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1相遇 皑皑白雪,大地变成白色。 马车缓缓前行,发出吱吱的声响。 羊肠小道,再无行人,一行车痕由远至近越发显得清晰。 简陋的车厢里架着取暖火盆,给这刺骨的寒冬带来稍许热度。 出门太仓促,木炭都没带够,这样的天气,火盆不能灭掉,也不能加太多,勉强保持不被冻伤的温度。 眼看着火苗要灭了,苏怀玉往盆里加了几块碳,劈里啪啦的声音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寂。火苗蹿起,车厢里暖和不少。 从京城到江城四天路程,眨眼即过的时间,此时却是格外的难熬。 “嫂子,这么大的雪,要是不走官道,只怕不好走啊。”车夫老张搓着手里的马鞭,一脸担忧的向车厢里说着。 四十不到的年龄,原本神彩飞扬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看着像个小老头。破旧的外套里头是厚厚的皮衣,即使这样仍然挡不住外头的寒风,皮帽上沾满了冰碴,眉毛上也沾着雪花。 不甚娴熟的驾车手法,谁能想到,状元府邸的大管家竟然沦为车夫,在这样寒冬里驾车出行。 苏怀玉掀起车窗一角,淡然道:“小路近些,要是此时转官道,赶不到驿站。” 她去过江城,知道有这么一条小道,路不算难走,有些偏僻,却比官道近。大雪天马车走不快,抄近路能节省路上颠簸的时间。 老张双手早就冻僵,努力辨识着前路,只是白茫茫一片大地,除了白色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嘴里说着:“听嫂子的。” 说话间搓了搓手,下意识地握紧马鞭,心中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坚定的信念。他和苏怀玉都是受过苏老太爷大恩,仅剩的报恩言式就是照顾好苏老太爷唯一的血脉。 北风顺着掀起的车帘吹了进来,冰冷刺骨却给炭火熏着的车厢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 苏锦秋抬起头来,一身粗布男装却掩不住清丽容颜,继承于父母的美貌,淡然沉寂的稚气小脸,粉雕玉琢,眉如墨画。尤其是一双黑色眸子,好像黑色宝石镶嵌在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 风过静止,鸟过停足。 只是此时此刻,一切的美好都好像静止了。 八岁的孩子,大半年前父母双双过世,转眼间状元出身,官至阁老的祖父罢官入狱。朝廷虽然没有抄家灭族,却是树倒猢狲散,百年大族就这样成了过眼云烟。 突逢家变,表现的再异样都正常,苏锦秋却是正常的不正常。 没有惊慌,没有失落;格外的安静,格外的悲伤。 碰触不到,安慰不了。 苏怀玉放下车帘,挡住了外头吹进的寒风。确定了前行方向,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车厢内有些颠簸。苏怀玉把苏锦秋身上的薄毯拉了拉,努力把她裹的更严些。天气太冷了,她还能受得了,老张都有些撑不住,更不用说苏锦秋一个小孩子。 “姑姑不用为为担心,我不冷。”苏锦秋轻声说着,沉寂的黑眸看着苏怀玉,似乎在向她示意,她真的很好。 苏怀玉听得却有几分纠心,金尊玉贵的相府小姐,阁老的孙女,在这样的大冬天她该在闱房的暖阁里,穿着京城最流行的宫稠,而不是在这样的破马车里,冻的缩手缩脚的赶路。强笑着道:“不冷也要盖好,免得惊了风。” 说到这里,苏怀玉不自觉得把苏锦秋搂在怀里,努力给她一点温暖,也让自己更暖和一点。百年大族,最后剩下的只有她们。 “嘶,嘶~~” 马匹的嘶鸣声,马车跟着颠簸起来。 苏怀玉右手搂住苏锦秋,左手掀起车帘,沉声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的,这畜生突然不听话了。”驾车的老张惊慌说着,随即惊呼出来,喘息低声道:“有死人……前面只怕有劫匪。” 随着马车的颠簸,寒风跟着血腥味一起吹进来车厢里,生生让人打了个冷颤。 苏锦秋紧抓住车厢扶手,眉宇之间虽然有些紧张,神情却是十分镇定,向苏怀玉点头示意她一个人没问题。 苏怀玉放开她,起身走向车厢外,在老张左侧坐了下来,淡然道:“不用理会,继续赶路,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驿站。” 她没有绝世武功,没本事劫锦衣卫大牢把苏老太爷救出。至少她能保护苏锦秋,哪怕是流落江湖,她都有自信护她周全。这样的大雪天,她敢走小道,自然不会害怕劫匪和野兽。 苏怀玉的坐镇,让老张的紧张感消除不少,只是七零八落的死尸仍然让他有些发抖。没见过这种世面是一部分,再就是死者的死相太惨了点,几乎没有囫囵的尸身,不像砍的,也不像被野兽啃过,倒像是被大力撕裂的,实在是骇人的很。 拉车的马似乎也被惊吓到了,老张勉强驾住车。苏怀玉留意路上血尸,血已经冷掉,仔细聆听,前头没有厮 杀的动静。刚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阵厮杀应该是早上发生的,此时已经过去。 血腥味伴随着杀气,造就如此的血红地狱,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单方面厮杀。 苏锦秋右手紧抓着扶手,左手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手指微微有些抖,却是执意往外看。她不喜欢一无所知的感觉,哪怕是凶险万分,也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她能理解苏怀玉的决定,要是掉头回去,路上已经走了大半天,回去找不到宿头。没有足够炭火,也没有食物,这样的天气根本就不能在野外过夜。要是只有苏怀玉一个,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她和老张拖着苏怀玉的后腿。 只能向前走,天黑之前赶到驿站或民宿,休息一晚兼补给炭火食物。以苏怀玉的身手,比较之下,向前走的危险性比雪地过夜要低的多。 两边路林,中间小路只够一辆马车通行。零散的血尸分布在树林之间,刺鼻的血腥味,尸体虽然不到堆积的地步,却是拖了长长一路。 多看几眼,苏锦秋发现死的都是青壮男子,粗布衣衫,生活环境应该十分贫寒。尸体旁边多有刀剑之类的武器,其中一个断手里还握着大刀。 刚才老张看到死人下意识的喊,前头有劫匪,但看死者的情况,死的只怕是劫匪。 杀劫匪的是谁? “姑娘别看。”苏怀玉看苏锦秋掀帘往外看连忙阻止,安慰她道:“莫怕,已经打完,走过这一段路就好了。” 旁边老张抬手抹了抹汗,这样的大冬天生生吓出一身汗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打完就好,打完就好。” 苏锦秋心中也松了口气,正要放下车帘之即,不经意的余光,就见左侧树林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浮动着,从死人堆里缓缓起身,行动顿了一下,似乎在环顾四周。 少年装束,个头比她高些,年龄不大,应该只有十一、二岁那样。身上披着只剩下大半截的大氅,随风吹起,在这样的血腥地狱里格外的显眼,格外的气势。 没有惊慌的求救,也没有吓的呆滞,只是缓缓看着周围。 少年的目光转向马车时,苏锦秋也正看着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漂亮精致的面容,漆黑的眸子带着虚无的气息。那道目光,好像来自极寒之地的冰刀,好又像是来自修罗场的呼唤。 苏锦秋只觉得心底某处被狠怵了一下,阴冷的寒意从心里发散,游走与四肢之间。有些害怕却没有退缩,更 没有回避,只是静静看着他。 黑色眸子仿佛直看入人心底。 “还有活人!”苏怀玉惊讶说着。 老张已经看到,不自觉得的停下车,想带这个少年一程。半大孩子躲堆在尸堆里逃出升天,也是福大命大。前头就是驿站,放到驿站里,也算是报官了。 “带我到驿站,我会回报你们。” 少年走到车驾之前,声音平淡冷漠,口吻镇定自若。不是高傲要求,只是平静叙述,有种任君选择的感觉。 带我,就会有回报。 不带,那就…… 老张呆住了,主要是被少年的气势震了一下。 苏怀玉也愣住了,这是威胁吗? 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这时候该求救才对,她却感觉到被威胁了。 能穿起大氅绝不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出身太好,所以气势太足? 苏锦秋掀起帘子,看向少年道:“不需要回报,我们也要去驿站,可以载你一程。” ☆、2驿站 老张挥鞭驾车,车厢虽然简陋,空间却不小。火盆支在中间,苏锦秋,苏怀玉坐在马车左侧,少年独坐右侧,上车坐定之后就闭上眼,一副闭目养神状态。 苏锦能感觉到苏怀玉的戒备,只要少年有异动,会马上先下手为强斩杀之。刚才要不是她发话,苏怀玉不会让这个少年上车,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刚刚经历过一场人生突变,出于道义的角度也该捎他一程。 但是,她们在逃难,这个少年太危险。 没有任何隐藏或者不好意思,苏锦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若只是看样貌,都有些怀疑他也是女扮男装。大冬天赶路肯定不是闲逛去亲戚家,必然有非一般的理由,为了路上安全,把女儿改头换面一下很正常。 当然这种视线的瞬间错觉,在看第二眼时就会被打破。不管是气势还是举止,尤其是现在,血染的锦衣,鲜红鲜红的,几乎看不出衣服的原本颜色。身上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暗红血液全部都是别人的,有些甚至溅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倒是添了一种重锐利,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喝点酒吗?”苏怀玉突然说着,摘下身上挂着酒袋。 苏锦秋点点头,打开格子拿出酒杯,这些都是原本马车上带的,不怎么好,却能用。大冬天赶路,尤其是炭火不够时,喝点酒能保暖身体。 现在喝酒多少能缓解一下气氛,血腥味和煞气在车厢里蔓延,她都能感受到来自少年的压力,更何况习武出身的苏怀玉。 火辣辣的烧酒直入喉咙,苏锦秋饮完杯中的,绝对不要第二杯。在家时喝过桂花酒,这种烧刀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烈,总给她一种要被烧伤的感觉。 这种最便宜的烧刀子是苏怀玉的爱,几乎是随身携带一个酒袋,不然那么匆忙的出行,连炭火都没带够,怎么会带酒。苏锦秋以前没喝过,只是看苏怀玉喝,大口大口地喝,喝酒就会醉,连苏老太爷都醉过,却从来没人看到苏怀玉喝醉。 酒香在车厢里弥漫,也许是自身沾了酒气,苏锦秋觉得少年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没那么重。把杯具收好,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少年,只见他仍然闭着眼,头微微侧向旁边,看起来不是闭目养神,倒像是睡着了。实在没想到,那样锐利、煞气十足的少年,睡颜竟然十分祥和。 从常理上说,她们只是路过此地,看到地狱的场景,这个少年只怕是亲身经历了这些。煞气重些很正常,正常人经历过这种事情,精神失常 都是正常的。 “爷,驿站到了。”老张把车停稳,恭敬的对车厢里的苏锦秋说着。 苏锦秋看一眼对面的少年,仍然闭着眼,道:“公子,驿站到了。” 这是少年自己说要来的地方,此时到地,也算是不负所托。 少年猛然睁开眼,好像被惊醒了沉睡的猛虎一般,露出了锐利的爪牙,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瞬间撕裂。 苏怀玉瞬间就要动手,几乎就是本能反应。 太危险,先下手为强。 不等苏怀玉动手,苏锦秋直视着少年的眼,再次道:“公子,驿站到了。” 少年抬眼看去,一双虚无的眸子出现苏锦秋的倒影,不像审视也不像打量,只是默然看着。空洞,冰冷,好像极地的寒冰直入人心口。 弥漫与车厢中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氛却显得诡异起来,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苏锦秋没有再次出声提醒,面对少年的打量,脸上神情悲伤依旧,却带着一份从容。即使苏家落魄了,既然她不再是阁老家的小姐,仍然状元的孙女,她不会给祖父丢脸,至少不会被看的退却。 “爷,到站了。”车外老张迟迟不见人下车,再次出声提醒着。 少年站起身来,动作十分敏捷,先行从车上下来。 苏怀玉右手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心里松了口气。先行下来,随后扶着苏锦秋下车。 苏锦秋踩到厚厚雪地里,不自觉得往前看了一眼,早就没了少年的踪影,只剩下一串足迹。 老张赶车进驿站门口,这是离京城最近的驿站之一,从南而来进京的官员都会在此落脚,修建的相当豪华。苏老太爷虽然被收押,但并不是抄家灭族的事,苏家众人并不是逃犯。驿站算是官家客栈,给钱就能住,尤其是天寒地冻没有官员来住处时,只要多给银子,至少能有个落脚之处。 “给马儿喂些草料,添了炭火与食物就走,不留宿。”苏锦秋说着。 老张怔了一下,虽然没敢质疑,却是惊讶地看着苏锦秋。 “现在时间还早,再往前会有客栈。”苏锦秋说着。 就是没有客栈,有炭火和食物也可以在马车上过一夜。这样大雪天开门的客栈不多,会选择住驿站,也是因为驿站是全年营业。 苏怀玉眉头皱了一下,低声对苏锦秋道:“不用如此。” 突然间说不住,肯定是为了躲开那个少年。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苏锦秋说着,对老张道:“马上走。” 苏怀玉没作声,老张更不敢迟疑,上前去张罗。 苏锦秋刚退后几步,虽然是雪地,却不禁走了几步。实在坐了一天的车,腿都有些麻,走几步也可以舒散一下筋骨。 苏怀玉跟上来,欲言又止的道:“姑娘……” 苏锦秋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他出身不俗,没必要惹麻烦。” 少年身上锦衣上血迹太多,仔细辨认还能看出少年身上的是宫锻,还有身上大氅也像是外国进贡之物。虽然是专供皇室,高门大户里也有穿的。唯独腰间的玉佩,她在二皇子魏王凤池身上见过一款差不多的。 现在皇子中似乎没有年龄这么小的,皇孙以及宗室就太多,实在想不出。 能摆出这样的架式来,出身皇室并不奇怪。 皇室宗亲突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就比较奇怪了。 苏锦秋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少年并没有表露身份,只是让她们捎他到驿站。现在驿站到了,到了官府的地头上,既达成了少年的要求,也可以保障他的安全。作为一个路过的路人甲,事情就此结束。 本来就是在逃难,在她身份如此敏感之时,回避一切麻烦,尤其是有可能带来危险的麻烦。风云变幻的朝廷政治,她帮不了祖父什么,至少不给他添乱。 “出身……”苏怀玉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似乎有几分感慨,却没再说什么。 苏锦秋听得默然不语,继续散着步。出身就好像人身上贴的标签,尤其是在这样的封建王朝。她是穿越者中运气不错的,至少没有沦为官奴。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孤儿婴穿到古代,父母俱全,家庭和睦。在她真实的感觉到幸福之时,突然之间一切都破灭了,破灭的如此之快。 老张背着炭火和食物出来,苏怀玉帮着他的东西搬到车上,正要扶着苏锦秋上车时。就听老张有几分愤愤不平的道:“在里头遇上刚才那位小爷,这些个小吏真不是个东西,对劫匪不管不问就算了,那样一个可怜人,竟然还要赶出去。” 苏锦秋倒不惊讶,此时他确实是太寒碜,小吏有眼无珠认不出很正。只是如此有眼无珠,这官职也长不了了。 苏怀玉颇知老张脾气,道:“你替他出头了?” “哪能呢,只是背炭火出来时,悄悄给驿官几两银子。这些小吏们,拿了银子再怎么样也好赶他出门了。”老张说着,虽然很看不过眼,打抱不平却得看时候,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把苏锦秋送到江城。 “那就好。”苏锦秋说着,那样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被同情,弄不好会直接把同情他的人灭掉。 有些人不需要同情。 老张最后上车,挥动马鞭顺着官道一路向前。路上积雪虽然未化,速度却是快了起来,虽然有炭火能露宿,能找到宿头还是好的,就是客栈没有开业的,找间民宿,给家主一点银两,借宿一晚也比露宿强。 苏锦秋靠在大引枕上,把腿伸开。炭火充足,车厢里暖和起来。苏怀玉热了热水袋,苏锦秋喝了一口,刚才外头站了一会,虽然舒了一下筋骨,天气实在太冷了。 舒口气闭上眼,苏锦秋刚想休息一下,就听远远传来一处尖叫,隐约从驿站的方向传过来。 驾车的老张愣了一下,苏怀玉立即掀开车窗往外看,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什么都看不到,扭头对驾车老张道:“继续走。” 老张在惊讶之后,也赶紧抽鞭前行。 本来闭着眼的苏锦秋睁开眼,轻声一叹。 同时间驿站里 鲜血染红了白洁的雪地,少年锦衣上沾染的血液再次开始流动,虚无的眸子似乎因为鲜血而显得有几分生机。没有使用武器,徒手撕裂,人头掉到少年右侧,尸身却是在右侧,鲜血直喷到几个小吏身上,似乎把整个庭院都沾红了。 “我……我们都是朝廷命官……” 亲眼目赌的全过程的两个小吏已经吓晕在地上,听到声音冲过来的几个小吏早就吓傻了眼,驿官站在最前头,此时也是瑟瑟发抖,一句响亮的话都说不出来。 “收了银子,就要准备房间。”少年再次说着,声音冷漠虚无,平淡叙述着。苏家下人悄悄给了小吏银子,拿了钱却不办事,无信无义,没有活着的必要。 说着缓步向前走向几个小吏,步子并不快,别人身上的鲜血在流敞着,脸上没有一丝凶狠,全身却是带着一种无形的煞气,直让人发颤。 几个小吏下意识的往后退,领头的驿官一步没站稳,往后倒去,然后一串小使倒在地上,压成一团。 驿官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用爬的往后头客房跑,嘴里喊着:“有客房,有客房……” ☆、3七爷 早就准备好的客房,香喷喷的食物,入夜十分少年吃饱睡下。 死去的小吏已经收殓入棺,鲜血染红的庭院也已经打扫干净。驿官带着小吏们围在小跨院外头,有惊悚有愤怒更觉得不可思议。 离京城最近驿站之一,竟然有人杀了小吏,然后不跑不躲,在驿站里吃饭睡觉,还住了全驿站最好的客房。 “已经知会守备府,最迟天亮一定会有官差过来,到时候冲进去就把人拿下。”驿官小声说着,努力给手下壮着胆,声音却有些打颤。 不是他们想在这里站着,而是里头那位小爷随时叫人侍候,实在是不敢走。想想死的那个小吏,就因为没有安排客房,立马身首异处了。 徒手行凶,看外表明明就是个孩子,这真的是人类吗? 马蹄声远远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驿官先是一惊,马上欢喜的道:“肯定是守备大人带人来了,有救了,有救了……” 驿官急匆匆地往大门口跑,几个小吏也赶紧跟了上去,跑的时候腿都有点软。都有种被救的感觉,开始时只以为是个平常少年。直到他动手,徒手行凶的压迫感,尤其是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直让人吓破胆。 “砰,砰”拍门声伴着粗鲁的呼喊声:“开门,快开门。” 驿官和小吏手忙脚乱的去开门,入夜之后,驿站大门就要关闭,开起来多少有些不太方便。把大门闩拿下来,不等驿官去开门,叫门人大力把大门推开,开门的驿官和小吏差点被撞翻到地上。 拍门的是守备张大人,身着官服,头戴乌纱,一脸焦急的模样。看到驿官,上前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嘴里骂着道:“不长眼的东西!!” 驿官一下子被打懵了,这才看清守备身后的马队上的人物,皇宫卫官着装,人手一个火把,把黑漆漆的驿站照的灯火通明。就在他被踹到一边时,马队直冲到院中,要不是几个小吏躲得快,几乎要被踩到马蹄之下了。一队人马进到院中,下马列队,队伍十分整齐。 卫官在正房门口站定,跪下见礼道:“臣下来迟,太子殿下正在赶来的路上。” 客房仍然黑漆漆一片,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卫官知道自己主子脾气,不敢起身更不敢多言,只是继续跪着。如此寒冷的夜晚,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驿站这边传来消息之后,多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人找到了,平安无事。在太在太子凤启面前他们的小命能保住 ,但想到里头这位的脾气,也许不等太子处罚,他们就小命难保。 驿站庭院里沉寂起来,两列人马,再加上中间跪着的卫官长,却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带着卫官过来的守备张大人都没敢进驿站的大门,只敢在外头站着。他有通风报信之功,本该高兴起来,此时此刻哪里高兴的起来。驿官看到这样的情景早就吓傻了,连滚带爬到守备身边,他跟守备私交不错。守备看他爬过来,几乎要把他一脚踹飞,生怕被连累到。 驿官不敢出声询问,直朝守备递眼色。 守备对驿官的有眼无珠虽然十分恼火,多年相交,还是给驿官比了一个“七”的手势,满脸暴躁焦急。 驿官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几乎要惊叫出来人,被守备手快捂住嘴。驿官倒是不敢叫了,整个人哆嗦起来,直接瘫在地上。 闯祸了,闯大祸了…… 驿站本来就是传递消息,给来往官员提供住处之,对朝堂政局虽然说不上话,消息却是十分灵通,尤其是京城权贵的消息。驿站嘛,弄不好就有贵人过来落脚,有眼无珠得罪人,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当今永昌皇帝前头有六个儿子,所谓七爷,是永昌皇帝的妹妹含山长公主的独子,长公主亡故之后,帝后怜其幼子失母便接到宫中抚养。永昌皇帝对这个失母的外甥非常疼爱,言说“此乃朕第七子也,唤作小七,放到自己身边抚养。 舅舅疼外甥是常事,尤其是幼年失母的外甥,元凤在皇宫中各种年度不但不比皇子差,几乎不比太子差,太子凤启对这个失母表弟也是十分喜爱。 就这样永昌皇帝仍然觉得对外甥不够好,生怕别人会轻视他。含山长公主的驸马姓元,按着元家的辈份排行该是大爷,祈字辈,名字早就起好入祖谱了。永昌皇帝大笔一挥,直接把自己姓氏给外甥当名字,原来名字消取。 简单两个字,元凤。 不是皇子,一直住在宫中,宫中上下便以为七爷称呼,传来传去,七爷就成了元凤的专称。不管在哪里,说到七爷都知道是指元凤。 大楚朝公主儿子也有封爵的,但多数都是因功封爵,没有因为身份就封爵位一说。到元凤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惯例只怕要打破了。一直没封爵位,是因为年龄太小,成年之后别说侯爵国公,亲王郡王都有可能。就是永昌皇帝不封,太子凤启登基之后,绝对少不了元凤的爵位。 “嗒嗒”马蹄声从远而至 近传来,打破了驿站的寂静,正中跪着的卫官,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把心再提起来一些。 很快的大队人马直入驿站,三队卫官相随,服饰与刚才进门的卫官无异。 打头的一位却是与众不同,头戴紫金冠,身上深蓝色大氅,二十八、九岁的模样,俊眉修目,身材高挑。脸上神情不怒而自威,即使此时满心焦躁,仍然有种震定自恃的威重感。 “拜见太子殿下。”卫官带着小兵集体跪下。 门外守备和驿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恍了一下神才跟着跪了下来,跪下之后就直接瘫在地上。都知道七爷是跟皇子一样的人物,但怎么都没想到为了他,太子竟然能半夜出行,跑到京外驿站里找人。 凤启翻身下马,对眼前一切都是置若罔闻,带着满脸怒气,直入内室之中,内侍紧跟其后。 内侍取出火石点亮室内蜡烛,凤启直走到床前,把床上睡着正香的元凤一把拉了起来,怒声道:“老七!!” 被打扰了好梦的元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眼前怒火冲天的凤启,表情不像下午时那样凶残,再加上还在迷糊中,很有几分少年的纯真,道:“噢,是大哥啊……” “你还噢……突然从宫里跑出去,失踪了这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偏道上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凤启气的怒火中烧,手抓着元凤的前襟,一副就这么把他扔出窗外的架式。 元凤突然失踪,他亲自带着人找,先是京城后来到邻县。直到下午时有地方官员上报,说这附近一带流匪被剿杀,死法像是被撕裂的。他马上去了现场,确实是元凤的常用手法,结果却没有找到元凤人,实在把他吓坏了,几乎把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动起来,一寸一寸的找,只差把地都掀起来。 冬天不是其他季节,受伤或者露宿,这样的天气很要命的。 直到守备这边来报案,知道人在驿站里,元凤的卫队离的近先来了,他是随后就赶了过来。这几天心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着的,结果进门就看到元凤在那里呼呼大睡,那瞬间真想一掌拍死,省得早晚被他气死。 元凤无辜的摊手道:“我走前说过,我要去打猎。” 凤启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松开元凤,道:“打猎?你这是打的哪门子猎?你知不知道那是一群流匪,朝廷追捕许久的要犯。” “这样的打猎才有趣。”元凤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他已经三天两夜夜没合眼,结果刚睡着就 被打扰。知道睡不成了,便索性从床上起来,对凤启身后的内侍道:“拿我的衣服来。” 内侍赶紧去了,太子的内侍向来兼职七爷保姆,七爷所需要的一应东西,招呼一声太子内侍那里是有应有尽有。 凤启被气得气血翻腾,看元凤上下完好无损,多少松了口气。压压心头的火气,知道对元凤用硬的没用,多数时候用软的也没用,仍然把声音放软了,道:“杀流匪虽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但流匪凶狠,你连个卫官都不带,如何能让人放心。” 内侍拿了干净外衣进来,侍候元凤穿衣,元凤打着哈欠道:“带着一群废物打猎,会坏我兴致。” 凤启眉头皱一下,不知道主子在哪里的卫官,称废物都是客气说话,乱棍打死都是应该的。职责范围内的事都没有做好,确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却不禁道:“跟你的都是锦衣卫里挑出来的好手……” “不够好。”元凤说着,看向凤启道:“我早说过,我的卫官我来选。” 凤启眉毛挑起,道:“在死牢里挑杀人犯吗?老七,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明年就十五岁成年,你就不能让我省些心!” 早大半年前元凤就跟他提议过,要在刑部死牢里挑选卫官,越是凶残越好,亲自训练调、教,任命为直属卫官,贴身侍奉左右。 别说凤启了,永昌皇帝都不同意。凤启便在锦衣卫里挑选好手,使唤了半年,这是第六次跟丢元凤。虽然不想承认,多次事实证明,这些人确实跟不上元凤。 “我是觉得死刑犯训练之后更合适我。”元凤说着,顿了一下道:“至少他们有可能知道我在哪里,不用这样大半夜的出来找人,大哥也能更放心些。” 凤启:“……” 内侍把大氅给元凤穿好,兄弟俩前后脚出了屋门,马车正在外头等候。临上车之际,凤启突然对身边内侍道:“流匪为患,官员却不知作为,要之何用。” 内侍如何敢应话,心里却是明白,肯定是因为七爷出京闹腾的。想想也是,官员连地方的流匪得灭不了,还得皇亲出马,这官员确实是要不得。 元凤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对自己的卫官道:“顺着官道往江城方向走,有位七、八岁的小姑娘,跟着家人一起上路,去谢谢她。” 凤启听得一怔,问:“谁?” 元凤道:“杀的太顺手,把回程的事忘了,杀完之后才发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亏她 带了我一程,当时许诺过要好好答谢。” 凤启听得点点头,转身对内侍道:“挑份厚礼,好好答谢。” ☆、4去处 顾客就是上帝,出手大方的顾客更是上帝中的上帝。苏怀玉的出手大方让她们得到超越上帝般的服务,最舒服的客房,最好的食物。虽然以阁老家的标准来说太低,但这样的大冬天能找到这样一间客栈,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在香软的被褥里睡一晚,苏锦秋十分满意。 补充了足够的炭火和食物,苏怀玉还高价向老板娘买了几床被褥,虽然比不上皮子,铺在身下也软和许多。 天气放晴,足够的炭火让车厢暖和起来,也让苏锦秋沉闷的心情有些好转,不管情况如何的糟糕,日子总是过下去。 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头悬与利剑之下,与其担惊受怕每天担心不知何时会掉下来。真不如这样直接来个痛快,而且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人生起伏,已经落到最低点,接起来的就是往上起了。 她应该让自己心情愉快一点,至少得想想好事。 “昨天那个少年……”苏怀玉突然开口,却有几分犹豫。 昨天的事情看着是过去了,她是个武者,对各种打斗场面造成的结果十分熟愁,昨天那样地狱般的场景,到底是谁造成?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真的是幸存者吗? 苏锦秋倒不意外苏怀玉会介怀,地狱般的场景实在让人印象太深刻,她是心理医生晚上都做噩梦。停了一下才道:“已经把他带到驿站了。” 顺路捎一程而己,这个帮助实在不能说大,至少没有大到能让人开口求人为入狱的阁老求情。所谓感谢报答估计也就是一份厚礼,就是苏家现在落魄了,她也并不缺钱。 更何况那样一个充满煞气的人,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这只是路上的一段小插曲,捎他到驿站,她做到了,事情也就结束了。 “姑娘说的是,已经把他带到驿站交给官府,自有官府料理。”苏怀玉想想说着,她带着苏锦秋算是半逃难,自顾不暇之中,确实不该想这么多。 更何况那样一个少年,确实该把这一页揭过去。话题打住,苏怀玉随手掀起车帘看看前路,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到江城就好了,老太爷早就写信过去,老姑奶奶看到姑娘,不知道会多高兴。” 江城侯府的穆老太太是苏老太爷的亲妹妹,也是苏锦秋血缘关系最近的亲友。早在半年前,苏锦秋的父母苏墨玉、俞氏过世之时,苏老太爷就给穆老太太写过信,想把苏锦秋送到江城侯府借住一段时间。 苏墨玉是苏老太爷的独子,苏锦秋又是苏墨玉的独女,苏家虽然是大族,但近年来人丁凋零,嫡系亲友实在不多。长女失枯是为大忌,送到江城侯府有穆老太太教养,免了苏锦秋失教的尴尬。再者父母刚刚过世,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到,到江城住几年,对苏锦秋的精神状况也有好处。 江城侯府回信表示热烈欢迎。只是等苏锦秋守完百日孝期,苏家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的来了。最后锦衣卫进府,苏老太爷入狱。 刑不上大夫,大楚对士大夫一向不错,只要不谋反,不判国,官员最多是囚禁至死,抄家灭族不会发生。但就是这样,苏老太爷从百官之首的阁老成为平民百姓,朝廷不罪及家人,不代表小人不踩,苏老太爷临走之时特意叮嘱苏怀玉,带苏锦秋去江城侯府。 “江城侯府……”苏锦秋轻声念着。 她知道苏怀玉这是给她打气,毕竟对与古代的姑娘来说,得先有一个家。哪怕是寄居到别人家里,好歹也算有个落脚地。女人不能自己当户主,就是苏怀玉能保她安全,她也需要一个寄居之处,有法定保护人。 只是江城侯府…… 若是穆家有心,早就派人来接,不会是苏怀玉带着她如此狼狈过去。 苏锦秋口气中感伤让苏怀玉的眉头皱了一下,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苏家就是有罪,罪在苏老太爷,不会连累旁人,穆家前后嘴脸变的实在太快,道:“姑娘不用担心,当年江城侯府亏空公款二十几万两,倾全家之力去填补仍然不够,最后是老太爷拿了八万银子出来,才免了江侯府削爵抄家之灾。这笔钱老太爷从来没问穆家要过,不管是血缘还是道义,穆家收留姑娘都是应该的。” 穆家出事之后,苏老太爷可谓是出钱出力,不然江城侯府爵位根本就保不住。现在苏家出事了,血缘关系在这里摆着,苏家既不是要穆家还钱,也不是要求穆家回报当年之恩,只是把孙女送过去寄养几年,在她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嗯,祖父既然让我过去,穆家就肯定会收留我。”苏锦秋笑着说。 不欢迎是一回事,赶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苏老太爷既然让她来江城投奔穆家,就能肯定穆家绝对不会把她扫地出面。 即使以前是阁老孙女,现在不过是小孤女一个,穆家态度可以理解。不管怎么样,现在是苏家求穆家,穆家只要给她一个落脚之处就好了。 “爷,前头路边有间食铺,要不要稍作休息吃了饭 再上路?”驾车的老张问着。 官道好走,一马平川往前跑,照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到驿站。时间充足,又有食铺,那就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热食。 苏锦秋挑起帘子看看前头,前面不远处果然有间食铺。因为是主路官道上,虽然是路人临时休息之处,相对来说也算不错,有几间瓦房,不至于坐在外头吃饭。既然有挡风之处,便道:“那就歇歇再走。” 马车停到食铺面口,正值冬季,行人少客人并不多,当然相对的饭菜价格也高些。老张下车先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他去喂马,老板上前热情招呼,苏怀玉直接抛了一锭银子给他,把最好的饭菜端上来,吃高兴了还有赏。 老板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苏锦秋也没有着急进去,难得天气晴朗,寒意没那么重了,她也想散散步,舒展下筋骨。男装就这点好,不用戴面纱,行动自由。苏怀玉习武之人,半个江湖儿女,对礼教规矩完全不在乎,没人说教,苏锦秋也想更随意一些。 正散步之时,就见官道之上四辆马车缓缓驶过来,一大两小,最后一辆马车上全是行李。看马车规格应该是从四品官员出行,这种天气出门,有可能是官员上任,正常官宦人家没有这种大事,不会选在这种大冬天出门。 京城方向出来的官员,苏锦秋想着还是回避一下,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马车越来越近,不等苏锦秋进门,就听到一个婆子的声音,高声道:“哟,这不是苏家的小姐吗,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苏怀玉正在旁边,双手抱胸抬起头来,眉头挑起,很有要动手的意思。 苏锦秋眉头也皱了一下,先不说被人认出来的事,只听婆子这口气,活脱脱的幸灾乐祸,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太赤果果了点。 官场纵横有仇家是必然,但从四品家里的婆子都能如此说话,实在很嚣张呢。 马车在食铺门前停了下来,苏怀玉正想上前,苏锦秋轻轻拉了她一下,向她摇摇头。虽然是很不爽,但跟一个下人婆子计较,实在太掉价了。不过以苏家在京城的圈子,从四品官员求上门的不少,能够彼此相交,并且下人都能认出她的,就实在不多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就一家…… “是苏家姐姐吗?” 怯生生的声音从前头大车上传过来,女孩的童稚之声带着份软儒清脆。说话间婆子扶着从车上下来,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披着白狐狸 毛大氅,脸庞绢秀美丽,身量盈弱却另有一番风情。 潘妤,苏老太爷外甥女的独女,穆老太太的外孙女。 苏怀玉十分惊讶,苏锦秋也显得有几分意外,虽然猜出来可能是潘家人,但没想到车上坐的竟然是潘妤,只有潘妤。 “潘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苏怀玉直问了出来。 ☆、5潘妤 潘家也许称不上世代书宦之家,眼前却是连续三代都有人出仕,族中举人秀才也不少。家中四代同堂,三个官身,潘妤的父亲潘勤更是从四品京官。当家人经营有道,家境十分富裕,族中人才也不少,称上是大家旺族。 也因为潘家这样的情况,在这样大雪天,没有大人跟随,潘妤独自上路出现在官道上,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苏怀玉性格爽直,因惊讶而发问,没想到潘妤却是红了眼圈,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潘妤的奶妈李婆子,也就是刚才说话之人,愤怒地道:“还能为什么,新太太不容人,要赶姑娘出门去。” “妈妈……”潘妤红着眼圈打断李婆子的话,轻声道:“太太是长辈,我是晚辈,哪能这么说话呢。” 李婆子虽然一脸气愤,却是讪讪的闭上嘴。 苏锦秋有几分了然,话题不好继续下去,虽然是明知故问,仍然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 潘妤的母亲穆氏在潘妤五岁时过世,百日之后潘父就续弦吴氏,已经连生二子。因与穆氏血缘亲厚,苏老太爷有时会派人接潘妤到苏家玩,每每说起家事来,潘妤总是眼泪汪汪,一副含含糊糊要说不说的模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后母与继女的关系,要是有个嫡亲女眷也许还能调和一些,苏老太爷这种实在不能说什么。更何况苏老太爷与潘家并没有太多交情,潘家在朝中站的另外一队,平常来往也只是顾下面子情份。 潘勤还算不错,至少苏家出事之后,亲自来了一趟,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去江城外祖母家里。外祖母早就写信过来,要接我过去住几年,穆家与我同龄的姐妹许多,我过去了,姐妹们一处也不会这么寂寞。”潘妤说着,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眼中含泪。看看苏锦秋头又低了下来,拉着苏锦秋的手,满脸惭愧地道:“姐姐家的事我听说了,舅公那样疼我,我也想为他老人家做些什么。只是姐姐也知道,我在家里实在是……我只能日日为舅公祈祷,吉人自有天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祖父肯定会平安无事。”苏锦秋说着。 她是苏家独女,潘妤也常来苏家玩,应该是十分亲近。事实是她跟潘妤私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都是家长在的时候说话,私底下并没有交往。 作为一个成年人,跟几岁的姑娘一起玩,压力有点大。而且潘妤太“柔弱”了些,幼年失母,父 亲再娶,与继母关系不好,让潘妤经常哭泣。稍稍有哪句说重了,或者说随意了,马上就眼泪汪汪,让人负罪感十足。一次二次三次之后,就会觉得跟她相处很累。 从某方面说,苏锦秋也挺同情潘妤的继母,不管怎么样,这个恶毒继母都当定了。 李婆子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苏姑娘这是要去投奔老太太吧。” 她是穆氏的陪房,所谓的老太太也就是穆老太太。虽然很不想幸灾乐祸,想想当初潘妤去苏家就跟寄人篱下似的,苏锦秋端着大小姐的谱对潘妤十分冷淡,现在苏家出事了,千金小姐都要乔装出门,落魄的实在惨不忍睹,实在很想笑一笑。 苏锦秋脸色沉了下来,刚想开口说。 旁边苏怀玉却被激怒了,一次就算了,这还没完没了。她并不善于跟人争吵打嘴炮,直接动手更合她性格。 一脚踢向李婆子的膝盖,李婆子直接跪到地上,随后左手直袭向李婆子的脖。眨眼之间,李婆子好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脸涨的通红,格格叫了起来。想挣扎,苏怀玉哪里容她动弹,只能惊恐地看着苏怀玉。 “苏家就是落魄了,也不是你这个下人奴仆能嘲笑的。”苏怀玉冷声说着,眼中满是寒霜。手上用力,李婆子脸色马上由红变青,刚才还能叫几声,此时叫都不叫不出来,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怎么也想不到,嘴贱说了句话竟然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潘妤好像吓傻了一样,整个人都惊呆了,顿了一下才想起来给自己奶妈求饶,哭泣道:“姑姑莫动气,我这个妈妈不会说话,我代她赔不是。” 苏怀玉的身世,穆氏给潘妤说过。八年前被苏老太爷带回苏家,收为养女,起名苏怀玉。当时很多人都猜这是苏老太爷外头的风流账,说是孤女其实就是私生女,后来发现却不像。 苏怀玉时府里已经有十五岁,当时就有媒人上门提亲。苏老太爷推说已经定下亲事,旁人也不好再说。结果转眼八年过去,苏怀玉仍然待字闺中,更没有参加过任何女眷交际场合,苏老太爷似乎没有让她出嫁的意思。 京城贵妇们多少有些议论,收了个养女不让嫁,这算是怎么回事。就在两年前,苏怀玉的真正价值体现出来。苏老太爷遇刺,五个蒙面杀手冲出,苏怀玉以一当十,全部生擒交给官府,自己却毫发无伤。一战动京城,议论的贵妇们终于闭嘴了,这哪里养女,根本就是护卫。 现在苏家出事,苏怀玉带 着苏锦秋上路,路上安全肯定没有问题。至于孤女被欺负,身边有这样的保护人,哪个敢欺负她。 苏怀玉听得冷哼一声,看向潘妤嘲讽的道:“这时候知道道歉了,刚才这婆子出言不逊时,怎么不见潘姑娘出声。还是你的礼貌教养差至如此,连自己奶妈说了什么话都听不懂。” 潘妤脸腾的一下红了,眼泪落的更凶,肩膀颤抖起来,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只是苏怀玉和苏锦秋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没有一个上前劝慰的。 苏锦秋道:“姑姑,算了,何必跟一个下人置气。” 未来几年她估计还要跟潘妤朝夕相处,这样不长眼的奶妈是得给点教训,不然三天两头来一出,是挺烦的。不过彻底撕破脸也不好,教训一下就完了,杀死杀伤都是件麻烦事。 苏怀玉这才放手,李婆子瞬时瘫在地上,潘妤连忙俯身去看,只是哭却不作声,还是旁边丫头过去把李婆子扶起来的。 被这么教训了一顿,李婆子哪里还敢说话,看潘妤哭,也跟着哭了起来。抱着潘妤道:“我苦命的姑娘,没娘的孩子就是任人欺负,谁知道心疼你。” 潘妤哭的更凶了。 苏锦秋木然听着,这种话实在听太多了,潘妤虽然自己没说过,跟着她的人却是把这话放在嘴边,发生一点点小事就是丧母的孩子真可怜,后妈欺负,亲爹不管。是很可怜,但一直说听众如何不烦。只是道:“我问店家要了饭菜,此时应该好了,就不打妹妹赶路了。” 她现在是男装,本身又无所谓规矩礼教,所以能在这种食铺吃饭。以潘妤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教养,情愿在车上吃,也绝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下车吃饭。 潘妤擦擦眼泪,低头小声道:“姐姐自便。” “江城再见。”苏锦秋说着,转身进屋里。 苏怀玉紧跟其后,临进门时却是突然回头看一眼李婆子,李婆子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颤,连哭都不敢哭了,拉起潘妤上车走了,再不敢停留。 在她看来所谓的斗就是打打嘴炮,嘴上讨点便宜就完事,没想到苏家的斗是直接动手杀人,实在太可怕。 苏锦秋进到屋里,老板娘端菜上桌。热腾腾的白米饭,大块炒肉,看着就十分有食欲。招呼着老张一起坐下吃饭,饭完老张去喂马。 苏锦秋也不着急着走,道:“时间既然还早,那就歇一会再走。” 她和 潘妤目的地一样,前路肯定也一样。晚上肯定都会在驿站投宿,特意避开没必要。只是留点时间差,她们已经前头先头,那自己就稍慢一点,省些事非。 “也好。”苏怀玉说着,有几分伤感又有几分气愤地道:“这潘姑娘还真是个白眼狼,枉费老太爷那样疼她。” 下人与主子从来都是一体的,奶妈能当面嘲笑,潘妤心里多半也是如此想的。 “她心里苦。”苏锦秋说着,这倒不是打趣潘妤,潘妤心里只怕是真苦。天天想着自己好惨,能不苦吗。 因为是婴穿过来的,苏锦秋对潘妤的母亲穆氏很有印象。跟天天垂泪的潘妤不同,穆氏性格强势,对男人尤其是管得严。与潘勤新婚之初,感情也算是马马虎虎,至少生下了潘妤。后来就每况愈下了,夫妻之间常有争执,尤其在纳妾问题上穆氏是一步不让。 成亲六年,潘勤只有潘妤一个女儿,因为儿子问题潘家对穆氏也有意见。后来穆氏一病不起,去世不过百天,潘勤就续弦吴氏。为了这件事穆老太太还特意写信给苏老太爷。言下之意是想让苏老太爷出面,穆家想的妹妹续嫁,再者穆氏刚过百天,好歹等上半年再娶不迟。 苏老太爷思来想去没法开这个口,首先潘勤与穆氏感情非常不好,闹到最后夫妻之间几乎没有感情这可言。再者潘勤与苏家没什么来往,说话潘勤不会听。潘勤续娶的理由也十分充份,无子嗣,他需要娶妻传宗。 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件事,潘妤对苏老太爷有些看法的。至少从那之后,潘妤再来苏家,就表现得很客气,对苏老太爷的疼爱也十分淡然。 “心里苦?就她那样,以后会更苦。”苏怀玉毫不客气的说着。 苏锦秋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样的大冬天上路去外祖母家……” 苏家没倒的时候,苏老太是潘妤的舅公。不管潘勤与苏家交情如何,潘家都会给苏家面子,看着阁老份上,吴氏不管与潘妤矛盾多大,都不会对潘妤太坏。 现在苏老太爷入狱,潘妤在这样的大冬天就要上路去江城。李婆子还能幸灾乐祸,也不想想其中因果关系。 “说来也是,潘太太就算了,潘大人行事妥当,如何会让女儿这时候上路,岂不是要落人口实。”苏怀玉忍不住说着。 她见过吴氏,虽然离恶毒后母有点远,但也说不上宽宏大量。要是潘妤十分懂事听话,也许能相安无事。现在潘妤心存怨念,如何能相处融洽。 倒是潘勤,对潘妤也许不如对儿子们那样,总是亲爹,父女感情总是有的。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锦秋说着。 苏老太爷入狱是个政治信号,旧势力的离去,新势力的崛起。潘勤那么在意仕途前程,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可能分心去管内宅之事。 潘妤在京城的靠山己倒,吴氏作为继母打发她实在太容易了。 苏怀玉对这种狗血八卦向来兴趣不太大,只是担心到江城之后,道:“姑娘不用担心,到江城之后要是穆家实在住不得,另外买房安置就是。” 穆家欢迎自然最好,要是嘴脸实在太难看,也就没必要受这个气。有钱有房,她又能打,哪里过不得。更何况老张脱籍成良民,可以置产。 苏老太爷只是暂时入狱,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还不致如此。”苏锦秋听得笑了起来,看看外头天色,起身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苏怀玉突然伸手拉住苏锦秋,神情显得有几分戒备,小声道:“有队快马往这边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锦秋眉头皱起,下意识地想到昨天那名少年,道:“姑姑小心。” 苏怀玉转身出屋,苏锦秋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处站定,推开一条缝往外看。马蹄声从由远至近,十分急促,没一会两队人马从窗前闪过。 虽然是一闪而过,衣着标致太显眼,是皇子的内侍与卫官。京城遇上这样的人物不奇怪,京外遇到就很奇怪了。 去哪里?做什么? 没一会苏怀玉从外头回来,小声道:“好像是东宫的人?” 苏锦秋眉头皱的更紧,道:“我们等等再上路。” 搞不清楚状况,那就先回避。 ☆、6送礼 苏锦秋三人到驿站时天已经黑了,为了避开东宫人马,着着在食铺里耽搁许久。老张上前拍开驿站的门,面对小吏不耐烦的脸,苏怀玉一锭二十两的元宝丢过去。小吏看直了眼,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是没见过这样的金主,开下门就能收到这么多的打赏。 “要最好的,银子少不了你们的。”苏怀玉吩咐的简单明了。 小吏点头哈腰的道:“有,有,全部都有。” 老张去报备登记,小吏前头引路,地处繁华驿站宽敞,除了客房之外还有几节小跨院,这样大方的出手自然是小跨院待遇。院中停着潘家的马车,还有几个男仆正在整理车上东西,看到苏锦秋和苏怀玉过来便纷纷退到一边回避。 苏潘两家总明面上的姻亲,看到亲戚家的小姐,自然需要回避,尤其是潘家甚严。 “两位爷与潘家认的?”小吏见状低声问了一句。 苏怀玉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小吏笑着道:“那真是他乡遇故知,实在是喜事一件。爷们不晓得,别看潘家只有一位姑娘出行,这派头排场大着呢。” 一位是金主,一边是贵人,既是旧识肯定能和睦相处,他们这些侍候的人也能松口气。 苏锦秋听得有几分惊讶,道:“排场大?” 驿站住的都来往官员,小吏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从四品官员的女儿,潘勤的官职并不高。更何况潘妤就这么四辆车跟随,应该还说不到排场。 难道与下午突然出现在官道上的东宫内侍有关系? 小吏把声音压得更低,道:“爷们不晓得,下午时宫里来人,送了潘姑娘一份厚礼,还特意交代小的们要小心侍候。” “宫里来人送礼?”苏怀玉一脸惊讶,声音不自觉得的上张。 潘勤只是从四品,潘家都够不上跟皇室扯上关系的等档。更何况潘妤要是宫里有后台,也不会在大冬天被继母扫地出门了。 三人边走边说已经到小跨院门口,左右并无他人听到。小吏更道:“好像是来答谢的,说潘姑娘帮了什么人。小的们当时只是外头侍候,并不知道具体。” “救了什么人……” 苏锦秋和苏怀玉同时念着这句话,不自觉得相视一眼。 京城皇子皇孙虽然不少,但应该没有多到,几乎在一个地方,有两个皇室成员落难。 “潘姑娘 就收下了东西?”苏怀玉直问着。 小吏笑着道:“那是当然。” 苏锦秋听得有几分惊叹,顿时对潘妤有了全新的认识。看来自己真是小看她了,以前只觉得她爱哭不讨喜,没想到胆子竟然如此大。 东宫内侍来送道谢送礼,她都敢冒认。看潘妤平常行事,也不是完全无知,不可能不知道事情捅出来之后事情多严重。 另有后招吗…… 仔细想想,潘妤今年七岁半,过了年才八岁,大冬天被继母赶出家门,独自上路去外祖家,又没有大人跟着,只有下人相随。 这么可怜的身世,年龄又小,慌乱之中没有主张,推说是被下人摆布完全有可能。 李婆子,潘妤的奶妈,那么傻的人,多好的档枪使者。 小吏引着两人进到跨院正房坐下,蜡台点上,屋中炭火升起。苏怀玉吩咐张罗菜饭,自己也开始收拾床铺,苏锦秋则把包袱打开,把换洗衣服拿出来,虽然不方便洗澡,里外衣服却可以换换。 “啧,啧,真是想不到。”苏怀玉一边铺床一边笑,道:“没想到竟然便宜她了。” 苏锦秋也不在意,潘妤那么想冒充那就随她去吧,那样一个危险的少年,她该感谢潘妤帮她挡过一劫。想了想道:“东宫内侍来答谢,难道是东宫的皇孙?” 太子凤启今年二十九岁,膝下子嗣不少。只是她年龄小,出门次数有限,对皇室成员只是大约知道,见过的就没几个了。 “谁知道呢。”苏怀玉无所谓说着,道:“这回事后,老太爷肯定要告老归家,远离京城,远离事非,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孙,都跟我们无关。” 苏锦秋点点头,心里却有几分感慨,早在两年前父亲苏墨玉还在世时就劝过苏老太爷告老,苏老太爷不愿意退。一生追求政治朝廷,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后退。 只是现在……不退也得退了。 苏锦秋这厢饭完休息,只想恢复体力明天早点上路。旁边小跨院里的灯却是一直亮着,潘妤和李婆子灯下坐着,看着桌子上一堆谢礼。金镶玉头面首饰四套,宫缎八匹,再就是各种金银珠串,折合银子一千五两左右。 “有了这些东西,姑娘出阁时也能体面些了。”李婆子抹泪说着。 吴氏不容人,还挑拨潘勤,将来潘妤出嫁肯定没什么嫁妆。过世的穆氏是有份嫁妆,只是穆氏出嫁之时江城侯府已经欠了一堆债务 。亏得与潘家的亲事是早定下来的,不然寻亲都难,穆氏出阁,穆家勉强凑出一千两银子。虽然嫁妆还在,但就那点银子,实在拿不出手。 潘妤没作声,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带了七爷一程……” 潘家家境富裕,不管心灵上如何,潘妤从小到大的物质生活都不差。总是正经嫡出小姐,眼力总是有些的。宫里的东西虽然很好,并不是没见过,东西虽然很值钱,却不是她在意的。 七爷元凤不是皇子的皇子,并不受平民王妃的限制,可惜年龄差的有点大,她成年时只怕元凤已经成亲。但跟东宫太子,七爷扯上关系,总不是件坏事。 继母凶狠,外祖家贫,将来终身大事,只怕还要自己来。 李婆子直盯东西着了一会之后,财迷的心终于收了起来,担忧的道:“来谢道的大人说,是姑娘带了七爷一程,只是我们这一路……” 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但冒充七爷的恩人,将来要是捅出来,会不会有麻烦啊。 潘妤看李婆子一眼,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婆子的忠心,只是李婆子的智商实在低得可怜,只是吩咐道:“以后妈妈说话要留心,尤其是对苏姑娘,将来同住江城侯府,若是真撕破脸,我脸上岂能好看。” 李婆子听得讪讪的,小声辩解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同住,老太太肯定会更心疼姑娘。” 虽然都是住亲戚,潘妤是家有爹,失母少女到外祖家里住几年。苏锦秋都落魄到改头换面上路了,这就是穷亲戚投奔,潘妤自然要高苏锦秋一等。 潘妤横她一眼,冷哼着道:“祸从口出,下回苏怀玉再动手,我可是不求情的。” 苏家是落魄了,但苏怀玉不好惹,自己的奶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然都知道苏怀玉这个养女很冒牌,到底不是下人。 李婆子想到苏怀玉也打了一个冷颤,道:“以后再不敢多言了。” 潘妤听得点点头,起身道:“把东西都收好,我们也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 “是。”李婆子答应着,把东西全部收进箱子里。 潘妤打了个哈欠,招呼丫头进来铺床叠被,李婆子照例睡旁边榻上,脱衣睡觉时,不自觉得又念叨起来,有几分解恨的道:“这样的大冬天,太太赶姑娘出门,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给老太爷,老爷交代。” 潘妤眉头皱紧,心中甚是烦乱。自 从吴氏进门之后,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潘勤为此还说过吴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吴氏儿子越生越多之后,父亲的态度就有些不同,再不像以前那样,就连祖父,祖母对她也都有些冷漠。 她是有打算去江城侯府住上几年,但并不是在这样的大冬天独身上路。结果这回与吴氏发生争执,她痛哭不止之时,吴氏就突然说,在家里委屈姑娘,既然穆家说了要来接姑娘去小住,与其等人来接,还不如自己去。 随后便命人给她打包收拾东西,她还特意去祖母那里辞行,本想着祖母会给她出头。结果祖母却是一声长叹,只说去了穆家也好,省得在家里吵闹。 “到江城就好了,太太是老太太的独女,在家时视为掌上明珠。现在姑娘过去,老太太肯定欢喜的很。”李婆子高兴的说着,回江城对她来说算是回家了,自然是喜事一件。 潘妤却是高兴不起来,李婆子就是穆家的陪嫁,眼皮子浅的很,就是在潘家这些年,也没有改掉穷酸习性。 穆家虽然是侯府,没有银子却是大问题。 潘妤满怀心事的躺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一直到天亮才合了一会眼。起床时就有些迟,套车上路已经是半上午了。 苏锦秋早早起床,早早上路,临走之时苏怀玉抛下一锭银子当打赏,让小吏们热情无限。 车驾驶到官道上,苏锦秋道:“张叔,我们快些,尽早到江城。” 至少得赶在潘妤之前进江城,不然一边是兄长的孙女,一边是自己嫡亲外孙女。都是突然到访,自己肯定得被冷落到天边去。早半天过去,住处丫头分派好,其他的自己都可以收拾。不然住处都没有,就有些尴尬了。 快马加鞭往前赶,次日扫黑之时,马车进江城。 苏锦秋不自觉得松了口气,大冬天赶路真不好受,有炭火的屋子最舒服了,吃上一餐热饭,好好睡一觉,再好不过。 老张问清前路,道:“侯府就在前面街上。” 与此同时,皇城东宫 “谢礼交给了户部潘大人的女儿?”元凤惊诧了。 答话的内侍看元凤反应不对,顿时紧张起来,小声道:“是,正如七爷所说,七、八岁的小姑娘,跟家人一起上路……” 潘妤完全符合要求,而且潘妤自己都承认了,这如何能弄错。 元凤站起身来,内侍是东宫的人,便对暖阁里看卷宗的凤启道 :“我能把他们杀了吗?” 两个内侍官马上跪了下来,全身颤抖起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别人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句戏话,但元凤说这样的话,就是会变成现实。 不用传话,不用旁人动手,甚至于不用定罪。只要侍候的人稍有不对,元凤会亲自动手。 凤启茫然的从卷宗中抬起头来,问:“怎么回事?” 元凤道:“带我一程的是苏家小姐,结果这群废物跑去找潘小姐道谢。蠢成这样的奴才,还是早死早投胎吧。” 两个内侍惊呆了,知道命悬一线,马上辩解道:“潘姑娘主动承认,奴才,奴才……” 元凤说的很笼统,他们只能找符合条件的,潘妤是唯一符合条件的。 最关键的是潘妤承认了,他们去问潘妤时是表明身份的,谁能想到潘妤竟然有这么大胆子,连东宫的人都敢骗。 “她承认了,就不用查问了吗?你们平常就是这么办差的?”元凤说话间转了转手腕,再次看向凤启道:“还是杀了吧。” 凤启知道元凤这是杀心已起,对两个内侍挥挥手,差事办砸当然要受罚,但还不到填命的地步。按照元凤的标准,大部分人都不能活。道:“你既然知道是苏家小姐,何不直说。” “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元凤说着。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苏锦秋,打扮,年龄,再联想京中的变故,并不难猜到。当时苏锦秋一行人是顺着官道往前走,只要追上去就好了,在他看来是十分简单的事。 “大部分人都没那么聪明。”凤启说着,又有几分惊诧地道:“没想到潘家如此大胆,竟然敢冒充。不过这本就是小事一件,有机会我会问,你别管了。当务之急,再备一份给苏家小姐送去,答谢了也就完了。” 要是让元凤去问,肯定是血流成河。潘勤官当的还不错,至少目前还能用。 元凤脑子里不自觉得浮现出苏锦秋的模样,那样的冷静自若,又有那样的家世,谢礼东西肯定不会看在眼里。而且已经送错一次,再追着去送实在没意思,道:“我亲自去道谢。” “亲自去?”凤启声音扬了起来。 “以后去。”元凤说着,顿了一下道:“是苏阁老的孙女。” “苏阁老的孙女?”凤启先一怔,不自觉的道:“苏墨玉的独女?” 元凤点点头,想了想笑着道:“我想她现在 不需要我的回礼。” 好像应景一样,内侍进屋回报:“魏王殿下传信,正在收拾行囊,即日回京。” 凤启脸色凝重起来,旁边元凤也是抿嘴不言。 二皇子魏王凤池,嫡次子,凤启的同母亲弟,今年二十七岁。 永昌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没有之一,是最爱。 ☆、7穆家 穿过来就是阁老的孙女,从苏锦秋睁眼那刻起,入眼的全都是奢华。两个奶妈,八个嬷嬷,十几个丫头围在身边侍候,这还不算打扫的粗使。八年间富贵生活,毫不夸张地说,根本就是坐与金山之上,以至于苏锦秋对银子都没什么概念。 母亲俞氏在世时,苏锦秋跟着去过穷官家里,知道官员要是穷了,日子过的更辛苦。来江城之前,苏锦秋就知道江城侯府很穷,五代侯府传到最后一代,尤其是十几年前穆家出过事,倾尽家财才勉强保住,现在也就是够吃饭。 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苏锦秋在踏入江城侯府一瞬间,惊讶了。 很富裕啊,一点都不穷,跟阁老府比起来是差点,但比起京城那些落魄侯府要强的多。进门时天已经扫黑,虽然没有一路明亮,每道门前仍然挂着羊角灯。前头引路的管事媳妇,穿着打扮也十分体面。 只能看这些,至少外头体面肯定有。 “不知道姑娘来,也没派人去迎接,姑娘莫怪。”管事媳妇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锦秋,要不是苏怀玉来过江城侯府,认得她,真不敢放她们进来。 一身男装,两人跟随,破烂马车,落魄成这样的阁老千金,谁敢相信呢。 “是我们来的太匆忙。”苏锦秋微笑说着。 从进门之初她就被打量,被同情。或许她该掉滴泪,证明自己是真惨? 管事媳妇想了想问:“姑娘可用饭了?” 苏锦秋如实回答:“还没有。” 管事媳妇点点头,招手叫来一个小丫头,小声吩咐了几句。 说完几乎用怜悯的眼光看向苏锦秋,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算是曾经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落魄的吃不上饭了。 一路引着到穆老太太正院,早有丫头门口等待,传话道:“老太太屋里正用饭,知道姑娘还没吃,便把自己的饭匀出来给姑娘先用,丫头们已经在西厢房摆桌。老太太说,姑娘路上辛苦,先用了饭再相见。” 苏锦秋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总算给口热饭吃,也算不错,道:“辛苦姐姐传话。” 丫头转身去了,管事媳妇引着苏锦秋和苏怀玉进西厢房用饭,三菜一汤,两碗米饭,说不上丰盛,两个人也够吃。而且菜色精致可口,应该真是穆老太太的饭菜。美美吃上一餐,饭毕漱口,管事媳妇引着苏锦秋和苏怀玉进正房。 江城侯府爵位传 到穆老太爷这里是最后一代,穆老太爷去世之时,就是穆家去爵之时。此时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住正中主室,按照侯府规矩,五间三耳,左右厢房,院落方正整齐。 “给穆老太爷,穆老太太请安,遵老太爷之命,带姑娘来见二老。”苏怀玉上前见礼。 苏锦秋跟着一起见礼,不自觉得打量正中坐的两位老者,皆是头发花白,按年龄算,与苏老太爷相差不多,看起来却比苏老太爷老很多,尤其是左边穆老太爷,一脸皱眉更显得苍老。 不等苏锦秋见完礼,右边穆老太太先哭了起来,尤其是看到苏锦秋一身打扮,呜咽道:“儿啊,你这是吃了多少苦!” 两边婆子把苏锦秋扶起送到穆老太太跟前,穆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苏锦秋,眼泪流的更凶。又问苏怀玉家中情况,苏怀玉只说苏老太爷早有安排,家中下人已经都安置好,然后命她与老张送苏锦秋到这里。 穆老太爷一直没作声,听到这里,长叹口气对苏怀玉道:“早劝舅兄抽身退步,没想到还是……不管怎么样,孙女来了交与我们,我们定会好好照看,请怀玉姑娘放心。” 苏怀玉抿唇不语,却是直视穆老太爷。 穆老太太拿手绢擦擦眼泪,看向苏锦秋道:“丫头以后就跟我,跟在家里一样的。” 苏锦秋没作声,也跟着拿帕子抹泪。 “天色不早,姑娘一路辛苦,要早些休息才好。”穆老太爷说着,想了想道:“就先住在……把后罩楼东边三间收拾了,身边使唤的人以后再慢慢挑。” 穆老太太听穆老太爷如此安排,显得有些犹豫,后罩楼是堆杂物之处。但穆老太爷的话即出口,她也不好反驳。只是讪讪地道:“那里……也好。” 苏锦秋看看两人神色,心中透亮,低头恭谦的道:“多谢老太爷厚爱,只是来时祖父叮嘱,老太爷与老太太年龄大了,切不可让二老为我操心,有事只管与姑姑说。若是与姑姑同住后罩房,生活起居只怕有些不便。再者我父母三年孝期未满,还要时常祭拜,若住在正院之中,也不合时宜。恕孙女大胆,想在后门附近求处小院,这样我即可以天天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起居生活也十分方便。” 她今年八岁,虽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八岁其实还是不用回避的年龄。全苏怀玉就不同了,二十几岁的成年女子,又无夫婿,穆家成年男子也不少,各种不合适。再者她是养女,未嫁、习武,属于姑娘里的异类,很多士大夫 中歧视她。 只看穆老太爷看苏怀玉的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在看下人,还是看不起的下人。从进门那刻起,她就能感觉到穆家对她的态度,与其被各种看不顺眼,那还不如远离一些,何必上赶着找不自在。 