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的日子》 第一章 前言 坐牢。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而且也不愿意经历的事情。当然。坐牢的含义也很广泛——如收容审查;治安拘留;刑事拘留;劳动教养;在监狱服刑或在农场劳改。其实真正最“不自由”和生活条件最“艰苦”的坐牢就是关押在看守所里。 平时我们在书中和电视剧里都会看见古时候审案后的县官们都是把惊堂木往桌桉上重重一摔,大吼一声:“将囚犯押入大牢!”或是“打入死牢!”要不就是“发配至某某地”。古时候管坐牢也叫“蹲大狱”或是“蹲大牢”,还没有“坐牢”一说。现在犯人们的生活水平和待遇都“提高”了。改为坐了。坐着可是比蹲着舒服多了!可能叫坐牢还有一个原因吧:因为在牢里坐的时间是最长的,而白天又是严禁随意躺卧的,总不能叫“站牢”和“睡牢”吧? 据说现在“坐牢”的称谓是起源于看守所里。因为在看守所的监号里,犯人们(法院未判决前称为犯罪嫌疑人。判决后则称为罪犯)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的时间都要盘腿坐在铺板上面对墙壁不准随意乱动。这叫“坐监”,也叫坐牢。 看守所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涉案人员及犯罪嫌疑人;等待法院判决的犯人;已判决但等着下执行到农场或监狱服刑的罪犯;等着执行枪决的死刑犯——这里面关押着犯了各种各样罪行的犯人,他们是犯罪这个“行业”里的“人才和精英”。因为是“铁打的牢房流水的犯”,不像是在劳改农场里犯人们在一起一呆就是几年十几年,所以在号子里面谁服谁呀?拳头才是硬道理!银子才是有道理!在这个大染缸里无时无刻不发生着欺小凌弱,弱肉强食的故事。牢头号霸的产生和存在也是必然的,甚至于是“必须的”!监狱和看守所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感到陌生。神秘和恐惧的一个地方。 坐过牢出去的人无非分为这样二种:一种是“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去这个鬼地方了!”另一种则是“老子坐过牢,怕么事!?” 当然,我绝对属于第一种人——– 第二章 刑拘 “快点过来签字!”警官的一声喝斥把我从纷乱混杂的思绪中惊醒了。当看到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刑事拘留证时。我吓愣了。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听着猪叫,而且也听别人说起过“猪肉”的“味道”。刑拘可不是小事呀?难道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我正思忖着,“快点签字!”警官不耐烦地对我又喊了一声。我心乱如麻,在刑拘证上颤抖着签上了自已的名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把他铐起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对办案警官吩咐道。他们清点并登记了我交出的随身物品后,叫我在暂扣物品登计单上又签了一次字,我边签字边思量着这些东西今后还能不能再属于我。 “上车。”警官把我带到分局大院里的警车旁,边吼边一掌把我推了上去。他一只手还紧紧拉扯着我的手铐,本来就卡的紧,再被他一拉手腕就更痛了,唉!戴这玩意可是真的比戴手表难受多了。 “到哪里去呀?哥哥!”我惶恐不安半知不明地问警官。“一哈子到了你不就晓得了?”警官面无表情的回答我。警车鸣响警笛一路疾驰,不一会就开到了位于郊外的看守所前。进了有门卫值班的第一道大门,警车又往前开了百十米,停在了有武警站岗的第二道大铁门前的警戒线外。“快点下车站好!不紧说话!不紧乱动!”警官的几点命令我都做到了。 不一会。大铁门上的一个小门打开了。“进来!”里面的一个警官叫我。我被松开手铐押了进去。难道这里就是我将要呆的地方吗?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上面拉着电网,四个角上是耸立着的岗楼,手持半自动步枪(我原来当过兵认识各种步枪和冲锋枪)的武警警惕地注视着下面。警官推着我(腿确实有点软了)又走了二十多米来到了第三道铁门前。坐在门口办公桌后的一位干部(进到看守所里或者下放到劳改队和监狱里对所有的管教警官都要尊称为干部)命令我双手抱在脑后蹲在地上,回答完了“姓名-籍贯-年龄-住址”等等问题后叫我站了起来。 这时过来两个光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搜了搜我的身体和衣服,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劳动号”,就是刑期在一年以内或者是稍长一点但是有路子留在看守刑服刑的犯人。他们抽掉了我的皮带,用老虎钳子拧断我裤子上的拉链和扣锁连标牌也扯了下来。当他们正要折断我的皮凉鞋检查鞋底里面有厶得铁片时(因为很多的皮鞋底子里面都有铁片,为了监号的安全必须要把它抽出来)可能是心疼我的这双新鞋更或许是为了讨好他俩,我忙对他们说:“算了!莫拆了,我就打赤脚算了!反正天热。”他俩大概乐得如此,将鞋丢在了一边。“你身上的现金已经跟你登过记了,过了签个字。”干部对我说。“明天再帮你买床单垫子和生活用品,进号吧! 我光着脚,心惊胆战七上八下地跟着另一个干部走到监区尽头的监号铁门前。“干部”我小心翼翼嗡声嗡气的叫他。“搞么事?”正准备开监门的干部转过头问我。我看这个干部面容慈祥就接着说:“我想用身上的这件衣服换您身上穿的背心。”“为什么咧?”他还是若无其事轻声平和的问道。“我这件衣服是名牌的,法国梦特娇,蛮——”“别说了!”我贵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严厉的打断了,随后他就打开了监门。“干部好!”监号里面的十多个犯人一齐大声地喊。 这十几个犯人都剃着光头,个个挺直了腰抬着头双手放在双膝上在铺板上坐成了一条直线。高低胖瘦黑白俊丑神色各异,就像归元寺里的罗汉。但有一点他们是一致的——目光都注视着我。“这个新号是外地人,你们不要欺负别个,王x!”“有!”听到干部叫我名字,我连忙应到。“如果有谁打你或者抢你的衣服,你就大声喊报告。另外,你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背熟十二条监规和监号里的规章制度,并且不得违犯。明白吗?”干部回过头来严肃地对我说。“明白!”我大声回答。 “哐当。”干部出了监号锁上了铁门,也许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就要来临了。唉!真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第三章 第一夜 “过来!”坐在靠监号门口铺上的一个犯人(在未经法院审判前都称为犯罪嫌疑人,宣判后就称为罪犯了。)叫我。后来我才知道睡在这个监号最前面的有个讲究,叫“头档”或是“头铺”。通常只有号里的老大或者是荷包非常“暧和”的犯人才能睡在那儿。因为靠近暧气管和号门口,冬暧夏凉空气也好,而睡在最后头的犯人当然是没有档的,只能紧挨着便坑睡了。虽然听见他在叫我,但我还是站在原地不敢挪步,怕一步走不对就要挨打。 “听见没有?过来!”他又叫了我一声,我只能往他铺前挪了挪。“坐下!”他还是大声说道。“不敢坐。”我嚅嚅地回答。“叫你坐,你就坐!”他有些不耐烦了。“是。”我无奈地坐在了铺边上,虽说我的臀部面积不小,但只有一小部分接触到了铺板。“喂!你到这边来。”这时坐在中间铺上的一个犯人又在喊我。到底听谁的呢?我脑子飞快的转着。原来在外边时也听别人说过:睡在号子中间位子的犯人是牢头号霸,也许地方不一样,规矩还是一样的吧?想到这我站了起来,走到了过道中间。 “为什么事进来的?”听到他问我话,我先偷偷看了一开始就叫我的头铺一眼,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因为——”我心神不定思绪纷乱,正不知如何作答。他又问我:“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值多少钱?”“三百多。”我不敢说真实的价格,怕“露富”。“别他妈的骗我,你这件t衫最少也要一吊钱(当地叫一千元,就像赌球的人叫一千元为一b一样)。”见他是个内行,我只得说出了实价。我刚说完,他旁边的二个人就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小林,这件衣服真的值一吊钱?”“值!我原来搞过一件。”从他们之间的交谈中我才知道问我话的犯人叫小林。(后来我知道他是一个惯盗,以前就劳改过二次,这次是三进宫了。) “抽烟吧?”小林把叼在嘴上的半截香烟拿在手上递过来,香烟的过滤嘴已经被他含扁了,而且还浸透了他的口水。“谢谢!我不会抽烟。”其实我是不敢吸,再说也不愿意抽他剩下的烟屁股头。“抽吧!?”小林又递了一次,我要是再不接可就是不给他面子了,再说不接也许就把他搞得罪了。没办法,为了表示我自已的诚意和一些江湖气质,我接过烟屁股头狠狠的吸了二口。 “烟头丢哪?”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波!把烟灰缸拿过来。”小林侧过脸叫坐在他右面的一个犯人。号子里有烟抽就已经让我感到惊讶了,难道还会有烟灰缸?配套设施这么全?我正纳闷,那个叫波的看样了二十岁都不到的犯人拿过来了烟灰缸。原来是用烟盒和牙膏盒叠成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垫了一层烟盒里面的锡纸,这样烟头就烫不破纸盒了。 “坐下吧!”小林叫我,我丢了烟头坐在了铺板沿边上。就像第一次去老丈人坐客坐在沙发上一样,只敢坐了半边屁股。虽然臀部是同样的不好受,但和老丈人女朋友坐在一起,心里是充满了欢喜。温馨和企盼。而现在坐在号子里周围都是犯人的铺板沿边上,心中除了惶恐不安就是担心的害怕。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被号子里的犯人走“过场”或者是“服水土”。我原来在外面就听坐过牢的朋友们讲起过号子里的规矩,有的一进去就被号子里的犯人用被子把头蒙上,(免得认出谁打的)被大家痛殴一番;有的犯人进来如果是正碰上冬天还得洗上一个凉水澡;有的一进来就要挨个前三后四,就是站直了照着前胸来三拳然后再对着后背打上四拳(一般都是号子里力气最大或块头最好的人亲自操刀)前三要是打狠了站直也得趴下,要是后四打狠了可就离后事不远了。 还有更绝的哩!一进号要来个自我介绍:即叫新犯人编故事讲经历,说的如果让号里人不满意,轻则挨打,重则叫新犯人“保卫将军楼”——就是给新犯人一只破鞋让他双手抱在胸前以手握钢枪的姿势在便坑旁边站一晚上。还有“看电视”:让新犯人脸冲便坑看上半天,同时还要介绍各“频道”的内容并讲解“剧情”。 如果老大和号里人觉得剧情不够精彩,就会为这个新犯人举行一个隆重的“追悼会”。就是四个人把新犯人抬至肩头,在号里人不是沉痛而是欢欣的目光注视下,在缓缓行走中突然一起松手把新犯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原来在外听朋友们讲起这些事时我都听得心惊肉跳,更何况今日身临其境!心里好似十五只水桶打水,但实在是不知几只在上几只在下了。 “哎!你家是哪里的?”小林又问了我一句。“山东的!”我大声回答。其实山东只是我的老家,但我想大家都对山东人有个好印象,实在厚道爽快大方还有武二郎和秦叔宝!最起码称谓也比其他省的“江西老表”“四川娃儿”“河南老乡”“湖北佬”等好听。叫“山东大汉”!(再说咱的体型离大汉也相差不了多少) “嘿呀!”我刚刚说完这三个字,坐在小林和波后面的一个皮肤黑黑的犯人惊叹了一声。“来!坐我这来!”他叫我过去,听到他叫我过去,小林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嘿,咱俩是老乡!俺也是山东的!”乡音入耳我忙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又对我说:“老乡,你待会儿就挨着我睡吧!”“好咧!好咧!”我点头似鸡啄米,心底真有一种花儿正在怒放的感觉。 他乡遇故人可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啊,虽然这遇故人的地方可真不是他妈的一个好地方! “十点半听哨声睡觉,干部不吹哨子不能睡觉,吹了哨就必须睡!”他嘱咐我。 “知道了!还有什么规矩请大哥多多指点赐教。”我对着明显比自已小的他言出由衷诚心诚意地说。 “俺叫廷勇,外号小山东。你以后就跟着我,进来的时候带钱了吗?”山东未了好像很随意的问我。 “带了!在干部那里,有七百多咧!”我说完后发现号里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山东,而他则恽然不觉。 “嘀!嘀!”就寝哨吹响了。山东对他后面的一个满脸横肉且长满酒刺的犯人说:“玉红!往后挪挪。”那个叫玉红的犯人极不情愿象征性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睡吧,老乡。”山东拍了拍铺板叫我。真的能睡觉了?真的不挨打了?(以后我才明白了自已没有挨打的真正原因)我有些许激动了,躺在了留给我的比火车硬卧还要窄的多的多的位置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地闭上眼。 虽然监号屋顶上的两只白炽灯那么明亮眩目,但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第四章 拘监首日 “嘀!嘀!”早晨哨声一响,号子里面的犯人唿嗵一下子都坐了起来,穿好衣裤叠好被子然后在铺板上坐的整整齐齐。 我昨晚睡的还不错,山东正在抽烟,他对我交待了号里的作息和开饭的时间还有号里的一些基本生活常识。 不一会号门中间打开了一个小孔,(也就是一本杂志或a4复印纸大小,俗称打饭孔)从外面递进来一个塑料袋,刚在还坐在最后面挨着便坑的一个犯人忙跑过去,把号里的垃圾装进袋子里又递了出去。“哐”的一声,号门上的打饭孔马上就关上了。 这时坐在头铺的犯人对刚才装垃圾的犯人交待:“喂!等会吃完早饭,你教教新号怎么干事。”山东见我不解,忙对我解释:“干事就是打扫厕所,倒垃圾和拖地。”“哦!是打扫卫生呀。”我长出了一口气。 扫地不要紧,只要不挨打就行。我心说。 趁着开饭前的一点空闲时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已经住过一夜的号房。号房大约10多米长,宽3米,高6米左右,上面前后有两个离地4米多凹进来的玻璃窗,干部和武警可以从上面观察到号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号子左边是一条走道,右面是一个8米多长2米宽的大通铺,铺边都用角钢焊死了。 铺板上不知是涂了一层腊还是石膏,我猜测可能是起防火作用的。过道中间墙上方约一米八高有一块长石板,(撞过高人老袁好几次)上面放着口杯和饭盆,下面挂着一溜儿毛巾。号子最里头铺板挨着的就是便坑(就是一个蹲坑,这个硬件条件可称不上叫厕所),和睡的铺板就隔着一块不到1米高的薄石板。便坑旁边是水龙头和洗脸池。走道的尽头还有一个铁门,山东告诉我那是风门,只有在放风的时间里才会打开。 “1-2-3-4-5——-”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响亮的报数声。 山东告诉我开饭了,他叫我排在最后面,等轮到我时找打饭的师傅要一个饭盆。“报数!”前面的人喊了一声,“1-2-3-4——-13!”轮到我了“14!”我大声报数。(又他妈的是个倒霉数) “报告,我是新号——-”未等我说完,打饭的师傅已经递进来了盛着小米粥的塑料饭盆和一只塑料勺子。小米粥金黄金黄,热烫热烫的,号里的人都边吹着气边“呼噜,呼噜”吡牙咧嘴皱眉挤眼(烫的)地往下咽。 我吃了一小半,实在是没有食欲,就问山东剩下的小米粥怎么办? 山东说:“刚进来的人都吃不下,等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厉害了,剩下的倒在便坑里吧!”我在很多对着我剩下的小半盆小米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它倒掉了,我打开水龙头准备洗饭盆,可是没有水。山东知诉我要到7点半以后才来水,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得停,所以大家都要快涮快洗。 等号里的人全都吃完后,早上倒垃圾的那个犯人叫我看他示范一遍怎么样干活。他先从地下和铺板上捡起烟头,方便面袋,纸屑及烟盒等丢进便坑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从洗脸池下面拿出二件湿透了的旧衣服,半蹲在地上,双手推着衣旧服擦起地来。动作就和“咯叽,咯叽”聪明的一休擦地板一个样,撅着屁股一会儿就从这头擦到另一头。 “师傅”示范完后叫我接着干,并郑重其事的叮嘱我要牢记:每天起床后先倒垃圾!三餐饭后都要拖地!便坑和放风场要打扫干净!要勤捡烟屁头保持地面清洁! “来水了!”不知谁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涌到了水池边。刷牙的;洗饭盆的;洗脸的挤成一团。我站在一旁,看见小林和坐在最前面的两个犯人都坐在铺上,有人跟他们打水,洗饭盆。我没有洗濑用具,本来也不敢跟号里人抢着洗,再说就是想插针也找不着缝。只好等号里所有的人都洗完了,我才用手捧了点水洗了洗脸,双手就在裤子上胡乱擦干了。 “哐当!”放风的铁门打开了,号里的人都忙着往外跑,排成二列站好。放风场也就十来个平方大小,另外三面都是三米多高的墙壁,顶上面用姆指粗的交叉密织的钢筋焊死了,就像是一个特大号的铁筛子罩在我们的脑袋上面。但这并不影响阳光对我们的照射。风门上方是一条惯穿整个监区的长走廊,干部就站在上面挨着各个监号点名。报数前号里的犯人要齐声大喊:“干部好!”我当然还是报的那个倒霉数-14(要死)! 回到号里,我就开始冲洗便坑,我的“师傅”倒了一点洗衣粉在便坑里,又丢给我一块破布。我光着脚蹲下身子,用破布沾上洗衣粉把便坑里面厚厚一层污黄的尿垢擦掉,再从洗脸池里舀点水冲净。 山东不知从那里跟我找了一双“历史悠久”的拖鞋,前半截都没有了,穿上它得使劲翘起自已的脚指头。它使我切身体会到了“拖鞋”的真正含义:用脚后跟使劲拖着鞋走! 等我把号里的事干完,山东从过道中间的一个干净水桶里舀了一杯水,帮我冲了冲手和脚。山东告诉我:洗脸池里的水是冲便坑用的,而这一桶水是全号子里一天的饮用水和洗饭盆用的。因为原来号里未曾限时供水时,很多号房里都是长流水,甚至还有的人犯人把风场的下水口用衣服堵上,然后放满水在里面洗澡,所以干部才决定限时供水。不过一个星期内会有二至三天下午会多放一阵子水,以方便号子里的犯人洗澡和洗衣服。 中午吃的是面条,每个人也就是大约二两面二两汤水再加上几片未刨皮的土豆和包菜叶子,我吃了几口又倒掉了,倒不是难以下咽而是实在没有心思吃。 饭后是午休时间,可以躺在铺上睡觉,我看山东一个人在风场上坐着,就出去挨着他坐下了。山东要我讲一讲自已的情况,我说:你别先问我,我还要赶紧向你请教一下号里的规矩和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呢?一听我问号里的事,山东精神一振,接着就口若悬河滔滔如江水而不绝。 特别是讲到他自已犯的案子(抢劫及盗窃案)和“进宫”(不是进宫当太监是“进局子”“进号子”的别称,古时进宫要净身,现在不但是要“净身”-规范自已的行为准则,还要净脑净心-挖犯罪根源改造其思想)前的社会经历时,更是眉飞色舞唾沫四溅。令我大开耳界,真可谓:听之一下午话,胜读好几本书啊! 当开晚饭的哨声响起时,我已经对山东有了一个初步并且十分准确的认识和结论-神吹瞎侃!通俗地说就就是满嘴跑火车! 晚饭是一个馒头和小半盆青菜汤(虽然是青菜,但绝大部分的叶子都是黄的),我吃了馒头,把汤倒给了山东,他推辞了一会喝了。山东告诉我,等干部把我的钱存到了帐上,我就可以报货了。 看守所和监狱本着人道主义且为了方便犯人另外也可以创点收,充许犯人报一些食品和日用品等,钱从帐上扣。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生活用品是必不可少的,至于食物我本人现在虽不需要,但我还是要报一些的,因为我要用它来“报恩”和跟别的犯人“交流”。 当我喝完山东递过来的藏在铺板下面货仓(用于装衣服和食物和一个水泥洞)里的小半盆水时,就寝哨吹响了。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第五章 监规 我刚进号子里时,干部就已经跟我交待过了,必须在一个星期内熟记监规和看守所里的一些制度。 跟一张单人床差不多大小的过过一层塑的监规就挂在墙壁的正中央,主要有十二条:如要认真学习提高认识;要老实交待罪行,积极检举揭发他人;不准串供,绝食,自杀等等。监规是由国家公安部制定的,还包括一些关于生活,作息,卫生方面的诸多内容。 我问山东:“要是背不下来怎么办?” 山东回答:“不可能!我在号里已经关了一年半了(山东的案子法院已审理宣判完毕,他是有期徒刑16年。因为有同案犯上诉,未下执行故关押至今。案情后叙),还没有见过谁不会背监规的呢!?” 我又问他:“如果碰上一个不认识字的文盲咋办呢?” 山东微微一笑说:“那还不好办,找个认识字的犯人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地教给他,直到他背会为止!” “要真的是实在背不下来呢?”我打破砂锅纹(问)到底。 山东“嘿嘿!”干笑了二声,欲言又止。但我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已经知道了“如果背不下来监规”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 监规是一个在押犯人必须要遵守的规定。就像当兵的要遵守<<士兵守则>>而司机必须要遵守<<交通法>>一个样。 为了尽快背会监规,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我的脖子(老是仰着头看墙上的监规脖子痛的要命),我要把监规抄下来。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找“头档”开口借了一支“笔”,确切的说是一个用破布缠着的圆珠笔芯。 当时全号子里就只有“头档”有一只这样的“笔”,“头档”叫泽民,犯的是诈骗罪,判了二年有期徒刑。后来跟他接触多了发现他的文化知识和社会阅历都比较丰富,而且他的字也写得非常漂亮。我平时并不因为他在号里是“头档”而有些敬畏他,可我打心眼里钦佩他,因为我从内心里尊重所有有知识和写得一手好字的人。 山东跟我讲了现在号子里没有纸笔的原因:以前号里也可以报纸和笔,因为有一些练**功的顽固分子天天抄写(默记)**功的经书和经文,然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散发到别的号子里去。再加上干部怕一些未判决的犯人写纸条子串供,所以就不供应纸和笔了。如果犯人需要写检举揭发,上诉申诉等材料,可以提前向干部报告,由干部提供纸笔,犯人用完后要立即收回。 笔是有了可没纸,山东把他那份长达四十多页的起诉书撕下来一张递给我,我抬头看一句抄一句,然后再抬头看一句再低头抄一句。等到我把566个字的十二条监规抄完后,我的脖子酸痛的要命。 中午饭还是吃的面条,我倒了一半给山东,他说这里天天吃的都是“老三篇”(早上小米粥中午晚上面条)。有时十天半月的也能吃上一顿米饭(号子里管这叫改善生活!),因为看守所里关押了好几百个犯人,做米饭太麻烦且又耽误时间,所以吃得特别少。要是遇上停电,机器压不成面条,就只能喝小米粥了。 下午在风场里和山东坐着聊天时,他又跟我讲了一些号里虽不成文但必须要遵守的规矩。如:上便坑大便时最好在早餐前和晚饭后,切忌在别人饭还未曾吃完的时候方便。(后来进来的一个新犯人因为犯此忌被三个老犯人痛殴了一顿,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干部,结果正义的干部为新犯人“报了仇”!)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也不能不经别人充许就用别人的东西。有大事才能到号门口大声喊报告,如检举揭发,重病,有犯人行凶或自杀等。一般的小事如要药品,要纸笔和需要干部转告家人送钱物来的,等干部查号时再说。 看守所里天天都要点名查号,一名管教干部要负责两个监号,如果号子里出了什么问题,干部也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山东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几口,接着降低了嗓门小声对我说:“号里也分帮派,明争暗斗拉拢新犯人,特别是”环境“(经济条件)不错帐上有钱的新犯人。 “也许就像现在我这样的”我心里暗暗地想。 虽然在号子里只呆了二,三天,可是我已经看出了号子里面的类聚和群分了。靠前面的四个铺是一帮;中间的小林,小波(盗窃)和成龙(盗窃-抢劫-强奸)是一帮的;往后一点的山东(盗窃-抢劫)和玉红(敲诈勒索)是一帮,可能现在我也算是他们一帮的吧?只可惜后来山东和玉红为了几包方便面而反目了,但没有成仇。 另外几个:东强(持刀抢劫),皮(涉嫌盗窃手机),老李(贩毒)各自为“政”。最后一个就是我的“师傅”——那个教我做卫生的犯人(涉嫌伙同他人盗窃)。可能是因为他太“老实”或“太面”的缘故吧。号里的人都不怎么搭理他。 这时山东又抽完了一只烟,一脸诚恳苦口婆心语重心心长地嘱咐我:“在号里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因为很多人说这说那地跟你套近乎,无非是为了一口吃的!” 我诚惶诚恐点头称是。心说:“但愿您千万别是这种人。” 吃晚饭时,我问山东:“为什么号里用的口杯-饭勺-饭盆和水桶等都是塑料的?”山东说:这是为了安全!如果是铁制物品容易做成凶器或者是被吞进肚子里自残。就是平时用的牙刷也要折断,能刷就行。以免有的犯人将牙刷一头磨尖行凶。而且号里也不充许有绳子和鞋带,平日里穿鞋和裤子都是用破布条一系。 虽然说号子里有时也跟犯人提供香烟,但只限量供给火柴,而绝不充许号子里面有打火机。因为打火机上有铁片,以前曾经有犯人吞下去过,以达到自残的目地。未了,山东再三的告诫我不要违反监规。“不然,——”他买了个关子,又“嘿嘿”了两声。听到了他的干笑声,我脑子里的那根弦立刻就绷紧了。 晚饭后,小林交待我:叫我跟那个教我干活的“师傅”一块儿值夜班。 号子里每晚必须有二个犯人从就寝哨开始一直要值到吹响起床号为止,这是看守所里的一项规定。因为现在正值“严打”期间,况且光死刑犯全看守所里就关押着14个(已经宣判了死刑但尚未执行枪决,这其中还包括2-3名死缓犯),不能出一点差错。所里安排两个犯人同时值夜班能有效地防止某些犯人企图行凶或自杀的“阴谋”得逞。 如果晚上干部查号(通常一晚上有2-3次)发现值班的犯人睡觉,那可不就是“嘿!嘿!”那么简单了! 幸亏我们这个号里现在没有关押着死刑犯,大家的心理负担相对要轻一些,再说就是平时光死刑犯脚上一动就“哗啦哗啦”响的铁镣铐声就叫人受不了。 晚上值班时通过和“同班加师傅”的交谈,我得知他原来在某酒店里当保安。因为在一天傍晚,一个收破烂的在他当班的时候把酒店里的电器藏在架子车上偷走了,而他又恰巧乐于助人地帮这个收破烂的推了推车。结果这个打着收破烂名义行盗窃之实的惯盗被跟踪而至的公安抓了个现行,而他则被当作同案(同谋)犯关了进来。 他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不停的诉说着他的“不幸”和“委屈”。他的外表和说话的神态都很木讷憨厚,他的头部还做过开颅手术,可怕的刀痕从前额顶一直到左耳后,看得我都发怵。他说因为这,他在刑警队和号子里都没挨过打,他出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以前打工的单位(不是被抓的酒店)打官司,要单位对他的因工致残做出赔偿。 也许是我骨子里具有的劣根性和生来的势力眼吧,也因为他睡在最后面,既无“地位”和“发言权”也没有“实力”(钱),所以我不愿意听他多讲更不想跟他多费口舌。虽然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上认定他是一个好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在被关押了15天后,无罪释放了。可惜的是,在与我前后关在一起同号的近20个犯人中,他是我唯一不知道姓名的人。但我从心底里真诚地希望他过上好日子。 这一个晚上我没有白白浪费,天亮时,监规我已经基本上能背下来了。 第六章 号中一怪--皮 皮在号子里可以算得上是最深沉的一个人了。 他不是玩深沉或者装深沉,而是真的深沉! 也许是他自以为“鸿鹄”,故与我等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般众“燕雀”们不怎么往来。 皮平时不苟言笑,吃饭也是一个人端着饭盆到放风场的角上吃。就是睡觉他也要睡在最后面靠着便坑的铺位,(我“师傅”无罪释放后他就睡在了最后面)哪怕是进来了新犯人,他也不让,就叫新犯人睡在倒数第二的位置。可能皮觉得后面自成天地,而且可以少受一些干扰,(我非鱼焉知鱼之乐?)虽说后面比不上睡在前面舒服,但宽度是完全可以保障的。 皮的年纪虽说还不到22岁,但他在号子里也算得上是老资格了——三进宫!皮个头有1米77(自述及本人目测)左右,方脸浓眉,棱角分明。他的下巴和腮帮子长得特别有个性和特点,方方正正的。就跟电视剧<<大宅门>>里演“六叔”的刘佩琦长的一个样!可比他还要更方更宽一点。 为什么说皮是号里的一怪呢? 因为不但他的性格,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有点怪,就是他的姓也有点怪,姓——平!本来号子里的人都叫他的姓,可叫顺溜了再加上北方的方言味就成了——皮。虽说皮的字写的没有号里大多数的人好,(我出来时请号里所有的人都跟我留了地址和家里的电话,比学校的毕业纪念册上只少了些临别赠言而已)但他的文凭却是全号里最高的——中专!(可见文化少素质低的人群犯罪率就是高啊!) 皮第一怪:不爱说话。 他从不主动参与到号里犯人们天南海北,信口开河的胡吹乱侃。可有一次在号里人正畅谈(此词比较文雅应是“吹”!)各自的艳遇和艳闻时,山东正讲到一个娱乐城的小姐“小红”,说其颇有姿色,极具风情却床第之功如何了得等等。山东讲得是津津有味,眉飞色舞。我等一众俗人也听得是眼鼓嘴张,遐想连篇连咽口水。 这时坐在最后面的皮突然插了一句:“我也认识小红!”我当时听了二愣!一愣他竟然也主动加入到号里人的黄演(黄色演说有时还有表演呢!)中来,二愣他居然说也认识小红。本在我觉得山东是在吹牛,虽说他讲得很生动和逼真而我们也很愿意听。现在皮也说认识小红,我甚至于有些感到他们俩在演双簧了! 山东一听是又惊又喜(皮认识小红他感到惊奇,真认识则证明他山东没人吹年!说的是真的当然喜了!),但还是疑惑地问皮:“你真认识小红?” 皮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早就认识她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说她身上的一些特征,看看山东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个个瞪大了眼睛急不可耐异口同声道:“快说!快说!” 皮“嗯!嗯!”干咳了二声便娓娓而谈:此女身上何处有一痣,平日里之衣着之发型,以及爱如何调情会甚体位等等。山东听得是连连点头激动不已。围绕着小红小姐,两人就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先后与小红小姐有染,在我眼里他们俩便如沾亲带故一般。 山东本是这次黄演的主角,皮一开口,他大概觉得比皮晚认识小红小姐,失了面子。原是兴高采烈的但现在一下子就没有多少精神了。这一次我们可算是过足了耳瘾了。 皮的第二怪:不爱洗澡! 号子里一星期放二次水,再加上下雨时还可以洗洗“天然浴”,要想洗澡也还算是方便。但皮在大热天却是极少洗澡,一般都是用湿毛巾擦一擦。也许皮是真达到了心静自然凉的境界了,他也不怎么出汗。就是平常说话皮也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吐,语速比前几年在电视上教“瑜伽”功的女教练都慢! 大热的天,皮还总是穿着袜子和秋裤,可他身上从没有什么异味。一点儿也没有!<<书剑恩仇录>>里有一个以花为食的浑身透着幽香的香香公主,我虽心生爱慕却是绝不相信有其人其事的!而皮 ——一个在大热天不爱洗澡的大男人身上却无异味,真的是今我虽惊奇却是不得不信了。 2) 皮的第三怪:按摩推拿功夫了得。 或许是皮原来经常光顾一些洗浴城,按摩院的缘故,正应了“久病成良医”这句古话。皮对推拿按摩颇有造诣,什么拉皮-松骨-顶腰-踩背-蚂蚁上树等是样样精通,手法娴熟。我虽然没有吃过多少回“猪肉,但我经常看猪跑听猪叫,所以知道他很专业是一个行家。 皮平时虽然不爱和号子里的人多说话,可谁要是请他帮忙按摩一下,他绝对是有求必应的。而且不论你是大哥还是小弟级的人物,他都一样专心致致兢兢业业,一真摆弄的你舒舒服服了,自已不好意思了喊停,他方才罢手。 而且皮对别人的谢意和称赞也是充耳不闻不置可否。可我总觉得他内心里或许是十分高兴的,就像一个正当英年的八级下岗钳工,又被别的单位重新聘用了一样,又干起了自已的老本行,又有了用武之地,能不高兴吗?皮虽然不靠按摩为业,但这也算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吧!据说明朝的一位皇帝还十分会做木匠活呢!一天不干都不舒坦,何况皮呢? 皮的第四怪:天天强身健体。 皮1米77的个头,宽肩窄臀胸肌发达,浑身找不出一点肥肉,绝对是一副运动员的好身材。一没事,皮就双手吊在风门上练引体向上,要不就是在床上练习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天天必做极有恒心。 整个号子里就是他和“老公安”袁哥在健身,还美其名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唉,真不知他要革什么命?“钱”又要用在何处?不过我内心里还是十分地佩服皮,我们号子里这么多人虽无饭食但也是乱吹瞎想终日,谁还有心思像他这样天天锻炼身体。可见皮不但有“革命”的本钱,更有“革命”的毅力和“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皮的第五怪:食量惊人! 皮每天三餐都要另外再加一包方便面,将其泡在小米粥或面条里。以他的个头再加上一些“革命本钱”的运动量,一天三包方便面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可他也只得过紧日子。只要皮的家里人给他帐上存了钱,他就今朝有酒今朝就小醉一回。 一次发守货后,我亲眼看见他一口气吃了6包方便面;二根火腿肠;一根麻花和一袋榨菜!号里没有开水泡面,就这么干吃。我对他说:“皮,我真佩服你的好胃口啊!”皮抹了抹嘴角的碎面屑说:“唉!好久都不知道饱的滋味是啥了!我这还不算什么呢,我刚进来时,号里的一个犯人一顿吃了24包方便面!”我听了目瞪口呆不禁“啧啧”称奇。 号子里面虽然没有什么美食家,看来暴食家还是不少的! 皮的第六怪:其屁臭不可闻! 常言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可皮的屁即无声(不响)无息(他放屁从不吭一声,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又其臭无比!