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数之清朝之旅》 上卷 锲子 2006年元月1日 深圳  又是一年开始的时候,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寒风凛冽,雪花漫天,冰冻三尺;只是冷风中夹杂着丝丝寒意。大厅中人声鼎沸,新年宴会已经开始了,我漠然的站在窗前,神色有些凄凉,显得和四周的喜庆气氛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怎样的灯红酒绿,怎样的放纵青春,内心的孤寂总会在不经意间撩起我悲伤的情绪。也许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放弃舒适安逸的生活,跑到这里辛苦打拼。难道是不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偏偏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不管我承不承认我都无法欺骗自己,之所以来深圳是因为这里距离香港最近,心里仍然固执的认为一定会和他重逢。他——萧寒,曾经与我相知相惜的恋人,已经八年未见了,你也像我一样记得当年的承诺吗?每每想到他,心总会细碎的疼。时值今日,我已年近三十,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用梦支撑的小女孩了,虽然在事业上也算是小有成就,多年忙碌,竟然再也没有谈及感情;一直宣称自己不是因为谁而耽搁了出嫁的年纪,只是一直都没有碰到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却没有办法用理智控制心情。春去冬又来,一年复一年,转眼间青春时光已然消逝,我不仅有些意兴阑珊,忽然间有种想回家的冲动,渴望享受那种不计回报的爱;回到家里一来可以守在父母身边略尽孝道;二来是真的厌倦了这种疲于奔命的生活。思绪纷飞,直到听见有人喊: “青衣,快下来啊,就等你了……”才将我拉回现实。 回头莞尔一笑,转身向前走,许是想的太多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站在楼梯边缘。 “啊……” 只感觉头轰的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清 康熙四十二年 春 官道上一辆马车飞奔而过,车内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孩面色憔悴,紧紧抱着躺在她怀里小女孩,并不住的低语着。马车一路疾驰,每到一处只是换换马匹,草草的啃上几口干粮,日夜兼程,第三天晌午,马车终于在一座官邸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回 “哎呀”头怎么这么疼,我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粉红丝绸幔帐,红木镂空床脊,秋香色锦缎被,梅花式哑光小几,满屋子的中式家具,单用眼睛看也知道价格不菲,仿的不错……一个穿粉红色衬褂紫缎掐牙背心的女孩正站在床边低头擦眼睛。搞什么,还有穿着古装的女孩,这是哪里啊?我不是在做梦吧;难道是哪个剧组在拍古装戏?我不记得我来过这儿。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不是正在参加商会的新年团拜会吗,好像是不小心踩空了,从楼梯摔了下来……这里肯定不是我住的地方;是医院?也不可能,没听说过有仿古装修的医院;难道是宾馆,这个老板倒是蛮有创意的……  正迷糊着,站在床边的女孩忽然叫了起来: “醒了,小姐醒了”倏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屋子人,围着我左看右看,问长问短。 难不成是摔坏了脑子,出现幻觉了,这里的人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宾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服务员吧,而且都装扮的这么古怪。我赶紧闭上眼睛,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 “潇儿,你可醒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对你舅父交待”一个衣着华丽、彩绣辉煌,金钗凤裙,面容娇好的中年女子坐在床头,拉着我的手,神色焦虑,眼睛里还含着泪。 她温热的体温顺着手传遍我的全身,我的心却寒冷如冰,“天啊,千万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做人一向中规中矩,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虽然不相信有什么神灵,却也是见山烧香逢庙拜神;我是喜欢读这种穿越时空的小说,也对主人公的离奇遭遇羡慕不已,但是不等于我真的想回到古代啊,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朋友、同学,还有我的事业……还有属于我的二十一世纪真实生活……”。 屋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的,我只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又睡。不住的祷告,祈求老天眷顾,让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中的席梦思大床上。可是事与愿违,每次醒来,四周依然是古香古色的样子。看来我回到古代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等着我的将是没有上下水、没有卫生间、没有电、没有汽车,甚至没有白话文的世界。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我又是何许人也?好在强烈的好奇心暂时冲淡了我的忧虑。套用以前在小说中看到的情节,借病装做失忆,除了那个女孩外,这里其余的人都是第一次见我,虽然是弥天大谎,倒也不用费力圆谎。 逐渐从那个女孩嘴中得知,这是康熙四十二年,现在的我名叫“栋鄂 潇遥”,今年12岁,额娘是前太傅鄂敏的女儿——冰月格格,两年前就香消玉陨了,阿玛是驻守边关的一名将军,也在几个月前战死沙场;“我”也因为父母双亡,久病不起,回京投奔现任吏部侍郎的舅父。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一路把我从边关带到了京城。 没想到我这次时光穿越,竟变成了一名孤儿,将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脑子里忽然闪过林黛玉微蹙双眉的表情,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像林妹妹那般命苦的。如果知道我会回到清朝,以前就应该仔细研究一下清朝的历史,我本就凡事不求甚解的个性,学生时代强灌的历史知识,也在高二会考结束后,一总打包还给了老师。对于清史更是知知甚少,可怜的一点记忆也是来自电视剧和小说,想来也不会准到哪里去。 不过对于“我”这个未曾谋面的额娘——冰月格格,还有些印象。好像隐约记得她自幼养在宫中,和康熙皇帝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少年康熙》中说她本来和康熙两小无猜,情同意合,后来却因为某种政治原因被迫分别。也不知道那些情节是真的,还是杜撰的。 明清古典家具风格典雅、朴实大方、造型简练、线条流畅,是中国古典家具鼎盛之做。康熙末年至雍正、乾隆年间,是清代家具发展的鼎盛期。家具的造型、结构、品种、式样,都有不少的创新,生产技术也有所进步。在装饰上也有新的创意,如黑光漆面嵌螺钿、婆罗漆面、掐丝珐琅等。流传到现代的家具颇多,爸爸尤为喜爱搜罗古董,从小耳闻目染我也略知一二。 满屋子的古董让我爱不释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景德镇的花瓶,和田的玉如意,竟然还有个汝窑笔筒,如果以前我有这么一件儿,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哪里还用得着起五更爬半夜的做方案,还要看甲方的脸色…… “小姐,想什么呢,吃点点心吧”梅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梅香就是我的那个贴身丫鬟的名字,名字是俗了点,人却聪明伶俐,重要的是对我极好。今年也不过14岁,处世就已经大方得体了。古人一般寿命比较短,倡导早婚早育,人也比较早熟。据她说从小是看着我长大的。想来真是惭愧,我14岁的时候,还整天骑着自行车满那儿的疯跑呢,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看看人家梅香,感叹现代人真是退化了不少啊!丰富的物质生活成了滋养惰性的温床。 这是我来古代的第15天了,在梅香的精心照顾下,身体也强壮起来。只是还不大习惯一下子从三十岁的成熟白领变成十二岁的稚气女童。返老还童也不全是好事,十二岁的少女,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应是举手投足间充满童趣,而我显然做不到。我几乎不敢碰镜子,害怕吓坏了自己。舅父虽不在京中,他的家人却待我很好,舅母特地准许我不必遵守那些规矩,却对表姐妹们管教极严。整个府中能逛的地方都逛过了,几次央求舅母带我出去逛逛,都被舅母以我身体羸弱婉拒了。这几天,我更加烦躁。 “梅香,我们出去玩玩吧” “小姐,你就是闲不住,这里不比边关,由着你胡来” “梅香,求你了,难道你忍心让我憋死啊” 梅香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无奈的从箱子里拿出一套月白缎子男装帮我穿戴好。 “呵呵,你是早有准备啊”我充满赞许的看着梅香。 梅香轻笑“小姐,你不记得了,以前你都是女扮男装出去玩的,老爷和夫人都说你穿男装很好看……”说着说着,梅香的眼睛红了起来。 “梅香,别再招着我哭,我们走吧”我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往外跑。 第二回 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现在又正直康熙盛世,国泰民安,更显出一片繁荣的景象。我看着什么都新鲜,左看看,右瞧瞧,拿起这个摸摸,拿起那个掂掂,乐得合不拢嘴。见我如此高兴,梅香也一脸的兴奋。  “梅香,你看,前面那么多人,干什么呢,我们也去看看” “小姐,看看可以,可是不许多管闲事” 我对梅香灿烂一笑,暗想,这个身体原来的个性看来和我倒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我有缘和她合体呢。 “卖身葬父”古代还真有这儿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后人编造的呢,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死也不肯放弃肉身。这点倒是现代人想的明白,一把火,既环保又省地方。不过,还是古人比较孝顺,宁可卖了自己,也要为死去的父母买个薄皮棺材;现代的丧葬费也贵的离谱,只听说过医院的太平间里有无人认领的尸首,没见过谁典身葬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但见人群中,一个身穿麻布衣裳的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低着头,赤着脚,脖颈上还插着几根干草,面前歪歪扭扭的写着“卖身葬父”几个字。 还是个清秀的女娃,真可怜,人群中不住的有人感叹! “呵呵,小丫头,抬头让大爷看看,若是合爷的眼,爷就收了你”人群前面一个面相猥琐的年轻男子,轻浮的用扇子敲打女孩的头。 “啪”的一声,那男子手中的折扇已经被我打掉。制止了梅香欲劝阻的手,大步走上前,怒瞪着那个男子。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和他叫板,待看清不过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时,顿时面露凶色。 “臭小子,敢管本大爷的闲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现在说是你的事,还为时尚早,这姑娘写的明白,要卖身葬父,我现在就帮她安葬父亲,她就是我的人,就不劳你多管闲事了”我毫不逊色的顶了回去。最痛恨那些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女人的男人。 “呵呵,好小子,和爷卯上了,今天我还不信了,这丫头我要定了,看你拿本大爷怎么办” 猥琐男子瞪着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我说。人家都说恶人天生恶像,一点不假。 “虽然嘴上硬得很,心里却没有底,我可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要是在以前还可以打110,再不行也有朋友替我兜着,可现在……指望别人怕是不行了,只有祈祷老天保佑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逞,遇到恶事不制止,就等于助纣为虐,硬着头皮也得撑下去”想到这儿,我面色一正,随即朗声大笑。 “哈哈,这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能让你胡来,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看你长的倒是比寻常女子还要秀丽,干脆本大爷连你也一块收了吧”男子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我,上前就要拉扯。 我的脸色变得惨白,心里那个气呀,恨的牙根痒痒,不由的攥紧拳头,梅香急忙上前,拦住我。 “爷,时候不早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回府吧”拉着我就往人群外走。 “你别拦我,大丈夫做事要有始有终,怎能半途而费,何况问题还没解决呢”这个“大丈夫”我倒说得极其顺嘴。 正在我们争执之时,人群里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不知道和那男子说了什么,男子连连施礼,急急的退走了。 “梅香,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我现在对这些银子还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是多少,一股脑的放在那个姑娘的面前。 “姑娘,你把这些钱拿去吧,也不知道够不够,人死不能复生,好好安葬你的父亲,坚强的生活下去……”那姑娘连连磕头。 我赶紧拉着梅香挤出人群,我可不想让她真的卖身给我。 “小姐,你说刚才那个人怎么忽然走了”梅香一脸的不解。 “呵呵,我想应该是哪个厉害角色他不敢惹了吧,要不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反正不是怕我”自我解嘲的笑笑。 “还说呢,刚才吓死我了,要是他真的动手可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我忍不住向梅香吐吐舌头。 “是不是应该请你的恩人喝杯酒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头顶飘过。我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宝石兰长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宇间透着几分不羁的少年正跨座在二楼的栏杆上,嘴角微微上挑的盯着我。 “原来是你帮的忙啊,谢谢你了,请你喝酒没问题,但是今儿不行,一则我的钱都给了刚才的那位姑娘,总不能我请客你掏钱吧;二则我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该回了,欠你的酒我记得了,改天再请你。”我昂着头,费力的朝上面的少年说。 “呵呵,这不等于白说吗,改天,我又不认识你,怎么找你啊”语气满是不屑。 “君子一诺千金,我当然会言而有信的,要不就定在下月初五吧,还在这儿见”我依稀记得梅香好像说过今天是三月二十二,那么下月初五,也没几天,他应该会相信吧。 “好,一言为定”蓝衣少年一闪身进了房间。 第三回 从上次从街上回来,我就决定,要好好安排我的“清朝之旅”。一定不能像那些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那样,又是伤心、又是劳神的,整日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到头来还不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好在我现在还是一个12岁的小屁孩,再多的情爱也不关我的事。  厚天高地,堪叹古今情不尽;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首先,做个日历,把黄历和星期相对应,以后就周一到周六学习、工作,周日休息。让梅香找了张大纸,由于不会用毛笔,就随便找了根木棒削了尖,沾上墨汁,又是写又是画的,费了好一阵儿功夫才勉强弄好,草草的就算做了个挂历,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比较实用的,最起码能看出来今天是星期几。 有了时间,下一步就是如何安排时间了,要想在这个时代生活,一定要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要不然说不上哪天就被人当蚂蚁一样踩死了,每周一学习骑马和拳脚功夫;周二学习文化知识,可怜我也是经历了16年的苦读生涯,即使是出了校门也不敢有半点懈怠,一有机会就给自己充电,自认为也是个文化人;可到了这里却成了半个文盲,满眼的繁体字让我头大,头大归头大还是得学啊,我就不信了这一科语文会比十几科一起学还要难。剩下的四天就要想办法赚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来这应该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已经在这里白吃白住了,总不能再伸手要零花钱吧。所以一定要想办法赚钱,起码不用担心会被饿死。梅香被我的奇怪想法,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姐,你变了” 我被梅香猛然间的一句话吓得冷汗直冒,难道她发现我不是她家小姐了,坏了,如果我现在被轰出去,即使不会饿死街头;也逃不了做童工的命运,一日三济还要挨打受骂,暗无天日、水深火热…… “真的长大了,以前你总是肆意妄为,可那都是小孩子的胡闹,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我不能明白你说的话,但是我知道那都是正经话儿,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老爷、夫人不知会多高兴啊”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一来我是真的被梅香感动,二来刚才也真的吓得够呛,我抱着梅香嘤嘤的哭了起来。 想和做不一样,想起来的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反正我现在有的就只剩下时间了,不着急,慢慢的一步一步来吧。舅母从不过问我的事,反而对我的要求有求必应,尽量的让我高兴。 以前只是在动物园的跑马场里骑过几次马,饲养员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倒也没觉得怎么难。凭我现在的身高,上马都很困难,更别说策马扬鞭了。央求府里的家仆教我,家仆顾忌我的身份,不敢不从;又担心出什么茬子,教起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捡了个身材矮小的幼马,学了好几天,上下倒是没有问题了,可是也只能是骑在马上走来走去。这样下去,恐怕一年我也学不会骑马。让他们加点速度,他们又以院子太小,跑不开推诿,求了几次后,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全心教我,要想学还得自己想办法。无意中听管事的小厮宝柱说,城东倒是有个遛马的好地方,不过都是些王孙贵戚的公子哥才能去的,按照舅父的品级倒是也去得,舅父是文职又经常不在京中,家中也没有其他男丁,所以已经好久没人去了。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宝柱硬着头皮带我去了城东的跑马场,好一片开阔的场地,绿草如茵,时而传来几声马嘶的声音,我忍不住的猛吸了几口气,舒服啊。马廊、草料、石桌……这里还真的应有尽有呢,守门人看了宝柱的门帖也没多问就叫我们进去了。 “我的好小姐,您可小心着点,千万别出茬子,要不然我这脑袋怕是就不保了”看着宝柱近乎哀求的眼神,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知道了,你舍得脑袋,我还舍不得呢,我还要留着他带我遛马呢,在这儿候着吧,我溜一会儿就回。”说完,也没留意宝柱吃惊的神情,自顾自的走了。 马儿好像也好久没有来过这么开阔的地方了,开始还只是小跑,后来竟放开四蹄飞奔起来。起先,我还陶醉在这飞一样的感觉中,后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马已经不听我的指挥了,我只有死死的抓住缰绳,只要不把我摔下去,一切都好说。 不会吧,前面什么时候冒出一群人,要出大乱子了,顾不了许多了: “快闪开,快闪开,我的马不听指挥了……” 我用我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大喊着,越来越近了,怎么办,他们好像没听见我的喊声;我也有过开到一百八十迈的记录,也偶尔擦个车什么的,但至今为止还没出过严重的车祸,难道今天要“车”毁人亡。出车祸应该保护现场尽快通知交警,也不知道在这里要找哪个衙门,算不算我全责啊……听天由命吧,眼不见心不烦,我赶紧逼上眼睛。 怎么不动了,难道又发生什么奇迹了,我连忙睁开眼睛,蓝天,草地,还有我的马,正悠闲的啃着脚边的草呢,我一骨碌翻身下马,“哎呀”怎么浑身和散了架似的疼。用手揉着胳膊,四处张望,地上没有血迹,马身上也没有碰撞的痕迹,还好,应该没出什么大事,最多赔点钱了事,驾照不会被吊销了。 “你是谁家的,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有三个少年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话的正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三人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目英挺,衣着华丽,不怒而威,倒是有一种王者风范,只是前面这个略显粗诳一些。 见我盯看了半天,没有说话,中间一个黑衣少年看了一下他左边的白衣少年,嘴角一挑: “怕是吓傻了吧,老十四,你这次可白帮人家的忙了” 白衣少年年龄略小,却最为俊朗的,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我。 念头一转,原来如此,是他及时拉住马,救了我。赶忙上前一步,灿烂一笑: “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要不是遇到你们,我怕是现在只能听见阎王说话了”说着,用眼角瞟了一下第一个说话的少年。 黑衣少年、白衣少年立即暴笑起来。 “什么你呀我呀的,懂不懂规矩,见了阿哥也不用行礼吗”前面的少年,显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一脸怒气更是加重了。阿哥,刚才他叫他老十四,看年纪他们应该差不多,难道他们是……我暗吸了一口冷气,这世界还真小,才来几天就让我碰上这么有名的主,他们可不是好惹的,整个天下都是人家的,动动手指头就要了我的小命,还是小心为上。 我轻轻一弯腰,满脸堆笑:“原来是诸位阿哥啊,恕我眼拙,我叫栋鄂 潇遥,刚从边关回来,所以从未与主子们谋面”我实在是不适应自称奴才,但愿他们没听出来。 “鄂硕是你什么人啊”十四阿哥不急不缓的问道。 真不愧是玩心眼长大的,就这两句话就能联想到舅父,想隐瞒怕是不可能的了,急忙如实回答“那是我的舅父” 宝柱从草场的另一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跪倒在地“奴才给九爷、十爷、十四爷请安” “这不是宝柱吗,你家格格就要出阁了,不在家忙活,跑这儿来干什么”一直阴沉着脸的黑衣少年问道。 “回九爷,这个……这个……我……”宝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果然不出我所料,黑衣少年就是皇九子胤礻唐。 “宝柱,我们也该回府了,去把我的马牵来”我虽然不懂历史,可也知道他们是有名的“八爷党”,当年和雍正帝争夺皇位,斗的你死我活,最后的下场相当凄惨,这样的人我还是少招惹的好。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十四爷,您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改日再重谢”说完,转身上马,宝柱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一愣一愣的跟着我。 十阿哥刚想说什么,被十四阿哥拦住了,冲着我一挑眉毛。 “我每天都会来这儿的,学骑马来找我吧” 第四回 今天是四月初五,一大早上,匆匆吃了口饭就让梅香帮我换衣服。  “小姐,你还真去啊,让梅香陪你一块儿吧” “不用了,你赶快把我画的样子,拿给工匠们,常看着点,别让他们做错了”这些日子梅香一直忙着帮我做我要求的新奇物件,忙的不得了,我可不能耽误她的宝贵时间。 好在这时的北京,城市规划做的不错,整个城市按照棋盘排列,道路笔直交错,正南正北方向分明。凭着记忆,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与蓝衣少年相约的酒楼。刚上楼梯,就听见带着略带庸懒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说好的事儿,怎么能不来呢,让你久等了;上次忘了约时间,我没想到你来这么早”上了二楼,看见那少年正独自坐在靠窗的方桌前,背靠着窗,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满身的桀骜不驯,我径直走到桌前,和他面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酒菜就摆上了,我拿起酒杯。学着电视剧里人物的样子,拱了拱手:“第一杯,我敬你,谢谢你上次出手相救”也不知道我这个身体酒量怎么样,但愿不像我一样酒精过敏。 …… “英雄不问出处,四海之内皆兄弟。姓名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不说也罢,你就叫我潇遥吧”我还是少提及舅父的好,别给他老人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那少年,先是一愣,转眼间又舒展了眉头。 “说的好,落地成兄弟,何必骨肉亲,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不过这个身体酒量还是不错的。从江南美景讲道大漠沧桑,从盘古开天地说到当今的太平盛世,文人墨客、奇侠轶事……想到哪说到哪,越说越觉得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态。 “萧老弟,你可曾想过参加科举,凭你的见识,一定会为朝廷为百姓谋福的” “尹大哥,恕小弟直言,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自古官官相互,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想做个清官,就要处处受人排挤,整日如履薄冰,哪比的上游历大江南北,看尽山河大川来的快活” “萧老弟,你小小年纪,就看得如此透彻,难得啊,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放纵于名山大川中的,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 “其实我说的也不全对,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如果人人如我所想,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人还是需要血性,需要热情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就是责任”三十岁的独身女人本身就很矛盾,一方面竭尽所能的成就事业,混迹于乌烟瘴气的商场中,极力的诠释自己存在的价值;一方面纵使满目繁华,心灵深处总有孤寂的一隅,不敢面对失败,甚至不敢面对自己。 也记不清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个人都很开心。临分别的时候相约下月初五再见。 一切都按计划发展着,五月初九是表姐出阁的日子,表姐被皇上赐婚给五阿哥胤禩做侧福晋。表姐的性格温婉娴淑,典型的瓜子脸,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门婚事,整天不声不响的,任人摆布。表姐对我很客气,越是客气我越觉得疏远,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没来由的凄凉感觉。 说的好听是侧福晋,还不是给人家做小老婆,得宠还好,要是不得宠,那一辈子就算完了。别说要受正室欺负,就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也不会有好脸色。想到这儿,我就有些愤愤不平,舅父也是的,堂堂的朝中正二品大员,为了巴结权贵,不惜葬送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在家里郁闷的不得了,牵着马出去溜溜。上次去过马场,已经认识路了,这次就没有叫宝柱,省着他一副要杀头的模样,临出门的时候,宝柱还再三叮咛: “小姐,上次那几个爷都不好惹,您最好躲远点儿……” “我知道了,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有点儿不耐烦他的罗嗦。 马场很安静,我实在没有骑马的兴致,索性找个高地,趟下来休息。“天还是原来的天,我却不知道在哪里?”恍惚间看见了爸爸、妈妈和蔼可亲的笑脸,妈妈烧菜的香味依稀可闻,爸爸壮硕的臂膀牵着我前行。而现在……中年丧女,日益年迈的父母怎么受得了这样沉重的打击,我几乎不敢想象现在家里的情况。我是不孝的,明明知道自己是家里的独女,还要远离家乡;明明知道父母记挂,还总是忘记报个平安;父母的电话总是说不上几句就匆匆挂掉,难得的假日也被游玩占据。总以为日子还很长,陪父母的机会还很多,父母的苍老不是一天蜕变的,我却只在一瞬间才体会到,不知不觉已经满脸的泪水。 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土坡下面走上来一个俊郎少年。 “上次吓坏脑袋了,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可能是被我脸上的泪水吓了一跳,不出声了。 我急忙翻身擦了擦眼睛,坐了起来,看了看他,没说话。 这时十四阿哥已经恢复他一贯的表情,嘴角一挑。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呆呆的看着天空,幽幽的说。 “才多大呀,就知道伤心”一时之间,我竟然忘了,现在的我不过12岁,不应该有这样的感慨才对。 “有空吗,教我骑马吧”静默了一会儿,我突然说。 十四阿哥迷惑的看了我半天,才闷声说“好”。 他还是很用心的教着,如何上马、如何握缰绳、如何扬鞭、如何收缰……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了。 “我要回家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陪我”学了这么长时间,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我微笑着对十四阿哥说。 “呵呵……”十四阿哥忽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我竟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像个女人呢,一点也没有咱满洲男人的架势……” “什么男人、女人的,谁规定了男人该怎样?女人又该怎样?再说了女人有什么不好,哪个男人不是女人生的。代父从军的花木兰、统领三军的穆桂英、范梨花、天波府的杨门女将、带领义军的窦红线,红拂女、王昭君、文成公主哪个不是女的,一样可以彪炳史册,流芳千古”多亏收的及时,要不恐怕我连武则天、居里夫人、撒切尔夫人、铁娘子都会说出来。 “你……我……”一向飞扬拨扈的皇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抢白,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我一向是女权主义者,倡导男女平等,最忌讳男人看不起女人,看十四阿哥的表情,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再留下去,不知道他还会说什么,我逃也似的跑了。 未到府门,就看见梅香在那焦急的张望。 “小姐,你可回来了,舅老爷回来了,正急着见你呢” 我草草的梳洗了一下,随便换了身女装,就直奔正堂,舅父是我在这个时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感觉到心跳在不断的加快。 中堂正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想来一定是舅父了。身材倾长,着深棕色长衫,虎目,剑眉,目光如电,虽然人过中年,风采不减,可想而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男子。见到我,稍稍一愣,随即自然的一笑: “不必见礼了,来我身边坐吧” 并没有多询问我家里的事,只是叮嘱:要注意休息、想要什么尽管讲,不要见外,不用刻意遵守那些规矩。想必舅母已经把我事情详详细细的说过了,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人,我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陪舅父吃过晚饭,就被打发回后院休息了。 第五回 “小姐,我们这是干什么呀”梅香一边帮我挖坑一边不解的问。  “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他们笑话我,我今天请他们吃大餐”我边往树枝上散碎草叶边解释。上次听十四讲他们每个月的十二、二十二都会到这个草场骑马。今天是十二,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趁看门的人还没来,偷偷的爬进草场,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在他们跑马的必经之处,大大小小的挖了十几个坑,我就不信摔不着他们。 铺好伪装,我还特意在四周做上记号,别算来算去算到自己身上,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不敢从大门走,依旧顺狗洞爬出去。草场后面是一片树林,天已经大亮了,小贩的吆喝声依稀可闻。 “梅香,我们把工具找个地方藏起来吧,这样拿着太显眼了” “好,小姐,你身上都是土,前面有水,我们洗洗吧,啊……”梅香忽然叫了一声。我忙停住脚步,回头看,梅香捂着嘴,眼睛看着脚下,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顺着梅香的目光,我伏身仔细观察,是一只沾满血的手,我伸手试了试他的胸口“梅香,别怕,他只是昏迷了,你去弄点水来”梅香犹豫了一下“小姐,看他的装扮,不像好人,我们还是走吧”脸上满是惊恐。“哪有那么多坏人呀,如果是好人怎么办,见死不救,就等于二次杀人,快去吧”梅香虽然还是不乐意,不过依然顺从的去了。 梅香帮我一块,把受伤的人弄起倚在大树上,一身的黑衣,还用黑布蒙着脸,眉头紧琐,左胳膊上插着一根断箭,我用力撕开他的衣袖,半个胳膊已经黑了,一定是箭上有毒,如果不把毒血排出来,他会死的。我吩咐梅香“赶快去找最近的药店,买点止血解毒的药”。用匕首划开中箭的部位,我用力拔出断箭,许是被疼醒了,黑衣人猛然睁开眼睛,欲抽回胳膊“别动,再不赶快把毒血放出来,你这胳膊就废了”我一边使劲挤黑血一边说“放心,我没看你长的什么样,一会儿你走你的,我走的,就当我从未碰到过你”黑衣人不动了,我感觉到他在不停的打量我。梅香回来的时候,血也变成了殷红色,敷上止血药,顺手掏出手帕包扎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多亏我野外生存知识学的好,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正好对上黑衣人探询的目光,我猛然打了个哆嗦,赶紧避开目光,好冷的眼神,像寒冰一样,也许梅香猜对了,他不像好人。我忙站起身,也不敢再看他,“你应该没事儿了,我们走了”说完,拉着梅香头也不回的向林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不住的叮嘱梅香,我们碰见黑衣人的事儿,谁也别说,万一有人问,也别承认,这身衣服也要处理掉。还好一路平安回府,为此我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听见大街上嘈杂的脚步声,也会紧张半天。家里越来越热闹,表姐的婚期近了,大家都很忙,我的创造发明也一件一件的完工了,房间被堆的满满的,好在一般没人会来我的院子,我也逐渐淡忘了黑衣人的事儿。 明天就是初五了,想到又能和尹大哥无拘无束的谈天说地,就格外开心。这毕竟是300年前的大清朝,即使长辈再怎么纵容我,还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难得有一个可以随便说话的知己。想着想着,晚饭不知不觉的多吃了一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披上衣服,到园子里走走。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没有通明的灯火,只在廊下有几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隐隐约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这么晚了,谁也睡不着啊,有人聊聊天也不错,就顺着声音寻去。 “老爷,别多想了,夜里凉,还是早些歇了吧”是舅母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觉得有些不光彩,还是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停住脚步隐身在假山后面。 “冰月自从和阿玛离京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已经二十六年了,现在阴阳两隔,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潇儿这孩子倒有七、八分像她额娘,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命苦啊”舅父的声音有些哽咽。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有善待潇儿,才对得起冰月;当年冰月给她起名潇遥,就是希望她可以一生逍遥快乐” “哎,人活着,又有谁可以真正的逍遥快活呢,我只有尽我的能力,让她尽量的快活,有一天算一天吧,同在京城,我真怕……”舅父的话被舅母打断。 “老爷,如果真的见到,也不见得会怎么样;如果他真的要把潇儿当做冰月,这也是潇儿的命,我们尽我们的能力,今后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我看这孩子,冰雪聪明,看似不拘小节,却心思缜密。不施粉黛,就已经倾国倾城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您千万别让潇儿看出来啊……” 其余的话,我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是不断的徘徊着“同在京城”什么意思啊,百思不得其解。算了,不想了,我的座右铭是:世界上只有两种事情,一种可以解决,一种不能解决,可以解决的当然不用烦恼,不能解决的烦恼也无用,既然结果已定,何必自寻烦恼呢。 “梅香,这衣服好像是新的,新做的吗,我们现在可不能乱花钱了,能省就省吧,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梅香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说: “这是舅老爷送来的,舅老爷真的很疼小姐” “呵呵,舅父这是默许我穿男装了” 舅父一家对我是极好的,从饮食到衣着,事无巨细,唯恐我不舒服,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不能回去了,那舅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向孝敬爸妈一样孝敬他老人家。 到了酒楼,尹大哥已经到了,还是坐在上次的那张桌子,正自斟自饮。经过上次的交谈之后,我们已然像多年的老朋友了。对于他的身份,我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凭他谈吐,他的气魄,一定是非富及贵。他说他叫尹翔,据我所知皇十三子就叫胤祥,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只要喜欢,不管是布衣士子还是市井混混,都可以称兄道弟。想来我的猜测不会错,心里却一味的不愿意去承认,害怕一旦彼此揭开身份,这个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也会失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尹大哥,你帮我个忙吧,你字一定写的不错吧。帮我写几个字”听到我略带讨好意味的话,胤祥头也没抬。 “你怎么知道我的字写的不错” “人家都说,字如其人,你人长的不赖,字肯定不会错的”这句话不免有些献媚的嫌疑,求人办事说点好话也是应该的。 “我看你长的也不错,怎么不自己写啊”胤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目光深邃。皇室子孙还真就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除了与生俱来的贵气,五官也很端正,这也难怪,皇上的老婆哪个不是国色天香,遗传基因好啊。 “我是个例外,求你了,帮帮忙吧”我扯了扯他的袖角,用尽乎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副小女人态啊”胤祥眯着眼睛盯着我。 …… “不是说就几个字吗,怎么这么多,有完没完啊,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胤祥一边写一边紧皱着眉头。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我劲力安抚他的情绪。谁让我不会用毛笔写字了,小时候爸妈也曾让我练过,可是就我这脾气,哪能坐得住,坚持了两三天,就放弃了。上了大学后更是键盘代替纸笔,钢笔字写的也不怎么样了,我哪里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用得着它。受《穿越时光的爱恋》中小玩子烤鸭店的启示,也想开一个小店,这开店用的门匾、菜单、宣传资料都需要找人来写,一来不好意思去打搅舅父,二来怕舅父阻拦,只有求助于胤祥。 “这些我拿回去,剩下的那些你拿着,得空再多抄几份,下次带给我”不用看我也能感觉到,胤祥的脸色已经由阴天转成暴风雨前兆了,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楼下。 一路都没敢停,拼命的跑,怕一步留神被他抓回去,痛打一顿。回到家里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又闯祸了……”梅香一边给我捶背一边递茶给我。 “我今天,抓了个不用花钱的劳工,咱们的那些东西全搞定了,等明天参加完婚礼,咱们就去找合适的店铺”一口气喝了3杯茶,呼吸才逐渐平稳起来。 第六回 穿上舅母特地送来的宫装,再加上梅香给我弄了一个时辰的头发和脸,一照镜子,不由得惊呆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就是如此吧,不是吹的,咱也算是见过大市面的人了,这样美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12岁的孩子,就有如此风采,长大了还了得。仔细想想自从回到清朝还真没好好照过镜子,记忆中还是自己以前的样子,现在我却好像陌生人。  “小姐,你真漂亮”梅香也怔怔的看着我,喃喃的说。 随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一个大园子里,到处都是人,张灯结彩,金壁辉煌的,皇上的儿子结婚就是不一样,这排场怕是投资几个亿的电影是拍不出来的。走到哪里都是注视的目光,这里的人难道没见过人啊,看美女也没这个看法的呀;难道是我这踩着高跷的走路方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看。反正也没人认识我,找个旮旯歇一会儿再说。 今天应该有许多大人物可以看,就算看不到康熙,雍正总能见到吧。他现在应该还只是个贝勒,弟弟结婚,总会来捧场的吧。在现代时不是什么追星族,到了古代总不能落后了,亲眼见到三百年多前的皇帝,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没想到像我这种没级没品的人,连大厅都进不去,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人影晃动,怪不得,今天舅父一再问我要不要来。鼓乐齐鸣,应该是在拜天地吧。一会儿就要各自落座喝酒了。倚坐在假山旁边,本想脱鞋轻松一下,又怕有人经过,来不及穿,只好暂时忍着了。和古代人比起来,我还真算是幸福的了,这衣服、这头饰、这鞋子,足有七、八斤重,那些每天都如此穿戴的人怎么受的呢,还要做出端正贤淑的样子,怕是我一辈子都无法适应。也没有人理我,也不知道应该坐哪一桌。出门时舅母拜托照顾我的那个纳兰格格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应该是故意的,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就恨恨的看着我,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索性也没有理她,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低声下气的讨好她才对,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地方也没有。 “哪个狗奴才,见到本格格也不行礼,还有没有规矩了”一声娇斥,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一看,两个十三、四岁穿着宫装的女孩正撇着嘴盯着我。还真是环境造就人,小小年纪主仆意识就这么强烈。 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我又不认识你们,凭什么给你们见礼啊。脑子里竟然闪现李白的一句词“……安能屈眉折腰示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上下打量了两眼,索性把脸又转到一边去了。人群中,那个纳兰格格正在偷笑,原来是这样,是她在背后捣鬼。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欺人。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好像不太雅观,主要是可能会给舅父惹来麻烦,忍吧。 我起身想离开,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其中一个穿绿色宫装的女孩拦在我前面。 “想走,先磕个头,认个错” 欺人太甚,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努力的压制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雨雯,我帮你教训一下这个狗奴才”粉红色宫装的女孩,满脸的笑,抬手还要打第二下。 忍无可忍了,挥手抓住她抬起的手,怒视着她,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想她现在已经死了。 “记住,只此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第二次机会”两个小女孩可能是被我吓坏了,愣在那里,不出声。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好些人,此时都静静的盯着我。从小到大,从没有挨过打,即使是在这儿的几个月,也没有人对我黑过脸,今天却被个小丫头打了一巴掌,肺都要气炸了。 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花坛边有块石头,我狠狠的摔开女孩的手,快步走过去,拿起石头。 “你……你……想干什么?”绿色宫装的女孩结结巴巴的说,眼睛不住的瞟我手里的石头。 到底还是个小孩,我在心里暗暗好笑,不过今天非教训你一下不可。 我举起石头,用力扔进了旁边荷花池中,恶狠狠的说: “今天是五贝勒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计较,以后最好别让我见到你,否则,下去的就是你” 听我说完,两个女孩哇的大哭起来,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远处也不断有人朝这边张望。有几个中年女人,从人群中挤进来俯身哄那两个女孩,看装束应该是嬷嬷吧。我还是先走吧,人越多怕是越麻烦,到时候就更不好脱身了,看起来这两个女孩身份一定不低,千万别给舅父惹麻烦。 “别让她溜走”穿暗红色旗袍的中年女人吩咐手下的小厮,几个小厮一起上前正要抓我,一个声音从假山后面传过来。 “你们不给自己留脸面,也得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怕皇上怪罪吗” 还真是训练有速,刚才还聚满了人,一下子就不见了。就连那两个女孩也不见了。我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被个小丫头给了一巴掌,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肿了没有,用手背轻揉着。这时有四个人闪过假山,走到我近前,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我。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再加上这一出,越发的气血难平了,愤怒的回瞪过去。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我是见过的,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最前面这个十八、九岁,身材挺拔、面如美玉,有点阴柔之气的男子,应该是八阿哥胤禩了,和雍正斗了一辈子,处心积虑的谋取皇位,最后被雍正改名为阿其那,圈禁致死;同时也颇有“贤”名,想来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九阿哥嘻笑着盯着我“老十四,这次你的断袖之癖应该好了吧” 以前见他们的时候我还是男装打扮,今天这身行头他们吃惊也在情理之中。躲不过去了,只好躬身请安。 “给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请安,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吉祥” 十四阿哥,死死的盯着我,面色铁青。难道我也惹着这位爷了。 “你是鄂硕的甥女?”八阿哥柔声问道。 “正是”偷眼看到十阿哥的面色也不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马上躲进去。都是些爷爷辈的,哪个我都惹不起,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都说今天来了个大美女,全京城怕是挑不出第二个了,正纳闷着呢,这全京城的小姐、格格咱都见过,难道是花月楼的头牌来了”九阿哥不阴不阳的说,面色更加难看。 “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说别的,单看那几位爷的脸色,就很难猜测再呆上一分钟我能不能活到明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府里,倒头就睡了。 第七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梅香一边帮我洗刷,一边说:“舅老爷明儿就起身出京了,一大早就打发人过来,说是等小姐起了,让您过去一趟。”舅舅又要出门,也不知道找我什么事儿,该不会为了昨晚的事吧,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草草的喝了半碗粥,就上前院了,舅父正在和舅母说着什么,看见我站在门口,忙说:“快些进来,小心沾了湿气”。  不知道舅父找我的用意,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并不敢乱说话,找了把椅子坐下。 “潇儿,我明天要起身南下,你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啊”舅父温和的问。 原来是要带我出去玩,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忙凑过身去,不确定的问:“真的嘛,我真的可以去” 舅母摸着我的头,无比慈爱:“当然了,不过你要保证听你舅父的话,不许乱跑”。我从椅子上蹦起来,有些欣喜若狂,连声说:“我保证听舅父的话,我保证”。 梅香一边帮我整理行李,一边叮嘱:“天热了要多喝水,晚上睡觉不要贪凉,小心不要生病,万一生病了要及时看医生,要听舅老爷的话,不许多管闲事……”重复了好几边,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去求求舅老爷,带上我一块去”。我搂着梅香的脖子,还真有些不舍得。“好姐姐,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玩玩,你千万别出状况,你吩咐的我都记下了,我保证还你个白白胖胖的小姐”梅香背过头去,擦了擦眼睛,接着又叮嘱了一大堆。第二天,依依不舍的送我上了马车。 舅父这次是奉旨南下审查官员。因为是暗访,所以轻装简行,装扮成生意人的模样,我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一路上如同出笼的鸟儿,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舅父的话不多,大多的时候只是微笑的听着。我竟然不晕马车,除了觉得颠簸不适,没有其他的感觉。进了山西地界,天气忽然热了起来,心情也有些烦躁。进了晋城县城,舅父吩咐我在客栈休息,自己出去了。我哪里呆着住,猜想舅父应该不会很快回来,洗了把脸,摇着折扇到大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远远看见河边的大树下,满是纳凉的人,旁边有个卖瓜的老汉。走了一会儿了,嘴里倒是有些渴了,索性过去吃个瓜解解暑。说来好笑,原想在这个封建保守的时代,个人仪容尤为重要,再热的天也不会有人在大街上衣冠不整。再回头看看,这里的兄弟,别管是官绅大户,贩夫走卒,或者是读书士子,公子哥儿,全都打着赤膊,吭哧吭哧地啃瓜。我买了瓜,正打算离开,虽说我是自小接受新思想的,也不觉得男女共处有什么不妥,可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在一大群赤膊男人堆里,实在是不雅。 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只见身后这年轻人,俊朗不凡、风流倜傥,虽然穿戴普通,可是气宇轩昂。定睛一看,大喜:“尹大哥,你怎么也来山西了”胤祥亲热得把我引到他那边,向我介绍:“这位是张五哥”我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忙又问:“尹大哥,来山西做什么?”胤祥没回答,反道:“我现在正有些急事要办,我住在前面的驿馆,你晚些时候来找我吧。”见他这么说,我也担心舅父回来不见我忧心,忙起身告辞。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舅父还没有回来,只是打发了人,让我自己先吃晚饭。不要等他了。正好巧了,我正琢磨着如何向舅父请假去见胤祥呢,得了,不用绞尽脑汁的苦想了。急急的吃了几口饭,顺着胤祥指的方向来到驿馆。门人显然已经吩咐过了,见我来了,就往内院请,到了院门,让我自己进去。刚要抬脚进门,就听见胤祥的声音:“田文,好歹你也是个府台,怎么那么窝囊,我还告诉你,施世纶断过的案,你们谁都不能再管,更不准翻案。实话对你说,施世纶是你十三爷我的门下,也是四爷的学生。你掂量掂量吧!”。我不敢再听下去,转身向回走,门人见我这么快就出来了,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哪有心情理他,径直出了门。虽然以前就怀疑尹大哥就是皇十三子胤祥,今天亲耳听到还是很震撼。那么他嘴中的四爷,就应该是四阿哥胤祯了,未来的雍正皇帝。在位时间不长,但整顿吏治、清理朝政、严惩贪官,态度严明,手段狠毒。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沾上这些皇室子孙,赚不到便宜不说,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这段插曲虽然让我有些不快,但是并没有影响我游玩的心情。又和舅父走了几个县城,这天来到南京地界。南京简称宁,地处长江下游的宁镇丘陵地区,东临长江三角洲,西靠皖南丘陵,南连太湖水网,北接江淮平原;“黄金水道”长江穿越境域。城东有钟山屏障,城南有十里秦淮。诸葛亮曾赞叹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南京山、水、城、林相映成趣,景色壮丽秀美。春游“牛首烟岚”,夏赏“钟阜晴云”,秋登“栖霞胜境”,冬观“石城霁雪”。南京是六朝古都,历史名胜众多:夫子庙、玄武湖、鼓楼、鸡鸣寺、灵古寺、孝陵、雨花台、莫愁湖、燕子坞等等不胜枚举。以前我也曾游玩过多次,不过这次旧地重游景致则大不相同。 舅父的事情很多,每到一处都是让我独自游玩。用过早饭,我漫步在碎石路上,欣赏着两侧雕梁画栋的古建筑,走着走着,发现街上的行人都往城南蜂拥。我也随着人流跟了过去,不时的听见有人议论,今天慕容老先生开门择徒,能成为他的入室弟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一米半高的朱漆高台,左侧搭着细纱凉棚,一溜趟放着四把高椅,上首坐着一位老者,六十三、四岁,花白胡须、鹤发童颜、目光犀利、精神矍铄;下首依次坐着三个男子,穿着考究,目光深邃。这时就看见高台上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郎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我家老爷开门择徒,不限家乡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志存高远的青年才俊都可参加。”我美滋滋的看着热闹,有意思,又是作诗又是对对子,还要猜哑谜……花样不少,再看那些蜂拥而上的年轻人,上去的时候兴高采烈,下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这位慕容老先生的徒弟还不怎么好当。这会儿台上两个家丁拉起的上联是:东庙阚西厢房 东西两厢 门户相对 方敢并坐,这不是一个很难的对子,但是老者显然对应试者对出的下联不满意。我沉思了一会儿,低声念叨:“南京河北京城 南北双京 水土并分 可成霸业”话音刚落,就听台上老者朗声道:“好、好对,是哪位公子对的下联,请上台来吧”。四周的围观者把目光齐唰唰投向我,我急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说说”。任我百般推脱还是被众人拥上高台,算了,反正下面的问题我不一定答得出,就当玩玩。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向我施了礼:“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我急忙还礼:“大叔,我叫潇遥”。管家接着说“萧公子,我这有个灯谜,‘展翅翱翔,飞鸟归房。小人掌印,凿壁偷光。昔日为雄,远镜闲逛。娃娃献计,红热具藏。’请公子说谜底”我颔首跺了几步,脑筋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我抿嘴一笑“大叔,您说的可是几位古人:张飞、关羽、孙权、孔明、陈胜、陆游、孙策、朱温。”左侧凉棚中走出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白衣男子,“萧公子果然博古通今,请随我入室看第三题”连闯过两关,心情格外舒畅,信步随男子进入厢房。只见迎门方桌上摆着一根蜡烛,还有一盆清水,是个哑谜。我心头猛然一动,他们是……。 “萧公子请吧” “大叔,抱歉,这道题我不能答”我正色回答。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有何不可?”我顿了顿轻声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说罢,我转身走出厢房,匆匆下了高台,挤进人群。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个反朝廷的组织,这个清朝要持续三百年,和政府对着干不是以卵击石吗,我可不想和他们缴到一块。 二十天后,我随舅父返回京城。以后的一段日子,倒是平安无事。没有人追问我表姐婚礼上那档子事儿,我也逐渐淡忘了。全力的忙活店铺的筹备工作,定了房子,接下来就是装修,为了达到我要求的感觉,凡事必须亲力亲为,虽然累了点,但是日子倒是充实了不少。 第八回 胤祥还真够意思,帮我抄了好多遍的资料,足够开业的时候用了,不管多忙,和他的约定还是遵守的,一起喝酒谈天。胤祥没有提起在山西时候的事儿,我也乐不得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转眼间,已然到了康熙四十一年春天,不枉我十个月的辛劳,店铺布置的有板有眼。多少有些自我膨胀,总觉得别说是在这物质匮乏的古代,就是在现代,如此雅致的店铺也难找。  没有现成的装修材料,都是我依葫芦画瓢打了样,再一遍一遍的解释给工匠,还别说,古人就是比现代人聪明,做出来的东西比我想像的还要好。一层大厅,正对着门是展示柜,各色酒品、茶点琳琅满目,往里就是栗色的吧台,一层东侧用镂空的屏风分割成三个独立空间,参照咖啡厅常见的摇椅设计,餐桌当然都是木质的,各个角落摆满了绿色植物。二层用浆好的绸缎做成壁纸,不同的房间铺设不同的颜色,再配上同色系的“沙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布艺沙发的创始人,没有海绵就用棉花代替,虽然没有我们的沙发柔软舒适,坐起来感觉还不错,蜡烛、鲜花、能想到的装饰物都用上了。 资金实力有限,铺子弄得不大,可是我还是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开店嘛,客人也只能限量,楼上楼下一共只有13个房间,院子里安置了两个雅间。明天就开业了,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心里有些紧张。宣传单已经发出去了,广告效应如何就看明天的了。一方面感念十四他们两次救了我,于情于理都应该答谢一下;更重要的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分别给五阿哥、十四阿哥下了帖子,当然都是匿名的。这件事儿是福、是祸还在两可之间,还是注意隐蔽点好。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早就候在店里准备了,反复的叮嘱店员,一定要按照演练好的流程做。 “再要一份蓝色夏威夷……” “罗马厅,加两份鲜果札” “蛋塔好了嘛?” “小西点快点” 店员不断的穿梭在房间与厨房中,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火爆,简直是人满为患,还有许多要了号等桌的;看来我的宣传单还是有效的,我禁不住的失声笑出来。仿佛看见大把的银子放进口袋。我来来回回的巡视着,途径巴黎厅,隐约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我怎么看这字这么熟悉呀,八哥你看,像不像老十三的字,十四弟,这是谁给的帖子啊?” 是九阿哥的声音,这个人就是多事,有的吃还堵不住嘴,正巧一个店员正要往里送果汁。我赶紧招手让她过来,仔细的吩咐了一番,侧身到旁边听着。 “各位爷,我家主人吩咐,请您儿尽管点餐,这顿不收银子,算是她对各位表示感谢的,另外还有三张贵宾卡,以后您来小店消费,可以打八折” 小兰这丫头还真聪明,几乎是一字不漏的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家主人是谁呀?叫他出来,别跟猜谜似的”十阿哥一脸的不快。 “您是十爷吧,这是给您的鲜梨汁,梨汁败火;我家主人说,让您稍安勿燥,有缘自会相见,但不是现在” 想一想十阿哥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想笑,果然就听见屋里移动椅子的声音。 小兰柔柔的声音又响起“十爷,我家主人说,您要想骂人的话,就骂吧,不过这屋子隔音不好,其他屋子都有客人,您千万别做影响您伟大形象的事儿;您要是想砸东西,最好回家再砸,她这些东西都是特意定做的,来得不容易,请您手下留情” 我捂着肚子,笑的几乎留下眼泪。刚才我特意没告诉小兰,这几位可是当朝的阿哥,贝勒爷;如果她知道真相,恐怕打死她也不敢说这些话了,不是有意利用她,只是凑巧帮我出了口恶气。屋里传出一阵暴笑声。 忙、忙、还是忙,已经是第十天了,每天都要忙至深夜。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对“雅阁”的议论,一时间去过“雅阁”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不光是公子哥,就是格格、福晋们也趋之若骛。 好在店员已经上手了,各司其职,我反倒闲了下来。要不要增加外卖呢,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算了,赚钱那有知足的啊,差不多就行了,别把自己弄的太累。没到一个月,投入的成本就全额收回,并且还有富余,试点成功,我的心情也格外好。 终日混迹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也结交了不少市井朋友,还是老百姓容易结交,他们感情真挚、诚实坦率;不像那些公子哥儿态度傲慢、虚情做作。好在舅父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出大乱子,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干涉。有两个地方我一直想去,却有没敢去,一个是赌场,另一个就是妓院。每次我刚一开头,梅香的头就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让我去。 明朝中期北京就已呈现出“百货充溢,宝藏丰盈”,“四方之货,不产于燕,而毕聚于燕”,“天下良工美材,皆聚都下”的大都市盛况。到了清朝康熙时期,北京则出现了“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京城内外,仅大小当铺即达六七百家;手工业,除内务府和户部所属11200余名匠役外,仅铜炉铺户就达到364家;繁华景象不胜枚举。闲暇之时,我就会漫步在街头闲逛, 找寻现代的痕迹。清代的京城内外城分明,只有满人才可以入住内城,种族阶级分明。我一般都在外城游荡,这里商贾云集,热闹非凡,可以看杂耍、品小吃,也可以在茶馆听书、品味百姓自己的市井杂文。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偶尔也会管点闲事,耍点小伎俩惩戒欺善怕恶的流氓混混。 第九回 好长时间没有骑马了,趁天气还算凉爽,抓紧时间过过瘾,刚跑了几圈,就远远看到,十四阿哥站在那里,从上次婚礼一别,我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了,好像长高了一些,越发的轮廓分明了,想来,他也已经看到我了,退是不可能了,硬着头皮过去吧。  到了近前,我翻身下马,十四阿哥还像刚才一样,死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有些尴尬:“好久不见了,还好吧”还是无言,我始终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他们兄弟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同的是里面的神采。 “还生气呢,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我出门一向穿男装,你也没问过我是男是女啊,要是有错,你也有啊”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理亏啊。 十四阿哥忽然翻身上马,一把把我捞起,放在马背上,策马扬鞭,向远方急驰而去。这个爷爷,想干什么啊,吓死人不偿命啊,为了安全起见,我不敢妄动,只能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把脸紧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听的很清楚。 过了许久,马才慢慢停下来,下马,站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十四阿哥一脸得意的望着我。“出气了,你想吓死我呀,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稳了稳气,我温怒的回瞪他。 “憋了这么长时间的,今天才痛快了”十四阿哥朗声大笑。 “你舅父还真疼你,我们多次递牌子,想见见你,都被他挡了回来,为了你,不惜得罪王公贵族,对自己女儿也没这么上心”我们并排走在路上,马儿在后面悠闲的溜达着。也许老天对我还是格外眷顾的,大家包容了我的没规矩,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大事。 看来我又猜对了,原本我还奇怪,怎么没有人找我兴师问罪呢,舅父是不赞成我和他们来往的,要不就不会婚礼一结束就匆匆的带我离开京城。不过这么公然的不给他们情面,不知道舅父会不会因此受到迫害。想到这儿,不由得心头一紧。 “你们不会记恨我舅父吧”我试探着询问。 十四阿哥侧脸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你穿女装更好看”沉默了一会儿,十四阿哥突然说。 “穿衣服,只要自己舒服就行了,管别人怎么看呢,处处为别人而活,累不累啊”基于他刚才的态度,我没好气的回答。 十四怕是这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异类言论,一时之间只是默默的走着。 从那以后,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隔三差五的总会来找我,都是从后门进出,舅父也没有再出面阻拦。他们大多都是单独来,偶尔碰到反倒讪讪的。对于这里跪来跪去的规矩,我还是一知半解。好在我素来特例独行,也不屑于和那些皇亲贵胄攀关系,再也没有去参加过什么聚会,即使有人相约,也被舅父以我身子不爽推脱了。小孩子往往容易培养友谊,就连诡秘的九阿哥也和我关系匪浅。 仲夏的午后,我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手中的宋词实在是读不下去,索性闭目养神。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了的时候,手中的书被人一把夺去。我顿时睡意尽消,睁眼一看,九阿哥斜站在我身侧,手里正拿着我那本宋词翻看。 “这都是些什么啊,好好一本书,到了你手里就成了鬼画符了”九阿哥紧皱着眉头。九阿哥和五阿哥是亲兄弟,表姐又是五阿哥的侧福晋,我们也算是亲戚,所以门人大多不通报就让他直接进来了。 我向后靠了靠身道:“我当然没有你们阿哥们字写的好,我又不用考科举,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认得就行了”繁体字我不认识几个,毛笔字也不会写,凭借着记忆大体顺下来后,就用简体字标出来;木棍沾墨汁写的出来什么好字。 九阿哥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我写的什么,又接着说:“想写好字,一定要下工夫,就你这性子,不练也罢”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我用眼角瞟了一眼,拿捏着嗓子说:“呵呵,你们哪个不是从小就从了名师大家学习的,我要是有你们一半的条件,我写的比谁都好”。 据我所知,康熙年间,皇子皇孙6岁开始在上书房读书。康熙亲自为皇子们选定师傅,起初有张英、熊赐履、李光地、徐元梦、汤斌等一代名儒。皇子老师中的汉人师傅,主要教授儒家经典;满人师傅称谙达——内谙达教授满文和蒙古文,外谙达教授弓箭骑射技艺。大学时代曾在《康熙起居注册》书中看过,皇子一天读书的情状:寅时(3~5时),皇子在书房读书,复习前一天的功课,准备师傅到来上课;卯时(5~7时),满文师傅、汉文师傅和少詹事,进入无逸斋,授课;辰时(7~9时),康熙上完早朝,检查皇子功课;巳时(9~11时)皇子勤习书法;午时(11~13时)用膳后继续诵书;未时(13~15时)研习兵书,弓箭;申时(15~17时)继续读书练字;酉时(17~19时)于院中射箭;天色已暮,皇子们一天的功课完毕。勤学苦练不亚于我备战高考时所花费的气力,而我只是半年时间而已,苦学却要伴随到他们成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人的成就都是数倍的辛劳换来的。要想人前显盛,必须暗中苦练。 九阿哥沉吟了一会儿说:“以后得空,我来教你练字”哈哈,得了,计划成功,我早就琢磨着找个人教我写字了,花钱请先生,我当然不乐意;有心找人帮忙,又不想表现的过于主动。我怎么也活了三十年,在尔谀我诈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近十年,耍这点小伎俩当然不在话下。心里虽然乐开了花,脸上还是淡淡的样子。“想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还没那么大的耐心,像怨妇一样,每天在家里盼着你来教我呢”九阿哥的脸色阴沉下来“你这人……”不等他把话说完,我接着说:“就这样辜负你的一番好意,显的我有些不知好歹,以后你来的时候,提前遣个人过来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也免了你空跑”说话的时候,脸上带上灿烂的笑容。显然九阿哥对我没有足够的免疫力,点头应允了。 梅香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小姐,往常十阿哥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一天不和你杠几句,就睡不着觉似的;这些日子,怎么没影了,你们又吵架了”我挑了个翡翠钗子,递给梅香。“吵架才正常,要是哪天你见我们不吵了,那恐怕是真的出事了,他现在应该是上窜下跳的找答案呢”想到,十阿哥可能会拿我出的题,去问翰林们,不由的笑起来。呵呵,纵然你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碰到我这二十一世纪的急转弯,也只能交白卷。“小姐,准是你又捉弄十阿哥了,上次你让十阿哥找什么氢气,整个京城差点被他翻过来,这个十阿哥,看起来粗声大气的,对小姐倒是很好”看我没做声,又接着说:“不过,九阿哥、十四阿哥对您也很好,他们都是阿哥,家世背景一样,无论嫁给谁都会享尽荣华富贵;单看人品,论才华要数十四阿哥,细心当数九阿哥,十阿哥粗直些,可小姐和他在一起最开心……”看梅香越说越离谱了,我急忙接嘴道:“我都说过好多遍了,我对小鬼没兴趣,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有我的人生准则是:男人、牙刷决不与他人分享,他们哪个没有一票女人,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以后不要提了”梅香早已经习惯了我千奇百怪的论调,依然不紧不慢的说:“我知道小姐心里是喜欢那位尹公子的,也难怪尹公子一表人才,又才华横溢……”梅香越来越像老妈了,一叨叨起来就没完,我又得出去避难了。 第十回 春去春又回,日子仿佛逐渐平静了,我时而骑马、射箭,时而读书、写字,时而研究一下新的点心花样,时而与九、十、十四阿哥他们吵架嬉戏;每月初五依然和胤祥喝酒谈天,也会不定期的去看望我的市井朋友,一会儿帮瞎眼婆婆叫卖茶叶蛋,一会儿混迹到杂耍摊子吆喝几声,一会儿现学现卖的教大杂院的孩子读书识字;小店的生意依然很好,为了不引起太多的人注意,我也放弃了开分店的想法。  我已经来清朝两年多了,也满了14岁,舅父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连累,被调离京城任两江总督并加封太子太保,从正二品升至从一品,顶戴换成珊瑚,补服也从锦鸡变成了仙鹤;职位虽然升高,却要举家离开京城。本来舅父是打算带我一同离京的,可是我却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场大病,郎中说不宜远行,只好暂时留在京城,舅父如何也不同意我单独住的要求,把我安置在表姐家,也不许我再穿男装。 我和表姐本就不熟,再加上性格差异太大,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一句话,到五阿哥府不过十几天,却度日如年,心情低落到了冰点。 “……命苦啊、啊、啊……” 一阵笑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是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这些年如果说有收获,就是和这几个半大小子的友谊在打闹中突飞猛进,看见他们我顿时来了精神。 “你们怎么才来看我啊,本以为搬到这儿,你们来更加方便了” “我说你肯定等急了吧,他们还不信”十阿哥急急的说。 “我们不来,你不会自己出去啊”十四阿哥瞪着我说。 我白了他一眼“要是能出去,还用你说啊,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是被软禁了,活动范围只有这个院子”说着,脸上流露出无限凄惨的表情。 十阿哥听闻,急了“怎么能这样,我找五哥说去” 十四阿哥伸手拦住他“五哥这样做,一定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们去说也没用,再说她也该学学规矩了,哪有点样子,认识几年了,也没见她给我们行个像样的礼吧“ “行礼算什么呀,人家小姐是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她……她精通的倒也不少,刁蛮、任性、古怪、嗜财如命、牙尖嘴利、装神弄鬼外加蛮不讲理。”九阿哥也随声附和。 我恨恨的盯着他俩,不怀好意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嫌我没规矩了,嫌我不学无术了,是啊,我哪有那些格格们知礼呀,你们找她们玩去啊,何苦来招惹我;你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人家公子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博古通今、文武双全,你们,你们是傲慢、自大、暴躁、外加鱼肉乡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我的看家本领,想在嘴皮子上讨我的便宜,比登天还难。 虽然是吵架,可总比没人跟我说话好啊。十阿哥看我虽然嘴上说的厉害,脸上却没有怒色,又道:“可是闷坏了,明天是八哥的生辰,虽不是整岁,也还是会在府里搭台子乐和乐和的,你也一块去吧” “皇亲贵戚的宴会,我可无福消受”这是实话,我打心眼里不愿意参加这种聚会,明明看不惯还要做出一副献媚的样子,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光是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一地。 “怕是害怕再挨打吧”九阿哥幽幽的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激我,我依然怒不可揭,要知道那个耳光是我的奇耻大辱。“去就去,谁打谁还不知道呢?”我又紧接着补充:“我可没有银子准备礼物,你们送的时候直接给我带个份儿”。 要不说好人关上段时间,也变成精神病了;我不过是十几天没有出去,就有些丧失理智。第二天,梅香要给我穿宫装,我哪里肯同意,穿了一次,那种上了枷锁的感觉,简直刻骨铭心。捡了身淡蓝色的便装,用同色的发带简单的束起头发。为了避免那些俗礼,我故意拖延出门的时间,几番催促,方才动身,五阿哥见我这身打扮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我素来言行异于常人,多说无益,只能由得我去。 到了八贝勒府的时候,已经开宴了,五阿哥坐在主席,表姐和福晋们坐,我寻了个僻静的桌坐下,看装束就知道同席的都是些身份不济的人;我也不理人,自顾自的吃喝。鼓乐声、喝酒声、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声、欢笑声充斥了整个园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加活络,大家互相敬酒谈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四阿哥过来的,同席的人都起身见礼;我装做没看见,依旧吃自己的,十四早就习惯了我的态度。倒是其他人满脸狐疑的看着我。 “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过去前面吧”十四柔声说。 “我在这儿挺好,你喝你的去吧”今天的心情不坏,语气也比较和善。 “我们正对对子呢,八哥,出了几个绝对,现在还没人对上,你不去看看”十四接着说。对对子我是不会的,只是以前在网上看过不少有意思的对联;平日里也出过几个让十四他们对,因为这儿还没少赢他们的银子。也许是商人做久了,我总是不知不觉的把理财观念带到日常生活中。也难怪皇老九说我嗜财如命,动不动就和他们打赌赢银子,当然题目和标地都是我说了算,十拿九稳的就出高价码,拿不准的就少出点;并且钱银精确、分毫不差。这两年他们的零用钱相当部分都被我收入囊中。拿他们的钱接济穷人,也算是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天碰到绝对,十四想当然的想到我。 “前面人多,我应付不过来,你去把它抄来我看看,今天高兴打八折”我压低声音说。 “今天不用我出银子,八哥说了对出来重赏,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回去了。同席人几次想和我搭讪,见我冷冷的表情,都收了回去。 第十一回 不多时,十四身旁的太监小顺子悄悄递给我一张纸和一只笔,我展开一看,是两副上联,分别是“烟沿艳檐烟燕眼”和“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我想了一会儿,低头写下“雾捂鸟屋雾物无”“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不一会就听见前面喝彩声、掌声一片,接着小顺子又跑了过来,打了个千,道:“格格,我家爷请您到前边去” 这个十四又把我卖了,阿哥们都在向我这边看,容不得我不去,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向前。 “栋鄂 潇遥,给各位爷请安”我躬身行礼,也不等他们说起身,就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十四,十四见我看他,忙说:“不是我,是十哥”我又把目光转向十阿哥。这时八阿哥忽然开口:“早就听九弟他们说起过,姑娘才思敏捷,接物待人均不落俗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又转头笑着对左上首一位二十五、六岁年轻人道:“四哥,你说呢,二哥他们没有眼福了”。四哥,那他不就是雍正,我不由的把目光转投过去。身穿月白段长衫,石青补服,面白如月,神色清冷,精明干练中带着沉稳老成。本来只是轻扫过来的目光,见我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诧,与我的目光相对。神色还是淡淡的“早就听闻,鄂硕的甥女才貌双全,闻名不如见面,比传闻中的还要清雅”。 清代的皇帝除了康熙之外,雍正是我唯一欣赏的皇帝,雍正皇帝清理吏治是非常有名的。因为康熙一朝尤其到了中期以后,失于宽舒,结果到了末年,吏治损坏已极。