霞开心,少年随手在辛苑霞面前比划出来。 “哈,你想得美!”出于少女特有的羞涩,辛苑霞没有思考便断然否决,可是很快便后悔了。“大哥,如果你真的此心,我们……”辛苑霞四处瞅瞅,忽见前面不远有棵大槐树,忙拉起陈剑龙紧走几步。“大哥,如果你真有此心,我们就把这粒糖葫芦祭祀给这棵老树,让它为我们俩人的相知作个见证吧!”说着,也不管陈剑龙是否同意,虔诚地把糖葫芦串插在大槐树前白净的积雪上。 陈剑龙淡淡一笑,自从他和辛苑霞、丁小虎、宁昭璐三人相处一年多来,他找回了许多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能很快地猜出伙伴们要说的话,却还是猜不透他们行事的心机。出于好奇,他也学着辛苑霞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朝大槐树拜了三拜。 “大哥,现在是否能告诉我那次你为什么要捉弄我?” “苑霞,我不是说以后再告诉你吗?” “都一年多了,现在咱们又这么相知,你不应该再瞒我了!” “苑霞,毕业时再告诉你,好吗?”陈剑龙面露难色,他的确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哥,在这事情上,我不会苟同任何一个人的看法,决不会欺骗自己,我会耐心地等待,哪怕是白发如霜,这样是否对,我不知道,不过我会执着地等待,希望你不会笑话我的真诚。” “苑霞,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能详细谈谈吗?” “冤家,我才不想……你呢!” “我,我可什么都没想,要非说不可就是肚子有点饿,想吃饭。” “哼,你除了记得吃饭外,就不能再想点什么,开一次尊口或是点点头也算。” 辛苑霞冷不防一拳捶向陈剑龙,少年故意没有闪躲,决心挨上一拳,不想轻得没感觉,抬头再寻辛苑霞时,辛苑霞已跑出很远,风雨中传来她甜甜的声音:“大哥,不许动,我要你一直把我目送回家,明天见!”轻轻合上院门,悄悄从门缝望去,直到陈剑龙逐渐走远,辛苑霞才心满意足走进房中,再次接受家人的祝福。 第九章 随着感情世界的不断升华,少年们之间的故事逐渐趋于平淡。辛苦了一学期的学子们终于又盼到了完全放松自我的寒假。卸去沉沉的学习包袱,未泯的童心骤然又起,整天的玩,尽情的乐,少年们似乎从不知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忧愁。 这一天,新年的钟声已经隐约可闻,宁昭璐终于迫不及待地找到辛苑霞。 “二姐……”宁昭璐欲说又止,满脸愁容。 “璐儿,有话请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二姐,妈妈挺喜欢大哥的,爸爸也想见见大哥,我已答应他们大年初三带大哥去我家做客,想了却他们的心愿,可是……”宁昭璐边说边偷眼观瞅,却见辛苑霞面无表情,只好再次止住话语。 “放心吧!璐儿,那天我会帮你拖开小虎的。”出乎意料,辛苑霞略一思虑,竟爽快地答应了宁昭璐的请求,高兴得宁昭璐泪光莹莹,笑不绝口。“谢谢二姐,还是二姐好,知人心。二姐,如果以后……,你依然还是我的二姐。” “嗯!”辛苑霞强装笑脸,掏出手娟轻轻为宁昭璐拭去眼角的泪花,心却犹如刀搅一般。“璐儿,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二姐,有话请讲,就是要说你非与我争大哥也无妨,我接受你的挑战。”宁昭璐自信地伸出右手。 “璐儿,你误会我了。”看着宁昭璐,辛苑霞苦笑一声。 “那么二姐想说……” “璐儿,有一种感觉一直飘荡在心间,我相信大哥一定会是你唯一的男朋友,但你却成不了大哥唯一的女朋友。” “二姐,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可怕的事儿,放心吧!我一定会牢牢地守住大哥,除了二姐你外,别人休想动他的心思。”一时还疑惑不解的宁昭璐差点被辛苑霞自相矛盾、言不由衷的话语乐弯了腰,笑疼了肚子。 “不,璐儿,我敢担保大哥根本不会有歪心,即使有也不是他所自愿的。大哥的心就象一块美丽的水晶石,晶莹剔透,但也神奇莫测。有时候我也说不清,只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我相信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但我却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璐儿,现在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二姐,恐怕我也该向你说声‘good luck to you!’” 世上有些“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往往有时还会适得其反。辛苑霞不愿再多说,摇摇头,耸耸肩,俩人相视一笑,于是心间的阻碍便随着坦诚的笑声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瑞雪兆丰年,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漫天飞舞的雪花便迫不及待地从天而降,悄悄地为洋溢出生命活力的大地盖上了一床厚厚的充满希望的大棉被,却没有给年初冷清的小院带来任何生机。正月初三天灰朦朦亮,陈剑龙便早早起来,扫净房上的积雪,扫出一条通往院门的小径……少年放下这,拿起那,手不空歇不停地干着活,默默独守着一份特别的心静,倒也过得轻闲快活,逍遥自在,可是却愁坏了婆婆,一睁开眼便唠唠叨叨,怨天骂地。陈剑龙早已习惯婆婆的烦嘴,也看透婆婆的心思,却没有去宽慰婆婆,他知道今天伙伴们一定会来,只想给婆婆一份意外的惊喜。果然刚吃过早饭不久,辛苑霞便冒雪闯入小院。 “婆婆 ,过年好!霞儿给您拜年了!” “好,好,好!”刚才还没精打彩的婆婆一见辛苑霞乐得嘴都合不到一块儿了。 “婆婆,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辛苑霞边说边偷眼向陈剑龙的房间扫去。 “霞儿,还带什么东西,能来看看婆婆,陪婆婆多说几句话,比什么都强。” “婆婆,霞儿现在不正来陪您说话的吗?” “鬼丫头,婆婆也是从你们这么大走过来的,虽然没有赶上好年头,但你的心思婆婆知道,快去吧!这些天,你们谁也没来,龙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很少说话,可把我担心坏了,快去吧!” 若是平常,婆婆的一番话总要使辛苑霞羞红了秀脸,可是今天白净的脸蛋上却少了少女特有的羞色。 “婆婆,那我先过去了,一会我就来陪您说话。” 小院并不大,可是短短几步的路,今天在辛苑霞的眼里是却那么的漫长,轻轻推开房门,陈剑龙正聚精会神地听词带,两个大耳机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静静地望着陈剑龙高大的背影,辛苑霞阵阵伤痛涌上心间。 “大哥,新年好!”辛苑霞提高嗓门,大声问候陈剑龙。 陈剑龙回头一看是辛苑霞,慌忙关掉录音机,摘下耳机。“好啊,过年的确好!你呢?” “我,我……不太好!” “怎么了?”陈剑龙充满喜气的笑脸上一时间掠起片片愁云。 “不,他们都很好。” “霞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昨天熬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出来,经冷风一吹还能好看吗?大哥,这是妈妈给你做的新衣服,也是我……我们全家的一片心意,还愣什么,快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嗯!”陈剑龙高兴地答应一声,随手抖开新衣服。人靠衣着马靠鞍,等到辛苑霞转回身子,睁开双眼时,一位翩翩美少年飘然站立在眼前。 “阿姨手真巧,挺合身的。霞儿,烫得这么平整,一定是你的佳作,怪不得你的眼睛……” “当然喽,我不关心你,又有谁会关心你,谁要你是我的知己呢?” 辛苑霞没有躲避陈剑龙炽热的目光,话语却不象从前洒脱,可惜陈剑龙没有察觉少女心境的异常,只是一昧地紧紧握住辛苑霞冰冷的小手。 “外面一定很冷吧!” 辛苑霞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霞儿,为了表示对知己的回报,今生今世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我一定都答应你。” 随着心情的越发激动,少年的手劲逐渐增大。辛苑霞的眼泪就要忍不住流出来了,冰冻的心终于融化了,心中的快意掩盖了涩涩的手痛,白净的脸上又浮现出醉人的欢笑,她不清楚今天陈剑龙为什么会这般失态,也不想知道,只是一个劲地冲少年点头。其实当陈剑龙降生于这个世界时,他的生命也就付给了大自然,当他记事不久便投入了绿色的怀抱,他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也习惯了自我的生活,所以在他心灵受伤时,他不可能象常人那样回家寻找安慰,他只有独自悄然回归大自然,静听每一颗无名小草,每一朵无名小花的无语,去感受大自然博大的胸怀,从未有过人如此心近地体贴、关怀过他,一年多来真正生命的感悟又怎能不令他激动不已呢? “大哥,别这样,你把人家的手都捏疼了。”辛苑霞无奈地打破了僵局,她知道宁昭璐这会一定等急了。 轻轻松开辛苑霞的手,陈剑龙明白行事有点过分。“霞儿,现在还冷吗?” “大哥,现在已经不冷了,从这到这我全不觉冷了,真的。”辛苑霞的双眼又恢复了往日的灵气,俏皮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心窝。 “霞儿,过新年最快乐的事就是穿新衣,戴新帽,为什么现在才送我呢?” “大哥,真不害羞,都这么大了还象小孩子一样淘气,其实我早想送过来,可是……” “可是一直没有烫得称心如意,所以才……怪不得烫得如此笔直,原来是好几天的心血。”陈剑龙抢过辛苑霞的话,自以为是的说道。 “对了,大哥,今天小璐请你……还有我和小虎去她家吃饭。” “哇,我陈剑龙可真有福气啊!穿了新衣服,还有人请吃饭,不知是哪世修下的福气。”天长地久,陈剑龙竟也学会了婆婆的口头禅。“不对呀?是不是你们又要耍我!”陈剑龙剑眉一挑,直盯盯地看着辛苑霞,辛苑霞却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轻轻摇摇头。“大哥,常言说得好,‘有钱无钱,剃头过年。’”“霞儿,我这是龙头,是不能乱动的。” “哼,我才不信呢?今天我非动动你的龙头不可。”辛苑霞说到做到,拿起梳子细细为陈剑龙整理乱发。 “嗨……”陈剑龙故意摆了摆手,长叹一声,作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人生真的难得糊涂一次啊!” “少胡说!记住点,去了嘴巴要甜一点,这样会对你有好处的。” “放心吧!小璐的妈妈平易近人,想来小璐的爸爸也没有官架子,用不着太担心。对了,小虎他知道吗?” 陈剑龙的话猛然提醒了辛苑霞。“大哥,我这就去找小虎,你先去小璐家吧。”辛苑霞赶忙放下梳子,笑意顿失,转身欲走。 “不,霞儿,还是我去找小虎,你先去,天这么冷,千万别再……”陈剑龙偷眼看着辛苑霞变化无常的脸色,赶忙改口。“要不咱们一块去找小虎。” “不,大哥,小璐恐怕咱们不去,所以一大早就守候在县委宿舍楼大门口,这么冷得天,可别冻坏了小璐,还是你先去告诉她别再等了,我和小虎随后就到。” “那好,我这就走。” “大哥!”辛苑霞忍不住出声叫回了陈剑龙。 “霞儿,还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小璐又要耍什么新花样捉弄我?” “没有,大哥,这次小璐决不会再骗你。”辛苑霞淡淡地说着,重新又为陈剑龙整了整衣服。“没事了,快去吧!我会告诉婆婆的。” “那我走了。”陈剑龙不解地看了看辛苑霞,尽管他仍不明白辛苑霞所为何故,但他相信辛苑霞决不会为难他。说走就走,一眨眼,少年便消失在茫茫雪海中。辛苑霞逗留片刻后,也辞别了婆婆,一无反顾地向丁家走去。 每次沿着熟悉的路径,远远眺望这群独特的豪华住宅小区时,陈剑龙心中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曾无数次耐心地寻找着答案,可是脑海中却总是呈现出一片空白。这一次,那种异样的感觉也是时有时无,令他更是无绪可理。突然,少年的眼帘中闯入一个跷脚张望的女孩,飘零的雪花早已染白了她的秀发,少年不由加快了行走步伐。远远地看见走来的人影确是陈剑龙后,女孩激动地迎了上去。 “大哥,你真的来了。” “璐儿,今天又要耍什么小聪明。” “大哥,待会你就知道了。” “璐儿,你一定等了很久了吧!”陈剑龙边说边轻轻扫落宁昭璐头上的积雪。“咱们快走吧!不然让霞儿看见,我又要挨训了。” “是吗?”宁昭璐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紧紧地搂住陈剑龙的胳膊。“大哥,如果没有辛(心)苦,又怎能得到天地的恩赐呢?我早想回去了,可是又害怕交不了差。” 陈剑龙闻言微微一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下定决心暂时不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一挺胸膛,眉宇间顿时露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气概。 “妈妈,客人来了。” “璐儿,快请客人进来。”刚走宁家小楼院,宁母便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抖落身上的积雪,陈剑龙随着母女俩人走进了小楼,温暖的气息中夹着浓浓的花香迎面扑来。 “剑龙,这是我爸爸,爸爸,这就是……” “陈剑龙,欢迎,欢迎!”宁父习惯地伸出了手,出于礼貌,陈剑龙也赶忙伸出了双手,“宁叔,宁姨,过年好!” “好,太好了,一表人材,真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有眼力。”宁父满意地冲宁母点点头,双眼继续不住地打量着少年。 “宁叔,您经常不在家,工作一定很忙吧!”陈剑龙虽然经常遇到许多人惊讶的目光,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挑剔看人的眼神,虽然没有歹意,但他还是觉得极不舒服,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了宁昭璐。 “对,对,对,工作确实很忙,也顾不上家,今天难得全家人团圆一次,小陈快请坐。” 陈剑龙靠着宁昭璐身边自然落坐,毫无一丝拘束之态。凝目注视着眼前情投意合的少年们,宁父不禁感慨万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生换旧人,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仓促间,宁父一口气提出了许多不同事物的问题,想不到少年一一对答如流,许多历史典故,名人轶事,山川名胜,风土人情尽了解的无微不至,尤其是少年小小年纪对许多世事竟有很高明的看法和解说,敏锐的政治目光,流利的外交口才使得俩人越谈越投机。陈剑龙就象一部百科全书,有问必答,听得宁父心悦诚服,乐得宁昭璐眉开眼笑。最后还是宁母忍不住狠狠瞪了宁父一眼,插嘴打断了他于陈剑龙的谈话。 “老宁,小璐,看你们父女俩就这样招待客人,少说几句,咱们还是全家包饺子吃吧!” “对,别把正事给耽误了,小璐端菜、上面,看老爸给你们露一手。” 的确宁父包饺子的手法别致新颖,包出的饺子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婉如一群威武的士兵只待一声令下便雄纠纠气昂昂开付前线作战。