经常是号子里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对,突然个个掩鼻皱眉呸声阵阵闻味而散。(请注意!这还是皮离我们尚有一小段距离的情况下,如果挨着他身边,那后果可是相当的严重!)等余味散尽,大家都正义凛然纷纷斥责:“谁放的屁?这么臭!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放屁也不躲远点儿,污染空气!” “再没人承认,就骂了啊!”“对!骂!”往往都是到了要骂人的关键时刻,皮方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说:“洒家!怎的?”大伙儿也就一笑而了之了。 有一次我跟皮开玩笑:“皮,你应该改个外号,叫黄鼬得了!”他微微一笑并不搭腔。号子里年纪最小的强奸抢劫犯成龙忙问我:“黄鼬是什么呀?”我告诉他是黄鼠狼!因为只有它的屁才能与皮不分上下。号里的人一听都笑了。我见皮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得寸就进了尺。又对皮调侃道:“皮,也亏得公安是怎么抓住你的?要是你当时对着他们来上几个‘核武器’,他们绝对受不了,这样你就能全身而退了。”皮大概是心情不错,也开了句玩笑:“唉!放不放屁由得了我,可放不放我,那可就是由得公安由不得我了!” 3) 我后来跟皮慢慢接触的多了一些,他也偶尔与我谈起他个人的一些经历,但极少涉及到他本人的案情。皮这回是第三次入“宫”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因为证据不足(再加上家里也找了关系)关了一些日子后就放出来了。这一次案由是涉嫌汽车盗窃,他并不盗窃汽车而是“拿”(皮自已所言)汽车里面的东西!这一次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虽然只是“拿”了一部手机,但这回的性质和问题就严重多了。 因为这次可是“拿”的市里一位领导的手机,并且他还拨打了声讯台,国内长途和国际长途,话费高达数千元。其实皮当时并不知道这部手机的主人是谁,公安局和电信部门联合办案(要是一个普通人丢了手机不会这么大动静吧?)略费了一点小周折就抓获了他。可皮一直都不承认手机是偷的,他一口咬定是“捡”的!虽说后来公安局的办案人员从他家的卧室里又搜出来了几张手机卡,但他还是说:“这些也是捡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对抗和顽固不化,也许是因为案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再可能又加上来自上面领导的压力,办案人员找机会收拾了他一回。那天值班干部叫他出号,说分局刑警队来提审他,要到外面去指认作案现场。出号的时候他就低声说了一句:“完了,这次出去要挨整了!” 等到晚上他回到号里时,从他的脸上我就已经得到了他料事如神的准确答案!他的下巴本是方的,但现在左边已经变成圆的了,并且青中透着紫。皮说警车刚一开出看守所的大门刑警们就迫不急待地在车上给了他几下。(在看守所提审就是想打也打不着,因为办案人员和被提审的犯人中间隔着一面铁栏杆,何况还有干部守在提审室门外) 我对皮表示了真诚的同情以及对他们双方各自行为的充分理解。(站着说话腰就是一点也不疼啊)皮接着对我们说:“他娘的!倒霉的事还在后面呢!”原来他回到监区时,恰好值班的干部就是他以前进宫时的管教干部,干部一见他就来了个先礼(骂)后兵(打):“他妈的!又进来了!?”接着这个嫉恶如仇的人民警察就代表人民和政府,当然还有他自个儿给了皮一个大耳括子!真可谓是雪上又加了霜,伤口上又撒点盐。于是皮也就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当然干部们也是在“治病救人”,只是开的药方不同罢了。 过了没几天,所里组织干部来查号(检查号子里有没有违禁品,如绳索-打火机-针-剪指甲刀纸笔之类以及号子里的清洁卫生并抽查背诵监规),一个干部又认出了皮。(“熟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呀!) 干部直截了当地对皮说:“你他娘的这是第三次进来了吧!?现在把监规给我从头到尾地背一遍!背不下来就收拾你!”皮低着头嗡声嗡气地背起了监规,虽然很慢但他还是完整的背下来了,免了一顿收拾。(学历高就是不一样呀!)事后皮说:“树大招风啊!”我说:“这也难怪,就是一个小学生犯了同样的几次错,老师还得罚罚他呢!” 皮这个人很有性格。在号子里对谁都是不卑不亢,更不欺软怕硬,也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就是他的“马仔”(我实在是找不到更确切的词来形容成龙和他的关系)成龙跟东强打架,他也是不吭一声不拉一下。颇有天马行空及一心只想自个事两耳不闻号中事之意境。皮极讲信用,找别人借的粮食(方便面)甚至是打赌输的面只要一发货他就马上还,哪怕是别人给他的,还叮嘱他不用还了,他还是一定要还给别人。(这在号里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啊,因为很多人都可以为一口吃的做出有损人格的事) 从不愿意欠别人一点,不管是人情还是物质上的,这就是皮为人处事的原则。我听山东讲过:皮中专毕业后不怎么顺,老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想法,多少变得有一些玩世不恭和愤世嫉俗了。 不知道皮现在怎样了。 如果将来能如机会再见面的话,我会对他说:“皮,我想跟你做朋友!”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 第九章 经验虫小山东 我的老乡——“小山东”长着一副庄稼人的模样。 他的皮肤黑黑的。特别是他的一双手,就跟非洲人的特征一个样,手背是黑色的而整个手掌却是褐色的。他留着一副演唱歌曲<<大花桥>>的歌手“火风”式的胡子,只留了下巴底下的一溜胡须。 因为嘴唇上面和嘴唇下面的胡子都被他一根一根地拔光了。 山东整日里就拖沓着一双布鞋(因为他没有别的鞋子可换),裤子系得老高,就像平日里人们常说的“掉八寸”一样。只有当你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狡黠和世故,并听到了他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一般的长篇“宏论”时,便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和不能“以貌取人”这个道理。 山东名叫x勇。我为什么说他是“经验虫”呢? 因为“经验虫”在我们这里说人是有一些贬义的,包含的内容很多。如:阅历多-套路深-墙头草-变色龙-不吃亏-贪便宜等等。x勇说话时有一副山东人特有的大嗓门和豪爽气。可听他说的多了,就知道他讲的并不是<<水浒>>,而是在说<<聊斋>>(都是假的)。我对他印象的转变是源于他那“变色龙”式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当我刚进号子里时,我说自已是山东人,廷勇忙着认了我这个老乡。后来他得知我只是祖籍在山东,而现在在郑州工作时,他又连忙说他的亲兄长也在郑州,而且还是“黄委会”的(黄河水利委员会坐落在郑州市最繁华漂亮的街道-金水路上,但山东对此并不熟悉)。 并且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为人,对先后关进我们号子里的一个河南籍犯人和一个山东籍犯人,他从未和别人认过老乡套过近呼。可能是这两个“老乡”没有什么“价值”吧?! 山东个人犯的案子不算特别大但是审理起来比较复杂,因为他在广华的犯罪集团众多的犯罪分子中只是一个从犯(虽说在集团里他的“级别”算低的,可判的刑期不算低-16年)。这个犯罪团伙里光主犯就有9个,从犯12个,在逃犯6个。而其中判处死刑的就有5个,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4个,无期徒刑2个,其余的2至16年不等。 我看了他的<<起诉书>>和<<判决书>>,a4的纸足足有50多页,看在眼里是心在惊肉在跳啊! 山东只是参与了其中几起影响不是很大性质不是太恶劣的抢劫案和盗窃案(据<<判决书>>认定),可他特别爱自吹自擂。山东经常讲自个儿原来做了某某大案,而公安查不出来更破不了案。号里人都知道他爱吹牛,这也正是号子里没有人去检举揭发他的原因。因为他说的一些案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如果有那个“觉悟高”的犯人去向干部举报,公安一查没有此案底而山东又反过来不承认自已说过的话,那举报人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况且又有谁会把自已做过而别人并不知道的案子天天挂在嘴上说呢? 山东这么讲“故事”无非是装“老资格”,使劲往自已脸上贴金,诈唬诈唬像我这样刚进号子里的“新犯人”而已。 山东今年28岁,自称其家境殷实资产不菲。本来他犯的案子够得上挨“枪子”了,因为他的家人和社会各界(原话)的朋友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活动”,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山东说他有二个老婆三个孩子,一个老婆在乡下,一个在城里,都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而且二个老婆得知他入狱后也都对他表白心迹(不知是不是同时):一直等到他刑满释放,对他痴心不改至死不渝!(原话99%意思如此,未经山东同意私自用词润色及艺术加工) 天啊!我真想不通他是如何得知他老婆说的这些话的?也许是在开庭审判后对他说的?(从他关进来到现在也只有这时候才能见着面)可我并不想问他这个问题,我宁愿想信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因为最起码它能让我感动一下并在脑海里想像着他那二个对爱情(感情)“忠贞不二”的老婆的“美好”样子! 虽然我从第一次与山东的长谈(主要是他谈我听,刚进号我聆听山东这样的老犯人讲话的神情当然是虔诚和卑恭的,后来听多了也就有点敷衍了)中就已经对他有了确切的认识和论断(言多必败乃真理也!)。 而且我也明知道他上述之所言只不过是他的长篇大作“<<聊斋>>”中的某一章节段落而已,但我还是很自然地流露出满脸羡慕之情,口中并不断“啧啧”称奇!(上朋友家坐客,那怕女主人做的菜再难吃,都还要强咽几口并频频称好,同理) 号里有的犯人曾告诉我:没有人跟山东送过东西存过钱!(真不知道他的那些“社会各界”的“朋友们”都到那里去了?)以前我没有亲眼看见不知道,但最起码我在号子里这一段不算短的日子里从没看见有人跟他存钱送物(包括他那二个要对他痴心不改至死不渝的老婆)。 号子里还算规矩,家里或朋友们来跟犯人存钱送衣物,必须要由接收的犯人亲笔签字。然后再把接收条交给送物人,送物人就知道他已经收到了。 山东平时报货都是报的他同案的姓名和帐卡,谁的帐上有钱(当然钱少了是不行的)他就报谁的。“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更何况能说会道(哄)的山东呢! 但他知道适可而止。 山东很会“为人”(做人),有时号里面某个犯人断粮了(方便面没了),他就从货仓里拿几袋丢过去。别人报了货后,也都会及时的还给他(投之以面报之以面,在号子里如果有借无还是没有第二次的,除非你是老大!)。就算别人知道他借出去的面或送出去的面是我报的,可也只会承他的人情。(你在银行贷着款了,你是感谢银行还是感谢信贷科长和信贷员?) 有一天下午,玉红用山东的面作赌注玩牌不慎(不幸)输了几袋面(不是技不如人就是运气不好,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敢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成龙一次就输了一百多袋哩!)。山东大为不满(如果赢了那就“满”了),骂了玉红半天(玉红真“好功夫”也!半天不吭一声,可能有些内疚吧?)。 到开晚饭时玉红要拿货仓里的方便面吃,山东不让拿说:“玉红,你都吃了俺不少面了,今天又输了不少(也不算多吧?),你还吃?”(你还好意思吃?) 玉红无奈地小声嘀咕:“我还帮你赢过呢!你咋不说了?”可能平时玩玉红也是输多赢少,不然不会像这样底气不足小声嘀咕。可山东就是不让他拿。 头档(铺)泽民看不过去对山东说:“吃你球几袋面怎么了?他平时还总跟你打饭洗碗呢!你怎么不说了?”(又不是白吃?) 山东回应答:“那好!你叫他把以前吃我的面还给我!以后我帮他洗碗!”(绝!) 结果二人话不投机打了起来,泽民个头大而山东出手快(到底是“专业人士”啊),也算是势均力敌。 “妈的个*!你不想活了?”这时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文龙。他边破口大骂边出了手,文龙膀大腰圆力大拳重,六拳四脚就把山东从铺中间打倒在后边的便坑旁(更“专业”出手更快)。 我和东强等几个人忙把他们位住劝架。而小林,小波和成龙则冷眼旁观。这时又杀出了第二位“程咬金”——受了气挨了骂的玉红。玉红嘴里边骂骂咧咧(现在声音比较大了)边用手从左脚上脱下皮鞋要打山东(这可不够“专业”呀),颇有一股子翻身贫农要斗地主的劲头。 我费了老半天的劲,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劝住玉红。“软”的就是说好话和稀泥,“硬”的就是告诉他们一旦干部要是知道了他们打架而将会发生的后果!(非常有效果!老鼠啥时候都怕猫哇!) 山东在这次打斗中吃了亏,要去号门口喊“报告”叫干部。文龙说:“山东!你他娘的有本事就别叫干部!” 山东回应道:“你们他妈的两个打一个不算好汉,有种咱们到风场上单打独斗!”他一说完就赶紧跑到号门口大声喊:“报告!” 趁着干部还没来的功夫,泽民和文龙忙低声一个个地跟号子里面的人交待:“如果干部要问就说是山东先动的手,而且就是泽民一个人和他打的架!”也许是山东在号里面的人际关系处的不怎么好(其实只要有三个以上的中国人呆在一起就不容易处理好,这是中国和中国人的特色),也可能是大家不愿意得罪泽民和文龙,大家都点头默许了。 干部进号后并没有挨个儿问我们山东和谁打架的事,不然我可真做了难。既不敢跟干部讲假话也不敢得罪泽民和文龙,以免被号里的人孤立,可我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是山东先动的手。毕竟他对我还算不错。 后来干部对泽民和山东分别训话后,叫了出去。至于是如何处治他们的,两人皆不言。只是山东虽说挨了打丢了面子,但他还是吹着口哨唱着歌一副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一刻我真的是有些钦佩山东,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而是他的“胡子”实在是太硬了! 山东后来跟我已经厮混的很熟了,在吃的和用的方面他就更不跟我分彼此了。有时先吭一声:“哥,我拿什么什么——”(刚进来时我叫看着就比我小的他叫哥,现在他叫我哥了,有意思) 有时他就自个儿直接取。我上午刚拆的一盒烟放(藏)在被子里,下午就剩小半盒了。我嘴上虽不说(不好意思说)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不悦,要知道几包面和半盒烟在号子里的份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就像<<上甘岭>>里的一滴水呀! 过了半个月后,和山东以前关在同一个号里的“老公安”袁哥调到我们号里来了,山东就开始吃袁哥用袁哥的了。 但更让人不可理喻和不能容忍的是:山东竟然连他的同案-死刑犯振刚的东西也照吃不误。 振刚碍着比他大又是同案不好意思吭声,可号子里的人都看不过眼了都很生气。 晚上睡觉前,我跟号里的人讲了二个小故事:一个是古人不食“嗟来之食”。一个是近代文学家朱自清饿死也不吃美国的救济奶粉。这可能是我进来后号里讲的唯一一个比较正经和正统的故事了。其实我是说给山东听的,不知他是没有听懂还是装聋作哑(后一种可能大大的),反正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也可能他是抱着一种“只要嘴巴快活何惧耳朵难受”的信念吧?! 因为看守所里有规定:同案犯不能关在一个号里,一个号里也不能同时关押着两个死刑犯。虽然振刚和山东都已经经过了二审,就等到着下<<执行>>到监狱或农场服刑了。但过了没几天干部还是把山东调到别的号子里去了。 山东除了吹(吹牛),还有“哼”和“哎”二个绝活。“哼”-就是他用鼻子哼曲子,而且是二胡曲子。山东哼曲之前,先来上一段山东方言的普通话:“各位听众,本台下面将要播出的是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演奏者著名——”然后再开哼。还真的有点那个味,如泣如诉仰扬顿挫。可不知怎么地,我听了他的“深情演奏”后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决对不是难过的那种感觉),也不知是因为这只曲子还是因为他的鼻子? “哎”-就是“哎哟!哎哟!”的喊痛装病。山东的下身长了一个包(不知道是否和“小红”小姐有关?),没事成天就歪在铺上。只要干部来点名和查号,他就“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而且到风场上放风时他也是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慢慢走出去。 狱医来号子里面看了几次也跟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痛片,可他还是老喊疼说不见效,干部也没法子,只能让他“以歪就歪”了(该睡,睡!该躺,躺!)可能号子里的人多少还有一些“江湖义气”和“基本道德”吧?或是是此事并没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所以号里从来没有人向干部举报山东装病。确切地说叫“装重病”! 山东调到别的号里后,大家都对他的为人处事和品行说三道四议论纷纷。我未置可否不发一语,虽然有些夸张和偏颇,但他们说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并且有些还是我耳闻目睹的,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不帮他也不能落井下石呀!毕竟他关照过我,还为做卫生的事帮我说过话。后来我“毕业”(放出来)的时候,我特地到关押他的号子门前,通过打饭孔跟他道了个别,并在他的帐上存了20元钱,也算是尽了一点点情谊吧! 山东现在肯定在劳改农场或监狱里干着活呢!除非他真的“病重”了。凭他的“经验”,我相信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别的犯人混熟的,而且别人也会跟他交往。 但我更坚信一点:决不会长久! 第十章 抢包的小仪琳东强 东强是一个非常腼腆秀气,刚刚年满20岁的小伙子。双眼皮小嘴巴,近1米8的个头修长匀称,长着一双刘备式的“及膝长手”(还没过)。袁哥进我们号子后,特别喜欢东强,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并给他起了个外号——小尼姑“仪琳”。 因为东强长得白净秀气又剃着一个光头,所以袁哥说他长得像电视剧里的衡山派小尼姑仪琳。我细细一看,还真有点像! 东强犯的案子是持刀拦路抢劫,已经在号子里关了三个多月了。检察院已经跟他下达了,就等着法院开庭审理了。从东强的穿着和平时天天三顿都有方便面吃的状况来看,他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算太差。东强的身材很好,肩平腿长,穿上牛仔裤很有型,我想东强进来前在外面耍的时候肯定会让一些小女生着迷的。 东强牛仔裤上的铜扣和拉链在进号前都被拧掉了,他只能用一根小布条系住“前门”。有一天因为天热上火,东强突然流了不少鼻血,弄得裤子上到外是血渍。东强也不想洗,丢在地上当擦地布用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东强不穿牛仔裤后,我就觉得他没有以前“帅”和“酷”了。就好比我们看惯了张漫玉穿着毕现她曼妙身材和高雅气质的旗袍能给我们带来视觉和心理上的美妙感受,而当有一天你突然看见她穿着臃肿笨拙的冬装时,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感觉啰! 东强还有一件样式和质地都不错的圆领衫,可惜在和成龙打架的时候被撕成了“万国旗”,起因是为打牌。因为成龙在号子里只能算是个“贫农”,平时想玩牌又没有“本钱”(方便面),所以他只能找同是“贫农”的庆龙和比他大不了二岁脾气也好的“贫上中农”(比贫下中农要强一些)东强玩。 他们玩牌的赌注是“爆栗子”,就是赢了的人用手指头弹输了人的额头。他们进来是用青春赌了明天,现在则是用身体来赌快乐。 打牌和爆栗子这恰恰都是成龙的强项,他人小脑袋瓜子灵,牌也算得准,跟他们两个人打牌按成龙的话说就是:“裤档里抓鸡鸡——十拿九稳还有一个准!”他不但赢得多,而且他下手打别人时手还特别重。经常弹得东强和庆龙呲牙咧嘴,绉眉耸肩连声喊疼。 玩的次数多了,东强和庆龙就觉得不划算了,就好比你老请朋友吃山珍海味,而朋友每次回请你的却都是些萝卜白菜一类,何况朋友还语重心长地对你说:“多吃青菜有益健康!” 东强他们俩就开始耍点赖了,不是挨打时少算几下就是老往后躲,搞得成龙过不了手瘾(多难得的机会呀!能打别人!平时都是别人欺负他),就煞有其事一厢情愿地声明:“谁也不许赖!谁要是赖就是乌龟王八蛋!就操他全家!”结果接下来的几盘又是东强输了,东强要打退堂鼓,成龙不依得势不饶人:“不来了可以,但要打完!”东强本来就被他弹得额头红了一小片,见成龙还想打,不高兴地说:“都说不来了,还打你爹干啥?”成龙一看打不成还又无缘无故的多了出了一个“爹”,心有不甘嘴里不干不净骂骂讥讥的。 东强本是个内向寡言的人在号里从来就没有跟谁吵过架红过脸(要不成龙咋只找他和新犯人庆龙玩呢?),现在听到成龙骂他的家人,他不干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扑向了成龙。东强手长腿长只几下就把成龙从铺板上打到了地下,成龙从地上爬起来又和东强扭打成一团,他个小劲大手脚也算利索一时与东强是不分高下(到底是从小就在外面混了)。号里的人都言不由衷地劝:“算了!算了吧!”(真可谓:不是君子也只动口不动手!没一个人去他们俩拉一下)我小声喊了一句:“干部来了!”他们俩立马就松了手,各自回到自已的铺位上坐好。 这时再看成龙,不像条龙倒更像条虫!还且是七星花瓢虫!他的脸上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手打的-脚踹的-墙上擦的-地下蹭的)真够惨的。东强也比他强不到那儿去,衣服被撕成了布条子,胳膊和脸上也被成龙抓了十几道血印子。 号里的人就象是刚刚观赏完一场激烈的散打比赛一样,都满面春风口水四溅地评论着他们俩个人之间孰强孰弱;谁出手快谁出手慢;如果打到底谁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之类话题。 东强和成龙也没吭气,各自换衣服打水洗脸。不过第二天两个人就和好了,又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我猜想这也许是他们两个人在号子里多少深谙(悟)出了一些生存之道吧? 东强抢(一开始是抢夺后来动了刀性质就变成了抢劫)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女儿。 案发在傍晚时分一个较为偏僻的马路上,当时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多。东强一把抢过妇女的捺包就跑,这母女俩一边奋起直追一边尖声大喊:“抢包了!抓坏蛋啊!”当时的情形大至如此,反正起诉书上没有写,东强也不记得当时别人到底喊的是啥了。 东强是抱头鼠窜,结果慌不择路一下子逃进了一条死胡同。这前有高墙后有追兵,左右是民宅,他可就没办法了。(准备工作不充分,要是先踩了点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虽说狗急了能跳墙,但是人再急这高墙也是跳不过去的。正当东强惊慌失措束手无策之时,这母女二人伸手抓住了他,东强还是做出了“狗急跳墙”的动作,他掏出水果刀照着这中年妇女的胳膊上刺了几下。 这时闻声而至的一些行人和路边的住户们冲了上来,夺下了东强的水果刀。 一大群见义勇为的男女老少纷纷对已被吓傻了的东强施以拳脚!可怜东强刚当了“跳墙狗”现在又成了“落水狗”,被人民群众痛打了一顿。 幸亏接警而至的人民警察“挽救”了他,然后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看了他的《起诉书》后问他:“怎么还指控你盗窃呢?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东强愁眉苦脸地对我说。”哥,你还不知道哇,在刑警队里不交待其它的案子不行呀,打得我受不了,反正他们跟我讲说出来算是我自首的!“ 我说:“就算你是自首的,这个案子并不算大(入室偷了一个手提包,内有三百余元现金和一个中文传呼机,当时失主在睡觉。他的两个同伙在外面放风,这两个同伙都比他小,才16-7岁)。都过了大半年你再说出来,不是害了你的那二个朋友吗?” 他的两个同伙关在别的号子里,东强放风时还常常喊喊他们的名字并大声说了几句话。 东强顿了顿说:“哪也没办法,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再说他们现在也没怪我。”我说:“别人怪你又能有什么用呢?你自已犯的这个案子也太不值了,没抢到钱不说还动了刀子又挨了一通揍。性质从抢夺变成了抢劫,又从抢劫变成了持刀抢劫,最后又从持刀抢劫变成了持刀伤人,再加上这起盗窃案够你蹲几年大牢了!”东强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是呀,真不划算,我可真够他娘的倒霉了!” 等待着东强“更倒霉”的事还在后面呢!过了几天,干部转交给东强一份《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原来是受害人又对他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他赔偿受害人因此而造成的误工费-医药费-营养费等共计人民币2000元整(嘴开的还不算太大)。上面还有受害人和律师的签名。东强看了唉声叹气连声道:“真倒霉!真他娘的倒霉到家了!我又没抢着她的钱,再说她受的伤也不重,不就是缝了几针吗(法医认定为轻微伤),还要我赔2000块,真他娘的划不来——” 东强诉说了半天的哀怨后问袁哥:“袁哥!如果我赔了钱法院会从轻判我吗?”袁哥告诉他:“我只能肯定二点,一是你赔了钱法院会认定你认罪态度比较好。二是如果你不同意赔钱或者说你家里人不拿钱给对方,法院可以到你家里强制执行!”东强听完不言语了,默默地想着心事。 又过了几天,干部通知东强去法院开庭。东强别提有多高兴了,赶紧找皮拿了二件比较时髦新潮的衣裤换上,海珠还特地嘱咐他要穿长袖衬衣,因为从上警车一真到开完庭回到看守所的这段时间里法警都是用绳子捆着被告人的。东强兴高采烈的模样和心情我都非常理解,马上就能看到家里人了;马上就能知道自已的结果了;(就好像考试后的学生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期待着老师公布分数一样)马上就能看到高楼大厦-花草树木-还有漂亮的姑娘了;甚至还可以“美餐”(对我们来说除了小米粥和面条都算是美餐)一顿了能不高兴吗?! 东强开完庭回到号子里后,大家都分享到了他的“快乐”,虽然法庭没有当场宣判,但东强看到了家里人,他的妹妹还跟他买了一些大肉包子,趁他上警车前喂他吃了几个。东强告诉我们他一口气吃了6个!望着他那油汪汪的嘴唇,我们无比羡慕的同时也暗暗连连地往下咽着口水。 东强还带回来二盒蝴蝶泉烟,是硬盒的。黄哥用桂花换了一盒,我也用桂花跟东强换了一盒。东强拆开了二盒烟,递给了大家抽,号里的人以东强为“核心”围坐在铺板上开起了“烟话会”。 东强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起过他的内心感慨和想法,他说他要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家。然后找个好一点的媳妇,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我完全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因为我觉得他已经开始懂事了。东强老弟,祝愿你早一天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我真诚地祝愿你。 第十一章 老大--玉红 玉红就是我刚进号时,山东叫他往后挪挪给我让一点睡觉位置的那个犯人。 玉红这次是“二进宫”了,涉嫌敲诈勒索犯罪。他第一次犯的事是涉嫌“故意伤害”,因为案情不算严重况又“积极”地对被害人给予了一定的经济赔偿,所以办理了“取保候审”的手续出去了。谁知道他出去还没到一年又犯事了,现在也算是“故地重游”吧! 玉红看面像也就23-4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但挺敦实,一脸的粉刺和横肉。 他长着一双豹眼,又圆又大还往外突着,头发如钢丝一般根根竖立在头顶上,要是他的脑袋再大一号就能演张飞了。 玉红的脸上头上和胳膊上有好几处伤疤(也许有的是和别人打架受得伤,可能有些还是他自已不小心磕的碰的),反正这些个伤疤为他多少凭添了一身“杀气”。 玉红的左手大姆指甲盖下有一条火柴棍粗细紫黑色的伤痕,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被别人拿牙签订的!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江姐在渣滓洞时受到了凶恶的敌人用竹签钉十指的酷刑。 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听说和看到,虽然只是钉了一个指头也够让我心惊的。 我很好奇,问玉红是谁往他的大姆指甲盖钉的牙签?(心可够狠够黑的了) 玉红咬牙切齿地说:“刑警队的人弄的!” 玉红经常对我自称其是“组织”(黑社会)里面的人。以示自已区别于街面上一般的小混混和小流氓,免得我小瞧了他。 虽然玉红的外表让人一看就是“道上混的”,可令我感到奇怪和啼笑皆非的是,他还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竟起了一个有些许青楼女子和大家丫环味的女人名字-玉红! 可能是他家里没有女孩吧?但我对这个问题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也没有问他。 玉红说他进来前在外面跟某个大娱乐城看场子,并还要“保护”一部分在此“工作”的小姐,当然不能白保护,是要向她们收取一定费用的。 而这次他进来的起因是因为有一个小姐“偷”了他的手机, 于是他找到了这个小姐并把她“请”到了自已的租住屋内,他对个这小姐搜身后既未见到手机也没见着钱(如果有钱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了)。 玉红将此小姐“留”了一夜,第二天亲自陪这个小姐去找她的朋友借钱,要以一千元了结他的手机之事。 谁知这个小姐的朋友得知情由后打电话报了警。(办事较有头脑,怪不得别人不喜欢玉红喜欢他呢?)结果警察抓住了他,并以涉嫌敲诈勒索罪刑拘关押至今。我听完玉红的“英雄事迹”后,对他说:“你这还算不错的呢!要是那一天晚上你打了她或是跟她发生了关系,那你可就掉得大了!可就是涉嫌绑架-强奸-伤害和敲诈勒索多种罪名了,那可就够你喝了一大壶的了!” 玉红忙点头称是,说:“我当时只想找她要钱,没想别的,再说我对她也不感兴趣! “我禁不住顺着他的话开了句玩笑。”玉红,这个小姐连你都不感兴趣,肯定长得不怎么,绝对对不起观众! “玉红听了”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许多天后,我从干部转发给玉红的<<劳动教养通知书>>上才得知了他此案的真实情况:(他自已也不得不说了实话) 被玉红敲诈勒索的这个小姐原来就与他有染(二人曾经相好过一段日子),但后来此小姐又傍上了一位也不知是“款爷”还是“小白脸”的那么一位,移情别恋而冷落了玉红。 玉红不想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故出此下策(他本人绝对认为是上策)慌称其手机在这个小姐的房里不见了,欲让其拿出一千元来赔偿他的手机费(这两人翻脸的动作都比脱裤子快呀!)谁知这小姐的朋友(真是有识之士也)打电话报了警,以至于玉红“大哥”现在是真正的落了个人财两空(正好与他本人的意愿相反)还身陷囹圄的下场! 这些原委只是玉红平时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明罢了。可玉红只要一提到此小姐就“小贱人!”“臭婊子!”地骂个不停,让我同情他的同时也为他感到一丝“不值”和“不平”。 跟玉红相处久了,发觉他这个人还不错,没有什么心计和城府。 他经常一个人在风场上面练一下“三脚猫”式的功夫,闲下来就跟我吹一吹他那漏洞百出“驴唇对不上马嘴”的江湖生涯。有一次,他正大言不惭地说他在某娱乐城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恰巧被皮听到了, 皮问他:“我老是在那儿玩,怎么不知道你呀?!” 搞得玉红十分地难堪,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 其时我也知道玉红不是那回事,如果他在外面看场子当老大,进来了还会没有兄弟们来“照”(存钱送物)他?我进来后从没见有人来跟他送过钱物,他的家人也没有来跟他送过钱物,最起码我关的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里如此。 东强也曾跟我说过,就是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人跟他存了30块钱。(30块钱能混这么久不容易呀!可见玉红的生存能力还是相当地强的!) 我曾问过玉红:家里人为什么不管他? 玉红说他很早就在社会上混了,老惹事,家里为他操了不少心赔了不少钱。再加上上次进来家里已经花了不少钱了(那是!又得花钱赔对方又得找关系办“取保候审”能少用钱吗?)哥哥现在又要盖房子所以也就没人管他了。 (家里都张罗着他哥哥盖房娶媳妇的事,谁还有闲心闲钱管他这个只会惹事用钱的倒霉孩子!)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连秦琼都还卖过马,杨志还要卖祖传的宝刀呢!更何况不是“英雄汉”的一玉红乎? 玉红帐上没钱,不能报货(就像银行卡上没钱了一样,当然是不能刷卡消费的)。 所以他平时都是吃别人的,有一顿没一顿的过。 我刚进号子里时,他正跟山东“搭伙”,他出力气(干事)和嘴巴(吃及陪聊)。山东那时粮草(方便面)还算富裕,一天也能给他个袋把二袋的。