雍正在位短短的十三年统治,却能力挽狂澜,使得到了弘历继位时,吏治已经颇有好转。然而乾隆却和雍正大相径庭。雍正刚愎果敢,色厉行严,自己也是行躬事笃, 而乾隆却是好大喜功,浪身于声色犬马的一个浪荡子。搞什么十全武功,把历经顺康雍三朝百年积累下来的一点家底当的干干净净。而更有甚者,就是在大兴文字狱之外,养了和绅那么一个大蛀虫,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我这儿还有几个上联,潇遥姑娘可不可以赏脸赐个下联” 说话的是八阿哥胤禩,这位八爷不光相貌生得英俊,而且温文尔雅,待人和善,此时嘴角带着笑盯着我。我心里这个苦啊,我哪里会对什么对子,刚才那两个是我碰巧在网上见过罢了,现在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得由着他说,心里琢磨,我就是对不上来,也无所谓,最多说我名不副实呗,你也不能治我的罪吧。何况还有十四他们,总不会见死不救的,想到十四,我心里这个气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出了这个园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姑娘请听好,我的上联是——书生书生问先生 先生先生” “我对——步快步快追马快 马快马快”呵呵,这个比较简单,张口就来。不会是先让我尝尝甜头吧。 “姑娘果然机警过人,我的上联是——蚕作茧茧抽丝 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 “我对——狼生毫毫扎笔 写出锦绣文章传天下”我轻声道。 “我的上联是——红面关 黑面张 白面子龙 面面护着刘先生” 以《三国演义》中人物为题,我微微停顿了一下,道:“我对——奸心曹 雄心瑜 阴心董卓 心心夺取汉江山” 虽然算不上博览群书,我的阅读量还是业绩骄人的,我看书也没什么章法,拿过来就看,闻名世界的古典名著当然是读过多遍。 “好、好,姑娘的才学,让人佩服,我甘拜下风,四哥向来喜学汉文,何不也出上几联”八阿哥依然一副带笑模样。 “今天是八弟的生辰,四哥怎么也不能扫了你的兴致,拙劣之处,还请八弟见谅”这两个即将斗的你死我活我的死敌,不管是不是做戏,表面上现在倒是一副兄慈弟贤的样子。 四阿哥略微一思索“姑娘请了,我的上联是——风送花香红满地,雨滋春树碧连天” 我皱了皱眉头,柔声道:“我这没什么好的,不过把您的上联倒过来念,还算合适——天连碧树春滋雨,地满红香花送风。” “姑娘果然堪称才女,我还有个上联,请赐下联——乔女自然娇 深恶胭脂胶肖脸” “我的下联是——止戈才是武 何劳铜铁铸镖锋”对着对着,阿哥们都来了兴致,纷纷出联让我对。 五阿哥笑着说“只知道潇表妹聪慧可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才学,我也有了个上联,请赐教——重重喜事,重重喜,喜年年获丰收。” “我对——盈盈笑语,盈盈笑,笑频频传报捷。” 九阿哥张嘴接上“一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五匣六盒七彩纷,八分九分十信娇。”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十九月,八分圆,七个进士六个还,五更四鼓三声向,二乔大乔一人占。” 话音刚落,八阿哥率先鼓掌,接着掌声一片“早先,有人说潇遥姑娘是京城第一美女,,我看第一才女更为恰当……”。无缘无顾,害得我紧张了半天,我也难为难为你们,随即展开笑脸,柔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出个对子,还请诸位赐教,我的上联是——身行万里半天下,源自宋代一名士的诗,下联也要求源自同人” 就当大家各自沉思时,有人朗声到“是苏轼的诗,我对——眼高四海空无人”刚才并不在位置上的十三阿哥胤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怎么忘了他也会来,他应该认出我了吧,该不会生气吧。我急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低着头琢磨如何对胤祥解释我女扮男装的事儿,忽然觉得园子变得嘈杂起来,仿佛还有人说“别打了,快住手,”急忙抬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扭打在一起,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几个年长的阿哥,大声呵斥:“住手”,那哥俩哪里肯听。九阿哥、十四阿哥跃跃欲试的要过去拉架。这是在八阿哥府,人家的地盘,真拉起架来,还不真的、假的一块上,胤祥肯定要吃亏。 想到这儿,我跨步向前,大声喊:“十阿哥、十三阿哥别打了……”许是他们打的过于专注,也压根没想到,我会率先上前,并没有停止动作,好悬央及到我。十四一把拉住我:“你不离远点,拳脚不长眼睛,碰着怎么办,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去。”我恨恨的摔开他的手,一门心思的想,他和十阿哥是一伙的,巴不得胤祥有事儿。眼看着众人就要蜂拥而上,我高声道:“都别拉他们,让他们打,今天能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才让人佩服呢,都是什么身份,越大越有出息了……”情急之中,我口不择言。大家的注意力倏的集中在我身上,园子顿时静了下来。 酣战中两个人,也松开对方。倒也战果不凡,辫子松了、盘筘也散了、衣冠不整。十阿哥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看十三,嘟囔着:“野种,今天就饶了你”十三阿哥哪里受得了这等气,“我不是野种,你……”我依稀记得在哪里看过皇十三子胤祥的生母阿秀的故事,她原是蒙古土谢图汗王的公主。进宫之前和一个书生有过些瓜葛。在胤祥幼年时,书生暴死,伤心欲绝的阿秀公主在皇姑屯绝然出家。看今天这场面,这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拦在十三身前,怒视着十阿哥,朗声道:“十阿哥,请你尊重土谢图汗王,尊重当今皇上,也尊重你自己;阿秀公主玉洁冰清,有功于社稷,是蒙古永远的公主,是大清的皇妃,请你以后再也不要说那些混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有意把蒙古汗王放在第一位,目的是让他们误会我和土谢图汗王有渊源,为我今天的举动找个合适的理由。说完这番话,我转向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躬身施了个礼,轻声道:“请原谅潇遥失礼之处,蒙古土谢图汗王曾有恩于潇遥家,详细情形潇遥不便多说,冒犯之处还请各位海涵,潇遥先行告退了”许是刚才过于紧张,绷紧的神经一松下来,竟有些站不稳。四阿哥、八阿哥几乎同时伸手扶住我,“姑娘,小心”我稳了稳心神,,侧目看向十四,与十四的目光相对,“我先送潇儿回去”十四打横抱起我,大踏步向外走去。马车上我斜倚着十四的肩,一路无语;十四几次欲言又止,我刚才那番话,骗骗养在深闺的福晋、格格们还可以,这些阿哥们怕是一丝也不相信。 第十二回 我独坐在桌前,回想着在清朝这两年多来的一幕幕,越是想置身事外,越发的被卷进旋涡;想到终有一天身边的人会流放的流放、圈禁的圈禁,有的甚至会阴阳两隔,心头的痛楚慢慢加剧;原想我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我就应该可以风清云淡的坐看历史发展;我错了,原来不管我灵魂飘在何处,这里的我依然有血有肉,同样拥有情感,撕扯一下也会痛;越想下去,越是恐惧。我不忍见任何一方受到的伤害,也承受不起丝毫风月。留在这里等待的只有心碎,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此停止,既然痛苦无可避免,两害相衡取其轻,长痛不如短痛。 八百多天的朝夕相处,我已然把梅香当作我生命里一部分,想到即将和她分别,强忍的泪水如同泻洪的闸门,打湿衣襟。似有千言万语,却提笔不能书。和衣上床,蒙着被子无声的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像是打了三更,想必梅香也该睡熟了,我挑亮灯心,提笔飞快的写起来,经过九阿哥的一翻苦教,我的字虽说谈不上好,但也算流畅秀丽。第一封写给表姐,主要是感谢她这些日子的照顾,叮嘱她注意身体,不要太为难自己,我去寻找自己的天空了,我会很快乐,不用牵挂。第二封写给舅父,我不敢写我可能会永远离开,只是说按耐不住寂寞,出去散散心,请他老人家不要挂念。第三封写给梅香,梅香的恩情我终身不忘,希望她可以体会我此时的心情,代我关闭雅阁,清点财物,留下足够她用的银子,剩下的分给店员和随从,若还有剩余就转交舅父;至于我购置的田庄,请她代为经管,所有收入均捐给需要帮助的百姓;并向她保证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希望我不在身边的日子,她幸福快乐;一气呵成三封书信,我的心仿佛被掏空,是不是应该给他们留点什么,写了几个开头,都无法继续下去。罢了,已经决定离开,何必还当断不断。 已经四更天了,我收拾妥当随身物品,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只是两套换洗的衣服,几张银票。静坐了一会儿,百感心情无处宣泄,信手写到: “那年你决定朝北而去 而我却必须往南而行 你渡过那条潺潺小河 而我却翻阅这座高山 经过多少年一切都已无法找回 你我却都背负着各自的疲惫 是否该丢掉心中的累赘 擦乾这些年来的眼泪 别忘了当年你我的约定 希望能总有一天再次相聚 共同分享彼此过去的经历 再从头展现当年的豪气 那年你坚持往左的路而我却抱定向右的心 你走进那做茫茫城市 而我却离开这片乡里 经过多少年一切都已无法找回 你我却都背着各自的疲惫 是否该丢掉心中的累赘 擦乾这些年的眼泪 …… 萧寒,你在哪里,你知道吗,我很想你,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 停了一会儿,又写到:六曲阑干三夜雨,倩谁护取娇慵。可怜寂寞粉墙东。已分裙钗绿,犹裹泪绡红。曾记鬓边抖落下,半床凉月惺忪。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 天已经濛濛亮,趁大家还未起床,从后门离开。离开五阿哥府,站在大街上我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从此我可以获得新生。此时城门还没有开,我需要找个地方改一下装束,但凡见过我的怕是都记忆深刻,京城中人烟密集,就这样出城,不消一个时辰,就会被追回来。我寻了个僻静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不想让人认出来,最简单的就是在脸上做文章,可惜我不会易容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经过我的一番折腾,还真是丑的离谱,看着镜子禁不住的发笑。不管怎么样,只要离开就好。趁小二进来送水的时候,我背对着他,打听城中的动静。小二说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城门关闭,满京城都是寻人的官兵;这也太快了,看来我暂时是出不了城了,仍给小二一锭银子,吩咐随时打听消息告诉我;有钱就是管用,小二更加殷勤,下午又跑来说官兵开始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搜起来,绘声绘色的描述,说是抓一对私奔的男女。 “客官,您未见,那可是粉雕玉凿的一对,那个漂亮” “搜过这儿了吗?”我急忙问。 “不出一个时辰就到这儿了”小二回答。 “小哥,我因与父亲怄气,离家出走,不想别人知道我在这儿,还请你多关照”一边说一边又递过去一把银子。小二看到银子的眼睛都放光,连声道: “好说、好说,您只管在房里休息,不会打扰您的”乐颠颠的出去了。 搜寻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离家出走的不是一个小丫头,而是五贝勒的妻妹,朝廷一品大员的甥女;可是如此兴师动众,如此之快,我还是始料未及的。我该怎么办,这个小二怕是靠不住,市井小民一见凶神恶煞的官兵,还不吓得尿裤子,怎么敢隐瞒我清晨来投的。见官兵我并不怕,就我现在这幅尊容,和画像一定相差甚远。但是怕就怕瞒不过熟识的阿哥们。果然一柱香的工夫,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店老板战战兢兢的说:“客官,这位官爷要问您 您话” 未等我回答,门就开了,一个身穿五蟒四爪朝服,满脸落腮胡子的中年军官,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大声问:“你姓字名谁,家乡何处,在这儿做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个九品把总,问我是谁,好,告诉你,等你核实了再回来,我早就走了。我故意清了清嗓子,坦然回望他,信口道:“在下姓秦,祖居山东济南府,进京探望姑母,昨晚与表哥争吵了几句,负气回家,怎料今日城门封锁,只进不出,又不想再回去看表哥的脸色,索性在这儿暂住,等待出城” 胡子军官接着问:“你姑母家住哪里,夫家如何称呼,以何维生” 我挑了挑嘴角:“姑母家住帽儿胡同,姑夫姓张,名廷玉,以……”没等我说完,胡子军官躬身打了千“原来是张中堂的妻侄,小的是奉命办事,多有冒犯、多有冒犯”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去。为了掩人耳目,我信口胡诌,拉当朝宰相张廷玉当挡箭牌。我得赶快离开,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折回来。那几位阿哥是谁呀,都是些人精。这点小伎俩会被立刻识破。 我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心里盘算一会儿怎么蒙混出城。只要出了城我就安全了。“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只顾着想事儿,一个没留神,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不看则已,一看来人,急忙用扇子遮住脸。胤祥抱着肩,正看着我笑。“萧老弟,哪里去啊,几日不见,怎么生疹子了,生疹子可不敢吹风”。我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好笑,半天说不出话来。十三拉起我,边走边说:“不想被刑部抓回去,办你个冒充朝廷命官的罪,就快跟我走”。 第十三回 八月的北京,秋高气爽,空气也格外纯净。胤祥坐在我对面悠闲的喝茶。老天啊,你到底是眷恋我,还是惩罚我?让我生长在二十一世纪三十年,又一下子把我放在大清朝,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回去,还是永远也回不去了;又为什么让我知道历史的结局,又不让我远离悲伤;不知道也就罢了,明明清楚的了解事情始末,我却无能为力,坐看血雨腥风、生离死别,让我如何自处?恍然如梦,福兮?祸兮? “我已经打发人,跟五哥讲了,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先留在四哥这儿,等过两天心情好些了,再回去”看我一味的发呆,不说话,胤祥又接着说:“你可厉害了,十四弟为了你连西山锐军营的兵都调动了,弄得满城风雨;五哥更有意思,分别画了你着男装、女装两张画像,九哥带人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搜,全京城都在议论这对苦命鸳鸯;失踪不到12个时辰,就连皇阿玛都惊动了,今儿早朝还问五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我转过头来,低头嘟囔:“孙悟空纵有七十二般变化,也终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想我也也是情商、智商俱佳的复合型人才,也终逃不掉命运的捉弄”我强迫自己直视胤祥的眼睛“对不起,这几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只是……只是……”十三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读不懂他明暗交杂的眼神,心里慌慌的,三十出头的人了,当了两年的小孩,竟失去处乱不惊的本事。 “哈……哈……”胤祥朗声大笑。笑了好一阵,才收住笑声“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不是男子,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你经常和十四弟骑马、射箭,和九哥读书、下棋,和十哥捉蛐蛐、斗蟋蟀;在五哥的婚礼上惊艳四座;在八哥府上小试牛刀,就已光芒万丈,还……”胤祥微微顿了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哀“还智救十三;现在嘛,你就更不得了了,全京城都知道你这个逃家格格了” 看着十三的嘴一张一合,头“轰”的一声炸开了,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原以为自己冰雪聪明,机关算尽,哪里想到和他比不过是小儿科而已,原以为自己是戏外人,其实也不过是戏里的跳梁小丑。 胤祥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傻了” “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不揭穿我啊”我撅着嘴,心里有些不痛快。 “你根本没有骗我,这些我都没有问过你”胤祥又微微一顿“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无拘无束,喜欢看你神采飞扬的高谈阔论,喜欢你指点江山的豪气冲天……;对你留心的人可不止我,这几年没有别人在背后给你兜着,单是恐吓格格的罪名,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更何况你还敢戏耍顺天府尹,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过还是挺让人佩服的,谁的闲事也敢管,活脱一个民间衙门,你还真以为京城那么好混啊”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老天对我格外关照呢……”现在回想起,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很多地方无法解释,可能是当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没有丝毫察觉。还傻西西的以为自己计高一筹呢。 “接下来,想怎么办,是在四哥这儿住下,还是回五哥那儿”胤祥一脸玩味的笑。因为胤祥尚未成亲,还住在宫里,没有自己的府邸,昨天从大街上把我捡回,就送到了四阿哥府上。胤祥比四阿哥胤祯小九岁,生母阿秀出家后,这位十三阿哥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免不了时不时的受其他人的欺负,别说是敌对的阿哥了,就是势力的奴才也看人下菜碟。每当这时,总是四阿哥出来保护他。所以,他从小就跟四阿哥特别亲近要好。 “还玩什么啊,别人把我卖了,我还美滋滋的替人家数钱呢”失望之情溢于颜表。 我又搬回了小院,表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有追问我什么,对什么事情仍然都是淡淡的,只是叮嘱我学规矩。月到中秋分外明,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满院子的秋意,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是我一直不大喜欢秋天,总有种繁荣将失,韶华不在的悲凉感觉。 “别再无聊了,快到中秋节了,宫里有宴会”十四拿走我盖在脸上的《大清律》,笑着说。 “十四爷,别拿奴婢寻开心了,奴婢怎么有资格参加宫里的聚会呢”我拿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回答。我这规矩学的真不怎么样,就像做戏一样,无论是轻移莲步、低眉顺眼还是照样学样的请安、吃饭,都会引的大家哈哈大笑,本来还信心十足的欲做一个仪态万千的古典美女,被笑多了,自己也就放弃了,天生不是做贵族的料,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索性顺其自然吧。 转眼中秋已至,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然真的要带我进宫赴宴。表姐把规矩一讲再讲,更衣、行礼、受礼、请安、开宴、退息……唯恐我举止不当。也难怪表姐担心,来了快三年了,连起码的问安都不会,说起话来更是尊卑不分,带着我,就像带了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我都替表姐捏了一把汗。 第十四回 八月十五下午,大家收拾妥当,各乘了轿子像紫禁城行去。北京的故宫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我经常会去游玩,不说是熟门熟路,也并不陌生。从毕业后到了深圳就再也没去过,算算也有十年之久了。不过今天可以欣赏到的是这座宫殿的鼎盛时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兴奋的。 从第一道宫门到可以落座,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我的腿几乎都站不起来了,繁文缛节、繁文缛节,真是麻烦透了,刚才的兴奋劲也消退了不少。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但见园内彩绸结篷,五彩缤纷,宫灯装点,火树银花,说不尽的富贵庄严,豪华奢侈。东边,以皇贵妃纽祜禄氏为首,依次站着几十位贵妃、贵人、答应、常在以及各位阿哥的福晋,按照品级服色垂手而立。还没有出嫁的二十几位格格站在纽祜禄氏的身后;西边,以太子胤礽为首,下边按长幼顺序站着二十多位皇子,大的已近四十岁,小的尚在幼龄。太子见康熙进了园子,便率先跪下,说道:“儿臣胤礽率领诸位皇兄、皇弟及后宫母妃、福晋叩见皇上万岁!”大家呼啦拉全部跪倒在地,虽然跪了一地的人,却很安静,一个大喘气的都没有;中等身材,身穿龙袍,帽饰美玉,面貌清瘦,这就是“康熙皇帝”八岁登基、智擒鏊拜、平三藩、平定葛尔丹……创建了天平盛世,堪称千古一帝。 清圣祖康熙皇帝名玄烨,爱新觉罗氏。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生于紫禁城景仁宫。清世祖顺治皇帝第三子,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佟佳氏自幼被收养宫中,其祖父佟养性,早年降清,后来成为清廷高级官员,佟佳氏实际上是带着汉族人的习俗与观念进入宫廷的。顺治十八年顺治皇帝突患天花去世,在祖母孝庄皇太后的支持和与清廷关系密切的德国传教士汤若望的建议下,年仅8岁玄烨登上了皇位,年号康熙。康熙皇帝玄烨是18世纪前后中国出现的一位伟大的封建君主。就像他治理了61年的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一样,他本人就是满、蒙、汉三个民族的血缘与文化的杰作。玄烨是个天份极高、坚韧顽强的少年,即位后每日读书长达数个时辰,以至学习过苦而呕血。16岁时,他以智慧和勇气设计铲除了专权跋扈的辅臣鳌拜,将皇权把握在自己手中。从此,他以超群的胆识和兼容并包的胸怀,开始治理被战争和鳌拜圈换土地的倒退政策破坏得伤痕累累的大地。在康熙统治期间,解决了长达8年的吴三桂等三藩的分裂战争,收复了被郑经割据多年的台湾,驱逐了占据我国黑龙江地区的沙俄势力,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确定中俄东段边界;同时,又以出征蒙藏,平定准噶尔部蒙古贵族分裂势力的动乱,建立会盟制度和避暑山庄外藩朝觐制等,加强了多民族国家的稳定。在经济和文化建设上,康熙也创下对后世产生积极影响的重大业绩,如治理黄淮河流,奖励垦荒,蠲免赋税,实行“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等鼓励经济发展的政策;编纂《明史》、《全唐诗》等;在所有的文化活动中,最有特色的是他本人对西方科技的学习,他是中国古代唯一懂得天文、数学、地理等自然科学的皇帝。晚年因选择继承人失误,两度废立皇太子,造成长达20余年的诸皇子为夺储位的结党争斗,致使吏治懈怠,朝中党派林立,官场腐败之风颇盛,直接影响到社会的安定。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玄烨病死于畅春园斋宫,年69岁。究其一生,功远大于过,为国家经济发展开创了前所未有的有利局势。谥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恭德大成仁皇帝。庙号圣祖。葬河北遵化清东陵之景陵。 别人什么时候起身的我不知道,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康熙,脑海中《康熙大帝》的镜头不断闪过。直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才觉察到情况不对,可惜已经晚了,显然,康熙已经注意到了我。康熙笑着问:这是谁家的格格啊,过来让朕看看“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什么时候溜号不好,偏偏这时候,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好些人都变了脸色。容不得我多想,忙紧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跪倒,低头轻声道“皇上吉祥,我是,不,奴婢栋鄂潇遥”康熙道:“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起来回话吧。”可能是太紧张了,双腿已然不听我的指挥。只得低声回道“奴婢还是跪着吧”老天可以作证,我可不是有意抗旨的。 看来今天康熙心情不错,继续笑着问:“你怕朕”这时我已经清醒多了,忙脆声回答:“不是,皇上是一代圣君,奴婢怎么会怕您呢?只是奴婢从小就很仰慕您,一直无缘得见圣面,今日得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之所以想跪着回话,只是单纯的想表达奴婢的尊敬之情而已”也不知道我这夹杂着现代词汇的话,康熙能不能听懂。 康熙听完,点点头,“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你是栋鄂家的,从边关回来的,噢,朕想起来了,你的名头不小啊,朕在这儿紫禁城都听说你了,说是品貌、才学均堪称大清第一,把朕的女儿都比下去了,抬起头,让朕瞧瞧”抬就抬,流言也不是我传的,始作俑者是你的儿子,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再者我也不算丑,你也不能给我定个有碍观瞻的罪名吧。我做了个甜甜的微笑,缓缓把头抬起,正视康熙。我还是不习惯这里说话不看人,仍然觉得不大礼貌。康熙的目光刚触及我的脸,原本的笑容竟凝固了,半天没说话。四周一片寂静,估计掉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到,我默默的祈祷,上帝保佑,千万别出茬子,因为担心上帝管不着这儿,另外又加上了各路神灵保佑。 “鄂硕是你什么人”康熙终于又说话了。 “回皇上,是奴婢的舅父”康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听说你精通汉文,才思敏捷,一会儿朕倒要见识一下,这会儿先回去坐吧,不要拘谨,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阿哥们也开始互相逗起乐子,纷纷相对举杯。吃吃喝喝,说说聊聊,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我哪里有胃口,恨不得把老十、老十四活活掐死,要不是他们怎么会传出我擅于汉文一说。不过倒是不假,怎么着也说了三十年汉语,对于满文可就是一窍不通了。 “栋鄂潇遥、栋鄂潇遥”一个胖胖的太监笑眯眯的看着我叫。我急忙起身“公公什么事儿”来人又笑了笑“万岁爷那儿叫您呢?”来了,来了,终是在劫难逃。我硬着头皮挪到康熙近前,刚要跪倒磕头,就听见康熙温和的说:“免了,朕这儿有个对子,你给个下联吧”康熙身边的太监忙递给我一张纸,上书“行行行行行行行”是个多音同字的对子,首先需知道上联怎么读,才能对出下联,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提笔书“长长长长长长长”。康熙看了一眼,道:“怎么讲”。我柔声道:“皇上的上联是:杭行杭行杭杭行。奴婢的下联是:长涨长涨长长涨”。康熙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果然机警”;抬头看了一下月色,此时已经是满天的繁星了,接着说“朕又有个上联——天当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康熙大帝文才武功俱佳,通满、蒙、汉三文。现在是即兴出对,而我确是凭借记忆,盗用他人的智慧,汗颜啊!“我的下联是——地作琵琶路当丝哪人能弹”看我对的不错,康熙也很是高兴,叫人打赏。又过了一会儿,康熙和嫔妃们起身准备回宫了,说是都是自家人,放开了乐乐,他们在场不免会有些拘束。大家又纷纷跪地恭送,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康熙忽然停下来“是叫潇儿吧,以后常进宫走走,你的性子颇合朕意,不像其他人,明明会,当着朕的面,拿着、捏着的”说完,吩咐身边的公公给了我块出入皇宫的腰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特殊恩宠,反正,我是成了今天晚上的焦点人物了,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打量我。 康熙走了,我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里满是汗,看来今晚是安全了。刚才一直紧绷着神经,不觉的,现在竟有些饿了。急忙低头吃东西,无意间抬头四顾,发现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正在仔细打量我,讪讪的笑了笑,又急忙把头低下。 第十五回 从宫里回来,我就懒懒的不愿起床,没想到竟然病了,浑身滚烫,烧的迷迷糊糊的,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多少人来看过我。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又回到大学里,我和萧寒游走在未名湖畔,一起游船,一起放风筝,一起背书,一起做拼图……自在、快乐,正当我沉浸在幸福的恋爱时光中,细细体味爱情时,不知怎么,萧寒一下子不见了,任凭我喊哑了嗓子,也没有回音。 等我醒来,看到胤祥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关切。“你怎么在这儿”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快躺着别动,你好点了吗,太医说你今天会醒,就过来看看你”十三阻止了我起来的动作。 “没那么娇贵,就是重感冒,再加上惊吓,让我起来吧,好人总躺在床上,也会病倒的”见我执意要起来,十三扶我靠着床头坐起来。 “怎么会受到惊吓”十三有些不解。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还不是让皇上吓的” “皇阿玛?他老人家对你可是特殊恩宠了,就是我们这些阿哥、格格,也没有谁有过这样的荣耀,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可是中了头彩,白白的让我担心了一阵” 等我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已经是深秋时节了,颇有些凉意,风里夹杂的落叶。院里的树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片枯叶,无助的做最后的挣扎。一个消息传到了府里,皇上把雨雯格格赐婚给了九阿哥。怪不得,已经好久没见他来府里找我了。心情不由的沉重起来。在这里,没有人权,也没有自由,自己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能像棋子一样的任人摆布。女人则更可悲了,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过是男权社会里的装饰物,高兴了就拿出来逗逗乐子,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女人就是玩物,即使是在平常人家男人也是三妻四妾、左拥又抱;王公贵戚的女人更是想要多少有多少。顺治帝宠爱董鄂妃,也不会因为她放弃三宫六院;纳兰兴德与沈婉惺惺相惜,却也仅仅因为她不是旗人,不能给她婚姻,至死也无名无份。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平等的爱情。让人最不理解的还是女人本身,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山野村姑竟无视这严重的失衡,似乎都是天经地义。我的命运又将如何?难道有一天我也会为一个我并不爱的人穿上嫁衣……其实我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大不了一死,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早在我摔下楼梯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爸爸、妈妈还有我的朋友们,也应该接受了这个事实,每年清明也会为我送上一束雏菊,他们应该不会把我忘了的。我真的很对不起生养我的父母亲,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萧寒,我们到底是缘尽了,今生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在这儿干什么呢”十阿哥从背后猛然跳出来,见我脸上挂着泪,不由的呆了,和他同来的十四阿哥也吃惊的看着我。急忙低头拭去泪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容。 十四阿哥柔声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十阿哥也跟着说“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谁敢欺负我啊,我连阿哥都不怕,还会怕谁呀”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我病着的时候,康熙曾派宫里的太医来探视过,并且又送来了很多珍贵药材。五阿哥说应该进宫去谢恩,明儿待他上朝回来就带我进宫去。皇上在南书房召见了我,也许是我已经超脱于生死之外,这次见他就显得十分坦然了。 “身子好些了吗?”康熙关切的询问。 “恩,已经好多了”皇上让我坐下来回话。 “你倒是和你额娘有七、八分相象,我和你额娘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却有二十五年没见了”提到我额娘,康熙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看来电视剧不全都是假的,少年康熙和冰月格格肯定拥有深厚的感情。受这个未曾谋面的额娘的荫庇,康熙对我格外喜爱。也许是想弥补他当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远放冰月和鄂敏老师的愧疚吧。 不过,我和康熙还是很投脾气的,我能感受到他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也深深体味他身为帝王的无奈。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和康熙大帝成为忘年交。康熙每隔几天都会召我到宫中聊天。我也会带些新奇的果品,给他品尝。 “潇儿,你以后就留在宫里吧,省着进进出出的麻烦” “谢谢皇上的好意,不过我受不了这宫殿的压迫感,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夸张的指了指殿顶,本来我就不善于掩饰心事,相处久了,自然留露出真性情。 皇上吃了一口我做的蛋塔,又接着说:“有多少人千方百计的想来朕的身边,你却不愿意”我替他满上茶水,没说话,低头研究他刚才给我出的几何题。其实这道题对于我来说,简单的有些离谱,应该是刚开几何课的时候就会做了,只是他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我总不能做的太快吧,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摸样。 “想出来没有,想出来,朕有重赏”康熙笑眯眯的盯着我。做了做样子,我就把答案写了出来。 “好!潇儿啊,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否则,凭你的才学,一定是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康熙对我颇为赞赏。康熙赏了我一块玉佩,钱财乃身外之物,再加上我本性随意,随手把玉佩放在怀里。 “潇儿,你可不要小看这玉佩,它是朕的贴身之物,是朕的皇祖母孝庄文皇后,在朕登基的时候送给朕的,见玉佩者如见朕”天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康熙竟如此看重我。以后的几天,我时不时的盯着玉佩发呆,也会突然笑出声来,梅香取笑我是高兴傻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处处充满生机,康熙又宣我进宫,依然是南书房。不同的是中堂张廷玉、大文学家方苞也在座。见我来了,康熙让我在张中堂对面坐下。想到上次曾经冒充张中堂的妻侄,我忍不住低头轻笑。 康熙道:“廷玉啊,朕今天叫你们一起听听这丫头的歪里邪说,也见识一下传言的大清第一才女”接着康熙转向我“潇儿,不必拘谨,咱们随便聊聊”我不知道康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乱说话,“承蒙皇上不弃,潇儿一介女流,什么都不懂,一会儿要一时刹不住,说出什么错话,皇上要先赦免潇儿的罪”康熙朗声大笑“瞧见没,这还没怎么着呢,先把后路铺好了,好,朕恩准你畅所欲言,不管你说什么,朕也不会治你的罪”。 “潇儿,你怎么看外族传教士来我大清传教” 我理了理思绪,轻声说“放眼当今世界,各种宗教无数,佛教、基督教教众最多;佛教信奉佛祖菩萨,基督教信奉上帝,教义有所不同,究其本源都是劝人向善,勿做坏事。我大清现在是佛、道、儒教并存,再多个基督教又何妨。再者我朝和法兰西、英吉利有着根本不同的文化和国情,佛教、道教已经根深蒂固,基督教只能是一般的小教” “世界有多大” “回万岁,世界有多大,潇儿不知道,只是听说当年郑和七次下西洋,途径了很多国家,各地风俗各异,就是人也不尽相同,有金发碧眼白皮肤的,有黑皮肤的、还有棕色皮肤的。想来大地连着海洋,海洋又连着大地,应该无穷无尽吧”我硬是把到了嘴边的七大洲、五大洋吞了回去。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当皇帝”怕什么来什么,别的我还可以混嚣打科的糊弄过关,这个,太敏感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宜。 “回万岁,潇儿听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听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概、可能、应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轻拭鼻头的汗水,紧张啊,论文答辩的时候我也没这么紧张。偷眼观看三人的脸色微带惊喜,不由的舒了一口气。 “我们满洲入关多年,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却还有少数汉人妄想恢复前明,你怎么看” “回万岁,自古哪个朝代变更不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潇儿认为江山不是属于哪个民族,而是属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子民的。满、蒙、汉、回、维……诸多民族其实应该是一家人。隋朝也是汉人的江山,不也是被同是汉人的唐朝灭了。对于前朝的遗老遗少,对故国的思念,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君臣一场,感情还是有的。不过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也是最容易满足的,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拥护谁。”我一直认为,谁是统治阶层,对老百姓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只要社会安定,物质丰富,生活水平提高,就是外星人来当国家领导人,我也没意见。以前朋友们经常嘲笑我没有民族意识,可是我总觉的世事无所谓对错,只是站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同一件事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第十六回 “可惜、可惜,万岁,可惜潇儿姑娘女儿身啊”中堂张廷玉面露遗憾。张廷玉是康、雍、乾三朝宰相,才德兼备,是清代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康熙道:“是啊,朕也是惋惜至极啊,潇儿,今年也15了吧,朕也该给你指婚了,只是朕一直私心想把你留在身边”不等我回答,张中堂又道“万岁何不把潇儿姑娘赐婚给阿哥,做您的儿媳妇”康熙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我“潇儿,朕这么多儿子,有没有你中意的?” 听罢,我的头轰轰做响,我可不能把自己嫁给你的儿子,你那些儿子大多结局很惨,即使是雍正皇帝,最后还不是稀里糊涂的暴死。我稳了稳心神,道:“回万岁,潇儿幼年曾有一道士算过命,说我命中克夫,不宜婚嫁”康熙朗声道:“山野村夫,一派胡言,朕看过你的八字,命带富贵,难道你觉得朕的儿子配不上你”我恍然大悟,前面说了一大堆都是些铺垫,这才是今天的重点。我若应对不来,今天怕是逃脱不了赐婚的命运。 我飘然下拜:“皇上,是潇儿配不上阿哥;您是知道的,潇儿的阿玛、额娘都是中年猝死,潇儿尚未能报答丝毫养育之情;潇儿曾在额娘坟上立誓,五年之内潜心向佛,为九泉之下的阿玛、额娘祈福。现今已过三年,五年期未满,实在是不宜谈及婚嫁,请万岁,体谅奴婢的苦衷”不知道康熙相不相信我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又说:“你素来和阿哥们亲厚,说说你怎么看他们的”康熙今天并不想轻易的放过我,刚出虎穴,又遇群狼,罢了,只要不让我嫁给他们,说什么我都不怕。 “回万岁,奴婢熟识的几个阿哥倒是有些了解,不熟悉的就只能凭一面印象说了,偏颇的离谱,您千万别笑”康熙道:“尽管讲,朕恕你无罪” “奴婢最熟悉的就是十三、十四两位阿哥,他俩的性格倒是有些异曲同工,豪爽、率直,文武兼俱。十三阿哥多些不羁,十四阿哥更为开放些,都是可以率百万雄狮驰骋沙场的将相之才;九阿哥心思缜密,就是偶尔有些阴晴不定;十阿哥虽性情粗鲁莽撞,做事大大咧咧,为人却真实、不做作、爱恨分明。其余的阿哥我不怎么熟悉,五阿哥老实忠厚;四阿哥素有冷面王的称号,做事认真,深沉稳重,想来是面冷心善吧;八阿哥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素有贤名;大阿哥勇猛可嘉,略输心志;太子品性善良,再有点霸气就更好了。再有的阿哥,我就没印象了,说无可说” “好一个潇遥,回答的竟滴水不露,不愿做朕的儿媳妇,就做朕的女儿吧,朕今天就收你为义女,加封固伦公主,赐住宝月楼,择良日召告天下”康熙真是慷慨,固伦的封号,不但高于皇上亲生的女儿,还高于贝子,与贝勒同级。 我急忙磕头谢恩,对康熙改称皇阿玛;皇宫我是说什么也不肯住的,在我眼里,紫禁城不是什么集天下瑰宝的荣华之所,而是龙潭虎穴,一个冷漠、阴暗,处处充满危机的地方。我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状态,只不过阿哥朋友只剩下十三和十四,九阿哥、十阿哥已经很少来我的小院了。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是冬天了,一日,梅香帮我整理衣物,我信手涂鸦,写些不知所云的疯话。忽然听见门人高声报:十三贝勒到,话声未落,十三已经挑帘进屋,一进门就嚷嚷:“潇儿,你这倒是个好去处,暖和的很啊”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当然暖和了,我在屋子里装了土暖气,门窗也密封了,要不然我就只能在床上盖着被子过冬了。前两年冬天,由于准备不充分,我手脚都生了冻疮,穿的棉花堆似,还是冷的打哆嗦。十三顺手拿起桌上的纸翻看: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 红耦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胤祥强忍着笑意,眼睛中闪过一丝迷惑,柔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我懒懒的爬在桌子上,幽幽的说:“你听过晏子使楚的故事吗,我本来就是温婉柔弱的女子,哪知道一来了京城就成了小魔女……”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响打断了。抬眼望去,只见十三手中的茶洒落了一地,脸涨的通红,双手撑在桌角上,拼命的咳漱。我低声嘟囔:“用得着这么夸张”十三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缓缓道:“你这招够绝的,杀人于无形,以后啊,谁跟你过不去,你就这么跟他说……”我用眼角瞟了他一下,没说话,招手叫梅香帮我把床头的锦囊拿过来。 我伸手把锦囊递给胤祥,“什么啊,送给我的”十三一脸的不确定,“放心好了,不是毒药”说完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制止了十三打开锦囊的动作,郑重其是的对十三道:“胤祥,你要答应我,不到万念俱灰的时候,千万不要打开锦囊,我们击掌为誓”见我如此,胤祥也正了正面容,柔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见我不出声,也就不再追问了。虽然十分不解,还是和我击掌为盟,小心的把锦囊收在怀里。皇十三子胤祥的命运十分坎坷,幼年丧母,在危急重重的皇宫大内,克服了多少屈辱才长成如此有为的青年;正值血气方刚、踌躇满志,施展抱负的年纪,又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圈禁了十年;胤祥是雍正的左膀右臂,也是清代中期唯一一位铁帽子王爷(铁帽子王是清代对「世袭罔替,配享太庙」王爵的称谓),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令人遗憾的事,偏偏又英年早逝。看着十三,我总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悲哀,锦囊里是我为他求的平安符,还有一封信,希望他可以安然度过长达十年的圈禁生活。 胤祥: 相信你是信守承諾的,打開錦\囊見到這封信,你一定是被皇阿瑪圈禁了。胤祥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要怨恨皇阿瑪。他老人家這樣做,自有他的苦衷;不過更重要的是對你的愛護,萬歲爺為的是把你藏起來,保護起來。如果不這樣做,結果會更加難以想像。“……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要用歌韾讓你忘了所有的痛。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再沒有恨,也沒有了痛,但願人間處處都有愛的影蹤。用我的歌,換你真心笑容,祝褔你的人生從此與眾不同。把握生命裡的每一分鐘,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這是我喜愛的一首歌,希望有機會唱給你聽,正像歌中唱的,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人生本就如此,起起伏伏是平常。胤祥,放開懷抱,等待你的明天會更美好。來日方長,你的才華終有一天會得以施展。 …… 快乐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见,又到了三月份,康熙皇帝的生日就快到了,本来想学小玩子办一场生日宴会的,思绪百转千回,还是放弃了,主要原因是我不通音律,害怕弄巧成拙。皇帝的生日当然非比寻常,不过,近一年多来,大大小小的宴会我也参加了无数,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有点像以前工作的时候,参加一些不得已的应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坚决不能搞特殊化,更不能持宠而骄,枪打出头鸟,锋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经过近两年的相处,康熙皇帝对我的性子已经很了解了,表面上也不再特意关照我。一大早起床,我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古代不比现代,感到不舒服可以事先吃点药预防一下;这里只有硬撑,到了晌午,病情越发沉重。梅香劝我跟皇上告个假,不要进宫了。被我拒绝的,如果我不去的话,怕是谁也不敢进献我的礼物的。和衣躺在床上,想稍做休息,哪想到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我匆忙命人备轿进宫。 紧赶慢赶,到了宫中,宴会已然开始。快走几步到康熙近前,我飘身下拜:“儿臣恭祝皇阿玛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康熙摆手示意我起身。“潇儿,你怎么今天姗姗来迟……”看我的脸色不对,皇上一边吩咐赐座一边关切的问:“怎么了,身子不爽吗”我强撑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笑着说:“皇阿玛,潇儿是特地来给您送礼物的”说着,招手让小太监拿过漆盘,掀开红布,全场的目光都聚集都来。康熙微微一挑眉“这就是你要送朕的礼物”我莞尔一笑:“皇阿玛,您看这形状像什么”康熙略一沉吟道:“像是连绵不绝的山峰”。我躬身施礼:“儿臣这是用塞北的雪松、海南的椰木、西藏的藏树、东海的樟木捆扎而成的桶,象征着:您一统江山,子民亲如一家”康熙听罢,哈哈大笑“好、好个一桶姜山,也就你这个鬼精灵能想出这个法子,快来朕的身边座”接着吩咐打赏。宴会祥和热闹,我低头垂目,硬撑着陪笑,刚才一阵急赶,现在身体越发的虚脱了。正这个时候,我依稀听到十三的声音,无意识的抬头寻声观望。 十三阿哥举杯向十阿哥敬酒,好像是说什么,恭贺大婚之喜、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什么的,一些年幼的小阿哥也跟着起哄。我猛然一惊,难道是皇上又给老十赐婚了,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十阿哥,正好和胤禔望过来的目光相碰,在场的人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向我。十阿哥的脸色惨白,看我的目光里充满哀怨、眷恋、愧疚、遗憾……更多的则是悲愤。 我一向和十阿哥亲厚,喜欢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如果说九阿哥的婚事让我心情沉重,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倒没觉得如何残酷,只是感叹而已;而今……,十阿哥那哀怨的眼神让我痛彻心扉,我直感到天旋地转,心口闷闷,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七回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掌灯了。灯光下,隐约见一个人坐在我的床头,手里还拿着个折子,我又闭了一会儿眼睛,方才睁开。也看清了床头的人是四阿哥。这时四阿哥也发现我醒了,忙放下手里的折子,柔声问道:“好些了吗?”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他制止了。“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急切切的问,四阿哥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又恢复了往日冷冷的表情。 “太医说你是气虚体弱,一时气闷晕倒的,需要静养,不过也不碍事了,精心调理一些日子,就会症愈的,皇阿玛吩咐就近送到我府里休养” 第二天,太医又来探视,开了些汤药,吩咐不要到室外见太阳,再休息个把月就应该没事儿了。我静静的坐在窗前,不动也不说话,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陪我坐了一会儿。十三阿哥柔声问:“潇遥,你真的很喜欢十哥吗?”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就凭宴会上十阿哥看我的眼神,傻子也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再加上我恰到好处的晕倒,恐怕现在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我和十阿哥私定过终身。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我喜欢十阿哥,喜欢他和我一起捉蛐蛐,喜欢和他吵架,喜欢捉弄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多了,我的朋友我都喜欢。我把他当朋友,当兄弟,当知己……”十三阿哥诧异的问:“那你怎么对他的婚事反映那么大”。 我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没听太医说,我本来就病着,只是比较巧合罢了,不过……”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还是很伤心的,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和谁一起走呢?今天是十阿哥,明天就是你,后天可能就是十四……你们虽然贵为皇子,在别人眼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其实却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能掌控,难道这还不可悲吗?感情本应该只是两个人的事儿,只要你有情我有意,就万事ok了,而现在却要抛开两个当事人,由第三人来随意摆布,唉……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也许是太专著,我随口说出英文,竟浑然不知。 话刚说完,就看见十三阿哥和四阿哥紧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儿,十三阿哥所有的表情都淡去,换上笑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可以回绝皇上的赐婚;皇阿玛对你的恩宠,无人能及啊”我白了他一眼,明白他说的是去年我在南书房和皇上的对话,此刻没有争辩的兴趣,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我在四阿哥府里的第十三天,梅香忽然跑来找我,并带来了个天大的消息,万岁爷在养心殿大发雷霆,好像是今天早朝后,十四阿哥突然请求皇上赐婚,让我做他的嫡福晋,结果和十三阿哥起了争执,太子爷也插了一杠子,皇上大怒,让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和太子爷跪在殿前反思,已经两个时辰了,并下旨谁也不能求情,求情者同罪。 静妃娘娘偷偷让人带出消息,让表姐想办法通知我。梅香话还没说完,我就急忙往外跑,现在差不多是正午时分,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四月的太阳虽不比七月,但也是火辣辣的,单是在太阳底下走一圈就已经头昏眼花了,别说在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了……我几乎不敢想下去,我有进宫的腰牌,侍卫也没有阻拦我,但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我这才发现,忙着进宫,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素面朝天,头发简单的挽着,一身素白装束,这样朝见天子是要犯失仪之罪的。现在来不及顾及那么多了,远远的就看见天井中央,一字排开的五个人,笔直的跪在那里,上面是如火的骄阳,下面是坚硬的方砖,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阿哥们如何受得了。 我不敢看他们的表情,更加害怕碰到他们的目光,快步绕过,上台阶,躬身跪倒,高声说:“奴婢栋鄂潇遥,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廊下跪着求情的阿哥们听见声音,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等了好一会儿,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三公公走了出来,看到我,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扶我起来。“潇格格,您还是请回吧,皇上谁也不想见”接着又对着廊下说“各位爷,都回了吧,皇上主意已定,跪也白跪”。我又伏下身,磕了个头,道:“三公公,劳烦您回禀皇阿玛,就说潇遥有几句话非说不可,请他老人家准许我在这儿说”。 三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进屋,这时旁边的九阿哥轻轻过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身子可以吗?”我感激的回望了他一眼,自从他成亲之后我们就很少说话,偶尔见面也只是简单问个安。九阿哥在历史上出了名的阴险狡诈,现在看来,对我这个童年玩伴倒有些真情。“到底是怎么回儿事”我问,九阿哥简单的给我叙述了原委。原来如此,早些时候四阿哥和八阿哥都通过各自的额娘要过我,今天十四阿哥当着众人的面请求皇上赐婚,十三阿哥也跟着请求皇上赐婚,随即起了争执,至于太子想来也曾经有过类似的请求,皇上震怒,罚他们反思其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三公公出来说,“皇上说太子他们的事,多说无宜,您还有别的事就在这儿回吧”我双手伏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朗声说“谢皇阿玛恩典, 请皇阿玛龙禀,潇儿自进京以来,受各位阿哥的恩惠不计其数。和十三、十四两位阿哥年龄相仿,自比其他人亲密些,但决没有越礼之处,今天的事都是因潇儿的一句戏言引起,受罚的理应是潇儿。皇阿玛,几位阿哥都是您身边的人,脾气禀性您比任何人都了解。您的重情重义让万民景仰,有情世间才会有温暖,如果几位阿哥没有情,铁石心肠,那又如何爱百姓呢。几位阿哥挚真、挚诚,如果说有错,那也是潇儿的错,潇儿死不足惜,恳请皇阿玛善待自己,饶恕几位阿哥吧。“说完这番话,我只是重重的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又过了一会,三公公出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太子、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身为皇室子孙,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应被女色所惑。念尚无大错,各罚俸一年,以示惩戒。固伦公主栋鄂潇遥妄自求情,其情可悯,与理不和,罚其自今日起闭门思过六个月,抄写《大清律》三百遍,择日再另行赐婚,钦此!”接着又说“皇上累了,各位爷都各回各府吧”。 梅香一边给我清洗额头的淤血,一边抱怨“小姐,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力啊,也不怕弄伤了头”十三阿哥坐在桌边吃吃的笑“明天内务府就来找你家小姐了”梅香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缩起来“不是没事了吗,怎么又……”我白了十三一眼,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如果不卖点力气,皇上哪听得到,又怎么能心软啊,损坏了方砖也得让你赔。再有,你们还要付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不光是要跟着受罚,还要多吃好几副药……”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心里却难过的不得了,是我错估了形式,这里是300年前的清朝,异性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平等的友谊。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不再12,已经16岁了,这样的年纪在这个早婚的时代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都怪我我平时没心没肺的性子,一味的当他们是孩子,根本就没有设男女之防。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经这么一折腾,我有些意兴阑珊了,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择日赐婚”就像一跟暗刺,不时的向我耀武扬威,我的婚嫁就是皇上的一句话。每天呆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竟然八个月没有走出小院。对于访客也是一概不见,有皇上的禁令,没人敢硬闯。还是离这些阿哥们远一点儿好,一则不来往就不会出茬子,我的好日子也会长些;二则我对他们并没有男女之情,还是早些摆明态度比较好,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三则多烧点香,请求神佛保佑我早些回去。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整个世界如同童话世界一般,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忽然有种踏雪的冲动,梅香见我终于肯出门了,高兴极了,帮我找来斗篷穿戴好,一边说“出去玩玩吧,小心别冻坏身子” 雪还在下,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忽然听到一阵急行的脚步声,一个人从后面追赶上来,和我并肩同行,用眼角扫了一下,是十四阿哥,多日不见,越发的挺拔、俊朗了。默默的走了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忽然我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一只手牢牢的扶住我,借势把我揽在怀里,挣扎了一下,他身子一僵,抱得更紧了,我的头只到他的肩膀,北风呼啸着,刮在脸上生疼,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不再挣扎,心里出奇的平静。和萧寒谈了三年的爱情不过是牵牵手,第一次如此接近男人的身体,竟然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十四轻轻松开我,看着我眉眼间的笑意,露出吃惊的表情。旋即,轻声道:“我还会请皇阿玛赐婚的”。我赶紧跳开两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求你了,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别再折腾我了”说完转身就跑,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几次趴倒在雪地上,发现他没有追来,渐渐放缓了脚步。 正走着,听见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有远及近,正当我四处张望时,“啊”随着我的惊叫声,我已经被放在了马背上,接着一声“驾”,马飞奔起来,抬头一看是十三,面色铁青,轮廓分明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目光凛然。和他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神色;不过我心里还是有气,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谁惹着他,他找谁去,干我什么事。任凭身体摇晃也不去碰他,他一手抓着僵绳,一手抱着我。一阵急弛,刺骨的寒风针一样的钻进我的身体,冬天坐摩托应该也不过如此吧。马终于停了,他先翻身下马,然后把我抱下来。我站在地上,不言语,只是一脸怒气的瞪着他。十三从马鞍子上解下酒囊递给我,见我不接,自己先昂头喝了一口,又递给我,我仍然不接,紧咬着牙齿,浑身直打哆嗦。他伸手拉我,我恨恨的摔开他的手。 胤祥先是一楞,接着拿起酒囊大口的喝起来,不一会儿一袋酒就被喝空了。十三转身盯着我,眼睛里充满哀怨。这时我已经冻木了,想说话也说不出来,难道我的清朝之旅不是被皇上砍头的,而是被十三冻死的。 十三发现我的不对劲,忙解下另一个酒囊,喝了一大口,上前抱住我,用双唇封住我的嘴,缓缓的把酒送到我的嘴里,强烈的辛辣感瞬间弥漫了我的全身,感觉自己可以动了,一把推开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让两个小孩吃足了豆腐。“你决定选十四弟了”被他突然的问话一震,我豁然明白。原来如此,他一定是看到刚才十四在雪地里抱着我,误以为……所以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看来我必须赶快把这笔糊涂帐了结了,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是不是,别人看到我和你共乘一骑,就可以说我和你私奔呀”我没好气的说。 十三的脸立刻阴转晴,欲上前拉我。“别动我,哦,由着你们高兴,就拿人来随便糟蹋啊,全天下就你们兄弟几个是男人吗?天地之大,英雄好汉数也数不清,你以为皇亲人人都想攀啊,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才不稀罕呢……”说着、说着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十三的表情变的高深莫测,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是想和那个叫萧寒的小子共赴一生吧”。萧寒,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那张永远带笑的脸,深情的望着我;恍惚中,自己的声音好象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萧寒,你怎么知道萧寒”我的声音颤抖着。十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说“我早应该猜到的,你逃家的时候、昏迷的时候,想的都是这个人” 提到萧寒。我更加不能自己,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在我心里徘徊,可是一直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叫我如何说呢,我能说我并不是什么栋鄂潇遥,我是300年后的职业女性——青衣,萧寒是我的大学同学兼初恋情人;简直是天方夜潭,谁会信啊,一定以为我得了失心疯了。 萧寒、萧寒……,我几乎可以听到心破碎的声音,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苦心遗忘的往事倏的挤满脑海。他的笑、他的眼神、曾经的大学、曾经的朋友……原以为已经是前世的回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我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我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表面上依旧是平淡如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让我无法自持。十三眼睛闪过一丝不舍,伸手揽我入怀,靠在十三的肩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曾经说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许诺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现在却已两世为人,让我情何以堪……” 不知道哭了多久,听见十三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想了”十三抬起我的脸,用手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潇儿,相信我,我也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抽涕着,十三呀、十三,如果你是个游方侠士,也许我会愿意和你远走天涯,可是你是皇子,我们的缘分怕是仅限于此了。 第十八回 皇上罚我抄写《大清律》,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一本《大清律》千页有余,别说三百遍,用了十个月的时间,也只是抄了三遍,好在皇上并没有说让我抄多久,慢慢写吧。自从上次宴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康熙,心里还有些挂念,精心的梳妆打扮一番,特意挑了件淡蓝色的宫装,整个人越发的显得超凡脱俗了,进宫给皇上请个安,如果他还生我的气就讲个笑话逗逗他,一路上我搜肠刮肚的回忆以前听过的小品相声段子。 走到殿外碰巧见到宫女们正要送茶进去,我招了招手示意她把茶给我,皇上身边的人都清楚我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固伦公主,哪个敢不听我的吩咐。刚走到纱帘外,就听见康熙说:“今儿户部呈上来的折子,你们倒说说怎么看……”我不由的停下脚步,后悔刚才应该问清楚谁在里面再过来,门口掀帘的小太监,看到我也微微一愣,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我迈步进入。 我拼命的低着头,先把茶给康熙放上,接着走到四阿哥身旁把茶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到八阿哥桌前,就听见四阿哥缓缓的说:“据儿臣看,施世伦的折子,写的有理,清欠势在必行,而且还要下大力度……”康熙一面听,一面点头。大家都用心听着,没有人注意到我,刚要给十阿哥上茶,就听见十阿哥说:“话说的好听,不是要一视同仁吗,那二哥的十万两是不是也应该还啊,四哥一向和二哥交好,怕是……”十阿哥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茶,接了一下没接过去,猛然转头看到我,正说着的话也嘎然而止。大家顺着十阿哥目光转向我,“唉”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十阿哥就是我的克星,每次都是因为他出茬子,不过今天,这个茬子倒是我有意制造的,四阿哥是谁呀,雍正皇帝!哪里能随便得罪。 我急忙转身跪倒“潇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看了我一眼,道:“不是准了你不用行大礼的吗,起来吧,来了好一阵儿了,也说说你的看法”。我站起身,后宫干预朝政是自古帝王最大的忌讳,忙说“潇儿一个女儿家,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今天康熙的心情不是很好,态度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朕让你说,你就说,难道还要再看看折子”还真是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我感觉到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皇阿玛,朝中的事我是不明白的,只是潇儿认为清理积欠,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是一个系统工程;虽然施大人是个好官,不过毕竟只是个从二品的臣子,欠银大户又都是些王孙贵胄,他的力度恐怕不够,没有一、两个阿哥的参予,这事恐怕办起来困难……”康熙听完,沉思了一会儿,道:“朕累了,你们都回吧,潇儿身子好了,就经常出来走走”大家行礼退了出来。 出门一抬头,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站在一旁看着我,我忙躬身想请安,被四阿哥拦住了“皇阿玛,都免了你的礼了,我们就更不用了”我立在那里,几位阿哥都不说话,四阿哥和八阿哥还是一贯冷淡漠然和温文尔雅的神情,十三困惑的看着我,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紧着眉头,神色阴郁。我见他们打量我,却又都不说话。刚才准备了半天的笑话也没用上,心里有些窝火,接着淡淡的说“诸位不走吗,那我先告退了”,也不等他们反应,提步就走,走到十四阿哥旁边,自然的转头朝他笑了笑,他居然当做没看见,别过脸去,我气哼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脚步的声音,忙回身,看十三正大踏步而来,我看了看他,撇了撇嘴“现在恐怕就你还理我,别人恨不得吃了我”他急走了两步和我并肩而行,“你刚才为什么帮四哥”我吸了一口气,瞬间明白了十四为什么不待见我。让我怎么解释呢,难道告诉他我只是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顺着康熙的意思说罢了。如同霜打的茄子,顿时没了精神,看了看十三“我不是有意帮四阿哥的,碰巧想到一块儿去了”。十三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 “还想问什么,问吧,小心憋坏了”见十三有些暧昧的盯着我,急忙问。“皇阿玛,怎么对你这么好,从没见过他对谁儿这么好过”我傻笑了两声,这又是一笔糊涂帐,我也说不清原因,反正康熙对我是好的离谱了。忽然想捉弄一下十三,尽量忍住笑,正色说“这是个秘密,皇上……皇上想派我去准葛尔和亲”十三的脸色倏的变了,不说话也不动,陷入沉思之中。 我退后了两步,确定十三看不到我的表情时,无声的大笑起来,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看,其他的阿哥们也走近了。我夸张的表情已经被他们尽收眼底,目光无意中碰上十四冰冷的眼神,赶快移开了,拍了拍十三的肩头,向他眨了眨眼睛,一溜烟的跑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映红了整个天边,皇上召我进宫,见好些大臣还在南书房议事,我就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闲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边走一边任由思绪纷飞,看情形只要康熙爷在世,我就不会被杀头,最多是找个人把我嫁了,皇帝相中的人家也不会差到哪去。雍正一旦登基,会不会找我麻烦呢,这个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我掌握的史料来看,雍正办事果断、手段狠毒、不讲情面,对于亲兄弟、有功的大臣也毫不手软……。低头看见地上的影子被拉的好长,怎么好像是两个人的影子,猛然回头,四阿哥正盯着我看,中国人还真是不经惦记,只是想想也会碰到。他见我没有反应,自顾自的走到我前面,和我面对面。声音平平的说:“我是康熙十七年十月生人,现在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三个侍妾,一般三更安歇、五更起床、平日除了上朝,大多呆在书房里,喜欢花草树木、不喜欢小动物,不过狗除外,一般不穿我喜欢的颜色,喜欢书的种类比较多很难一一说出,你不妨有暇来我书房看看……”他停了停,“我就记得这么些,你的那张问卷我已经填好了,没有带在身上,不知道今儿在这儿能碰到你”。 前些日子我一直苦恼,不知道皇上会把我许给哪个阿哥,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就提前做了做功课,把这些阿哥们的喜好一一记录下来,以后不管在谁的府里,只要根据主人的喜好办事,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大茬子。别的阿哥我都亲自去了,只有四阿哥请了十三阿哥代劳,对着他冷冰冰的脸,我从心眼里打怵。 “你怕我”四阿哥又突然问。我点了点头,他显然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回答的如此直接。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你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一副据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吧,再有你城府太深,高深莫测的,人对自己不能洞察的事情往往会有莫名的恐惧感”话一出口,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怎么顺口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四阿哥吃惊的看着我,幸亏皇上身边的太监小桂子及时赶到,解救我于山崩之前。 第十九回 皇上找我是为了出塞行围的事,让我准备一下,一同前往。随驾的阿哥个个都是些骑射高手。到了草原,仿佛鱼儿回到了大海。我从没有见过草原,一望无际的青草很像茫茫的海洋,深深的震撼着我,想起初中的时候学的《敕勒歌》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 到了晚上,点起了篝火,歌声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有点象高中时候的篝火晚会,趁大家没注意,我偷偷溜了出来。满人,也算是游牧部落,大都能歌善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我,满人的身子,汉人的性子,况且不通音律,惟恐他们会捉弄我,还不如远远的看着他们来的自在。 我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曾几何时,我也这样的看过星星,星星还是同样的星星,仙女座、猎户座、北斗星、织女星还在相同的方位闪烁着……可陪在我身边看星星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又想起了爸爸、妈妈,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在院子里一边给我讲古希腊星座的传说,一边摇我入睡……想着、想着不由的又落了泪,哭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会儿呆。草原的星空格外美丽,美的令人窒息,徜徉在这样的夜空里,什么利益的得失呀,什么人事的纷争啊,在微风的絮语中如同过眼烟云。月色撩人,夜凉如水,蕴涵着静谧与祈望。草叶的生长声中,微弱的几缕蝉鸣,它在说着梦话。往事在心头漾起,如无声息的涟漪,渐归平静。太阳照旧会从林梢的尽头升起,一切依然要继续,凡事自有定数。 转身看见十三和四阿哥正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我赶紧擦了擦脸,快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出来了”十三没有回答,反而柔声问:“怎么越大越发爱哭了”我怕他会追问,赶忙笑着说:“不是说女孩子要柔弱一些,才会惹人怜爱吗,我可不想一辈子嫁不出去”听我说完,十三哈哈大笑,就连一贯不喜言笑的四阿哥也挑了挑嘴角。“嗯,今儿这话说得有道理,普天之下,敢娶你的人恐怕不多”十三边说边夸张的比划着。“给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雨露你就滋润,你倒是很会借坡下驴。本小姐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以为我会滞销啊;不过,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暂时我还没打你的主意,你还很安全”又想取笑我,没那么容易。本姑娘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趁他不注意,我反手夺下他手中的紫木匣子,转身就跑,确定绝对安全的距离后,站定,向十三晃了晃手中的匣子,大喊“这个就当是你跟我赔罪的”了。十三正要说什么,被四阿哥制止了。 回到帐中,梅香服侍我洗刷完毕,半卧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小姐,这是什么啊?”梅香拿着紫木匣子问。“我也不知道,刚才抢胤祥的”从梅香手中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个玉制的正方体。“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拿在手里把玩,每个面上都等分成相同大小的12块,我试着敲了敲,声音清脆;又用手转了转,竟然可以动。梅香也好奇的紧盯着我的手,哈哈,没想到古代也有魔方。随着我的手上下左右不停转动,原来每一面上,都有一个字“知心人玉砧中”。真没有创意,这么好的玩具,应该配上搞笑的句子,才能吸引玩者的兴趣。这个魔方比我们常见的体积小很多,大约一半大小,做工精致,色泽纯正,倒是很让人喜欢。 一夜无话,第二天用过早饭,大家齐聚在围场上,一改往日官服装扮,圆领、大襟、窄袖、四面开禊、左衽、带扣绊、束带……皆紧身衣裤,端坐马背。我也曾和十四阿哥学过骑马,不过我的那匹马身材矮小,草原上马大多高大威猛,我在马群里走来走去,看看这匹,看看那匹,就是不敢上。康熙颔首问:“你不是会骑马吗,怎么还不上马”没等我回答,十三就在一旁插嘴说:“她是在看哪匹马和她谈得来,先沟通沟通感情”。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我一时语塞,情急下翻身上了最近的一匹大白马,摇摇晃晃险些坐不稳,想当然的双腿用力夹住,欲坐稳身形;哪里想到,马儿误会了我的用意,倏的冲了出去,无论我怎么紧缰绳,就是不停的跑,我闭上眼睛,心里琢磨,马儿你跑你的吧,如果能把我带回二十一世纪就更好了。过了一会儿感觉马好像不动了,睁开眼睛,看见十三正替我勒着缰绳,一脸的温怒。 “你不要命了”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十三也恢复了以往的表情。“看来十四弟教的不怎么样吗?”“你教的好,我还不想跟你学呢”回头正好看见旁边的四阿哥,虽然康熙已经收我做义女,我仍然向以前一样称呼阿哥们,只是偶尔有求之时才兄弟相称。“四哥,您有空教教我骑马,可以吗?”原本只是想气气十三;四阿哥一向冷漠,也一定不会有反映的,哪里想到,四阿哥竟不假思索的说“荣幸之至”我愣愣的看看四阿哥又看看十三,不知道说什么好。 用过早膳,我慢吞吞的来到草场,四阿哥已经等在那了。我陪着笑看着四阿哥:“我今天有些累了,想先回去睡觉”自己说完,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现在不过是上午十点左右,就是谁午觉也早了点。四阿哥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着我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我转身快速走开。 正当我独自得意的时候,听见后面马蹄声响起,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就觉得身体向上一提,被四阿哥凌空抓到马上。不愧是一个爹生的,我已经被同样的方法抓上马三次了,第一次是十四阿哥,第二次是十三阿哥,这一次是四阿哥。四阿哥抱着我腾空一跃,落在了草地上,他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鼻息可闻。我挣扎了几下,反倒被他更加用力的压住“你要干什么?不怕被别人看见吗?”直觉告诉我,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是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仍然淡淡的看着我。“十三”我向他背后望去,喊道,他还是不动。大阿哥、太子爷、皇上都被我喊遍了,他依然纹丝不动。