陈剑龙看在眼里,学在心中,很快歪歪扭扭的饺子队伍也走出了正规的步法。不久四人便划清了互助的界线,宁母赶皮供应空父,宁昭璐赶皮供应陈剑龙,老的,小的各不相让,无形中展开了角逐。刚开始,陈剑龙手法不太熟练,被宁父超前,后来逐渐得心应手,很快便赶过宁父,不时的陈剑龙还停下来帮宁昭璐赶皮,磨刀不误砍柴功,气得宁父连连责怪宁母后勤工作不负责任,宁母却无暇理睬宁父,瞅着心息相通的少年们,心中也百感交集。 “小璐,慢点呀!不然我可没福气吃饺子了。”陈剑龙故意挥了挥手。 宁昭璐赶忙冲陈剑龙点点头,目光却转向宁母。‘哼,今天非要让老爸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能人背后有能人,不过吗?我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剑龙,真对不起,我给你揉一揉?” 面对刁蛮任性的宁昭璐,陈剑龙只好不住地陪笑,却笑得极其自然,宁父宁母相视片刻也不禁点头,笑得更是开心。 “你们俩洗洗手,上楼玩去吧!”宁母向女儿点头示意,宁昭璐心领神会,拉起陈剑龙走进了洗手间。 “宁叔,宁姨,那我们上去了。”临上楼时,陈剑龙仍不失礼仪地向宁家夫妇打声招呼,高兴得俩口子起身相送,就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陈剑龙赶忙转回身,心中不由一悦。 “小璐,快开门去。” “爸爸,是李叔和刘叔。” “哟,是什么香风把俩位给吹来了,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小璐,快帮你妈收拾东西,俩位请上座。” “嗯,寒舍的确棚壁生辉,令人羡慕不已呀!” “老刘,这几年你的生意越作越大,什么时候请客?” “想吃饭随便,什么时候有兴趣,只要说一句,那还不是现成的。老宁,搓几把解解闷,怎么样?” “哼,夜猫子进宅,不安好心,就知道成天打麻将。老李,小心我告诉你……” “行了,嫂夫人这话我已经听腻了,你快忙你的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老张呢?”宁父假装害怕,故意压低了声音。 “早联系好了,他随后就到。”老刘却明目张胆响声回答。 一不作,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宁父一拍大腿,头一仰“好!小璐,快给你俩位叔叔沏两杯龙井荼来。” “哟,几天不见,咱们的璐儿长成大姑娘了,越发喜人了。老宁,你可真有好福气啊!” “俩位叔叔,请慢用,爸爸,我们先上去了。”说完,宁昭璐大方地拉起陈剑龙的手便走,出于礼节,陈剑龙迎着俩位陌生人的目光也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才随着宁昭璐走上楼去。 “老宁,那年青人是谁啊?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是小璐的同学,今天特意过来玩。” “老刘,你看那年青人风度、气质都不错,一表人材,比起你那宝贝儿子可强百倍呀!” “老李,话可不能这样说,想我模样怎么样?可是现在追我的年青小姑娘仍然有的是。哎,这年头有钱就是爷,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相信,用钱给我儿子找不回一个象小璐这样俊俏秀气的媳妇来。” “老刘,到时可别肉包子打……” “叮呤呤”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喂,啊,是老张,你是怎么搞的,三缺一,快点来呀!噢,我知道了。那你尽快赶来吧!” “老李,老张他说些什么。” “他说有点麻烦,一时走不开,让咱们一定要等他。” “哎,这王八蛋真让人扫兴,又是三缺一。”老刘摇头晃屁股,骂骂咧咧坐站不安。 “那正好,咱们好长时间没空聚在一起,现在乘机好好聊聊。” “没意思,聊什么?把小璐叫下来,凑个数,先搓几把再说。” “好吧!小璐!” “什么事?爸爸。” “小璐,下来陪叔叔们打会儿牌。” “爸,让妈打好了。” “你妈正在做饭,快下来吧!” “那……好吧。” 少年们走下楼梯,客庭里已支好麻将桌。 “还是小璐懂事,老李,咱们的小璐只赢不输如何?” “行,没问题。” “李叔,刘叔,今天要玩也行,不过我要和你们一争高低,剑龙别和他们客气。” “不,小璐,我不会玩,我在一旁看,还是你玩吧!” 很快四人不再多说,方块长城垒起又掀倒,几个回合过后,陈剑龙不由暗为三位高手叫绝,除了宁昭璐凭运气和面子和了几把外,其余三位精湛的技艺在少年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过。时间不长,宁昭璐就不得不败下阵来,财乏气短,不时回头看看陈剑龙,陈剑龙总是含笑不说话。终于牌又一次叫口了,宁昭璐再次回头看陈剑龙,期待能从他的笑脸上得到几分关切与鼓励。良久不说话的陈剑龙非常清楚宁昭璐停的是绝口,迎着宁昭璐沮丧的目光,一抬手毫不犹豫地替宁昭璐打出九条,强行留下九桶,宁昭璐虽不解其意,却没说什么。 “小璐,对不起了!”下首老刘从容地打出了七条,后悔的宁昭璐直跺脚。 “昭璐,快起牌。” 瞅着‘河里’已打出三张八桶,宁昭璐更觉得陈剑龙是在胡闹,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起牌。“七桶”原来是想让我换口,可是八桶就剩下一张了,宁昭璐拿起八条正准备打出,陈剑龙轻轻地碰了碰宁昭璐,示意改打五条。宁昭璐虽有点犹豫,但一想既然是陈剑龙的意思,索性就成全他一次,挥手打出了五条。 “碰!我还以为五条出不来了,小璐准打八条呢,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上首的老李显得有点异常激动,边说边冲陈剑龙摇摇头。 “老李,你……你就不能不碰吗?”老刘似乎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却已难以改变牌局。 “李叔,书上可写着上碰下摸啊!” “那你就尽管和吧!”上首老李得意洋洋,胜利在望,还哪里听进别人的话。 “和了,自摸!”宁昭璐一翻牌面,眼前一亮,一付小人得志的形象。 牌局又恢复了平静,陈剑龙继续保持中立态度,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开口。开口却必和,让宁昭璐总算保住了脸面,多少还有点收获。 “小璐,让剑龙玩吧!你去帮帮你妈妈,不然一会儿你妈就要来掀桌子了。” 识时务者永远为俊杰,宁昭璐顺着父亲铺好的台阶,一下子就滑到底,让位给陈剑龙,此时少年已成竹在胸,欣然开局出牌。时间在熬战中不知不觉地流逝,少年始终保持着和局,不赢也不输,突然一阵陌生的脚步声从身后轻轻传来,陈剑龙心里明白想必是那位“张叔”来了。这一副牌刚结束,陈剑龙便站起身来。 “老张,什么时候来的。”宁父一抬头也看见了老张,赶忙也站了起来。 “我刚到,临时有点事,来晚了!”老张边说边准备接替陈剑龙的位置。 “老张,过来接我的位置吧!” “这位是……” “他是小璐的同学,今天过来玩,刚好缺个人,顶个数。” “老张,咱们今天是不是也改改点数,玩得大点怎么样,输赢来个痛快!”老刘不甘心想乘换人之机增大筹码捞回来赌本,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便移向了陈剑龙,少年微微一笑,表示无异议,四人于是重新调风落坐,宁父自然坐到了陈剑龙的身后,他想亲眼目睹少年的风彩。不知何时,宁昭璐也坐在一旁默默观看。 “剑龙,三位叔叔最不缺的就是钱,用不着和他们客气。” 陈剑龙回头看了看父女俩,一时豪气迸发,使得自己的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牌井然有序,拆牌准确无误,几圈下来,桌面上的钱明显增厚,少年始终占据着战局的主动权,只有老张技高一筹勉强为之,至于老李和老刘全仗着财大气粗,不然早就弃甲败北了。陈剑龙见状,不忍心众人脸上过于无光,只好鸣金收兵,力保平局,三人才得以喘息之机,四人之战实际成了三人之搏,可怜老刘今天手气特别臭,加之心绪已乱,连连出错,额头已微见汗珠。陈剑龙猜测老刘已囊中羞涩,恐怕这一局下来便要一败涂地。陈剑龙略一心算,知道再轮到他起牌时,八万自摸已成定局。很快陈剑龙通过手指和牌面的快速接触,他的想法得以证实,看了看下家后,陈剑龙将八万打到“河里”。 “和了”老刘眼前突然一亮,欣喜地捡回了八万,随手轻轻推倒牌。 “剑龙,你……” 宁昭璐刚想提醒陈剑龙,却见父亲迅速白了她一眼,只好闭嘴。 陈剑龙随后也把牌推入河中。 “哈,哈,哈!”对门老张放声大笑起来。“小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玩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次点炮,真是后生可畏,难得,难得。” “张叔,您言重了,今天我不过是手气较好罢了,主要还是三位大叔的抬爱。” “哟,都快两点了,老李,老刘,要不今天就此为止,不然下次大嫂可不会给咱们好脸色了。” “三位,要不一块吃了饭后,再玩几圈。”宁母闻言,满面春风地从厨房出来,同样是下逐客令,但在她嘴中却说得格外婉转。 “是呀,三位要不……” “老宁,妹子不好惹,咱们的小公主更难缠,今天要是吃了这顿饭,来日可就没有端荼送烟的人了。”老刘见状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心中暗想:“见好就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小楼很快又恢复了温馨和安逸,丰盛的菜肴摆满了餐桌,四人分宾主落坐,宁父异常兴奋地拍着陈剑龙的肩头。 “好小子,你可真有口福啊!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阿姨做这么多菜来招待客人。” “宁姨,您太客气了。” “剑龙,进了家门便是一家人,用不着客套,多吃菜,可要吃好啊!” “爸爸,妈妈,剑龙咱们干一杯。” 端起酒杯,陈剑龙有点迟疑,期待已久的门铃声仍未再次响起。 “剑龙,你千万别说不甚酒力,今天你让我开了眼界,什么时候也教我一手,让我也能运筹帷握,决胜千里。” 无奈于宁家的盛情款待,陈剑龙只得一饮而尽,举筷就餐。本来席前宁家夫妇准备再问问少年的身世,可是一看陈剑龙那付旁若无人的吃相,只得把话咽回肚中,不住地劝酒布菜。功夫不大,陈剑龙微微一笑,放下筷子,面对如此热情好客的主人,少年总 第十章 一夜长眠,陈剑龙睡了个好觉,刚醒来,丁小虎便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小虎,这天气还坚持晨练。” “大哥,好几天没有活动筋骨,累得慌,出去转一转吧!”丁小虎嬉皮笑脸地凑到陈剑龙面前。“有那样的好事也不和我打个招呼,也让我高兴高兴。” “小虎,我正想找你,昨天不是说好的吗?苑霞去叫你,然后一起到小璐家聚集,你俩怎么都没去。” “大哥,二姐不是说……”丁小虎看了看陈剑龙,他怎么也猜不透辛苑霞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仅仅瞬间,他便作出了反应。“啊……二姐去找我,我正好不在,回来才听妈妈说起。”丁小虎四处乱瞅,发现桌上整齐的叠放着两套新西服,赶忙岔开了话题:“哇,好漂亮的两套西服,我猜一定是……” “不用猜,一套是苑霞的妈妈做的,一套是小璐的父母买的。如果你喜欢,随便挑一套拿去穿好了。” “大哥,君子不夺人所爱。” “小虎,你又不是什么君子,何必非守那些清规戒律,我有一套也足够了。” “是吗?”丁小虎背着双手,绕着陈剑龙转来转去。“我不知道,你是明白装糊涂,还是糊涂装明白。” “此话怎讲?” “大哥,两套西服我哪套也穿不起,不过我倒希望大哥能……” 丁小虎突然停止转游,盯住陈剑龙的眼睛不放,他极想知道陈剑龙到底居心何为,可惜陈剑龙的一双眼睛犹如汪汪深泉,清澈却不见底。 “小虎,什么时候学会饶舌了?” “大哥,不管怎样我真的希望你能合理穿著这两套西服。” “是吗?看来穿件西服也挺有讲究的。” “是的,换句话说,去辛家时你应穿辛母做的,去宁家时你应穿宁家夫妇买的,这样或许会更好一点。记得,可千万别穿反了!” “小虎,要是我在很短的时间去了辛家,还得再去宁家,那该怎么办呢?” “这……大哥,那你就两套西服都别穿为好。” “小虎,我看两套西服颜色可以搭配,不如混起来穿如何?” “既然大哥有此雅兴,做兄弟的只有祝你好运了。” “那我就多谢你的吉言了!” 陈剑龙不由笑出了声,丁小虎见状自是不便再多说,陈剑龙也没有再追问,俩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丁小虎才起身告辞回家去了。 吃过早饭,陈剑龙继续思虑着丁小虎的话,总觉得丁小虎把别人看得太小家子气了,不过细细品味也觉得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还没等陈剑龙想清楚,婆婆便又催促他快去辛家,无奈陈剑龙只好带着心中的遗憾走出家门,去找辛苑霞弄个明白。 轻轻推开辛家院门,房上的积雪已经扫落,小院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静悄悄地缺乏节日的喜气。 “大哥,你来了!”兴奋不已的声音突然从陈剑龙身后传来。 “霞儿,辛姨和苑军他们人呢?” 回首的瞬间,辛苑霞脸上即将凝固的笑容依稀隐约可见,辛苑霞不禁皱了皱眉。 “大哥,你有事吗?”放下倒土的簸箕,辛苑霞的话语突然冷的冻人。 “婆婆让我过来看望辛姨和苑军,还有你。”陈剑龙边说边注视着辛苑霞眼色的变化,果不出丁小虎所料,那双充满灵气的眸子正闪耀着点点失落之星。 “那……请进屋坐吧。” 辛苑霞默然地跟着辛苑霞走进屋中,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向辛苑霞发问,释去心中的疑团。 “大哥,你请坐,今天怎么也有空闲来看望小妹,小妹实在承受不起,小妹我……”话语尚未说完,辛苑霞便垂下了头,显然她的话言不由衷。 “霞儿,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不妥之事,让你生气了?”陈剑龙笑望着辛苑霞,耸了耸肩,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大哥,都怪小妹不好,让你多心了。”辛苑霞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悲苦,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沿着眼角滑落。 “刚才我进门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怎么了?” “大哥,女孩子常常并不会因有什么事,却不时会突然生些莫名的气,会因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烦恼而迁怒别人,尤为我重,还望大哥能见谅不怪才是。”辛苑霞缓缓地仰起头,掏出手绢赶忙拭去眼角的泪花。“小妹不应该因自己的一时不悦而影响大哥一生的幸福。” “霞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伤心落泪,我也不想知道,但我曾对你说过:‘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会答应你,今生今世绝不反悔,也绝不后悔,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望着喜怒无常的辛苑霞,陈剑龙的心情格外的沉重,为了尽快让辛苑霞高兴起来,陈剑龙有点慌不择言,语气却相当坚决、严肃,辛苑霞则恨不得靠在陈剑龙的肩头轻轻责骂陈剑龙几句,然后痛痛快快地说出隐藏心中已久的肺腑之言,可是水往底处流,人往高处走,陈剑龙本人又有什么错呢?