按照一般侯府的布局,后花园中总会有几处小院,为了方便下人走道,后花园里都会有后门通街。求这么一处小院,仍然在穆家范围内,生活方面也可以与穆家区别划分,只是单纯的借住,日常供给仍然是自己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穆家是没赶她出门,但也不是多欢迎她的到来。不得已来借住,那就别花人家的钱,也能得些好脸色。 穆老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这……怎么能行,若是住到那里去……” “请老太太放心,姑姑定能照顾好我。”苏锦秋说着,神情很是为难的道:“这次同行还有老张,虽然是下人,却是成年男子,与苏家的信件来往还要靠他,后宅出院只怕十分不便……” “哼!”穆老太爷冷哼一声,神情十分不屑地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住后头碧云轩吧,就在花园后头,靠近角门,出入方便。” “多谢老太爷。”苏锦秋说着。 穆老太太神情显得十分担忧,看看穆老太爷却是不敢吭声,停了一下才道:“今天天色已晚,房子明天收拾,今天……就先在东厢房将就一晚。至于两位叔叔那里,明天再见吧。衣服先穿你六姐的,一会我派人给你们送去。” “是,让老太太操心了。”苏锦秋低头说着。 穆老太太叹气道:“去歇息吧。” 说着又叮嘱身边的丫头婆子跟着去照看。 “明早再来与老太爷,老太太请安。”苏锦秋说着,恭敬的见礼退下。 东厢房偶尔做客居之用,虽然比正房简单许多,却是一应东西齐全。热乎乎的炕头,香喷喷的被子,更舒服的是可以洗澡。 热水还在准备中,两个丫头收拾着床铺,苏锦秋也开始整理包袱。不管怎么样,落脚之地算是有了,远离京城,寄居侯府,至少不用四处逃难。 苏怀玉榻上坐着,神情显得十分不悦。 苏老太爷给的那八万两银子算是喂狗了,还是没良心的狗。 “刚才得知妹妹来了,特意看望,没有打扰妹妹吧。”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过来,言语带笑,十分轻快活泼。 苏锦秋不自觉得扭头看去,进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唇红齿白,甜美可爱。尤其是看着她的眼,能感觉到其中的善意和温和。 “这是六姑娘。”旁边婆子小声提醒一句。 苏锦秋会意,笑着道:“姐姐说哪里话,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做过穆家的功课,虽然没见过,大概家庭成员却是知道。 穆老太爷有二子,全是出自穆老太太的肚皮,只是兄弟不和,十几年就分了家。二房圈了侯府西边一块,另设大门出处。 已经出嫁,死掉的不算,大房还有二嫡子,一嫡女,一庶女;二房一嫡子,二庶女。 六姑娘就是穆六娘,大房嫡女,未出阁姑娘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这是我今年的新衣,还未上过身,妹妹千万别嫌弃。”穆六娘笑着说。 身后两个丫头立即捧着新衣上前,交给旁边婆子。 苏锦秋有几分意外,在穆老太爷那里冷遇了,没想到穆六娘会来主动送衣,心下十分感激,笑着道:“多谢姐姐厚爱。” 穆六娘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小事一件何必言谢。妹妹路上辛苦,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明天再来看妹妹。妹妹初来乍到,要是缺了什么,只管到我那里去寻。” “多谢谢姐姐。”苏锦秋笑着说。 客套几句,穆六娘也没落坐就要回去,苏锦秋看看屋里连茶水都没有,也就没留客。 送穆六娘到门口,临走之时穆六娘笑着道:“妹妹千万别跟我客气。” “呃……我有事定与姐姐说。”苏锦秋笑着说。 穆六娘转身去了,苏锦秋回屋时,心中有几分纳闷,她现在这么惨,换洗衣服都要向人借,有人心地善良同情她也是情理之中。 穆六娘看她的神情实在是…… 完全看熟人的神情,再是一见如故,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初次见面,总会有一种生疏感。在穆六娘身上却完全没有,亲切的没有一丝违和感,好像她们是老朋友似的。 难道她在梦里与穆六娘见过面? 顾不上去细想原由,耳房里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身体浸泡在温水里时,苏锦秋决定先把疑惑放下,初来穆家,还被主人嫌弃,明早还要去向两位叔叔请安,然后收拾房舍,事情真不少。 以后她与穆六娘相处的时间多的是,若是真有诡异之处,总会 知道。此时她连穆六娘的脾气禀性还搞不清楚,想破头都没用。 锦被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被丫头叫醒起床,洗漱之后换上昨天穆六娘送来的衣服。全是浅色系,花色非常少,应该是考虑到她有孝在身,很细心。苏怀玉也换回了女装,是穆老太太的衣服,昨晚派人送来的。 屋里吃了早饭,感觉时间差不多,两人一起去正房请安。穆老太爷与穆老太太也是刚吃完饭不久,大房请安人马还没过来,一时间厅里显得有些冷清。 “碧云轩在后花园角落里,地势不好,你还是到后罩楼里住下,离我也近些。”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对苏锦秋说着。 昨天她跟穆老太爷好说歹说,穆老太爷总算是松口了。虽然后罩楼不太好,日常生活总是没问题。苏家这回是真完了,一穷二白。兄长唯一的孙女来投奔,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她一口饭吃。 也不怪穆老太爷无情,当初苏老太爷阁老身份,那样的位高权重,也不见他提携穆家。 “多谢老太太关爱,只是我与姑姑商议过,还是住到后头方便些。”苏锦秋起身说着,穆老太太到底是亲姑奶奶,多少会为她着想。笑着道:“老太太不用为我担心,姑姑会照应我的日常生活。碧云轩既临后街,平常采买方便,屋里日常供给也十分便利。” 既然又说到住处问题,那不如一起说了。直接把话挑明,虽然是投亲,她只是借住,不会花穆家的钱。八万两银子租套小院借住几年,这也是天价了吧。 穆老太爷听得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现在就让婆子带着你们过去,自行收拾吧。” “老太爷……”穆老太太不禁说着,却横了一眼苏锦秋,这丫头怎么不识好歹呢,都落魄成这样了,还当自己是阁老府的千金。 “大老爷,大太太到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大房人马过来请安,刚才话语不自觉打住。 ☆、8住处 穆大老爷带队,穆大太太,穆大爷,穆大奶奶,穆四爷,穆四奶奶,穆六娘,再加上重孙辈哥儿,姐儿,十几口人,队伍十分壮观。 引见介绍,苏锦秋上前见礼,穆大老爷和穆大太太头发半白,四十几岁的人看着有六十岁,沧桑之中带着苦闷。对苏锦秋的问候,两人反应淡漠,连个笑脸都没给。接下来是穆大爷和穆大太太,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客套招呼几句就完了。 穆四爷和穆四奶奶是年轻夫妻,二十出头的模样。与穆老太爷,穆大老爷,穆大爷相比,穆四爷的精神状态可谓是明天的太阳,阳光朝气,充满了无限希望。身边穆四奶奶也光彩动人,越发显得美丽漂亮,笑脸迎人,很主动的跟苏锦秋说起话来,又说有什么需要只管去她。 “家中事务都是四嫂在管,妹妹有事只管与四嫂说。”穆六娘笑着说,态度十分亲切。 “以后还要四嫂照看。”苏锦秋行礼说着。 一般来说都是长媳管家理事,尤其是五代侯府,规矩更是大得很。穆大太太年龄大了精力不够,下放管家权第一人选该是穆大奶奶,没想到是穆四奶奶奶管家。不过只看此时应对,穆四奶奶是比穆大奶奶更会应对处事。 “妹妹太客气了,应该的。”穆四奶奶笑着说。 说笑之间,气氛热络起来,穆老太太太神情也有几分缓和,看看大房众人,不禁问道:“七丫头呢?怎么没过来?” “婆子传话说,七妹身子不适,我吃饭之后过去看过,还在床上,有些懒懒的,就没让她起来。”穆六娘笑着说,态度温和大方,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苏锦秋看着穆六娘勾起的唇角,这是在嘲讽吗? 穆老太太显得有些纳闷,不禁看向穆大太太道:“怎么又病了,不是才请过大夫吗?” 穆大太太心里有些不耐烦,一个小庶女而己,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好吃好喝供着,说不舒服就请大夫,药也抓了。嫡母该做的都做了,穆七娘仍然说身上不好,起不了床,她又有什么办法。只是道:“大夫来诊过脉,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七丫头自己说身上不好。” “是不是大夫医术不行,不然换个大夫来瞧瞧。”穆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道:“七丫头生的单薄,年龄又小,总是生病,你这个嫡母还是要多照看一下。” 穆七娘的生母在难产中去世,女人生孩子虽然是个坎,但姨娘难产去世,后院里是说不清的。穆大太太怎 么收拾姨娘她不管,但七娘总是她的亲孙女,不能任由穆大太折腾。 “是。”穆大太太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穆四奶奶笑着道:“妹妹初来,一会我带她去见见二叔。” 穆老太太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 穆六娘跟着道:“我也有几日没去给二叔,婶娘请安,想跟着嫂子一起去。” “去吧。”穆老太太笑着说,两个儿子不和,她是无可奈何。看到孙辈们能和睦,多少有几分欣慰。 众人各自退下,苏怀玉也跟着一起出门,当然不是去二房问安,而是让婆子带着她去碧云轩。穆老太爷给安排的地方,还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样,有得收拾。 “妹妹住哪,我派人过去整理。”穆四奶奶问着。 苏锦秋笑着道:“老太爷安排我与姑姑住在碧云轩,姑姑已经去收拾了。” “那里?”穆四奶奶有些吃惊,想想平常穆老太爷的行事,也有几分了然,笑着道:“那里离后门近,出入倒是方便。只是许久没人住,要好好收拾一下,我这就派人过去料理。妹妹不用担心,有事只管与我说。” 穆六娘也跟着道:“要是今天收拾不好,妹妹先来与我同住。” “多谢四嫂,六姐。”苏锦秋道谢。 看来四奶奶在家里挺能说上话的,穆六娘是孙女,年龄还小,也许还没办法理解穆老太爷的意思。穆四奶奶是掌家孙媳妇,她倒是不怕得罪穆老太爷。 套车到二房,从西边黑油大门进去,苏锦秋再次惊讶了,二房更有钱。外部房舍看起来虽然没怎么整理,但屋内摆设,来往仆妇打扮,比大房还要上一个档次。 穆老太爷带着长房居住与侯府正宅,永田业收益也该是长房的。长房又有祭田,二房分出去之后,虽然没有彻底从侯府搬出,财政肯定分开,按常理推测二房应该要比大房管。 二房只有一子穆三爷,要么是穆二老爷争气,要么是穆三爷争气,反正这钱肯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车驾进二门,正房拜见穆二老爷,穆二太太,两人反应平平,比大房几位强些。穆二太太好歹褪了只镯子当见面礼,也说了几句关心疼爱的话。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活总算是做了。 “亲家母不太好,老三带着媳妇去岳父家了,过些天才能回来,以后再见吧。”穆三太太笑着说,也不留苏锦秋吃饭,只是道:“姑娘闲了 只管过来玩,正好跟八娘,九娘做伴。” 八娘,九娘是二房的庶女,跟苏锦秋同年。 “改日再来与太太请安。”苏锦秋微笑说着。 穆二太太淡然笑着道:“姑娘只管过来玩。” 客套几句,三人告辞,穆二太太命婆子送客。 苏锦秋跟着穆四奶奶,穆六娘上车时心中有些遗憾,她挺想见见穆三爷,从某方面说,现在江城侯府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事情原由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当年永昌皇帝亲自给含山长公主,也就是七爷元凤的母亲选驸马。穆三爷年轻美貌,本来都要选定是他了,结果被发现头发是粘上去的,原本发质稀少。永昌皇帝大怒,因为宋太后求情,虽没因此降罪穆家,却也没放过穆家。 先把上京说亲的穆元娘赏给礼亲王世子为妾,永昌皇帝仍然觉得不过瘾,又开始查江城侯府的经济问题。像这样的百年侯府,翻经济账是怎么翻怎么有,各种亏空挖出来,限时全部还完,还不上就是削爵抄家。穆家倾全家之力去还,苏老太爷还给了八万两银子。 爵位勉强保住,抄家的危机过去,穆大老爷和穆二老爷也开始算账了。 穆大老爷说,事情的起因是穆三爷在圣驾面前做假,没有当驸马的命就不要去争,结果连累全家。穆元娘大房嫡长女被赏作妾,接下来几个女儿嫁的也很不好。再有朝廷翻查旧账,填补亏空,差点被抄家流放。 现在是保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掀起风浪。家里老家也被翻个干净,归根结底全部都是二房的错,要是穆三爷没做假,最多就是落选而己,啥事都没有。 穆二老爷如何肯依,穆三爷做假的事全家都晓的,做的时候穆老太爷不管,穆大老爷也不管,当时全家想的是穆三爷要是能当上驸马,肯定能得很多好处。更何况查帐填补亏空时,二房也不是旁边干看,能拿都拿了。穆二太太不但把嫁妆全部拿出来,还向娘家借了钱。 选驸马这事本来就是家族大事,不管好坏,后果肯定是两房一起承担。不然好处两房一起得,有事就全推二房,天下间没这个道理。 兄弟俩争吵不休,两个妯娌之间闹的就更凶。穆元娘是穆大太太的长女,落那样一个结果,穆大太太如何不心疼。穆二太太为了填补亏空,问娘家借了不少银子。 两边都觉得太亏,后来差点就上演了全武行。穆老太爷对此无可奈何,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家 ,把西边圈出来一块当做二房的住所,但是当时家里已经一穷二白,二房是没有流落街头,但没有银子吃什么呢。连二太太嫁妆都填出去了,若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填呢。 苏老太爷每每说到这些事情,都是摇头不语。那时候苏锦秋年龄很小,肯定是当做听不懂,心里也有种吐槽不能感觉。嫡庶兄弟相处不好的许多,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父母皆在世时就能闹成这样,十分少见。 只能说都是奇葩,穆老太爷这个爹最奇葩。 回到侯府二门下车,穆六娘就笑着道:“四嫂事多,只管去忙吧。我带妹妹去碧云轩,要是少了什么,我派人向四嫂要。” “也好,六妹仔细,差什么只管来说。”穆四奶奶笑着说,又道:“中饭我会派人送过去,只是不知道妹妹口味,妹妹先将就吧。” “四嫂疼爱我,哪里能是将就呢。”苏锦秋笑着说。 穆四奶奶笑着道:“看这小嘴甜的,我今天事多,晚些时候再去瞧妹妹。” 穆四奶奶转身去了,苏锦秋随着穆六娘往后院走,穆六娘边走边讲解,大概指了指各人的住处。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住了中轴线建筑群,大房占了东边,西边圈出去给二房。中间和西边的最后连成一体,是侯府的花园。 碧云轩则是花园里的一处小院,紧临后角门,原来是当客居之用。房舍大概是二十年前建的,中间修过几次,住人肯定没问题。 “就是这里了。”穆六娘指指前头一处小院。 苏锦秋抬头看去,方方正正一处小院,门匾上挂着碧云轩三个字。小院不大,正中五间正房,左右三间厢房,另有后院退舍。 进到门里,首先看到的是一堆家具,左边新的,右边旧的,几个男仆抬着旧的正往后院走。另外廊上堆着一堆箱笼。 “这,这是……”穆六娘多少有些被震住了。 抬出去的旧家具都是碧云轩原来的,旧是旧了些,但木头不错,凑合也能用。在她看来,所谓收拾房子就是打扫一些,铺床挂帐幔,根本就没想过换家具的事。 院中收拾打扫的,各房的的人都有,穆四奶奶派过来的几个婆子,旁边站着有点插不上手,全部人马都是苏怀玉在调度。廊上堆的东西,应该是才从集市上搬回来的,而且是用扫货的形式,根本就没挑选,觉得有用就全部买了。 “家具不能用了,另外采买全新的。旧的我让人抬出去扔掉 ,至于损失,我会折银子算给穆家。”苏怀玉说着。 她本来也不想这么麻烦,但东西实在不能用,这里又是住几年的地方,与其以后折腾,不如今天全部换新,以后也能省心些。穆老太爷的德性太恶心,苏家再是落魄了,也不会求着他养活。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道:“现在换了也好。” “老张还在集市上,他男人家不懂要用什么,我就让他看着买。姑娘有什么想要的,就打发小厮跑一趟,给他说一声。”苏怀玉说着。 苏锦秋看看廊上箱笼,她还在孝中,并不需要太多东西,便道:“这些东西慢慢采买并不着急,主要是后头厨房。” 当务之急是住与吃,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是甩手不管,中午饭是穆四奶奶送过来,晚上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李管家今天不忙,我给了他三百买两银子,让他去置办。”苏怀玉说着,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支使下人办差却是容易的很。 后角门之外就是下房,下人当差也是轮班的,总有在家闲着的。她叫婆子传话过去,但凡今天过来帮忙的,先给二两,天黑之前把事情干完,能够从头干到尾把活干完的再给二两。至于厨房直接承包给管事,三百两子全部搞定,不管剩下多少全部都是他的。 江城侯府下人最高月薪是一两银子,一天就能挣到四个月的钱,对很多人来说是大半年的钱。个顶个的积极上进,还有听到消息,差都不当,请假过来帮忙的。苏怀玉直接放话,只要帮忙了,哪怕就抬一件东西呢,全部有赏钱。 “如此也好,省些事。”苏锦秋说着。 按她的性格不会如此行事,太打穆老太爷的脸,到底要在穆家住几年,没必要闹的太难看。苏怀玉性格张扬,忍不下这口气,她想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凭穆老太爷那样,最多让她们走。离开穆家,买处宅子另居,日子过的更舒服。 ☆、9家底 中午饭是穆四奶奶送来的,晚饭就是自己房间里吃饭。新家具新铺陈,一应全新全素,连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有了,苏怀玉找穆四奶奶借的人,外面买人太麻烦,借穆家的下人使唤,使唤期间所有花费都是苏家出。 按着苏锦秋原来的配置安排,再加上厨房人手,以及打扫洗衣粗使的,屋里使唤的也有四十几个。男仆有老张带着住外院,安排马车,以备出行。享受了八年的生活又回来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然衣服还在赶制中。 舒服睡了一觉,早饭之后苏锦秋按点去给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请安。昨天碧云轩那么大的动静,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如何不知,穆老太太心中不悦,既然你们有钱,那就直说好了,穿的那么穷酸,过来时整的那般落魄给谁看呢。 穆老太爷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因为不喜苏老太爷,虽没有赶苏锦秋出门的意思,却是想难为她一下。没想到苏锦秋豪爽的很,连家具都扔了,只差把房子拆掉重建。 比较之下大房的态度很明确,非常亲切,至少穆大太太和穆大奶奶看她时都是脸上含笑,还会亲切问候两句。 苏锦秋神情如故,看她落魄,瞧不起她也好,看她有钱,对她好也好,旁人的态度实在是小事一件。只是道:“我与姑姑刚出京城不久,隐约看到了潘家马车,好像还看到李妈妈。只是当时我们着急赶路,身份不便,没敢上去招呼。”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都是一愣,穆老太太连忙问:“潘家的马车,还有李妈妈?难道是妤儿来了?你为何不上前去问?” 苏锦秋笑道:“我与姑姑是着急赶路,看着好像是,并没有细看。再者这样的大冬天,雪才停,潘姑娘怎么会出门,想着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李婆子嘲讽了苏家,苏怀玉打了李婆子。不是什么体面的事,相信潘即也不会提起。那就这么说一句,免得潘家的丫头婆子走嘴了。 穆老太爷听得点点头,道:“也是,这样的大冬天,闺阁千金怎么会出门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横了苏锦秋一眼。 “是啊,潘姑娘怎么会这时候出门呢。”苏锦秋微笑说着。 穆老太太却是担心外孙女,道:“还是派个人去看看吧,万一真是的呢。” 穆氏是她唯一的女儿,结果早年亡故,只余下一女,虽然从未见过,每每想到过世的女儿,对潘妤这个只知道名字的外孙女,也是十分心疼。 穆老太爷却是道:“女婿怎么会让妤儿这个时候出门,更何况早有书信过来,年后才要去接。你是思念过度,想得太多,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也是……”穆老太太看穆老太爷坚持,虽然心里担心,也不好再说,话题就此打住。 穆六娘见状马上转开话题,笑着向穆老太太,道:“早上过来时,我去看过七妹,她说她身上好多了,并不用请大夫,只要再歇两天,就能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苏锦秋默然听着,心里却有点疑惑。按照大家族的规矩,晚辈就是身上不好,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成,都要过来给长辈请安。像穆七娘这种,只是有些懒,也不是生病,就不过来请安,算是失礼的行为。 “那就让她歇着吧。”穆老太太说着,又叮嘱穆六娘道:“你七妹单薄,你当姐姐的要多照看她,常去瞧瞧她。” 穆六娘低头道:“是。” 苏锦秋这回是真无语了,穆老太太这安排不是一般的奇葩,让姐姐多照看妹妹当然可以有,但穆七娘嫡母就在旁边坐着,放着嫡母不叮嘱,特意叮嘱姐妹,穆大太太脸色僵的几乎都要翻脸。 尤其是叮嘱的穆六娘还是穆大太太亲生女儿,一边是庶妹,一边是生母,正常人都知道要跟谁更亲吧。 穆老太爷看众人,又看看苏锦秋,阴阳怪气地道:“你不是穆家人,不用早晚过来请安。” 苏锦秋顿时心中大喜,她才不想早晚跑这一趟,这样的天气躺被窝里才舒服呢,起身道:“是,现在天气冷,多谢老太爷怜悯疼爱。” “哼~”穆老太爷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穆老太太有几分责怪地看向苏锦秋,不向长辈请安像什么样子。穆老太爷是生气昨天的事,要是苏锦秋好好赔个不是,怎么会把她排除请安之列。 苏锦秋只当没看到穆老太太的暗示,继续微笑坐着。她是真心不想过来请安,又不是m,大冬天的暖和被窝不呆,跑过来受这个气,实在犯不上。 穆老太爷似乎更生气了,道:“我也累了,你们各自去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见礼依次退下。 从正房出来时,穆四奶奶十分羡慕地看苏锦秋一眼。 她也不想大早上过来请安,只是逃不掉,不用请安,真幸福。 苏锦秋带着丫头回到碧云轩,苏怀玉正带着丫头婆子收拾东厢房。昨虽然人手很 充足,只有一天时间,屋里家具全部换掉,苏锦秋的五间正房收拾出来,苏怀玉自己住的房子还没收拾。昨晚苏怀玉跟苏锦秋一起睡的,今天就要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出来,分开住更自在些。 “老张正要出门去,姑娘可有需要带的?”苏怀玉问着。 丫头婆子已经开了单子,全是琐碎生活用品,现在就看苏锦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 苏锦秋想了想道:“带些书吧,各种都买点。” 作为状元的孙女,苏锦秋肯定有读书识字的机会。但看的书很受限制,最多也就是看看诗词之类的,游记传记之类的连书皮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白话本小说。难得现在没人管了,她也想看些杂书,至少了解一下大楚的民间文化。 “嗯,买些书看看倒是能打发时间。”苏怀玉说着,虽然住在碧玉轩里很自在,但闺阁小姐出门仍然不容易。她是无所谓了,苏锦秋将来要嫁人的。 苏怀玉带着人收拾东西厢房,苏锦秋也带着丫头们整理东西。昨天买来的那些东西,只是把马上用到的整理了,还有几大箱子需要摆放,主要是屋里摆件。 “四奶奶娘家是大商户,家境十分富裕,出嫁时就来了万金嫁妆。四爷也是个有本事的,这几年跟着舅爷们经商,开了好些间店铺,现在家里吃花费用全靠着四爷张罗。”婆子说着穆家的八卦。 当年穆家穷的都要吃不上饭,亏得四奶奶进门带来了转机,家里才能好起来,不然就是没饿死,也没有现在的富足生活。 苏锦秋心下了然,进门时她就觉得江城侯府比想像中富很多,只靠永业田和祭田肯定过不成这样,原本真相在这里。顿一下又问:“那天我去二叔家里,家里也是十分宽余……” “那是三奶奶有本事。”婆子一脸敬服的说着,却是把声音压低了些,道:“姑娘不知道,当年二房那个穷困啊,连饭都吃不上。多亏三爷有本事,娶到了三奶奶,三奶奶出身乔家堡,那是富可敌国的大商家。” 穷官“卖”女儿的多了,二房是直接卖儿子,找个有钱的媳妇。当初大房还嘲讽二房,几年之后二房大翻身。大房顿时傻眼了,尤其是那时候大房也快吃不上饭了,有样学样,顾不上穆四奶奶出身商户,赶紧当财神爷娶回家里,能吃饱饭最要紧。 “原来如此。”苏锦秋彻底明白。 穆三爷虽然因为头发问题,选驸马失败给家里惹祸。但能在海选当中脱颖而出,当时永昌 皇帝都看中要放选,个人条件肯定十分出色。靠男色娶到有钱有本事的老婆很有可能,这也符合二房的原意,给儿子找个好“夫家”,一应事务全靠“夫家”张罗。 听婆子说话的口吻,大房这边是四爷有本事,开始时是靠妻族提携,现在就是全凭自己本事挣饭吃。二房则是三奶奶有本事,穆三爷靠美色娶来能干媳妇,全家都指着三奶奶过。 一个上午过去,苏锦秋对穆家上下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各房恩怨事非都清楚明白。两自已经分家,来往不少,相对来说事非算是不少的。最新八卦不过是穆大爷纳妾,穆大奶奶不允之类的。 中午传饭,厨子手艺虽然马马虎虎,勉强也能入口。其他人都可以借穆家的,唯独厨子,苏锦秋打算高薪聘请,宅门生活如此无趣,找点乐子太不容易,也就可以吃好点,好好满足一下口欲。 饭吃到一半,就有婆子匆匆过来传话:“潘姑娘来了,老太爷,老太太请姑娘过去说话。” 苏锦秋只是点点头,继续吃饭。算着时间昨天就该到了,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初见外孙女,肯定要抱头痛哭。与其过去看他们哭,还不如把饭吃完, 婆子见苏锦秋不动,有心想催一催,穆老太爷派人来叫,肯定要马上去。又想到苏怀玉出手大手,也不敢多言,只在旁边站着。 不急不慢的吃完饭,洗手更衣,苏锦秋这才带着丫头过去。本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不管多少眼泪也该哭完了,没想到里头仍然是痛哭不止。穆老太太的哭声,潘妤的哭声混在一起,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从后房门进去,只见旁边花厅里摆着中饭,只动了几筷子,就放在那里了。应该是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得知潘妤来了,饭都顾不上吃,赶紧见外孙女。 进到正厅,不但大房人马到齐,二房穆二老爷和穆二太太也来了,男人们旁边站着,女眷们都跟着掉泪,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来了,便索性站到角落里。反正这种场合装小透明就对了,相信潘妤也不想跟她叙姐妹情谊。 学着女眷们拿手绢擦泪,苏锦秋不禁上下打量潘妤。 虽然是一路奔波过来,此时潘妤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之色。紫襦白裙,白缎滚边,年龄小发髻简单,两三根金镶玉头钗,看起来很简单,细看却觉得做工繁琐,似是宫中之物。 果然是个有心思的,素简却精致,既表现出一个失母少女的楚楚可怜,又在各个细节透露出,姐很有钱,姐很有来头 。估摸着会现在才到,是花了半天时间整理自己,务必把初出场效果做到极致。 苏锦秋不禁回想起前天自己进门的场景,一路被同情,各种淡冷。是人都有势力之心,虽然是外祖家里,潘妤想把排场撑起来可以理解。 尤其是潘妤一个小姑娘,手里没什么钱。越是穷,越是要撑场子。 “不怕,不怕,以后跟着外祖,再不会被欺负。”穆老太太搂着潘妤痛哭说着,她是真心疼,得是多黑心的后母,能在大冬天里赶孩子出门。 潘妤早哭肿了眼,趴在穆老太太怀里哭的肝肠寸断,这是真心实意的哭。虽然没想到外祖家竟然如此富裕,但有钱才好,有钱有爵位,她也不用担心以后了。一路走过来,她也是忐忑不安,到此时总算是能放些心了。 “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妤儿住,就在我跟前。”穆老太太说着,女儿落得那样的结果,唯独的外孙女,她肯定会好好照看。 穆四奶奶上前道:“是,请老太太放心。” 潘妤起身向穆四奶奶见礼,道:“劳烦四嫂了。” “妹妹客气。”穆四奶奶笑着说。 哭完这一轮,穆老太太正要安排潘妤吃饭,就见潘妤一脸担心,惴惴不安的道:“来的路上,孙儿做了一件糊涂事……半路东宫内侍找上门来,说我路上帮了七爷,送了我许多谢礼。我不知道什么事,很害怕,就糊涂收了下来。路上越想越不安,想把这些东西派人送回京城,让父亲还回去……”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穆老太爷和穆大老爷,脸色都白了。哪怕是位高权贵的大臣,得罪都好说。若是惹了太子不快,弄不好就小命不保了。 “是要还回去,如何能收……”穆老太爷连声说着,马上传话叫管事送东西。 潘妤哭的更凶,肩膀拌嗦的厉害,有几分茫然的顫声道:“都是我不懂事,我要写信给父亲说清楚,真出了事情,我一个承担……” “哪能怪你,连个跟着的大人都没有,潘家但凡派个人过来,也不至于如此。”穆老太太埋怨的说着,潘妤还不到八岁,事情处理不好很正常,错在潘家,让一个小姑娘独自上路。 “我要写信给父亲……”潘妤哭泣说着。 苏锦秋旁边看着,默默给潘即点了个赞,一石数鸟,好手段。 ☆、10对比 进入腊月之后,新年的气氛也紧跟着来了,满府喜庆之色。尤其是对穆老太太来说,饱受欺负的外孙女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以后再也不用受苦。虽然说不上是喜事,对女儿早逝的人,实在是个安慰。 碧云轩里则是冷清许多,苏锦秋早就言明,父母重孝未满,一应节日都不过。不管是除夕守岁还是十五元宵,她就在碧云轩自己过节,不参加穆家的集体活动。 “还是妹妹这里清静,特意来躲个闲,没打扰妹妹吧。”穆六娘笑着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苏锦秋正在炕上坐着看书,连忙把书收了,起身道:“这么大的雪,姐姐怎么过来了?” 从昨天开始,鹅毛大雪下个不停,下人打扫都来不及。亏得老张买回来的小玩意多,不然屋门都出不去,再是千金小姐也挺无聊的。 “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想着妹妹就过来坐坐。”穆六娘笑着说。 丫头接过大氅和雪帽,苏锦秋让着穆六娘到里间炕上坐下来,炕几上正有茶壶茶杯,苏锦秋正喝着的热茶。便随手拿新杯子给穆六娘倒了一杯,道:“喝杯热茶去去寒气,这一路过来挺冷的。” “多谢。”穆六娘笑着说,有几分感慨地道:“还是妹妹这里清静。” 苏锦秋心知她说的是潘妤,却是笑而不语。 从潘妤进门那天起,她就能感觉到穆六娘对潘即的厌恶,即使脸上笑着,妹妹两个字叫着很亲切,刻在眼底深处的恨意却逃不过苏锦秋的眼睛。 这是苏锦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潘妤是黑莲花心机女,但穆六娘与潘妤这是初次见面。别说穆六娘,穆家上下对潘妤都是一无所知。 就是穆六娘察觉到潘妤的行事不对,但潘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伤害到穆六娘的利益。 不喜欢可以理解,恨从何来? “妹妹在此独住,远离事非之外,实在是件好事。”穆六娘笑着说,道:“妹妹还不知道吧,上午潘家来人了。说潘大人亲自去了东宫把东西送还,太子一笑而过,说是小事一件,无须介怀。” “太子大度,如何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苏锦秋说着。 她没有见过太子凤启,但凤启大度之名却是京城皆知。作为太子储君,说起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中苦楚却非常人可体会。太子大度是必需的,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苏老太爷却说过很多次,凤启是真大度,并不是 装的。 至少在度量上,凤启十分有未来君主气场。 “哼,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穆六娘冷哼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连自己亲爹都要坑,想想真是可怕。偏偏世人就吃她那一套,哭一哭就觉得她真可怜。殊不如贪上这样的女儿,家人更可怜。” 苏锦秋不禁看向穆六娘,穆六娘跟她是真不见外,啥话都敢说。潘妤进府之后,一直跟她保持不好不坏的关系,尤其是两人京城认识的,看起来要比跟穆家的女儿亲密些。想了想道:“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收错东宫的东西,可不是小事。也不知道潘大人会不会怪罪潘姑娘惹下这等祸事。” “如何会怪罪,来人还说是姑娘委屈了,不该让姑娘一个人上路。”穆六娘嘲讽说着,看向苏锦秋道:“还特意说,潘太太进庵堂念经去了。”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潘勤并不是后爹,相信七岁半的女儿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并不奇怪。只是道:“潘大人果然是爱女心切。” “潘大人……也是难得的。”穆六娘神情有些感慨,话语却显得很中肯。 苏锦秋认同的点点头,潘勤为人确实还不错。只是吴氏就真倒霉了,摊上这种继女。 “不过她再是会算计,潘家也没说要接她回去,只是捎了东西些过来。”穆六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又道:“潘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是吴氏所出,潘大人就是一时间被骗,也不会一直被骗。女人家总是要靠娘家父兄的,何必把事情做绝……” 苏锦秋想了想,道:“此事……只怕也非潘姑娘所愿。” 回想起潘妤当天的反应,表现出来的紧张害怕的情绪是真实的,再是演技高超,有些基本反应骗不了人。 最有可能的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东宫内侍找到潘妤时,突然而来惊喜与机会,以潘妤的性格不可能把送到嘴的肉往外推。东西收下,人情承下,细想之后又觉得害怕了,实在是救人这种事情被拆穿的几率太高。 就是以后找上门未能拿婆子当借口,但得罪的是太子,下人未必能背起这个黑锅,要是连累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担忧会被拆穿,那就要考虑应对方案。收错礼,回神过来去认错,时间间隔很短,又是主动自首,可以请求宽大处理。太子大度闻名京城,得到的结果,怎么样总比后来捅出来强。 八岁失母少女被大冬天赶出门,精神压力如此情况下,路上做错事很正常。 对潘妤来说这是完美的借口,而且更能引得人同情。没见过她的穆老太爷,穆老太太信了,同共生活几年的父亲也信了。 东西送回京城,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给潘勤。别说潘勤本来就相信幼女,就是是不相信,心理恨潘妤,事情出来了,而且是连累全家的大事,他也只能去处理。就像穆六娘说的,有这样的孩子,父母也挺可怜的,这是个连亲爹都坑的主。 拿着东西登门谢罪,就算太子不计较,也得给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孩子小不懂事,不会处理。更何况东宫内侍去送礼时肯定也看到这情况,此事已经压不住。先把欺君之罪抹平,家族灾难消了,名声相比之下就是小事。 如此一番,潘妤所担忧的后续麻烦处理完毕。借着一送一还,跟太子搭上了关系,至少太子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潘家有个可怜的失母少女。虽然机率不大,万一以后太子想起来,随口说一句话,潘妤的命运就能完全改变。 与此同时还狠狠报了仇,潘太太吴氏,次是彻底完了。虐待继女的名声传遍京城,又被发配到庵堂,弄不好一辈子都要在庵堂度过。 “虽然没有见过潘太太,我倒是挺可怜她。”穆六娘忍不住说着。 苏锦秋默然,是挺可怜的,都生两个儿子了。也没犯什么错事,就因为跟继女不合,惹出风波被打发到庵堂去,正室当成这样也窝囊。顿了一下道:“现在事情是挺大的,总是会过去的,看到孩子分上,潘太太也不会有什么事。潘大人之所以不接潘姑娘回家,只怕也是担心将来矛盾会越来越大,不如寄居外祖母家里,倒是省些事非。” “潘大人是清静了,江城侯府就不太平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穆六娘说着。 苏锦秋只得笑笑,顿了一下直接问道:“姐姐很不喜欢潘姑娘?”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她只是好奇怪,穆六娘对潘妤的情绪从何而来。 “我倒是想喜欢她,如何能喜欢的起来。”穆六娘满身疲惫的说着,道:“潘姑娘进府这半个月,老太太只怕委屈了她,一直叮嘱我要多照看她,要常与她说话解闷。但每每与她说话,我都得十分小心,一言不好就哭起来,老太太那里我又要落不是。” “潘姑娘的眼泪……是多了些。”苏锦秋有几分同情地看向穆六娘。 怪不得穆六娘说她这里清静,至少穆老太太抓人时,没那么容易找到她。先不说潘妤的心机如何,就看她 平常行事,稍有不好就落泪,就是别人欺负她,相处起来是挺累的。 穆六娘继续吐槽道:“妹妹住的远不知道,潘姑娘吃饭穿衣都挑剔的很,就是在老太太屋里坐着,衣着打扮也都很精致。就连身边的丫头婆子,穿衣打扮都十分讲究,与众不同。” 苏锦秋听得直笑,心中却不觉得意外,想想潘妤进门头一天摆的谱,走的就是高贵大小姐路线。 用各种细节透露,姐有钱,姐很有来头,姐的爹爹是从四品京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快点来巴结我吧,巴结我就有好处。 比较之下,江城侯府已经落到需要子孙经商去维持生计,潘勤两榜进士出身,这个年龄就是从四品京官,将来前途肯定很不错。 潘妤头一天进府,连二房人马都来了,可不就是冲着潘勤这个四品官嘛。 如此笑了起来,气氛显得活跃许多。穆六娘吁口气,有种吐槽完毕心情舒爽之感,便把关于潘妤的纠结话题带了过去,跟苏锦秋闲话起来,道:“大雪堵门,连花园都逛不得,妹妹在屋里做什么消遣呢?” 苏锦秋不动声色的把话本藏了藏,笑着道:“能有什么消遣,不过做些针线。” 穆家虽然是大家族,但对女子教育十分不用心。像穆六娘她们,只读了女四书,平常也就是做些针线,诗词之类的书家里都不让读,担心移了性情。 “也是,天天闷在屋里,也就是能做这些。”穆六娘说着,有几分羡慕地看苏锦秋一眼。 江城侯府这几年家境是比以前好多了,但穆四爷经商挣钱也就这几年,才把外头的门面撑起来。家里连针线上的人都没有,所需衣物都是发布料到各房,主子带着丫头婆子做。她还做着穆大太太那份,做针线都不算是闲了消遣,根本就是份内事。 苏锦秋笑着道:“虽然说天气有些冷,踏雪寻梅却是件难得乐事,等放晴了,还是要出门逛一逛才好,总闷在屋里也实在无趣。” 苏怀玉可以天天出门,不会有人管。她就不行了,不管是以前在家里,还是现在在江城侯府,最多就是逛逛园子。 “那妹妹一定要叫上我,我在前头实在是……”穆六娘顿住没往外下,再说就显得太失态。 如此说着闲话,就有婆子进门传话:“老太太请苏姑娘过去。” 抬头看到穆六娘也在,又补充:“六姑娘也请同去。” “出什么事了吗?”苏锦 秋问。 婆子道:“老太太说几日不见姑娘,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 “噢……我就来了。”苏锦秋说着,潘妤这个外孙女来了,亲孙女尚且往后靠,更何况她。 家常外衣换掉,丫头拿来大氅,手炉,苏锦秋穿戴妥当便和穆六娘同去穆老太太院里。从后门进去,就听里头笑声不断,是潘妤在哄穆老太太开心。 潘妤除了会哭,还十分会笑,至少会逗人笑。从某方面说,苏锦秋也挺佩报潘妤的,不管心术正不正,智商真够用。这样的年龄都能大人哄的团团转,将来前途肯定是大大有。 “你们来了,快来看看,这是刚才知府太太派人送来给妤儿的。”穆老太太欢喜说着,江城侯府虽然是侯府,爵位还在,但因为十几年出过事,早就朝廷上边缘上。当地官员根本就不把侯府当回事,连面子活都不愿意做。 结果潘妤来了,知府太太马上派人送东西,还知府大人与潘大人是旧识。等天气放晴了,还要接潘妤进府去玩。 说白了,不就是巴结潘妤,这样的外孙女才长脸。 苏锦秋看看桌子上摆着的四匹缎面以及几样小玩样,顿时无语了,忍不住看向潘妤。 不显摆会死吗…… 而且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穆六娘也是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尤其是看到旁边潘妤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话是穆老太太说的,平常肯定要顺着搭几句穆老太太开心,此时却是一言不发。 “苏姑娘近日可好,天气越来越冷,你还要自己保重。”潘妤上前说着,一脸担忧的模样,眼眸里却带着一丝得意。 苏锦秋现在是比她有钱,但那又能怎么样,苏家已经彻底完蛋,潘家却是在慢慢上升中。官太太们会巴结她这个四品官的女儿,而不是入狱阁老的孙女。 “我很好。”苏锦秋说着,顿了一下道:“倒是潘姑娘,一直挂心路上的事,现在事情完了,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潘妤心头紧了一下,为此事她确实牵肠挂肚半个月,苏锦秋特意提起,好像揭她短似的。便道:“天气越来冷,想到在狱中的舅公,我实在是……” 说不上刑不上大夫,这种天气入狱,日子岂能好过的了。 “不劳潘姑娘挂心,京中自有安排。”苏锦秋说着,不然祖父入狱受苦,她哪有心情享受这等细致生活。 “现在的人都势力的 很,舅公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潘妤继续说着。 “老太爷如何,不劳潘姑娘操心。”苏怀玉的声音从后门传过来,硬是打断潘妤的话。 说话间就见苏怀玉从后面屏风转过来,带着一脸风雪,却是满脸喜色。连穆老太太都没理会,直走到苏锦秋耳边小声道:“魏王殿下即日进京。” 魏王凤池回来之日,就是苏老太爷出狱之时。 ☆、11原由 苏锦秋第一次见魏王凤池是在八年前,刚刚穿越过来,还没满月。在眼前晃的只有奶妈和嬷嬷们,连母亲俞氏都没见过。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两个奶妈嘴很紧,对家里的事几乎没提过。当然她也不着急,考虑到古代的医疗状况,第一件事是要活下来。 那天奶奶刚把她喂饱,正要眯眼睡觉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久了老婆子脸,突然两个大帅哥走过来,实在很振奋。 “大爷。”屋里下人对右边的男子见礼,奶妈赶紧抱着她走过去。 苏锦秋自觉得也见过不少美男,电视网络上各色美男应有尽有。饶是如此,被一左一右帅哥美男包围时,仍然有种惊艳之感。 “我家囡囡真乖。”右边的苏墨玉从奶妈怀里接过苏锦秋,本来想亲一下,发现女儿脸太小,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像贤弟,长大以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左边帅哥笑着说。 苏墨玉笑着十分温柔,看着苏锦秋的小脸,道:“更像贞娘,真好,我的乖女儿。” “呵呵……”左边男子笑着。 苏墨玉好像想起来似的,突然抬头道:“兄长家里的嫂子也快生产了吧,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你喜欢儿子?”男人问。 “同窗的李公子与张公子才结了儿女亲家……”苏墨玉高兴说着,突然顿住了,有几分遗憾的道:“一时间忘了兄长……” 男人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结儿女亲家,这有什么,我允你。” “不,不是的。”苏墨玉连忙说着,笑着道:“我也就是想到这里随口一说,而且儿女婚事虽然说是父母做主,也要看各自眼缘。” 男人听得微微一笑,道:“也是。” 差点被这么订下亲事的苏锦秋,当时就觉得很幸庆,并没有细想。 直到很久以后,苏锦秋才知道左边的帅哥是魏王凤池,永昌皇帝最爱的儿子,苏墨玉最好的朋友。 两人如何结识,连苏老太爷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两人相识与幼年。要不是皇室结亲另有一套标准,与苏墨玉是妥妥的儿女亲家。 “消息很确切,这几日魏王殿下就会进京。”苏怀玉满脸高兴的说着,虽然已经给苏锦秋说过,忍不住再次说起,实在是太高兴。 苏老太爷状元出身,官至阁老,就是现在倒霉入狱了,也不 会跟一般犯人关在一起。另有单间侍候。刑不上大夫,当权的大臣们也得为自己考虑,以后万一进去了,岂不是要受到一样的待遇。 只是这样当然不足以让人放心,苏老太爷入狱的当天下午,魏王府管事当天就来了。直接明言,请苏家上下放心,已经给远在边关的魏王送了信。牢中的苏老太爷,魏王府肯定会打点,绝不会让苏老太爷吃苦。 冲着过世苏墨玉的面子,魏王接到传信肯定会马上回来。阁老入狱在外头看来可能是天大的事,但在魏王这里就是小事一件,他回宫之后求求永昌皇帝,没有不成的。 苏锦秋回屋之后一直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不悦,却不像苏怀玉那样高兴。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就是没有魏王殿下,祖父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苏怀玉有几分惊讶地看向苏锦秋,道:“魏王殿下挺疼你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苏锦秋解释道:“姑姑误会了,我对魏王殿下没什么偏见。只是觉得此事并不用麻烦他,而且朝廷之事,越是扯牵到的人多,对祖父越是不利。姑姑也晓的,祖父并不喜欢父亲与魏王相交。” 苏老太爷会反对,倒不是觉得魏王为人有哪里不好,而是阁老的儿子与亲王关系过密,难免引人测目。尤其是永昌皇帝喜爱魏王,已经让许多朝臣觉得不安,有大臣上折子让魏王就藩,结果被永昌皇帝训斥。 皇位也好,家族排续也好,永远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尤其是苏老太爷这种士大夫,最看中这个,要维护正统。 “老爷已经过世,老太爷如何还会……”苏怀玉说到这里感伤起来,道:“不管怎么样,老太爷能早一天出来总是好事,姑娘也有个依靠。到时候跟老太爷一起回老家去,总好过在这里受鸟气。” 虽然住进来才几天,一直是拿钱砸人,但穆家上下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不爽。要不是来之前苏老太爷有吩咐,她真想带着苏锦秋出去住。 “我们还离不开穆家。”苏锦秋说着。 苏老太爷就是能放下仕途政治,还有她将来的婚事。留在京城说亲与回老家说亲,对象肯定是天差地别。之所以安排她来穆家,就是不想她背上长女失枯的名声,以免难议亲。 虽然八岁就想亲事是早了些,苏老太爷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寻门亲事。士大夫的标准想法,女儿家找户好人户嫁过去,也就是疼爱了。 苏怀玉看看苏锦秋,不禁叹口气,千枝玉 叶的千金小姐,确实得找户好人家才行。便有几分违心的道:“现在这样住着也挺好,前后分开,不用觉得碍眼。” “只是寄居几年,吃用自己的,能碍谁的眼呢。”苏锦秋笑着说,道:“姑姑陪着我再忍耐几年,总不会一直这么住下去。” 苏怀玉生性豪爽,见不得人做藏头露尾,自然对穆家上下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潘妤来之后,各种显摆,各种冷艳高贵,她都有点扛不住,更何况苏怀玉。 一连几天,穆老太太那边传唤,苏锦秋都没过去,索性装起病来。这么冷的天跑过去看潘妤显摆,她情愿屋里坐着绣花。 让婆子找来针线,又叫了一个会针线的嬷嬷来指导,苏锦秋是真打算学学针织女红。实在是话本都看完了,大冬天没啥取乐的,学学针线就当是消遣了,至少能做荷包之类小东西,过节送礼也有东西可送。 坐到半下午,苏锦秋正想着起身走走,穆六娘来了。连下了几天雪,天气终于放晴,想约苏锦秋园子里转转,好歹能走动一下散散心。 “我也累了,正好跟姐姐一起走走。”苏锦秋笑着说,唤来丫头拿大厂和手炉。 穆六娘无比羡慕的道:“妹妹‘病’了这几天,我想着你也是闷了。” 苏锦秋还能装病,她就是真惨了。穆老太太一向挺喜欢她,常叫她过去,现在好像怕冷落她似的,叫的更勤了,天天对着潘妤,心情如何爽的了。 江城侯府的花园不小,侯府向来有自己的规格,穆四爷挣钱之后,家里还整修过一次,现在看来十分像样。连下了几天雪,一路过去都有婆子打扫,直走沁心亭处。 丫头拿来褥子,两人坐下,穆六娘舒口气道:“还是出来逛逛好。” 苏锦秋同情地看向穆六娘,话却不好说,只是含笑不语。 穆六娘见苏锦秋心情不错,想了想便问:“怕问了让妹妹伤心,一直没敢张口。舅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苏锦秋神情显得十分黯然,声音放低了,道:“没犯事,只是……” “是我多嘴,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穆六娘马上说着,笑着道:“还是游园看景好,难得这样的好天气。”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苏锦秋笑了起来,话题既然说起来了,还不如直接说破了。 苏老太爷既没有谋反,也没有犯下杀头的大罪,就是说站错队都有些勉强。只是权利交替之时,需要 当他当靶子,也可以说是一个信号。 当今永昌皇帝会当上皇帝是个意外,原本只是个小透明皇三子,运气却是出奇的好,前头两个兄长都短命。没多久先皇驾崩,作为皇帝最年长的皇子登基成为皇帝。 没当过一天太子,没受过一天皇帝教育,甚至于他本人在此之前连当皇帝的想法都没有。赶鸭子上架一般,就这样继位登基。永昌皇帝能依靠的只有嫡母宋太后,有威望,有手腕,政治水平爆棚,外挂一样的存在。 改革税制,击退匈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就是现在永昌皇帝提起宋太后,也是一脸敬重,那是不得不感激的存在。不管是皇位,还是宋太后为朝廷为国家做的。 但是,宋太后执政太久了…… 在永昌皇帝刚登上皇位的几年,尤其是内忧外患之时,永昌皇帝是真心感激宋太后。没有宋太后,他这个皇帝会当的很苦逼。 随着时间的推移,永昌皇帝由原来的不懂到后来的慢慢了解,熟悉。从小透明皇子到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已经能完全适应。 就在永昌皇帝开始想掌权的时候,突然发现权力并不在自己手上。宋太后无子,也没有当女皇的意思,只是她执政太久,超强的能力得到太多人的信任。就连永昌皇帝自己都承认,嫡母好有本事,好厉害。 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尤其是当了这些年皇帝的人,心里如何能舒服。那种扎在心底的别拗,别说诉诸于口,就是理智上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宋太后给他恩典实在太多了。 直到两年前,宋太后病逝,遵宋太后遗命另修陵园,最隆重的葬礼。对嫡母恩人的过世,永昌皇帝伤心之余,只怕也是松口气。压在头顶的大山没有,终于可以当个名符其实的皇帝,大权在握,随心所欲。 宋太后在朝时制定的各种政策继续执行,但是宋太后重用的臣子全部换掉。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更换也是必然。 苏老太爷就是宋太后一手提拔的阁老,皇帝与太后并没有争执,更没有撕破脸,但硬要分派,苏老太爷就是太后派,死忠与太后。 在宋太后过世之后,苏老太爷就开始遭受各种冷遇。若是苏老太爷肯急流勇退,主动辞官,永昌皇帝肯定赏赐黄金百两,让他风光告还乡。但苏老太爷一直没退,虽然很积极的跟帝派靠拢,仍然不够。 直接入狱,罪名不重要,给世人一个都能看到的结果就可以了。 永昌皇 帝不是狠心的皇帝,不会看臣子不顺眼就杀一批,他只想把自己的人换到重要位置。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治理朝堂,享受一下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有任何掣肘约束。 入狱的时候苏老太爷就说过,他不会有事,关他一阵子放出来,最多就是罢官。当然罢官之后,日子会很不好过。 “四处寻苏姑娘,姑娘在这呢。”管事媳妇匆匆过来,脸上神情又是惊又是急。 苏锦秋不禁问道:“什么事?” “老太爷,老太太请您过去。”管事媳妇急切的说着。 苏锦秋眉头皱了一下,潘妤又要显摆? 正想寻借口推掉,就听管事媳妇道:“京城魏王府来了,指名要见姑娘。” ☆、12来人 管事媳妇的步子显得很匆忙,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正房去,心都悬了起来。京城魏王府来人,对现在的江城侯府来说,实在是件诚惶诚恐的事,别说她一个下人,就是屋里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都是正经危坐。 雷霆雨露均天恩,上次的天家的恩赐已经让江城侯府承受不起。面对朝廷,面对皇室成员,穆家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惶恐之感。 一句话可以决定一家人的生死荣辱。 穆六娘虽然没像管事媳妇那样,脚步显得有急促,脸色也显得有几分焦虑。不自觉得看一旁边的苏锦秋,雪狐大氅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简单的发髻,精致的面容。脚步不快不慢,下摆随着脚步晃动。 脸上神情比之刚才说笑时是有些凝重,却并不紧张,显得十分冷静自制。年龄虽小,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果然是阁老的孙女。 从正院大门进,只见门口丫头婆子站成两串燕翅,排列的十分整齐。人数虽然多,却是一声咳嗽声都不闻。 为首的婆子看到苏锦秋进来,连忙往屋里传话:“苏姑娘到……” 丫头打起帘子,苏锦秋和穆六娘一前一后进到屋里。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正中端坐,神情显得十分紧张。潘妤紧挨着穆老太太,虽然不像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那样害怕,脸上却是十分凝重。魏王府长史官和内侍过来时,潘妤正在房里陪穆老太太说话,便一起坐下了。 长史与内侍则坐与右侧,一言不发,虽然没有把不屑的神情直接摆出来,却显得高深莫测。茶碗摆在手边小几上,看都没看一眼,一副闭目养神的状态。 苏锦秋进到厅里,穆老太爷顿时拉下脸来,就要训斥苏锦秋,突然把魏王府的人招进穆家,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魏王府的长史和内侍连忙站起身来,给苏锦秋见礼,内侍直接跪了下来,低头恭敬的道:“给苏姑娘请安,代王爷问姑娘好。” 苏锦秋淡然道:“两位大人好。” 说着便在左侧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她同行的穆六娘也跟着坐了下来。 长史官依然站着,跪着的内侍没有听到吩咐依然跪着,只听长史官低头道:“王爷前日上午进京,知道姑娘暂住与此,便派我与李公公过来接姑娘回家。前天下午苏老大人就已经出狱,老大人一切安好,请姑娘放心。” 苏锦秋站起身来,还礼道谢,声音恭敬而淡漠道:“魏王殿下为苏家操心 ,臣女十分惶恐,请代我向王爷道谢。” “姑娘太客气了,都是王爷该份内之事。”长史官恭敬的说着,又道:“外头车驾都已经准备妥当,请姑娘回京。” 苏锦秋却没动身的意思,复又坐了下来,看到内侍还跪着,便道:“公公礼太大,臣女担不起,还请起身。” 李公公赔着笑脸道:“姑娘没有吩咐,奴才不敢擅动。” “公公太客气。”苏锦秋说着,却是对长史官道:“王爷厚爱,只是我来江城之前,祖父千万叮嘱与我,要我安心呆在江城,即使他无罪出狱,也不用回京。大人也是知晓的,苏家人丁凋零,族中并无合适长辈教导我。祖父担忧我失怙无教,这才让我来江城姑祖母家中,若是这样回京,岂不是违背了祖父所愿。” 苏家是实在没人了,不然以苏老太爷的性格,绝对不会把孙女送到外姓人家中。即使是自己亲妹妹家里,仍然不是苏家人。 长史官笑着道:“老大人考虑周全,全是为姑娘着想。王爷己有安排,回京之后姑娘就住在魏王府,由宫中嬷嬷教导指引,和公主郡主们一处。宫中教习更为妥当,比之在江城侯府更为妥当。姑娘归京之后,也能与老大人时常相见。” 此言一出,穆老太爷,穆老太太都愣住了,尤其是潘妤更是吃惊。皇宫采选时,除了给皇子们挑伴读,也会给公主郡主挑伴读,同受宫廷礼仪教导。都是十来岁的世家女子,出身高贵,知书达理,品貌端正。 潘妤都曾盘算过,再过二、三年也要回京参选。没想到苏锦秋不费一点力气,就因为苏墨玉与魏王交好,就能直接入选,点名入住魏王府。 “多谢王爷厚爱。”苏锦秋反应淡漠,都没有起身道谢,稍停一下却是道:“王爷恩准入宫陪侍虽是我的福气,只是我父母重孝未满,还需带孝守礼。再有我自小身体不好,吃药看病总不间断,如此身体想伴贵人,只怕是大大不妥。” “姑娘误会,是小臣没把话说清楚。”长史官连忙说着,垂首解释道:“王爷与苏老爷相好多年,苏老爷和苏太太乍然去世,留下姑娘无所依靠,王爷岂不是心疼。又逢王爷膝下无子女,想抚养姑娘与膝下,等姑娘回京之后,王爷自会带着姑娘入宫,请示皇后娘娘,正式收姑娘为义女,封为郡主。” 郡主两个字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几乎是直瞪着苏锦秋,潘妤更是不必说,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 原以为是陪读,没想到是义女,封郡主。 虽然说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公主郡主不是随便封的。但以魏王在永昌皇帝面前的话语权,在他本人无子女的情况下,收个义女,妥妥的没问题。 苏锦秋缓缓站起身来,惊讶之后却没有任何喜色,声音越发的冷漠,道:“王爷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受宠若惊。天家恩泽本不该拒,只是苏家……父亲是祖父老来独子,不幸早亡,己让祖父伤心欲绝。我是父亲独女,祖父唯一的孙女。在祖父遭受如此打击之时,再离家养与他人膝下,我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父亲,又如何对得起疼我的祖父。望魏王殿下能体谅臣女一片孝心,成全我的孝道。” 长史官怔了一下,没想到苏锦秋会这么说,沉吟一下马上道:“原本来姑娘是担心老大人,请姑娘放心,此事王爷自会与老大人……” “不用告知祖父。”苏锦秋打断长史官的话,斩钉截铁地道:“我是苏墨玉的女儿,绝不会认旁人为父。” 长史官彻底怔住了,直着眼看着苏锦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路上想过无数个可能性,就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还拒绝的如此彻底。 亲王的义女,请封郡主,竟然会被拒绝…… 要不是苏锦秋说话条理清楚,话语如此坚决。他都会以为这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乱说的。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自是不必说,尤其是穆老太太都要捂住胸口了。能当郡主那是投胎才能投到的造化,从来没有见过往外推的。 潘妤紧挨着穆老太太,身体却是有些微微颤抖,实在是太激动了。恨不得要对长史官说,苏锦秋就是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这样的好事就不该找她。她愿意把魏王当亲爹,早晚侍候,这个义女她来当,保证比苏锦秋好十倍,百倍。 就连穆六娘都忍不住看向苏锦秋,真的拒绝了…… 李公公是魏王身边的老人,深知魏王脾气,虽然没有料到苏锦秋会拒绝,却是一句狠话不敢说,继续赔着笑脸道:“苏姑娘孝道,实在是天下女儿的表率,苏老太爷有您这样的孙女,实在是有福气。” 苏锦秋默然看了李公公一眼,虽然是极力忍耐,眸子里却透出不悦。 李公公顿时说不下去,把头低了下去。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苏锦秋仍然端坐与左侧,却是一言不发。 李公公是不敢说,长史官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不清苏锦秋的脾气,更 不敢得罪。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早就吓傻了,成了一对木鸡,虽然是自家主场,此时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穆六娘整理言语正要开口,就听潘妤怯生生地道:“两位大人莫生气,先请坐下说话,等我劝劝姐姐。” 没人理会,不管李公公还是长史官,根本就是无视,别说潘妤,根本就是连江城侯府都没看在眼里。 潘妤神情顿时僵住了,手里捏着帕子,不禁看向苏锦秋。 苏锦秋理理心绪,看向长史官道:“大人不用为难,这是我的决定,大人只管转述就是。” “姑娘的话,我肯定会带到。”长史官低头苦闷的说着,不带回去没法交差,介就是苏锦秋拒绝的,这也属于差事没当好。顿了一下道:“出京之时王爷担心姑娘路上不便,特意让小臣备了些东西,既然姑娘不同去京城,不如把东西收下,也是王爷的一片心意。” “王爷美意本不该拒绝,只是无功不受禄,还是请大人带回去吧。”苏锦秋淡然说着,神情十分果决。 长史官倒不意外,连郡主都不当,更何况是东西。心里直叹气,差事办成这样,魏王问起这要如何交代。只得道:“姑娘执意,下官不敢不从。” 苏锦秋道:“我在此间生活很好,什么都不需要。” “姑娘生活的好,王爷也就放心了。”李公公赔着笑脸说,顿了一下又道:“王爷是真心怜爱姑娘,想抚养姑娘与膝下。此时姑娘重孝在身,此事确实不宜提起,以后再议也不迟。只要姑娘有心,一封书信,奴才自然来迎姑娘。” 苏锦秋唇抿了起来,道:“我意已决,请公公转达。” 李公公再不敢多言,只是低头道:“是。” “劳烦两位大人为我走这一趟,也请代我向魏王殿下问好。”苏锦秋说着。 送客的话直接出口,长史官和李公公如何不懂,长史官道:“下官这就起程回京,不知道姑娘可有书信交与老大人。” 苏锦秋想了想,道:“姑祖母待我很好,江城生活安逸,请祖父勿挂心。” “下官一定带到。”长史官说着。 说完长史官和李公公便向苏锦秋行礼退下,只是快走到门口时,李公公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正中坐着的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道:“姑娘既愿意住在江城侯府,还请二位多加照顾,若是小心仔细,姑娘生活如意,王爷自有赏赐。若是有哪 里不周全,哼哼~~” 连着两个哼哼,脸上神情三个字可以全述:你懂的。 ☆、13东宫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落到皇城每个角落,也落到元凤的身上。几乎是片刻功夫,躺在屋顶上的元凤被白雪沾满,好像雪人一般。 元凤浑然不觉,只是抬头看着天空,漆黑的夜空,无数的雪花,虽然没有月色,白黑交映之下却另有一种光亮。从他这个角度看,无尽的雪花从上而下,一片又一片,没有根源没有归处,随风飘散,不知落与何处。 据说他母亲含山长公主就是在这样大雪天过世的,生下他之后,一直体弱多病,苦苦支撑两年,在这样的大雪天撒手而去。 当然对两岁的他,一切都是没有印象的。不管是对母亲的过世,还是母亲本身的概念。偶尔看到悬挂的画像,才会留心多看几眼。 原来这就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的那个人。 “七爷。”声音很轻,好像来自远方。