原以为自己不是人精也是可以成仙得道的,哪想到,一碰到正事,立马打回原形。 我只能不说话的盯着他,老天,我没有眼花吧,木头的嘴角竟带着笑,看来我真的要倒大霉了,我心里这个悔啊,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扭动着身体,还想挣扎。“你最好不要动,否则我难保我会管得住自己”我忽然意识到,以我们现在的姿势,我再动的确很危险,脸腾的红了,马上乖乖的不动。他把嘴放在我耳边轻轻的呼着气,一边柔声说:“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你的美丽足以让任何男人动心,本来我已经断了对你的念头,可你却来招惹我”我的眼睛噙满泪水,紧咬着嘴唇,怒视着他:“你最好马上放开我,你以为你贵为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是再不放开,我马上死给你看”四阿哥用他一贯冰冷的眼神审视着我,翻身坐起“你不用怕,我不会用强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了我”。我也坐起来,恨恨的说:“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有,请你记住,我对你没感觉,任何人也休想强迫我”。四阿哥忽然不说话了,盯着手里的玉发呆。那不是我的魔方吗?一定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掉出来的。我伸手想夺回,却被他避开。漆黑的眸子转向我“这是你拼好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是又怎么样,快还给我”我又伸出手去抓,这次他没有躲闪,任凭我抢去。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办啊,四阿哥就是以后的雍正皇帝,如果他真的上心,我一定是在劫难逃的。那十三、十四怎么办,我虽然平日里装疯卖傻,其实我是清楚的,他俩对我是有情的,难道我真的要以死抗婚吗? “怎么大白天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十三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翻身起来,和十三面对面坐下“谁规定只有晚上才能躺在床上,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因为四阿哥的事,我心里一直埋怨十三,他这个时候来正好撞在枪口上。十三喝了口茶,笑着说:“我哪里敢管你呀,只是今天未见你出去,就过来瞧瞧”我用眼角瞟了瞟他,“多谢了,十三阿哥,只要你们少招惹我,我就阿弥陀佛了”我的蛮横态度,显然对十三不生效,一张俊脸依然笑容满面。 “你昨天怎么招惹四哥了,从昨天到现在谁也不见,皇阿玛那儿也称身体不适,看来你的威力又进步了不少啊”我招惹他,搞没搞错,昨天吃亏的好像是我啊,无名之火瞬间窜起“哪跟哪啊,我躲他还来不及呢,以后最好,少在我面前提他,否则后果自负”十三对于我过激的反应,明显一愣,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我总不能说,昨天你四哥差点非礼我吧。 第二十回 接下来的日子,我对什么都懒懒的,只是知道康熙的心情因为太子的事心力交瘁,越发贴心的照顾着,有时康熙默默的看着我,总会发出叹气声。 “皇阿玛,您想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康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潇儿,越是和你相处久了,就越发觉得离不开你,除了你,又有谁能真正理解朕的苦楚呢” “皇阿玛,和您在一起,潇儿很开心,在其位谋其政,别人只看到您呼风唤雨,可谁又知道你要付出比常人多数倍的辛劳;皇阿玛,您也不要过于担忧了,未雨绸缪固然重要,不是还有一句古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康熙四十六年后,朝堂风云迭起,多事之秋已然开始。 “朕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看待……”康熙又沉默了,自古拥有的权利越多,就会越孤寂,平常老百姓随意可拾的幸福,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人都是有七情六欲,即使他贵为天子。在别人看来,他可以随心所欲。谁又能知道他有多少无奈,有多少凄凉。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现在的太子,是赫舍里皇后所生,也是唯一一个在康熙身边长大的阿哥,在他身上,康熙倾注了太多的爱,也许是造化弄人,太子性格过于忠厚,甚至有些迂腐,又沉迷酒色,完全没有君王的风范,康熙在理智和情感之间,难以取舍,曾先后两次废立太子。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太子淫乱后宫,康熙忍无可忍,终于在热河行宫宣布废太子胤礽,拘禁于瑜绣宫。康熙一则想给太子一个教训,杀杀他的戾气;二则康熙已经明显感觉到朝中暗流涌动,有皇子窥视皇位已久,羽翼渐丰,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怕是局势将更加难以控制。废太子不过是个幌子,借以试探朝中权臣动向才是真正的目的。理工出身的我本就对历史一知半解,到了现在就更不想知道了,无论怎么样,我不过是个过客,何况历史是不可改变的。看着康熙憔悴的面容,我心疼的厉害,想到他对我的恩宠,无私的给予;对于他的苦闷,我却束手无测。 康熙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几次劝他休息,都被他制止了。“潇儿,朕是想让你永远快乐的生活;别人处心积虑要得到的权利对你来说却一文不值。朕也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今生只有三个女人让朕真正折服,一个是皇祖母孝庄文皇后,一个是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一个就是你;也许只有你的睿智、淡定,才能真正帮助胤礽了……” 纵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我仍然伏身跪倒:“皇阿玛,您对潇儿的恩情,潇儿百死不能报其万一,无论您有怎样的决定,潇儿无怨”。康熙是想把我许给太子,我如此爽快的同意,当然是感念于康熙对我的恩宠,不忍见他伤心难过;同时也有自己的私心,也许我跟了太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才能及早的脱离这场权欲纷争;对于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好,毕竟他们和太子的感情淡些,应该痛也会少些。 康熙终于睡着了,我也如释重负,出了御帐。我一个人牵着马走出营区,翻身上马,随着马儿漫无目的走着,心乱如麻……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就像一个硕大的火球,红彤彤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脑海还是一片空白,无法正常的思考。远远听见好像有打斗的声音,顺声寻去,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侍卫尸首,殷红的鲜红刺痛双眼,我猛然清醒过来。急急的向人群奔去,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刃,有的剑上还挂着血,围成一道人墙,和中间两个提着佩剑的年轻人对峙着。我定睛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发髻松散,衣服凌乱,脸上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他们受了伤,还是伤了别人。这时黑衣人也发现了我,有两个人不由分说跳到我的马前,剑落血涌,马忽的摔倒,我也从马身上跌落,顾不上许多,我一骨碌爬起来,从靴子里抽出防身的匕首,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 “看他们的样子,非富及贵,要抓活口,用他们做人质,趁机要了狗皇帝的命”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说道。他们都蒙着面,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在清朝前期,一直有一些明朝的仁人志士为了恢复汉人江山,把满人赶出中原,时时想刺杀皇上。听语气,他们应该是前明的余党,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四阿哥和胤祥的身份。脑子里灵光一闪,我高声喊道:“我是大清的固伦公主潇遥格格,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我无礼,信不信我让皇阿玛杀了你们”话音刚落,方才胁持胤祥他们的蒙面人呼啦吵的都朝我围将过来。我把匕首放在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衣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就用我换下四阿哥和十三。这里离营区不远,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增援的人就会赶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从小研习武功,伸手了得,刚才蒙面人人多势众,脱不了身,一旦黑衣人放松对他们的警惕,他俩就可以快速逃身。我默默祈祷,机会稍纵即逝,赶快逃,不要让我白白牺牲。凭借他们的睿智,一定明白我的用意。四阿哥一向沉稳冷静,我倒不担心,怕只是怕十三会感情用事。 我一边大声说话,一边用眼角观察局势,果然不出我所料,十三执意不和四阿哥离开,反而向我这边逼近。我微闭了一下眼睛,十三呀、十三,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能想到的话都被我说光了,也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时,已经看不见太阳了,整个草原正在被黑暗吞噬。天黑很快就会全黑下来,远处的火把快速向这边的移动,黑衣人有些急了,一步步向我逼近。不敢发出声音,我只能用眼神和十三交流,十三的眼神里有兴奋、有爱意、有焦急,更多的则是担心。我一番手把匕首对准自己喉咙,厉声道:“都不许动,再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们看,一个死人,对你们可是没有任何意义”果然黑衣人都停住了脚步。我接着说:“放了他,我就跟你们走,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用眼神制止十三的举剑的动作。 身材倾长、眼神犀利的蒙面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一边吩咐其他人撤退,一边缓缓向我靠近。看来这群黑衣人,并不是乌合之众,不光精通武功,还有严格的纪律,进无声,退无息。茫茫草原,一望无际,很难藏身,他们却可以在大批清兵的眼皮底下,出入自由。这样冰冷的眼神,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担心十三的执拗脾气,我一横心,甩手扔了匕首,对着蒙面人道:“来吧,我跟你走”十三、蒙面人听到我这么说都是一愣。这时御林军已经围抄上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十三总算安全了。黑衣人提剑横在我的脖颈上,面向清兵朗声道:“不想让她死,就都别动”领队的是大阿哥和十四阿哥,弓箭手箭已上弦,只要一声令下,我和黑衣人就成了刺猬。说起来要一句一句的慢慢讲,其实从我发现黑衣人到现在,最多不过一刻钟,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十四阿哥眯着眼睛,目光清冷,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放了她,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绝饶不了你”大阿哥有些立功心切,不等黑衣人答话,挽弓对准我们就是一箭。我赶紧闭上眼睛,心想死就死吧,也算是因功殉职,好歹康熙皇阿玛也该封我个烈士。“啪……啁……”似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睁眼看,大阿哥的箭已被四阿哥用佩剑挑飞。“老四,你……”大阿哥一脸的怒气。四阿哥草草包扎的胳膊又渗出鲜血,面色更加苍白,冷冷的说:“潇儿还在他手里,万一伤到,皇阿玛哪谁担当的起”大阿哥又是气,又是急,一时语塞,脸上颇有些忿忿不平,不过也不再说话。黑衣人静观对面的一举一动,许是猜到四阿哥的身份,手中的剑一动;颈上感到金属的凉气,接着就是刀割的痛,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血!应该还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血管。我向后缩了缩头,刚好碰到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感觉到我的动作,竟向外移了移剑锋。我忽然想笑,看来古代男人还都比较怜香惜玉,即使是站在截然不同的立场。我本就对黑衣人没什么恶意,现在甚至有些想相交他。 十三也已经上了马,伤口还未来得及包扎,眼睛里怒火熊熊。十四突然朗声道:“这位壮士,你只要放了她,我就让你走,绝不失言”这时天色已然全黑,御林军距离我大约有20米的远,火把的照映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每个人的表情。四阿哥神色清冷,乌黑的眸子中夹杂的丝丝不安;十三、十四焦急的神态跃然脸上;大阿哥则是一脸的轻蔑。黑衣人高声答道:“好,我相信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退后200步,我就放了她”十四挥手示意向后退。我压低了声音问:“你要是放开我,一放箭你就成了筛子了”黑衣人显然没意料到我会如此说,身体一僵。“你说的对,我应该带着你一起走”旋即打了一个口哨,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匹大黑马,他收起剑翻身上马,冲我挥了挥手,手中握着一块丝帕,道:“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潇遥,今天要是带你走,会连累大家的”掉转马头,一溜烟的消失在夜色中。这样冰冷的目光,那块丝帕……难道是他,我忽然想到几年前在跑马场边,碰到的那个黑衣人。 周围的人迅速围了上来,十三被侍卫抬回大帐疗伤,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还不走吗”十四冷冷的问。我扯出一丝苦笑“扶我一把,我……我动不了了”十四打横把我抱了起来“为了四哥和老十三,你连命也不要了,还知道怕”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低声说:“没想那么多,现在有些后怕,情况那么危急,千钧一发,老天一向偏爱我,我应该不会有事的”十四抱我的手臂一紧“你以为你是谁呀,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这时我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抬起头,笑着说“我这算不算美女救英雄啊”。十四紧绷着脸,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坚持把我抱到帐篷里,放在床上,御医帮我包扎完脖子上的伤口,推了出去。十四找了个垫子给我靠着,自己也拿了个垫子半倚在床的另一头,盯着我看。 自从上次在宫中碰到,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远远的看到也匆匆避开了。十四更加俊朗了,只是轮廓分明的面颊有些清瘦,并不影响他摄人的魅力,我有些不敢看他,害怕会沉迷在他漆黑如深潭的眼睛里。沉默了半天,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声嘟囔:“没见过美女啊,再看就要收费了”。 十四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低沉着声音“好美的一张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他的话让我一头雾水,询问似的看着他。“人大了,心也变了,潇儿,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兄弟之间飘忽不定,想要左右逢源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真心”十四阿哥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我,他的话,一字一句都似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回答十四“我的心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二十一回 回京已经多日了,我只是呆在小院里,拒绝见人、拒绝出去甚至拒绝思考。宫里宫外气氛诡秘,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的。我静静的等着,皇上两次宣我进宫,都被我称病回绝了,我担心会碰到十四他们,叫我如何面对他们兄弟,相间不如不见。惟恐康熙忧心,传了几封书信进宫,也只是恳劝皇上,龙体为重,别太为难自己,夜半人静的时候,也释放一下情绪。我不见人,却管不了别人来见我。实在是躲无可躲,决定带着梅香上了水月庵,以替皇上、太后祈福为由,堂而徨之的远离这些俗事,清净一时算一时。穿戴整齐进宫向皇上辞行,行至殿门,就听见里面宣旨的声音“……八皇子胤禩广结党羽,交纳臣下,蓄谋不轨,窥测皇权。且受帛于妻,而其妻又嫉妒行恶。朕享有天下四十余年,岂能容此辈猖撅。着革去胤禩郡王爵位,锁拿至宗人府,严加追查,尔后处置。钦此。”真是晴天一声霹雳,我呆在殿门口,眼看着简亲王挥手招呼侍卫,把一条裹着黄绫的铁链,套在八阿哥的脖子上,从我身边带走了。殿内的阿哥党兄弟们,一个个呆若木鸡,面如土色。只见十四扑通跪倒:“皇阿玛,您不公啊,八哥他……” 康熙年代是封建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能不亡。康熙无论怎么英明,毕竟是位封建皇帝。十四既是臣子,又是儿子,竟当面这样质问他,他哪能受得了?噌的一下,从御榻上跳了起来,转身摘下墙上宝剑,“哐琅琅”拔剑出鞘,一步步逼向胤礻题:“好、好、好,你狂而不妄,朕处置不公。今天,朕宰了你这个逆子,看你还有何言……”我猛然回过神来,快步跑上殿,抱住康熙的双腿:“皇阿玛请息怒,不可如此啊!”说完趴在康熙的身边,眼泪扑漱漱的落下。接着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恳求皇上。康熙看了看我又看大家,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当”的一声,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下,颓然跌坐在御榻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康熙下旨责于十四阿哥杖刑四十,三阿哥、简亲王监刑,不可徇私。我哪里敢停留,辞了行连府也没回,带着梅香径直上了山。我一边不住的提醒自己,这些事与我无关,一边强忍着揪心的痛楚。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不是来自肉体,而是亲眼目睹亲近的人受苦。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碗口大小的木板在十四身上上下翻飞,几板下去就已经血肉模糊。梅香担心不已:“小姐,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既然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到了晚上十四阿哥差人送来一封信。我素来不收外人送的任何东西,梅香也不敢收。我不收来人也不肯离去,僵持了很久,我无奈点头收下。 康熙皇帝自幼爱好临池,每日写千余字,从无间断。凡古名人之墨迹、石刻,无不细心临摹。他对皇子练字,也做出具体规定:每一日要写十幅呈览。在他严格要求与督促之下,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皇七子、皇十三子和皇十四子等,都写得一手好字。展开纸笺: 潇儿: 勿念!今行刑之人乃九哥之家奴,伤处虽表面骇人,却不伤筋骨。皮肉之伤,数日即可症愈。……笔笔中锋、端严秀劲。我仿佛看到十四趴在床上写字的滑稽动作,随即释然一笑。同年十一月,从宫里传来消息,康熙幽禁了大阿哥,获罪原因是其用巫术蛊惑太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阿哥不过是这次风波的替罪羊而已;可怜他人过中年,身经百战,虽有勇无谋,但也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竟落了个疯疯傻傻;历朝历代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转眼间,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复立太子的消息传上山来,我也松了一口气,风波暂时过去。 日子一天天划过,看了日出看日落。山上的日子平静而闲适,我每天除了诵经,不是读书练字就是侍弄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偶尔也会和庵里的师傅们聊一会儿,这段日子,我时常会想起《红楼梦》里的妙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最终却坠入红尘。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 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 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 急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同年十月,康熙皇帝晋封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祯为雍郡王,皇八子胤禩为廉郡王,开府办差。皇九子胤礻唐、皇十子胤礻我、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礻题晋封贝勒。 深秋的北京,天蓝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想去触摸,气温凉爽宜人。十一月十四,皇上忽然宣我进宫。该来的终于来了,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吩咐梅香帮我好生梳妆一番,虽然疑惑,梅香也没有多问。镜中的人,貌美如旧,只是有些清瘦,但越发的增添了一丝妩媚。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可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今年我已经18岁了,没想到在清朝也是大龄青年。既然已经答应了康熙,就不能满腹辛酸的样子,想到这儿,我又笑了一下,梅香呆呆的看着我。 待值日太监通报后,我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的上了殿,径直走到康熙近前,伏身跪倒,柔声问了个安,康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赐了座。该复立的,该册封的,该恢复爵位的都已经尘埃落定,此时都在殿上,均有些疑惑不解,此时康熙为何召我上殿。我已经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下山了,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我一直认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以帮人疗伤,可以让人遗忘……感觉到几道炯炯的目光正在看着我,我微垂着头,默不作声,不敢和任何人对视。静了一会儿,听见康熙说“宣旨吧”。 三公公朗声道:“太子潇格格接旨吧”。我伏身跪倒,太子先是一愣,接着和我并排跪下:“儿臣接旨”;不可否认,太子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眉宇间英气逼人。对着他,我的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涟漪。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栋鄂潇遥温婉娴静、聪明可人,自入京以来,甚得朕心,今册封其为太子贤妃,与太子妃平处,得此佳人,望胤仍敬之、怜之。因潇遥身体羸弱,朕心不舍,择日再行大婚,钦此”我和太子同时叩头,高声谢恩。 “皇阿玛,不可啊”话音未落,就看见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几乎同时扑通跪倒。我竭力的按耐着起伏不定的心情,原以为我可以做到,哪里想到一触及他们凄凉的身影,我苦心坚守的防线竟如此不堪一击。康熙的面色一沉“朕意已决,不要多说了”说完,拂袖而去。三公公走到我近前,道:“格格,皇上有旨,从今儿起,您就入住宝月楼,待大婚之后,再迁至太子宫,我这儿就去帮您收拾东西,您有没有特别要交代的”我微微一笑“有劳三公公了,让梅香帮我准备就好了”。 已经接近三更了,我坐在窗前,没有一丝睡意。梅香推门进入“小姐,您还是去看看,刚才小桂子公公来说,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在前面跪着呢,都六个时辰了,一口水都没喝过”。 我沉了沉心绪,走到他们对面,伏身跪下:“这又是何必呢,回吧,别在这儿惹皇阿玛生气了”,他们抬起头盯着我,我却不敢正视他们。十四阿哥幽幽的说:“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这就是你说的结束”。十三闻言,目光中多了丝疑惑。我苦笑一下:“人生苦短,何必如此执着,有些事儿,注定了要发生,不是你我意愿所能左右的”,大家都不再说话,他们不走,我就坚持跪着。无奈之下,两人忿忿离去。 第二十二回 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里,随意翻弄着一本唐诗,梅香拿了一杯茶来,我示意她坐下,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我已经把她当成了亲人。“小姐,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为什么你脸上带着笑,我却觉得你很不开心”。我握了一下梅香的手,轻声道:“佛经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如果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就真的可以超脱了”,梅香顿了顿,又说:“嫁入帝王家,是何等的荣耀,何况,您可能有一天会母仪天下”,我忽然想到用和亲捉弄十三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我站起身,随手摘了一朵金银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无情不过帝王家,你听过金屋藏娇的故事吗?”不等梅香回答,我接着说“汉武帝刘彻和他的表妹陈阿娇自幼青梅竹马,儿时就曾戏言以后会为其造一个金屋子住,后来刘彻登基,真的履行了诺言,一时之间金屋藏娇的故事被传为佳话。可好景不长,不久刘彻移情别恋,迷上了长公主家的歌女卫子夫,并封其为皇后,封她生的儿子为太子,原皇后陈阿娇被遗弃在冷宫长门宫,陈阿娇花重金请大才子司马相如为其做成《长门赋》,汉武帝虽然感动,却也没有回心转意,陈皇后抑郁而终。卫子夫得宠了数年,红颜渐衰,在汉武帝赐死太子后也悬梁自尽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布衣粗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在雪舞的时节举杯望月……” “好一个无情不过帝王家”冷冷的声音,让我凛然一动。顺着声音我回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经站在我身后了,说话的正是十四阿哥。梅香忙躬身请安,我示意她退下。走上前问道:“你们这儿是上哪啊”,没人回答。十四阿哥接着说“既然这么不喜欢帝王家,怎么还要嫁给二哥”我没有理他,看了一下十三和四阿哥,四阿哥仍然一副淡淡的样子,十三却是一脸的悲哀。多说无益,随即转身向回走,况且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即使解释了,他会信吗? 走了一会儿见没人追上来,又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天空,心里嘘呼不已。我还是做不到,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我几乎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们。无意识的伸手抓了一下空气,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四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自顾自的贴着我坐下。“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准二嫂”我怒斥道。他凝视着我,缓缓一笑“有些事不是你我说了算,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说完,他把手伸到我脖子处,接着我就觉得胸前一凉,不知道他把什么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刚要伸手拿,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别动,带着它,皇阿玛没有定你大婚的具体时间,谁也保不准在你大婚之前还能发生多少事,既然你解开了我的玉乩子,就注定和我撇不开关系。”接着大踏步离开了,我傻傻的站在那儿,无法理解他的做法。玉乩子、玉乩子,我怎么没有印象解过什么玉乩子。 自从皇上下旨赐婚后,见到十三、十四总是别别扭扭的,甚是无趣,时常会想起小时侯我们在一起玩的情景,且不说我嫁得成嫁不成,康熙只宣布了婚讯却没有定婚期,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究竟如何打算。是想看太子的表现再做定夺,还是他根本就不想我嫁给太子,经过废了有复立的波折,太子在他的心里已经打了问号。理不出头绪,索性不再去想。退一万步讲,我就是真嫁了太子,还能一辈子不和他们见面了。我本就是随意的性子,天大的烦恼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再说近一年心情就没轻松过,愁也愁够了。 想通了也就一天天的活跃起来,梅香见我逐渐恢复了本性,高兴的又是哭又是笑的。偶尔去找康熙聊聊天,康熙看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感叹了好几次,小小年纪就做到宠辱不惊,心里波涛汹涌表面悠闲淡定,不易!其实他是真的没想到我已经想通了。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五一大早,我打发梅香去请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转念一想,还是明天单独邀请十三吧,现在他们已经分属于不同的权利集团,断不会象小时侯一样玩到一块了。随着康熙的日益年迈,几位阿哥争夺皇权的斗争,已经不再象以前,仅限于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它已经发展到了白刃相见、你死我活。 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来的时候,我已经冲好了茶,兴冲冲的坐在院子里等了。见他们站着不动,笑道:“赶快进来坐吧,是嫌我怠慢了贵客,还是到我这儿喝茶怕福晋们抱醋坛子啊”见我这么说,三个人提步进来,坐下。十阿哥拍了拍桌子,问:“你这是从哪倒腾来的”我递了一杯茶给他,回答:“好吧,这是我看院子里一棵古树死了,叫人小心刨了树根打磨成的,放在院子里喝茶,再好不过了”我接着把茶递给九阿哥和十四阿哥。见他们不说话,我接着对十阿哥说:“尝尝这茶可好,这是刚刚从南边进贡的春茶,长在悬崖上,一年一共才收不到一斤;进贡到宫里的,是挑选模样清秀的十五岁女孩子,用嘴唇挑选出来的;水也是我去年收集的梅花瓣上的雪化的。你们有口福了,就连这茶具也是平时我自己舍不得用的稀罕物件”听我这么说,三个人都端起杯子品了起来,只见十四皱了下眉头,“呸”一口茶全吐了出来,脸涨的通红;九阿哥、十阿哥都愣愣的看着他,我忙把手边凉好的开水推给他,十四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九阿哥转过头问我:“你给十四弟喝了什么”我捂着肚子笑了一阵,才缓缓的说:“就是多加了点料”。十四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看了我半天:“你那儿还是一点料啊,再放多点,我恐怕就回不去了”。我撇了撇嘴,道:“谁让你不理我了,这只是小小的惩戒而已”十阿哥急忙问:“你到底加了什么”我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了,就是一点盐、一点石灰还有点胆汁……”经我这一闹,气氛活跃了起来。 一起回想小时侯的趣事,讲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弹指一挥间六年过去了,感叹长大的烦恼。十阿哥忽然说:“潇儿,你喜欢二哥吗?”本来大家一直回避的话题,被这个直桶子提了起来。我想了一会儿,说:“不喜欢可以培养嘛,在一起久了,自会喜欢的”,十阿哥还想说什么被九阿哥制止了,又闲聊了一会儿,九阿哥就把十阿哥拉走了。 十四阿哥盯着我看了半天,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这一年我越发的不明白你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若是不喜欢二哥,大可跟皇阿玛直说,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替你去说,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我这样算什么?我说了你能明白吗?我正想劝他坐下来,忽然看到十三和四阿哥已经到了门口。这时十四也看到了缓步行来的两个人,回头瞪了我一眼,也不打招呼,大步离开了。 十三看了看桌上的茶杯,瞟了一下我,自顾自的坐下。我心里觉得很泄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四阿哥坐。四阿哥仍然淡淡的,在我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顺手拿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我还以为他要喝呢,急忙阻止,又把刚才用茶戏弄十四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十三道:“我们来的不巧啊,这些日子看你态度,我以为你转性了呢,今天怎的又变回来了”我正要回答,就听见门外太监高声通报“太子爷驾到”十三看了看四阿哥,自从太子废了又复立后,太子急功近利的态度,已经让这两个太子党开始明显的疏远他了。十三和四阿哥见过太子后就起身告辞了。 晚上,梅香一边帮我整理床,一边歪着头问:“今天怎么都来了”我敲了敲她的头,嗔怪:“我的傻姐姐,你以为这是哪里啊,谁上我这儿了,老早就有奴才禀告各家主子了,看似无意碰到,实际都是有备而来”。听我说完,梅香一脸的紧张:“那太子爷,知道你和十三爷、十四爷他们要好,不会为难你吧”太子几乎隔几天就会过来一次,不过每次都是稍稍一坐就告辞,从不问我的事,实在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应该不会吧,管他呢,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最好现在就把我休了”说着,我翻身躺在床上,见我不愿意多说,梅香也不再问了。 第二十三回 皇上要去热河行宫避暑,我自然也跟着去了。临行前又特意带上了八阿哥。康熙这样做不外乎就近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打压“八爷党”的势力。成者王侯,拜者寇。不管历史如何评断,八阿哥胤禩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在朝中颇有贤名,满人讲究子凭母贵,而八阿哥的母亲出身低微,他能一步步走出今时今日的势力,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 这些阿哥们明明骨子里恨的要命,在康熙面前还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亲厚兄弟模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都累,我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然美景当中。 十三这次倒是殷勤许多,一天到晚的嚷嚷教我骑马,不好拨他的面子,勉强答应了。和十三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不像和太子在一起那么压抑,可能是有代沟吧。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草那么青,风那么轻柔,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香味,感觉舒服极了,看我懒懒的坐在草地上,十三也跳下马,和我并排坐着。我闭着眼睛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企求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胤祥把我揽在怀里,轻声说:“潇儿,不要嫁给二哥,我可以陪你看落花,我可以带你行走天涯,我可以放弃我拥有的一切,只求你留在我身边”。我感觉着他的呼吸,倾听着他的心跳,他的话让我感动,十三啊,十三,你要是一年前对我这样说,我一定会同意的,可是现在,我已经答应了皇上……我更加靠紧他,十三接着说:“每天看着你,却不能走近你,对我是怎样的煎熬;一想到有一天我要叫你二嫂,我的心都要碎了……”猛然看见我脸上的泪水,十三急忙松开我:“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 我们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太阳已经西沉了,才并排往回走。进了帐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嘴上说心甘情愿,心里还是不愿意嫁给太子,其实我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真到了的让我穿上喜服的那一天,我可怎么办啊? 草原的月色很美,蒙古多罗王爷和哈齐王子的到来,让康熙来了兴致,当晚就吩咐设宴,席间笑声歌声不断,气氛十分活跃。内大臣咸淳提议吟诗助兴,康熙欣然应允,限定诗中要含“月”字。记得上学的时候我和萧寒都喜欢月亮,摘抄了一本子相关的诗歌,正在我独自出神的时候,太子轻轻碰了我一下“皇阿玛叫了你两声了”我连忙站起来,干笑了几声道:“一时间竟一首都想不起来,正着急呢”康熙笑着说:“不能免的,说不上来就要认罚”我略停了停,低声吟: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 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 大家看着我,静静的,忽听太子说:“皇阿玛,您应该考虑我的婚期了”接着笑声一片。 康熙微笑的对多罗王爷道:“朕早就听闻,哈齐王子,精骑射、通蒙、满、汉三文,且颇具文采,尤为擅长音律,今日一见果然相貌不凡”。多王爷欠了欠身,道:“皇上谬赞,粗通而已。若皇上不弃,臣就让小儿抚上一曲,祝祝酒兴”,康熙大笑:“王爷过谦了,朕也正想见识一下这位草原奇才的曲艺”。 我被众人这么一笑,收起乱飞的思绪,聚集精神,欲领教一下康熙口中的奇才,一袭银白色的蒙古长袍,身材挺拔、面如美玉、鼻若悬胆、剑眉……一举一动透着英气。这样容貌,这样的气势,似曾相识一般。哈齐王子像康熙行了个礼,在场中坐定,这时已经有人把琴摆好,到了清朝已经罕有男子抚古琴,众人竭摒气凝神,目光集中在哈齐王子身上。弦随手动,心随音起,时缓时急,一会儿如行云流水,一会儿似万马奔腾……哪里是琴声,更似天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度闻;一曲终了,大家仍沉浸在琴声构建的奇妙世界里。直到康熙的掌声响起,才轰的一声,掌声齐鸣。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康熙一面鼓掌一面称赞。接着转向多罗王爷说“朕的拼命十三郎也粗通音律,随不及哈齐,也听得过去”说完,把目光转向胤祥。十三平端着酒,来到多罗王爷桌前,高声唱起了祝酒歌,他的歌声深远而嘹亮,在寂静的月色中远远荡开,似乎可以穿透人的心扉,我虽然听不懂他唱的什么,可一点都不影响他歌声的魅力。果然,多罗王爷一仰头喝了酒哈哈大笑,康熙也赞许的看了看十三。 我猛然想到,哈齐和萧寒倒是有五、六分相像,怪不得我会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朝对面的哈齐看去,大学时代的一幕幕就像电影般在我脑海里跳跃,我曾经就是依靠着这些记忆的支撑,远离家乡在深圳艰苦打拼的。哈齐转头间深邃的目光正好对上我痴迷的眼神。有些愣住了,接着站起身,面向康熙行了个礼:“皇上,您刚才的赏赐臣想好了”今晚康熙的心情极好,从头到尾都在笑,不是场面上的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来应该和到访的蒙古王爷有关,多罗王爷来自科尔沁,是众多蒙古部落公推的首领,和康熙论起来还是表兄弟,多年以来对康熙忠心不二,康熙也因此省了不少心力。 康熙微笑着说:“你想让朕赏你什么啊”,哈齐把目光转向我:“我想请美丽的大清格格,共舞一曲”。康熙微微一停,随即大笑着说:“朕恩准了,可是能不能请动她,就看你自己的了”。随着哈齐的脚步,大家的目光在我和哈齐之间游移。我意识到我刚才的眼神可能让他误会了,他是蒙古王子,不是我的萧寒。 哈齐站在我面前,微微躬了躬身,我急忙起身,还了个礼。哈齐带笑的目光,让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温暖的感觉,恍然见,仿佛萧寒正对着我笑。哈齐笑着说:“我能有幸与格格共舞吗”我急忙稳稳了心神,柔声道:“实在是对不起,我不会跳舞”哈齐王子没有动,依然笑着看着我:“皇上既然已经恩准了,格格想表演什么,哈齐都愿意奉陪”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跟我叫上劲儿了,不就是多看了你两眼吗,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想到这儿,我冲哈齐灿烂一笑:“王子所言,可算数”哈齐点了点头。我转身面向康熙“那就请皇阿玛和王爷做个见证,我愿意清唱上几句,请哈齐王子随意挑选乐器伴奏,如果王子跟的上,就算我输,若王子跟不上,那就要受罚”。 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哈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短箫,说:“格格请先开始吧”。笑吧,看你一会儿还不哭,我虽不懂乐器,也不会跳舞,但是流行歌曲还是会几首的,我就不信了,你这个古人还能会300年后的曲子不成。 我微微清了清嗓子,抬头望着月亮,轻轻唱了起来:“……泪光中你的笑脸浮现眼前,重复着一句诺言约在明天,但是那句诺言已经不会实现,虽然我的思念没有改变,多少次魂萦梦牵你看不见,两个世界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明日约定散在风里渐渐飘零,失约的你可曾想起我的孤寂,明日约定伴着你随风远去,在风里是否忘记我们要再相聚……”箫声婉转,如诉如泣……,我一边唱,一边偷看他,竟然配合的分毫不差。脑子不断回忆会唱的歌,稍微一顿,我接着唱:“……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总想驻足你的绽放,总想聚聚你的洒醉。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向远去寻找共同的歌,如今踏上这归家的路,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难怪你笑脸如此纯真,听到你声音如此动人,住在你帐房如此温暖,尝到你的奶酒如此甘纯。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向远去祭拜心中的神,如今迈进这回家的门,忍不住热泪期待的心。我曾在远方把你眺望,我曾在梦乡把你亲近,我曾默默为你祈祷,我曾深深为你牵魂。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向远去诉说思念的情,如今依偎在草原的怀抱,就让这约定凝成永恒。”我有些辨不清这里到底是300年前清朝的大草原,还是二十一世纪北京的同乐会。音落箫停,他到底是谁,怎么懂得现代歌曲的旋律,我仔细的看着他,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到我要的答案。哈齐也看着我,眸子里满是喜悦。 全场无声,还是康熙率先鼓起了掌:“潇儿,竟然有这样的好嗓子,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却一点都没漏过”。这时哈齐也转向康熙:“皇上,臣随意编的这曲子,填了几遍的词,都觉得不好,今天倒是让格格给填上了”。康熙接着分别打了赏,又闹了一会儿,就吩咐散了。 第二十四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哈齐的笑脸似乎已经凝固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梦境中,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我和萧寒在野地里放风筝,追呀,跑啊,累了就并排躺在草地上,嗅着青草的芬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寒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心中激荡着幸福……忽然,萧寒变成了哈齐。我也从梦中惊醒,已经东方发白,又小憩了片刻,方才起来。 康熙和多罗王爷在帐中喝茶聊天,让阿哥们各自随意游玩。没有兴趣听他们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趁别人不注意,溜了出来。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心情也会豁然开朗。我缓缓的走在草地上,依稀可以感受到草的柔软,不知道走了多远,有些累了,索性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任凭往事流过心房。屈指算来,来到清朝已经六年多了,恍然如同隔世。青衣的记忆仍同昨日般清晰,反而好些潇遥的记忆已经模糊。原来我一直没有遗忘,在萧遥的世界里过着青衣的生活,从未真正的做过栋鄂潇遥。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人来了,急忙睁开眼睛。哈齐王子已经在我身边坐下,身后的大白马,悠闲的吃着草。“你怎么也出来了”我问哈齐。“看到你久不回来,出来找找你”哈齐回答,自然的好像我们早就相识一样。我忍不住说:“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哈齐摘了一片青草叶子,放在嘴边,悠扬的乐曲响起,清亮中透着丝丝忧郁,象是一位姑娘在细细诉说往事。一曲终了,瞬间深邃的眸子里泛上一丝忧伤。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哈齐忽然又笑了:“你叫潇儿”我幽幽的说“我不叫潇儿,我叫青衣”。哈齐低声念着:“青衣、青衣……”也不问我为什么大家都叫我潇儿,又接着问:“和我相像的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原想我已经可以做到喜形不于色,哪知道所有的心事都已经写在脸上。 “喜欢骑马吗?”哈齐忽然问,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与我共乘一骑,如何?”我笑了笑“君子坦荡荡,有何不可”。哈齐先扶我上马,然后自己也跃了上去,双手环过我抓住缰绳,说了声:“抓紧我”,随着一声“驾”,大白马放开四蹄,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耳边听着呼呼风声,原来骑马也会有这样的享受,好象会飞一样。感觉马放慢了速度,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营门。哈齐先跳下马,又把我抱了下来,“到了,回去歇吧”我应了一声,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到了门前回头看,正好对上哈齐含笑的眼睛,我冲他摇了摇手,示意我先进去了。 镜中的人,面色绯红,难道我喜欢上他了,想到这儿,不由得心头一紧。现在的我还有爱的权利吗?还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吗?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忙问:“是谁在外面”“格格,奴才是小桂子,昨个皇上乏了,今晚就不一同用膳了,万岁爷吩咐奴才通知格格”我吩咐了声“知道了,你回吧”。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夕如环 夕夕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 燕子依然, 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 春丛认取双栖蝶。“ 我正独自在帐中看书,就听见门外有人说:“潇儿,我们进去了”也不等我回答,十三、四阿哥已经进来了。十三笑着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读纳兰性德的词啊”我急忙起身,让他们坐下。“闲着无聊,随手翻翻”我一边斟茶一边回答。“你的字倒是大有长进”十三拿起案上的纸边看边说: “突然我又想起你的脸,突然我又想起你当天的叮咛; 明明灭灭星光的夜里,恍恍惚惚我又看见你的脸; 点点滴滴往日的眷恋,寻寻觅觅又再回到我的身边; 苦苦安顿抚平的回忆,骤然散落一如繁星的碎片; ----回忆之前忘记之后----” 我伸手想要夺回十三手中的纸,被他巧妙的闪过。“虽说全然没有韵律,思念的意境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十三忽然不说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四阿哥,缓缓的说:“潇儿,你到底还藏了什么,先是唱曲,又是做诗,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四阿哥也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急忙夺下十三手里的纸,有些讪讪的说:“就你多事,我瞎写着玩的,也能引起你这么多话”。见我如此,十三也没有追问下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两人就起身告辞了。 局势的发展越来越脱离我的想象,皇上忽然下旨回京后,就筹备我和太子的婚事。不知道如何接旨谢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十三因为在我的婚事上公然冲撞了皇上,被皇上关了起来。一想到要和太子完婚,太子妃石氏幽怨的眼神忽的清晰起来。这算什么,第三者吗,或许应该称做第五者、第六者……甚至更靠后。不对,第三者起码还有感情支撑,可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守在高高的宫墙内,等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临幸,还有强作欢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依着十三、十四的个性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霍然间明白,我阴差阳错的到来,只是给别人徒增烦恼,百害而无一利。想到这儿,我突然想笑,也许只有我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当时领略。自尽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痴数春星。泪咽更无声,止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泣尽风前夜雨铃。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选择自杀。一直以为,自杀是懦弱的表现,是不负责的逃避。而今时今日的我,却选择三尺白绫结束如花的生命。在我踢开脚下木凳的时候,心情平静的几乎无法想象,永别了大清、永别了草原、永别了爱我和我爱的人……脑海逐渐空白、灵魂渐渐游离。 身边不断的有人走动,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无论如何用力,却无法睁开。我已经死了吗,这是那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又或者是已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康熙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对什么人诉说,又像自言自语。“如此鲜活的一个少女,品貌出众,才华横溢;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处处为人设想,时时体谅他人,却被朕逼上了绝路。朕可以想象得到,在她临走的那一刻,想的还是用她的死换取其他人幸福;潇儿啊,你体会到朕两难的心情,难道你就不知道你的离去会让多少人痛不欲生嘛……”说到此处,康熙竟无法继续下去。人死了,真的灵魂不灭,我控制不了躯壳,不能言语,只能默默的倾听。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潇格格如果知道您如此伤心,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是康熙贴身太监三公公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康熙道:“三德子,吩咐拟旨,固伦公主栋鄂潇遥,忽染顽疾,暴死热河,太医虽极力救治,最终无力回天,于康熙四十九年八月初十宾天。尊其遗愿丧事一切从简,安葬于永陵,加封谥号和孝仁公主”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难道是灵魂也要散去了。 哭声穿越草原,我已感触不到…… 下卷 第一回 康熙五十一年秋一望无际的科尔沁草原雨后初晴,空气格外清新,处处泛着青草的香味。天,湛蓝湛蓝的,中间嵌着奶色云朵,百灵站在云端,把歌滴落在绿野,放眼四顾,草端晶亮的水珠好像珍珠晶莹剔透。还有那成片洁白的羊群,草原像一片天幕,不时有牛羊散落在其中,悠闲的吃草,景色美不胜收。 一匹骏马疾驰而过,策马扬鞭的是一位身穿蒙古贵族服饰的俊俏少女。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修长,婷婷玉立,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莞若遗落草原的仙子,长发飘飘、淡扫娥眉、裙裾飞扬、玉洁冰清,不食人间烟火。 我喜欢马背上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好像雄鹰翱翔长空,鱼儿遨游海底。自由自在,快乐由我、逍遥由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土坡上躺着人,我收住缰绳,翻身下马,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用草尖扫过他微闭的眼睛。 “哈齐哥哥,你又跑出来偷懒了,小心我告诉父汗”我贴着他坐下。 “偷得浮生半日闲,你怎么跑出来了”哈齐溺爱的捏了捏我的鼻子。 “明天我们就要去木兰了,父汗说还会见到皇帝,哈齐哥哥,你以前也去过木兰吗?塞罕坝的风光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美吗?”提到木兰,我满心的向往。“木兰”在满语中是“哨鹿”的意思,木兰围场是当今皇帝狩猎的场所。塞罕坝更是木兰围场的“明珠”,蒙古语叫“塞罕达巴罕色钦”,意思是美丽的高岭。那里牧场广袤、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是名副其实的“森林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遮天蔽日的林海覆盖着此起彼伏的山峦,蓝天白云下,平坦广阔的乌兰布通草原,点缀着无数的野花,草原深处牛羊蠕动,骏马奔腾,坝上美景如诗如画。 哈齐漆黑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哀伤,用手轻轻撩起我额头散落的长发,笑眯眯看着我说:“青衣,你很想去木兰,是吗?”我用力的点点头,双手挽过他的胳膊。“哈齐哥哥,我想听你吹萧”哈齐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的哥哥,对我呵护有加、溺爱到了极致,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陪我读书、写字,和我骑马、射箭,伴着我看夕阳、数星星……两年来,我的生活简单而快乐!虽然偶尔,我也会因为失去了记忆而郁郁寡欢,哈齐总有办法让我高兴起来。屈指算来整整两年了,我不记得我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不记得身边的人和事;只要一努力回想,头就疼的厉害。哈齐哥哥平日里总是叮嘱我不要去想了,他就是我的记忆,我想知道什么,问他就好了。 头枕在哈齐哥哥的腿上,倾听着悠扬的萧声。虽然哥哥没有说,我还是察觉出他对这次的木兰之行忧心忡忡。自从父汗宣布了出行的讯息,他的眼神我越来越看不懂,有忧伤、有恐惧、有悲哀、还有……就连人也失去了以往的洒脱自在,面对我多了刻意的掩饰和回避。清亮的萧声也夹杂着悲壮,哥哥常常独自一人凝视远方,久久不能回眸,神色凄凉。 木兰到了,皇帝却已经回了京城,留下口谕,让我们也跟去北京。美丽的木兰没有来得及欣赏,就匆匆上路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听父汗说北京城人杰地灵,前明就是皇城,到了我们大清已经是人口百万,富甲一方,繁荣景致是寻常地方不能比拟的,木兰的失落心情逐渐被对的北京期待淹没。一路上哈齐更加纵容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应允,守在我身边片刻不离,仿佛一个不留神,我就会凭空消失一样,父汗看着我们,脸上掩饰不住无奈。 进了北京城,天色已经擦黑,一种熟悉的感觉溢满心头,这样的大街,这样的房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迎接我们官员招待我们入住驿馆,连日赶路的疲惫,容不得我多想,草草吃了饭,倒头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今天皇上要在畅清园接见我们,起床、梳洗、入宫。皇家园林,庄严中不失精美,鬼斧神工、美伦美幻,一路上我忍不住用眼角收掠路边的风景。门口挑帘的小太监,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挑帘的手僵停在半空中。哈齐哥哥轻轻咳了一声,小太监才猛然缓过神来,高声报:“多罗王爷、哈齐王子、青衣格格到”边说边用眼角偷偷的瞟我。我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小太监还真有意思,都说皇宫里的女子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要多美有多美。虽然我容貌尚可,他总不至于惊艳至此吧,不过我对他倒没什么坏印象。 跟在父汗后面,伏身请安,皇上亲自起身扶起父汗,并挥手让我们起身并吩咐赐座。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老伯,花白头发、短须、面容清瘦、目光犀利,不怒而威;举手投足间透着尊贵,气势逼人……奇怪,皇帝老伯的眉宇间竟有着说不出的亲切感。此时,康熙已经把目光转向我,仔细打量着,看着、看着,眼睛中竟泛起雾气。父汗轻声道了声:“皇上”。康熙正了正面容,问:“你……你不记得朕了?”我忙起身行礼,出发前父汗曾嘱咐过,宫中礼节甚多,凡事皆要谨慎,出不得半点差错。“回皇上的话,青衣从未见过万岁,今日得见天颜,竟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您……您老多了,发须也都斑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恭维的话说了一半竟变了样,仿佛这位康熙皇帝以前曾经是我很熟悉的人一样。康熙脸色微微一变“你还记得朕?”我已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回答“请皇上恕罪,青衣说话像来口无遮拦,两年前坠马昏迷,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抬头间康熙已经恢复了帝王的表情,转头和父汗聊起来,偶尔扫过我的目光,充满慈爱。康熙设宴款待我们,许是见我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吩咐身边的公公带我去园子里逛逛。 宫女、太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想看又不敢看,想问又不敢问……眼睛里充满诧异和疑惑,有的好像还有惊喜,我途经后,就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奇怪、太奇怪了,欲探究竟的想法占据整个脑海,精美绝伦的园林景观再也无法吸引我。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引路的公公垂手站立,不看我也不说话。我忍不住问:“公公,你们以前见过我吗?我来过这里,对不对”任凭我费尽心机变着法的询问,他只有一句话“奴才不知道”。见问不出结果,我只好放弃了,也失去了游玩的兴致,顺着原路折回房间。 正欲迈步进入,忽听见里面好像提及我的名字,许是好奇心太盛,我下意识的收住脚步,侧耳倾听“皇上,潇格格福大命大,当年微臣奉旨扶灵柩去永陵的路上,竟苏醒过来;经过两个月的调理,身体已无大恙,但什么也不记得了。接到您的飞鸽传书,臣一面说服她相信,她是蒙古的公主,臣的女儿;一边遍访名医,希望谋得良方,令格格完全恢复。就这样用了一年的时间,大大小小用方无数,却未见丝毫起色。去年冬天,有个游方的郎中路过臣的牧场,医术了得,经过他的诊治,格格身体一切正常,至于失去记忆的症结,是格格自己封闭了记忆,她从心底抗拒回想往事。或许某个人、某件事都有可能让她恢复记忆;也说不准哪一天,她会忽然什么都记起,也可能一辈子什么也不记得……格格的病确实蹊跷,她记得吟诗、作对,记得骑马、写字,却忘记了所有认识的人、经历的事;也许真如那位郎中所说,格格在无意识中欲忘记过去……”是父汗的声音,他是在说我吗,难道我不是父汗的女儿,也不是哈齐哥哥的妹妹,那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原本亢奋的心情,骤然跌入谷底。不会的,他们一定是在说别人,不会是我,我是因为坠马伤到了头,才会失忆的……正当我立在门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青衣,怎么不进去”哈齐哥哥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哈齐哥哥,你去找我了吗”在哈齐面前我就像个溺爱中的孩子。哈齐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是啊,见你久不回来,出来看看,我们顽皮的猴子是不是又去闯祸了”我朝他吐吐舌头“哈哈,再皮的猴子,也被猎人发现了”这时里面听见我们说话的声音,传我们进去。 第二回 皇家设宴自然是豪华奢侈,美酒佳肴数之不尽。我不停的张望,怎么一直不见其他人来,难道这么一大桌菜,就我们四个人,哪里吃的完啊。康熙皇帝微笑着盯着我:“青衣,这都是你喜欢的菜式,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这哪里是菜啊,明明是难得的工艺品,让人不忍心动手。“皇上,青衣舍不得吃,做的太精致了”看我一脸的崇拜,康熙皇帝和父汗哈哈大笑。“皇上,臣这个女儿让臣宠坏了”接着转向我“青儿,皇上叫你吃你就吃吧”皇家的美食,有些中看不中用,看起来美不胜收,吃起来味道让人颇为失望,可能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吧。 北京城热闹繁华,但过于浮躁;远不及美丽开阔的草原处处透着灵动。皇上身边的规矩出奇的多,不许这儿,不许那儿,没过几天,刚来的兴奋劲儿就消失殆尽。忽然很想草原,很想蒙古包……皇上有很多事情与父汗商量,哈齐哥哥也要参予议政,皇上虽然准许我随同出入禁宫,我却不喜欢那美丽的园子,处身其中总会有莫名的伤感。一个人呆在驿馆里,更加无聊,索性跑出去溜溜。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我一身异族打扮,人群中尤为显眼,引起不少人驻足观望,来京的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仍然若无其事的穿梭在人群里。走着走着,看见前面不远处,四五个随从打扮的人正在踢打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少年蜷缩的身体随着他们的拳脚左右翻滚,却倔强的不肯求饶。经过的人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匆匆绕过,就是没有人出声制止。 这还了得,仗着人多势重欺负人,管闲事的脾气一上来,父汗的叮嘱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我伸手拔出系在腰间的马鞭,大踏步走上前,高喝:“住手,大青白日,你们五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也许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管他们的闲事。骤然停手,放开那少年,转身面对我,待看清说话的是一个无名小卒,立刻变了脸色,凶光必露。中间一个像是领头的,皱着眉头,面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眼珠滴溜乱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我哪有时间跟他对视,上前搀扶起少年,近了我才看清,这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衣衫褴褛,却一脸的正气;浑身的淤伤,满面尘土,嘴角还滴着血,眼睛里透着仇恨。我顺手拿出丝帕递给他“你没事吧”,少年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接丝帕,用衣袖擦了擦脸,低声道:“我没事,你快走吧,他们不好惹”。 “好小子,敢管爷儿的事儿,今儿谁也别想走” 少年脸涨得通红了,紧握着拳头,向前跨了一步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跟这位爷没关系”侧脸示意我赶快走。我心里暗自称赞,好样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魄,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他哪里知道,我这两天都要闲出毛病来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个热闹,岂能轻易放过。我轻笑道:“是啊,今儿谁也别想走”,话音未落,我调转身形,绕过少年,举起马鞭朝领头的那个人打去。这两年我和哈齐哥哥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当然只是些用来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谈不上武功,但凭借手中这条特质的马鞭,想在我手中讨到便宜,也绝非易事。这五个人,都是身大力不亏的壮年汉子,一来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动手,二来苦于手里没有家伙;马鞭上下翻飞,他们只有躲闪的份儿。正在酣战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一队官兵,呼啦拉把我们围在当中,为首的年轻军官,高声喝斥:“天子脚下,哪里容的你们聚众打架,还不赶快住手”。民不与官斗,我急忙收住手中的马鞭,跳到一旁。再看那五个人,不觉的“噗哧”笑出声来。有的衣服破了,有的脸上挂了花,还有的辫子都散开了…… 年轻军官傲慢的审视每个人,目光落在领头的黑衣汉子身上,脸色一变,急忙翻身下马,打了个千:“这不是十贝勒府的刘管事吗,恕奴才眼拙,没看到您”黑衣汉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倒是谁呢,贾六啊,这两个人敢砸贝勒爷的东西,还不赶快给我抓起来”年轻军官点头哈腰的连称了好几个是,转身吩咐手下“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官兵蜂拥而上,我用鞭子敲落欲抓我胳膊的手“拿开你的脏手,不用你们绑,到哪去,我跟你们走,不就成了”我正玩的兴起,哪里肯就此收手;事情闹的越大肯定越好玩,我一个人要闷死了,这么多人陪我一起玩,求之不得啊。看我一脸的喜气,每个脸上都露出狐疑的表情,那少年也一脸惊愕的看着我。 年轻军官和黑衣汉子低声商量了一会儿,高声吩咐:“把这两个扰乱京城治安的大胆刁民带回衙门”,也没有再强迫捆绑我。可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审讯,也没有严刑逼供,直接就把我们投入了大牢。遗憾啊,不能见识京官是如何审案的,草原的地牢、水牢,我都呆过。可以坐坐京城的牢房也不错,我正在打量这京城牢房的布局,就听见扑通一声,那少年跪倒在我面前。我急忙伸手拉他起来“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啊”少年眼中闪着泪光“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您就不会被抓到这儿来,都是我连累了您”我笑了笑“小兄弟,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我打了那几个打手,官兵也不会抓我们,说到连累,应该是我连累了你”我拉他并排坐在乱草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原来少年名叫石磊,家里原是这京城西北角开药铺的,虽不算富贵,也家境殷实,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错。后来十贝勒看中了他的姐姐,强逼着要纳为小妾,他姐姐是个烈性女子,宁死不从。十贝勒恼羞成怒,派人抄了铺子,他姐姐受辱不过跳井自尽了,爹爹也被诬陷下了死牢。他气不过上门讲理,接下来的就是我看到的样子了。 “气死我了,不是说这里是天子脚下,律法严明吗,怎么由得他们为非作歹,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感觉到心跳加快,血液沸腾。 “爷,看您的装扮,您是蒙古人,初来京城吧?王法?当官的说话就是王法,哪有老百姓讲理的地方,更何况那十贝勒是皇帝的儿子,你没看见刚才就一个贝勒府的奴才就可以使唤官兵”石磊忿忿不平的说。 “石磊,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替你报仇”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现在,我们得想办法出去,你说的那个十贝勒心狠手辣,我们在这儿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站起身,透过栏杆,小声喊:“牢头、牢头”。一个狱卒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不耐烦的问:“嚷什么、嚷什么”我强压住怒火,陪着笑“牢头大哥,麻烦您帮我送个信儿,这有几两银子给您打酒喝”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牢头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态度缓和多了。“你们是十贝勒府押的人,我可不敢给你们私通消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牢头大哥,我是蒙古哈齐王子的……的陪读,就住在畅清园旁边的驿馆里,跟十贝勒府的人发生了点儿小误会,您行行好,帮我送个信儿,我家王子一定会重谢您的”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蒙古格格吧。牢头打量了我半天“看你一身富贵像,不像是说谎,实话跟你说,十贝勒怕是你主子也惹不起,我只能关照你吃喝,口信是千真万确传不得的”无论我怎么乞求,牢头就是不答应帮忙。 天色渐渐晚了,肚子饿的咕噜噜叫,想到父汗和哈齐哥哥找不到我,一定急的不得了,我暗自埋怨自己太任性。只顾得自己玩,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现在还要连累石磊,得赶紧想个注意出去才行。我低着头,用草根在地上乱画着,脑筋飞转。“爷,你听,有脚步声、开门声,是不是要提审我们了”石磊盯着牢门问。“审就审,还怕他们……”我猛然间抬头“哈齐哥哥”哈齐看到我,紧张的表情顿时化做笑脸。“还不快放人”旁边一位官员打扮的人吩咐牢头。 “哈齐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被关起来的”我环上哈齐的胳膊,忙不迭的问。“你在大街上跟人动手,鄂达就去寻我了”我撇了撇嘴“哥,你又让人跟踪我,不过这次还多亏他了”接着我又指了指里面的石磊“哈齐哥哥,我想带他一块走,成吗”哈齐转身对同行的官员说:“敏大人,人我一块儿带走了,回头我一定会亲自登门向十贝勒爷道谢的”。官员满脸陪笑“王子哪里话,三公公亲自关照了,您是万岁爷的客,今儿的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有权有身份就是不一样,我刚才那么低声下气的求牢头,他连口信也不给我送。哈齐哥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我和石磊带回了驿馆。 第三回 明天是中秋佳节,康熙皇帝要在畅清园设家宴,邀请父汗带我和哈齐哥哥一同赴宴。换上干净衣服的石磊,还是一表人才的,白净面皮、五官端正、神色忧郁,只是眼睛里深深的仇恨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石磊看我换了女儿装,诧异的说不出话来。我叮嘱他好好养伤,安心的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他爹爹的事儿,我会想办法的。第二天傍晚时分,我跟从父汗、哈齐进了园子。自从来了北京,脑子里常常会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似乎很清楚,却又连不起来。也问过哈齐,他只是说鞍马劳顿休息不好,脑子难免会产生异象,休息休息自会好的。我感觉得到他是在刻意回避某些事情,可又猜不出他到底是想隐瞒什么。 我无心顾及其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搭救石磊的爹爹,脑筋转来转去,一个个念头闪过,又被否决。不能让父汗和哈齐哥哥知道,记得临出发的时候,父汗就说过自从康熙四十六年至今,朝野上下暗流涌动,权臣分党结派;阿哥争储,斗的你死我活;老皇帝耗尽心力,半点不敢懈怠,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蒙古部落一定要摆正姿势,千万不能卷进这场权利纷争中,不结交阿哥,不联络朝臣,只效忠于皇上。上次为了搭救我,哈齐哥哥已经触犯了父汗的忌讳,决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正想着,就看见哈齐冲我摆手“想什么呢,皇上叫你呢”我忙转身向康熙行礼“皇上,青衣一不小心又溜神了,您叫我了”康熙哈哈大笑“看来是溜神了,刚才老四提议大家以‘月’为题,吟诗助兴,你父汗说你素喜汉文,朕想让你开个头,如何?”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表面听起来好像征询意见,其实就是命令。我微微伏了伏身“既然皇上这么说,那青衣就班门弄斧了。不过青衣才疏学浅,登不了大雅之堂,姑且做做引玉之砖吧”我无意中环顾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席间已经坐满了人,应该都是康熙的家眷、近亲吧,此时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忙凝神沉思,决不能给父汗丢脸。稍做停顿,轻声吟道: 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 尤未睡 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 休傍阑干角 最愁人 灯欲落 雁还飞 …… “好!好一句‘一片月明如水’,意境清雅,不落俗套”康熙频频点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托口而出“皇上,青衣忽然想起一副对联,想送给您”我笑着面向康熙,“哦,朕倒要听听,是什么好对子”康熙笑着应允。 “上联是——十口心思思家思国思社稷;下联应对今晚的月色——八目尚赏赏风赏月赏秋香;”我顿了顿,接着说“青衣还有个下联可以表达我们部落所有族人对您的感恩之情——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康熙率先鼓掌“好、好啊,王弟,你的格格看来不光会闯祸,文采飞扬,出口不俗”父汗也颇为赞许的看了看我,接着对康熙说:“皇上谬赞了,您还没见她闯祸的本领,比这吟诗作对要高明多了”全场笑声一片。 “哈哈,青衣啊,朕很喜欢你的对联,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康熙满面笑容,人也显得格外精神。 “皇上,您要赏赐我?要什么都可以吗?”我装作没看懂父汗不让我乱说话的眼神,一派天真的看着康熙问。 “当然了,君无戏言,你说吧,想要什么,朕一定会满足你的”康熙依旧笑吟吟的。“青衣,不准胡闹”父汗忍不住出声制止,还是父汗了解我,还没等我说话,就猜到我又要出口“惊”人了。康熙微微转了转身“多罗啊,让她讲,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就不相信世上还有朕给不起的物件”我朝父汗做了个鬼脸,朗声道: “皇上,青衣要的东西,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简直可以说是随处可见,您听好了,我要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雾、五两晨露、六两霜、七两朝霞、八两日、九两雷电、十两云,另外晒干的雪花要一斤……”我边说边夸张的比划。康熙听完朗声大笑,全场轰然。笑了好一阵,康熙才收住笑声“你这丫头,连朕都敢编排,不过还真是难倒朕了,你要的朕给不了,越大越鬼灵精怪了。”父汗忙起身施礼:“皇上,都怪臣平日疏于管教,请……”不等父汗说完,康熙插言道:“王弟多虑了,这孩子的性子朕喜欢,纯真、率性,最主要的是机灵;何况这是家宴,不必拘礼,不瞒你说,朕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皇上倒是开心了,我还是很郁闷,对于石磊的事儿,我似乎无计可施。难不成去劫狱,要是在草原这倒是个办法,可这里是京城;弄不好人救不出来,把自己也得搭进去,还会连累到父汗。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人塞了什么给我,低头仔细一找,袍带上还真多了张字条,展开一看“请借一步说话”字体苍劲有力,墨香尤在,应该是刚刚写的;什么意思啊,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又坐了一会儿,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溜出花厅。 深秋的夜晚,微风中透着丝丝凉意。今夜的月色真美,皎洁的月光撒满庭院,满天的繁星,明明暗暗的眨着眼睛;整个天幕就像坠满宝石的锦缎,流光异彩,让人如痴如醉。“潇儿,真的是你”一个强压着惊喜的声音,把沉浸在月色中的我惊醒。叫谁呢?周围没人啊,我四处张望,就见在我四、五步的距离外,站着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穿五爪蟒袍,石青补服,腰间丝绦上饰着两颗东珠,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身材挺拔,面部轮廓分明,肤色微黑,剑眉、虎目、挺鼻、阔口,眉宇间透着勃勃生气……漆黑的双眸满是喜悦,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他在叫我?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字条一定是他写的,但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说了声“你认错人了”转身正想离去,那年青人大跨步挡在我身前:“潇儿,你怎么了?我是胤禵、十四啊”我忙伸手制止他的进一步靠近。 “这位大人,对不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是你写字条给我的吧;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叫青衣,不叫潇儿”看装束,这个年轻人一定是非富及贵,弄不好还是康熙的亲戚,我尽量保持态度和善。那年青人正欲开口说什么,哈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朗声道:“十四贝勒,您是认错人了,当年哈齐也曾有幸见过潇格格几面,舍妹与潇格格却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来还是大不相同的;潇格格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品貌出众,才情过人,可惜天妒红颜,哈齐也深感痛惜……”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宫里的人,见到我都怪怪的,原来北京曾有一个格格长相和我相似,大家是把我当成她了,听哈齐哥哥语气,那位潇格格似乎已经过世了…… 不等十四贝勒回答,哈齐接着说:“皇上在找青衣了,十四爷,我们先告退了”边说边拉起我向花厅走去。 第四回 从一个帝王来讲,康熙皇帝在位六十一年,政绩卓著,国富民强,一手开创出空前的太平盛世;作为一个政治家,不畏外强,减轻徭役,功在社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千古一帝;另外,康熙皇帝积极吸取外来文化,倡导民族团结,组织编撰《康熙字典》《全唐诗》,为历史,为后人,留下了不可多得的文化财富;作为父亲,他有众多儿女,却不能共享天伦,静观骨肉相残,内心的矛盾煎熬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也许这就是上苍的公平裁决,你在一方面拥有越多,就注定在另一方面失去越多;尤其是拥有至高权利的统治者,寻常人的七情六欲与他竟是奢望。