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别人的东西是要有所付出的!就得帮别人打水洗碗洗衣服当跟班。 可后来因为玉红玩牌时输了山东几袋面两人闹翻了,害得山东被泽民和文龙扁了一顿,而玉红也“揭竿而起”,准备趁火打劫雪上再给山东加点霜,被我劝住了。 过了没几天,玉红的“幸存星”或者说是“大救星”-黄大哥(案情后叙)出现了。 也幸亏黄哥关在了我们这个号子里,黄哥一来我就不用再干号里打扫卫生(擦地洗便坑捡烟头等)的事了。可以黄哥的“身份”和“地位”他是绝对也不会干这种事的,但他是新来的犯人,新犯人干事是号子里不成文的“规矩”,他不干总得有个人干呀? 这时玉红方显“英雄本色”挺身而出接过了我手中的“枪”(确切地说是黄哥未接的“枪”)。 玉红承揽了号子里打扫卫生的活,他这也算是在帮黄哥干事。 玉红虽然出了些体力但也跟着黄哥“电灯泡上抹胶水-沾了不少的光!” 黄哥不但管了他的食还管了他的饱(数量)和“好”(质量)。因为黄哥隔三岔五的报点牛肉,驴肉,烧鸡(都是真空包装的,这些东西在号子里可绝对是奢侈品呀!相当于在外面吃燕翅鲍了!)什么的也让他跟着打打牙祭开开荦。 黄哥一进号子里就自顾自大大咧咧地睡在了头铺(档)上,玉红虽说级别不够只能睡在靠后的位置,但他常常跑到前面帮黄哥打水打饭,洗碗洗衣倒烟灰什么的。我相信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糊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敬”!因为我后来也这么做过,当然仅仅是对黄哥而已。 跟黄哥搞一下“服务工作”,玉红得到的比他付出的要多的多,这也算是他找到最好的一份差事了!也是另投的最好的一个“明主”了! 玉红最大的特点(其实也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歌声,如果能称其为歌声的话。 不但能让你听了过耳能终身不忘,而且终身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说实话,听他的歌我耳朵到无所谓,但心里实在是难受啊!因为他的五音不全,曲调不分。 他的“歌声”似铁锹拖在水泥地上所出之音; 又似锅铲刮锅底之声;更甚于钢勺敲击铁瓷碗之响。 令人不忍卒听可听到了便心如刀割一般,往往都是大伙求他别唱了,他方才住口。 我实在是佩服他的勇气(唱死人可是要陪命的呀!)。 如此之嗓音并没有影响到他那情真意切万分投入的“演唱”和自我陶醉中(他经常唱着唱着就闭上了双眼)。不过我很理解,因为在号子里面,唱歌是最容易,最无拘无束,最没“门槛”和最“廉价”的一种娱乐方式了。 而且号子里面也不乏一些在演唱水准和感情投入上都颇具专业水平的“歌手”——小林,振刚等。 玉红即将被押送到农场执行劳教的那一天,他正发着高烧。 双目无神面颊通红,走路都没有劲。他带走的是一床铺在铺板上的破旧而单薄的被(褥)子。 因为他刚进号时,把当时睡在头铺的老李(山中一没有老虎了猴子都能成霸王)当成了号子里的老大,就把他的新被子“孝敬”给了老李。 黄哥给了玉红二盒烟和一些食物,还给他一张写着农场干部名字的条子,以备到那有“患”。 玉红跟号里人一并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就步履蹒跚地走了。(真的有点伤感) 玉红走后,我问号里最“老”(关的时间最长)的犯人山东:“玉红病成这样,到了劳教农场怎么办呀?” “怎么办?先揍他一顿再说!”山东幸灾乐祸地说。 “说不定打他打的比别人还厉害呢!”山东又加了一句。 “为什么?”我感到十分的不解。 人病了都还要挨打不说,还要打的更厉害,真是太让我弄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了。 “因为怕他一下队就在装病,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以后他还会跟你好好干活?!” 听了山东有些“道理”的解释,我心头微微一震,真的有些替玉红担心了。 唉!玉红“老大”,祝你好运吧! 第十二章 无聊空虚并自娱自乐着 在号子里关了一段时间后,我已经基本上能适应号子里面的生活了。 虽然在看守所里面不用干什么重体力活,可平时闲得太无聊了,更谈不上有什么文化生活和活动。 我们号子里面有一套破旧,磨卷了边的<<天龙八部>>已经被我一字不拉地看了五,六遍了。 除了书里面拗口的穴道名称;深奥的佛学经文,我都差不多能完整的背下来了。 并时常痴想着要是我自个也会“凌波微步”和“缩骨大法”就好了,那咱就和号子“白白”了您咧! 号子里面每天的生活就象被设计好了的一样,既机械又有规律。 听到哨声起床。(整理铺位,新犯人打扫卫生) 洗漱。(“老大”和“德高望重”的老犯人先洗) 早饭。(小米粥!有点像周杰伦唱的歌-<<饭特稀>>应是粥特特特稀!) 点名。(列队站好大声报数) 放风。(一个四面高墙头顶上是栏杆10余平米的可以“自由活动”的场所,可以“自由”地坐-蹲-站-跳-走,不怕凉想睡在地上都行!) 看书学习。(书是犯人们人手一本的<<看守所在押人员学习读本>>,不是免费发的!钱从犯人的帐上扣,相当于20包方便面钱) 中饭。(面条!特点是“面特少水特多”) 午休。(唯一在白天可心以睡觉和躺卧的时间) 下午是“自由活动”(打牌-下象棋-呆坐和傻想) 点名。(干部在二层的过道上听我们在风场里列队报数,有点像“检阅”) 收风。(看过赶羊入圈和哄鸡进笼吗?) “内部开会”(侃大山-讲荤段子-交流各种经验-如泡妞及作案方法等等) 干部查号。(进号看看手下的“兵”有何异常情况及反映的问题) 听哨声睡觉。(睡不着也得闭上眼,值夜班的一晚上得睁着眼) 当然其间也视各人的肾功能和肠胃消化功能及进食情况或多或少地去几次便坑。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甚至于年年如此!谁要是被带出号子提审都高兴半天。 我们号里关的最久的是山东-16个月! 而全看守所里关的最久的犯人是山东的老大-广华-三年零二个月! 天啊!这种日子他们是是怎么过过来的?真是没劲!他妈的没劲透了! 文龙花时间和精力(反正这二样多的是)做了一副“象棋”。 棋子是用香烟盒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片,上面用笔写上各类棋子的名称。而棋盘则是用圆珠笔芯直接在旧床单上画的,上面还煞有其事地写着“楚河-汉界”。 因为号里面就只有这一副“棋”,所以只要我和文龙一开杀,周围就会围满了人。几个人叫(教)他这么走,几个人叫(教)我那么走,更可气的是有的人一会儿帮他一会儿帮我。(说实话,当别人下棋的时候我也是基本如此) 当然,号子里面是没有什么“君子”的,所以也就不存在着观棋不语了。 嫌他偿吵得慌,后来我又在“楚河”旁边写上了几个字“河边无青草-不用多嘴驴”!大伙儿看了都只是“嘿嘿!”一笑,还是继续多着嘴,对自已是否而成为“驴”一点也无所谓! 看守所在管理上很严格,许多方面甚至和部队上的管理相似。如开饭前要报数,有任何事必须要先喊报告,起床后整理内务,口杯毛巾要放成一条线等等。在号子里呆久了我就发现了号子里目常生活的几大怪: 1)被子要叠得象豆腐块!(方方正正) 2)穿裤子不能系皮带!(绳子都不行,怕上吊) 3)“面条”除了汤全是“菜”!(大白菜帮子-白色的!芹菜叶子-黄色的!-没有削皮的土豆和罗卜-原色的!) 4)毛巾擦了gg擦脑袋!(一人就一条毛巾,多了也挂不下,再说一条毛巾得5块钱!我们号里就只有黄哥和袁哥有二条毛巾,就是别的人有也没资格挂上去!) 5)衣服洗了丢上天晒!(风场上有2根离地2米5高的钢筋,洗了衣服和被单只能丢上去晒,收的时候人要跳起来往下拉才行) 6)结过婚的成天想太太!(当然还有孩子和家人们) 7)洗脸刷碗要抢得快!(不然就没水了) 8)关在这里的人都他妈坏!(相对法律和所犯的罪行而言) 9)脑袋上面都没盖!(光头没头发) 10)还有不少的妖魔鬼怪!(重大刑事犯) 看守所对号子里的卫生状况也要求的比较严。床褥下面不许放任何东西,铺板下的鞋子要鞋头冲外一字儿排好。地面要干干净净,便池内不得有痰迹和污物等。 自从号子里进来新犯人后,打扫号里卫生和干一些杂事的活就由新犯人干了,我就开始“享清福”啰! 我平时总在想:社会上那么多的大款-富婆-小姐和各界精英们成天嚷嚷着要瘦身!要减肥!减肥药也吃了;减肥茶也喝了;减肥操也抽空做了;塑身衣也穿了。到头来钱花了不少(反正他们也根本不在乎用这点钱),却没有什么效果(这才是他们最最在乎的)。 其时只要他(她)们到看守所里面来(至于怎么才能进来我可不敢瞎出主意)呆上一段日子,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保证让他(她)们达到最理想的效果拥有最佳的体形! 因为号子里面不能吃香的喝辣的,更不可能“沾腥带荦”(针对男精英而言)所以很容易瘦下来。要是看守所面向社会办一个“瘦身速成班”,一定会取得极好的“社会效应”和“经济效益”的! 有一天的下午,天上突然就下起了暴雨,哔哩叭啦地雨点似蚕豆般大小。我看见小林,文龙飞快的脱光了衣服跑到风场上,原来他们是要洗“天然浴”。 大热天里我也有二天没洗澡了(号子时定时定量开闸供水),再说长这么大还没洗过天然浴呢!就学他们一样光着腚跑到风场上洗雨水澡,大雨滴打在赤裸的身体上,感觉真爽! 因为这次下的不是宋江那样的及时雨,而是“一时雨”! 下了不大一会就停了。这可苦了我啰,刚刚在身上打完肥皂。就算我把号里水池(洗便坑用的)和水桶里(全号人喝的)剩下的水都用了(可打死我也不敢用呀)也不见得够冲干净的。 幸亏我们这个号子的屋顶上有一个口径不大的下水管,整个东半区监号屋顶的积水都要从这个下水管里流下来。我站在下水管下冲洗着感觉跟洗淋浴也差不了多少。 就这样我用“天上之圣(剩)水”冲洗了身子和换洗的衣服。 晚上睡觉时,山东说我的头发和身上有一股子臭味,我还不以为然。到第二天我换上用雨水洗的衣服时,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这才知道是雨水和屋顶上的积水惹的祸。泽民跟我说雨水里含有碱和大气层里的灰尘,其实是非常脏的。 虽说雨水使我人臭衣臭,但我认为这个“天然浴”洗的还是值得的! 也许那些天天洗桑拿浴芬兰浴土耳其浴的大款和公仆们说不定那一天也会跟我一样,在号里面洗上一回“天然浴”的。想到此,我的心里真是像解小东唱的那样——俺老百姓今日高兴! 平时在号子里大伙都玩一种当地叫着“爬山”的纸牌游戏,北京人叫“诈金花”,特流行。玩的人数不限,一人发三张牌,挨着一个个说讲话下注。底注回回下,牌面按牌点-对子-顺子-同花顺-豹子(三张同点的片)论大小输赢,就跟5张牌的“诈机”(梭哈)差不多,挺好玩的。 “爬山”不但要斗心理,斗智慧还要斗个人的表演能力(表情和语气),往往是小牌凭着表情和下注额的多少而吓得大牌不敢开也不敢跟。经常会发生“狼来了”和“偷鸡(机)不成倒蚀一把米的事”。俗话说:“嫖情赌义!”但要是嫖的都用情皆不是“乱了套”?赌博的人在还输得脱裤子之前都基本上还是讲信义的。我在号子里呆了这么久,真的没发现有谁差别人的面,除了成龙。因为他已经输完了,至于差别人的他也没说不给,别人也没人说非要不可! 每天晚上睡觉前的时间也算是号里的“快乐时光”了,有时是“黄演”(黄色故事和黄色笑话大演讲),有时是“故事会”——当然是一些好汉们提到的当年的“勇”,虽然说今天是一个版本,而明天又是一个“版本”。 因为号子里的人——无聊着,空虚着,并且还要自娱自乐着。 第十三章 狱歌 (先跟您们各位声明一下:咱有好几年没进去过了,而且我再也不想进去了,所以那里面现在流行唱什么狱歌我不知道。这说的是原来的事。) 我最早听到狱歌的时候还是在八十年代的初期。 是由曾经主演过电影<<夕照街>>的男演员迟志强演唱的<<铁窗泪>>,当年也是唱遍大江南北风行一时。 因为那个年代人们的文化生活和娱乐方式并不丰富,也没有多少人接触(哪怕是听说)过监狱这方面的事物,人们都对狱歌有一些好奇心。再加上迟志强所谓的“名人效应”和其“特殊的身份”(犯了流氓罪的演员又脱胎换骨成了“歌手”,那时候还不时兴叫“歌星”)使他演唱的狱歌在全国造成的影响远远地超过了他所主演的电影。 我现在所说的狱歌并不是单单指描写犯人心态和监狱生活的歌曲,而是泛指一些犯人们经常“演唱”的歌曲。我在号子里听到犯人们唱的最多的一道狱歌就是由山东的老大-已经被关押了三年多且“多才多艺”的广华(案情后叙)作词作曲的<<阿兰>>。 据山东说阿兰确有其人,而且还和广华有一手!(可能还不止一手吧?他们也可能就只是肉体关系,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一定的感情,不然广华是不会创作出这样恶心的“歌词”)。我们号里的人和别的号子里的犯人都爱唱这首歌,特别是我们号里的大个有时一天要唱上好几遍。 这首歌一个人唱还不行,过不到最佳效果,非得要有其他的人配合一问一答才行。 就好像一首民歌中,女唱:妹娃儿要过河,那个来背我嘛?男(众男)应:我来背你嘛!(并非亵渎此民歌,好个比方而已) 每次大个先唱:“阿兰!你会弹钢琴吗?” 号里的人都答:“不会!”(不但要装女声,而且还都说着一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 大个接着唱:“阿兰!你会吹口琴吗?” 众人答:“不会!”(到这儿号里的人已经开始发笑了) 大个又唱:“阿兰!那你会弹什么琴呀?” 众人参差不齐地唱:“我只会弹(谈)爱情啊!” 大个神情专注地问:“爱情怎么一个弹呀?” 众人边做动作边笑唱:“爱情两个人谈啦!上悠悠,下晃晃——” 大个表情严肃语气严厉地问:“阿兰!你是干什么的?” 众人大笑唱:“我是卖b地!——” 每每唱到此处就唱不下去了,因为号里的人都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了。再一个是阿兰也说出了自已的身份(文明一点的说法叫“性工作者”),底下的歌词就连我这个以“流氓”自居的人都唱不出口,写不出来,按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很黄很下流! 我们号里数“死刑犯”振刚(案情后叙)的嗓音最好最高了,他经常在风场里大声演唱一些难度很大的歌曲,如满文军的<<懂你>>;藏天朔的<<朋友>>;还有一首我不知道原唱者是谁但极好听的歌曲-<<父亲>>.振刚唱的是声嘶力竭,面红脖粗青筋毕现,总是能赢得左右几个号子里的犯人们大声叫好,起哄和附合。 号子里唱歌还有点象部队里面的拉歌,相互点唱此起彼落,有时别的号子里的犯人先喊:“6号(监房号数)的小林来一首<<我爱你!塞北的雪>>!”别的号里的犯人跟着起哄:“噢!噢!来一个!”小林则马上回应:“5号的小二来一首<<敢问路在何方?>>!”小波和成龙跟着喊:“来一个!来一个!” 至于唱不唱“听众点播”的歌曲倒不一定,但歌是一定要唱的。如果对方半天还没动静,就换一种方式,先来个开场白并顺带给对方戴个高帽子:“下面有请香港著名歌神,四大天王之一的——(还有点专业味道稍微地停顿一下)小林!(又提高了嗓音)演唱!他先为大家献上的是——” 反正著名歌星著名歌唱家的头衔高帽随便的送,又不要一分钱。再不行,就来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报幕,非得让你唱不可。 这个时候是号子里最快活的时光了,虽然这个快活很短暂而且还是“穷”的! 号子里面已经没有犯人再唱“铁门啊-铁窗-铁脚镣——”这样老掉牙的囚歌了,很多人都爱唱陈星的一首也算是比较老的歌曲——<<流浪歌>>,词曲非常的凄凉和悲伤,让人听了心里特别的难受。 海珠(偷盗摩托车的犯人)平时也爱哼哼一些狱歌,他哼唱的是真正的狱歌,歌词颓废低迷,有一些明显的抵触情绪,甚至还有一些“反动”。歌词如下: 苦对苦来,乐对乐!(不错) 牛郎织女跨银河,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两话歌词谁也不挨着谁,后一句还特别耳熟!) 阿妹想阿哥,阿妹想戴金项链。(谁不想戴呀?) 逼的阿哥去抢钱,一抢就是二万多。(成绩不错!) 我的心里乐呵呵,大饭店里摆一桌。(还挺会享受!) 还没等酒菜端上菜,就被公安捉。(可惜了一桌酒菜,这酒店的老板可亏大了!) 公安公安办法多,判了老子十年多。(划不来,酒菜没吃钱还没花出去呢!) “直升飞机”(双手绑在背后)押送我,来到了大沙漠。(交通工具不错嘛!) 沙漠沙漠真寂寞,没有美女陪伴我。(要求太高了,还美女?有个女的就不错了!没听说过“坐牢三年母猪赛貂禅嘛!”) 终有一天跑出去,杀人又放火!(先把阿妹杀了,要不是她要金项链,你能到这一步?) 杀人又放火,武警的枪口对准了我。(还能跑?) 把我拖到山口去,一枪就结果了我!(最后也是最好的大结局!) 海珠还爱哼唱一首<<二十歌>>,歌词内容如下: 一进牢房心惊肉又跳,二人同戴一副手铐。(为了押韵,顺序也不顾了,到号子里除了死刑犯都不用戴手铐,进来前是要戴的) 三餐饭我顿顿吃不饱,四面高墙怎么也逃不了。(让你吃饱了好跑?) 五层高楼层层有“保镖”(持枪的武警),六亲不认谁也不理了。 七公斤的铁镣脚上戴,八个大字永远记得牢。(名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中间还有一段过门,类似于流行歌曲中的说唱:究竟是为什么?抓我来坐牢,实实在在是莫名又奇妙—— 十一尺木板谁也睡不好,十二个人实在是挤得慌。(不是度假啊伙计!) 十三岁那年我学会了偷钱包,十四岁就少管了。(比较“早熟”) 十五岁刑满释放了,十六岁又被抓住了。(二进宫了,已经有一定经验了) 十七岁我翻墙逃跑了,十八岁就到处通缉我。(过这么长时间才通缉?) 十九岁我又被抓住了,二十岁就宣判枪毙了。(第三次不是进宫,而是进殿,阎王殿!) 也许是受到了这些狱歌一定的影响,海珠对自已被判了6年刑好象无所谓,总说等出来后再把以前的“损失”夺回来。并且时常念叨: 三年五年不算多,十年八年也叫少! 判了无期养个老,判了死刑拉鸡巴倒! 在号子里也只有鲁鲁唱的一首狱歌还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歌曲,词不错(不反动,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曲调也好听。就跟东北民歌的曲调差不多,而且整个号子里就只有他能完整地唱下来。我很想跟鲁鲁学唱这首歌,所以请他帮我抄了一份歌词,歌词如下: 窝头啊窝头,不管你熟不熟,偷偷地把你留。你的营养价值高啊,我要和你交个朋友,窝头啊窝头,我要和你交个朋友。(谁不想和窝头亲近啊?) 美酒啊美酒,你是惹祸的根,也是我惹祸的苗。曾经给我带来了欢乐,如今给我带来了忧愁,美酒啊美酒,我要和你结下怨仇。(再见着它也一点恨不起来!) 辽河啊辽河,辽河你多辽阔,辽河你多寂寞。辽河岸边风光美呀,如今辽河起了风波,辽河啊辽河,你可知道监狱里的生活。(难过呀!难受呀!难捱呀!) 姑娘啊姑娘,你不要把我忘,想你在铁窗,默默无语两眼泪(这词也听着耳熟哇)。就象那棒打的鸳鸯,姑娘啊姑娘,等我出去欢聚一堂。(有这么好的姑娘吗?老婆都还不一定等着呢?) 妈妈啊妈妈,你不要太悲伤,也不要把眼泪流。您在家里要好好地过呀,不要累坏了您的身体,妈妈啊妈妈,儿在狱中想念您。(我们也想!) 牢友啊牢友,你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太忧愁。你的官司要好好的打呀,不要象我失去自由,牢友啊牢友,出去学好别再学偷。(没几个牢友能听得进去!) 我问过鲁鲁:辽河在什么地方?他告诉我在东北。 这首好听的歌我一真都没大声的唱出口,只在嘴里小声地哼哼着。 说心里话,我最想唱的歌是——<<常回家看看>>! 只要能看看,不常都行! 第十四章 贩毒的方士老李 老李是重庆人,年近不惑,因贩卖毒品罪被法院判了四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已经在号子里关了近半年了,就等着下<<执行>>去监狱或劳改农场服刑了。 老李个头不高,也就1米70左右,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他的五官长得很标致,浓眉大眼鼻高齿白,毫不夸张地说,老李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但是半年的监号生活已经改变了老李,他现在是双目无神,面无血色后背微驼。老李自已也常常说:要是他再在看守所里呆上半年,他就彻底的完了。 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和他那不停用手捶打着已患上严重风湿的双腿,我完全相信。 老李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一双眼睛。他的双眼虽然无神,甚至于目光还有些许呆滞,但却透着狡黠和极深的城府。当他的眼睛盯着你看时,你绝对会感觉到非常的别扭和不自在。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梁上君子”正窥视着你的口袋和腰包,又似一只紧紧盯着“黔驴”看的病老虎,它的目光中充满了疑问和困惑,可能一时半会它还吃不到“黔驴”肉,但它更想知道的是这头“黔驴”的底细和它到底有何本领。 从一件小事上我就看出了老李不会是什么“大器”。而且通过后来的交往和进一步的了解,我发现他确确实实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小器”。 睡在我后铺的一位兄弟-一个涉嫌伙同他人监守自盗的犯罪嫌疑人在被关押了15天后,干部通知他收拾“细软”走人(无罪释放)。正当他往床单里放东西准备打包时,站在旁边盯着他看了半天的老李伸手从床单上拿了一整卷卫生纸(宽边的,比普通的卫生卷筒纸大一倍,号里卖3元钱)并对别人大义凛然说:“这就别带走了,留给号子里的人用吧!”说完老李就把纸放在了铺板下面他自已的小货仓里。 一直到我走都没有看见他把卫生纸拿出来给号子里的人用一次,就是他自已也从来没有用过一次这卷纸,到不是他解大手不用卫生纸,而是用别人的。 老李一直都在用黄哥的卫生纸,因为黄哥很大方和大度,他的卫生纸-洗衣粉-香皂等日用品从来都是放在号门口靠墙边的暖气管上,谁用谁拿。只要你好意思! 后来我和老李也慢慢的混熟了,因为我们俩在号子里都属于一个“阶级”(年龄上的)-“中青年”。 号子里只有黄哥和老袁属于“中老年”,年龄介于不感与知天命之间。 而其他的人都属于“青壮年”和“青年”了,当然我所说的年龄“阶段”只是相对号里人而言。 并且我和老李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曾经当过兵!他是“82”年的兵,在湖北孝感的一个空降兵部队服役,我是“84”年的兵,跟他比我还算是一个新兵蛋子,再说他的年纪比我大几岁,在号子里的资格也比我老,所以我对老李还是比较客气和礼让的。 但是我对他绝对谈不上“尊”和“敬”,因为他跟黄哥和老袁相比就太差一种大家风范和气魄了,而且他还爱“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老李跟我们讲他的祖父乃是其当地的一位“名士”。 能上观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掐会算(会掐人和打算盘吧?) 并会一种“奇术”-当他祖父一念“咒语”(不知道是不是“天灵灵地灵灵”“芝麻芝麻开门吧”一类?)就能使某个正行走在大街上的女人裤腰带突然断裂而当众出丑!(不知对松紧带和男人有效否?) 但此法他祖父一般很少用,因为用多了就不灵验了。 如果谁要是“胆敢”得罪“神奇而法力无边的李大师”(我敢打赌老李的祖父100%的姓李),“李大师”则会做一个写有此人名字的小布人或把写上咒语的咒符放在此人的房前屋后,每日用针扎小布人或念咒语,轻则使此人得上疾病,重则能使其瞎掉一只眼睛。 老李讲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肃穆且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使我从完全彻底的不相信而转为将信将疑。那一刻我甚至认为老李的祖父就是一个“诸葛亮”-“姜子牙”与算命先生-跳大绳巫师(婆)的“完美结合(混合)体”。 有时候老李也跟号子里的人“义务”看像和予测命运。 特别是象我-庆龙-河南等前途末测以及袁哥-东强等已关押多时但还未开庭审判的这批人。 老李也许继承了其祖父的衣钵,看像及所言还有那么一回事,他不只是只看别人的面容,还要仔细地观看别人的后脑勺和颈后骨并用手拿捏一番后(这时他更像是一个盲人推拿按摩师)方才徐徐启开“金口”并吐出一些“玉言”。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先对着我们来上一段“天灵灵,地灵灵——”之类的。 有一天,在我的请求下他帮我也“如此料理”了一番。在我虔诚企盼的目光注视下,老李说本月底我的事就会有一个结果或者是一个说法了。 我满怀感激和喜悦之情向他连声道谢,并在心中暗祝自已能借老李之“吉言”遂已所愿。 可残酷的现实不但打碎了我那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的“美好幻想”,也让我亲身证明了老李的所谓吉言只能是一派信口开河的胡言罢了。 但我并未就此而“气馁”和“愤慨”,更没有去追问他所言为何不准而使其难堪,可能他就是为了“宽慰”我,更何况“大师”跟我“看像算命”还是免费的。 这也让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明知算命是不科学或是假的也还是要去找在街头“现场办公”的一些自称为“大师”及“大仙”(谦逊一点的叫“半仙”)们指点迷津-予测前途。 因为人们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即所谓的“吉言”,大家都需要一种精神寄托和思想依赖。这也正是中国的土皇帝相信“方士”和外国的洋皇帝发生“新装”事情的根源所在! 老李曾拿着他的<<起诉书>>给“老公安”和“法律通”袁哥(案情后叙)过目,并请教袁哥:他这样估计要判个几年?袁哥说他只贩卖了4.95克毒品,一般也就是三年左右,但他犯案时正值严打期间,也许会略重一些。 我问老李:“你自已算算得判多少年?”(你跟我算不准,我倒要看看你跟自已算的准不准?) 老李低头捏指故弄了一下玄虚说:“大概也就是三年吧!?”(加了个“吧”字可见底气不足呀!) 过了没多久,老李去法院接受“国家和人民”正义的审判,结果是-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他一回到号子里就大呼倒霉并连连称“判的太重了”。 我笑着问他:“老李,你不是说三年吗?怎么多判了一年半呀?”(买二送一呀!) 老李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夸地说:“唉!都怪我自已,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我们都不解的问他:“怎么一回事?” 老李接过袁哥递过来的一根烟,点着后狠狠吸了几口说:“当时公安抓住我的时候曾问我吸不吸毒,我说吸。” “你还吃货呀?”我感觉到很奇怪,因为一般的贩毒分子是不吸毒的。 老李又摇了摇头说:“唉,我当时还不是想着承认自已吸毒就是以贩养吸,不是专门从事贩毒的,这样在处理和判刑上会相对地轻一些。所以在予审和检察院来提审时,还有刚才在庭审时我都是这么说的。” “那咋会适得其反越判越重呢?”我想知道个所以然。 老李“依依不舍”的扔掉了烟头说:“法官审判时说我吸毒本身就是违法犯罪的行为,贩卖毒品毒害他人更是罪上加罪!且是在严打期间顶风作案,为了惩前什么后——”他停顿了一下。 “惩前毖后!”我插了一句。 “对,毖后!所以就判了我四年半。”老李讲完后,我觉得他是有些“聪明”,只是有时候“聪明人”也会搬起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可能老李是为了挽回一些面子,他又接着对我们说:“不过法官对我说这也是判的算轻的了,我的朋友们给了法官5000元钱,法官叫法警帮我松了绑,我还吃了朋友们送来的饭菜。” 我当时没吭声,但我绝对不相信法官敢收他朋友们送的钱,也不相信法警会给他松绑,要是略微松一下绳子还是有可能的。审判完了吃点东西也未尝不可(东强也吃了他妹妹亲手喂的几个包子),再说死刑犯都还要吃上一顿“上路饭”呢?(法律和它的执行者也偶尔会讲一点人道和人情) 老李带回来二盒硬包装的<<红塔山>>烟,他拆开后发给了大伙抽,我对他说:“你朋友们对你还不错吗!” 老李面带着满足的笑容用满意的口吻说道:“那当然了!我的一些朋友们都蛮讲义气的,等到我下了劳改队以后他们还会再帮我活动活动安排安排的。” 老李的一个男同案小苟判了一年,而老李从他老家带出来的一个女同案(19岁名叫小伟)因贩毒0.1克被判了半年刑,因为已经关押了半年,过了几天就释放了,据说小伟长得不错,现在猜测她的长相和她与老李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就成了号子里面长谈不衰的话题。 但是老李面对大家的各种猜测和露骨粗俗的玩笑,一直都只是暧昧地微笑着,要不就避难就易说东指西的敷衍一番。弄的我们是既忌妒又心里痒痒的。 后来小伟出去时把她的床单留给了老李,大家都说他“艳福不浅”,老李这回可在号子里面挣足了面子。大伙儿都嚷嚷着要睡小伟的床单或用自个的床单跟他换,吓的老李赶紧把床单收了叠好放到了铺板下面的小货仓里。 自从袁哥调到了我们号子里,他就时来运转享开了福啰!(就像玉红遇上了黄哥一样)别人都是傍大款,可他倒好,是大款傍他。 因为“李大师”会“看像算命”。而袁哥又已经被关了一年多了,虽然他是个“老公安”和“法律通”,但他并不知道检察院会用何种罪名指控他(这个是非常的,相当地重要,轻则坐几年牢重则是要掉脑袋瓜子的,周正毅一开始审不就只判了三年吗?)。而法院又会以何种罪名给他量刑。(还是数罪并罚呢?!)所以他要请“李大师”为他“指点迷津”。 为此,老李就开始“衣食无忧”了。袁哥和老李经常在一起交头接耳轻声细语地商谈何事,我本身就好奇心特别强,再说看见他们俩“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更想知道他俩在谈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有时我也有意无意的竖起耳朵听上几句,号子里和放风场也就这屁大点的地方。再加上袁哥也算是给了我一点“面子”,不像其他人一靠近他们身边就被袁哥一句:“到一边去!”给支开了。 经过艰苦不懈的努力,我总算是搞明白了。原来是老李说袁哥家里的祖坟风水不好,挡住了袁哥的鸿运和仕途。“李大师”在仔仔细细地询问了袁哥家祖坟的朝向和地型后。帮袁哥出了一个能“逢凶化吉破解恶运”且可为袁哥带来“佳音”的“好主意”-把家族的祖坟往后挪100米!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袁哥家里的祖坟往后挪了没有?!但我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地肯定袁哥对“李大师”的“金口玉言”是深信不疑的。他们俩后来在放风场里搞了一个很隆重的祭天祭祖的“仪式”。 那是一个盛夏的中午,在号子里面的人都吃完午饭开始睡觉时,老李和袁哥拿了二个饭盆和一些物品去了放风场并推上了风门。我等了一会,轻手轻脚地走到风门旁边从铁门和墙体中间细小的缝隙往外看:只见袁哥一脸虔诚双手合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李大师”则在旁边烧着一些上面不知道写有什么字语的纸张。 地上放着“贡品”。一个盆里放的是方便面和火腿肠,另一个盆里装的是真空包装的熟食和黄哥给袁哥的二个苹果,地上还并列摆着点燃的三根烟(水泥地插不进去)。 “庄严-肃穆-神圣”的“仪式”结束后,他们俩个面色凝重地进了号房半天一言不发。 袁哥丢给了“李大师”一个苹果,两个人“嘎吱嘎吱”地啃起了已经光荣完成了“历史使命”的苹果。 自从老李帮袁哥“施法发功”以后,袁哥对他是关爱有加,不但管了他的吃(方便面火腿肠等)还管了他的抽(香烟)甚至还管了他的穿(袁哥给了他一双鞋和一条裤子)。 并且老李也因为和袁哥“非一般”的关系而使他在号子里面的“地位”直线上升。排名也仅次于黄哥和袁哥之后吧?! 不管干什么,袁哥都对我们说:“让老李先来!”(类似于瓦西里同志的:“让列宁同志先走!”,但现在是列宁同志说:“让瓦西里同志先走!) 如入厕-洗澡-洗衣服等,大家都给袁哥面子再加上老李在号子时里面也不讨人嫌,所以大家也都是让“瓦西里同志”先走。 其实老李原来在号子里也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大”。因为他的同案小苟是本地人又与当时号子里的头铺(头档老大)小二认识,通过在放风时候喊话叫小二关照一下他。更何况老李当时的“环境”也不错(帐上有钱)再加上他的年龄又是号子里面最长的,就让他睡了头铺。 玉红进来的时候看老李睡在头铺就把自已的一床新被子“孝敬”给了他,而他也是当仁不让照单收下。害得玉红后来去劳教时只能带走了一床又旧又薄的被(褥)子。 玉红就像是一个要揽工程的包工头,刚给一把手送了大礼,一把手就下台了,真背呀! 只是事过境迁,“英雄辈出”江山要轮流坐,老李现在也只能睡在中间了。 过了几天,老李的<<判决书>>送下来了。我看了看,老李确实“所言不虚”,他的朋友们是交给了法官5000元钱,但那不是贿赂,而是——“并处以罚金5000元——”! 可见老李在某些方面和山东还是有些相似的,虽然他对山东有些反感,这也许就是古人云的“文人相轻”吧? 在我看来“李大师”和山东都能称为“文人”,因为他们都很有“文化知识”都很会讲故事。 只不过山东讲的是<<聊斋>>(鬼话)。 而老李讲的是<<天方夜谭>>(神话)罢了。 第十五章 武林高手--现伟 “哐当”一声,号门打开了。 响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夹着铺盖卷的新犯人缩手缩脚小心翼翼的站在号子里的过道中间。 号门关上没一会,突然从前面的号子里传来了“哔哩叭啦”拳打脚踢揍人的声音和挨打者“哎哟,哎哟”的惨叫声。 号子里面的人都坐了起来,边用手揉着眼睛边睡眼朦胧地盯着新犯人看,还要支愣着耳朵听前面号子里的动静。 “怎么回事?他妈的是谁?”值夜班的干部打开了前面号子的铁门,大声对着号里的犯人喝斥着。声音和语气和电影《功夫》里的鲤鱼帮帮主的那句:“她妈的!还有谁?”差不多。 过了一小会,干部叫一个犯人出了监号并命令他双手抱头蹲在走廊的地上。接着我们就听见警棍打在犯人身体上发出的“噗!噗!”的闷响声和被打的犯人小声(不敢大声叫,越叫打的越狠!)“哼哼”声。 干部边用力打边大声地骂:“叫你个王八蛋闹事!看你他妈的以后还敢不敢闹?”听到前面号子里打人和干部用警棍狠狠抽打闹事犯人的响声,新犯人双腿微微发颤,眼睛里透着惊恐不安的神色,他用眼睛偷偷瞟了一下号子里的人后就垂下了头。 “喟!你叫什么?”文龙问他。 “现伟。”新犯人头也不敢抬低声回答道。 “为什么事进来的?是哪儿人?”文龙又问。 “说我是抢劫,俺是河南的。”他还是低着头小声回答。 “刚才在前面号子里挨打的是不是你的同案?”鲁鲁也问了现伟一句。 “是我的同案,我们一共被抓了3个。”现伟还是头也不敢抬地答。 “妈的!今晚就不让你服水土了(也叫走过场,就是收拾新犯人一顿,这是号子里的一项光荣传统),睡地上吧!”鲁鲁骂了现伟一句。 可能是刚才干部体罚了打新犯人的闹事者,再加上现在又是半夜“不太方便”,所以现伟逃过了一“劫”。现伟把被子铺在地上,衣裤鞋袜都没有脱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哨声一响,庆龙就用脚踹起了现伟,教他如何“干活”及号子里的一些“基本生活常识”。吃早饭的时候,文龙又问了现伟的一些情况。 现伟是河南商丘人,在本地以拉板车卖煤球为生。 现伟因为昨晚和2个朋友喝酒后抢了别人的包,被巡警当场抓住了。送到刑警队里经过审讯后丢到了这儿。 我看他右脸上有几个像是烫伤的水泡,就问他是怎么回事?现伟嗡声嗡气地回答:“是公安用电警棍戳的!” 