雪花落地,一丝声音都没有,黑夜之中,屋顶之上,深色身影在元凤身边站定,轻声道:“太子殿下在找您。” “噢……”元凤随口应着,眼睛依然看着天空,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在经历过几次“失踪”之后,凤启终于放手让他挑卫官,虽然是刚上手,表现马马虎虎,但不至于找不到人。 “魏王殿下派去江城的人回来了,苏姑娘没有跟着回来,带回去的东西也都带了回来。”卫官无念低头轻声说着。 元凤愣了一下神,坐起身来,铺在身上的雪花纷纷落下,有几分惊讶地道:“拒绝了?老二不是要认她当女儿吗?” “苏姑娘拒绝了。”无念说着。 元凤惊讶之后笑了起来,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有趣。” 要是苏锦秋成了凤池的女儿,自己也就成了叔叔,自然不用回礼。现在苏锦秋拒绝,自己这份回礼肯定就要送。 送什么好呢,要是也被退回来…… 他肯定会想杀人。 元凤翻身从房上下来,无念也紧跟着下去,直往东宫去。 黑漆漆一片,不需要灯笼,更不需要人引路。从两岁开始住到现在,对皇城的每个角落他都熟悉的很。尤其是从益智斋所到东宫,这一段路走的太熟太熟。 无念敲开东宫大门,元凤直入正殿暖阁,凤启正中居坐,看到元凤进来,松了口气,却是道:“跟你的人呢,这满身的雪花,连件大衣裳都不知道拿给你吗。” 说话间凤名叫内侍进来,侍候元 凤更衣,元凤无所谓配合不配合。每回来东宫总是要换衣服,凤启一直如此,他都习惯了。只是问:“什么事?” 凤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元凤,再过几天就是新年。年后元凤就十五岁,已经到了成年年龄。比之同龄人,元凤发育的算晚的,看起来十一、二岁那样,这样的外貌很容易给人错觉,直到今天陈太后提起。 当初接元凤接宫是宋太后的意思,当然也是永昌皇帝强烈要求,舅舅抚养外甥也是民间照例,只是随着元凤一天天长大,尤其是现在马上就要成年,接下来就是议亲成亲。元凤的正妻肯定是宫里给挑,但总不能把媳妇也娶进宫里吧。而且成年男子这么在后宫出入,总是有些不方便。 简单一句话,成年的元凤该离宫回元家了。 “大哥?”元凤声音挑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凤启。 凤启回过神来,道:“过了年就十五了,你有什么打算?” “是噢,十五了呢。”元凤何其聪明,马上领会其中含义,笑着道:“太后要给我说亲吗?我先说好,我的婚事肯定要自己做主,随意定亲,我可是不认的。” 他的母亲含山长公主既不是永昌皇帝生母陈太后所出,更不是嫡母宋太后所出。只是先皇宫中普通妃嫔,不管是宋太后还是陈太后与他都没有血缘关系。 “亲事倒是没提,只是太后说到离宫……你是什么意思?”凤启看着元凤问。 元凤从小被抱到宫中生活,小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感觉。时间一天天过去,年龄一天天增长,心事越来越多,想法越来越多。在宫中这些年,从来没有说过厌烦宫中生活,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喜欢,还时常私自出宫。 陈太后提出让他离宫,听话离开也有可能。 元凤黑色眸子看视凤启,笑着道:“宫里、宫外与我都没差别。要是大哥想我留宫里,我留就是了。大哥从小带着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跟着你。” 凤启不自觉得松口气,他确实不想元凤离宫,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能让他亲近的人实在太少,道:“明天我与太后说,只是你也不小了,是要开始考虑亲事。” 元凤想想道:“总得合眼缘。” 凤启点点头,道:“再过不久就要选秀,看着挑一个吧。” 大楚的皇子还是有福气的,后妃全来自民间,一层层选上来的美女,个顶个的真美女。而且平民后妃处置起来很容易,后 院的事可以完全按自己心意来。 元凤虽然不是皇子,封王是早晚的事,完全可以按照亲王的标准来。 “到时再说。”元凤无所谓的说着,不管是对亲事,还是对女人,他都没什么感觉。停了一下道:“今早有大臣上折子请立太孙,大哥怎么看?” “鸣儿已经十四岁,立为太孙,前朝也有先例。”凤启说着。 凤鸣是他的嫡长子,年龄身份都够,立为太孙算是正常手续,永昌皇帝也很喜欢凤鸣。 小儿子,大孙子,都是老人的命根子。 元凤便道:“我明天去见舅舅。” “你不用做这些。”凤启说着。 太子之位他坐的住,元凤没必要参和。 “我愿意。”元凤说着。 天下间的事情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又道:“对了,年后我要出京一趟,先跟大哥说一声。” 凤启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他想圈住元凤,而是元凤出门太危险,每次都让他提心吊胆,道:“要去哪里?”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元凤说着,怕元凤再问,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 凤启点头,却是转头唤来内侍,让他跟着元凤一起过去,又道:“是该给你挑两个人身边使唤,眼看着都成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元凤一直是皇子待遇,宫女太监本是十分齐全,但元凤性格飘忽不定,看着不爽就干掉。凤启吵过,骂过也劝过,却是丝毫不起作用。现在只能指望年龄渐长,女人能拴住他的心,把脾气改一改,虽然杀人没什么,总是这样下去却不太好。 元凤懒得说,挥挥手转身去了。 踏出东宫大门,一路向前就是皇子们所住的南三所,益智斋是南三所右侧的一处三进宫院。两岁进宫一直往到现在,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是黑洞洞一片,在凤启看来是不像话,元凤却觉得这样更合适自己。 沿着右侧小道前行,拐弯就南三所大门。抬头就见前头一排灯笼,左右护行,好大排场。 魏王凤池。 永昌皇帝登基为帝时,凤启就被立为太子。男人对嫡长子都有种特殊的感情,期待,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最初的开始,永昌皇帝也是这样看待凤启的,现在的太子,未来的国君,他的承继者。 但是凤启更多时间跟着宋太后,这是宋太后的意思,也是永昌皇帝的意思。太子的教育刻不容缓,跟着政治水平更高的宋太后,对太子会更好。 最初的想法是好的,就像永昌皇帝对宋太后的感情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凤启做事风格越来越像宋太后,水平很高,能力很强,大臣之中很有威望。 这个儿子很好,挑不出任何问题。永昌皇帝并没有废太子的意思,父子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隔阂,太像君臣而不是父子。 永昌皇帝更喜欢魏王凤池,亲自带大的嫡次子,行事风格更像他的儿子。 同样是皇后所出,比凤启小两岁,少年天才,剑术高手。就是没有王爷的光环,谁也无法否认凤池的优秀。永昌皇帝就曾在他面前自言自语的说过,要是凤池是长子就更好了。长子次子都是儿子,他无意废长立幼稚,但是从心底深处,他更喜欢凤池。 当然再天才的人也有弱点,也不算弱点,凤池……二十七岁无子女。曾有女子为凤池生下孩子,刚三天就夭折了。 以凤池在宫里地位,真成了他的养女,日子肯定很不错。 大门口遇个正着,不管是元凤还是凤池都不自觉得停住脚步。 凤池首先笑了起来,细长的眸里带着清冷的温和,道:“你这是刚从东宫过来?” 元凤点头,笑着道:“二哥是从舅舅那里过来。” 凤池早在宫外建府,按定例南三所的住处也该撤掉。结果却是一直保留,根本就不用禀告,想回宫住随时可以。 像今天这样,天色晚了,不想回府,留宿宫中更是理所当然。 “刚才父王还提起你的婚事,只怕委屈你了。”凤池微笑着说。 元凤笑着道:“我的亲事不着急,倒是听说二哥认女失败。” “你认识苏姑娘?”凤池显得有几分意外。 “一面之缘,印象深刻。又听说她拒绝了你,印象就更深刻了。”元凤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苏墨玉的女儿,果然有性情。” 凤池正笑的脸僵了起来,烛光之下越发显得严肃,元凤感兴趣的人都死了,被他杀了。道:“我与她父亲相交一场,我是长辈,她是晚辈,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跟她计较。老七,我希望你也不要跟她计较。”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你要是计较了,我要怎么讨这个人情。”元 凤十分欣慰的说着,顿了一下笑着道:“年后二哥要去江城吧,记得叫上我,我要亲自登门道谢。” ☆、14梦境 “囡囡不怕,走过来,爹爹在这里……” “我的囡囡好聪明,这么快就会写字了……” “曲谱上手也快,我的囡囡最厉害……” “连围棋都会了,囡囡马上就能当爹爹的对手了……” “囡囡长大了,爹爹不能再陪着你了……” “爹爹,爹爹……” “娘,不要啊,不要……” 睡梦中悲凄的哭喊着,满手满身的鲜血,无法压制的疼痛,让苏锦秋喘不过气来。 猛然眼开眼,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已经活过一辈子,再次长大的过程,依然让苏锦秋无比依恋。 苏墨玉这个父亲,俞氏这个母亲,给她的感觉太好,浓浓的爱与关怀,让她查察不到一丝阴霾,每天都是快乐的。 来自父母的疼爱,幸福的让人觉得眩晕。 直到那一天到来…… 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丝毫的光亮,好像梦中的悲苦与冷冰直追到现实中。 苏锦秋不自觉得打了个冷战,无尽的黑暗要把她吞噬掉,顿时睡意全无,连忙唤醒丫头点灯。 两个丫头迷迷糊糊从床上下来,一个点灯,一个走到床前,揉着眼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把屋里烛台都点亮。”苏锦秋说着。 睡迷糊丫头这才清醒过来,赶紧点灯。 走到床前侍候的丫头也惊醒过来,挂起床帘,又拿起大引枕给苏锦秋靠着,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这就叫嬷嬷们煮安神茶。” “不用。”苏秋说着,顿了一下道:“你们去睡吧。” 所有烛台点亮,顿时亮如白昼。 苏锦秋靠在引枕上,不自觉得舒口气,把刚才的悲伤吐出来,慢慢整理着思绪。 悲伤或者欢喜,都已经过去,非去追究过往并没多少意思。但是魏王府的人来了,让她几乎压抑不住悲伤情绪。 拒绝魏王府的好意,穆家上下没人敢说。苏怀玉却是直接说了,多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能这么做。 主子这样坐着发怔,两个丫头如何敢去睡。不敢叫人,也不敢走开,穿好衣服旁边待命,听候吩咐。 稍大的那个丫头偷瞄一眼屋里钟点,多少松口气。马上就天亮 了,天亮之后就可以叫嬷嬷来侍候。江城侯府上下都知道苏锦秋金贵,连身边侍候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侍候好了当然有好处,稍有不好,可是要倒大霉的。 苏锦秋孤坐到天亮,天亮时分眯了一会眼,再起床时已经快中午。丫头侍候着她洗漱,苏怀玉就走进来问:“晚昨怎么了?” “没什么,晚上没睡好,早上多睡了一会。”苏锦秋说着。 明亮的房间,虽然没了早上的朝阳,中午的阳光却是不错。昨晚的悲伤情绪已经过去,补了一觉,精神已经彻底恢复。 新的一天来临,过去的已经过去。 苏怀玉舒了口气,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丫头来说时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们太小心了。”苏锦秋笑着说。 苏怀玉笑着道:“也不怪她们小心,你睡的这半天,穆家上下都来了。” 想想真是好笑的很,当初她跟苏锦秋进门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各种斜视。现在是上赶着来拍马,只是丫头说一句,姑娘晚上没睡好,从穆老太太起,能来的都来了,要是苏锦秋再不醒,大夫都要上门了。 苏锦秋淡然笑笑,十分不以为然,虽然进穆家不久,对穆家上下却是了解深刻。八万两银子喂了狗,狗眼看人岂能不低。又看到魏王府来人,这脸色自然变的快。 摆桌吃饭,刚放下筷子漱了口,就有丫头进门道:“六姑娘来了,一直在厢房等姑娘。” 穆六娘刚才就来了,苏锦秋正吃饭,就没让下人通传,直到吃完了,丫头才来传话。 苏锦秋道:“快请。” 苏怀玉笑着道:“六姑娘来两趟了,听说你睡着就走了。” 她对穆六娘印象很好,亲切得体的大家小姐,行动举止,说话行事样样妥贴,穆家能有这样的女儿,可以含笑九泉了。 想想穆老太太,穆大太太,家里能有这样的女儿,实是老天恩赏。 正说着穆六娘进到屋里,看到苏怀玉也在,恭敬的叫了声姑姑。 苏怀玉笑着起身道:“你们说话,我还有事。” 她虽然对穆六娘很有好感,但对这样的大家小姐,尤其是年龄小的姑娘,实在无话可说。 苏锦秋站起身来,道:“姑姑慢走,外头天冷,还要早些回来。” 苏怀玉笑笑从后门走了。 丫头收拾完餐桌,苏锦秋让着穆六娘到里间坐下来,道:“只是晚起一会,让六姐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穆六娘一脸放心的说着,又道:“早上母亲,嫂子们都来了,得知妹妹还在睡,就没打扰。我这趟过来,算是全代了。” “只是惊梦而己,惊动长辈们实在不应该。”苏锦秋说着,看来她要叮嘱一下丫头婆子们,晚上没睡好也往外说,不够闹腾的。 “妹妹没事就好。”穆六娘笑着说,顿了一下有几分打趣地道:“过来时经过七妹房前,七妹还特意叫住我,让我带她向妹妹问好,说她身上好就来看妹妹。” 如此一说,苏锦秋才想起大房还有位穆七娘,不由得道:“说起来我进府这么久,还没见过七姐,一直听说她身上不好,那天本想去瞧瞧的,结果姐姐又说不用。到底是什么病,病了这些日子,仍然不见好转。” 潘妤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再者进穆府之后,苏锦秋的事务不少,与穆家相处的也不是多好。要不是穆六娘提起,她真的都要忘记,江城侯府还有一位小姐,庶出的穆七姐。好像连丫头婆子都把这位姑娘忘记了,从来没人提起过。 小透明中的战斗机,唯一的印象就是体弱多病,身体不好。 “七妹啊……”穆六娘脸色有几分微妙,嘲讽有之,无语有之。虽然不像对潘妤那样,却是不愿提起,不想理会的模样的,道:“七妹想法……有些与众不同,时常闹病,府里上下也都习惯。” 以前穆老太太还会想着穆七娘,想着这个孙女身体单薄总是生病。现在潘妤来了,穆老太太全副心思在外孙女身上,根本顾不上她。穆大太太是懒得管,随便的态度,亏得穆四奶奶是个厚道人,管家甚严,不然穆七娘这种小真空,日子真不好过。 苏锦秋惊讶地看着穆六娘,话说的不对。想法与众不同和时常闹病……好像没什么联系吧。除非是穆七娘借病不出门,为什么呢? 庶女本来就是够透明了,要是早晚请安都不去,祖母,嫡母那里挂不上号,再落下多病的名声,接下来肯定是随便嫁掉的节奏。 要是年龄小不懂事,穆六娘不会摆出这种脸色。肯定是劝过她,结果对方不听,穆六娘也懒得管了。本来就不是一母所出,亲爹都不管呢,嫡姐去看看就算够意思。 “有机会见到七姑娘,妹妹就能明白。”穆六娘说着。 穆七娘一直这么 作,直到把自己作死。 “噢。”苏锦秋随便应了一句,她没有太多好奇心,也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只是笑着道:“姐姐辛苦了。” 穆家这么一大家子,亏得大房出了穆四爷,穆四奶奶,不然穆六娘就是再优秀,前程也堪忧。 穆六娘舒了口气,笑着道:“我还要多谢姐姐呢,潘姑娘总算不显摆与知府夫人的交情了。” 说到这里不自觉得捂嘴笑了起来,她也不想笑的如此失态,但真是忍不住。 魏王府的人没来之前,只要去穆老太太那里,跟潘妤照面了,潘妤不是在显摆,就是在冷艳高贵。当然很多人确实吃她这一套,穆老太爷,穆老太太是真心疼她,其他人很多都是被她震住的,尤其是下人那里。 天天都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款,我爹是京官,牛叉的很,不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可比的。姐将来很有途的,肯定要嫁个豪门世家的公子,金光大道在等着我。 结果魏王府来人了…… 永昌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堂堂亲王要认苏锦秋为义女,封郡主。 苏锦秋竟然不干,更奇葩的是,魏王府的人不但没翻脸,而是好话成堆的说。魏王府的大门随时为苏锦秋敞开,只要苏锦秋点头,她就是郡主。 只要想到那天潘妤眼珠子瞪出来的反应,穆六娘就觉得太爽快。在郡主面前,别说知府夫人了,就是知府老爷加上察案使都得跪下磕头。 相信潘妤以后再也不会显摆,也没法显摆了。对马上沦为商户的穆家来说,潘勤这个从四品京官再显得给力,也被郡主秒杀。 “老太太,潘姑娘来了……”外婆子传话过来。 ☆、15心情 水红妆缎皮袄,外头大红羽缎,头上金镶玉发钗,耳朵上挂着红宝石坠子。妆容依然精致,再不是素简款。 穿的戴的都很好,只是潘妤长相偏弱,穿浅色素简装,更合她的气质。现在这样恨不得把所有的红色都贴到身上,气质根本就撑不起来。白搭了好衣服不说,也把自己打扮丑了。倒是很应现在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年了,穿大红色的喜庆。 苏锦秋倒是可以理解潘妤为什么这么穿,这是提醒她还在重孝中。她与潘妤一前一后进府,潘妤前头把自己吹得太凶,上下都以为这是飞来的金凤凰。当然现在依然是金凤凰,只是对比之下成镀金的。 潘妤又是不愿服输,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性格。此时其他地方都比不过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爹潘勤还活着,潘家是大家族,人口众多。苏锦秋却是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祖父在家,论亲人数量,尤其是潘妤还有亲爹这一点,她比不了。 “到底哪里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穆老太太一脸担忧的说着。 亲哥哥唯一的孙女,要说完全不管不顾,她这个姑奶奶也不至于。但要说十分疼,好像又疼不起来。本来想着,小院给了,没有把她扫地出门,只要没赶出去饿死,都算是对得起苏老太爷了。 没想到魏王府的人来了,还说了那样的话,穆老太爷再是傻,也知道轻慢之心要收起来,这是娇客,一定要小心对待。 “只是晚上没睡好,让老太太担心了。”苏锦秋笑着说:“并不用请大夫,是丫头们不懂事,以后我会叮嘱她们。” 潘妤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副松口的神情,道:“老太太得知姐姐昨晚没睡好,真是吓坏了,早饭之后就过来了,又一直打发婆子过来瞧。得知姐姐吃完饭,就赶紧过来了。老太太这是心疼姐姐呢,看的我都眼红。” 说到这里,潘妤又转头看向穆六娘,有几分打趣地道:“六姐姐来得好快,是一直等着吗?” 魏王府的人来了,她是不敢踩苏锦秋,踩踩穆六娘却是没压力。心里也有几分后悔,本以为苏家彻底完蛋了,没想到魏王府给苏锦秋搭了天梯。早知道如此,提前打好关系多好,弄不好她也有机会当郡主。 苏锦秋看向潘妤道:“是我派人去请六姐过来相伴。” 穆六娘顺势拉住苏锦秋的手,十分姐妹情深地道:“我一直挂心妹妹,初来乍到,丫头婆子都不是使惯的了,听说妹妹昨晚没睡好,心里难过的很呢。” “这是姐姐疼我呢。”苏锦秋笑着说。 潘妤看的银牙咬碎,本想骂穆六娘巴结的嘴脸太难看,这么一搞,倒显得她们姐妹情深了。 穆老太太不知其中波涛汹涌,只是笑着道:“你们姐妹感情好,我看着也高兴。锦秋初来乍到,有遂多不便,年前事情又多,四奶奶忙碌,下人若有不周到之处,锦秋就过来跟我说。还有六丫头,要小心照顾妹妹。” “是,请祖母放心。”穆六娘起身说着。 苏锦秋微笑着道:“我这里生活的很好,老太太不用忧心。” 穆老太太笑着,话音一转道:“这回事情说到底就是下人侍候不周,我与老太爷商议过,我正院旁边有节小跨院一直空着,不如收拾出来,给你住岂不是更妥当。” 她这趟过来,也有道歉之意,就像潘妤想的那样,谁能想到父母双亡,入狱阁老的孙女能翻身呢。要是以后苏锦秋真成了郡主,翻起旧账来,穆家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趁着现在苏锦秋还在府里住着,赶着把关系修复了,弄不好还能沾光。 苏锦秋听得淡然一笑,犹记当初过来时,穆老太爷打算让她住杂货间,现在改口换跨院了。道:“碧云轩很好,我住这里正合适。” “这里离前头太远,照顾不周。”穆老太太说着,又道:“姑娘们都在前头,你若是也搬过去了,大家都在一处,岂不是更方便。” 潘妤也跟着道:“是呀,姐姐搬到前头,我们岂不是更亲密。” “不用。”苏锦秋连理由都懒得想,直接两个字拒绝。 穆老太太笑容有些僵硬,却是不敢强求,道:“你既喜欢,这里住着也好,若是有什么事,定要与我说。” “多谢老太太厚爱。”苏锦秋说着。 潘妤笑着道:“那我常过来找姐姐玩,我年龄小,事事还要姐姐指点。” 她虽然也想靠着苏锦秋沾点光,但苏锦秋不搬过去也好。不然有这么尊大神对比之下,自己又算什么呢。 苏锦秋笑而不语,穆六娘旁边看着,既觉得潘妤这样解恨,又觉得穆老太太这样……既可悲又可怜,作为祖母穆老太太待她很好。 看气氛多少有些冷,也知道苏锦秋不想再说下去,穆六娘便笑着道:“妹妹晚上没睡好,正是该休息的时候,扰了妹妹半日,我们也该回去了。” 穆老太太也觉得很别扭,要是前头对苏 锦秋好些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觉得难堪。道:“也是,锦秋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吧。” 潘妤不太想走,她对苏锦秋的情绪有些微妙,既讨厌又想借机沾光,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姐姐真要一个人过年吗?” 穆老太太也想了起来,看向苏锦秋道:“一个人过节如何能行,除夕那天一定要到前头去。” 苏锦秋早说过要一个人过节,当时穆家不重视她,自然无所谓。现在全府上下都看她脸色呢,如何能把她晒在这里。 “我跟姑姑一起过节,父母重孝未满,实不敢出席,还望老太太体谅我的孝心。”苏锦秋说着,这倒不是借口,她真心如想。 穆老太太显得十分犹豫,潘妤马上道:“那十五元宵节,姐姐一定要过来。今年有花灯,家里说好要去观灯,姐姐正好可以散散心。” 苏锦秋兴趣依然不大,只是道:“到时候再说吧。” 此时连穆老太太都看出苏锦秋不想再说下去,只得站起身来,潘妤和穆六娘也跟着站起身来,一左一右去扶穆老太太。 苏锦秋起身送客,走到门口时,穆老太太还道:“常出来走走才好,天天闷在屋里,都要闷坏了。” “嗯。”苏锦秋应着,她确实想出门走走,此时的心情是需要调节。 看着穆老太太出了大门,苏锦秋转身回屋就让丫头们准备,她要逛逛园子。 昨晚的噩梦真实的好像又把悲剧重演了一次,几乎承受不了的悲伤,散散心,消消食,对她的情绪有好处。 延着大门口甬道一路向前,在湖心的滴翠亭坐了一会,大雪已经停了,阳光明媚,温度却似乎更低了。湖里早结了厚厚的冰层,满园的清冷,带着冬日的冷意。 稍坐一会,苏锦秋就觉得冷,出来走走是散心,她可不想在这样的冬天感冒。起身往东边清芬庭走,那是后花园最东边的一处小院,院里种了梅花,是个赏梅的好去处。 “准备炭火,问问厨房有没有预备下的生肉,不拘什么。再把铁炉,铁叉,铁丝蒙拿来,再要一壶好酒。送到清芬庭。”苏锦秋突然吩咐着。 大冬天吃烧烧,做诗赏雪,红楼梦里的经典桥段。以前在苏家是不敢,现在来到穆家,没人敢管她,心情又郁闷,倒不如自愉一回,解解烦恼。 婆子不敢问缘故,连忙去准备东西。 苏锦秋脚步快了起来,走到清芬 庭门口,正想派丫头去叫穆六娘,就听里头传来一个小女孩苦闷的声音:“穿到这种鬼地方,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16七娘 苏锦秋正前进的脚步顿住了,有种被震住的感觉。 脑子里不自觉得回转着刚才的话,穿到这种鬼地方…… 这是另外一个穿越女? 或者只是顺嘴说说? 心中存着疑惑,苏锦秋脚步快了起来,跨过大门进到院里。只见门口墙角梅花之下,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虽然也是绵衣绸服小姐打扮,料子却是十分一般。连大氅都没披,只是对襟袄,脚下靴子也十分平常。 身边丫头婆子皆没有,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树下,背对着苏锦秋,虽然看不到脸,但听说话内容,应该是在抱怨。 “七姑娘?”婆子惊讶的说着,道:“你怎么在这里?” 穆七娘扭头看过来,看到苏锦秋一行人时显得十分惊讶,她没注意到有人过来,道:“屋里太闷,我出来散散心。” 说话间目光看向苏锦秋,毫不掩饰的打量,按大家小姐的标准来说,十分失礼,却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好奇看。 苏锦秋也打量着她,穆七娘跟穆六娘同年,比她大几个月。八岁可爱小萝莉,样貌机灵可爱,只说长相,别说潘妤就是潘六娘也不及她。 尤其是打量她时,黑眼珠转动,有种古代女子没有的灵动。 穿越女?要真是的话,可能是刚穿过来没多久,本身年龄也不大。 “这是七姑娘。”婆子向苏锦秋介绍着,又对穆七娘道:“这是苏姑娘。” 穆七娘有几分恍然的道:“原来是苏姑娘啊,一直听下人说起,没想到这里遇上了。果然生的端庄秀丽,很漂亮呢。” 苏锦秋看着她,道:“七姐姐好。” 穆七娘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也跟着道:“呃,苏妹妹好。” 招呼的功夫,只见婆子带着厨房的人过来,各色烧烤工具都带来了,往院里抬,丫头们则去收拾正房,炭火多拿了一份,这种偏院里没有地龙,炭火盆肯定多要两个。 穆七娘看的新奇,看向苏锦秋道:“这是要吃烧烤?” 苏锦秋点头,道:“七姐要一起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七娘笑着说,神情也显得十分兴奋,随即小声嘀咕着:“日子真无聊,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苏锦秋只当没听到,走到梅花树下,仔细选了选,挑出三枝不错的,命婆子折下来,吩咐道:“这枝送我房里 ,这枝送给六姐,这枝送给七姐。” “啊,还有我的啊?”穆七姐显得有几分惊讶,随即笑着道:“那就谢谢妹妹了。” 苏锦秋看着穆七娘笑着的脸,真有几分孩童的天真,古代的孩子真不像孩子,一个个早熟的可怕,笑着道:“姐姐客气,外头冷,屋里坐吧。” “是有点冷呢。”穆七娘说着,似乎才察觉到似的,缩了一下肩膀。 苏锦秋转头对婆子道:“去七姐姐屋里找人,让她们把衣服拿来。” “是。”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了。 穆七娘笑了起来,神情有几分明白,却是道:“我习惯一个人,便没让她们跟着。” “姐姐大量。”苏锦秋说着。 看着穆七娘有几分不在乎的笑脸,再想她刚才说话,心理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性格倒是很豪爽,看她反应估计是刚穿过来不久。前段时间一直“生病”,估计是怕被拆穿了。 丫头婆子把三房厅收拾妥当,烤架就设在当中屋里,旁边就是坐卧的罗汉床。本来是厨房婆子在收拾,穆七娘进门之后就自告奋勇的要自己来,笑着对苏锦秋道:“这等趣事,还是自己来做才有意思。妹妹也别旁边看,一起做吧。” 苏锦秋原本就是这个打算,只是穆七娘抢了先,洗了手一起上前。 虽然年龄不大,穆七娘拿刀子割肉却是利索的很,一大块羊肉没一会就分割均匀,手刀手法十分熟练,至少在苏锦秋看起来十分专业。 接下来上架,放调料,穆七娘根本就不用厨子说,动作快的很,放完还有几分遗憾的道:“调料少啊,要是有点孜然就好了……” 苏锦秋虽然说帮着一起做,其实是全程围观穆七娘,她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倒这样熟练的手法,让苏锦秋有点惊讶,要么是厨子,要么是专业吃货。 不过要是出社会工作的人,哪怕就是刚穿过来没多久,行事也该小心些。或者在穆七娘看来,别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炭火充足,刀工均匀,肉烧的也快,没一会就香味四溢,满屋子香气了。苏锦秋要的酒早就送到,姑娘喝的桂花酿,香甜可口。 喝酒,吃肉,虽然是苏锦秋提议的,其实她是刚吃完饭,本来就是当娱乐活动的,自然吃不多。穆七娘就不同了,吃的非常豪爽,看苏锦秋放下筷子,自己还在吃,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舍不得,只是笑着道: “沾妹妹的光,难得吃的如此痛快。” “我才吃了饭,姐姐自便。”苏锦秋笑着说,看穆七娘的吃法,是不是厨子不知道瞎,吃货是肯定的。 穆七娘这才想了起来,放下筷子道:“听说你身上不大好,很严重吗?” “昨晚没睡好,丫头乱说话,惊动了众人。”苏锦秋说着,本来就没什么事,闹的跟生大病似的。 穆七娘笑着道:“没病就好,身体是本钱,养好身体最要紧。” 两人边吃边说,没一会就被穆七娘带着拐到美食话题上,苏锦秋只是笑着听。 确认无误,穆七娘就是穿越者老乡,年龄不大,刚穿不久。人倒是挺好,容易相处,性格开朗。只是行事风格,跟现在的环境有些不搭。 尤其是穆家的环境,穆七娘还是小真空庶女。从某方面来说,挺险恶的。 “你们两个倒是好,吃的高兴也不知道叫我。”穆六娘笑着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锦秋起身相迎,笑着道:“忘了姐姐,我该罚。” 穆七娘反应则是慢了一拍,顿一下才站起身来,脸上笑着,马上拿刀子割肉,笑着道:“我帮姐姐烤肉,很香的。” 她“病”这几天,就穆六娘过来看过她,虽然没说什么话,也不是多关切,至少过来看她了,对比一下其他人就显得十分难得。 穆六娘脸上笑着,心里却有几分纳罕,穆七娘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大病一场把脑子病好了吗? 婆子拿来杯碟,苏锦秋给穆六娘倒酒,笑着道:“这酒香甜,姐姐尝尝。” 穆六娘笑着道:“看你这么懂事,就原谅你这回。” 说着接过酒杯,喝了一杯,不自觉得看向割肉的穆七娘,她会知道穆七娘和苏锦秋在这里饮酒,是苏锦秋的婆子去大房找穆七娘的丫头。才得知一直生病的庶妹,突然间跑园子里逛,而且和苏锦秋遇上一起吃烧烤。 她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自觉知道穆七娘的性格,不会做这样的事。急匆匆地过来,结果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 苏锦秋笑着道:“难得今天高兴,多喝两杯也不为过。” 正在烤架前忙活的穆七娘也笑着道:“是呀,难得如此自在,总是在屋里真要把人闷坏了。烤肉吃酒,实在好享受。” 穆六娘也跟着一起笑,脸上却显得十分迷茫,这真是穆七娘 吗? 三人一直玩闹到下午,直到天阴上来,看着要冷了这才散场。边吃边玩,又有穆七娘这个大厨在,不知不觉吃了许多。散场走的时候,苏锦秋都吃的有点撑,穆七娘更是不必说,都快走不动了。 “苏妹妹有趣,明天我去找你玩。”穆七娘高兴的说着。 苏锦秋笑着点点头,认亲就免了,不过有个老乡确实挺不错的。 各自回屋,苏锦秋刚回到屋里,苏怀玉急匆匆过来,手里拿着书信,道:“老太爷的信到了。” ☆、17家书 魏王凤池回京的当天下午,苏老太爷就出狱了,长史官亲自去接的。凤池倒是想亲自去,只是被永昌皇帝留在宫里叙父子情,只得派长史过去,顺便把苏家上下打理妥当。苏老太爷到家当日写的信,只是信没有魏王府的人来的快。 苏老太爷并没有吃多少苦,本来就没犯什么大案,入狱的待遇都是不错的。信上先报了平安,让苏锦秋放心,然后又叮嘱苏锦秋,安心在穆家住着,不管穆老太太教什么,以后说出去总有教养人。至于亲事,他自有安排。 “祖父安好,让我继续留在穆家。”苏锦秋大松口气,再不想沾魏王的光,苏老太爷出狱,一切平好,总是好事一件。 苏怀玉听得也是放心下来,想了想又问:“那老太爷的官职?” 苏锦秋摇摇头,道:“祖父信上没说,只说会帮我寻门合适亲事。” “唉。”苏怀玉轻叹口气。 苏锦秋让丫头侍候笔墨,提笔写回信时,心情全不自觉得沉重起来。 苏墨玉是苏老太爷的老来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可谓是如珠似宝。她是苏墨玉的独女,苏老太爷对她也是疼爱有佳。 但是,她不是男子,尤其是在苏墨玉过世之后,这种感触越发明显。 老来丧子,绝后的悲痛,对一个老人来说是致命打击。现在的苏老太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孙女只需要一份嫁妆,一个不错的婆家,传承不了苏家的血脉,也传承不了家族的延续。 “派个人送过去。”苏锦秋把信封好,递给婆子。 男人对子嗣的执念,无法安慰的悲伤。信上先表达了思念之情,问候身体,再就是在穆家的生活很好,让苏老太爷不用担心,她会生活很好的。 最后苏锦秋说了凤池认女的事,苏老太爷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信上仍然再说一次。直接言明她已经拒绝,以苏老太爷的处事风格,要是她答应了,不会反应。要是没答应,也不会强求。 婆子接了信,赶紧去了。 苏怀玉神情有几分失落,看向苏锦秋道:“老太爷没办法再当官了吧。” 男人对权势的追求,让人有些理解不能。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苏老太爷还是不愿意退。 退了多好,宜养天年,自由自在。 苏锦秋想了想道:“魏王会安排,由不得祖父了。”凤池把人捞出来,肯定会安置好。 “难得魏王有心。”苏怀玉一脸感激的说着,不禁看向苏锦秋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只是义女而己。” 苏锦秋唇抿了一下,别过脸去,眸子里闪过瞬间的厌恶,却是把话题转开了,突然问苏怀玉:“我一直很好奇,苏家人口怎么会这么少?” 在京城苏家是公认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祖上出过许多能人。但就苏锦秋所知的,苏家是真没亲友了,五服之内找不到人,这也是她会来穆家投靠的原由。 单从结论推原因,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古代,会没有孩子,要么是生育能力低,要么是精子质量差。苏墨玉是老来子,她出生八年,苏墨玉没再生出孩子,苏老太爷并无责怪,估计是跟苏家人的体质有关系。 “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单传。”苏怀玉说着,她十五岁进苏府,对苏家事情所知不多,又道:“亲戚什么的,有了未必是好事,没有也未必是坏事。至少没人跳出来要跟你争家产,不是挺好的。” 苏锦秋看看苏怀玉神情,好像她惊历过一次似的。 习武,行事不拘小节,士大夫最讨厌的女人。苏老太爷这个士大夫之首竟然认她为义女,只是觉得她武功高,当护卫就够了,没必给她起名苏怀玉,完全按照苏家的辈份起名。 两家肯定有渊源,还是不小的渊源。 新年的气息越来越重,苏锦秋守孝单独过年,年仍然得过。腊月二十五老张收租归来,亲自进屋拜见苏锦秋,米,柴,野味等各种东西已经送进厨房,另有现银一万七千两,苏锦秋过目之后全部交给苏怀玉。 “今年年成不大好,比往年少了些,还望姑娘体谅。”老张说着。 苏怀玉冷笑着道:“那些个庄头们是不是觉得苏家不行了,这是想贪呢。” 老张连忙解释道:“真是年成不大好。” 就是苏老太爷告老还乡了,仍然还有门生故交,在官员们那里也许使不开,收拾个庄头真跟玩一样,平头百姓哪个敢惹。 苏锦秋笑着道:“劳烦张叔辛苦,银子不少的,倒是庄稼人种田辛苦,以后要常开恩免一些才好。” 往年苏墨玉收帐时,她总是在旁边,这个数是比往年少点,确实没少多。靠天吃饭,或多或少也正常,苏家早就不差这点银子,她又客居别家,无所谓的小事。 老张听得笑了起来,道:“这是姑娘宽厚。” “主人家 宽厚归宽厚,那些庄头若是真有不老实的,你也不用瞒着,报与我说,我收拾他们。”苏怀玉说着。 苏家几代人积累,人丁单薄,财富非常可观。苏老太爷在还好,若是哪天他不在了,真得花点功夫才能守住,此时都任人欺负,将来还了的。 苏锦秋听得笑了起来,不禁抬头看向苏怀玉。苏老太爷敢把大笔财产交给她,其实是相信苏怀玉的守财能力,道:“姑姑不用担心,他们不敢的。还有,张叔,收来的东西,拿些给老太太送去,别失了礼数。” 苏怀玉闲闲地道:“你还在意礼数,穆家是连脸面都不要呢,原本我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世袭侯府搞得差点被抄家,现在看来果然应该。” 要是穆家在魏王府到来之后还能绷得住,继续无视怠慢苏锦秋,苏怀玉还能赞一声,起码骨气够硬。结果穆家是马上变脸,速度快的像唱戏似的。 把最后一层遮羞布亲手扯掉,只能骂一句,果然是贱人。 “姑姑。”苏锦秋笑着拉拉苏怀玉,又对老张道:“张叔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过个高兴年。” “姑娘体恤。”老张笑着说着,行礼告退。 等他出了门,苏锦秋这才问苏怀玉:“张叔家人都在京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说来我们在江城也安定下来,何不让他回京去,祖父一个人在京城,我十分担忧,他也能与家人团聚。” 老张早就不是下人,苏老太爷早给了身契,另外给了田产地亩。属于心腹中的心腹,绝对靠得住,但既然当是自己人,也得多为他考虑。她这里不缺人手,倒是京城情况不好说。 苏怀玉想想道:“姑娘说的是,这边也就需要他一年两趟收租,不用常年在此。等过了年,我与他说,听听他的意思。” 老太爷派老张与她们同路,是想着有个男人办事方便,以防有变多个照应。现在在穆家的生活安定,确实用不着他了。 “七姑娘来了……”外头婆子传话进来。 两人把话题打住,小丫头打起帘子,穆七娘急匆匆进来。 可能是刚穿过来还不能适应,穆七娘走路很快,没有一点闺秀气质,为此穆六娘和苏锦秋都说过她,只是生活习性想改没那么容易,穆七娘是在努力改。 今次却不同,穆七娘几乎是用跑的,神情也显得很着急,进门就对苏锦秋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苏怀玉愣了一下,苏锦 秋对丫头婆子们挥挥手,屋里下人退尽了。穆七娘不放心的看了苏怀玉一眼,苏锦秋笑着道:“妹妹有话只管说……” 穆七娘走到苏锦秋跟前,小声道:“今早上我听到大奶奶跟太太说,要给你保媒。” ☆、18报信 在没被穿之前,穆七娘是穆家的小真空,穿越之后,穆七娘依旧是真空。与穆七娘的个人表现虽然有一定关系,更多的是穆家的环境。生母亡故的庶女,虽然没被嫡母虐待,也没被嫡母待见,下人侍候的马马虎虎,虽然不会饿着冻着,也没受到多少关爱。 尤其是潘妤来了之后,连穆老太太这个祖母都把她忘了,旁人更不会想起她。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状况新穆七娘,没人理会的小透明就是突然有点反常,照样没人理会。 穆七娘入乡随俗,开始跟着早晚请安,众人对她依然冷淡。唯独苏锦秋格外看顾她些,早上去嫡母屋里请安,发现掉了一个荷包,过去寻时听到穆大太太和穆大奶奶的谈话,穆大奶奶想给娘家兄弟保媒,对象就是苏锦秋。 穆大奶奶把自家兄弟夸的花一样,穆七娘却是越听越不对,她对古代规矩虽然不太了解。但婚姻肯定是大事,便赶过来给苏锦秋说一声,让她小心着点。 “她们还真敢想啊!!”苏怀玉惊呆了。 苏锦秋也无语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穆大奶奶倒是官家出身,只是父亲过世之后,家里就是一贫如洗,时常来侯府打秋风,下人都不太看得起她。 要是魏王府没来之前,看中她有钱,欺负她一个孤女也有可能性。现在她连郡主都拒绝了,穆大奶奶给她说这种媒,纯粹就是脑子没长全。 穆七娘不知道事情轻重,看两人反应,不禁道:“这事……” “多谢姐姐,小事情,很好解决。”苏锦秋笑着说,穆七娘能想着她,听到消息跟她说一声,这就是很难得了。 穆七娘听得放下心来,道:“那就好,婚姻是大事,我听着就觉得不靠谱。” 苏锦秋轻笑着道:“我孝期未满,不会有人给提亲事。” 估计这就是穆大奶奶的主意,别说跟她说,就是到穆老太太那里就会被飞回去。只是这主意,穆大奶奶会打这种主意,其他人也不好说。 苏怀玉直接道:“有必要教训一下。” “过了年再说吧。”苏锦秋说着,穆七娘过来通风报信,要是立马发作了,肯定会疑到穆七娘身上,她总是穆家女儿,这样对她不好。 苏怀玉便道:“那我去打听打听穆大奶奶的娘家弟弟到底是什么德性。” 穆大奶奶肯定是嫌自家弟弟日子过的太顺,没事,她马上去寻点事。 “只怕还是小 孩子。”苏锦秋说着,她今年八岁,男方肯定也大不了。 苏怀玉道:“孩子小不懂事,大人总该懂事的。现在只是想而己,若是不管不问,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来,先把他们打出一个样来,她们就知道怕了。” 说完这句,苏怀玉不容苏锦秋说,挥手走了。 苏锦秋本想叫住她,又觉得无所谓,早晚的事。她现在就好比坐拥金山之上,像穆老太太那种翻脸过来巴结的,虽然没脸皮,好歹智商还在正常范围内。更没有下限的在这里,根本就不管靠山后台,看到钱权就想抢。 穆七娘看到事情解决,松了口气,看看苏锦秋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道:“妹妹好聪明啊。” 八岁而己,智商高得吓人。 苏锦秋听得笑笑,让着穆七娘坐下,又唤丫头进来倒茶,上点心。 丫头把茶盘端上来,苏锦秋这才笑着道:“姐姐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倒是姐姐,虽然说嫡出庶出都一样,其实很不相同。姐姐也要为自己打算。” 穆七娘嘴角抽了抽,道:“你……说的不会是亲事吧……” 苏锦秋很能理解穆七娘抽搐的原因,八岁的女孩就要想结婚,实在太早熟了。大环境如此,生存的压力在这里摆着,就看潘妤,那智商高的放到现代能秒掉高中生。笑着道:“也不只是亲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女子的命运。” “真惨……”穆七娘下意识地说着。 苏锦秋点点头,是真惨,感叹地道:“女儿家,没法自力更生,能如何呢。” 真正的强者可以改变社会规则,只是她没有那么强,她只能去适应社会规则。 穆七娘隐隐有几分不服气,张口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末了把头低了起来,像斗败了公鸡,垂头丧气不作声。 “姐姐今天过来的事,千万别给旁人说。”苏锦秋叮嘱着,又道:“四嫂为人和善,姐姐闲了常去她屋里坐坐,姑嫂之间常说话才好。” 穆家的钱都是穆四爷挣的,虽然上头还有两层长辈,穆四奶奶却相当有发言权。再者穆四奶奶脾气性格都很好,要是穆七娘能跟她打好关系,将来肯定有助益。 穆七娘更显得丧气,有几分喃咕的小声道:“反正都是盖上盖头送过去,之前连男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用得着吗。” 注定嫁给一个陌生人,还要算计来算计去,太费劲。她只想人生能 活的轻松一点,每天吃吃喝喝,不就挺好的吗。 “姐姐说什么?”苏锦秋问着。 “没,没什么。”穆七娘意识到失言,马上转开话道:“今年元宵节有花灯,你要去吗?” 苏锦秋看看穆七娘神色,道:“我要跟姑姑商议才能决定,姐姐为何问我?” 穆七娘有几分失望的道:“我听婆子说的,潘姑娘要去赏灯,我闷了这么久,也想去的。结果婆子跟我说,只怕大太太不让我人去,说人手安排忙不过来。我就想着能不能沾沾你的光,带着我一道去。” 在她看来这样的活动,就是集体放羊,一个是去,两个也是去。就算她是不受宠的小庶女,按理说也能去,没想到婆子却说她去不了。 “这样啊。”苏锦秋倒是有几分明白,想了想道:“若是我那天出门去,就叫上姐姐同路。” 十五元宵节,人多车多。尤其是女眷出门,其实很不方便,十五元宵节姑娘家出事的真不少,多个姑娘出门,就要多个麻烦。要是穆六娘还好些,嫡出,穆老太太跟前说上话,穆七娘根本就是小真空,她说要去肯定没人理。 “那我先谢谢你了。”穆七娘笑着说,有几分感叹地道:“你对我真好。” 苏锦秋笑着道:“姐姐照顾我,我自然也会想着姐姐。” 单纯做朋友,穆七娘很好,没太多心眼,说话直爽,关键是也知道想着她。 更何况她们还是老乡,她占了便宜婴穿过来,对这个时代已经很熟愁,穆七娘还得自己去摸索适应。 除夕,新年,江城侯府过的很热闹,碧云轩里虽然没什么过年气氛,上下都挺高兴。苏锦秋打手笔赏了下人,跟着苏怀玉一起吃的年夜饭,清静又温馨。 苏怀玉喝到半夜,心情不好要喝酒,心情好了也要喝,苏锦秋也习惯。 初二开始,家里年酒开始摆,亲戚也开始走动。在忙碌的时候,穆大奶奶突然回娘家了,爹爹、兄弟被打了,好好去亲戚,突然冲过来一群乞丐围殴,打得十分凄惨。吵嚷着报官,抓人,只是衙门还没开张呢。 “我想着大奶奶是再没闲心保媒了,没事吃太撑,总得给她找点事干。”苏怀玉笑着说,这一顿打下去,很爽快很舒服。 苏锦秋听得直笑,却是道:“不过她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 智商太低,真心不好说。 “管她知不知道, 先出了气再说。”苏怀玉说着,顿了一下道:“姑娘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姓穆的插嘴了。” 苏锦秋想了想道:“马上就是元宵了,一起去狂逛吧,也叫上六姐,七姐……” ☆、19打斗 魏王府紧挨着皇城,出了宫门走不了多步就是,这是永昌皇帝特意指示宗人府,不舍得儿子离他太远,也为了出入宫廷方便。亲王府邸格局,先是一层临街门、狮子院,别说平常老百姓了,就是官员也不可能路过看到亲王府正门。 “王爷,好歹等过了元宵节再出门,不然皇上问起,臣妾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魏王妃一脸着急的说着,选秀选出来的王妃,没有娘家没有儿子。尤其是没有儿子这一点,凤池对子嗣无所谓,但是永昌皇帝那里…… 马上又要选秀了,她真的很担心,失宠得宠早就无所谓,她只想保住性命。 凤池完全无视,只是对长史官道:“把我的话禀告父王。” 长史官心里也是直打鼓,但深知主子脾气,并不敢多言,只是低头称是。看旁边魏王妃还想说,忍不住给她使个眼色。 平民小户家的姑娘,只因美貌入选,连看上位者脸色都不会。凤池无视她,皇后亲婆婆也看不上,又无子嗣,自己不能生就算了,府里就没人能生出来的。虽然生孩子这事,一半原因在男人,但永昌皇帝不舍得怪自己爱子,肯定是女人不好。 要是没入选就好了,嫁个门当户对的,至少不用担心吊胆。 “王爷……”魏王妃焦急的叫着,看凤池翻身上马,连忙就去拉他。 凤池眉头皱了一下,挥袖甩开,魏王妃猛然受力,不自觉得后退几步。抬头看向凤池,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颤。 依然俊帅的脸孔,却带着冰冷,尤其是眼长眸子里,连厌恶都没有,只是淡然和无视。 魏王妃想说的话不自觉得卡在喉咙里,只觉得全身发冷。 记得新婚之初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凤池会对她笑。 慢慢的,慢慢的…… 不知何时,她的生活就变成了这样了,无子嗣,不会讨丈夫婆婆欢心,担惊受怕。越是想抓紧,却发现越抓不住。 长史官迅速给魏王妃身体内侍使眼色,两个内侍也不顾魏王妃的意愿,赶紧扶着她走了。魏王妃整个人都有点木,被扶走时还显得呆呆的。 刘公公旁边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低头小声道:“三月就要选秀了……” 魏王妃是真不识趣,当年她能入选,纯粹是因为样貌好,魏王看上她的色。不过选秀本来就是选美,除了能看出色,也看不出别的来。亲婚之初魏王好歹没睡烦,后来就越来越不喜。蠢笨 ,不懂看人眼色,给了机会都混不出来的典型。 趁着选秀的机会,要是想纳侧室挑美人,进宫说一声,皇后自会留好的。 凤池挥挥手,刘公公不敢作声,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他是自小侍候凤池的内侍,按理说该很了解主子的心,但这个主子,他是一点都不懂。男人好色,对待女子色衰爱弛很正常,但对子嗣如此不在乎,这就有点不能理解。 别说魏王妃很着急,害怕无嗣受连累,他这个内侍都着急。其实这样的情况,该给凤池吃药诊脉,但说一个男人不能生育,这话哪个敢说呢。 “二哥。”突然一声从临街门口传来。 凤池回头看去,眼睛眯了一下,只见元凤双手抱胸在门口站着,一副优哉自在的模样。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好像很有趣的模样。 “年前我不是跟二哥说了吗,去江城叫上我,我要去亲自去道谢。”元凤微笑说着,直视凤池冷冰的眼。 杀人的冷意,却对他没用。十五没过就要去江城,这是为了避开他,只是哪有这么容易。 “老七,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待你也许不如太子那样好,但也说不上坏。这趟出门我又是去办私事,你非要跟着来,这是何故。”凤池说着。 元凤笑着道:“苏家姑娘帮过我一回,我要去谢道。二哥也是去找她,正好同路,路上也有个照应,岂不是比单人上路强。” 凤池神情有几分不悦,目光更显得冰冷,道:“老七,我郑重警告你,你要是打苏姑娘的主意,不管父王怎么宠你,我绝不会轻饶。” “这话应该我说吧,苏姑娘与我有相救之恩,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管舅舅多疼你,我都不会轻饶你。”元凤说着,嘴角的笑意十分危险。 凤池面如冰霜,手放到腰间剑柄上。 旁边刘公公看情况不对,马上解释道:“七爷这话太过,苏姑娘是王爷故交之女,王爷怜其父母双亡,想收为义女抚养在身边,是王爷的好意。” “义女!!哈哈哈哈……”元凤大笑起来,看着凤池嘲讽的道:“干爹也好,湿爹也罢,想当年苏墨玉和俞氏,一个儒雅俊秀,一个出尘脱俗,连皇后娘娘都夸赞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结果却是不得好死,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二哥你还想养在自己府里,你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有数。虽然是皇室贵胄,杀人放火,杀人全家都无所谓,但做人嘛,好歹有点 底线。” 院中一行人全部惊呆了,尤其是刘公公和长史官,身体不自觉得发抖,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以前凤池的脾气还没那么古怪,自从苏墨玉夫妻亡故之后,身边侍候的人无不提心吊胆。危险系数迅速飙升,快赶上元凤的侍儿了。 满府上下连个苏字都不敢提,结果元凤一脚踹到凤池心窝上。 元凤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道:“啧,啧,可怜苏墨……” 一语未完,马上坐着的凤池直接拔剑,带着剑风直挥向元凤。 元凤微微一笑,不等他有反应,就见他身后身影闪动,无念拔刀挡下,却是被凤池连逼数步,一招未完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蠢货,上赶着来送死。”元凤说着,拔剑挥上。 他奚落起凤池是不留情面,但并不表示他看不起凤池,很多人都以为凤池这个剑术高手,是因为他是皇帝儿子才有名号。 元凤却是很清楚,凤池真的很强,文武双全,各方面天份都比凤启高,除了节操。 剑尖挑起,元凤先给无念解了围,凤池也没有跟无念缠斗的意思,不管是身手还是身份,无念都没资格跟他过招。 两人你来我往交起手来,刘公公和内侍早就看傻眼,这种局面冲上去肯定是死。但两人这么打下去,这算是什么事…… 倒是王府侍卫听到外头动静,直冲了出来。要是凤池招呼一声,肯定会上,现在凤池没有招呼,他们也只能傻眼看着。 凤池行事素来谨慎,这次只是被激怒才拔剑出手。过了几招之后,心情稍有平复,不自觉得收招抽剑。 元凤无意恋战,不能分出生死的比试,实在没劲的很。 各自收剑退到一边,凤池冷如冰霜,把剑收了剑鞘。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策马就往外走,众人都是一愣,还是长史官反应过来,赶紧跟随的人使眼色。 这是凤池挑好的人,跟着去江城的,本来就是要动身走了,结果跟元凤打了起来。现在打完了,肯定还要继续上路。 元凤也收剑转身走,无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来。 出了魏王府的临街门,卫官牵着两匹白马,元凤上路向来简单,以前单人上路,现在又加了一个无念。 “我给主子丢脸了。”无念低声说着。 元凤看他一眼,道:“你要是有跟老二过招的能耐 ,也不会被关入死牢。” “是。”无念头压的更低。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需要我救的卫官,没有活着的必要。”元凤说着,从卫官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要是无念能打过凤池,冲上去很合适。明明打不过,还冲上去送死,蠢成这样的手下,可以去死了。 无念把头垂的更低,轻声道:“奴才记下了。” 凤池和元凤一前一后出门去了,长史官和刘公公门口发了一会怔,这才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魏王府侍卫还有点搞不清怎么回事,长史官挥手带着众人进去,又叮嘱众人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胡乱说话。 元凤跟凤池打起来,从家法上说就是老表打架,反正两人都是毫发无伤,也没有追究的意思,那就别提这事,不然弄不好又是底下人侍候不周,害得主子们打起来,又要得一堆不是。 “刘公公……”魏王妃满脸泪痕的走过来,肩膀都有些颤抖。 因为无子嗣,过年家宴之时,永昌皇帝脸色就十分难看。马上就要选秀了,她很有可能会被废掉。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未来。 刘公公看她一眼,有几分嫌恶,尖着声音道:“我劝王妃还是安份些,王爷要做什么岂是你能管的。还跑到大门外去拉扯王爷,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真不知道您身边那些嬷嬷们在做什么,看来又得换人了。” 谁活着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似的成了王妃,只是这馅饼太大,直接砸死也不在少数。机会已经给了,活下去,那就只能去死了。 长史官有些听不下去,但刘公公说的话,他也不好反驳,只能一声叹息。 ☆、20无念 从京城到江城,官道小道无数条,路程最短的却只有一条。凤池带着侍卫先走的,元凤带着无念随后跟上。都是快马加鞭,不管是马还是人都差不多,迅速相当,好像故意似的,元凤就在凤池身后一里左右。 凤池停下来,元凤也休息,凤池前脚进店,元凤后脚就进。路上客栈落脚之处也不止一家,元凤就要跟凤池进同一家,凤池坐下,元凤进来。 “王爷……”魏王府侍卫们有些急了,同路很正常的,但如此刻意的保持距离,肯定是故意的,这就显得很过份了。 凤池虽然被气得脸若寒霜,对元凤的跟随却是淡定自若。 拦不住,打不过,赶不走,只能让他跟着。虽然不想承认,他确实拿元凤没办法,就是闹到永昌皇帝跟前,他也占不到元凤的便宜。 他是永昌皇帝最爱的儿子,元凤则是永昌皇帝的眼珠子。 “主子喝茶。”无念递茶给元凤,眼睛却是看着凤池一行人,十分戒备。 元凤道:“不要做无用功。” 不需要戒备,凤池不会跟他动手,要不是一脚踹他心窝上,凤池脸色都不会变一下。性格,脾气,耐性,能力,只要稍差一点,他都不会是永昌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要论个人本事,凤池真有两把刷子。 无念把头低了下来,小二端酒上菜,不等元凤拿起筷子,无念先拿起筷子,把菜和酒试吃了一遍,这才道:“主子请用。” 元凤笑了起来,不自觉得看向无念,道:“挺懂事的。” 二十左右的年龄,很白很瘦,低眉顺眼,不俊不丑,可能是在死牢里吃过太多苦,脸色显得有些过于苍白,拱腰缩肩,完全不用调教,就很有下人的自觉。 当初死牢里选人,元凤本想一个人去,凤启坚持,两人同路。一批挑来二十个,全部都是凤启看过的。最后随身带在的身边只有无念,原因无他,年轻,长相还成,至少不是奇形怪状,属于能跟着出门的那种。 试过他的功夫,虽然比不过凤池,也是难得的好手,能强过凤池本来就没几个。几乎没有性格,或者说没有存在感,话少很会做事,用起很顺手。 无念对于夸奖也没太大反应,白净干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元凤突然道:“你原名叫什么?” 无念是这个名字是他起的,应该说十个护卫的名字全是“无”字辈的,无念只 是其中之一。一般侍卫,身边人起名都会叫起福禄寿之类的,叫的太多,索性起名“无”字辈的,省得有重名的。 “奴才既已侍候主子,自然要把以前名字忘记。”无念说着,多少有几分意外,元凤既然用他,就该知道他的老底,为何还要问他。 元凤确实不知道他老底,他挑人是看着顺眼就成,至于对他会不会有敌意,有加害之心,他并不在意。也没必要在意,真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天天玩行刺也是一种刺激,要是连身边的人都能把他害了,只能说明他的本事不够。笑着道:“看来我是挑对人了,你以前也是随侍。” 无念唇抿了一下,好一会才道:“主子英明。” 两方饭毕,凤池前脚出门,无念买单结账。 元凤起身出门,凤池一行人已经上马,却是门口站着,并没有走。 “老七。”凤池突然出声,直看向元凤。 元凤并不意外,前面就是江城了,马上就要到地方,战前最后一次和谈。也符合凤池的性格,能谈就不要打,道:“二哥有何指教?” 凤池冷着脸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二哥这个问题实在有失水准,美女香驹,男人所爱。想想苏墨玉,想想俞氏,尤其是俞氏,美貌可是皇后娘娘都夸过,说把六宫粉黛都比下去了。苏姑娘其貌是有几分像其母,就是像其父将来也是天姿国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哥想的,就是我心中所想,只看谁的本事高些。”元凤笑着说。 苏墨玉俊秀不俗,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俞氏更是不必说,大楚的后妃都是选秀选上来的,全部来自平民之家,个顶个的美貌不俗,俞氏仍然能得到这样的夸奖,可想其美貌。 虽然他把凤池奚落的厉害,却可以理解凤池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现在还小,养几年就大了,尤其是把小美女慢慢养成大美女,最后拉入帐中,软玉在怀。对男人来说,这是个很享受的过程。 凤池脸色越发的脸看,怒诉道:“休得胡说,我与苏兄相交多年,他们夫妻英年早逝,我只想看顾他的遗孤。” “呵呵……”元凤笑了两声,打趣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二哥何故恼羞成怒。大哥时常教导我们,为人处事要坦荡,像我就直言,苏姑娘与我有相救之恩,我要以身相许,我就是看中她的色。不过我倒是能懂,你为何要认义女,叫爹也是一种乐趣嘛。” 凤池气的全身发颤,手搭在腰 间剑柄上,道:“老七,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侮我好友,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能耐我何!”元凤冷笑说着,道:“事情你都做得,却不让旁人说,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到底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凤池被说中心事,心中越发觉得难受,不过他年长历事许多,深吸口气把火气压下去,对元凤用软的未必有用,但用硬的他肯定占不了便宜。 便把暴躁收起来,声音放平和,对元凤道:“老七,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对苏姑娘确实是长辈关怀之心。马上就是选秀了,宫中各地美女云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想法。我知道你因为大哥素来与我不和,其实是大哥多心,长幼有序是祖宗家长,我从来没有逾越之想,我连子嗣都没有,争皇位做什么。” “皇位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外姓人。你把话说的明白,我也就直说了,我对苏姑娘不只是关怀之心,更不希望二哥你收她为义女,收了义女我如何能娶她。”元凤说着,又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关照朋友遗孤,那把她嫁与我,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应该成全我才是。” “南三所里亡魂无数,从小你就不正常,嫁与你为妻,无疑是推入地狱之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凤池冷哼说着,顿了一下却是道:“你不过是看中她的容貌,天下间美女无数,我给你寻更好的。” “呵,要不要死心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元凤说着,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跟苏家小姐一起过元宵,也是一件美事。” 说完这句,元凤突然一反常态,鞭马前行,直往江城赶去。 凤池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立时去追赶。 ☆、21斗嘴 江城侯府亲戚并不多,或者说与江城侯府来往的亲戚不多,年酒摆了三、四天就完事了。穆四奶奶本想休息几天开始准备元宵节,没想到穆大奶奶那边一直哭哭泣泣求做主,娘家爹,兄弟都被打了,虽然没有闹出人命,却是伤的不轻。 穆大奶奶娘家想告,官府虽然授理了,却不怎么想管。穆大奶奶就想走婆家的路子,只是江城侯府现在白挂着侯府的名,早就没啥底子。便找到潘妤这里,潘妤跟知府夫人都有交情呢,递一句话的事。 “我一个小孩子,如何懂这些事情,就是跟知府夫人说,人家也未必会听。不过是看在父亲份上,可怜我一个没娘的孩子,格外看护我一些罢了。”潘妤边说边哭,楚楚可怜。 穆四奶奶旁边听着,虽然本来就不指望,但亲耳听到潘妤这么说,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舒服。要是潘妤直接说,跟穆大奶奶娘家不熟,不值得欠人情。虽然显得冷漠,道理却是这样的,结果潘妤这样哭着说,好像跟赖上她似的,就让人不舒服了。 穆老太太心疼外孙女,看潘妤哭成这样,便道:“虽然是亲家吃了亏,妤儿才八岁,官府的事如何管的,大奶奶还是再去寻寻别人吧。” 穆大奶奶抹着泪,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求妹姝的。” 潘妤道:“我要是能帮嫂子,肝脑涂地都是应该的,只是我一个小姑娘有何办法。其实说到关系,苏家姐姐与魏王府都交好,她要是写信一封,事情岂不是很容易。” 穆大奶奶怔了怔,家里父亲一直说,他们这顿打挨的奇怪。好歹也是官身,乞丐怎么敢过来打呢,告老之后,官员根本就是不管,这明显是得罪上头的人了。 家里肯定是没得罪谁,唯独一件事,就是给苏锦秋保媒的事。虽然亲事说起来有些异想天开,实在是家境太差,急需要一个白富美救急,死马当做活马医,这才提起这事。按理说事情刚开始说,不同意最多臊一鼻子灰,哪里想到会挨顿打呢。 话音而落,就听外头小丫头道:“苏姑娘来了……” 说话间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锦秋和穆七娘一前一后进来。穆老太太特意去叫的,商议元宵节的事,苏锦秋也说要出门看灯,到时候出门的人多,肯定得提前安排一下。 潘妤连忙擦擦泪,看到穆七娘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大房的小庶女,纯透明一个,她本来是没放在眼里的,没想到也开始露脸,长的还挺漂亮,尤其是比她漂亮这一点,很不 能忍。 “七丫头也来了……”穆老太太看到穆七娘有些惊讶,她无视这个孙女好久了,道:“身上可好了些?” “好多了。”穆七娘说着,人多的时候她尽量不说话,实在是不敢说。 穆老太太听得放下心来,道:“没事就好,正好说元宵节看灯的事,你想去吗?” “想。”穆七娘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跟苏妹妹说好,跟她同路。” 穆老太太看她们还站着,忙道:“你们坐吧,连二房人也要去,难得这么齐全。” 本来想着出门一趟不容易,能少去些就少去些。结果苏锦秋点明要去,家里人手肯定要出动的多,连知府那边都打招呼。其实不是江城侯府去拜托知府,是魏王府早就给知府打招呼了,知府主动找上门来,苏姑娘有需求说一声,知府这边全力配合。 “七姐也要跟苏姐姐同路吗?”潘妤突然说着。 苏锦秋和她一前一后进穆家,穆六娘是立即站队。苏锦秋跟她交好也算正常,没想到魏王府来人之后,穆七娘也贴了上去,苏锦秋也搭理她,跟她也交好,一下子把她落了单。 