从康熙四十八年到五十二年,康熙冷眼观看朝中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看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所有的圈套陷阱、结党营私,老皇上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之所以要启用四阿哥、十四阿哥,分统户部、兵部,分派阿哥们开衙办差;就是想让各党、各派的人,都登登台、亮亮相。康熙皇帝以一个封建政治家的睿智和精明,不动声色地、冷静地观察局势,思谋对策。 夜已经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北京城中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大家都讳莫至深;无论是康熙皇帝的欲言又止,还是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又或者是今晚的那个十四贝勒,那种神态,那种目光……都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或许不仅仅是见过,曾经还很熟悉。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美丽的坝上草原,我和哈齐策马扬鞭;篝火通明,哈齐绝妙的琴声,让人浮想联翩;胤祥的一张俊脸透着几分不羁,微扬着眉毛向我炫耀着什么:“用力拉满弓,看着前面,你看我干什么……”一只羽箭被十四夹在手里,一脸温怒的瞪视我,我也挑衅似的回瞪他;回廊上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你快些回去想答案吧,三天之内回答出来分文不取,以后多想一天就要多付五两银子”;长条会议桌的另一头,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眼睛里透着商人的精明“青衣小姐,我是很有诚意合作的啦,谈生意吗,不谈怎么能成生意呢,你说对不对呀”对于广州话,我向来头疼,尤其是在谈判桌上,头皮麻酥酥的“刘总,您说的对,我们北方人把生意称做买卖,有卖才有买,您的条件,我没办法接受,最少一个点,我才能保本……”。我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脸上的汗水滴落在手上,冰冰凉凉,浑身的汗毛孔仿佛全部张开,头脑异常清晰。 镜中人容貌依旧,我却恍然隔世,瞬间明白哈齐的忧伤,汗王的无奈。世事早有定数,我的挣扎不过是徒劳。世人皆醉我独醒又是何等的悲哀,难怪古人会说,人生难得糊涂!我,不过是沧海一粟,又何必固执的分辨孰是孰非。将错就错又有什么不好呢,不!谁又知道怎样是对,怎样又是错。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天色已经大亮了,我顺着长廊到前厅给父汗请安。刚刚走到窗边,就听见屋内说话的声音 “父汗,我们应该早些起身回草原了”是哈齐的声音。 “我们是该回去了,不过青衣可能不能跟我们同行了”父汗的声音低沉。 “父汗,不能让青衣留下,她属于草原”哈齐的声音有些急促; “哈齐,父汗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青衣,父汗也喜欢她,可是她原本就属于这里,这里才是她的家呀” “不,她在这里不快乐,如果她真的喜欢这里,当初她就不会……”父汗打断哈齐的话“哈齐,你要知道,君为臣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你是蒙古未来的汗王,二十五个蒙古部落的兴衰全在你的身上,你的王妃一定是皇上的格格,你忍心委屈青衣吗?你和青衣是不会有结果的” “父汗,不是您想像那样的,是的,我喜欢青衣,两年前在热河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喜欢她,确切的说是欣赏。她好象是天神遗落在人家的仙子,只可以欣赏,却无法拥有。自从她来了草原,我就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并非男女之情;虽然我这个哥哥当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看着她开心我就开心,青衣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强留她就好像强斩我的手足一样,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有错吗”字字句句,真情实感,言之凿凿,闻者动容。 “哈齐,你放心,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是青衣还是潇遥,不管她记起还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她永远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蒙古草原永远是她的家……”青衣啊,青衣,你何德何能,有幸拥有如此挚诚的情感。 “父汗、哈齐哥哥”我一边进门一边喊。父汗看着我嗔怒“越大越没规矩了”我向父汗眨眨眼睛“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到了今时今日的样子,错不再我,都是……”我故意拉长声音,不再说下去;哈齐递给我一杯奶茶,强忍着笑道“你哪里有错啊,错的都是我们”接着和父汗对视一下,朗声大笑起来。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为了石磊的事儿烦躁不安,已经三天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当时大包大揽的承诺一定会替他讨个公道,哎,救世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心里早把老十骂了百八十遍,越大越不是东西,为了权势你争我夺也就罢了,各为其主,成者王侯败者寇,不择手段也在情理之中的;现在还干起强抢民女、陷害良民的龌龊勾当,真是,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心里一直固执的保留每个人美好的一面,面对真实的丑陋仍然拒绝相信。 “格格,刚才十四贝勒派人给您送了个帖子”鄂达边说边递给我。帖子大意是中秋宴上唐突了格格,故设宴赔罪,务必赏光等等。宴无好宴,酒无好酒,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心头忽然一动,也罢,死马当活马,说不准还真能救出石老伯;管它是不是鸿门宴,你们在明,我在暗,实在不行就一问三不知。就是不念及旧情,碍着我现在的身份,量你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打定注意,吩咐鄂达准备一下和我一同赴宴,一则鄂达功夫了得,把他带在身边,以防万一;二则绊着他,省得又给哈齐通风报信。 “会宾楼”就是这里了“鄂达,我们上去”,整个二楼没有其他客人,显然已经安排好了。见我到了,十四起身让座,我也没客气,径直坐下。刚刚落座,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都是老熟人,九阿哥胤礻唐、十阿哥胤礻我踏步走来。两年未见胤礻唐的脸色更加诡秘,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十阿哥胤礻我则发福了不少,一脸的傲慢,人未到就开始嚷嚷:“我道是请的什么贵客呢,还用得着咱哥几个坐陪”也许是因为石磊的事,我从心里气恼,全当没看见他们,自顾自的喝茶。 第五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不记得是谁说过,相见不如怀念,一直很不以为然,觉的这话有失偏颇。交友就要发小,最好的朋友都是学生时代相识的,纵然日后远隔天涯,心还是很近的。今日,与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的重逢,没有老友相见的喜悦心情,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感觉。我瞬间明白我们已经不是当年任意胡闹的孩童了,谁说岁月无痕,人大了心也变了,或许容貌只是细微改变,性情却已全然不识。 见二人走近,我忙站起身,行了个蒙古礼“青衣见过九贝勒、十贝勒,贝勒爷吉祥。”九阿哥摆手示意我坐下,十阿哥眯着眼看着我,一会儿转向十四道:“像,太像了,只是身材略高一些”我心里暗自好笑,这个老十还是不改以前说话不经大脑的个性,十七、八岁正在发育期,两年没见,长高些又有什么奇怪的。不一会儿工夫,上了一桌子的菜,小二阖门退出。十四举杯道:“青格格,那日恕我冒昧,把你当成我的一位故人,请满饮此杯,算是胤禵跟你赔不是了”昂头喝下。我也一仰头喝了酒,道:“十四爷,您多虑了,认错人是常有的事,您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还惊动了两位贝勒爷,青衣真有些受宠若惊”。又客气了一阵,他们索性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起来,看似平常的对答,每一句都在试探我。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加着小心,步步为营,惟恐有半点闪失。 “三位贝勒爷,青衣有一事相求,恳请您帮忙疏通疏通,救救我的朋友”坐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别的好主意,今天他们是带着目的的,我根本没机会拐弯抹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本想直接向十阿哥要人的,又怕他恼羞成怒,来个死不承认,我就彻底没折了。 “青格格这话,我有些听不懂”十阿哥率先发难。我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直桶子也学会装腔作势,这里面就你最清楚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还跟我装糊涂。我微微一笑“十贝勒,事情是这样的,城西北角忠义药铺的石掌柜,和青衣颇有渊源,跟衙门有些误会,被关在牢里。青衣想请三位贝勒爷略施援手,青衣将感恩不尽”。不等老十说话,九阿哥就不阴不阳的问:“青格格,以前到过京城?在京城还有朋友?”正如我所料,他们不放过我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压根就不相信我是什么青衣。我抿嘴轻笑道:“九贝勒说笑了,青衣不曾来过京城,只是前些时候与石掌柜的公子一见如故,我已经和他义结金兰,义弟的父亲自然和我颇有渊源”多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他们的咄咄相逼。 十四静观我们的问答,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九阿哥阴险狡诈,如果我还是潇遥,倒是可以凭借我们儿时的感情耍泼,逼他就范;十阿哥是个大老粗,你要是不跟他硬抢硬赖,他是不会开面的,潇遥有办法办的事,青衣却无法做到。只有十四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一则他睿智、谨慎,即使未落实,他也知道青衣就是潇遥,只是丧失了记忆;二则原来的“八爷党”已经变成“十四爷党”他的话绝对权威,只要他开口,老十一定不会反对;再者我也是再赌十四心里依然保留着对潇遥的感情,不关乎权利之争,举手之劳,他应该不会坐看潇遥为难。我把乞求的目光转向十四,与他的目光相对。眷恋、迷惑、惊喜、遗憾、悲哀……十四的目光很复杂,也很犀利,似乎要把我看穿。我匆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害怕眼睛会不小心宣泄心中的秘密。 “青格格,你的事我会尽量疏通的,对了,你会骑马吗”听到十四肯帮忙,我立即来了精神,“真的,谢谢你。骑马,十四贝勒说笑了,您忘了我可是在草原长大的”十四脸色微微一变,幽幽的说:“潇儿,也曾经这样谢过我”。我猛然察觉,即使我怎样刻意的掩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潇遥平日里的一点一滴;以前在草原到没有察觉,可是在京城,在与我熟识的人面前,就显露无疑。 “十四贝勒说的是潇格格吧,我听哈齐哥哥说起过,可惜没有办法结识她了,青衣是打心眼里想见识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人喜欢她”我边说边注意三个人的表情变化。“啪”十阿哥把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提到潇儿,我就一肚子火,如果不是老二,潇儿就不会走到那一步,那么开朗善良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上吊,我就不信了……”不等十阿哥说完,十四出言打断他的话“十哥,还说那些干什么,潇儿知道你这样,准又会奚落你”。十阿哥一脸忿忿不平,又接着大声嚷嚷:“那年巧了,我们几个都被留在京里,跟着皇阿玛只有八哥,皇阿玛回来就一句暴毙而亡了事,连灵柩也留在长白山的永陵,要不是八哥,我们连潇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随着十阿哥的话,九阿哥、十四阿哥脸上都蒙上一层悲哀。 十四阿哥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捏的粉碎,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桌面上。不用说也可以看出来,十四用情至深。我在理智上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动情,而情感上却无法自控,忍不住眼睛里泛起的泪花。我强忍住欲查看十四手掌的冲动,柔声道:“死者已以,请节哀吧,想来潇格格见到你们今天的样子,也不会开心的;我那儿有上好的刀伤药,伤口需要马上清理”转身吩咐鄂达回去拿刀伤药。十四抖了抖手上碎片,又简单的用酒冲洗了一下,转身看向窗外,不动不说话。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静默了一阵,九阿哥忽然开口:“两年了,每次提到潇儿,他都这样,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娶了福晋却始终不肯同房,让人家守活寡不说,这不是拿自己的身子随意糟蹋吗;一年却有半年活在潇儿的影子里……”一字一句,就像钢针一样挑拨我的心。十四对我情谊,我是知道的,可是远没有想到他会深情至此,我必须赶快离开,要不然我很难忍住告诉他真相的想法。 独自坐在廊下,任凭夜风吹透衣衫。如果现在告诉他们,我就是潇遥,就等于我白死一回,他们也白白为情所苦;当年的问题依然存在,选择一个注定要辜负另一个。白天十四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不断跳跃,十四如此,高墙里的十三一定会更苦。我猛然打了个寒战,十四他们本就和十三势不两立,而我的存在,虽然不是他们水火不容的根源,倒也是推波助澜的因素;十三这些年受的痛苦,一部分是拜我所赐,情情、恨恨、恩恩、怨怨……何时休! 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得到这样的惩罚,连死都不可以,难道非得让我赤裸裸的再伤他们一次吗。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我是潇遥,时间是剂良药,两年时间忘了一个人不容易,三年、四年、五年,或者更多的时间,他们会逐渐淡忘的。可是瞒得住吗,这不是我来自未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又是完全无法想像的事,所以才不会被揭穿;皇上知道,父汗知道,哈齐也知道,或许还有别人知道,青衣就是潇遥,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两个念头此起彼伏,心情也随着忐忑不安……算了,我也应该吸取教训了,一切自有定数,无论我怎样挣扎也是徒劳,顺其自然吧。 哈齐帮我披上披风,坐在对面,柔声问:“别把十四贝勒他们的话当回儿事,你就是你,过几天我们就回草原”鄂达一定是把白天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哈齐了。听哈齐这样说,我禁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哈齐揽我入怀,用手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青衣别怕,有哥哥在,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的”我从小就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两年的失忆生活,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哈齐的妹妹。老天还真会捉弄我,在木兰我曾对哈齐动心,也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感动而动心的男子,竟让他成为我的哥哥;难道是因为我辜负了别人,就不配拥有感情了。今时今日面对哈齐,我已经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出奇的平静,渐渐的竟然睡去了。哈齐什么时候把我抱回房间的,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不知道梅香现在在哪里,是在五阿哥府里,还是在田庄,又或者已经嫁人了。我已经21岁了,她还长我两岁,今年应该是23了,不小了,也该找婆家了,想来都是我的私心,耽搁了她大好的青春年华,像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妈妈了。我骑马向田庄方向跑去,期待着可以在那里看到梅香,这个田庄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按理梅香是不会变卖的。 现在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毕了,农户正忙着打理果园,准备过冬的物件。我牵着马进了村,迎面看见一位婆婆正在门口弯腰晒粮食,我勒住马,行礼问:“老人家,麻烦跟您打听一下,这里有一位潇潇姑娘吗?”潇潇是梅香和我一起经营田庄时的化名。婆婆直起腰,看了看我,声音苍老却很有力。“你是她的朋友,她是个好姑娘,你沿着这条路向东走,一直到庄的尽头,就会看见一座坟墓,旁边有座庵堂,潇潇姑娘就住在那里。 第六回 顺着老婆婆指引的方向,我缓步前行,心里琢磨着这个潇潇会是梅香吗,为什么会住在坟墓旁,难道是为谁守灵……掩映在翠绿的竹林中,三间茅草屋,一座孤坟,四周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屋后一条清澈的小河,静静的流淌着。当初我就是因为喜爱这里静谧的美,才花了高价钱从别人手中买下这片田庄的。 把马栓在竹林里,我走向茅屋。坟上的花丛整齐,没有一根杂草,墓碑一尘不染,一定是有人日日精心侍弄。墓碑上的字苍劲有力、笔锋刚毅,我不由的伸手抚摩“栋鄂潇遥之墓”墓碑的左侧还有数排小字的碑文“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洒上空枝见血痕。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无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而今死去谁收葬,未卜吾身何日丧?相寻飘渺可相识,泪满衣襟无处投。康熙四十九年九月胤祥泣书”我微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 “请问您是……”闻声我缓缓转过身,一身缟素的女子,面容清瘦,双目红肿,一定是日日垂泪,微张着嘴,惊恐的望着我。我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抱住她,更加抑制不住泪水,哽咽着说:“梅香,你受苦了”抽泣不能言。“小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再做梦吧!我就知道老天不会如此不公的,我就知道……”我和梅香抱头痛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收住哭声,梅香搀扶着我坐在树下。 千言万语诉不尽的离别苦,说一阵哭一阵,梅香断断续续的告诉我。两年前我自尽于帐中,皇上命贴身太医全力救治,可惜脉象全无,凡人已无回天之术。康熙悲痛欲绝,受在我的尸首旁一天一夜,并封锁死讯,第二天命多罗王爷扶棂上长白山,下葬于永陵。其余人等即日悉数反京,不得有半刻延误。皇上回京后,方兆告天下,固伦公主潇遥秋闱中忽染重疾殡天。除了皇上、三公公、沈太医、梅香和极少数的几个侍卫知道真相,其余的人都是回京后才知道我的死讯。十三阿哥在乾清宫外跪了三天三夜,终于得到恩准修建了这个衣冠冢。 梅香的手更加纤细了,紧紧的握着我,惟恐我会突然消失。我也简单的把这两年的情况讲给她听,听罢,梅香忽然站起身,屋前屋后的四处张望。“梅香,你看什么呢”对于她的举动我十分不解。“小姐,您不知道,十四阿哥经常会来这里”梅香一脸的担忧。“别担心,我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嘴上安慰着梅香,心里却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何况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 坐在自己的坟墓旁喝茶聊天,我忽然觉得很好笑。“梅香,你都拿了什么放在里面的”看见我笑了,梅香也兴奋起来。“里面是小姐常穿的衣物,还有小姐用过的笔砚”我冲梅香眨了眨眼睛“跟我说说下葬时候的情形,很悲壮吧”梅香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凉,缓缓回答“那天下着雨,来了好些人,我从心理怨恨十四阿哥他们,总觉得是他们害死您的,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还动了手,谁劝也劝不开。”我询问似的盯着梅香“我后来冲他们大喊‘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小姐,你们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把她往死里逼……”我晃了晃大拇指“好样的,王爷、贝勒都敢骂”梅香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他们早点杀了我,我就可以跟小姐团圆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聊着聊着,太阳已经偏西了,我需要离开了,梅香依依不舍的送我到庄口。 纵然有千般的舍不得,现在还不是把梅香留在身边的时候。尚未到驿馆,就远远看见哈齐焦急的身影。 “哈齐哥哥,你在等我”我环上哈齐的胳膊撒娇。 “我怕小白兔被雄鹰抓走”哈齐伸手擦了擦我额头的汗珠,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携手向屋内走去。拥有哈齐这样的哥哥,享受无私的给予,我应该无憾了。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梅香的话不断的在耳边回响。……小姐,您还是不要说您已经恢复记忆的好。梅香这两年住在这里,阿哥们对您的情义都看在眼里。伤莫过于心死,人已经不在了,那都是真情流露,不是一时冲动。十三阿哥每天都在这儿陪您说话、喝酒,直到出了事来不了了;十四阿哥是静静的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最多间隔三天,两年了,风雨不曾间断;还有四阿哥,以前不察觉,现在才发现他对您的情意,绝不少于十三、十四两位阿哥;还有……世间最难偿莫过于情债,而我偏偏欠下的就是情债。别人我还不是很担心,只有十三被圈禁在养蜂夹道,情形十分凄惨。 养蜂夹道,顾名思义,就是御花园里养蜂人住的工棚,是就着冷宫的墙壁夹道,搭盖起来的,简陋不堪,有门没窗户,上头开着两扇天窗。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要死,而且十分阴暗潮湿。寻常百姓都不一定受得了的苦,何况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阿哥,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底细的人,宫里内外都是“阿哥党”的人,他们会放过他吗。历史上十三阿哥胤祥被圈禁了十年,虽然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这十年受的苦却是不计其数。 满脑子都是十三受苦的样子,让我坐立不安,罢了,我一定要亲眼看一下十三,即使看不到,能听听他说话的声音,也能稍得安慰。想到这儿,我吩咐鄂达备马进宫,皇上住在畅青园,不在紫禁城。养蜂夹道位于紫禁城的西北角,我有出入宫门的腰牌,守门的官兵不敢阻拦,鄂达只有在宫门口候着。圈禁,是高墙圈禁的简称。就是用一道高墙,把犯法的皇亲囚禁在里边,只留一道小门,派有兵丁把守。不奉皇上特旨,外边的人不准进去,里边的人不能出来。即使是有人奉旨探视,进出都要搜身,片纸只字都不准夹带。这是清朝对犯法皇亲的最严厉的处分。紫禁城我是熟门熟路,不消一会儿工夫就找到了圈禁十三的地方,刚想抬脚进门,守门的兵丁伸手拦住“圈禁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我白了他一眼,不进就不进,我在门口说话,你总管不着吧。 我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宫墙上,笑呵呵的看着守门的兵丁,清了请嗓子,高声喊道:“十三爷、十三爷,你听得到吗?”皇城禁地,一向是谨言甚行的,更别说是扯着脖子喊了,简直是闻所未闻。好在冷宫这地方,很少有人来,守门的兵丁互相对望了一眼,冲我厉声道:“不准喧哗,你当这是菜市场,由得你胡闹,走,赶快走,要不然把你抓起来押送宗人府”我眯着眼睛,撇了撇嘴。“得了,瞎嚷嚷什么,抓我,我犯了哪条律法?再说了,你们的职责就是守门,谁授权你们可以抓人了”看来古人的话有道理,学无止境,我那五遍《大清律》没白抄,今儿就用上了。被我一阵抢白,兵丁似乎无话可说了。 我接着喊:“胤祥、胤祥、十三……你听见了,就答一声”不知道喊了多少遍,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守门的兵丁一副心哉乐祸的样子。我沿着宫墙来来回回的走着,嗓子都喊哑了,最后,我无力的蹲在地上,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我真是不甘心呀。算了,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想求个心安罢了。对这小门,我轻声唱起了成龙的《真心英雄》,曾经送给十三一个锦囊,里面就写着这首歌的歌词。“……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我用心的唱着。 “你是谁,你怎么会唱这个曲子”高墙内传出嘶哑却很浑厚的声音。我倏的站起来,是十三,他听见了,听见我为他唱歌了。“十三爷是你吗,我就是写这个词的那个人,您不记得了,在山西您还请我吃过西瓜”我不敢,也不能直说我是谁,只能用话语点拨胤祥,希望他可以明白。说完我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一丝声音。等了好一阵,才又有声音传出“你回来了,你没有去长白山……”声音有些颤抖。十三还是以前的十三,他明白我说的话“十三爷,您糊涂了,我是哈齐的妹妹青衣,我从科尔沁来,途径长白山……”也许只有我和十三才能听懂对方话里的含义。这个地方虽然隐蔽,可毕竟是皇宫大内,时间久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信息传达到了,我就要离开了。“十三爷,您自个保重,我等着您出来一起喝酒……” 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历史无法改变,十三圈禁的事实也就没办法改变,我能做的也许只有给他希望。知道我还活着,起码他心里会好受些,经今天这一闹,我的日子也不会安生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看十三,还是现代民主,即使是关在监狱里,也可以通信,可以保证基本的心理慰籍。 第七回 康熙皇帝把十六格格赐婚给了哈齐哥哥,再过两天父汗就要动身回蒙古了,哈齐和格格也要回蒙古举行大婚仪式。看不出来哈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赐婚的人根本不是他。 和哈齐并排坐在回廊下,倾听着悠扬的萧声,哈齐的乐感非常好,平常的一片树叶在他嘴下,也可以演奏出美妙的乐曲。在草原上有无数的姑娘倾慕他的才华,他的琴、他的萧、他的词、他的字、他的骑术、他的功夫……不知道令多少少女痴迷。我却独享他两年的溺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也许他是喜欢潇遥的,而潇遥无缘拥有;对于青衣的专宠,却无关风月。 凝视他俊朗的面容,我却突然想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纵然他如何超脱,终也逃不过宿命。哈齐的萧声嘎然而止,转头看着我,“青衣,真不该带你来北京”我微微一愣,轻声问:“怎么了?北京很繁华啊,能和哈齐哥哥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很开心”这是只有青衣才能说的话,一旦变回潇遥,这样的话将再也不能说。哈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依旧笑眯眯的望着我,“青衣长大,要嫁人了,就不能再和哥哥在一起了”嫁人,两年前我以生命抗拒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时至今日,还是脱不了面对婚姻。心里酸溜溜的,又不能让哈齐看出来,我站其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压制住悲伤的情绪,转身给哈齐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哈哈,哥哥是怕娶了嫂嫂,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陪着青衣了吧,没关系,青衣怎么会和嫂嫂争呢。再说了,嫂嫂肯定争不过我,哥哥是以后的汗王,身边的女人肯定少不了,可是妹妹却只有我一个,哥哥还是最疼我的,你说对不对啊,哥哥”哈齐朗声大笑“当然了,哥哥永远最疼你”。 皇上要摆宴席,为汗王送行,也算是预祝十六格格的大婚。清朝皇帝招待与皇室联姻的蒙古亲族设有专门的御宴。一般设宴天正大光明殿,由满族一、二品大臣坐陪。历代皇帝均重视此宴,每年循例举行。而受宴的蒙古亲族更视此宴为大福,对皇帝在宴中所例赏的食物十分珍惜。《清稗类钞*蒙人宴会之带福还家》一文中说:“年班蒙古亲王等入京,值颁赏食物,必之去,曰带福还家。若无器皿,则以外褂兜之,平金绣蟒,往往汤汁所沾需,淋漓尽,无所惜也。” 茶台茗叙:古乐伴奏-满汉侍女敬献白玉奶茶 到奉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 攒盒一品: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 随上乾果蜜饯八品 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 奉香上寿:古乐伴宴-焚香入宴 前菜五品: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 饽饽四品: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 酱菜四品:宫廷小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 敬奉环浆:音乐伴宴-满汉侍女敬奉贵州茅台 膳汤一品:龙井竹荪 御菜三品: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 饽饽二品:豆面饽饽奶汁角 御菜三品: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 御菜三品: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 饽饽二品:金丝酥雀如意卷 御菜三品: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 御菜三品: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 饽饽二品:肉未烧饼龙须面 烧烤二品:挂炉山鸡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葱段甜面酱 御菜三品: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 膳粥一品:红豆膳粥 水果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告别香茗:信阳毛尖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满汉全席,我却食不知味,十六格格坐在哈齐身边,其形如幽兰空谷,其目如秋水印月,其容如春梅绽雪,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其形可忘,其神难逐。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配得上哈齐的就该是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时而低眉垂目、时而巧笑倩兮、时而凝眉沉思……各有各的风情;哈齐身边有这样的尤物,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遗忘在角落里,想到哈齐有一天会忘了我,心情骤然低落到冰点,满耳的乐曲声却好像刺耳的噪音,三丈有余的正大光明殿,我却觉得异常压抑,趁别人不注意,我偷偷的溜了出来。 颓然坐在一块青石上,抬头仰望天空,老天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吗,也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就要下雨了。迎面吹过的风,透着湿气,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我和哈齐是没有结果的,不是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吗?为什么看见他身边的十六格格,还会这样难过。也许是我在潜意识里,一直希望嫁给哈齐的是一位平凡女子,或许哈齐就会在心里为我保留一方天地。而美丽不可方物的格格,让我的希望瞬间化成粉末。 “你的身子一向羸弱,不要在外面沾惹了湿气”淡淡的语气,却不容质疑。我转回头,看见四阿哥站在我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自从回到北京,这是第二次见到他,沉稳中多了些成熟,神色依然清冷。“不劳雍亲王操心,我身体很好,不像你们皇子皇孙金枝玉叶那么娇贵!”我的语气不阴不阳。四阿哥挑了挑嘴角,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豁然清醒,刚才说错了话,青衣和四阿哥不过是一面之缘,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话已出口,即泼出之水,实难收回,多余的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的糟糕,索性转过身去不理他。 感觉身上多了件衣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四阿哥把他身上的斗篷披在我身上,自己也挨着我坐下。这次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深秋的北京已经上了寒气,我伸手拉了拉衣角,披的更舒服些。见我不说话,四阿哥接着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争取呢”我明白他指的是哈齐,两年前他也在热河,凭他的睿智,已经洞察一切了。“真正的喜欢,不是要拥有,只要他快乐你就快乐,这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信口开河,也不想知道,刻意的掩饰真的很累,偶尔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反正已经都这样了,再坏还能怎么样。 四阿哥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把我看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也许就因为如此,你们彼此就会这样错过”是啊,如果我告诉哈齐我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告诉他,两年前正因为对他动了情,我才不得已而寻了短见。也许就没有今天的宴会了,也许哈齐会和我一起到塞外放马牧羊,也许我也可以拥有神仙眷侣般生活……我幽幽的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一切自有定数。属于我的赶都赶不走,不属于我的抢也抢不来”。现在我是越来越相信命运了,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而我的命运,似乎有些像开玩笑,可能是哪位神仙老兄喝醉了酒,才会下乱了棋。“皇阿玛不会让你再离开了,最迟明天就该给你指婚了”闻听此言,我猛然间打了一个冷战。我现在的身份是蒙古的格格,把我留在北京最手到擒来的理由就是指婚,会把我指婚给谁呢。太子是不可能的了,连梅香都看懂的事,洞察世事的老皇帝不会不明白。康熙素来喜爱我,有了热河的前车之鉴,这次一定会选一个和我脾气相投的阿哥,和我熟识的阿哥只有十三、十四、老九、老十、老四几位阿哥。十三尚在圈禁之中是不可能的,九阿哥、十阿哥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难道……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话。 第八回 “青格格,您在这儿呢,让奴才好找,哦,雍王爷也在,奴才给雍亲王请安”说话的是康熙皇上的贴身太监三公公。我忙站起身,陪着笑问:“公公您找我”三公公打了个千道:“格格快请回吧,皇上找您呢”我伸手把披风还给了四阿哥,躬身告辞。随着三公公回了正大光明殿,紧走两步,来到康熙近前伏身施礼,“青衣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康熙微笑的示意我起身,多罗王爷朗声道:“青衣,皇上说你不在不热闹”我冲康熙笑了笑:“皇上,青衣才疏学浅,就是嘴贫了点,您想听什么啊”康熙满面春风,声音也格外开阔。“朕甚是怀念哈齐的萧你的曲啊,如说如诉、大珠小珠落玉盘……”康熙话音刚落,哈齐已经站起身,向康熙行礼“皇上不弃,臣愿意和舍妹合作一曲,给诸位祝祝酒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从。哈齐拿出短萧放在嘴边,熟悉的旋律响起,是我们经常合奏的一首曲子,我清了清嗓子,随着萧声唱到“……雾色迷蒙多一分醉意,我眼睛不愿意离开你的身影,你的眉眼像湖水般幽遂,你的寂寞我好想明了。捕捉你的忧郁,情思猜不透;滚滚红尘有你,不离不弃。一点飘忽没法把握的云,一点慵懒却惹人怜爱;你的天真藏着致命的吸引力,怎教人忘了你,钟爱一生最爱你的笑,百转千回又把我围绕,陷入你的深情我不再寂寞,这是你我前世的约定,这是你我前生的秘密……”不明白哈齐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曲子,此情此景是不是过于暧昧。哈齐一脸深情的凝视着我,匆匆移开目光,不敢注视他的眼神,害怕不小心的沉沦。 一曲终了,康熙率先鼓掌,接着吩咐打赏。就凭康熙刚才的一句话,两年前随行热河的人,都认定了我就是当年的固伦公主潇遥格格。接着大家又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脑子一片混乱。什么时候散的场,怎么回的驿馆,我如行尸走肉般的任人摆布。我呆坐在窗前,窗外雨丝纷飞,冷风中夹带着落叶…… “青衣,不要留在这儿,不要……”哈齐跌跌撞撞的走进房门,我赶紧起身上前扶住他,满身的酒气。“哈齐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哈齐素有千杯不醉的美名,朝夕相处了两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情形。“我没醉、我没醉,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转身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喝。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只有十六格格那样的品貌才能让哈齐失态至此,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时哈齐已经睡着了,发出匀称的呼吸声,我静坐在床头,却不敢审视他,罢了,长痛不如短痛,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拥有哈齐这样的哥哥,我应该知足了。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让我嫁给哈齐,我能同意吗,我本身就是错误,搞不准明天又会有怎样的异事发生在我身上。适可而止,让他永远保留最美好的记忆,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哈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我已经迷迷糊糊的倚在床头睡了,哈齐起身的动作惊醒了我。“你醒了”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我怎么睡在这儿,你一直坐着……”看哈齐一脸的愧疚,我扯出一丝笑容“你喝醉了,我怕动你,你会耍酒疯,为了安全期间,我就没敢动”哈齐翻身起来,让我上床,我蜷缩在被子里,睡意尽消。“哥哥,你陪着我好吗”哈齐帮我拉了拉被子,道:“好的,我看着你睡了,再走”我满足的闭上眼睛,当然是假寐,知道他在看着我,哪里睡的着。想起来就是想起来了,忽然觉得失忆的时候真好,没有这么多烦恼,可以在哥哥的怀里恣意睡去。感受到哈齐的手在我脸颊摸索,暖暖的、痒痒的……似乎是自言自语,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青衣,以后我再也不能这样看着你熟睡了。你知道吗,我的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希望你早日恢复记忆,一方面又害怕你什么都想起”我急忙番了个身,面冲着墙,不敢让他看出我没有睡。哈齐接着叹了口气“唉,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接着响起脚步声,哈齐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康熙皇上忽然单独召见我进园子。康熙斜靠的炕垫上,示意我坐下,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青衣,明天你父兄就要回草原了,朕想让你留在北京”我抬头看了康熙,仅仅两年时间,他就苍老了许多,清瘦的面容,看不出喜怒。“皇上恩宠青衣,青衣深感圣恩,可是青衣喜欢草原胜过喜欢北京”康熙微微沉了一下脸,接着说:“你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蒙古没有与你匹配的人,而北京青年才俊却多的是”我忽然对康熙笑了笑,脆生回答:“原来皇上是想给青衣做媒啊,不知道皇上要把青衣许给谁呀”我下定决心,不管康熙说谁,我这次一定要嫁了,一天不嫁,我就一天不得安生。和谁还不是过一辈子,况且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只要他当我不存在,我依然可以过我的日子。 “朕有二十几个儿子,和你年龄相当的只有老十三和老十四”说到这儿,康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朕把你许配皇十四子胤禵,你可乐意”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康熙想把我指婚给十四,我飘然下拜“潇儿,谢皇阿玛恩典”。康熙直直的看着我,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你……你想起来了”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泪水,我重重的点头。康熙拉着我的手,眼睛里满是泪水,无声的流了半刻的眼泪。我收住泪水,悄声道:“皇阿玛,您老多了。潇儿可以嫁给十四,不过在您下旨之前,您能让我见一下十三吗”康熙沉吟半晌,缓缓道:“你是真心想嫁十四,朕不想逼你”想来,康熙是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我笑了笑:“皇阿玛,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留潇儿,您最好最看不过谁,就把潇儿许给谁,潇儿保证让他后半辈子不得安生”康熙听言,哈哈大笑:“朕的开心果又回来了,是呀,谁家里有你,肯定不愁寂寞了”。 康熙答应我可以去看十三,也同意明天送父汗和哈齐的时候,再宣旨给我赐婚。守门的兵丁还是上次的那些,远远看见我走来,立即变了脸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圣旨,“瞧见没,这次我可是奉旨而来”。兵丁们俯身跪拜接旨,开门让我进去。制止了他们要传报的动作,抽身悄悄进门,心扑通、扑通的跳。两年没见十三了,在这活口棺材里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进了二门,我一眼就瞧见了老十三胤祥。他斜坐在椅子上,似乎是饶有兴趣地在读一本书。旁边还有个年轻的丫鬟在侍候着,我停住了脚步,注目细看,两年多功夫,变化可真大呀!十三还不到三十岁,眼角就起了皱纹,发辫也有了点点白发,竟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英俊青年,一身的洒脱已经不见了。以后漫长的八年,我们将同在京城,却咫尺天涯,不能相见。十三啊十三,以后你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你的弟妹了,我们无法再一起肆无忌惮的喝酒、谈天了!想着、想着不觉眼睛湿润了。我猛然想起,不能惹十三伤心,更不能让他看出破绽,便强打精神,笑呵呵地叫了一声:“十三,你好悠闲哪!” 十三回头看见我,不可致信一般,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喃喃自语,“我不是再做梦吧”。我笑了笑,努努嘴:“那你就抽自己两嘴巴,看看疼不疼”十三看见我一脸的坏笑,顿时精神百倍,快步走到我的近前,拉住我的手,朗声道:“不是做梦,潇儿,是你,不会有错的”旋即一把抱起我,转了好几个圈。“潇儿回来了,潇儿没有死”。我任凭他抱着,心里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十三的亲密接触了。好久十三才松开我,但还是紧紧牵着我的手,拉我坐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被他看的不自在,我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了,长时间没见美女了,看起来没完”十三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笑容。我们并排坐在台阶上,我简单的把这两年的遭遇将给他听。又讲了我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如何见了梅香,如何看见了他写的碑文……整整说了一个时辰,十三静静的听我说着,眼睛里偶尔神采飞扬、偶尔暗淡无光,手牢牢的牵着我。 十三伸手从怀里掏出锦囊,缓缓的说:“两年了,都是它陪着我,潇儿,你……你……”十三没有说下去,我明白他是想问,我如何在多年前就知道他圈禁的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压低了声音道:“胤祥,什么也别问,相信我,黑暗过后就是黎明,你的才华不会浪费的,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让你施展拳脚,忍得一时就是一世的功绩”十三看了看我,收回了锦囊,没再说什么。我从脖子上解下一只玉观音,戴在十三的脖子上“胤祥,以后就让这块玉代替我陪在你身边”十三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狠心抽回手,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出了门,再也抑止不住泪水,冰凉的眼泪顺着两颊扑簌簌的滑落,再见了十三…… 强做欢笑陪着父汗和哈齐吃了最后的晚餐。第二天,我们一行人上殿向皇上辞行。康熙皇帝与父汗低声交谈了一阵,又祝福了哈齐和十六格格,接着把目光转向我,朗声道:“博尔济吉特青衣,甚得朕心,朕要留她在北京”接着吩咐三公公宣旨。三公公上前两步,高声道:“博尔济吉特青衣十四贝勒胤禵接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十四都是一愣。十四上前两步和我并排跪下“儿臣、奴婢接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博尔济吉特青衣才貌出众、品性纯良、温婉端庄,甚得朕心,自即日起加封固伦公主,赐婚给皇十四子胤禵,于下月十六大婚,钦此”康熙皇帝是担心夜长梦多,只给我留了二十几天的时间。磕头谢恩,十四满心欢喜的看着我,我却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哈齐,与哈齐投过来的目光相对。哈齐的目光很温柔也很体贴,冲我点点头,面向对十四阿哥道:“十四贝勒,青衣是我唯一的妹妹,希望你可以善待她”十四像是回答哈齐,又像是说给大家听。“你放心,我一定会对青格格好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我爱新觉罗胤禵对天盟誓,一辈子善待青衣,不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我相信十四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们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他对我的感情,我又岂能不明白。 第九回 明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凤冠霞帔已经准备好了,梅香指挥着仆人忙忙碌碌。在皇上下旨赐婚的第二天,梅香就被十四送到了我住的地方。他虽然不知道我早已恢复了记忆,还是坚持让梅香留在我身边。梅香告诉我,就在皇上赐婚的当天晚上,四阿哥在我的衣冠冢前,站了两个时辰。我心被细微的牵动了一下,四阿哥,你不要伤心了,以后你会富有四海,想要什么会有什么,何必在意我这样一个女子呢。忽然想起我身上的魔方,就是四阿哥说的玉砧子,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有机会还是还给他吧。 忽然想起木兰,想起和四阿哥、十三阿哥策马扬鞭的情景。木兰围场一年四季异彩纷呈,每年七、八月间,广阔深邃的原始森林,一望无际的碧草连天,姹紫嫣红的野花绽放,令人心中敞亮祥和。如果赶巧了,还能遇上一边艳阳高照,一边大雨倾泻如注的奇妙景致。此外,那里还有大大小小的湖泊宛如仙子散落的水晶珠链,给木兰围场增添几多灵性。待到九、十月份,白桦林映衬在湛蓝的天空,投射在清亮的湖水中,此时草原的成熟韵味令人心旌荡漾、流连忘返。还有星空中的“银河”,清晰透彻地挂在木兰围场夜幕上。在那美丽的地方,也给我留下了许多美丽的回忆。 镜子里的人,美丽依旧,只是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忧伤。这样的美丽,已经不似以前美的那样单纯,是一种洗尽铅华的从容与淡定……忧伤也是一种美丽,淡淡的忧,淡淡的愁,可以勾起人们无限的怜爱。其实,只要不陷入深深绝望的空灵里,淡淡的忧伤就如同平淡的生活里飘来一阵细雨,对心灵也是一种别样的净化……头上坠满了珠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金累丝双友戏珠头花、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还有点翠嵌珠凤凰步摇,凤凰的眼与嘴巴用红色宝石、雪白的米珠镶嵌,两面嵌红珊瑚珠,凤身呈侧翔式,尖巧的小嘴上衔著两串十多厘米长的小珍珠,坠角是一颗颗翠做成的小葫芦。造型轻巧别致。选材精良,实为罕见。梅香笑语盈盈,她是快乐的,终于看见我出嫁了。穿戴整齐,就等着轿子了,我站在窗前,忽然想到一首词,低声吟道: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 行行复行行,辗转犹含情。 含情一回首,比我窗前柳, 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 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鹅。 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 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 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 悲哉两泪绝,从此终天别…… 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 手裂湘裙裙,泣寄稿砧书。 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 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 愿作罗藤枝,攀树死不休。 死变无别语,愿葬君家土。 倘化断肠花,优得生君家! 这是一首缠绵悱恻,诉说千回百折的情思,颇能动人心肠的词,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只是忽然出现在脑海里。鼓乐齐鸣,院子里人声嘈杂,梅香急忙给我戴上红盖头,听见有人说,新娘子上轿了。我坐在轿子里,手里拿着苹果,身体随着轿子一颤一颤的动着。这就是我的婚礼,我本应该很兴奋才对。可是心情却平静的骇人,没有喜悦也没有悲哀。满人都是晚上举行婚礼,十四阿哥的府邸在城东,距离我住的院落有一段路程。天空中雷声轰鸣,好像是要下雨了,不断的有人催促,加紧脚步。雷声越来越近,就好像是在头顶上一样,忽然眼前闪过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响…… 我的耳朵轰鸣,不会是雷把耳朵炸聋了吧,我欲伸手按按耳朵,却被脸上罩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被刺眼的阳光耀得无法睁开。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强光,才慢慢睁开。雪白的墙壁、雪白床、盛开的康乃馨、脸上的氧气罩……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四处打量房间的摆设,一个穿护士服的小姐直盯着我,可能是看见我眼珠再转,忽然叫了起来:“啊,醒了、醒了,大夫……”一边喊一边向外跑。 呼啦啦围上好些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翻了翻我的眼睛,又用不知道名字的仪器在我身上测来测去,大约过了十分钟,他长舒了一口气。“ok,没问题了,青衣小姐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硬生生的打断“你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说她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你现在又说正常,那她怎么不说话?”我顺着声音望去,咖啡色的高领毛衣,黑条纹西裤,留着寸头,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这个人很面熟,我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他。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走到床头,望着我,神色忧虑的问:“青衣,你还认识我吗,我是晴雨啊”一袭长发,细眉杏目,皮肤白净。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晴雨、晴雨。猛然间如同重物击头。晴雨不是我工作室的合作伙伴吗。这里是医院,那我不就是职业白领——青衣了。我闭上眼睛,让我好好想想,我原本不是在结婚的途中吗,雷,对,一定是雷把我带了回来,我不是做梦……。 “你看看,我说不对吧,皮子,去叫他们主任”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不会吧,好不容易醒了,又变的傻傻痴痴的了”窗边的一个美貌少妇幽幽的说。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梦,我回到清朝那么久,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只是我还需要理理思绪,他们刚才再说一个星期,我不是回去了9年吗,怎么会只有一个星期。那个穿毛衣的男人,我想起来了,是飞天的执行董事肖飞;美貌少妇是中远集团的策划部主管卓然…… (本文完) 如果觉得我的文章还值得一读,请关注本人新作《定数之回首》,谢谢。 三卷 第一回 看着肖飞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在暗想庆幸,这里还是老样子,我还是我,二十一世纪职业女性——青衣。清朝的一切应该只是一场梦,一场好长的梦……,我克制住想下去的欲望,一定是独自一个人在那儿呆久了,放任思绪纷飞的毛病竟成了我的习惯。伸手抓住晴雨冰凉的手,扯了扯嘴角:“晴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晴雨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直直的盯着我,旋即用力回握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青衣,你真的醒了,你认得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晴雨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在深圳最好的朋友,心地善良、温柔娴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工作上可是不含糊,深圳大学法律硕士,精通英语、韩语、粤语,心思缜密、头脑灵活……多年来和我配合的极为默契。 听见晴雨的话,房间里的人都围到了床边,我支撑着想坐起来,被肖飞一把摁住,急急的道:“躺着别动,青衣,你认得我吗” 肖飞——远东集团的执行董事,子承父业,事业做的有声有色,三十刚出头,就已身价过亿,是我们工作室的资深东家。虽然是通过工作关系结识的,私下里我们感情还是不错的。肖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副火暴脾气,就是开会急了,也要拍桌子、骂娘的主。 “肖飞,你不会这么毒吧,还真想让我变成植物人啊,快扶我坐起来” 我冲他撇了撇嘴,然后笑着说。 “哈哈,你们看怎么着,我说什么来着,像她这么难缠的主,阎王爷都不敢收”肖飞一边嬉皮笑脸的对大家说一边扶我半倚在床头上,眉眼间都是笑意。 “青衣,你可是冤枉肖总了,你在医院住了几天,他就陪了几天;你摔下楼梯的时候,他的脸都绿了,你要是还不醒啊,他恐怕连医院都砸了”说话的是一位衣着时尚,年轻貌美的少妇,眉宇间时隐时现丝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卓然,你别竟帮他说话,不是因为他举行什么鬼团拜会,我会摔下楼梯?他只是守在证据面前,看我万一有个好歹,好尽快潜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团拜会的东家就是远东集团。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三年前嫁给了宝名的少东李义,现在挂职宝名集团策划部主管。 肖飞笑咪咪的看着我,一脸的痞子样:“青衣,我也是个男人啊,需要树立形象;在众多美女面前,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就咱俩的时候,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猛然想起,晴雨是喜欢肖飞的,纵然我不断的像她灌输,这种公子哥,做朋友可以,玩玩也可以,千万不能动真感情,她还是不可救药的陷了下去;卓然就是现成的例子,当年任凭我们苦口婆心的劝告,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还是一意孤行的嫁给了李义,结果怎么样,结婚不到半年,自己的老公就公然带着别的女人四处招摇。少奶奶的日子外表光鲜,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不管我如何央求,他们就是不同意我马上出院,非要等明天做个全身检查,确定没事了才可以回家,拗不过他们,我只好点头同意了。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大家的工作都很忙,见我醒了也没什么事了,就陆续告辞,各忙各的去了。我斜靠在床头,百思不得其解,我回到清朝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南柯一梦?如果说是梦,那也太离奇了吧,梦里的人不光有名有姓,就连发生过的事也是有板有眼、始末有续的,梦中人的眼神、笑容、语气……又或者是宫殿里亭台、花草我都印象深刻。如果是真的时光穿越,我明明记得是九年,这里怎么只有九天……。 南方的屋子没有暖气,坐久了感觉有些凉,伸手拉了拉被子。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赫然映入眼帘,脑子轰然炸开。那是康熙皇帝赐婚的第二天,湛蓝的天空,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十四和我面对面的坐在院子里。 “青衣,有件事儿,你可以答应我吗”静默了许久,十四缓缓的说。我询问似的盯着他,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忧虑。十四忽然抓住我的手,深邃的目光明暗交替、闪烁不定,“你知道吗,听到皇阿玛把你指婚给我,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十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从九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九哥他们还嘲笑我喜欢男人,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向皇呵玛讨你,前后一共二十一次,直到两年前,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皇呵玛从木兰回来,却也等到你暴死的消息,那一刻我近乎疯狂,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如此深情的告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也许是为了自保,我总是在潜意识里排斥十四,坦白一点儿,我想过嫁给十三,也想过嫁给哈齐,甚至想过嫁给四阿哥,就是从未想过嫁给十四。我从来都知道十四喜欢我,他的爱,光明磊落,放任于阳光之下,他从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即使是后来由爱而生的恨也表现的淋漓尽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也不敢抽回手,十四的手很大,可以包裹住我手,温热的体温顺着掌心传遍我的全身,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贴心感觉。 “青衣,我不计较你心里有谁,求你从现在开始,把我放在心里,好吗”低沉的声音,近乎哀求。 十四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手腕上多了一只玉镯,是不可多得的千年寒玉,即使是在三伏天里也冰凉如同冬日。剔透的镯身里有一点殷红,十四好像有说过,这个玉镯名叫“一见倾心”,据说它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选择主人。平常人带着它,玉镯浑然一色没有红点,只有真正的主人带上它,才会显现红点,夜晚还会发出七彩的霞光,可以保佑相爱的两个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怎么会带着这个镯子,印象中我是极少佩带首饰的,必须盛装出席的场合,也只是简单的带条链子,手腕上从来只有手表的……难道我真的时光穿越了,脑子里的奇怪画面都是真的。 虽然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也相信在我们生存的空间之外也许真的还有其他的空间;但人会回到古代,一个早在几百年前就从地球上就消失了时代中,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不是太荒谬了吗?时间只可能一去不复返,是不可能倒退……难道是我睡得太久了,得了妄想症?一定是这样的,至于手上的玉镯应该是我忘记什么时候带上的了,也或者是哪个朋友给我带上的,人家不是说披金显富贵,带玉保平安嘛!我突然失去知觉不要紧,大家一定吓坏,好在晴雨没有急于通知我爸妈,要不然真的麻烦了,两个老人万一一着急上火,心脏病犯了,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第二天,晴雨陪着我楼上楼下,穿梭于医院的各大科室之间,大大小小的仪器在我身上不停的检查,最后连普外科、五官科都去了,每张单子上都盖了个“大致正常”的印章。还是医生的检验报告有说服力,拿着厚厚的化验单,晴雨连夯都没打,就高高兴兴的给我办出院手续去了。几次话到嘴边,都被我强忍住了,我不能告诉晴雨,我竟然做那种稀奇古怪的梦,一定会被她笑话死的,三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女孩似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前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竟有些陌生,星罗棋布的高楼大厦让我没来由的产生恐惧;越是不愿意想起,越是往脑子里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对一样……我努力的收敛心神,还是说点什么分散一下精力好了。 “晴雨,我不在的日子,没发生什么事吧”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九天会发生什么事,即使我不愿意面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不在的时间有漫长的九年。 晴雨倒是没什么反映,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阿飞给咱们介绍了一单生意,明天甲方来深圳考察,我们需要接待一下……” “晴雨,你管肖飞叫什么,我没听错吧,阿飞,这也太暧昧了”我一脸的坏笑。晴雨也扯了扯嘴角,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你还不知道我,一旦真的爱上了,就不可自拔,明明知道他只是玩玩,还是把什么都给了他”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会吧,你们已经……已经那个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代替我说不出口的话,手里抱着的流氓兔也掉到了一旁。 晴雨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你没事吧,别担心我了,还是好好想想明天宴会你要不要参加”此时我已经收回了吃惊的表情,该死的梦真是害人不浅,我什么时候变得喜形于色了,以前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我都会泰然处之。不敢说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是可以做到心中波涛汹涌,面上沉静似水的。 第二回 拒绝晴雨陪伴的好意,我蜷缩在沙发里,目光游移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淡蓝色的壁纸,流苏窗帘、乳白色的牛皮沙发、大理石茶几、栗色地胶、硕大的落地窗旁边的平安树,墨绿的叶面上泛着黄斑、办台、背投、南瓜灯……所有的摆设既陌生又熟悉。无论我如何的刻意回避,这里的很多事情已经然模糊了,甚至穿身上的衣服都觉得不自在。究竟在我昏迷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脑供血不足,不光引发了妄想症,还加带着失忆症。 从包里掏出手机,查找通讯录,按键拨出,“……喂,你找谁呀,找我家主人啊……”手机小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现在手机的彩铃无奇不有,抒情的、搞笑的、恐怖的……千奇百怪,是时尚青年张扬个性的另类舞台。 “你好,我是欧阳”温和的男中音。 “欧阳,我是青衣,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电话给你,我想跟你咨询一个问题”欧阳是我研究生班的一个同学,现在在北京自营一家心理咨询事务所。 “青衣啊,你还好吗,过年回不回来,哪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欧阳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根据你从业的经验,你觉得妄想症会不会跟失忆症并发”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问了。 “怎么了,谁病了,你可是咱班全a的学生,是不是这两年光忙着挣钱了,上学那会儿学过的都忘了”这家伙一有机会就变着法的损我,要不是今天有正事,我才不会让他有空可钻呢。 “没时间给你胡扯,到底可不可能并发啊”我略显焦急。 “当然会了,妄想症到了中期就会引发失忆,随着时间推移会更加厉害;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治疗,只能尽可能的安抚病人的情绪,然后辅助药物治疗。你也是学心理学,你是知道的心理上的疾病,医师的治疗只是起找出发病原因和稳定患者情绪的作用,其他的就要靠患者本身了”欧阳收敛了玩笑,一本正经的给我解释。 “哦,我明白了,谢谢你,拜拜”不等欧阳反应,我匆忙的挂断电话。脑子中一字一句的分析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现今社会的生存压力不断加大,尤其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有百分之七十五的人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说得好听是心理疾病,其实就是我们经常说的精神病。 感觉从所未有过的疲惫感,我简单的洗刷了一下就上床睡了。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呼喊我的名字,“……青衣、青衣,你为什么如此狠心,让我刚刚品味到一点幸福,就猛然抽走……老天,我爱新觉罗胤禵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你这是在割我的心肝啊……”恍惚中仿佛看见,一名衣衫凌乱、须发不整的年轻男子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墓碑上,手里拿着酒囊,看不清具体容貌,但可以感觉到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充满的决绝的恨意。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我,闭着眼睛,极不情愿的伸手摸索电话“喂”心里不住的诅咒,哪个混球打扰我睡觉。话筒的另一端传来肖飞的声音“我说大姐,你又怎么了,晴雨让我接你一块过去,我按了半个小时的门铃,也没有人开”。 我一骨碌爬起来,忘了、忘了,今天要见一个重要客户的,“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马上就好”匆匆挂上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洗漱,随便翻了身西装穿戴好,抓起包出门。楼下肖飞已经很不耐烦了,我不住的赔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路上,肖飞不时的瞟我,没心情理他,现下最重要的是理清思路,一会儿见了客户再稀了糊涂的可就麻烦大了。 “青衣,你确定没事了吗?我怎么老觉得你怪怪的”肖飞终于忍不住问。 “怎么了,不就起来晚了点吗,有什么好奇怪的”青衣刻守时间是大家公认的,约好的事,向来只会早到,绝对不会迟到,肖飞的吃惊也是有情可源的。 “不对,不光是迟到;你还带了镯子,咱俩认识时间不短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带;还有你干嘛不自己开车啊,还让我来接你;另外……” “行了、行了,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保留要求赔偿的权利啊,如果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我那能……晴雨到了吗?”我迫不及待的打断肖飞的话,匆忙转移话题,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我的变化,又让我如何向他解释呢,难道说我得了妄想症,那还不吓死他,绝对不能说的。虽然近几年随着人们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西方文化传播的普遍性,国人对心理疾病的认识已经跨越了好几步,但是对于精神疾病的恐惧还是远远大与身体上的疾病,也是绝大部分人不愿意面对的。 一出电梯,前台的女孩就迎了出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冷总好、肖总好;冷总,客人已经到了,薛总吩咐等您来了,请您直接去会议室”我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忙别的了。和肖飞并排向会议室走去,推开玻璃门,椭圆型的会议桌的另一头,晴雨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穿着考究、举止优雅。肖飞一进门就高声寒暄:“不好意思,路上塞车,哦!嫂夫人也亲自坐镇了;嫂夫人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晴雨站起身引见我“这位是我们的冷总”,面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我率先伸出手问好。目光触及到对面男子的脸时,我的心猛然一沉,想过千百种重逢的场景,就是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他和他的夫人并排站立,手轻轻搂过纤腰,温文尔雅的笑容…… 生活就是这样让人欲哭无泪,醉心追求的东西,最终只是镜花水月。沙漠中迷失方向的行人,一直凭借对远方绿洲的期意,拼命的挣扎着前行,哪里想到那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让我魂牵梦绕的恋人,竟然已经结婚生子……我这些年苦苦等待的,其实早就不存在了;精心呵护的心房瞬间化为泡沫,我听见心破碎的声音,哀莫过于心死,悲之及至既是枯木。 “哦,我忘了介绍了,你们还是校友呢,看着面熟吧”肖飞朗朗的声音,生生把我游移的灵魂捉住。强压住心里的悲哀,我废力的扯了扯嘴角,幽幽的道:“不用介绍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此时萧寒已经把目光转到我这边,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鄂,旋即朗声大笑。 “青衣,多年不见,不想在这儿碰到你”一边说一边无限溺爱的在他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位是嫂夫人吧,真漂亮”说这话,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她的漂亮确是事实。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她的容貌远在我之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晶莹剔透的五官,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优雅。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间想起小美人鱼和王子的故事,那是一个来自于北欧的童话,也可以说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但又是所有的爱情故事中最为不朽的一个。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但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无法理解里面的感情,只是深为小美人鱼感到惋惜。我并不知道人生,包括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残酷的循环,总是要有人去做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个深爱着的人,竟然能够不让他知道,承受着爱他所带来的一切痛苦,还要承受他的漠视,承受着他去爱别人,最后甚至为拯救她所爱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爱情,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海是蓝色的,这种蓝色,有一种别样的情调。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催生出这样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小美人鱼美丽的脸上,除了苍白之外,还有对爱人的挂念。她修长的美腿上,除了为爱流出的鲜血以外,还要为爱不顾一切,迈出的艰难步伐。 而我呢,不是美人鱼,也不是公主……不是别人残酷,而是我自己太傻,说白了,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儿,错把恋爱的甜言蜜语当成海誓山盟。推说自己还有事儿,把一切事宜推给晴雨,顾不了大家惊讶的眼神,我逃也似的离开。 第三回 不想在深圳再做片刻停留,简单的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乘坐最近的航班落荒而逃。窗外晴朗的天空似乎也在嘲讽我的自作多情,忽然感到很委屈,鼻子酸酸的,漂亮的空姐看到我微红的眼圈中泛着泪花,手中的咖啡停在半空中,递也不是退也不是…… 爸爸妈妈对我的突然出现虽然惊奇,但是欣喜胜过所有,妈妈一会儿忙着买菜,一会儿又帮我整理房间,忙的不亦乐乎。再次见到父母恍然如同隔世,父亲昔日高大的背影略显怐偻,鬓角的头发已然斑白;母亲热情洋溢的笑脸也明显的带着老态……我极力掩饰心里的悲哀,陪着二老忙前忙后。 现在的北京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陪着父母,晴雨时常会打电话来安慰我,聪明如她,不用我说什么,她就已然猜出萧寒就是我等候了多年的恋人,也不追问我,只是一味的嘱咐我好好休息。每年春节父母都会回山东老家小住几日,今年原本要和我一起去,见我为难也就没有勉强,给我预备了满冰箱的食物,千叮咛万嘱咐的回了老家。一个三十未嫁的女儿怕是二老最大的耻辱了,不硬要我回去,也是顾忌到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而我也乐的轻闲。漫无目的在大街的闲逛,这些年北京的天气日益恶劣,冬冷夏热春天风沙,只有秋天还勉强算得上舒适。 不知不觉我走到北新桥,前面是一座寺院,殿宇宏伟,楼阁巍峨,既有宫殿金碧辉煌的建筑,又有古刹庄严肃穆的气氛。这些日子心情乱极了,我没有求神拜佛的兴致,正要转身离去,猛然想起,这里原是雍正皇帝做王爷时的府邸,不由的停住脚步,怔怔的站在那儿。雍和宫南北长400米左右,东西宽近120米,是北京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喇嘛教黄教寺院,近年来随着旅游事业飞速发展,雍和宫已经成为北京市内的一处观光热点,尤其是对日本、东南亚一带的佛教信徒们颇具吸引力。时常有人来此布施、随喜、捐资,香火鼎盛。脑海中奇怪的画面频频闪现,我暗自叹气,已经吃了一些日子的养气安神的药,病情还是没见好转,回到北京后,几乎是夜夜有奇奇怪怪的梦境出现,更加令人费解的是,每晚的梦境竟然是连贯的,白天我几乎不敢去回想,甚至害怕黑天……正在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小喇嘛走到近前。 “小姐,我家师父想请您喝杯茶”小喇嘛打了个问讯道。 “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师父”说完,我转身欲离开。 “小姐,我师父是伯云乌尔吉大师,很多人日夜的在寺庙等侯,就是为了见他老人家一面,您怎么……”小喇嘛没好意思说下去,不过从他的神情上看,应该是觉得我有些不知好歹。伯云乌尔吉、伯云乌尔吉,好像听谁说过是个高僧,很有一些神机,不过这几年岁数大了,已经不出来见客了。 “小师父,你确定你师父叫你找的人是我吗”难道是老喇嘛发现我有佛缘,想点化点化我,不过还是事先问清楚的好,免得乐颠颠的去了,却是叫错人了,那就难为情了。 小喇嘛使劲的点头,一边迫不及待的引我进了寺院的后院,以前来游玩的时候都是在前院,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喇嘛们住的地方,除了外观有些仿古,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的。小喇嘛在一间房门前停住,低声问:“师父,您的客人来了”等了一会儿,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请她进来吧”,小喇嘛开门让我进去,他自己却退了出去。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环视四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位身穿黄色喇嘛袍的老者端坐在桌边,跟平常老者无异。 “请坐吧”老人忽然开口。 “您找我有事吗”我一边落座一边忍不住问。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面前这位老人的眼睛特别亮,似乎可以穿透人的内心,犀利的目光让我不敢正视,我急忙移开视线,垂头装作喝茶。 “我可以看看你的镯子吗?”老人声音虽然苍老,却很浑厚。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我的镯子,但还是乖乖的把手伸了过去,对于这个镯子我已经试了好多办法,就是退不下来。用肥皂擦、用力拽、用锤子砸……甚至到首饰店找专业人士摘,最终镯子还是完好无损的戴在我的手腕上。直觉告诉我,脑海里的奇怪画面都和这个镯子脱不了关系,从我醒来到现在短短的五天,我竟好像过了漫长的五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这个镯子是怎么戴在我手上的,怎么好像长在上面一般。现在这位传说中的高僧也对它感兴趣,难道……不管怎么样,也许他会给我些启发。 老人仔细的观察玉镯,时而眉头紧琐,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拧眉沉思,时而喃喃自语;足足过了四十五分钟,老人终于把目光从玉镯转向我,又上下打量了半天,这才开口:“姑娘,恕老衲冒昧,你是冬月初一的生日,属羊……”他脱口而出的生辰八字和我的丝毫不差,如果是想骗财,这准备工作做的也太细致了。