怨只能怨苍天有眼无珠,既生霞,何生璐。 “大哥,今天我想去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能,只要你能高兴、开心,就是天天陪你去也行,只是今天的天气太糟了,我们改天……好吗?” “不行,今天非得……去不可。”雪后的天气的确颇冷,辛苑霞略一迟疑,似乎也在下决心。“大哥,我相信一定会兑现你的承诺,但是过了今天,我害怕就没有机会了!” “那,好吧!”抬起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陈剑龙已顾不得许多,他只想早点拭去辛苑霞眼角残余的泪花。 弯弯曲曲的小路在俩人的脚下不断延伸,四周越发的寂静,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时不时传入耳中。绵延小路的尽头是何处,陈剑龙再清楚不过,可是眼前的整个世界一片银白,丝毫无一丝绿意可寻,陈剑龙好几次欲打破寂静,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十一章 “小姑娘,又来看你父亲了?” “嗯……”辛苑霞淡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守园老人,没有停步。 “年轻人,你也来了?” 陈剑龙茫然地向守园老人点点头,继而又漠然地摇摇头,紧走几步,跟上辛苑霞。 在一座简易而僻静的墓碑前,辛苑霞停下了坚毅的步伐,泪水顺着冻白的脸颊再次缓缓滑落。 “大哥,自从生命中的某一天我们有缘相逢到后来相识,再贵到想知,小妹就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想在一个风和日丽、眼光明媚的日子带你到父亲的墓前,今天天气虽然不好,但是小妹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霞儿,其实你的心愿早已实现,只是你不知而已。”默默倾听着悲惨而又凄凉的话语,陈剑龙深沉的脸颊显得越发冷峻和严肃。 “大哥,你和守园老人很熟吗?”停止了哭泣,辛苑霞扭头盯着陈剑龙从不泄露情感的眸子,期待着少年最纯洁、最真挚的回答。 “已经记不清了,这座依山傍水的陵园我曾经来过多少次,每座墓碑前曾留下多少我徘徊不已的脚印,我也曾无数次静坐在辛叔的墓前聆听风儿、雨儿、草儿、花儿,还有鸟儿传来的谆谆教诲。” “大哥,这里是否也埋葬着你的亲人? “茫茫墓群有抗日战争中献生的烈士,也有解放战役中捐躯的英雄,还有社会主义建设中殉国的功臣,他们之中有名的,亦或无名的,唯有辛叔我最为熟知。” “那你怎能肯定此座墓便是我父亲的?” “这里的许多坟墓都已年久失修,有的甚至已完全消失于荒草野花之中,只有这座还保存完好,况且‘辛’姓独特。”陈剑龙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回望着辛苑霞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这儿既无亲人,你常来这儿又是为啥?你是不是在父亲的墓前许过心愿?!” 迎着辛苑霞逐渐欣喜的目光,陈剑龙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霞儿,这里除了埋有烈士们的英魂、英雄们的精骨外,这里树儿最绿,雪花最白,每次来过这里后,心儿也最静。至于心愿,完成烈士英雄们未尽的事业将永远是我执著的追求。” “大哥,你的宏图壮志的确令人所敬,可怜小妹生就命苦,今生注定只能为温饱而搏不能追随大哥身边大展宏图。” “霞儿,一个家庭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最重要的是它的家人能够和睦相处、相互依恋、互与温暖。小璐生在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是她一生的幸福,可你还有妈妈和弟弟,还有一个充满浓浓爱意的归宿,而我却至今连生生父母都不知是何人,郝叔、白姨也不知身在何方。我们一天天地逐渐涨大,他们也一天天地逐渐老去,鬓角的白发又不知增添了多少,无儿无女的郝叔、白姨他们一定在承受着老来寂寞的苦楚,而我却无法尽一份人子之心,赡养他们,让他们以享天年。” “大哥,你别说了,你快别说了,都是小妹不好。”让人心碎的话语,辛苑霞再也听不下去,情感的闸门,辛苑霞再也控制不住,多年来积蓄的惆怅、失意顿时涌上辛苑霞的心头,辛苑霞身子一歪,一头深深地扎进陈剑龙的怀里,泪水顿时沾湿了陈剑龙圣洁无暇的心灵。 “霞儿,我真的不清楚人哭会有什么作用,如果哭能让你心情舒畅,那你就尽情地哭,大声地哭吧!” 陈剑龙边说边使劲眨动着眼睛,好半天怎么也掉不出一滴眼泪,却令凛冽的北风放慢了匆匆南行的步履,静静地聆听起少年们伤怀的故事,淡黄色的太阳也拼命揉碎乌云的遮掩露出笑脸,想亲眼目睹少年们动人的情感,天空中下起了美丽的太阳雪,悲悲切切的哭泣声回荡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上,诉说着人生的无常与艰辛,生命的短暂与孤独,世事的凄惨与悲凉,越飘越远。静静地躺在陈剑龙的怀里,辛苑霞已悠然进入了梦乡,嘴角边荡起一轮幸福的笑波。轻轻地拭去辛苑霞眼角已结冰的泪水,陈剑龙实在不忍心叫醒美梦中碎心人,哪怕仅仅再迟一分钟,甚至是几十秒钟也算,可是好心的北风已然无奈地低着头绕过少年们,悄悄地走了,而羞愧难当的太阳只能叹叹气,赶忙躲进云层,再也无颜普照众生。陈剑龙不敢再有迟疑,抱起辛苑霞快速地穿越于坟草墓树之间,向陵园大门跑去。 透过没有冰冻结花的玻璃,守园老人注视着少年们由远及近,强忍心中的阵阵苦楚,愤然开门拦住少年们的去路。 “年青人,进来暖暖身子,再回家也不迟。” “谢谢老人家。”陈剑龙看了看守园老人,再次横下心来,他实在不愿拒绝老人的善意。 “她怎么了?”见少年们进到屋中,守园老人便急切地询问起来。 “她没事,一会就好了。”陈剑龙环视小屋片刻,再次证实了他来时的感觉。 “乱谈琴,快扶她躺到床上,让我看看。”守园老人给辛苑霞把了把脉,又翻了翻眼皮,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姑娘劳累伤心过度,又受了些风寒,年青人你说得没错,她确实没什么事,不过最好还是等她醒来你们再走不迟。” 守园老人没等陈剑龙再作出任何反映,便起身打开屋内唯一可以算是家具的柜子,拿出一条拆洗一新的军毯,小心翼翼地给辛苑霞盖严。 “老人家,听您口音,您是关东人?”看着守园老人坚毅的脸颊,陈剑龙只得无言地点点头,然而守园老人的小屋也太过于冷清,冷清得让陈剑龙有点无法忍受。 “不错,屈指一算离家已经四十几年了,乡音都变了,孩子你……” “老人家,我只是听得您的末音耳熟,所以才随意问起。老人家身边还有些什么亲人?” “没有了,都早已死光了,都让小鼻子的炸弹给炸死了。” “那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家祖上是郎中,是给人看病的。我是我们那个小村庄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之一,参军后我一直在队伍上从事医务工作,解放小城时负了重伤,就留了下来。后来当地政府为了缅怀将士们不朽的功勋,便在这块山脚下修建了一座陵园,收容他们的英魂,我们一行不少同志便长年累月守护在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清贫而又充实的人生,可是再往后……” 守园老人摇头轻叹一声,沉默数十秒没再言声,不过陈剑龙还是从被岁月枯干的脸颊上泛起的丝丝红光依稀寻到几十年前那一代人曾经有过的英姿雄风,以及朝气蓬勃勇往无前的革命气质。 “老人家,那再往后呢?” 第十二章 “再以后人去山空,这里真的成了一方净土。两年前,最后一位和我风风雨雨朝伴夕守的战友被他从南洋寻根回来的远房侄儿奉父命接走享清福去了,那一天可真热闹,省、市、县的好多领导同志都来了,大小车辆排了足有半里地,那场面比起三十几年前我们集体授勋时还要壮观,真让人大开眼界。” “老人家,您这么大的年纪,政府也应该照顾一下您的晚年生活了? “嗨!”守园老人又是一声轻叹。“孩子,现在的年青人谁愿意呆在这里,话又说回来真叫我走,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老人家,我是说这间小屋也早该翻修一下了。” “是啊,屋子早该翻修了。”守园老人无奈地冲着陈剑龙摇摇头。“孩子,现在的政府要员要是有几个象你一样就好了。其实各个部门我都找过,不是说局长不在,就是说不属他们管,实在找急了,你猜人家怎么样说:烈士陵园是革命者安息的圣地,是教育青少年继承和发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基地,是青少年树立正确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摇篮,你作为一名老同志、老革命者更应该保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革命优良作风,不然怎么去作青少的楷模与榜样,让他们学习什么呢?现在国家基本建设资金很紧张,我们总不能在陵园里大兴土木,搞无经济利益创收的项目吧!老同志,你应该体量政府的难处,别革命了一辈子到头年却落个晚年不洁,作出有损于党和人民声誉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影响了青少年上进的情绪。您老不是想死后葬于陵园吗?只要您任劳任怨,组织上会根据你的实际表现适当考虑你的请求,追认你为……” “大哥,我怎么了?”不晓何时,辛苑霞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打破了小屋固有的静寂。 “霞儿,我们该回家了。” 陈剑感激地看了看守园老人,扶着辛苑霞走出了小屋,守园老人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冰冷的小屋是不能再婉留少年们片刻,而此时他所能做的就是目送少年们远去。 “孩子们,你们等一等。”守园老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走回小屋,很快便拿着一张小纸条来到少年们的面前,递给了陈剑龙。“孩子,小姑娘身体虚弱,抓付中药,补补身子吧!你们别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剑龙双手接过守园老人手中的纸条,再一次满怀敬意地看着守园老人,却依旧无片语可言。略作停顿,陈剑龙扶着辛苑霞继续前行,他再也不忍心看到守园老人孤独无助的容颜,身后却传来守园老人低沉的声音。“多么好的孩子呀却要承受超出常人所要承受的苦难,真是造孽呀!” “大哥,我还能挺得住。”辛苑霞明显地感到陈剑龙一向稳健的大手竟然随着守园老人的话语轻轻抖动了一下,不由地抬起头,望着陈剑龙明亮清澈的双眸点了点头。 “请问老人家……您是党员吗? 陈剑龙毅然折回了头,守园老人微然一愣,他想不到少年会回来这样问他,更想不到少年会突然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直盯着他,伧忙间颤抖不已地双手在胸前深处不停地寻觅着,许久许久,一个红红的小本子才映现在青山白雪之间。 “是,我是党员。”迎着少年略带疑惑不解的目光,守园老人打开了小本子。“每年每月我都按时交纳党费,只是后来组织上照顾我行走不便,说不用再交了,可以从工资里慢慢扣除,今年,明年,还有后年这可以一次交情,可以……” “是吗?!”陈剑龙的心冷到了极点,他愤然截住了守园老人完心的语语,缓缓举起右手,向老人标准地敬了个军礼,随后急匆匆踏雪而走。刹那间陈剑龙才真正明白一个弱者面对冷暖缺失的社会时其生存和反抗的能力是多么的渺小,他无法拭去守园老人早已风干的泪痕,也不能抚平岁月留给守园老人额边深深的皱纹,一时间满眼尽是充满生命蕴力的白色竟然无法唤起少年不竭的心志和无尽的豪情,少年的心头平生第一次涌起阵阵悲哀和凄凉。 “大哥,都怪小妹不好,惹你生气了。”辛苑霞轻轻晃了晃陈剑龙的胳膊,仰起了小脸。 “没有,我怎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恨自己无用而已。”陈剑龙黯然一笑,一双大手不由地更加扶稳辛苑霞颤抖的身躯。 “大哥,世间看不惯的事太多了,何必拿作庸人自拢呢?有做官的,就有为仆的,有享福的,就有受苦的。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上下五千年好容易出了个包青天还是虚构的,杨三姐告状能赢,并不是她二姐的冤重,只是……” “霞儿,这里有两仟元钱,还是由你拿着吧?” “大哥,是小璐父母给你的吗?”辛苑霞一下子甩开了陈剑龙的胳膊,话语间禁不住又充满了惊讶和失望。 “不,是我在小璐家与宁父的朋友搓麻将赢的。” “不义之财不可取,我不要,这是你拿着吧!” “霞儿,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小璐硬是不要,我只好先放在身上,现在想通了,钱也无所谓义与不义,只要把它用于善处,不义之财照样可取快收起来吧!什么都别说了。” “要我收起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大哥,我要你真心实意地追我一次。” “霞儿,别逗了,你现在还有心思玩呀,咱们快回家吧!不然我可没法向辛姨交待了。” “大哥,你可知道一个小女孩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呀?是说他心中的……大哥追着她。” “不会吧!”陈剑龙从没有强迫人改变想法的习惯。“好吧,我转过身去你就快跑,我数十下就开始追你。”陈剑龙故意拉长数数的时间,想让辛苑霞能跑得更远些,很快少年便听不到辛苑霞的脚步声,陈剑龙不禁心生疑惑,辛苑霞好快的腿脚,体力恢复得真快。“霞儿,你怎么……” 回头瞬间,陈剑龙心中的疑惑不解自破,辛苑霞几乎是原地未动,只是一双泪眼静静地注视着少年。 “大哥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回家?” “嗯!”苦笑一声,辛苑霞扭头便走,身后留下了一串杂乱无章的脚印和点点心憾。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又焕发出勃勃生机,明媚的季节正是游子们踏青的大好时机。完全沉浸于幸福海洋里的宁昭璐颇费心机地巧约陈剑龙一起去郊游,而陈剑龙却为了重新解开辛苑霞紧锁的眉头,也为了能再次全身心地感受大自然旺盛的生命力,欣然答应了宁昭璐的约请,曾经无数次暗暗告诫自己不再理睬陈剑龙的辛苑霞总究躲不开少年炽然明亮的目光,善解人意的丁小虎自然情愿挨宁昭璐的不白之恨也要为陈剑龙效力。于是豪华的小轿车刚停放在环境宜人的风景区的空地上,便引来一群群游客们羡慕的目光。缓缓推开车门,车中走出四位风华正茂的少年,谈笑中,少年们眉目间毫无保留地诉说着他们彼此之间亲密真挚的悠悠情丝。招览生意的人群向少年们蜂拥而来,一下子可忙坏了丁小虎,丁小虎真后悔浑身没多长了几张嘴,辛苑霞和宁昭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紧紧地依偎在陈剑龙和丁小虎中间,深怕一不小心就被拥挤的人群冲散,陈剑龙却在一旁不言不语,自乐清闲。好不容易说散人群,丁小虎的额头已然汗珠滚动,气喘吁吁。 “诸位,此时心中有何感想?” “回归自然,当然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发自心中之想,陈剑龙随口而出,丁小虎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大哥,我知道三哥心中有何感想,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三哥是不是?”丁小虎轻轻摇摇头,没有回答宁昭璐,却侧目看着辛苑霞,长叹一声。 “小虎,你真的想听吗?” “三哥,二姐若是说对了,你可不能耍赖呀!”“宁昭璐同志,人总是要长大的,要有所改变的,二姐能知道过却的丁小虎心里想什么,却未必再能言中今天的丁小虎有何感!你不能再以旧目光看人了,虽说我丁小虎站起来不能顶破天,坐下去压塌地,但我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 “是吗?!”辛苑霞笑视着趾高气扬的丁小虎,笑容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自信。 “二姐,愿赌服输。”丁小虎微然一愣,心中的傲气顿时骤减一大半,语气却丝毫未示弱。 “小虎,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笑话别人,那就是首先会笑话自己的人,也许不久的明天,我们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为了生计沿街叫卖,讨价还价,今天的他们就是明天的你,而明天的他们中任何一位都可能成为今天的你。小虎,我们……” “二姐,快别说了,我从头到脚都服你了。”没容辛苑霞把话说完,丁小虎一把捡过辛苑霞肩头的背包,望着面露不解神情的伙伴们逗趣地耸了耸。“诸位,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这苦中苦就让它从现在开始吧!” “大哥、二姐、三哥你们放心吧!只要我宁照璐有衣穿就不会让你们受寒,有饭吃就不会让你们挨饿。” 宁昭璐双手一拍朐口,头一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英雄侠义气概,辛苑霞却视而不见,抿嘴一笑。 “璐儿,你的好意我代大伙儿心领了,可惜你不是腰缠万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救世主,也不是神通广大、救苦解难、慈悲为怀的观音士。天堂已经失火,至于火势将漫延到哪里,谁也无法预料,未来社会的竟争将怎样残酷无情却可以预见,今天咱们刚迈出校门,便已感到扑鼻而来的强烈竟争气息,这种情景再已不是当年千军万马齐过大江,只要坐上社会主义的大船何愁无到边上岸年月的再现,君不见许多智者已纷纷弃船登轻舟抢渡上岸登陆去了吗?无轻舟胆大之人也取下门板代之,强行波波斩浪奋勇向前,更有少数之人竟只身泅水横渡大江,真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现在的年月,只要谁先上岸,就获得了自下而上的制控权,就能混为人中土神仙。如果我们现在过于满足现状,仍按部就班运作,即使有一天功成名就,幸能借得铁甲快舰时,大江已挤满落水之人,人头攒动,人心迫测,我们将寸步难行,到那时我们再有豪气、雄心、胆实、才略也只能遥望岸上果实被捷足先登者抢食一空,干着急没办法,反遭之嘲笑,除非我们能凭天助直接飞越大江,不过就我们四人中能得到这种天助机会之人不是没有,只是小的让人不敢奢望,不敢等待。我们恰逢生于这场社会大变革时代,如果我们错过或失去这次彻底改变我们社会地位的机遇,我们将永远只能作一个任人宰割的凡夫谷子,仅能以知足者常乐为由自叹一生,清贫一生。小虎,你说是不是?” “二姐……”丁小虎刚想张嘴说话却被陈剑龙以目示意制止,只得低头不语,心中独自琢磨感悟辛苑霞超乎寻常的时事论断。 “不过,如果天就一位巨人,而他却刻意去做凡夫俗子,此生他的夫凡俗子生涯必定难上加难,他每天所过的日子要比他作一位巨人更加艰辛、更加烦心,如果一个人活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原地这不容落足的地步,他真的生不如死!” 话应该是众人相互谈论才会越说越有劲,一个人老说自然少了些气势,辛苑霞笑望了陈剑龙一眼后,闭嘴不再言语。 “二姐,小妹向来才疏学浅,真的非常愿意和你们在一起探讨人生,每次都能增长许多见识,明白许多为人处世的真谛,自然也改变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样娇气、蛮横、无知。不过,今天我们大伙儿是出来玩耍,应该开心才是,大哥,你说对不对?” “霞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小璐说的一点也不差,今天我们是出来玩耍,的确大家开心高兴才是。无论明天的道路有多么的艰辛,我们只有笑迎今天,才有可能把握机会迎接明天的挑战,与其愁眉苦脸去做事,倒不如愉愉快快去面对现实,成功了我们自然要笑,失败了我们更要开怀大笑,人的一生不在于能获得多少,而在于追求了多少。如果有一天霞儿你富可抵国,希望你别嘲笑自己穷得只剩下钱了,其实一个人只有投身于为人民服务的崇高事业中去他的生命活力才会永生不竭,物质和精神世界才会富足天下,生命征程这才会有真正的归宿。” “大哥,我……”丁小虎东看看陈剑龙,西瞅瞅辛苑霞,刚想说几句便被依然抿嘴一笑的辛苑霞抢走了话题。“小虎,大哥和小璐说的对,咱们还是一起留个影吧,让它作为我们坦诚真挚友谊的见证,永远普照我们亮丽而又平凡的人生。你们看,那边就挺好的!” 少年们顺着辛苑霞手指的方向急急寻去,欣然而动选中了青山作为背景,朵朵桃花作为点缀,支起相架,调好焦距,快速按下自动快门,瞬间便凝固了许多永恒的记忆 第十三章 夕阳西下,落日之辉映红了少年们白净的脸颊,鼓鼓的行囊早已成空,坐在碧绿的草坪上,少年们静享着落日时刻黄昏美景的瞬间辉煌。远处阵阵叹息声从拥挤的人群中悄然传入少年们的耳中,究竟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年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可谁也不愿挤进人群探个究竟。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在人群已散的地方少年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位四十开外的小生意人见状放下了手中的伙计,抬起头用极其熟练的口吻招览着顾客。 “四位不想试试手气如何,一块钱一枪,只要击破气球,下面所写的奖品就归你们了!” 对面的布墙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气球,难怪刚才这里会聚集许多人,会发出许多叹息声。辛苑霞悄悄递给陈剑龙一个眼色,想让陈剑龙说动伙伴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陈剑龙却没有觉察出辛苑霞的意图。小生意人见少年们无离开之意,停止了语言诱惑,极其麻利地把铅弹压入枪膛。 “小璐,想要什么?” “三哥,我要那个项链。” “哇,姑娘真是好眼力!” “砰!”枪声响过,小气球随风轻轻晃了晃,依然屹立在布墙上。 “没关系,小哥下一枪一定能打中。” “三哥,平时你打鸟儿一枪一个,别慌,沉住气。” “砰!砰!砰!”一连三枪仍旧走空,丁小虎自信非凡的小脸一下子便失去光泽。 “小哥,再打一枪,凑个整数,不用找了,这一枪肯定能打中。” 小生意人仍在积极鼓动丁小虎,丁小虎全无台阶可下,只好再次全神贯注地通过准星瞄准气球的中心位置,瞄了很久直至感觉已准确无误,颤抖的手指才缓缓压向板机。 “小虎,你加油啊!”就在丁小虎手指与扳机似挨未挨的瞬间,陈剑龙冲丁小虎大喊一声,惊得丁小虎本能地侧身向陈剑龙看去,手指在慌乱间无意触动了扳机,铅弹疾速飞出枪膛,小气球应声而破。小生意的笑脸转眼即逝,宁昭璐却乐得一时间合不上嘴,五元钱换回一个人造珍珠项链,确实值得高兴。 “小哥,手气不错。不过,你看那位小姐满脸不悦,一定是嫌你……”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小生意人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一旁静立的辛苑霞,幽黑的脸膛又浮现出笑意,他不甘心赔本,更不相信丁小虎能再次击中气球。丁小虎犹豫极了,辛苑霞的脸的确阴得可怕,刚才那一枪纯粹是歪打正着,他已然没有信心再次开枪击破气球,却不得不扶正枪托,期待着奇迹再次出现。 “小虎,让我来试试。”陈剑龙话到人到,举步走到丁小虎的跟前,丁小虎的眼泪激动地差点滚了出来,心中不禁暗感关键时刻还是陈剑龙仗义,能理解、体贴人。 “大哥,你也会打枪吗?”辛苑霞赶忙冲陈剑龙呶了呶嘴,陈剑龙却回敬了辛苑霞一个微笑,潇洒地接过丁小虎手中的气枪枪。铅弹上膛,陈剑龙轻扣扳机,枪声响过,气球应声而破。 “打中了,打中了,大哥你真棒!”宁昭璐兴奋地绕着陈剑龙又蹦又跳。“大哥,再打呀!” “砰!砰!砰!”又是三枪,又有三个彩球落地,宁昭璐宛如突然中了邪似的,再也乐不出声来,丁小虎和辛苑霞呆愣愣地瞅着陈剑龙,仿佛眼前的人儿他们从不认识,小生意人更是惊讶不已,他根本不相信世上会发生这样神奇的事情,但眼前的少年却从容不迫地做到了,不可否认的事实不得不使小生意人揉亮双眼,重新审视这群少年。轻轻退出最后一发铅弹,陈剑龙秀气的脸上又露出淡淡的笑意,仰脸望了望被夕阳染红的天边,扭头就走。 “朋友,请慢行,还差最后一枪。”陈剑龙闻言收住了脚步,回头冷冷地盯着小生意人,小生意人嘴唇微微浮动,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朋友,我们打个赌好吗?如果你能再次击中气球,我从此洗手不干此行。” 小生意人炯炯有神的双眼不再闪烁奸商特有的狡诈的目光,陈剑龙的心境豁然开朗了许多,一下子又恢复了好胜的本性。“大叔,如果我没击中的话,我把那条项链退还给你,省得你……” “那太好了!不过,你得换枝气枪。”小生意人笑着打断陈剑龙的话语,见陈剑龙仍旧要便用原枪,赶忙摆了摆手。 小生意人飞快地扫视过他所有的枪枝,随手拿起一枝崭新的气枪。缓缓接过小生意人递来的气枪,陈剑龙欢快的笑容凝固了许多,侧目望了望辛苑霞,辛苑霞轻轻点了点头。 “朋友,如果你……” “没关系,反正是赌手气而已” 小生意人脸上掠过一丝不太自然神情,陈剑龙却嫣然一笑,笑意中又充满了万丈豪情,虽然他也很后悔自己的冒失和草率,不应该过于轻信陌生人,下这么大的赌,但是人生能有几回博,虽然这枝气枪表面上看似新的,可枪的准星是偏左,还是偏右,偏左多少,偏右多少,或者原本就是一枝从未作过手脚的新枪,陈剑龙无从得知,心中自然无任何把握再次击中气球,但是此时箭已上弦,已无选择。轻轻移开支架,陈剑龙单手托起气枪,通过枪枝的准星把要射击的目标牢牢锁住,借助短短静心平气的瞬间,陈剑龙的余光再次瞟向于生意人,幽黑的脸上笑容尽失,阴沉沉的眉宇间却透出点点担心忧虑之色。一旁呆站的丁小虎象是突然被这凝重的气氛惊醒似的,一把抢过宁昭璐手中的相机,及时拍下了眼前壮精彩的一幕。 “砰!”枪声终于鸣响了,微风中小气球俏皮的左右来回摆了摆,依旧不屑一顾地瞅着众人。小生意人迷朦的眼神气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神情,他在后悔不该难为这位少年,因为这一枪他也没有实足的把握。陈剑龙睁大眼睛,浓浓的寒意布满了心头。轻轻放稳枪枝,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际已经褪色,陈剑龙漠然地笑了笑,目光怯意地扫向辛苑霞,然而阴沉沉已久的脸颊却露出了笑容,陈剑龙不由一怔,余光飞快地洒向小生意人,小生意人居然也笑了,而且笑得颇欣慰。原来陈剑龙最后一枪击中气球嘴,一时还顽固不化的小气球最终无奈于生命的历程已经结束,只好一狠心自行了断了。此时“咄咄”的跑气声在陈剑龙的耳边可能是最悦耳动听的乐章,可是他却没有意外的惊喜,反而觉得有点对不住小生意人。默默无语,小生意人把五件奖品放到了少年们的面前,转身继续用白净的棉纱擦拭他的枪枝,许久抬起头时,却发现少年们并未离去,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朋友,你该走了,外面的世界很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犯不着浪费更多的时间逗留此地,不用担心,开张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半年来我已赚回了本钱,快拿去吧!这些东西已经易主了。” “大叔……”陈剑龙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歉意,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话来。 “大叔,千万别把刚才的事记在心上,要不大哥心里会不好受的。”双目一亮,小生意人看着辛苑霞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大叔,或许您上有八旬老母需要你照顾,下有妻儿需要你养活,或许……” “姑娘,你们的心意我懂,其实我也不想这样骗人挣钱,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出去打工,虽然辛苦点,但挣来的钱比较安心,也许以后我还得感激你们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小生意人的眼眶里来回滚动,兴许他真有难言之隐,真的不便启口。 “大叔,我们拿了你们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感激我们呢?”宁昭璐有点不识好歹,出言相问。 “小丫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半年来,我已经走完原始资本的积累,现在也该另谋生路了,也许大叔今生今世的发迹全仗巧遇你们而得,你说该不该感激你们呢!” “那好吧!大叔,你保重。小璐、小虎,咱们走吧!”陈剑龙在转身迈步的同时将一叠钱塞给了辛苑霞。”“霞儿挑件喜欢的物品,然后快点过来。” “挑吧,姑娘,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大叔,我就要这个。”面对众多的礼品,辛苑霞受不释手,不过她知道这么多好玩的物品她只能拿一个。 小生意人一瞅辛苑霞挑中的物品,高兴地乐出声来。 “大叔,你不要笑话人吗?” “姑娘,大叔怎会笑话你呀!” “大叔,你看这些钱够吗?” “姑娘,我不能收你们的钱。” “大叔,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回去无法向大哥交待。”辛苑霞恬静的脸上荡漾起一轮轮幸福和自豪的笑波。 “那好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大哥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 “嗯,大叔……”辛苑霞不经意地向远处看了看。“大哥和我都联校的学生,今年十五岁了。” “是吗?”小生意人冲着辛苑霞不住地摇头,显然他不相信辛苑霞的话。“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哥至少有二十几岁,因为他至少已有了十五、六年的枪龄,而且他也决不是一个纯学子。” “大叔,我们四人同班同岁,真的我不会骗你的。”辛苑霞有点急了,奋力辩解着。 “哎……”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余辉洒落在辛苑霞纯洁无瑕的脸上,小生意人轻轻感叹一声。“姑娘,大叔相信你,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我也该回家了。” “大叔,再见!”辛苑霞告别小生意人疾步向停车处跑去,双手却不由自主地背到了身后。 “二姐,别藏起来呀!让小妹也开开眼界。” “你们可不要……”辛苑霞的话还没说完,车里便传出开心的笑声。 “小璐,你见过旧时的地主婆吗?二姐回去可要收藏好啊!” “小虎,你……” “三哥,你可别乱说,你看二姐可真要生气了。” “小璐,你看二姐要是生起气来,是不是更丢失了罐的地主婆。” “不听,不听!”辛苑霞捂住了双耳,目光转向陈剑龙。“大哥,你可曾听到什么?” “噢,没有听见,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小璐,小虎,不瞒二位,我也是什么都没听见!” “哈哈哈……”又是一阵轰笑声从行驶的车中传出,惹得已经落山的太阳禁不住又探探身子,也想凑凑热闹,高兴高兴,无奈笑声已经远去,只好悻悻不悦独自回家去了。 第十四章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待到春花再次凋谢时,少年们充满传奇色彩、浪漫韵味的三年初中生活便在其坦荡的心间飘然而过。 六月里,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下午,通往城边小溪的土路上急匆匆走来三位手拿红色录取通知书的少年。 “那不是大哥吗?!” 宁昭璐眼前突然一亮,惊喜地指着正坐在溪边静思的陈剑龙大叫起来。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剑龙不禁回头望去,一种潜在的本能猛然迫使少年一跃而起奋力向道边十字路口跑去,可惜一切努力还是迟了,冲在三人最前面的辛苑霞慌不择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甩到了路边。轻轻扶起辛苑霞,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全然袭上陈剑龙的心头。 “喂,你是怎么开车的,瞎眼了。” “他妈的,想找死!”卡车驾驶室里走出一个喷着酒气的彪形大汉,指指点点和丁小虎争吵起来。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丁小虎连续运了三次丹田混元真气,勇气仍旧被眼前的半截黑塔吓得提不起来,无奈之余偷眼观瞅陈剑龙寻求增援,可是大哥却连头都没抬,呆愣愣地望着怀中的辛苑霞发傻,回头再寻宁昭璐,早已踪迹皆无,顿时心虚,口气渐软。 “他妈的,真悔气。” “喂,你这人是怎搞的,还不快帮忙把人往医院里送。” “小子,你穷叫什么,死了更好!不就是破费几万块钱吗?老子什么都缺,就是他妈的不缺钱……” 大汉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掏出一根长把儿高级过滤嘴香烟想抽几口先解解酒劲,却一连几下都没点着,气得他咧开大嘴,欲找人出气,可话还未出口,大汉的酒劲却一下子全醒了,他无意中发现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一时间大汉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可是不以为然的神情依然尚存。丁小虎见势赶忙跑到陈剑龙身边。 “大哥。还愣什么,还不快点送二姐上医院?!” 陈剑龙苦笑一声,失望地摇摇头,轻轻地把辛苑霞让给丁小虎扶住,缓缓地站起身形,慢慢地向大汉逼进。 “小子,你千万别过来,你也是白给。” 大汉极力而又勉强的为自己壮胆,可是眼前并不起眼的少年每走一步,犹如踩在他的心头,踩得他胆寒心惊。少年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一直逗留在大汉的眉间,瞬时大汉突然感到死神在向他招手致意,双腿在原地不停地打颤,竟连逃跑勇气都吓丢了。少年的脚步终于收住了,俩人的距离已到了举手之间,突然少年平静的脸上飘起淡淡苦涩难为的笑容,大汉顿时感到绷紧的心弦得以放松,可叹不屑一顾的神情还未来得及重新挂于肥头胖脸上,少年的右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大汉胸前打去,大汉拼命挥手阻挡,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多余的举动,还未伸展的双手却不得不改变初衷捂在左胸口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说时迟那时快,陈剑龙的左手大拇指在其右手的掩护之下顺着大汉倒地之势轻轻落在大汉的眉间。大汉倒退数步,卟嗵一声巨响,重重地摔倒在地。陈剑龙没有乘胜追击,痛打落水之狗,神情漠然地望着倒地大汉,期待着大汉能站起来还击。大汉一翻身挣扎着想爬直起来,可是早已酒醒的大脑却告诉他这样做还会再次躺下,大汉翻动着一双不合体的小眼睛呆呆地望了望从未在意的半大小子,终天一狠心放弃了最后一搏的希望。 “大哥……” “小璐,你跑到哪里去了。” “三哥,我打电话叫人去了。” “那人呢?” “爸爸和交警很快就到。” 宁昭璐的话音未落,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已越来越近。 “大哥,二姐醒了。” 辛苑霞艰难地睁开眼,惊讶地望了望四周众多的陌生面孔,刚一张口,一股鲜血涌出嘴中。“大哥,我好困,我想回家。” “小璐,霞儿她怎么样了?” “爸爸,你怎么才来。” “剑龙,快……快扶霞儿上车。” 顺着宁父的话音人群闪出一条通道,陈剑龙却轻轻抱起辛苑霞绕过人群直奔小道而去。 “陈剑龙,你疯了。” 情急之下宁昭璐失声狂语,急得眼泪就要滚落出来,丁小虎赶忙上前一把拉宁昭璐。 “大哥,二姐她……” “宁叔,小虎,小璐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霞儿她想回家。” 凄然回首,陈剑龙无可奈何地冲众人摇了摇头,人随话声落逝。离开喧闹的人群,辛苑霞的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两只失神的眼睛逐渐又闪烁起迷人的星光。 “霞儿,你放心,你会没事的。” “大哥,我太高兴了,太幸福了,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也许只是太兴奋的缘故,耀眼的星光很快便趋于暗淡。“大哥,我……好累,好想睡觉。” “霞儿,我们就要到家了,回去后再好好的睡,好吗?” 辛苑霞艰难地眨动着满含泪花的双眼黯然应诺,整个头部紧紧贴在陈剑龙的心口,谪听着拔动生命源泉的心声,感受着用生命换来的瞬间辉煌。 “大哥,是不是……天已经黑了,大哥,我……好冷!是不是……起风了?” “霞儿,快了,我们就要到家了。”陈剑龙的心就象刀割似的,痛不堪言,他知道属于辛苑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意随念起,舌顶上腭,脚尖点地,奋力施展开陆地飞腾术。 “霞儿,我们到家了。” 陈剑龙飞起一脚,揣开院门欣喜地告慰辛苑霞,却再也听不到亲切的语调,辛苑霞艰难动了动眼皮,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陈剑龙,嘴角边淡淡泻出一丝笑意。。突然,陈剑龙的双手明显感到增重,狂跳不已的心儿顿时也恢复了平静。走了,辛苑霞她终于走了,带着不尽的欣慰和对家的眷恋睡着了,睡得是那么得知,以至于陈剑龙不忍心去叫醒她,只想静静地守护在她的身旁。 “大哥,爸爸来了。” 站在一旁的宁昭璐终于忍不住叫出声,陈剑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站起身来。 “真对不起,宁叔又让您费心了。” “剑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你们不要太悲伤了,还是给霞儿准备后事吧!” “宁叔,您可不能轻饶那个司机,一定要给霞姐报仇。” “爸爸,小虎哥说得对,况且那个司机醉后驾车越得重惩。” 丁小虎和宁昭璐你一言一语不停地说,恨不得马上就得那个司机碎尸万断方才解气。看看义气用事,心脉相通的少年们,宁父只好给他们吃下暂时定心丸。 “你们放心,我回去后一定责成交警大队严肃处理这件事情,还你们一个满意的公道!” “宁叔,不用了,人死万事皆已成空,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了解,您的即时到来,无疑已给交警大队处理事故指明了方向,若再施加压力,对那个司机也许就太不公平了,况且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老事忙,就不用再操心了。小璐,送你爸爸先走吧!” “剑龙,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在宁叔职权范围内能办到得。” “宁叔,我代辛家先谢您了。” “好吧!宁父拍拍少年的肩头,长叹一声摇头坐车走了。 丁小虎送走宁父,重新回到小屋,面无血色,悔恨交加,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拿起录取通知书就要撕,陈剑龙手疾眼快一把抢到手中。 “小虎,什么都别想了,现在你快去找辛苑军,把他接到婆婆家,今夜就不要让他回来了。” “小璐,你快去婆婆家,告诉她老有人家已经找到我了,就说我和霞儿有急事要办,今夜不能回去住了,请勿挂念。” “好吧!”俩人有气无力地答应着陈剑龙。“回来,别哭丧着脸,先瞒过他们今夜再说。” 起风了,凉爽的夜风驱赶着夏日的炎热,却无法安静少年的心,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不幸的事情接连发生,到底该怎么办,少年一时也茫然不知所措,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心乱如麻,昏昏欲眠的陈剑龙,少年急忙冲出房去,打开院门仔细观瞅。 “小虎又怎么了?” “大哥,我敲了也一会儿门,不见动静,所以才……” “噢,小虎,婆婆和苑军可好?” 丁小虎瞅了瞅安然入睡的辛苑霞,漠然地点点头。“大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 “小虎,没事,我顶得住。”望着眼前突然长大的兄弟,陈剑龙心里多少好受了点。 “大哥,是小璐买的,她非要来不可,大哥还是吃点吧!省得大伙儿再为你担心。” “好,我一会儿再吃,你快回去吧!省得婆婆犯疑寻过来。” “大哥,让我陪陪二姐好吗?就一会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丁小虎讫求的话语明显掺杂着浓浓的悲哀,兄弟俩人相依而坐,屋中又恢复了黎明前的沉寂。陈剑龙清晰地听着丁小虎快而不乱的心跳声,烦乱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 “大哥,二姐她睡得好香,好香,笑得好甜,好甜,一定是在作美梦了,大哥,我该走了,再不走我怕我会吵醒二姐的梦乡,笑容中浮起的点点遗憾之星,一定是怕人吵醒她……” 缓缓退出房间,丁小虎的泪水夺眶而出,兄弟俩人无言分手,陈剑龙带上门栓,深深地换了口气,一时的睡意、烦意不经意间已让成熟的丁小虎悄然带走了,走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屋,猛然间陈剑龙发现一直上锁的写字台抽屉竟然开着,一串金黄色的钥匙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少年好奇地走了过去,轻轻拉开抽屉,宽敞的抽屉里却空荡荡的,只有一套白色的裙装,在裙装上面还放着一本也没合锁的日记本,一把很精致的铜质小钥匙俏皮地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却显得无可奈何。陈剑龙侧目看了看辛苑霞,他知道这里面埋藏的都是女儿家不愿外泄的秘密,缓缓合上小锁,陈乡龙轻轻扭断了钥匙。 “霞儿,你放心吧!没有人能偷视和沾污你圣洁的心灵,你心中的秘密将和你一起永存。” 陈剑龙小心翼翼地收好日记本,刚想锁住抽屉,耳边突然回荡起丁小虎悲悲凄凄的感慨。“大哥,我该走了,再不走我怕我会惊醒二姐的美梦,笑容中浮起的点点遗憾之星,一定是怕人吵醒她……” 陈剑龙不由心头一动,连连责怪自己行事鲁莽,自言自语道:“辛苑霞的遗憾一定藏于日记本中,自己为什么不去了解辛苑霞心中的秘密,为什么不去弥补死者的心憾呢?”扯断一根头发,合上的小锁被陈剑龙重新打开,回到辛苑霞的身边,陈剑龙轻轻打开了日记本,一行行清秀熟悉的字体顿时映入眼帘: 开学了,梦昧以求的日子终于到了,我终于能站在新的起跑线上,再一次感受人生无奈带来的惬意。面对同学们的张张笑脸,我多么想知道他们中谁会象我一样由于生活的偏爱而过早地离队,将不得不放弃最后冲刺一搏人生的机会。也许是苍天可惜我,那位跚跚迟来的男孩似乎也无兴于这段人生历程。下午回家的路上,我竟鬼使神差用尽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本时下最流行的那种带锁日记本,想必上苍塑造了一个受伤害的女孩,也没忘了再塑造一位能替女孩擦泪的男孩,想来小小的天地一定会永远留给我一生美好的记忆。唉,时间过得真快,可是我们的故事却还没有开始,每天他总是不经意地看我几眼,根本不关心我的存在,不过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一口清泉,深不可测,一定蕴藏着丰富的感情宝藏,我坚信我们的序幕越难拉开,我们的故事越将精彩。果然苍天不负苦心人,机会终于来了,今天张老师让我交作业时,顺便再叫上一个同学一起去帮他判小测验试卷,当然了此人非他莫属,才一会儿,所有的老师就开会走了,庞大的教研室只留下我们俩人,是不是该向他倾诉一个多月来心中的苦闷,他会静静地听我哭诉吗?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很轻浮。唉,近在咫尺却无缘相知,喂,你为什么不抬头呢?哪怕你就认认真真看我一眼也好,哼,如果有朝一日反过来,我一定要你加倍奉还本姑娘为你付出的心思,我就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你会不嫌闷人,不说一句话,今天本姑娘非让你先开口不可,我判得慢些,等他先判完,不信他会不来帮我。唉,可怜自己妄费心机,过了好长时间,当我再次忍不住心神偷眼观瞅时,对面却已人去座空,只有一叠判完的试卷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不知何时他已经悄悄走了,也不知何日才能提笔再续情缘,从容描绘我们的故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好运是永远只会取悦和缠绵天生就懂得享受全命运的得意者,而对想掌握命运的凡人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使人一事无成,而对相信命运的俗客更是百般刁难,偶尔卖弄风骚,光顾一次半会也仅为开心寻乐的一种相当可恶的小人,不过今天小人的表现挺可爱的,似乎懂事了,不知为啥,眼看就要打预备铃了,仍不见他的人影,真希望在交作业的路上能碰上他,谁想没走多远,由于心神不宁,在一个拐口处撞进了来人的怀里,吓得我一下子便躲在一边,抬头一看,才知是他,唉,早知是他就是多躺一会儿也不要紧,作业本撒了一地,他却笑了,笑得很迷人潇洒,帮我捡起作业本,还拍去了点点尘土,看来他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故事似乎有了些情节,可是小人总归是小人,是永远都长不大的,无奈我只好又过上了吃一口黄连,吃一口糖的日子。