穆老太太是很疼她,但红花也得绿叶配,尤其是女儿家天天在家里。穆老太太是很疼她,全家上下没人敢小看她,但那又怎么样。红花需要绿叶,想显摆也得有也对象,想当老大也得有跟班。 家里唯二两个姑娘全去抱苏锦秋的大腿,根本就不理会她,穆老太太再疼她,也不能让她有大姐大的感觉。穆六娘嘴厉害,又是嫡女,不好拿捏,穆七娘一个小透明,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穆七娘点点头,不敢多言,怕露底是一方面。潘妤很讨厌是另一方面,尤其是看她的时候,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苏锦秋笑着道:“既然是大家同去,何必分彼此。” 穆老太太也道:“都一起去,难得热闹一回。” “苏姑娘……”穆大奶奶突然出声。 穆四奶奶只以为她要说娘家官司的事,潘妤好歹是受了穆家恩惠,苏锦秋过来时,穆家上下是怎么对待苏锦秋的,让苏锦秋给官府带话,话都说不出口,忙道:“正商议如何去看灯,有话大嫂一会跟我说。” 穆大奶奶却是不理会,径自道:“我要是有哪里对不起姑娘,姑娘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更不要迁怒我娘家人。”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穆七娘多少有些心虚 ,她告密的事,穆大奶奶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苏锦秋轻笑着,有几分惊讶地道:“大嫂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 也不算太笨嘛,好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苏怀玉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确实挺有效的。客居别家,要是任由旁人打她主意,未来的麻烦实在太多。 更何况此时她祖父还在世就敢如此,若是…… 穆老太太不明所以,道:“大奶奶这话怎么说的?” 穆四奶奶却是知道内情的,穆大奶奶跟穆大太太说的话,穆七娘能知道,下人肯定会知道,她自然也就知道了。本以为只是穆大奶奶的痴心妄想,离的如此远,苏锦秋不知道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苏锦秋竟然已经知道。 说起来穆大奶奶娘家挨的这一顿打并不亏,只是这是一层窗户纸,肯定不能捅破。连忙笑着道:“大嫂说什么呢,什么大量小量的,苏姑娘不是外人,关起门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说。” “但是……”穆大奶奶还想再说。 她有这个主意,苏锦秋不愿意拒绝就是了,何必动手呢。把家中男丁全部打伤,现在全部躺床上,何其凄惨。 穆四奶奶就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娘与老太太商议怎么走,我与大嫂去安排车马,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还要让大嫂辛苦了。” 说着上前去拉穆大奶奶,根本就不容穆大奶奶再说什么,拉着走了。 潘妤看出些门道,心里十分高兴,苏锦秋多个仇家,多好的事。看向苏锦秋道:“原来大嫂是得罪姐姐了,娘家才得了祸事。” 苏锦秋微微一笑,看向潘妤道:“祸从口出,潘姑娘也该懂的这个道理。” 潘妤脸色顿时僵住了,她没想到苏锦秋承认的如此痛快,反拿这个例子教训她,好一会才咬牙道:“果然是今非昔比,这口气真是……” 苏锦秋直接站起身来,根本就不理会潘妤,只是微笑着对穆老太太道:“十五那天,我们肯都跟着老太太,我与六姐,七姐同车即可,其他的也就没什么。” “噢,这样也挺好的。”穆老太太强笑说话,潘妤都把话说明白了,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苏锦秋事情做得很过份,但现在的穆家如何敢说她。只是笑着道:“一道去,高高兴兴玩一回,你也散散闷。” 潘妤听到穆老太太都如此说,心里不由得更恨,狠瞪了苏锦秋一眼,气恼至极,却是无可奈何。 转眼元宵到来,晚上虽去观灯,饭也是要吃的。考虑到晚上要同路出门,苏锦秋和苏怀玉也应邀到前头吃饭,另有婆子丫头打点衣服东西。 刚到正房坐下,就有婆子匆匆来报:“外头有位自称七爷的宫中老爷来了……” ☆、22相见(上) 七爷元凤如雷贯耳,毫不夸张地说,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肯定不是京城人士。苏锦秋自然知道,虽然没有见过本尊,却多次听苏老太爷提起。 百年难遇的奇才,不管学文还是武,一点就透。虽然天生带着一股邪性,个人能力绝对不容小觑。永昌皇帝格外看重他也正常,实在太有才华,是人都爱才,皇帝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个能人还是自己亲外甥,相比较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们,疼外甥会更纯粹。 “七爷?元凤?”穆老太爷愣住了。 江城侯府离京多年,对京中事情了解不多。会知道七爷元凤,除了名气太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勋贵之间互有联姻,穆老太爷与元凤的祖父元老太爷是表兄弟,年轻时来往甚多。后来穆三爷与元凤的父亲元俊卿一起海选入围,最后穆三爷落得那么个结果,元俊卿入选抱的美人归。 以穆老太爷的心胸,就是知道穆三爷粘假发的事不是元俊卿告发的,对元家也是怀恨在心。直到后来穆家出事,穆家四处借钱,元老太爷不计前嫌,明言送穆家一万两银子,穆老太爷心里才算舒服些。 穆老太太惊讶之后就道:“元家七爷是过来拜年的吧。” 七爷的大名,穆家虽然听说过一些,毕竟江城离京城远,细节并不知道。从常理推测,公子的儿子,皇帝的外甥,行事过火很正常,世家公子里纨绔的也不少。 皇帝再宠爱,元凤仍然灰是姓元的。世家公子不管在外头怎么样,规矩礼教都是知道的。论起辈份来,以两家的姻亲关系,还称呼他们。这时候过来,应该是元家派他过来磕头拜年,因为穆老太爷气元家,两家一直没有来往,现在元家人来了,正好可以缓和一下关系。 “既有外客来访,我先行回避。”苏锦秋起身说着。 穆老太太是真敢想啊。给穆家拜家?元凤自小生活在宫中跟皇子们一起,回含山长公主府的次数都很有限,亲爷,亲爹在他面前都跟孙子似的,弄不好元凤就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个异性王。皇帝宠爱,家法瞬间成渣渣。 就是穆元两家有亲戚关系,已经远的八杆子打不到,元家在京城混的风声水起,尤其是元俊卿,虽然是驸马不能参政,苏老太爷夸过他几次。这样的元家绝对不会派子孙过来给穆家请安拜年,更何况来的是元凤。 穆六娘紧跟着站起身来,穆七娘看到苏锦秋和穆六娘都起身了,也跟着站起身。唯独穆老太太跟前坐着的潘妤没动。穆老太太也 不发话,旁人自然不会提醒。 说是回避,苏锦秋只是饶到大屏风之后,在后门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她也有点好奇,元凤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 穆七娘不由得小声道:“潘姑娘不用回避吗?” 穆六娘却是神情严肃,给穆七娘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潘妤的心都提了起来,悲喜参半,虽然也想跟着苏锦秋她们回避,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连东宫的礼明知是错的都敢收,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元凤凶残的名声她当然听说过,不过许多都传的神乎奇神。什么随便杀人,把使唤人杀绝之类的,没事就跑出去杀人,反正就是杀人,一直杀人。就潘妤的感觉,这些应该是误传吧,好好的,杀人做什么呢。 不等穆老太爷说快请之类的话,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随即大花厅的门帘也被挑起。 元凤和无念一前一后进到厅里,瞬间满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尤其是潘妤的眼睛顿亮了起来,有些失礼的上下打量着元凤。 年龄看起来有些偏小,唇红齿白,异常漂亮,尤其是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无害至极。肯定是传言有误,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外人传说的杀人狂。 想想当初东宫内侍送错礼,后来她还东西回去,这一送一还,本来就是机缘。就是她有不对之处,太子都已经宽恕她,元凤肯定也不介意了。现在又碰面,是缘分也说不定。元凤有皇子待遇,并不是皇子,可以娶权贵家的女儿。 虽然年龄差的稍稍有点大,其实并没有大太多,十五岁和八岁。尤其是元凤看着脸嫩。男人发育晚,一般不会早娶亲,潘家是书香门第,要是机缘巧合…… 元凤扫一眼屋内,眉头皱了一下,刚才下人还说苏锦秋就在这里。 “是凤哥儿吧……”穆老太爷笑着说,脸上笑容有点僵。 元凤进门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要是平常他肯定斥责元凤失礼。这回本想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元凤的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沉重的压迫感直袭心头,让他一点架子摆不出来,连笑容都显得有点卡。 元凤眉毛挑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穆老太爷。 “圣上名讳如何能提,请穆老太爷谨言慎行。”无念说着,声音并不大,却让穆家众人脸色瞬间变了。 凤是皇帝姓氏,元凤这个名字是永昌皇帝起的,应该说只有他起的才能叫。凤 哥儿这个长辈的通称,别说穆老太爷不能叫,太子都不敢叫。宫中元凤的通称是老七,连元俊卿都这么叫。 正在冷场之时,潘妤突然站起身来,有些胆怯的模样,眼里隐隐含着泪水,肩膀有些哆嗦,却是怯生生地道:“给七爷请安。” 元凤可有可无的看她一眼,进门时就看到了潘妤了,长相很一般,他生长在平民后妃的宫廷里,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美人,这种样貌在宫里就是当宫女的。 潘妤看元凤没作声打断,顿时鼓起了勇气,继续道:“我姓潘,是户部潘大人的女儿。当日我来江城之时……” “原来是你啊。”元凤突然想了起来,不自觉看向潘妤。 要是潘妤自己不说,他都快把这事给忘记,凤启说他已经处理完了,他就没有再问。没想到潘妤自己走过来,主动承认。 潘妤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喜,有机会,很有机会。崩住脸上的喜色,一脸愧疚的道:“当日来江城的路,我孤身上路,不知道前路如何。冒失收了东宫内官送来的东西,事后想起实在是惭愧得很,就忙给父亲写信……” “既然愧疚那就以死谢罪,我不会怪罪你的家人。”元凤说着。 他本来没有收拾潘妤的意思,实在是太麻烦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情,特意把人拉出来弄死挺麻烦的,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顺手杀了吧。 元凤话音刚落,无念拔剑上前。所有人都瞬间惊呆了,尤其是潘妤,不过要说反应,潘妤也是当仁不让,马上喊着道:“东西不是我想收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的奶妈说要收的,我不懂事……” 喊到最后一句时,潘妤两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身体抖唆着,眼泪鼻泣直流。无念拔剑上前的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穆老太太也瞬间反应过来,顾不上无念的长剑,上前就去抱住潘妤,喊着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朝廷的侯府,哪里能拿剑砍人呢。” 无念的剑顿了一下,不自觉得看元凤一眼,似乎在等他指示。跟元凤的时间太长,对侯府杀人还没有判断力。 元凤眉头皱了一下,道:“这是要我亲自动手啊……” 当着永昌皇帝的面他都敢杀人,侯府算个屁。 “七爷,当日捎你一程是我……”苏锦秋从屏风后面走出。 ☆、23相见(下) 苏锦秋并不想去招惹元凤,奇葩神经病并不分古代和现代,她再是心理医生,也没打算医治好全天下的神经病。本来躲到屏风之后是想看看热闹,也是好奇元凤突然江城是为了什么,怎么也想不到,元凤来江城竟然有与她有关系。 回想当初与他相见的场景,以前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则可以肯定,当初路上那些人是他杀的。即使看起来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谁能保证他不是天生神力,或者天生反社会呢。 综合在一起,很有可能是高智商,高能力,高身份的反社会,危险系数以n次方翻倍。 此事要是与她完全无关,她肯定不会冒着神经病对上的危险去帮潘妤。只是这么不巧,事情与她有关的。 潘妤是很讨厌,但还罪不至死。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吓一吓,但话从元凤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玩真的。尤其是元凤说话的口吻,对他来说,杀人是件很平常的事。有时候都不需要看着不爽,顺手就杀了,就跟饭后甜点一样。 元凤的目光立即看了过去,眉头挑了一下,道:“你在啊。” 上次杀人杀的太爽,他并不是很留心苏锦秋,直到她拒绝了凤池,又想到苏墨玉和俞氏的美貌。尤其是凤池那样的急切,把他的兴也跟着提了起来。 美女遍大街都是,绝代佳人却不太好找,智商与美貌成正比的就更难得。就是现在年龄小,将来肯定是性格美女,还是大美女。 “见过七爷。”苏锦秋福身见礼。 第一次见面的感触太强烈,以至于看到元凤正常装的时候,她都有些惊讶。 外表看起来太正常,尤其是身高方面,看起来都不比她现在高。 杀孽太多长不高? 看来做人还是要多积德。 元凤无所谓的挥挥手,上下打量着苏锦秋,道:“你这是要为她求情?” 孝期未满,一身浅色系,仔细一点能看出是她是带孝,马虎一点只觉得颜色浅些,很合适客居别家的身份定位。 九岁女孩,青桃一样稚气的脸,五官清丽,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年龄太小。虽然很多人说他不正常,但就在审美方面,他觉得他很正常。 要不是凤池先生出义女的想法,他真想不起来,可以先收着,养大再说。 “七爷面前,臣女不敢放肆。”苏锦秋恭敬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当初我偶遇七爷, 臣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元凤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初相遇时苏锦秋是真不认识他,两人以前确实没有见过。但假冒的潘妤却是一直在穆家,先是收礼,又折腾着要还礼,如此大的动静,苏锦秋要说再不知道那就对不起她的智商的了。 只说当时不认识,不说事后已经晓的。一是为了减少穆家对她的仇恨值,二则话语含糊,虽然只说了部分事实,却没有说谎。 苏锦秋知道这是被识破心思,她也觉得无所谓,看一眼剑下的潘妤和穆老太太,道:“潘姑娘年小糊涂,还望七爷恕罪。” “果然是为她求情。”元凤说着,道:“我这趟过来本是要答谢你,并没有打算深究姓潘的,只是她自己冲上来。让我宽恕她也很容易,抵消你帮我的那一次就可以了。” 话完元凤微笑的看着苏锦秋,表情很是玩味。 苏锦秋心中有些惊诧,这个交易看起来很合理,一次宽恕等于一次恩情。但是事情发生在元凤身上就显得有点诡异。 对高智商高身份的反社会来说,这场交易根本就有任何意义。杀潘妤对元凤就是饭后甜点,无所谓的小事。至于自己捎他那一程,他就是不回报,谁还能站在道义角度指责他,就是指责了,也完全没用。 占尽了天地地利人和,却提出这样的交易,这是要坑死她呀。 就在苏锦秋犹豫之时,穆老太太首先叫了起来,哭喊着道:“妤儿对你一直毕恭毕敬,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总是亲戚,哪里能见死不救。” 苏锦秋无语看了穆老太太一眼,要是元凤真有杀心,潘妤早成刀下鬼了,哪里还有可能活到现在讲条件。更何况她要是想躲事,直接在屏风后头不出来就是了,她出来了,目的十分明确,穆老太太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惊吓过度,好歹也得过过脑子。 潘妤抽泣起来,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这回绝对真哭。俯在地上儒动的往苏锦秋脚边爬。 虽然无念的剑仍然在潘妤脖子上,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忠实的执行主子的命令是必需的,完全体会主子的意图才是重要的。元凤已经没有杀意,他自然不会真砍。 离苏锦秋几步之远,潘妤爬过去抱着苏锦秋的腿哭了起来,不像穆老太太那样指责,只是痛哭喊着道:“姐姐救命,姐姐……” 苏锦秋毅然不动,从某方面说,她也挺佩服潘妤,不管是脸皮厚 度还是紧急求生能力都很强。刀架到脖子上,命悬一线,能马上爬着求救,至少这个反应能力还不错。至于失态至此将来如何自处,自然是保命要紧。 道:“若是七爷觉得如此妥当,全凭七爷裁决。臣女只是路遇七爷,举手之劳捎您一程,恩情实不敢提。” 所谓恩怨情仇全凭元凤一张嘴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本来就是说不出嘴的恩情。真这么交易了,以后元凤翻起脸来。根本就说不上恩情,却连欺骗东宫的人犯都敢保,好大的排场。 闹不清楚元凤心里想的,不过作为一个反社会,杀人或者坑人完全不需要理由。此时的元凤也并不无杀人之心,他对潘妤已经完全没兴趣,顺手杀之都觉得没趣。 苏锦秋说的绝决,穆家上下更是惊讶,连穆四奶奶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锦秋,潘妤是没那么讨喜,但若是真见死不救,似乎也太狠心了些。 元凤却是笑了起来,对无念挥挥手,无念立即收剑。潘妤和穆老太太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苏锦秋对旁边婆子道:“扶老太太和潘姑娘进去梳洗。” 众人愣了一下神,倒是穆四奶奶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丫头婆子去扶地上的潘妤和穆老太太。潘妤和穆老太太则是完全瘫掉,两个婆子硬架着才扶起来。虽然剑架在脖子上了,毕竟没有真的划一刀,并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幸庆。 尤其是潘妤,没有死亡的威胁之后,大脑也开始运转起来。元凤这样只是吓吓她吧,潘勤到底是四品官呢,这里又是侯府。 她真不知道原来她顶了苏锦秋的缸,尤其是刚进穆家的时候,她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苏锦秋当时为什么不说,她有什么目的? 还是说苏锦秋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让她去折腾,最后暴出来之后,她是真的恩人,让元凤加深印象? 惊吓中的穆家众人也从惊魂中回神过来,尤其是穆老太爷,他是一家之中,家里来了一个晚辈,哪里能动刀动枪呢,这成什么提统。虽然不敢再叫什么凤哥儿,却是忍不住道:“七爷,你……你这是……” 元凤如何会理他,完全无视,只是看着苏锦秋道:“你倒是镇定的很。” 苏锦秋低头不语,以前工作时接触过这种高智商神经病,对比普通人,她当然显得很镇定。 “七爷……”穆老太爷弱弱的再次出声。 元凤终于看向他,却是道:“有饭吗,着急赶路,饭都没顾不上 吃。” 穆老太爷:“……” “对了,今天是元宵节,有花灯,一起看灯吧。”元凤笑着说。 苏锦秋:“……” ☆、24灯会(上) 元凤过来之前,穆家正要传饭吃饭,吃完去看花灯。元凤到来之后,仍然是传饭吃饭,接下来看花灯,只是前后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正常情况下女眷们还可以借口回避躲开,偏偏这回遇到的是神经病,除了被扶走的潘妤和穆老太太外,其他人就是想走都不敢说。饭继续吃,元凤和无念单独一席,虽然饭菜是按人数提前安排好的,但人数多,其他席上撤掉些,硬拼一桌并不难。 就连苏锦秋都得承认,这是最难吃的一顿饭。来自元凤的压力在空间中弥漫着,笨如穆老太爷夹菜时,筷子都有点抖。而一切的源头,七爷元凤却是完全没有知觉,只是痛快的解决着晚餐,吃相动作虽然斯文,却着实下货,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诡异……太诡异…… 别说正常人理解不了元凤的心思,就连苏锦秋也只是隐隐明白一些。只能说七爷心理素质太强大,天生练就无视大法,别人正常也好,异常也好,都跟他无关。 终于撑到饭完,众人回屋更衣,元凤自是不需要换,也不用任何人招呼,径自去外头等着。其他女眷都可以躲,苏锦秋却是躲不了,反社会的重点目标。 “竟然是他!!”苏怀玉几乎都要跳起来,当时在车上她就感觉出来不对,但看着年龄实在太小了,就没往上面想。 与苏锦秋听到不同,苏怀玉所知关于元凤的内容,完全是凶残版的。当时听说时,她还觉得太夸张,习武拿剑免不了要伤人性命,但总得有个原由。 苏锦秋淡定许多,在穿衣镜面前站着,小丫头侍候她更衣。一个年过去,她又长高了许多,九岁的年龄,不管是脸孔还是身材都稚嫩的很,却能看得出来,美人胚子,很有潜力。 虽然这么想自恋了点,除此之外,她真想不出元凤过来的用意。会收拾潘妤是因为潘妤主动站出来,她是要一句话不说,哪怕是不回避,元凤肯定会主动无视她。自己撞上去,元凤肯定不会客气。 同样的元凤会抱着谢道为目的亲自来一趟,这纯属天方夜谭,当初误会是潘妤是恩人,不过是东宫内侍送了谢礼,太子凤启安排。弄不好元凤当时还在想,哥没杀人抢车已经很厚道。 回想不久前她才拒绝了凤池,难道二者有关系? 太子与元凤关系好天下皆知,永昌皇帝却宠爱魏王凤池,但太子毕竟是太子,嫡长无过,就是永昌皇帝有想法也废不了,更何况永昌皇帝并没有想法。 “姑娘,还是避一避吧。”苏怀玉焦急说着,她没跟元凤交过手,但跟元凤接触的过的人交过手。回想那天遇到的场景,虽然太灭自家威风,她自觉得不是元凤对手。 苏锦秋笑着道:“姑姑你太担心了,没事的。” 她倒是想避,如何能避得开。苏怀玉提议要避,那就表示她的武力值弱于元凤。要说不担忧是假的,不过元凤并不是无故发病型,好歹有个由头,只要小心应付,生命危险应该没有。再者元凤看她的神情,并没有调教的意思。 她今年才九岁,要是元凤有其他想法…… 这也太重口了。 知道元凤在外头等着,苏锦秋不敢耽搁,谁敢让反社会等呢。安排好的丫头婆子继续跟着,苏怀玉紧随其后。刚走到前头穆老太太院里,只见穆七娘穿戴妥当出来了。看花灯本来是女眷们的活动,现在都不去了,改成男人相陪。 这是穆四爷的主意,元凤抽风也好,神经病也好,肯定不能得罪。他说要去看花灯,女眷们不去有话说,爷们们得陪着。 “我跟着你一起去。”穆七娘说着,虽然都让她去歇息,连穆六娘都说不用跟随,但她还是得多个人多个照应。穿过来这么久,苏锦秋是真照应她,现在有事了,她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好歹跟过去看看。 苏锦秋笑了起来,穆七娘倒是讲义气够朋友,不管帮不帮上忙,有个心也是难得,道:“不用,你回去歇着吧,我应服的来。” 穆七娘道:“太太,奶奶都没去,姑娘里就你去了,感觉很不好,我跟你一路,倒是有个伴。” 对古代的礼法规矩她也算了解了,现在这样好像苏锦秋跟元凤单独约会似的,先不说元凤凶残不凶残,只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苏锦秋根本就没办法嫁给别人了。 要是嫁给元凤…… 就是元凤脸长得不错,凶残指数太高,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更别提什么幸福了。 苏怀玉马上道:“七姑娘有心,如此也好。” 苏锦秋犹豫了一下,花灯庙会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带上穆七娘,万一出事就不好了。但穆七娘说的也有道理,是得注意一下名声。跟随的丫头婆子众多,除非招惹了反社会,倒是不会出其他事,便小道:“姐姐切不可与七爷发生争执。” “你放心,我才没潘妤那么傻。”穆七娘说着,上赶着去找死,这种也是少找。 两人说定一起往前头走,直走到二门处,穆四爷已经在了,现在他是家里扛大梁的,陪反社会这种活自然落到他身上。 纪念旁边牵着马,元凤立在旁边,神情悠闲自在,嘴角噙着笑容。尤其是看到苏锦秋进来时,笑容越发的深了。看起来明明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眉眼之间却带着一股天然的邪性,非常的不搭,几乎无法直视。 “都上车吧。”穆四爷说着,看向苏锦秋时,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歉意。 招惹反社会,哪怕就是对反社会有恩,也未必有好事。苏锦秋此时借住穆家,按理说穆家该保证她安全,只是元凤杀过来。 直接亮剑,穆家上下屁都不敢放。 元凤却是上下的苏锦秋,此时天已经黑透,凭着墙上挂着羊角灯,看人着实不太清楚。不过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趣。 仍然是浅色衣饰,黑夜之中越发显眼,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五官清丽,气质不俗,不过还是太嫩了些。想到这里元凤轻轻叹口气,他只是对杀人有兴趣,对小姑娘真没兴趣,现在只希望看着她长大比较有乐趣。 “孝满之后就添点颜色。”元凤点评,素色显得气质飘逸,不过苏锦秋五官气质更像苏墨玉,颜色重的衣服一样压得住,以后换着颜色穿,肯定另有一番乐趣。 苏怀玉嘴角都听抽了,这才九岁啊,九岁啊,至于这么重口吗。 穆七娘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元凤,看来除了是杀人狂,还是恋童癖,苏锦秋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捎了这么个奇葩一程。 苏锦秋则显得十分淡定,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元凤的独门秘技无视大法很好用。她现在只能这么做,不管是找元凤理论,还是大骂他无耻下流,都显得很没意义。 心里只是疑惑元凤这是要干嘛,要说是好色好像也不是,难道是想玩养成? 想到这里心底不自觉得一阵恶意,把心思收收,给旁边婆子打手势。婆子赶紧拿下脚蹬扶着上车,随后是穆七娘,苏怀玉,车厢宽敞,三人一车倒不拥挤。 前头穆四爷带路,元凤骑马相随,最后是女眷的车驾大队。 驶出江城侯府时,苏锦秋不自觉得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华灯初上。 ☆、25观灯(下) 元宵节赏花灯是大众活动,人来人往,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男女老少都出来了。 当然官宦人家的小姐太太们不用去挤人潮,万一发生踩踏事件或者人流太多冲散了被拐子拐跑了,事情就大发了。 这次江城侯府赏花灯是提前准备好的,跟知府都打好招呼,冲着苏锦秋的面子,在城楼之上设有雅座,既不用抛头露面,也是最佳观灯之处。 穆家车驾驶到城门左边台阶处,穆四爷前行上马,过来之前他特意派小厮过来知会一声,让知府早有准备。本以为知府会过来相迎,没想到门口除了几个卫军,再没其他人。 “我嫌人多太吵,让他们都退下了。”元凤说着。 穆四爷怔了一下,看来还是他想得太少,元凤直接清场了。连知府都成了闲杂人等,全部给他腾地。 苏怀玉先行下车,丫头婆子扶着苏锦秋和穆七娘从车上下来,此时灯会已经开始。各路彩灯都挂了起来,黑夜点成了白昼,观灯的人潮也开始呈现。路上过来时,马车就有点不太好走,此时人就更多。 不过两边路上再是拥挤,城门之下仍然十分宽松,卫军守着,平常老百姓想靠近都不难。再加上元凤来了,肯定要清场,只有这他们这一行人,绝对清静。 穆四爷是主,本想打头前头走,没想到元凤快一点,带着无念先行上了城楼。苏锦秋一点都不着急,扶着丫头慢慢向上走。三间城楼灯火通明,知府虽然被清出场,七爷要来取乐,实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丫头婆子一应侍奉的,招呼一声上等席面就上来了。知府仍然怕冷场,另外安排了四个歌伎,有需要可以弹唱助兴。 元凤很自觉得在主位坐定,然后看着苏锦秋指指旁边副座。 苏锦秋只当没看到,低头不语。 穆四爷也觉得十分不妥,自己上前就要去坐。元凤坐了主座当然没问题,其他人哪怕是站着呢,但苏锦秋坐旁边就十分不合适了。 若是外人知道了,苏锦秋真不用嫁人了。至于元凤的名声,都能随便砍人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只是不等穆四爷往上凑,元凤一个冷眼看过去,好像在说,你也配坐在这里。 穆四爷立时不敢动了,苏锦秋行动非常直接,在右侧上席坐了上去。苏怀玉,穆七娘也跟着在右侧坐了下来。 元凤眉头挑了起来,直看向苏锦秋。苏锦秋神情冷然 ,紧抿着唇,虽然没有直言,脸上却是写得清清楚楚,姑娘心情不爽。 气氛眼看着冷了起来,尤其是元凤的脸色。旁边站着的穆四爷有点撑不住了,他担心再这么下去元凤要砍人,颤声道:“七爷,苏姑娘出身名门,前几天魏王殿下才派了长史官……” 苏家苏老太爷还活着呢,就是想欺负孤女这也太早了些。更何况还有魏王这个后台,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是拿老二压我?”元凤声音带着危险。 “七爷误会。”苏锦秋站起身来,把脸上的不悦收起,越发显得沉静,看向元凤道:“您与魏王殿下是表兄弟,我父亲与魏王殿下相交多年,按辈份排我是晚辈。若是与您同席,祖父晓的肯定会责罚与我,还望七爷体谅。” 元凤笑了起来,看着苏锦秋道:“你倒是会说话,体谅的话都出口,我还能说什么呢。小小年龄口令就如此伶俐,以后更是了不得。” “七爷过奖。”苏锦秋恭敬说着。 元凤突然笑了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向旁边站着的穆四爷挥挥手。穆四爷赶紧在左边手位子上坐下来,明明天气还冷,他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 “没来过江城,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曲子,随便唱吧。”元凤说着。 几个歌伎装扮弹唱起来,有人发声,至少没那么冷清。外头似乎也热闹起来,没一会就传来锣鼓的声音,一般花灯都会舞狮队,此时正是好时候。 元凤听了一会,只觉得嗓音辱耳,倒不是歌伎水平太低,而是他养与宫廷,鉴赏水平太高,如何能听惯这种等乡土民谣。 “这种东西如何能入耳。”元凤说着,挥手让歌伎们停下来,却是看向苏锦秋道:“苏姑娘可会什么乐器?” 苏锦秋起身回话:“自小母亲教我针织女红,不曾学习其他。” “只学针织女红?苏阁老状元出身,博学大儒,没想到苏家家教如此迂腐。”元凤有几分失望的说着。 苏锦秋低头不语,苏家的家教倒是不迂腐,只是对男子与女子是完全两套标准。虽然不像穆家这样只读女四书,苏老太爷也并不主张女子多读书,只因为她是独生女,苏墨玉和俞氏两个都有大才,她读的书才多些。 苏老太爷是最标准的士大夫,一直以来的观点,女子安于室就够了。哪怕她是家中猫苗,对她的安排仍然是嫁个好丈夫,而不是找个女婿上门。当然也是因为招赘对 她这样亲友全无的女子危险系数太高,苏老太爷也不认为女子该去撑起门户。 穆七娘对元凤没觉得多惧怕,只觉得他脑子不太正常,也可以说是中二病。她素有胆识,要是害怕就不过来,过来了便要起点作用,便道:“女子本该以针织女红为主,我在家里也只学这个。” 虽然她很想吐槽穆家的家风,但是这个时代就是会乐器,也是不能当众表演的。私底下表演给长辈听那是孝道,当众表演算是怎么回事。 元凤这才给穆七娘一个正眼,道:“穆家姑娘?” “这是舍妹七娘。”穆四爷连忙说着,说完还给穆七娘使眼色,让她闭嘴别说话。本来不该出来,只是家中无人管她,她又一直跟着苏锦秋,不好说不让她来。 元凤并没理会,朝站着的苏锦秋挥了下手,道:“说话即可,不用起身。” “七爷是长辈,规矩如此。”苏锦秋说着。 “长辈?呵呵……”元凤笑了起来。 苏锦秋听得这两声呵呵,头皮都有些发麻,元凤这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按照常理说,杀人狂神经病很少会杀人之外的事情感兴趣,就算一时半会有,很快也会消失。名声之类她没那么看重,元凤只要现在没对她有肉体兴趣,她都觉得能扛住。道:“今天出门既然是为了赏灯,何必屋中坐着,外头观灯看烟花岂不是更有趣。” 元凤听得点点头,起身道:“也是,难得的灯会,屋里坐着是闷了些。” 说话间起身向外走,穆四爷赶紧跟上,苏锦秋三人稍慢一步。好像故意似的,三人并排,穆七娘立于右,苏怀玉立于左,把苏锦秋夹到中间。 下车之后苏怀玉就一言不发,紧抿着唇,忍隐待发的模样。元凤对苏锦秋是没有杀意,但眉宇间的神情实在太不舒服。 苏老太爷对苏锦秋的终身是有考虑安排的,但不管怎么安排,也跟元凤没有半点关系。 穆四爷落后元凤一步,摆出陪侍的状态。苏锦秋三人却是抱成一团,离他们稍远几步。元凤侧头看看苏锦秋,只见她绷着脸,虽然没有显得多紧张,却有几分不耐烦和疲惫。唇边逸出一丝微笑,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突然转头看向外头。 既然那么想看灯,那就好好看看灯吧。 苏锦秋也紧跟着看向城墙之外,城中几条大道上两边悬的皆是花灯,人头涌动。城楼之下是舞狮大队,锣鼓喧天,再有卫兵们看到贵客出 来了,连忙把准备好的烟花放了起来。 花灯,烟花,舞狮队,热闹和喜悦一直传送到城楼之上,苏锦秋不自觉得舒口气,这样的气氛有助于缓解心情。其他人可能没啥感觉,她是元凤的重点关注对象。元凤是没对她实际做什么,但那种被盯上的压力,实在有点吃不消。 想想被开膛手盯上的感觉,随时会死,还不如死个痛快呢。 一朵朵烟花在天空绽放,抬头看天,好像无数星星点点从天落下。楼下花灯更是把街道照的透亮。苏锦秋穿过来这些年,看花灯真是第一次,确实挺不错。没穿之前好像也看过花灯,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也没什么深刻印象,直到今天,怪不得是全民项目。 旁边穆七娘更是不必说,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灯会什么的,她所知真不多。就在低头看灯时,穆七娘突然伸手拉了拉身边的苏锦秋,小声道:“你看那个人……” 苏锦秋顺着看过去,神情骤然绷紧。 魏王凤池。 ☆、26二男 白马护卫,鹤氅披风,身材高大,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管苏锦秋怎么厌恶这个人,也不能否认凤池确实有让人一眼看到的资本。 看架式他这是刚进城,江城并不是重要地方,并不值得一个亲王十五没过就跑过来。为了她?前头魏王府长史已经来过,现在是亲自过来,凤池还真是执着。 元凤也是刚到,两人如此一前一后,倒像是约好的。不过以凤池与元凤的交情,争到打起来有可能,这么一前一后,只怕路上太平不了。 “他是谁啊?”穆七娘有问着,声音很低,好像在自言自语。 苏锦秋愣了一下神,不自觉得的回头看向穆七娘,只见她直着眼看着凤池,神情有几分痴迷。 这是一见钟情的架式啊…… 虽然不知道穆七娘穿来之前的具体年龄,但看得出来年龄并不大,要是二十左右的小女生,看到元凤这种小孩子造型,不管表现的再狂霸帅,身高长相在那里,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除非重口味,不然不会对他有兴趣。 凤池就完全不同了,二十八岁成熟稳定型男,穿着得体高档,就是没有王爷的光圈,只是往那里一站,也有种成功人士的气质,妥妥的秒杀小女生。 “哟,二哥……”城墙之上元凤无比欢乐的招呼着。 城墙很高,下面又是人声鼎沸,元凤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算太高。若是两个正常人如此传话,肯定是听不到。 这回传话的两人都不算是正常人,元凤话出口,城门下正往前走着的凤池立时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全元凤时,满脸杀气。目光瞧向旁边,看到苏锦秋时看起来软和几分,神情却更是担忧。 苏锦秋顾不上管穆七娘,神情立时收紧,尤其是与凤池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只能努力让自己的愤怒没那么明显。 魏王凤池,父亲的好友,叫了好几年叔叔的人。就是心里无法拿他当真的长辈看,却有几分尊敬之意,与苏墨玉关系是真的好,也很疼爱她。大楚民风也算开放,高门大户里养书童不是大事,就算有些男的类的传闻,苏锦秋都觉得事情不大。 俞氏都十分无所谓,常说凤池好话,她何必在意。 脚踩白马,翻身上墙,凤池没有任何迟疑的展向轻功。苏锦秋只觉得眼前一花,电视电影上看到过吊钢丝,真人表演这是第一次。 凤池在苏锦秋身边站定,上下打 量着苏锦秋,似乎有几分安心之感。 苏锦秋紧抿着唇,连基本的见礼问安都没做,只是抬头看着凤池。英俊的脸孔,尤其是一双细长眼里仍然是像以前一样的关心,长辈对晚辈那样,纯粹的不能再纯粹。内疚补偿情绪更是没有,只是在照顾去世好朋友遗下的孤女。 元凤双手抱胸,笑着道:“二哥来得好快,本以为你明早才能到。” “老七,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凤池沉声说着。 这一路上都是他在前,元凤在后。虽然到最后一天路程时,元凤突然前头先走了,他当时并没有在意。马的速度是固定的,不可能突然吃神药飞奔起来,元凤就是想比他早到,也就是早到一时半刻,无关紧要。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元凤竟然快一步向前,却在路上使拌子,搞的他人扬马翻,差点要死在路上。 “我要是真想你死,你如何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元凤闲闲说着,顿了一下道:“那种小戏就喊着要死,老二啊,你这么说侮辱我呢,还是侮辱自己。” 他是给凤池使了点小拌子,不过种小把戏都能要凤池的命,这实在是太侮辱他了。不过是拖一拖时间,凤池还算快的,本以为他要明早才能到。 “这笔帐我以后跟你慢慢算。”凤池说着,看向苏锦秋,神情温和声音轻柔,安慰的道:“莫怕,我这趟过来就是为了带你回京,以后再不会遇上老七。” 苏锦秋唇抿的更紧,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在长史官面前还能说说狠话,在凤池面前翻脸她占不到一点便宜。 尤其是凤池这种人,从某方面说他跟元凤是一路人,元凤表现的更明显,凤池则是骨子里是。 没有一丁点愧疚感,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意,别人的感受与他完全无关。 所以他能这么义正词严的站在她面前,说什么收义女,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呵呵,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你还是别太自作多情的好。”元凤有几分得意的说着,嘴上说着不让凤池自作多情,自己却不禁自作多情起来。 论关系苏锦秋肯定跟凤池熟些,虽然没有直言拒绝,但没有点头那就是拒绝。看来自己的魅力果然大,比之凤池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明明凤池更占优势,苏锦秋仍然选择了他。 也是有眼光,漂亮,聪明再加上有眼光,苏锦秋果然很不错。 旁边苏怀玉有点站不住了, 看苏锦秋一直沉默不语,不自觉得拉拉她。元凤实在太危险,哪句话说不好头就要掉了,这种煞星惹不起。 苏墨玉与凤池相交多年,对苏锦秋也一直十分关照。要说不当他的义女是因为独苗的原因,趁着凤池在摆脱掉元凤实在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不管是武功还是身份,凤池都可以跟元凤拼一拼。就是苏锦秋对凤池有成见,也可以先利用他摆脱了元凤再说。 苏锦秋收到苏怀玉的暗示,不自觉得深吸口气,却是对凤池道:“多谢魏王殿下厚爱,上次长史官来访时,臣女已经言明,祖父安排我居与江城,我并无搬迁之意。至少义女,郡主,我是父母独女,如何能认他人为父,请殿下恕罪。” 凤池怔了一下,这些话长史官已经原封转述,但他没想到在元凤在侧的时候,苏锦秋竟然还会拒绝他,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小孩子有时候任性些也正常,他是大人要替她判断。 “哈哈哈……老二,你听到了吗!!”元凤大笑起来,十分得意之余又带着十分嘲讽,让人恨不得上前去踢他一脚。 凤池双手握拳,他不会对苏锦秋使脾气,却是怒视元凤。他本想回京之后跟元凤算账,若是元凤那么急不可耐,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来。 只是不等他动手,就听苏锦秋道:“七爷,我今天也不想来观灯,只是您是七爷,所以我不得不来。灯会看到现在,该看的也看了,可能吹了风,我实在头晕得很,想先走一步,失陪。” 说完这句,毫不犹豫转身下城楼。 姐不侍候了。 穆四爷:“……” 凤池:“……” 元凤愣神的反应都没有,直追了上去,动作比苏怀玉还快。 ☆、27搜城 苏锦秋扭头走时有几分负气,也有几分无奈。只是面对元凤时,危险系数虽然高,心情却没有那么糟糕。面对凤池就不同了,几乎要破表的负面情绪,让她一秒钟都呆不下去。利用凤池先摆池元凤,然后再摆脱凤池,虽然是个好办法,但她一点都不想做。 从理智上说,现在是二男一女的状态,二男又十分不和。不管怎么选择都要得罪另一个,那还不如不选择,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了两个,也就不叫得罪。 车驾就在楼下,不过她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坐车。花灯会上人流耸动,虽然有被拐子拐跑的危险,不过苏怀玉肯定会追上她,安全性没问题。躲开不符合苏锦秋的做法方式,只是眼前的景况,她还是躲开的好。 楼梯没下几阶,只见眼前人影晃了一下,本以为是苏怀玉,定睛一看竟然是元凤。苏锦秋怔了一下,她都掉头走了,从常理推测,不管是凤池还是元凤都不可能来追。 一个皇帝的外甥,一个皇帝的儿子,被她甩了脸子,怎么可能会追…… 就在苏锦秋发怔的瞬间,元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搂起她的腰,没有打横抱起,而是夹在腋下,三步并两步,大步往城楼下冲。 顿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还是苏怀玉先反应过来,直追上去,喊着道:“放下她。” 凤池稍慢一步,也紧跟着上去,脸色却是越来越阴。 元凤速度极快,即使腋下夹着一个人,速度仍然快的多。尤其是城楼之下就是灯会,人头耸动,直接挤到人潮之中,饶是苏怀玉和凤池速度不慢,追到城下之时,早就看不到元凤和苏锦秋的身影。 苏怀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一般人带走还好说。 元凤这种,他会不会把苏锦秋直接分尸啊…… “来人!”凤池一声怒喝,道:“传令与知府,守备,疏散百姓,四门紧闭,全城搜捕。” 跟着他一起过来随从早就旁边侍候,听得主子一声吩咐,立时行动起来,兵分两路,往知府和守备府上过去。 苏怀玉听得又是一怔,很想说这么搜一回,苏锦秋还要不要嫁人。转念一想,要是命都没有了,贞操礼教算个屁。 不管凤池怎么折腾,她如此还能站的住,再不好找也得去找。连给凤池行礼告退都忘了,直接下城楼去找人。她动的同时,元凤影子 一样的跟班无念,也跟着一起下了城楼。 至于还留在城楼之上的穆四爷和穆七娘早就看了,尤其是穆四爷,自觉得经商多年,也见过一些世面了,知道商户之家的各种混乱。 怎么都没想到皇家更混乱,三观瞬间被刷新。 这样都行…… 就是穆七娘在现代时看过一些电视剧,不管是礼教尺度还是狗血尺度都很能扛,此时也有种接受不了的感觉。 二男争一女没什么,但是……苏锦秋才九岁啊,就是心智格外成熟,外表也是个小萝莉啊。元凤就算了,两人站在一起,元凤要是不说话不干事,还可以说是金童玉女。 凤池是个什么情况啊,三十左右的帅大叔,亏得刚才她还觉得他帅的惨绝人寰,都要犯花痴了。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个恋童癖,古代世界好可怕啊…… “王爷,搜城……不大妥吧……”穆四爷先反应过来,忍不住进言说着。 搜城动静太大了,尤其是今天是元宵节,平民百姓都出来了,动静实在太大了。虽然侯府少爷,经商多年,思维趋向平民思路,认为太扰民。 凤池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双手握拳,深吸口气。作为当今皇帝最宠家的儿子,搜城算个屁事,关键点是他心情不爽。来的路上他就着了元凤的算计,现在更猛,元凤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口气他如何忍的下去。 穆四爷看凤池不吭声,如何还敢发声,尤其是凤池此时脸色好像要吃人一样。拱手见了礼,连告退的话都不敢说,给穆七娘使了眼色,兄妹俩带着江城侯府的丫头婆子,溜着墙角下了城楼。 马匹,车驾都在,想到一会要搜城,穆四爷心里有些慌,这事折腾起来还不知道会闹多大呢。索性不骑马了,跟穆七娘同坐一车,车厢宽敞,又是亲兄妹,自然无碍。 穆七娘不自觉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凤池的随从刚过去,找人还得一会。街上仍然人声鼎沸,两边花灯耀眼,只是此时哪里有欣赏的心情,忍不住对穆四爷道:“七爷会把苏妹妹带哪里去啊?” 要是再小一点还好说,苏锦秋已经九岁,要是凤池真把她带出去一夜。苏锦秋要么嫁给他,要么进尼姑庵,再不然只能上吊。在她看来,这三条路都不好。 “谁知道呢。”穆四爷叹气说着。 心中对苏锦秋也是无比同情,元凤的家世是很好,但就因为太好了,他要是不娶,谁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以 后还可以慢慢挑中意的媳妇,不会有人因为这事拒婚,也没人敢拒婚。苏锦秋就真惨了,名声被毁成这样,就是能嫁出去,也嫁不到好人家。 “四爷,前头知府大人过来了。”车夫说着。 穆四爷连忙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见知府带衙役们匆匆往这边走,官服都没穿太整齐,走的时候还在整理官帽。衙役边走边让路边摊摊收着东西,又疏散人群回去,效率倒是挺高,马上开始干活。 又看知府一脸匆忙,并没有招呼的意思,穆四爷便对车夫道:“回府就好。” 他实在是无话对知府说,这事闹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因为已经清过场,车夫驾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江城侯府,车驾在二门停下来。管事的迎上来,只看到马没看到,有几分尺讶的问跟随小厮:“四爷呢?” 穆四爷从马车里出来,穆七娘紧跟着下车,却是问:“家里有什么事吗?” 管事莫名的摇摇头,家里一切都很好,虽然元凤的到来有点毁气氛,太太奶奶们也没能去看灯,看元宵活动仍然在继续。后头大花厅里正唱曲放烟花呢,现在正热闹着。 穆七娘不死心的又问:“苏姑娘呢,她回来了吗?” “苏姑娘不是跟您一起出门的吗,她没回来吗?”管事更莫名了,马上道:“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用了。”穆七娘说着,凤池全城搜索呢,江城侯府的人派出去也没用。 心里重重叹口气,苏锦秋到底在哪呢? ☆、28晋江VIP 苏锦秋被元凤夹到腋下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是震撼太大,没有反应过来。就按正常言情剧的套路走,元凤最多也该生气的拉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走之类的。考虑到凤池也在,元凤大可以拉着她的手跑,这种情节也算是见过。 再退一万步说,就是元凤嫌她动作很慢,会被追上。要抱着她走,大可以来个公主抱,虽然有占便宜的嫌疑,好歹也是正常走向。 被夹在腋下是怎么回事,哪个言情文女主角是被男人夹在腋下的…… 元凤动作似风,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冲到街头位置。此时街上人潮涌动,虽然不至于发生踩踏事件,也是人挨着人。虽然元凤与苏锦秋两人的造型奇怪,但两人穿着锦衣华服,自然没人敢来问。 苏锦秋先顶不住了,要是元凤身材够高大就算了,两人是身高相当。就这样夹着她,头低的实在不好受,道:“没人追上来,可以把我放下了。” 元凤低头笑着道:“这样就受不了了吗,你嘴不是挺厉害的吗!” “头晕,真的很晕。”苏锦秋说着,看着元凤笑着的脸,真有冲一巴掌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在正常人面前撒下泼最多也就是被打回业,遇上元凤,弄不好就是分尸了。 元凤听她这么说,稍稍犹豫一下,他杀过人,但没有这样夹着人跑过,感觉挺不错的。不过苏锦秋既然强烈表示不舒服,很爽快的把她放下。 两脚沾地,苏锦秋觉得舒服许多,不自觉得深吸口气,这才直视元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吐槽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 就算是神经病,你也得依点套路吧,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这样公然把她夹走了,名声之类的先不想,元凤到底想干嘛,劫她出来,分尸的分奏? “你不是看灯吗,城楼看着没意思,下面逛才有趣呢。”元凤笑着说,说话的时候还伸手摸摸街边挂着的花灯。 苏锦秋无语了,她刚刚明明说的是,她不想来看灯好吗。元凤这是故意听漏的吧,或者是听自己想听的,大脑自动过滤功能,不想听的全部自动自滤?忍不住道:“我说得很明白,并不想来看花……” 接下来的话没说下去,实在是因为元凤已经去转头看灯了,甚至随手扔给摊主一块银子,随后又取下两盏,其中一盏递给苏锦秋,十分有趣地道:“挑着玩吧,这里也没什么好货色。” 苏锦秋接的心惊胆战,又觉得 不可思议,原来元凤知道东西是用买的,刚才他摸灯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叫出来,担心元凤直接杀人越货,没想到元凤竟然还有基本常识,实在是很……好像用难得不太合适,确实比较意外。 “出宫走走也挺不错的,京城虽然很好玩,不过每次出门,实在看不到什么人。”元凤突然说着。 手挑着大鱼灯笼,一副我很寂寞,我很空虚的表情,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忧郁,配着他长相,看外表真像个寂寞美少年。 苏锦秋决定暂时不说话了,她再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忧郁的劫持抢罪。元凤没有一点自觉,好像根本就不晓得把一个姑娘这样夹出来,会对她本人造什么影响。 “怎么不说话呢。”元凤对于没人捧场表示不满,看向苏锦秋道:“这样出行的机会对你来说应该是第一次,不觉得很有趣吗。” 苏锦秋顿时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本不想跟元凤一样见识,从心理年龄上她已经成年人,不用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更重要的是元凤真计较起来她承担不起。只是元凤这话听的实在太刺耳,打了别人一个耳光,还问人家爽不爽。 当即沉着脸道:“若是京城的祖父得知今天之事,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难过,就是我自己……为了家族名声,也得找间庵堂,自此清灯古佛了此一生。” “原来你是在名声啊。”元凤有几分恍然的神情,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随即很无所谓的道:“我娶你就是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七爷厚爱,只是臣女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乃是六无之人,福小命薄,如何敢有此痴心妄想,圣上喜欢七爷,七爷又长于宫廷,自会为七爷挑选名门淑女。”苏锦秋恭敬说着。 门当户对这话永远都是真理名言,尤其在大楚是平民后妃身上体现的最明显,被选中的女子仿佛一朝跃龙门般,背后心酸却是无人可言。最坑爹就是殉葬制度,后宫就不必说了。哪怕是亲王嫡妃,生有嫡长子该殉还是殉。 生了儿子都不保险,女子在夫君活着时的待遇更是可想而知,虽然不会像丫头那样,一句不好就仗毙,休妻都是轻的,弄不好就直接病故了。只要皇帝不想整人,屁事都没有。就像元凤这样的,如此得永昌皇帝的喜欢,他的老婆真的可以很随意,不好就换,三年一次选秀,有的是美貌佳人。 元凤倒不意外,苏锦秋前头才拒绝了凤池,此时拒绝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道:“你这是看不上我,不知你 心中的佳婿该是什么样的?” “臣女不敢,女儿家的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我的婚事自有祖父安排。”苏锦秋说着。 苏老太爷虽然遗憾她不是男孩,但作为唯一的孙女,苏老太爷肯定会把她安排好。当然像她这样的情况,亲事确实比较纠结。 要是苏老太爷身体十分健朗能活上好些年还好些,只是前头独子亡故,后头牢狱之灾,出狱之后第一封信上就提到她的亲事,那就表示他自觉得性命可能不长了,必须得在死前把唯一的孙女安排好。 苏家百年大族,苏老太太状元出身又入内阁,家财非常丰厚,这些东西肯定是她的。就是苏老太爷为了香火抱养或者连宗,也绝对不会把财产给外人。 没有父母,没有族人,没有强势娘家可以依靠的小女子,手握大笔嫁妆,这种情况下挑夫婿就不是挑门第了,而是挑人品。多年世交或者姻亲,知根知底,不但女婿本身的品行,连家族上下品行都要十分过关,穷富门第都没那么重要。 不然就依她这样的情况,死在夫家也没人出头,若是走眼挑到势力之人,真有可能被夫家夺了家产之后,本人被“病故”。 “苏阁老安排啊……”元凤想了想,随即很自信的道:“就凭我,难道苏老太爷还会拒绝吗?” 苏锦秋瞅他一眼,很想说,就是因为是你,才必须得拒绝吧。人品为负,又有那样的背景家世,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元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想太自恋了些,便道:“不然等回京之后,我亲自上门跟苏阁老说了今天之事,我想他就不会拒绝亲事了。” “我祖父年龄大了,尤其是才出狱不久,再经不得风波,还望七爷能体谅,莫要再惊吓他。”苏锦秋说着。 要挟她不成,就要拿她家人说事,元凤的脑筋转的倒是很快。要是元凤真跑到苏府,或者在京城四处说,苏老太爷虽然不会同意婚事,同样的也不会这么快给她订下亲事。以苏老太爷的年龄,这么拖下去对她很不利。 元凤笑了起来,道:“苏阁老入朝多年,经二十几年风波尚且不倒,这么点小事,如何能被吓住。看来你是真怕我坏了你的好姻缘,说说看,苏阁老给你看上哪家公子了?” “七爷说笑了,臣女父母重孝未满,祖父如何会此时给臣女定亲。至于七爷所说的看上看不上,我只是一介小女儿,如何能决定亲事。”苏锦秋说着。 苏老太爷 已经开始物色人选,但真的定下亲事,肯定要等她孝满之后。 “你倒是落落大方的很,一般姑娘家,要是有非嫡亲男子跟她说这个,早就要羞死了。”元凤有几分打趣的说着,直看着苏锦秋笑,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在这里又没有旁人,七爷问话,臣女如何敢不答。”苏锦秋理直气壮地回答着,看着元凤此时的神情有几分明白。 她本来就有点奇怪,以元凤那种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的性格,怎么会用询问的方式问她的婚事,原本是想试她会不会娇羞。 其实正常小姑娘别说娇羞了,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哭叫出来。只可惜她不太“正常”,几句要是都把她问娇羞,她真是白活了一辈子。 “果然很有趣。”元凤笑着说,那神情好像找到了不错玩具一般。 苏锦秋任由他打量,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却着实有几分头痛,怎么就被他盯上了呢?得想个办法啊…… 利用凤池绝对不考虑,也不好利用,若说元凤是只吃人猛虎。那凤池就是咬人恶狼,前有狼后有虎,哪个都想吞了她。 要怎么办? 如此边走边说,不自觉得逛了两条街道,走的时候苏锦秋相当有意识,努力往江城侯府方向走。虽然被元凤那样夹走,名声已经没有了,但能早回一会还是早回去一会,早点摆脱元凤总是好事一件。 正想着,只听前头传来衙役喝道之声:“走开,都快回家去……” 他们是刚走到街头,衙役从街尾而来,只见街上百姓纷纷加快步子,这种时候只怕惹上麻烦,哪个敢问是怎么回事。 “老二行动不慢嘛,这就要搜城啊。”元凤摸着下巴笑了起来,随即扭头看向苏锦秋,给凤池穿小鞋,道:“老二这是要搜城毁你名节。” 苏锦秋:“……” 虽然她很讨厌凤池,但就事论事,比较元凤干的,凤池搜城真不算啥。 “看来街是逛不成了。”元凤有几分可惜的说着,突然间再次伸手搂住苏锦秋的腰,把她夹到腋下。 不等苏锦秋惊呼出来,元凤已经夹着她飞速向前。 苏锦秋顿时连吐槽都没力气,此时此刻她真想求一个公主抱。能不能不要用夹的啊,正常女主受不起啊…… 逛街的时候苏锦秋已经有意识往江城侯府走,没几步就到侯府后门。苏锦秋松口气,不管怎么样回到江城侯府 就好了,正想着元凤突然双脚离地,夹着直到飞到房顶上,然后问她:“你住哪里?” 苏锦秋:“……” ☆、29晋江VIP 凤池夹着苏锦秋落地之时,碧云轩里一片灯火通明。跟着她出去的丫头婆子已经回来,再加上原来使唤的人,此时都在屋里大眼瞪小眼,要不是跟着的丫头婆子们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穆四爷已经把全部经过转述给穆家上层,当时穆家男女都在花厅取乐呢,听说时全部吓傻了,尤其是凤池说要搜城那一段。穆家上层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更何况她们这些下人,穆七娘让她们回屋,她们就回来了,主子不在,奴才在屋里,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被夹了一路,又是登高又是跳房,苏锦秋落地时头是真晕了。元凤却是好奇起来,打量着不大的小院,院中花草不少,苏锦秋嫌闷还养了些鸟兽,不大的前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没有太多的小女孩情怀,却有几分生活的乐趣。 “挺不错的嘛,很会收拾院子。”元凤点评,随即又发表自己的见解,道:“可以种点芭蕉,夏天的时候乘凉很是不错。” 苏锦秋完全不理会,只是站在院中高声喊着道:“人呢,来人……” 突然一声,很快的正房门被推开了,屋里侍候的婆子丫头匆匆出来,看到苏锦秋和元凤时眼睛都瞪了出来,每个人都觉得不可能回来了,谁能想到竟然回来了呢,而且还这么快。 “姑娘回来了,实在太好了。”婆子欢喜起来。 就算是被元凤夹走了,这么快回来,对苏锦秋的名节总是好的多。 苏锦秋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神情十分淡定的道:“灯会上人多,我与家人走散,亏得与七爷同路才回到家中。去给前头老太爷和老太太报个信,省得二老担心。” 婆子丫头稍稍愣了一下神,马上就有转过弯的婆子笑着道:“知道姑娘走失,老太爷和老太太正要派人去找呢,没想到您跟七爷一路,实在太好了。” 说着就连忙跑着去报信。 苏锦秋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婆子要赏。 旁边元凤却是直瞅着苏锦秋笑,用灯会上走散为由,被迫与他同路,倒是个说词。尤其是苏锦秋还不到十岁,情势所逼四个字拿出来说,不会有人说她什么。街上走时,她都是故意指引他往江城侯府的方向走,这路上就有算计了。 发生那样紧急的事件,正常人就是没吓傻,紧张感所致也会影响基本上判断力。结果她仍然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对策。 这样的应变能力,别说在小姑娘里,就是成年男人 里也不多见。 苏锦秋看元凤没走的意思,人家的目的就是参观闺房,与其被他硬闯,索性大方一点,看向元凤:“房舍寒酸,若是七爷不嫌弃,请屋中稍坐。” “怎么会嫌弃呢。”元凤笑着说,大步踏上正房台阶,根本就不用丫头打帘子,径自挑帘子进屋。 院中站着的丫头婆子们再次被吓傻了,嬷嬷几乎都要叫出来,喂,这是小姐闺房,男人不能进的…… 当然这只是心里喊喊。 苏锦秋可以理解她们的惊讶,要是可以她真想把元凤一脚踢出地球,此时却只能笑着道:“别这里站着犯傻,把茶煮上,难得有贵客上门。” 虽然有婆子过去传话了,但等到凤池知道,冲过来找元凤麻烦,总得要一会,喝杯茶的时间总是有的。 丫头们反应过来,赶紧去茶房准备,婆子们则跟着苏锦秋进屋。 先进屋的元凤正打里外打量着,点评道:“房子太小,收拾倒是挺细心。” 苏锦秋孝期之中,不管是穿着还是房间布置都很有限制,不过看得出来苏锦秋的用心,在合理的范围内让自己最大可能的舒服。 苏锦秋对房子太小不作评价,她住的这五间,不管横看竖看都小了。这是宫里住久了,看不上外头的房子,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指指中间堂屋正中,笑着道:“请七爷上坐。” 堂屋是会客之所,虽然姑娘家不该招呼男客,但此时坐这里最合适。 元凤却是摇摇头道:“堂屋多冷,我坐里间。” 说着也不用苏锦秋招呼,径自进到东次间靠窗炕上坐下来,虽然没有直接进卧室,但离卧室就是一步之遥,尤其是里头两间是打通的,床前只有屏风相隔。 苏锦秋跟着进去,道:“七爷坐这里不妥……” “哪里不妥当,我又没坐你床上。”元凤说着,一副很给面子,再说下去就直接上床的表情。 苏锦秋:“……” 元凤仍嫌不足,对苏锦秋指指右边的位子,示意她坐下来,又大爷气十足的道:“茶呢?” 正说着大丫头端茶上来,放到元凤跟前。看苏锦秋没入座,另一个茶碗顿时不知道怎么摆了,端着托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锦秋知道拗不过元凤,便依言坐下来,丫头这才把茶碗奉上。刚要出退出,就听苏锦秋道:“站着侍候吧,随时传唤。” “噗~”元凤笑了起来,道:“怎么了,你这是要留下这一队娘子军在屋里?” 苏锦秋被说中心事,脸上却是一派淡定:“我自小使人使惯了,身边从来没少八个丫头,还望七爷体谅。” 虽然人再多在元凤面前也是渣渣,人家会开启无视大法。不过多几个人在屋里,总比只有他们俩个人强,她心里好歹有点舒服些。 “体谅你,如何不体谅。”元凤笑着说,伸手端起杯子要喝茶,只是刚掀开盖子,眉头就皱了一下,道:“你这喝的是什么?” “……茶。”苏锦秋说的无比干脆,一副看喝不喝的表情。 此时的江城侯府外头看起来虽然体面,但很多细节已经没有办法讲究。再则江城也比不了京城,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她日常花销虽然是自己出,用的仍然是穆家的买办,不过是采买时添一份,钱由她来出。 元凤喝了一口,这才放下去。苏锦秋也端起茶碗喝了起来,她需要喝口茶来压压惊。 “下人还是别用太多,挑两个机伶的就够了,满屋的人,看着就碍眼了。”元凤说着,就好像跟着他的那些奴才,看久了碍眼,忍不住就开杀戒了。蠢的让人受不了,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苏锦秋低头吃茶,不接话茬,她用多少下人,关元凤毛事,管太宽。 说话间元凤不经意间抬头,见到旁边隔断上层放着本书,放的有些随意,应该是苏锦秋还在看的。心里有几分好奇,起身就要去拿。 苏锦秋脸色一僵,心中喊一声不好,刚想言语阻止一下,元凤己经手快的把书拿下来。看一眼封皮就笑了起来,道:“啧,啧,竟然是《花为媒》,还公然放在这里,你是有恃无恐的很啊。” 苏锦秋虽然不想让元凤看到书,却不觉得她看这书怎么了,谁没看过几本言情小说呢。更何况这种纯才子佳人,又不是带动作的。淡然道:“七爷既然知道《花为媒》是什么书,想必也是看过的,实在没想到七爷会看这个。” 