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父母早年是上山下乡的知青,我是在东北山区出生的,上初一的时候才随父母返城,大学一毕业就去了深圳;在北京呆的时间并不长,熟识我的人也不多,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读书人,交际范围有限,我们家也从没有佛学界的朋友。再说了我既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富翁豪门,更不是名人大腕,充其量算是个小资,北京这儿地到处都是能人,他没有必要花工夫调查我这个无名小卒,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人又开口了。 “姑娘,你每天夜里做的梦都是真的,你记得的事儿也是真的,你曾经离开这里九年……”老人缓缓的说着,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的脑袋轰然炸开,这几天我一直想尽一切的让自己忙碌起来,甚至拒绝睡觉,每天不到实在睁不开眼睛不会上床,目的就是不让那些古怪的画面出现。我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今天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竟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我不可置信的盯着老人,半张着嘴,脑子里一片混乱。 “姑娘,可能你自己不相信,不过什么都别问我,我也没办法解释。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只要玉镯一天不消失,你就和那个地方脱不开关系。可能这样说你会更明白,玉镯在你手上一天,你就会每天做连续的梦……” “师父,求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即使我有千般的不愿意,我还是不得不相信老人的话。 “每当流星出现的时候,玉镯都会发出一股神秘力量,可以带着你去你应该去地方,一天等于一年;孽缘终须了结,躲是躲不过去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要记住历史不可改变,你一样有生老病死”老人的话嘎然而止,不再看我,也不再说话,双目紧闭,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不知道是怎么走在大街上的,老人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孽缘终须了结,躲是躲不过去的”难道我真的回到了早已消失的清朝,并且拥有九年的记忆,难道我注定了匪夷所思的命运,难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报、看报,重大新闻,上海市委书记落马,一代高僧伯云乌尔吉大师圆寂……”大街上卖报人的叫卖声不断,我失魂落魄的行走着,身体似乎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第四回 窗外的夜色很美,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撒满客厅,我斜倚在窗台上,怔怔的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头,霓虹闪烁,火树银花,人流如织,处处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气氛。刚才妈妈打电话回来说奶奶身体有些不好,可能要推迟几天才能回来,一面是年迈的老母,一面是久别的亲子,我可以体会到父母两难的心情,为了让二老安心呆下去,我索性扯谎说自己要出去旅游,已经定好机票了,大约有半个月左右的行程。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动而风又止,子欲养而亲不存”,我是自诩孝顺的,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我,而今守在父母身边仿佛也是一种奢望,更别说亲身照顾父母了。父母所需要不是物质,而是子女每天简单的一句问候,床前的一杯温水,如此平常的愿望,我却无法给予。三十几岁的人了,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是一场玩笑,何去何从没了主意。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更加无法漠视日渐清晰的记忆,为什么会是我?如果我没有回去过,可能我会欣喜若狂的享受时光之旅,可是……上苍是公平的,你在一方面富有,就注定在另一方面的贫乏。 别人俯首可拾的幸福,于我却只是镜花水月;是就此孤独终老,还是去寻找荆棘外的爱人,又或者是随便找个人嫁了。一直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人可以拿自己不当回事儿,可总不能自私的拉上别人陪葬吧。现在的我青春渐逝,朱颜既衰,已经没有寻找爱情的勇气了。 留在这儿,生活了然无趣,事业再成功,也没有人和我一起分享,不光要夜夜忍受煎熬,想来命运也不会让我轻易逃脱;如果真的回去,那我又是谁?应该是六天了,六年的时间足以物是人非,更何况容颜尽变,还有谁会认识我。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再奢望幸福,只乞求老天仁慈,让我平平淡淡的了结此生吧。 夜深了,却不敢睡,突袭的倦意冲淡理智,我歪在沙发上,昏昏睡去。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身材倾长的男子,静立在一座孤坟边,神色漠然,清冷的眸子中爱恨交织。在他的不远处站着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低低的交谈着什么。 “五哥,爷每年的今天都来这座孤坟,风雨无阻,到底是祭祀谁啊”身穿白色补服的年轻人道。 “小北,你来的晚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是一位姑娘,死了六年了”年龄偏大一些的壮硕汉子答道。 “姑娘?那一定是爷喜欢的姑娘了,可惜啊,我看不到这位姑娘了,要不然真想看看这位能令爷动心肠的女子是什么样,咱爷可是出名的冷面王爷……”年轻侍卫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 唉!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许我应该相信那位老师父的话,这场劫难我是躲不过去了,昨夜的梦境就像亲历一样清晰,就连人也活生生的,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还认识里面的人。四阿哥那明暗交替的目光,让我无处躲闪,该来的终须要来,需要解决的事也终须我直面解决,要想安稳的过后半生,我目前急需解决的事儿,就是回去找十四摘掉手上的镯子,这样我才可以真正的做回冷青衣。 想到这儿,心情也豁然开朗,随手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北京时间今晚二十二点五十五分狮子座将出现今年最大的一场流星雨,华北地区都会观测到,请广大天文爱好者……”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老天到底是眷顾我还是嫌弃我,要不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时而把我推向幸福的浪尖,时而又狠狠的把我抛回谷底,在这起起伏伏中,嗤笑我的狼狈不堪。 我暗自庆幸前两天和父母说了谎话,半个月就是十五天,那就是十五年,我有充足的时间把这个该死的镯子拿掉。我还有一天时间做准备,需要找一套清代的服装,要不然就这样回去,别说找十四了,一出现准让人当妖怪烧死。整整忙碌了大半天 ,腿都跑细了,好不容易才从秀水街上淘到我需要的东西。瘫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出了一会儿神儿,抓起电话告诉每一个可能会找我的人,我要去欧洲旅行,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开手机,也不会和大家联络,请大家不必担心。这些准备功课需要事无巨细认认真真的对待。要不然才发生了一次摔楼梯,就已经天下大乱了;再来一次离奇失踪,那还不要了大家的命,等我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回来,恐怕连警察都惊动了,速度快点儿有可能连户口都被销掉了,我可不能让事情这样无法掌控。 如果说上次的时光穿越是一次意外,是被动执行的,那么这次就是蓄意的,是主动实施的。趁时间还来得及,上网查些清代的历史,当然我是知道“现喂的鸭子不下蛋” 的道理,但是从小老师不也教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多看些资料,应该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即使回去用不着,就权当增长知识,培养文化底蕴了。 “……康熙十九年(1680年),发生了朱方旦中补说案。朱方旦是个名医,他发现了“脑”才是思想中枢,而不是传统医学认定的“心”,“古号为圣贤者,安知中道?中道在我山根之上,两眉之间”。此说一发表,引起医学界极大的震撼,群起挞伐,最后他以“妖言惑众”之罪处斩,所有著作一律焚毁。他还有不少医学著作,如《中质秘录》,在这部书中会有多少超越西方医学的发现,也已经无从得知。康熙帝虽然对科学有兴趣,却也最恨他,力主一定要斩首。当时征吴三桂有功的顺承郡王勒尔锦十分尊敬朱方旦,因此极力营救,康熙帝便先革了勒尔锦,再下诏杀死朱方旦。明中叶以来的文艺和科技复兴,就被这一系列的文字狱扼杀中断了。……年羹尧在雍正帝胤(礻真)即位前就是为他“多年效力”的“藩邸旧人”。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胤(礻真)晋封为雍亲王,并充任镶黄旗旗主。就在这时,年羹尧的妹妹被选为雍亲王的侧室福晋,年家因此从下五旗之一的镶白旗,升入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这样,胤(礻真)与年羹尧即是郎舅,又有从属关系。胤(礻真)在与诸皇子夺取帝位继承权的激烈争斗中,实力人物年羹尧的支持起了重要作用。探究年羹尧失宠获罪的原因,大致有这样几点:第一,擅作威福。他位尊权重而不能自谨,过多地干预朝中政务,攘夺同僚权力,滥用朝廷名器。他对待内外官员狂傲无礼,给各省督抚发送咨文直呼其名,不仅蒙古王公,就是皇帝的女婿阿宝入见,也要行跪拜礼。第二,结成朋党。他排斥异己,任用私人,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以陕甘四川官员为基干,包括其它地区官员在内的小集团。第三,贪赃受贿。他侵蚀钱粮,累计达数百万两之巨。客观地讲,由于雍正宠信过分,赞誉过高,征询过多,致使年羹尧权力膨胀。而年羹尧骄横傲慢,忘乎所以,不守臣节,则渐渐引起了雍正的警觉和不满,终于下决心惩治这个天下“第一负恩人” ……。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省去了多少时间,整个就是一个小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真的是造化弄人,世界上为什么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呢,我时常是一边享受着信息时代的便捷,一边又诅咒已然程序化了的世界,经历过程中享受的快乐也被忽略了。看了几条就没有看下去的勇气了,骨肉相残、吏治昏暗、亲情淡漠……太多的场面是我不想看到的,也是我无法承受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心情也变得忐忑不安…… 第五回 流星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颗颗滑落的白线,慢慢的有如散落的珍珠,流光熠彩,美不盛收,照亮了整个夜空。我穿戴停当,静立在窗前……一阵眩晕后,我缓缓的睁开眼睛,世事就是这样的难以预测,前一秒我还伫立在二十一世纪的高楼大厦中,现在就已经站在三百年前大清朝的街道上。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人多看我一眼,似乎我原本就在这儿一样。我漫无目的游荡,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弄得我万分烦恼,身无分文,我将何处落脚?这个年代也没有雇佣女工的,照目前的情形推断,人还没找到,我就暴死街头了可能性极大。 想来想去只有找个有钱人家当丫鬟的方法最可行,不管怎么样也可以暂时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露宿街头。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样的没用,就连上青楼的资本也没有,且不说不通音律,就是酒量也上不了台面,体内天生的缺少解酒的消化酶,滴酒沾不得。我可不想在这儿当一辈子奴才,让人呼来喝去,所以选择主人家就要万分慎重。就在我边走边想的时候,街面上的人不断向外城蜂拥,人流中不住的有人议论,“……听说对出来,可以拿到一百两银子,可惜我大字不识……”我本是对除了想找十四以的其他的事不感兴趣的,“一百两银子”一下子刺醒了我昏昏然的神经。下意识的跟随人群向前拥挤,看看热闹又何妨,如果机缘巧合我能拿到那一百两银子,那可就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了,我也用不上卖身为奴了。 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一家新开的酒楼,出了个上联,广征下联,赏银百两。不知道是有意借此招揽生意,还是真的是以文会友,不管目的如何,老板的算盘打的不错,看情形这副对联挂了有几天了,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我眯着眼睛仔细看,百密一疏啊,我竟然忘了带博士伦,二百多度的近视,稍微离远一点儿的字都看不清楚,好在这字写的够大。上联是:“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赠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 ” 怪不得没人对出呢,这么长的对联对起来是比较困难,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百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反复的琢磨上联的文字,脑筋飞速的转动,“桃花、桃花”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前几年我在湖南桃花源风景区桃花宫游玩的时候,似乎见过类似的一副长联,我低头沉思了片刻,信步走进酒楼,伸手拿起漆盘上的那包银子,朗声道:“对不起了各位,银子归我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这时从柜台后面走出一位中年的男子,冲我拱了拱手道: “姑娘,请您赐联吧”边说边命人拿过纸墨。今天的我不比从前,写毛笔字当然不在话下,提起笔,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往日九阿哥亲手教我写字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深吸了一口气,我稳了稳心神,刷、刷、刷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字体清秀,宛如行云流水。中年掌柜朗声念道: “我夸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有濯濯明湖,收十里嘉林入画。似新尘消宇净,因恩驾鹤凌空。难怪闻山揽胜,高举怡情,秦村访友,碑院挥毫。若清节复生,定唤渔夫回绝境;灵均再世,必歌今日过前朝。莫悲红雨落幽溪,又续风骚垂奕叶,方信凡夫俗子,不须羽化亦登仙。”话音刚落,整个酒楼掌声雷动,叫好声源源不绝。 “姑娘,好才华,这是您应得的”中年掌柜满脸笑容的把银子递给我。 “掌柜的,这一百两银子我不要,我在您这儿吃住一个月行吗?”我暗自藏了个心眼儿,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我一个单身女子,如果拿了银子到处游荡, 说不上会出什么事儿,还不如换成免费吃住一个月比较保险。掌柜稍稍一愣,旋即点头同意,我明白他的疑惑,微微一笑:“我是来京城寻人的,需要停留一段日子,希望掌柜多多关照”简单的对答了几句,小二带我上了二楼,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但很干净。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起码我暂时不用给人家当奴才,我必须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找到十四。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一夜无梦,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起床,小二已经送来了洗脸水,我简单的洗刷了一下。铜镜中的人,面容清瘦,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显得格外大,灵动的眸子中蒙着淡淡的忧伤,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潇遥的倾国倾城,但也算是清丽可人,岁月并没有在这留下过多的痕迹,如果说有那就是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年轻,成熟、淡定还有些漠然……。 正如我所料,现在是康熙五十七年,正值中秋前夕,天湛蓝湛蓝的,北京城的繁华依旧。我穿梭在人群中,走入内城,心里不断琢磨,我该如何接近十四,十四贵为皇子,又是康熙近几年最得意的儿子,而我一介草民,想见他一面也势比登天,更何况要让他帮我取下镯子。这个镯子十四一定是认得的,但现在的我他却是陌生的,保不齐他还有可能把我当成强盗,或者杀人犯,一怒之下把我咔嚓了。 怎么办呢,虽然我想过我这次想要达成目的的难度很大,但是却没有预料到开头也会这么难。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紫禁城,庄严的宫殿在阳光的映射下更加巍峨,守门的侍卫笔直的站立两边,身上的盔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城门,无法走近,也不知道心力交瘁的老皇帝,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是不是日渐消瘦了;高墙里的十三是否已经学会了忍耐,是否还满心期意等待和潇遥重逢的时刻,还是已经知道她早就灰飞烟灭了;四阿哥还会时时想起那个美丽忧伤的女子吗;六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十四的伤疼也该愈合了吧,死者已以,事情也应该淡忘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哈齐、梅香、舅父……我猛然间发现我竟然如此牵挂这里,可是即使我现在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再认得我…… 已经五天了,我来来回回的行走在内、外城之间,不停在皇城周边徘徊,还是谁也没遇到。今天是中秋佳节,街上格外热闹,中秋是除春节之外的最重大的节日,即使是寻常百姓家也格外重视,无论离家多远也会在中秋赶回家和家人团聚共享天伦的。这家酒楼的掌柜姓宋,待我很好,一日三餐照料的无微不至,今儿一早就吩咐伙计邀请我一同过节,一则掌柜的盛情难却,二则今天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我欣然前往。 除了掌柜夫妇,还有两个我未曾见过的客人,见我来了,宋掌柜起身给我引见,上垂首坐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目光如电,下垂首是一位穿黄色僧衣的胖大的和尚,身上有一种不知名的侠气,衣着平平,气势不凡,单是面相就不难看出这二位绝非等闲之辈,宋掌柜似乎和两人关系非浅。 “这位就是我和二位提起的冷姑娘,这位是邬思明邬先生,人称小诸葛,姑娘前几日对的上联就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位是文觉大师,功夫了得,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宋掌柜面带笑意向我介绍道。 “蒙掌柜不弃,我拔拔高,叫您一声宋大哥,您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潇儿好了”我躬身问好后落座,大家又寒暄了一阵,酒菜上齐了,边赏月边聊天边吃酒,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格外舒畅,话也多了起来。 “潇儿姑娘,我们来对对子祝祝酒兴怎么样?”邬先生忽然开口道,我点了点头,不知不觉我竟然喜欢上了吟诗作对,完全一副古人的架势,看来回去后需要恶补功课了,要不然我非失业不可。 “贫僧先来抛砖引玉,上联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文觉大师率先开口。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端了端酒杯,笑着答。 “和尚撑船--篙打江心罗汉” 文觉大师又道。 “佳人汲水--绳牵井底观音”我抿了抿嘴,不急不慢的说。 第六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邬先生和文觉大师都是难得一见的圣贤之士,字字珠玑,谈吐不凡,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虽然不善饮酒,但是并未影响我们交谈的欣愉之情。月到中秋分外明,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穿过枝稍,细碎的月光洒落在庭院里,静谧而纯美,大家来到院中品茶赏月。 “恕贫僧冒昧,看潇儿姑娘的才学,绝非市井之流,不只贵府怎么称呼,为何独身一人来到京城”文觉大师所以这样问,完全是出自朋友的关心,就我现在的情形难免会引人种种猜忌。关于我的真实来历是断然不能点明的,故此即使我是明知这非君子所为,也必须扯谎敷衍了事。我在心中暗暗祷告,过路神灵请您明鉴,我说假话是真的情非得以,如果有召一日所有真相可以公诸于天下时,还希望菩萨保佑,在座的各位朋友能够体谅我的苦衷。 想到这儿,我微微一笑:“往事不堪回首,潇儿本也是生在富贵之乡,自幼研习文墨,怎奈天意弄人,现在只剩下我孤苦无依,投靠无门,只得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此次来京城是为了找寻失散多年的一位远房亲戚,却也是毫无头绪”说着、说着,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伤心往事映满心头,面色也不由的沉重起来。 “潇儿,别难过,守得云开待月明,凭你的才貌,绝非池中之物,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的。我们三人本就有结拜之想,和你相遇也颇为有缘,姑娘的才学让我们钦佩不已,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几个粗俗的话,咱们共结金兰如何?”邬先生提议,一脸的正色,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我哪有不从之理,能和他们相交就已经是我求之不得的了,还可以和他们义结金兰更是我莫大的荣幸。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借此月圆之日,摆上香案,众人拈香叩头,行结义之礼。古人重情重义,一诺千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一个头磕在地上,自此胜过亲兄弟。 大家再各自落座后,自然又亲近了许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我说话还是顾忌重重,话到嘴边留半句,唯恐一个不留神儿,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吓到大家,没有什么固定主题,想到什么说什么,地理、历史、天文、名人佚事、各地风俗……直至听到三更天的梆子声,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半个月了,我整日在大街上游荡,却仍然一无所获。不知是我眼睛近视看不清楚的缘故,还是一个贫民百姓遇见皇亲贵胄本就是不可能,哼!别说碰到老十四了,就连一个面熟的人也没有遇到过。俱我所知今年十月,十四就会被派去西藏战场,接着又会驻守西宁,见到他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驻身四处张望。文觉大师从街边的酒楼里探出身子,向我招手,我应声转身进入酒楼。 “潇儿,怎么还没找到要找的人吗?”文觉关切的问道,我轻抿了一口茶,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二哥,听三哥说,西藏开战了是吗?”虽然我隐约记得战事即将开始,还是忍不住向文觉求证。 “是啊,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惨败经历了……”文觉简单的给我叙述了西藏的战况。 “这次打败仗是在情理之中的,天下太平已经二十多年了,八旗兵、绿营兵也换了几茬儿了,虽然也是终日操练,但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地打过仗,缺乏实战经验。统率军兵之人,也只是在早些年随西征大军打过仗,但那时候他们不过是一些营哨、管带之类的下级军官,只知道听命行事,冲锋陷阵。这些年,他们的官越做越大,当了将军,可是已经无仗可打,得不到历练,不懂兵法,不知战阵,更不懂得保护粮道,所以才会孤军深入,遭此惨败。而阿拉布坦的西蒙古兵,却一直在寻衅闹事地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临战经验丰富……”我边喝茶边向文觉唠叨。 “潇儿啊,不得了啊,你竟然也懂兵法,一语中的”文觉面露钦佩之情。 “我哪里懂什么兵法……”我话还没说完,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我顺着声音望去。 一袭月白色长袍,石青补服,身材顷长,面如冷月,目光犀利,一位三十八、九岁的男子已经跨步而入,文觉忙起身见礼。我呆呆的望着他,他瘦了好多,昔日的记忆一下子挤满了脑海,会在这里偶遇到四阿哥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不知道文觉叫了我几声,直至文觉拍了我一下,我才猛然缓过神儿来,忙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请恕学生义妹的失仪之罪,文觉……”随后而入的邬思明正要解释什么。 我急忙俯身跪倒,轻声道:“冷潇儿给雍亲王请安,王爷吉祥”垂着头,不敢再看四阿哥,他虽然不认得我,而我却无法忽视过去的记忆,见到他有些情难自禁,不管我原不愿意承认,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潇儿,你也叫潇儿,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也许是想通过名字的相似,让他们把现在的我和栋鄂潇遥联系起来,回到这儿我宣称自己叫冷潇儿,我缓缓的抬起头,正视他漆黑的眸子,冷冽的目光更加深不可测,让我不寒而立。 也许是罕有人敢如此直视他,四阿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谔,直直的看着我。如果眼神真的可以交流,我已经告诉他我就是潇遥、青衣……但是我和四阿哥之间的故事太少,我如何才能让他有所感觉呢? “方才听你议论西藏战事,依你之见,谁会领军出征呢”四阿哥淡淡的问,听不出喜怒。索性就这样了吧,想到什么说什么,历史是改变不了的,刻意掩饰也是徒劳,我清了清嗓子道: “潇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我还是知道,兵是带出来的,将是打出来的道理。更何况是身经百战的当今圣上,我们大清并不缺骁勇善战的猛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缺的是一位统率三军的元帅。至于这名元帅,如果在众武将之中一时选不到合适的人,那皇上必然会在众位阿哥中选一位,皇子坐镇中军,代天行事,既可以依形式调动全国兵力,又能显示代君出征的威严……”我边说边留心观察四阿哥的脸色。果然在我预料之中,四阿哥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面色凝重,移开的目光又重新汇集在我的脸上。四阿哥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悲凉、有困惑,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王爷,学生跟您提起义妹,才华横溢、见识非凡,是女中的魁首,谋略远在学生之上,并不是打诳语吧”邬先生郎声道。不等四阿哥说话,我急忙道:“大哥谬赞了,潇儿只是信口瞎说的,还请四阿哥,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不恭之处”也许是回想多了,原本无人引见,我张嘴叫出雍亲王就已经让众人嗔目结舌了,现今的言语更有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还是及时刹住的好。 …… 夜已深,我却异常清醒,此次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上一次穿越我不是格格就是蒙古公主,皇亲贵戚不说,总也算是个满人。而现在的我一介草民,套用现代话就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根本就无法走入上流社会,像今天如此幸遇胤祯已经是千载难逢了,他虽然对我惊喜有加,但也没有其他反应,想让十四如我所愿摘下玉镯,简直比登天还难,辗转反侧,我似乎无计可施。 第七回 又是一年深秋时,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天空纯净的蓝色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我原本就不喜欢秋天,此时更是满心的悲凉感觉。不知不觉中出了城门,离开喧闹的官道,我信步拐入小村,第一个感觉就是“静”,出奇的静。细细品尝又觉韵味无穷,如甘醇入喉,两层楼式的百年古屋一色的锅耳雕花,青砖红瓦,一排排整整齐齐。古老的屋墙色调青灰斑驳,偶尔露出几撮墙头小草,没有明丽的色彩,却笼着浓浓的历史余韵。一条条小巷静静地搁在一排排古屋中间,在高大的屋墙下,小巷显得纤细瘦长,愈加显出小乡建筑的小巧、严谨,一股历史的陈香从高墙小巷中悄悄弥漫而出,令人恍若置身历史画卷之中。 这里就是当年我购置的田庄,也曾是我魂魄的栖息之所,弹指一挥间,已经六年了,已然物是人非。一直告诫自己,死者已以,我只是凡夫俗子——冷青衣,前尘往事,恍然如梦,多想无益。我还是忍不住探询潇遥的世界,越是想忘记偏偏越是清晰,我似乎可以听到梅香低低的诉说,依依的目光。小河的水还是那样的清澈,墓碑上的碑文清晰可辩,草屋却已经人去屋空,破旧的家具上布满灰尘。我静立在坟前,如今这里真的是孤坟一座了,四周空旷旷的,忽然想起北宋才子苏轼为其亡妻所著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我微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 用手轻轻拭去墓碑上的尘土,难以克制的心痛感觉,让我近乎昏厥,浸满泪水的双眼,视线有些模糊,睹物已如此,视人将如何?指间摸索胤祥的字,好像感受他温热的体温,“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洒上空枝见血痕。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无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而今死去谁收葬,未卜吾身何日丧?相寻飘渺可相识,泪满衣襟无处投。 康熙四十九年九月 胤祥泣书”胤祥啊!胤祥!十三,你还好吗?你可知道,我牵挂着你,无须刻意回想,你的身影挥之不去,多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不是我有意负你,是我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啊。 “你到底是谁?”冰冷的声音猛然响起,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天底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这样的内敛情感。收住悲声,我稳了稳心神,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缓缓的转过身,幽怨的眼神,轻而一举的宣泄了我心中苦守的秘密。 四阿哥漆黑的眸子,犹如一眼深泉,死死的逼视着我。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草民冷潇儿给雍亲王请安,王爷吉祥”边说边伏了伏身,四阿哥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用眼角瞟了他一下,费力的扯出一丝苦笑,“王爷,我只是途径于此,见碑文写的凄美,感怀身受,忍不住替这位潇遥姑娘感伤了一阵,没想到会碰到您,您认识这位姑娘?想来一定是位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吧”差开了注意力,情绪也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竟然没心没肝的调侃起胤禛。 四阿哥没说话,也不再看我,躬身拔除坟墓四周长出的杂草,我索性也伸手拨起来,一边拨一边悄声说:“四阿哥,不会嫌弃我粗俗,亵渎佳人吧”四阿哥手微微一顿,旋即又像没听见一般,也没有喝止我的动作。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也许这就是胤禛此刻的心情。 四阿哥一向话少,我也只能默默的陪着他,又过了一会儿,刚刚明朗的心情又有些压抑,我站起身,向来时的路上走去。满心的惆怅无处宣泄,我不紧不慢的随性溜达着,这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强烈的光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路边有一个小茶棚,出来一上午了,方才不觉得,见到茶竟有些口渴,寻了个角落坐定,卖茶的老汉端上一碗凉茶,轻呷一口,暑意顿消。又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离去,向怀里一摸,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呵呵,我竟然喝了霸王茶,身无分文,如何支付茶钱?望了望卖茶老汉被太阳晒的酱紫色的脸庞,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抬头张望,是四阿哥一行人,湮没的希望瞬间窜起。 “四爷、四爷,留步……”我边喊边向路中间跑去。 疾驰的骏马,对于眼前突然窜出的人一惊,马上的人急忙收紧缰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赫然变大的马脸、狂躁的马嘶声、抬高的前蹄……竟然忘记躲闪,我急忙闭上眼睛,心想完了,非死既伤,我这也太不值了,为了区区几文茶钱,死于非命。 感觉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腾空抱起,跌落路边,翻转了几个跟头,不动了。停了一会儿,我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四阿哥温怒的面孔,几乎是面对着面,鼻息可闻。第一次与四阿哥近距离的接触是在草原上,他……想到这儿,我的脸腾的红了,火辣辣的。 这时四阿哥已经翻身站起,随行的人关切的询问他是否无碍,我怔怔的坐在地上,看着满是尘土的衣服发呆,以至于四阿哥什么时候伸过来的手也没看到。 “你不是想一直坐在这儿吧,我很忙,要走了”声音依然冰冷。 纷飞的思绪骤然间回归,我急忙爬起来,简单的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你可以借我两文钱吗,我喝了人家的茶,才发现没带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自小信奉凡是事不求人,更别说是借人钱财了,今天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四阿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冰冷的眼神中竟浮起一层笑意,摆手示意随从去结茶钱。“你就是为了区区两文钱,冒死拦马?”声音中带着嘲笑。 “今儿的茶钱我会连本带利的还你的”无名之火瞬间燃起,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沿着官道向城内走去。英雄气短啊,一文钱憋死英雄汉,一点都不假,没钱是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只要脸皮厚点,赖在宋三哥家白吃百住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总不能再伸手要银子花吧。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来的时候随身带点金货也好,即使解决不了大问题,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你的脾气性情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阿哥已经跟了上来,和我并排而行。 “我知道,是像那位潇遥姑娘,只是容貌差之千里”我淡淡的回答,潇遥的美貌是众人皆知的。 “可惜天妒红颜,潇儿她……”我明白,四阿哥口中的潇儿是指的潇遥。 “自古红颜多祸水,美貌有时也是害人的利刃,也许平凡些,潇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遗憾。对于男人而言往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只是随性而言,并没有深思听者的感受。 “听邬先生说你是来京城找人的,找到了吗?”我的言论对四阿哥的心情是一种冲击,睿智如他者,是不会让场面远离他的掌控的。 “四王爷您一向谨言慎行,不喜多管闲事的,潇儿的事自己会解决,就不劳您操心了”说这话是有些不知好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关心的话,总是从心底的排斥。 四阿哥不再说话,只是陪着我默默前行,快要进城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问:“你很需要银子,是吗?我有个玉砧子,你如果可以解开,随你开价”提到钱,我立刻来了精神:“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要说话算数”四阿哥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递给我。 看着手中的玉,心头热乎乎的,四阿哥对潇遥用情之深,是我无法想像的,顾忌不了许多了,我垂目快速旋转手中的玉魔方,不消一刻功夫,六个字就组合完成,抬手交给四阿哥。 第八回 也许我不应该如此见钱眼开,又或许过于急功近利,我想的只是尽快解决资金问题,却没有想过四阿哥的感受,短短的两天时间,他情感上的震动是我无法想像的。时过境迁后,我为自己的鲁莽给他造成的伤害,愧疚不已。人都是自私的,也许这话说的有些片面,但却是我的真实想法,我自私的只想到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却忽视自身给别人带来的巨大伤害,最终也自食其果。物理上说力是相互的,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伤害,最终都会殃及自身,自酿苦酒自行尝,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自作自受。 四阿哥明亮的眼神中闪着惊喜的光芒,伸手把玉砧子戴在我的脖子上,柔声说:“潇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情深款款、爱意浓浓。我伸出欲摘掉玉石的手,被四阿哥紧紧的抓住,奋力的挣扎了几下,没有拽动。 “请您自重,雍亲王”语气中有些不善,我没看错吧,四阿哥一向冰冷的面容上,竟满是笑意。 “潇儿,你现在既不是我二嫂也不是我弟媳,男欢女爱,本就是平常之事,我有何不妥?”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已经感觉到此潇儿就是彼潇儿。 “你……男女授受不亲,潇儿虽然是一介草民,也懂得瓜田李下,君子发乎情止乎理的道理,更何况我们之间,不过泛泛之交,无关风月;你虽然贵为王爷,也无权管制我的情感”好在我头脑还算清醒,知道我此次穿越是来找十四,解决我们之间的事的,如今这对亲兄弟已经势同水火,我又怎么敢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四阿哥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惯有冷冰冰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你虽然冰雪聪明,我也承认我无法抗拒你的吸引,但是任何人也休想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包括你;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好,这辈子别再想逃离我”。说完,一把抱起我,上马而去,任凭我如何捶打、叫喊也无济于事。 所有的窗户、门都上了锁,并且派人留班把守,就算我有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也逃不出去。把我放下后,四阿哥就离开了,直至掌灯时分,也再没见有人进来过。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哭喊,现在只有呆呆的坐在哪,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吞渍我,窗外时而闪过的昏黄的灯光,更似《聊斋》中幽幽的鬼火,我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竟然昏昏睡去,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掌起了灯,灯光被压得很暗,一个顷长的身影坐在灯下,似乎在看些什么。我轻轻的爬起身,高抬腿轻落足的向门边移动,一步、一步,就快接近房门了,正当我暗自高兴的时候,猛然被人从后面抱住,生生的被转过身子。不等我半点喘息,滚烫的双唇覆在我的唇上,接触的刹那间,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我紧抿着嘴唇,不让他掠夺半分,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推开他。 感觉到我的抗拒,四阿哥松开我,退了一步,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既来之、则安之吧,凭他的智慧,如果不想放我走,逃是逃不掉的,想到这儿,我索性坐下来,一派天真烂漫的看着他。 “你想把我关在这儿,成,我就留在这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这人一向不做无用功,不过你好歹也知会一下我的兄长们,免得他们替我担心。再有你如果不想让这宅子里多一个女鬼的话,那就好吃好喝的招待我,我饿了”我边说边向他撇了撇嘴,四阿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不一会儿功夫,酒菜就摆了一桌子,早就饥肠辘辘的我,也不顾的什么形象,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有点撑着的感觉,站起身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吃饱了”四阿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大家闺秀,坐、立、行讲究的不得了,今天的场面怕是他有生以来闻所未闻。 “恩,吃多了,要多活动一会儿,有助于消化”我点了点头,继续溜达,走到桌前顺手把四阿哥方才看的折子抄起,边走边看,是礼部的折子,皇上刚定的今年的科考题目《放太甲于桐宫》……再次走过桌边的时候,我又把折子仍了回去。 “姜还是老的辣啊,皇上就是皇上,睿智,不一般的睿智”有感于科考题目,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潇儿,你怎么看皇阿玛出的这道考题”四阿哥一脸认真的问。 “让我说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给我自由,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应该想办法让我喜欢你,而不是让我恨你”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采取迂回战术,曲线取胜。 四阿哥沉思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不过有一点,不能突然消失,要让我随时可以找到你”见计谋得逞,我乐不得的点点头,先答应再说,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小女人一个,守不守诺言,就要看情形而定了。 理了理思绪,我朗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之所以把文科考试出了个武题,是有感于西藏的战事,表面上像是随口一说,其实是另有深意。“放太甲于桐宫”的故事,你应该知道的。”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强调了一句“我不是有意妄论朝政的,是你让我说的,不,是你逼我说的”话说到这儿份上,觉得心里有点儿底了,才又接着说: “俱我猜测,皇上的这道考题,考的不是士子,而是皇子,让你们这些皇子们通过商王太甲联想到另一个人,然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这样就可以分散注意力,兵权、政权不至于同气连枝,皇上的压力也就减轻了许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听我说完,四阿哥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都说做人难,可又谁知道做皇上更难呢,做皇子也难,寻常百姓唾手可得的幸福,对他们却是奢望……我忽然想到老十三,还清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曾说过,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四阿哥何尝不是这样,难道他天生就愿意兄弟反目,钩心斗角吗? 康熙末年,国家升平日久,弊端已经显露,而且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首先是吏治腐败,几乎是无官不贪。其次是结党营私,门户众多,牵一发动全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方有难,八方呼应,盘根错节,攻之不破。另外还有赋税不均,民不聊生,刑狱不平,怨声载道,再加上国库亏空,考场舞弊,等等,等等,无不令人触目惊心啊!老皇帝虽然对朝政弊端洞若观火,但是他已经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选择一个英明的贤君继承皇位了。 外面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四阿哥还坐在那里沉思,我走到床前和衣躺下,柔声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提到早朝,脑子里猛的灵光一闪,我腾的坐起,满脸的兴奋。 “四阿哥,你明天带我上朝好不好,我可以扮成你的跟班的”我不住的央求着,任凭我怎么说,四阿哥就是两个字“不行”。 “现在你有三条路可选,第一,带我进宫;第二,让我离开,永远也别再相见;第三,你干脆一箭射死我”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现在受形式所迫,别无他法。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仰仗胤祯对我的感情不薄,要不然,这位出了名的冷面王爷,哪里会受人要挟啊。这时满脑子的怪异想法,让我有些难以自控,如果胤祯愿意帮忙,我甚至还可以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说不上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要不就参军,虽然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是做个狗头军师什么的,应该还可以吧。再者了,就是所有的都不成,只要他肯带我进宫,我就能见到十四,也就有机会让他注意到我,不管怎么样,也总比我一个人在外面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要强得多。 四阿哥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则是一脸的无辜像。“你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吗,万一让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蒙我了,你一个堂堂亲王,我就不信这点儿小事都办不了,再说了,皇宫我也不是第一次去,这样吧,万一出了事,算我全责,就是皇上怪罪,你也只有失察之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砍头了也不怪你,还不行吗,我已经让到底线了”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四阿哥终于缴械投降。 又要换装,又要背礼仪,今晚不用睡了。 …… 第九回 中国古代的皇家宫殿一般都分为前朝和后寝两部分,前朝中的正殿,就是老百姓俗称的金銮殿,是皇帝举行朝会和颁布重大法令的场所,北京故宫中的太和殿就是中国明、清两朝皇宫的金銮殿。太和殿顶与全国各地许多宫殿顶上的装饰不同,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殿顶的正脊和岔脊(亦称“垂脊”)上的装饰,不仅使用了黄彩琉璃瓦制作的装饰物,而且殿顶的岔脊兽是唯一十样俱全的。 “金銮殿”正脊上的装饰物,名叫“鸱吻”,是用13块中空的黄彩琉璃瓦件拼成的。它是传说中“龙生九子”的一位“龙子”,关于这一龙子,自古有种种传说。一说是由于这一龙子能喷浪成雨故将它装饰在屋顶的正脊两端,取镇火之意;二说屋脊两端的兽俗名为“吞脊兽”,其模样似龙非龙,面朝里,张着大嘴,好像要把整个殿脊吞下去。它的背上还插着一把利剑,只有剑柄露在体外。为什么会这样?据说是因为这一龙子“擅离职守”,逃回南海而死,死后把它镇于屋脊上;三说是龙王把王位传给了大儿子,可是,龙王死后,老二和老大争夺王位,谁也不肯相让,怎么办呢?哥俩最后商量,以吞下一条屋脊来决定胜负,胜者为王。老大自知武艺不如老二,又恐王位被夺,心一横拔出宝剑趁老二吞脊之时,从背后狠刺下去,把老二钉在屋脊上。除殿顶上的一条正脊外,在两层重檐上,各有四条垂脊(亦称“岔脊”),两层重檐有八条垂脊;而每一条垂脊上均有仙人和形象各异的走兽装饰;八条“垂脊”上,共有88个仙人走兽的装饰。但每条垂脊上的装饰物都是一样的,在《大清会典》里也有记载,最前面的是“骑风仙人”,后面的排列顺序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什。对于这十样形象各异的走兽则均有各自的不同来历。“龙”———据说是一种能兴云作雨的神奇动物,它是皇权神圣的象征;“凤”———属于鸟中之王,取“凤”也是突出帝王至高无上的地位;“狮子”———始传于佛教,据《传灯录》载:“释迦佛生时,手指天,手指地作狮子吼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獬豸”———《异物志》中载:“性忠,见人斗则触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它是公正的象征;“狻猊”也是龙子之一,非龙似狮又似马,因它形象似雄狮,用作镇兽;押鱼是海中异兽,传说它是兴云作雨、灭火防灾的“能手”;斗牛是古代传说的一种虬龙,它是一种除祸灭灾的吉祥动物…… 正前方就是金銮殿,我一边欣赏着这座举世闻名的宫殿鼎盛时期的雄伟壮观,一边给身旁的四阿哥讲述殿顶装饰物的相关传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这次穿越,竟然不再惧怕寒冷如冰、深沉内敛的雍亲王,对他,更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重逢,也许是感怀他对潇遥的一片真情,又或许是已过而立之年的冷青衣和二八年华的栋鄂潇遥原本就不同。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啊”见四阿哥一味的盯着我看,我没好气的说。 “潇儿,世间竟会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子……我真不应该把你带出来”说这话时,四阿哥一脸的真诚。我白了他一眼,几天不见这位冷面王爷,难道转性了,似乎不再那么深不可测,连说话也变的油嘴滑舌。 四阿哥入朝了,随从们是不允许走进宫门的,只能在殿外候着,深秋的早晨有些清冷,胤祯临走的时候吩咐我坐在轿子里不要出去,我掀开轿帘向外张望,朝中大员、皇族亲贵们陆陆续续的到了,不一会儿功夫,轿子就摆满了宫门口。此时天才蒙蒙亮,视线也不是很清晰,看了半天,我也没有发现十四的身影。 我是肯定不会就此收手的,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今天胤祯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才会在一时冲动下答应我的无礼要求,以后怕是……。我撂帘出了轿,在胤祯轿子的左右并排停着八顶杏黄色的大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有王爷、贝勒才有资格用黄色,那么十四的轿子也应该在附近。我绕着轿子看似闲溜,实际上是留心查找十四的轿子,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还是一无所获。正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在轿子腿上刻着不同的字,就像胤祯的轿子刻的是雍王府,那么我依照这轿腿儿上的字儿,就应该可以找到十四。 我低头俯腰一个轿腿、一个轿腿的仔细看,诚郡王府——这是老三胤祉的轿子,这个是皇七子胤祐的……我一门心思的找十四的轿子,根本没有注意前方有没有人出现。 “砰、扑通”我应声跌坐在青石地上。 “sorry,对不起,我没看见”我一边用手拉住帽子,一边对来人说。我两、三步的距离外,站着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身穿五爪蟒袍,石青补服,腰间丝绦上饰着两颗东珠,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身材挺拔,轮廓分明,面如冠玉,剑眉、虎目、挺鼻,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嘴角还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没有闲功夫和他计较,何况还是我撞的人家,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继续沿着轿子寻找。 “喂,你找什么呢”明朗的男中音。 “找十四的轿子”我头也没抬的回答,话一出口,方觉的不对劲,急忙站起身,只见刚才那个年轻人正跟在我后面,听我说到十四,原本满面的春风,微微一变。 “我找什么,不关你的事儿吧,我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我不由的有些气恼。 “你找十四哥的轿子,干什么?”那个年轻人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我撇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老兄,请您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我边说边想俯身继续查找。 “你挡着我干什么”那个年轻人跨步横在我面前,嘴角挂着笑意。我立刻阴沉下脸来,凶巴巴的低吼道。 怎么越忙越添乱,本来就时间有限,现在又半路杀出位程咬金,我不由的摇了摇头。看他的面貌装扮,不用问我也能猜到,他应该也是康熙的儿子中的一个,不过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更不知道这位爷是四阿哥这儿边儿的,还是十四那儿边儿的,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那么我混迹在北京城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没有印象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是那个府上的”年轻人没有理会我的态度,依旧自顾自的问。 “你查户口的啊,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此刻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也不管他是哪门哪派的了,四阿哥这边的,得罪了也不会有事儿;万一是十四那边的,得罪了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想来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多也只是加深一下两派的芥蒂而已,反正他们已经势同水火了,我这两把柴只是毛毛雨小意思了,更何况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就这样我一言他一语的,一声高过一声,他不让我也不退。 “娘娘腔!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呵呵,我忘了你是公公” “小白脸,你吃饱了撑着了,闲吃萝卜淡操心” 越说越离谱,战火直线升级,许是碍于年轻人的身份,各府的随从避之唯恐不及,没有敢靠前儿的。偌大个宫门,就听见我们两个的声音,虽然不似泼妇骂街般不雅,但两个文人的雅骂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去。 第十回 不记得是谁曾说过,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忧愁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一直觉得很有道理,却没想到吵架的时间过的也很快,宫门大开,皇子大臣们如鱼贯出。 “好了,算你够狠,不过今天我就不信我弄不明白你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年轻人压低声音道。 我向他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说:“我可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您行行好,千万别让我知道,我好怕怕哦”那年轻人的一张俊脸,被我弄的哭笑不得。 “十七弟,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闻声转身,正碰上四阿哥冰冷的眼神,且脸色也不大好看。 “出来活动、活动,这就回去”我边说边向后退,“啊”随着我惊呼一声,整个身体跌撞到一堵肉墙上。我心里暗自诅咒,就怨那个小白脸,胡搅蛮缠的不肯罢休,这不知道又撞到谁儿,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乞求的目光投向四阿哥,胤祯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忙快走两步,拉我到身边。 “十四弟,是我教导无方,这奴才有些鲁莽,我在这儿给你陪罪了” 胤祯边说边用身体挡住我。十四,我没听错吧,真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探出脑袋张望,正好对上十四漆黑的眸子,轮廓分明的脸庞,越发的俊朗了, 只是有些的黑瘦,不过丝毫不影响他摄人的魅力,反而平添几分成熟和稳重。 碰触到我的目光,十四明显的一楞,眼睛里写满疑惑,看到十四,我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没来由的悲哀感瞬间溢满心头,前尘往事一件件在脑海里碰撞,十四待我的深情厚义苍天可鉴,而我却屡屡负他。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眼睛不由的模糊了。 “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四阿哥的声音越发的冰冷,话音未落,拉着我大踏步离开。手腕传来疼痛感,越是挣扎,被抓的越紧,我忍不住回头看十四,十四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只是眼中的迷惑更加剧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四阿哥拉上轿子,一路无话,我生气于四阿哥的蛮横态度,赌气不理他。四阿哥阴沉着脸,也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落了轿又被他一路扯到了房间,这才松了手,我的手腕上已经赫然出现五个指痕。许是刚才见到十四带动的感伤,夹杂着对四阿哥态度的怨气,还有手腕的疼感一起涌上来,鼻子酸酸的,不争气的泪水,顺着两颊悄然滑落。四阿哥的目光触及到我的泪水,万分心痛跃然脸上,伸手拥我入怀,宽大的臂膀将我包裹住,怦然心动的感觉,一下子刺醒了我的神经,我猛的一激灵,一把推开他。 “你还是抗拒我,你也喜欢老十四,唉,罢了,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休想得到”四阿哥英俊的面孔由于过度的愤怒,有些变形。 瞬间我明白了四阿哥刚才失常的举动,不禁哑言失笑,光顾着看十四了,竟然忘了四阿哥的感受,别说是一个富有天下的皇子了,就是贫民百姓,哪个男人能坐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深情对望,而无动于衷呢。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政敌,四阿哥一向以沉稳、冷静闻名,今天如此失态,源是逃不拖一个“情”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对不起了,我刚才只是想多看几眼皇子皇孙,没别的意思,这事儿都怪那个小白脸”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嘟囔着,错本就在我,况且我现在的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再者话说回来了,经这么一折腾,我已经成功的引起十四的注意,也许现在注意我的人不光是十四了,也算是初战告捷,我更没有理由埋怨人家了。 “小白脸,你是说十七弟”四阿哥对于我的非常言论还有些不适应。 “十七,他是胤礼啊,都长这么大了”话一出口,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我脱口而出十七的名字,这是平常百姓不得而知的。呵呵,我连十七都认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胤禛,我就是六年前的潇遥吗?以前他只是感觉相似,但也不敢落实,因为这事儿太过于玄妙。现在我不打自招,如果他正面问我,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我借尸还魂啊。 果然如我所料,四阿哥已然注意到我刚才的话,深邃的目光盯着我,似乎要穿透我的内心,更加不敢正视他的眼神,事已至此,话已出口,断然不可收回了,我只能装糊涂了。 “你认识胤礼”不想什么来什么。 “听说的,对,是听说的,我想吃饭,成吗?”我边打哈哈边想办法转移话题。 胤禛招呼人预备酒菜,慧仁米粥、喇嘛糕、杏仁豆腐、罗汉大虾 、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 “呵呵,待遇这么高,全是满汉全席上的菜品,我可不客气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样菜均出自满汉全席中的廷臣宴,廷臣宴一般是在每年上元后一日即正月十六日举行。 胤禛信守诺言,帮我在宋大哥的酒楼西侧弄了个小院子,房子不大,但装扮的很整洁,就算是安家了,吃穿用度皆安排妥当,还给我找了一大批佣人,我当然是不肯收的,最后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三个贴身的丫头。 翠墨、纹儿、篆儿,三个聪明伶俐的女孩,都是四阿哥旗下的家生奴才,对四阿哥忠心不贰,对我也很好,看着她们,我就会想起梅香,我的好姐姐,你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四阿哥几乎是把书房搬了过来,每日都要在我的小院里处理政事,只要不谈及感情,我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十四已经奉命出征了,想过去战场找他,但又放弃了,觉得太不现实,好在我的时间够多,索性安心在京城等他回来。 “你怎么了,有心事”见胤禛紧锁的眉头,我忍不住的问,胤禛点点头,没吭声。 “是为了皇上派十四出征的事儿烦心吗?”我接着问,这些日子,我也没什么事好做,平日也就是养养花、斗斗鸟的打发时间,让我恐慌的是,我越来越喜欢和胤禛聊天了。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这个“情”字是沾不得的,可是似乎有些事儿是理智无法左右的。 “潇儿,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如果你是男儿身,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运筹帷幄于帐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四阿哥抬起头注视着我。 “我可当你是在夸我了,现在皇上最欣赏的皇子就是你和十四,你主管户部、刑部、吏部的事,办得有声有色,熟悉民政,成了你的长处,皇上怎么可能让你弃长就短呢?十四本就主管兵部,又熟悉兵法战阵,由他带兵是顺理成章的,对于他掌握兵权以后的事儿,你就是多虑了,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对于我的侃侃而谈,四阿哥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吃惊了,用他的话说,从我嘴里冒出什么话,都是正常的。 听我说完,胤禛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了,看我的眼神里的情更浓了。 “潇儿,我有个对联,你对对看,上联是——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 四阿哥一边帮我倒茶一边说。 这是个拆字联,首先要找出由三个单字合成的字有哪些,在找出能于上联相称,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柔声道:“我的下联是——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四阿哥接口又道。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我边说边向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得意,想钻我的空子没那么容易。 这些日子才发现,其实四阿哥也不是那么冷若冰霜的,只是很少大笑,淡淡的笑容让我觉的很温暖。这就是皇家子孙所特有的,权利、欲望把一个好端端的一个人磨去了本性,变的冷漠、无情。别的地方我鞭长莫及,只要来我这儿,我就尽力让他放下面具,轻松一刻,这种生活不知道还可以维持多久,我也不愿意去想,一切自有定数,就由它去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出个上联——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 “我对——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四阿哥脱口而出。 第十一回 自从那道“放太甲于桐宫”的考题出了之后,果然不出康熙皇帝所料,朝廷局势更加的变化莫测。“太子命系于天,将要东山再起”的谣言,就像瘟疫一样,顷刻之间,传遍了紫禁城,传遍了京师,也传遍了全国。阿哥们、大臣们,纷纷猜测,窥探风向,算计着怎么办才合适,投靠哪边更保险。八王爷的阿哥党兄弟们,更是挖空心思去揣摩皇上的真意,商量着怎么对付那即将“东山再起”的胤礽。这事儿的根底儿,除了康熙老皇帝自己之外,只怕是无人知晓了。他冷眼旁观,暗暗好笑,我为皇上的精明过人、老谋保算而拍案叫绝。 至于四阿哥,我最多也只能是点到为止,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和四阿哥相处的日子,平淡而充实,我素来喜静不许动,现在越发的不愿意出去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工作压力,愿意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不高兴了可以赖在床上一天都不起来,逍遥胜过神仙,还真有些大隐于市的感觉。 转眼间,秋去冬又来,在寒冷未至之时,我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现在外面已经是呵气成霜了,我的房间里却温暖如春。四阿哥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过了,只是每日派人送过书信来,有时是诉说衷肠的蝇头小楷,有时不过两、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即使他不说,我也是知道他现在的情形的,十四统兵西征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可把胤祯累坏了,也难为死了。但是,他必须咬紧牙关,再难、再累,也得办好这件差,军情大事,没有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的,来一件,就要办一件,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延误。军粮,下令从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急调入陕,以供军用;军衣,让顺天府百姓一齐动手,赶制出来,发往前线;兵器,也要日夜赶造、修复。四爷不但雷厉风行地办事,而且带头忙得顾不上回家,顾不上睡觉,甚至顾不上吃顿安生饭,几个有关衙门里的官吏们,个个又心疼,又畏惧,从前那种推推诿诿、疲软拖沓的衙门作风一扫而光,办事效率空前提高。 四阿哥已经不是当年身体壮硕的青年,现今已过不惑之年,多年来的劳心费力,身体已大不如前,这些日子的日夜劳累,他怎么吃的消。篆儿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好了,装罐放好,吩咐她们在家赶制军衣,我换上随从装扮,提上食盒驾车上了衙门。 “军爷,劳烦您通禀一声,我是雍王府的家人,奉主子命来给王爷送点东西”我垂着头,拿捏着嗓子对守门的军官道。 “你等着,我去通禀一声”军门官的态度还算客气。 一会儿功夫,军兵出来了,“王爷很忙,吩咐把东西留下,你回吧”边说边伸手接食盒。难得出来一回,怎么能连人都没见到,就回去呢,依四阿哥的脾气作风,无论我怎样央求,军兵定是不敢再回一次的。我在衙门口跺来跺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咦,是你啊,来找四哥啊,怎么不进去”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俊朗青年,从我旁边经过,又折了回来。 “十七阿哥,你带我进去好不好”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和我在午门外争吵的皇十七子胤礼,有求于人家,态度自然缓和许多。 “带你进去也成,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和四哥到底什么关系”十七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四阿哥从没有带任何人来过我的小院,他打心底抗拒我和别的阿哥接触,就连他现在最亲近的兄弟十七也没有透漏半分。那天午门外的情景,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十七好奇我的身份,也是在情理之中,也许他早已经浮想联翩了。 “喂,你也太小人了吧,趁机要挟,你愿意带就带,不带拉倒,我还不伺候了呢”说着,我故意装出一副要转身离去的样子,十七啊,十七,你一个小毛孩,你以为谁都是好拿来耍的,你知道我混哪的,想当年我可是在你那几个人精似的哥哥们的培养中茁壮成长的。 “唉,你还真走啊,算我输了,跟我走吧”果然不出我所料,十七见我真的走了,急忙快步拦住我。我冲他挑了挑眉毛,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俯在他的耳朵边悄声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随后高高兴兴的走在他前面进了衙门,十七把我带到了一个厢房里,转身出去找四阿哥了。 “你怎么来了”四阿哥一脸憔悴的出现在房门口。 “来看看你,有没有饿坏啊”我边说边把食盒里的鸡汤分装在小碗里,递给四阿哥一碗,随手把另一碗端给了十七阿哥。 “别担心,我很好,冷了吧”四阿哥一边说一边把手炉塞在我手里。十七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四阿哥,满脸的惊讶,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哥,问题解决了吗?”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四阿哥,叫胤禛过于暧昧,叫王爷又有些疏远,由于他年长于我,索性直接叫他四哥,尊敬又不失亲厚。 “潇儿,你看看这个”四阿哥边喝汤边扔给我一封奏报。我展开看,十四苍劲有力的字应入眼帘: “请四爷转奏皇上,将士远征,浴血疆场,生死只在呼吸之间。其妻子老小,倚门而望。但,家无继炊之米,人少御寒之衣。如此,则前方将士,怎能安心杀敌,为国效命……”十四的军情奏报上写得慷慨激昂,我相信这绝不是无中生有。 “十万大军西出阳关,这可不是件小事,这些年,不兴兵,不打仗,太平加粉饰,哪还有战备可言呢?兵马一动,所有的弊端立刻显现也是必然的。现在的西域早已经是严霜遍地,水结薄冰,将士须冬衣御寒、粮食饱腹、利器杀敌。而我们的库房里的物件怕是都成了老古董了,中看不中用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你最头疼的怕还是银子吧”我爬在桌子上,缓缓的说。 “你可真神了,就像你亲眼看到一样”十七的称赞脱口而出。四阿哥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向我,柔声道:“是啊,我现在连做梦,梦到的都是银子”。 “你可别打我的注意啊,我可是个穷光蛋啊”说到银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当年经营“雅阁”和田庄的时候盈利不少。我曾在祥泰钱庄存了一笔十万两的死利,存期是十年,算起来今年刚好到期,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出银票,只是预留了一封我的亲笔信笺,与钱庄老板约定,取款的时候,出具同笔迹同内容的信笺即可。 “四哥,你这儿有纸笔吧,借我用用”死马当活马医吧,十万两绝不是小数目,三品京官的年俸也不过二百两,如果可以取出这笔钱,应该可以暂时缓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四阿哥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还是依照我的意思准备了纸墨笔砚,我思索了一下,提笔写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吹干交给四阿哥。 “这是什么”四阿哥皱着眉头问,我用英文写的十万两银票,他当然看不懂,在他眼里,这似乎更像一张符。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还不一定管用呢,你派人带着它到祥泰钱庄找诸葛掌柜,兴许会有用”我还不能告诉他,这些是潇遥的私房钱。 四阿哥稍坐了一会儿,就去前面处理公事了,派去钱庄的人还没回来,我只有先在这儿等消息。十七和我面对面坐着,时不时的用眼角瞟我,却又不正视我。 “十七阿哥,你干什么,小心风大吹着你的眼睛”我没好气的说。 “我,我只是好奇四哥对你的态度,哎!十三哥不在,要是他在,一定会猜出来的”十七认真的回答。 十三,胤祥,回来的这些日子,我总是刻意的不去想他,高墙中的他,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依然寄情于潇遥,还是已经超脱……见我不说话,十七也不再出声,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坐着。 “潇儿、潇儿,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四阿哥人还没进门,欣喜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我也长舒了一口气,方才一直担心,现在的字体和以前的字体会有出入,钱庄会不兑现银子,我又无法出面交涉,那就惨了。 “四哥,你先别高兴,那些银子可不能白给你用,算我借你的,我这儿可是高利贷,地主老财狠着呢”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知道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吧” 四阿哥无限溺爱的拍了拍我的头。 第十二回 皇帝的儿子不好当啊,康熙皇帝一生共有的35个儿子,序齿的有24位,实际上成人(年满16岁)的只有20位。生在帝王家,在常人看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享尽世间荣华,其实皇宫更像是一座金铸的大牢笼,笼外的想进来,真正生活在里面的人才知道,被动的受权利、欲望的操纵,成长的每一步都异常艰辛。从第二次废太子之后,老皇帝索性放鹿中原,任皇子们去追逐,事实证明逐鹿中原、争夺皇位,确实是大有学问、大有文章的。光有野心、会耍计谋,却没有高瞻远瞩的气魄,没有安如泰山的沉稳,是断然不行的。就像太子两次被废的事,第一次,老皇上废了太子,大阿哥跃跃欲试,锋芒毕露,结果被囚禁了;三阿哥心机算尽,派门下谋士四处活动,遭到了严厉训斥;八阿哥呢,见众大臣一致推荐自己,利令智昏,结果被锁拿问罪;只有四阿哥胤祯沉稳处事、遇乱不惊,得了个“孝顺儿子”的美名。第二次太子被废,八阿哥别出心裁,装病在家,后来,又千方百计地试探皇上的心意,费劲心机,还不是没有落下好下场。简单的“逐既是不逐”的道理,聪明睿智的皇子们却鲜有人明白,到如今,能稳稳当当办差的,只剩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一母同胞的亲哥俩了。吏部、刑部、户部等一大摊子民政上的事,由四阿哥掌管,军事、河运则由十四阿哥掌管;哥俩标着劲儿地干,都想落个好名声,这一来,康熙皇上省心了,朝廷上下也平静多了。此时西藏的战事,一石激起千层浪,缴乱了这难得的平静,老皇上更绝的事,出了个让人疑窦频生的考题,索性来了个乱上加乱。 四阿哥近来越发的忧心忡忡,我竟然猜不出他烦心的症结所在,几次想张嘴讯问,见他紧锁的眉头,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潇儿,你、你……”四阿哥也欲言又止。 “怎么了,四哥”我这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半截话,一句话听一半,就像吃苹果时,发现苹果里有半只虫子一样难受。 “皇阿玛让我分管内务府,我……”四阿哥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内务府是主管皇宫大内的衙门,分管内务府利远远大于害,理应高兴才是,四阿哥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我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是因为他,想到这儿,我的心情骤然低落。 “四哥,你是在为难要不要见十三,是吗”我站在窗前,躲开四阿哥的视线,幽幽的说。 四阿哥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又静默了一会儿,我接着说:“四哥,十三自小就和你亲近,长大后又是你的左膀右臂,他和你的感情是无人能及的,为了您哪怕让他赴汤蹈火,十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在情感上你是恨不得立刻见到十三;但从理智上,你又不能不控制自己,但凡是被圈禁的人,不奉皇上特旨,是不准许任何人探视的,所以你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吗?” “你想见十三弟吗?”四阿哥忽然插了一句。 想不想见十三,还用说嘛,我和十三的感情一直比其他人亲厚,可是想见又如何,现在的我,还有身份见他呢,见到了又怎样,只能图增烦恼罢了。十三现在也该时过境迁了,我有怎么忍心,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不是说相见不如怀念嘛,我和十三今生注定有缘无份,只要知道他会很好,可以远远的望着他,我就知足了。 四阿哥之所以这样问,不光是他对我来历的试探,更多的则是一种感情恐慌,他害怕尚未得到就失去,他害怕会重蹈覆辙,我的若即若离让他惶恐不安。其实我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给他希望,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却又自私的将错就错。即使是现在看起来很美,真相总有揭开的那一天,长痛不如短痛,我什么都明白,就是始终无法狠心的远离他,天真的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可现实却不允许我蒙混过关,该面对的终要面对。 我转回身,强迫自己正视四阿哥的眼睛:“四哥,十三你必须去见,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兵部,说白了就是没有军权。大清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不掌握兵权,就好像猛虎没有利齿,没有牙齿的老虎能活吗?而十三则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猛虎,别看老虎被关在宠子里了,可是只要它一声呼啸,仍然会使山中百兽俱惊。京城的武将中,有多少人是十三当年一手提拔的,那些老部下,哪个不恋旧主,又哪个不想救出十三,于情于理你都必须去看十三。”说完这些话,我顿了顿,四阿哥虽然面色平淡,可眼睛里一闪即逝的光芒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至于我,见十三害大于利,不见也罢”我补充道。 日子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到了康熙五十八年正月,四阿哥还是时常到我的小院来,我们聊时局、聊历史、聊帝王、聊政治……有时也胡诌八扯一顿,但是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感情的问题,就像呵护易碎的瓷瓶一样,把它远远的放起来,才比较安全,才能长久拥有。 