嗯!的确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明天下午自习时间学校安排各班同学浇树,他一定会分工给每一位同学,无论如何,辛苑霞啊辛苑霞你一定要往他身边跑。似乎生命又有了一丝曙光,所以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嗨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不到会梦到自己和他共抬一桶水去浇树,他看到自己喘吁吁的样子,竟也会心疼人,悄悄地把水桶往后挪,大方地递过一块手娟让我擦汗,手娟虽然有点旧,但洗得却很干净,隐隐约约还散发着男子汉特有的气息。用过后刚想还给他时,天边突然飘来一块黑云,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俩人被困在了一处房檐下,雨水一个劲地往我们身上飞,他毫不犹豫地用他高大的身躯为我挡住了飞来的雨水,我只好紧紧地贴在墙上,可是他的身体仍有一大半处在雨中,就这样我们保持着足够的空间相互面视着,可是才一小会他的同桌宁昭璐气喘吁吁打着一把小花伞飞奔而来,小小的花伞给了他一个无雨的世界,他却地笑了笑,转身便冲进了雨幕,惊得我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声,一下子急醒了,才知道是南戈一梦,却害得我整天的时间一直被梦境中的故事所牵绕,既高兴又担心,深怕梦是反的。好不容易到下午自习课,窗外的天蓝茵茵的,万里无云,看来根本就不会下雨了,外边其他班的同学已经开始浇树,他们有说人笑,三个一群,五人一伙组成互助组。可班里依旧静悄无声,张老师照例开会去了,现在他不发话,谁又敢擅自离开教室一步呢!看得出同学们敢想不敢言,根本没有心情做作业,温习功课,也许是他觉察出班中同学们的心理反应,随即站起了身,看了看假装埋头苦修的同学们,仍旧一语不发,悄悄地从后门溜出教室,同学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书笔,抬起头望着窗外的他,他却连头都没回,不知从哪弄来两个特大水桶,双手轻轻往上一提,健步如飞,功夫不大,班里负责的树木让他浇过两遍,树木就象吃饱了奶的孩子,来了精神头迎风哗哗笑闹个不停,而班里的同学们却象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他可好!回到教室后心安理得地坐在凳子上绘画起校园风景图,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到张老师表扬他时,他却笑着说这是大家同有的荣誉,人人有份。他可真怪,怪得出奇,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心地善良纯朴的男孩,尽管那只是自己梦想中他的所为,但我仍决心还他一个清白,以后再也不刻意为难他,让我们彼此的情感之花在有缘的生命中自开自谢。许是我的坦诚感动了上苍,在我生日那天我和他的故事有了转机,虽然他的所为和一些话让人接受不了,但是我们毕竟有了一次完整的谈话,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身世,寒门出贵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的确一点都不假,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他说以后再告诉我,到底要告诉我些什么,会不会是……嗯,很难说,但愿是那回事。” 第十五章 看着断断续续,没有日期也没有分段的自传日记故事,陈剑龙明白日记中的他是指谁,往事重温,历历在目,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日记故事仅是一个开头,少年揉了揉眼睛,又回到了故事之中,日记本一页一页地在少年的手中滑过,陈剑龙的心情也随着故事的发展此起彼伏,夜已很深了,他却毫无困意。 唉,人生的确让人琢磨不透,和陈剑龙成为朋友当然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我们的故事中却要有宁昭璐和丁小虎俩人的影子呢?陈剑龙不仅象块磁石紧紧地吸引住他们,而且还在无形中改变了他们。原来我们四人走到一起早已是前生注定的,要不四个人怎会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小璐会许什么样的心愿呢?看她的神情举止一定是想和大哥爱到永远,其实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墓呢?倒是录相中的那女孩,静静地躺在意中人怀里心满意足死去的神情让人心动,如果有一天,能穿上大哥为我买得白色套裙,躺在他的怀里告别人世也未偿不是一件人生趣事,只是妈妈和小弟的生活谁来昭顾?要是也能象小璐那样,许个更好的心愿该有多好呢!人活一世可真难啊!生于上流社会,固然不愁温饱,却很难遇到象大哥这类人;生于中薪阶层,比上不是,比下有余,终日忙而无为,糊涂一生,待明白清醒了,也就无缘错过了;生于人贫穷人群,虽然懂得爱惜情缘,却很难守得住,难怪古人感叹生命无常,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过人心应有尽,说句实在话,和剑龙相处的日子里,什么时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从未用不着掩饰自己的情感,他总是默默无语地用博大的胸怀接纳自己的喜怒无常,他的忍耐性特别强,就象从小受过严训似的,有时连自己都觉出做得太过份了,可是他……简直就是一块木头,也许他的前身真是一块木头,就不定还是沾了本姑娘的灵气,才投胎转世为人,嗯……那他受本姑娘的气自然是活该了,谁要他欠了我的情…… 俩人的故事仍在记述中发展进行着,这些情节虽然都是陈剑龙亲身经历过的,但此时此刻少年再次驾起记忆的小舟,仍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仍不知在哪里才可以停泊爱的小舟,他似懂非懂地体味着令他心动的情感,相信这是一种人类本能的情感,可是他却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陈剑龙百思不得其解,慢慢地又回到了神奇的故事中,一页页一句句的苦苦寻觅着越来越浓的感觉。 真正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将聪明摆在脸上,难道大哥是在试探我的心是否坦诚?还是想捉弄人?不象,一点都不象,真的当大哥悄悄叫住我时,望着他茫然不知所然的眼睛,我满以为他想约我看电影,却不好意思开口呢?想到铁树也会开花,哑巴也能说话,我辛苑霞也有今天,心里甭提多痛快了,干吗不呢?!拉起大哥的手,我就想往电影院跑,可是大哥就象脚下生了根,怎么也拉不动,于是我一把抢过大哥手中的电影票,不怕他不来追我,可刚一迈步才发现票只有一张,狂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随即瞪起疑惑的目光,我几乎快要急疯了,大哥闭嘴不答,实在被问得无法推辞,他才正颜历色地告诉我是一个女孩约他去看电影,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猛然背过身,赶忙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花,睹气地冲他大喊:“这样的好事,还用问人,干吗不去呢?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一片真情痴恋。”然后把票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捂住泪脸,只想离他远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是身后很快便传来他轻轻的脚步声,时快时慢,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只能面对现实了,我停步转回了身,劈头盖脸又是一句:“你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去,拜托你了,别不让人家等急了。”“嗯!”大哥漠然地点点头,却没有动地方。“大哥,还有什么事要垂询吗?”我努力地控制着愤怒的情绪,语气尽量平和,告诫自己决不能和大哥闹僵,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给他一个认罪改过的机会。大哥闻言却伸出了大手:“霞儿,带钱了吗?”“你要钱干什么?”“霞儿,每次她请我看电影时,都要买许多好吃的,无功不受禄,我也想回请她一次。”天哪!他们竟相会了数次,我卟哧一声被大哥不加掩饰的话语气乐了,一咬牙掏出五块零钱塞在大哥手中:“大哥,什么时候从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大概快半年多了吧。”“大哥,什么时候能让小妹目睹一下她的神韵和风彩?”“霞儿,这恐怕不行。”“为什么?”“她说过千万不能把我俩的事情告诉你和小璐,不然的话……霞儿,刚开始我还觉得好笑,现在我相信了,真被她言中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姓林,也不是妹妹,她的年龄要比咱们稍大点,至于其它受人之托,遵人之事,不便说起。”听着大哥的话,我再在笑不出来,大哥一定是中邪了。“霞儿,有两块钱就足够了。”大哥把剩下的零钱还给了我,掉回头举步就走。“大哥,你干什么去?”我有点急了,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大哥扭回了脸,愣愣地看着我。“霞儿,你不是叫我快去看电影吗?其实我根本不愿意去看,更不愿听她漫无边际让人费解的话,却又找不出更好的办法让她不再流泪,每次看到她说着说着便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想起你憔悴的面容。霞儿,如果哭能改变一个人的苦境和命运,能感天动地,我情愿替你们大哭三天三夜,可是等哭完了,一切还会照旧,又何必呢?!不过,霞儿,请你放心,我决不会为了让一个美丽的女孩不哭,而让另一个美丽的女孩流泪。”大哥说完无视我的存在和感情毅然走了。果然第二天上自习课,他悄悄地递来一张小纸条,一行流利漂亮的钢笔行书跃入眼帘: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出于好奇和责任我胡乱画了几个字送回了纸条。不一会儿小纸条又漂了回来,背面写了几行小字: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在别人的故事中生活,于是她便拉起我的手走了电影院,轻轻地告诉我她也不喜欢逗留在别人的故事中,为别人的幸与不幸而高兴或流泪,而且以后再也不会了,她还说她就要去南方了,希望能有我的一张照片伴她远行,伴她惨淡的一生,当我告诉她,我根本没有照片时,她失望地点点头,没有再落泪,迎着暮霞淡淡地笑着,稠怅的神情比她流泪时还让人担心,无奈只好对镜自画一张肖像送他,为此她的确很开心,笑得也自然了,于是我们便分手了……喂以后别动不动就落泪不哭,只笑不哭难道真的不行吗?小纸条不知被我看过多少次,猛然抬头,才发现大哥正凝眉注视着自己,出于无奈只好报以甜甜地微笑给予答复,大哥俏皮地耸了耸肩,放心满意地扭回头继续瞅着窗外早已万物凋零的世界,仿佛那里面蕴孕着生命的源泉。放学回家的路上,支开丁小虎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寻根问底,大哥却来了个徐庶进曹营只笑不答,没有办法,这段无端的悬案只好高高地挂起,无限期地延长,也不知大哥葫芦里到底装得是什么药,是大哥的杜撰,还是大哥的艳遇,看来一切的一切只能让时光去证实,让岁月去冲淡了…… 读着读着陈剑龙拢起的眉峰得以舒展,在他记忆的长河中,他很快便找到了日记中所记述的那个女孩凄婉的容颜和爽朗的名字,那是一段真实而又难忘的日子,那时候少年真的分不清她和辛苑霞有多大的区别,爱乌及屋,所以在陈剑龙平静的心海才有了她停泊小舟的港湾,如果换以宁昭璐那样热情,活泼的女孩,陈剑龙永远只会回递纯洁的目光和报以淡淡的微笑。故事还很长,陈剑龙如饥如渴似地重温往事,继续寻觅着那份似有似无的感觉,日记本翻过的页数随着长夜的延伸逐渐增厚。 妈妈她老人家走了,在安祥的心境中瞑目了,妈妈为她的女儿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替她的女儿终身牢牢地守住了大哥。几天来大哥忙前顾后,跑进跑出,俨然就是一位孝子,夫又有何求呢?现在中国大地经济快速腾飞,人民的物资文化生活水平得以进一步提高,此时正值天时。地利、人和,不作生意,经商更待何时?识事务者为俊杰,想来大哥也是这样考虑的,要不他怎么会爽快地就答应了妈妈的嘱托,凭什么来好好照顾我们姐弟俩的生活。哼,真是多事之秋出怪事,小虎的父母也不知赶什么时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寻什么人生自由,真是书生意气,只会舞文弄墨,不过若是天照顾,坏事也能变好事,对于小虎倒未偿不是一件值得庆幸之事,只是可怜了小璐一人恋恋苦读春秋,如果一旦功不成、名不就,得不到社会的承诺或是她的家庭出现危机,跟不上时代前进的步法,那她可就真渗透了,不过到时凭我和大哥联手创下的业绩,唉,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小璐的命真好,进一步锦秀前程可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守,小时候,有父母的温床可安眠,长大了,有朋友的扶持可依靠,人与人是不能相比的,即使气破肚皮也不会有人可怜,只能怨自己的命贱。嗯,中国人爱讲面子,尤其是刚能解决温饱问题的人们,宁可委屈肚子,也不愿丢失尊严,现阶段最好是先集中所有资金倒卖服装,然后再兼顾食品、饮料业的批发与零售,待大量资金可供调用时,直接上马服装、食品、饮料等民生加工业,实现产销一条龙,逐步占领整个小城市场,再以小城为龙头,辐射到全国各地,同时抽调少许闲散资金逐步投资娱乐和公众服务业,等到山花浪漫时,及时回拢全部资金组建集团公司,吸收大量计算机和外语专业人材,高薪聘请专家学者献智,向高科技领城进军,发展精工制造业,开发生物营养工程。然后再…… 悄然间又是十几页缓缓从陈剑龙的手中翻过,陈剑龙却不由地连打了数十个寒颤,再一次抬头观望长眠中的辛苑霞时,他已然把十几页惊人骇世之说全部默记于心。 如果创业时间还允许的话,不妨跃身闯入国防军工行业,增加集团的稳固性和加大公司的生存筹码,如果错过了机遇,也无关紧要反正改革只是作为一种手段去引导人们而不是作为一种目地要去实现什么。金钱除了能解决物质享受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创造社会地位,是和平时期除世袭以外唯一能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捷径,可是如果一旦有了社会地位,金钱就只能作为一种标致和象征,失去其特殊的利用价值,必须得以还璞归真。