小姑娘看本言情小说没什么,爷们看这个就有点诡异了,元凤这是要走贾宝玉路线咩? “听过戏。”元凤说着,随即把书扔到坑桌上,看着苏锦秋道:“你还说你读书不多,家教严格,然后你就看这个?” 苏锦秋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听了戏文,这才想看看词句,其中词牌确实与平常所看不同。虽然都说此类为闲书杂书,我倒觉得还有几分可 看之处。” 这也是古代比较奇葩的地方,女子可以听戏,各种缠绵戏曲可以听。但看书就不行了,放现代就是只准听看电视,不准看原著,不知道图的什么。 “巧言能辩。”元凤笑着说,随手翻开,正好翻在书签处,不禁拿起来看了看,道:“自己做的?画的不错,诗做的也不错,字也好看。果然是状元的孙女,才女呢。” 这是苏锦秋正看到一半的书,合上的时候就随手夹了个书签。自家的东西没带来,外头买的没看上,便自制了几张。正值冬天便在下头画了枝红梅,格外鲜艳。至于题的诗,是抄袭李清照的。 嘴上夸着,元凤非常理所当然的把收签往自己怀里揣,又看着苏锦秋道:“既然有才那就多做几张,我带回京城去。” 苏锦秋眉头挑了一下,这是什么逻辑啊,抢了她一张就算了,还要她再做。她就是有才,碍他什么事了,道:“这是我在外头请的师傅做的,七爷要是喜欢,大可以请师傅做。” “师傅做的?”元凤翻到封皮处,指着这上面的一行小字道:“这也是师傅提的?” 苏锦秋淡定道:“我是说上头的梅花是请人画的。” “牙尖嘴利。”元凤笑着说。 刚要开口与苏锦秋继续争辩,就听院里脚步声响起,非常急促,带着杀气与怒意直冲而来。随即正房的门帘已经被挑开,凤池带着冷风直冲进来。 苏锦秋恭敬地站起身来,低头站到旁边,尽可能离远些,免得两人打起来溅她一身血。 元凤继续坐着,屁股动都没动一下,看着凤池满脸的怒气,嘲讽的道:“哟,二哥,终于来了,让我好等啊……” ☆、30晋江VIP 凤池不是一个人来的,紧跟着他的是苏怀玉,再往后就是穆家的大部队。穆老太爷,穆老太太,穆大老爷,穆大爷,穆四爷。江城侯府远离京城,对七爷元凤的地位了解不足。凤池就不同了,他是嫡次子,正式册封的亲王,突然上门,从上到下的态度完全不同。 今天的状况是一个接一个出,穆家都被打击成木鸡,凤池往碧云轩来,穆家上下担心哪里失礼,也跟着过来了。 一阵风似的刮进里间,众人看到的情况就是,元凤与苏锦秋内间坐着说话,旁边丫头婆子站了两排燕翅,炕上摆着茶。元凤谈笑风生,苏锦秋微笑示意,不管动作还是举止,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两个人在说话。 当然把男女有别这条加上,再看看外头的天色,事情有些大条,不过再看屋里的丫头婆子以及两人行为,确实没啥事。 “没事就好。”苏怀玉第一个说着,直走到苏锦秋身边抓住她的手,有这次元凤夹人走的经历,她突然发现她对苏锦秋的保护远远不够。也可以说是见识太少,实在没见过元凤这样的。 说着不自觉得看向元凤,大大地松了口气,脸色虽然不好看,却没说什么。好歹把人完整无缺的送过来来了,对元凤……还是别有太高要求了。 就是凤池,进屋时手都搭到剑上,砍死元凤的心思都有。看到屋里如此安静祥和,手不自觉得放了下来。 苏锦秋是才九岁,正常人都下不去手,但元凤的思维…… 过来之前,他是各种限制级画面都想过。先奸后杀,先杀后奸…… 进门是如此的情况,苏锦秋安全性各方面都得到保障,他心中大舒口气。 “路上人太多不小心走散,亏得七爷找到我送我回来。”苏锦秋神情认真的说着,虽然这么是挣钱说瞎话,但总比说被元凤夹走好。又看向凤池,行礼道谢道:“多谢魏王殿下四处找我,让众位担心实在是我的不是。” 凤池脸色有几分缓和,苏锦秋这番说词也甚合他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能压下去自然最好。瞪一眼淡然坐着的元凤,道:“老七,这是姑娘闺房,把苏姑娘送回来即可,如何能坐在这里。” 苏锦秋心里松了口气,凤池改口,不用跟元凤正面冲突了,她既保住了名声,又能够大事化小,最重要的是眼前不会打起来。 和平解决最重要,不然两个打得你死我活,永昌皇帝追问起来,两个打架的可能没事,她这个祸水,弄 不好就直接赐死了。 不过这两人要是真打起来,元凤把凤池打的满脸开花,那就喜闻乐见了。 元凤突然笑了起来,没去致疑苏锦秋的说法有问题,挑衅地看向凤池道:“老二啊,自欺欺人很有意思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嘲笑你了,眼皮底下……” “七爷!”苏锦秋一声怒喝打断元凤的话,瞬间有把他踢飞出地球的冲动,想作死自己去死就好了,何必连累她。 这到底多喜欢惹事啊,事情好不容易往良性发展了,非得打成血流成河啊。不过元凤弄不好真这么想的,他最习惯的场面就是血流成河…… 猛然一声屋子越发的安静了,苏怀玉瞬间警戒起来,提防着元凤要动手。正常习武之人都会收敛自己的杀气,元凤却不同,没有丝毫的收敛,就是一把出鞘的剑,随时随地都会砍人。苏锦秋这样打断他,弄不好会直接动手。 凤池神情也有几分紧张,元凤生与皇宫,性格还能如此张扬,实在是因为永昌皇帝都没对他大声说过话,也就太子凤启,因为关系很好,才敢这样大小声。 “呃……不能说吗!”元凤说着愣了一下神,似乎想起来似的,看向苏锦秋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断我说话!” 苏锦秋低头不作声,一副忏悔的模样。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已经打断了,想咋滴吧。 忍到现在,她真有不能忍的感觉。要是完全顺着元凤走,后果肯定要翻天。既然怎么都落不了好,何不让自己痛快一点呢。 元凤吼了一句,虽然觉得面子有点下不来,却没再说其他。 凤池吁口气,实在是折腾这么久,他真觉得很累了。只是身体还好,元凤如此的来回折腾,他真有种年龄大小,跟小屁孩玩不起的感觉。又担心元凤真牵怒苏锦秋,便把怒气收了,声音放软了,道:“老七,你也不是小孩子,别再胡闹了。” 元凤给凤池一个斜眼,一副爷不跟你计较的表情,却是站起身来,对凤池身后的穆家人道:“准备房舍,我要住下。” 凤池眉头皱了一下,道:“知府已经收拾妥当,这边根本就没准备,如何能住。” 若是让元凤住在这里,谁知道他会再惹出什么事来。为此他不在穆家住,特意通会了知府,安排他们俩住在一处,远离苏锦秋。 “那你去住知府衙门,我就要住这里。”元凤说着,看一眼发呆的穆老太爷,用开恩的口吻道:“不用把 正房让出来,收拾离这里近的院落就成,我住几天。” 事情发展至今,元凤敢这么跟凤池说话,穆老太爷早就吓傻了。这真是皇帝的外甥吗,为什么会皇帝的儿子还要牛呢。 倒是穆四爷反应迅速,马上道:“是。” 凤池看一眼元凤,道:“那我也住下,不用另外收拾,我跟老七一起即可。”省得他晚上又折腾,眼皮子底下,彼此都能看到的地方,相信元凤也不会反对。 元凤没有反对,却是打趣地道:“老二,我跟你没那么深的交情吧。” “时候不早了,都别在姑娘屋里呆着,各自散了吧。”凤池继续说着,对跟着进来的众人挥挥手,又看向苏锦秋道:“好好休息。” 苏锦秋只是点点头却不作声。 凤池又看向元凤道:“走吧。” 元凤虽然有点依依不舍,考虑一下时间,确实不早了,便对苏锦秋道:“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苏锦秋:“……” 求别来! ☆、31晋江VIP 热闹至此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丫头侍候着苏锦秋梳洗时,苏锦秋只觉得全身无力,任由丫头摆弄着。考虑到安全问题,苏怀玉也没回厢房睡,决定这几天跟苏锦秋当连体婴儿,同吃同睡,万一元凤翻窗进来……就连苏锦秋都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丫头铺床叠被,俩人并头躺下,等熄了灯,苏怀玉就道:“姑娘为何如此厌恶魏王殿下?” 拒绝当义女还可以理解,不愿认他人为父。但后来苏锦秋对凤池的态度明显不对,这让苏怀玉觉得理解不能,苏老太爷是反对苏墨玉与凤池交情,但并没有阻止。凤池跟苏家上下相处的很好,尤其是苏老太爷能这么快从狱里出来,多得凤池帮忙。 苏锦秋翻身面朝里,淡然道:“姑姑误会了,我没有厌烦他,只是元凤突然到来,我应付不来,对魏王殿下有啥冷淡。父亲与他相交多年,当年父母丧事还亏得他打理,还有祖父之事多得他照应,一直相处很好,如何会厌烦。” 苏怀玉心里存疑,但就如苏锦秋所说,完全没有道理的事。面对元凤确实是太花精力,苏锦秋精力不够也是有的,想想元凤没走的意思,明天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也不好再追问,便道:“嗯,那早就休息吧。” 苏怀玉向来心宽,再加上晚上折腾的是够呛,明天还得继续折腾,没一会就睡着了。苏锦秋面朝里头却是久久没有睡意,来自元凤的压力是一部分,虽然在苏怀玉眼里元凤是猛虎野兽,就她的感觉还好,叛逆中二病,身份地位高点,没有杀她或者害她的意思。 让她感觉压抑难受的是凤池,那是一种无法诉遂于口的愤怒。尤其是苏怀玉临睡前那个问题,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合眼。 为什么要厌恶凤池? 她也不想厌恶他,苏家人口很少,凤池的频频来访,拿酒过来与苏墨玉对饮,对她温柔笑着。在她心里凤池跟苏怀玉一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即使父母不在了,凤池仍然是她的亲人之一,会安慰她,疼爱她。 但是……凤池也许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仍然以苏墨玉最好的朋友自居,但她真没办法做到。 那是一年前的春天,正值初春时节,苏墨玉正带着丫头婆子准备女儿节出行的东西。难得可以出门的日子,苏墨玉早说过要带她出门踏青。 正在她满心欢喜之时,情况突然不对了,苏墨玉是个很温和的人,吩咐下人都不会大声说话,那天却突然斥责丫头婆子, 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当时就把所有的人吓坏了,俞氏赶紧让婆子把她抱走了。 当时是下午,苏墨玉似乎很快恢复过来,并没有再说什么,晚饭时节还给她菜。苏锦秋却是越发觉得不安,她从苏墨玉眼里读出失望至极的死气,整个人精神都是灰暗的。 苏墨玉并没有官职,虽然有几个仕林朋友,这几天却是一直没出门,也没有旁人来访。昨天之前都是正常的,突然间会这样,家里的事情,或者是在家里发现了什么事情…… 出于担心,晚上睡觉之后,她没让婆子丫头跟前,偷偷跑到父母正房后面窗户边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你们能这么对我……”苏墨玉说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紧捂着胸口。 俞氏痛哭流泣,跪到苏墨玉面前,“相公,我可以以我的父母发誓,我没有,我真没有。成亲以来,我与你夫妻恩爱,难道还信不过我。” “是啊,我们夫妻八年……”苏墨玉说着,突然大声道:“八年夫妻,你以为你能瞒住我!” “他,他向我示好过,但我已经拒绝。我既嫁与你,夫妻恩爱,秋儿都已经八岁,如何会有他想。”俞氏哭泣说着,又道:“更何况相公与他相交多年,我若是他有苟且之事,他是王爷自然无碍,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相公试想,我岂会如此蠢笨。” “凤池……你如何能……”苏墨玉有几分茫然的怔怔说着,好一会哭泣道:“你,为什么不与我说?” 俞氏轻声抽泣,道:“这样的事情,我如何能开口。只能提醒相公,少与他交往,朋友妻不可戏,他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没有把相公当好友相看。。” “是啊,你提醒过我……”苏墨玉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与他相交于幼年,竟然……” 听到这里,当时苏锦秋没敢再听下去,只是悄悄回房。直到在床上躺下来,仍然有种被震撼的感觉。 虽然惊讶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俞氏的美貌以及智慧,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凤池不止一次说自己的王妃蠢笨如猪,对他来说,女人的美貌与智慧是要并存的。只有美貌或者只有智慧,只能是残缺半成品。 “呼……” 回想到这里,苏锦秋忍不住长吁口气。就像俞氏所说,这种事如何能启口。同样的她也没有办法给苏怀玉启口,不是信不过或者没拿她当一 家人,而是事关母亲死后的名誉,绝对不能出口的事。 她知道凤池对她没有什么坏心眼,是单纯的想照顾她,或者是补偿她。只是这种补偿她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要不是因他,也许父母就不会…… 苏墨玉和俞氏是她的父母,疼爱她这些年,做人做事不能如此无耻。 各种思绪乱窜,一直到天亮时分,苏锦秋才睡着。早上苏怀玉起身时,苏锦秋勉强睁开眼,却是道:“就说我病了,要请大夫诊脉。” 这倒不是给自己睡懒觉找借口,醒来之后就要面对元凤,弄不好他又要整出什么新花样。昨天逛完灯,今天弄不好要去逛街。 陪不起了,索性装病吧。要是元凤真那么没人性,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继续陪玩,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苏怀玉想想点点头,装病倒是个好方法。尤其是苏锦秋脸色确实不好,便让丫头放下帐幔,让苏锦秋再睡一会。 苏怀玉梳洗妥当,正在屋里吃着早饭,就见元凤非常不见外的挑帘子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难看的凤池,应该是凤池想拦他没拦住,不得不已跟着来了。 “七爷留步,姑娘还没起身。”苏怀玉直接挡到元凤跟前,不容他再往里头梢间走。 元凤愣了一下,有几分意外的道:“姑娘家能这么晚起床吗?” “姑娘病了,我正要去传大夫。”苏怀玉说着,特别解释道:“婆子们看过说是吓着了,又着了凉,早上根本就起不得床。” “吓的了?”元凤笑了起来,道:“苏姑娘那样的胆识要是都会吓着,那世上吓死的人实在太多。装病就装病,好歹拿个像样的理由出来。” 苏怀玉面上一红,却是继续挡住元凤的前路,道:“姑娘还未起身,七爷请回。” 元凤往里头看了一眼,帐幔挡着虽然看不真切,却能看出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想到身后的凤池,也没急切地往里进,只是对着床道:“装病是没有用的,若是实想睡懒觉,直说就好,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帐幔里苏锦秋很爽快的道:“多谢七爷成全,我是要睡懒觉,还要睡一天。” 元凤怔了一下,没想到苏锦秋答的这么爽快。他虽然嚣张过份,但各种规矩都是懂的。平常姑娘作息都有时间限制,早上不起床说起来很难听的,他本来这么说,是想把苏锦秋逼起来,没想到她说的更爽快,还要睡一天。 凤池虽然也有几分 惊讶,不过他的目的与苏锦秋相同,便道:“七爷,这是姑娘闺房,哪能如此胡闹,快走。” “是呀,姑娘闺房不能胡闹,老二,你快点走吧。”元凤原样返给凤池,打趣的又道:“你还要义女呢,就这样直闯闺房。” 凤池眼睛眯了起来,道:“老七,别仗着父王宠就得寸进尺。” 元凤摇摇头,随即很认真地道:“我是仗着武功比你高,才得寸进尺的。” 苏怀玉:“……” 帐幔里的苏锦秋:“……” 好想打他怎么破! 气氛紧张之时,就听门外传来一声:“东宫内侍李全给魏王殿下,七爷请安。” 凤池稍稍怔了一下,就连元凤也有几分惊讶,他虽然常使唤东宫的内侍,但李全不同。他是太子凤启的大伴,几乎是看着凤启长大的,凤启很给他面子。连带着元凤看着凤启的面子,对他也算客气。 两个人这样出京,京城肯定会有人来找,本以为会是永昌皇帝大怒把他们抓回去,没想到先来的是李全。 凤池和元凤一前一后出屋,只见李全屋外跪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皆是风尘仆仆。尤其是李全五十几岁,两鬓斑白,越发显得辛苦。 元凤挥手让李全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李全没作声,只是从怀里拿出两封信,上面一封递给凤池,下面一封递给元凤,低头恭敬道:“太子殿下令奴才传书。” 接过信,信口皆是用漆封好,盖着东宫印泥。迅速拆开,薄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却让两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凤池把信收好,直接吩咐院中待命的随从,道:“马上回京。” 元凤却是转身回屋,对着卧室说了一句:“过些日子再来找你玩。” 说完转身出去,无念早在院中侯着,元凤严肃道:“回京。” 永昌皇帝要对匈奴用兵,这是要出大事了。 ☆、第 32 章 一年一季花开,转眼间苏锦秋二十七个月孝满。苏怀玉张罗着在庙里做的法事,又着一个月素服,这才正式换装。与此同时碧云轩里也里外一新,家具虽然没换,帐幔铺陈全部换掉,摆设玩器也一并摆上,从正房到小院顿时喜气洋洋。 换装衣服早就准备好,其实也不用特意准备,苏锦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换季时特意叮嘱裁缝要做鲜艳的,头钗首饰,苏怀玉特意挑了颜色好的石头,实在是素太久,也该换颜色。 “脱了孝服,果然鲜艳许多。”穆老太太说着,上下打量着苏锦秋这一身装扮。 身上蜀锦缎子,裁的是江城最流行的样式,耳朵上红宝石坠子。再往头上瞧,眸子里就有几分不太自在。 金镶宝石的凤钗步摇,嘴里衔着几串珍珠,尤其是正中那块石头,是江城最大珠宝行的镇店之宝,据说是海外带来的,大楚根本就没有。三个月前偶尔上街,潘妤就十分喜欢,让管事顶着江城侯府的招牌去买,结果店老板直言不卖,要当镇店之宝。 没想到苏怀玉过去两趟,对方直接把石头送给她,连带着送一大堆首饰。直言苏锦秋用的首饰全部免费,看在苏锦秋面上,江城侯府定的首饰给八折。 苏锦秋笑着道:“一直以来还要多谢老太太照应。” 除服是在庙里进行,她索性在庙里住了一个月,斋戒祈福。直到前天一个月素服满,她才从庙里回来。休息一天之后,今天过来请安。早不指望跟穆家建立深厚的感情,彼此之间把大面过去就成。 穆四奶奶对她虽然有示好之意,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却都是这个态度。不冷不热,她也这样就够了。 潘妤看着苏锦秋头上的宝石直冒酸气,却是笑着道:“姐姐孝满之后,也能常出门去,正好我们能做个伴呢。” 苏锦秋听得只是笑笑,却不接话。有时候看着潘妤有种很好玩的感觉,当时元凤差点一剑要了她的命,是自己出面救了潘妤,这事发生的清清楚楚,结果事后完全没人提起…… 不管是潘妤还是穆老太爷,穆老太太都选择性失忆。潘妤更是没有一点害羞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好像被清除记忆一般,一点渣渣都没留下。 穆六娘笑着道:“正直秋高气爽时,妹妹自从来了江城还没出过门,是该趁着天气好时出门走走。现在正值南山上枫叶红时,等妹妹再休息两天,我们一起道去。在别院里小住两天,正好都散散心。” 江城侯府在南山有处别院,其实也就几间房一个小院,说是别院有些夸张。但真的去赏枫叶,带齐人马倒是可以去。 “我一直想着去山上走走呢,一起去一起去。”穆七娘欢喜说着。 她在家里实在太闷了。江城的规矩并不大,一般姑娘小姐也可以跟女性长辈出门去,前提是得有长辈带着她。潘妤有穆老太太带,穆六娘也能跟着穆大太太,穆四奶奶出门,唯独她真跟坐牢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锦秋在家时,好歹能找她说说话,或者在她那里弄些吃的,总算有点乐趣。苏锦秋去庙里这一个月,实在是把她闷坏了。 苏锦秋听得笑了,她也有出门走走的意思,实在是闷坏了。道:“若是不太麻烦,那就去吧,难得的好天气。” 潘妤听到她们说的有来有去,心里就不太舒服,笑着道:“此时南山赏叶之人肯定很多,人来人往,姑娘家出门只怕不太方便。” 说到这里,还格外看了苏锦秋一眼。 穆七娘看向潘妤道:“潘姑娘觉得不合适就不要去,何必扫别人的兴致。本来就是六姐提议让苏妹妹去散散心,我是想沾光跟着苏妹妹去,本来就没有请你。” 刚穿过来时还没有深刻感觉,这两年相处下来,潘妤实在把她恶心的够呛。要说她有啥太大的坏心,害人性命之类也没有,但她就会让你心情不好。不是在你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就是平常给你找点小自在。就好像转乱的苍蝇,时时地过来叮一下,让人烦不盛顿。 潘妤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道:“七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家姐妹一场,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散心的提议是很好,但万一有个闪失,这是玩的吗!” 本以为穆七娘是庶出小透明,拿捏她十分容易,没想到穆七娘的脾气大得很,穆六娘有时候还会客气几句。穆七娘却是一句不让,说话比她还难听,两人吵过好多次。就是穆老太太因此斥责过穆七娘,说是姐姐应该是让着妹妹,穆七娘仍然不理会。 “男仆小厮,丫头婆子,还有苏姑姑跟着,怎么会有闪失……”穆七娘马上说着。 穆老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七丫头,你妹妹也是担心你。去南山是不大好,都别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苏锦秋学坏了,本来那么乖巧的穆七娘也变了样子,看着就很愁人。 “但是……”穆七娘还欲再说。 苏锦秋听得笑了起来 ,打断穆七娘的话,道:“老太太年龄大了,不愿意动弹。我倒是想出门走走,跟姑姑说一声,没什么不妥当的。七姐姐想跟我去,那就同路去好了,我向老太太保证,一定把七姐姐原好无损的带回来。还有这是六姐姐提议的,六姐姐也一路,我们三人同路,请老太太放心。” 穆六娘犹豫了一下,看穆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忙笑着圆场道:“苏妹妹在屋里这么久,是该好好出趟门了,您就让她们去吧。” 穆老太太有了台阶,脸色缓和许多,好一会才道:“管不了,随你们便吧。” 潘妤恨恨地咬下唇,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那么宠她,她该是家里姑娘的头。结果一个两个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实在很可恨。 苏锦秋就算了,穆七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就有小丫头进来,走到苏锦秋跟前道:“苏姑姑请姑娘回去。” 苏锦秋本就想走,便起身向穆老太太道:“姑姑唤我,我先过去,改日再给老太太请安。” “你去吧,好好歇着。”穆老太太说着,其实她也不想看到苏锦秋,回回看到她就觉得有些闹心,太别拗了。 苏锦秋行礼退下,临走之时又对穆七娘笑着道:“姐姐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去。” “好。”穆七姐高兴说着。 苏锦秋从后门走了,潘妤脸色也彻底拉下来了,顾不上穆老太太在场,看着穆七娘冷笑着道:“这么急不可耐的攀高枝,也不看看那高枝自己成什么样了。当初七爷把她劫走,人所共知,姑娘家清白己失,她就是再有钱能怎么样,祖父已经被贬为闲职,父母双亡,又无兄弟,自身尚难保,如何还会看照你。我劝你还是收收心,好好想自己的将来在哪里。家中长辈一个不理,只围着一个外人转,实在是丢人现眼。” 当初元凤和凤池一起过来时,她确实是羡慕嫉妒恨,更没想到竟然是苏锦秋捎了元凤一程。回想起来她跟苏锦秋是一前一后,相差不多,怎么就这么倒霉,这样的好事她竟然错过去,摊到苏锦秋身上,自己就差一点点而己。 没想到事情一转,元凤和凤池走后再没有消息传过来,就是政事繁忙,或者考虑苏锦秋孝期未满,逢年过节也该有点表示才对,现在是音讯全无,好像那些全没发生过似的。 回想当时苏锦秋对魏王府长史的态度,以及后来元凤来时苏锦秋的态度,实在是自恃太高,谁愿意拿热脸对人冷屁股呢,肯定都是厌 烦了苏锦秋,这才连声问候都没有。 更何况朝廷三年一选秀,有的是美人进宫,元凤就是当初对苏锦秋青眼有佳,此时可能早就忘光了,他照样娶名门闺秀,侧室小妾还可以在秀女里头选,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有,哪里还会记得一个苏锦秋。 苏锦秋就惨了,清白名声己失,跟男人半夜看过花灯,然后被抛弃。没人敢指责元凤的不是,就是心里对苏锦秋有几分同情,但谁会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为妻呢。就是苏家有点钱,此时生活自在些,随便嫁个穷秀才或者商户,能有什么将来前程。 与此同时,父亲潘勤升了四品官,知府夫人常拿了东西过来看她,仕途肯定好得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都可以想像十年之后苏锦秋的悲惨了。 穆七娘顿时听得心头火起,眉毛竖了起来,道:“苏妹妹性格好,脾气好,我就喜欢与她一处。什么高枝,什么自身难保。我劝潘姑娘你自己兜着点,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苏姑娘若是名声不好,你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名声。天天跟外人说些有的没有的闲话,丢自己的脸面就算了,还连累着丢穆家的脸,我看你是连‘丑’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刚穿过来的时候,苏锦秋就十分关照与她,这两年相处,两人确实很对脾气。下人们常有闲话,说苏锦秋将来亲事估计会有些难,被人玩完甩了。她并不以然,实在是元凤那样的脾气,情愿被甩,也不能嫁。 没想到潘妤竟然拿这件事说,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苏锦秋仗义,看她年龄小,不忍她丢了性命,她早成剑下亡魂,哪里还有舌头在这里说闲话。 “两位妹妹,都住嘴吧。”穆六娘站起身来,不容潘妤向穆老太太撒娇,就起身去拉穆七娘道:“七妹妹回屋去,潘妹妹还小呢,你是姐姐哪里能如此呢。” 穆七娘知道穆六娘这是为她好,顺势向穆老太太行礼走了。不然等潘妤向穆老太太撒娇,哭闹起来,弄不好又要罚她,其实也没啥罚的,不过外乎关关紧闭,或者抄抄女戒。不过能溜就溜,过几天还要去爬山呢。 潘妤看穆七娘顺势走了,穆老太太也不阻拦,便抽泣哭了起来,偎着穆老太太道:“都欺负,都欺负……” “唉,姐妹争执两句,也没什么……”穆老太太说的时候连连叹气。 有种都管不了的感觉,一个两个都这样,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穆七娘和潘妤常拌嘴,为此也罚过穆七娘,却不见效果。她是亲祖母总不 能为了外孙女打亲孙女板子,也就成了现在这样。 穆六娘却是道:“我倒觉得七妹妹说的是,苏家妹妹的事,旁人怎么说管不了。但我们自家姐妹,就是潘妹妹不喜苏妹妹,也不该拿名声说事,潘妹妹以后自会回京城议亲,江城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们姐妹总是要议亲出嫁的。” 潘妤顿时哑然,停了一下才小声道:“不过是跟七姐拌嘴顺口说的,如何会在外人跟前说。” “不说自然最好。”穆六娘说着也站起身来,向穆老太太道:“过来时四嫂说她那里还有事情要叮嘱我,老太太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过去了。” “去吧。”穆老太太挥手说着,只觉得头痛,总是吵来吵去的。 苏锦秋回到碧云轩,苏怀玉正在屋里喝茶,看到她进来,把苏老太爷的信递了上去,笑着道:“恭喜姑娘。” 苏锦秋听得笑笑,拆信观阅。两年前凤池从中周旋,苏老太爷降为职务,虽然远离朝廷政治,仍然是官身,在京城的境况总没那么难看。 现在她孝满,苏老太爷已经给她挑好亲事,说起来也是亲上作亲,俞氏的娘家侄子,俞永昭。 ☆、第 33 章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之时,苏锦秋和穆七娘出发了。五辆大车,五国内小车,男仆女仆带了将近五十人,另有苏怀玉同行,一行人皓皓荡荡的出发。 车驾驶出江城侯府的大门,穆七娘长舒口气,道:“终于能出门逛逛了。” 再闷下去她真要闷坏了,尤其是这次出门之前,还跟潘妤大吵了一架。这口气她怎么样也得出来,她就没见过潘妤这么贱的,很多时候她都强忍着不打她。 苏锦秋听得笑笑,虽然穿越到古代活下来是第一要务,但要是活得太无趣,纯粹就是为了活着,也着实没有意思。道:“白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 穆七娘掀起车帘往外看,有几分可惜的道:“可惜六姐不能来,唉。” “六姐……有自己的打算。”苏锦秋说着。 这趟出门前,穆六娘特意过来跟她说了,其实不用穆六娘说,她也能明白。穆六娘还是姓穆的,她的前程亲事还要靠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和潘妤保持友好关系,对她的将来很有必要。 “不就是为了寻一个好丈夫嘛,我也能明白。”穆七娘说着。 她也挺喜欢穆六娘的,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代勾比较大,但穆六娘也是真心为她好。这趟出门前,穆六娘也特意找她说过,不过外乎是将来婚事之类的。穆六娘是嫡女,母亲兄长都是嫡亲的,他们肯定会为自己操心。 她则是完全没人管,整个穆家也就穆老太太会偶尔提起她,她更应该跟穆老太太打好关系。虽然讨好潘妤太有难度,至少不要在穆老太太面前跟潘妤吵。不管潘妤讲理不讲理,都是穆老太太的外孙女,尤其是潘氏己亡故,这就是穆老太太的心肝肉。 “噗~”同车的苏怀玉笑了起来,说的如此直接,还真是对她胃口。有几分打趣的笑着道:“难道七姑娘就没想过终身大事。” 穆七娘则显得有些无趣,因无旁人在,便直言道:“我听太太房里的大丫头说,太太特意叮嘱过四嫂,说我是庶出,上不得高台面,要给我寻个商户,最好是个肯出许多聘礼的商户。好歹顶着侯府的名头呢,怎么也不会剩在家里。” 苏锦秋有几分明白,江城侯府虽然通过经商挣了点钱,其实钱并不多,应该说穆大太太并不嫌钱多。亲生儿子都能娶商户女,把庶女嫁个商户赚点聘礼更是理所当然。道:“四嫂行事妥贴,定然会给姐姐寻个合适人家。” 要是其他人寻,很让人不能放心,不知道会 寻来什么样的奇葩。穆四奶奶行事极妥当,待人也很好,就是穆大太太图聘礼,也能寻穆七娘寻个差不多的人家。 “我也是这么想,商户也挺好,太太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挺瞧不上四嫂,也不想这个家里,要不要有四哥和四嫂,还不知道过到哪里去。”穆七娘一脸不屑的说着,又道:“妹妹不知道,老太太说当年委屈了穆氏,一定要好好补偿潘妤,要少潘氏那份嫁妆补给她。” 人的品质跟出身有一定关系,却不是绝对关系。至少在她看来,不管是穆老太太还是穆大太太都差穆四奶奶一截。一个个摆不了的谱,也不看家里的实际境况。潘家真是穷,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还罢了,潘家明明比现在的江城侯府好的多,却要拿一万两银子嫁妆补潘妤,纯粹就是脑子进水。 “只是想而己,钱的事就是老太太也做不得主。”苏锦秋说着。 当年穆氏嫁给潘勤之时,江城侯府正值穷困之期,确实没什么陪嫁。要是江城侯发大财了,家里有座金山,拿一万两闲钱补偿潘妤很有可能。再或者潘妤无依无靠,将要嫁入豪门,能给江城侯府带来更多好处,也有可能会金重陪嫁与她。 现在江城侯府没那么富裕,这一辈唯一的嫡女穆六娘都要为自己的亲事发愁,更何况潘妤父亲俱在,官职地位也不低。江城侯府拿一万两银子去陪嫁潘妤,对潘妤来说就是过年的凉菜,拿倾全家之力,拿一万两子添个凉菜,这种想法确实只有穆老太太才会有,穆四爷绝对不会同意。 苏怀玉忍不住道:“老太太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事情也敢想。” “所以我才不管她呢,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穆七娘笑着说,古代的女子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各色杯具。相对来说娘家的生活没那么悲惨,更难得的是遇上一个好友,自然想自己生活的恣意一些,不然总是想到未来的苦楚,把眼前的美好的都耽搁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七姐爽快,是该这么想。”苏锦秋笑着说,她就喜欢穆七娘这个痛快劲。又道:“我还特意吩咐厨房的婆子带了各色食材过来,我一定要好好偿偿七姐的手艺。” 做菜是穆七娘的爱好,除了吃的乐趣,还有做的乐趣。只是千金小姐是不需要亲自下厨的,江城侯府的大厨房也不会让穆七娘沾,到碧云轩里做吃的就成了穆七娘的乐趣,也饱了苏锦秋和苏怀玉的口福,手艺确实太好了。 “只要有东西,满汉全席都能做得出来。”穆七娘得 意的说着,她这辈子也什么乐趣,唯独就是做饭和吃饭,没想到要当官太太,也没想过嫁个多得意的老公,人生要求低,快乐自然也就多了。 苏怀玉却是听得愣了一下,问:“满汉全席是什么?” 苏锦秋虽然没有问出来,却是疑惑地看着穆七娘。穆七娘已经很适应古代生活,但是偶尔的时候总是会突然蹦出一句两句话,这就需要她自己注意了。 “呃,就是很多菜混在一起叫的全称,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穆七娘连忙说着,有时候得意起来就有点收不住,幸好都是平常能混过去的话,再加上她是小透明,倒是能混过去。连忙岔开话题道:“听说你定亲了,还是母家的表哥,你一定见过了。” 苏锦秋点点头,道:“并不是亲表哥,只是走亲戚见过一次。” 俞永昭是俞氏大堂哥的次子,比她大七岁。据她所知己经是秀才,虽然是次子,父亲却是嫡长房,俞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小小年纪又有才名。若是以阁老孙女的标准去说亲事,俞家是次了很多,但以她目前的状况,这是最好的选择。 母系亲友,虽然不是嫡系,关系很近。俞家与苏家关系一直不错,家风门风很正,不管俞永昭将来前程如何,她带着大笔嫁妆过去,至少没有被谋财害命的危险。 倒是俞家会同意这门亲事,让她有点惊讶。以俞永昭的条件,她就是很有钱,会有很丰厚的嫁妆,也不能给俞永昭以及俞家带来太多的政治利益。 苏老太爷己经淡出朝廷,谁都知道跟他扯上关系不太好。俞永昭完全可以寻一个嫁妆没有那么多,却对他很有帮助的妻子,书香门第嫡长子与嫡次子相差不大,关键点在与会不会读书,若是俞永昭科举真考出来了,苏老太爷的情况弄不好还会连累他。 “那也很好啊,表哥表妹。”穆七娘笑着说,道:“怎么也比七爷强,不用管潘妤说什么,女人结婚总是一辈子的大事,寻个知根知底知冷热的就好,不用在意太多。” 穆大太太想她卖到商户,她倒不觉得商户怎么了,挺自由的,拘束相对小的多。婚姻的主体在与男人,嫁个高门大户各种槽心,还不如嫁个平常人,求个夫妻恩爱。 苏怀玉听得直笑,道:“七姑娘倒是一点不害羞。” “姐妹们闲话,有什么好害羞的呢。”穆七娘说着,觉得坐了许久,便调整一个姿势,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道:“不管了,好好在南山住几天,爬爬高山,看看枫 叶。” 苏怀玉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跟穆七娘相处是件很愉快的事,结伴出行果然是个好选择。 ☆、34宋思宗 江城侯府的别院就在南山脚下,在车上看大门时十分气派,进去之后就不行了,年久失修,又无人住,许多房屋虽未倒塌,屋顶也开了天窗。即使过来之前派人打扫过,也只是勉强整理出一套小院供苏锦秋和穆七娘居住。 此处别院还是第二代江城侯府所建,正值侯府鼎盛之时,当然自然是各种气派。只是时移事宜,儿孙们不争气,宅子虽在却连维持都做不到。 幸好苏锦秋和穆七娘都不挑剔,尤其是穆七娘,进去之后就连连称赞。对她来说,自由自在的地方就是好地主。中午饭都没让下人动手,穆七娘下厨做了几个菜,手艺地道的让厨娘都叹为观止,穆七娘乐呵呵听着,直说自己是天才,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手艺。 中午时间吃吃喝喝,到半下午时两人换上男装,带足人马在山脚下转了一圈。两人年龄都不大,男装并不显得突兀,外人看起来只是两个俊俏小公子。 跟着的婆子倒是说了几句,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只是苏锦秋和穆七娘如何会听。苏怀玉也觉得没什么,不然正常姑娘出来爬山,是要坐软轿的,还在蒙着面纱,跟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丫头婆子,说是出来玩,能享受到的乐趣真不多。 还不如现在这样,直接男装出行,虽然被发现之后闲话有些多。至少比着女装满山乱跑好多的。苏锦秋连亲事都定下来,能玩的也就这两年,何必太拘着她。 休息了一晚,次日才去爬山。正值枫叶如火之时,出来游玩的行人着实不少,苏锦秋和穆七娘一路上山,引来不少人围观,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苏锦秋,活似金童一般,如何不引人注目。 “弟弟果然是太漂亮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穆七娘笑着打趣苏锦秋。 江城侯府里的四个姑娘,容貌以苏锦秋居首,潘妤居末位,应该说其他三人加一起也有所不及。以前年龄小时还不觉得,年龄越大,美貌值越大,就好像盛开的花朵那般,一点点把自己的美丽展现出来。 “哥哥也不差,这一路上不知多少小姑娘看你呢。”苏锦秋笑着还回去,神情却显得十分伤感。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是丑八怪,只是有时候在穿衣镜看着自己越来越美的脸,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莫名的感伤。 回想俞氏当年,就拉着她的手说,女人还是不要漂亮的好。 然后俞氏说完这话的当天晚上,就上吊自尽了。 同一天父 母双双亡故,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天来,她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穆七娘看苏锦秋有几分失神,只以为她担心美貌惹祸,想想元凤不就是这么惹来的嘛。笑着道:“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天上给了你这样东西,好好收着就是了。” “是啊。”苏锦秋只是说着。 都已经过去,她确实不该再想起。不是说不怀念,只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一路向前,中午时分到山顶广源寺。此时正值旅行旺季,自然是香火鼎盛。一众人刚进门就有迎客僧过来招呼,昨天就有男仆上来招呼过,今天苏锦秋和穆七娘要在庙里吃饭,怎么也得空出一套跨院来,好好吃顿饭斋。 苏锦秋走了一路觉得有点累,穆七娘的精神却是好得很,像小马驹似的跑个不停,道:“我先去庙里逛逛,过一会就回来。” 苏锦秋笑着点点头,只是让丫头婆子跟好。 饭桌就摆在廊下,丫头端茶上来,苏锦秋并不着急吃饭,实在登山这一路太累,喝口茶歇歇脚,等穆七娘逛完庙再吃饭也不迟。 “没想到七姑娘还信这个。”苏怀玉说着,她跟苏锦秋都不信神佛,进庙就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顿饭。 “只怕她也是凑热闹逛逛。”苏锦秋笑着说,穆七娘也不见得是信这个,多半是没来过,知道机会难得,趁空赶紧逛逛。 “世上哪来的神佛啊,若是真有……”苏怀玉说到这里顿住了,若是真有神佛,好人就该长命百岁,坏人早该速死投胎。 苏锦秋默然一会,笑着看向苏怀玉道:“姑姑别说这个了,难得出来玩。” “也是,是我多嘴了。”苏怀玉笑着说。 世上就是没有神佛维护公平,她自己也能讨回公道。 丫头倒茶上来,这是特意给苏锦秋留的一处小跨院,有时候还会是女眷的修行之处,院中枫叶红似火,秋风吹来倒来阵阵清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主要在说俞永昭,苏锦秋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苏怀玉见俞永昭的次数却是不少,此时是满口夸赞,道:“果然是老太爷挑中的人,果然有眼光。” “是啊,祖父挑的人。”苏锦秋笑着说,苏老太爷的眼光绝对值的相信。 “我听穆老太太房里的婆子说,穆老太爷正在走门路,看能不能年后让家中女儿进京选秀。要是能成,明年开春就要进京,姑娘要不要考虑回京?” 苏怀玉说着。 她对穆家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是苏锦秋在穆家住着,消息灵通是必需的。就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这样,连正常智商都没有,万一再突发奇想干出什么事,好歹有个防备。 “选秀?”苏锦秋眉头皱了一下,道:“进宫当伴读?” 后妃全是平民,宫中公主郡主的伴读却有要求。最少得是书香门第人家,姑娘更要知书达理,品貌端誇,进宫之后跟主子享同样的待遇教养,出来之后名声很好。若是得宫中主子喜欢,弄不好还会被指婚。 机会是很不错,不过这种选秀并不是强迫性的。高门大户里会参加选秀的多半是庶女,真正娇养女儿的人家,怎么会女儿小小年纪就进宫侍奉。 苏怀玉点点头,道:“据说要走潘家的路子和定城侯府的路子。” 正常情况下江城侯府的女儿是有资格入选的,但江城侯府出过事,属于皇帝面前挂了号的人家,想让家中女儿有机会,那就得走点路子。 “噢……”苏锦秋想了想道:“若是穆家进京,我自然也要跟着进京。祖父一个人在京中,我总是不太放心。” “我家人都在这里,我马上让下人准备换洗衣服,请公子进来换洗。实在是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穆七娘满是歉意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说话间就见穆七娘急匆匆进小院,唤来男仆和婆子。 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怪公子,是我自己太不小心。” “不管怎么说,公子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再说吧。”穆七娘说着。 年轻男子似乎也没有坚持,道:“那就打扰了。” 院中苏锦秋和苏怀玉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人的声音…… 年轻男人脚跨进门槛里,苏锦秋和苏怀玉看个正着。 二十岁左右,容貌俊秀,身形修长,谦逊而有礼,气度不凡。哪怕此时是半身的泥柠,狼狈至此,气质依旧,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弟弟,我……”穆七娘意图解释一下状况。 她也不是故意带个男人来小跨院的,只是花园池边玩时,她差点不小心掉水里,亏得被他拉住了,结果挣扎的时候,她临场反应太差,不小心把人推到水里,弄得这一身泥泞。 顾不得男女之防,好歹给他找身衣服换上,不然实在太抱歉了。 只是一语未 完,苏怀玉抽出长剑,直袭而来。 年轻男子反应极快,伸手摸向肩上背包,下意识就要出手。直到看清是苏怀玉,以及院中的苏锦秋,握着剑柄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下,只是站着不动。 “姑姑……”苏锦秋突然一声喝住苏怀玉。 苏怀玉手挽剑花,剑落指向男人脖子,拔剑是本能反应,直到苏锦秋喝住她,看年轻男子不动,怒声喝道:“拔剑。” 苏锦秋走向前来,道:“姑姑,不要这样子,太难堪了。” 年轻男子紧抿着唇,似乎是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上下打量着苏锦秋,从容淡然的脸上出现裂痕,愧疚道:“死与苏家之手,我心甘情愿。” 苏锦秋伸手拨开苏怀玉的长剑,再次对苏怀玉摇摇头。苏怀玉虽然心有不甘,咬牙切齿瞪着年轻男人,却是退后几步,再无动手之意。 “拿身衣服给宋大爷。”苏锦秋淡然吩咐完婆子,又道:“这里都是女眷,不方便招呼,庙里自有更衣之处,请宋大爷自便。” “苏姑娘……” 苏锦秋只当没听到,一个眼角都没有给他。 宋思宗,永昌皇帝亲姐安宁长公主的孙子,京城名声远扬的贵公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要不是因为他,苏墨玉不会死,俞氏也不会死。 ☆、35回京 这三年来苏锦秋忍不住会想,父母的死到底要怎么算,或者说她该找谁算账…… 就在她听墙角,苏墨玉得知凤池对俞氏有不轨之心的第二天。苏墨玉收到了一张战贴,来自宋思宗的挑战,要用棋局一决高下。 苏墨玉是苏老太爷的老来子,不免过于宠爱,再加上他自小体弱,连带着课业都不怎么问,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苏墨玉倒是很争气,书读的不错,不过杂收旁收太多,平常也更在意生活本身,平和又随意。 让苏墨玉名震京城的是他的棋艺,八岁那年就打五局五胜打败当时的棋圣,成为京城新一代棋圣,许多京外人士都来京讨教。苏墨玉并不在意,他只是爱下棋而己,名头之类的只是小事,能够以棋会友倒是好事。 也因为名头太响,这样的邀战书,苏墨玉也是常接到的,本来都习惯了。不过在那种心情之下,若是无名之辈邀战,苏墨玉也就随意答应了,不是什么高手,不用太用心。偏偏是宋思宗下战书,知道他是高手,与他应战要花十二分心力。 当然若是其他时间邀约,苏墨玉还能提议推迟,只是那个时候,在他看来不合适推掉。 苏墨玉提议过一局定胜负,他的身体以及精力状况负担不起五局的压力。宋思宗拒绝,五局三胜制是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苏墨玉自己对局都是如此,为何到他这里要改规矩,他是迫切地想赢,想证明自己,但他想赢的更光明正大就是输了,也想输的心服口服。 苏墨玉应战,两胜两负,第五局成了决战局。 结果……丢掉了性命。 “苏姑娘……”宋思宗看苏锦秋转身要走,扬声道:“我与苏先生相交一场,任何事情,不管我能不能做到,只要姑娘一句话,我必定拼尽全力。” 不管他走了多远的路,不管他怎么努力让自己开阔胸襟,这件事他都没有办法释怀。这三年来他一直自责,他跟苏墨玉来往也不是一天,苏墨玉会要求把五局改为一局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身体与精神到了那种地步,为了他的面子仍然与他对战,拿出自己全部水平以棋会友。甚至于最后都跟他微笑着说,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不怪别人。 “多谢宋大爷。”苏锦秋说着,深吸口气看向宋思宗,道:“宋大爷不用为此内疚,父亲也好,祖父也好,都没有怪过你,就是我,虽然不想见到宋大爷,却没有真的怪过你。父亲一生爱棋如痴,既与宋大爷场上相见,必然要拿出十分 本事才不负与宋大爷的交情。命数至此,与人无关。” 这倒不是面子话,苏老太爷痛失爱子哭成那样,却没有责怪宋思宗。本来就是以棋会友,宋思宗既没下药,也没有做任何手脚。 失态归失态,这样迁怒就显得太小气,也太侮辱苏墨玉。 只是天下间的事,都在一个巧字。 以苏墨玉的心胸,要是没有宋思宗的棋局邀约,凤池的事情虽然对他打击很大。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去放开,之后与凤池疏远,此事也就到此结束。 同样的要是这件事没有暴出来,苏墨玉应战宋思宗就是辛苦些,也不至于如此。 偏偏是两者相加,苏锦秋并不信命,此时却不知道要信什么。 “你走吧,姑娘都不怪你,我更不会难为你。”苏怀玉胸口起伏,努力让自己更加镇定一点,长剑归鞘时手都些颤抖。 那些大道理她都懂,理智上说这件事并不怪宋思宗。宋思宗只是跟苏墨玉对战而己,他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她真的很想杀了他。 苏锦秋也不想再说,转身往屋里去。比起凤池来,她是没有那么厌恶宋思宗,宋思宗很无辜,但不管是凤池还是宋思宗,她都不想见到。 宋思宗一脸苦色,他现在甚至还不能原谅自己,如何能指望苏家…… 当即不再言语,任何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像嘲讽一样。 拱手作躬,转身离去。 苏锦秋并不理会,进到屋里,在窗前摇椅上坐着,神情有些飘忽。 苏墨玉与宋思宗虽然年龄相差有些大,却都是京城出名公子,苏墨玉最喜与仕子名士结交,与宋思宗关系虽然不像跟凤池那样好,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尤记得苏墨玉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念之(宋思宗的字)命运多舛,本不该如此辛苦。 宋思宗的出身在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总是悲喜两重天的交差,让人有种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他父亲叶景霰乃是安宁长公主嫡长子,母亲则是宋太后娘家侄孙女,落地之时即为公主府嫡长孙,还被其祖母带到宫中与皇子们一起抚养。 在荣宠即极之时,宋家人公然顶撞陈太后,陈太后亲下懿旨使其父母和离,并把改姓交于宋家。宋家被贬出京,他也跟着宋家回老家。几年后生父接他回家,仔细教养,宋思宗自己也十分争气,文武双 全,接人待物样样出色。 回归父姓虽然没有可能,但父族承认其身份,宋思宗又如此争气,京城许多人都以为他人生霉运到此为止,不曾议亲时又出了件事。 为他的亲事,其父叶景霰以及继母为他精心挑选,选中京城权家姑娘,宋思宗自己也很满意。岳父枝老爷乃是榜眼出身,当时是四品京官,不嫌弃宋思宗出身,单看上他这个人为女儿择为夫婿。 当时两家连婚期都定了下来,结果宋思宗的生母宋氏得知这门亲事,十分不满意。认为娶四品小官的女儿乃是后母毁掉继子的狠毒手段,知道写信与叶家没有用,直接写信给权家,信上对权家上下十分侮骂。 权老爷火暴脾气,接到信差点气炸了,权家书香门第,他又是榜眼出身,许以嫡女,竟然被宋思宗的亲娘如此侮辱。权老爷把信拍到叶景霰脸上,直言情愿女儿死在家里也不会嫁给宋思宗。因为骂不到宋氏,又顺道把宋思宗骂了一顿。 叶家无法,只得把退掉亲事,权老爷马上又给女儿寻到更合适人家,权家女儿本来就很抢手,要不是宋思宗才名再外,根本就轮不到他。 定亲退亲,尤其是权家主动退亲,理由如何瞒的住。京城顿时哗然,宋思宗的身世向来很得人同情,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归于母家,不从父亲。结果这事出来,虽然更多的人同情宋思宗,但门当户对的人家考虑女婿人选直接把宋思宗划掉。 宋思宗再优秀,宋氏是他母亲这一点怎么都不会改变,将来婆媳肯定要一处生活。定权家女时,两家就议定,婚后宋思宗出府别居,接宋氏一处生活。 有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婆婆,没有哪个儿媳妇能侍候好。再者宋氏如此糊涂,前头已经把亲生儿子坑那样,将来只怕也要坑下去。权老爷甚至直言过,像宋思宗这种最好别娶妻,亲娘坑自己就算了,还是别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没多久权氏出嫁,果然是夫妻恩爱,家宅和睦。权老爷榜眼出身,官职升迁也快,从四品飞奔到三品。如此的对比着,宋思宗显得越发可怜,他那样的努力,他那样的上进,结果亲娘的一封信,让他这些年的努力都付遂流水。 再就是伤心失望,他知道亲娘生活不容易,日子越过越苦。他主动提出离开叶家,为的就是接宋氏进京来,结果宋氏就这样对他。他信上写过无数次,父亲和后母对他很好,真的很好,亲事真的是精挑细选的,生母仍然认为是后母恶毒。 在这个时候,他 向苏墨玉下战贴,更多的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这也是他一贯的做事方式,他不是什么天才,也没什么天分,他只能比别人用功再用功,他想变得很优秀,被所有人称赞。而不是被人同情,可怜以及鄙视。 他需要证明自己,同时也是自觉得棋艺可以跟苏墨玉一战。文才武略,琴棋书画,其他的都好,唯独棋艺,也是因为苏墨太出名。 苏墨玉不得不应战,这个时候拒绝宋思宗,无疑是伸手给他一个耳光。 应战,还要拿出十分本事,胜败虽然很重要,但水平高低更让人看重。输一个高手并不是丢脸的事,赢了一个放水故意相让的人,会更让宋思宗觉得耻辱。 输赢只在一瞬间,但结果谁都没有想到。 苏锦秋有时候忍不住想,苏墨玉在下棋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有点知道。会那样坚持到最后,只怕也是因为一腔悲凉无处发泄。 最好的朋友喜欢自己最爱的妻子,俞氏对他说的是拒绝了。 但是……真没什么吗? 俞氏十分聪明谨慎,要只是单纯的示爱拒绝,苏墨玉肯定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去质问俞氏。 苏墨玉死,俞氏当天自尽。 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夸俞氏贞烈,苏锦秋很清楚,要是没有凤池的事情,俞氏不会丢下年幼的她就这样走了的。 要是没有凤池的事,苏墨玉绝不会因为五局棋而死。 不管为了什么,她最后决定一根绳子结束自己。 “姑娘……”苏怀玉走进屋里,冷静下来之后,突然意识到太失职,她是长者,照顾苏锦秋是她的责任,不该在有突然事件时让苏锦秋提醒她,道:“难得出来玩,姑娘好好散心,莫要再想了。” 苏锦秋回过神来,看看苏怀玉,又看看她身后的穆七娘。 穆七娘低着头,愧疚之余又觉得事情展开的不可思议,本来只是逛庙时遇上一个优秀男子,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巧合。 穿过来之久,见过元凤与凤池这种人中之龙,见识大大的长。但看到宋思宗的时候,她仍然是眼前一亮,俊逸飘逸,不动如山。就以审美来说,她更喜欢宋思宗这种,稳健可靠,宜家宜室。 苏锦秋轻轻吁口气,道:“难得出门了,那就多住几天吧。” 她需要好好散散心,把负面情绪都清理出去。 苏墨玉从来没有责 怪宋思宗的意思,她也不该去恨他什么。 只是,她该去怪谁…… ------------- 苏锦秋索性在南山住了半个月,穆七娘日日陪伴在她身边,虽然没有言语安慰,却是努力找着乐子,尽可能的让她快乐着。 南山的风景很美,玩伴也很好,尤其是穆七娘每天给她讲笑话,努力逗她笑时,苏锦秋悲伤的心情在一点点消失时,到走时绝口不提宋思宗,却是能跟穆七娘说说笑笑。 回府整顿,生活仍然在继续,直到一个月之后,穆老太太特意派人叫她过去,穆家姑娘选秀的事情成了,家中适龄姑娘明年开春都要进京选秀,问苏锦秋有何打算。 “我思念祖父,正想回京。”苏锦秋说着。 穆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道:“墨哥儿过世,兄长一人在家,再是为你好,你也该侍候身侧。你在这府里,我也教不了你什么,早日回京陪伴兄长也挺好。” 她不是不懂苏老太爷送苏锦秋过来的意思,但是苏锦秋哪里有学好的意思,主意大得很,没有一点顺从的意思。 “我也是如此想,早日回京陪伴祖父更妥当。”苏锦秋说着,苏老太爷不让她离开穆家,其实就是为了顶个名声而己。为的就是谈亲事时有个好听点的名声,现在亲事已经议定,订的又是俞家,自然可以归家。 潘妤笑着道:“说来还没有恭喜姐姐,已经定下亲事。” 她这是真心恭喜,俞家在京城只能算是一般人家,至于俞永昭更是听都没听过的无名之辈。嫁到这样一个人家人,也就表示苏锦秋这辈子就这样了。 苏锦秋无所谓笑笑,看向潘妤道:“潘姑娘也要进京选秀吗?” “是啊,正好跟姐妹们一起。”潘妤笑着说,虽然对之后的路她也有些迷茫,心里却是知道,透秀也许是她最好的出路。 苏锦秋淡然笑着道:“那我先预祝潘姑娘能心想事成。” 正情况下潘妤这样的嫡长女不用选秀,只是潘妤面对的不是正常情况。与继母吴氏的仇结的太大,吴氏肯定要报仇的,她必须得给自己打算。 当初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收下东宫的礼,后来又折腾着送还,把吴氏坑的更惨的同时,又赢得了舆论的同情,还努力跟太子东宫搭上关系。选秀进宫,给公主郡主当伴读,运气好连亲事都解决了。就是没有解决亲事,跟服侍的主子结成好友, 总有一个靠山。 路是自己选的,此时潘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穆老太太却是重重叹口气,道:“能入宫陪伴贵人也是好造化。” 她心里并不是很赞同潘妤去选秀,潘妤却是执意,特意写信回家,潘勤只说随意。同时潘勤信上还说,吴氏又添了一子一女,让潘妤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跟继母相处。 潘妤拿着信搂着穆老太太哭,当时潘勤说把吴氏罚进庵堂,结果吴氏三年添俩,她若是自己不能争气,回京之后必然是死路一条。 穆七娘对选秀之事十分平常,但能进京一游,尤其是苏锦秋也要回家,她倒是想进京看看,便主动道:“老太太,我也去吗?” “都去。”穆老太太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穆七娘选秀肯定没戏,给公主郡主当伴读,最基本的也要能书会写,穆七娘倒是认得字,只是写得太丑。上次罚她抄女戒,错字一大堆。穆家对女子教育并不重视,但穆七娘字写成那样,仍然略嫌丢脸。 家中适龄姑娘都去了,顺道添一个穆七娘并不嫌多。而且以美貌来说,她是家中之冠,女儿家生的漂亮总是占了大便宜的,跟着进京一趟,若是能寻到一户不错的人家,既是穆七娘的造化,也是穆家的造化。 “多谢老太太。”穆七娘满心高兴说着。 穆六娘看她如此,眉眼之间却有几分担忧的模样,笑着道:“你以为是进京玩呢,小大姐们都要去,我们可是当姑姑的,到时候肯定没你玩的时候。” 穆家适龄的姑娘着实不少,两房的两个庶女,八娘,九娘。还有大奶奶房里的两个嫡女,两个嫡女。再算上潘妤,一行九个人参加选秀,确实是大部队了。 苏锦秋情知穆家大部队上京必住苏家,穆家在京城也没有亲友,虽然有潘勤这个女婿,只不过……想想问道:“不知道这趟上京,谁跟着去?” “老太爷离京多年,想进京看看。”穆老太太笑着说,最主要的是去找找定城侯府的老侯爷,含山长公主的孝满之后,元老太爷就不在定城了,带着家里老小去了京城驸马府,理所当然的跟着儿子过。又道:“大老爷和大太太一定要去的,再就是四奶奶行事妥贴,由她带着姑娘们最合适。” 以着她的意思,穆四奶奶出身商户,没必要跟着去。却架不住家里挑不出来其他人来,穆六娘一直说要四嫂相随,连潘妤也觉得四奶奶跟随更妥当,最后只能议定是她 。 说到这里,穆老太太想了起来,看向苏锦秋道:“明年开春才动身,时间尚早。老太爷托人从京城寻了出宫的老嬷嬷教姑娘们规矩,你要跟着一起学吗?” 苏锦秋知道穆老太太只是问一句,免得教习到了之后,独独把她落下显得脸上不好看。便笑着道:“我既不参加选秀,就不耽搁妹妹们。” 穆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又一个新年过去,苏锦秋十二岁,出了正月之后,碧云轩上下开始整顿。三年时间,只把看着顺眼喜欢的带走,就是这样仍然整理出两大车来。 吉日己定,二月二十六日起程进京。 ☆、36重逢 大雪纷飞时从京城动身去江城,阳春三阳间又从江城回京城。两次心情决然不同,路上待遇也是全然不同。此时香车美婢,男仆开道,当然车里还多了一个穆七娘。本来穆七娘是跟穆六娘、潘妤同车,穆七娘看潘妤不顺眼,便提出跟苏锦秋同车。 苏锦秋自然乐意,为了路上方便,连带着穆七娘用的东西,使唤的丫头一应分配到她这边里。三个箱笼,两个丫头,几乎是穆七娘的全部家当。 “驿站休息一晚,明天就到家了。”苏怀玉语气轻快的说着,先行从车上下来,随后丫头婆子上前扶着苏锦秋和穆七娘下车。 苏锦秋还好,马车坐习惯了,穆七娘一路坐下来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出门走走看看风景是很好,但需要合适的交通工具,铺的再厚的马车也颠簸,路短的时候显不出来,长途旅行就受不了了。 汽车,火车,飞机,在哪里啊…… 前头穆家车驾已经停下来,穆家管事上前交涉,江城侯府是世代勋爵,入住驿站只要亮了自家身份即可。结果一等二等,前头马车仍然没有动,穆老太爷,穆大老爷以及女眷们都从车上下来,前头车驾仍然不动好,双方好像在交淑什么,驿官态度非常坚决。 “一起去看看。”苏锦秋说着。 江城侯府再落魄,也不可能被驿官欺负,更何况这一路走来都是畅通无阻,唯独走到京城门口被拦住。 难道是朝廷将要有大动作,京城管制严了? 走到跟前,就听驿官为难的道:“不是小人要难为各位上官,只是上头有令,现在不比平常,所有出入驿站着必须查清身份。担心小人这里人手不够,守备带兵,亲自查问。” 苏锦秋眉头皱了起来,所谓驿站除了让官员借宿外,还要传递消息,发放官方文件。入京驿站查的如此严,这是担心有重要消息走漏?便道:“我是京城苏家长女,入京回家,车驾就在后头,请大人清查。” 驿官听得一怔,上下打量着苏锦秋,马上拱手见礼道:“原来是苏阁老的千金,下官失礼,既然是苏小姐,车上必是女眷,就不必查了。” 苏锦秋坦然笑着道:“大人职责所在,还是查清楚的好。” 所谓盘查身份也就是看看路引而己,若是朝廷真有大举动,没出事还好,万一真出事,苏家的车马没查,翻腾起来都是事。苏老太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还是别惹事的好。 驿官也没推辞,实在 是指责所在,真出了什么事,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没了。只是道:“姑娘大量,请里头休息。” 苏锦秋拉着穆七娘微笑颔首往驿站里头走,苏怀玉则带着小吏去后头车驾盘查。看看路引以及人数,连车厢里都没看,很爽快的通行,车夫驾着马车进入驿站。 旁边穆老太爷看着,却是气歪了鼻子,在他看来堂堂侯府竟然受驿站难为,实在是不成体统。结果他这边正大声斥责着驿官不懂事,苏锦秋上前如此坦然的任人盘查,驿官又很快处理好,一切畅通无阻。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伸手打他脸。然后打完之后,苏锦秋如此悠闲自在的走了,留下来驿官鄙视的看着他,人家姑娘家都有这样的气度,结果堂堂侯爷就这个德性。 外头动静太大,穆家女眷也都陆续从车上下来,穆四奶奶眉头皱了一下,知道穆老太爷又开始犯病,自恃甚高,天天都是侯府怎么样。 潘妤也跟着走了上来,轻拉着穆老太爷的衣襟,小声道:“外祖何必跟小官计较。” 京城不比江城,皇亲国戚太多,江城侯府进去也就被淹没了。更何况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不查不让过,一群女眷总不能这么在外头站着。 穆老太爷有了台阶下,便冷哼一声,对驿官道:“去查吧,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穆家人口实在多,再加上驿官看穆老太爷不顺眼,自然查起来没完没了。直到苏锦秋一行人在小跨院里安顿下来,穆家众人总算是进来了。 “姑娘久居江城不知道,京城马上就要出大事了,进京时查的更严呢。”小吏说着。 苏锦秋道:“要对匈奴用兵吗?”这是写到各府邸报上的,江城侯府有收到。 “不只是用兵,圣上要御驾亲征呢。”小吏说着,补充道:“连日期都定下来了,就下个月的事,各种都严谨起来了。” 苏锦秋惊讶了,苏怀玉和穆七娘也瞪大眼。 御驾亲征?这是唱戏呢?永昌皇帝的脑袋必须被门板夹过呀! 一直到晚上睡下时,穆七娘还对苏锦秋道:“不会真的御驾亲征吧?” 动荡时代除去,像大楚这样建国许久,一直太平盛世的朝代,皇帝去御驾亲征,不管怎么想也不太靠谱。 依稀记得明朝有个烧包皇帝御驾亲征,结果被抓走,首都差点被攻破。 突然大楚又冒出一个要御驾亲征的皇帝,总有种要出事的 感觉…… 苏锦秋摇摇头,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不过对匈奴用兵这事本身就不太靠谱。 别说大楚上了,把前几朝算上,对待北方游牧民族都是抵制态度,对方打过来了才会反抗,突然间要派兵去灭了匈奴,很有扯淡之感。 本身就是游牧民族,要打先要找到地方,多少将领带兵迷路在草原上,连匈奴人在哪都找不着。 永昌皇帝突然要亲征,这能靠谱吗…… 她倒是可以理解永昌皇帝为何突然要来这一出,前二十几前是小透明皇子,突然登基为帝,嫡母涉政,后来嫡母亡故,他就是内阁,重臣从里到外换一遍,全部用了自己顺手的人,但宋太后定下来的政策是不会变的。 实在是变不了,就是永昌皇帝脑抽,下面的臣子还没抽呢。年龄一天天老去,太子一天天长大,再这么下去,史书功笔上肯定是小透明,把宋太后做的事抛出去,永昌皇帝实在是连一句响亮的话都没说过。 都说女人更年要静心,男人更年期更要静心,多做运动,缓解情绪,消除压力。 永昌皇帝现在就是焦虑状态,眼看着自己一天不如一天了,屁事没成,年轻的时候总想着以后。马上就没有以后了,想到以后,再想到将来。 不行,得做点成绩出来,好歹得让世人知道,大楚朝曾经有这么一个皇帝,干过什么样的事,不管是名流青史还是遗臭万年,好歹有点存在感。不然一辈子就这样,前半辈子小透明皇子,后半辈子小透明皇帝。 