现伟长得高高瘦瘦,手大脚大骨骼粗大,头发乱蓬蓬的,细长脸(决不是瓜子型的)翘嘴巴(能挂一并小麻油)黄牙齿(口一张是黄金闪闪),典型的一副乡下人的模样。 现伟穿着一条“白”颜色(看的出来曾经是白颜色)的裤子,高挽着裤腿,上身穿着一件还只剩下2颗扣子作工粗糙质地低廉的花格子衬衫。他的这一身“行头”让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在马路旁边的地摊上买的。 现伟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的球鞋,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一双白色或者曾经是白色的球鞋,但要是从球鞋表面上的颜色来看(污渍煤灰),应该只能说它是一双“黑色”的球鞋才对。 现伟干完了拖地,冲便坑,捡烟头和倒垃圾的活后,庆龙交待他必须要在一个星期内背熟12条监规。 现伟疑惑不解地问:“什么监规?” 庆龙指指挂在墙壁中间的<<监规>>对现伟喊到:“傻b!就是这个!背前面的12条” 庆龙现在爽啊!有人接替他干活了,他现在不再是号子里面最底层的人了!还能骂别人。 “我不认字呀。”现伟嚅嚅地说。 “你不识字?不识字你他妈的还会做生意?你还卖煤?你是不是他妈的装傻?”鲁鲁骂了现伟一通。 “我真的不识字,就会写我的名字-现伟,平时卖煤收钱都是在纸上记个数。”现伟连忙为自个儿辨白。 “你不识字也得背会,不然就够你受的。庆龙!要不你教教他?”看在都是“河南老乡”的份上,我想让庆龙帮帮他。 “我不教他!背不下来挨罚该他活该!”庆龙一口回拒了我,一点面子出没给我。 说不定他心里还在嘀咕:“你怎么不去教他呢?” 过了二天,我们忽然在放风场上看见现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很旧的杂志-<<女友>>,气的文龙大骂他:“现伟!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的不是说不认识字吗?不识字你还能看书?我看你这个王八蛋纯粹是在装疯卖傻! “对呀,不认识字你还能看书?”号子里其他的人也附合着。 现伟吓得赶紧丢下书,小眉小眼低三下四地对着文龙和大伙说:“我确实不识字,我在翻画看,真的!” “翻画看?看多了女人图片有啥用?撑死眼睛饿死吊知道不?”成龙对现伟来了一句。大伙儿发出了一片哄笑声,只有现伟一脸茫茫然不知所以,傻瞪着双眼看着大家。 自打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现伟看书或看画了。监规虽然他一点也记不住却是一次也没受罚,因为干部几次抽查背诵监规都没点到他(可能是干部“慧眼识珠”不“为难”老实人吧?),他这也真算是“傻人”有“傻福”呀!? 其实现伟并不傻。这只要从他那一双乌黑明亮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山东曾在私下里多次鼓动现伟跟“欺负”过他的人“作勇敢的斗争”!(因为山东原先挨过文龙的打,而且他和鲁鲁也是极不对鼻子,所以他想“借刀杀人”)现伟当时就回绝了他:“我才不被你当枪使呢?” 现伟后来偷偷跟我讲:“要是听山东的话,被他卖了都还不知道呢!”从这一点上我就更看出现伟不傻了。 山东鼓动现伟“英勇反击”,是因为现伟有一定的“资本”-他自称会武功。 平时他也经常伸手蹬腿地摆上几个姿势。我绝对相信现伟有功夫,他在放风的时候曾露过一小手。先助跑几步然后右脚蹬着正面的墙壁,左脚蹬在左侧的墙壁上借力向上一跃而起,手就抓住了放风场上面足有3.5高的纵横交错的铁栏杆。 只是在号子里这么长的时间,可惜我从未见过他真正地一显“身手”。就是在他因为犯了“监忌”(在号子里还有人没吃完饭的情况下上便坑大解)被鲁鲁,文龙和海珠痛殴的时候,手握得“咯咯”只响也未出手,应该说是不敢出手才对!令他聊以自慰的是-干部事后伸出了“援手”,“帮”他“报了仇”。 为了给号子里的其他人留下一个讲情谊讲义气的印象,也是为了我的“脸面”,我对现伟还说的过去。一天包把两包方便面或是根把烟几个半截长的烟屁股头什么的,因为我曾对号子里的人说过自已是“郑州人”,所以多少也要对现伟表示一下“河南老乡”之间的情谊。 虽然我对现伟并无一丝好感(但也没有厌恶感),虽然他并没有帮我做过什么事,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对他还有一些同情,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号子里唯一值得他信任和能给他一点点帮助的人,并且是一个“河南人”。就如同我刚进号子里时对山东的感觉一个样!更何况我现在毕竟离很世故很庸俗很现实还差那么一丁点儿。 现伟非常信任我,他主动对我讲了他的一些情况。 现伟自幼习武,因为家里穷没有上过一天学,进来前已经在本地卖了四年煤球了。按他的话说:活的很累!收入也仅仅够养家糊口的,老婆实在是过不下去这种平淡清贫的生活带着小女儿离家出走了。 而他则和老父亲及大女儿继续过着这种以拉车卖煤为生的很“累”的生活。 我对现伟的同情不只仅是基于他的家庭和他所从事的工作,更是因为他在号子里所处的“地位”。现伟是整个号子里唯一一个一直睡在地上的人,从他进来的那一天一直到我走!(可能我走后他还是只能睡在地上)其间,号子里的犯人是几进几出,他都充满企望,盼着自已能被“提拔”到铺上去。 但他就像是一个在工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总是亲眼看着厂子里的宿舍楼建好,总是想着自已不久就能住上新房。从工龄厂龄以及现在家庭的居住条件来说都符合分房条件,哪怕就是轮也轮到他了,可一回二回三回总也没有他的份,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跟他解释过这是为什么? 而他更不敢问:这是为什么? 现伟有次跟我讲到他进来的案由时,十分的激动,并破口大骂了他的那两个同案。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正当他觉得过的不如意,感到一些困惑(别人怎么就能发财呢?) 迷茫(我怎么就只能卖煤呢?咋就发不了财呢?) 和徘徊不定时(不卖煤了,到底干啥才能发财呢?) 这时天上突然掉下来两个“林妹妹”(可惜不是馅饼和美金),他的那两个多时里不怎么经常走动的朋友找到了他(可能是看中了他的“武功”)。 这两个“善解人意”的朋友请现伟喝酒消愁并苦口婆心地开导他,还给他指明了一条“快速致富”的捷径之路-抢!(当时也没商量是抢夺还是抢劫,是拦路抢劫还是持刀抢劫或者是入室抢劫) 河南话就是经典和省略呀!就一个字-抢!就如同候宝林先生说的相声一样,上厕所一问一答才四个字。“谁?”“我!”“啥?”“尿!” 真是七不害人八不害人,九(酒)害了人!现伟就这样抢进了看守所里。他练的功夫也没用上,进来的时候衣破裤脏脸上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除了脸上的几个水泡身上还有几个清晰的鞋印子。 唉,早知道要挨打,你一开始就练“铁布衫”好了! 我相信现在现伟是在真心诚意的懊悔,因为他时常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喃喃自语:“这煤谁送啊?闺女咋办啊?——”因为他记不住租住地旁边的公用电话号码(电话本和身上的所有物品都暂扣了),干部也不能帮他跟家里人打电话叫送一些衣物来,所以大热天里他连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 有时候现伟洗了衣服碰到不好的阴雨天一时半会的干不了,我就把自已的衣服借给他“过渡”一下,等他的衣服干了,再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当然是要洗干净的。 现伟跟我说他在拉车卖煤前曾去过广州“淘金”,但最终却把自已淘进了收容所里(那时还没发生湖北籍大学生在收容所被打死的恶性事件)。他说起那段“淘金”的日子时,眼里充满了向往和甜蜜的回忆。 “广州真大呀!真漂亮啊!到处是高楼大厦和宾馆酒店,就是关在收容所里也比关在这儿好,天天都有大米饭吃!”现伟感叹着。 我一直对现伟感到深深的不解,他就像一个矛盾体的混合物。 说他坏吧?除了生活细节上及言谈举止他做的不够好外,也只是让你觉得他的可笑和幼稚,他就如不谙世事一般,既像一个弱智者也像一个儿时患过脑膜炎的青年人。 说他好吧?真正的好人又怎么会关在这个里面?(当然,经过更一步的侦办和审察,没有犯罪的人是会被释放的,虽然只是极少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人)而且现伟身上还雕龙刺凤满是纹身。 只是现伟身上的纹身纹(刺)的水平太次了,一点儿也不漂亮。他的前胸是“老鹰扑兔”,左手臂纹的是一只宝剑,右手臂纹的是一条吐着舌信子的毒蛇,后背上则是一只展翅的大鹰。旁边还刺了四个大(真大呀!)字“雄鹰展翅”(据我推测,除了岳飞同志他是我知道的在背上刺了四个大字的第二个人)。 可能帮现伟刺纹身的那个人也是个文盲吧?(我坚信他最起码也是一个半文盲)“展”字是简写的,尸字底下一横,“鹰”字他肯定不会写,就刺了一个“广”字,里面没有内容,就如此一般:“雄广尸翅”。 我真是郁闷呀!一点儿也想不通:这么难写的“雄”和“翅”字都会刺,怎么一个“鹰”字就不会刺(写)呢?当时不会写也就罢了,问问别人再跟他补上啊?还倒好,还到处丢人现眼,真是大煞风景叫人啼笑皆非。 这也说明了现伟就这么一个档次,混不到哪儿去。他就像一条跳不过闸门(他的档次和份量还有级别是配不上跳龙门的)的一斤都不到的小鲤鱼,只能在不大的湖塘里不停地游弋着,就算不幸被“渔夫”一网打上去也卖不出个什么好价钱! 不知道现伟现在在那儿呆着呢?送煤的路上还是在劳改队里干着重活?这一切当然要由政法机关(检察院批捕法院判刑)以及他自已来决定(他不就是嫌卖煤发不了财吗?可能不会再干了)。 我只想对“老乡”说: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过你那很“累”的日子吧! 第十六章 偷摩托车的残疾人--海珠 当我知道了刚从别的号子里调整过来的一个犯人的名字后,我怎么也不相信他竟然会拥有这么样一个还算是比较美好的女性化的名字-海珠。 并且“海珠”(海里的珍珠?)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与他的外貌和身材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联系。 他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实和良好的祝愿以及美好的想象之间是有着多么大的距离呀! 海珠原来关押在另一个监区,因为和同号子里的犯人打架,所以就被调整到我们这个号子里来了。 当他一手夹着铺盖,一手端着饭盆站在号房的过道上时,我还以为他是吃“黑饭”(黑社会)的。他身高虽然还不到1米70,但膀阔腰圆头大如斗,浓眉大眼厚嘴唇,长着一脸的连腮胡,头发一根根的象钢针一般硬直。 海珠的左肩上刺了一只大乌龟,右手臂上刺着字。可惜手法不怎么样,图案不漂亮文字的颜色也深浅不一。后来听他说起此事才释然,原来这是还在他小的时候由他的一个朋友帮忙刺的。(从小就不学好!) 如果单看五官,海珠还算是很有男人味,但是他的生理(身体)上却有二个很大的缺陷。一是他的左腿有些瘸,而且明显的要比右腿短一截,站着的时候左脚非得掂起来用脚尖挨着地才行。二是他有大舌头的毛病,说话支支吾吾口齿不清。 海珠进号的当天晚上就睡在了过道的地上,号子里面本来就已经关了14个人,铺上都挤的要命。虽说他在别的号子里也关了有半年了,但调整到我们号子里来,他也只能算是一个新犯子,头铺的“老大”和其他的“常委”不发话叫他睡到铺上,我们后面的人就更不敢叫他睡在铺板上,他就只能睡在地上了。 虽然说现在是大热天,但北方的夜晚天气很凉,就是在地上垫上一床被子也够他受的。好在他只在地上睡了几天就“转了正”被提拔上来了。 当我得知海珠的名字后,我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叫海珠这么个名字呢?” 他回答:“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她叫海珍,所以我就叫海珠了。” 我仗着自已是“老号”就跟他开了句玩笑:“你要是还有弟弟妹妹的话,那岂不是要叫海玛,海瑙了?” 海珠听完腼腆地笑了笑说:“爹娘给起的,我也没办法!” 海珠虽说才刚满27岁,但看上去起码有34.5了,他的皮肤不好,额头上的皱纹似刀削斧刻一般,华发早生胡须发黄,怎不显得老气?海珠是因为盗窃摩托车而被捕的,他是这个盗窃团伙里的从犯,判了6年有期徒刑,因为家里穷也没有请律师。 而他们这个盗窃团伙的老大(首犯)不但偷2只轮子的摩托还偷4条腿的耕牛,被判了11年刑。并因为所盗耕牛已被宰杀而无法退赃,还得要附带民事赔偿5000元。可见犯罪是多么地划不来呀!往往到头来都还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有一天干部跟海珠送达法院的<<宣判通知书>>,并问他:“上不上诉?” 他一迭声地回答:“不上!不上!不上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上诉,他告诉我:他和同案犯在去法院开庭的路上就商量好了,无论判了多少年都不上诉。因为只要其中一个人上了诉,其他的人都走不了(下不了劳改农场或监狱)又要在看守所里多待上几个月,实在是受不了! 海珠经常“憧憬”着劳改队里的“美好生活”:伙食比这儿强,而且基本上能管饱。虽说是要干体力活,但业余生活要相对丰富一些,可以读书看报,写信看电视等。 另外在劳改队里每个月还有接见日,可以和家人见面。而关押在看守所里面,不到法院审判完毕,并下达了<<执行书>>后是不能和家人相见的,哪怕是关了一年甚至是三年多。 就是接见日也是在每个月头的前几天,要是赶不上趟也还是见不着家里人。 后来我和海珠曾有过一段“蜜月”期,因为他是我与山东慢慢地淡淡保持一定距离的最佳籍口和理由(说是“喜新厌旧”也行),我从对海珠名字的好奇转而想知道他更多的情况。 更确切地说,我和海珠的关系是建立在“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的基础上的。我管他的粮草(方便面),而他则帮我值夜班-洗碗和编线葫芦。 海珠残疾的左腿和他的小腹部布满了疙疙瘩瘩纵横交错的伤疤,就象鳄鱼皮一样,让人看了害怕,甚至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我问海珠是怎么样落下的残疾?他说是掉进砖窑里烧伤的。 他的老家在农村,当地有很多小砖窑,他小的时候在砖窑上面玩耍时,窑顶突然塌了一小块,他掉了下去,要不是旁边的大人手疾眼快拉住了他,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你的命可真大呀!这也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我感慨地说海珠说。 “真正万幸的是我的小弟弟没伤着,要不然我就真的成了一个废人了。”海珠还颇有些自得地对我说。 听了他的话,我感到有些纳闷,腿和小肚子都烧伤了,“命根子”倒没有一点事真是怪了?可能是海珠要面子或者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不好意思说,反正他每次洗澡都穿着裤头洗,就是换裤头也是到便坑旁边背着人换。就是我再好奇,也不至于伸着头去看他的那玩意儿,那多变态呀?! 海珠最大的“本事”(除了偷摩托车)就是编线葫芦。 用线编葫芦是个慢工细活,先要把几股线搓成细绳,再编成葫芦。 编线葫芦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首先要把绵质的衣服(t衫或秋衣)撕破找出线头,然后再拉至4-5米开外,两个人双手各夹着几根线头同时往相反的方向搓,一直把这几根线搓成一根细绳为止。最后把搓好的几十根细绳(绳子的多少决定了所编葫芦的大小)系在一起,用嘴咬住绳子的一头,一只手拉一只手编,在中间和底部还要收口,要不然就编成丝瓜了。 葫芦的中间用湿透的卫生纸填实,浑圆结实十分好看,系上绳子往脖子上一挂就像是一件工艺品。 海珠家里的条件不好,没跟他帐上存过什么钱,他进我们号子里后也从没报过一次货。我每天都给他一-二袋方便面,时不时一根火腿肠一包榨菜什么的。当然他是不能白吃的,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应我的要求,他专心致志地编了好几天,帮我编了二个不同颜色的线葫芦,还在葫芦上面编上了我父母妻女的名字(各一个字)和一些吉祥的词句。 平时我除了洗澡都一直戴着它们,每当我想念家人或是心情不佳的时候,我就看看葫芦,看见家人们有名字就好似看到了他(她)们的面容一样,心情立马就好多了。 自从海珠进了我们号,我就再也没有提心吊胆地值过夜班了,他每次都帮我值了。一晚上不睡觉能使他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友情和他更需要得到的“物质需求”。 海珠穿的一双“鞋子”和一条裤子都非常有“特色”有意思。 鞋子是他用自已的旧鞋底改做的拖鞋,上面用绳子系了一个“y”字形,成了人字拖。 而他的裤子后面的商标就更有意思了(真想知道他是在那儿买的),就像是火车车厢外面镶嵌的写有起始站名的标牌一样,前面是“猴头”,后面是“民生”二字,最绝的就是中间还有双向的箭头。既今我感到啼笑皆非又百思而不得其解。 有一天,海珠的干爹从乡下来到看守所里跟他存了十元钱,我们号子里的人都觉得好笑,十元钱能干什么?!(在号子里面也就能买10包最普通的方便面)还值得费这么大的功夫!? 海珠在收条上签了字,喃喃自语:“我干爹肯定是走路过来的。”听了他的话我心头一震,要知道光从市区边上到看守所就有七-八公里的路啊!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走这么远的路多不容易呀! 海珠对我说:“我干爹很穷,平时一分钱都舍不得花——”我打断了他的话,感动地对他说:“海珠,这十元钱可是你干爹的一片心啊!你可得珍惜这份情意呀!” 海珠说:“这十元钱我是不会用的,哪怕是再饿我也不会动它的。” 通过这件事给我本人的触动很大,是啊,十元钱不说在外面,就是在号子里又能买(报)什么?就是10袋方便面或是5根火腿肠而已,但这是海珠干爹的一片心啊,况且这十元钱对他干众爹来说也许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更何况是他干爹从市里走着送过来的。我当时在心里暗暗发誓:出去后绝不再乱花一角钱!在外面抽盒烟就得十元钱呢! 有些遗憾,我出来后虽然做到了这一点,但只是在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钱的情况下才做到的。 黄哥跟海珠起了个外号-“老猪”。我到觉得挺贴切的,一是他显得老气(老),名字里面又带个珠(猪)字。二是他特别能睡,一没事就倒在铺上睡觉(和八戒有点共性),且一睡就鼾声如雷。我晚上经常被他吵醒,不得不用手捏住他的鼻子或用衣服盖着他的头,但是没有多大的效果。 海珠和“八戒”还有一点也很相似,虽然有些小心计但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对老猪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一天早上,因为河南(新犯人)在号子里面还有人未用完“早膳”的情况下要“出恭”,刚松开裤子正准备往下蹲时,被鲁鲁瞅见了对他是一顿臭骂,接着鲁鲁一把就将他从便坑上拉了出来,“啪啪!”就是两个大耳括子。 那河南比鲁鲁高出半个头来,再说还练过几年把式(自已说的),可能是他刚进来不久,还不懂得号里面在别人还未吃完饭的时候是不能解大手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他挨了巴掌心里有点不服,还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文龙一看烦了,上去就是三拳两脚。这时候突然又杀出了一头“黑猪”(不是一匹黑马)-老猪!他也冲着河南扑了过去拳打脚踢肘击膝顶。 后来黄哥看不过眼了说:“算了吧!”他们方才住手。 我当时还挺纳闷:鲁鲁打河南是“维护号子里面正常的生活秩序”“勇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 ;文龙该出手时出了手是因为他跟鲁鲁的私交不错(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再说就是凭着文龙在号子里的“地位”,教训教训不懂事的新犯子也是“应该”的。 可你老猪既和鲁鲁没什么交情又跟别人河南无冤无仇,在号子里也算不上是“锤将”(打手)凭什么这么使劲地揍别人呢? 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敢情他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一件事。当时我看河南的一条白裤子挺干净的,就穿上试了试,脱下来后老猪也要试,可河南不让他穿,并对海珠说:“怕你有病!”可能河南觉得老猪一是比较邋遢,二来老猪腿上和肚子上面烧伤的疤痕看了让人害怕。其实更重要的理由极可能就是老猪在号子里面的“地位”也不怎么样,要不然河南是不敢这么和他说话的! 当时搞得老猪很难堪很没面子,也骂了河南几句。谁知道今天碰到如此好的机会,他还不往井里扔下去几块大石头,还不痛打一下“落水狗”! 唉!真是人心叵测呀! 老猪虽然图了一时之快,解了一下心头之“恨”,但换来的却是几日之疼。因为他们打河南时动静太大,让值班的干部听见了。 干部打开号门后问河南:谁打的?(从河南的外表上一看就知道他就是被打者,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打得还不轻) 河南没敢说。(还懂点“规矩”)干部要我们全部在铺上坐面一排,叫打人者自已举手,结果始作俑者鲁鲁没敢举手(能混就混嘛),到是帮忙的“见义勇为”的文龙和“挟私愤报公仇”的老猪举起了手。 干部二话不说,照着他们俩人的下巴就来了几下左钩右钩上钩拳,打得他们俩当时就腮边鼓包嘴角流血。我当时还是很佩服文龙和老猪的,动都不动躲都不躲一下。其时他们是不敢动,要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了一下说不定会来十五下! 干部打完他们后才问河南情由(有性格有魄力),也说了河南几句(不偏不倚,i服了u)。 接着又问老猪:“打你应不应该?你觉得亏不亏?”老猪忙不迭地答道:“应该!应该!不亏!不亏!” 干部出号子后,老猪虽对河南咬牙切齿地痛骂,却是再也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了。 我对老猪最大的遗憾是在我走的时候没有跟他留下任何东西。当时他已经调整到了别的号子里。看守所为了便于更好的管理和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甚至因为犯人本人的合理要求也会将犯人调号。这也很正常,官场上的国家干部们都还要经常轮岗或对调呢? 当号子里面的人一得知我要出去的消息后,都纷纷向我表示了祝贺和真诚的祝福(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实意的)东强-老李-庆龙和成龙瓜分了我所有的“财产”——被子褥子鞋子床单裤子及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 我只带走了老猪帮我编的二个线葫芦和一本书,当然还有我的“梦特娇”t衫。 我什么也没有跟老猪留下,因为我当时太兴奋和激动了,根本就没有想起他来。我就如同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一般,一见到了旧日的情人,便抛弃了现在老实巴交土里土气的男人。而且什么也没跟他留下。 只不过我的“往日情人”是——自由!我觉得有一些内疚,心里多少有一点对不住老猪的感觉,毕竟我们俩“好”过一段时间,虽然我们的关系中包含着一些“各有所图”的成份。 可能老猪在劳改队里会因身体的残疾,而受到一些相应的“照顾”可能只会干一些“轻活”。我只想对他说:“老猪!在取经路上(劳改队或监狱里)好好干吧!争取早点回到”高老庄“去。 虽然你还没有找到“高玉兰”,但迟早会的! 第十七章 练xx功的死刑犯振刚 “哐当”一声,当号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犯人时,我不禁心头一颤,因为这是一个死刑犯。 在看守所里,只有被判了死刑或者是死缓的犯人(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如果在2年期间表现的不错一般都会被改判为无期徒刑或有期徒刑20年,反之则吃“花生米”),当然还有一些重特大恶性案件的犯罪分子都会享受如此特殊的“待遇”-给双脚戴上七-八公斤重的镣铐。 脚镣用大号的铁铆钉铆死了,除非是到了执行枪决或是要到监狱及劳改农场服刑的那一天才能冲开,平时(睡觉-走路-洗澡)都一直戴着它。 这个身高体壮的死刑犯双手提溜着脚铐上的铁链(为了站立及行走方便,死刑犯都在脚镣上绑上一根布条或是用衣服线头搓成的绳子提着它),他身后则是两个帮他帮着被子铺盖和衣物用具的犯人。 “振刚哥!”这时山东突然对着这个死刑犯兴奋的喊了一声。 “山东?!”当他看到山东时,也面露惊喜地叫道。 “振刚哥!东西就放在我这儿,你就挨着兄弟睡吧!”山东边说边从那俩个犯人手中接过死刑犯的家什,帮他安置起来。 这个名叫振刚的死刑犯看了看号子里的人,双手抱了个拳对大家说:“各位哥们弟兄,俺叫振刚!刚刚调号过来,请大伙儿以后多多关照!” “嘿,还是那么回事。”我心中暗想。 “振刚哥,我来帮你介绍介经。”山东拉着振刚的手往前走了走,指指睡在头铺(头档,只有“老大”才能睡的位置)的黄哥说:“这是黄哥!” “噢,黄哥你好!我在那边的号子里就听同号的波子常提起你。”振刚恭敬地冲着黄哥点点头。 “没事!缺什么吭一声。”黄哥说完递给振刚一根烟。 “谢谢黄哥,我不吸,戒了!”振刚摆了摆手。 山东又拉着振刚到过道中间,指着睡在通铺中间的袁哥说:“这是老袁!” “哎呀!袁哥,我对你可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呀!”振刚满脸钦慕之色望着喜袁哥。 袁哥笑了笑问:“你和山东都不是广华(山东和振刚的老大,案情后叙)一个案子的吗?咋把你调到这个号子里来了?” “我在那边过的不带劲,别扭。刚和头铺干了仗所以就调了号。别的号子里也都关满了人,可能今天值班的干部不知道我和山东是同案吧?”振刚回答。 “那到也是!光你们他妈的这个案子就关了有二,三十号人,长的关了三年多,最短的也关了大半年了。保不准关在那个号子里都有同案,反正你们的<<判决书>>也下了,不碍事!”袁哥又和振刚扯了几句。 山东这时又指着我对振刚说:“这是俺老乡-王哥。”我忙对着振刚笑了笑,他极有风寸地对我微微点了点头,就坐在了铺板上。 那一刻我都有些飘飘然了,因为山东只跟振刚介绍了黄哥袁哥和我,这么说我在号子里也多少算个“人物”了?还是多多少少有一定“份量”的。虽然这只是在山东的心目里,虽然我也明知道山东是在帮我“抬桩”,帮我往脸上擦了一点“粉”,给了我一些“阳光”,但我还是暗自在心中窃喜了一阵。 我就像是一个躲藏在深山老林里带着一帮残兵游勇土匪乡军的国军光杆司令,突然收到了由蒋委员长亲自签发的<<委任状>>一样,明知是空头支票,但不管怎样,当时心里的滋味还是-好极了的! 说实话,我对判了死刑的犯人在心里是充满畏惧感的,平时在号子里也听别的犯人们讲了许多死刑犯的事。有的死刑犯破罐子破摔(反正总是一死)欺负同号的其他犯人,开口就骂动手就打。 有的死刑犯想用谁的东西或是想吃谁的东西伸手就拿,别人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敢和他一般见识吗?你能和他一般见识吗?划得来吗?)。 再说一个号子里面要是关押有死刑犯的话,同号的其他犯人的责任也相应地增大了,万一要是死刑犯出点什么事(杀人或是自杀),同号的其他犯人也是要承但一定责任的,特别是晚上值夜班的二个人。 更何况光死刑犯脚上的一副镣铐一动弹就“哗啦!哗啦!”的刺耳响声也让人受不了哇。 本来我们这个号子里就有黄哥和袁哥这两位“大哥大”级别的人物,虽说平时对我们不欺不压还不错,可我们平日里在号子里面举止和言语也不敢放肆和造次,过得还算挺“压抑”的。就像是一群天天生活在“老师”和“家长”眼皮子底下的小学生们,现在班上又来了一个“教导主任”,你想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我原来对死刑犯是谈不上有一丝好感的,但通过和振刚一段时间的接触,耳闻了他的所思所想目睹他的所作所为后,我彻底地改变了自已的这一看法和观点。 振刚身高有1.82米(据其自称,经本人目测也差不了多少),长得特别壮。可以说是狮鼻豹眼阔口方脸,虎背熊腰肩宽脖粗。就是头顶上的“烦恼丝”有一些稀疏,但绝对也是多于三千根的。 从长相上来看,振刚不算是俊男,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猛男。振刚在以广华为首的这个犯罪集团中属于第6号人物,也是主犯之一,而山东只是一个从犯(有期徒刑16年)。 振刚和“老大”广华都是安徽阜阳人,振刚在集团里属于“嫡系部队”,而山东只能算是“杂牌军”。 我对振刚有着异常强烈的好奇心,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一个死刑犯零距离地“亲密接触”,我很想知道他的过去和现在。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他是 判的是死缓,不属于将死之列。但我还是非常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和内心感受。 振刚虽说已被市中院判了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但高院还未复核,还不能就说他的命就百之百的保住了。因为在等待省高院复核及同案犯上诉期间,他要是在号子里面闹了事或者说被别的犯人检举揭发还犯有其它的余案和重特大案件,他一样要吃“花生米”。所以他现在还算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上的人。 吃晚饭时,黄哥丢给振刚一袋里面有几小包调味品的康师傅方便面(在看守所里得3元钱一袋,吃这种面在号子里是属于比较奢侈了),袁哥也给了他一根火腿肠,振刚推让了一会道谢收下了。 在看守所里一般打饭的师傅(有时是犯人)都会给死刑犯们多打一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吃一顿就少一顿了。再说打少了还怕死刑犯骂人呢?反正挨他骂也是白骂,你能(或者敢)跟一个离死不远的人争论吗? 振刚的个头大,虽说他打的饭比我们多一些,可要不再吃上袋把方便面他也是吃不饱的。好在振刚还带过来一些“粮食”,黄哥给他的一袋面他当时没舍得吃,他吃了一包大众面(0.9元一包,号子里的犯人平时都吃这种面,所以叫“大众面”)。这时我突然发现山东正在拿振刚的面吃,而且神情动作还极为自然。我开始觉得山东有些不地道了,吃谁的面也不能吃一个判了死刑的犯人的面呀?虽说是同案,进来前就认识,但于情于理于良心都说不过去呀! 晚饭后,我递给振刚一根烟,他摆了摆手说:“谢谢,我不吸。” 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极有男人味的家伙竟不吸烟,真是让我感到不解。 “不会吸?”我问他。 “原来吸,进来不久就戒掉了。”振刚回答。 “戒掉了?你可真不简单啊!”我由衷地感叹道。 “怎么戒下来的?”我接着问。 虽然在我看来戒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今天戒了明天就又开始吸了。但如果一个吸烟的人能真正的把烟戒掉可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 振刚对我说:“我原来的烟瘾也大的很,进来后因为条件不怎么好跟不上来(没钱)就不吸了。刚开始戒的时候也受不了呀,别人给烟我还是吸,可不能老是白吸别人的烟啊!到后来我旁边一有人吸烟我就走开要不就用被子或衣服蒙上头,克制着自已不去想它,就这样慢慢戒下来了。” 听完振刚的话,我对他已经有些佩服了,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毅力和“志气”的人。 在我看来,吸烟不但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也是一种交际的手段,还是一种启发智慧和消除烦燥的“灵丹妙药”。连一些伟人,明星们都还吸烟呢?何况我一凡夫俗子。 我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是:在“荷包暖和”(口袋里有钱)的时候抽点好烟(其实也就是10元钱左右的),“环境差”(没几个钱)的时候抽差一点的烟,但却是戒不下来的。 睡觉前我和振刚拉了一会家常,因为他还算和气再加上他和山东又是同案,所以我在心里已经消除了一些对他的畏惧感。振刚看面像比我大(头顶上的头发比较稀,脸上的皱纹也不少),实际上他的年龄比我还小5个月。只是犯案后近一年的逃亡生活和“进宫”后一年多的号中岁月使他“老成”了许多。 我们俩都属“鸡”,而且现在是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两只“鸡”,这一点无形当中又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虽说我们俩年纪相差不大,但比起他的“成就”来,我可就感到太“惭愧”了。振刚说他15岁那年(1984年)的阳历二月就结了婚,十一月的时候就当上了爹。现在他的大儿子都20了,小儿子也有9岁了。 熄灯哨吹响后,振刚就睡在了我和山东之间,算上他号子里面已经关了15个人了。以黄哥和袁哥的“身份”(一个是江湖老前辈,一个是老公安) 和个头(一个180多斤的体重,一个1米85的身高)就占了大通铺上二个单人床的宽度,振刚也是个大块头,我们睡在铺上就更挤得慌了。 只有可怜(其实也很“幸福”,睡在地上不挤)的现伟一个人依旧还是睡在地上。 振刚在入睡前用几件旧衣服把脚上镣铐的铁链子缠裹住,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免得夜里动弹时镣铐弄得“哗啦哗啦”响,影响到号里人的体息。听了他这句能为别人着想的话,我立马就对他开始产生好感了。 没到二天,山东就被管号干部调整到了隔壁的号子里。山东一走好多人都对山东的为人处事说三道四的,更为他吃了几次振刚的食物而感到不满。振刚摇了摇头说:“算了,都是同案,吃点东西无所谓。” 我问振刚:“以前在外面跟山东的关系咋样?” 振刚说:“一般,我也就跟广华干了二起大案,山东都没参加。” 我问他是哪二起案子,怎么二起就判了个死缓?振刚没吭声,从被子底下拿出了厚厚的一叠纸递给我。我一看原来是市中级人民法院下发给被判决人的<<刑事判决书>>,看完了振刚这长达47页的<<刑事判决书>>(可真是费了不少的时间呢),我才知道他们这个以广华为首的犯罪集团所犯下的罪行有多么的严重!又在社会上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入室抢劫-拦路抢劫-盗窃-强奸-持械抢劫国道上的长途客车”等等这些罪行让他们也付出了应得的代价和下场:犯罪集团的29人中有5人被判死刑,4人被判死缓,2人被判无期,1人16年(山东),6人被判15年,其余的13至2年不等,还有几人在逃。 