一个人的欲望到此也必须有所收敛,不然树大必招风。大哥胸怀若谷,心无杂念,只要紧紧守住大哥,听大哥的话,便能高枕无忧,至于丁小虎生就的炮手命,成事有他,坏事更有他,一定要看稳他,关键时刻绝不能义气用事,心慈手软,不然损财丧命是小,一世基业付之东流是大……唉,时光飘然而至,一想到学生生涯即将结束,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也不知大哥此时作何感想,和我想的一样吗?噢,对了,难道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你说毕业之后跟我说的,不必说什么已经过去就应忘记,不必说什么没意思就不再谈起,你也知道我是一时的好奇,旁人说我,我却一无所知,想你能告诉我个一清二楚,望千千万万不要推辞。窗外雨丝飘飘,是否只是属于我们的天空仍阴云密布,小雨缠绵,而前方的世界早已一片蔚蓝,许是今生结下了雨缘,三年的路一直有泪雨相随,为什么天偏有这样的安排,泪水再次滑腮飘落时,我终于解开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疑虑,难怪三年来自己的一片痴心,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原来大哥是一位……根本就不懂得那种情感的人,该怎么办呢?难道自己命中注定就是那位卖玻璃皿器小伙子的替身吗?几天来,大哥一直心事重重,那几行迷码倒底代表什么意思呢?那张十万元的支票又是谁给大哥的……大哥,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的纯洁就像手捧的清水,水再多,手再紧,水也会干,没有人知道那手曾经湿过,可是只要我的心知道,只要我的心依然护紧那份纯洁,又何必在乎是否留得住手中的一捧清水,大哥你放心地走吧!我会永远…… 故事也许还会持续,可是却被意外的结局点上了无言的省略号,十几个小时以前故事中的女主人还在轻慰人生,此时却已经长眠于意中人的心间,缓缓合上日记本,放入柜中,取出白色的连衣裙,摆放在辛苑霞的枕边,锁好抽屉,陈剑龙才又重新静坐在辛苑霞的身边,他多么想告诉故事中的女主人,那封神秘的信件上只写着十六个大字:“原地待命,继续学业,关注社会,自食其力”,那张十万元的支票是老首长给他的,至于老首长为什么要给他,老首长究竟有何打算,他自己一时也弄不明白。 第十六章 恍惚间陈剑龙盘腿昏昏入睡,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被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啼哭声惊醒,慌忙走出房屋,此时天色已亮,打开院门,陈剑龙一眼便看清了辛苑军伤心过度的泪脸,婆婆跌跌撞撞的身影和忙前顾后的丁小虎。陈剑龙刚想拦住辛苑军,却被辛苑军奋力推开,夺门而入,婆婆也紧随其后而到,俩人一望房中情景,顿感天昏地暗,一时心痛不已,痛过气去,恰巧宁家夫妇和宁昭璐刚好赶到,大家一阵吵嚷,又惊动了左右四邻前来探望,在众人的大呼小叫声中,俩人缓缓舒醒,辛苑军甩开众人,俯在姐姐的身前嚎滔大哭,婆婆席地而坐,捶打胸前,悲痛不息,痛不欲生,众人见状眼眶也不禁一热,好多人当场掉下了眼泪,却不得不拭去泪水,你一言我一语地解劝婆婆和辛苑军,好不容易俩人才止住了哭声,宁父赶忙把陈剑龙拉到一边,征求少年的意见。 “宁叔,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干脆把霞姐葬于她父母的坟边,也好让他们相互有个照应。” 丁小虎心直口快,宁父却不由皱紧眉头。“小虎,这恐怕不妥,霞儿的母亲葬于烈士陵园之事已引起了不少风波,如果再……” “爸,你身为一方父母官,难道眼看着社会功臣之后死无葬之地就不管吗?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想放什么屁就由他们放去吧!你们口口声声说人民是国家的主人,那么就请你们说到做到,把属于霞姐的那小块生存土地还给她,让她的孤魂能安息在自己的家园里,真正享受一次当家作主的感觉和欣慰吧。!” 宁昭璐声嘶力竭地叫嚷着,犹如上司痛责下属一般。全然不顾父亲的容颜。陈剑龙见状,狠狠瞪了丁小虎和宁昭璐各一眼,可能是俩人都糊涂了,根本顾不上理睬大哥和善意。经他俩一闹,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宁父的身上,陈剑龙赶忙挺身站到宁父身边。 “各位,苑霞曾告诉过我,她有一个心愿,她喜欢青山、绿草和蓝天、白云,既然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我们将苑霞的尸骨火化后,还撒于天地万物之间,帮她了却心愿,想她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众人见是陈剑龙开口说话,频频点头应允,不再怒视宁父,宁父乘机松了口气,接过少年的话题。“各位,能到这里来,想必都是辛家的至交,请大家别光站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辛家夫妇在天有灵,定会感谢大家的。” “各位婶子、大娘、阿姨苑霞的洗漱穿戴就交给你们了。”陈剑龙巧妙地应着宁父话意点醒众人,屋中的大老爷们纷纷退出,彼此对视少顷后,许多人摇头叹气而去,屋中的妇女们开始忙活,宁昭璐一眼便看到辛苑霞身边的白色连衣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和屋里人说了几句,一转身冲出了房门。 “剑龙,宁叔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呢?”堂堂的一位县委大书记,站在院中竟不知该把手脚放到何处是好,想找点事做。 “宁叔,恐怕今天送葬的人们少不了,您要不再联系几辆拉人的客车。”宁父点点头,拍拍少年的肩头,虽无再语,但眼神中却早已满是欣赏的目光,掏出手机,拨打号码,还未通话,院外街口处一声汽笛长鸣过后,由远而近驶来一辆车前披挂黑纱,镶嵌数十朵小白花的载人大客车,从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看了看忙碌的人们,凄然无语,蹲在道边抽闷烟。 “大哥,苑军不见了。” 陈剑龙闻言顾不得再去和中年男子打招呼,赶忙屋里屋外环视一遍,确实不见了辛苑军的人影。 “小虎,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找?” “哎!”丁小虎傻望了宁父一眼,随即赶紧答应一声,飞快地跑出院门。 “剑龙,纸褶用完了,白布也不够了。” “大娘,我这就买去。” “剑龙,这里离不开你,还是我去吧!” 宁父言毕,一转身抢在少年前头,刚迈步想跨出院门时,迎面急匆匆飞来一人,再想躲恐已经来不及了,宁父连忙抬手扶推一门墙,想缓解与来人相撞之势,来人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奋力想收住脚,却由于惯性作用整个身体仍急速向前冲去,眼看俩人就要撞倒一块,陈剑龙一个箭步窜到门边,说时迟,那时快,伸出双手,横腰抱起来人,一侧身把来人轻轻放到门的另一边,有惊无险,来人也是一位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大叠白布,微微冲陈剑龙点点头,拾起跌落在地的白布,拍去尘土,铺展在院中的桌面上,哧啦一声,扯下一大条白布,一扬手递给了陈剑龙,继而在自己的胳膊上也缠上了一块吊丧白布。 中年男子的扯布声时终不绝于耳,小院凄凉悲伤的气氛亦更加浓重,悄然离去和人们开始陆续重新走回小院,有的拿着香烛,有的拿着各种纸褶,有的拿着祭品,还有的少些几人竟拿着女儿的新装,宁昭璐夹杂在人流中,手中捧着一盒高级化妆品,神色黯然地走到陈剑龙面前。 “大哥,张老师和部分同学也闻迅赶来了。” 陈剑龙漠然地点点头,一抬手轻轻擦去宁昭璐眼角的泪水,再一挥手示意宁昭璐快去忙她的事,自己和宁叔慌忙迎出院门,毅然拦住了张老师和同学们,仅放进几个和辛苑霞亲系要好的女生,让她们去帮忙,众人心疼地望着陈剑龙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听着他沙哑的声调,没有人再忍心难为少年,可谁也没有上车等候。 “大哥……”丁小虎分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来。 “小虎,苑军找到了吗?” 丁小虎摇摇头,“大哥,有人看到苑军往西去了。” “那你还不快去找。”宁父一招手,叫来司机。 “宁叔,我是怕你们着急,特回来报个口信。”丁小虎怯意地看着宁父,连忙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小虎,这里有我招呼,你放心到野草坡去找苑军,如果时间来不及,你便直接把苑军带到……” 陈剑龙话语稍有一停顿,略去了世人忌讳的字眼。“胖子,小不点你们也陪小虎去。” “班长,让我也去吧!” “班长,人多力量大。” “班长……”人群中猛然站出好几个人,嚷着都要去找辛苑军。 “同学们,请大家稍安毋燥,我能理解大家此时的心情,我也最了解辛苑军,他不会有事的,请大家尽放宽心……” “剑龙……” “婶子……” “剑龙,祭祀仪式可以开始了。” “噢,婶子我知道了。” 一时还叫嚷不休的几个同学面面相视后默然退回了人群之中,陈剑龙赶忙大手一挥,三人坐上宁父的专车走了。 由于死者属于不幸夭亡,所以一切丧事祭典活动都趋于简化,虽然一上午出出进进小院的人川流不息,络绎不绝,却杂而不乱,众人中能插上手的就帮忙,插不上手的就跑腿,实在是什么都轮不上的自觉退到院外,不凑热闹不添乱子,所幸院外紧靠城边空地,空闲人们站在一块也并不拥挤,车辆也停放有序,所以日头刚有点烤人,辛苑霞的遗体便被两个已婚青壮男子抬入灵车,宁昭璐说什么也要守在辛苑霞身边,为二姐沿路抛洒纸钱买路行,宁母只好扯下两条红布绳,给女儿和陈剑龙系在裤钩上,然后才跟随丈夫和张老师还有部分同学护着婆婆上了面包车,除了留下一人看家外,其他众人也挤上大客车,送葬的车队徐徐向城东火化厂驶去,沿路上又惊动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小城百姓。距离火化厂尚有百十米时,陈剑龙让司机停下车来,让宁昭璐抛撒纸钱头前引路,他自己却不顾丧事忌讳,抱起辛苑霞缓慢地从众人眼前走过,徒步为辛苑霞送葬,人们似乎由于心奇而忘记悲伤,大人小孩争相目睹佳人的神韵,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高跟皮鞋,白色的长套丝袜,白色的长臂手套,白色的披肩头巾,尤其是白色的细小网状面纱下隐约可见的黑色眼底,秀长的睫毛,淡红的嘴唇边泻出甜蜜的微笑,简直就是童话传说中睡美人的化身,人们看着看着,眼眶里涌起的泪珠跟随着让人心碎的气氛无声无息地坠落。宽宽的火化厂大门正向陈剑龙敞开,少年的脚步更加沉重,引路的宁昭璐已站住身形,扭回头焦急地寻望人群,突然围拢的人群象海水退潮一般哗地闪立两厢。 “姐姐,姐姐……”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象疯了似的拼命从人缝里穿过向陈剑龙跑去,将一把不带着露水不同名的白色小花塞入辛苑霞僵硬的手中,卟嗵一声跪拜在地,拉起辛苑霞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顿时,泪如泉涌放声痛哭,婆婆见状一下子又瘫倒了,张老师也不禁老泪纵横,怨天骂地,大失为人师表之水准,善良的人们再也抑制不住悲哀的伤痛,失声哭泣起来,哭声混在一起响彻数里,惊天动地,神鬼失色。宁昭璐边哭边去扶婆婆。丁小虎紧咬钢牙一把拉开辛苑军,随手把红皮高中录取通知单插入花丛中,陈剑龙一见眉头不由紧皱,丁小虎赶忙向大哥呶呶嘴,迅速躲开陈剑龙锐利的目光,陈乡龙默然地点点头,低声轻唱起《来生缘》,转身迈步跨进了火化厂大门…… 待到陈剑龙捧着黑色的骨灰盒走出来时,善良的人们仍未离去,散发白布的中年男子代表众人走到少年面前,陈剑龙赶忙把骨灰盒交于丁小虎,迎了上去。 “小兄弟,谢谢你们,好人必有好报,你们一定会大富大贵,一世平安,长命百岁。这里是大伙儿捐的一些钱,也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代表辛家收下,照顾……”堂堂五尺半男儿竟也无可奈何,只待仰天长叹一声,一跺脚没能把话说守完就走了,众人见状也随之散去,陈剑龙赶忙让辛苑军拜谢众人,自己捧着并不太重的钱盒子,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心情更加沉重。 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生一大不幸之事,婆婆回到家后便卧床不起,陈剑龙端汤煎药小心服侍,婆婆渐能下地行走了,少年却一直闷闷不乐,婆婆反而担心起来,只好让丁小虎劝说陈剑龙出去走走,散散心,于是俩人约好上山看日出。 为了能看好日出,陈剑龙和丁小虎一夜未眠,早早起身爬上山头,雄鸡啼鸣时,天边开始泛白,眼看红日即现,天公却不作美,清风拂过,飘起点点雨丝。陈剑龙盘腿面朝东方而坐,任由雨儿垂打眉目,滑过腮边。丁小虎心如油煎,却没有打扰陈剑龙的执着,一旁也垂目静坐养心。四野静悄无声,天亮了,雨儿也下大了。 “大哥,既然今生偏偏喜欢雨丝飘落身上的感觉,又何必在乎是否能看到东升的朝阳。” 丁小虎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几天来压抑在胸的心里话,陈剑龙却毫无反应,眼神中仍无一丝喜色,但丁小虎却能感觉到大哥在听自己说话。 “大哥,千百年来,读书的确是一条让市井俗子求取生存与功名的阳光大道,但如今的社会却为强者另辟了一条捷径。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机会不是都能把握住的,如果再失去这三年的大好机遇,恐怕太可惜,也太迟了,再说苑军也需要人照顾。” “还有呢?”陈剑龙眼前突然一亮,他是多么渴望能看到天边那张可爱的笑脸,可是现在笑脸是否还能看到,已不太重要了。 “大哥……”丁小虎一咧嘴,显然有难言之隐,四周又恢复了寂静,陈剑龙依旧面视东方继续静坐养神。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丁小虎一狠心,长叹一声。“大哥,法院已经把我判给了爸爸,可爸爸他已经去了南方……” “所以你决定弃学经商,可你连十六岁都不到?” “我……其实我早已成人了,再过一个月我就二十岁了。” “你不是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生的吗?”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生的是我的胞弟,他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我生性怯懦,且体弱多病,爸妈怕我上学受人欺负,返城那年,他们注销了我的户口,从此我便叫丁小虎,而不再叫丁大虎。其实……年龄的大小只不过是人类认识自身的一种模糊方式,一个人的心志与能力岂是用年龄便可以简单定论,辛苑霞与生具来的非凡心志和你与生具来的行事能力又岂是一个普通中年人所能媲美。我知道三年来,你一直默默地帮我克服怯弱心理,默默地激发我的自信心,我也知道如果我再糊涂做人,再不敢直立面对人生,我真的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丁大虎,我真的希望你能全力支持和帮助我。” “小虎,不,大虎。嗨!我以后该怎样称呼你呀?” “智者为大,也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保持现有的称呼,好吗?