咬咬牙,跺跺脚,御驾亲征吧。 实在是开国之君不可能了,中兴之君……那是宋太后。要是没有宋太后,永昌皇帝还可以当个守成的君主,但宋太后的光芒太强大了,一般般的皇帝都压不住。 男人怎么证明自己的实力,打仗,以一敌百,大破敌军,这也是男人的血性。 永昌皇帝现在就是要这么干…… “谁知道呢,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闺阁女子可以管的,别想了,明天还要赶路呢。”苏锦秋叹息说着,虽然是穿越女却从来没有兴国改变历史的想法。 朝廷政治,苏老太爷折腾一辈子了还没折腾太明白,更何况是她。 穆七娘想想也是,穿过来之后才发现,规矩礼教严至此的朝代,女人想做点什么真的太难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己,吃饭睡觉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想。 穆七娘心里不藏事,沾枕就睡。 苏锦秋反而没了睡意,近乡情怯,一别三年也不知道祖父怎么样。记得她走时,苏老太爷已经把下人的身契发放,只留下几个忠仆在身边侍候。 从阁老退下来,入狱再到闲职,此时闭门谢客闲在家中,苏锦秋都有点不敢想,那样要强,那样刚毅的祖父,到底用什么来打发时间的。 早已经夜深人静,苏锦秋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就听院外脚步声响起。塌上睡着的苏锦秋立时坐起身来,随即就听到小吏的叫门声,守门男仆起身去开门。 苏怀玉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下塌,苏锦秋也跟着坐起来,唯独穆七娘仍然睡着。 心宽就是好,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 “我去看看。”苏怀玉小声说着,穿鞋走向外间。 苏锦秋不自觉得捂住心口,不知为何心猛然揪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按理说这里是驿站,就是永昌皇袖真要去御驾亲征,局势再紧张,只要没打到京城来,应该都没她们什么事。 再是有急事,一屋子女眷,也可以明天早上来。 “一别三年,这里想遇,还真是缘分。” 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紧,比之三年多了一重厚重成熟,更显得慵懒随意。听不到出悲或者喜,似乎只是一问简单的问候,却好像一股清泉,直入人心底。 苏锦秋脸色立即僵了,第一反应先是穿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男女之防,姑娘闺房不得私闯,在某些人面前就是渣渣。 时隔三年之久,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苏锦秋几乎都要把元凤忘了。她是生的比人漂亮些,但京城是什么地方,皇宫又是什么地方,元凤又是什么人,很快找到新目标是正常的。 更何况元凤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弄不好儿子都抱上了。 外头亮了起来,不是灯笼,是火把,火红一片应在窗户上。除了那一声招呼之外,再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待屋里的她。 苏锦秋的动作不自觉得慢了一下,系好披风,甚至于拿起妆台上的梳子梳了几下头。 推开正房的门,灯火通明,黑夜被火把照成了白昼,有种灼人的烧伤感。 大红披红鲜艳的刺眼,足足比现在的她高一半的身高,青年男子美艳的脸散着妖魅的气息,嘴角噙着似无似无的微笑,好像一只老虎,正等待可口的食物自动送上门来。 这是元凤?苏锦秋努力在他脸上寻找着记忆里的容貌,完全认不出。 更美了,更妖了。 三年前还只是个发育迟缓,有些偏女相的少年而己。 现在……不会有人弄错他的性别,同样的没人能否认他的美艳。属于男人的美貌,更好像西方童话里的吸血鬼,带着说不出的黑暗与魅惑。 “许久不见,想我吗……”声音依旧慵懒轻柔,带着惑人心的魔力。 ☆、37夜谈 苏锦秋下意识地想摇头,幸好反应够好,直接不做反应,只是怔怔看着元凤。 这倒不是她装,是真被吓住了,快到京城地界,遇上元凤并不意外,意外的元凤此时的模样。青年期少年发育快很正常,但突然变异成这样…… 难道世上真有暗黑泉眼,或者血池之类的东西?元凤跳进去泡了泡,之后脱胎换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苏怀玉深吸口气,虽然她也被元凤震了一下,但她是苏锦秋的保护人。对一个闺阁女儿说什么想不想的话,这是闹哪样啊。看向元凤道:“七爷突然来访,有什么事吗?” “天色已晚,我过来借宿,听驿官说你也在这里,就过来打声招呼。”元凤嘴上回答着,眼睛却是直盯着苏锦秋看。 火光之下,浅色披风包裹着她,面如桃花,眸如黑漆。有吃惊,有不知所措,却没有惧怕,像寒风中傲骨的寒风,傲然耸立。 三年不见,当年花骨朵似的少女,开始慢慢绽放。 很好,很美丽,没有让他失望。 苏锦秋也觉得是个巧合,元凤要是想找她,早奔去江城。突然大半夜来驿站找她,只能是巧合。她来投宿,元凤也过来投宿。 能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句时运不济。 “见过七爷。”苏锦秋有气无力的见礼,跟元凤讲什么大半夜不合适是没用的,既然元凤是来打招呼的,那就赶紧打招呼吧。 元凤对苏锦秋的反应十分不满,指责道:“你似乎并不高兴看到我,如此缘分,难道不该笑一笑,表示一下欣喜之情。” 苏锦秋嘴角抽搐,元凤这是真不明白呢,还是装傻呢。要是真不明白,这人得多自恋,大半夜的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还要表达欣喜之情。便如实回答:“连日赶路,身上着实乏了,七爷敲门时,我刚睡下。” 暗示既然没有那用,那就明示,元凤总不能再装傻了吧。 “原来如此。”元凤说着,一副我很明白的模样。话音一转却是道:“既然醒了,何必再睡,朗朗夜空,正合适小聚。我也是连日奔波,一天一夜滴水未尽,正好可以跟妹妹讲讲路上的辛苦。” 根本就不容苏锦秋开口反对,转头吩咐小吏:“准备酒菜,灯笼挂起来,我要与苏姑娘对月畅饮。” 小吏巴不得有脱身的机会,答应一声,一路小跑走了。 苏怀玉嘴巴张大了,实在是闯荡江湖这些 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苏怀玉俏脸难看起来,直视着元凤,毫不客气的道:“从江城到京城,我赶了三、四天的路,已经疲惫不堪,实在没有力气半夜与人吃饭,畅谈。七爷是男人,体力不俗,可怜我只是个小女子,实在无能为力。” 在元凤心里,礼教规矩估计都是狗屁。说来责任也不全在元凤,皇家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家,同时也是最不守规矩的人家。都成皇帝了,还守毛的规矩。元凤养在皇家,又跟皇位无缘,自然是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 只说累了,身体十分疲惫,未必能说动元凤。至少比把规矩拿出来说事更有效果,而且她是真累了,赶了好几天的路,她就想好好睡个觉,明天进京见祖父。 元凤眨眨眼,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指责的道:“我也很累啊,我也赶了很久的路,但知道你在这里,我就马上过来找你了。”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看,我比你更累,我都来找你了。你竟然还说累,实在是无理取闹。 苏锦秋无语了,直言道:“我又没求着你来寻我,你累与不累与我何干。赶了几天路,我就想好好睡个觉而己。” 元凤僵了一下,一脸被打击的模样,道:“原来你不想见我。” 废话,谁想见你啊。 苏锦秋没有直接说出来,脸上却是摆了出来。 她很怀疑,元凤真的这么自恋吗?还是元凤觉得逗她很有趣,特意这么说耍她玩。 苏怀玉上前一步站到苏锦秋身前,道:“七爷请回,我家姑娘已经定亲,如何能半夜与陌生男子说话。七爷是男子,不在意自己名声,我家姑娘如何能如此。” 要是换个人这么折腾,苏怀玉早把他一拳打飞了。要是元凤真对苏锦秋有心,也不见他说亲事。现在苏锦秋定过亲了,又过来这样折腾。 这是把苏锦秋当成什么人了,想白玩不负责啊! “定亲了?”元凤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苏锦道:“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为什么要知会你啊,苏锦秋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硬挤出一句话来,道:“这是苏家的家务事,如何能惊动七爷。” 元凤想了想,道:“也是,小事一桩。” 苏锦秋警觉起来,实在是元凤那个口气,并不是不介意她有没有定亲,而是他想搞掉她的亲事是分分秒秒的事,所以才是小 事一桩。不禁道:“七爷出身名门又得圣上宠爱,自有名门淑媛匹配之,想必早就说定亲事,或者已经成亲了。” 成亲或者不成亲,对元凤的影响不大,像这种男人,指望着他成亲之后会老婆孩子热炕头实在是做梦。永昌皇帝指婚,随意娶了,睡了之后,扔在家里不管不问。甚至于看不顺眼灭掉再娶顺眼的,都有可能。 元凤笑了起来,摸着下巴的神情显得十分得意,道:“原来你是担心我已经成亲了,放心好了,我不会这么早成亲的。” 苏锦秋太小了,他虽然没什么节操,但还不至于对幼女下手。总要再等等,有时候等待果子成熟也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也娶不到好媳妇,这点耐心地是有的。 “七爷误会,苏元两家素无来往,你的亲事更与我无关。”苏锦秋说着。 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就不信元凤还能装傻,大半夜自己不睡觉,还不让她睡。从某方面说,元凤挺像他舅舅永昌皇帝的,都属于脑袋被门板夹过的。 去死,去死,快去死。 元凤果然不装傻了,道:“俞永昭是吧。” 苏锦秋怔了一下,喂,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瞬间把名字都叫出来了。不对,刚才元凤说的是为什么没知会他,并没说不知道。 “你想干嘛!!”苏怀玉警觉起来。 “呵呵……”元凤笑。 苏锦秋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传说中的神呵呵,她总算是领略到了。而且根据说话人不同,效果也是完全全不同。 出自元凤嘴里,真是让人全身发冷。 苏怀玉心里也有些发寒,她并没有从元凤身上感觉到杀气,只是如此随意说话,就能感觉到彻骨的冰冷,很可怕。 正尴尬之时,就见小吏们端着酒菜,拿着灯笼来了。酒菜摆在院中石桌上,大红灯笼挂起来,再加上院中原有的火把,越发的明亮。 火光之下元凤轻笑着的脸,妖艳的美貌,不寒而颤的气势。刚才说说笑笑时还好,此时却有种不真实感,更像是投影仪投放出来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黑暗,不管多少灯火,打扮的再鲜艳,仍然有种说不出的阴暗。 元凤先行过去坐来,又指指旁边的椅子,直瞅着苏锦秋,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道:“坐。” 美如妖,甜如蜜,却带着阴冷与寒意。 对视,继 续对视,漆黑的眸子好像带着无尽的黑暗,稍有不甚就要被吸走似的。感觉很不妙,苏锦秋回头对已经惊醒的丫头道:“去拿坐垫来,顺道再拿件大衣服。”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当个俊杰。要是元凤只找她的麻烦就算了,那口气很像是要找俞永昭的麻烦。虽然跟俞永昭只有一面之缘,感情之类的说不上,但总不能这么连累人家。 两个丫头转身回来,一个把坐垫铺好,另一个手里拿着猩猩毡大氅,苏锦秋把披风换回来。披上大氅。 虽然已经三月了,晚上风大,真这么坐院子里陪元凤吃饭,不穿厚点明天肯定要请大夫的。不过元凤也算是给她面子,没说屋里关上门吃饭,不然她真不知道拿什么脸进京了。 元凤满意地笑了,打量着苏锦秋道:“这颜色合适妹妹。” 苏锦秋倾城之姿,素艳适宜,不管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他此时身着大红,苏锦秋也穿红色,两人坐在一处倒是显得十分相配。 不错,丫头很有眼色。 苏锦秋无视元凤的笑脸,此时已经春天,冬天的厚衣服早就装了起来,就这么一件大氅在外头,以备不时之需。端起桌上酒杯,看向元凤道:“我不胜酒力,只能陪饮一杯,还望七爷见谅。” 说着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见底亮与元凤跟前。 “好,我就喜欢这样。”元凤笑着说,也跟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说来真是缘分,两次与你相遇都是在路上。” 苏锦秋:孽缘,绝对是她上辈子造孽了。 “我马上要随舅舅出京,幸好此时遇上你,不然……”元凤说着,突然道:“希望我死在战场上吗?” 苏锦秋被问的怔了一下,摇摇头道:“相识一场,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古代的人命不值钱,一个丫头也就几两银子,主人家就可以任意蹂躏了。她能适应古代生活,这种观念很难适应的了,比如潘妤,在她看来也没有犯下必死的错。 至于元凤,虽然很讨厌,但真没想过让他之类的。生命很可贵,屁点大事就想对方死,至少不符合她的人生哲学。 元凤笑了起来,黑漆漆的眸子闪烁着什么,高兴?欣喜?还有一些苏锦秋看不懂的情绪。 三年前的时候感觉还不太强烈,三年后的重逢,两人这样坐下来看着彼此,她突然觉得有点感伤,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情绪在元凤身上蔓延着。 这不是元凤故意装深沉,或者说元凤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是不自觉得带到行动举止之中,如此近距离看着,不自觉得悲伤起来。 “战争……这么快就来了。”元凤低声说着,有几分像喃喃自语一般。口气好像是在担心,但眸子里却闪烁野性的光芒。 他喜欢厮杀,战场则是最大规模的厮杀,生与死,输与赢,血肉横飞,赌出去的是命。只是想一下那个形景,全身都要战栗起来。 他要去,一定要去…… “热血男儿征战沙场,七爷志在与此,必能得偿所愿。”苏锦秋说着,不自觉得拉了一下大氅,这倒不是因为风大,实在是因为元凤说到战争时,身上溢出来的杀气,让她全身发冷。 战争残酷,却里却是最合适元凤的地方。合法杀人,把身上压抑的气全部发泄出去,这样至少不会出去乱杀无辜。 而且就元凤这样的,看着是有点跟正常人不一样,弄不好真是一代将才。还是皇帝的外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元凤笑着道:“你倒是不怕。” “我只是一个闺阁女儿,战争离我太遥远。”苏锦秋说着。 苏家没人了,俞家是书香门第,不管再怎么样也上不了战场。虽然关心国运,与她本人命运关联却不大,自然可以用就事论事的口吻。 “遥远吗?”元凤笑了起来,看着苏锦秋道:“我觉得一点都不远。” 苏锦秋一副妾臣不懂的模样,捂嘴打着哈欠,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她是要嫁给俞永昭的,虽然她只见过俞永昭一次,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俞永昭都比元凤靠谱的多。 元凤太妖孽,消受不起啊。 元凤也没有难为她,开始风卷残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桌子上的饭菜。直到自己吃完了,才站起身道:“明早还要赶路,早些休息。” “祝七爷一路顺风。”苏锦秋说着,终于可以睡觉了。 ☆、38苏府 元凤折腾到大半夜,为了不耽搁行程,也是不给元凤折腾的机会。天不亮苏怀玉就把丫头婆子唤起来收拾,早饭都没顾上吃,只拿了些热馒头上路。旁边小跨院里的穆家众人则是刚起身不久,苏怀玉只打发婆子过去说了一声:他们先走了,京城再见。也不管穆老太爷脸色多难看,径自带上人马驾车先走了。 苏锦秋临上马车之即,想想还是问小吏:“七爷呢?” “五更天就动身走了。”小吏小声说着,要是一般人问他们绝不敢透露,苏锦秋问,他们就不敢不说了。 苏锦秋只是点点头,也没说其他,只是搭手给婆子,上了马车。 连驿站小吏都知道下个月皇上要御驾亲征,不管听起来多么不靠谱,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只是想想皇帝南巡的阵仗,御驾亲征除了动静大之外,还有就是结果。 皇帝出征要是打了败仗,还是自己主动挑衅…… 偏偏选的对手又是匈奴,永昌皇帝这是脑子进水啊。 朝中肯定是太子监国,元凤跟随御前,除了元凤喜欢战场的个人原因之外,估计也有政治原因。 永昌皇帝最喜欢皇子是凤池,凤池年长,又习得武艺,少年成名,这种时候他是肯定会跟着的。元凤与太子关系十分亲厚,这时候元凤跟着,也不至于对凤池的动向完全不知。 大楚虽然没有废长立幼的先例,但凤池给太子的压力确实不小。 昨夜元凤说他忙碌,大军即要出动,还要军中伴驾,岂有不忙之理。 车上吃了早饭,穆七娘就道:“昨天,七爷……”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她就是睡神也被惊醒了。只是那种情景,她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是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 一眼看到元凤时,穆七娘着实震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道士在哪里,快收了这妖孽吧。 如此妖冶的样貌,美则美矣,却带着说不出的凶煞与恶意。当时她都在想,要是元凤拉着苏锦秋往床上硬上,得如何反击,不是她想太多,实在是双漆黑眸子里写满了占有欲。 “不管他。”苏锦秋说着,也是管不了,她奈何不了元凤。 苏怀玉也是满心烦乱,叹气道:“如何能不管他……” 元凤这样的煞星,做事完全没有顾忌。旁人是不会说他,也是不敢说他。并表示三姑六婆们会放过苏锦秋,姑娘家名声毁了,还能有什么将来 。 苏锦秋不欲再说,岔开话题道:“姑姑这样急匆匆的走,穆老太爷如何上苏家门。” 苏怀玉会这样急匆匆先走,元凤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不想跟穆家人同路。按照穆家的打算,是跟她一起上京,然后就住借苏家。除了苏家之外,京城再没有第二户人家会收留穆家人。 现在苏怀玉带着她急匆匆先走一步,穆家人当然可以上门,只是姿态多少有些不同。要是换个人可能还觉得无所谓,穆老太爷一辈子好脸面,让他敲开苏家的门,说来投亲借住,只怕他老脸挂不住。 “管他如何上门呢,老太爷慈悲,换成是我,才不会管他们住哪里。”苏怀玉说着,这就是一还一抱,想当初她们上门时,穆家是怎么对她们的。住杂货间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现在换穆家上门来求了,难道还指望苏家笑脸相迎不成。 苏锦秋笑了起来,道:“干嘛不让住呢,住了才好呢。祖父心中自有道理的,姑姑放心吧。” 八年祖孙,苏锦秋自觉得还了解苏老太爷,草包圣父当不了阁老。会答应让穆家人住下,心里自有打算。 “唉……”穆七娘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叹口气,道:“祖父,祖母糊涂,如此错待与你,又听潘妤挑拨,生怕你压了她一头。” 苏穆两家就是翻脸了,与她关系也不大,实在是太透明。穆大太太已经做好把她卖嫁换钱的主意,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苏锦秋笑着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相信以后跟穆家是打不着交代了,过往旧事也不必再提。 正说笑马车慢了下来,外间声音嘈杂,好像是官兵盘查,苏怀玉连忙下车去看。苏锦秋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见前头不远官卡处,站着锦衣卫兵,正一个个盘查过往车辆。想想住间驿站都要查看,更何况进京。 苏怀玉上前去交涉,本以为还要等上好一会,没想到就有卫官过来,道:“七爷特意叮嘱,苏家车驾一律不查,苏姑娘请。” 车厢内苏锦秋五味翻腾,最后微笑着道:“多谢大人。” 不想沾元凤的便宜,但此时要是说她与元凤没关系,照常检查吧。只怕是没关系也成有关系了,再者前头那样的大部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早点回家总是好事。 想想元凤折腾她这几回,这回沾点光了,心理总是能平衡一些,不然总是吃亏郁闷,也实在太倒霉了。 车 夫驾车从旁边过去,一路通畅直奔京城。中午饭都没顾不上吃,直奔苏府而去。苏家世代书香门第,苏阁老升任阁老之后虽有官邸,公务繁忙之时虽然去住过,更多时间却是在老宅,苏墨玉夫妻以及苏锦秋则是一直在老宅。 说是老宅,在苏墨玉娶亲之时,全部推倒重建,里外焕然一新。后来苏老太爷出事,官邸收回,老宅仍然属于苏家,苏老太爷居住于此。 街头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兽头大门,门匾之上挂着苏府两字。遥记以前,门前车水马龙,来往不休,再看此时,大门紧闭,门前连下人都没有,冷冷清清。 苏怀玉下车敲门,等了好一会大门才开。车驾驶进二门,丫头婆子扶着苏锦秋和穆七娘从车上下来,苏锦秋手搭到婆子手上,好像站不稳似的。近乡情怯,一别三年归来,父母亡故,祖父年迈,想到这些心都要揪了起来。 开门的是洪叔,也是苏家几辈子老人,一路跟着车驾进来。看到苏锦秋下车,脸上即是高兴又是难过,道:“姑娘长大了,老太爷看到您回来,定是高兴的很。” 苏锦秋再也忍不住,眼泪直落下来,道:“一别三年,洪叔安好。” “好,都好。”洪叔说着,也是老泪纵横,拿衣袖擦泪。又道:“老太爷很好,只是想念姑娘。家中下人多半还家,也就我们几个侍候老太爷。” 说着前头引路,又向苏锦秋道:“老太爷现搬到花园内书房住,知道姑娘回来,便把融冬院收拾出来给姑娘居住,您以前屋里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只是家中只有我们这些老仆和粗使婆子,只怕还得姑娘自己收拾。” 现在家里总共就十来个下人,平常闭门谢客,苏老太爷也是足不出户,日常生活是够了,只是这么大一个宅院,却是空了下来,显得十分没落。 苏锦秋脚步不禁加快了,旁边穆七娘赶紧跟上,往里走时却不自觉得打量四周。五进大院,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细腻却不张扬。江城侯府外头看着够体面,但跟苏府比立即成了渣渣。只是房舍空空,来往行人皆无,落叶遍地,杂草重生,越发显得悲凉。 花园山门就在正房之后,进入之后见到几个婆子在打扫,看到苏锦秋连忙问安。苏锦秋顾不上答题,一路直向内书房。 花园的内书房原是藏书之处,两进小院,左侧还带一节小跨院,闲暇之时苏老太爷常过来翻阅,记得以前苏老太爷还老是抱怨,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时间充足了,便直接搬到这里 住,倒是合苏老太爷的行事风格。 正值春天,主人居住的小院自然打理的井井有条,婆子推开正房的门。苏锦秋脚步不自觉得慢了起来,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明媚之时,三间朝阳正房,苏老太爷正中居坐。 苏老太爷年轻时也是一代美男子,不然也生不出苏墨玉那样的帅儿子。只是性格方正,不苟言笑,年龄越大,越显得严厉威严。即使是此时,看着苏锦秋缓缓进屋,依然是端正四方,脸容严肃,不带一丝笑意。 “祖父……孙女回来了。”苏锦秋走到苏老太爷跟前,眼泪直落下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饶是苏老太爷硬汉风格,此时也有几分动容,道:“好,回来很好。” 苏怀玉和穆七娘紧跟着上前给苏老太爷见礼,苏怀玉道:“不负老太爷所托,我把姑娘带回来了。” “辛苦你了。”苏老太爷说着。 苏锦秋介绍穆七娘:“这是穆家大房庶出的七姑娘,在穆家时与我十分投缘,路上与我同车相伴,先一步到了。” 穆七娘赶紧道:“见过苏老太爷。” 气势绝佳的美爷爷,本以为只是一个传说,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苏老太爷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孙女多了个玩伴也是件好事。道:“路上辛苦,先去梳洗吃饭,晚饭之后再来见我。” “是。”苏锦秋低头应着。 祖孙要说的话许多,休息整顿之后,慢慢叙说也不迟。其他事情都好说,最大的麻烦是元凤,需要苏老太爷拿个主意。 融冬院就在内书院旁边,苏老太爷把苏锦秋安置在此,也是为了祖孙见面方便。跟内书院一样,也是两进小院,前厅后房,正房之后是后院,假山花草,是个休闲之处。 男仆们已经把床铺,家具等大件东西都已经搬过来,帐幔陈设己有。对付着吃了中饭,三人带着丫头婆子开始收拾东西。苏锦秋在江城侯府三年开始时使的是穆家的家生子,后来觉得不妥,又托人牙子另买,这回进京都带了过来,正好使唤。 穆家众人还未到,穆七娘的行李也先搬了过来。选秀在即,事情许多,穆七娘跟穆家人一起住更方便。听穆四奶奶的意思,还要再找宫中嬷嬷再突击一下,免得错了规矩。选秀失利是小,冲冒了宫中贵人,事情就大发了。 要是只是单纯进京探亲,苏锦秋都想邀穆七娘与她同住,现在只能让穆七娘跟她暂住融冬院,等穆 家人来了,穆七娘的住处收拾出来再搬过去。 厨房烧好热水,三人轮流洗了澡,晚饭之后穆七娘就推说累,明早再去给苏老太爷请安。苏锦秋晚上过去,肯定是祖孙相聚时间,她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苏锦秋吩咐丫头小心侍候,便跟着苏怀玉一起去了内书房。苏老太爷也是刚吃完晚饭不久,正在厅中等着苏锦秋和苏怀玉。烛台明亮,苏老太爷端坐正堂,神情依旧严肃,似乎不管何时见他都是如此。只是此时此刻,形影独吊,越发显得孤寂。 苏锦秋和苏怀玉一前一后进屋,刚要见礼,苏老太太就招手让她们在旁边坐着。 看着苏锦秋的脸庞,三年时间,小孩子果然长大了许多,眉眼之间也越来越像苏墨玉。唯一的儿子,唯一的血脉传承,本以为他很年轻,总是有机会生下儿子的,结果…… 或许这就是苏家的命运,五代单传,终于走到今天。 “怀玉,你过几天出门一趟。去附近直隶等周边地方,再远点也行,总之不要是京城的。到养育堂抱两个一、两岁的孤儿回来,身子骨要扎实的。”苏老太爷说着,简单的几句吩咐,却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 事关子嗣大事,不敢托与他人,只有苏怀玉最可靠。 苏怀玉站起身来,心情复杂的答应一声:“是。” 她知道苏老太爷多在意血脉传承,到了抱孙的地步,是最后的不得已,做这样的决定,苏老太爷心里只怕也不好受。 吩咐完苏怀玉,苏老太爷转头看向苏锦秋,怜爱有之,感慨有之,道:“孩子抱过来之后,给你当弟弟,苏家的祭祀香火不能断。若是有旁人问起,就说是连宗过继的。你以后也要多照看他们些,总是要把姓氏传承下去。” “孙女明白。”苏锦秋说着,知道苏老太爷这是为她着想,心中十分感动。 要是苏老太爷真想要嗣孙,大可以在苏墨玉过世之后就抱养,挑年龄相对大一点的,趁着自己有精神之时好好教养。拖了三年之久,又在她定亲之后,还特意叮嘱要一、两岁孩童,目的就是为了把她与嗣子的年龄拉大。 三年后她出阁之时,两个小孩子不过四、五岁光景,还不太懂事。老宅,祭田肯定是要留给嗣子的,而其他的则要她当嫁妆带走,这是苏老太爷的打算。不得已抱孙承嗣,但财产绝对不能给外人。 苏老太爷深吸口气,道:“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很妥当的人家 ,夫婿也很好。再把嗣子的事办完,我也轻松了。” “祖父……”苏锦秋忍不住出声,道:“还有一件事,孙女还要请祖父拿个主意。” “什么事?” “关于七爷元凤……” 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种种细节也没有放过,苏锦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在京城,元凤也在京城,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等事情闹的不可开胶,还不如主动给苏老太爷交代了,或许有什么办法应对。 俞家是书香门第,也许不在意她父母双亡,但肯定在意她的名声。元凤那么闹法,别说俞家,尼姑庵将是她的归宿。 苏老太爷听得眉头紧皱,思虑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39元家 两日之后穆家大部队终于到了,这倒不是穆老太爷路上矫情,而是实实在在的被为难了。先是遇到关卡处,锦衣卫带人盘查,穆老太爷倒是不敢叫嚣了,只是派管事过去摆明身份,希望能插队,早点盘查通关。 没想到卫官一巴掌把管事牙打掉了几颗,又向同伴指指穆家车驾。然后……锦衣卫轮了三班,一直到次日早上才放行。 在车憋了半天一夜,本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进城门时再次被难为。迟钝如穆老太爷都觉得,这是有人在整他,就是跟苏锦秋有点不痛快,苏老太爷都退下来了,就是没退下来,也指挥不动锦衣卫。 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潘妤带着人马自回潘家,穆老太爷虽然满心郁闷却只能先去苏家。穆家来京城是选秀的,租房子住或者住客栈实在不提统,苏老太爷是同意了的,又找不到其他落脚处,也只能这里了。 穆家人上前敲门,洪叔开的门,问清身份之后,直接引着穆家众人到前院西路一处三进院落之前,这是穆家准备好的地方,请自由使用,出门也可以自由出入,其他的就与穆家无关。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穆老太爷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到这种待遇,苏老太爷别说出迎了,根本就没相见的意思,下人带到这里就不管不问了。 洪叔语气虽然恭敬,却带着几份不耐烦,道:“我家老太爷闭门谢客己久,不想见外人,姑娘刚刚到家身上不好,正请医问药中。家中仆人早已遣散,府中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实在是招呼不过来。所以才请各位自便。” 穆老太爷眉头皱了起来,下人的口气让他很不爽。刚想大声斥责,穆四奶奶上前抢着道:“我们举家来打扰,多得苏老太爷厚道允我们住下,改日我们再去请安拜见。” 洪叔听穆四奶奶如此说,也不再说其他,转身去了。 穆老太爷却是越发生气,指着穆四奶奶道:“谁允你插嘴的,苏家还说什么书香门第,竟然有如此的待客之道。” “老太爷教训的固然有理,但京城不比江城,只是进京这一路已经许多波折。若是再起冲突……”穆四奶奶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穆老太爷,她就不信穆老太爷没有感觉,半天的路程走了两天。江城侯府京外建府,进京的时候都不多,如何会得罪人。 倒是苏家,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当初苏锦秋在江城时,关系就不太好。苏家大度提供房舍,这就很难得。进京之前 ,穆老太爷写那么多封信出去,只有苏家让住。若是穆老太爷发起脾气来,掉头走,这一家老小晚上哪里落脚呢。 穆老太爷顿时哑口无言,脸上怒气却是更盛,来的时候就不想让穆四奶奶过来,商户女能有什么见识。正欲再骂穆四奶奶,就见穆七娘带着丫头婆子从角门进来,笑着走向前来见礼,道:“从前天起我就带着丫头婆子开始打扫,后头已经整理妥当,请老太爷过去休息。” 穆老太爷看到穆七娘,脸色本更难看。她跟着苏锦秋同车,一路顺风先过来了,把家人全部闪到了后边,成什么样子。冷哼着道:“你倒是得了意,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穆七娘立定站好,低头不语,一副忏悔的模样。穿过来这么久,她也算知道穆老太爷的脾气,三个字可以形容,老糊涂。也未必跟老有关系,年轻时只怕也清楚不了。 “七妹妹先行过来,就是为了打扫整理,这样祖父到了,里外皆是干干净净的,看着岂不高兴。”穆六娘上前笑着圆场,又道:“这是七妹妹的一片孝心,祖父千万别委屈了她。” 说着上前拉住穆七娘的手,朝她笑笑。 穆七娘知道这是穆六娘圆场,不喜欢穆老太爷是一回事,这么僵着也不好,便顺着话笑着道:“后头我已经带着人整理妥当,请老太爷过去休息。” 穆老太爷虽然很想继续拉着脸,但在车上憋这么久,身体扛不住了。恶声恶气的道:“还不前头引路。” 穆七娘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只得前头引路领着穆家众人过去。 苏锦秋虽然没有过去,却是把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派了过去,也算是还了穆四奶奶的恩情。三进小院里里外外收拾了五天,她派出去的丫头婆子回来了。当天下午穆六娘,穆四奶奶带着穆家姑娘们,本想去给苏老太爷请安,结果被挡了回来,苏老太爷谁都不见。 一行人便去了融冬院,苏锦秋在前头厅里招呼众人坐下来。众人说了一会话,穆四奶奶便让穆七娘带着姑娘们去逛逛园子,她与穆六娘留下来。 等到众人走开了,穆四奶奶就笑着道:“姑娘大度,老太爷年龄大了,行事未免有些左性。” 苏锦秋淡然一笑,只是道:“四嫂话重了。” 穆四奶奶心里叹口气,知道苏锦秋的意思,她不计较在穆家受的慢待,但也不打算跟穆家有太多来往。穆家收留过她,苏家也一样让穆家人住下。跟苏锦秋在穆家所受的待遇一样, 只提供房舍,其他一概不管。感慨地道:“虽然这话不该我说,这几年老太爷行事是不大妥。上京几天了,潘家连下人都没过来。” 就是穆氏不在了,两家姻亲并没有断,岳父上京,潘勤这个女婿怎么也得亲自来拜访。结果直到现在,连潘家的下人都没见过,若是推说不知道,潘妤跟穆家一起进京来,潘妤回家之后如何不跟家中人说。 只怕是因为潘妤与吴氏不和,穆家又是一副要给潘妤撑腰的模样。吴氏生了三子一女,枕边风吹起来,潘勤就是有心与穆家亲近,只怕也要淡下来。更何况潘妤又是个惹事的,后妻幼子日夜在身边,潘勤还能有多少心在潘妤身上。 苏锦秋低头喝茶,也不接话茬,实在是无话可说。潘穆两家的家务事,苏家管不了,更何况苏老太爷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每天就在屋里看看书。 穆四奶奶看苏锦秋不言语,顿了一下又道:“老太爷前几日就给定城侯府的老侯爷写了贴,让姑娘们准备着出门,姑娘可知定城侯府?” 在家时穆老太爷就念叨定城侯府元老太爷,说两人交情如何如何的好,元老太爷如何如何肯帮忙。穆老太爷甚至都想住到元家去,结果元老太爷说家里人口多,不太方便云云,穆老太爷这才作罢。 进京之后,穆老太爷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元老太爷写贴,结果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传来。穆老太爷显得有些急躁了,幸好屋子也没收拾妥当,不然以穆老太爷的意思,只怕要找上门去。 穆家姑娘能选秀,走的是定城侯府的门路,这点穆四奶奶是知道的。只是元老太爷与穆老太太是好友这点让穆四奶奶很担心。穆老太爷那样的不靠谱,与他结交的人只怕也靠谱不了。只是他们初来乍到,对京中人士所知不多,打听都不知道找谁打听。 苏锦秋虽然离京三年,总是京城人士,对定远侯府所知的肯定比她们多。穆四奶奶就想打听一下,虽然不能忤逆穆老太爷,好歹也有个准备。 苏锦秋想了想,道:“祖父不止一次说过,含山驸马十分难得。现在京中知道江城侯府只怕不多,说起来元家来,都说含山公主府。” 江城侯府也是京外侯府,现在一家人能住京城,得益与江城侯元俊卿娶到了含山长公主,也就是元凤的母亲。元俊卿也非常看中这重身份,不管相熟的,不相熟的见到他之后都称为驸马爷。在京城要是打听江城侯是谁,只怕没人晓的,提说到含山驸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元俊卿是个能人,按苏老太爷的说法,就是没有尚公主,出头也是早晚的事。尚了公主之后,则是直接搭上天梯。大楚不成文的规矩,驸马不能议政,元俊卿倒是没有议政,却是宗人令,管理皇家事务。 穆家姑娘能参加选秀,对元俊卿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所有皇族事务,不管是皇子分府还是公主出阁,哪怕是皇帝娶皇后,都是宗人府打理。处事圆滑,手腕高招,当了这些年宗人令,却没有得一句抱怨。 穆四奶奶听得有几分放心,又有几分感慨,道:“听妹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当年穆三爷与元俊卿一起参选驸马,元俊卿平步青云,穆家却遭祸跌入泥潭。穆老太爷总说是时运不济,天降奇祸与穆家。焉不知也有个人能力在其中,就是让穆三爷尚到公主,听怕福祸也未知。 苏锦秋看看穆四奶奶,虽然不想太打击她,却也不想瞒她,道:“元老太爷好像十来年前,含山长公主去世之后才上京的,带着新娶的老太太一直住在公主府。当时京城议论颇多,直到现在还有人说起。” 元俊卿很正常很能干,元老太爷却是一朵奇葩。四十几岁丧妻,嫡长子早就成家,孙子都好几岁了,平常男人最多买几房美妾,生几个庶子庶女。元老太爷却是续娶填房,找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岁,比儿子年龄还小的填房太太。 穆四奶奶听得惊呆了,心里只有一个反应,元老太爷果然是穆老太爷的好朋友。 不,元老太爷比穆老太爷还不靠谱,穆老太爷只是眼高手低拎不清,搞得家宅内斗的大错还没有犯过。 元老太爷这种……实在吐槽不能,就是想着嫡长子是驸马,身份比较超然,不会有家产之争。给儿子弄这么一个小继母,孙子都比儿子大,旁人说起来也不像话。 穆六娘一直默然听着,神情有些恍惚却不像穆四奶奶那样惊讶,只是问:“那元家现在有多少人口?” 苏锦秋摇摇头,却是道:“洪叔熟知京城事务,我派人叫他过来,一问即知。” 苏墨玉生前虽与元俊卿有三分交情,多是面子情。京城但凡有名有姓的,都与元俊卿有几分交情。当时她年龄还小,并没有怎么出过门。要是元老太爷事情办的太奇葩,京城皆知,连这样的消息她都不知道。 穆四奶奶显得有点犹豫,刚想说不用麻烦,苏锦秋已经转头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叫人,笑着又道:“洪叔是家中老人了,问一问妥当些。” 潘勤对穆家关上了大门,苏家又一直闭门谢客,可以去元家是穆家姑娘唯一出门的机会。叫洪叔过来问问,又不是多麻烦的事,不然第一趟出门,两眼一抹黑,闹出笑话来,就不大好了。 没一会婆子引着洪叔过来,见礼让坐,开始叙说。 元家的人口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元老太爷共有二子,一个是元俊卿,另一个就是新夫人贾氏所生的元俊禧,今年十三岁,据说是顽劣异常。贾氏一直在挑选合适的媳妇人选,还没定下来。 至于元俊卿,含山长公主去世之前绝对是五好男人。等到公主去世孝满之后,则是淫、棍本色尽显,江湖传闻夜御七女,庶出女子成打的出生。 大楚有明文规定,公主的嫁妆只有亲生子女有继承权,驸马若是能守洁不再娶,则有使用权,可以继续住在公主府,维持原有生活,每年田租收益也可以拿来花销。至于驸马见财起异,所有嫁妆宗人府登记在案,府中又有长史官,容不得驸马乱来。 公主有子女者,子女成人则归于他们所有。若是没有子女,等驸马死后,一切东西收回国有。要是驸马不愿守洁,非要续弦再娶,再就不好意思了,净身出户,公主所有嫁妆全部收回,或者暂交宗人府保管,等公主子女成年后再交给他们。 也因为这样的规定,大楚目前为止还没出过续弦的驸马。同样的像元俊卿这样纳妾的驸马就多了,元俊卿纳妾倒是没有张扬,只是纳的数量比较多,庶出子女更多,据说儿子就有七、八个,加上女儿总共十几个。 现在房中管事的是妾室魏氏,妾室里第一个进门的,还是庶长子元祈笙的生母。目前元家这些庶子庶女中最出色的也是庶长子元祈笙,跟叔叔元俊禧同岁,却已经考中秀才,在国子监读书。 “姑娘,含山公主府内侍拿贴拜见。”婆子匆匆进门传话。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苏锦秋倒不意外,只是问:“来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说要拜见姑娘。”婆子说着,因为是内侍,家中没有主母在,说要拜见姑娘倒也合理。 穆四奶奶和穆六娘神情多少有几分紧张,穆老太爷一直等元家的回贴,没想到元家先给苏家送贴。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道:“快请。” ☆、40元老太爷 婆子引着小内侍进来,先是磕头问好,还代元俊卿向苏老太爷安问。年龄虽然不大,口齿却是利落的很,一套接一套的说辞,恭敬有礼,一如从前。 “眼下春光正好,府里老太太下贴请苏姑娘以及穆家众姑娘赏花,还望姑娘赏光。”内侍说着把帖子奉上,站到一边,等候回复。 小丫头接过来奉与苏锦秋,苏锦秋翻开看看,是元俊卿的字。元俊卿的书法不错,跟苏墨玉探讨过,她见过元俊卿的字。公府府里有长史,有内侍,元俊卿会亲自落笔,实在很给面子。 穆老太爷亲自写贴递给元老太爷,元老太爷邀请穆家人去做客,因为都是女眷,便用老太太的名义相邀。元老太爷与苏家没什么交情,不会想到她,元俊卿做事周全圆滑,穆家人既然在苏府住着,只请穆家人只怕不太妥当,索性把她顺道也请了。 “多谢元老太太厚爱,只是家中之事需祖父做主,等我回明祖父,再行定夺。”苏锦秋说着。 从理法上说,含山公主府是元凤的家,她去元家等于羊入虎口。只是元凤一直在宫中享受皇子待遇,好像就没回过公主府。现在京城众人议论起来,也把元凤与元家自动分开,元凤是皇家人,不管永昌皇帝还是太子都是如此认为的。 “姑娘说的是。”内侍赔着笑脸说,却没有走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急等结果。 苏锦秋想了想,便吩咐婆子几句,内侍这是立等回话,那就去问问。 等婆子去了,穆六娘笑着看向内侍道:“还请了谁?” “还有潘家姑娘。”内侍恭敬的说着。知道她们是一起上京的,潘勤的官也是越当越不错,元俊卿便索性都请了。 穆六娘笑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模样,看向苏锦秋道:“当日潘姑娘在江城冲撞七爷,差点被七爷斩与剑下,亏得妹妹求情才保住性命。这次去元家,正好禀告元家长辈,把其中误会解释清楚,免得潘姑娘担惊受怕。” “是啊,正是解释的机会。”苏锦秋轻笑说着,虽然不像穆六娘表现的那么高兴,脸上却有几分笑意,似乎是真为潘妤高兴。 穆六娘会这么说,就是不想元家请潘妤,但用这样的方式阻止潘妤去元家,前提是穆六娘得十分了解元家才行。穆家刚刚进京,穆六娘从何处去了解? 回想起以前,穆六娘初见潘妤就十分厌恶,没有道理的厌恶。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她心中早就犯疑。 穆七娘是穿越的,难道穆六娘是重生的? 内侍听得愣住了,连忙问:“潘姑娘曾冲撞过七爷?” 穆六娘点点头,道:“可不是,七爷要杀潘姑娘呢,吓死人了。” 内侍心中有几分嘀咕,本来就是顺道请的,潘家的帖子还在他手上,只怕是不用送了。冲撞了元凤还想公主府大门,等下辈子吧。倒不是怕被七爷撞上,七爷好些年没回过府,新来的内侍下人都不认得他。 回不回家是七爷的事,招呼七爷不喜欢的人,那就是元家的态度不对。 说话间婆子回来,道:“老太爷说请姑娘拿主意即可。” 元家跟元凤不是一码事,元俊卿与苏墨玉又有几分交情在,元俊卿这个人还行,跟着穆家人一起去元家坐坐,也没什么不妥,随苏锦秋心意。 穆四奶奶和穆六娘不自觉得看向苏锦秋,内侍虽然说了请苏锦秋与穆家人,但只拿了一张帖子出来,穆家的帖子一直没往外拿,只怕也是要等苏锦秋表态之后才决定要不要送的。苏锦秋去那就请,苏锦秋不去,这次活动就拉倒。 “这样啊……”苏锦秋犹豫一下,看着穆六娘十分期待的神情,对内侍道:“我准时赴约。” 内侍欢喜起来,道:“驸马爷看到苏姑娘,肯定十分高兴。” 说着又从怀里把穆家的帖子拿出来,看向穆四奶奶道:“这位应该就是四奶奶吧,老太爷命奴才送的。” 丫头接过,转于穆四奶奶,穆四奶奶看了看,笑着道:“准时赴约,劳烦了。 “四奶奶客气。”内侍说着,行礼告辞。 洪叔送走内侍,苏锦秋和穆四奶奶每人手上一张贴,穆四奶奶心中不禁一叹。 穆老太爷总是说,江城侯府如何如何了不起,苏家如何如何败落。殊不知在京城人眼中,苏家这个破落家族,仍然是远远高于穆家这个侯府。 就是公主府的元老太爷,别看是老爹,公主府里当家主事,说话算话的仍然是元俊卿。不靠谱啊,元老太爷是比穆老太爷还不靠谱的存在,穆老太爷还指望着元老太爷,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把姑娘带歪了。 约好的时间是明天,姑娘出门准备的事务许多。穆四奶奶和穆六娘也没久留,让丫头唤来穆七娘以及姑娘们告辞回去,临走前又跟苏锦秋约好动身时间。像这样的赏花活动,早饭之后去,吃了中饭回来,听听戏逛逛园子也就完了。 苏锦秋对元家很感觉一般,要不是牵扯到穆家,以她的本意是不太想去的。不管元凤现在跟元家多疏远,含山公主府早晚都是他的。倒是元俊卿,苏墨玉和苏老太爷对他评价都挺高,又是苏墨玉的好友,见见倒是没坏处。 苏怀玉出门还没回来,明天跟出门的丫头婆子挑好,衣服包了一包,东西准备好。原来的丫头都遣散了,身边跟着的全是新人,出门时就要多叮嘱一番。 次日早饭之后,苏锦秋先去给苏老太爷请安,头却有些晕,昨晚没有休息好。倒不是去元家给她产生了多大压力,而是元凤突然跑到她梦中,化成美人蛇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了她,梦里跑了一夜,早上起来岂能不头晕。 “去元家坐坐也好,你父与驸马爷交好,是个可靠的人。”苏老太爷说着,稍停一下道:“当初给你选亲事,我曾考虑过驸马爷的庶长子。” 苏锦秋愣住了,她知道苏老太爷是多迂腐的人,她是嫡女却给她考虑庶子。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庶子强的逆天,昨天洪叔也夸过元祈笙,她并没有太当回事。现在苏老太爷也如此说,那元祈笙必须是个人物了。 “不要久留,早去早回。”苏老太爷叮嘱着。 苏锦秋答应着,行礼告退。 回屋换了衣服,丫头婆子已经整理妥当,大包小包该拿的全都带上了。带队到了二门,车驾已经妥当,穆家众人也到了,穆老太爷带队,看到苏锦秋过来却是十分不屑。 苏锦秋也不理论,只是看向穆六娘,姑娘家出门做客,自然是要收拾打扮一番,此次出行的姑娘众多,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穆六娘也是如此,但细看却有些不同,格外用心,格外装扮。 “我与妹妹同坐。”穆七娘走过来,完全无视穆老太爷的目光,径自拉住苏锦秋的胳膊。 穆四奶奶知道穆老太爷不喜,却是圆场道:“如此也好,车少人多,这边是有些安排不下了。” 苏锦秋虽然也担心穆老太爷事后跟穆七娘算账,但穆四奶奶都如此说了,便知无妨,牵着穆七娘一起上车。 等车驾驶出苏府,穆七娘把声音压低了,对苏锦秋小声道:“你知道这趟上京是干嘛的吗,你知道老太爷为何急匆匆给元家写贴,你知道为何要把姑娘们都带上吗?” 一连三个排比句,苏锦秋不禁拍拍穆七娘的手,示意她冷静一下。 明面上说,穆老太爷这趟进京的目的是为姑娘们 选秀,但家中这些姑娘,连最不可能中选的穆七娘都叫上了,只怕也有嫁女的意思。寻到合适的就是定亲,嫁一个是一个。穆老太爷又与元老太爷格外交好,不管元老太爷怎么想,穆老太爷肯定有结亲之意,所谓赏花就是相亲大会。 穆七娘实在很难冷静下来,道:“昨天老太爷亲口说的,公主府里适龄庶子许多,明天去公主府要看各人造化,要是有时运,被元家看上挑为媳妇,就不用去选秀。” 穆老太爷那么急匆匆的写贴找元家人,又把所有姑娘都带去,相亲的意思很明显。但她没想到的是大相亲,穆家一群姑娘全部送过去,任君选择。对方也不是一个人挑,而是一群人挑。 古代的规矩啥的且不说,就是现在社会,一群姑娘送上门去,被一群男人挑选,不管怎么想也觉得别拗。更别扭的是,她还是其中之一。 “啊?”苏锦秋也听呆了。 她一直以为穆老太爷是自恃甚高型,不沾一点地气。没想到现实起来也如此的……奇葩。果然是元老太爷的好朋友。 “老太爷还悄悄把六姐叫过去叮嘱了一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穆七娘说着不禁叹口气。 结亲是要看辈份的,尤其是元老太爷与穆老太爷还是表兄弟。公主府的庶子们是元老太爷的孙儿,穆老太爷这边也只能嫁孙女。 四个孙女中只有穆六娘是嫡女,嫁过去的几率最大。要是穆老太爷押宝在穆六娘身上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两家家境相差许多,嫡女嫁庶子倒是有可能。 现在这算什么事,怕穆六娘不成,干脆送做堆全部送过去任君挑选? 虽然觉得别拗,不过她并无此心,自觉得处于事非之外了。倒是有些同情穆六娘,婚前都被这样挑挑拣拣,婚后…… “元家是驸马爷当家,更何况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并不是元老太爷说了算的。”苏锦秋说着。 只看下人送的次序也能晓的,公主府是元俊卿说了算。不过元俊卿的庶子许多,娶一个穆家女儿当儿媳妇,也不是大事,娶谁不是娶。 公主府的庶子,就是眼前看着不错,元凤已经十八岁,分分秒秒可以把他们扫地出门。侯府庶子们,继承不了家业,上头还有一个要分走一半家产的嫡叔。下头庶子众多人,尤其是元俊卿还一直在生,最后实际能到手的东西很有限。 穆六娘不可能想不通其中关节,她依然如此细致的打扮,目标仍然只有一个。 庶长子元祈笙,能让苏老太爷考虑的孙女婿人选。 两人车上说着话,没一会车驾停了下来,苏家离含山公主府并不远,公主府更近皇城些。男仆递上帖子,公主府管事引着车驾从西角门进二门。 早有内侍和婆子二门等着,换车进公主府后花园,苏锦秋还好,虽然没有进过含山公主府,以前却是常去魏王府。都是亲王府邸全,规格气派十分相似。倒是穆七娘,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忍不住嘀咕着:“万恶的旧社会……” 车驾从西路进去,直到后花园水亭前,丫头婆子扶着苏锦秋和穆七娘下车。抬头就见前头大片湖泊,三座水亭相连。正中亭子里,男女老少皆有,看到车驾停下来,为首的元老太爷起身相迎,身边还跟着贾氏。 元老太爷只比穆老太爷小几岁,却是满头黑发,声如洪钟,看着像五十出头那样,神清气爽。旁边贾氏,身上大红绸子,头上宝石珠玉,柔美恬静,弱质忏忏,更显得年轻。两人这么站在一起,说是孙媳妇都没有压力。 “穆大哥……”元老太爷上前说着,神情十分感慨。 穆老太爷看到元老太爷也满是心酸,上前拉住他的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哽咽。 分开这些年,寂寞了这么多年。实在像彼此这样投缘的人真不多,跟其他人二不到一起去,这年头寻个人一起犯傻的都不好找。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男人叙旧,看的穆七娘打了个机伶,忍不住对苏锦秋小声道:“像不像二傻会师啊。” 一个傻缺已经很可怕了,二傻会师,威力会不会翻倍啊。 苏锦秋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她们还好,只是来打酱油的,跟着大部队走,不会有事。 “外头风大,亭里说话吧。”贾氏旁边笑着说。 元老太爷一副恍然的模样,笑着道:“是我糊涂了,兄长里头坐。” 让着进入水亭里,苏锦秋不禁看一眼贾氏,娇娇怯怯,柔柔弱弱,唯独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安份。 当年元老太爷带着娇妻进京,着实一通议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贾氏从来没有出门应酬过,就是公主府有活动,也是嬷嬷和内侍们张罗,估计京城认识她的没几个。 能掌管宗人府,又不落抱怨的驸马爷,果然是好手段。 引见介绍,元老太爷先行介绍自家人,贾氏,再就是元俊禧。 十三岁的元俊禧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却没有丝毫谦逊有礼的表现,给穆老太爷见礼时,眼睛差点没有长到头顶上,就算是老来子娇宠一点,元俊禧似乎也娇宠过了。 “怎么不见俊哥儿?”穆老太爷忍不住问,这回相亲对象主要是元俊卿的儿子,一个不露面,这还相什么亲。 元老太爷脸上有几分尴尬,旁边贾氏笑着道:“驸马爷出门了,说去去就回,只怕一会就要回来。” “噢……”穆老太爷有几分失望,就是元俊卿有急事出门,也可以把大房的庶子叫出来,只是后妻幼子,接下来的活动没法进行。心里如此想着,介绍还得继续,开始依次介绍家中儿孙。 儿子,媳妇,孙媳妇介绍完,接下来是孙女,重孙女。贾氏倒是十分大方,女眷们每人一个荷包。 直到苏锦秋这里,穆老太爷不介意了,好像有意似的,晒她在那里。还有意无意的跟苏锦秋拉开些距离,意思是说,我们家跟她不熟。 苏锦秋心中好笑,她是元俊卿亲自写贴请来的,本来就不是跟穆家人同路的。刚想上前表明身份,就听元俊禧突然道:“这个姑娘我喜欢的很,我要娶她做老婆……” ☆、41元祈笙 已经定过亲的大家闺秀听到这样的话,脾气坏的肯定要竖起眉毛来,虽然不至于泼妇状骂回去,也肯定会夹枪带棍的还回去。若是脾气软的包子妹,估计会羞红了脸,直接哭出来。 不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年龄,更不是两家交往多年,双方都有意向。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调戏,若是女子父兄在场,绝对是要打起来的节奏。 苏锦秋既没有骂回去,更没有哭出来,只是看向元俊禧,又看看贾氏和元老太爷。有几分淡然有几分不屑,像大人看小孩,又像女王看奴仆。 神情好似在说,姐也敢肖想,不想活了吧。 穆四奶奶本来想圆一下场的,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元俊禧的家教确实有问题,不过苏锦秋的气势……真强…… 贾氏被看的也怔住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花季少女退老夫,说起来很惨,其实她出身错很不错,见过不少世面。但苏锦秋的目光看过来时,直接摆出来的不屑,好像一块大石头,直接把她压了下去。 “我……我就要娶她……”元俊禧突然间闹了起来,紧拽着贾氏的衣角,有几分惧怕的看着苏锦秋,却是直喊了起来。 他是家里的小霸王,谁都要让着他。他知道贾氏在给他寻亲事,在他看来老婆漂亮最要紧,今天初见苏锦秋,就觉得他是自己见过人中最漂亮的,也知道今天穆家人来是干嘛的,所以便直接说了出来。 就是苏锦秋不愿意,家里肯定会给她做主的。 “这是苏姑娘,已经定下亲事。”穆四奶奶连忙说着,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却是十分不屑。 这样的熊孩子别说是侯府的爷们,就是一般的商户人家,稍微读点书的,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真不知道怎么教的,十三岁的男孩子教成这样,基本上已经废了。 穆七娘笑了起来,十分轻松的模样,好像说笑似的道:“穆二叔这是给小辈们说笑呢,我们都是您侄女。” 穆六娘也跟着笑着道:“是呀,二叔跟我们说笑话呢。” 侄女两个字出口,饶是元老太爷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也红了一下。他跟穆老太爷平辈论交,结果自家儿子冲上去说娶人家孙女,这脸丢的是大了点。看元俊禧还紧抓着贾氏的衣襟,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训斥道:“说什么傻话,成什么提统!” 元俊禧看到父亲生气,心中仍不太以为然,小声嘀咕着:“她不是说她姓苏嘛,又不是姓穆家的。” 苏锦秋看看元俊禧,又看看挡在他跟前的贾氏,这家教真不是一般的奇葩。能把儿子教成这样,贾氏的智商看起来也没那么低。 连穆老太爷都有几分惊讶,私底下父子俩嘀咕几句也是有的,但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元俊禧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贾氏看情况不对,拉了拉元俊禧示意他不要在说话,笑着岔开话题道:“总是听老太爷念着穆老太爷,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前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苏家姑娘到了吗?” 声音清和悦耳,如春风拂面,带着说不出的动人。 因为是被点名的,苏锦秋不禁抬头看去,多少愣了一下。 好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长身玉立,身量颇高,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虽然还年幼,行动举止却是十足的气度。 行至众人跟前,穆家众人看的眼睛都直了,主要是有元俊禧在旁边对比着,都以元家家教奇差无比,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了,对比着真像是神仙一般。 元老太爷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问:“今天怎么没去读书。” “父亲亲自写贴邀请苏姑娘进府,偏偏早上衙门有事,便命我留在家里招呼一二。”少年说着,恭谦有礼,进退有度,完美展现了京城贵公子的风度,更把元俊禧比成渣渣。 元老太爷脸上神情似乎有几分忌讳的模样,表情顿时变得温和而慈爱,看向苏锦秋道:“原来你是苏墨玉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少年的目光立即看向苏锦秋,漆黑眸子静静看着。刚才过来时他就看到苏锦秋,鹤立鸡群,瞬间就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苏锦秋微笑己对,怪不得苏老太爷明知他是庶子仍然会考虑他,个人条件是够逆天的。昨天洪叔夸元祈笙,说他与驸马爷长相相仿,气质上有内阁大学士杜俊杜探花年轻时的风采,当时她还觉得有点夸张,现在看来果然不错,气质风度是挺像的。 打酱油的穆七娘眼睛都亮了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美男子啊。” 要是论五官派气派,谁都比不了元凤,只是元凤非人类,没有比较的价值。再就是凤池,皇子身份,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人。就是宋思宗,只论长相也比不过元祈笙,尤其是这气度,妥妥的美男子。 苏锦秋只是笑,不管元俊卿还是杜俊,都是少见的美男子,尤其是杜俊。不过这 两位在女人方面,都十分没有节操。 “这是……”穆老太爷看着眼前少年,眼睛直冒金光,若是有这样一位孙女婿,穆家何愁没有前路。 “这是笙哥儿,老大的次子。”元老太爷十分自豪的说着,只说次子,不出庶出,又问元祈笙:“小三他们呢,昨日就知会他们了,怎么还没过来。” 穆家的姑娘们都来齐了,元家是主人家,孙子还没有到呢。 “我过来时,弟妹们刚从书房下来,马上就过来。”元祈笙说着。 元老太爷听得点点头,却是道:“女孩家读什么书,该以针织女红为主。” 元祈笙默然不语,一直以来元俊卿的观点是把女儿当男儿养,他十分赞同。读书使人聪慧,读书使人明理。所谓女子无才就是德,要是女子连字都不识,别说夫唱妇随了,连管家理事都不成,嫁到夫家去,弄不好就被退货了。 穆老太爷有几分得意地道:“女儿家认得几个字就好,就像我家女儿只读了《女四书》,平常在家时就跟着祖母、母亲做针线。” 苏锦秋不自觉的看向元祈笙,只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对穆家的不屑以及对元老太爷的不屑。 穆老太爷话倒是真心话,并不是附和拍马,穆家确实是这么干的。只是不管元老太爷怎么想,元家女儿确实在读书,穆家女儿只读《女四书》,元家未必能看的上。 穆四奶奶也觉得穆老太爷这话不太妥,元家明显是元俊卿当家,联姻对象又是他儿子,只怕根本就轮不到元老太爷做主。只是话是穆老太爷说的,又把话说得那样死,想圆场都没有机会。 就听穆六娘笑着道:“听说元二哥去年中了秀才,进国子监读书,特向二哥道喜。” 高门大户公子哥进国子监读书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托托关系都能进去,但小小年纪考中秀才,那就是自己的本事。 果然元祈笙听得入耳,这才看向穆六娘,虽然已经站了一会,他真没发现在穆六娘。姑娘太多,苏锦秋最漂亮,她身边的穆七娘也好看,实在显不出穆六娘来。至于内秀,都是头一次见面,肯定是外貌党。轻笑着道:“姑娘赞誉了。” 穆六娘笑着道:“哪里赞誉,初进京城就听过二哥的名气,今日相见,果然如传言所说,实在是长了见识。” 穆六娘的话虽然有拍马之嫌,但元祈笙的条件在那里摆着,说长见识了也不算夸张。更重的是气氛缓和 许多,穆老太爷也趁机开始夸元祈笙。连原本给元俊禧准备的一起全给了元祈笙了,夸元俊禧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元祈笙则是随便夸,怎么夸怎么有,不会有违心之感。 元俊禧仍然站在贾氏身后,耳中听着对元祈笙的赞美之词,眼里却满满的恨意。总是这样,不管关上门怎么赞美他,有客来了都是夸元祈笙,一个小庶子而己,有什么了不起。 “我来迟了,请老太爷恕罪。” 就后面听大队脚步声响起,环钗响动,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爽朗大方,说着恕罪,口吻里却没一点认错的意思。 众人不由得扭头看过去,来的是一队人马,打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清秀,虽然说不上丑,但离绝色距离很远。身上湖蓝衫子,头上珠翠玛瑙,打扮的十分体面气派,尤其是跟贾氏对比着,比贾氏更有正室气派。 她身后则是一队孩童,从大小到都有,大的也就十二、三岁那样,小的则是奶妈抱着,公子小姐打扮,应该是元俊卿的庶子庶女们。 元老太爷脸色不太好看,训斥道:“早该过来,耽搁到现在。” 穆老太爷笑着圆场道:“男儿当以课业为主,我们两家又是至交,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说着眼睛却是瞄向少年们,个顶个不错,还有好几个适龄的,穆家这边总共四个姑娘,能多嫁过来几个就好了。 “这是笙哥儿的生母魏姨娘,俊卿房里的事都是她在管,孩儿们太小,得有人照看着,今天便让她过来了。”元老太爷指指领头女子说着,好像在解释一般,元家是不允许侍妾上台面的,孩子太小,今天破例了。 魏姨娘马上笑着道:“老太爷跟前,哪里有奴立足之地,不过是驸马爷托我照看孩儿们,想着今天有贵客到,要把孩儿们都叫过来,我这才跟着来。” 夹枪带棍的话从魏姨娘嘴里出来,苏锦秋顿时木了,元俊卿的侍妾都敢跟元老太爷这样顶撞,元老太爷在家里到底多没地位。 穆七娘见过的世面少,顿时也呆住了,牛叉啊,见过儿媳妇跟公公顶撞的,老子竟然被儿子侍妾顶撞,元老太爷这爹当的真憋屈了。 “姨娘!”元祈笙沉声打断魏姨娘,神情十分不悦,很有大少爷训斥下人的派头。只是自己亲娘,重话也不能在人前说。便对后头的弟妹们招招手,让他们上前来,给穆老太爷等长辈请安。 魏姨娘低头退到一边,跟丫头婆子 们站在一起,元老太爷看她如此,哼了一声,却是没再作声。 两家人马全部到齐,本来很宽敞的水亭瞬间被挤满了,两厢介绍见礼。本以为元俊卿这么多孩子,名字可能会起不全,尤其是几个年龄小的,没想到全部都有名字,姑娘名字也是随儿子名字起的,至少比穆家排行的叫法认真许多。 奶妈抱着不算,但凡懂事的,不管见人问安,还是举手投足,虽然不及元祈笙,在世家公子哥里都是能拿出手的。 只有一个元祈笙还能说他是天才降世,下头弟妹都如此,那就是元俊卿教导有方了。不但管生,还管教,教的还不错,怪不得苏老太爷对他评价高。 “同在一处实在太挤,祖父与穆爷爷许久不见,定有许多话说,我们晚辈们就不打扰了。正好三处水亭,小辈们去西边坐下也是一样的。”元祈笙说着。 元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人太多,实在坐不下,这样分开坐倒也不错。道:“那你们去吧。” 穆老太爷看看自己这边,让穆大老爷,穆大太太留心,又担心姑娘们照应不了,便对穆四奶奶道:“你去照应。” “是。”穆四奶奶答应着,心里却有点嘀咕,晚辈太多,未必坐的下来。 就听旁边元祈笙转头吩咐魏姨娘:“劳烦姨娘带着过去安顿。” 摆桌,置席面,安排位次,分派丫头婆子,要做的事情不少。 “嗯。”魏姨娘答应着,看向穆四奶奶笑着道:“四奶奶请。” 苏锦秋本想跟着大部队过去,今天进元府就是看戏的,接下来就是相亲大戏了,还不知道会演成什么样。 只是不等她抬脚,元祈笙走到她跟前,摆出请的手势,却是指向东侧水亭,笑着道:“父亲特意叮嘱,要与苏姑娘叙话,这边请,父亲马上回来。” 穆七娘正在苏锦秋身边,看到这样的架式,马上道:“我想与苏妹妹一起坐,可以吗?” 虽然元祈笙看起来很靠谱,但单独把一个姑娘叫到旁边去,好像就不太对了。 “当然可以。”元祈笙笑着说,他本就有此意,只叫苏锦秋一个不合适,需要有人作陪。 