这是四阿哥第一次带别人来我的小院,一踏进房门,胤礼就忍不住嚷嚷:“四哥,你竟然有这样的好去处,怎么不早些带我来,你、你不是……你原来是位女子啊”一眼看到我,十七差点蹦起来。 “有茶还不喝啊”十七自从进了房间,就一个劲儿的看着我笑,也不说话,本也没什么,可是四阿哥也跟着不做声,让我有些沉不住气。 “十七弟,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冷潇儿”许是见我有些不高兴,四阿哥转头对十七说道。 “闻名不如见面,四哥,你觉不觉得她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尤其是眼神,简直是如出一辙”十七这才移开他探究的目光。 像一个人,怎么从没有人跟我提起过,看四阿哥的表情,他显然知道十七说的是谁,只是碍于我在场,没有出声制止胤礼的话,但是脸色则有些变化。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有意说给我听的,十七没有理会四阿哥阴沉的脸,继续说: “四哥,你记不记得,十四哥书房的那幅戎装图,特别像……”十七的话没说完,就被四阿哥打断了。 “潇儿,你知道皇宫为什么又叫紫禁城吗?” 我已经明白十七说的是谁了,如果说冷青衣和栋鄂潇遥容貌上有相似之处,那就是眼睛了,黑白分明的双眸,充满了灵气,不光会说话,还可以摄人心魄,当年的十三、十四就是沉迷在那明朗快活的眼波中。十七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乐不得的转移话题。 “想考我啊,你不知道我博学多才,饱览群书吗,这个问题也太侮辱我的智慧了吧,听好了,具体源自哪朝哪代,我是不记得的,古人仰观天象时,最亮的那颗星就是紫微星,紫微星周围的星宿环绕形成了紫微垣,而紫微垣就是传说中天帝一家的居所。皇帝称为天子,紫微垣在人间的投影,就是皇帝一家的居所——紫禁城了。”我不紧不慢的回答。 “才女,不愧是才女,潇儿,不错”十七伸出大拇指向我晃了晃。 “以后要叫潇儿姐姐”此次回来,我更加的不讲究这里的礼数,什么尊卑有别,主仆有异的,在我这儿,统统的不管用。好在我接触的人并不多,四阿哥一则早就习惯了我的荒唐行径,二则出于对我的溺爱,包容了我所有的过错。 “姐姐,你才多大啊,就叫你姐姐”十七显然有些不服气。 “多大,总比你大多了,不信你问四哥”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多大,不过不管是潇遥还是青衣都已经接近而立之年,比胤礼大却是事实。 “我不用问四哥,拿名帖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比我大,早就选进宫”满洲女子从十三岁到十七岁每三年都要参加一次选秀女,没选中的,超过十七岁的女子不是在宫里当差就是嫁人了,十七想当然的把我当成了旗人。 “我们汉人不讲究你们满人那些规矩”急于和十七争辩,我有些口不择言。 “汉人”四阿哥和十七,几乎是一口同声的喊出。 我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之礼,索性继续装糊涂。 “用得着这么吃惊吗,汉人就不是人啊”我低声嘟囔。 第十三回 清朝的祖制是满汉不得通婚的,在清朝人为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统称为旗人,旗人中又以满洲上三旗最为金贵。满人尤为讲究血统,强调皇族的至高无上,一向蔑视汉人,方才四阿哥、十七阿哥对我脱口而出的“汉人”,震惊不小。 “就是汉人也没什么,可以入旗籍”十七边喝茶边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其实汉人和满人又有什么区别,满人再高贵,还不是会生老病死,不吃饭也会饿;汉人就是再低贱,也是我们国家人数最多、历史最悠久的种族,所谓民族之分,实质不过是由于生长的环境不同,造就生活习惯的差异而已。”不能让他们纠缠在我的满汉身份上,但又不能转的太生硬,那样只怕会弄巧成拙,所以我只能尽量巧妙的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潇儿,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苍遗落在凡间的仙子,简直是无所不知”四阿哥深情的看这我,嘴角带着笑意。 “呵呵,我也想做仙子,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可以什么烦恼也没有,可惜啊,我还是凡夫俗子”我做出一副扼腕惋惜的悲凉表情。 “我没听错吧,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这会出自四哥之口”胤礼掏了掏耳朵,似乎怀疑自己的听力。 “你没注意啊,你尊敬的四哥,今儿有点发烧,罪过啊、罪过,是我这屋太暖和了吧,你可得给我当个证人,是他自己来的。”我边说边向十七吐了吐舌头。 “潇儿,明天我们去玩冰,你也一块来吧,整天闷在屋子里会闷出病来的”十七一脸的兴奋。 “什么是玩冰啊”虽然听不懂意思,但是从十七的表情上看,一定是一种好玩的游戏,也就来了兴致。 见我高兴,十七更有些跃跃欲试,边说边比划,时而还站起来做示范的动作。在他连说带手足并用的表演下,我终于明白,所谓玩冰,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溜冰,还有些花样滑冰表演。 四阿哥开始的时候是不同意我去的,但是拗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觉,把明天准备穿的衣服翻腾了好几遍,呵呵人算不如天算,前些日子闲着无聊我用竹签打磨成的织针,织了帽子、手套,正愁着没机会戴呢,明天正好用得着了。 镜中的女子,娥眉淡扫、眼光灵动、肤白如雪,蓝色蕾丝坎肩、宝石蓝长裙、白色绒线瓜皮帽,白色长围巾,外罩淡蓝色斗篷,整个人显的清丽脱俗、灵气逼人。我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古装似乎更适合自己,以往也曾略施粉黛,但从未觉得自己也属于美女一列。 “小姐,您真漂亮,怪不得王爷为您神魂颠倒呢” 正出着神,就听见纹儿的声音。 “胡说什么呢,小心我打你的嘴”我伸出手,在纹儿的脸上轻掐了一下。 纹儿似乎还要说什么,抬头看见刚刚进门的胤桢,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道了个万福,就退了出去。 “四哥,可以走了吗?”我笑嘻嘻的看着四阿哥。 “潇儿,十四弟回来了” 胤禛说这话时,神色有些忧虑。 那就使说今天我有可能见到十四了,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我稳了稳情绪,柔声道:“怎么了,十四阿哥回来,战事平定了,你该高兴才对啊”硬着头皮装糊涂,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四阿哥看了看我,不再说什么,伸手拉了拉我的瓜皮帽,缓声道:“外面冷,别冻着”。 冬天的紫禁城,另一种别具满族特征的娱乐开始了,滑冰,是清代皇家在冬天最热衷的娱乐活动。每次参加表演的八旗将士约1200人,他们盘旋在冰面上,蜿蜒如龙形,在高速滑行中,要做出各种优美造型,并准确射中悬挂在旌门上的小球,以取悦皇帝。 今天,是皇上为十四凯旋而归举国同庆的日子,京城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全都来到天安门前,按等级整整齐齐地列队,雁翅般地排在金水桥东西两侧。大将军王十四爷胤礻题的中军卫队,是一支三千人马的铁甲劲旅,他们排成方队,站在中间,精神抖擞,杀气腾腾。已时正牌,天安门豁然洞开 “啪、啪,啪”静鞭三声,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接着,乐声响起,礼炮轰鸣。几百名太监,擎着明黄龙旗,京城御林军统领隆科多,指挥着仪仗,举着金瓜、锁斧、金镫、银枪、簇拥着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胤礻题,骑着高头大马走进城来。胤礻题身后的马上,坐着副将鄂伦岱,他右手怀抱大令旗,左手高举着一颗金光灿灿、四寸见方的大将军王的印玺,他们进了天安门,翻身下马,肃立一旁。此时,鼓乐高奏,颂歌扬起,吟唱声中,康熙皇帝的銮驾出来了,三十六名太监推着车驾,銮舆上的明黄缨络,车驾上的黄金镶板,映着红日,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车驾四周,是十二面明黄龙旗,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万万岁”声中,康熙缓缓地走下銮舆,向众人挥手致意。 胤礻题从班部中闪身出来,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流着激动的泪水颤声说道:“儿臣终不负皇阿玛重托,今凯旋而归,全仰仗皇阿玛洪福齐天……” 老皇帝俯身扶起十四,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一阵风吹了过来,撩起了他那花白辫子,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我明白今天他是激动的,不全是为打赢了仗,更多则是因为儿孙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而感到的欣慰。 原以为可以到冰上活动活动筋骨了 ,或是近距离的看到十四,哪里想到只能在远远的地方观看,不能下场也不能接触到十四。掩饰不住心里的失望,没有兴趣和他们欣赏滑冰,趁四阿哥不注意,我转身溜出滑冰场。脚下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带我走进入了童话故事,禁不住俯身团起雪球来,白白的、软软的、凉凉的……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东北山区,和小朋友在冰天雪地里追赶着打雪仗的情形。 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向我这边移动,由小及大,由远及近,大约和我相距五、六步的距离时,我才看清是十七阿哥胤礼。看了看手中的雪团,脸上浮现出顽童般的笑容。 招手让十七靠近些,不明缘由的胤礼快走了几步,来到我面前,说是急那是快,趁十七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把手中的雪团迅速塞进胤礼的脖子里,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 十七丝毫没有料到,我会把雪放进他的衣服里,也就根本没有防备,一个雪团结结实实的都贯进了渫衣里,冰凉感觉可想而知。此刻正愣在那里,盯着我看。跑了一段,我停在感觉安全的地方,和他对望着,无声的笑着。 旋即,十七猛然毛猫腰抓起一把雪,向我站的方向掷来,躲闪不及,正打在我前胸的位置。我哪里肯吃这个亏,也低头抓雪扔了回去,就这样,你来我往,两个人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谁也没有赚到便宜,浑身上下都是雪,玩累了,两个人并排坐在雪地里聊天。 “潇儿,你真可爱,怪不得四哥会对你如珍如宝”十七俊朗的面孔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让人感觉暖暖的。 “是可怜没人爱吧,直说好了,绕什么圈子”我皱着眉头,斜瞟了十七一眼。 “哈哈,这话也就你想得出来” “你猜四哥,今天会不会让皇阿玛见到你,我猜皇阿玛一定会喜欢你的”十七自顾自的说。 “不会吧,他以什么身份让我见皇上啊,他不会的”不知道是回答十七,还是安慰自己,我虽然很牵挂老皇上的身体,但是我并不想把自己公之于众,所以也就从心底抗拒和他见面。 “你喜欢四哥吗?看得出四哥很喜欢你,甚至超过对潇格格的喜欢,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过他对谁向对你那样,可以说是你面前的四哥和平日里的四哥判若两人”十七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快起来吧,小心凉着”我站起身,不想再和他聊下去,关于感情的话题,避之唯恐不及。 第十四回 看我不高兴,十七也不再说下去,站起身和我并排向回走,雪地在阳光的映射下,有些耀眼睛,我用手遮在眼睛上,不紧不慢的走着。走了一段,十七忽然听住脚步,转头看着我,悄声说: “趁着大伙都在这儿,我想去看看十三哥” “十三阿哥不被圈禁了吗,你见得到吗”我的声音有些颤颤的,一提到十三我就会情难自禁。 “看不到,也可以隔着墙说说话啊”十七还是一脸暖暖的笑容。 据我所知,十七是自小就和四阿哥、十三阿哥他们一路,但十三圈禁之前,他还年龄尚小,感情自然亲厚不到哪里去,犯得着冒着遭训斥的危险去看十三吗?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难道是四阿哥授意的……想到这儿,我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四阿哥授意的也不足为怪,而且这样做还可以一举数得:一来可以堂而惶之让我避开十四;二来也可以试探我对十三的感情如何;不管我去与不去对四阿哥也只是有利而无害。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转身往回走。 “你真的不去啊”十七快步追上来,急切的问。 “你就做你小狗腿子吧”在没有确定我的猜测之前,我还不能明说,只能是点到为止。 回到看台上,四阿哥正和几个人在说话,我也没仔细看,径直的回到我的位置上坐下,抿了一口茶,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刚才还热切的交谈声,倏的静了下来,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 这时胤礼也跟了进来,看见四阿哥身边的人,忙俯身施礼:“原来十哥、十四哥在这儿啊” 顺着十七的声音望去,正对上十四漆黑的眸子,目光中满是疑惑,现在的十四,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爱恨宣泄于面上的年轻贝勒了。沉稳中有了许多顾忌,成熟中添了些克制,只是凝视着我,并没有说什么。 怎么办,难道还要坐失这次机会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拿定注意,我伸手把寒玉镯掏到衣袖外,装作喝茶的样子,似有似无的把玉镯放进十四的视线里。这个玉镯,想来十四应该不会忘记的,有了它,就会轻而易举的钩起十四尘封的关于潇遥的记忆。 “四哥,这位姑娘是新娶的四嫂吗?”十四转头看向四阿哥,平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总有一天会是你的四嫂的”像是对十四说,又像是对我说,四阿哥看我的目光中满是溺爱。 “是哪家的格格啊,怎么从没见过”十四不漏声色的询问着。 “十四弟,你该去给皇阿玛敬酒了”四阿哥显然不想让十四继续纠缠下去。 “别说,老十四,你觉不觉的她长的有点像潇儿,尤其是眼睛,神态就更像了”十阿哥还是以前的急躁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谈话都是话到嘴边留半句,即使是心知肚明,也不会说的那么直白。十阿哥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脸上,也许是上辈子,我和十阿哥有仇,本来用心布的局,都会被他一语道破,碰到他,我就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通。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索性垂头喝茶,随他们怎么看,怎么想,事已至此我也无回天之术。 十四并没有停留,起身告辞了,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倒是十阿哥站在我面前仔细端详了半天,临走的时候还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四阿哥不提,我乐不得不说,又闲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小院了。 今天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或“灯节”。元宵节大约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了,到了明清时期便与春节、中秋节一起被称为中国民间的三大传统节日,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特别是在有着悠久的历史的古都北京,元宵节这一天更是热闹非凡,一到农历正月十五,北京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看花会和赏灯会,使整个北京城洋溢在欢乐的气氛里。花会,一般在白天举行,以各种娱乐活动为主,耍狮子、踩高跷、扭秧歌、划旱船、猜谜语及各种小吃的叫卖和民间工艺品的展卖……,其中以耍狮子的场面最热闹,所谓的耍狮子也叫“舞狮”或“狮子舞”,小到由一两个人舞动的狮子,大到由五六个人舞动的狮子,伴着锣鼓,翩翩而舞,气氛异常活跃;另外还有灯会,是在夜间举行,一般从正月初十开始就行动起来,人人动手,家家户户扎花灯、点花灯,特别是到了元宵节的夜晚时分,更是举烛张灯,结彩为戏,供人观赏,所以元宵节又称“灯节”。在明清时,花灯的样式最为繁多,数不胜数,莲花灯、八宝灯、八角灯、高角灯、龙灯等;再者就是吃元宵,这也是元宵节最主要的活动,有人把元宵这种食品叫汤圆、汤团或团子,只因在正月十五这天食用,所以便把这一天叫成了元宵节。为什么元宵节要吃元宵呢?因为元宵节是阴历年的第一个月圆的日子,元宵的形状是圆形,又含着一个“圆”字的同音字,象征着团圆、美满、吉祥、和睦的家庭,所以人们多取其意,要吃元宵。 四阿哥本来是要来陪我的,但被我推托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年元宵节宫里都会有活动,我怎么能让他因为我而荒废公事呢,更何况有他在旁边我还会觉得不自在,哪有一个人来得逍遥。 女孩子都喜欢热闹,天一擦黑,我就打发纹儿三姐妹上街玩去了,我半倚在床上瞎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看十四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他不认得玉镯了,不可能…… 一阵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房间,我急忙抬头,只见十七推门而入,室内外温差比较大,十七的眉毛和头发都挂了白霜。我忙起身让座,帮他除去斗篷,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你怎么来了”伸手帮他擦去眉毛上的霜边问。 “没看见你出去,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你”十七笑呵呵的答道。 “你今儿早喝了蜜来的吧”习惯了和他的疯言疯语的调侃,在我眼中十七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顽皮却很可爱。 “潇儿,我今儿趁人都不在,悄悄的来,是有一句正经话要问你”十七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了,天要塌下来啊”看十七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逗她。 “潇儿,别胡闹,我想问你一句,你好好回答我”十七有些焦急。 “恩,贝勒爷,有话您就问吧,我听着呢”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喜欢四哥吗?” “你别那么八婆了好不好,管好你自己就成了,还有闲功夫管别人,你没听过‘专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啊”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感情纠葛,现在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去自寻烦恼。所以对于十七的问题,我从心底抗拒回答。 十七看起来身材倾长,但脾气秉性还像个孩子,对付他,只要快嘴说得他插不上嘴,他就无计可施,只有认输的份了。 “喂,你整天喜欢、喜欢的,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们轮流背诵古代上表达风月的诗词,谁最先说不出来,就算谁输,输家要无条件答应赢家三件事,好不好”看见十七黯然淡去的目光,忽然有些不舍,一听到玩,十七就来了兴致,频频点头,还要求击掌为盟,然后率先开始。 “《诗经.邶风》中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凤求凰》中的,琴歌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紧跟道。 “李白的《三五七言》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十七道。 “欧阳修的《玉楼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范成大的《车遥遥》篇——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晏殊的《鹊踏枝》——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诗词也说了近百首,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十七朗声大笑:“潇儿,天下女子如你者恐怕不多,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四哥那样的男人一见倾心。我认输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知会我……” 第十五回 冰雪消融,草长鸢飞,转眼间,到了康熙五十八年春天,我和四阿哥的关系还是停留在原点。人生苦短,草木一秋,很多事情都不能随人愿,有些人是注定了要辜负。四阿哥对我的感情,此生此世无以为报,只有等来生再结草衔还了。 十七阿哥倒是比四阿哥来的还殷勤,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来坐一会儿,有时候喝上杯茶、有时候下盘棋、有时候带来点新鲜玩应儿……更多的时候只是站上一站就走。即使如此,我们的友谊还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有了质的提高。 “潇儿,我带你出去听戏好不好?”胤礼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说。 “我不去,戏有什么好看的”虽说到了清朝,戏曲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高度,门派、戏种繁多,但是对于我这个看惯了美国大片、听腻了流行音乐的现代人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你怎么和四哥一样呢,都不喜欢听戏”十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望。 “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好,听不懂总不能死撑吧,我俗,欣赏不了成了吧”四阿哥是不喜欢听戏的,这点倒是和我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他的不喜欢和我的不喜欢不同,我是随性而为;他则是做事只分应不应该,没什么想不想。 “那你想干什么,天气这么好,总不能在家窝着吧”年轻人终是年轻人,闲不住,十七一门心思的想出去玩。 “好吧,我倒是还真有一个想去的地方,你陪我去怎样”忽然想到前几年,就一直想去,却始终没机会去的两个地方:赌场、青楼。我几乎已经想像到十七知道了我要去的地方时的吃惊表情,想到这儿,脸上不由的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好啊,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十七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正满心欢喜于我终于肯出去玩了。 看了看十七,示意他稍等一会儿,让纹儿帮我梳洗打扮,那些地方可不是女子可以去的,宝石蓝长衫、深蓝马褂、帽子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脑后乌黑的发辫缀上浅蓝色的丝绦……经过一番巧手装扮,翩翩美少年新鲜呈现。 和十七并排走在街上,京城的繁华依旧,自从进了小院就鲜有机会出来闲逛,一来是觉得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只会徒劳无功;二来也想远离繁华,可以平心静气的思索问题;三来也是顾忌到四阿哥的想法,唯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百花楼,就是这里了”我在一座张灯结彩的绣楼前停住脚步,门匾上鲜红的三个大字——百花楼,屋内自是莺莺燕燕数不尽的繁华。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十七一把拉住我,满脸的怒气,急急道。 “你看多好看啊,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难道你来过”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不能明说,现在只能装糊涂,耍无赖。 “我能来的地方,你不能来”十七拉着我转身就想走。 强忍住笑,十七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要求来这种风月场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清律》有规定,但凡朝廷命官,皆不可出入这烟花场所,轻者罚奉,重者就要锁拿问罪,十七贝勒……”我站在百花楼门口,振振有词的质问胤礼,话没说完就被十七捂住了嘴。 “我的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成了吧,您可别嚷嚷了”十七压低声音道,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我抬步进了百花楼。 我之所以想亲身到青楼,主要是因为好奇,我所知道的青楼中的女子犹如别人手中的玩偶,一生难得为自己做一次主。她们附庸风雅、攀权附贵,无非是被生活所迫,也为了结束自己浮华而空虚的风尘岁月,找到意中人,过上平静的生活。这些貌美而薄命的女子,虽然她们从来不入正史的法眼,但是在历代的野史稗纪中,也曾留下了流光溢彩的一笔,以多情、侠义、温柔蜷娟、充满灵性的生命姿态,为我们渊源的历史画卷增添了奇特的一道多姿多彩的历史符号。青楼女子中也不乏像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迷住宋徽宗的李师师、才貌双全的薛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后来做了安国夫人的梁红玉这样的传奇女子,让后人浮想联翩。而我只是简单的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环境造就出如此空灵的女子,她们风华绝代,却又身世浮沉。 显然老鸨是认识十七的,远远看到我们进来,就迎了上来。这位老鸨虽然是半老徐娘,倒也风韵尤存,只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和故作的嗲声嗲气,让人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刺鼻的脂粉味让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殷爷,好久可没见您来了,若兰为了您夜夜垂泪,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了……”老鸨边说边向十七身上靠。 我笑咪咪的盯着十七,这也难怪,胤礼一介翩翩佳公子,又出手豪爽,同样是卖唱,谁不想找个多金的美少年伺候呢。 “殷爷啊,实在是对不住,若兰她今天身子不爽,我再给您找个漂亮的……”老鸨拦在我们前面。 十七没说话,伸手推开老鸨,径直带我上楼了,眼看着拦不住,老鸨站在楼下高声喊:“若兰,殷爷来了”别说是十七了,就是我也猜得出那个叫若兰的姑娘一定是有别的客人在。 十七的步子很大,几步就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正欲推门,被我伸手拦住。“爷,您不怕撞车啊,我先帮您看看,您一边歇一会儿”我伏在十七的耳边,压低声音说。 十七虽然不解我要干什么,还是依言面靠着墙站到了一边,我抬手正要推门的时候,房门“吱”的一声开了,房间里圆桌边围坐着三个衣着华贵的俊朗男子,开门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微蹙的眉头上似乎有万种风情,仅一眼就让人心生不舍。 “您是……”开门的年轻女子的声音极其柔美。 这时,我已经看清坐在房间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千方百计接近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礻题,两侧坐着的也不是外人,九阿哥胤礻唐、十阿哥胤礻我。不可否认,在这里见到十四,我的心仿佛被针刺透一样,微弱、细碎的痛感,逐渐蔓延开来,痛楚也逐渐加剧,我怔怔的盯着十四,鼻子酸酸的…… 猛然想起十七,我忙转身拉起胤礼,快步下楼而去,许是被我红红的眼圈吓着了,十七任由我拉扯着,一路也没有说话。我的心情乱极了,既懊恼于失态于人前,又为自己的心态感到羞愧难当,我从不是个贪心的女人,可为什么在青楼见到十四,我却情难自禁,为什么会这样? 忽然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感,原以为自己虽不可以免俗,但也是一个洒脱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谁知道还是逃不拖人性的劣根,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十四眼中唯一的我,专享他的柔情当成我的专利,不能给予,却贪婪想占有……我怎会有这样丑陋的心态,我还将有和颜面面对他们兄弟,方才强忍的泪水,顺着两颊扑簌簌的滑落。 无声的落了一会儿的泪,虽然还是理不清泪因何而落,为自己?又或者是为十四?也可能为了些别的?但心情似乎是舒畅了一些,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转身才注意到,十七一直坐在桌边静候着。 “你怎么了?潇儿,有什么事儿,你不能跟四哥说,不能跟我说吗?”十七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脸上泪痕尤在,我总不能事实面前失口否认吧,稳了稳心绪,接过十七递过来的茶,轻呷了一口,幽幽的说:“对不起,胤礼,有些事儿现在我还无法对你说,也许会有一天,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故事公诸于天下,那时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事情的始末。”我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今天的事儿,还请你在你的原则范畴内,尽量隐瞒四哥”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没来由的倦意席卷而至,我和衣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十七的声音: “潇儿,我不知道,你和四哥、十四哥还有十三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我也管不了那些,也不想管;我只想让你知道,即使所有的人都遗弃了你,你还有我,一个你可以完全信赖的知己”十七对我感情至纯至性,超脱风月。 冰凉的泪水悄然滑落,瞬间打湿了枕面…… 第十六回 自从那日见过十四之后,懒懒的竟然病倒了,四阿哥为了朝廷的事,整日忙的焦头烂额,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过,虽然每日都抽空来探望我,也均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十七被皇上派去两淮视察灾情,临行的时候特意带走了养在我这儿的信鸽,隔几日就有书信稍来,胤礼也写着一手的好字,笔锋刚劲、雄浑有力,我印象中康熙皇帝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的记得他曾跟我说:“朕自幼好临池,每日写千余字,从无间断。凡古名人之墨迹、石刻,无不细心临摹,积今三十余年,实亦性之所好。”老皇帝对皇子们的字也有严格的要求,原太子、皇三子、皇四子、皇七子、皇十三子和皇十四子等,都写得一手好字。皇十七子胤礼,史载其“诗清秀,尤工画,远希董源,近接文徵明”。十七的书信有时是给我介绍沿途的风情民俗,有时是挖空心思的逗我开心,渐渐的身子逐渐好转了。 四月的傍晚,火红的霞光铺满天空,我闲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漫无目的的荡来荡去。任凭思绪纷飞,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依然心明如镜,我这三千愁思是源于十四。 门什么时候开的,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晓,纹儿的厉声质问,生生的把我游移的灵魂拽了回来。 “你找谁?怎么不叫门就进来了?”纹儿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我闻声抬头张望,这样深邃的目光,这样明暗交杂的神情,这样俊逸不凡的气度,也许是我终生难忘的……是他——昔日豪爽磊落的十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礻题,今天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十四爷。斜对着我站着,不动也不说话,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映射下,仿佛是希腊神话中海神,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这时纹儿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走到我们近前,看了看我,又看看十四,站了片刻,给我披了件衣服就转身离开了,聪明如她,不用问但凭对望眼神中的流动的眼波,也猜到我们是相识的,而且关系匪浅。 “十四爷,您走错地方了吧”想到几次和他的擦肩而过,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我明天就要率军驻守西宁了,临走之前,想弄明白,你到底是谁?”十四的声音冷冷的,好像冬日里的寒冰一样冰冷刺骨。 “我是谁,好像不干你的事儿,您搞错了吧,这里不是将军王府,您就是身份再显贵,也是私闯民宅,我随时可以撵你出去”十四的语气,让我更加气血难平,无名之火骤然窜起。 “老四还真是下了功夫啊,连说话的语气都丝毫不差”十四的一张俊脸,透着寒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有话就直接说,别藏着、掖着的,不怕把你自己噎死,我还担心受牵连呢”盛怒之下,没有办法用理智思考问题,只想杀杀他的盛气,把我这些日子的委屈发泄一下,根本无暇顾忌他的言外之意。 “你说什么?好大的胆子,今天我就帮四哥教训教训奴才……”说着,十四反手钳制住我的脸,强迫着让我正视他的目光,手上力度逐渐加大。 “你最好马上放开我,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十四嘴角嘲讽的笑意,无以复加的激怒了我,我恶狠狠的说着。十四的举动远在我预想之外,模拟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就是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水火不容。我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干什么,暴打我一顿也不足为过,这不是倡导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封建社会尊卑之分盛行,别说是皇亲贵胄了,就是平民百姓也等级森严……思绪飞转,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必须想办法想脱身,十四的性情我是了解的,刚硬、豪气冲天…… “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让我后悔”十四的声音依然冰冷。 “呵呵,您贵为皇子大可以为所欲为,天下男子均寡义,一面醉卧温柔乡,一面又做出痴情态,不怕贻笑大方吗?”我冷笑道。 这时又进来一个侍卫打扮的军兵,俯在十四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十四原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给我仔细的搜,一个也不许放过”十四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令我毛骨悚然。 “你要干什么,爱新觉罗胤礻题你还是不是人,是我碍你的眼了,有什么火你冲我发好了,为什么要央及无辜……”我边大声吆喝边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十四的用意是杀人灭口。现在只有他和四阿哥是老皇帝身边的宠儿,凭他的智慧,就算再失去理智,怎么也不会给四阿哥留下把柄,让他的宿敌有机可乘的。 纹儿已经被他们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院子里,灵动的大眼睛写满惊恐,看样子就等着十四点一点头,可怜的纹儿就会永远的闭嘴了。我一边暗自庆幸只有纹儿在家,一边琢磨对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让十四伤害到纹儿,即使是用我自己的生命做交换也在所不惜。毕竟我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纹儿,别怕,有我在没事儿的”我一边费力的侧脸安慰纹儿,一边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的踢向十四。十四压根就没想到我会动手,丝毫没有防备,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脚踝上,趁十四手劲一松,我挣脱开他的禁锢,扑到纹儿身边,几乎是同一时刻,我和纹儿的脖子上都被横上了明晃晃的宝剑。 “你……你不想活了”十四站着没动,微蹙起眉头低吼道。 “十四爷,我们打个商量吧,你放了纹儿,我保证今天的事儿她不会泄漏半句,至于我,随你怎么着决不反悔;要不你就给我们俩来个痛快的;要是你执意要杀纹儿,我立马咬舌自尽,让你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即使我不爱惜自己,我也必须为纹儿着想,她才十六岁,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咬咬牙根,我努力的缓和态度。 “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看得出十四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此时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让人不寒而栗。 “呵呵,你好像也没有时间跟我们耗下去了,用不了多久四王爷的人就会赶来,到时候鹿死谁手就未曾可知了,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乱了自家阵脚,不值得吧;再说了一个死人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心中的疑问也就再也没人能解开了……”我淡淡的语气好像诉说别人的事,可软硬兼施的话语却足以让十四震惊不已。 “哈哈,老四的眼光不错,爷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虽然我最忌讳受别人的威胁,但是今天除外,来人啊,把那丫头带回大营好生伺候着”十四一扫脸上的阴秽,朗声大笑后,吩咐手下的人带走纹儿。 安慰了纹儿几句,眼睁睁的看着纹儿被带走了,心里那个气啊,好你个老十四,你就算准了我不会弃纹儿于不顾,只要纹儿在他手里,我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半点不敢起刺。本来我是想使用缓兵之计,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从长计议,哪里想到反而让十四钻了空子,自己挖坑自己跳,现在只有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十四并没有随军兵回去,而是径直进了屋子,大咧咧的坐在桌子边,碍于纹儿在他手里,我有气也不能发,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杯樱桃汁递给他。十四盯着手中的杯子,半天没说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哀伤。 “十四爷,您想怎么样,请快点言明吧”我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果汁,心跳也逐渐平稳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倒不是担心自己,凭着我对十四的了解,他在没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但是对纹儿就很难说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十四,也许我也会杀人灭口,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情非得以,此情此景杀了她才会把麻烦减到最少,想到这儿,不由的又是一身的冷汗。 “老四叫你潇儿”十四淡淡的说。 “你说错了,不是老四,你应该叫四哥,长幼有序的道理你总懂吧;也不是四哥叫我潇儿,是我本就叫潇儿、冷潇儿”不能发火,总不能连情绪也不让表达吧,我一字一句的说。 “冷潇儿、潇儿……”十四喃喃自语,脸部紧绷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着十四,心里乱极了,忽然想起席慕容的一句诗,印记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十四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难道就是因为容颜的改变,难道潇儿吸引你的也仅仅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难道你所醉心也是那易逝的韶华,刚才的心情是愤怒和恐慌,现在则是悲哀,一种枯萎的悲哀! 第十七回 和康熙的政治生涯相比,他的家庭生活并不美满,诸皇子夺储之争,使他心力憔悴。康熙皇帝共有三十五个儿子,诸子为了抢夺储位,各自拉帮结派,明争暗斗,老皇帝为了挑选继承人问题而费尽心血。康熙十四年(1675年),康熙立刚满周岁的嫡长子胤釢为皇太子,三年后感到不适将他废掉,两个月后,又重新立胤釢为皇太子,二十四年后他感到太子权力过重,直接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同时生前过早公开立储君的弊端过多,所以他再次废掉太子,准备在临终前留下传位遗诏,暗立继位人。对于康熙的遗诏流传下来的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他晚年最中意的是十四阿哥胤题,他特地任命胤题为抚边大将军,派往边陲去扭转关系重大的西北战局,以让他建立功绩,提高威望,为继承皇位创造条件。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八日,康熙得了感冒,浑身发烧,经太医医治后好转,就在畅春园静养。据说,此时康熙亲手写了立胤题为继承人的遗诏,当时唯一能接近康熙的大臣,是负责京师警卫的步军统领隆科多。此人是皇四子胤祯的舅舅和亲信,一心想让胤祯继位。然而康熙却不中意于胤祯。隆科多趁机将遗诏中的“传位十四子”传成“传位于四子”。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突然死去,很可能为隆科多所害。另有一说认为,皇四子胤祯素为康熙钟爱,8岁时随康熙出关北巡,10岁时出猎封为贝子,32岁时又晋封为亲王,曾奉命掌管朝廷军政、钱粮大权。当诸皇子露骨地为抢夺储君而争斗时,胤祯虽暗中培植势力,表面上却置于事外,博得了康熙的欢心,使康熙决意在皇十四子和皇四子之中选择一个继承人,最后选中了皇四子胤祯。 凡事未亲身所为,很难判定真假,对于康熙传位之说讲法颇多,但是对于隆科多私改遗诏的说法,我是不信服的,一来清朝的重要诏书都是满文、汉文各一份的,即使汉文可以更改,满文也无法涂改;再者史书说,清朝对于皇子的称呼均为,皇四子、皇十四子……以此法类推,设立新君的遗诏也断不会之写“……十四子……”的;另外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是同母亲兄弟,那么隆科多也就是他们兄弟俩的亲舅舅,而德妃一向偏爱十四阿哥,按常理推想,隆科多是不会提着脑袋干篡上的大事的。 当然,我之所以这样认为,也许也牵带了个人情感,时至今日,我依然耿耿于怀于十四他们合谋陷害十三,对于这种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行经还是无法接受。四阿哥虽说人寡情了一些,但是我所见到的他为人还算是磊落,以日前政务颓废程度,已然是积重难返,没有铁腕政权大刀阔斧的整治,也许这个辉煌了三百多年的朝代早就不存在了,更别说什么“康乾盛世”了。 我和十四对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院门“哐当”的开启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猛然间想到,一定是四阿哥来了,十四到我这里胡乱闹了一气,一定早有人报信给了四阿哥。 “快点躲起来”拉起十四急忙向里屋走,顾不了许多了,我只是一门心思的认为,说什么也不能让十四和四阿哥这个时候在我这里碰面,一旦见面,那还不是火星撞地球啊,他俩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倒没什么,可我不就亏大了,弄不好连小命都搭进去。认识他们兄弟,是我的宿命,如果说上次的相逢我还可以埋怨命运的不公,这次确是我自找的,谁也怨不得。 好在十四没有叫劲儿,默不作声的跟我进了里屋,顺从的站在幔帐后边。虽然察觉到十四的变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容不得我半分迟疑,转身回到前厅,顺势坐在书桌前,拿起笔信手涂鸦,完全不知道写些什么,只是借此掩饰内心的慌张。 “风鬟雨鬓, 偏是来无准, 倦倚玉阑看月晕。 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过窗纱, 心期便隔天涯, 从此伤春伤别, 黄昏只对梨花……”四阿哥柔声念道。 “四哥,你今天怎么得暇,这个时候来我这儿”脸上火辣辣的烫,明明知道他因何而来,却要装做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哎!以前还不服气,今天方才觉得,可以泰然自若的说谎话的人,真是不简单啊。 “忽然很想你,就过来瞧瞧”四阿哥的话语中满是浓情蜜意,如此矫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自然的好象天经地义一般让人受用。 即使我不愿意承认,我也清楚的意识到我对四阿哥的免疫力越来越弱,好在我现在还算清醒,伸手试了试四阿哥的额头,皱着眉头道:“没发烧啊,这可不象你冷面王爷说的话” “自从遇到你,我就没正常过”四阿哥顺势握住我的手,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我的脸。 匆匆移开目光,害怕不经意的沉沦,老天啊,请不要再捉弄我了,四阿哥对我的情意我是知道的,而此情此景却让我心乱如麻,十四躲在幔帐后面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把我炸的粉身碎骨,我必须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这是我新榨的樱桃汁,尝尝味道怎么样”我自认为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寻了只四阿哥常用的杯子,倒了半杯樱桃汁递给四阿哥,鲜红的液体配上通体洁白的器皿煞是好看。 “潇儿,十四弟来过了”四阿哥轻呷了一口,静默了一会儿,猛然问道。 “啊……恩”原想否认的,但有觉得以四阿哥的性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问出口的,更何况我们相处的日子,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老十三、老十四以及曾经和我熟识的亲贵们。如果硬说没有,也只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的,见四阿哥没说话,我接着说:“这个十四阿哥说也奇怪,说是明天他要去西宁,来我这儿看了看,又没说什么就又走了”我尽量的放松语气,不奢求四阿哥会消除怀疑,只愿他不加重疑心就成了。 索性四阿哥也没有再问下去,东一句西一句的又闲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四阿哥是何等睿智的人物,哪里是我的小伎俩可以随便糊弄过关的的,他没有问下去,自有他的缘故。想来不外乎两害相衡取其清的道理,而我更是乐得糊涂,送走四阿哥,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喝果汁,努力安抚烦杂的情绪。 “老四倒是对你很好”十四大咧咧的坐在我对面,挑了挑眉毛,阴阳怪气的说道。 “比你这个要挟女人、欺负女人,不知所云……的人强百倍、千倍”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卑鄙无耻、小人无赖咽了回去,对于十四挟持纹儿的事我恨得咬牙切齿,但一则感念他刚才没有出来搅局,二则纹儿还在他的手里,我不能太随性了,所以我说话还算客气。 “你阿玛、额娘没教过你规矩,老四总教过你吧,女子要温婉娴静才会招人喜欢”十四看着我,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我却被他看的毛毛的。 “笑话,哪条王法规定女子一定要温婉娴静,再说了温婉娴静也要分对象,对待恶人就要人人喊打,这叫惩恶扬善,太傅总教过你吧”虽然我极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用话刺刺他。 “你听说过栋鄂 潇遥吗?”十四话锋一转。 我万万没有想到十四会猛然提起潇遥,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栋鄂 潇遥,我听说过吗,仔细想想这次回来却鲜有提及这个名字,城东的那座孤坟也没有再去过……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死者已以,十四爷不也是另结新欢了吗,还苦还提到她”我稳了稳心神,才缓缓说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潇儿和我已经阴阳两隔八年了,我却始终无法真正的忘记她”提到潇儿,十四满脸的柔情。 虽然知道十四是因潇遥而来,但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却令我迷惑不解,大概是柔情的一面是对潇遥的,冷酷的一面是对我的吧。十四啊十四,枉你和我相处多年,四阿哥都认定我就是潇遥,而你……话说回来了,也怪不得十四,四阿哥机缘巧合的认出我,是特定的环境造就的;和十四虽说见过两次面,都是匆匆一瞥,容颜尽改让他如何认得出来,更何况每次我都是在四阿哥身边,叫人不多想也难啊。 第十八回 不记得是谁曾说过,邂逅爱情就像在等候公交车,不想坐的公交车接二连三频频为你停留,而真正想坐的,却怎么也等不到,像是一场存心的恶作剧。久候的公交车终于姗姗而来时,却像约好似地结伙成行,连着来两、三辆,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无论坐上哪辆,都抹不去心头淡淡的怅惘,总担心错过的是否才是最好的选择。直到两车交会时,透过窗外看到对车内部的景象,心情才豁然开朗,或是懊悔不已;高兴也好,不快也罢,但毕竟不是置身其中,也就无从断言真相。 从前我是因为心中记挂着萧寒,私密的情感世界再也无法找出任何空间容纳别人,直到亲眼目睹他和娇妻的你侬我侬,仅存的幻想才随着班机的起飞灰飞湮灭。苦苦等候的却是早已驶过的班次,为我停留的也是早就人满为患,我像个傻瓜一样在站点徘徊;是我的耐心不够,还是我从一开始就站错了位置,守在这里是不是真的永远也不会到达目的地。老天,你何苦如此戏弄我,我甚至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悲凉感觉;选择重新回来,一则是不堪忍受梦境的折磨,二则也是因为苦心呵护多年的情感瞬间无处着落的漂泊感,让我无所适从。可是我却忽略了,没有解决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消失,该面对的依然需要我去面对。 “不知道老四告诉你多少关于栋鄂 潇遥的故事,但是一辈子只做别人的替身,你甘心吗?”十四深潭般的眸子,不起一丝波澜。 “替身,十四爷您怕是意会错了,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潇遥也好、青衣也罢、冷潇儿也一样,都只是代号而已,我就是我,没有必要去模仿任何人,生活上、情感上都是独立的个体”一时之间找不出可以表达我意思的词语,索性夹带上现代词汇,也不知道十四听的懂听不懂。我站起身,透过窗子欣赏湛蓝的天空,此时我才恍然明白,原来如此,之前的相遇,十四一直误认为是四阿哥一手导演的,而我则是四阿哥操纵用来攻击他的一枚棋子;方才听到四阿哥的一番话,十四又想当然的认为四阿哥是把我当作潇遥的替身。 “你的字写的也很像潇儿,还记得小时侯我……”十四手中拿着我刚才写字的纸。 “小时侯字写的很差,经常会被人笑话,后来多亏九阿哥大发善心,才使潇儿的字长进不少”我打断了十四的话,既不愿意撒谎也不愿意刻意隐瞒,我用潇儿代替第一人称的我,至于如何体会就看十四自己的了。 “跟我去西宁吧”十四柔声道。 “去西宁?”我惊讶于十四突然改变的态度,十四此次奉命驻守西宁,不比上次率兵出征。再回来的时候四阿哥即位已成事实,老皇帝康熙也撒手西去了,十四也从此退出政治舞台,对于十四我不知道该是同情还是惋惜。自古君王只能有一个,缴逐在帝位纷争中,不外乎两种结局,一者建立千古功绩成就霸业,再者也就是多数人的下场是伦为阶下囚。 “老四把你放在这儿,一不娶、二不弃,难道你就这样任凭青春消逝吗?”十四站在我后面没动,低沉的声音却好象要穿透我的心扉。 我哑然失笑,不是我没意识到,而是我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意去触及,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于古于今都尴尬不已。嫁给四阿哥,仿佛笼中的金丝雀,不,连金丝雀也不如,金丝雀没有的只是自由,而皇帝的女人什么都没有,不光要忍受与他们分享丈夫,连起码的思想和尊严也会被消磨殆尽,为了一文不值的权欲明争暗斗,甚至泯灭人性。光是想想我都会不寒而栗,更别说有朝一日要置身其中了,再者如果嫁给四阿哥我将无颜面对十三,面对我自己。 “老四可以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十四见我不说话,接着又说道。 “十四爷,恕我直言,方才您还口口声声的斥责四哥把我当替身,那你待我何尝又不是,你只不过因为我和潇遥有想像之处才对我另眼相待,想带我走,如果我推测不假,爱惜是假,攻击才是真吧。四阿哥对我,发乎于情,止乎于理,这也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而你,好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不安己心,何以安天下,我虽一介女流,尚知道君子不夺他人所爱……”说着、说着我有些难以自控,语气也逐渐尖刻起来。 “你……你……”十四的脸色由红转白,显然没想到我会大胆到,直接揭开他的痛害。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刚才憋了一肚子的火,索性都发出来,我接着朗声道:“您劫持纹儿本就不是君子所为,不,是我说错了,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豪迈坦荡的十四阿哥了,权利之争各为其主,我无权评判;但致使潇遥香魂早逝的人,不是太子,不是哈齐,而是步步相逼的四阿哥、十三阿哥,还有十四阿哥您。不想辜负任何一个,不想伤害你们丝毫,只是因为潇遥视你们与他人不同,而你们话里话外喜欢她,却从不曾顾及她的感受……”往事一件件在眼前闪现,想到曾经的左右为难,想到曾经的泪流满面,想到往事种种,已是句不成句,话不成话。 十四怔怔的看着我,微闭上眼睛,掩盖不住内心的起伏不平,良久,才缓缓的说道:“冷姑娘,胤禵今天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凉,只是事关潇儿,我失态了”说着,一躬到地。 我急忙跳到一边,连声道:“您别这样,是我说话太没规矩了,还请十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敌不过人家两句好话。见十四如此,他待我的种种好处,顷刻之间溢满心头。 十四挑了挑嘴角,面上却是一脸的悲哀,我的心忽然一沉,胤禵是康熙皇帝的第十四个儿子,其生母为德妃乌雅氏,即孝恭仁皇后。他本是雍正帝本是同母的亲兄弟,可是在康熙末年宫中争夺皇位的斗争中,亲兄弟二人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雍正帝登极后将胤禵幽禁起来,直至雍正死后,胤禵才恢复了自由。十四文才武功兼具,也是难得的将相之才,俗话不是常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如果他可以辅佐雍正,那四阿哥不就更是如虎添翼了……熊掌、鱼不可兼得,如果众阿哥可以取消芥蒂,共同尽忠,那么登上皇位也就不会是四阿哥胤禛了……我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拒绝再胡思乱想下去,历史是不可改变的,我的这些想法无亦于痴人说梦。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屋子里静的可怕,时间已经不早了,十四也必须离开了,看着十四,我竟有些不舍,柔声道:“十四爷,此一去山高路远,相会无期,京城中风云变幻,祸福不定,还望您多多保重。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龙体大不如前,您率兵在外……”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总之,请你珍重,如果时机允许的话我会设法去边关探望你的,至于纹儿,她是个好姑娘,还请您善待她;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相信,我冷潇儿决无半点伤害你的意思,时刻和京中保持联系……”说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本来还想提醒、提醒十四的,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罢了,一切自有定数,多说也无益。 “怪不得,四哥如此待你,我也可以叫你潇儿吧,潇儿,你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好,我们一言为定,我在西宁恭候姑娘,到时候我们再来个秉烛夜谈,关于纹儿姑娘,请体谅我的苦衷,我一定不会为难她的,这块玉佩你拿着,见玉佩者如同见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说着,十四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我。 石之美者为玉,中国人自古以来,就赋予这些美丽的石头独特的喜爱,玉石精致而灵动,温婉而含蓄,与东方人的气质极为吻合。十四递给我的玉是一块佩玉,温和的乳白色,正面刻的是二龙戏珠,反面刻的是吉祥如意。 接过玉佩,我宛然一笑:“呵呵,这么说十阿哥又想找我的麻烦了,不过现在不用怕了,有你做我的后台,量他脾气再大,也不敢随便乱放炮了”十四也被我顽皮的举动逗笑的。 第十九回 十四离开京城已经有半个月了,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四阿哥开口,心情也愈加烦躁。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毕竟接近十四才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如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四阿哥这么长时间的精心照顾,那也可以留书说明原委,再不行那十万两白银我也不要了,总可以弥补他的损失了吧;一想到有可能从此和胤祯永不相见,心就没来由的痛起来,想到他有可能会因此而恨我,想到也许经此一别,我再也无法走近他的内心世界……冰冷刺骨的寒意让我招架不住,痛彻心扉的感觉使我寝不能寐、食不知味。 我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他的感受,为什么这样在乎他的想法,难道我……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答案惊呆了,打了个踉跄,好悬摔倒。我鄙视自己的无能,一方面列数嫁给他的种种坏处,一方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倾斜了感情天平。不,不,我决不能允许自己做出这样低劣的事儿来,我必须悬崖勒马,虽然明知道心已经不听指挥了,再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我必须做出选择。 可以带走躯壳,却无法带走沦陷的心,昏暗的灯光愈显迷离,心中似有千言,却无从说起。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俗话不是常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与其一辈子的纠缠不清,还不如就此了结,无论与谁,都是一种解脱。想到这儿,我提了提精神,展开信笺: 四哥: 见字如面!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走他乡了。选择离开,我有千千万万个不舍,可是我别无选择。我们注定了有缘无份,为何还要彼此苦苦折磨,我不过沧海一粟根本没有能力与命运抗争,与其最后伤的体无完肤,不如现在就放弃…… 胤祯终有一天你会达成你的愿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你属于大清,属于百姓,但我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爱人,却是你不能给予的。也许是我太贪心,我终不能忍受与他人分享爱人,我的世界里感情是自私的,也是排他的。我做不到独自一人守在角落里,等待你的偶尔想起,与爱人携手一生,即使粗茶淡饭亦无悔。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时间是疗伤的良药,若君尚怜惜,允我独自行…… …… 任凭泪水打湿了信笺,我已经泣不成声…… 一路之上我女扮男装日夜兼程,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出一点差错,见官避官,遇匪躲匪,吃点小亏也都忍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在老天眷顾,出来一月有余还算平安。边欣赏沿途风景,边品尝各色小吃,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这一日进了西宁城,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说不出的兴奋。 西宁是青海省省会,取“西陲安宁”之意,是青藏高原的东方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古有“西海锁钥”之称。西宁位于青海省东部、湟水谷地,海拔2275米,是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古称“湟中”,是一座具有2100多年历史的高原古城,曾是西汉将军赵充国屯田的基地,是丝绸之路青海道的通衢、沟通中原与西部边地的重要城镇,也是历史上“唐蕃古道”必经之地。西宁平均海拔2260米,周围群山环抱,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宜人,年平均温度6摄氏度左右,夏季凉风习习,凉爽如秋,是天然的避暑胜地。 西宁不似北京那样繁华,但也是充满异域风情,我牵着马在人群中穿梭,想找家饭馆吃点东西,再找十四的府邸。正在我四处张望时,远远看见一个素衣素裙的小女孩,发了疯一样的向我这边跑来,后面跟着五、六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木棒,边追边喊着什么。街道本就狭窄,两边又布满了商贩,他们一路跑来碰翻了不少摊子,原本安静的街道变得鸡飞狗跳的。小女孩越跑越慢,跑到我近前的时候,腿一软竟摔倒在地上,女孩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空当,大汉们已经追到了近前,呼啦吵把女孩围到了中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这一路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事不关己,就算看不过去也忍着不去理会。今天一来到了目的地心里轻松多了,二来实在是忍受不了五、六个大男人当街殴打一个小女孩。 “住手”我朗声道,边说变挤进人群。 “小子,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壮汉们上下打量我,许是见我装扮寻常,又孤身一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呵呵,今天这档子闲事儿,爷儿还真的管定了。”跟我耍混,来横的,谁怕谁啊。小女孩见有人替她说话,快爬了两步,抱住我的腿,连声说: “大爷,求求你,救救我,要是让他们把我抓回去就会把我活埋的……”一双丹凤眼,充满恐惧。这时我也才看清,女孩不过十二、三岁,一身缟素,衣服已经被扯的一条一条的了,脚上也滴着血,鞋不见了,不知道是跑的时候跑掉了,还是原本就没穿,袜子已经磨破了。 “快起来”让人跪拜会折福的,我急忙伸手扶她起来,女孩起了两起,没站起来,依然摊坐在地上,脚底的血让人触目惊心。 “臭小子,外地来的吧,知府余老爷的闲事,全西宁城怕是也没有敢管的,你大爷今天忙得很,不跟你一般见识,赶快逃命去吧”领头得黑衣壮汉,身大力不亏,说起话来嗡嗡作响。 “知府老爷滥用私刑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果然在我预料之中,敢如此猖狂的人,一定是非富及贵,西宁知府,正三品大员,封疆大吏,看来我今天这闲事管的不一般,如果找不到十四,我就要吃大亏了。 “呵呵,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你爷爷的的棍子是吃素的”说着,抡棍就朝我打来,乖乖,多亏这些年也偶尔练练操打打拳的,不至于老胳膊老腿的僵硬不动,我一弯腰,闪过棍子。 “等等,先别动手吗,咱们好说好商量,这位姑娘欠你们的钱了,多少?我替她还了”刚才那一棍我是侥幸躲过,要是他们再动手,别说救不了哪位姑娘,恐怕连我的小命也要交待在这儿。 “钱,我是钱他大爷,我家老爷钱多的没地方花,还希罕你那点儿破钱,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我家老太爷新讨的九姨太,谁知道她是个克夫像,才进门,就吧老太爷克死了,我们是要让她去地下伺候老太爷的……”壮汉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原来是要让这个小女孩做殉葬品。不行,这件事儿我觉不能做事不理,可是他们又不要钱,打我又打不过,该怎么办呢,脑筋飞速转动。 “这位爷,我是大将军王十四爷府上的家人,刚才京城来,您看您能不能给我个薄面,放了这位姑娘,我们多给钱,给你家老太爷多扎些纸人……”除了抬出十四当挡箭牌,我似乎无计可施。不等我话说完,就被大汉粗鲁的笑声打断。 “你是十四爷的家人,还从京城来,你把我们当三岁的小孩耍,你要是十四爷府的,我还是紫禁城的呢……”几个人笑的前仰后合的,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脸上的横肉扭曲的有些狰狞。 “喂,你们别狗眼看人低啊,今天你们要敢动我分毫,你看十四爷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被他们笑的我有些气血难平,无名之火骤然烧起。 “哈哈,还生气了,臭小子,告诉你吧,今儿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十四爷此时正在咱的府上,真假一看便知”领头的壮汉道。看样子不像说谎,难道是用计骗我着他们的道儿,不过看起来他们不像是有这个智慧的。可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你们说十四爷在你们府,单凭你们一张嘴,说破了天有可能,万一你们设计陷害我呢,这样吧,我这儿有一块贴身的玉佩,十四爷一看便知,你们可以拿去一验便知”我伸手从怀里掏出十四送我的那块玉佩,递给领头的壮汉。没想到这块玉原本十四怕十阿哥找我麻烦留下的,京城没用上,却在西宁派了用场。大汉一伙人,见我说的有板有眼,商量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个拿着玉佩走了,剩余的人依旧把我们围在中间。 第二十回 女孩断断续续的向我哭诉了整件事情始末,我恨得牙根痒痒,胸口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这是什么世道啊,知府本是一方父母官,理应保全当地百姓安居乐业,却带头干起了这样伤天害理的勾当;拿着朝廷的俸禄,压榨黎民的血汗,此等贪官横行于世,这不是逼着人们铤而走险嘛;谁家没有姐妹,谁家又没有妻女,拿人家活生生的女儿等殉葬品,谋划者良心何安! 我伸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想帮她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口,女孩触电般的移开脚,脸腾的红了。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男装打扮,急忙柔声道: “姑娘,对不起,请恕在下唐突了,我决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清理一下的脚伤”说着把手帕递给了女孩,女孩感激的看着我,眼睛里噙满泪水。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刚才回去送信儿的那个壮汉带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挤了进来,剩余的打手们纷纷向来人打千问安。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儿,笑容可掬的躬了躬腰,朗声道: “这位公子可姓冷”看壮汉们对他的恭敬程度,想来是一个能说上话的人,我强压住怒火,道:“在下姓冷,单名一个潇字,不知尊下是哪位?” “果真是冷公子大架光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辛集,你们几个还不敢快给公子赔罪”中年男子的态度更加谦卑了,边说边吩咐壮汉们请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满肚子的怨气不好发作,只得阴沉着面容不做声。 “小的库乐,我家王爷请您过府一叙”中年男人见我不说话,接着又说。 “你家王爷好大的架子啊”我低声嘟囔,旁边的人听不真切,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库乐和女孩,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刚才的面容。 “库乐,我想带这位姑娘一起走,她的脚上有伤,麻烦你雇顶轿子来”意识道自己有些失言了,我急忙话锋一转,试图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冷公子,这个……这个恐怕不妥吧”库乐面露难色。 “有何不妥,哦,我明白了,你主子是知府大人的坐上客,大概也是这场事件的帮凶……”我猛然想起,刚才壮汉曾提及,十四王爷正在他们家,而这个女孩是从葬礼上跑出来的,那么十四一定是知晓整个事件的经过。好个十四,身为大清的王爷,竟任由别人为虎作伥,弄不好这事儿还有他一腿呢,想到这儿,再也无法克制情绪,愤火中烧,怒不可揭。 “冷公子,请您三思而后言,我家王爷以理待你,你却……”看的出库乐也是强压着火气,话到嘴边留半句,如果我推断不假,他后面的话就是说我不识抬举了。 “呵呵,本……本少爷生来就是这副脾气,劳烦你回禀你家王爷,他十四爷的门槛太高,冷潇儿高攀不上;即使他不赏情面,那我就只有带着这位姑娘回京城,找说理儿的地儿了”多亏我刹的及时,要不然托口而出的就是本小姐了,想来库乐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就是他有心管这儿档子事儿,怕也是有心无力,目前能解决这件事儿的大概只有十四了。 “既然公子这样说,那就再委屈您一下,我这就回去禀明我家王爷”说完,库乐又是一躬到地,扭头钻进人群。 我努力思谋对策,十四肯不肯来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还要让他出面干预这件事儿,说实在话儿,我心里也没底儿,确切的说,我根本没有胜算。十四来了又肯帮忙,那当然是阿弥陀佛,上上签儿了;如果来了,不肯帮忙,我应该如何应对;不来我又将怎样摆平这件事儿…… 不消一刻功夫,库乐转将回来,依旧礼数周全,打千问安后道:“公子,我家王爷请您带着九姨太共同回府”。 想了半天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把女孩扶上轿子,翻身上马,跟随他们来到一座雄伟壮观的府邸。 其余的人留在门庭,库乐带着我进了府,没有心思欣赏庭台楼榭,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不让我碰到也就罢了,如果坐视不管,那女孩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见死不救等同于助纣为虐。 只顾着想办法了,前面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人我都没看见,“扑通”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我忙后退两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 “哈哈,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走路都不带眼睛”爽朗的笑声,熟悉的声音,我注目一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看见我,就不会叫一声啊”看着十四,刚才的愤懑一下子不见了。 “真的是你,潇儿,一路鞍马劳顿,看来精神不错,一进城,就管起了闲事儿”十四笑眯眯的倚在栏杆上,这种笑意是荡漾在眼睛里的。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人们大多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肌肉拉扯出来的,公式般的微笑没有感情,一个人只有眼睛也在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开怀。 “你属狐狸的啊,够狡猾啊,那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事儿你说到底帮不帮吧”我喜欢和聪明人交朋友,很多话,不用言明,对方就可以了然于胸,别的不说,就是单纯在聊天上就能省去许多的废话。 十四背着手,来来回回在我眼前走了两圈,“潇儿,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姨太太殉葬是有古例的,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按理我是无权过问的” 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我是大概知晓的,在这个时代殉葬是一种风俗,律法根本就无从约束,即便是十四贵为大将军王也是无权干涉臣下的家事的。更何况知府也是封疆大吏,西宁城的地头蛇,县官不如县管,十四没有必要因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儿,去开罪他,又或者是卖这份人情。 “十四爷,这件事儿,非您出面不可,殉葬有点儿太不人道了,可不可以把殉葬改成守墓,这样一来可以救了女孩的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也是公德一件;二来也可以保全知府的面子,您看怎么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入乡随俗,我不可能用现代的办法解决几百年前的旧事儿,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把伤害降到最低了。 “嗯,果然名不虚传,好主义”十四深谭般的眼眸,亮晶晶的,有欣赏、有惊喜,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十四把库乐叫过来,仔细吩咐了一番,然后又命人收拾房间,准备热汤,我梳洗完毕,换了身女儿装,仿佛去掉二斤的尘土,身上、心上都舒服多了,酒足饭饱,一夜无话。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杆了,真不想起来,这一路马背颠簸,屁股恐怕都磨出茧子来了,四十多天也没睡个像样的安稳觉儿。其实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困的时候可以有一张舒适的床,饿了可以吃上合口的饭菜,平日里可以随性的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儿,此生就别无他求了。 “小姐,你醒了”柔柔的声音传进幔帐。 我倏的坐起,我没听错吧,是纹儿的声音,我急忙伸手撩起帐帘,纹儿正笑容可掬的站在床头。 “真的是你,纹儿” 我顾不上穿鞋,一把拉住纹儿的手,高兴的又蹦又跳,不知道怎么好。纹儿一边帮我洗刷,一边大概的跟我讲了她这些日子的经历,那天她被十四带走,并没有受到为难。随大军一路来到西宁,好吃好喝好招待,完全没有把她当下人看。 “小姐,十四爷是个好人”纹儿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提到十四的时候两颊飘上红晕,透过镜子,我看的清清楚楚。 “纹儿,莫非你看上十四爷了”我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小姐,你千万别乱说,纹儿是一个下人……”纹儿的手猛然一顿,脸红的更厉害了,说话也变得不流畅。见她如此,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还用说嘛,这情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忽然有些嫉妒纹儿,嫉妒她的年轻,嫉妒她有一颗敏感的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对我来说已经成为陈久的往事,最原始的冲动也人为的加上对与错,单纯的爱情已经飘离我的世界。猛然间感到自己已经老了,第一次痛恨理智,原来随性也是一种超脱,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境界,人们可以掩饰面上的岁月,却无法改变心理的沧桑…… 第二十一回 即使我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岁月在我内心留下的烙印;无论怎样刻意的回避,也必须面对三十岁独身女人的所有无奈和悲哀。回想往事,从前的日子,纵然心情时常会大起大落,高兴也好、伤怀也罢,都是发自心底的,是一种痛快淋漓的感受。而现在呢,大多的时间、大多的事情感觉上都是淡淡的,仿佛钝钝的疼痛,上不着顶,下不着底,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十四陪我吃过早饭,便拉着我上了马车,车内垫了厚厚的棉垫,坐上去舒服极了。见他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我,不做声,我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凑过去问道: “我们这是上哪啊,怎么弃马坐车呢?”我已经早就不是以前的好奇宝宝了,即使偶尔的好奇心,也耐着性子忍了;今天还真是这些日子破天荒的头一遭,好像忽然没有了耐心一样。 “听说过‘金娥晓日’吗?一个人间仙镜,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果真能来西宁,一定要带你去看看;至于为什么坐马车,想你骑了一个多月的马,定是累坏了”十四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金娥晓日,是不是娘娘山,据说,在山顶有一座天池,每到夏季雨水旺盛之时,天池里水波荡漾,池畔蝴蝶飞舞,五色斑斓,让人流连忘返”我素来喜欢游历各地迥然不同的景色,一有机会就会出去旅游,国内的知名景点,百分之七、八倒是去过的,西宁也曾到过,不过当时时间紧促,只选择了几个有代表性的景点游玩,所以只是听过“金娥晓日”是西宁古八景之一,到没有机会欣赏它那千姿百态的美景。 “呵呵,没想到啊,这你都知道,那你知道金娥山,为什么又叫娘娘山吗?”十四轻笑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据史载,公元609年隋炀帝率文武百官和随从人员约十万之众,巡游河右(河西的别称)亲征吐谷浑。随行的炀帝胞妹乐平公主不幸殂于金娥山,葬于山腰,被封为“圣母”,后建成圣姥庙祭祀,因圣姥俗称娘娘,故金娥山又叫娘娘山。”想考我,我做事可是讲究有备无患的,每到一地都会仔细研读当地的旅游指南,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儿。不等十四说话,我接着说:“娘娘山是祁连山系的支脉,西起黑林,东止于景阳川,首尾长百里余。从山脚至顶峰,一年四季千姿百态,情趣横生,可以说是一条幽深雅静、绚丽多彩的天然画廊。每年的夏季风景更为秀丽,山麓金泉,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如果是春秋两季登山便可一日赏三景,别有一番风趣。” “好、好,潇儿,果然博学多才,我今天真是受益匪浅”十四边说边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娘娘山林木茂密,丰盈的植被造就了其氤氲多变的气候,时而细雨蒙蒙;时而云开见日。顺着坎坷的山间小道步行其间,突然会从晴天外,洒下阵阵细雨,拂落在脸上,顿觉清新凉爽;有时又会看到一股白蒙蒙的水雾,从悬崖间喷薄而出,飘游于峰顶山腰,蒸郁不散;更有涓涓溪流,潺潺涧水,如细乐轻奏,飞虹流彩,让人心旷神怡,眼目一新。 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北边的大坂山壁立万仞,山顶白雪皑皑,山腰云雾缥渺。环顾四周,但见山麓自西而东,岗陵起伏,有若龙腾霄汉,有似凤凰展翅,有的青翠如屏,有的彩云缭绕;俯视山间,翠屏壁立,深壑万丈,山下溪水碧透,欢腾奔流,间有汇合处则水石相击,如滚珠溅玉,涌银堆雪,煞是好看。 怪不得美丽景色能使人忘忧,置身于仙境般的金娥山上,心情也愉悦了许多。我仿佛是出笼的小鸟,一会儿跑到前面藏起来吓一吓十四,一会儿捧起满手心的水,感受那沁心的凉意,再趁十四不注意,撩他一身;左一朵、右一朵的采摘姹紫嫣红的野花,三五下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怎么了?”见十四一味的盯着我看,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原来可以这样的开心”十四转过神来,柔声道。 “开不开心是自己选择的,如果可以,真希望永远住在这儿,远离凡尘琐事,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是我的真心话,只不过说了一半,我希望的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隐居在这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日子。 “潇儿,你喜欢对联吗?”十四坐在我对面,斟了杯茶递给我。 “对联,喜欢啊,但是只限于看,自己却不会做,什么平仄仄的,上学的时候老师也是一笔带过了,终身遗憾啊”陶醉于美景中,我竟然忘记了这里是康熙年间。 “上学?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能上学真是不易”十四脸上闪过惊异。 “我……啊,我父母自小把我当男儿养,也给我请过几年的先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改口。 “原来如此,潇儿,你家乡何处,为何只身在京城啊”十四看似无意,实则是在试探我的底细。 “我家乡在关外,家里世代经商,家境也算殷实,怎知突遭变故,我孤身一人进京寻亲不遇,以后的事儿你就知道了”想摸我的底牌,现在的我,没人认得,随我怎样扯谎,你也奈何我不得。我在心里窃喜,十四啊十四,任你想破了天,也不会查清我的事儿,就是翻遍了东三省也找不到什么生意人冷家,识趣的,还是放弃吧,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知道的真实身份也碍不了什么事儿,也省去徒劳无功。 “潇儿,我这儿有个对联,你对对看,上联是——天当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十四面色如常,对我的答案仿佛没有半点怀疑。 “地作琵琶路当丝哪人能弹,哦,这个好像听谁说过”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副对联是当年老皇帝康熙爷中秋之夜即兴考潇遥的,十四提起对联本就是怀疑我的来历,我怎么笨的自己往坑里面跳呢。不是我做事拖拉,潇遥已经死了八年了,难道我说我是借尸还魂啊,大白天的还不吓死人,再说了,就是换做我,我也不信啊。不行,我得想办法,再这样说下去,十四的疑心会更重的,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十四爷,我怎么觉的您和审犯人似的,我们再上那边玩玩吧”不等十四反应,我接着说,边说边起身,十四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我离开了休息的凉亭。接下来的日子,十四陪着我遍历了西宁大小景点,鬼斧神工的北山烟雨、凤台留云、皇流春涨…… 转眼间已经到了九月,我来西宁已经一个多月了,十四有空就会陪着我,我也想尽办法让他帮我拿下寒玉镯,可是说的牵强了吧,他又不理会;又不好做的太露骨,一则怕引起他的误会,二则自己也觉得轻浮的动作我做不出来。百转千回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小姐、小姐……”纹儿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由的嗔怪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我的疯疯癫癫。 “来客人了,蒙古的王子和王子妃来了,全府上下都忙着招待贵宾呢,您不去看看热闹”纹儿大喘着粗气,着急忙慌的说。 “来就来呗,蒙古人没见过啊,至于嘛,把你高兴成这样,要不然你去求求十四爷,让你去前厅伺候”我对什么蒙古人没兴趣,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让十四把我的寒玉镯摘了去。 “小姐,你没见,那个蒙古王妃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纹儿不管我有没有兴趣听,依旧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能漂亮到哪去啊,没见过市面了吧”说到漂亮,我有些气短,不过心里还是很不服气,想当年我混在皇宫的时候,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潇遥算是漂亮的,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倾国倾城,再有紫禁城里的皇妃、格格、福晋们也算是漂亮的,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姿;大家闺秀端庄娴淑、小家碧玉温婉可人、乡野村姑阳光迷人、风尘女子妖艳多姿,那画上走出来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嘴上虽然说的厉害,还是对这个让小丫头都称赞不已的蒙古王子妃颇为好奇。 “冷小姐,我家王爷请您到前厅用膳”王府的管事站在院门外回禀。 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纹儿尽乎乞求的眼神,觉得于心不忍,我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纹儿立即喜笑颜开,张罗着要帮我打扮。 “纹儿,我已经梳洗过了,不用再忙活了,你要是想去,我们现在就去”我用手指点了点纹儿的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丫头一定是想让我装扮的漂亮点,不至于和人家蒙古王妃相差太远。 “小姐,您总得换身衣服吧”纹儿撅着嘴,站在哪不动。 “好吧,不要太花哨的”为了不让纹儿失望,我只得同意了她的提议。 第二十二回 眼前的一切把我惊呆了,前厅左首一位身穿蒙古贵族服饰的女子,形如幽兰空谷,目如秋水印月,容如春梅绽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莞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遗落凡间;右首边的蒙古男子,月白色蒙古长袍,帽子上的白玉温润华贵,面如灌玉,鼻若刀削,目若朗星,眉宇见英气逼人;男子玉树临风、女子超凡脱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哈齐和十六格格,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和哈齐、和草原的交集已经翻了过去,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潇儿,怎么还不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四已经来到我的近前。 “我,你有客,我还是先回后院吧”直觉上我不想面对哈齐夫妇,倒不是因为对哈齐余情未了,面对哈齐我就会不由自主回想起在草原的一幕幕,恐怕真情流露是很难掩饰的。更何况此情此景无可附加的勾起我强压的记忆,萧寒轻搂娇妻的景象,固执的占领着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原以为已经抚平的伤口,稍不留神又会皮开肉绽,淋漓的鲜血让我触目惊心!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十四坚持让我留下,推拖不过,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大厅,飘身下拜。 “冷潇儿,见过王子、王子妃”我低头垂目,柔声道。 “快别多礼”十六格格伸手拉我起来,笑语盈盈的上下打量我。 “冷姑娘,方才十四哥还夸你呢,说是清丽脱俗、灵气逼人,看来十四哥所言不虚,果然让人眼前一亮”十六格格边拉我在她旁边坐下边笑说。 “格格谬赞了,潇儿在您面前早已自惭形秽,羞于见人……”我一向不会当面夸奖别人,十六格格一番话说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说十六格格是怒放的玫瑰,那我只配做路边的野花,还是那种布满泥浆辨不出颜色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时间仿佛也在故意和我作对,慢吞吞的让我如坐针毡,精美的菜食到了我的嘴里也变得难以下咽,席上只有十六格格和十四热烈的交谈着,不外乎说些离情别叙、乡土人情什么的,全然不入我的耳朵,我能做的就是低着头装装样子,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说错话,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十四哥,请您别怪哈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哈齐对青格格的事儿,始终无法释怀”十六格格轻描淡写的提到青衣,我忍不住凝神细听。 “宣宜,此事是我有负哈齐的重托”十四阿哥的声音低沉。 刹那间百感交集,往事如同昨日发生清晰可及,哈齐的笑容、哈齐的箫声、琴声尤在耳边。草原上我们策马扬鞭、毡帐中我们棋盘酣战,哈齐于我,亦兄、亦师、亦友……点点滴滴终生难忘。 神思游移,什么时候撤下的酒菜,什么时候来到花园,我都全然不知,哈齐时而清亮、时而低沉的箫声把我带回到七年前。挺拔俊朗的身影伫立在湖边,晶莹剔透的短萧停在嘴下,熟悉的旋律加重了迷离的心绪,这是我和哈齐从前经常合奏的一首曲子,随着萧声我不知不觉的轻声哼唱“……雾色迷蒙多一分醉意,我眼睛不愿意离开你的身影,你的眉眼像湖水般幽遂,你的寂寞我好想明了。捕捉你的忧郁,情思猜不透;滚滚红尘有你,不离不弃。一点飘忽没法把握的云,一点慵懒却惹人怜爱;你的天真藏着致命的吸引力,怎教人忘了你,钟爱一生最爱你的笑,百转千回又把我围绕,陷入你的深情我不再寂寞,这是你我前世的约定,这是你我前生的秘密……”我似喃喃自语,但在场所有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一曲终了,哈齐转身一脸迷惑的凝视着我。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又失神儿了,匆匆移开目光,不敢注视他的眼神,害怕不小心的沉沦。 “你真的是青衣?” 许久,才听到哈齐的声音,音色颤动,听得出他内心的起伏不平。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面对和我息息相系,没有血缘,却拥有血浓于水的真情的哈齐,我实在无法不动容。可是,同时我又有无数的顾忌…… “你如果真的是青衣,那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如果你不是,那你又为什么懂得只有青衣懂的曲子”见我不说话,哈齐接着问。是啊,我到底是谁,连我自己都迷茫的疑问,栋鄂 潇遥、博尔济吉特 青衣、冷潇儿、冷青衣……全都是,又全都不是,我是游移在离恨天里的情债,让我触及刻骨铭心的情感,却剥夺我拥有的权利。老天,你是那路神仙下乱了这盘棋,预将我何去何从…… 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罢了,已然乱套了,再乱些也不过如此。想到这儿,我转回身正视哈齐漆黑的双眸,眼泪扑簌簌滑落。 “哈齐哥哥,你没有忘了青衣,青衣变成今天的模样,你依然记得我……”勉强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接下来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青衣,回来就好,回来……”哈齐拥我入怀,也哽咽难言。无声的落了大半天的泪,好像把我这些日子所有的委曲求全都哭了回来,一边落泪一边笑。 “哈齐哥哥,往事不堪回首,你还能认出我,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我必须提前封住口,如果他们仔细询问起来,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还不能说出我的真是来历,至少现在还不能说。“青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一个人流泪,你还有我,还有父汗”哈齐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颇为认真的嘱咐。 “父汗,身体还好吗”一想到父汗就让我感到温暖无比,一个视我如同己出的豪爽蒙古汉子,给了无私的父爱。 “父汗身体和草原上的雄鹰一样强壮……” 我和哈齐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这些年的变化,几乎忘记了边上还有两个人,无意间扫到十六格格凝视远方的俏脸,若有若无的悲伤引人怜惜,我猛然察觉,虽然于我,与哈齐分离不过一年有余,而于他们,已经是漫长的七年了。我已经不再是可以任意撒娇的小女孩,哈齐也不再是专宠妹妹的少年了,十六格格才是和他相知相爱一辈子的那个人。 “十四,对不起,我一直隐瞒……”一来我想转移注意力,二来也是从心里感觉有愧于十四,我注视十四深谭般的眸子,夸张的做出无限委屈的模样。 “潇儿,都是我的错,你能回到我的身边,就是让我拿我的生命做条件,我也不会有半点迟疑”十四打断了我,信誓旦旦的话,不容半分置疑。 坦白说出真相,人也轻松了许多,戴着面具的日子真不好过,接下来的时间,我、十四、哈齐、十六格格畅游在西宁的大街小巷,时而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时而在溪边泼水嬉戏、时而在山顶等候日出、时而在街边品尝美味……好久没有过这样快乐的日子了,享受着无尽的关爱,所有的烦恼事都抛到九霄云外。 哈齐和十六格格的归期拖了又拖,转眼间,他们夫妻已经来西宁一月有余,我和十六格格也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进了腊月门儿,日子一天冷似一天,哈齐夫妇不得不告辞了。纵有万千的不舍,我也不能劝阻他们回家,只是恨不得一分一刻都和他们呆在一起。 “青衣,你确定不和我们回草原吗?”哈齐一直固执的叫我青衣,这个问题他几乎每天都要问起。 “哈齐哥哥,你就别再诱惑我了,我想草原,更想父汗,可是你们能接受现在的我,别人就不一定了,我不想像妖怪一样让人指指点点”我努着嘴,夸张的比划着。 “哈齐,青衣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我们想她了,随时可以来看她,或者把她接回草原小住,但是你再这样溺着她,十四哥一定会抓狂的”宣宜看哈齐的眼神充满深情,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看得出来,她爱哈齐至深,那种浓情蜜意时时刻刻包围着哈齐。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如此幸福,我仿佛也跟着幸 福了一样,注视他们不再有刺痛的感觉,心下也释怀了。哈齐幸福,萧寒也幸福,难道这不是我苦苦追求的吗,不是有人常说,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幸福,这种幸福不是占有就能拥有的。我只是他们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却有幸分享他们的幸福,我应该无所求了。哈齐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的怦然心动,却铸成这血脉相依的手足情;萧寒永远不会知道我八年漫长的等待,多年以后他也许仍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他曾经喜欢的女孩,那种回忆也应该是甜蜜的吧。 第二十三回 送走了哈齐和十六格格,转眼就到了腊月底,过年的喜庆气氛笼罩着整个西宁城,王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十四驻守西宁的时候,没有携带家眷,府里的女眷都还在京城。鉴与十四对我的态度,西宁十四王府的家人们俨然把我当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开始的时候我还解释,枉我巧舌如簧却是越描越黑,徒劳无功让我颇受打击,索性顺其自然了。由于不适应这里的冬天,我大多的时候都赖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和十四一起回忆小时侯的趣事,一天天过得飞快。 “潇儿,你干什么呢?”十四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倒是和我的脾气很合得来。 “没干什么”我坐着没动,声音也懒洋洋的,我确实没干什么,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干的,简直快闲疯了。正在心里纳闷着,这不是奇了怪了吗,如果说我天生的贱骨头,不干活就难受的话,那我在四阿哥哪的时候,也没这么烦躁过啊,难道是人的脾气秉性也传染。四阿哥素来喜静不喜动,离他近了,自然而然也就熏陶了我,而十四的性子则正好相反…… “潇儿,我今天给皇阿玛上了道折子,八百里加急,快的话三月底就应该有回信了,你猜猜我奏请的是什么事儿”十四边接过纹儿递的茶,边笑嘻嘻的对我唠叨。 “八百里加急,难道又有敌军来挑衅了”听十四这么说,我立刻来了精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是能亲自上上古战场,也是见好事儿。 “不是,阿拉布坦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早让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那里还敢挑衅,是一件比打仗还要紧的大事”十四的话越说我越糊涂,有什么会比边关安定更重要的,看他表情又不象是什么坏事。 “你爱说不说”我故意转过头去不看他,脑子却没闲着,我想遍了所有能发生的大事,都觉得不可能。是大事是一定的了,要不然十四也不会巴巴的不远万里的送折子进京,而我连哪方面的都猜不到,还猜个什么劲儿,引导他自己说吧。 “是请求皇阿玛赐婚的折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委屈了你,哈齐派人送来户帖昨天到的,我连夜赶了折子……”十四的话,好象晴天霹雳,让我躲无可躲。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怎么说这也是两个人的事儿,你怎么就能擅自做主了呢……”我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我的话可能会伤到十四。 十四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招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一字一句似无数刚针刺进心里。“潇儿,你不想做我的福晋”十四的声音好象是从遥远的冰山上传来的,没有一丝温度。 “胤禵,你是怎样看待感情的我不知道,也无权干涉,但是我的最起码的感情准则,是一对一的付出。爱情是自私的,是排他的,说的简单一点儿,就是我无法忍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更加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生活在一个父子、兄弟水火不容、白刃相见的家庭里。这就是我从前和现在拒绝你的原因”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反正迟早也要说的。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我一方面要求爱情的单一性,一方面又贪心的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偿所愿。我必须承认我是自私的,因为害怕伤害,就严严实实把自己包裹起来,期盼着从而远离伤害,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人的一生真正纯真的爱情也许只有一次,当那次爱情来临了,可以不顾一切,可当那次爱死了,也就不会再有了。爱的太深,痛的也太深,一旦失去,爱情也就变得麻木了,以后可能还会爱,却已不再纯真,包含了太多的杂质,可能是欲望、可能是同情、可能是怜惜、甚至可能是物质……爱情是根弹力绳,恰倒好处的位置,两方可以相得益彰;绷的太紧,绳断了两方都会受伤。所以受伤最多的是感情之事,伤人最深的也是感情之事,爱极而痴,痴极而痛,痛极而死,当爱灰飞烟灭后,对爱的心就死了。 “潇儿,你这是从一开始就把我打进了冷宫,生在帝王家,不是我的错,许多与生俱来的东西,我也别无选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虽然贵为皇子,但婚姻却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十四俊郎的面容,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真实想法,他的时代和我的时代在感情问题上天差地别。 “胤禵,你觉得皇阿玛会奏准”我的想法于封建保守的大清朝,简直就是天方夜谈,让十四理解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还是先想想眼前现实点问题吧。 “不管皇阿玛会不会奏准,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十四指了指我手腕上的寒玉镯,接着说:“这千年寒玉具有灵性,可以保佑相爱的两个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以前我还不信服,这次你的失而复得,我相信了”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段日子我想尽办法的让十四帮我把镯子摘下来,他推三阻四的说什么也不肯,原来是心里早就认定了玉镯的神奇力量。 命运会就此罢手,让我平平安安的嫁给十四嘛,“呵呵”,我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是苦笑,哎!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老天一直在想尽办法的捉弄我,越是我想得到越是不给我,如果突然有一天遂了我的愿,怕是我也不敢相信,还要时刻担心他下一步更大的玩笑。我一直认为我没什么额外的好运气,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多年商场的摸爬滚打告诉我一个道理,付出了都不一定会收获,更别说天上会掉馅饼了。如果真的会掉也不会让我捡到的,或者会恰好砸到我,却一不小心把我砸死了,所以还是不要报什么希望的好,这样起码不会太失望。用过晚饭,我斜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纹儿闲聊着。 “小姐,你很难过吧”纹儿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我好奇于纹儿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她的问题时常让我无从回答。 “十四爷喜欢您,四爷也喜欢您,纹儿看得出来,他们谁都不能没有您,而您却只有一个……”纹儿坐在床头翻弄着发辫,幽幽的说。 “呵呵,谁离开谁都能活,没有谁地球也照转”我戳了戳纹儿额头,笑着打趣道。 “不是的,我伺候四爷也有几年了,爷这些年加起来的的笑声,也没有在小院这一年里多”纹儿这话我相信,四阿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总是淡淡的表情,要不然别人背地里也不会叫他冷面王爷;在小院的日子倒是经常会听到他的笑声,甚至还会偶尔开开玩笑,想到小院,忽然发现,那段时间是我这一生中最安静惬意的时光了。 “至于十四爷那就更不用说了,小姐您要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怕是十四爷也会架个梯子摘下来给您”见我不说话,纹儿接着说,提到十四,纹儿还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夸张了,言过其实了,年轻人要实事求是”我夸张的学着老学究的语气。 “哈哈……”纹儿轻掩着嘴,被我逗的笑出声来。 连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明白呢,可我也是无计可施啊!如果真的有万全之策,我当年就不会退无可退,走上绝路了;现在的局势一点也不比从前乐观,从前老皇帝重情重义,处事还多少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等到四阿哥登级,胤禛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也许那才是我的厄运的真正开始。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上苍保佑他顾忌到对我感情而不会太为难我;但是一个伤透了心的人还会有爱吗?我知道历史演变的大致脉络,却不能预知具体细节的发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索性也不再去浪费那个脑细胞了。 第二十四回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八年前梦一场。到了明末清初,小说已经发展成熟,许多古典名著都是出于这个阶段。可在诗词上却远没有唐宋时期鼎盛,小的时候也曾在爸爸的重压下,强文硬记下数百首的诗词,清代词人,印象最深就要数纳兰性德了,纳兰词温婉生动,常常让人有感同身受。 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来荡去,这些日子,我更加的放纵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一心一意的经营着难得的逍遥日子。屈指算来离十四回京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一旦回到京城,我就必须面对四阿哥,还有苦尽甘来的老十三胤祥,单是想想,就觉得头皮麻酥酥。想过再次逃离,可是逃离真的有用嘛,如果有用,早在多年前该解决问题的就应该解决了,哪里还会有我今天的烦恼。男人可能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真正拥有之后,才幡然醒悟不过如此,甚至索然无味。 秋千被人猛然荡起,荡的好高、好高,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十四,微闭上眼睛享受着逐风的感觉。 “潇儿,对不起”十四神色凝重。 “怎么了”我急忙用脚撑住地,停止秋千的摆动。 “西藏又有战事了,我必须……”十四欲言又止,但我已经明白了,他又要出征了。 “什么时候走,我也去”我的情绪有些让十四捉摸不透,没有他预想的忧郁,反而有些亢奋。 “不行,战场可不是闹这玩的,真刀真枪,稍不留神就可能性命不保”十四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容我半分置疑。 “你别看不起女人啊,巾帼不让须眉有史为证的,穆桂英、樊梨花、一门忠烈的天波府,哪一个不是女的,哪一个不是统帅三军,我虽然不懂军务,但我可以当医务兵,火头兵也行……”我挖空心思的想说服十四,如果可以亲历古战场,那可是中了头彩,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我身穿战袍,胸带军功章,手持帅印,发号施令的场面。 “不行,潇儿,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才学,而是西藏不比平原,你在青海就已经时时流鼻血,身子日益羸弱了,不用打仗,光是气候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十四的话句句占理,说得我哑口无言。谁知道我竟然受不了高原气候,日子短了还不觉的,时间越长越明显,时不时的胸闷,莫名其妙的流鼻血,吃东西也越发的少了,事前十四就已经急着要先送我回京城了,是我坚持要和他同行,他才勉强答应的。 见我低头不语,十四放柔了声音道:“潇儿,听话,我让库乐先护送你回京,等西藏的战事一平定,我就马上返回北京……”十四说的对,上战场不是纸上谈兵,真刀真枪,稍不留神就可能丢了性命,边关危机,关乎社稷,关乎百姓。主帅必须聚精会神的思谋对策,稍有差迟就有可能功亏于溃,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断不应该此时让十四因我而分神。 “好吧,我就不拖累你了,不过你要万分小心,切不可轻敌,遇事不可贪大喜功,记住,盛陈兵威,招抚为上,皇上要的不是尸横遍野、赶尽杀绝,而是安邦定边……”我把我能想到的为将之道,不厌其凡的唠叨给十四听。 “潇儿,你到底有多少还是我不知道的,竟然还懂兵法,你的话,我记住了”十四具有大将之风,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即使在大敌当前也依旧谈笑风生。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要是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还用的着我死气败咧的求人啊,老早就有人三顾茅庐了”我撇着嘴,佯装气恼。 “哈哈,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成了吧,潇儿,你应该开科办学,广收弟子,以后啊再有战事,就派你们去,清一色全是牙尖嘴利的小女子,咱打不过他们,还气不死他们嘛……”十四哈哈大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功劳,他一有机会就想着法的挤兑我。 “来,你过来,爱新觉罗 胤禵,你有胆量你就别跑……”见我站起来,十四快速闪到了石桌后面。 “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不等我说话,十四接着说:“多亏老天眷顾,要是天下女子皆如你,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十四的一张俊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你就说吧,姑且念在你就要上战场的份上,就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快,本小姐就不跟你计较了”我边说边神态自若的坐下,满上茶水,轻呷了一口。“这才对嘛,女孩子要温柔些……”十四笑嘻嘻的凑到我旁边坐下,趁他没神,我拿起桌子上的书,翻手就是一下,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都告诉你了,兵不厌诈……”话音未落,书已被十四不着痕迹的闪过,借势抓住我的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十四明朗的笑容感染了我,我也冲他灿烂一笑:“胤禵,我在京城等着你的凯旋而归,请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要三思而后行”此翻一别,再见十四已经是物是人非,我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十四,一方面是不想他因我而忧心,另一方面是想赶回京城见老皇帝最后一面,也不枉与康熙相交一场。 “潇儿,等着我,我一定会陪你去看最美的风景,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今生今世和你携手天涯永不分离”十四的掌心滚烫,我不由的喜极而泣,我一直以为他不明白,原来他早已心领神会,他用最简单的话,说出了我最深的愿望。他愿意因为我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一个女子所有想要的他都给了我。 “别哭,潇儿,你的泪水会让我手足无措”十四轻柔的帮我拭去两颊的泪水,柔声道:“再次要和你分离,我才猛然察觉,你才是我一生的挚爱,失去了你,即使我富有四海,也没有人和我一同分享,再多的权利还有什么意义”如果说我一直徘徊在他们兄弟之间无法抉择,十四的一番真情告白,让我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心事。坦白的说,皇子们的爱除了让我感动,和满足我作为一个女人的虚荣心外,最多的却是无尽恐惧和无奈。而现在的十四,却让我有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悬在半空中心似乎一下子有了着落,飘忽不定的灵魂也找寻到了归宿。 “胤禵,就让我们一起和命运搏一搏吧,我一定会等你回来接我的”我不会说什么海誓山盟,更不会用什么甜言蜜语,我的意思他一定会懂的。人生的很多决定都是一瞬间完成的,如果有机会深思熟虑,我一定还无法下决心和十四在一起,我会顾忌到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福晋、侧福晋甚至更多的人,我依然会犹豫不决。而现在,既然已经决定,我就不会后悔,老天,你不是算准了我不会幸福吗,我偏要幸福给你看。 一个晚上,十四坐在桌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开始的时候我还陪着他坐着,后来见他痴了一样,索性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帮他收拾行李。 “胤禵,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穷寇莫追……”虽然明知道十四会平安归来,还是忍不住的千嘱咐。 “潇儿,我有一句话,想亲口问你,可是又怕你气恼”十四微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道。该问的终要问,我暗自苦笑,我就猜嘛,凭胤禵的脾气怎么可能心存疑问呢。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背对着十四,缓缓道:“你要问我如何看待四阿哥,是吧”十四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我接着说:“坦白的讲,对四阿哥我有无数的歉意,他对我好,我也会铭记在心。于他,我有欣赏、有敬佩……甚至还有些我不知道如何表达的东西,那种感情有些像我对皇阿玛一样,是一种高不可及的情感”。 我转回身,正视十四的面容,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好象正在思考我说的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又开口道:“我索性一股脑都说了吧,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男女之间无关风月,还有其他很多感情,不管别人对我怎么想,我的感情绝对是真实的,于老九、老十、老十三、十七,我都把他们视做朋友,是那种肝胆相照的知己,如果以后他们哪一个需要我的帮助,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到时候你……”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我必须事先跟十四言明我的立场,也就是说,政治与我无关,义气我还是要讲的。 “谁让我家潇儿这么讨人喜欢呢,谢谢你的开诚布公,我虽然还不能理解你说的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是我可以试着接受”十四朗声大笑,伸手揽我入怀,伏在我耳边低声道。 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挪梅蕊打肩头。欲将离恨寻郎说,待得郎归恨却休。云澹澹,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第二十五回 有人结伴而行,我也就放心大胆的游山玩水了,既有了保镖又有了买单的人,我自然是乐不可支。每到一处都是早早的打尖,日上三杆才上路,仰仗着有人撑腰,大小闲事通吃,管你是土豪乡绅,还是达官贵人,只要是为富不仁、仗势欺压百姓的,本姑娘就替天行道来个一锅烩,逍遥、快活的像只出笼小鸟。对我的所作所为,库乐是敢怒不敢言,每天提心吊胆的收拾被我挑炸了的马蜂窝,于我,他除了不厌其烦的唠叨,似乎也是别无他法。 库乐是个好人,对十四忠心耿耿,在我看来不免有些愚忠,十四如果说太阳是方的,那他也肯定跟着说是方的。古人讲究受人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还讲究什么知遇之恩……反正就是说,受过人家的恩惠,就应该生生世世的谨记。现代人的处世之道过于功利,人与人之间淡然冷漠,老祖宗留下来的那点光荣传统已经消失殆尽,看来有些品格还真应该回炉重造了,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日行至河北保定,我们已经从西宁出发三月有余了,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库乐也松了一口气,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公子,就快进京了”库乐欲言又止,我依然一身男装打扮,随从们都称我为公子。 “怎么了,库乐”见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从车里探出头来,关切的问道。虽然库乐纵容我,完全是基于对主子的忠心,但是我依然由衷的感谢他,毕竟我这毛糙的脾气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这几日您辛苦点儿,就快过中秋了……”库乐就是这样,明明有话,却不肯直说,弄得我好像猜谜似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想嫂夫人了吧,好的,就听你的,我们抓紧点行程”我冲库乐吐了吐舌头,眉宇见流露出狡秸的笑容。自从跟十四驻守西宁,算起来库乐已经两年多没回家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既没有电话,可以听听声音,也没有视频,可以看看亲人,想家是一定的了。离家的脚步近了,也就更加的归心似箭,我想我是能理解库乐此刻的心情的。 “公子,切不可如此称呼贱内,这样会折杀奴才的”库乐满脸的恐慌。 “库乐,你年长于我,我本就应该唤您兄长,可是你坚持不肯,直呼你姓名我已经觉得逾规了,怎敢再造次,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叫尊夫人大婶啊”和库乐说话我必须拿捏好分寸,半开玩笑半认真,要不然他又要絮叨半天,这一路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没等库乐反应过来,我顺手指了家酒楼,朗声道:“我们就在这儿吃午饭吧”说着,自顾自的撩帘跳下马车。库乐挥手让大家停下来,把车子、马匹交给小二,也尾随着我走进酒楼。 “几位爷,您想吃点什么”店小二忙不迭的倒水擦桌子。 “库乐,你看着点吧”我最讨厌点菜了,记得晴雨以前就经常说,我这个人懒的真够可以的了,认可天天吃方便面,也不开火。每天午餐都需要帮我点好,要不然我很有可能会因为不知道想吃什么而又省一顿。其实,我倒是觉得,我就是好对付,什么都行,凡事力求简单。我的原则是,饭可以不做,但一定要会做,会了不做是随性,不会的不做则就是惰性了。 好在库乐已经习惯我的脾气,你说这古代人摸索别人喜好的天赋,不让人佩服还真不行。照顾我不到十天,库乐就已经准确的掌握了我的饮食习惯,每顿饭都依照我的口味准备。 我的思想里本就没有什么阶级地位之份,再加上我的个性随意,大家和我相处的都很融洽,在我面前也少了很多拘谨,一大桌子人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工夫,酒菜就摆上了,又都是我爱吃的菜,多亏这古代交通不发达,道路起伏不平,一路上马车颠簸不断,也起了摇摆机的作用,要不然就我这吃法,到了京城准得长十斤的肉。十斤肉,什么概念,足足得一大脸盆,这放在哪都是臃肿的一大块,我得花多少钞票买健身卡,才能减回来啊。 正吃的高兴,掌柜的愁眉苦脸的走到桌前:“几位爷、实在是对不住了,有位爷要包场子”边说边不住的弯腰施礼。没等我们说什么,就见两个随从打扮的中年人骂骂咧咧的嚷嚷:“快走、快走,我家主子要在这儿吃饭” 我本不想惹事,好说好商量也许我就走了,谁还没有点重要事儿呢,人在江湖就应该互相体谅,可是他们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你没瞧见,我们还没吃完呢,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白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说道。 “呦喝,小白脸说话还挺冲的,明告诉你,今天我家主子要在这儿招待京城来的贵客,你们乖乖的倒地方,爷儿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中年人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说道。 “你说话客气点”不等我说话,彭宇腾的站起身,高声喝道。 十四担心我安全,除了派纹儿、库乐一路照顾我外,还另外挑选了四名武士,贴身保护我的安全,这四个人都是军营里一等一的高手,不仅功夫了得,而且赤胆忠心。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大人,还不把这些异乡刁民,抓回衙门,严加审问”对面的中年男人朝门口挥了挥手,呼啦啦,进来一大屋子的官兵,为首的是一个身穿五蟒四爪蟒袍,鹌鹑补服,头戴起花金顶顶戴的武官。 我轻摇折扇,制止了库乐他们刚想说什么的动作,粲然一笑:“哈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官爷是外委千总大人吧,正八品,不小的官啊,您一定是熟读律法吧”在场的人都怔怔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自然是熟悉律法,你们几个人挑衅滋事,理应带回衙门”张千总倒是生的相貌堂堂,只是可惜干起这种为人不齿的助纣为孽的勾当。 “哈哈,你这不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吗,我们成了挑衅滋事,那他们起不成了守法的良民,光天化日,你就信口雌黄,不怕风大疝了你的舌头”我面不改色,嘴角带着笑意,可是话语上已经不客气了。 “张大人,还和他们费什么话,一会儿我家大人可就到了……”中年家人不耐烦的嚷嚷。 “几位爷,就请您挪挪地儿,我这是小本生意”掌柜的边说边递给我一锭银子。我用手掂了掂,足有十两,我们这顿饭不过二、三两的花费,店家竟然赔给我们三、四倍的饭钱,可见这些人一定是本地的地头蛇,店家想花钱买安生。 “店家,这银子我们不能要,花钱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放心,我们不会在您这儿惹事儿的”我把银子塞给掌柜的。 “是张大人吧,您也不想在这儿动手影响你们大人一会儿宴请贵客吧,我们借一步说话”说着,我站起身向外走。这一路的惹事经验告诉我,该武力解决的事儿就别废话,衙门千万是不能去的,自古官官相互,虽说最后抬出十四,我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但费时费力,效果也不见起好。 我大略数了数,连同两个中年家人不多不少一共十一个人,彭宇他们兄弟以一敌三是小菜一碟。正当双方摩拳擦掌,剑拔弩张的时候,从街道西头,浩浩荡荡来了两顶轿子,那中年家人,顾不得和我们交涉,急急的迎了上去。如果我猜测不虚,那么,来人一定是他们嘴中的主子和京城的贵客。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位敢在保定作威作福的大人到底官拜几何,看派头不比王爷、贝勒逊色。保定不比他处,天高皇帝远,地方官俨然是当地的土皇帝;这里毗邻京城,又是诸多朝中大员的家宅所在,地方官理应没胆子摆这么大的排场。 众人簇拥之下,从轿里走下两个穿便装的中年男子,走在前面的身穿藏蓝色长袍,帽饰美玉,挺鼻、阔口……可怜我三百度的近视,只是隐约觉得有些面熟,我眯起眼睛,想瞧个仔细。 “公子,是十王爷”库乐边悄声对我说,边提步上前躬身打了千。 “奴才库乐,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我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我怎么也没料到,我会在这里碰到老十,显然老十已经看到我们了,要不然库乐也不会上去施礼。 “库乐,你不是伺候你家主子在西宁吗,怎么来保定了”十阿哥自幼与十四阿哥交好,对十四的家人熟悉和自己家似的,一撩眼也看到有谁了,更何况我们正好迎面相对。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奉主子命回京,途径保定,不想碰到贝勒爷您”库乐恭恭敬敬,回答的滴水不露。我垂下头,跟着彭宇四兄弟一起给十贝勒见礼,也不知道躲得过去躲不过去。 “李大人,算了吧,他们是我十四弟的家人,都是自己人”十阿哥转身对同行的中年人说道。 “原来是十四爷的家人,请老夫管教不严,对不住各位了”这位李大人,说话倒是和善。 第二十六回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本想躲过老十的眼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可是库乐的眼神泄漏我的身份,十阿哥是何许人也,在他们诸兄弟当中是个大老粗,可是在平常人堆里就是个人精了。李大人原是向库乐拱手赔礼的,库乐自然的回望了我一眼,用眼神询问我此事是不是就此罢了,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引起了十阿哥的注意。 “库乐,这位是……你不是老四身边的那个女人吗?”十阿哥的脸色骤然一变。和十阿哥相处多年,他的脾气秉性我了如指掌,直桶子一个,想到什么说什么。 “贝勒爷多日不见了”我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老十四不是着了你的道吧”十阿哥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我。 “贝勒爷哪里话,说我没什么,可您这样说十四爷,未免有些不妥吧”怪不得人家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是好话从老十的嘴里说出来也变味了。 “你……”被我抢白,十阿哥面色不善,似乎要发作,库乐急忙躬身施礼,悄声道:“十爷,我家主子有口信给您,请借一步说话”。 库乐俯在十阿哥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胤娥边听边不住的用眼角瞟我,眼神中有惊异、有怀疑、有困惑……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接着又询问了库乐几句什么,转身踱到我近前。 “潇儿,我怎么就觉的这么别扭呢,一定是十四弟过于思念潇儿,才会轻易让你蒙蔽,今天碰到你家十爷,只能怨你命不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狐媚手段” 胤娥低沉着面容,恶狠狠的说道。 没等我说话,彭宇四兄弟飞身挡在我身边,朗声道:“请贝勒爷恕罪,属下受我家王爷令,保护格格安全,任何人不得伤害格格”库乐闻听十阿哥的话,脸色也骤然沉下。他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的一清二楚了,为什么十贝勒还要一意孤行,就算是王爷的亲哥哥,也不该这样不给王爷面子。我心里暗暗好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十啊老十,本是一片好心,担心十四受奸人所害,就因为这说话不经大脑,好心办坏事。我不能再做事不管了,如果真动了手,那才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呢,不为十四,就凭彭宇四兄弟一路的精心照顾,我也不能让他们惹祸上身啊,想到这儿,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后退。 “十阿哥,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可否?”和老十拥有很多共同的记忆,一起逗蟋蟀、钓鱼、放风筝……相信胤娥应该不会忘记和潇儿共同走过的快乐时光。 我率先进了屋子,十阿哥随后跟了进来,我转身关好门,柔声道:“十阿哥,你是怀疑潇儿的身份,对吧,潇儿有些儿时往事,不知说的对不对”不等十阿哥说话,我接着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城东的跑马场,我的马失去了控制,好悬撞到你们三个;第二次见面是在五阿哥的婚礼上,是你们帮我解的围;还有一次,我帮瞎眼婆婆卖茶叶蛋,惹恼了京兆尹,是你和我一起大闹府衙……”曾经的很多故事,是只有我和胤娥知道的,我轻声诉说往事。骤然发现,原来这里的一切已经融入我的生命,就像石刻的碑文,抹也抹不去。原以为已经忘记的小事儿,也清晰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原来我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纵然可以如愿摘下寒玉镯返回现代,难道我就能真正做回冷青衣吗,难道就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吗?仿佛平地惊雷,我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脑子已经无法思考…… “你真的是潇儿,这世上还有这等奇事儿!”十阿哥喃喃自语。 “潇儿、潇儿……你怎么了” 胤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焦急之情赫然面上,虽然仍不大确信,前有十四的委托之词,后有潇儿的往事回顾,十阿哥也不好再为难什么。 “哦,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十阿哥的问话,生生的抓回我游移的灵魂。 “哈哈,真是由不得我不信啊,这性情活脱是潇儿转世,天下女子如此者,仅潇儿一人”十阿哥朗声大笑,脸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 拒绝了十阿哥的挽留,再也没有兴趣玩乐下去,带上库乐、彭宇等人匆匆上路。见我不高兴,大家的气氛也异常沉闷,不说不笑,专心赶路。进了北京城,没有回十四王府,而是径直向城东行去。 “公子,这是王爷吩咐奴才给您准备的府邸,就是小了点儿”库乐边说边引领我进了小院。 小院布置的极其清雅,满院儿的菊花争芳斗艳,煞是惹人喜爱。书房、卧室、客厅……全是参照我的喜好布置的。我忽然想起,怪不得十四把我画的家配图要去,原来是做了装修这房子的图纸,书桌的砚台下压着一封信,展开,十四潇洒超逸、酣畅淋漓的字迹映入眼帘。 瀟兒: 見字安好!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臨別慇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時間倉促,汝姑且安頓…… 看着十四的信笺,这两天的所有的不高兴一扫而光,有人惦记、有人疼惜的感觉真好。心情好了,想法也就多了,留下两个厨娘,剩余的人都打发了回去,彭宇四兄弟在我这儿显然是大材小用,可是无论我怎么游说,他们就是不肯离去,我也不得不由着他们了,库乐在我摆出主人的架势,万般无奈的回了老家与家人过节团聚。 不知道是我做商人太久,还是我天生就忍受不了金钱的诱惑,明知道好日子不多,还要过这种只出不进的日子让我寝食难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康熙皇帝就是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份离世的,十四回京后,一降再降,身边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是身无长物。目前最有效的赚钱方法就是把十四名下的产业秘密的转到我的名下,这样既保全了十四财力又为日后的生活做好铺垫。库乐是十四府里的管家,可以说是掌握王府的经济大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利用我游走商场的交际手腕,恩威并施,已经成功的把他转化成我的人,当然其中百分之八十,还是基于他对十四的忠心。库乐明白我在十四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自然也就认为效忠于我,等同于效忠十四。 养在深闺的福晋们跟我斗,如同小儿斗老翁,也顾忌不了库乐怎么看我了,把我当成一个嗜财如命的庸俗女人也好,视做一个贪图富贵的小人也罢,我都暂时无暇计较。每天都变着法的要银子,田契、地契、房契、金银珠宝、书画古玩……不管是什么皆来者不拒。说实话,十四这些年还真是敛财不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不义之财,我姑且照单全收,以后再想办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转眼间,已经进了十一月,我也成了北京城数得着的富户。对我,十四也算是煞费苦心,每隔几天库乐就会拿包东西给我,说是王爷转交的,十四远在万里之外,这些事儿应该都是在临行前吩咐库乐的。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城东田庄的地契,梅香在我走了的第二年,就远嫁福建了,田庄也作为我嫁妆之一留在十四府里;另外前些年我收罗的各种稀奇玩应儿,也都分期分批的如数回到我的身边。 是否重开“雅阁”是我这些日子的一桩心事,开,面临很多现实的牵绊,还有许多无法预期困难;但勿庸置疑的是,重开雅阁是我能想到的,调转资金链条的最佳途径。现在我几乎是不敢闲下来,每天的工作安排的满满的,唯恐思绪不受理智的控制任意漂移。超脱在现实之外,期望着与十四简单而幸福的生活,也许生活就应该简单一些,有希望才会有盼头儿。多想无易,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世事早有定数,不会因为你我的意愿而转移。 想过设法见老皇帝最后一面,万般思量仍觉的此法不可行,且不说要冒多大的风险混进紫禁城,单是我现在的模样,即使是面对面皇阿玛也不会认出我。罢了,见面只会更加悲伤,尚不如怀着心中的敬意远远牵挂来的切实。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康熙大帝与世长辞,此时的紫禁城危机四伏,四阿哥为了顺利地登上皇位,在九门禔督隆科多宣布了老皇上的诏书后,雍王府几乎是倾巢出动。雍正的儿子们去了西山的锐健营,安抚那里的兵丁们。老十三带着金牌令箭去了丰台,硬是杀了那里的守将八阿哥的亲信,又兵临畅春园,才保得雍正平安坐上皇位。 第二十七回 康熙帝病故时,十四阿哥胤禵正出征西藏,转战边陲,屡建战功。雍正帝即位,谕总理大臣:“西路军务大将军职务重大,但于皇考大事,若不来京恐于心不安,速行文大将军王,驰驿来京。” 虽然知道胤禵应召回京,我却坐立不安,以十四的火爆脾气,以及阿哥党在朝廷的势利,他们会就这样俯首称臣吗?我历史知识有限,只是知道四阿哥对这些异己兄弟先笼络,后打压,并没有兵戎相见。可我依然惶惶不可终日,凭借我这么多年和他们的朝夕相处,阿哥党的处世手段、跋扈作风,我也是略知一、二的,他们断不会做待宰的羔羊,难道还有史家所不知的内幕……。 “格格,不,小姐,您要上哪去儿”不喜欢他们叫我什么格格,也许是因为只有我心里最清楚,我这个所谓的格格是个彻彻底底的冒牌货。叫我名字,他们是死活不肯,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被称呼为小姐。见我急匆匆的牵马往外走,彭宇忙追上来问道。 “彭宇,我出去趟儿,库乐回来,你赶紧让他回王府打探一下,十四爷的消息,你们几个也分头出去打探,记住千万注意安全。”我边说边翻身上马,双腿用力,向畅春园方向疾驰。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万般猜测的苦楚,算日子,十四也应该到京城了,而我却一点儿他的消息也没有。我必须亲眼确认他的安好,要不然这食不知味,寝不能寐的生活,会把我折磨疯了的。 整个畅春园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丁们铠甲加身,利刃在手,寻常人根本上不了近前。我牵着马远远的兜了两圈,也没瞧见十四的踪影,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千万不可自乱了阵脚,俗话说的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关心则以,关心则乱!牵挂着十四的安危,我跟本无法正常思考。 “兵丁大哥,求您帮我传个话儿,我想见一下十七阿哥”想来想去,此时,能找的人就只有十七了。 “去、去、去,十七贝勒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戏园子啊,还不快走,小心……”要是平时,这兵丁的态度,我早就跟他翻脸了,可是今时今日……人在矮檐下怎可不低头,我强压住心里的火气,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央求着。 “大哥,求您行个方便,我是十七爷的朋友,我急事儿找他”我边说边掏出一块银子塞给进他的手里,琢磨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希望他看在钱的份儿上,帮我的忙。此刻,我一心只想着打听十四的消息,满脑子的十四和四阿哥剑拔弩张的场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稍微带点脑子的人也知道,一个守门的兵丁,哪有资格见贝勒爷啊,而我这个自认为智商、情商俱佳的复合型人才,却犯这种低级错误。 兵丁收了银子,头碰头的商量了一阵,“这位公子,十七爷今儿早是进园子了,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不好说了,您要愿意候着,就在这儿候着吧”腊月天,北风呼啸,呵气成霜,我忙着出门,只是简单的换了男装。方才不觉的,现在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的一样疼,手足已经僵硬,我在原地不停的打着转转,牢牢的盯着园门,唯恐眨眼的功夫十七就溜了过去。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十七的身影。 不知道是被我银子的收买,还是被我雪地苦等的诚心感动,刚才拿银子的那个兵丁一劲儿的跟我摆手使眼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并排着两个身材挺拔的人正要上轿,年轻的那一个恍惚就是十七。 “十七爷、十七爷,留步”脚都冻麻了,眼看着十七的轿子就要走了,顾不了许多,我边大声叫喊边吃力的向前挪动,每走一步,都仿佛万颗钢针刺进脚底。 “潇儿,怎么是你”这时十七已经认出我来,下轿大踏步走到我近前,顺手解下斗篷给我披上。 制止了我说话的动作“什么都别说了,先跟我回府”现在的我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再者这畅春园也不是讲话之地,我顺从了十七的意愿。 捧着暖炉,喝着热茶,好半天才恢复了知觉,这才发现和十七并排坐着的还一个人,顾不得打量是谁了,十七带回府里来的,一定不是外人,我现在关心的只有十四。 “胤礼,你十四哥到京了吗?”我小心翼翼的询问,心情极其矛盾,一方面急于想知道十四的近况,一方面唯恐听到不祥的消息。 十七点了点头没言语,一双漆黑的眸子神色复杂,似乎要把我看穿,我哪里有闲情猜测他在想什么,接着问道:“他的情形还好吗”声音有些颤抖,不紧张是假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十四哥不遵遗诏,不行君臣之礼,将印虽交实权仍在……”十七的嘴一张一合,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我最担心的就是兵权,雍正首先要夺的是兵权,而十四手中的恰恰就是兵权,兄弟两个都是个性强硬,如果硬碰硬,就免不了一场血战……我几乎不敢想下去。 “十四现在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我不能让十四以卵击石,不能让他背上谋逆的大罪,更不能让他发动战争血流成河,成为千古罪人。 “不行”十七猛然站起身,断然拒绝。话说出口,我也觉的自己有些痴人说梦,这是什么时候,千钧一发,十七能坦诚的如实说出真相,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还妄想他带我去见十四。 “对不起,十七,我不该强人所难,你看这样成不成,十四的脾气我了解,你帮我稍个信儿给他,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做傻事儿”也不管十七答应不答应,我自顾自的研墨铺纸,唰唰唰一簇而就,无外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诫他以百姓为重,不能因个人得失,给千千万万的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 “胤礼,这事儿还请你瞒着四……皇上”本能的想说四哥,还是被我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不再有四阿哥,不再有四哥,有的只是雍正皇帝。 “潇儿,我没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你和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里,难道真如皇兄所说,你是去找十四哥了”十七的神情有些凄凉。 老十七啊,叫我怎么跟你说呢,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四阿哥定是伤透了心,也恨透我,难道让我跟你解释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只想守住自己的爱情原则,难道也有错嘛。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他们兄弟之间飘忽不定,更不应该贪心的希望不可能同生的情感并存。我的错,我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十四,我就不会后悔,想到这儿,我自我解嘲的苦笑了一下。 “胤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还欠我三件事儿,这就是第一件,至于以前发生过什么,往事已以,无所谓对错,我不想再去想了”边说边把信笺递给十七。 “这……”十七的为难之情溢于言表。 “十七弟,既然这位姑娘言尽于此,你就帮她把信传给十四弟吧”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却异常耳熟,我闻声望去。面如灌玉,目若朗星,眉宇间透着几分不羁,只是眼角的皱纹,发辫的点点白发,泄漏他曾经痛苦的岁月,整个脸上罩着淡淡的忧伤,三十几岁的人却仿佛年近半百。十三阿哥,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英俊青年哪里去了,一身的洒脱的拼命十三郎已经不见了吗?和十七并坐的人,竟是让我日日牵挂的十三阿哥,爱新觉罗 胤祥,昔日和我把酒畅谈天下事、气吞山河寻常见、指点江山谈笑间的尹大哥。 相见不如怀念,不拆开真相,于我、于十三、于十四,乃至四阿哥都是一件好事儿。只要我知道他是谁就好了,想到这儿,满怀感激的冲十三粲然一笑,转头对十七叮嘱道:“胤礼,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传信儿给城东奇宝斋的掌柜的,说是给冷潇儿即可”不敢久留,头也不回的出了十七的府邸,泪水已然打湿衣襟。面对十三,我无法不动容,前尘往事,说不再想是说给别人听的,想与不想根本不是理智所能掌控的。 十四被留在景陵等侍大祭,实际上就是被剥夺兵权,胤禵为什么迟迟没有与我联络,雍正帝位未稳,尚在笼络异己之中,断不会禁锢他的自由才对,我百思不得其解。 “库乐,你见王爷了吗?”自从十四回来,库乐就鲜有机会来我这儿。 “小姐,王爷他……”库乐欲言又止。 “他不想见我”看库乐的表情,我就猜到了七、八分,我早有预感我和十四之间不会那么一帆风顺的。他一个铮铮铁汉,这样的际遇,此刻的心情,不是一句明白就能化解的。单凭这一点儿,我就更加坚信十四心里是在乎我的,他越不见我,就越表明他不想让我受伤害。十四啊,十四,难道你就这样小看潇儿吗,你眼中的权利,于我一文不值,没有了权利的牵绊,我就会更早的收获幸福,现在的局面是我求之不得的。你不见我,那我就去见你,我是不会放飞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的。换上素服,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吩咐纹儿把各号的帐簿收起来,等我回来再看,策马向景陵驰去。 第二十八回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景陵位于昌瑞山,今河北省遵化市马兰峪,离京城125公里。顺治皇帝的孝陵也在此,顺治是清代帝王中比较特殊的一位君主,清太宗皇太极第九子,母永福宫庄妃博尔济吉特氏,即孝庄文皇后。6岁登上王位的福临,是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尽管顺治很想有番作为,也颇为中原文化所吸引,但终因他周围尚未形成一支以他为主导的强有力的政治势力,致使他在与朝中反对汉化的勋旧大臣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政治上的失意,使顺治帝沉缅于与其弟媳董鄂氏的爱情之中。随着与佛教高僧木陈忞等人的交往,他产生了遁入空门的思想。当他挚爱的皇贵妃董鄂氏死后,他的精神支柱完全崩溃,健康状况每况愈下,24岁时又染上天花,很快便撒手人寰。 “皇陵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我刚到景陵的门口,就被守门的兵丁拦住了。 “劳烦您,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十四爷”我陪着笑,央求兵丁,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日子,屡屡见证这话的道理。没封没号,没有人撑腰,任何一个小兵都可以对你吆五喝六,好在我还有银子,没有关系就花钱买关系。也不知道是兵丁故意搪塞我,还是十四铁了心不见我,任我苦苦哀求,得来的都是“不见”两个字。 已经是正午时分,说得口干舌燥,别说见到十四了,就是大门我也没进去一步,垂头丧气的坐在路边的草地上,铭思对策。如果真是十四的主意,倒是十分棘手,不管有没有实权,他好歹还是主子,主子的话,哪个奴才敢不听。混进去,这里人迹罕至,难道要把守卫的兵丁一一买通,可我也没带那么多银子啊,况且要是碰上一、两个克尽职守,滴水不进的,岂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办?怎么办?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冷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十三不可确信的看着我,显然对我一身的女儿装扮,有些吃惊。 “十三爷,碰到您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竟然看到胤祥策马而来。 “真的是你”十三微微一笑。 “您带我进去好不好”我试探着询问,湮灭的希望,重新燃起。 “怎么,是这些奴才,不给你通报?”十三不会猜到是十四不肯见我,想当然的认为是兵丁狗仗人势。 “恩,谁让我没官没品呢?”我将错就错,不想多生事端。 “可是……”十三面露难色。 “您要是觉的不方便,我可以装扮成您的随从”十三的为难,在我的预料之中,十四是当今皇上的眼中钉,四阿哥一定在他身边布满眼线,十三霍然带个女子进去,难免会引起猜疑。 “哈哈,那倒也不必,跟我进来吧”十三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丝笑意,边说边提步进门,我快步跟上,回头朝守门的兵丁,吐了吐舌头。我这人,是不是算是没心没肺的了,面对老皇帝的陵墓,十四的避而不见,竟然还有闲情做鬼脸。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是生性乐观的豁达,还是久处荆棘的冷漠,不得而知。 满眼的素白,加重了悲哀的氛围,十四一身缟素伫立在供桌前,神色暗淡,分别时日不多,却已消瘦了一圈。心情骤然低落谷底,老皇帝生前待我的种种好处,顷刻间溢满心头,缓步上前,扑通跪倒,俯首叩拜,心里默默祷告,请允许潇儿再叫您一声:皇阿玛,恕潇儿不孝,就连大声的叫您我都不敢,您亲自送我上花轿的那一刻,依然历历在目,没想到竟然成了永别,自此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您的恩情无以为报……我只能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响声清晰可闻,禁不住的眼泪扑簌簌滑落。 十三惊异于我的举动,十四也是怔怔的望着我,许久皆不言语,身边的奴才们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流够了眼泪,心情也透亮了许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使他贵为天子也不可能超脱,许是我老早就知道历史的演变进程,对于康熙的驾薨也是在预料之中,如果不是今日的触景生情,反而觉得是对他的一种解脱。生,日理万机、呕心沥血终日操劳;如今,是真的可以安心歇息了。 “你瘦了好多”望着胤禵骤然憔悴的面孔,心像针扎的一样痛,抬手想抚摸一下他清瘦的面庞。手尚未触及到,十四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倏的转身闪到旁侧,我的手僵停在半空中,仿佛听到心破碎的声音。十四不想见我的苦衷,我了然于胸,可是眼前他真切的回避,却让我无法面对。 “我不是说不见你了吗,为什么还要追到这儿来”十四的声音冰冷,句句寒入骨髓。 “胤禵,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你所有的伤痛,我都感同身受,我们可以共荣华,就不能共患难吗,难道你心里是把潇儿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吗?”我极力的克制情绪,尽可能的让声音听上去没有异常,却控制不住泪珠在眼睛里打着转转。 见十四不说话,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十四,海角天涯我愿意跟随你,粗茶淡饭与你分享,胜却山珍海味……”十四猛然抽回衣袖,粗暴的打断我的话。 “我爱新觉罗 胤禵,好歹也是个王爷,也是圣祖皇帝的嫡亲血脉,怎么可能跟你这个布衣女子私定终身,你不要痴人说梦了”十四的脸色更加铁青。 “胤禵,你现在说什么都不作数,潇儿虽一介女流,也不是让人招之则来,挥之既去的,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我要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微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在这个封建社会,一个女子说出此等大胆的话来,足以让人瞠目结舌,而我却顾不了许多了。 “潇儿,你还有你的生活,何苦和我纠缠不清”十四的情绪有些急躁。 “这就不劳烦你十四爷多管了”我边说边伸出手来。 “什么”十四一脸的迷惑不解。 “腰牌,出入这里的腰牌,今天是多亏了胤祥,我不会一直都那么幸运碰到熟人的”我朝十四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察觉到,脱口而出的十三的名讳。显然十三和十四都已清晰听见我说的话,两个人几乎同时把目光射向我。 “啊,啊,不是,我是说有腰牌出入方便些”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儿嘴巴,十四好不容易才正常些,我又来了这么一句,他肯定又会多想了;还有十三,我明明只在十七府里见过他一面,就叫的如此顺嘴,让我怎么解释啊,浑身是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大祭之事繁多,请怡亲王带闲杂人等离开”十四说完,不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十四、十四……”任凭我如何叫喊,胤禵连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你说我今天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功败垂成,本来只要十四肯见我,我就有信心让他复原,而现在一切又退回了原点,不,是退到了负二层。 “冷姑娘,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和十三牵着马,并排走在官道上,胤祥好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觉得不合适就不要说了”我的心情极其恶劣,说起话来也带着满身的刺。 “为避皇上的名讳,我们诸兄弟把名讳改为允……”沉默了一阵,十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真是的,名字起了不就是叫人叫的,他怎么不直接起名叫皇上好了”基于十四的态度,我迁怒于四阿哥雍正帝,认定不是他的咄咄相逼,十四就不会如同今日这样喜怒无常。不过我气头上的话,通常是有口无心,只是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我有资格怪谁呢,最多也只能是埋怨老天的不公平而已。 被我一阵抢白,十三不再说话,我也甚感无趣,目前的燃眉之急是如何出入自由的见到十四,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而我是到真格的的时候,就上不了台面,平日里诡计多端,现在却无计可施。 第二十九回 六曲阑干三夜雨,倩谁护取娇慵。可怜寂寞粉墙东;已分裙钗绿,犹裹泪绡红。曾记鬓边抖落下,半床凉月惺忪。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自上次见十四后,已经一月有余,我每日都有信捎去,却始终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我可以想象的到,我的一片深情、我的满腹惆怅、我的诚心叮咛……不知道躺在哪个角落里,十四从未开启过。可我除了寄情于纸,别无他法,日日担惊受怕,无处倾诉。 “小姐、小姐……”纹儿人未进门,声音先传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看纹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的心又收紧了,好在我心脏的承受能力强,自从四阿哥即位,我已经收到了无数的坏消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四,人人处境堪忧;即使是处在胜利方的雍正、胤祥、胤礼日子也不好过,朝纲松弛、吏治混乱,力挽狂澜决非易事。 “您快去看看吧,衙门要封咱儿的店……”纹儿气喘吁吁的说,顾不上换衣服,拉着纹儿向外跑,路上纹儿简单的跟我讲了事情的原委。衙门在查封十四的产业,自然就查到了我这儿,暗自庆幸,幸好我早有准备,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远远就听见彭宇与人争执的声音,庆丰银号是我最后一个从十四手中过户过来的商号,帐目尚未查清,我快步挤近人群。 “来人,把他们通通带回衙门”为首的官员头戴蓝宝石顶戴身穿九蟒五爪蟒袍孔雀补服,四十左右岁,白净面皮,短须,一身的正气,从穿戴上来看,应该是个正三品的官员。 “大人,请慢”我提步上前,躬身施礼,朗声道。“不知他们犯的什么罪,要带回衙门。”我试探着询问。 “奉怡亲王手谕办差,这些人,防碍官府查案,理应带回衙门审问”白脸的官员,边上下打量我边高声回答。表面上看似回答我的问题,实际上是向越聚越多的百姓交代,他这是奉旨行事,好事者少管闲事。 “我还想请问大人,因何要封我的铺子”从我决定转移十四的财产那天开始,就知道和官府早晚要有一场针锋相对的交涉,此时就是明知故问。 “你是这里的掌柜?”来人有些不可确信,满眼狐疑的盯着我。这年头有女人开门做生意的,但是开银号的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据他们所知,这是十四王府的产业,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让他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小女子就是这庆丰号的掌柜——冷潇儿,官爷儿,抬抬面儿把我的伙计都放了,有什么话,我随您去衙门说”制止了彭宇等人欲说话的举动,大小衙门我也去过不少,也不至于怯场。何况今儿这事儿只能我自己去解决,我都难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越少的人牵扯进来越好。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官府自然也没有话说,在尚未摸清我的底细,对我还是有所忌惮,也没有上绳索。我跨步入大理寺衙门,忽然想起儿时与胤祥为了施士伦的案子在这里大闹的情形,没想到多年之后又来到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潇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十四哥让你这么做的”十七阿哥胤礼焦急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什么跟什么啊,这儿世界还有没有说理的地儿了”我朝十七撇了撇嘴,大咧咧的寻了个椅子坐下。 “我们清查十四哥财产,发现有一半的产业是在近一年多转出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产业应该是转至你的名下了吧”十七说着把一大堆帐簿推到我面前。 “是,我承认是转到我名下了,可《大清律》哪条哪款规定,不允许民间买卖啊,我一不偷二不抢,犯了哪门子王法”古代的历法尚不健全,我这么做虽然于理不和,但是也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款可以约束我。再者一看正堂老爷是十七阿哥,心里也算有底了,任凭我如何泼皮无赖,他也总不好扯下面子和我动粗吧,只要免于皮肉之苦,别的我就都不怕了。 “潇儿,你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以前觉的你才智过人,怎么现在就这般……”十七气急之下,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十七是打心眼里希望我过的好,这我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是十七不明白幸福对我而言不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简单的相依相守。而恰恰是这一点,是他敬爱的皇兄所不能给我的。 “十七爷,您是这儿最大的官吗?今天这事儿,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不去计较,不过话要一次说清楚。第一、我收购十四的财产纯属个人行为,与他人无关;第二、我和十四非亲非故,做生意也是钱帐两清,一码是一码;第三、我也曾熟读律法,我做的是正正经经的生意,决无违法的勾当;第四、如果有人一味鸡蛋里挑骨头,别怪我不讲情面,无凭无据,你们这就是诽谤。”无理缴三分是咱的本行啊,遇到我,呵呵,对不起了,你老十七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变没理。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谈笑间我摆明立场,话说白了,就是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当然我敢这样肆无忌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是算准了十七不会为难我,换做旁人,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猖狂。 “你……你……”果然在我意料之中,十七气的面色惨白,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不是想打我吧,呵,大男人打女人,传出去你十七阿哥的名声可就坏了”我强忍着笑,眨了眨眼睛,打趣十七。 “好、好、好,你说这些都是你从十四哥那买的,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银子又是从何而来”看得出十七是强压着怒火,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呵呵,马路上拣的、天上掉的,还有可能是地里长的,反正不是偷的,你不会忘了吧,西征军饷中还有我的十万两呢,我是地主老财,有钱”我尽可能的不让气氛正经起来,一旦谈话转为正式,就会破绽百出,很多事儿都无法解释。 正当我把十七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十三阿哥胤祥从外边走了进来,显然他已经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十七躬身施礼,我也跟着伏了伏身,算是见过礼了。老十三也来了,看来我今天不会那么轻易的蒙混过关的。 “冷姑娘,允祥素来公私分明,今儿这儿事儿,是皇上安排的大事儿,马虎不得,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姜还是老的辣,老十三虽然被关了十年,才智却一如当年,有勇有谋,简单的一句话,意味颇深。 “怡亲王严重了,潇儿本是一介小民,不懂什么大事儿,国库的事儿不是我应该操心的,请王爷手下留情”我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你们急于清查阿哥党的产业,无外乎是为了弥补国库的亏空。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吧。 “冷姑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明人面前不讲暗话,十四弟如此对你,你还要处处掩护他吗?”十三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怡亲王,我和十四的事儿,个中原委很难说清楚,但与此事无关”我不住的叮嘱自己,千万不要慌,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我现在一个不留神儿,就有可能葬送掉我这一年多的辛劳。 “怎么能说无关呢,凭着你和十四弟的关系,你名下的这些产业,就属于清查之列”十三的声音不高,但句句刺中我的要害。 “愈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怡亲王非要这样说,潇儿似乎也无话可说,天下万民,悠悠之口,您怕是也逃不脱巧取豪夺的嫌疑吧”虽然嘴上咬着不放,但我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所有的事儿都经不起推敲,我唯一的胜算就是他们尚念及往日情谊,实在不行我就抬出老皇帝,想到这儿,我隔着衣袖摸了摸康熙爷送我那块佩玉,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必须保全这些产业,只有这样我才有能力关照十四等人的家人,要知道他们的苦难历程才刚刚开始,需要银子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好一张利嘴……”十三的话未说完,就被十七打断。“十三哥,潇儿说话素来有口无心,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十七,他一定是担心十三会惩戒我的出言不逊,才越礼劝阻的。 “十七弟,如果今儿,咱办不了这儿差事,怕是受惩戒的就是咱哥俩儿了,皇兄面前不会有人给咱求情的”十三温和的朝十七笑了笑,缓缓的说道。 “怡亲王,请别责怪十七阿哥,事情我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如果您一意孤行的话儿,没说理儿的地儿,我只有拈香告诉先皇了,希望有朝一日他老人家可以帮我昭雪这不白之冤”我有些沉不住气,坦白的讲,耍心眼,玩计谋,我甘拜下风,我早就承认我不是阿哥们的对手,再说下去,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狠了狠心,十三,对不起了。 第三十回 我本来是不想让十三知道真相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就不会痛苦,我一直希望可以远远的看着他幸福,我也就跟着幸福了,现在看来这可能已是痴心妄想了。曾经他耗尽平生的爱意,倾情于潇遥,为了让他圈禁的日子好过些,我曾于他承诺过虚幻的誓言。我几乎不敢想象,十三报着满心的希望重见天日时,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等来的却是阴阳两隔,他如何承受得了,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舔嗜伤口,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也试过,刻骨铭心的痛,足以击垮整个天地。可事到如今也容不得我顾虑太多,两害相衡取其清,我只能尽可能的把伤害减到最轻,让这场权利纷争的杀伤范围越小越好,别的方面我无能为力,只有在钱财上接济一下阿哥党的诸位兄弟的家眷,或许也算是报答老皇帝的体恤之恩了。 “潇儿,这是大理寺衙门,不许胡闹”十七一边不住的向我递眼色,一边打圆场,唯恐我会开罪十三。 “大理寺怎么了,也不是第一次来,我混这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再哪呢”我低头不耐烦的嘟囔,不过心里还是很感激十七的仗义相助,能真心待我,无关风月的人,也许也只有他了。 “冷姑娘,如果你执意不合作的话,就休怪允祥公事公办了”我的话,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十三依然面色如常,就连目光也是淡淡的,没有丝毫的起伏之态,难道是我错估了形式,十年时间说长也不长,却足以磨去一个人心头的爱意,足以让他变的铁石心肠。眼前的十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豪情万丈,洒脱不羁的胤祥了,他只是怡亲王,朝廷的铁帽子王爷。 “好家伙,做了王爷,果然不同凡响,咱也没必要兜圈子了,我名下的产业都是我合法买卖得来的,至于钱银出处,一则是亲朋赠予,二则是经营所得……”按耐住骤然窜起的火气,我正视十三漆黑的眸子,目光中难以掩饰的哀怨,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那允祥就得罪了,要委屈一下冷姑娘,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咱们再详谈”十三边说边命人准备把我送至大牢,好生看管。 “不可啊,十三哥,大牢哪里是女儿家呆的地方啊,您不能这样做”十七一把扯住我,一边急声历色的对十三道,看得出他是真得着急了,脸色变的苍白,好像要去坐牢的不是我,而是他。 “十七弟,此事关系重大,责任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不是我有意为难冷姑娘,是她执意如此,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十三一面对十七解释,一面摆手示意衙役先撤下。 大厅里又剩下了我、十三和十七,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十三的话句句在理,十七也无话可说,只能一味的拦着,我也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对十七,我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和谢意,和他相交时日不多,他对我却可以推心置腹肝胆相照,我是有愧于十七对我一片信任,可我的故事过于玄妙,时势所迫我也是无可奈何;对十三,我也没有怨恨,我明白他只是公事公办,换位思考一下,我如果处在他的位置,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要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就必须有愧于皇上,说大了,也有愧于社稷。说一千道一万,他的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就是拜阿哥党所赐,此时且不说让他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些异己兄弟,还要让他法外开恩,甚至帮助这些曾经陷害他的兄弟们实在不是什么易事。于局外人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可这十年高墙圈禁的痛苦是常人根本无从体会的,想到这儿,心不由的隐隐作痛。面对满身伤痛的十三,我真的不忍心再为难他,老天啊!你为什么总要让我做这种两难的决择。 “胤礼,不要难为十三爷了,我坦白的跟你们讲,这事儿就是御审,我也不会有半句更改,该怎么办您就办吧,潇儿绝无半点怨言”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宁愿自己受点儿痛苦,也不愿自己身边的人因我而痛苦。 “潇儿,你这是何必呢,即使四哥不说,我也知道他依然牵挂着你,自从你留书走后,他就没有真正的笑过,即使是坐上皇位。他眼睛里的悲凉,连我看着都会心痛,要是今儿这事儿,让他知道了,你这不是等于用刀子挖他的心吗,皇兄对你情深意重,难道你就忍心这样的伤他吗?”十七的话仿佛重锤,句句敲打在我的心上,不是我不知道四阿哥的感受,是我根本无暇顾及到他。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我也是凡人一个,我没有能力让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十七弟,你说什么,皇兄与冷姑娘相识?”十三急切的询问,目光明暗交替,神色复杂。 “今儿我索性就全说了吧,皇兄要责怪就责怪吧,十三哥,我不明白你们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因何你们每个人都怪怪的。皇兄明明是心里有潇儿,却要放她而去,明明挂念着,还要装做不闻不问;您与潇儿应该早就相识,又却好象全然不认得,皇兄还特意叮嘱我,万不可不告诉你,他与潇儿的事儿;潇儿就更奇怪了,本来和四哥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却不远万里的去找十四哥……”几次想出声制止,在胤祥恨恨的眼神,十七苍白的面容前,强咽了回去。该来的,终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一切自有定数,半点不由人。 “潇儿、冷潇儿,你好狠啊……”十三本想要说什么,可是身子不受控制般晃了几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强烈的心理震撼让他无所适从,。 “十三哥” “胤祥”我和十七几乎同时冲到十三的身边,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我再也无法若无其事的做我的冷潇儿。十三按着胸口,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着嘴唇,微闭上眼睛,伸手制止我们叫人。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扑簌簌的滑落,除了道歉,我不知道我还能讲什么。 “都是我的错,十三哥,我应该听皇兄的话的,我不知道您……”十七一脸的懊恼之色。 良久,十三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圈红红的,泄露他的情绪,怔怔的看着我,本能的伸出手,想把我擦拭两颊的泪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手僵停在半空中,接着慢慢的又缩了回去。 “潇儿,你知道吗,当四哥告诉我,已经和你阴阳两隔的时候,我几乎支撑不下去,这些年我就是靠着,终有一天会和你重逢的意念坚持着”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唯一想的就是帮皇兄重震朝纲,看到你对十四弟的一往情深,我感动不已,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就是我的潇儿”十三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些话。 禁不住的泪水,打湿衣襟,十三待我如何,我了然于胸,此时的我心乱如麻,为什么好象我欠所有人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在爱情的公交线上,有人勉强挤上车,却要在车门开闭的夹缝中狼狈不堪的走完全程;有人错看站牌,慌忙上车又下车;有人改变初衷,却在不停的转换间迷失方向;有人错过了目的地,却意外欣赏到一路的美景;等待是因为对完美的渴望,还是由于纯粹的不甘心。 而我苦苦的修复,妄想着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和他携手天涯。今时今日的十三,已经完全蜕变,纵然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关于产业的事儿,我们各退一步,达成协议,产业仍属我名下,我就此拿出一定数量的银子,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我知道十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第三十一回 我每日异常忙碌,看不完的帐簿,谈不完的生意,凭借着多年的从商经验,我游走在商贾名流之间,如鱼得水。十四对我还是避而不见,寄出的书信也如泥牛入水,没有半点音讯;即使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思念十四,已然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不论白天多辛苦,夜晚留给他的时间不曾改变过,有时候只是简单的写上几个字,也足以告慰我的相思之情,我深信他终有一天会了解幸福与权势无关,我们也终会雨过天晴,还有以后几十年的岁月相知相惜。 有了十七明里暗里的关照,京城冷家也成了商界响当当的字号,分号遍布大江南北,富甲一方。我做生意,讲究信字当头,童叟无欺,并且经常周济百姓,故此也颇有善名。每月我都会派彭宇偷偷的送银子给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的家眷,数量不多,但足以保证日常开支。特地嘱咐彭宇避开耳目,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我不想多生事端,以他们兄弟的脾气秉性,霸势不在,霸气仍存,让他们知道真相,怕是我就要好心做歹人了。 “小姐,明儿您就别去了”明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我要亲自去给十四送粽子,库乐不停的劝阻我,他比谁都明白,这些日子十四对我的冷漠无情,可以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十四依然不肯见我。 “十四爷见不见我,是他的事儿,去不去就是我的事儿了,库乐你放心,这么长时间我都习惯了”库乐是真心关心我,他不希望我伤心难过。 “小姐,也不知道爷儿是怎么想的,您这么好的人……”提到这一年多来,十四对我的态度,忠心耿耿的库乐也为我鸣不平。十四的苦衷,别人不理解,我能理解,拒绝我,他的心里一定比我还痛苦。爱之深,恨之切,他不是心里没有我,而是不忍连累我。时间有如白驹过隙,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还能依靠幻想着和他浪迹天涯支撑多长时间。 “冷小姐,您又来了”守门的兵丁已经认识我了,许是我还算和善,他们对我恭敬有加。 “十四爷有话吗?”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十四爷吩咐,如果您来了,就直接进去吧”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我来了无数次,狂风也好、暴雨也罢、不管我是顶着冬日里的冰雪,还是三伏天的酷阳,十四都未曾动容,今天却准许我进去,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顾不得道谢,我径直走进景陵。 远远看见十四端坐在花厅里,饶有兴趣看着手中的书,左右各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轻摇团扇,好象还在说笑着什么,还有一个女孩半跪在十四的腿侧,有规律的上下移动手掌帮他拿捏着腿。好一派祥和的气氛,全不是我想象的悲凉、凄苦情景,亢奋的心情骤然低落,难道是我判断错了,我高估了自己的价值……我狠狠的摇了摇头,屏弃那些奇怪的念头出现,不能再想下去,不会的,十四心里是有我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我的爱意。 “胤禵”我柔声叫道,十四连头也没抬,用眼角瞟了瞟我,没有做声。 “爷果然料事如神,这就是冷潇儿,也平淡无奇呀?”十四左侧的穿粉红旗袍的女子,一边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我,一边对十四说,声音嗲的让人牙根直冒酸水儿。 “当然没有你妩媚动人了”十四边和女子调笑,边伸手揽其入怀,态度亲昵暧昧,全然不似对我的冷漠。我豁然明白,十四今天这么痛快的让我进来,是早有预谋的,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亲眼目睹这一切。我暗自好笑,十四啊十四,如果你想借此让我死心,那你是错打了算盘,你以为我是谁啊,养在深闺的格格、福晋,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世事疾苦。我是在乌烟瘴气的商场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见惯了尔虞我诈,看问题我凭的不是直觉,而是理智的推断。 想到这儿,我粲然一笑:“十四爷,好雅兴啊”十四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确让人羡慕,您特地选在这儿花厅,是有意昭告天下,还是怕先皇看着烦心啊”想让我难受,谁也别想好过,对不起,我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好一副伶牙利齿,怪不得至今仍待自闺中”红衣女子毫不示弱的顶了回来,看得出他们事先做足了功课,专捡我的痛处戳。 “貌似天仙,心如蛇蝎,十四爷儿您要小心了”我虽然极力告诫自己不要着了他们的道,依然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十四当着我面与别的女子眉来眼去。 “你说谁呢” 红衣女子面露怒色。 “呵呵,这么快就有人对号入座了,听说过有人捡银子,还没听说还有人捡骂呢”我轻笑道。 “你……”红衣女子的一张俏脸,盛怒之下有些变形。 “别忙着生气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娇滴滴的央求十四爷为你出头才对啊,哎!怪不得人家都说,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我长叹一口气,阴阳怪气的作出扭捏之态。跟我斗,本小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靠嘴皮子吃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无意间扫视四周,十四嘴角带着笑意,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不用明言,事实仍在我预料之中。闻言,红衣女子进退两难,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看看十四,看看我,羞愧之态溢于颜表。十四挥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斟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 “潇儿,你确定你的选择吗?我现在如同阶下囚,什么也不能给你”十四的声音低沉却很温暖。 “胤禵,难道到今天你依然怀疑我的感情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简单的正视情感,为什么总要人为的搀杂杂质……”我幽幽的说道,说真的,我有些心灰意懒了,我向来认命,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不想做无谓的挣扎。而现在,我完全是背性而行,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我真的过的不快乐。 “潇儿,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聪慧的女子,我知道什么也逃不脱你的眼睛,你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愚笨些会更快乐”十四的目光满是温情,眉眼间写满不舍。 “打开看看”十四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袱,边说边推到我面前。我依言打开包袱,是厚厚的一打信笺,十四示意我展开来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潇儿: 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今夜注定无眠,你的笑声尤在耳边,我却要狠心相待…… 潇儿: 白衣裳凭朱栏立,凉月走坐西。点鬓霜微,岁晏知汝归不归。残更目断传书雁。尺素还稀,一味相思,准拟相看似旧时。看着你寒风中凄凉的身影,我的心仿佛碎了,锥心刺骨的痛楚终身难忘…… ……” 看着看着,禁不住的泪水打湿纸张,信笺按照日期排列,没有一天中断,十四心里一直是有我的…… “别哭,潇儿,只要你快乐,我别无他求”十四伸手帮我拭去泪水,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你,你以为我会快乐吗……”哽咽难言,我日夜期盼的就是这一天,我的辛苦没有白费,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十四依然如旧。 “潇儿,我现在的处境不说,你也明白,雍正是不会放过我的……”不等十四说完,我匆忙打断他的话。“胤禵,你怕因为我的存在,四阿哥会更加敌视你吗?”这是我心底一直盘旋的问题,说十四连累我,还不如说是我拖累到十四。四阿哥富有四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政敌的怀抱,他会善罢甘休吗?我不能指责十四的逃避,我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 第三十二回 爱情是一种非常奇秒的情感,没有规律可寻,来了挡也挡不住;没有强求也不得。男女之间其实就是一种排列组合,无论怎样排列,总有其道理的,但最佳的组合,也许只有一种。我们苦苦追寻这种最佳的排列方式,也为之付出代价。如果说现在的排列是错误的,也并不意味着重来一次就会是正确。也许结果尚不如前一次,也未曾可知,这毕竟不是数学题,可以通过精确的计算得出唯一的答案,也许冥冥中存在某种暗示,启示你目前的排列是否正确,可是我们又如何解读这种更为玄妙的事物呢。所以,不要相信计算,也不要轻易打破现有的排列组合,也许,改变一种方式,就可以在原有的组合里找到最佳的锲合点。 我不是生长在古代的女子,所以也就不信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必理会所谓的无媒苟合,我的恋爱观绝对的自主。但是我知道古人重视什么,尤其是对一诺千金的君子,这一次和十四守的云开见月明,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不管结局会如何,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呵护这来之不易感情,买上一个保险也是必要的,就算是安慰一下自己也好。 拉着十四,并肩跪倒在康熙皇帝的香案前,拈香叩头,十四虽有些不解,但仍然任我摆布。 “皇阿玛,请您给潇儿做主,苍天为媒,青山为证,今天我和胤禵在您面前立下誓言,从这一刻起,我们心心相连;自此以后,永世不分。无论对方生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都要互相疼爱、互相扶持,视对方为此生唯一、也是最终的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一字一句倾吐我的爱情宣言,说给十四听,也企求神灵眷顾,我相信三尺之内有神灵,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皇阿玛,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幸福,也请您保佑所有的人都可以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一切皆有定数,曾经我在无可奈何之下,被指婚给了十四,却阴差阳错的没有结成姻缘;经历万般种种,我终于找寻到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许是老天给我一个理清感情的机会。接着,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响声清晰可闻。 “皇阿玛,儿臣胤禵此生能得到潇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再也不想去理会什么权利纷争,只想平平静静的和潇儿携手白头,您一定要保佑我”十四的声音透着真诚,看我的目光中满是柔情,我心甘情愿的迷失在他的溺爱里。 贪心的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依偎在十四怀里,聆听他有力的心跳,脸上挂着持久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糖一样,眉眼间完全是幸福小女人模样。想想都会笑出声来,原来幸福一直紧紧跟随我,只是我未曾撩起那层薄纱,看不清楚幸福模样。没有经历过失去,就不知道珍惜拥有,以往我只会怨天尤人,只会埋怨风月之情,带给我的困扰,三千愁丝,缘于一个“情”字。如今我方才明白,有人疼惜、有人怜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我几乎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言语流于肤浅,笔墨过于苍白,这种沁人心脾的浓情蜜意,也许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然西沉,火红的霞光映满整个园子,五月的傍晚,冷风阵阵。我似乎是想弥补这些日子的离别之苦,不想再和十四分开,哪怕一分一秒的别离。十四也任凭我赖着,不需要任何言语,默默的对视,就已沉醉,目光中宣泄的情感,足以淹没一切。 一个兵丁走进花厅,向十四躬身施礼,好像有什么话说,眼角不住的瞟我这边,显然是因为见我在,迟疑该不该说。 “什么事儿,讲吧”十四看了兵丁一眼,朗声道。 “回王爷话,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奉旨,宣蒙古格格进宫”兵丁满脸的迷惑,宫里来人宣什么格格,他们这儿是皇帝的陵墓,有的都是臭男人,哪有什么格格,说不上皇上又变着法的,找十四爷的不痛快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转头看向十四,正好与胤禵回望的目光相碰,如果我们没猜错,所谓的蒙古格格,我们心知肚明。早在西宁的时候,十四曾上书皇上,请求赐婚,所用的户帖就是博尔济吉特 潇儿,老皇帝尚未回复,就撒手西去了。新皇即位,这份奏折理所应当的传到四阿哥雍正手里,如果不是今儿提起,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十四爷、潇格格,接旨吧” 不容我们多想,李公公也已经来到花厅。 “您认错人了吧,我只是平头小百姓,根本不是什么格格”我了解四阿哥的为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下注的。他今天找到十四这儿,定是早有预谋,争辩也是无谓的徒劳,但我一时之间别无他法,只能混淆搭科的拖延时间。 “不会的,老奴在万岁爷身边伺候,您的画像日见夜见,老奴一眼就认出您来了”老太监满脸堆着献媚的笑。 “李狗儿,她是本王的福晋,不是什么你要找的什么格格,休得纠缠”十四的面色凛然一正,瞬间蒙着一层清霜。 “十四爷,老奴是奉皇上的旨意办事,您老还是高抬贵手,打开方便之门的好”老太监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确是狗仗人势的奴才嘴脸,完全没把十四放在眼里。 十四的火暴脾气,那容的一个奴才如此颐指气使,眼看着就要发作,我急忙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握住十四的手掌,温热的体温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花厅四周布满了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雍正是有备而来,我们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身首异处。四阿哥已经不是当年的雍亲王,而是这泱泱大国的帝王,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我要的是和十四白头偕老,而不是短命鸳鸯,我们姑且看看他怎么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仅仅是眼神的交流,十四已然明白我的用意,按耐住心中的怒火,低沉着声音道: “李狗儿,有什么旨意你就在这儿宣吧”盛怒之下,并不行跪拜之礼。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博尔济吉特 潇儿才貌出众、品性纯良、温婉端庄,甚得朕心,自即日起加封潇妃,立即进宫随王伴驾,钦此。娘娘跟老奴回宫吧”老太监倒也不介意十四的态度,声音阴柔而苍老,听者寒毛倒竖。 呵呵,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四阿哥会直接策封我为妃子,好在我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当场晕倒,可是震撼程度也足以让我的心脏超负荷运转。直直的看着十四,我可以想象得到,我此时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李狗儿,回去告诉雍正,潇儿是我的福晋,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也休想把她抢走“十四的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话道。 “十四爷,万岁爷吩咐过,就是出动全紫禁城的侍卫,今儿也要把潇妃娘娘请回宫,您话已至此,老奴那就不客气了”说着,老太监摆手示意侍卫,顷刻之间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花厅团团围住。 “李公公,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我要提醒你,十四爷可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们胆敢对他不敬,就是对太后的不敬,你可要小心你的脑袋了。”我一边急声历色的威胁老太监,一边紧握十四的手,让他稍安勿燥,小不忍则乱大谋。 “娘娘,那就请您劝劝十四爷,不要违背皇上的旨意”老太监边说边退出花厅,能在暗潮汹涌的宫廷中立足的人,察言观色是必备的功课。雍正能派他来办如此慎密的事情,一个是身边贴心的人,他多少会了解我在四阿哥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即使他不忌惮十四和太后,也不敢轻易得罪我。 “胤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我们迟早要和他正面交锋,早来也好,解决了和他之间的纠葛,我们就可以远走天涯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你忘了我还有这个”我边说边掏出老皇帝给我的玉佩,在十四眼前晃了晃。 第三十三回 其实我和十四都心知肚明,四阿哥既然把棋放在这一步,就摆明了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我这一去吉凶未补,即使他最终可能网开一面,我很难全身而退。可是我现在别无选择,就算明知道危险也要博一博,与其一辈子的提心吊胆,还不如就此一拼,拼——总有赢的机会,不尝试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如果可以换取日后几十年的平静生活,受点苦也是值得。 “不行,我觉不能让你进宫,雍正欺人太甚”十四怒火中烧,愤然之情赫然面上。 “胤禵,这是迟早的事儿,他是皇上,我们要不遵旨,就是违抗皇命,那不是给他机会惩戒你吗,也许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绝对不能有事儿,我们在皇阿玛面前立下过誓言的,我们还要白头偕老,看尽天下美景的”即使心里万分恐慌,还要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不能让十四担心,更加不能拖累到他。 “潇儿,没有你,我又岂能苟活于世,大不了,我们共赴黄泉,不能同生,还不能同死吗……”我急忙伸手捂住十四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不要,如果今生我们都把握不住,何谈来生,我们要好好的活着,相信我,只要我们恪守承诺,终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我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死很容易,但是死亡并不代表结束,你今生要受的劫难没有完成,老天是不会让你去死的。牵一发动全身,何况有时候生命并不属于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死,我又何苦忍受这非人的煎熬。 说服十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以他刚烈、桀傲的个性,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抢走,比杀了他还困难。任凭我绞尽脑汁、苦口婆心的劝慰,十四依然不为所动。 “胤禵,让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螳臂当车的牺牲,没有意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难道是不相信潇儿吗,如果你心里的潇儿就是如此,那我的苦苦挣扎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此给你留个念性儿”软得不行,只能出此下策,我在心里默念,十四,我这样做,全是为了你好,如果真有个万一,你千万别怪我。话音刚落,我伸手拔出靴筒里的匕首,翻手刺向喉咙。 “不要,潇儿”十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英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盛怒之下,伸手依然敏捷如电,话要一句一句的说,时间只在刹那间,我手中的匕首马上要碰到脖颈的时候,被十四硬生生的夺了下来。 “当啷”匕首应声落地,鲜血顺着十四的指尖滴落在方砖上,顷刻之间,仿佛绽开的玫瑰簇拥一团。 “胤禵……”十四手上赫然鲜亮的伤口,滴滴答答的滑下的鲜血,让我心惊肉跳,脸色惨白,已是话不成话,句不成句。 “别哭,潇儿,我答应你,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十四全然不顾手上的刀伤,一把拥我入怀,泪水无声的滑落。堂堂七尺男儿,在政治的腥风血雨中没有落泪,此时此刻,真情流露,见者无不动容。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平平安安的等着我”一边用锦帕帮十四包扎伤口,一边柔声叮嘱。老太监不断的催促,太阳已然西沉,黑幕即将遮盖整个天空,侍卫已经点起了火把,星星点点犹如篝火晚会的烟火,而我的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不得不走了,我翘起脚,在十四涨红的脸颊,印上冰凉的一吻,狠狠心抽回十四掌中的手。 “胤禵,我已经在你这里刻上我的印记,私人领地,擅入必究” 我故作轻松的和十四调笑,红红的眼圈、满面的泪痕、颤抖的声音,无不宣泄着我的不舍和无奈。 怎样离开的景陵,怎样来到的紫禁城,我都不得而知,脑子里满是十四撕心裂肺的呼喊:“潇儿,我等你回来……”行尸走肉般的任凭太监、宫娥的摆弄,入浴、更衣……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收敛心神,我不能这样的怨天尤人,等待我的将是一场艰苦的战争,我绝不能不战而亡。 想到这儿,我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胸中气闷,自是难以下咽。安顿停当,已经是三更天了,却还没有见到四阿哥的身影。我真的有些拿不准,他究竟意欲何为?单纯的为了质一口气;还是由爱生恨,看不得我幸福;又或者说是证明他的权威,他想要的任何人也抢不去…… 一入候门深似海,候门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宫,四阿哥废尽心力的把我弄进宫来,却不朝面,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就打算这样晾着我,还是存心想憋死我,我完全是给软禁了,不许跨出院门一步。不知道是特意安排,还是巧合,我住的院子和我原来曾住过的宝月楼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廊上的匾额变成了逍遥宫。 不行,我再也坐不住了,一则没有十四的音讯让我寝食难安;二则,干等也不是办法,你想晾着我,而我就偏偏不如你所愿。 “娘娘,请回,您不能出去”守门的侍卫拦住院门。 “你们还真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真行啊,老太太吃柿子——竟挑软的捏,好说好商量不成儿,今儿我偏出去,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我在门口软磨硬泡了大半天,侍卫就是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这几天我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正无处发泄。 “娘娘,皇上有旨,您不准出去”还真是训练有素,来来回回就两句话。 “不许碰我啊,谁碰我,我就喊非礼了,非礼娘娘可是诛九族的罪”我边说边夸张的比划着,大内侍卫保卫安全还成,用来对付我,就有些用才不当了。皇宫重地,里面的人无不屏气敛神,小心翼翼。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也毫不夸张。有谁像我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他们哪里见过这样泼皮无赖的娘娘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大内侍卫也不是虚设的,一边用手中的兵器拦住我的去路,一边派人飞一般的报信去了。其实我倒不是真的想跑出去,皇宫我也不是没来过,像迷宫一样,像我这样没什么方向感的人,还不趁早有点自知之明。我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也不是无聊的有意为难别人,不过是单纯的想引起四阿哥的注意罢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会儿功夫,带我进宫的胖胖的老太监,小跑着过来了,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住手,是你们谁惹潇妃娘娘不高兴了”老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假意斥责侍卫。 “李公公,咱明人面前不讲暗话,你也不用如此惺惺作态,不关他们的事儿,我要见皇上”我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说话自然不留情面。太监这个角色在皇宫中的位置极为特殊,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更为狗仗人势,无论是朝廷命官,还是后宫嫔妃,对他们都是尊敬有加,还要不时的施以小恩小惠。李狗儿被我抢白一顿,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好半天没说话。 “潇妃娘娘,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那容的你说怎样就怎样”话里话外透着怒气。 “呵呵,李公公,潇儿是一民间女子,不懂什么规矩,但是脾气却拗的很,今儿,要么让我见皇上,要么把我押送宗人府,您看着办吧”我冷笑道。你当我是吓大的,本姑娘向来以不受规矩著称,你还跟我讲规矩。你家主子要是讲规矩,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儿和你废话。 “娘娘,您的话,老奴可以帮你通禀,至于皇上要不要见您,就看您的造化了”老太监不阴不阳的回答。 “那就劳烦您了”说着,粲然一笑。 老太监被我忽然绽开的笑脸,吓了一跳,匆忙打了个千,离开了。我索性在院门槛上坐下,等候消息,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如果四阿哥就是不见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十四在景陵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想到十四,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历史上,后宫嫔妃是不能随意觐见皇帝的,据说,每天午后,皇帝进晚膳的时候。所有嫔妃来到养心殿后院的燕喜堂,静静等候。因为晚膳之后,皇帝将亲手揭开困扰后宫嫔妃整整一天的悬念。这些刻着嫔妃名字的绿头签等待着皇帝的选择,皇帝的手决定了与哪个女人共度今夜。宫里的规矩,无论多么受宠的嫔妃,都不能整夜陪伺皇帝。但召幸之后,嫔妃也不必再回到自己的寝宫,而是就近在养心殿皇帝卧室的隔壁休息。 皇帝的老婆真不是人做的,不光说要与他人分享丈夫,就连见丈夫一面也不容易,更有甚的是还不能和他同床共枕。什么破烂规矩,哎!我深为皇宫里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们感到惋惜。 第三十四回 我从这个门口走到那个门口,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儿,也没见李狗儿回来。难不成他是在诓我,不会吧,如此阳奉阴违,他的胆子也太大点儿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就是他明着欺负我,以我现在的处境,似乎也无计可施。历史上不是也有很多奴大欺主的例子,当然我也不是待宰的羔羊,随人捏巴。我这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上的铜镜,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贼贼的笑容,呵呵,我可是先礼后兵的,是你们不理我在先,那就别怪我敲锣开场了。 左手倒拿着铜镜,右手拿着门栓,满院子滑了眼珠,一个人势单力孤,需要找一个制高点来制造声势,就这儿了,我抬腿上了石桌。“咚咚啌、咚咚啌……”金属撞击,回声阵阵,我尽可能的伸长胳膊,别倒头来,没惊着别人,反倒把自己耳膜震破了,那可就是彻头彻底的赔本儿的买卖了。虽然没有小时候带着小伙伴敲着脸盆满院子跑的气势浩大,但也是刺耳的难听。庄严肃静的皇宫大内,刹那间被惊醒,小院也随之沸腾起来,院门口接二连三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的窥视,途经宫娥的驻足观望,我颇有些洋洋自得。 “主子,您快下来吧”逍遥宫的几个宫女,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央求我,太监、侍卫满地的乱转,除了一脸的焦急,似乎也拿我没办法,我好歹也是主子,谁也不敢硬来,太监、侍卫、宫女跪了一院子。 “怡亲王、徇郡王到”门口守卫的侍卫如同大赦般,高声传禀。 “呵呵,潇儿,你这是开锣唱戏啊”十七一脸暖暖的笑容,人未进门,声音已经传到。 “你们怎么来了”说心里话,我本也不是会当街撒泼的人物,素来认为自己也算是口不吐脏字、语不高声、知书达理的新一代知识女性。这样做实在是迫于形式,无奈的选择。有熟人在场,我更加无法拉下面子,见他们进来了,我急忙跳下石桌,讪讪的打招呼。 “你这么一闹,满皇宫的人都听到,我们想不来也不成啊”十七眉眼间透着戏谑的笑意。 “真的吗,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走,我请你们喝茶”连他们都知道了,想来皇上也一定知晓此事了,见诡计得逞,我喜上眉梢,边说边提步进屋,十三和十七也跟着我进了房门。 “快说说,都什么反应”我边斟茶边眼巴巴的询问。 “咳、咳、咳……你还敢问?什么反应?如果不是皇兄宠着你,早就给你送宗人府了“十七一口茶含在口里,听我这么说,全都吐了出来,按着胸口,拼命的咳嗦。。 “他还送我宗人府,我这样做,还不是拜他所赐”我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嘟囔着。 “潇儿,事以至此,你还是安心呆在这儿吧,皇兄是不会亏待你的,像你这样一进宫就封妃的,自咱们大清国开国以来也是没有过” 十七轻呷了一口茶,颇有些心灾乐祸的说,边说还边用眼角瞟十三,十三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脸上的神情淡淡,好象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高深莫测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什么,呆在这儿,你说的倒轻巧,敢情被软禁的不是你了,什么破烂皇妃,谁愿意当谁当去儿,我高攀不起”我倏的站起身来,按耐不住的火气骤然窜起,盛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潇儿,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现在又贵为皇妃,说话要注意身份”十七仿佛没有感受到我的怒气,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 “胤礼,你成心来气我的是不是”我伸手夺过十七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茶水四溅,愤愤不平的瞪着十七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可是冒着被皇兄责怪的危险来看你的,你不但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十七依然是满脸的微笑,全然不在乎我的火冒三丈。 “你们来看我,我感激不尽,但是,要来当说客,对不起了,我这儿不招待。做你们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吧,都不别管我了,索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说着,面上流露出无限委屈。坦白的讲,现在在这皇宫里,能跟我说说话的也就是十七了。再次面对胤祥,总是觉的疙疙瘩瘩的,是羞愧于自己有负于他;还是拿捏不好这里复杂微妙的关系……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已经无法坦然面对十三。 “呵呵,让你自生自灭,皇宫还不被你折腾成马戏团,皇兄这是自找麻烦,没事儿招惹你,把你留在身边,那还不天下大乱”十七笑嘻嘻的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见我不说话,接着说:“你这儿地方,我可不敢随便来,四嫂,有什么事儿赶紧吩咐,抓紧时间” “够朋友!我觉得你也不会这么不仗义,帮我把这封信转交十四,这个交给奇宝斋的掌柜,好人做到底,你再想办法帮我把我养的那两只鸽子带进来吧”我满脸堆笑,讨好的说,十七肯帮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我也就不去计较他方才的故意挑衅了。唯恐他反悔,我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书信,塞进十七的手里。依照现在的阵势,十七不帮忙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当今皇上,他敬爱的四哥。 “你来真的啊”十七边若无其是把书信装入怀里边随意的打着哈哈。 不敢多做停留,胤礼又叮咐了我几句,就起身告辞了,我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心里空荡荡的无所适从。十四收到我信,应该略感慰籍了,商号一时之间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眼前最棘手的,依然是四阿哥雍正皇帝。 “娘娘,这是您的吧”宫女一边整理茶具,一边递给我一封信,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除却对四阿哥的怨气,我对这些当差的人没什么敌意,我的处事之道讲究的是人人平等,更没什么主仆之分,我尊重他们,她们自然对我也算和善。 “谢谢你”我展开信笺,酣畅淋漓、墨香尤存、笔锋苍劲,是十三的字迹,短短的几行字。大意是说,皇上这样做,全然是出自内心的怜爱,并无恶意,要我稍安勿躁,等这件事情淡一些了,如果我仍执意出宫,他再想办法。 老天待我不薄,有十四的生死相随;十三的相知不悔;十七的君子之交;还有四阿哥的一往情深,我一凡夫俗子,何得何能享有如此真挚的情感。见我不再闹了,随从们也松了一口气,按理讲,是我对不起他们,这里本就是仆凭主荣的世界,摊上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主子,他们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皇上有旨,传逍遥宫潇妃侍寝”值日太监郎声宣读圣旨。 平地一声惊雷,我呆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侍寝”,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我是想见四阿哥,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可是、可是借着这“侍寝”的名号,是不是有些不雅,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不管我原不愿意,逍遥宫的宫女、麽麽倒是异常兴奋,入浴、更衣、梳妆……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这是什么啊,我不看” 我摔手把一个老麽麽递给我的小册子,扔的老远,两颊飘上两朵红晕。虽然只有三天的相处,他们也大略了解我的个性异于常人,素来说一不二,我不乐意的事儿,也就不勉强我。 “皇上,潇妃娘娘到”值日太监隔门打千回禀。自从京城留书一别,我已经三年没见四阿哥了,当初,如果不是碍于对他身份的种种顾忌,也许……这时,宫门大开,出来一小队太监、宫女迎我入内。我的精神高度紧张,与当年高考毫不逊色,我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安稳心神。屋内宫灯明亮,四阿哥背对着我,领头的太监轻车熟路的指挥小太监、宫女们退出宫去,几十个人同时后退,竟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第三十五回 我已经跪在这儿好一阵儿了,四阿哥一直在书桌前批阅奏折,连头都没抬过,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牌,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一边揉着发酸的膝盖,一边自我安慰,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我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来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对于这里跪来跪去的规矩依旧深恶痛绝,一来是从心底抗拒接受,二来也真的是一知半解。头上沉重的饰品,让我总感到头重脚轻,现在只有垂头盯着地上的方砖琢磨,四阿哥是吃定了我耐不住安静的性子,还是压跟儿就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又或者他是在以静制动……。 四阿哥不会轻易的任由我和十四比翼双飞,是早在我的意料之中的,抛开自己是当事人的身份,雍正这样做,也是不难理解的人之常情。本来是对他满肚子的怨气的,经过这两天的折腾积怨也消散了许多,不知道是该佩服四阿哥的足智多谋,还是埋怨自己这火气上的快也消的快的脾气。如果一开始就让我和四阿哥碰面,肯定是免不了一场火星撞地球的爆炸式战争,说不上还会出什么大乱子;晾了我两天,虽然解决不了根本矛盾,但尖锐程度却缓和了不少。 “你就打算跪在这儿了”四阿哥突然开口说话,吓的我一哆嗦。 “吓死人不偿命啊”我一边极力安抚“嘣、嘣”乱跳的心脏,一边没好气的嘟囔。 “朕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这儿刁钻古怪的言论了”四阿哥说话的语气,浸满掩饰不住的失望。我猛然意识到,我今天所面对的不再是当年高深莫测的四阿哥,而是以寡情、铁碗著称的雍正皇帝。 正当我妄自出神儿的当口儿,四阿哥已经来到我的近前,伸手欲扶我起来,我触电般的闪到一旁,迅速爬起来,嘴里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朕就这样让你不怠见”四阿哥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声音异常低沉。 “四……不、皇上,您误会了”生生的咽下到了嘴边的“四哥”两个字,我从心底不愿意让他伤心,更加不愿意与他水火不容。只要四阿哥肯放过我和十四,我甚至妄想着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可以偶尔的把酒话江湖,偶尔的帮他一下排解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我误会了,呵呵,我也希望是我误会了,潇儿,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不管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好,这辈子别再想逃离我”四阿哥的笑声中透着无限的悲哀。 “皇上,你何必这么固执呢,您富有四海,天下美女由您挑选,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的道理您还不懂吗,您何苦为一个心思不在您这儿的女子劳神呢”任我巧舌如簧,四阿哥依然不为所动。 “多说无易,我已经召告天下,你是朕的妃子,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听得出四阿哥极力克制着怒气,他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和我交涉这么半天,已经是天大的情面了。 “我不愿意的事儿,谁也别想逼迫我”明知道这话说的没底气,依然不吐不快。 “你错了,潇儿,朕知道你不怕死,你也算准了朕不忍心杀你。但是你忘了,你致命的弱点就是善良,你忍心让老十四、鄂硕、多罗、哈齐……所有你身边的人,因你而受过吗?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到时你将如何自处”我心里这个悔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四阿哥对我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等于看着我的底牌出招,招招命中要害,我全无还手之力。 “你、你这不是君子所为,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不夺人所爱;君子更不会牵连无辜……”四阿哥的一番话,让我不寒而栗,以我对雍正的了解,我知道他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一旦我惹毛了他,一切都会变成事实,我不敢再想下去,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对,朕不是君子,朕要是君子就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朕要是君子做不稳这个皇位……”四阿哥的声音冰冷,句句如重锤敲打在我的五脏六腑。 “连皇上都不是君子了,何况我一介女流,别人死活与我何甘,我连自己都管不明白,哪还有闲情管别人”平日里我伶牙利齿,无理也能缴三分,今日却如同茶壶里煮饺子——有理道不出,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君主。 “老十四哪点比朕强,为了他,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四阿哥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的逼视着我。 “爱情里面没有比较,只有爱与不爱”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我本已是感情的伤兵,哪有资格说教。 “十四给你的,朕都能给你”四阿哥边说边一步步逼近我,退无可退我背紧贴在墙上,感受无限放大的面孔,鼻息可闻。 “你想、想干什么”我有些结结巴巴。 “你说朕想干什么,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做什么,老十四还没有教你吗”四阿哥边说,边轻佻的吹着我耳边的发辫。 “你说过你不会用强的,你不能言而无信”我一边搜肠刮肚的寻找记忆中对我有利的词语,一边尽可能的和四阿哥保持距离。 “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朕的妃子,朕怎样做都无可厚非”四阿哥不紧不慢的说道。 “婚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一没有拜过天地,二没有三媒六聘,还不能说是夫妻”我把头侧向一边,心里懊恼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我这不是送狼入虎口嘛,事已至此,我还奢望四阿哥会以理相待,当时一心想的只有不要牵连十四,枉我自诩聪明过人,其实是天字一号的傻瓜、笨蛋,历史明明记载着十四一直活到乾隆二十六年,他是不会有事儿的。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啊,硬充什么英雄,完了吧,把自己玩儿进去了吧。 “那都是平民百姓家的讲究,皇家只要昭告天下,就算全了礼数”四阿哥冰凉的嘴唇在我的脸颊上似有似无的摩擦。 “你别这样”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声音颤抖,我是真的害怕了,长这么大,还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倒不是讲究什么三贞九烈,只是固执的认为,男女之事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即使是以前的生意场上,偶尔会有场面上逢场作戏,却也没有越雷池半步。 “你哭了”四阿哥猛然撤身后退了一步,神情复杂。 “你们干嘛都要欺负我,人家也是爹疼娘亲长大的,我也没招惹你们谁,你们凭什么总是轮着班儿的奚落我……”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落泪是真情流露,后面的话就有些借题发挥了,古今能把入选君王侧,演义成如此情形的,恐怕我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我素来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极为厌恶,如果不是形式所迫,我是断然不肯的。沦落到依靠哭闹博取同情的境遇,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从前,无论怎样的伤心难过,也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落泪,不过显然,我这异于常态的表现,令四阿哥吃惊不小,一时之间也无心再逼迫我。 “潇儿,我们好好聊聊成吗”良久,四阿哥才缓缓说道。 “四哥,你能原谅潇儿吗”看着四阿哥悲哀、决绝的眼神,心中有些不舍。 “夜里凉,你的衣衫单薄,来这儿坐吧”四阿哥半倚在床榻边,向我招了招手,神色异常疲倦。 此时的雍正,就好象小院里和我促膝长谈的四哥,温暖而深情,我依言走到床边,斜靠在另一侧。四阿哥伸手帮我盖了盖被子,重新卧回去,一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四阿哥似喃喃自语,又好象在询问我。 “四哥,千错万错,都是潇儿的错,您对潇儿的好,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结草衔还”忽然觉得,今天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感情的事儿最容不得的就是不清不楚。我贪心的享受所有人的好,却忽略了感情是互生,发展到今时今日的举步维艰,都要怪我当初的将错就错。 “潇儿,朕要什么,你最清楚,朕不需要你结草衔还,也不要等来生,只想要你的一颗真心”四阿哥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四哥,您如此说,让潇儿情何以堪,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就像您,贵为天子,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无可奈何,一切自有定数,挣扎也只是徒劳”有些人是注定了要辜负的,上天安排世事,自有他的道理。没有我,四阿哥可能会有永远的遗憾,却不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可是我如果失去真爱,就一辈子不会再有了,那种痛苦不仅仅是抱憾终生。 第三十六回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雨余花外却斜阳,谁见薄衫低髻子,还惹思量,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梦里,瞥遇回廊。 自那日之后,雍正没有再宣我侍什么寝,就是偶尔来看我,也只是在窗前停留片刻,他不叫我,我也乐不得的装作不知情。两只信鸽传递着我和外面世界的消息,虽然没有明言,雍正还是默许了,要不然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任我和十四鸿雁传情。商号的事儿,有十七罩着,各司其职、合法经营,我遥控指挥着,也算是生意兴隆。 转眼间,进了农历八月门儿,今年北京的夏天异常闷热,在屋里透不过气来,我闲坐在院子里消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自从上次年妃在我这里摔了一个大跟头,皇上又明里暗里的护着我,宫里的人都知道我不是普通的不好惹,逍遥宫也成了禁足之地。碍于礼数,十三和十七也鲜有机会陪我说说话儿,平日里,我除了写信、思谋商机,就是在院子里长嘘短叹。 “有刺客、抓刺客……”侍卫盔甲碰撞的金属声,有远及近。 “小安子,去看看怎么了”我吩咐小太监去打听一下情况,皇宫里很少能这么热闹。 在宫里混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人脉通达,没边的人,他们也能搭搁上,不一会儿,小安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回主子的话,说是乾清宫闹刺客,好在皇上安然无恙;刺客被当场剿灭了四个,其余的跑了,现在全紫禁城戒严,逐宫逐院的搜查着呢”不用我多问,他就回的明明白白。 “走,我们看看皇上去”一来我却是担心四阿哥的安危,二来也是想借机出去看看热闹。 小安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我们顺着甬道向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行至毓秀宫,就看见左前方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不用说,一定有事情发生,我示意小安子,改变方向顺着亮光向人群走去。 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两个黑衣人团团围在中央,左侧的台阶上站着四阿哥雍正皇帝,一身便装打扮,下首并排站着怡亲王十三阿哥胤祥、徇郡王十七阿哥胤礼、还有其他几位王爷贝勒,众人面色沉重,手不离刃,整戈待发。 黑衣人挟持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年轻人身材倾长、面如冠玉,生的一表人才,两只杏仁似的眼睛,黑黑的弯月眉,带着勃勃的英气,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概。具体是谁儿,我说不准儿,但是看年纪、看情形,应该是雍正的子嗣。雍正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可惜大多没有成人。眼前只剩下了老三弘时、老四弘历和老五弘昼三兄弟。颈下是寒气逼人的利刃,少年却面不改色,谈笑自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暗挑大拇指,好一个大将之风,寻常人见到这架势,就是不吓的尿裤子,也一定是面无血色了;单从这一点看,这个少年以后就必定是人中的魁首。 “你们跑不了了,识相的,速速放了宝亲王,还能留给你们个儿全尸”说话的是老十七胤礼。宝亲王,那不就是乾隆,我不由的又把目光移到少年脸上,怪不得有此气势,他可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寿数最高的帝王,同时也是一个风流才子,自称十全皇帝。我混迹皇宫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我还逗引他叫我姑姑,他总是不肯,充其量勉为其难的叫声姐姐,更多的时候是学着大人样叫我潇儿,时间可真快啊,他都已长大成人了。 这两个黑衣人的目光好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当我的目光触及刺客的眼眸时,竟然有一种强烈的熟识感。如此冰冷的眼神,见之难忘,我猛然想起,城东小树林的受伤人,坝上草原围攻四阿哥和十三的匪首,同样的黑衣,同样凛冽的目光,没错,就是他。 “是你”我禁不住惊呼。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我的身上,包括两个黑衣人。认识刺客可不是个小事儿,弄不好会被当成同党歼灭。顾不上大家疑惑的目光,我三、两步,来到雍正身旁,好在我的名头够大,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我,都清楚我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寻常,所以也都自然的给我放行。 “皇上,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热河,您和十三碰到的刺客——就是他”我低声对雍正说道。 就在大家凝神倾听我说什么的刹那间, “倏”我的眼睛不知被哪里来的亮光耀了一下。人群中不知道谁放出一支袖箭,令人想不通的是,袖箭的目标不是刺客,而是人质——宝亲王弘历。容不得半点迟疑,我高喊道:“小心啊、宝亲王”声速总比袖箭的速度快,随着我的喊声,众人的目光迅速转向弘历。突然射出的袖箭,黑衣人明显一楞,这两个刺客决非等闲之辈,还是抓住了这稍纵既逝的机会。趁这一收一放间,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掏出钢镖射向雍正,翻身跳出人群,身行一晃,消失在夜幕中。 话需要一句一句的讲,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关心则乱,四阿哥等人关心宝亲王的安危,根本没料到刺客还有反击的能力。我不懂武功,小时候连丢沙包的游戏都不敢玩儿,眼看着钢镖射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身体遮挡。眼睛一闭,心一横,只要射不中心脏,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潇儿……”一只钢镖不偏不斜的正中前胸,我应声倒在四阿哥怀里。好疼、好疼,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传太医、快传太医……”四阿哥的声音透着我没听过的恐惧。 “潇儿你不能死啊!难道你就真的宁愿死,也不愿意呆在朕的身边吗?那你又为什么三番两次的用你的生命换取朕的生命,潇儿,你快起来告诉朕,为什么,朕命令你起来……”四阿哥凄惨的声音,近乎哀号;我好想告诉他,虽然我无法给你爱情,但是我依然视你如同知己,宁可放弃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愿意让你有半点伤害,可是现在我好痛,我好想睡觉。 钻心的疼痛,让我几尽昏厥,我能听到来来回回有人在说话,却睁不开眼睛,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睡过去就有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怎么屡屡干这么愚蠢的事儿,四阿哥根本不需要我救,他会活到雍正十三年,他不会有事儿的。而现在的医疗技术还不发达,就是一个小伤口,也有可能死人的,那我岂不是危在旦夕,我不想死,我还想和十四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呢…… “胤禵、胤禵……”我迷迷糊糊的呼喊。 “潇儿……”感到手被人牢牢握住,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睁开眼睛,四阿哥坐在床头,眼睛里不满血丝,满脸的悲哀、无助。还有胤祥、胤礼、弘历,围站在床边,脸色难看的吓人。 “我是不是要死了……”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询问,声音微弱,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不、潇儿,你不会死的,朕不准许你死……”四阿哥的手力加重,仿佛一个不留神儿,我就会消失一样。 “为什么不给我拔镖”胸前赫然伫立的钢镖,容不得我半分幻想。没有人回答我问题,我骤然心明如镜。 “镖上有毒……”我声如游丝,却足以震撼每个人的心脏。 “宫里天下最好的名医,一定会有办法了,你不会有事儿的”四阿哥声音颤抖,像是安慰我,有似乎是安慰自己。果真如此,太医不敢贸然拔下钢镖,是害怕血液流动,加速毒性的扩散,有可能是给我下的催命符。 “四哥,请你恕医治我的太医无罪,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早有定数”不难想象,四阿哥是以怎样的口气传命太医的,他们是提着脑袋给我下药,性命攸关,我不能再连累无辜了。 “潇儿,别说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十六弟已经去马兰峪找十四弟了,你一定要等着他啊”四阿哥转头拭了拭眼睛,强挤出笑容柔声道。 第三十七回 我知道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云淡风轻,也知道命运面前我们无能为力,更加明白没有谁可以天长地久。可是我依然痴心的奢望幸福可以停留,凡夫俗子的我,渴望着成为传说中的牛郎织女,影片上的神雕侠侣,可以和心爱的人携手共白头。原本幸福是一阵不可掌握的风,撂过发间,就无法再找回。入睡时的一个轻吻,工作中的一声问候;流泪后的一张纸巾;幸福无处不在,却因为是瞬间而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就像很多事情、很多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觉得他的难能可贵。 忽然脑海里出现《魂断蓝桥》的片断,地上散落着手提包和一只象牙雕的吉祥符,玛拉在和他爱人初次相遇的滑铁卢桥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不仅把生命留在了这座桥上,还把自己的爱情、信念和灵魂一同埋葬在这座桥上……一面是脸上闪现着,让人心痛无比凄美的女主角迎着军车而消逝的生命;另一面是男主角“我等着你回来”的深情呼唤,无比凄凉和哀婉。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太医无比沉痛的为我拔下钢镖,嘴边咸味慢慢荡开,我感觉到灵魂似乎被无数股力量,向四面八方的撕扯着。我庆幸我还活着,我不能让十四看到我在生死边缘的无助挣扎,更加不能让他目睹我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钢镖生生定住…… 太医用古老的针灸之术帮我封住穴脉,用最好的灵药延缓毒性的发作,所有的方法也只是暂时留住我的生命,死神的召唤没有停止,一分一秒对我来说也成了奢望。听说过太多的悲情的故事,流过泪,也为爱情曾经痛不欲生,以为情感上的荒凉,已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此时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眷恋生命…… “四哥,你原谅潇儿了”想说的话,现在不说,也许就再没有机会了,四阿哥苍白的面容宣泄着无比的悲痛。 “潇儿,四哥从没怪过你,是朕太自私,总以为留你在身边才是对你最好的呵护,朕现在后悔啊……”四阿哥一张俊脸满是泪水,哽咽难言。 “您不能落泪,您是皇上……”钻心的疼痛,让我无法继续说下去,四哥,心底的声音在呐喊,我的话您能听见吗,我是想告诉您,皇上是真龙天子,龙如果落泪,天下岂不要发大水了,潇儿还是以前的潇儿,依然挖空心思的想让您开怀的潇儿。 天色已经放亮了,我昏迷、醒来,反反复复的好几次,每一次昏迷,都觉得生命被人剥离肉体,不再属于我;灵魂四处飘荡,抓也抓不住。 “潇儿、潇儿……”好熟悉的声音,我努力的睁开眼睛。 “胤禵,是你吗,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又或者是毒性加重,我出现了幻觉,眼前分明是我魂牵梦绕的十四阿哥胤禵,情绪的波动,带来伤口的剧痛,意识又一次模糊。 耳边不断的有呼喊的声音,是胤禵,没错是他的声音,可是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我看不到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我大声呼喊着,我拼命的四处搜寻…… 再一次悠悠转醒,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焦急的神情、凄绝的目光……分明是我的胤禵。 “潇儿,你醒了,我是胤禵啊”十四的声音颤抖,温热手掌轻柔的握着我的手,眼神片刻不离的盯着我。 “胤禵,我就知道是你,你终于来接我了”我费力的扯出一丝笑容,可是这笑一定比哭还难看,现在的我,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好像生命的方块又缩小了一层,声音已经不听我的指挥,更多的时候,我只能在心里大喊。 “潇儿,你是答应过我的,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我们立过誓言的……”堂堂七尺男儿,声泪俱下,哀莫过于心死,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生命一点点的消失来的痛苦。 “胤禵,有一种默契叫做心照不宣;有一种感觉叫做妙不可言;有一种幸福叫做有你相伴;今生可以和你海誓山盟,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心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看着十四如此痛苦,我何尝不是痛不欲生。 “潇儿,不会的,老天不会那么残忍,让我再一次失去你,没有你,我不想苟活于世”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胤禵,我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带我走吧,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做你的新娘”感受着十四的体温,不想与他再有分秒的隔离。 “潇儿,我也想带你走,可你的情况,太医说移动了会更危险……”说到这儿,十四已是话不成话,句不成句。 “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和十四紧紧相扣的手心里,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我仿佛已经和死神近在咫尺。我不要留在宫里,即使只有一分钟的自由,也让我向往不已。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不是生离,就是死别,生生死死,离别重逢,来去匆匆。我们一生会面对无数次分离,生离剥夺心底永恒的脆弱,死别酿造无助的悲凉,来来回回永不停息。死者已矣,生者又当何以堪? 为什么幸福总要离我一步之遥?为什么不让我拥有,又要给我希望。难道这是命运的惩罚,难道我注定了要辜负所有的人。 现在无论我做什么,也没有人会阻拦,人之僵死,其言也善。雍正虽然不舍,也别无他法,看着十四带我离开,没有回景陵,我们一路缓缓行至城外田庄的草屋。我在心底希望,如果我真的要死去,一定要睡在这里,我欢喜这里的雅致的风景,喜欢这世外桃源的静谧,也喜欢十三刻给我的凄美碑文,更加喜欢这里一切的记忆。 彭宇是用毒的专家,他告诉我们,钢镖上的毒,十分罕见,是来自西域的十种稀有奇花组成,见血封喉,我能拖延至今,已经是一个奇迹。要想解此毒,除非知道是哪十种花配制,在寻其相生相克的毒虫,才能克制,但是这一过程,即使是一切顺利,也要一年半载,更何况我们现在连毒源都找不到,即使是扁鹊在世,怕也是回天无数。 别说是一年半载,我现在连十天半月也等不了,每次昏迷的时间不断加长,醒来的精力也更加不济。十四一夜之间,少年变老朽,头发竟苍白了一半儿,一张俊脸上布满沧桑和悲凉。 “胤禵,我给你唱曲听吧”不等十四回答,我稳了稳心绪,轻声哼唱:“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忘掉天地彷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微弱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我知道,我现在早已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可是我仍然想用我有限的时间,还给十四一个精彩无限的我,我好希望他了解我的一切。 “潇儿,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的,天上地下,我会陪你在一起”十四轻揽着我,用面颊轻轻摸索我的头发,声音柔和却令人不忍相闻悲哀异常。 第三十八回 这是个很大的园子,足有几十亩地,高低错落的凉亭散布在池水四周;曲折压水拱桥蜿蜒相通;玲珑剔透的假山、茵茵绿草、清清湖水、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间飘荡,让人仿佛步入仙境。书房内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时紧时慢,挑拨勾划,时而让人飘飘欲仙,有凌空乘云之感,时而又觉似重石在胸,有排挤不出的郁闷,时而又使人乍开闷笼般的轻快……反复咏叹余味无穷,只觉心中浊气一扫而空。 “哈齐哥哥,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人未入,声先闻。 “你百店同庆的大事儿,为兄怎能不来”哈齐溺爱的捏了捏我的鼻子,在哈齐面前,我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是啊,时间可真快啊,当初投身商场,完全是形式所迫,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回想往事种种,恍然隔世”我一边给哈齐满上茶水,一边不由自主的感叹。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着你过的开心,我也放心了”哈齐一如既往的带着微笑。 “俞大哥,应该这两天也会到,我介绍你们认识,他可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提到大难不死,就不得不提冷眼黑衣人——俞同了,说到俞同大哥,我就由衷的敬佩,他是极少数让我挑大拇指的人。文武双全,文——满腹经纶、雄才伟略;武——刀、弓、箭、戢样样精通。为人翩翩君子,侠义心肠,对朋友更是肝胆相照。 “哈哈,潇儿,我真服了你了,交友遍天下不说,局然可以同时和皇亲贵戚、反清头目称兄道弟,你不是还想把他们聚到一起同桌共饮吧?”听我说完,哈齐朗声大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想保住我这颗脑袋呢,我可不敢让他们在我的地盘上见面”我夸张的向哈齐做了个鬼脸。俞同是反清组织日月会的首脑人物,曾屡次刺杀清朝皇帝,是朝廷的一号通缉要犯。当日误打误撞的伤了我,我几乎丧命在毒镖之下,好在,老天眷顾,在我危在旦夕之时,俞同来坟前祭奠潇遥,机缘巧合的解了我的毒,从而也和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 正当我和哈齐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家人站在门口传话:“小姐,绿柳山庄的俞爷到了。 “呵呵,说曹操,曹操到,这人真是不经念叨,这不是,来了,快请……”我一边和哈齐说笑,一边随着家人迎了出去。一身素白长袍、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目深神冽,和他相交时日不短,却至今仍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曾玩笑说,他的眼神足以在三伏天冻死人,也许他心里的国仇家恨,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大家回屋,分宾主落座,新茶斟上,我朗声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家兄哈齐,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绿柳山庄庄主,人称义薄云天小关羽的俞同”即使是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有些身份还不能敞开了说。哈齐和俞同是何等睿智的人物,遂拱手寒暄,表面上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不露半点声色。 “潇儿,我此行另有重任在身,不便久留,今日是特来恭贺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俞同起身告辞,我也不好强留,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一旦被人认出,于谁都很难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贵乎交心,不在乎在一起的时间长短。 送俞同回来,我懒洋洋的爬在桌子上,摆弄着他送我一块玉兽形玦,看玉玦表面的斑纹,想来应该是一块古玉,我不懂玉器鉴赏,所以也就不知道它是哪朝哪代之物…… “潇儿,你和十四阿哥怎么样,还这样聚少离多,甘愿做牛郎织女”哈齐凑过来,关切的问。 “是啊,还能怎么样,胤禵被囚禁在寿皇殿,我可以偶尔进驻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我还能怎么样,过一天算一天吧,难道我还真的能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狐媚,拐了他浪迹天涯。作为皇子,他有他不得已的宿命,爱上他,也是我的宿命,知道他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我幽幽回答,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几乎是九死一生,我把什么都看淡了,也幡然醒悟,所谓爱情,也不能拘泥于形式,只要心里有就够了,就像古人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哈齐像是品味我的话,许久不再言语,其实和十四长相厮守,何尝不是我所愿,我也曾经下定决心,不管他人如何,我也要今生今世与他永不分离。可是……可是当我伤愈后,欢天喜地的准备做十四的新娘时,两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我所有的梦想,至今我仍清晰记得,那天的阳光是那么温暖,我却心冷如冰。 “潇儿姑娘,我知道爷心里只有你,也听闻你和爷的种种故事,你不同于我和紫嫣,你有你的天地,而我们只有爷,爷就是我们的天。我们求您,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我们的孩子,爷可以是你自己的,可是你千万别带他走,你应该知道生活在皇家的无奈,孩子不能没有阿玛……”十四福晋的一字一句,仿佛无数钢针,刺进我的心里。我不去想,可是问题会长着腿儿来找我,十四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十四了…… 最终的婚礼,成了我一个人的玩偶戏,我没有如愿以偿的成为心爱的人的新娘。不幸中的万幸,经历了失而复得,十四也已经完全蜕变,他没有强求我,而是选择了默默接受,即使没有任何言语,只要一个深情眼神就够了。四阿哥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尽管圈禁了十四,还是允许我出入自由,我和十四的爱情,在这动荡的历史岁月的夹缝中,品味万般的无奈和悲凉,夹杂着丝丝苦涩,努力的生长着。不再患得患失,不再记求回报,全身心的呵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情感之花。 明天是庆典的正日子,各分号的掌柜、街头巷尾的朋友已经陆续敢到,有库乐和彭宇张罗着,我轻闲的和哈齐在园子里品茶聊天。 “果然是潇儿的面子大,哈齐王子多日不见,还好吗?”我们闻声望去,十七和十三并排走来。 “允礼就数你离的最近,却姗姗来迟,还敢说人家”我和十七只要一见面,就免不了拌几句嘴。 “哈齐,咱们喝咱们的茶,甭管他们,这两个人一天不吵架,就吃不下饭”十三悠闲的端起茶杯,和哈齐调侃。 “允祥,别破坏我的光辉形象啊,我才不和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呢”我转过脸对十三说道,如果说十年的高墙生活,带给胤祥一身的伤痛,那么这些年的朝堂琐事更加使他疲惫不堪,面对他,我总是小心翼翼避免碰处他的旧伤,也许也只有在我这里,他才能偶尔的做回胤祥,而不是大清朝的怡亲王。 话音未落,我已经藏到了哈齐的身后,对面十七恶狠狠的目光已经足以杀死人,哈齐、十三禁不住的朗声大笑。 …… 青衣的结局没有嫁给谁,也没有隐退江湖,而是做起了逍遥山庄的主人,生意、商号遍布大江南北,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成了完完全全的女强人。雍正依然雷厉风行的整肃朝纲,偶尔也会微服出宫,到潇儿哪里感受一下生活的真谛;十四在寿皇殿过着他的囚禁生活,还是时不时的上书挑衅一下雍正,每月固定的几天有潇儿相伴,已是他人生中最快意的时光了;老十三胤祥是最早明白,如果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就宁愿看着她幸福的人。没有风花雪月、没有郎情妾意,他依然可以陪伴潇儿左右,在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在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依然可以看她神采飞扬的高谈阔论,也许越淡越能持久;老十七从一开始就把这个叫潇儿的奇特女子当作知己,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他是对的,男女之间无关风月的情感,虽然诡秘却很实在,可以随意与潇儿并肩谈笑江湖的人,也只有他了;哈齐在草原策马扬鞭,与宣宜相亲相爱,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永远记得与潇儿妹妹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俞同纵使才华横溢,却无法被朝廷所用,依然四处奔波的效忠于他的反清大业,潇儿本是他生命中匆匆过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识,偶尔的谈天说地,他不会奢求其他;潇儿身边的每一个人,仍然可以在她的笑容中如沐春风,同样对她的奇思怪想嗔目结舌,时间永远不会停止,故事只有暂时的结局,而没有永远的结束,就像青衣,也许现在她正带着寒玉镯在流星的映射下穿梭在时光隧道中,也许正开始着新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