大哥,既然你已扶丁小虎上马,丁大虎恳请你再送丁小虎一程,行吗?” “那咱们现在可以回家了。”陈剑龙突然站起身来,不再面视东方。 “回家?”丁小虎紧盯着陈剑龙闪亮的眼睛,疑惑不解,喃喃自语。 “难道你还有选择吗?!学校会收一个没有录取通知单的学生吗?!” “大哥,你……哦,谢谢大哥,只要你和小璐有录取通知单就足够了。” 几天来,陈剑龙忧郁的脸膛终于又露出昔日豪爽的笑容,俩人再次对望时,丁小虎激动地飞身跃起一个后空翻,仰天哈哈大笑,俩人的笑声,顿时回荡在山谷深处,惊起一群群山雀,叽叽喳喳乱叫一通,仓惶间匆匆飞走了。 第十七章 天将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三年的时光,陈剑龙和宁昭璐俩人苦读春秋,终于学有成就,满腹经伦,只待黑色的七月到来时,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丁小虎在陈剑龙的精心协助下,步入商海不久,就在倒贩服装生意上掘得第一桶金,一九八八年九月,丁小虎在小城开办了第一家服装城,三个月后,丁小虎在小城成立了糖酒副食批发公司,一九八九年三月丁小虎把服装城和糖酒副食批发公司作为抵押向银行贷得巨款,在宁父的协调下一次性买断小城日化厂、棉纺厂和食品厂三厂的产权,不惜高薪聘请沿海地区专业技术人员,仅用三个月的时间便完成对三厂的技改工作,随后依托服装城和糖酒副食批发公司形成的商业销售网逐步投放三厂生产的产品,不仅使三厂产品在小城市场站稳了脚跟,而且还辐射到小城周边地区,成为周边市场非常抢手的走俏商品,生意越做越大,几乎一月一个样,半年全变样,大有一发不可收之势,一九八九年末,在陈剑龙滚动式连续发展的商业模式的指导下,丁小虎开始面向全国吸纳各类管理精英融入自己的创业团队,于一九九0年六月成功组建了小城苑霞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完成了下属企业从单一粗放型管理模式向现代集团化管理体系的转变,并率先投资小城高档餐饮业和娱乐业,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斗,丁小虎与以地产、能源等为发展重点的雄丰股份集团的刘家庆成为了小城商业的两大巨子,也成为了改革开放的直接受益者,豪华富丽的别墅彰显着主人的与众不同和慧眼识世。 今天是丁小虎组建小城苑霞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一周年纪念日,耀眼的礼花和震耳的响天雷夺人耳目,丁小虎在豪宅喜气洋洋、满面春风笑迎着前来祝贺的社会各界人士和生意伙伴,直到日落西山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转回身时,那张人见人爱的笑脸才突然变得疲劳憔悴不堪。 “虎子,你病了,气色怎么这么难看?” “婆婆,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你先上楼歇会,一天到晚看把你累的。” “婆婆,大哥和小璐他们来了吗?” “他们早就来了。” “那您老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段日子我还真想他们呀!”忧郁的目光迸发出喜悦之声,一溜急跑,丁小虎冲上了楼梯,奋力撞开门。“大哥,小璐,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把我想死你们了。” 拥抱过陈剑龙之后,丁小虎一转身奔向宁昭璐,宁昭璐赶忙机警地伸出了热情地小手挡住了丁小虎的来势“三哥,真想不到……” 丁小虎只好改用握手方式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小璐,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当年要尿裤的毛头小子竟也能有今天,三哥是不是该让我替你找一位嫂子来管教管教你啊!” 丁小虎小眼一翻,一眨不眨地扫视着宁昭璐,看得宁昭璐之发毛,要不是陈剑龙在身边,她非叫出声来不可。 “哇,小姐你好美啊!好漂亮啊!先生你可不可以介绍她给我认识认识呀?先生你怎会不认识这位小姐呢?她就是想当年要尿裤的小妹宁女士。哇,怪不得她长得那么漂亮啊!” 南腔北调,丁小虎竟也学得维妙维肖,逗得宁昭璐笑弯了腰。 “大哥,你看三哥总是那副德性,气死人了。” “小璐,你应该感谢小虎才是,要不然往后你可美不起来了。” “嗯,小璐到时嫁不出去,可千万别来找我来凑乎!” “讨厌,丁小虎,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却拿人家寻开心,不过请你放心,本人就是一辈嫁不出去,也不会照顾你的!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是吗?!”丁小虎咧开大嘴,看着陈剑龙,笑个不停。“大哥,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是啊!剑龙,小璐以后你们要常来坐坐,好久没见虎子这样笑过了,他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回到家也常皱着眉头,不是看他年轻,我非担心他会吃不消的。” “婆婆,您快坐,让三哥多活动活动也好,不然中国又得弄饥慌,这几年您就知道惯他,看把他惯得上下左右都快一样长短了。”宁昭璐轻快地飞到婆婆身边,拉着婆婆的手。 “璐儿,是不是刚才又和虎子斗嘴了,要不要婆婆替你出出气。” “婆婆,我和三哥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问题,完全可以和平解决,就用不着您老操心费力了。” “婆婆,他俩是闹着玩,用不着理睬他们,住了这么长时间还习惯?” “龙儿,怎么这么说话呢?我老太婆子能遇上你们这群懂事的好孩子,得以安享晚年,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这几年太难为你们了。” “唉,多好的姑娘,要是这个家有一个象人这样懂事的媳妇该有多好啊!” “婆婆,看您说的,难道璐儿还不算是这个家的一员吗?”宁昭璐紧紧靠在婆婆的肩头,一双淘气的眼睛却直盯着陈剑龙。 “算,当然算了。”婆婆笑望着宁昭璐,慈祥的目光仍然飘有点点憾意。 “婆婆,咱们的小璐而且还是此楼的女主人呢?!“丁小虎冲着宁昭璐不住地挤眉弄眼,那付嘻皮笑脸的德行仍未改掉。 “好,好!你们难得聚在一块,不打扰你们谈话了,我也该准备晚饭去了。”婆婆站起身来,开门欲走,陈剑龙飞速递给宁昭璐一个眼神,宁昭璐心领神会,搀扶着婆婆走出房间,陈剑龙和丁小虎俩人随即相视一笑,起身相送。 “婆婆,您走好,您慢点。” 看着婆婆走下楼梯,陈剑龙和丁小虎才又走回了楼上客厅。 “大哥,你和小璐现在怎么样?” “嗯,还不错,学校准备保送我们俩人上大学,不过我不准备接受,我想试试自己倒底学的怎么样,再说……” “大哥,我是说你俩……”丁小虎瞟见宁昭璐去而又返,只得止住话语。 “大哥,三哥你们在聊什么?” “小璐,我们在谈学校保送咱俩上大学之事。” “对了,三哥你不会觉得我们有点傻了吧?!” “傻,哈!谁敢说我们小璐傻,他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是吗,三哥,这些楼上楼下的布置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吗?大哥,要是你也拥有一幢这样棒的楼房,那该有多好啊!” “小璐如果你喜欢的话,等你出嫁那天,就送给作嫁状,只是到时可别嫌过时,嫌土气。” “三哥,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小虎,以后还有何打算?” “三哥,去炒股票怎么样?爸爸在此上道收益可大了。”受人恩惠,当以涌泉相报,宁昭璐恨不得马为丁小虎挣回一幢房钱。 丁小虎看了看陈剑龙微然一笑。“小璐,炒股票的确能嫌钱,只是炒股票不能真正使中国人富强,它之所以有生命力,完全是因为它是新生事物,时间一长就会降温。” “那么投资房地产如何?” “小璐,这几年国家的土建工程过多,房价早已超过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水准,人们无力购买商品房,投资于房地产也不太明智。” “对了,三哥,听爸爸说有许多外国大集团想和你合资开发产品,你怎么不抓住机遇引进外资扩大再生产呢?” “小璐,三个人分钱是不是总比四个人能多分些?!”丁小虎诡秘一笑,笑意中充满了商人特有的奸诈。 “那当然了,可是……” “小璐,小虎的公司所生产出的产品响誉全省,畅销周边邻近省、市、县,外国大集团是想盗用小虎公司所创下的名牌效应,不用花一分钱的广告费,便能占领巨大市场,获取暴利,你当那些外国大老板真的是傻冒,真的是全力支持中国经济发展吗?” “可是,大哥照你们这么一说,中国老百姓养着的那些大经学家只会糟蹋五谷了。”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陈剑龙想不到宁昭璐竟会给他带了一顶蔑视经济学家的“大帽子”,巧妙却无理地将了他一军。 “小璐!”丁小虎迅速抢过陈剑龙的话题,仍然诡秘一笑。“如果能与三个人同时分吃一个馒头,是不是也比自己没有馒头吃挨饿好些呢?!炒股票和投资房地产皆属于投机生意,尤其是炒股票风险更大,如果一个商人在起家时因资金缺乏或企业遭到灭顶之灾非破产不可时,是可以完全放手一搏的,但如果一个商人在事业属于正常经营运行中去 搞投机生意,那他离倒霉就不太远了。” “噢,我明白了,三哥,难怪众多商界强手纷纷落马,而你却能一枝红杏出墙来,你真的太聪明了。” “小璐,真正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将聪明摆在脸上的,时值如今只要小虎加强公司自身管理,提高领导阶层思想素质,发掘企业内部自己潜力,而不是盲目引进外资,只顾短期利益,用不着五年,苑霞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就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一个人的胃口再好,再大,只吃不消化,身体还是得不到足够的营养供给,同样中国经济的腾飞,永远只能依靠自身民族企业的强大和发展。” “三哥,那你有何打算呢?” “咱们北方,尤其是饮料市场全是南方货,所以我想继续搞饮料深加工业,加大医用保健等高科技含量,估计在未来十年中可以成为公司的基础产业,至于配方我已经开始令人着手研究,相信很快就会产业社会效益。” “小虎,那再以后呢?”陈剑龙十分露骨地又追问了一句,显然对于丁小虎回答不满意和不放心。 “大哥,我也不知道,反正以后的生意必将越来越难做,现在虽然辛苦点,等你们毕业了也好有个坚固的经济基础。” “嗯,的确这个社会让个不安心读书,我也怕四年后纵然修得正果,也难逃沦为洗碗刷盘睡地铺的劫运。” “大哥,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到时爸爸妈妈不会不管我们的。” “是啊,大哥你用不着心存顾虑,不错现阶段商品社会挑大梁,耍威风确实是那些胸无点墨靠机遇,靠无赖起家的小商、小农中的几个得志者,不过历史绝不会让他们过多的唱主角,一代有知识,有眼界的新界的新人必将代替那些朽木和厕泥,也许小弟的后半生还要全仗大哥呢?!” “小虎,千万别这样作践自己,以你才华和见识,今生只要别触犯天意,今世足以笑傲群雄。” “大哥,小璐,无论社会如何发展,知识越丰富越不容易被社会淘汰,就说现在当个和尚还要大学文凭,不过商品社会永远是重商轻情,只要出钱赞助,也不难寻得一处静心安身之地。” “哟,看不出三哥还想当和尚,可怜不知哪位薄命红颜又得荒度一生了,三哥,你……” 楼上客厅随即响声了清脆的笑声,陈剑龙轻轻碰了碰宁昭璐的手背,宁昭璐赶忙止住了话语。 “小璐,其实我已有循入空门,终身伴守古佛青灯之意,只是还有许多俗愿未了。” “小虎,如果你觉得无聊太累,可以自费念书深造,也许茫茫书海才是你静心安身的归宿。” “大哥,你看我还能静下心读书吗?很小的时候,我就憧憬过有一天能成为一代探索,操控宇宙的巨人,可悲的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才发现自己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于是儿时的梦想自然而然的就破灭了,现在我的确很富有,但一切来得太迟了。” “三哥,你变了,变得更聪明,却也更苍老了。” “小虎,这几年太难为你了,尤其是组建小城苑霞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后,我和小璐一直没能很好的关心你。” “大哥,你言重了,三年来没有大哥的运筹帷幄,我丁小虎又岂能决胜千里呢?!” “小虎!”陈剑龙突然打断了丁小虎的话题。“许多年来,我一直想送你四句话,它是我从小悟出的做人心态,只是觉得让你那么做有点太过分了,不过事到如今,希望你能常思常虑,也许会对你现在的心态有所改善。” “大哥,你说吧!小弟一定牢记心头,常思常虑。” “小虎,其实一个人无论在人生舞台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应该保持一种‘心静如水,神回自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做人心态,不然一旦跌入自设的心理误区,而又不能自拔,别说天地不会容你,就是自己也不会容自己,到了地时,无论你是天大的英雄,还是举世无双的豪杰,一世英名必将付之东流,遭人齿寒。” “哟,大哥,我看你也疯了,是不是也想当和尚。” “小璐,千万别这样说大哥,大哥,尽管现在我还不能完全领悟其中的奥妙之处,不过我相信古人那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对的。” “那好,小虎近来你的气色不佳,要多注意休息,我和小璐也该回学校了。” “大哥,小璐吃了晚饭后再走,好吗?” “三哥,吃不吃饭倒不要紧,记住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妹还想沾您老的光呢?别忘了你对小妹的承诺啊!” “好吧!俩位请!” 丁小虎知道多说也无用,只得随着陈剑龙和宁昭璐走下楼梯。 “婆婆,我们走呀!” “龙儿,璐儿怎么这快就要走了?” “婆婆,学校明天还要举行最后一次考试,我和小璐回去也该准备准备,” “龙儿,璐儿你们来一趟,虎子的嘴巴就高兴地合不上一回,以后有空常来坐坐,这也是你们的家!” “婆婆,你放心,等高考完后,我和大哥一定陪您住个够。” “婆婆,怎么还不见苑军呢?!” “哎,这浑小子一会儿也坐不住,不到吃饭是决不会回来,不过一天到晚老问,剑龙哥哥和小璐姐姐怎么还不回来,我想死他们了,这不你们来了,他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他回来后,我非说他几句不可。” “婆婆,小虎,苑军人已见长,心眼自然也多了,以后能不说他的时候,咱们尽量别说他。” “大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苑军受到任何委曲。” “是啊!龙儿,璐儿你们放心吧!千万别贪玩,多用点功,考个状元回来!” “哎,婆婆您快回去吧!” “小虎,我们走了。” 陈剑龙和宁昭璐频频点头,走出了大门。望去俩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丁小虎成熟的脸颊不禁流出丝丝苦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