穆六娘一直留意元祈笙,自然注意到这边动静,上前笑着道:“再加我一个,可多了?” 元祈笙笑着道:“怎么会多,请。” 大部队往西,三人结伴往东,元祈笙落后一步,不自 觉得看着苏锦秋的背影。 元俊卿带着他主动去苏家提亲,苏老太爷并没有马上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然后……苏俞两家结亲,他落选了。 ☆、42晋江VIP元家宴席 东侧水亭与中间水亭格局相仿,中间水廊相连,相隔十步。 分席而座,元俊卿没到,便把上方主坐空出,元祈笙坐左侧上席,苏锦秋坐右侧上席,身边是穆六娘,穆七娘。 丫头们端茶上点心,苏锦秋留心丫头打扮,高门大户的主子们,不管里子如何,见客时总是会打扮的十分体面,总不能把脸面丢在外头。想了解真实经济状况,看丫头多少能看出来一些。 清一色米黄衫裙,外套红底黑纹的交领比甲,领口印着五团花印。全部都是新衣,上等料子,虽然比宫中的差些,平常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是穿这种,穆六娘在江城时穿的也是这种。 头发梳的是丫头的标配,对称包包头,戴的却不尽相同。钏珠,金钗,玉簪,耳朵上坠子也都不俗。 这就是真有钱,丫头都能穿戴成这样。 想想元俊卿的多重身份,家里如此富贵可以理解。 首先元俊卿是定城侯,五代世袭下来的侯府,元家人口并不多,分家次数有限。政治上又没出过事,十几到几十万两积蓄总是有的,祭田族产,家产,再加上永业田,万亩良田总是有的,老底不动,每年田租地租就不少收。 作为守洁驸马爷,他仍然可以正常领驸马薪俸。公主出嫁,嫁妆是一部分,出嫁之后,公主和驸马每年都可以在宗人府按品级领钱粮,皇家供给。含山长公主去世,她的那份没有了,元俊卿却可以继续领驸马薪俸。 还有含山长公主嫁妆里的田庄收益,连带着公主府,驸马爷都可以自由使用。 当然来钱最多最快的应该是元俊卿的官职,宗人令嘛,掌管宗族事务。公主出嫁,皇子娶亲,盖府邸,还有在京城的宗族们,房舍份例全部从宗人府里出来。都不用怎么捞钱,银子自己就送上门了。 一般这样的肥差都会便宜皇室宗族,虽然大部分皇子到年龄之后都要就藩,但总有意外出现。以前宗人令是庆郡王,因得罪安宁长公主被贬职,连带着爵位都被削了。元俊卿上位接任,一路顺风到现在,侍候这么多宗亲没得罪过人,很难得了。 “知道苏姑娘上京来,父亲很高兴,正巧祖父宴请穆家,便亲自写贴给姑娘。怕下人话说不清楚,问问姑娘近况。”元祈笙笑着说。 苏老太爷闭门谢客,元俊卿没有正妻,以魏姨娘的名义相邀那是侮辱苏锦秋。直接相邀,苏锦秋年龄也大了,更是不妥。现在跟着穆家人一起来,集体宴会 ,男女混杂一起,这样相见倒是没问题了。 苏锦秋笑着道:“劳元伯伯挂念,我在江城生活生好,此时回京到祖父身边,承享天伦,每天跟着祖父读书,生活清悠。” 不管是江城还是回京,她的生活都不差。就是将来嫁人之后,苏老太爷已经把前路安排妥当,自然还是悠然自得。 除了元凤,这是唯一的意外。 “看到姑娘如此,相信父亲也放心了。”元祈笙笑着说。 元俊卿会带着他去苏家提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着照顾苏锦秋。父母双亡,祖父年迈,又有大笔嫁妆。要是没有挑好夫婿,将来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苏墨玉夫妻双双去世之后,元俊卿大哭了一场,当时就拉着他的手说,苏墨玉只有一个幼女,又无亲友兄弟。正好他们年龄相仿,将来结亲,定要好好照顾她。 苏锦秋淡然笑笑,看看身边穆六娘道:“在江城许久,多亏得姐姐们陪伴。” 穆七娘是打酱油的心思,穆六娘却是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元祈笙来的。刚才就在努力跟元祈笙搭话,现在自然要多给她制造机会。古代这种环境下,虽然并不看好女追男,不过穆六娘有这个心思,两人关系又不错,尽可能帮她一把。 元祈笙目光自然看向穆六娘和穆七娘,微笑而疏离。他知道元老太爷的意思,希望元穆两家联姻,更特意把他叫过去说了,让他在穆家姑娘中挑一个。 祖父吩咐虽不好直接推托,心里却没什么兴趣,今天看到人了,更没有兴趣。只读过《女四书》,天天在家里做针线的女子,不适合他。家中适龄兄弟不止他一个,元老太爷那么想联姻,总有合适的。 穆六娘笑着道:“是妹妹陪我们才是,带了那么多书过去,一起读书做诗,长了许多见识,多亏了妹妹呢。” 苏锦秋笑着点头,很捧场的模样。穆七娘则是低头不语,只是喝茶。她跟苏锦秋是最熟的,从那里借过才子佳人的话本。至于湿的干的,背几首唐诗宋词问题不大。 自己做?还不如看话本呢。 元祈笙听得好像来了兴趣,笑着看向苏锦秋道:“是吗,闺阁女儿一起作画吟诗,实在是件趣事,许多名诗好句也是出于闺阁女儿之手。” 苏锦秋脸上温和笑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很有吐槽的冲动。 喂,你实在不该说这些,她都定过亲了。 要去看穆 六娘,穆六娘对你有意思…… 正说着就听外头婆子道:“驸马爷回来了……” 元祈笙起身去迎,苏锦秋,穆六娘,穆七娘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水亭之外,只见元俊卿从前面过来。 苏锦秋以前就见过元俊卿,标准美男子一枚,不够帅也当不上驸马。元祈笙眉眼就十分像他,保养有佳,三十出头看着像二十几岁的模样,浅色外袍,更显风度。 元俊卿走进看到苏锦秋,显得十分欢喜,道:“转眼三载,姑娘这般大了,越发像你爹爹。回来很好,总是留在京城方便些。” “劳元伯伯挂念,我在江城一切都好。”苏锦秋笑着说,她能感觉到元俊卿的善意,照应好友的遗孤。 元俊卿听得笑笑,道:“一会再慢慢说,你们先进去吧。” 说着元俊卿先去了中间水亭里拜见穆老太爷,不管再不喜欢,礼不可废。 进去时,穆老太爷正跟元老太爷说着苏锦秋的坏话,在他看来那也不算是坏话,只是实话实说。 在穆家时苏锦秋就十分张扬,不给长辈请安,自己吃独食。十五出去观灯,被男人劫走。然后回京路上,半夜又有男人敲门找她。 名声到这种地步的女子,早该进尼姑庵,竟然隐瞒定亲,实在太不应该。 元老太爷听得神情有几分古怪,道:“兄世这话太过了吧,这可是苏家千金。” 苏老太爷官至阁老,门生故友总是有几个的,再加上他公认的好人品,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对他的人品都挑不出毛病来。入狱一回,魏王凤池得到消息马上赶回来,亲自接苏老太爷出狱,重新安排官职,继续留在京城。 后来又对苏家各种关顾,恨不得给苏老太爷当儿子。有这样一个大靠山在,就是苏老太爷不可能再兴起来,又有哪个敢小看苏家。 就是苏锦秋本人,大笔陪嫁,又是那样的长相容貌。苏墨玉更是便地好友,元俊卿就曾带着元祈笙去提亲,苏老太爷都没看上。现在定亲对象是俞永昭,元老太爷那么护短的人都得承认,俞永昭确实很优秀,不管是家世还是本人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 苏锦秋的家世背景,个人条件摆出来,也许比不了公主郡主,但比穆家好太多了。穆老太爷哪里来这么大的自信,这样大模大样的背后说苏家的不是。 穆老太爷完全没有自觉,只以为元老太爷被骗了。没提元凤是想着他到底是元 家人,但听元老太爷这么说,不自觉得把声音压低了,凑到元老太爷跟前道:“贵府的七爷也被骗了,两次深夜去找她,实在是……” “什么!!”元老太爷惊呼出来,瞪着眼看着穆老太爷,一脸惊悚的表情。 元凤看上苏锦秋了?? 这,这是要慢待了苏锦秋…… 穆老太爷只以为元老太爷心疼孙子被骗,刚想继续说下去,只见元俊卿从外头进来,话题不自觉得打住了。 看到长子进门,元老太爷心情即是高兴又是不爽,没有这个儿子他就没有这么美好的生活,但这个儿子实在太不听话。引见穆老太爷给他认识,两厢见礼,元俊卿倒是十分给面子,话说的漂亮极了。干的就是协调的职务,再没有比他更会说话的。 不管真话假话,穆老太爷听得是满意极了,连声夸赞。元老太爷都是满脸笑意,不管实际待他怎么样,这儿子很能挣面子。 先说了选秀的事,给公主郡主选陪读都说不上选秀,过程十分简单。宗人府先挑出来合适的姑娘,宫中嬷嬷们先挑一遍,然后合适的送到皇后或者太后宫中,公主郡主们都去,一起挑选,敲定之后姑娘进宫。 “皇上御驾亲征,宫中正忙碌不休,暂时没提选秀的事。”元俊卿说着,不管做什么官,首先要会看上级的脸色,现在宫中宫外都在忙出兵,他去给太后,皇后说,该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了,这是找抽呢。 穆老太爷听得怔了一下,计划的是五月选秀,要是五月选不成,那许多规划都要打乱了。忍不住道:“那要延期到何时……” 元俊卿心里很鄙视了穆老太爷一把,脸上却是笑着道:“总要看上头的意思,这些事情哪是我们当臣子的能决定的。” 永昌皇帝亲自出征,大胜归来还好,要是大败而归,或者中间出点什么事,选秀就直接拉倒了。随便挑几个送进宫里当伴读就好了,哪里还会选。 应酬着闲聊几句,元俊卿便借故走开。他没跟穆老太爷打过交道,只听元老太爷提过几次,今次照面,只能说果然是元老太爷的好朋友,太像一路人了。 元老太爷还曾拿着信问他,穆老太爷上京,他想招呼穆老太爷在公主府住下。他只回了一句话,这是公主府,元家本来就是客居,想招呼客人请回定城侯去,那才是元家的地盘,想怎么招呼都行。 元俊聊转身进了左边水亭处,亭中四人正闲聊着。 元祈笙自幼跟着元俊卿,口才谈吐自然了的,风趣幽默,十分会说话。三位姑娘都是浅笑不己,就是苏锦秋也得承认,元祈笙确实有魅力,有让穆六娘看上的资本。 四人看到元俊卿进来,忙站起身来。元俊卿摆手笑着道:“都坐下吧,本就是家常闲聊,切勿拘束了。” 元俊卿主桌落座,元祈笙先介绍穆六娘和穆七娘。 元俊卿笑着点点头,连声夸赞,心里却是几分可有可无。样貌倒是不错,但娶妻挑的可不是这个,家世一般,家教一般,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这样的女子在京城婚配市场上实在没什么行情。 见礼问安,坐定之后元俊卿就看向苏锦秋道:“早该登门拜访,又怕打扰了老太爷。初回京城,肯定有些不便,侄女千万别跟我客气,京城之中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打发人与我说。” “多谢伯伯关心。”苏锦秋说着,元俊卿这话是真心话,并不是客套话。这样圆滑事故的人,还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容易。 茶上了一轮,元俊卿拉着苏锦秋闲聊起来,很仔细的问了她在江城的生活,以及归京之后的生活。 苏锦秋避重就轻,只说很好,与姐妹一起生活清闲,远离京城也开阔了心胸,也把京城的烦心事放下,父母去世的伤痛少了许多。 元俊卿听得放下心来,父母乍然离世,对小孩子打击太大,他一直担心苏锦秋有心结,看来离京住几年总是有好处的。道:“现在回京了,也要常出门才好,尤其是苏老太爷,更该出门走一走。” 苏锦秋明白元俊卿的意思,希望她能说动苏老太爷,老是闷在家里是不太好。点头道:“伯伯说的是,等过几天天气再好些,就跟祖父一起城外走走。” 闲聊到中午,开席吃饭,前头戏台也唱了起来。穆老太爷与元老太爷点的戏,必然是武戏热闹戏,倒是添了不少乐子。 席面撒掉,茶水端上来,穆七娘有点忍不住了,小声对苏锦秋道:“去更衣吗?” 苏锦秋点点头,别人家里单独行动不太好,又给穆六娘使了眼色。走还要一会,三人一起去,倒是省事了。 唤来公主府婆子引路,三人把丫头婆子都带上,退处就在水亭后头的三间楼下,中间假山相隔。刚走到假山旁边,就见元俊禧突然从假山里钻了出来,看到一行人过来也是一愣,又看到中间的苏锦秋,色心顿时。 实在是太漂亮了,就是已经定亲了,只 要弄出点什么事来,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嫁他。心里如此想着,上前拦住苏锦秋的路,道:“你不能走。” 苏锦秋一个冷眼看了过去,根本就不打算理会,元俊禧这是要挑战智商下限吗? 三个人同路,身后跟着十几个丫头婆子。元俊禧孤身一人,一挑二十,更不用说只要喊一声亭子里的人就能听到。 看看元祈笙的教养,再看看元俊禧的教养,她真怀疑元俊卿做了什么事。 元俊禧被看的一怔,心里有几分怕了,却又不想这么怂。便上前步,冷哼着道:“我这里是我家,我是主,你是客,我让你……” “你家?我怎么不知道啊……”闲闲一句从旁边冒了出来。 随即一只手伸向元俊禧的脖子,直接拎了起来,好像拎鸡仔似的。迅速之快根本就不容元俊禧反应过来,然后十分随意的丢了出去。 元俊禧的身体呈抛物线飞起,越过假山,越过草地,最后只听“扑通”一声,落入湖中。 ☆、43晋江VIP父子 月白袍子,青巾包头,只看打扮是飘逸俊俏,放到元凤身上……仍然很好看,像是另一种气质的展现。 长身玉立,四肢修长,一张脸堪比树上桃花,黑色眸子流光转动,尤其是唇角勾起的微笑,扑面而来的粉气泡泡。好像下凡的神仙,又像是转世的妖精,专门勾引天下女子为他意乱情迷。 “好巧啊,竟然这里遇到了。”元凤轻笑着说,眼睛看着苏锦秋,像志得意满的狐狸,又像是信心十足的猎人。 苏锦秋:“……” 巧合什么的骗鬼去吧,不过,元凤派人盯着她? 随手扔人进池塘的如此淡定,其他人就淡定不了。 穆六娘,穆七娘早就吓傻了,尤其是穆七娘下意识的抓住苏锦秋的胳膊,免得元凤大手一挥,直接把她抓过去,或扔或拖走,都是有可能的。 公主府的婆子反应更直接,首先惊呼出来,喊着道:“你,你是什么人,二老爷,二老爷……” 苏锦秋顿时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不是吧,竟然不认识元凤,元凤到底多久没回过自己家啊,或者说他到底回过家吗…… 穆六娘倒是企图解释一下,只是不等她开口,先是水边婆子尖叫起来,然后没多久贾氏也叫了起来,然后一连串连锁反应。坐席听戏的众人都坐不住了,一群从水亭出来,盘问怎么回事。 现场的婆子直往假山这边指,眼睛瞪的老大,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自己家里,二老爷被扔飞。再者要是小孩子就算了,元俊禧已经十三岁,身量又颇高。这样让人飞起,那往外扔那人得有多大的臂力。 小厮们下水捞人,下去的人多,再加上湖面不大,元俊禧也颇懂水性,没一会就捞了上来。贾氏上前抱住元俊禧哭痛起来,元老太爷,穆老太爷,连带元俊卿,元祈笙却是往这边走来。 元凤无视眼前一切,只是看着苏锦秋笑道:“说起来也是我们心有灵犀,我正想着如何进苏府去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我家。说来这也是你的一片心意,就为了见我。” 苏锦秋:“……” 要不要如此自恋啊,要不是确定他不会回家,她才不会来。 就眼前来说,这些还不重要,马上就是元凤与元家人相遇的场景了,大戏开锣。 虽然是春天,落水仍然不是玩的,婆子和内侍带着元俊禧去更衣。贾氏顾不上身上的 水,跟着直冲了过来,看到元凤就吼着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冲到我家里!!” “啧,啧,你家……”元凤笑了起来,看看旁边的元老太爷和穆老太爷,看到元俊卿时,目光顿了一下,至少把脸上的不屑收了起来。 元俊卿上下打量着元凤,好一会才口气显得十分不确定,试探地道:“老七?” 苏锦秋顿时黑线,穆家众人也惊呆了。 同在京城,元俊卿还是宗人令,时常需要进宫。结果现在亲爹都认不出来,元凤跟元家到底有关系吗…… 元凤依然笑着,完全没有见礼的意思,只是道:“听说苏姑娘来家里了,我回来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苏锦秋,苏锦秋却是看向元凤,依然淡定随意,绝对不是故意拉她到火上烧,只是很平常的实话实说。 至少产生的后果,呵呵……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元俊卿高兴地道:“我特意下贴相请,还有穆家亲戚们都在,难得相见了,前头亭里说话。” 苏锦秋心里给元俊卿点赞,云淡风轻大事化小的处理,不管是元凤干的事,还是说的话,不自觉得都淡化了。再移步到前头亭里说话,就是自己还得跟元凤一处,到底是大家在一起的,相对来说安全性比较高。 爱子心切的贾氏却有些顾不得,她倒是能生,元老太爷都这个岁数了哪里还能生,元俊禧就是她一辈子的指望。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元俊禧都是元凤的叔叔,哪有侄子打叔叔的,再怎么样也要讲个理字,道:“禧哥儿是长辈,就是一言不好,哪里就这么的……” “老太太!”元俊卿一声怒喝打断贾氏的话,道:“二弟是自己跌入湖中,与他人何干。” 说着又问下人:“二老爷可是自己跌入湖中的?” 下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众口一词地说,元俊禧就是自己掉进去的。还有一个夸张的,绘声绘色的讲元俊禧如何在湖边玩,如何掉进去的全过程。 贾氏顿时哑口无言,只是回身看向元老太爷,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低声抽泣起来。元老太爷看到娇妻爱子受如此待遇,心中如何能舒服,意思意思想张嘴指责。就听元俊卿笑着对元凤道:“前头戏台还唱着呢,我们到前面去吧。” 说着自行过去,元祈笙一起下人马上跟着走,苏锦秋也是赶紧跟上,穆六娘和穆七娘看她走了,也都跟着走了。 下人本来就比主 子多,下人全部跟着元俊卿走了,顿时把元老太爷,穆老太爷一行人闪在那里了。贾氏本想再哭的,看这个阵式也不哭了,只是把头低了下去,道:“我给老太爷惹祸了。” 元老太爷心情本来就不爽,听到这样的话,又在老友们面前,更是气的打颤。 前头走的苏锦秋自然也听到了,本来看到元凤时,她有点同情元俊卿的。这样霸气的儿子,压的当爹的低头,再看元俊卿行事…… 好吧,只能说元家儿子压爹,还真是代代相传。孙子最大,儿子次子,至于老头子,不好意思了,一边凉快去吧。 不过元俊卿这么整倒是救了元俊禧一回,不然任由贾氏这里叫器着,惹了元凤出手,赶她们母子出门都是小意思,弄不好就血流成河了。 穆老太爷这回倒是有眼色了,看元老太爷面子过不去,再留下来也肯定没趣,反正饭也吃了,可以走人了。刚想张口说告辞,没想到元老太爷一脸悲苦的道:“我们去屋里说话,不跟他们在一起。” 穆老太爷只得留下来,看元老太爷的眼里充满了同情,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穆家不管怎么样,他也也没有被儿子欺负。 元老太爷和贾氏引着穆老太爷,穆大老爷,穆大太太自到元老太爷屋里说话不提。小辈们却是留在园子里,穆四奶奶照看着在右侧水亭里听戏。 左侧水亭里仍然是原班人马,只多了一个元凤。元俊卿照样居中坐下来,元凤坐左上手,正好跟苏锦秋坐对面,是一个避无可避的位置,从坐下之后就一直饶有兴趣,360度无死角的盯着她看。 都说灯下看美人,苏锦秋更合适太阳底下,所有的优点全部展现,没一点瑕疵。 “早就想去看看苏老太爷,只是老太爷一直闭门谢客,我也不好去打扰。”元凤笑着说,又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元家,实在是意外之喜。” 苏锦秋默然无语,她不相信有什么地方是元凤不能去的,苏老太爷再闭门谢客,门关的再紧,元凤也能进的去。 虽然这样理解不对,元凤没去打扰苏老太爷,吵得家里不得安宁,她挺高兴的。苏老太太是真的经不起吵闹了。 元俊卿心中则是狂风暴雨,苏锦秋已经定给俞永昭了,这门亲事很好,他真不想起什么变化。努力正着话题,笑着看向元凤道:“马上就要出征,第一趟出门,东西可准备齐全了,外头比不得京城,有钱都没处使。” “ 大哥派了内侍官安排。”元凤淡然答着,神情却有几分不耐烦。 元俊卿听得有几分放心,却又道:“出兵打仗不比平常,身边的随从可挑好了,要挑选武艺高强。” “已经安排好了。”元凤可有可无的说着。 苏锦秋心里不禁浮起几分微妙之感,在看到元俊卿的时候,她几乎忘了他是元凤的亲爹。现在看到他们父子坐在一起,她仍然没有这种感觉。 元凤没有一丝丝像元俊卿,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尤其还有一个元祈笙对比着。元俊卿和元祈笙妥妥的父子,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元凤和元俊卿是父子?只怕看到他们三人一起的场面都会画个问号。 疏离,太疏离了。别说是亲父子,连一般的亲友都不如,元俊卿对她都对比元凤显得热切些。 哪怕此时元俊卿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她也感觉不到元俊卿对元凤的关心。倒不是如说更关心她,努力岔开话题,不让元凤对她说出太过份的话来。 不过细想起来,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大表哥是太子。自小长于宫廷,享受皇子待遇。好些年不回家,以至于亲爹都不知道儿子长成什么样。这样的儿子,只怕对元俊卿这个爹想关心都会觉得也有压力。 就是元凤,能够在宫里呼风唤雨,皇子表哥都能随意欺负,只怕也不稀罕来自亲爹的关怀,不缺爱。 父子不像父子,君臣不像君臣,怎么看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诡异劲。 “老二不认得你,他又自幼娇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元俊卿说着。 “我只是嫌他碍眼。”元凤无所谓的说着,正好挡住他看苏锦秋的视线,那就直接铲除障碍物,又看向苏锦秋道:“他有话跟你说?” 苏锦秋马上摇头,道:“正巧撞上,我们过去,元二老爷从里头钻出来。” 虽然元俊禧有调戏她的意思,但她并没有吃亏。更何况已经扔到湖里了,这个仇怎么也报了,元俊禧还罪不至死。再者要是元凤真因为这事把元俊禧怎么了,她下辈子的名声都完了。 “噢……”元凤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却是笑着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信你就是了。” 苏锦秋:“……” 既然说了相信,麻烦脸上也有点相信的表情。脸上那个样子,嘴上却是那么说。做的这么明显,只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不正常啊,混蛋! 元祈笙有点坐不住了,道:“七爷与苏姑娘认识?” 这口吻都不只是认识,妥妥的爱慕者啊。而且跟平常爱慕者不同,别人是发乎与情,止乎与礼,他这是要张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锦秋已经定亲了,这样十分不妥。 元凤笑了起来,摸着下巴,看着苏锦秋道:“缘分大着呢。” 苏锦秋只能把头低下来,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扎小人。刻上元凤的生辰八字,每天虐上一百遍。 不要脸,真不要脸,快点来个什么人把他收了吧。 上天似乎听到了苏锦秋的怨念,就见内侍匆匆进门,道:“太子殿下驾到……” ☆、44晋江VIP 储君驾到,公主府从上到下顿时慌乱起来,实在是开府以来第一贵客,来的又如此匆忙,一点准备都没有。轻车简从,卫官敲门亮令牌,门房当时就傻住了。飞速往屋里传话,太子凤启紧跟着进来了。 元俊卿听到内侍回报也是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先看向元凤。只见元凤眉头皱起,脸上神情好像被打扰了,却没有凝重之感,元俊卿不仅舒口气,凤启会来公主府,只会因为元凤,没出事就好。 “别折腾了,等他过来吧。”元凤说着,估摸着现在已经走到三门上,元俊卿这时候去迎,花园门口撞个正着,没必要。 元俊卿反应过来,先派人去抬香案,又知会元老太爷花园接驾。正摆着香案,元老太爷,穆老太爷等人匆匆过来,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太子驾到。”元俊卿简短说明,就这么四个字,还能是怎么回事。 元老太爷惊慌道:“太子,太子怎么会突然驾迎……” 没人搭理他,元俊卿和元祈笙都忙碌着。 太子为什么会来?请去问太子,胆子够大的话。 元家忙碌,这种时候苏锦秋虽然帮不上忙,却早就起身站好。现在唯一一个还坐着的就是元凤,难得的是神情看起来没那么嚣张,有点像霜打的茄子,显得挺无趣的。 京城早有传闻,元凤与太子关系非常非常好,考虑到两人的年龄差异,太子凤启肯定能管住元凤。弄不好凤启就是来抓人的,元凤才摆出这样的表情来。 回想起几次遇到元凤的情景,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掐死他。终于出来一个能管住他的人,若是能亲眼看他吃憋,实在太爽快了。 “太子殿下驾到……”内侍官一声高唱,虽然还没看到凤启的人,一行人全部跪下。除了元凤,他仍然一脸无趣的坐着。 元俊卿打头,元家人跪完,然后是穆家人,苏锦秋跟穆六娘,穆七娘混在一起,听前头脚步声响起,人不多,就几个人,这是便服出门。 难道是为了抓元凤,抓到元凤之后要把他暴打一顿? “免礼……”凤启嘴上说着,却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众人,看到元凤亭中坐着,大步过去。 苏锦秋跟着站起身来,不自觉得上下打量着元凤,三十出头,单论长相虽然不如凤池,全身的排场却比凤池大的多。 永昌皇帝登基即封太子,宋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继承人。即使是不太得 永昌皇帝喜欢,却挑不出他的毛病。 “大哥来了呀……”元凤终于站起身来,凤启都走到他跟前了,没法再坐着了。 凤启脸色阴了下来,吼着道:“马上就要出兵,东西未齐,人手不够,你却四处乱跑,还要我亲自来找。老七,你这是越来越胡闹了!!” 苏锦秋听得心中大爽,越来越胡闹,该挨揍了,太子殿下快打他! 元凤对于凤启的怒气,即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惊慌失措,口气仍然云淡风轻,却是道:“就因为要出兵,我才要回家辞行。” 苏锦秋听得无言,不自觉得扫一眼被拉出来垫背的元俊卿,只见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能让元凤说谎话,看来凤启对元凤很有影响力,能让他改口。 不过凤启这话也再次证明,元凤真跟元家没关系。即使这里是公主府,属于元凤的宅院,住着元家老小,元凤过来仍然被称为乱跑胡闹。 凤启听得也愣了一下,却是道:“也应该与我说一声,私自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出京城。”元凤说着,似乎对凤启的唠叨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道:“我也是刚过来,本想说几句就走的,没想到大哥你就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会走?”凤启说着,道:“还不快跟我走。” 说着转身往外走,元凤只得跟上。 走到水亭入口处,凤启脚步站住了。元家穆家人都在两边歇着,随时等歇吩咐。元俊卿神情稍有些紧张,就听凤启道:“老七胡闹,驸马爷莫见怪。” 元俊卿头压的更低了,赔着笑脸道:“太子爷客气,老七也是刚到。” “最近国事繁忙,我想管他也是有心无力。”凤启说着,不禁回头瞪了元凤一眼。 元凤木着脸:“……” 苏锦秋越发觉得诡异,舅家表哥给亲爹这样赔不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再看凤启跟元凤说话的神情,亏得外貌上年龄差距不大,不然说凤启是元凤的爹都能说过去。反倒是元俊卿这个亲爹,对元凤是一种供菩萨的态度。 元俊卿与元祈笙,凤启与元凤,四个人在一起时,画面看起来很协调。 细想他们的关系,太诡异了…… 心中惊讶之时,苏锦秋觉得凤启在看她,好像是不经意间看过来,似有似无的打量,好像在审视着什么。 苏锦秋怔了 一下,凤启却已经别开眼,转瞬之间,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国太子看什么人应该很随意,苏墨玉,苏老太爷都是那样的出名,凤启把她单拎出来问都不奇怪,这样偷偷的打量,倒让人觉得奇怪。 因为元凤的关系吗? 元凤行动就直接多了,在苏锦秋面前停了下来,很遗憾的道:“本想多聊几句,没想大哥会来。有的是机会,等我回来再找你玩。” 苏锦秋:“……” “别老是不说话,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元凤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倒像是默许。” 苏锦秋深吸口气,冷着脸道:“臣女早已定亲,请七爷自重。” 她不说话是给元凤的面子,元凤自己不要,她也不用太客气。有能力,有权势,脸皮厚,动手杀人毫不手软的,她是无可奈何。 前头凤启的脚步停了下来,训斥道:“老七,你还闹什么,还不快走。” “大哥,姑娘面前好歹给我留点脸面嘛。”元凤笑着说,到底没再说什么,瞅着苏锦秋笑笑,转身走了。 苏锦秋大松口气,不管怎么样,妖怪被收走了,短时间内遇不上。凤启果然是太子,收妖很有一手嘛。 凤启前头走,元凤稍后一步,直到大门外,马匹早就准备妥当。翻身上马时,元凤看着凤启道:“大哥,你为何派人盯着我?” 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事情是很多,但大多数都与他无关。最忙碌的是留下监国的太子,这种时候凤启有时候出来找他,嫌他四处乱跑,准确来说是凤启在四处乱跑。 凤启根本就不理会,挥动马鞭就走。元凤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三两步赶了上去,看着凤启的脸色道:“大哥不想我跟苏姑娘来往?” “她已经定亲了,你这样很不好。”凤启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你跟老二一直不和,此次又要一起出京,出兵打仗不是儿戏。你也知道他与苏墨玉是何等交情,你打苏墨玉孤女的主意,岂不是逼着他跟你拼命。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私事再大大不过国事,出京之前,你与老二绝不能再起争执。” “切~~就老二那样的……”元凤一脸不屑的说着,又道:“大哥不是一直在留意我的亲事吗,我很中意苏姑娘,想娶她为妻。就是老二那里,给我当正室难道还是委屈了。” 凤启眉头皱紧,一脸不可思议的道:“那姑娘才十二岁……” 一直以来元凤表现的挺正常的,没有不良嗜好。苏锦秋是很漂亮,但只是小美女,至少得几年才能长大。 “十五岁就可以出阁了,我晚三年不成亲也没有妨碍。”元凤说着,道:“出身名门,品端端庄,慧质兰心,我能娶这样一房妻室,大哥应该很高兴吧。” 凤启道:“父母早故,又无兄弟,苏家一脉至此绝后,你娶她……我心中着实不安。” “我要不是亲耳听到,都不相信这话是出自大哥口中。”元凤惊讶的说着,却是道:“大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苏老太爷找你说过什么?” 凤启是宋太后一手调教,苏老太爷又是宋太后的心腹,因永昌皇帝的关系,这层渊源不可能显露出来。要是苏老太爷的自己的事,肯定不会麻烦凤启。但若是家务事,比如托他关照一下自己的孙女,凤启肯定不会推辞。 看来自己不但没入苏老太爷的眼,连凤启都不太看好他。实在有些伤心呢,苏老太爷不了解他就算了,连凤启都是这个态度,感觉真不爽。 凤启被说中心事,他确实收到苏老太爷的私信,也打算帮他这个忙。知道对元凤用硬的没用,便把声音放软了,道:“苏老太爷一辈子没求过人,这次他写信求我,可谓是临终之托。他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已经给她寻好亲事,不想再有波折。苏姑娘是很好,但姻缘之事总是两厢情愿,苏家无意,你何必去强求。” 要是苏家和苏锦秋愿意,元凤娶了苏锦秋也挺好,现在是苏家不愿意,强拗的瓜不傻。要是真成了怨侣,以元凤的脾气,苏锦秋没有活路。 元凤十分自信的道:“那是他们误解我了,时间还长,会慢慢明白的。” “人家有中意人家了。”凤启忍不住道,不是他想泼元凤的冷水,苏老太爷信里说的很明显,元凤是很好,但苏家求的是稳妥。 元凤直接道:“那我现在就把俞永昭杀了,以后她定谁,我就杀谁。” 稳妥?那是什么?他生命里就没这个词。 凤启先是一怔,随后训斥道:“胡闹,越说越不像话了。” “呵呵……”元凤笑,没有直接反驳,神情却是很明显,他就是要这么干,谁能拿他怎么样。 凤启想到马上就要出征,也不想跟元凤争执下去,只是道:“好了,先回宫再说。” 两人一路回到东宫,刚跨进大门里,就听到少女欢快的声音道:“大哥,七哥 ,你们去哪了?我过来好一会了,嫂子在忙着,没人陪我玩。” 凤启笑了起来,道:“多大了,还想着玩呢,跟着你的嬷嬷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华阳公主,宫女所出,永昌皇帝最小的孩子,今年十三岁。永昌皇帝不管怎么她,陈太后却很喜欢这个孙女,抱到宫中亲自抚养。 “都跟着呢,刚才我打发她们回去拿东西。”华阳公主笑着说,眼睛却是亮晶昌的盯着元凤看,笑着道:“七哥马上就跟父王出门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元凤看华阳公主一眼,有几分不屑,话都没说,掉头走了。 华阳公主怔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等到元凤走远听不到了,这才对凤启撒娇道:“大哥,你看七哥……” 凤启脸色严肃道:“华阳,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似的。” ☆、45晋江VIP 四月中朝廷大军出征,永昌皇帝携魏王凤池以及外甥元凤御驾亲征,据穆家人说是气派非凡。苏锦秋没去看,连苏家下人苏老太爷都约束了。 苏老太爷对这次出兵十分不满,只差直言是送死行为了,当然死的是军士。宋太后改革税制成功,基层人民富足,国库充盈,根本就不用永昌皇帝做什么,按着原来国策继续走就行,结果永昌皇帝来这么一出,根本就是闹剧。 苏锦秋也不看好,只是对这种无能为力的事,她是升斗小民的心态,有钱花,有饭吃,朝廷政治与她无关。 苏家的事务也不少,苏怀玉出门半个月回来,抱回来两个小男孩,都是一岁多,本名生辰连苏怀玉都不太清楚。从养育巷抱来的,身体倒是很壮实。苏老太爷看过之后,大的起名苏锦承,小的起名苏锦义,安排在东路跨院里,与苏墨玉夫妻的正院相连。 房舍收拾,张罗奶妈婆子丫头,裁衣,饭食安排,苏锦秋忙了大半个月。主要是苏家原本下人太少了,除了几个婆子外,全部都是新人,自然比平常麻烦许多。 及至五月中,苏老太爷挑选了黄道吉日,开宗祠把苏锦承和苏锦义过继入谱。因苏家五服之内无人,苏老太爷便宴请亲友,除了俞家这门唯一的亲戚外,额外请了潘勤。再就是与苏家相熟的朋友,元俊卿,杜俊,孟昭等。也是招呼一声,苏家没有绝后。 忙忙碌碌到了六月,前线没什么重大消息,选秀的事提都没人提,穆家众人仍然厚着脸皮在苏家住着。 说是厚脸皮并不过份,苏老太爷都没张嘴,管事洪叔已经几次在穆老太爷说还钱的事,连借锯都拿出来扔到穆老太爷脸上,希望穆家赶紧还钱。 穆老太爷先是大怒,然后发现……还不出来,穆四爷这些年虽然挺能挣钱,但家里花销也大,根本就没多少存款。 为免尴尬倒是想搬出去住,只是思来想去无处可走,京城花销比江城大的多,选秀的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京城官员区的房子不好找,要是选秀过了,传旨之类的,穆家住到平民区去也不像样。 “老太爷似乎不太喜欢两个哥儿。”苏怀玉说着,心中有些不安,孩子是她挑的。她是个武人,只能看孩子骨骼体质,要说文才天份,她是真不懂。 苏锦秋道:“不是亲孙子。” 苏老太爷让苏怀玉去挑孩子,是绝对相信苏怀玉。但不管苏怀玉挑谁,苏老太爷都不会太有兴趣。即使过继姓了苏,对苏 老太爷来说,仍然是别人家的孩子。对别人家的孩子,不外乎是提供吃喝,上学读书时请先生,像对亲孙子那样,事事体贴周全,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苏老太爷此时心如死灰,政治前途也好,家族前途也好,他都绝望了。 “唉……本以为抱了孩子回来,老太爷能高兴些。”苏怀玉叹息,道:“说来也是,突然要御驾亲征,还征匈奴,这不是吃撑了去送死吗!” 苏锦秋叹气道:“他是皇帝……” 就苏老太爷来说,大楚现在的盛况,是宋太后和他以及一帮老臣子拼了十几年治理出来的。结果到永昌皇帝执政,突然要打仗,还是神经病一样的御驾出征,粮草花费,兵士死尸,必然会使国库空虚,经济动荡,这些都是苏老太爷不愿意看到的。 但对于永昌皇帝,宋太后外挂开的太猛,他需要用战争来刷存在感…… “妹妹在屋里吗?”院里传来穆七娘的声音。 屋里丫头连忙去迎,苏锦秋也站起身来。 没一会就见穆七娘一脸气闷的进到屋里,先给苏怀玉见礼,让着坐上来,就叹气道:“真要被潘妤烦死了,这么热的天,好好的自己家不呆,非要往这边跑。” 穆家请了教习,专门教姑娘们礼仪,这属于额外补课。潘妤知道了,天天过来就算了,凑着一起学。关键是潘妤太不省事,又与她不和,两人总是有口角。 苏锦秋想了想道:“她又跟穆老太爷说去元家的事了?” 元祈笙那样的少年才俊,潘妤会打他的主意很正常,只是穆六娘的一句话绝了潘妤去含山公主府的可能性。相信潘妤也用过其他方法,只是路子没走通。她不明白症结所在,只以为法子不对,自然想走穆家的路子,对她来说最方便最快捷。 “可不是。”穆七娘只差翻白眼了,道:“你是不知道,老太爷一直给元家写帖子,被推了这些回了,还在写呢。还有六姐,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元……对她明明无意,她却是念念不忘。” 要是穆六娘真是对元祈笙一见钟情,纯粹的少女喜欢,穆六娘如此还可以理解。她看得明白,穆六娘是目标明确,看中元祈笙的条件,想嫁给他成公主府的二奶奶。 闺阁女子想嫁个好丈夫是可以理解,元祈笙条件是很好。但不管元家还是元祈笙对她都没意思,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这种情况下女方若是强求,不管怎么想都很不明智,也犯不上。 苏锦 秋心里也有些疑惑,道:“六姐应该另有谋算吧。” 穆六娘看起来不像那么不明智的人,不过她要真是重生的,也有可能是上辈子跟元祈笙有感全瓜葛…… 穆六娘上辈子嫁给了元祈笙?应该没有,潘妤倒是有可能嫁给元祈笙。 不是潘妤比穆六娘优秀,也不用潘妤使什么手段,实在是潘家比穆家牛叉一百倍。潘勤眼看着又要升职,跟着杜俊混,马上就是朝廷重臣了。 就元祈笙表现出来的性格,他的妻子除了个人条件外,必须得是门当户对。就算没娶潘妤,也不可能娶穆六娘。 目前穆家的情况,就是穆老太爷去世削爵,家里还有穆四爷能顶住。他是穆六娘的亲哥,不可能对自己妹妹太差,也许嫁不了那么好,穆六娘肯定能带着份不错的嫁妆,正经嫁出去。 一个另娶一个别嫁,正常情况下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更不可能有感情产生。还有穆六娘对潘妤的恨意,从情债角度似乎也解释不通。 或者只是单纯的,穆六娘上辈子被潘妤害的很惨,重生之后想报复。想报复到潘妤,那就要比她嫁的更好,元祈笙或许是穆六娘所接触的同龄男子中,条件最好的。 “有什么好谋算的,元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穆七娘说着,又道:“元老太爷根本就做不得主,驸马爷看不上,怎么折腾都是白搭。” 穆六娘这样让她觉得很可惜,好好一个女儿家,天天为了利益,算盘着如何嫁一个对她没有兴趣的人家。古代女子命运是苦了点,环境是差了点,但人活在世,总是先要随心。不管嫁谁,就是不能随心随欲,好歹也要得到一定的自由和幸福。 苏锦秋问道:“难道六姐做了什么事?” 元家这样的态度,穆家又没什么人脉,条件不允许,穆六娘就是有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己,实在做不了什么事。 穆七娘显得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天她一直跟潘妤说的有来有去的,看样子是心里有主意了。我虽然有心想劝劝她,只是……没办法张口啊。” 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现在对穆六娘都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看她跟潘即说话时,感觉越发的强烈。 “跟潘姑娘……”苏锦秋神情显得意味深长。 穆六娘不可能真心跟潘妤交好,倒是想利用她进宫。以潘妤的条件,想进宫当伴读机会很大,就是潘勤说句话的事。现在元家不搭 理,也就潘家能帮上忙了。 进宫伴读,开眼界见世面,运气好婚事都解决了,直接指婚。这应该是穆六娘的两手准备,进宫或者嫁到好人家。就是元祈笙,能进宫机会也会大些。 正说着就有婆子来报:“潘姑娘派人传话,说许久没见姑娘,想进园跟姑娘一叙。” 这是苏锦秋早就吩咐下来的,潘妤要来苏家跟穆家人一起,不用去管。但潘妤想到花园来就不行了,哪怕是撕破脸也要拦下来,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不用顾忌什么。 “跟她说我正睡着。”苏锦秋说着。 婆子应着去了。 穆七娘不禁看向苏锦秋,现在才半上午,怎么想都不是睡觉时间。这是连推辞理由都懒得想,随口说一个搪塞了,连潘妤的面子都不顾,心里着实有几分爽快。却不禁道:“潘妤和六姐真能进宫吗?” 一直没插嘴的苏怀玉笑了,道:“进宫或者不进宫,能怎么样呢。伴读而己,平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回避还来不及呢。” 别说给公主郡主伴读,就给太子皇子伴读,许多人家还不愿意呢。自家的心肝宝贝,如何舍得去受那个苦。潘妤能把伴读看在眼里,本身就落了下成。 穆七娘低头没作声,神情却有几分感慨,在江城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京城之后阶级之感扑面而来。人跟人真是不一样的,她还记得太子出现在那天,全部人跪倒地在,没有平等没有自由。有时候真觉得为了活着而活着,只是谁又想死呢。 进京之前穆老太爷特意叮嘱过,进京之后穆四奶奶也特意找她说过话,不外乎是京城不比江城,要有眼色些,终身大事也许就在这里了。 苏锦秋看她这样,知道她也是在担心自己了,从穿到过来的不知所谓,到现在像这样沉默不语,也是她适应社会的过程。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想活下去,只能如此。道:“个人造化,姐姐也不用想太多。” “嗯。”穆七娘应了一声,仍然显得闷闷的。 苏锦秋看她心情沉闷,便笑着起身道:“今天天气还好,趁着还没热起来,不如到园中逛逛。中午姐姐也别回去,跟我一起吃饭,正好热闹些。” 穆七娘长舒口气,有几分感动地道:“你待我真好。” 苏锦秋只是笑,道:“走吧,一起去逛逛。” 五天之后,宫中内侍到苏家传口谕,召穆六娘进东宫,给九岁的长宁郡主做伴读。与此同时 另一道旨意传到潘家,潘妤给华阳公主做伴读。三天之后进宫,请两家人给女儿收拾好,到时候会有内侍来接。 苏怀玉特意打听,进宫走的潘勤的路子。前线战事一天天紧张起来,选秀之事宫中根本就没人提起,也是没心情选了。陈太后便令内务府直接选人送进宫,潘勤找了元俊卿,这种小事情元俊卿肯定给潘勤面子,顺道把穆六娘一起带了进去。 穆家众人欢喜起来,摆酒宴客,不管怎么说目标达成了一个,穆六娘进宫了。苏锦秋也过去给穆六娘道喜,这是穆六娘自己求的,愿望达成。至于进宫之后,前程将来也都要她自己去把握。 三日之后,内侍进府,一顶小轿带穆六娘进宫。 “姓穆的也该走了吧……”苏怀玉说着,选秀也选完了,再厚脸皮也该滚蛋了。 ☆、46晋江VIP 事实证明苏怀玉低估了穆老太爷的脸皮厚度,穆老太爷完全没有走的意思,穆六娘进宫当伴读了,只是解决掉一个,家里还有一堆姑娘待打发。见识过公主府的富贵之后,更是舍不得元家,趁着元老太爷还在,怎么也得嫁个姑娘进去。 公主府不好进,穆老太爷便请元老太爷到苏家来,在别人家里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只请元老爷一个人问题不大。 七天之后,穆六娘回来了,进宫当伴读的姑娘每七日可回家一天,跟官员上班的节奏相同。毕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是当伴读而己,又不是当宫女,生病或者家中有事,都可以请假回家,不过也要看跟随主子的脾气。 进宫后第一趟回家,苏锦秋也过去了,穆六娘精神很好,并没有吃苦的迹象。九岁的长宁郡主是太子才人所出。凤启性格温和度量过人,东宫上下自然也是如此,再加上长宁郡主年龄还小,穆六娘只要像大姐姐那样照顾她,关心她就可以了,这又是穆六娘最拿手的。 “听姐姐如此说,我们都放心了。”苏锦秋笑着说,求仁得仁,进宫陪伴的又是东宫的庶出郡主,省心省力,她也替穆六娘高兴。 穆六娘也是松了口气,笑着道:“我也没想到有这样的运气,长宁郡主性格脾气都是极好的,身边的嬷嬷内侍都十分可亲,待我极好。” 进宫前几天她也是心情忐忑,只是路人是走的,她的命运并不是听从吩咐就可以的。现在有机会改变,她一定要紧紧抓住。 苏锦秋只是笑,这是穆六娘自己选择的路,无所谓对与错,只在各人选择。顿了一下道:“姐姐在宫中可曾听到前线的消息?” 不是她对政治有兴趣,而是大军出征这么久了,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不是好消息,所以全面封锁。跟一般的战事邸报不同,这次永昌皇帝跟着呢,万一有个好歹来…… 穆六娘挥手让丫头婆子出去了,这才小声道:“姐姐千万别说出去,据说……没有好消息。” 苏锦秋会意,没有好消息自然就是坏消息。其实战争是胜还是负,除非打到京城,不然跟她们这些世家小姐都没什么关系。看穆六娘如此轻松的神态,肯定没有打到京城,对京城也没太大波动。 悬着的心不禁放了下来,历史上御驾亲征最后搞的京城都要失守的皇帝不是没有,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逻辑可言。 “还有另外一件事……”穆六娘把声音压低了,看着苏锦秋的神情几分欲 言又止,小声道:“华阳公主对七爷……” 接下来的话没说下去,穆六娘只是看着苏锦秋,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懂的。 苏锦秋多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元凤那种竟然也有人喜欢,审美真独特啊。不过表哥表妹,元凤又长于宫廷,华阳公主对他有意思也是情理之中。 穆六娘担忧的道:“妹妹不知,华阳公主很得太后喜欢。” 永昌皇帝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并不太在意,但陈太后十分疼惜这个孙女。最小的孙女,再加上亲爹不管,亲娘只是个宫女,要是陈太后再不管,小公主必然要是被各种欺负的杯具命运。 也因为陈太后的管了,华阳公主的命运彻底大翻盘。上头皇姐,皇兄都已经成家,宫里只有她一位公主,行事嚣张跋扈。平常姑娘看上表哥,表弟好歹会害羞隐藏一下,这位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刚进宫没几天,就已经晓的。 “只怕华阳公主这番心思要付遂流水了。”苏锦秋说着。 就凭元凤跟凤启的交情,以后妥妥是个亲王。留京亲王参政议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倒插门当驸马,绝了仕途之路,天天在家里当孙子侍候公主,只要元凤脑子没有被门板夹过都不会同意。 就是永昌皇帝,估计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实在太妨碍元凤前程。就是太后疼爱华阳公主,也不可以无视永昌皇帝和凤启的意见。 穆六娘道:“本来天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只是潘姑娘到华阳公主侍奉,妹妹也是知道她的,她若是把七爷和……说与公主听,我担心华阳公主会……” 她在东宫侍奉的人都能知道的事,潘妤在华阳公主身边,只怕知道的更清楚。以潘妤的性格,肯定会卖好似的告诉华阳公主。华阳公主那样跋扈的性格,若是知道元凤对苏锦秋有好感,那还不得翻天啊…… “多谢姐姐提醒,我记下了。”苏锦秋说着。 她没见过华阳公主,也不知道华阳公主到底多跋扈。不过大楚的公主权利并不大,海选出来的美男当驸马,还不得议政。更何况华阳公主还没成亲,连宫门都出不去,根本就不用躲就能避开。 更不用说前线战事那样紧张,华阳公主就是想胡闹,她也闹不起来。已经不是公主想干什么都可以时代了,虽然得提防些,也不用太担心。 穆六娘难得休息一天,重要事情说完,苏锦秋也要告辞走了。 送到院门口时 ,穆六娘有几分犹豫的道:“听说老太爷身上不大好,想去瞧瞧……” 她进宫之前还好好的,结果回来就听穆四奶奶提起,说苏老太爷突然晕厥,然后身体急转直下,请医用药不断。不管穆老太爷什么态度,穆四奶奶都想过去看看,当年穆家危难时苏老太爷借过钱,现在还收留了穆家这么多人。 只是……苏老太爷不见。 苏锦秋轻轻叹口气,神情显得有些飘忽,却是道:“让姐姐挂心了,祖父不想见客,以后再说吧。” 穆六娘看着苏锦秋的神情,心知没多少以后了,却只能道:“嗯,妹妹慢走。有事一定要跟四嫂说。” “嗯。”苏锦秋只是答应着,穆四奶奶是很好,但她不会找穆家人帮忙。 带着丫头从后角门出去,穆六娘提起,苏锦秋的心揪了起来。 苏老太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是苏怀玉把苏锦承和苏锦义抱回来之后,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继孙有了。最后的挂念也办完了,苏老太爷一直硬撑着的身体,似乎终于没有支持下去的理由,慢慢的衰弱下来。 都没用大夫吩咐,苏老太爷自己就开始准备后事,还是说他以后用的,要一样样亲自过目了才能放心。 虽然早就料到,六天前苏老太爷突然的晕厥,好像拉开了序幕了一般。这个世界里,她最后的嫡系亲人,也要离开她了。 谁也挡不住死神的脚步,或许对现在的苏老太爷来说,长眠是种幸福。不管是独子的亡故,还是政治上的不得志,所有的悲伤绝望都放下了。 “姑娘不好了,老太爷又晕厥了!”婆子急跑到苏锦秋面前,惊慌失措的道:“姑娘快去看看吧。” 苏锦秋脸色迅速变了,马上问:“在哪里?请大夫了吗?” “在书房,洪叔已经去了。”婆子着急说着。 苏锦秋顾不上丫头婆子,一路跑到内书院。院里仍然是阳光明媚,绿玉葱葱,推开屋门,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明明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生气。 围在床前的男仆和婆子们立即分两列站好,苏锦秋走到床前坐下来,轻声叫着:“祖父……” 苏老太爷睁开眼,却显得十分虚弱,道:“不用叫大夫,药太苦,我不想吃。” 苏锦秋声音不自觉得几分哽咽,却是强打起精神,笑着道:“只是相熟的张大夫来家,祖父就是为了我也该好好保重自己。” 她有时候都觉得苏老太爷是故意的,人生已经彻底绝望,再没有可以留恋的。 “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苏老太爷说着,对围在床边的下人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把怀玉找来。” 话音刚落就见苏怀玉急奔了进来,听到苏老太爷叫她,连忙喊着道:“我在这里,老太爷,我在呢。” 看到苏怀玉进来了,男仆和婆子们这才敢下去,苏怀玉向来是独当一面的,她在这里,有突发状况可以急时应付。 苏怀玉紧挨着苏锦秋身边坐了下来,不自觉得搂住苏锦秋。满脸紧张担忧,从苏老太爷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起,她就很难入睡,被架到火上日夜烧着她。道:“老太爷有什么吩咐?” 即使再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苏老太爷是在安排后事。只剩下一个孙女,所以要把后事全部交待完。 “给自己找户好人家嫁了吧。”苏老太爷看着苏怀玉说着:“就是锦秋早晚也要出嫁的,你总不能这么一辈子,嫁了吧。” 苏怀玉摇摇头,道:“进苏家门时我就说过,我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拗……”苏老太爷叹息,道:“这些年过去了,你也姓了苏,没必太执意与过去。你爹虽无德却是有大才,他负了你娘另娶高门千金,结果却是满门抄斩。我把你接到苏家来,是希望你改姓之后能重新生活,结果你仍然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我当年的好意。” 苏怀玉低头默然,好一会才道:“老太爷不用我为担心,我早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姑娘出嫁之后,我会照顾两位小少爷。说句不怕臊的话,以我的年龄也足以当两位小少爷的母亲,我带着他们也是一样的。” “唉……你这样让我怎么闭眼啊。”苏老太爷说着。 苏怀玉站起身在苏老太爷床前跪了下来,道:“请老太爷放心,我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好。” 苏老太爷看苏怀玉如此,叹口气道:“也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能照顾好自己的。有件事你要记得,我收养你,并不是想你回报。你为苏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不用继续下去。” “我在苏家这些年,是我离不开苏家。”苏怀玉低头说着,她已经在苏家太久,太习惯苏家的生活,这样一辈子是她自己选的。 “你起来吧。”苏老太爷说着,似乎有几分无力,却不再说下去。只是看向苏锦秋道:“你的将来我已经 安排妥当,就是我不在了,也不会任人欺负的。” “是。”苏锦秋哽咽说着,苏老太爷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一点都没有漏下。 “你的婚事我已经托与杜大人,出阁时他会给你操办。”苏老太爷说着,他也想亲自嫁孙女,只是实在做不到。 “杜大人?”苏锦秋怔了一下。 苏老太爷从内阁退下来,空出来的名额就是杜俊顶上。政件上两人一直不和,都是京城为官,私交肯定有点的。但相比之下苏老太爷还有更相熟的朋友,再就是元俊卿他也是合适人选。 苏老太爷点点头,道:“杜俊,是个很可靠的人。” ☆、47晋江VIP 七月的酷暑没有给京城带来一丝热气,前线终于有战报传来,当然不是好消息。 战败,一路战败,战线拉太长,粮草供给开始跟不上。再加上永昌皇帝亲征,虽然太子监国,朝中大臣越发人心谎谎。 要是永昌皇帝在外头有个好歹来,太子是不是要上位了? 对外的武争,国内政争,把整个京城都搅乱了。 “姑娘,魏王府内侍传信,说魏王妃想来看看老太爷。”婆子蹑手蹑脚走进,在苏锦秋耳边轻声说着。 “魏王妃?”苏锦秋稍稍怔了一下。 以前苏墨玉跟凤池交好,带着她去过魏王府,也曾见过魏王妃。平民选秀进宫,美貌自然有的,感觉智商不太好,在王府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又无子女,相信日子不好过。 “是新王妃,前头那个御前失仪被赐死了。”婆子小声说着。 这事也就天家能发生,平常人家儿媳妇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说错一句丢了性命。平民选上来的王妃果然是不值钱,对皇家来说,死了一个有的是后来人,果然选秀时凤池又选了一个绝色佳人,照样是王妃。 苏锦秋默然,好歹认识一场,没想到前魏王妃会得这么一个下场。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新王妃,不知性情脾气,更不知为何而来,家里苏老太爷这样,便道:“祖父病重,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王妃进府,若是苏家有失仪之处,岂不是苏家的罪过,还请王妃见谅。” 婆子会意,转身去回话。 苏锦秋轻轻叹口气,看着床上躺着的苏老太爷。连揪心的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悲伤和无力,后事所用东西全部准备妥当,苏老太爷好像了了最后一桩心愿似的,药都不吃了。眼睁睁看着时间在苏老太爷身上流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前线有消息吗?”苏老太爷突然出声,眼睛都没有睁开,好像说梦话一般。 苏锦秋连忙道:“有,都是好消息。” “你骗我呢。”苏老太爷说着,仍然没有睁开眼,只是喃喃说着:“不可能赢,怎么会赢……” “祖父……”苏锦秋眼泪落了下来,身体都成这样了,苏老太爷仍然在挂念着前线战事,不得已放下,心里根本就没放下过。 苏老太爷睁开眼,看着苏锦秋流泪的脸,神情有几分悲伤,不管他安排的再好,让一个孤女独立面对这些还是太残忍了些。道:“不要怪 祖父,我不能再陪你了,将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苏锦秋呜咽着不能言语,只是紧紧抓着苏老太爷干枯的手。 她知道现在的苏老太爷就想求个解脱,她不该如此的任性,只是真的很孤单,空空的房子,眼看着最后的亲人离世。含糊说着:“祖父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苏老太爷伸手摸摸苏锦秋的头,道:“去歇着吧,别在这里了。” “我想陪着祖父。”苏锦秋低声说着,她不能为苏老太爷做什么,只能最后陪着他。 苏老太爷摇摇头,道:“去把承哥儿和义哥儿抱过来,你爹爹的儿子,让我多看看。下去之后好跟你爹爹说,苏家的香火总是没有断。” “嗯。”苏锦秋答应着站起身来,也知道自己这样在苏老太爷跟前不妥,便道:“我去抱弟弟们过来。” 把跟着侍候的婆子吩咐几句,苏锦秋转身出屋。 此时正值中午,明晃晃的太阳,苏锦秋却一点都不觉得热。从书房小院出来,正想去东路跨院看看,就看到穆七娘满头大汗的旁边花丛里躲着,看到她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道:“你可算是出来了,让我好等。” 内书房是禁地,穆家人根本就进不去。再者她若进去了,被穆家人看到了反而不大好,还不如这样悄悄等着,苏锦秋总会出来。 “姐姐有什么事?”苏锦秋问着,却是朝跟着的丫头们挥挥手。 丫头们退后了,穆七姐在苏锦秋耳边小声道:“你小心些,今早上老太爷把大老爷,大太太,四奶奶都叫了过去,说了好些话,我隐隐听他们说到苏家的钱。后来我去四嫂屋里探口风,四嫂很是生气,虽然没说什么,看神情只怕老太爷行事不妥,她打算过几日就要起程回江城,眼不见为净,你千万小心些。” 自从苏老太爷病倒之后,穆七娘就一直很留心,不是她把人心往坏处想。苏老太爷当了这些年阁老,就看苏锦秋花钱也知道,苏家肯定是有钱的。嫡系亲友全无,只剩下一个孤女,就好像三岁孩童拿元宝过闹市,肯定会被人眼红抢夺。 又因穆家一直住着不走,就穆老太爷那尿性,穆七娘着实为苏锦秋担心,所以一直留心着,要是论亲戚算,穆家确实是苏锦秋最近的亲友了。 “哼,他还真敢想,找死。”苏锦秋冷笑一声。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从某方面说,她很佩服穆老太爷的胆识。想谋苏家 的财,也得看看能不能谋下来。 苏老太爷的丧事早就托好人,宗人令元俊卿和魏王府协办,她的婚事则是内阁大学士杜俊操办。在这样的情况下,穆老太爷还敢打苏家的主意,纯粹是活的不耐烦了。 穆七娘见苏锦秋满脸肃杀之气,心中有几分惊骇,这是她从来没在苏锦秋身上看到过的,心中越发觉得不安,不禁拉住苏锦秋的手道:“老太爷一直都是如此糊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跟苏锦秋关系是很好,也很讨厌穆老太爷,但此时她却是姓穆的,吃穿用度花钱全是来自穆家。若是苏锦秋把穆家整夸了…… 苏锦秋紧抿着唇,苏老太爷的身体状况以及家中的气氛把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让她的脾气与忍耐力到了临界点。跳梁小丑一样的穆老太爷,平常她是不想计较,但若是这时候穆老太爷自己撞上来,那她就不敢保证了。道:“只要他不急着送死,我不会跟他计较。” “妹妹……”穆七娘忍不住说着。 苏锦秋看看穆七娘,拍拍她的手道:“放心,你不会有事。” 穆七娘如何能放心,心中越发的不安。 前线战败的消息越来越多,来苏家的宾客也越来越多,都是为了见苏老太爷最后一面。朋友也发,敌人也罢,当生命走到最后时,这么多人过来,这是对苏老太爷一生的认同。就是政件不同,苏老太爷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苏锦秋带着两个弟弟,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其中最尊贵的莫过于太子凤启。战败的消息一直从前线传来,这种情况下永昌皇帝早该回京,结果……完全没有回京的消息。 这让很多大臣怀疑永昌皇帝是不是死到外面或者被抓中,若是这样,那接下来是不是太子继位? “阁老放心,一切都很好。”凤启用最温和的声音对苏老太爷说着,他知道这位老臣子多么的忧国忧民,即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仍然在担忧着。 苏老太爷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凤启,努力伸出手握住他。凤启是大楚的希望,从小接受了正规皇太子教育,英明果断,宽厚大度。只要他坐上皇位,战争将会马上结束,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凤启知道苏老太爷想说什么,要不要继位的话,早就有人说过。他并不想听这些,永昌皇帝是皇帝,也是他的父亲。为了皇位,他不想做到那一步,只要等待就好了。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苏姑娘。” 苏老太爷目光闪烁,闪过一丝失望,最终却点了一下头。这才是他看中的太子,若是连对亲爹都不能至孝的人,如何能为仁君。 简短的会话,凤启就要回去,所有的一切都压到他的头上,实在太忙碌。也就是苏老太爷临终一面,不然他绝不会离开东宫。 直走到门口,苏锦秋带着丫头婆子们正在外头站着,低头而恭顺。太子来访,她自要回避,却又不敢走太远,便在门口站着。至于男女之防之类的,都到这个时候了,相信也没人会计较。 走到苏锦秋跟前时,凤启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声音里沉痛伤感,道:“前线战事吃紧,老七也许……” 苏锦秋怔了一下,不自觉得抬起头来,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是很不喜欢元凤,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 嚣张狂傲的少年,美丽妖孽的青年,虽然不想承认,在男性里,元凤给她的印象最深刻。 “临出征前,他还托我照看你。”元凤说着,声音里带着飘渺和悲伤,那时候他还骂元凤胡闹,狠训过他。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苏老太爷托他了,也应该满足元凤。那是他亲手抚养,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不高兴呢。 一道旨意就够了,根本不用考虑其他。 苏锦秋的心慢慢往下沉,凤启这样靠谱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表示元凤是真出事了。 怎么可能,不是一直天下无敌吗,那样狂傲的一个人。又是皇帝的外甥,跟在皇帝身边…… 好像一直都有传闻,永昌皇帝出事了。 ☆、48齐王 漆黑的夜里,看不到一丝光亮,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黑夜,妖冶的男子断成两截,依然美丽的头颅垂落在地上。四周散落的尸体上散发着黑色郁气好像有生命一般,缠缠绕绕的往她身上飘过来。 苏锦秋大力奔跑,漆黑的空间看不到一丝光明,她只能大力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黑气却是越来越近,隐隐约约似乎还听到,我好恨之类的字样。 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找她! 不是讲理的时候,只能这样狂奔着。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黑气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扑过来,就见身后猛然一剑挥出,缠绕着她的黑气瞬间烟消云散。 苏锦秋不禁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已经断头的妖冶男子再次从地上站起身来,嘴角流着血,眼里却是含着笑,直勾勾的看着她。 “啊!!!!” 苏锦秋一声尖叫,把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部叫醒,一行人围到床边,为首的婆子连声说着:“姑娘可是做噩梦了,快去煮安神茶来。” 苏锦秋瞪大眼看着明亮的房间,围在床前的丫头婆子,意识慢慢清醒过来。 她在自己家里,午睡时间,做噩梦…… 青天白日做这样的噩梦,她虽然不迷信,忍不住想请个道士之类的回来看看。 小丫头刚端茶上来,苏怀玉来了。