振刚参与的第一起是持刀入室抢劫案。他们一行数人在某天的午夜时分踹开了早就被他们踩过点的一家副食批发店的店门,捆绑住了老板和老板娘,然后抢走了5000元现金和一些高档烟酒。振刚的一个同伙还见色起了淫心,强奸了店老板正处在豆蔻年华的俊俏女儿。 唉!长得漂亮有时候也害事呀!要是这店老板的女儿长得跟“某某姐姐”一个样就好了,既救了自已(不会失身)又救了别人(不会又加上一条强奸罪)。 当时受害人在事后报案只说是被抢走了一些财物,并未曾提及女儿被歹徒强奸一事(心情可以理解)。是后来公安抓住了振刚这伙人之后,一个“立功”心切(保命心切)的同案犯揭发了这个强奸犯的犯罪事实。一开始这个家伙还死不承认,但在振刚和其他的几个同案犯的一致指认下(肯定也少不了警察的种种“措施”)才不得不低头认罪。 结果这个家伙数罪并罚就被“结果”了(判处死刑) 4振刚参与的另一起大案为——“208国道抢劫长途客车案”,这个案子当时在公安部里都挂上了号。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计划和准备后,振刚及同伙几个人在市里的长途汽车站买票上了卧铺客车,当客车夜间行驶至一偏僻地段时,振刚及其同伙们头戴面罩手持钢刀突然控制住了车辆。一个同伙用匕首抵着司机,振刚则双手各握一把西瓜刀,用刀背在客车的栏杆上敲得“啪!啪!”作响,口中还大声叫嚷:“谁也不许动!谁动就砍死谁!”(这话听着耳熟) 其他几个同伙则趁乘客们都惊恐万状之际大肆抢掠,“收获”那可是相当地不菲-所有乘客的手机,金银首饰和现金(只要被他们一伙看得到,搜得到想得到的一样都少不了)。那个用匕首抵着司机的家伙拔下了车钥匙并将其丢进了路边的沟渠里,他还扯断了客车驾驶台上所有的电路线(经验丰富啊)这才叫振刚他们一起下车逃走。 因为车子不能开动(没点火钥匙,电源也不通)报警电话也不能打(手机都被振刚一伙“没收”了),延误了报警的时间,加上振刚一伙事先又踩过点路熟,所以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此案在社会上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成了省公安厅和国家公安部直接督办的大要件之一。 我看完振刚的判决书后跟他开了句玩笑:“振刚,你当时可真够雄的啊!” “雄个逑!”他一脸懊丧之色说:“要不是我当时逞能在车上喊了那二句,也不至于此呀!” “怎么呢?”我问他。 “当时公安在现场调查取证时,车上的人都对手持双刀喊谁动就砍死谁的我印象最深。后来公安抓住我提审时曾问我喊过这句话没有?我一开始还不承认,可我的那几个同案都说我喊过,没办法只有承认了。后来检察院起诉和法院判决时都依此认定我在”208大案“中起着主犯和骨干的作用,判了他妈的个死缓!我只干了这两件事就判了个死缓,真是他妈的倒了个大霉!” 振刚刚说完,袁哥就说了一句:“死缓不算重,光入室抢劫一起就得10年以上。再加上你还犯了”208“这么个大案,更何况又处在严打期间呢?” 振刚点点头自我安慰道:“那到也是!幸亏那天我没动刀伤人,不然我的脑袋现在可就保不住了。” 自打山东调整到别的号子里后,我就和振刚更近呼了,当然我和他套近呼是有“目地”的-就是我诚心想和他交个朋友也更想知道他进来前的一些事情。 振刚这个人值得一交,人品还不错。以他的“身份”(死刑犯)和身体条件(身高体壮)还的“资历(在看守所关了一年多了)在我们号子里从来没有欺负过别的犯人也没有强拿恶要过任何人的东西,平时说话做事也都挺平和的。 我想他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号子里面有黄哥和袁哥而使他不敢轻易造次,也不仅仅是为了保命而和我们一样循规蹈矩,更深层和真实的原因可能是他的“本质”并不太坏吧? 我和振刚年纪相近,性格相仿,志趣相投很合得来。所以振刚有什么话也都跟我讲,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有时候我没有问他的事他也说。振刚很健谈而且也很善谈,并且在表述时还极具感染力,让人听了真的在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听振刚跟我讲他和别人的一些事情,我就好像是在听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总是想迫不急待地想知道下文。振刚跟我和号子里的人讲了许多他从前的事,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在听一部<<振刚演义>>. 虽说演义肯定有演义的成份,但我相信他说的基本上都是真实可信的,因为他脸上真挚的表情和极富感情色彩极其自然的言语让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 更何况还凭着我本人的直觉和“经验”。 5振刚的老家是安徽省阜阳市阜南县,这个地方和河南省的淮滨县搭界,我曾开车经过多次,因为这个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他的父亲在当地也算是一个知名人物,是他们村里的老支书。按黄宏的话说:也算是“高干”了! 振刚生性好动,自练习武。他有时候在风场里抡几下拳,劈几下掌踢几脚腿就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作“虎虎生风”。往往在这个时候号子里的“武林高手”-现伟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就是在号子里掰手腕也没有一个人是振刚的对手,并且他还赢的十分轻松,那怕是膀大腰圆的文龙也是“秒秒钟”搞定。 振刚从小就长的个大,14岁那年他就有1米7几的个头了,他爱(那时都叫喜欢)上了他小学的同学也是他的同桌——一个年龄比他大的女孩(他没有具体说他的老婆比他大多少),而且这个女孩第二年就成了他的老婆。 这个女孩子家就在振刚家的前面,离振刚家不到百米之距。当时这个女孩子家里的父母亲反对她(他)们之间的来往,这也情有可原。一来振刚年龄尚小(14-5岁)。二来振刚的父亲也认为两家虽户对但“门不当”!三来女孩子的家人和亲朋好友都一致认为振刚也不是只什么“好鸟”! 但振刚是铁了心地要和这个女孩子好,这女孩子也挺喜欢他的。按振刚的说法:他那时身高面俊,虽不是文武双全,便最起码也是“一全半”(武全文半),况且又是“干部家庭”出身。(自我感觉相当地不错)在双方家庭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他和这个女孩子“私奔”了,跑到他嫁到天津去的姐姐家呆了一段。(后来振刚“跑路”时又去了天津,他就是在天津落网的) 急坏了的双方家长为了不闹出人命来,经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说合,也就应承了他(她)的婚事。(可能不应承也不行了,振刚说不定早就在外面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了)他(她)们俩满心欢喜地回到村里体体面面大操大办地举行了婚礼。 振刚说他的媳妇很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年头办的大事,年底十一月就跟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这样看来振刚只是提前淘了淘米,但一直没有煮或没煮熟。 振刚本来就是早婚,现在又成了早育,所以在他18岁那年乡里管计划生育的干部叫他去乡卫生院做结扎手术。这可把振刚吓坏了,后来通过他爹活动活动让他去走了个过场,做了个假手术,就是只在他小腹上面划了个小口子,然后包包就让他回去了。 谁知道振刚骑着自行车刚一进家门就挨了他爹的一顿臭骂,他爹说:你怎么这么傻呀?刚刚做了“结扎手术”还能骑自行车回来,别人看见了能相信吗?(到底是老革命,“经验”丰富啊)振刚赶紧上床躺着,像做月子一样休养起来。 振刚说他做了“手术”后因祸得福,天天都有人来家里给他送老母鸡,排骨,鸡蛋等让他补养补养身子。(“干部子弟”就是不一样呀,看望的人就是多)那时候振刚在当地也小有名气了,仗着一身武艺逞强好胜,又结交了一批“英雄好汉”(狐朋狗友)整日里偷鸡摸狗喝酒闹事。 家里人看他如此下去怎么了得,就托人拉关系帮他谋了一份好差事——到乡派出所当联防队员。可他干了一阵子出了事又干不下去了。后来振刚又当了一阵计划生育管理员,按他的话来说也是一个“服差”,有吃有喝有钱罚。但他干了没几年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再加上老是和别人动武,被乡里辞了。 他就这样“蹉跎”了岁月,小鸟长成了大鸟到底也还是没有变成一只好鸟! 6当振刚遇上了广华(犯罪集团的老大)后,他的人生就彻底的改变了,差一点就从一只不好的“鸟”变成了一只“死鸟”(被判死缓)。 广华和振刚是同乡,还比他小几岁,振刚曾“愤愤不平”地对我说:“我在外面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哩?在城里面混了几年回来,就衣冠楚楚一副大款样。还说是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叫我也跟他一起去。” “做什么生意?你为什么要去呢?”我问振刚。 “什么逑生意,在外面不是偷就是抢!我因为当时家里盖新房用了村里的木料和红砖一直没给钱,事还没完呢刚好就出去避一避。再说我的两个亲戚都在跟着他干,混得也还算不错,所以我就带着表弟和他一块干了。”振刚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唉!这次我们家损失惨重啊!我表弟判了死刑,我是死缓,还有两个亲戚都判了无期徒刑。唉,这叫我怎么还有脸见舅舅哇?!” 我问振刚:“当时宣判你死刑的那一刻,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振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嘿!别提有多丢人了。当时是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公判的我们,观看公审的老百姓是人山人海。一听到法官宣判是死刑我当时就吓傻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啥也不知道了,就光听见了”死刑“这两个字。还是给我上脚镣的武警”祝贺“我报住了命,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知道自已死不了了。公判完后上卡车时,我还看见了我老婆,她挤到车前冲我喊叫我好好活着好好改造家里面的事别担心——”说到这里,振刚有些动情,双眼有些湿润了,我不想再涉及到他的痛处,默默走开了。 7振刚有一点让我感到既惊又奇的是—他竟然在练“xx功”! 当然,只是在偷偷摸摸的练。 他曾给我看了几张上面密密麻麻抄满蝇头小字的所谓“x文”,我抑制不住自个的好奇心,再说也不忍或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但我看了一会就头昏眼花了,且不明就理。 我把“x文”还给他时,他还一个劲地述说着练x的“好处”:什么“能修身养性”呀,什么“能提高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呀,什么“会得到好的报应”呀等等。 好的报应?我心说:报纸电视上面报道那么多练“xxx”的,有的杀人有的自杀,要不就劳教了,有什么好的报应?当然,这些话我是不会对着振刚说出来的,人各有志嘛!我对他说这些话不但起不了一点作用,而且还会伤害我俩之间日益增近的友谊。 我问振刚:“你是怎么样练上这个的?” 振刚说:“我原来的一个号子里,曾关过一个练”xxx“的人,是个大学生,很执着。(也就是媒本上常说的”痴迷者“)天天必练,你打他骂他,他是不理不睬也从不喊痛。我看他是个有文化的人,从来就没有打过他一下骂过他一句,他对人还不错,东西也给我们用,把钱看的很淡。大部分的钱他都买了纸和笔,默写”x文“。我当时也是闲得无聊,听他说功还有点道理,就跟着他练上了。后来所里怕练这个的人抄写x文散发给别的犯人,就不再供纸和笔了。” “你练这就不怕干部说?”我问振刚。 “咋不说?所长和管教干部都找我谈过心,因为我在号子里呆了一年多了从来就没惹过事,所以干部也没怎么罚我。后来我就偷偷的练。” 振刚也正如他所说的,偷偷的练。他都是在别人中午午睡时躲到风场外边盘腿坐在屋顶的走道下,一手放在小腹一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能坐上一,二个小时。 至于振刚因何而练上x 第十八章 我的偶像老公安袁哥 1 我对袁哥可以说是久闻其名,久仰其人。 袁哥关在我旁边的一个号子里,山东原来也和他关在一个号子里,他俩前后也就相差几天“进宫”的。 他们俩在一个号子里呆了近一年后,山东才调整到我现在的这个号子里来。 山东原先每天在放风的时候都要在放风场里隔着墙和袁哥说上一阵子话,很多关在别的号子里的犯人对他也很客气和尊敬,经常喊着“袁哥!”“老袁!”地问候一声。 山东曾跟我讲过:袁哥是河北人,进来前是在公安系统工作,因为犯了事被本地的警察从河北抓回来的。袁哥是一个“法律通”,只要你实事求是的告诉他,你自已犯了什么事,讲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他就是估算出你能判个多少年,并且是八九不离十! 袁哥调整到我们号子里来,说心里话我很高兴,甚至是有一些兴奋。 因为我不但能一睹其“芳(尊)容”(而且是常睹),还肯定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他既然在山东和其他犯人们的心目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和威信,绝对不会是徒有虚名的。 从见到袁哥的第一面起,我就认定了他决不是一个“俗人”,以后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我的判断是极其准确的。我甚至于在心里暗暗钦佩起自个儿来了,我不但有一定的“城府和阅历”,还有一双能识人的慧眼呀! 袁哥长着一副天生的官相,天庭饱满,由于他的发际线生得比较靠上,就使得他的天庭越发显得饱满了。 袁哥唇厚耳大面红齿白,一双透着深邃目光的眼睛十分的有神。不管是行走还是站立他都挺胸直背非常有“型”。再加上袁哥那足足比身材修长的东强还要多出小半头的身高(袁哥自称1米86)和嘴巴里经常出现的“肯定——绝对——我说——”等不容置否的语气助词不得不令我等一众俗人对他心存敬畏。 从袁哥带过来的家当上来看,他很有“实力”,“资产”不菲。他的生活用具非常齐全,有脸盆水桶口杯拖鞋等,他的床褥又厚又“宽”(相对我们睡觉所占的铺位而言)。袁哥说这是他自已用二床旧被子缝制的,光他带过来的食物就有一大堆,有方便面-火腿肠-麻花-白糖,真空包装的牛肉等等(他有胃病每天必须要少吃多餐),还有一条半香烟。 更让我感到惊喜的是:袁哥还带过来一些“精神食粮”——几本封面是大美女的杂志,虽然是旧的。但还有一本新书,那就是新版的<<刑事诉讼法>>,俗称“新刑法”。 2山东一见袁哥过来是兴高采烈异常热情,帮着袁哥摆放东西铺床叠被。因为黄哥睡在了头铺(头档),袁哥就睡在了大通铺的正中间。袁哥跟黄哥打了个招呼,代他同号的小波问了黄哥好。小波原来在外面时就认识黄哥,因为涉及到一起枪案被公安从正在服刑的监狱里抓了回来。黄哥也和他客气了一番还拉了会家常。 晚上吃饭的候时,袁哥就跟我们号子里的人上了一课:“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既然我调到了这个号子里来了,就要对我自已和你们大家负责!这个号子里也就是我和黄哥的年纪大一些,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俩就不值夜班了(黄哥以前的夜班都是玉红帮着值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到时候谁在号里犯了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山东跟我呆了有近一年了,他应该最了解我的脾气和个性,是吧?山东!” “那是!那是!”山东点头似鸡啄米,连连答应。袁哥不怒自威,号子里除了黄哥所有的人都低着旧头默默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大的声响都不敢出。 袁哥不但具有“领袖气质”,而且还十分地善于搞“管理工作”。 当他第二天早上看到号子里面大家一窝蜂的抢着洗脸洗碗而十分拥挤纷乱的场面和一桶备用水往往因为大家个自打水洗碗饮用而用不到一天时(号子里也在早上限时供水,一星期有2-3天的下午放一阵水供犯人洗澡),袁哥马上就召开了全号的“工作会议”,并当场宣布了几条“命令”: 1)早上来水后先把供号里人用一天的水桶接满。 2)让年纪大的人先洗,江湖不能乱了套,洗脸刷牙的动作尽量快一些。 3)吃完早饭后不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去洗碗,既浪费水又耽误时间。以后全号子人的碗都由成龙和庆龙洗,一人洗一人冲净,然后摆放好。中午和晚上也由他们两个人洗,先用一盆水洗再用一盆水冲,这样水就够用了,不然大热天里你们他妈的连水都没有喝的! 4)海珠负责打扫厕所,每天早上冲洗一次,白天也要随时打扫,保持干净。 5)现伟还是干号里和放风场里的事,要经常打扫,谁干的事出了差错就找谁的事。 6)还有打开水,别他妈的都往号门口涌,以后文龙和鲁鲁负责打开水。我胃不好要用开水泡面吃,老黄和我年纪大不能喝生水,只能喝凉开水,你们其他的人分着喝几口也就行了。 自打袁哥这么一安排,号子里的人干什么事都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了。其实我早已就有和袁哥一样的想法,这可不是事后“诸葛亮”和“阿q精神”,而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就如同挤公共汽车,人越多越挤就越乱也就上的越慢,如果大家都排好队或是在一个交通协管员的管理下依次按顺序上车,那情况可就好多了。但我一直都没跟任何人谈起过此事,因为一是怕得罪人,二是“人微言轻”,说了又顶个屁用! 3 袁哥过来后,勇于“创新”大胆“改革”,使我们全号子人的“生活水平和质量”大大的得到了提高。原来我们晚上睡觉时都是头朝墙壁,脚冲过道。袁哥过来的当天晚上就是头朝过道睡的,山东也是如此。第二天,袁哥就告诉我们:应该有一部分人头朝外睡,这样错开睡不但空气好而且能使通铺显得略为宽松一点。 我们当天晚上睡觉时就按着袁哥说的一部分人头朝外错开着睡,不但达到了他说的效果,还使我避免了以前半夜突然醒来时面对着海珠的那一张虽不算是“面目狰狞”但也绝对谈不上是“赏心悦目”的因打鼾而略为“变形”的脸。 现在虽然头挨着别人的脚睡感觉到不是那么的爽,但北方的夏季夜里天气凉(号子里的“通风”条件也好),半夜都要盖着薄被子睡,所以也闻不到什么味道。更何况从别人嘴里对着你脸上吐出的气味比脚上的味道也好不到那儿去! 袁哥还为全号子的人解决了如何洗澡的大问题。 原来的水龙头是出水口朝下冲着水池,大家洗澡时只能用脸盆和饭碗(没脸盆的)接着水洗,既洗得慢又不爽。袁哥用他的皮鞋(后跟)敲松了水龙头,然后把水龙头拧成出水口冲外正对着过道,再叫成龙用手半遮着出水口往外喷水。其他要洗澡的人光着身子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淋水打湿,到旁边去打肥皂。再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冲干净,完完全全就是“流水作业”。 这样一来洗澡的效果和效率就提高了一大截,但每到此时,我都忍不住暗自发笑,这光做身子排着队的情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在肉联加工厂里机械化屠宰线上的那些“八戒”们。 4 袁哥带过来的那几本旧杂志也让我们打发掉了许多寂寞空虚和无聊的时光。还为我们带来了很多美好的,甚至于也可以称之为龌龊的遐想。 因为杂志上有很多大美女的图片,所以就连自称“不识字”的现伟也可能按捺不住他那颗“驿动”(更可能是燥动和骚动)的心,常常目不转睛地翻着看,为此还受到了大家的取笑。 我很佩服袁哥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坚定不移的“革命信念”。当然我对他如何革命,革了谁的命并不是知之甚多,而且也不为他的“革命前景”感到乐观。 袁哥已经是四张半(45岁)的人了,但他的气色和精神都十分的好,他在号子里比老李多关了近一年,可才39岁的老李却比袁哥显得憔悴和苍老的多。因为袁哥平时很乐观,他一直都认为他不会被判的很重,所以他要爱惜革命的本钱-身体。 袁哥既舍得吃好的,又坚持天天“健身”,他双手握紧拳头撑在地上能一口气做上50余个俯卧撑,还要在铺板上再做上30个仰卧起坐。有空就在放风场上边走边甩手蹬腿,我们号子里的人都十分佩服他。不仅仅因为是他能一口做这么多俯握撑,而是因为他有如此的恒心-天天必练。 袁哥很爱干净,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洁癖,他天天都洗澡换衣服,衣服和饭碗都是自已亲自洗,从来就不让别人帮他洗。袁哥也经常晒被子和褥子,平时我们在大通铺上打牌聊天从来都不敢坐在他的床单上面。 他也看不惯号子里不讲个人卫生的人和事,只要发现谁负责的卫生工作没搞好,张嘴就是一顿臭骂。所以我们号子里自从袁哥来后任何时候都是搞的干干净净的,就连从别的号子里先后调过来的几个老犯人都不禁惊奇地感叹:“哎呀!你们号子里真是干净啊!” 袁哥原来是河北省邯郸市某公安分局的一名警官,因为涉及到此地的一起利用伪造票据(承兑汇票)骗取银行巨款的案件。事发后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供出了是由他提供的票据,此地的公安机关经与河北省公安厅联系请示,从河北将袁哥抓捕回本地并关押至今。 袁哥虽然在看守所里已被关押了一年半,但还未被检察机关起诉。 因为经办案人员的进一步侦察和审讯发现他还涉及到其它几起异地作案手法相同的案子,光调查取证就是一个繁琐和艰苦的工作。而袁哥又一直只承认提供了票据,并没有参予到这几起涉案金额高达一千多万的诈骗案当中,他一直咬定他对这些人到何地作案如何作案并不知情。 所以他说他只违犯了“仿造票据(证)罪”或者是“破坏国家金融秩序罪”,并不构成诈骗罪。正如一个买卖枪支的人和用枪杀了人的人,这二个人受到的刑罚肯定是不同的。一个可能只判几年,一个绝对是死刑。 当然了,这也许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或者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至于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在检察机关没有认定他犯何种罪名并以此罪名起诉他之前,我是不能也不愿对他妄加评估的。我宁愿相信他只是犯了“伪造金融票据(证)罪”,这样他的身体就不会白白锻炼了,也可以早一些出去继续他的“革命工作”了。 要知道他涉及到的几种罪名,最轻的只会判三年,而最重的判决却不用再服一年刑。因为直接就要到“阎王殿”去服刑了!(枪毙) 5 袁哥极少对号子里的人谈起他的案情。但他给我看了由他原工作单位下发的开除其公职的决定和区纪委开除他党籍的文件,红头文件上面盖着现在已不再鲜红的大印。 袁哥还给我看了由办案机关为其出具的暂扣物品登记表,上面有公章和经办人的签名,扣押物品有:“手机,皮包,帐本,机票,支票,若干现金等等”……但让我感到吃惊的是,竟然还扣押了他的二辆小轿车。一辆桑塔那,一辆丰田皇冠,由此可见袁哥还是很有一定“实力”的。 袁哥说他入狱前也过着“美好的”生活,整天好吃好好喝好玩着,打牌休息都是到酒店开房,经常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 我绝对相信袁哥的话并非虚言,因为我从他的穿着上就看的出他曾经过着应该说算得上是比较“奢华”的生活,袁哥和黄大哥一样,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衣服,不是“金利来”就是南韩的“风帆”。 有时袁哥谈到吃穿住行玩上面,我为了在号子里也“露露脸”,所以也常常跟他搭上话,我也去过很多大城市,也坐过数次飞机,吃住上也上过“档次”。也算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这可能也是黄大哥和袁哥还算比较“瞧得起”我的一个原因吧?! 袁哥在整个看守所里成为一个名人,并不仅仅因为他曾经是一个老公安人员和“法律通”,更不是因为他爽直大方乐于好施,而是因为袁哥的“尊容和光辉事迹”曾上过电视。 公安部为了更好的开展和深入反腐倡廉的工作,曾拍摄了一部揭示公安系统内部十个知法犯法的反面典型案例的电视专题片,袁哥也是“金榜题名”跟着火了一把。这个旨在对所有的公安人员起着教育和警示作用的电视片此地的公安机关也组织集体观看过,所以袁哥也就更加“声名大振”了。 就从袁哥能“上镜”上这一点看,他可就不是犯的一件“小事”,虽然他平时的嘴很硬,但我知道他心里不但怕而且还有起虚,按赵本山说的话就是:“我心里没底!” 6 袁哥曾工作过的当地公安部门为他开具了一个“立功证明”,我看了,大意是他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破案线索,使公安机关破获了几起积案。袁哥说这个“立功证明”会对他的量刑起到比较可观的作用,在我看来这也可能算得上是他的一把“救命稻草”吧!为了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袁哥忽然对自称其祖父为一“神人”(可能就是跳大绳的人)并得到了真传的老李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关照起来。袁哥对“能掐(人)会算(计)”还“能看(像)会做(法)”的老李礼敬有加,简直都有点不顾及到自已的“身份地位”了。 而老李呢?不但受宠不惊,还心安理得地吃着袁哥馈赠的食物,抽着他的烟,用着他的东西,坦然地接受着袁哥对他的礼数。老李并没有“白吃”,他为袁哥指明了一条可以“逢凶化吉”的出路-移动袁哥家里的祖坟! 老李和袁哥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拿着苹果,香烟,火腿肠等贡品以及几张老李在上面写面咒语的白纸到放风场上去“做法”,袁哥不许号子里的人到放风场上去,更不许别人偷窥。 我觉得袁哥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虽然他的心情我能百分之百的理解。但一个隐约知道自已犯了何种重病的人找到一个所谓(还是自称)的“名医”,交了昂贵的诊费和药费后,回家吃着“名医”开给他的“祖传秘方”-一些既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维生素和止痛片,怎么可能会治好病呢?除了能得到一些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和精神上的一点寄托,仅此而已。 袁哥的病不在于他吃什么药,而是取决于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又有多重?不管袁哥得的是什么病,我衷心希望只要不是“绝症”就行。 要不然吃什么“灵丹妙药”也不管用了! 第十九章 真正的老大-黄哥 1 黄哥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老大。 这并不是单单指在号子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而是说自我踏入社会见识到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各种人中,黄哥是最具老大风范的一个。 当然,也许我“世面”见得太少,只见到了“井口”边的那几个人。这个社会上比黄哥更“厉害和有能耐”的“角色”肯定还有很多,虽然我也接触过一些所谓的“大哥或老大”,但我认为黄哥是我见过的最具大哥风范和气质的一个老大和老大哥。 黄哥在我们号里年纪最长,他那气度不凡的行为举止,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和讲话时沉稳平缓的语气再加上一身得体的名牌服饰时刻都在喻示着他绝非是一个“等闲之辈”。 黄哥是在泽民,小波下劳改队服“现役”的第二天下午“进来”的。 当时我们正在铺上玩“爬山”(诈金花,纸牌的一种游戏,号里常用于赌方便面),“哐当”一声,号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笑容满面的中年人。 干部关上号门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红塔山”挨个儿给号里的人递,我和小林虽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路数”,可不抽白不抽接过来就点上了。 而号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接他的烟,其实号子里除了皮不抽烟其他的人都抽。原来他们没接这个中年人的烟是因为他们不敢接,他们把这个衣着考究,气定神闲的大肚子中年人当成了“视察监室”的干部了! 这也难怪,如果是新号,哪个刚进来时不是缩手缩脚小心翼翼的,哪有这么“落落大方”的。他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金利来”短袖衬衫,下面是“七匹狼”的休闲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干部鞋”。(看守所里提供的10元一双的拖鞋,因为号里人都“舍不得”买穿的人少,故戏称“干部鞋”)后来当他们和黄哥谈起这个“笑话”(误会)时,全号的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但当时我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新号,因为他腰里没系皮带。 这个富态的中年人自已也点了只烟,边吸边对号里人说:“我姓黄,以后大家相互关照一下!”说完就大大咧咧地往头铺上一坐,一只脚跷在了铺沿上悠然自得地在那儿吞云吐雾了。(泽民走后,焕卿暂时睡在了头铺)号里的人都没吭声,个自继续玩着游戏。 山东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哈!这新号可够牛的,我在号里呆了一年半多了还从没看见有新号一进来就敢往头铺上坐的!” 我没回应。心说:那是!别人进来都是先说请号里人多关照一下,他呢?是“相互关照一下”。 难到他还能关照我们什么? 但我还是从老黄(黄哥刚进号里时的身份是“干部”,知道了他姓黄后,我们就叫他老黄,再往后通过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全号的人都尊称其为“黄哥”了)的穿着,举止和气度上已经认定了他绝非是一个“凡夫俗子”“等闲之辈”! 而且老黄的“气势”(穿的好,抽的烟贵,长的富态说明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主,说话也不含糊,不尿你们那一壶)也镇住了前面的焕卿,文龙和老李几个人,他们连对新号最基本的过场都没走——问问他是为什么事进来的? 这就象一个站在炮楼前的伪军要看一个衣着光鲜,戴着礼帽腰插驳壳枪的化了装的八路军侦察员的证件,八路军说:“认识老子吗?” “不认识!”“啪”伪军挨了个大嘴巴子。 “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穿的这么好还带着家伙你也他妈的敢问)八路军对着“恪守职责”的这个不识识务的家伙骂道。 他们或许心想:何必问呢?光老黄这身行头和派头还看不出来? 吃中饭时,老黄已经反客为主了,他问了前面几个人的姓名和案由。也许是他们几个没见过什么“大场合”?“大人物”?他们对老黄是唯唯喏喏,低声细语有问必答,我想他们绝对已经在心里掂量出了老黄的“份量”,而且是相当地“不轻”。 老黄关进我们号里,我应该是感到最高兴的人,我并不是幸灾乐祸,因为谁在我后面关进号里我都高兴。这样我就可以把号里的“光荣传统”——新号要干的所有活都交给老黄了,而我就可以再也不用擦地,刷便坑,捡烟头到垃圾了! 我吃完饭后,喊了他一声:“老黄!”他转过脸看看我,没言语。我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等会号里的人都吃完饭,你打扫一下卫生。”“我不干!”老黄干干脆脆地回应到,并且用眼光横着我。我不敢正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确实地说应该是凶光)底气不足地说:“干不干是你的事,反正我跟你说了!”老黄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去了头,一脸的不屑之色。 要是老黄不干活怎么办?转眼间,我满心的欣喜一下子变为了担忧。我在号里没有“根基”又是一个外地人,他要是真不干我也不敢跟他翻脸,更何况老黄也不是个一般的“货色”呀?!可是我又不能再干下去了,一是太没面子,二来也不能让号里的“光荣传统”——新号干活在我的手里失传啊!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他不干我也不干,号里面脏得一塌糊涂万一被值班的干部看见了,还指不定怎么收拾应该打扫卫生的人呢?虽说监所规定号里的犯人每天轮流值日打扫卫生,但“死规定”比不上号里的“活规矩”呀!我正犹豫不决感到进退维谷时,山东小声对我说:“你可千万别干,别坏了规矩!” 听了山东的话我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也不再接着干了。 2 我不干号里的活,总会有人干的,当然老黄也是不会干的,但我相信有人会帮着他干的。不管是为了讨好他,还是因为别的缘故。果不其然,在沉寂了一小会后,玉红挺身而出,显出了“英雄本色”。 玉红捡完了垃圾拖完了地后,老黄丢给他一根“红塔山”,玉红点着了烟过去跟老黄套近乎去了。我真佩服玉红的“慧眼识珠”,帮老黄“出手”可以说是他在号里关这么久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了! 从此以后,玉红就“依”老黄而食无忧了,虽然他只是帮老黄干了一些打水洗衣的杂事,但是他得到了超值的回报——老黄不但管了他的吃,还管了他的饱。 老黄是个很豪爽的人,他每次报货都是报一大堆,十二元一袋真空包装的牛肉他一回也报上好几袋,分给号里的人吃叫大家都开开荤。他自已只吃3元一包的康师傅方便面,因为里面有几小袋调味品,而0.9元一包的方便面他全部都“扶贫救灾”了。 老黄的日用品,什么肥皂,洗衣粉,卫生纸都放在外面,号里的人谁要用谁就去拿,他不闻不问“敞开供应”,用完了再报。我一开始觉得他这么做无非是仗着他自已的经济实力在号里搞“大派送”,笼络人心而已。但和他接触久远了,我就知道我这么想是完全错误的,简真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直到我从号里出去,他总是这么的大方和豪爽,我吃过他给的猪头肉(当时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吃过他给我的苹果和其它很多的食物。打个比方吧,他如果有10个包子,他就会拿出来8个给号里的人吃,他从不吃独食,就象他开玩笑说的一样:“我胖,脂肪多,一,二个月不吃什么也挺得住!” 黄哥有一种大家的风范,以及江湖大哥的气魄,这不但从他本人的言谈举止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也让我们从别的渠道方面得到了充分的印证。我们隔壁一个号里关的一个犯人小波在外面就认识老黄,知道他关在我们号里后,天天在放风(三面墙壁头顶上是像一张大网的铁丝网,十几个平米透气晒太阳的地方)的时候在风场里和老黄打招呼“黄哥”前“黄哥”后的,十分恭敬。还有一些关在别的号里的犯人们也不怎么样知道老黄关在我们这个号里,经常叫“劳动号”(一年以下的轻刑犯,在看守所里帮着干一些杂事)过来跟黄哥代问个好。 而值班的干部也经常叫老黄出去“谈谈心”,照老黄的说法就是出去散散心,透透气。有时老黄回到号里来时,总还带着一,二盒“红塔山”“三五”之类的好烟,当然,我们也是跟着“灯泡上涂胶水”——沾沾光!可见老黄“红黑”二道都吃得开,确实是个人物啊! 到后来我和黄哥慢慢交往多了,也就渐渐地熟悉他的一些情况了。黄哥去过很多大城市,也经常乘坐飞机和火车,而我原来就是搞票务的,专门卖飞机票和火车票,也上过n次天,所以讲到这些我们还是有一点共同语言。再说他经常去的几个城市也是我长这么大呆得最久的几个城市。 黄哥的大儿子在北京上武警指挥学院,(我在此工作)而武汉则是他的公司跟武汉钢铁集团有长期业务往来的地方(我的家在此)。而郑州就更不用说了。(是我长于斯的地方)黄哥也开车去过很多地方,我也如此,只不过他有专职司机,坐驾是“广本2.3”,而我开的是“冬冷夏热”的发动机前置的面包车而已。 因为这些,我和黄哥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再加上我对黄哥是礼敬有加,所以他对我也是比较关照和厚爱。我们俩友谊的日益增进,还得益于他对我的大人大量和“不计前嫌”(他刚进号时我曾叫他打扫卫生)有一天我们俩谈心时,他突然笑着对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进号时,你还叫我干事嘛?”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吭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拿眼瞪你吗?”黄哥又问道。 “你肯定不舒服呗!”我小声地回答他。 “不是不舒服,而是我在想你这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了!敢支使我干事。不过幸亏你这小子还知道察言观色,要是你再说上一遍,我就要挨你了,你信不信?” 我听了忙不迭地点头:“我信!我信!” 我不但绝对相信黄哥说的话,更为我如果当时要是再多嘴而引发的后果后怕不已,真要是把黄哥惹恼了收拾我,那我可就惨了!在号时里就别再想直着腰抬着头过日子,就更甭提现在还能和黄哥面对面的坐着谈天说地了! 3 黄哥的年纪在“不惑”与“知天命”之间,身体还算是硬朗。 只是他的烟瘾奇大,他一个人一天最少也要抽上二盒烟,再加上要经常撒给号里的人抽,所以他每次报的一条烟抽不过三天。最让黄哥感到头痛的是:常常在还有烟的时候,火柴却没有了。号里严禁使用和私藏打火机,平时报烟时虽然会发上一,二盒火柴,但用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一根烟就要划着一根火柴。 黄哥的火柴用完了,我们就把自已的“存货”给他,可他用不了多久又没有了。号里的人就到风场上去跟他“化缘”——找隔壁左右二个号里的人要火柴。他们一听说是跟黄哥要的,就是自已不抽烟了,也要把剩下的火柴用方便面的包装袋一包从风场上的铁栏杆的缝隙中丢过来。 老这样也不是办法,黄哥后来跟号里的人定了一个“规矩”:节约用火,要抽烟的人跟正在抽烟的人对火,尽量少划火柴,这一招还真管用,从此以后号里就再也没有闹过“火灾”了! 黄哥在号里的生活过得也是“有滋有味”,隔不了二天就有人给他送来烧鸡,牛肉,猪头肉什么的,在号里一般的犯人可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因为如果看守所里关系不“铁”,任何吃的东西都是送不进来的。(吃病了谁敢负这个责任?食物里面夹了纸条怎么办?) 虽然“铁”但不够“硬”也不行,就算是送进来了,如果收东西的这个人不够“份量”,那送进来的东西到号里起码也要被“劳动号”黑去一半!这在号里是人人皆知的实际情况和“潜规则”。 其实送给黄哥的东西他也吃不了多少,大部分都让号里的人打打牙祭和“扶贫”了。 黄哥特别喜欢喝号里的小米粥,每天早上的小半碗小米粥都喝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地“啧,啧”连声,嘴里连声说“好喝!好喝”我想他在外面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吃多了,进来后喝上了在外面难得喝上一回的小米粥,当然就觉得好喝了。 只是我不知道如果他再在号里呆在几个月,还会不会再“啧啧”连声地说“好喝!好喝!”了? 黄哥的个头有1米7多,皮肤有些黑,眼大唇厚双下巴,头发油黑发亮还有些自来卷,反正也不是个“常人”相。 只是黄哥患有颈椎病,脖子后面起了一个鼓包,一痛起来就得要人跟他按摩一会,当然是由号里的“推拿大师”——皮帮他按摩和捏打。 黄哥也不能长坐,坐久了颈椎就痛得更厉害,所以他总是坐一会就走一走,他走路的姿势和他说话一样都是慢慢悠悠四平八稳的,我一看见他挺着个大肚子杠着个背走路的样子就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大爷。事实上黄哥在号里的脾气也很好,从来就没有见他发过火或是破口大骂过谁,也许他是觉得我们值不上他管或是骂吧?(就像一个公安局长什么时候他也不见得非要亲自去抓小偷呀?) 我们号里的人都很尊敬他,但并不怕他,不像对袁哥虽说也是敬但是还有一些畏,所以号里上到袁哥,下到年纪最小的成龙都爱和黄哥开个玩笑什么的。 黄哥和袁哥可能是碍于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吧?他俩从来不参予到我们的“黄演”(黄色笑话和故事演讲)和“聚赌”(用纸牌赌方便面)活动,有时我们赌到兴头上出现了“高潮”——某个人输得精光并开始赊帐时,黄哥就挺身而出对这个倒霉旦说:“我来帮你赌二把,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 跟黄哥赌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懒得和你讲技巧和牌艺,而是直接拚“实力”打心理仗。有时他起了j一对都敢叫5袋(这在号里可是“豪赌”哇!),要不就是小同花赢了我们的同花顺,你要是讲2袋,他就跟2袋再反5袋,或者是牌都没看呢就真接叫5袋,谁敢跟他斗?除非我是三条a,或是qka的黑桃同花顺,不然不敢跟他的牌。 你想啊,他输个十次也不要紧,而我们要是被他逮住了一次不“倾家荡产”才怪呢?黄哥往往都是帮某个倒霉旦赢回来了输出去的面就不来了,他一下场我们心里都很高兴,因为大家可以“公平竟争”了! 黄哥是因为赌博被抓进来的。他这个不一般的人当然也不是赌的一般的赌。当时他们五个人正在酒店开的房间里赌战正酣,被早就盯上了他们一伙的公安当场抓获,光现金就暂扣了十多万。 公安局把这个并不一小般的赌博案当作了一件大要案来办,因为随着调查的深入有充分地证据证实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非法赌博团伙,以前也多次聚赌且数额也是非常地巨大。 黄哥只是一个参赌者,并不是组织者,所以一开始他还很乐观,认为自已在看守所里关不了几天就会出去的,何况外面还有人在“活动”。但随着涉案人员的增多,惊人的赌资以及以前参加赌博的人员中有几人涉嫌了几起刑事案件,再加上媒体曝光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使这个并不是十分复杂的赌博案成了引起人们关注的大案! 在被关押了一个多月后,黄哥的“美好愿望”彻底落空了,他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他从别人那里也得知此案可不仅仅是“治安罚款”或“刑事拘留”这么简单了,据说已进入了“司法程序”。 黄哥将要面临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拘役3-6个月或是3年以下的劳动教养,因为他多次参赌且数额巨大。但黄哥却是对此十分地坦然,虽然他也对关押的这一段时间里将会对他及他的公司,工厂所造成的损失感到惋惜,可他对他既将要面对的结果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惶恐。他经常笑着对我们说:“不要紧,到哪里我也吃不了亏!” 对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黄哥还对经办他案子的公安民警提出的“中肯”的意见并发表了“客观”的评价,他说他们在酒店里被抓时,一个民警问他们的小车在不在停车场里停着,黄哥他们都导口同声地说:车被司机开走了!其实他们的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车钥匙和遥控器就在他们腰上的皮带上挂着呢!但公安民警只是扣留了他们的赌资和随身物品。我说:只要他们把你们的遥控器拿到停车场里一按不就知道谁是谁的车了? 黄哥笑了笑说:对呀!(潜台词若干省去) 公安民警把他们带到市局治安处,经过审问后,一个办案民警向他出示了一纸“文书”后说:“这是逮捕证,你被逮捕了!”电影里也经常有这样的镜头,说完这句话后,一副手铐就戴在了罪犯的双手上,然后罪犯垂头丧气地被公安人员带上了“呜呜”作响的警车。 黄哥听了一愣说:“你凭什么逮捕我?” 那个公安民警忙看了看手中的“文书”改口说:“你被刑事拘留了!” 黄哥说逮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要检察院批了才行,真要是逮捕了问题就严重地多了。可能是这个民警当时太激动了吧?把“刑事拘留证”错说成了“逮捕证”。 4 我对黄哥的敬佩不只是因为他的见多识广,“红黑”二道都很熟悉,而是他所拥有的事业以及他的创业史。(现在的时髦话是原始积累或是掘得的第一桶金)黄哥说他在80年代初的时候就从广州往这边捣腾录象机,一回带个几台,刨去吃住路费一趟能净挣个一千多。机子是供不应求,带回来多少就卖掉多少,黄哥靠这个(这在当时可是属于“投机倒把”是见不得“阳光的)很早就成了”万元户“,成了邓爷爷说的”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人“! 黄哥现在拥有一个工厂和一家公司,私家车是广州本田2.3的,办下来30多万(当时价)!他告诉了我他的手机号和车牌号,号码里面的8可真不少!我认为黄哥告诉我他公司和家里的电话和地址是对我的信任,是瞧得起我这个兄弟,他并没有知诉其他人,我就像一个唯一得到了偶像签名的追星族一样,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沾沾自喜。 黄哥也经常和我谈心,他对我说:在外面不论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都不要轻易交出自已的心,更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要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我点头称是,笑着请教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知道,要是见到不人不鬼的人怎么样说? 黄哥“哈哈”一笑说:说胡话! 有一天是我老婆的生日,我想到她在外面着急上火坐立不安地情形,想到我不知何时何地才能见上家人的面,想到自已前途未卜的命运,我不禁跑到了风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为了不让别人听到我的哭声明而取笑我,我脱下了上衣咬在嘴里哭得是泪涕俱下一塌糊涂。 可能是黄哥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对,不一会他也来到了风场上,他用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宽慰我:算了,兄弟别哭了,会好起来的——黄哥静静地陪我坐着,安慰开导我,还给我拿来了毛巾。那一刻我不觉得他只是我的大哥,我觉得他更像是我们一个长辈。 后来我也一直把黄哥当作长辈看待,我早上会帮他挤好牙膏,跟他把洗脸水端到身边,每次递给他烟后我都跟他点着火——我发誓:我对黄哥这么做绝对没有一点儿的献媚和巴结之意,我是真心诚意这么做的,因为他值我“尊”和“敬”!他值得我这么做! 在我看来,黄哥的生活非常美满,没有什么不如意的(除了现在呆在号子这儿),房子车子儿子票子都有了,更何况他人到中年还喜得了一个“千斤”。 每当说到他已经3岁多的女儿时,黄哥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和欣喜,眼中则流露出怜爱的目光,他说他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了。我问黄哥:“她这么久没看到你,要是你回到家她问你到那儿去了,你怎么回答她呢?” 黄哥说:“我就跟小家伙说我这一段出差去了,反正我原来也经常出差,她也习惯了,只要别跟她忘了带礼物就行了!” 黄哥平时在号里也跟文龙,焕卿和我下下象棋,只是他的水平太高了,他这个“将”遇上我们这几个“才”,却从不是逢上对手,往往都是让我们一“马”或是“二先”,这样我们才能跟他周旋一番或是苦苦地挣扎一番,但最终的结局还是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或者是只剩下一个光杆元帅。 时间长了,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一是挫伤了我们热爱象棋的积极性,二是极大地伤害了我们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弄得后来我们都不愿意跟他下棋了。 黄哥又开发了一个娱乐项目——“变色龙”。这是用纸牌玩的一种游戏,挺有意思的,可他还是老赢。为了能赢他,我就教他打那一阵在我们南方特别流行的“斗地主”,打这种牌要讲究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和出牌的技巧,刚开始玩的时候,我还能占到一些上风,可等黄哥摸清了“斗地主”的套路和一些规律,再加上他牌算的也十分精准,到后来他不但时常当“地主”,还十打九成,搞得我们这帮“穷人”再也不和他这个“地主”斗了。 由些可见,黄哥在“赌”和牌技上还是有一定的“造诣”的! 我出来的时候,黄哥握着我的手,用手拍打着我的脑袋,祝贺我的“新生”并叮嘱我在外面要多保重。我和号里的人挨个道了个别,和黄哥“依依不舍”地分别了。(我虽然有些舍不得黄哥,但我太舍得我和黄哥呆的这个地方了!) 出来后不久,我曾跟黄哥公司和他家里打过电话,因为我知道他的家人和公司的同事是不会对外人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的,我只能以一个业务往来的客户身份找黄哥,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对不起,他不在,他出差了——”打他的手机则是:“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可能他当时还没出来,但我实在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我怕再打电话又听到那令我沮丧的回答。 我希望过一段再跟黄哥打电话时,能听到他本人的声音。 黄哥,我祝心地祝愿你平平安安,无论今后怎样,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是——老大! (后来黄哥跟我打来了电话,他是我出来后唯一一个联系上的同处一“室”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我都高兴地跳了起来,他请我有时间过去玩,我有机会肯定是要去的!黄哥的手机号也很牛!1*****x****!3-6位数是同一号码7-11位也是同一号码) 第二十章 看守所里的传奇人物--广华 1 广华是整个看守所里面关押的犯人中最有“名气”的一个。 他的名气来源于他在看守所拥有的最长的“资历”(关押的时间) 所犯下的若干件大要案;还有他那颇具“传奇色彩”并有可能既将要结束的人生。 还的他的同案犯们对他绘声绘色近乎“神化”的描述,以及由他本人亲自在看守所里演绎的一幕幕“悲喜剧”。 我关进号子里的时候,广华已经在看守所里关押了三年零一个半月了。 当我听到山东说广华已经在看守所里“住”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后,我不禁瞠目结舌,对广华是由衷地敬佩不已! 天啊!他有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呀! 说实在话,我觉得他比在那个在高空中生活了25天并坚持天天走高空钢丝绳的“高空王子”——阿的力还“了不起”。 对不起了阿的力,也许拿一个死刑犯跟你作比较是对你的一种不尊重甚至于是一种亵渎,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你是一个英雄,而广华在绝大绝大多数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只“熊”,可我还是觉得他比你“了不起”,当然我只是指广华的精神以及心理承受能力方面。 这是因为阿的力虽然住在高空的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房子里,但是有电脑,电话和空调,想出来随时可以出来和底下的亲人朋友们讲会话。 而广华则是在一个只有20多平方米的“大笼子”里已经住了整整1140天了,没有报纸没有书刊也没有电视,还不能和家人通信更别谈见面了。 也许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广华出“笼”(提审,看病,干部谈心)的次数超过不了30次,而且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过着同样的生活吃着同样的“食料”,我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看守所里一日三餐但食料总比饲料强。 这也正是很多犯人都“盼望”着早一点下劳改队的原因!(能写信看电视参加文体活动,最要的是能吃饱肚子!) 当然,广华在看守所里之所以“住”这么久,也是公安机关对他“热情挽留”(他还有余罪未彻底交待)的结果。 广华和他所“领导”的犯罪集团犯下了若干件在社会上造成了极为恶劣影响的特大案件,涉及盗窃,抢劫,强奸,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等罪行。 其中最“著名”的是“208国道抢劫客车案”,此案甚至惊动了公安部,被公安部列为限期必破的挂牌案件之一。 广华他们这个犯罪团伙已被市中院审判完毕,现在处于上诉和复核期间,29个人中有5人被判死刑,4人被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包括振刚),2人被判无期徒刑,7人被判15-16年有期徒刑,其余的2-13年不等。 山东,振刚和袁哥经常在号里谈论起广华,谈他的作案手段,为人处事,奇闻逸事等,有时甚至为一些细节振刚和山东还争的面红耳赤。 山东说:“你还有我了解广华,我们认识好几年了,经常在一起!” 振刚则说:“我还没你知道他?他跟我是一个乡里的!后面的几件案子都是我们一起做的!”(广华和振刚都是安徽省阜南县段郢乡人) 虽然有时他们俩说到广华身上某件事会有二个不同的“版本”,但大意上还是差不多的。 听了山东,振刚对广华“身平业绩”多次绘声绘色,也可能是添了点油加了点醋的叙述并在我打破砂锅问(纹)到底的情况下,我对广华也算是多少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对他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仰慕之心”,他可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呀!不说“百年一遇”最起码也是三十多年一遇吧?(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三十多年) 广华其人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有着“广泛的才华”。 他在号子里“创作”了一首可以说是整个看守所里的犯人都会唱的“黄色歌曲”——<<阿兰>>,(可能干部也会唱吧?只是不好意思当着犯人的面唱罢了) 据山东“透露”:阿兰确有其人,而且还长得颇具几分姿色,曾是广华的情况(情妇或姘头)。这首歌还非得一唱一合。一问一答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但往往都是大家只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因为唱歌的和听歌的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了。 广华还“创作”了一首“诗”,可能应该归为打油诗一类吧?“诗”文如下: “哗啦啦哗啦啦,广华今年28.那天上了208(国道),拦车先往地上趴。摸刀就要把司机杀——” 我听到这首“诗”,脑海里就浮现出他一手提着脚上的镣铐,一边蹒跚踱步摇头晃脑“吟诗”的情景。虽比不上古人手摇折扇边悠然踱步边昂首赋诗的儒雅之风,可也是别具一番“韵味”啊! 广华不但会“作诗作词作曲”,而且擅长于“演唱”,当然,他的“演技”远远胜于他的“唱功”。 袁哥曾不下一次地跟我说过广华的一次“万分”投入地倾情“演出”。 看守所为了体现党和政府对在押犯人身心健康的关顾落到实处,为了一些幡然醒悟,要回头上岸的重刑犯有一个教育其们犯人并展示其自身“才华”的机会,举办了一场名为“心声”的汇报演出。节目全部由犯人们自编自导自演,当时广华演唱了一首电影<<少年犯>>的主题曲——<<心声>>. 广华是一脸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状,唱的过程中数度哽咽泪涕俱下,如泣如诉悲悲切切断断续续的歌声和他那时而跪地打滚的形体动作,时而“闪转腾挪”的身法“感动”的底下观看的犯人们都发出了阵阵窃笑和小声的“赞叹”声!(这对于极度缺乏“文化生活”的犯人们是多么难得的乐趣啊,广华的“演出”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这可能让“主办单位”和台前观看的“领导们”略有微词吧?) 说到此,袁哥就禁不住笑骂道:“也亏得这个家伙怎么他妈的能做出来的?!” 2 振刚跟我说广华长的还挺白净,五官也算清秀,就是个头不高而且特别瘦,但他的脑瓜子可是相当地好使。 广华在外面的时候非常注重自已的形象,什么时候都是搞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体体面面的。光看其外表,别人都以为他是吃公家饭(公务员)的或者是做生意的,而且发廊,歌厅和一些娱乐城的小姐们都特别喜欢他。 因为广华长的不赖,衣着也光鲜,嘴巴又能哄死人,再加上出手大方(一般给小姐们一个人的小费最少都是200元,反正也不是花他自个的钱)。所以妈米和小姐们一见到他就笑容满面,左扶右挽,嗲声嗲气地打情骂俏。我完全相信这些小姐们当时这么做有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是“真诚”的。 振刚略带“醋意”地说:“妈的,虽说我们每次跟着广华去餐厅吃饭或是去娱乐城玩很有面子(迎宾小姐”总“前”总“后地叫,招待导常热情),可那些他妈的小姐们只对他奉承!”(谁让他是你们的老大呢?长的体面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他掌管着你们的“劳动果实”——脏款) 广华他们平时的生活也很有“规律”——半夜工作(非偷既抢),白天睡觉(养精蓄锐),傍晚,则是外出“潇洒”(吃喝玩乐,虽取之于民但大部分用之于小姐身上,其实小姐们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嘛) 振刚说广华不但脑瓜子管用而且他的眼睛也是特别的“毒”,只要他看见了别人掏出的一叠钱或是一卷钱,他就能大概估莫出一个数目,且八九不离十。 振刚曾做过一个“测试”,他在裤兜里放了一叠大小面值不等的纸币叫广华用手在里面摸,然后再报一下钱币的总金额。 广华捏摸了一会儿,报出了钱数,振刚当着好几个“集团骨干”的面拿出来一数,才相差15元!令旁边众人是“啧啧”称奇。为了进一步印证广华的“神奇”,振刚又跟我们说起了广华的另一件“更加神奇”的事,听完后我对广华的佩服已转为“敬仰”了,且如“涛涛江水,连绵而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广华他们严格地按照公司内部规定的“作息制度”行动) 广华带着振刚和几个“集团骨干”正走在一个热闹繁华的街道上,(不知道他们是先潇洒后踩点还是先踩点后潇洒) 突然看见一个跪在人行横道上正在乞讨的老太婆。广华边走边对振刚他们说:“这个老太婆身上有钱!” 振刚和那几个人一听不但不相信还感到十分地可笑:“一个穷叫饭的(我个人认为这是对这个老太婆的极为地不尊重,老人家不是在要饭,她是在要钱!虽说要饭的和要钱的都是黄蓉的员工,但要钱的总比要饭的好听一些)老太婆身上能有什么钱?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广华不屑地回答:“你们要是不相信,别走远了,就在这跟前呆着等我一会。” 广华说完就以“讯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回到租的出租屋里换了一套最好的西服,戴了一副眼镜,手里拿着电话一溜小跑着到了振刚他们跟前。 振刚还纳闷呢?这家伙要干哈呀?把平时泡妞都不轻易穿的行头都整出来了?正思忖着,广华几步就跑到了那个老太婆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老人家的面前。 广华拉着老太婆的双手是放声大哭:“哎呀!我的娘啊!您这一段跑那儿去了?自从您走失后,我是满世界地找您呀,谁成想您会在这儿呀!呜,呜,呜——” 这老太婆也不知道是被眼前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子”(老太太心想:我光知道天上能掉下个林妹妹,哪里知道天上还能掉下来“儿子”来?管他怎样,能有地方吃有地方住就行)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吓傻了,正惶恐不已不知所措之时,广华起身拦了一辆“面的”(这可与他的那身行头不附呀,随手拦的也顾不上形象了)。 广华边擦着脸上的泪水,边对他那“苦命的娘”说:“娘啊,儿现在也有出息了,你快点儿跟儿回去享福吧!”广华抱着他的“娘”上了车。在路人的一片感慨唏嘘声中丢下了那只还装着一些零钱的破塑料碗回“家”了。 十多分钟后,广华就赶到了和振刚他们常去的一个娱乐城里,支走了包房里几个粘粘呼呼的小姐后,广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叠钱,一点整整7000元!(看来广华还是一个好“领导”不吃独食,与“下级们”有福同享) 原来“儿子”叫车把“老娘”送至城郊的铁路旁边,衷心感谢并大方地打发走了司机后(司机心说这真是个好人啊!他说家里这截路车不好走,他和他娘自已走回去,我是又挣了钱又省了车啊) “儿子”从确实已经被吓呆了的“老娘”身上抢走了绑在腰间的小布包!事后(吃喝嫖娼尽情地挥霍之事)振刚问广华如何知道这个乞讨的老太婆身上有钱? 广华得意地笑笑说:“凭感觉!凭我的这双眼睛!” 可见广华不但眼毒,就是心也是够黑够毒的。 3 山东跟我谈了许多广华的事,不但让我大开了耳界和眼界,也更使我觉得广华是一个难得的“奇才”。 其实“208国道抢劫客车案”的破获和广华的落网都有很大的偶数性。 在一天晚上,广华的几个“集团员工”带着“工具”(凶器)正在路上寻找合适的目标准备开展“工作”(抢劫)时,被早就察觉到他们形迹可疑的巡警拦住查问,结果当场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凶器,在巡警将他们铐在一起欲带回去做进一步地讯问时,一个吓“傻”了的家伙,而且是一个小家伙一下子说出了“208”案。(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特大的“馅饼”,合该着这几个巡警“发财”) 公安局顺藤摸瓜乘胜出击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我估计报纸上当时也是如此描述的)抓获了还不知道末日已经来临的“集团董事长”——广华。(董事长这时也不懂了——他妈的,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把老子抓起来了!) 而“集团”的其他“领导和员工”则闻风而逃作鸟兽散了,象山东,振刚都是在广华落网一年多后才被缉拿归案的。 广华被捕后一开始还嘴硬,但几个月内他就在办案人员孜孜不倦的诱导,语重心长深明大义的规劝和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的感召下土崩瓦解了,开始断断续续挤牙膏式地交待了一些他及他所领导的犯罪集团的犯罪事实。 话说回来,能有几个人能在公安人员的“讯问”中扛得过去?没事都能办成冤案(佘祥林“杀妻案”),何况广华这个屡犯大要案的犯罪集团的首犯? 当然,广华的交待也得到了些“回报”——有立功表现的评定和他所需求的香烟和食物,他已经把交待问题当成了一个与提审他的办案人员死皮赖脸乞求满足他个人所需的一个砝码。 由此可见广华确实是个“人物”!连公案机关他都敢与之“斗智斗勇”。 在看守所里呆久了,广华也“油”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想要我交待可以,但我现在没精神,要抽烟提提神,先来上几只烟抽完了再说。哎,问了这么久,我的肚子也饿了,对不起没劲说了,先吃点面包就点牛肉再接着往下说。 有时候广华还要给他一,二袋袋装奶粉后,他才肯轻启“金口”慢慢地道出“玉言”。 办案人员也找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对付他,只能以“柔”来克“刚”,其实也就是用食物来攻克这块又臭又硬的厕中之食。 这么多的食物可花了不少钱吧?要是办案人员自个儿掏腰包那可不是亏大了?后来我想过来了,破了案可是要发不少的奖金呢!这点钱算什么? 在与办案人员“交锋”的前一阶段中,双方取得了双赢! 办案的得到了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供词,而广华则得到了他的一片“天”,良民都要以食为天,更何况一个长期吃不饭肚子的“非良民”。 广华用此法虽屡试不爽,但时间长了问题也交待地差不多了,他为了继续达到以“情报”换“物质”的目地,竟然编造和谎报一些莫须有案件和案情,结果害得“高兴而去”(又要破获一些案件了!立功证书和奖金在招手哇!)的办案人员“扫兴而归”(他的妈!不是假案就是案情不符)白忙了好几场。 在“狼来了”好几次之后,办案人员就不是那么相信他的话了,也不跟他“现钱现货”,而是“不见鬼子不拉弦”。 虽然广华从办案人员那里再也不容易“骗”到吃的了,但他在号里从来就没断过好吃的。 因为广华作为一个“特殊人物”,他占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大便宜! 天时——这二年广华是看守所里“树立”的一个帮教,并取得了“一定成效”的对象。 地利——他关在“过渡号”里,所谓过渡号就是关押一些刚进来的犯罪嫌疑人,让他们学会监规和整理内务,然后再分到别的号里。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象部队里的新兵连,起一个适应的作用。刚进来的犯人,家里都要送钱送物来,所以广华呆在这个号里那是绝对地“衣食无忧”! 人和——号里都关的是一些“新人”,谁也不敢轻易闹事,他们对广华这样的“前辈”恭恭敬敬和和气气的,奉奉承承都还要抢着来呢! 据山东透露:看守所的领导之所以安排广华“住”在过渡号里,是为了便于广华静心回忆并潜心“创作”——此地的电视台准备以广华为原型,拍摄一部反映他绝对“不平凡”和“短暂”的一生(广华已被判死刑)以及他的犯罪经历,更有我英勇机智的公案干警如何侦破此案的电视剧(片)。 因为广华没有什么文化,字又写得歪歪扭扭,所以他每天只用回忆回忆然后宣读一下“口谕”,而由一个有文化字又写得不错的犯人帮他记录并整理成章,以作“剧本”之素材。 我当时非常羡慕广华的这位“秘书”,不但能跟“传奇人物”零距离地朝夕相处,又有纸笔用,还能吃香的(牛肉,火腿肠)嚼脆的(干吃方便面)!在号子里是喝不上什么东西的,除了自来水,连开水是极少的! 现在广华自已都没奶粉喝了,还能轮得到他? 现在也不知道这部由广华“主创”的电视剧(片)杀青了没有? 也不知道广华现在是下了“地狱”?(枪决) 还是上了“天堂”? 如果广华确实有重大的立功表现和非常好的认罪伏法的态度,当然这需要省高级法院来认定,他也有可能被判为死缓,我猜想。 只要他上诉后没被枪决,那留在人世间对他而言就意味着上了天堂! 总之不管怎样,我都觉得广华是一个“传奇人物”! 坐牢的日子(二十一)放码(高利贷)的江江 1) 江江刚进号子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拎彩花”(拎包)“杀皮子”(偷钱包)的。 因为他的个头不高,人也长得瘦弱,看着就不像黑道上混的,浑身没有一点杀气,哪怕是脸上都没有一点点。 干部关上号门后,他对着盘着腿坐在头铺的黄哥说:“老哥好!”因为号门一开,不管是干部查号还是进来新号,号子里的犯人都必须得盘腿挺腰在各自的铺位上坐好。所以他先问候的头铺黄哥。他没叫大哥而是叫老哥更是对比我们年长一截的黄哥的尊称。 黄哥这头铺的位置可是相当于主席台的正中,酒席上的上坐和乘坐轿车时司机后面的领导位置。 他问候过黄哥后,又转过脸对着号里的人说:“各位哥们弟兄,我叫江江,以后请大伙多多照应。” 文龙问他:“为啥进来的?” “伤害!”(故意伤害罪的简称,一般老犯人都这么说)江江若无其事地回答。 “在外面是啥班子?”(黑话:干啥的?吃那路的?)文龙又问了一句。 “放码!”他慢条斯理地说。 放马的?我听着还挺纳闷,看江江瘦瘦精精白白净净,穿的也体体面面哪像个牧马人?再说咱这地又不是内蒙新疆,放啥马呀? 我小声问振刚:“不像呀?” 振铡大概看出了我有一些疑惑,贴着我耳朵说:“是放码钱的!就是在赌场里放利贷的!” 哎呀!差点丢大人了,幸亏没问他“放了几匹马?”不然不被他们笑死才怪呢? 但在我印象里,放高利贷的个个都凶神恶刹五大三粗心恨手毒的。(电视电影和报刊上都是这样描述的)这江江不像个狠角色呀,看样子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这“玉红”“老猪”粗壮结实发似钢针面露凶色身刺纹身看着像黑社会的,却一个勒索拘禁小姐一个盗窃摩托车。而黄哥和颜悦色的却是个老玩家,那白净斯文的广华还是振刚和山东的老大呢。 不要以为所有的犯人坏人都是黑社会的,真正的黑社会们恰恰不怎么瞧得起那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闹和吃偏门的,认为他们没胆量没脑子和技术含量! 黑社会和流氓(强奸侮辱妇女),地痞(傍着门口狠,就会欺俘跟前人),小混混(偷鸡摸狗)并不是同一层次的。 “哦!在谁的场子(赌场)里呀?”黄哥一听江江是放码的,精神一振。他本来就是因赌进来的,当然听到挨着赌的事精神头就来了。 “老哥,大胖的场子。”江江恭敬地回答,语气和刚才回文龙的话完全不一样了。 “大胖?这小子还在弄这呢?现在别人在郊区都去抢工程占工地去了!他还弄这叨菜(赚钱)吗?”黄哥问。 “还行,大胖这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一个用一个,挣十个散九个。他人义气,打水也低(抽头少)所以来场子里玩的人特别多,就连城区里的很多老耍家都来他的场子里玩。”江江回答。 “这小子前几年在城郊刚开始弄的时候差柱子,都是我们几个哥哥们帮他捧场。”黄哥看样子跟江江的老大还不是一般的熟,而且大胖在他面前决对是小兄弟,不然黄哥不会一口一个这小子的。(柱子:顾名思义就是顶梁柱,一注都是一千,几千或上万的下!几百千吧的叫钩子,而一百,五十一次下注的就叫虾子) “哎呀!老哥,那要您可多关照小弟了!我是去年刚毕业(释放)的,回来后没啥好弄的,大胖哥就招顾我在场子里放个生活码,混口饭吃。”江江对黄哥更加恭敬了。 “上次为啥进去的?”黄哥问。 “跟大胖出去平事,对方也喊了十多个人,他们仗着人多还没谈二句呢就出手了,我拿刀捅了二个,一个到医院大腿就缝了几针,另一个失血过多抢救了半天才过来,要不是医生报警我还进不去呢?不过也幸亏医生把那个货救过来了,不然我现在还能跟你们在这说话。后来判了8年!”江江轻描淡写地说。 “判得不重啊!你一个轻伤一个重伤属于故意伤害,最少也得十年往上走!”“法律通”老公安袁哥说了一句。 “哦,江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老袁,进来前是老公安了!”黄哥指指袁哥。 “袁哥好!”江江恭敬地叫了一声。 “哎!”袁哥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这老公安现在被公安管了。” “袁哥说的不错,判得还可以,当时伤者的住院费和赔偿都是大胖逼着那个叫我们帮忙平事的老板出的钱,又托了人找法院的关系,很花了些费用。”江江又回了一句。 “滚了几板出来的?”(坐了几年牢?)黄哥丢给江江一根“红塔山”又问道。 “四年半。”江江边接烟边答。 四年半就出来了,这家伙不是说判了八年吗?我心里还在纳闷。 “ 操!不错呀!你只判了八年,又减了三年半,这效果真不错,一般来说不管咋减都不能超过刑期的一半,三年半都算到顶了。”袁哥由衷地说。 “那是,袁哥,大胖也很照(关照,照顾)我,下队后经常来看我,跟干部和监狱领导们也沟通的不错,再加上我也没惹过啥事,年年又得小红旗,刑减得也快。”江江颇有些自得地说。 “球!不他妈拿钱你能减这么快?”黄哥笑骂了一句。 “哎,文龙,你跟江江介绍一下号里的难兄难弟们!”黄哥叫了文龙一声。 黄哥肯定是不用再介绍了,老袁黄哥也亲自介绍了,文龙就按着号里各人睡的铺位顺序跟江江介绍了一番,江江跟众人一一点头致意,就是跟振刚拍了拍手。可见号子里除了黄哥袁哥就只有振刚在他心目中有点份量了。 2) 晚上开饭的时候,黄哥丢给江江一包“高档面”(3元一袋的康师傅方便面),说:“你这刚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就要吃上牢饭了!” “那咋办哩?是祸躲不过呀!”江江苦笑着说。 “哎,黄哥,我这出来这一年都一直在大胖的场子里呆着,咋一次也没见您去玩呀?”江江往饭盆(不能叫碗,因为号子里犯人吃饭的塑料小盆就像是一个小号的洗脸盆)倒着高档面问黄哥。 “你们那儿光摇骰子,闹哄哄的,人多嘴杂,条件也差!我这几年都没去了,平时就是几个做生意的朋友们打打麻将或者玩玩诈金花。”黄哥有些不屑地说。 “这次啥回事呀?江江。”袁哥问。 “一个吊货拿了我的码钱,说好了是跟脚码,认知道拿了一圈也没拿着,第二天又不能到位,收拾了他一顿,后来不知谁报了警,把我弄进来了,警察还诈唬我呢!说我涉嫌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操!”江江还一脸的不情愿。 (跟脚码:就是在赌场上拿的码钱在散场后带着放码人到家中,自动取款机或新朋好友家拿钱,属于立借立还,但水子还是跟今天借明天还的一样) (水子:高利贷的抽头钱,一般都是先抽出来了,如拿一万只给9500元) (生活码:不是纯粹为了挣钱,也不是专业的放高利贷者,美其名曰:混个生活。像江江即如此:刚毕业,放个生活码。其实也是“自谦”,就像遇到个做生意的朋友,你问他:生意咋样?他回答:不行,混个生活。) “打得历不历害?”老公安袁哥又准备跟江江“把脉”了。 “不历害,就是把他的二个小姆指都砸折了。”江江说的像没事儿一样。 “还不历害,拿了你几个(万)?值当吗?”袁哥又问。 “才二万块钱,我也知道隔不住(划不来),但不弄他不行呀,不然我还咋在场子里混?以后别人都像他这样拿了码钱不到位(还)咋弄?”江江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家伙心还真够狠的,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附,我暗自想道。 吃完了饭,还是成龙,现伟,老猪他们几个干的活。江江动都没有动一下,可能一是没人安排他,二是他的老大跟黄哥还算是熟人,三是他毕竟是“老革命”(四年半)了有资格不干。我这么想。 3)晚饭后照例是“故事会”(吹牛及交流各自作案经验还有“艳史”等)时间,袁哥给了江江一根烟后,叫他说说自已的事儿。 江江毕业(出狱)后,出没啥好事情做,再加上大胖的赌场也挺红火的,就叫江江到场子里放生活码。其实大胖场子里也有码,但经常来玩的大柱子拿码收别人的码钱有时拉不下脸面,再说别人晚到(还)个二,三天的也不好意思催别人。 赌场里可是全指着这些柱子们吃饭呢,你想啊,这些柱子就算一注只下一千元,赌场就要抽50元的水子,赌一场来来回回的别人要下多少注呀?更何况别人还不止一千一注地下呢? 让江江放生活码,那可是一举二得。 赌场不再影响现金周转和得罪人一说,不借给他得罪了,借了如果催或是实打实的收水子也得罪了,而江江一句话:“兄弟我刚刚出来,放个生活码,请各位多多照应!”他唱黑脸,别人不好意思也不敢不及时到位。 江江一直都经营的不错,收入也可观,但风险也大,谁拿了江江的钱,江江都要为别人默默祷告:保佑他平安别出事!那到也是,要是别人出了车祸或者发了急病,他到那要钱去? 江江说的这个拿了他二万的“吊货”是一个开超市的老板,也是他的回头客,原来的信誉也不错。但这次输多了,再加上平时还赌球,挣的几个钱和超市的营业额都被他折腾完了。 拿了江江的二万块钱(实际上是一万九千元,扣了一千元的水子)说好了是跟脚码,结果到超市没拿到钱,营业员说刚结了货款。(天知道) 江江和他的一个弟兄又带(押)着“吊货”到他的亲朋好友那里筹钱,结果一无所获。(可能是别人都知道他在赌博,谁还敢借给他,那不是往水里扔嘛?何况其中还有几个曾借给过他,因为别人说:“你上次借的都还没还呢?) 一直到半夜二点多,在浪费了时间,精力,的士费和不少的电话费后,江江烦了,到一个僻静的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他要“招待招待”这个“吊货”。 江江把他绑在了椅子上,让他脸帖着电视看,并把声音开的极大。其中穿插着用烟头烫脚板,热吹风机吹头等活动。天亮后,江江叫他继承打电话筹钱,并下了最后通谍:中午12点前22000元(又算了一天水子和一千元的各类费用,如开房,打的等等)还不到位,就真正的收拾他。 这个家伙在做了最后的努力(给父母亲打电话)后,还是没能盼到救星。 江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最起码在这一点上如此。12点过一分,他就用招待所里泡茶用的搪瓷杯砸折了“吊货”的二个小姆指,这个“残货”(现在)痛的鬼哭狼嚎,江江说:你他妈的22000都到不了,我看你光看手指头要花多少钱? 没有多大一会,警察就冲进了房间“抓着了歹徒解救了人质”(新闻常用语)。 江江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警察是怎来的?是谁报的警? 可能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喊叫声惊动了服务员和别的房间里的客人? 总之,江江经过审讯后关到号子里来了。 他放码把“马”放丢了。 现在又把自已也放丢了。(丢进了看守所里) 二十二章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的公老鸨--君君 《坐牢的日子》二十二章 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的公老鸨—君君 1)“哐当”号门一响,干部又推进来一个新号。 “干部好!”大家忙在铺上盘腿坐好,大声喊道。 干部盛气凌人目不斜视,正眼也没瞧我们一下,转身出去关上了号门。 我“小学毕业”(我在号子里的资历如果按文凭等级划分的话只能算是小毕)几年后,在我女儿的学校门口又看到了干部。但此干部非彼干部也,而是泛指我女儿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 当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在校门口列队值日的小学生们向从他(她)而前经过的老师们行注目视和举手礼时,我亲眼看到绝大多数的老师(领导)没有对学生们回一下礼,哪怕是一个微笑,一句“同学们好!”甚至于点头致意一下。 他(她)们如彼干部一样,眼高气昂心安理得地受用着“小民们”对“大人”的尊重。 还是部队好哇,最起码在致礼上。我当兵在营门口站岗时,营长从我跟前过,我忙立正致礼,营长也敬礼回礼。(双手持冲锋枪站岗时只行注目礼及立正,不用行举手礼)只不过是行礼的先后而已。 虽然干部没“还礼”(开个玩笑,干部总不能对我们说“同志们好!”或“犯人们好!”吧?我们之间虽说是人民内部矛盾,但一个是正一个是邪。再说犯人那有好的,好的还能进这里面来呆着!?) 但这个进来的新号跟大家都行了“礼”。 新号对着头铺黄哥先打了个招呼:“大哥好!”又对着我们都打了个招呼:“各个哥们好!请号里的哥们多多指教关照。”这个新号不像我和现伟,庆龙几个人刚进来时胆怯心慌,都不敢拿正眼瞧人。但他也不像振刚,小波他们刚转过来时大大咧咧若无其事,更不像黄哥进来时“胜似闲庭慢步”(黄哥走路说饭都有些慢,信不起来)。 总之一句话:“还有点酷!” 有的新号一进来,我基本上就能从其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面相发型身无纹身等方面估摸出原来在外面是吃那一路的(干什么的)。但这个新号我一时还猜测不出他进来前是干哈的。 穿着打扮: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我步入社会大学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老爷们穿着此颜色的上衣,惭愧呀!)的碎花短袖衬衣,下身是一条咖啡色的紧身长裤(把他那二条瘦长腿包得严严实实,就好像女人穿在身上的紧身羊毛袜一样,我都怀疑这裤子穿上后能不能脱下来?),脚蹬着一双白色的尖头皮鞋(这头尖的!要是照着身体单薄的成龙的肚子踢一下,可能踢个对穿)虽说这鞋已经“处理“(从中间把鞋底折断,取出里面的铁片)过了,但还是绝对属于“凶器”啊!监区的干部啥能让他带着“危险品”进号子呢? 言谈举止:说的是本地话,一进来就敢主动说话(不像我进来时别人问一句才敢说一句)肯定不是“包子”(没见过世面啥也不懂),站的还挺直,即没哆哆嗦嗦(现伟和庆龙),也没心神不定的眼睛都不敢看人(还是前面二位)。 面相发型: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看着也就二十六,七的年龄。目前肯定属于号里的第一帅哥。(原来是“小仪琳”—号称玉树临风的东强) 他浓眉大眼高鼻小嘴,要不是脸上那一大片泛着青色(刚刮完不久)的络腮胡,真是就是一个小白脸。这小子的发型还挺新潮,是贝克汉姆式的“莫比干”头!都朝头顶中间耸立着,还发尖上还柒了点黄色。(看守所里有统一的时间里由专人剃头,不是说一进来就“专政”) 虽是热天,他穿的严严实实,衬衣也就是最上面的一个扣没扣。从他胳膊上没看到有纹身,我猜测他身上也可能没有雕龙刺凤,因为像他这样长得面俊肤白的就是纹上龙啊虎的也显不出效果,因为他没有“杀”(凶)气。当然,他虽面无凶气,得却有“凶器”,一双尖头皮鞋! 其实在身上雕龙刺凤也说明不了根本问题,像现伟和老猪在身上刺了那么多玩艺(他们的纹身只能称为玩艺),还不是一个卖煤球一个偷摩托车!也不是吃“黑饭”的! 有的人纹身是为了爱好,有的是为了信仰,有的是为了表明“身份”,有的就是为了吓唬人。(属于猪鼻子里插大葱一类,像郭德纲说的一个装黑社会分子的人,纹了身后,别人更不怕他了,因为他纹的是“蜡笔小新”) 但是像他这一号的,我还真猜不出进来前是吃那一路的。可能他是属于搞“艺术”一类的吧? 2)事实再一次印证了我真的是“慧眼识人”,虽不是猜测的特别准确,得总而言之就是六,七离十也不算太远。这让我又再一次的在心底钦佩起自已来,按现才流行的话说就是:“我啥这么有才(本事)呢?”。 后来得知他是开歌舞厅的!属于“娱乐”或是“文艺”工作者吧,“歌”“舞”应该归于“艺术”一类,可见咱就是有才呀! 通过黄哥和号里人“亲切”(虽有点肉麻,但远没有声严色厉)的询问和他本人的自我介绍,我对他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名字:君君(不知是军,均,钧,还是君,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就这个君吧!) 性别:男(看的出来) 年龄:26(看面相) 真实年龄:31 他妈的,瞧人家是咋保护(护比养还厉害)自已的?比我还大呢!我咋看着像他长辈(不是故意占便宜,实话实说)不过他要是在号子里呆上一段,可能就“容颜”不再了。现在背勾腰弯面色苍白的老李可能就是他的将来!(我这可不是酸葡萄的心理) 原职业:船员。(内河航运货船,在货船上一呆若干天,俗称“坐水牢”,他现在则开始坐“地牢”了) 现职业:经营歌舞厅。附带经营酒水香烟和卖淫,其实经营收入(媒体一般称其为“非法所得”!)主要是靠提供“整鸡”(这可能比卖淫好听一些)服务赚取的! 身高:1。75左右(鞋跟算在内,本人目测较准,“慧眼”吗!) 政治面貌:不是团员(可能入过)就是无党派人士(绝对是)! 入学(刑拘)理由:涉嫌容留及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 前途:未卜。 君君前几年一直在航运公司上班,国内的一些主要航道(河流)及流经的各大城市他基本上都去过。也算是 “闯荡”了几年“江湖”(真正的江和湖!),决对也见过一些世面。 我也奇了怪了?一个跑船的(并非职业崎视,正如我开车时别人叫我车夫一样)咋就和“艺术工作”扯上钩了呢? 和君君交往一段后,我知道了他更多的情况。 君君跑了几年船后,觉得太没意思了,那倒也是。老话说“干一行厌一行嘛!” 一是事业不顺。 考远洋船员没考取,在船上准备“混”(提)二副呢,让别的“妓女”(上头总有人)给顶了。老话说:“人背时,放屁都砸后脚跟!” 二是爱情不顺。虽说小伙子长的英俊,可没车(只有一辆除了收破烂的才会偷的破自行车) 没房(只有单位分给他父亲的一套小一室一厅的老宿舍,而且还要和另二家人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厕所) 更没有一个有权的老爸!(不然他现在还是个船夫?他老爸才分个一室一厅?) 哪那么好找人?老话说:“脸蛋能当饭吃?” 老话又说了:“嫁人不嫁船上佬!”跑船的一出去最少都是半月一月的,在家还不守活寡? 三是挣钱不多。当船员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元工资,还有几百元的伙食费和不多的补贴。 君君还说他们船员都是“四好学生”。 一牌技好!(天天在船上没事就打牌,日积月累能不打好嘛?人家外国有一个犯人坐牢的时看了几年棋谱后,出去和世界冠军挑战都取胜了!) 二厨艺好!(在船上轮流做饭,菜炒的不好是要挨骂的) 三好酒量!(这喝酒是解闷解乏的一种享受啊) 四好身体!(一个大男人“渴”了那么久,“放水”时的质量是相当高的!) 但这四好也让君君觉得钱更不够用了。 牌技好还得牌也要起得好呀?再说别的角也都不差,谁能保证总是赢? 厨艺好还得菜也好呀?老话又又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菜不得多花钱? 好酒量就更费钱了!不给钱商店能让你拿酒? 好身体也是坏事!那有老婆的可以回家干,那没老婆的就只能在外面干了。(找小姐或一夜情) 虽说君君一表人才能言善变(穿着打扮),搞女人也没贴多少钱(往往还是别人贴他),但长期跟多人约会行头得置办多套(好锦上添花虎背插翼),打的开房吃饭喝咖啡看电影也偶尔得抢着付几回吧? 所以君君给自个儿办了个停职停薪,这事其实也简单,只要他的几个同事同意就可以了。就是每次走船的时候君君并不上船,而他的工资和伙食费则由他的几个同事瓜分了,他只是在领工资和公司开会的时候才去一下。 可见君君不但有头脑(保留了单位,保住了工作),而且在单位里的人缘也混的不错。 经过多次的考察(深入淫穴亲身体验)和交流(身体和言语同时交流,也就是性交然后流了,应该是射更贴切一些),他决定开一个歌舞厅。 3)君君认为开个歌舞厅可以作个幌子,也就是先挂个羊头,再说这投资也不大(一个投影仪,几台只能放歌的旧电视和影碟机,还有一大堆旧沙发)然后再开展一些业务(以卖淫为主),理论上称其为“卖狗肉”! 这一行是绝对“叨菜”(赚钱)的!因为他走过山山水水的时候,留情无数的同时也留精无数,更留了心了解这一古老的“无烟工业”,其利润是非常可观甚至于是惊人的!一个小姐(性工作者)每做一次业务,老板(老鸨)要收取总费用的三分之一或一次收取50—100元的手续费(床位费,也叫点钱和出台费,小姐的业务费另算),一个小姐一天做几笔“业务”他就能挣几百!要是十个小姐呢?要是做的更大更强呢? 君君有个先天优势,长得帅!又加上个后天优势:会哄人!好多小姐跟他“业务”后都只要他出个点钱,也就是只给老板的钱!还有的连老板要收的钱都帮他给了!再加上还有另个的二个大优势(他妈的,他的优势怎么这么多?)身材好!着装也讲究!这就更加突出了他最后一个大大的优势:不显年龄! 他是什么都敢穿,花的妙的短的长的露的! 什么话都敢说。反正哄死人不偿命!好多小姐都是他从“原工作单位”挖过来的。 什么业务都敢做。叫小姐陪唱陪舞陪喝陪聊陪裸嗨包夜------只要给钱。 君君说有个老板带着他店里的一个小姐去海南玩了5天,回来光给他就是30张“老人头”,这个陪着去的歌舞厅的“员工”收入就更可观了。 我问他:“你不怕小姐跟别人跑了?” 君君自信地说:“不可能,我的管理工作搞的很好!” 我好奇地问:“又不是搞企业,你还有啥好管理的!” 君君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跟她们不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而是朋友和合作者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留人要留心,她到那都能挣钱,为啥非得在这儿干?一是要安全,二是要不压钱扣钱,三是吃好住好,四是经常带她们玩一玩,踏青看电影什么的!就是她们回家都是我出路费,这样她们才干着有劲。” 我有点心态阴暗又问他:“你店里的这些小姐都和你干过吧?” 君君“哈哈”一笑,用一种轻视的目光瞧着我,眼中好像在说:“当是你!” 他点着我递过去的一根烟后说:“盗亦有道,啥事有啥道,知道吧?” “难道你淫有淫道?”我心中暗说。 “我原来是和她们有过那个事,但她们自从到歌舞厅来上班后,我就再没有跟其中任何一个小姐搞过,你要是跟她们粘粘糊糊的,她们还能跟你好好干事?再说要是你跟她们那一个人好上了,其她的还不争风吃醋,不在店里争吵打架才怪呢?”君君一副大义凛然之色。 “不容易呀?君君。”我由衷地佩服他。 “这有啥?我干这个有三不搞!”君君说。 “哦!还有三不搞,说来听听,让我再长长见识吧!”我涎着脸问他。 “第一自已店里的小姐不搞。第二有钱的富婆不搞,别人家里那么多钱,他老公或是家人随便出点钱都能找几个人收拾我,别人有实力有势力呀,咱惹不起,别底下快活一时上面受罪一辈子(打残了)。第三是结过婚的不搞,倒不是咱风格高讲道德不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而是被别人老公知道了是要和咱拚命的,为一时快活把命丢了划得来吗?反正我情况也多的是!”君君的这一席话令我似又读几年书啊! 别人这不搞那不搞,我是想搞搞不着,虽有硬件(常硬)却无软件(身材长相和银子),人和人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咧? “君君,你经营有方,干事又讲究,那你咋还是进来了呢?”我有点忌妒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他。 “为啥?真他妈的倒霉,我店里的一个小姐小红(此小红非那个与山东和皮先后行鱼水之欢的小红)喜欢上了一个经常来玩的小混混,这小混混长得也不错,开了个麻将室,也有几个钱,这小红不小心跟他把肚子弄大了。她就问这小混混咋办?是打还是留?就是打胎也得花钱呀?再说这小红也想叫他照顾照顾她,就让他陪着一起去妇科医院。谁成想小混混抽了gg不认人,反倒把一耙。” 君君又点了根烟说:“这小子说小红肚子的种谁知道是那个的,她又不是跟他一个人搞过,现在怀孩子了就来找他,想讹他。” “后来咋弄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咋弄?他一说小红讹他,小红就急了就他打了起来,这小混混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在歌舞厅里挨了大耳括子也急了,掏出签子就扎了小红一下。” “啥签子?”我又问。 “就是折叠匕首,操,你连这都不知道?”君君一脸不屑之色。 “我以为你说的钳子呢,我说钳子咋能扎人呢?”我刚丢了人忙找个台阶下。 “这一刀扎在了小红的大腿上,血一个劲的往外涌,我忙叫车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因为是刀伤,这小红年纪又不大,所以医生偷偷的报了警。”君君忿恨地说。 “那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呀?”我不解地问。 “是没多大关系,但警察找小红了解情况时,小红也是恨伤了心,说是那个小混混扎的。警察抓着了小混混后,说他是故意伤害,这小混混就把前因后果一说,他说小红是个小姐,这店里的小姐都做业务,是因为小红讹他,他才扎小红的。这警察一查小红的真实姓名地址和年龄,发现她16岁都不到,就说我是容留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把我先拘起来了,真他妈的没事找事。”君君边说边骂了起来。 在我和君君关在一起的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隔三岔五的就有人跟他送衣物和钱来,他签字时我看了他的送物单和存款条,上面送物品人和送款人的签字决大多数都是女孩子的名字,因为送物存款要凭本人的身份证才行。 分局刑警队和检察院批捕科的人都来提审过他,从他回来的表情和言语上来看,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唯一让他可以感到欣慰的是,他店里的“员工”都没咬(指认)他。 老话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可见老话也不见得完全都是对的,最起码君君的“员工”们对他还是有情的! 二十三章贪污挪用公款赌球的银行副主任--文革 二十三章 贪污挪用公款赌球的银行副主任—文革 1) 文革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看守所领导请来跟我们做“悔过自新,回报社会”或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不就是“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专题演讲的某大学教授呢? 因为谁要说他像是坏人,那就是说我长得跟刘德华一样,谁信啊? 他留着一个中规中矩的边分头,上面穿着一件白颜色的短袖衬衣,衣服口袋上有一个“p”字,咱懂,是皮尔卡丹的!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条纹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锃亮锃亮的。 他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圆圈套圆圈(高度近视)的金丝边眼镜,按说号子里是不充许戴眼镜的,可能是他的度数太高,不戴啥也看不着,要不就是有人打过招呼了,看得出来他进号前没吃一点亏,要不然全身能干干净净的?不像庆龙和现伟进来时鼻青脸肿衣服裤子上全是鞋印和污渍。 这个疑似“知识分子”的新犯人长得眉青目秀白白净净,要是脖子上再系根领带,就真接能上《百家讲坛》开讲了。 我当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是教书的就是机关干部! 而且不是因为作风问题(引诱女学生)就是因为经济问题(行贿受贿或贪污)进来的。 等了一小会答案就揭晓了,我这双“慧眼”只识了50%的“珠”。 可能是他那镇定的神态和不是“文化人”就是“机关干部”的外表及穿着震慑了号里的人,文龙半天也没问他话。(这也很正常,黄哥刚进号时他们还把他当成了视察的干部呢?!) 文龙在号里的角色相当是“予审员”,一般新犯人进号后,都是文龙来个老三篇“叫啥?”“那里人?”“犯的啥事”或“为啥进来的?”,黄哥当然就是“所长”,袁哥则是“教导员”,而我们这些“普通工作人员”是没有资格问新犯人话的,除非他们问完话后。 后来我才知道为何他的“心理素质”如此之好,他是输过三百多万人民币的人,这其中包括他贪污和挪用的286万元公款。我当时听到这个数字时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是他亲手输掉的,可见他不是经历了一般的“风浪”。 文龙语气平和地问了他“老三篇”,真是“近朱者赤,近文者文。”文龙和文质彬彬的新犯人讲话也和颜悦色起来了。 姓名:文革。 姓文名革,出生于文化大革命后期。 (跟我一样出生于文革期间) 籍贯:湖北。 (跟我老婆一样籍贯是湖北)入学理由(案由):贪污挪用公款。 (跟我不一样,我想贪污都没地方贪,除了“贪污”了一点我老婆给我的买菜钱!) 2) 有个伟人的一句话说的好:“在知识面前任何东西都是渺小的!” (嘘!其实就是我说的,套用了一句“在真理面前任何事物都是微不足道的!”) 由于文革气质形象好(穿着正统外表正派),文凭高(大专学历,专业是金融管理)单位牛(银行),犯得又是“气派”的案子(赌球输三百多万)所以我们在他面前都有一些自感形秽,对他还算是比较有“礼数”和“礼让”。 当然黄哥和袁哥除外。 因为他们俩一个是开炼铁厂的一个是搞公安工作的,一个是因为赌博一个是因为涉嫌金融票据诈骗,都见过大世面。 特别是黄哥对文革关照有加,他爱赌,也爱爱赌的人。 只是唏嘘之余(这博赌得比我还大呢!)也为他惋惜不已。 (你咋他娘的输这么多钱呢?我赌了一辈子也没像你输的这么多呀!那个球能随便赌吗?有多少都是假的,你知道吗?庄家看那边下注重,就会“做”球,你们要是都能赢,庄家喝西北风去?你看我现在就是和三朋四友们诈诈金花,输多少也是今天去明天回,总在这几个人里转,就是输多了,肉也是烂在锅里!你搞球就是赢了还要扣水子呀,下注多了久了,就算是羸了也是输,都打了水子了!) 文革虽是个“斯文”人,但也挺讲“江湖道义”的。他说经侦队审他时,问他上线(二庄家,境外的赌博公司才是大庄家)是谁,他回答:“不知道!都是网上交易的,钱都直接打到对方帐上去了。” 文革对我们说:“反正事已至此,我何必再咬别人呢?我自个儿要赌,也怨不得别人,就是咬了别人,他们也不见得抓得住,我要是做了恶人不是也害了别人嘛,别人不恨我一辈子才怪呢?我不咬别人,别人还承我个大人情,有个什么事的还能照一下我!”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文革进来后,就经常有人跟他帐上存钱,还是“巨款”(对我们而言),最少的一次都是500元,文革也挺大方的,经常报几条烟然后给号子里的人一人一盒。 是30元一条的简装桂花,这在号子里也算是“好烟”了,穷人们都是抽自制卷烟,一元钱一小盒的散烟丝(烟厂剩下的边角余料)大都是碎烟叶梗,用纸条卷起来吸。味道很呛,感受就跟吸马季老先生卖的《宇宙》牌香烟一样—不使劲嘬它不着! 看的出来,文革在外面过的是质量较高的生活,他的家人送进来的他原来穿过的衣服都是名牌货。 在号子里家人一般都不买新衣服,一是怕被别人“黑”(抢或换)了。 二是只有二种情况下才穿新衣服:那就是上二条路时!一条是去阎王殿的路(死刑),一条是回家的路(释放)。他好像不急不燥的,没事就闭目养神,不管是坐着靠着还是躺着。(心理素质就是好啊!) 我们都对他的案子感到十分的好奇,有一天大家都软磨硬泡地叫他讲一讲,包括黄哥和袁哥也对他说:“有空就说说你的案子呗!”文革这才推托不掉,娓娓而道来。 3) 文革大学毕业后因为专业(金融管理)成绩非常好,再加上一表人才文笔也不错,顺利地应聘到一有上市银行供职。 工作几年后他领子上的颜色就由白色变成的金色,(由柜员干到了信贷部副主任)请吃请喝请玩的人在他身后排队等候,但他不为所动,他还想继续上进(俗话说:往上爬)犯不着为了吃喝玩授人权柄。 他几乎没有什么爱好,除了足球,而恰恰是这个最大的爱好害了他。 文革爱看足球,五大联赛,世界杯,欧洲杯,美洲杯甚至于亚洲杯,甲a联赛(穿马甲后成了中超)也看,真是堕落呀!连假a肿操都看。不过这也说明了他对足球比赛的痴迷。 有一次常跟他一起看球的一个老同学跟他说:“光干看有啥劲呀?我们弄点刺激的!” “啥刺激的?”他还纳闷,边喝着啤酒边看球还不刺激?还要咋刺激? 老同学说:“现在这二个队你认为谁会羸?” “当然是主队!”主队是文革喜爱的一支球队,所以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说是客队胜!不信咱俩赌500元,你敢不敢赌?”老同学故意激他。 “咱们俩赌啥呀?伤和气。”文革不愿意。 “你不跟我赌,跟别人赌!”老同学边说边打开了手提电脑,登陆网站输入密码后,跟文革说:“我帮你下了主队500,你就等着结果吧!” 结果就是电视剧和小说里多次描述的情节:第一次赌博的人运气总是特别的好。主队胜了,文革羸了(扣除水子后有450元,水子视盘口不同而不同) 这也说明了一个真理:害你的人往往就是你身边的人! 从此文革就上路了! 他从赌球上文革找到了刺激和寄托。 他从几百一场到几千一场直至几万一场地赌,他的那个老同学根本上就不放心他输了钱到不了位,每个星期一结帐时不管输几万文革都能及时到位,他还有一些底子,再说偶尔一星期也能赢上个万把二万的。 他从对赌球一窍不通到盘口,走地,滚地,波胆,受让,平手,平半,一球,一球球半,三大二小等专业术语和操作样样精通。 他从只赌盘口(结果)到赌比分,赌进球数,赌主客队谁先开球,谁先进球,谁先得红黄牌,谁先换人等等。 等他什么都弄懂了后,他在白领和金领期间挣的二十多万元早就输光了,他还欠二庄家(老同学)十来万呢!这下球输钱是不知不觉的,因为先不用你拿现钱出来,只用鼠标轻轻一点投注额就行了,一个星期结一次帐,像他这样的“好客户”(银行信贷部副主任)还怕弄不来钱? 不给钱不行,要把形象就着,再说还要扳本,只能先从单位里弄些钱填上,等报羸了球再把帐做平不就的了。 但事与愿违,文革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窟隆也是越来越大,他最后一次弄(贪污挪用)钱结了赌帐后的第二天,单位就查觉了此事,当时单位没有报警,只是要求他尽力尽快地把挪用的钱入帐。 但当他跟老同学打电话说了此事后,老同学就跑路了。 他没办法,直接到检察院自首去了。 我沉得他是一个有“味口”(义气和信用)的人,他输了这么多钱,从没有怨天由人过,没见过他骂过谁怪过谁,没说过一句粗俗下流的话,到底有知识和品味的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呀! 只有一次,他跟我叹了口气说:“唉,我输了这么多的钱,都是中国队不争气呀!” 我说:“你咋怪上中国队了?” “世界杯中国对巴西那场,盘口开的是巴西让中国队三球,也就是说你要是下巴西队羸,巴西队最少要进4个球或是有4个净胜球才能算羸。”他忧郁地回忆。 “那下中国队呗!打个4比0或净胜4个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呀!”我不懂装懂。 “是啊,我想中国队是第一次打进世界杯,肯定要拚,就是打不过巴西也是属于很正常的,但总不至于让别人进4个以上吧?嘿,这球也邪得很,就刚刚打了个4比0,他妈的,就是输三个球我也输不了20万呀!”文革懊悔地说。 “啊!20万,你一场球就下了20万?”我惊叹不已。 “我下盘口,又下了大小球(90分钟两队的进球数大于三球以上一般都属于大,但还视对阵双方的实力而定几球为大小),还赌中国队能进一球,谁知道全都输了,我这爱国还爱得受了重伤。从那以后,火就特别背,下啥输啥。”文革摇了摇头。你爱国就爱国呗,咋能去爱中国足球呢?该!我心说。 我出来时,文革已经被批捕了。 现在只能祝愿他的火能旺(运气好)一些了。 二十四章 黑社会湖南帮成员--广军 1)广军是从别有号子里调过来的,属于“组织上”安排的正常“调动”,官方一般称其为“异地交流”或“岗位轮流制”。 原则上来说跟犯人调整监号一是为了保障关押在号子里的犯人有一个合理和平均的人数。如我们号子里刚走了个鲁鲁(多次入室盗窃,数额巨大,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就从别的号子里调来了广军。 广军说他呆的那个号子里最多时关了19个人,(“严打”期间嘛!超编7人左右也是蛮正常的)在铺上睡觉都只能侧着身子睡。当然有“身份”和“地位”的犯人是不用侧着睡的,就像我们号里的头铺黄哥和睡在中间的袁哥啥时候都是一个单人床宽的地方(1至1点2米,剩下的地盘我等众人再瓜分)。 二是为了号子里的安全。一个笼子里“叫鸡公”不能关多了,不然相互间不叨的遍体零伤一地鸡毛才怪呢?像振刚和老猪都是因为在原号里打架才调整到我们号里来的。 三是为了防止同案犯窜供和拉帮结伙。同案犯是不可能关在一个号子里的。像振刚和山东都是属于广华一个案子的,哪怕是只在一起关了二,三天而且是经中院审判过的,也不行。后把山东调到了旁边的号子里。 广军已经在号子里关了几个月了(有正式工作的经验)再加上在外面就是“组织”(黑社会)里的人,所以他进我们号子里时一点也不怯场(完全不同于老猪,可见“组织”里的人就是有自信心和一定的“优越感”)。 广军把铺盖等家什往地上一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桂花”,从黄哥那开始顺着往下发烟,边发边自我介绍:“我叫广军,是湖南的,在火车站一带混,请号里的哥们弟兄多多照应!”他只说是湖南的,没说“帮”字,但他一说是在火车站一片混的,“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你是湖南帮的吧?广海是你哥不是?”振刚突然问了他一句。 “是啊!哎,你咋认识我哥?”广军兴奋地说。 “我原来关在一监区里,跟你哥关在一个号里,他说他有个亲兄弟也关在看守所里,叫广军,我一想就是你。”振刚边说着话边把火柴递给了广军。 “哎呀,哥哥,姻份啊!(这话听着真他妈的耳熟)我就挨着你睡吧?”广军把火柴丢给振刚,又从地上拿起铺盖大大咧咧地扔在了振刚旁边。 “来,兄弟(可能振刚在原来的号子里就跟广军的亲哥哥广海关系处的不错,不然咋能这么亲热地叫,后来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咋就这么有才呢?)我跟你介绍一个号里的大哥。”振刚从铺上站了起来。 “这是黄哥!这是袁哥!”振刚边说边竖起了大姆指。 “黄哥好!袁哥好!”广军边叫边恭敬地又递了一次烟。 黄哥和袁哥也都矜持地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振刚就按着铺位的顺序跟广军介绍了号里的各位“英雄豪杰”,广军边点头致意边发烟。 2)从这开始,广军就睡在了我和振刚之间,在号里的位置属于中部(袁哥正中,往后是振刚,再是他和我,再下面的庆龙-海珠-成龙-东强-现伟-皮就是偏后和后了)由于振刚和他哥的关系,所以他和振刚也不错,啥话都谈。 “你哥咋被指控犯了强奸罪呀?” 振刚即不解又不屑地问广军。 因为强奸罪在号子里是被认为最丢人最恶心和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种罪!(看样子号子里也不乏有正义感的群众) 而黑社会(厉害,有胆量)和金融诈骗(胆大,智商高)则比较受人“尊敬”。 “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哥从老家带了个妹子过来,在发廊里呆了几天后叫她出台,这妹子不去,我哥就把她关了几天还就打了她。谁知这妹子假意顺从,等到了宾馆后,她找了个机会跑出去报了警,后来警察就把我哥给抓了,说他强奸少女,还强迫少女卖淫,真他妈的点背!其实我哥根本就没弄(强奸)那妹子!”广军忿忿不平地为他哥辨解道。 天知道他哥到底搞没搞那个妹子?很可能是弄了,不然公安能指认他强奸罪名?大概广军不好意思承认罢了,因为他怕别人瞧不起和笑话他哥。 振刚又问他:“啥给你们的人抓了这么多,24个呢?一网装了(打尽)?” 广军唉口气说:“唉!背啊!刚把我哥弄进去,警察就把我们开的发廊和歌厅(这一点上来看,君君和他们应该算是同行,都是搞歌舞厅发廊“娱乐”产业和“卖淫”这个服务行业的)都端了。又因为一些饭馆和商店举报我们收保护费打人,再加上跟东北帮抢地盘和生意把事情闹大了(黑社会帮派之间火拚)。警察一直盯着我们弄呢!还过跑了一些,也算是留着有青山了!“ 广军典型的一副南方人的面孔和身材,他中等个头肤色微黑,眼大鼻挺,长的有些像汪涵。当时汪涵还没有现在这么红,而我平时也没怎么看电视,还不知其人,这几年他上镜颇多,我才发现他俩很像。其实应该是汪涵长得像广军才对,因为我是先认识的广军出来后才知道的汪涵! 广军的双臂上各纹着一条龙(比史进同志少了七条),可能是纹的不够威猛和大气,远看就如郭德纲同志说的那样:“纹了二条带鱼!”他的牙黄里透着绿,两侧的腮帮子也微微鼓着,问他才知道,这是长期嚼槟榔嚼成这样的。 广军到底还是“组织”里的人,自律性比较强,为人处事都还不错。对谁都是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对生活在“底层”的几个犯人也是不打不骂,以示区别于“旁人”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已是“有身份”“有原则”和“有纪律有组织的!” 3)因为挨着一起睡的原故,我听到了他和“组织”的一些事。(他和振刚交谈时)也更了解了他和他的“组织”。(他和我多次交谈后) 广军好几年前就来火车站跟他哥在这片混了。 一开始他只是跟几个老乡挣几个辛苦钱,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售票窗口那排队买一些热线的火车票,然后再加价转手倒卖给买不到票的乘客们,收入还可以,特别是在过节过年的时候那是日进千金啊! 时间长了他们就被车站派出所和售票厅负责人盯上了,有一次把他们抓了个现行。身上的火车票全部没收(幸亏他们的票都是分开放,不然损失更大)还罚了2000元款。 这又应了一句老话:“不打不相识。”能说会道的广军很快就和几个车站工作人员沟通并合作起来,他负责卖票,别人负责票源及“安全”问题。拿一张票别人跟他加价20,过年过节期间加价40,他再加多少都是他的,现钱现货。买不出去则由他自已消化。(去退票窗口退票,要扣除20%的手续费,如果要是一张面额200元的车票没买出去的话,广军就要亏60元,40元的退票费和20元的加价费) “他们真黑啊!比他妈我还黑咧!”广军边说边摇头。 因为倒票的利润越来越少,(好几个弟兄都要吃要喝要住要玩呀,一天得花不少钱呢!)广军就把这“售票业务”交给了他的几个小弟做。他和广海还有一帮兄弟们在火车站广场附近租了几间门脸,做起了“餐饮”和“休闲”生意。 “餐饮”也就是个小饭馆,买快餐盒饭。很“便宜”,一份荦菜3元,素菜2元,但份量极少,打个比方吧,他一斤肉能炒一大脸盆蒜苗肉丝,肉丝都在面上。估计最少也得卖50份!你来一份就给你一点,菜不够吃就干吃白米饭,饭说是一元一碗,可碗比那茶杯也大不了一点。 这还是讲理的时候,不讲理的时候,只要你坐下来了,“啪啪”几份菜就上来了。你说:“我就要一份荦菜呀?”“明明听你说的4份,快掏钱,连米饭一共21块钱!”不错,没跟别人多算一块,很“诚信”!但一个人往往花21块钱都吃不饱肚子,因为份量太少了! 广军靠着稳定的“客源”(大部分都是他的一帮弟兄花言巧语和生拉硬扯弄进店里来的)日进不少金。他不愿意说助具体的数字,就说了二个字:“反正不少!”(对不起是四个字) “休闲中心”其实就是个小歌厅和发廊,房间里又用木板做了很多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张张按摩床,外面都用厚厚的帘子挡着。 对候车的旅客和路过的外地游客进行宣传:“体息一会吧?一小时才10元钱,还免费洗个头!”(他们那里没有一个人会理发的,连理发的工具都没有一件,再说他们也不靠理发挣钱)这些去的人有真心实意的想休息一会的,有听到了“有特殊服务之项目”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爱在外拈花惹草的,有听到了“小姐保健按摩一小时才10元”后怀着好奇心来的。 总之,来到了广海的店里就“雁过拔毛,人过留钱”了。这里没有最低消费,只有更高的消费!这号称“做保健”的小姐一进来就开始脱衣服,你做“业务”得给钱,价钱当然由他们定,有时还视你口袋里的钱而定!(有多少就定多少)不做业务也得给钱,小姐一口咬定是客人叫她脱的衣服,你说没弄。没弄也得给钱! 你他妈的到饭店吃饭点菜,菜上来了你不吃,你就是一筷子不动,还菜还能退吗?那菜钱能不给吗?你他妈的连这都不懂? 遇到个别二个(不多)刚烈男子(不是性子烈,而是不愿意掏钱)广海就叫几个人跟他上一课。让他明白渣滓洞真的有这个地方,里面的刑具也是真的!虽然他们还没有国民党的特务凶狠,“工具”也没那么全,但客人已经开始“叛变”了,叛变了自已。“好,我给钱,我给钱!”掏钱走人,犹若再生。 而广海他们也极富有“人情味”,对外地的客人登记过身份证上的姓名号码地址后基本上都保证给别人留下回去的路费和几包方便面钱。 说来也怪,极少有人报案。可能是别人觉得他们太凶狠了,也可能确实有“难言之隐”吧? 其实这也要归功于广军的“警民关系“处理的好,都已经打过好几年交道了,而且“合作”的还很“愉快”。 广军兄弟二人慢慢在火车站一带闯出了名声,在外面混的一帮老乡都投他而来,要共谋大计,共同发展!他们的大计就是要垄断火车站一片的小饭馆和小旅店。 他们这个“湖南帮”已经发展为40多人的团伙了,先恫吓后打砸,就连他们老乡开的“湖南牛肉米粉馆”和“湘菜馆”也照砸不误!不转让可以,那就交保护费吧,一个月300,还价免谈!” 这火车站本就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社会上的坏人都在这里呆着呢!有本地的部分坏人,(他们负责黑车营运,强卖地图,趁别人买东西时少找钱或用假币换人家的真币) 有新疆的部分坏人(他们负责卖羊肉串,葡萄干,有二个特点:吃完或称完后价格翻番!不给钱就亮出样式优美的小刀。还在一些高档娱乐场所提供“货真价实“的俄罗斯姑娘) 有东北的部分坏人(他们负责托运行李及物品,负责强打恶要负责收取保护费,还负责在洗浴中心提供东北的大妹子) 以上都是广军大意,非本人对上述地域人士不敬。 这广军他们势力一大,东北帮就不高兴了,经常跟湖南帮小打小闹。 但是有一天把事情就弄的太大了。 湖南帮去一个吉林人开的朝鲜冷面馆收费,谁知遇到了“暴力抗法“。 别人拿起菜刀就跟广军他们干上了,得知消息的东北帮(早就准备好了)立马杀了过来,湖南帮的援军也及时拍马赶到。这立马和拍马都是马,不但一下子分不出快慢还分不出胜负,刀光刀影(没剑)血肉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横竖乱飞------ 反正第二天的报纸头条标题就是《昨黑帮火拚一死三重伤,警方高度重视正在抓捕》。 第三天广军他们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我曾问广军:“你爸是不是当过兵啊?” “你咋知道呢?”他一脸惊奇。 “我不但知道他当过兵,还知道他当的是海军!”我肯定地说。 “对呀!哦,你肯定是看我哥叫广海,我叫广军,瞎猜的!”他如梦初醒。 谁说黑社会没头脑? 只是他们现在还未做大做强罢了! 二十五章一天能吃三只鸡的小地头蛇--三鸡 当刚进来的这个新号说出他的名字时,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他叫“三鸡”,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山鸡”呢?这不是陈浩南(香港电影《古惑仔》的男主角)的青红帮(指关系特好的铁哥们)吗?就是长的比那个“山鸡”(陈小春)还砢碜。 我这正想着呢,文龙问他:“山鸡?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犯的啥事?家是那的?”文龙这次没来“老三篇”,跟他来了个“新四篇”。 “咱这个三鸡不是大山的山,是一,二,三的三,这是我外面混的朋友给起的!”他一脸得意地回答。 这家伙摇头晃脑手比划脚晃悠,不像在号子里倒像是在茶馆里聊天。 他长的不高剃着个板寸头,看面相也就二十出头。一脸横肉唇厚眼鼓,属于一看就不是好鸟的那一类,也就是说看着像流氓其实也确实就他妈的是流氓! 三鸡左手臂上刺着一个大大的“忍”字,右手臂上刺着一把宝剑和一个“杀”字。这他妈的是信的什么仰?又要忍,又要杀,这不是左右都为难吗?天天看着这二个字不是生活在自我矛盾当中吗?(我为他操了不少闲心) “问你家是那的?犯的啥事?没听见?”文龙提高嗓音不耐烦地又问了他一遍。 “哥,咱家是盘龙镇(近郊的一个乡镇)小龙村的,说我故意伤害和敲诈勒索。”他连忙回答。 怪不得有些大大咧咧蛮不在意的,原来是本地人再说在外面也是混的,可能自信心比较足,想着别人不会把他怎么样。 “过来!”文龙叫三鸡,三鸡从号门边走到文龙铺位前。 “原先上过学(进过监号)没有?站好!别鸡巴乱动!”文龙喝斥了他一声。 三鸡一激凌,不情愿的站直了。(心想:俺在俺那块还是老大呢,进来了咋就要听你的?) 文龙这句话问的可是学问非常之大。 三鸡要是回答:上过,某年某月因为啥事弄了几下(年)等等。 文龙会说:既然你上过学,就应该知道号里的规矩,该干啥就去干啥吧! 三鸡要是回答:没有,第一次,请哥哥们多多照应。 文龙则会说:那就好好学点号里的规矩,别犯事,知道吧? 可这次三鸡“有厘头式”的回答又让我快乐(笑)了一回。 三鸡唯唯嚅嚅地回答:上过,可小学毕业就没上学了。 这一下子就暴露了三鸡的漏洞和本质,不但没有“资历”还连“黑话”都不懂,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咋混的?可能也就在他们那个村里混混而已。你想想:要是座山雕问:“脸红什么?”杨子荣回答:“俺皮肤好,白里透红!” 座山雕又问:“怎么又黄了?” 杨子荣又如此回答:“俺是黄种人,当然是黄色!” 这暴露身份是肯定的了,这命都得丢啊! 果不其然,文龙对这个没有一点技的“黔驴”骂到:“操你娘!我问大酒楼你说鸡巴头。” 三鸡挨了骂拿眼光瞅了瞅文龙也没敢吭气。 他光看文龙的“身法”和旁边虎视肜肜盯着他看的焕卿就应该知道要是回嘴或“反抗”,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老猪,你教教他咋干事,你的事以后交给他就行了。”文龙说完就不再搭理三鸡了。 海珠难掩一脸的喜悦之色,拍了拍三鸡的肩膀叫他去便坑旁学艺去了。 2)号子里洗碗还是成龙和庆龙的事,现伟继续负责号子里和放风场的地面卫生,刷洗厕所的事则由老猪移交给了三鸡。 三鸡虽说干的是“最低层”的事,但文龙还是跟他找回了点面子,让他睡在了铺板上。(可能念他一是本地人二他多少也算在外面混的,当然混好混坏混大又是另一回事了)那现伟在号里呆的时间不短了还不是一直睡在地上呢! 三鸡在号里属于比现伟强和成龙差不多但比老猪还差的一个级别,虽然他长得凶纹着身又是本地人但我们都没把他当一回事,黄哥袁哥都懒得跟他说话,大概一是嫌他年纪小不懂事(进来时“表现”不好)二来他也不够“正宗和正规”(就是个小混混小痞子)三是又没什么名气。(像江江的老大大胖,黄哥就认识) 我这人“平易近人”“善于和群众打成一片”,再加上我对号子和关在号子里面的犯人都感到很好奇和有兴趣,所以经常和三鸡聊聊天。 三鸡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朋友”和可以倾叙的对象,更何况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外面的一些“英勇事迹”,所以一说起外面的事情来他就口若悬河唾液四溅,三鸡吹牛的样子很有山东跟我“说书”时的神韵。 三鸡的老爸是村里的会计(他和振刚一样都是“干部”子弟),他上面还有二个姐姐。 家里人对他从小就是百依百顺,要啥买啥(只要村里的小卖铺有卖的)吃啥做啥(只要家里有的)。 这小子娇生惯养谁也不怕,上小学时就偷梨摘瓜掏鸟摸虾,好不容易混完小学(我估计没毕业,只能算是上完小学)就开始在村里村外偷鸡摸狗钓鱼抓鸭,偷看大姑娘洗澡换衣服,欺负比他小的学生,拿弹弓弹马路边的路灯和说过他骂过他的村民家的窗户。 别人一告到他爹那,他爹就是连连道歉一脸诚恳,并保证回到家后好好“收拾收拾”他。 “你偷鸡摸狗的也不跑远一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懂不?再说你打人家玻璃都让人家看见了,干啥事也不知道背着点人!”这就是他爹的所谓“收拾”。 他爹认为男孩儿小时候调点不算啥,再说又不是违法犯罪不要紧。 他继续犯着错,别人继续告着状,他爹继续收拾着他,时间长了别人也不找他爹了。 三鸡说村里人包括村长和支书都不敢得罪他爹,因为他爹管着钱和帐(还有一些秘密的钱和帐),是一枝笔。(一枝笔?你爹就是插一身的笔也就是个会计,还能大的了村长和支书去?吹过了吧?我心说) 3)他就这样在“大错不经常犯小错天天不断”中茁壮成长,而且日益进步了。这几年纠集了一帮子鸡鸣狗盗之徒,狐朋之狗友开始收费(敲诈勒索)平事和没事找事了(打砸抢)。 因为他们村挨着国道,每天从村边路过和在村边加油站停车加油的车辆不计其数,他们热天卖瓜(直接把瓜搁别人车里,收费20至30元不等,人家外地的犯不着为2,30元钱惹事,都息事宁人给钱)冬天卖茶叶蛋,用一小塑料袋装上10个,号称是柴(土)鸡蛋定价50元钱。 平时他们也跟这些加油洗车修车补胎的外地司机们提供“方便”:10元一盒的盗了几次版的磁带,5元一并的矿泉水,10元一盒的方便面等等。 前一段他们那里搞开发,要建商品房小区。他们的事业就开始准备腾飞了。 三鸡天天带着一帮子人到项目部闹,要跟项目部“签合同”为工地提供沙石砖灰,项目部负责人一看他们的材料价钱比别人的贵一截,不同意。他们就开始砸门窗推围墙扎车胎。 项目部的人知道他们是跟前的地头蛇,不能硬拚,只能报警,警察一来他们就跑,警察一走他们就来,镇派出所本来人手就不多,再说他老爹跟镇派出所的关系也不错,派出所那有那么多警力和精力跟他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项目部无夸跟他们签了合同,双方各退一步,他们送一半,项目部自已找人送一半。本来也没什么事,但三鸡他们心太黑了想吃独食,在路上截住别人的送料车辆砸车打人,多次之后,项目部领导和那个送材料车队的负责人急了,不但把事情捅到报社,还直接去市局治安处和信访室告状。 结果出警很及时,办案很神速,效果很明显,三鸡很倒霉,进了看守所。 我刚知道他叫三鸡时,以为他是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才叫三鸡的(他在家确实行三),但农村男孩都叫狗呀蛋呀柱呀什么的,没听说有叫鸡的,难道他家里办了个养鸡场? 我问他为什么叫三鸡时,他有些洋洋得意地告诉我:前年他和几个朋友开车去洛阳玩,看完龙门石窟,白马寺后在市区找了个足疗城体闲,三鸡找了个小姐------(此外删280字)接着开车去了郑州。 他们在郑州找了家洗浴中心休息,三鸡又按捺不住(控制不了)“骚动”的心,又做了个全套(专业术语谁做谁知道)------(此处删298字),从这以后他的朋友们都叫他“三鸡”了。 我挺纳闷:“不是只二个鸡吗?咋叫你三鸡呢?” 他哈哈一笑:“俺们出去到大排档吃夜宵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啃了一只道口烧鸡!” 原来如此! 这三鸡不但身体好(一日之内二次斗鸡),味口也好(一顿能吃一整只鸡)。 只是很可能他几年之内再也吃不着“鸡”了,不管是“活鸡”还是烧鸡!! 二十六章从劳改队又抓回看守所的"涉枪"案犯--波 1)波一开始关在我们隔壁的号子里,跟袁哥曾在一起呆着一段时间。 袁哥调到我们号子里来后不久,山东就调到隔壁的号子里去了,而没几天波也从隔壁的号子里调过来了。 看守所分为几个监区,各监区又分为若干个监号,一个管教干部负责管理2-3个监号。 平常调换号子里的犯人主要是出于以下几种情况: 一)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号子里同样容不得有二个"狠角色"(牢头号霸,老大,死刑犯及重大刑事犯罪分子) 二)为了号子里的和平和和谐。如果犯人之间发生了争吵打斗,也要将打斗一方及时调号,以免发生报复事件。(我打不过你,晚上乘你睡着了用磨尖的牙刷把照着你眼睛或喉咙扎一下子, 你想想后果吧) 三)为了使号子里的犯人数保持一个合理的平均数,那个号子里走了犯人(枪毙的,去劳教农场和监狱服刑的,去劳改教养的,在号子里"意外"及不意外猝死的,刑满释放和无罪释放的)就要从人多的号子里调整相对应的犯人过去。 四)主动跟干部要求调号,这不是那个犯人都能张嘴都敢张嘴提出要求的,最起码得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像袁哥就是自已要求调过来的,人家进来前可是老公安呢!警龄比管监干 部都长。"天下公安是一家"此其一。袁哥在号子里既服众又善于"管理工作"此其二。 振刚也是自已要求调的号,人家虽没"地位"但有"身份"--"死缓犯"!这种犯人的心理和思想是要尽量避免有任何的波动,不然就是不安定和不和谐的因素。所以这些"身份特殊"的犯人提出来要求,只要是比较合理且不过份,监管干部基本上都能满足其要求。 五)干部有时对个别犯人(不服气的,老惹事的,打码头的)不"方便"亲自"管理"。就会把他调到一个能让其"懂些事"的号子里,由内部人员来开展"管理工作",常常能收到"奇效"! 这波能调到我们这个号子里来,估计是黄哥跟干部打的招呼。 波没调过来时,只要放风就在风场上隔着墙壁跟黄哥打招呼再说说话,他在外就跟黄哥认识。喊黄哥都是喊"黄大哥",过来后也是一口"黄大哥"前一口"黄大哥"后,行为举止上也对黄哥 十分的敬重。 号子里关押着十几个各种罪犯(已判决)和嫌疑犯(未判决),但真正的黑社会或从事黑社会工作也最神形兼备的就是波了。 波肤黑脸圆,眉浓眼大。个头不高,但粗壮结实。 他的整个后背上纹着一条出海的蛟龙,张牙舞爪面目可狰。让人看着心里就瘆的慌。这条龙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出神入化栩栩如生,龙的眼睛舌头爪子和背上的一些鳞片都是红色的, 袁哥说他这条龙不是用针和纹身机纹的,而是用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慢慢划出来的!划的时候要掌握力度和手法,不能划到肉里去了,把皮划开后,涂上鸭血这纹路就变成了红色!天啊,本来看着就够心惊胆颤的,现在听着更加的胆颤心惊了! 如果说波背上的纹龙是艺术品的话,那么现伟身上的那条所谓的"龙"就像是一条鳗鱼,而成龙和老猪身上的纹身(图案和汉字)和波的蛟龙比起来就像是一把破菜刀放在杨志祖传的宝刀 旁边一样! 他们几个在身上刺了不少,前胸后背肩膀胳膊甚至于手指上,就是猪鼻插了二根大葱--装象!他们不是装象,是装黑社会的! 看人家波犯的啥案子?故意伤害和枪案!(这才是黑社会犯的案子) 看看人家多"低调"!这么瘆人和漂亮的纹身刺在后背上,不像你们故意敞胸露腹生怕别人看不到纹在身上的"猛虎"和"鳗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有"组织"的人。 2)波在号子里除了跟黄哥说说话外,跟别的人极少说话,他比皮更深沉更远离其他人。 但他和黄哥谈天时我基本上都在旁边,因为我跟黄哥的关系不错,所以波并不怎么排斥我。再加上波过来前黄哥就跟我说过一些他的情况,我相信黄哥绝对没有添油加醋,因为黄哥的 为人和波的行为举止,再加上的的眼睛(睹)和经验(思)都说明了波就是一个真正吃刀尖饭的人。 波原来在外面时跟黄哥并不直接认识,一是黄哥年长身家丰厚二来黄哥的"级别"比他高多了。 黄哥认识他的老大,波的老大和黄哥是下过乡分过"脏"的铁哥们,虽说各有各的事业和人 脉关系,但平时经常在一起合作,交流经验和娱乐(以赌博为主)。 波干事很有头脑,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也学的熟(会来事)在外面尊大不欺小。虽不是黄哥的小弟但很得黄哥欣赏和器重。 有时黄哥和他的某些"公司员工"们不便出面的事,都交给波和他的一帮兄弟去办,波每次都干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从不拖泥带水,更不用黄哥跟他擦屁股。黄哥对他的评价很高:"是一个好 将才!" 而波更是将黄哥视为自已的老大一样。他们之间属于相互欣赏,丢词的话就是"惺惺相惜"!黄哥跟我说过,因为他和波的老大关系太好了,所以波办完事,他从不给波和一帮弟兄们"办案费",都是领着他们一帮子吃(大酒店)喝(白啤红洋)玩(ktv去嗨)乐(洗浴桑拿)抽(一人一 条好烟)买(一人一身名牌衣服)。 当然,他们那边不方便办事时,黄哥的一部分"公司员工"也及时出面,有时还相互支援,按黄哥的话说就是:"换手挠痒"! 波是从劳改队里被市刑侦支队(涉枪案,不是大案支队不会办)抓回来的,他还差一个月就刑满释放了。 他因为帮老大搞一个拆迁工程跟别人干了起来,一个刺头成了钉子户。 是真正的钉子户。给房嫌小给钱嫌少,反正不达到他的要求(要求的数字极不合理)就不搬!这钉子户叫"黑子"在当地也是个混子,每天都带(请或叫)了光膀纹身剃着光头的一帮子人到拆迁办公室去闹。(有胆量呀,主动上门闹)一开始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只想息事宁人,他要80万就答应60万他要三套三居室就答应三套二居室,他要原地还面积就要他补差价。 谁知有一天他太不懂事(黄哥语)指着波的老大的鼻子说冲话(他还是懂点事,还不敢骂,无非就是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叫你弄不成事!)。 波的老大本想心平气和的谈事但这二蛋(黄哥语)一闹要是再跟他谈就没面子了(有时候面子比啥都重要,特别是外面混的),波的老大说:"行!你明天下午三点来签协议吧。"这二蛋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帮人喝酒去了。 晚上,波和他的老大及黄哥等好几个人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商议了一番。 3)第二天下午,这二蛋(黑子)准时来了,他想着签合同呢又不是打架不用带一帮子人,再说老子是地头蛇,他们能敢把我咋样? 谁知他刚一进屋,外面就冲进来十多个带着钢管,镐把,藏刀的家伙对着办公室里的家俱,办公桌,电脑就是一顿乱砸,黑子忙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心说:"我以为你们多厉害呢,还不是被别人砸了场子?"正寻思着呢,那十几个砸办公室的家伙都跑了。 只听得办公室门外一声大喊:"抓着他们,黑子带人来闹事了!" 黑子纳闷不已:他妈的,不是老子带的人! 还没缓过神来,波已经领着二个十大六粗(跟施瓦幸格差不了多少)的人冲了起来,那二个人按着黑子的手脚,波挥动着手中的大锤照着黑子的两个膝盖骨砸了下去,只听见"卡吧"二声 接着就是"哎呀"的惨叫声,异常凄烈,令人耳不忍闻。 不一会,110和120都来了,办公室的人七嘴八舌地对公安说:"这人带了一帮人来打人砸东西,其他人都跑了,我们拚死抓了这个领头的----" 警察还准备问问黑子情况呢,他痛的只知道咧着嘴叫唤,120忙把他抬上车送到中心医院去了。 这黑子在医院甚悔之:"妈的,上尔此当,吾身恐殘也?"(我猜想) 此事一开始被分局定性为治安事件(事先就大至沟通了一下,得到的回话是不要把事情弄太大了),当然波的老大没少活动,没少使银子。 红道摆平了再来摆黑的。 波的老大趁火打铁,请了几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老哥跟黑子和他的家人做工作:"房价按80万给,黑子的住院费等到出院时一次结清,办公室的损失就算了,人总比东西重要吧?你们要是 不签协议那就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打官司也行,扯皮也行,爱咋地咋地!此话外音)何必再闹呢?别人红黑两道都有人,俗话说君子不挡人财路,要不是黑子这人不错,我们还不想管这 茬子事呢?"(说话真有水平) 黑子不愿意签,但黑子家人和弟兄们又要去医院招呼他,又得操着房子的心也没那么多精力再说也拚不过人家,就背着黑子把协议签了。 这钱没白花,后面的折迁工程顺利多了,而且波的老大的拆迁公司和波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了。 波投案自首,说自已的头挨了一钢管后(黄盖)急了才抢了个民工干活用的大磅锤砸的"带头闹事者",他属于正当防卫!最多就是个防卫过当。 其实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付黑子的办法,而且是好几套方案。 第二天刚好是黑子一个人去的,就用了其中一套方案,要是黑子带人去,那只有一种结果:医院的急救室里多躺一些黑子的人! 波他们一共组织了80多人,最外围的都分散在马路旁边,中间的是打砸办公室的一帮人,办公室的楼上还有二十多人呢!还都不空着手! 黑子双膝粉碎性骨折,不但站不起来了,就是在"江湖"上也更站不起来了,咋的,背人打残了呗!这个面子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挽回,就是干掉弄你的人或者是指便弄你的人!但这不现实, 一黑子腿都不能动弹了没法弄。二就是弄死别人自已也得死,人都死了,要面子有何用?所以黑子也就认了。 但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黑子叫他的老婆和老妈到处告状,政法委,检察院,市公安局等等,反正又不是我告的,不算丢人! 波还是进去了,判了三年半,在劳改队里过的也很滋润,分到伙房干活,坐过牢的都知道,这伙房可是个肥差和闲差啊!既不参加劳动又可以吃饱,还能吃好!后来又累计减了一年刑,当然,这些都和他的老大还有黄哥的关心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谁知道在离刑满释放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因被人举报涉枪一案,又被市局刑侦支队从劳改队里抓了回来。 至于波涉及的什么枪案,枪案情况又如何,他一点口风也不透。(枪案无小事) 但可能确有其事,不然黄哥不会问他:"这是谁检举的呢?"(在劳改队由波说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人稳嘴紧) 有一次黄哥还说了一句:"会不会是那个二蛋(黑子)使坏呢?"(这也有可能,黑子毕竟也是"同道中人"有些事说不定是听别人说的,外面混的有些人把有家伙当成了一种玄要和吹嘘的资本,谁没有个三朋四友的? 说不定黑子早就从别人那里得知波的案子,一直忍住不动声色,等到波快毕业的时候再捅出去,让波空欢喜一场,这心思可真够毒的呀!) 不管怎样,我到真不希望波的枪案有这么一回事,要不他又得进去n年了!(持枪伤没伤人在量刑上可是两回事) 二十七章 结局篇--毕业(出狱) 1) 当听到一个"劳动号”(短刑犯)打开号门冲着号里喊:"王x!谁是王x?快点收拾东西出来!” 由于我在号子里只属于"中下层阶级",没有什么知名度,更否谈在整个看守所的范围里了。所以外劳的犯人从来就没听说过有我这号“人物”(不像传奇人物广华和老公安袁哥知名度极高)就更别说认识我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已是喜呆了还是惊呆了,愣了一会后,我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我用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已的脑袋,双脚不住地跳动着,号里的人都围上来祝贺我,就像足球场上球员们簇拥着进球的功臣一样。 我和号里的人一一握手话别,在"劳动号"不耐烦的"快点!快点"的催促声中收拾了自已的一点东西,走出了号门---- 我无法用言语来准确地表达我当时的心情和表情,诸如"百感交集,喜极而泣,欣喜若狂"等词语都显得那么地苍白和无力!我就像"范进中举"一般,有点颠狂了,只不是他是得到了渴求以久的功名,而我却是得到了比功名还要更重要的多的多东西--自由! 出来的感觉太好了!重新又获得自由的感觉太爽了!! 我就像一只冲出囚笼的小鸟; 我就像一个怀胎十月顺产下了一个5公斤大胖小子的妇人; 我就像一个苦读十余年考上了清华的学子; 我就像一个已经59岁才终于提成了正处的老街道干部; 我就像一个守身如玉35岁时才第一次收到了潇洒英俊的男士送来的一束玫瑰花的老处女; 我就像打了一晚上麻将才第一次和牌就和了一个算不下地的大和的老太婆; 我就像一个在外地出差月余半夜回到家时看到老婆穿着一套性感内衣正等着自已的推销员;我就像一个只花了2元钱买彩票就中了大奖的幸运儿; 我就像一个闯了好几次红灯却一次也没被交警发现的司机; ----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已太幸福了!! 这一段给我带来刻骨铭心的感受和撕心裂肺般痛楚的坐牢的日子让我醒悟了许多。在在号子里时我曾经极度地悲观和低沉,有一阵我心理和生理压力都达到了极限, 并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我。 我在号子里时常想着自已要是出来后,最大的要求和愿望就是吃上二斤猪头肉喝上一斤二锅头! 我得到了满足,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 我在号里已吃了二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一袋榨菜和小半碗面条的情况下,出来后又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羊肉汤半扇烤羊排吃了一笼包子喝了半斤白酒。 由于在号子里很久未曾沾过油水再加上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吃坏了肠胃。 从出来的第二天到第五天我整整拉了4天的肚子,更确切地说是"泻"!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可拉得了(只是一些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要上厕所,只拉得我是头昏眼花双腿无力肛门火烧火燎地痛。 在这4天里我只是吃了一点不用大油炒的青菜和一点儿稀饭。 在其后很长地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从"坐牢"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我背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2) 我在牢里曾经立过3个誓:第一,出去以后慎言慎行,心平气和地对待任何人和事。 第二,珍惜每一角钱。要知道在号里0。9元钱就可以买一包方便面了,一包面是什么概念?可以叫别的犯人帮你值一晚上班,可以叫别人帮你干一天的活!可以吃上一顿还能算是比较饱的饭! 第三,善侍自已的家人和老婆。只有在牢里你才会感觉到家人对你是多么多么地重要! 可惜的是这三条我出来后都没有完全做到。 我的脾气依旧还是那么地急燥,那么爱"多些事"。出来还没有半个月就和别人打了一架,因为怕别人报复,天天戴着帽子(盖住光头)手提“礼品袋”(里面装着把藏刀)。提心吊胆地过了很长一段日子。 就说明我完全还没有彻底的平和! 按"阳春白雪"的说法是:"本性难移"!而用"下里巴人"的说法则是:"狗改不了吃屎!" 至于第二条我只有在荷包不"暖和"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第三条我一直都用行动来表现,却不会轻声细语的有话好好说。更让我感到后悔和自责一是--在和老婆的一次争执中,我竟然动了手。我都成了什么人了?我还有"救"吗?我不知道。 我现在应该告诉大家我进号里时没有挨打的真正原因:干部送我进号时,曾训示他们不要欺负我,这使和号子里的犯人们误认为我和干部之间有什么"手续"(熟人打过招呼),正如他们把刚进号时大腹便便,一身名牌的黄哥当成了视察监室的干部一样。 但我要说的是:送我进号的这个年过半百的干部是看守所里的副所长,他是一个好人,而且在犯人中的口碑也极佳,我遇到他当天值班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出来后曾跟他写过信,打过电话,他也跟我打过电话,问我的近况如何。 这段坐牢的日子我原来一直都没有对朋友,同事和战友们提及,我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是感到"丢人"。 但我现在坦然多了,因为自由地活着真好! 如果说生命对一个人最重要,那自由一定是处在第二位。 因为一个健康的人如果关在牢里,充其量又能比一具行尸走肉强到哪里去呢? 珍惜生命和自由吧! 这就是我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