短短一个月时间,苏怀玉整个人瘦下来了,不但瘦而且憔悴,一天十二时辰不睡觉,亏得她自小习武,换个平常人早就顶不住了,对苏锦秋道:“下午就在屋里歇着吧,最近你太辛苦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苏锦秋说着,心里总有几分不可思议。 苏老太爷的病让整个苏府压抑起来,做噩梦是正常的。噩梦内容却让她不可思议,她是不想元凤死,但元凤死或者不死跟她关系并不大,为什么会梦到这么诡异的内容。 “还是歇着吧,不然身子要熬坏了。”苏怀玉说着,她也是噩梦连连,完全没办法合上眼。人固有一死,苏老太爷肯定要死到她前头,但悲伤与痛楚仍然充斥她全身。 苏锦秋沉默,突然抬头道:“若是前线有战胜的消息……” “老太爷能闭上眼。”苏怀玉说着,声音里不自觉得透出凄凉。 苏老太爷一直没闭上眼,就是在等前线的好消息,不管永昌皇帝再不合格,他都是大楚的皇帝。 希望 大楚能大胜,希望皇帝能平安归来,这是老臣子最后的心愿。 苏锦秋把头垂了下去,心中越发的难受。不自觉得想到梦中,元凤不是很牛吗,总是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神情,为什么上了战场就不行了呢。大破敌军,乱军之中上战首级,为什么不把牛b值继续刷破表呢。 “别想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做到的。”苏怀玉说着,伸手摸摸苏锦秋的头,好像在安慰着她。 她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只希望苏锦秋能好,这是苏家最后的血脉。 “姑娘,穆大太太想来看看姑娘……”婆子突然进门传话。 苏怀玉眉头皱了一下,苏老太爷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几乎把这一家人给忘记了。道:“还真是厚脸皮,还住着呢。” “赶他们走。”苏锦秋说着,神情显得有些有气无力,道:“穆老太爷竟然还想着我是孤女一个,要谋苏家的财产。” “什么!!”苏怀玉当即跳了起来,怒声道:“混账东西,我去杀他们。” “姑姑!”苏锦秋叫住她,叹气道:“这种时候不值得花力气,让洪叔拿上欠条赶他们走。” 此时的她精神和肉体都到极限,没有多余的力气对穆家。把欠苏家的钱还出来,哪怕是一部分也行,能要一点是一点,然后断绝关系,扫地出门。 苏怀玉强忍着怒气,却是道:“如何咽下这口气。” “并没有犯下必死的罪过。”苏锦秋说着,顿了一下道:“这个时候,让他们走就是了,不要节外生枝。” 苏怀玉默然,虽然不像刚才那样要杀人的模样,却是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轻饶不了他们。” 说着苏怀玉急匆匆出门去了,苏锦秋叹口气,也没再拦着。 她没有耐心等穆家人使出阴谋诡计再动手反击,非要人家亮出刀子被捅了一刀了再反击,她没那么圣母。穆家还不出八万两银子,那就有多少还多少,当初她在穆家别院里住了三年,现在苏家也收留了穆家人,就是时间还不完,穆家还欠着苏家钱呢。 “姑娘,安神茶好了。”婆子端茶上来。 苏锦秋摇摇头,让婆子端开,安静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喝这个。 午饭之后,穆四奶奶和穆七娘过来辞行,穆四奶奶已经开始打点行李,就是没有这回事情也要走了,当然这样走显得难堪一些。 苏怀玉 并没有亲自出面,是魏王府内侍总管刘公公和洪叔一起去的。进了西院之后,二话不说内侍进屋翻东西,她和姑娘的东西还好。像穆老太爷,穆大老爷,穆大太太的东西全部搜刮干净,包括穆大太太的首饰,一个布丝都没留下。 穆老太爷气的破口大骂,只是魏王府的人哪里会把他看在眼里,虽然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却是骂的更难听。翻查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折计银两,穆家上京虽然不是空手来的,带的也不多,钱都在穆四奶奶手里。 三个人搜出了这么多东西,折银一千两,对八万两银子的债务实在是九牛一毛,对苏家更啥都不是。苏怀玉过去把这些东西收下来,另外写了一张七万九千的债单,然后东西全部赏给了下人。 这就是一种赤果果的羞辱,饶是穆老太爷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再在苏家呆下去。穆四奶奶也是一样,她一样是姓穆的。她知道穆老太爷的打算,苏家这样的回击都算是客气的,只是这样一巴掌打下来让她也有些无所适从。 穆老太爷是傻子,她却知道苏家惹不得,她不想跟苏锦秋交恶。只想赶快离开京城,马上动身,一刻都不想耽搁。 “愿四奶奶和姐妹们一路顺风。”苏锦秋说着,苏老太爷的病让她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再加上中午的噩梦,她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穆四奶奶很好,当初在穆家时也照顾过她。只是她也是姓穆的,苏怀玉那一巴掌也打到她的脸上。已经闹成这样,再假惺惺的说什么同居之谊,就显得太假了。 穆四奶奶听得苦笑不已,苏锦秋早就改了称呼,客气而疏离。穆家人必须为穆老太爷的所作所为买单,单是背后说苏锦秋坏话这一条,苏锦秋能忍到现在就是客气。道:“姑娘保重,此次一别只怕无比有再见。” “一大家子都落到四爷和四奶奶身上,四奶奶也要保重自己。”苏锦秋说着,穆家还能吃的饱,穿的暖全是靠着这对夫妻,将来更是如此。 “还有一件事……虽然不太好启口,却只能麻烦姑娘。”穆四奶奶显得有些犹豫,却是无可奈何,道:“我们走的匆忙,宫中六娘不知始末,还请姑娘带个消息给她。” 苏锦秋点点头,道:“四奶奶放心,我一定带消息给六姑娘。若是六姑娘不弃,沐休之时我还想请她到苏府一叙。” 就是不愿意,穆六娘也可以选择住宫里,能郡主当伴读,不会搞的没地方住。 穆四奶奶听得舒口气,有几分肯求的道 :“六姑娘在京城还要劳烦苏姑娘照看。” 伴君如伴虎,虽然是官家女儿进宫,不会一言不好就仗毙,但日子并不好过。需要足够硬的后台,潘妤和潘家都靠不住,也就苏锦秋能照顾一、二分。 “请四奶奶放心,若是有用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苏锦秋说着。 在东宫侍候应该不会出事,更何况穆六娘一贯小心谨慎。不过一入宫门深似海,是死于宫中还是风光待嫁,就看穆六娘的本事。 “那我就放心了。”穆四奶奶说着,话完要走,看穆七娘似乎没走的意思,便道:“东西我让丫头帮你收拾,你多坐一会吧。” 穆七娘跟穆家人并不是多亲,唯独跟苏锦秋亲近。苏锦秋也一样,跟穆家其他人关系都一般,唯独跟穆七娘要好。 “麻烦四嫂了。”穆七娘说着。 穆四奶奶起身走了,穆七娘看着苏锦秋,苏锦秋也看着她。好一会穆七娘才道:“我就要走了,只怕……”相见无期。 刚穿过来时她还能意气风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了解这个社会形态,她越觉得压抑。女人是要认命的,女人要是靠男人撑起来的,所谓的命运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想怎么摆就怎么摆。 跟苏锦秋的交往是快乐,虽然她觉得心理年龄上她比较大,其实苏锦秋更像是个大姐姐一样在包容着她。两人很投缘,那种投缘让她都觉得自己又穿了回去。 后头四个字穆七娘虽没说出来,苏锦秋心里却很懂,抓住穆七娘的手道:“山水有相逢,总是能见面的。” 说话间苏锦秋站起身打开首饰盒,挑了四样最贵重的递给穆七娘道:“临别之际没什么好送的,这些东西权当是临别礼物。” 穆七娘虽然是小姐,却是真穷。平常小姐好歹还有点衣服首饰,她则是一无所有。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需要穆七娘拿钱逃命时,这些东西也许能帮到她。就穆家现在的情况,将来如何很不好说。 穆七娘接过东西时愣了一下,她却没想那么多,接了苏锦秋的临别礼物,也想从身上解下一件来回送给苏锦秋当见面礼,只是她身上实在没什么可送的。最后摘了一只戒指,还是上趟去元家,元老太太贾氏给的见面礼,她身上最贵重的首饰。道:“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回送的,就这一样,你要是不嫌弃就拿上。” 过了年她就十三岁,穆家上下都对她无感,很有可能把她半卖半嫁 送出去。她越来越不想将来的日子,越想越绝望。 “只要你送我的就可以了。”苏锦秋说着,迟疑一下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江城发生了不好的事,你就来京城找我。” 穆七娘不是找事的人,但苏家把穆老太爷这样扫地出门,穆七娘难免被迁怒。穆家没有人为穆七娘打算,她的将来……迷茫的看不到前路。 穆七娘终于明白过来,自嘲的笑了起来,却是感激的道:“难为你还能想着我,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来找你。” “一定。”苏锦秋说着,她并不希望穆七娘来找她,但穆七娘若是真无路可走了,那她一定会帮。 当天下午穆家人动身了,期间穆老太爷还试图找元老太爷,结果连公主府的门都没进去,只是内侍官就把他赶了出来。穆老太爷倒是想撒泼,但京城哪里是个由他说理的地方,穆四奶奶实在不想管他,直接说要走就走,不走随意。 穆老太爷此时身无分文,心里再是气氛憋屈,也只得跟着大部队同路。据说走的时候,身上就有点病症,主要是气的了。 “病死才好呢,老不死的东西。”苏怀玉冷笑说着,以前的慢怠就算了。亲戚而己,大不了不来往,但敢盘算到苏锦秋身上,算计苏家的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想杀人越货,那就要看看有没有命受了。 苏锦秋默然听着,穆老太爷死或者不死她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在苏老太爷继续守着。早就吃不下药,现在连水都喝不下去,大部分时间都是晕迷的,只是偶尔的睁开眼,混沌的眸子看向四周,似乎在等待着喜报的到来。 “太子殿下驾到……” 猛然一声高喊,内侍的声音匆忙而且急促。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竹席响动,凤启掀帘子进来。身上仍然是便服,却显得无比急切,大部走到床前。 苏锦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了下来,凤启却是完全顾不上,只是走到苏老太爷床前,一脸激动的道:“老太爷可以安心了,大楚大胜匈奴,齐王率两万骑兵,斩杀匈奴五万大军。” 苏老太爷猛然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凤启,直到确认了说话的是凤启。一直不能出生的喉咙突然出发了声音,干涩而激动:“真的吗,赢了吗?” “赢了,父皇马上就要搬师回朝,我军大胜。”凤启说着,神情显得十分激动,他己经做好失去元凤的准备,结果元凤回来了,带着这样的胜利。 “齐王,齐王……”苏老太爷念着这个名字,神志显得有些不太清醒,却是紧紧抓住元凤的手道:“大楚……大楚,太子殿下一定要……” “老大人放心吧,大楚会很好,一直很好。”凤启说着。 当天晚上苏老太爷咽气,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双目紧闭,一副安心的模样。苏府上下挂起了白布,苏锦秋带着苏锦承和苏锦义跪在灵前,手抚着棺材右侧,入眼的白色,楠木棺材,痛苦的太久反而有种虚空感,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或许这就是苏老太爷想要的,一直不肯咽下这口气,终于能咽下来。安心去了,总好过死不瞑目。 齐王…… 永昌皇帝六个亲子都己经册封,没有齐王这个称号。 元凤吗…… ☆、49俞永昭 丧事一应从简,停灵五天,发丧出殡,然后由苏怀玉抚灵回乡,这是苏老太爷对自己后事的安排。不管元俊卿还是魏王府都想大操大办,无奈苏老太爷遗命在此,元俊卿只能充份利用五天时间,尽可能的张扬起来。 客人如潮水般的涌来,最尊贵的当属于太子凤启,亲自来祭奠。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武勋旧贵,一波又一波的人马让人看着眼花。 当然这些与苏锦秋是无关的,她只要带着两个弟弟在灵前哭就可以了,不用见客,不用操心什么,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摆在灵前。就连她都觉得自己虚空了,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明明知道这个结果对苏老太爷是最好的,苏锦秋仍然没有办法笑着说一路走好。最后的嫡系亲人离开了她,孤寂感油然而生,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姑娘,我送老太爷回乡,你要保重自己。”苏怀玉说着。 只见脸色蜡黄,眼圈都是黑的,整个人好像脱了形一般。按元俊卿的意思,苏家老家颇远,不让苏怀玉去了,换个人肯定能送到。只是苏怀玉如何会愿意,哪怕是死在路上,这一趟她也要去。 这是苏老太爷最后的嘱咐,也是对她的认同,抚灵回乡,安葬入祖坟,这是儿孙做的事情。 “姑姑。”苏锦秋突然出声,连日的哭泣让她声音有些沙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亮,却是道:“我只剩下你了。” 话出口时,眼泪不自觉得跟着落下来,无声无息划她的脸颊,直直的看着苏怀玉。 苏怀玉的眼泪也紧跟着落了下来,伸手搂住苏锦秋,失声痛哭道:“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苏锦秋跟着痛哭起来,两人的哭泣声纠缠在一起,越发显得悲凉。 哭完苏怀玉就起身走了,走前狠吃了一顿,她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还有年幼的苏锦秋需要她照顾。 紧跟着苏锦秋也搬家了,从花园挪出来搬到东路前头一节小院里,她最初的住处,着人打扫之后又搬了回去。花园山门落锁,所有人从花园迁出来,就好像沉封起来的记忆,永远把悲伤关里面。 偌大的苏府彻底冷清下来,大门紧闭,门口匾上挂着白布。从前头的热闹到现在死寂般的冷清,连行走的下人似乎都不敢大声说话。 苏锦秋呆在自己屋里,大部分时间都发呆。人心如此脆弱,失去的痛楚,总是要许多才缓过来 ,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眼前的痛楚,以及将来以后,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姑娘,驸马爷打发婆子送了几碟新鲜果子请姑娘尝尝,还有一封书信请姑娘过目。”婆子进门小声说着,手里提着食盒。 苏锦秋窗前坐下来发怔,听到传话,便点点头。 婆子先把书信奉于苏锦秋,又打开食盒,把四碟鲜果摆到炕桌上,小声劝道:“姑娘早饭吃的不多,正好吃上几块,不辜负驸马爷的心意。” 苏锦秋没作声,只是拆开看信,元俊卿亲笔所书。先是安慰她几句,然后问她要不要出门走走,正值暑天,元家的姑娘们要去避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准备笔墨。”苏锦秋吩咐着小丫头。 就苏老太爷的丧事上,苏锦秋就能感觉到元俊卿的用心,也知道他是真心为她好。时常打发婆子送些吃的,表示一下慰问,现在还想出门散散心,也是担心她的情况。 谢谢元俊卿的好意,她已经在努力调整自己了,只是还需要时间。至于出门就算了,天气太热是一部分,她也不想跟陌生人一起出门,她想安静一会。 写完回信让婆子送回去,也是顺道请安问好。苏老太爷的丧事能办的那样体面妥当,一点错处没有,亏得元俊卿张罗,还有元祈笙,一直在跟着打下手。都说日久见人心,就像苏老太爷说的,元俊卿很可靠。 中饭过后,派出去的婆子回来赴命,元俊卿正好在家里,信已经亲手奉上。元俊卿看完信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她几句,不外乎苏锦秋的情况。又说永昌皇帝马上就要回京,宗人府事务多,只怕顾不上苏锦秋,要她一定要保重自己。 “皇上要回京了吗?”苏锦秋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大楚大胜的消息,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忙着丧事,心情十分低落。突然说到这个,有种猛然拉入现实的感觉。 婆子看苏锦秋问起,以为她有兴趣,实在是苏锦秋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发怔,对什么都没兴趣,难得有点提起她兴趣的事,连忙笑着道:“可不是,京城都在传呢,这回御驾亲征真是有如神助,大破匈奴,极难得的一次大捷。” 苏锦秋淡然听着,正常情况下都是匈奴打过来,天朝再去抵抗,能抵抗成功就不得了。各种和亲,从某方面说也是战败悲催史。主动出攻却成功了,可以想像天朝的得意,就是永昌皇帝自己,也是瞬间把存在感刷破表。道:“大概什么时候进京?” 宗人府元俊卿都在准备了,相信应该很快了。 “据说是月底的事,不过只是皇上和魏王殿下回来,边关留守了一部分。”婆子说着,以前战败的时候,捂着掖着只怕别人知道,现在是捷报,顿时连路人都知道了。 苏锦秋听得心念一动,问:“那七……齐王呢?” “还要继续跟匈奴打仗呢。”婆子眉毛色舞的说着,道:“姑娘不知道,现在京城满是齐王殿下的传奇,这次出征,刚入草原不久就被围攻,本以为都要大败了呢。结果齐王殿下领兵杀出,回头斩杀了匈奴几万人马,实在是大大的英雄。连亲王封号都是皇帝战前亲封,这是大英雄真豪杰。” 苏锦秋听得有几分失神,杀人狂变成了民族英雄?总有种不真实感。 细细回想以前几次见面,以及元凤的行事,即使真成了民族英雄,她也很难产生敬仰的情绪。 战争是最合适元凤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发挥自己的本能。只怕连战功都是顺道而来,他是天生喜欢修罗场,鲜血是他最喜欢的。 相反的要是没有战争,元凤在平常世界,就是个杀人狂。 “齐王殿下立下豪言,要灭了匈奴,才会班师回朝。”婆子继续说着,神情十分得意,实在是一直以来大楚都是被匈奴欺负的,和亲都和过好几次。现在终于出现在一个民族英雄,要把匈奴全部杀完,以前的旧账都讨回来,自然会受到十分的爱戴。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舒口气道:“也挺好。” 杀人狂找到最合适自己的地方,可以十分正义的释放本能,实在是件好事。而且元凤不回来,她真的很高兴。就是早晚要回来,晚比早好。 听婆子说到中午饭时间,苏锦秋有种跟外界接气的感觉。在她悲伤的时候,世界仍然在运转着,而她总要融到这个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 “也不知道姑姑走到哪里了。”苏锦秋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抚灵回乡,安葬入土,再加上来回差不多要三个月。 苏怀玉在,她就能安心许多。 吃了几块元家送来的鲜果,味道确实是不错,又吃了半碗饭,苏锦秋就觉得有点撑。吃的并不多,只是心里不舒服,怎么也吃不下去。 丫头们收拾桌子,苏锦秋便想去后院看看苏锦承和苏锦义,不管是她还是苏怀玉都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现在两个孩子交给奶妈和婆子们照看,她 们常过去看。从留下来的忠仆里选出来的婆子,照顾的很周到。 正要出门去,就有婆子匆匆来报:“姑娘,俞家大姑奶奶来了,要看看姑娘。” “俞大姑奶奶?”苏锦秋稍稍怔了一下,道:“可是骆大奶奶?” 俞家本就是大族,族人许多,再加上前些年大分家之后,亲戚关系就更复杂,经常弄不清谁是谁。母亲俞氏乃是四房女儿,并无亲兄弟姐妹。没分家的时候,大家群居一起,一家人关系自然亲密,分家之后也就各立房头。 俞永昭是大房次子,除了上头兄长之外还有一个姐姐俞永清,嫁到了修国公府骆家。要说俞家的出嫁女来看她,估计也就是这个未来大姑子了。 “就是她。”婆子说着,苏家一直闭门谢客,要不是很亲的人上门来,根本就不会见。 “请到前头花厅里。”苏锦秋说着也站起身来,唤丫头拿来见客的外衣,她在孝中并不用收拾,换好衣服就成。 带着丫头婆子过去,前头花厅是跟东路建筑群配套的,是以前苏墨玉会友的地方。苏家其他地方都封了起来,女眷会客在那里也不算唐突。 她回家之后,与俞家的来往不少,当然没见过俞永昭,定亲男女在结婚之前不能见面。苏老太爷丧事上,俞永昭以及俞家各房亲友都到了,未来婆婆俞大太太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 苏老太爷挑中的人家,必然十分可靠,若是能嫁过去,自然能一帆风顺。更何况探花出身的内阁大学士杜俊发嫁她,跟俞家正是同路人。 脚步声响起,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锦秋不禁起身相迎,看清门口来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打头的是俞永清,似乎在丧礼上见到过,当时人太多,她也没顾上这些。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素色装扮。 她身后却是站着一个青年,十八九岁的模样,身量颇高,肩膀很宽,长眉斜飞起,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带着冰霜,明明是七月天,全身却散发着冷意,只差挂上生人勿近的牌子。 青年也打量着她,冷漠的神情似乎有几分动容,却是强忍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苏锦秋不自觉得把头低了下去,倒不是看到陌生男人害羞,而是这种的直视,男人看女人,如此激烈的感情,让她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与元凤的张狂血腥不同,青年冷漠的眸子里蕴含着满满的关心。 他是……俞永昭,大她七岁的未婚夫。 “哟,这才多少日子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俞永清走到苏锦秋跟前,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神情十分担忧。 苏锦秋低头见礼,道:“让姐姐挂念了,我很好。” “都瘦成这样了,怎么能好。”俞永清一脸心疼的说着,回头看青年一眼,有几分歉意的对苏锦秋道:“这是永昭,本来……我不该带他来,只是他实在有话要说。” 苏家没有长辈在,又是定亲的关系,她可以来,俞永昭来就很不合适了。但是素来冷漠的弟弟却找到她门上,她这个姐姐如何能狠下心来不管。 苏锦秋不禁抬头看向俞永昭,神情显得有些惊讶,俞永昭对她有话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需要俞永昭亲自过来跟她说? “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不乎,俞家也不在乎。”俞永昭坚定的说着。 苏锦秋更显得惊讶,问:“外面说什么了?” 丧事完了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就今天上午婆子说了会元凤的事。对外头的消息,她是全然不知。 俞永清和俞永清也愣了一下,俞永清马上笑了起来,道:“妹妹别问了,不过是些闲着无聊的人说的闲话,何必放在心上。你只需保养好你自己,孝满之后就进门,一个人在家里总是有些不方便,也堵了小人的嘴。” 苏老太爷过世,苏家就彻底没人了,把苏锦秋一个小姑娘放在家里,总是不妥当。家里已经商议过,等苏锦秋九个月的孝满,就把婚事办了。晚两年再圆房也没什么,先把人接过来生好照看。 再就是考虑苏锦秋的教养问题,十二岁正该女性长辈提点的时候,现在苏锦秋连男性长辈都没有了。早点娶进门来,由俞家教养,对她的将来也有好处。 苏锦秋想了想,不外乎是潘妤或者华阳公主说她与元凤的事,真是吃撑了,她心里并不在意。但俞永昭能摆出这样的态度来,着实在太难得,不禁看向俞永昭。 俞永昭也正看着她,细细打量着,生怕少看了。 “嗯,我听长辈的安排。”苏锦秋轻轻说着,眼睛仍然看着俞永昭,她相信苏老太爷的判断力,这是她的良人。 ☆、50晋江VIP 谣言是华阳公主传出来的,始作俑者虽然潘妤,潘妤却没有胆子自己说,先在华阳公主面前说闲话,把华阳公主说的心头火起,恨不得把苏锦秋剥皮抽筋。她那样的喜欢着元凤,元凤一直如无视她,却对一个克父克母的小丫头有兴趣。 叔能忍,婶都不能忍!把人召到宫里打顿板子……可以脑子里幻想一下,她没有这个权利。尤其潘妤说苏锦秋已经定给了俞永昭,仍然死命勾搭元凤之后,华阳公主决定一定要好好整整苏锦秋。 背后讲闲话看着是小把戏,但得说了什么话,以及话是从什么人嘴里说出来的。若是太后,皇后说哪家姑娘定亲之后与别的男人拉扯不清,那就是绝对的官方说法。出自公主口中也许权威性没那么大,但至少听到的人会把这话当回事,公主亲口说的呢。 华阳公主那么喜欢元凤自然不会说元凤如何,全部都是苏锦秋勾引,在江城的时候就约他去看花灯,各种调戏,回京之后也是十分不安份,使劲浑身解数。只可惜不管她怎么折腾,元凤也不看她,只可惜了俞永昭,大好青年要娶这么一个女人。 “就这些了吗?”苏锦秋淡然问着,就这些小手段,还以为能玩出花来呢。 洪叔看着苏锦秋淡漠的脸,却有些看不懂,一般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就是不吓得哭出来,也该义愤填膺的发脾气,结果苏锦秋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就是无聊的笑话般,这可是事关名节的大事,不由得道:“魏王殿下马上就要进京……” 华阳公主的嘴一般人堵不住,凤池却不是一般人,兄长去提醒一下妹妹,何情合理。 苏锦秋眉头皱了一下,马上道:“不用。” 凤池对她是没有恶意,但来自凤池的好意,她统统不能接受,致使这在别人眼里显得太不识好歹。 “但是华阳公主那样说,姑娘以后要如何自处。”洪叔说着,凤池跟苏墨玉那么好的交情,而且这事只有凤池能解决。 “没什么好说的,俞家人相信就可以了。”苏锦秋说着,神情有几分欣喜。 无聊的八卦绯闻,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因祸得福,倒是检验了俞家和俞永昭。别说古代盲婚哑嫁的时代,就是现代社会能遇上俞永昭这样的男人也是好运气。 在她的记忆里,算上上次,她跟俞永昭只见过两次面。她承认她是有让男人一见钟情的容貌,但那是将来的她。现在她才十二岁,要是俞永昭这么重口,她都要先承受不起了 。 苏俞两家除了上代的姻亲关系之外,一直以来都是世交,俞家很可靠。就像元俊卿那样,在苏墨玉过世之后,想让儿子把她娶回家。 她对俞永昭来说更多的是责任,两家世交,知根知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他的正室,他要爱她敬她,至于人品,两家的交情以及苏家的招牌在那里,如何会不信。也许不是天盟海誓的爱恋,但责任心在那里,要是没有意外,他们将来相知相守,如此度过一生。 至于爱情,当然会有,却是在日积月累之后。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尤其在这个时代,去相信一见钟情,不如找个可靠的男人,然后慢慢经营。 刚穿过来的穆七娘已经开始适应古代生活,更何况婴穿过来的她。这就是古代千金小姐的生活,苦闷的像潭死水,却只能继续生活下去。 “俞二爷真是难得。”洪叔赞叹说着,又道:“果然是老太爷挑中的人,实在可靠。” 谣言没有继续传下去,甚至于越说越难听。除了元俊卿的极力支持之外,俞家的态度更有可信度,俞家并没有反驳,只是对外表示,俞家更在准备婚事,苏锦秋九个月孝满就娶进门。 年龄不到可以先不圆房,苏家没什么长辈了,剩下苏锦秋一个孤女太可怜。若是还在外头肯定会被各种欺负,那不如由俞家来照顾。 话说得很得体,但谁都听出来了,这个所谓的欺负指的就是华阳公主。这样的发言无疑是洗清苏锦秋的最好方案。 连婆家都这么说了,完全是怜悯的态度来。更何况元凤是什么人,京城人士都是心知肚明。苏锦秋若是真勾引过元凤,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这谣言来的也奇怪,毕竟一直以来元凤都是死亡话题的制造者,这回竟然跟桃色花边新闻搭上关系,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就足够了。”苏锦秋说着,岔开话题问:“有姑姑的消息吗,快回来了吧。” “只怕还要一阵子。”洪叔说着,却不禁道:“姑娘与华阳公主素不相识,她何必要为难姑娘?” 苏锦秋淡然一笑,道:“潘姑娘素与我不和,她在华阳公主身边侍候,自然是要难为我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跟潘妤不和……谁让她跟潘妤一前一后去了穆家,同时归京,然后又把她比成渣渣了呢。当然想讨好华阳公主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只能说是主仆俩一拍即合,力志要整死她。 “潘姑娘?”洪叔觉得很不能理解,潘妤以前是常来苏家的,苏老太爷丧事上,潘勤表现得很伤心。 “跟潘大人无关,只是潘妤与我不和。”苏锦秋淡然说着,潘妤的头号仇人是她的继母吴氏,二号仇人是穆六娘。就凭潘妤的行事,不用别人做什么,她就能把自己的前路堵死。道:“我并不在意这些闲话,不用管她们了。” 华阳公主到底是公主,就是想管她也管不了,还不如放着不管,好歹省口气。 相信潘妤进宫之初就把元凤如何对她的事说了,会拖到现在谣言才传遍京城,皆因前头战事不利,宫里从上到下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华阳公主再是二缺犯傻,也不会在那种时候讲这种无聊的闲话。 直到大楚大胜,永昌皇帝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宫里气氛大转变,烦恼变成了欢乐。各公主皇子之前也开始有走动了,华阳公主也就有闲心传闲话了。 洪叔听得松口气,道:“姑娘大量,犯不上与她们一起见识。倒是姑娘的亲事,我与杜大人商议过,也觉得孝满成亲合适。若是姑娘也无异议,府里也要开始准备嫁妆了。” 外头风言风语,俞家如此坚决的表态,苏家也确实没什么人了,苏锦秋早点嫁过去也挺好。杜俊也是个意思,嫁进俞家之后,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苏锦秋却显得有点犹豫,倒不是担心嫁入俞家后的生活,而是担心她到底能不能嫁进去。九个月的孝期已经过去三个月,现在开始准备择选吉日备嫁,怎么也得大半年了。战争能持续这么久吗?就是她真嫁过去了,元凤就此罢休了吗? “嗯,开始准备吧。”苏锦秋说着,有吃饭噎死的,但人还得吃饭。她更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嫁了,也许元凤打仗打得太啵皮,早把她忘到脑后了。 “是。”洪叔答应着退下。 苏锦秋点头,洪叔亲自操办,备嫁马上提上议程。 俞苏两家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一应手续都有了。孝满迎亲,现在两家要做的就是婚前准备工作,俞家那边是盖新房装修,苏家则是准备嫁妆。 西路一直空着的房舍利用起来,采买木料,请工匠进府打造家具。当然是跟俞家透过气的,把新房图纸都要了一份,要比着房间打造家具。 至于嫁妆的其他部分,洪叔正在整理库房,按洪叔的意思全部给她当嫁妆带走。除了祖宅和祭田之外,全部都是她的。 苏锦秋从小到大 从来没有缺过钱,但苏家到底有多少钱,她真不知道。这也跟苏老太爷的教育方式有关系,千金小姐哪里需要过问银子家用,苏家还没落魄到那一步。现在开始准备嫁妆,到底有多少,她心里也没数,肯定够她这辈子用的,也就不愿意多想了。 “姑娘,俞大姑奶奶打发人来看姑娘,还送了一对雀儿,给姑娘解闷。”婆子提着鸟笼进屋,一脸笑吟吟的说着。 说是俞永清送的,多半是俞永昭送来的。这才是真有心,送些活物来,看着喜庆也能解闷。 苏锦秋看过去,是一对彩雀儿,叽叽喳喳的看着确实挺喜庆。让婆子放到炕桌上,看着两只欢快的鸟儿,不禁笑了起来。 俞永昭很有心,也真的很努力,努力让她快活起来,努力让他们之间的生疏感消除。借着俞大姑奶奶的名义,断断续续送了许多东西进来,说不上贵重,却是难得的精致与细心,似乎在用这些东西诉说他的情意。 “我没什么好回礼的,前两天绣了只荷包,你带过去吧。”苏锦秋对婆子说着,给丫头打开手势,丫头打开针线匣子,拿了一个青色荷包递于婆子。 她的针线活实在很一般,不过还是绣了一只。俞永昭频频送东西,她好歹也得有点回礼,前面回送的都是果子点心之类,她确实没有俞永昭的心思,能想出这些东西来逗她开心,那好歹送个荷包表示一下。 婆子笑着接过来,欢喜的道:“俞家的人还没走呢,我就拿过去。” 说着拿着荷包欢喜的走了,虽然从礼教上说,未成亲的男女不能如此。但定亲这么久,看着就要成亲了,这样的来往没有拘束的必要,反而是好事。 苏锦秋唇角含着笑意,看着炕桌上的两只欢快的雀儿,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眼前如此快乐,何必去想烦恼的事。 七月底永昌皇帝回朝,除了官员之外,欢迎的百姓都迎到城外去了。永昌皇帝当然没闲着,大胜归来,先是太庙祭祖,感谢祖宗保佑,大败匈奴,平安归来。然后就是清点伤亡,出乎意料外的,大楚这边伤亡并不重,就是开始时一直大败,伤亡却不多。要是敌死一千,我死八百,只怕永昌皇帝也高兴不成这样。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最大功臣当属齐王元凤,本来永昌皇帝带着他是去打酱油的,元凤强烈要求,永昌皇帝素来疼他,也不太当回事就带着走了。 十八岁,这样的年龄,谁能想到他会是最大的功臣。据说当时的情况,永昌皇帝 带敌刚过去就被入包围圈,差点被俘,是元凤破阵带兵杀出重围,然后大破敌军。 齐王的封号是阵前封的,大楚第一位异姓亲王出炉,却没人会反对。危机之时挺身而出,引领着战争从大败到大胜的统帅,往往更具有魅力。 元凤并没有跟着大军回来,他留下五万骑兵,继续游击作战。同时永昌皇帝把兵符都给了他,让他随时调动边疆军士。御驾亲征大胜了,存在感刷到暴,永昌皇帝虽然满足了,但元凤还想打下去,而且有信心把匈奴打的更远,永昌皇帝自然鼎力支持。 第二号功臣则是魏王凤池,他虽然不像元凤那样,领军大破匈奴,但在永昌皇帝最危机的时刻,却是他护在永昌皇帝面前。他本来就是剑术高手,武功超群,说以一敌百夸张了点,单挑二十几个还是没问题的。大楚军队被包围时,是他护着永昌皇帝逃脱,真是拼死相护。 只是凤池已经是亲王了,嫡次子,实在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永昌皇帝和大臣们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赏魏王好,目前还没有头绪。永昌皇帝对凤池的偏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又来个阵前救驾,永昌皇帝就是把心偏到腋下去都正常。 “姑娘,魏王殿下来了……”婆子匆匆进门传话,神情又是惊又是喜。 亲王还是那个亲王,此时却是今非昔比,而且刚刚归京,应酬许多,事务缠身之时。凤池竟然能亲自到来,实在是意料之外的荣幸,这也是凤池对苏家的看中。 苏锦秋正逗着雀儿,欢快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冷漠,道:“知道了,更衣。” ☆、51晋江VIP 凤池来了,带着塞外的风霜,虽然只是全出门几个月,感觉却是大不相同。整个人好像一把出鞘剑,带着无限的锋利。 战争的洗礼,生死相搏的地狱场,尤其是战争之初的大败。对于皇族来说,死亡也许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俘。求生不得,求死不难的羞耻。 最后他带着荣耀归来,大胜的结果是元凤带来的,但生死战场却是他亲身经历过。保住了自己以及永昌皇帝的性命,那是他以死相搏争来的。 先去中堂苏老太爷灵前上香,苏锦秋低眉顺眼的跟在凤池身边,努力不让自己情绪显露出来。特意让奶妈把苏锦承和苏锦义抱出来。凤池倒是轻车简从来的,不过两个哥儿,加上跟着奶妈婆子,浩浩荡荡一大队。 魏王凤池,惹不起,甚至躲不起。既使她已经表现出她的不耐烦,他仍然无所谓。小孩子闹脾气,大人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就像她哪天要是对元俊卿说句不好听的话,元俊卿不会跟她计较一样。 “华阳任性,我已经说过她,潘姑娘我也打发出宫了,不用再担心她们说你闲话。”凤池说着,十分欣慰的道:“俞家能如此,十分难得,孝满嫁过去也挺好,提前与俞家人熟识了,要是俞家哪里有怠慢之处,就与我说,我会给你做主。” 苏锦秋听得无言以对,除了厌烦凤池外,实在是他的口气…… 好像是试婚的意思,她先嫁到俞家去,年龄不到不用圆房,要是俞家待她好,那就继续圆房过。要是俞家待她不好,那就敢紧撤,还可以减少缺失。 凤池看苏锦秋低头不语,一直以来苏锦秋对他的态度说好听一点是消极,说难听一点就是很不意见。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又对抱着两个哥儿的奶妈们道:“退下。” 奶妈们面面相觑,本以为凤池来了,肯定要看看两个继子的,别说问一句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不敢违命,赶紧走了,走前不由得看苏锦秋一眼,现在苏家她最大,上下都听她的指示。 “好好带着弟弟们,暑热还没过去,要当天些。”苏锦秋说着。 “是。”奶妈们答应着,缓缓退下去,跟着的丫头婆子们也跟着走了。 跟着尾巴全部走开,一时间就剩下苏锦秋和凤池两个,倒不会让人觉得暧昩之类,实在是长辈对晚辈,可能有话要叮嘱。 下午的阳光还有点大,凤池当然不会站着晒太阳。他熟知苏府房舍分布,根本就不用苏锦秋说什么, 便往苏锦秋住的房舍的走去,苏锦秋轻咬了一唇,却只能跟上去。 前头花厅里坐定,苏锦秋便让人把前后门窗全部打开,这倒不是为了避讳什么。只是开窗透气有利于她的心情,不然凤池两个人在屋里闷着,她很难保证自己不发脾气。 丫头倒茶上来,苏锦秋默默喝茶,虽然她不渴,但喝茶总比跟凤池说话强。 “我一直很疑惑,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一直十分亲厚,你为何要与我疏远。”凤池单刀直入,疑惑地看着苏锦秋。本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觉得他哪里没做好,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苏锦秋紧抿着唇,端着茶碗的手都有点发抖。她真想喷凤池一脸,他竟然敢自称与苏墨玉相交多年,好到想睡人家老婆,这种男人真该死。 强忍着怒气,苏锦秋缓了好一会,脾气压下去了,声音平和许多,这才缓缓开口:“父亲与我说,苏家已经麻烦魏王殿下许多,让我以后不得任性。” 苏墨玉并没有这么说过,但要是给苏墨玉一个机会,他做的肯定更绝。 “你……你说什么?”凤池好像没听懂,神情显得十分疑惑,苏锦秋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到了,但连在一起,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苏锦秋看着凤池疑惑而茫然的脸,心中冷笑不己,要不是她亲耳听到的,她也不敢相信,但她确实听到了,也就越发没办法原谅。吸口气,把话说得更明白,道:“苏家只是书香门第,他也只是平常的大家公子,早该听祖父劝告,安心读书考取功名,而不是与皇室贵胄相交。” 要是给苏墨玉一个机会,相信苏墨玉一定会把这话喷到凤池脸上,这种想睡人老婆的好朋友,还是有多远死多远吧。相信苏墨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这么一个好朋友,结果害得他们夫妻双双亡故。 凤池猛然站起身来,脸色惨白惨白的,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把苏锦秋烧掉。苏锦秋仍然低眉顺眼,既不害怕也不显得急躁,看凤池如此,心里着实有种报复的快感。 苏墨玉来不及说的话,她替他说了。 这种好男朋友,还是早点去死吧。 “不会的……”凤池突然出声,愤怒让他气地站起身来,愤怒过后,却好比当胸一捶,让他有些站不住,不自觉得扶住桌子一角,看着苏锦秋淡漠的脸,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道:“我与你父亲相交与幼年,我深知他的脾气,他不会这样说。” 苏锦秋抬头看向凤 池,眸子说不清是悲伤还是什么,只是道:“这是父亲的临终遗言,我……我没有骗您的理由。” 苏墨玉是没有把话直接说出来,因为……根本就来不及。 凤池脸色越发惨白,盯着苏锦秋道:“临终遗言……” “是。”苏锦秋坚定的说着,看着凤池惨白的脸继续道:“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来不及问。只是父亲确实这么交代了,我身为女儿只能遵从。” 凤池:“……” 苏锦秋站起身来,低头见礼道:“父亲遗命,还望魏王殿下……” 苏锦秋的话没说完,凤池好像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似的,已经颤颤巍巍的走了。 看着凤池的背影,好像连路都有点走不成,要不是亲自所见,谁能想像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魏王殿下。 他竟然会觉得受伤,苏锦秋心中冷笑不己,他都打人家老婆的主意,还指望人家像往前一样,再是皇室亲王,这也太可笑了。 世上最不可操控的就是人心,不是权利和金钱就能得到的。 八月初苏怀玉的信到了,苏老太爷安葬完毕,本来要马上回来的。结果看苏家宗祠有些破旧,便花钱整修,连坟头也重新修了。重新请了看坟人,只怕要耽搁一下,八月底才会动身,让苏锦秋照顾自己。 苏锦秋只说京中一切安好,让苏锦秋放心,先把老家的事情处理好,京城无事,可以晚些回来。 与此同时洪叔领着绣娘进府,成匹红绸送进西厢房,几个绣娘一起开工。苏锦秋只要把自己盖头绣好就成了,其他的全部都是绣娘搞定。这也是苏锦秋的意思,亲手绣嫁妆嫁给俞永昭,虽然是件很幸福的事,但也得考虑自己的水平,绣个盖头意思一下就好了,其他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妥当。 “姑娘,魏王妃下贴请姑娘进府一叙。”婆子进门说着,神情透着古怪,那天凤池走的奇怪,据说回家之后更怪。现在魏王妃下贴来请,只怕是与凤池有关系。 苏锦秋隐隐猜到几分,心里冷笑不己,更无耻的事情凤池都做得,因为她的几句话却是一副受伤的模样。都是亲王了,战场杀人都不手软,不管身份还是心理素质都到顶点了,早就不需要别人的原谅,更不用内心受伤。道:“我有孝在身,实在不便出门。兼之身上不好,替我谢谢魏王妃厚爱,等过几天我身上好了,再给王妃请安。” 标准的推托之词,婆子心里 疑惑,却不敢问,只是道:“是。” 婆子答应着去了,苏锦秋午饭后去看过两个弟弟,正要小睡一会,洪叔来了。说嫁妆的事,库房已经全部整理出来,嫁妆单子也基本上有了,现在请苏锦秋过目,当媳妇跟当姑娘不同,至少得知道自己的嫁妆有多少。 苏锦秋看了看,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震了一下。果然是书香门第,金银什么的都是俗物,古董书画才重头戏,尤其是苏老太爷还爱好这个,收藏品全部拿出来真是大开眼界。 “姑娘……”洪叔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直以来魏王府对苏家十分照应,两家的友好应该继续下去,对苏锦秋的将来也有好处。 洪叔跟随苏老太爷多年,现在苏家里外也是他在张罗,苏锦秋也十分敬重他,看他有话要说,便道:“洪叔有事请讲。” “就是魏王府……”洪叔说着,顿了一下道:“老太爷病重时,魏王妃就想过来探病,现在又亲自下贴,姑娘为何拒之千里?” 果然是这件事,苏锦秋叹口气道:“魏王殿下跟随皇上出征,有救驾之功。太子坐镇京师,前头战败之时京城还有些莫须有的传言,皇上回京之后岂能不知。祖父早先就叮嘱过父亲,莫与魏王殿下相交过密,以免给家族惹来灭顶之灾。” 对凤池说的话,不能对洪叔说。但这么一席话,足够说服洪叔。俞家是书香门第,忠君之臣,她跟凤池走的太近了,俞家未必高兴。 “姑娘思虑甚远,是我想的太少了。”洪叔低头说着,苏老太爷确实叮嘱过苏墨玉,只是后来看魏王确无谋逆之心,这才不管了。不过时移事宜,永昌皇帝的年龄也不算太大,将来如此真不好说。 “洪叔也是为了我好。”苏锦秋微笑说着,闲话似的问道:“我许久不出门,现在京城有什么大消息吗?” “前线齐王大破敌军,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洪叔说着,又道:“据说弹劾齐王的折子压成山,回京之后只怕要治罪。” “噫?”苏锦秋愣了一下,问:“怎么会治罪?” 元凤是永昌皇帝的外甥,又是自幼长于宫廷,这重亲缘关系很微妙。直系血亲,却没有皇位继承权,要是其他皇子立下这样的大功,为了防止太子发难,或者担心枪打出头鸟还有可能,外甥的话,其实可以更嚣张一点。 “据说齐王殿下坑杀了匈奴十万战俘,消息传到京城之后,许多大臣都觉得手段过于残暴。”洪叔说着。 具体过程是怎么样的还不太清楚,虐杀十万战俘之事却绝对真实。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正常人听到这事的反应都是,怎么可能,怎么杀的了。 结果元凤真的做到了,大臣们也开始上书了,战争免不了死人,但杀战俘不符合大楚一直以来的行事标准,太残暴,没有一点天朝大国的气度。 苏锦秋听得也是心头一震,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发生在元凤身上似乎不是不能理解。脑子里不自觉得浮现出那个妖冶的男人,身染鲜血站在黑暗之中,只是想一下,她就有种发毛的感觉。 少年时虽然行事很出格,但至少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现在…… 至于治罪,就凭他的功劳以及身份,最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我失言了,让姑娘受惊。”洪叔看苏锦秋脸色苍白,只以为杀人的事把她吓住了。确实挺吓人的,他确认消息是真实性后都吓了一大跳。 苏锦秋摇头道:“我没事,不知道大军何时还朝?” “快了吧,要是快马加鞭的话,也就半个月吧。”洪叔估算着,这回没有永昌皇帝跟着,路上行程肯定会快的多。 “噢……”苏锦秋神情显得有几分恍惚。 半个月…… 八月十五将近,虽然孝中不用过节,苏锦秋仍然让厨房安排了酒菜。让奶妈们抱着苏锦承和苏锦义过来一起吃饭,两个孩子都是两岁左右,在养育巷时都是身强体壮,到苏家之后,得到更好的照顾,身体越发的结实,苏锦秋都有点抱不动了。 “两个哥儿好得很,能吃能睡。”奶妈们欢喜的说着,两个孩子都很好照顾,哭闹的时候都很少,吃饱穿暖就行。 苏锦秋看着也十分高兴,他们是传承苏家姓氏的人,又是姐弟,好好养育抚养成人,彼此之间也能有个依靠,对此时孤儿的她多少是个慰藉。 丫头倒了杯桂花洒,苏锦秋也是难得的好心情,不自觉得多喝了两杯,回房都是丫头扶着的。空空的宅子,连苏怀玉都不在,悲伤和压抑感充斥着她。大军马上回朝的消息一直有传来。 元凤要回来了,想到这个苏锦秋就如坐针毡。甚至于想着,还不如早点回来,是生是死早点晓的。 喝酒解愁,丫头们侍候着洗了手脸,苏锦秋就宽衣睡了,难得好入眼。 睡到半夜,迷糊之中苏锦秋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到她身上,倒是没对她做什么,就是很 单纯的压到她身上,一副要把她压醒的模样。 鬼压床吗?睡梦当中苏锦秋如此想着,甚至于还想到明天要请道士来做法。 压她的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然后睁开了眼。 妖冶的脸就在她眼前,元凤很欢乐的跟她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52晋江VIP 苏锦秋既没动也没叫,只是瞪大眼睛。元凤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呼吸都有点困难,更何况是大叫。 果然是鬼压床,而且还是道士收不了的鬼。 有那一瞬间,苏锦秋真想练成狮吼功,一声怒吼直接把元凤给吼飞。亏得她是穿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较强,先不说古代的男女之防,只是大半夜床上多个人,也能把人吓死。 “你……滚开……”苏锦秋喘息说着,再压下去,她没被吓死也要被压死了。 元凤从苏锦秋身上滚下来,紧挨着苏锦秋躺了下来,笑着道:“睡的真死,只怕被偷人还不知道呢。” 苏锦秋不自觉得大喘口气,却是连忙坐起身来,用毯子裹着自己就要往外走。刚刚入秋,天气虽然说不上多热,晚上睡觉却是一层薄毯,里头只有贴身衣物。 先不说古代礼教,就是现代社会,大晚上男人爬床上来了,她也要先考虑安全问题。 “干嘛去,陪我说说话,我可是快马加鞭,翻墙越地来看你。”元凤笑着说,半夜翻城墙,然后又进苏家摸到这里来,他容易嘛。 苏锦秋强忍着抽死他的冲动,道:“男女授受不亲,七爷这是……” “是齐王,封号不错吧。”元凤纠正苏锦秋的称呼,随即后道:“男女……你是女人了吗?” 说话间元凤用手肘撑起头,上下打量着苏锦秋,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苏锦秋汗毛都要竖起来,却是下意识的不敢乱动,这种时候越是动越是危险。 元凤笑着的眼神里充满了下流的意味,在自己家被强虽然听起来很鬼扯,但发生在元凤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就像这样,大半夜的爬到她床上了,谁能保证接下来他不会把她按住呢。至于十二岁未成年什么的……元凤实在不像有节操的人。 “太小了,太小了……”元凤上下打量一遍,最后满脸失望感慨的说着。 苏锦秋那么防范着他,还以来她已经长大了呢,结果胸仍然是平的,身体仍然是幼小的,完全没有发育的迹象。他是很喜欢她,但对幼小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会这时候过来,只是想她了。本来也没什么感觉,越是离京城近越是想见她。而且回京之后事情肯定会很多,提前过来见见她,也挺好的。而且他也累了,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被一通嫌弃的苏锦秋却是长吁口气,虽然 元凤出乎意料的有下限,她却是大松口气。就是心理上很成熟了,身体真没发育多少,要是被……无法想像。 元凤却是把手放下来,头枕到苏锦秋枕头上,舒服地闭上眼,道:“还是你这里好啊,床都是软的。为了赶路,一天一夜都在马被上,实在难受的很,说来都是为了见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元凤睁开眼,笑着看向苏锦秋。看她仍然呆坐着,两眼发直,好像木偶一样。便伸出手指,在苏锦秋脸上戳了一下,好像逗娃娃似的。 苏锦秋下意识的往后退,只是她身后就是墙,实在是退无可退。幸好元凤戳几下之后就收手了,感慨地道:“为什么还没长大呢……”、 苏锦秋听得头皮发麻,听元凤这口气,她要是已经成年,今天晚上那就直接上了。什么千金小姐,礼教规矩就是个屁。至于道德感和良知,能够随意随人性命的人,只怕压根本就没这玩意。 “还坐着做什么,躺着陪我聊聊天。”元凤看苏锦秋坐着发怔,便拍拍身侧,示意苏锦秋躺下来。 苏锦秋如何敢躺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问:“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个问题问的很蠢很傻,但她真的很奇怪,大半年的元凤夜探香闱,难道就是找她盖棉被纯聊天? “想你了,想听你说话。”元凤理所当然的说着,还不到动嘴吃的年龄,自然只是见面聊聊。随即笑着道:“或者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可以答应你。” 苏锦秋马上摇摇头,却是道:“你行军一定很累吧,我给你倒杯茶。” 说着下床去倒茶,就是元凤没有按她到床上的意思,她也受不了跟元凤同在床上。寻个借口下床去,好歹能离元凤远一点。 “好。”元凤脸上笑着,一双眸子却是在苏锦秋身上打转,好像在说,这点小伎俩我懂的,你想如此,我不戳破。 苏锦秋顾不上元凤的想法,赶紧从床上下来,先加了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趿着鞋走到圆桌前,先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光亮总是能减少她的恐惧。 不自觉得往床边榻上看了一眼,两个陪睡丫头仍然躺着,完全没有反应。 “她们……”苏锦秋忍不住问了出来。 元凤笑着道:“晕了。” “那就好。”苏锦秋大松口气,她真害怕那是两具尸体。 死对元凤来说,只是一个字而己,死亡代 表着什么他是完全不懂。 就听元凤笑着道:“都是你使惯了的人,怕你不方便。” “多谢……”苏锦秋说着,虽然很不合情理,却是忍不住说了起来。跟元凤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早把节操,道德全部吃掉了。 圆桌有茶壶,是给她晚上喝准备的,倒了一杯端到床边,道:“请喝茶。” 元凤翻身朝外,却是眨着眼道:“你喂我。” 苏锦秋嘴角抽搐,很有冲把水泼到元凤脸上,到底忍住了。只是不再端着让元凤,而是自己喝了,道:“随你喝不喝。” 说着转身就走,胳膊却是被元凤拉着,元凤猛然使力,苏锦秋跌坐到床上,不等她惊呼出来要拒绝,元凤坐起身来,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元凤身量颇高,出门一趟又高壮了一圈,倒是苏锦秋一点成长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瘦了许多。他这么一抱,顿时成了大人抱小孩的局面,元凤调整姿势让苏锦秋坐到他大腿上,头靠在他胸前,十分亲密。 随即伸手在她鼻指了一下,亲昵的道:“还有挺有脾气的嘛,对我使性子。” 苏锦秋身体瞬间崩紧,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腰被元凤搂住,好像被锁上钢圈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元凤的脸就在眼前,明亮的灯光下,过份妖冶的脸,慵懒的笑意,却带着说不出的危险。 她都有点后悔把灯点的太亮,如此的直视,元凤骨子里透出来的血腥味,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凤池从战场上走一圈后大变样,杀了十万战俘的元凤,就好像刚刚喝饮鲜血的魔王,对她也许没有恶魔,但他身上原本的煞气却足以吓到她。 “放开我,你这样……”苏锦秋说着,声音很低很低,求饶着道:“我这就去给你倒茶,亲手喂你。” 元凤太可怕,姿势太暧昩,至于反抗……真心不敢了。 不是身份,也不是权势,而是来自的地狱的煞气,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元凤大笑,似乎对苏锦秋的反应似乎满意极了,把苏锦秋抱的更紧些,还拿脸去蹭她的脸,具体地说,是拿胡楂扎苏锦秋的小嫩脸。 苏锦秋不自觉得挣扎起来,带着几分哭腔道:“别这样,好痛的。” 痛倒是不痛,就是太暧昩,她几乎都能嗅到元凤身体的味道。虽然元凤说过对她现在的身体没兴趣,但少男少女这么玩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元凤听 苏锦秋哭着喊痛,停了下来,有几分惊讶地道:“这样也会痛吗?” “很痛。”苏锦秋坚定的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倒不是装的,她现在是真怕了,明天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敢想,她只祈祷今晚能平安过去。 “喂,我没怎么样吧。”元凤一副吃惊的神情,看着苏锦秋垂泪欲滴的小脸,道:“你以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我夹着你跑,你都没哭呢。” 苏锦秋黑线,夹着跑,跟床上玩耍能是一个概念吗。还在她面前故作惊讶,就算长于皇宫不需要什么礼教,好歹也得有常识吧。就是现代社会的未成年姑娘被陌生男子这样对待,也要吓哭好不好。低头落泪道:“我害怕,请放开我。” 元凤看她真哭了,便放过苏锦秋的小脸,随后调整一下姿势,虽然仍然坐在他腿上,距离却是拉开了一些。笑着改口道:“生气了?我逗你玩了的。我只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还这么小,再怎么样也要等你成年。” 苏锦秋低头连哭都不敢哭,不敢动,更不敢说她跟俞永昭的亲事。这种顺毛驴只能顺着来,一句话不好就要暴。 不过,元凤这样,她和俞永昭的婚事是彻底完了。 元凤看她这样,笑着道:“去倒茶。” 苏锦秋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远离元凤。在圆桌前站定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直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元凤盘腿在床上坐着,提醒她道:“我要喝茶。” “来了……”苏锦秋答应着,这才想起来拿杯子倒茶。 又是一杯茶水递到元凤跟前,这回苏锦秋很上道,不用元凤说什么,主动送到他唇边,喂进他嘴里。 “很乖。”元凤对苏锦秋的服务表示很满意,上下打量着苏锦秋,尤其是看着苏锦秋憋气的小脸,十分得意的笑着,道:“这样也很可爱嘛。” 苏锦秋:“……” 真想抽他啊。 “对了,特意给你带的。”元凤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手镯,伸手示意苏锦秋过来拿,笑着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我也有一个。” 说着元凤抬起左手腕,在苏锦秋面前晃了晃,白色手串,十二颗珠子大小形状都不整齐,却是纹理清晰。不是宝石也不像珠子,色泽像玉,很漂亮。 元凤的手在那里伸着 ,苏锦秋不敢不接,拿到手上只觉得冰凉一片。实在认识不出这是什么,问:“这是什么做的?” 元凤笑眯眯地道:“这是骨镯,用人手骨做的,我亲手做的。” “啊!!”苏锦秋一声尖叫人,下意识的手里的镯子扔了出去。 元凤眼疾手快,把镯子接住,随即大笑着道:“小笨蛋,这种当也会上。人手骨要多少有多少,哪里能拿来送你,这是舍利。” 说着探身拉住苏锦秋的胳膊,让她站到自己跟前,本想亲自给她戴的,结果苏锦秋人小胳膊太细,带上之后就显得很松。元凤稍稍有点失望,只得摘下来交到苏锦秋手里,道:“你先收着,过几年长大了再戴。” 苏锦秋仍然觉得惊魂未定,要是别人开这样的玩笑,她肯定不会信。但话从元凤嘴里吐出来,实在太像真的了。就是现在回头说这是舍利做的,她都有点不相信,把人骨头做装饰什么的,实在太符合元凤的画风。 元凤看她这样,像发抖的小动物一般,十分惹人怜爱,不由得拉着她在床前坐下来。苏锦秋却是怕了,极力挣开他道:“你放开……” “要睡觉了。”元凤说着,根本不顾苏锦秋的意愿,直接把她抱到床上,放到床里面,又给她拉好被子,哄孩子似人的道:“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着元凤打了个哈欠,也跟着躺下来。行军路上十分辛苦,他也是满身疲惫,几乎是沾枕就睡。 苏锦秋耳边传来元凤熟睡的声音,脑子里却是一团乱。 这……元凤真的睡着了…… ☆、53晋江VIP 天亮起床时,苏锦秋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外头阳光明媚,屋里丫头婆子忙碌着,清晨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来还带了阵阵清香。 只是一场梦? 看着枕边的骨镯,好像证据一样的存在,提醒着昨晚的真实。 先是元凤睡着了,然后……她也睡着了。 醒来……世界就正常了。 “姑娘……”丫头不由得提醒着,洗脸水早就端了过来,结果苏锦秋看着脸盆发怔。 怔忡中的苏锦秋这才反应过来,清水敷到脸上,带来阵阵清明之感,也让她的思绪运转起来。 昨晚的事情是真的,元凤真的来了,耍了会流氓,送了她手镯,然后就跟她同盖棉被睡着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看丫头们的反应,应该是丫头们清醒之前。 昨晚元凤是把她吓得半死,但没有后续的麻烦,不知道元凤是什么意思,她都非常感谢。 要是元凤闹的人尽皆知…… “去煮碗安神茶。”苏锦秋吩咐婆子。 漆黑的夜晚已经过去,明亮的白天仍然让她心里阵阵发慌。要是再多来几次,她早晚有一天得死于心脏病。 元凤…… 她要怎么办…… 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婆子手捧一大束新鲜牡丹花进门,满脸笑着道:“这是俞大姑奶奶派人送来的,说是园子新开的花,送给姑娘插瓶,给姑娘解闷。” 苏锦秋看着五颜花色的花朵,有瞬间的失神,这是俞永昭的心意。两家世交,已经定婚的夫妻,也许说不上激烈,却带着持久弥香。连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高兴的,被未婚夫如此喜欢着,婚后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 “我不喜欢,送回去吧。”苏锦秋声音冷漠,带着虚空感。与俞永昭见面次数都有限,说不上深厚感情,却是她的良人,可以托付终身。 婆子呆住了,连正要接花的丫头也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锦秋。这样送东西已经持续发久,苏锦秋每天都收的欢欢喜喜,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可思议。随身侍候的大丫头不由得道:“姑娘?” 苏锦秋挥挥手,有几分不耐烦地道:“拿出去,叫洪叔过来。” 婆子和丫头们面面相觑,看苏锦秋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婆子拿着花出去了。 想想却没真送回去,万一苏锦秋只是闹个小别拗,一会就回 心转意了,真把送回去了,事情也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只有清风吹进来,阳光依旧明媚,苏锦秋却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元凤接下来要做什么,预料一个神经病的行动是正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跟俞永昭退亲。 不管元凤对她抱着什么想法,就是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思,今天之后再也不理她。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嫁给俞永昭。 俞永昭很好,俞家也很好,就冲着这个,她也不能人家带来麻烦。 “姑娘,你寻我。”洪叔进门说着,过来时听了婆子说了花的事,他也是满心的莫名。 苏锦秋道:“不用准备婚事了,我想跟俞家退亲。” “姑娘!”洪叔顿时惊呼出来,看着苏锦秋厉声道:“婚事是老太爷生前定下来的,岂能随意更改。更何况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家如何能做这样的决定,万万使不得。” 苏锦秋叹气道:“你说的全是道理,我何尝想退亲。只是……婚姻之事也由不得我,与其以后连累旁人,还如我早做决定。” 她跟俞永昭定亲的事,京城许多人知道,太子凤启都晓的,元凤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结果昨晚他提都没提一句。估计是根本就没当回事,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杀了俞永昭,婚约自动失效。至于杀人之后责任,元凤会觉得跟他没关系。 皇帝的外甥已经够让他嚣张的,更不用说刚立下大功,他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永昌皇帝也会摘给他。 “这……这……姑娘为何这么说?”洪叔听得莫名其妙,又是气又是急的,道:“就是要退亲,这样的理由……” 苏锦秋默然,她也觉得这样的理由没法出口,但她总不能说,昨晚元凤夜探闺房已经跟她睡了,虽然是名词睡,不是动词睡。但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她怎么都嫁不了俞永昭。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退亲之后,俞二爷能寻到更好的。” 就凭俞永昭的条件,另外寻名门闺秀一点都不难。还有岳家人帮衬着,前程仕途都差不多了。 洪叔急了,直接道:“俞二爷是能寻到好的,姑娘怎么办。要是退了亲,姑娘将来要怎么办?” 精神病人对她有兴趣,她的将来也许会被同化,苏锦秋心里默默说着,却是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将来如何看造化吧。” 想想前头那位魏王妃,平民女嫁王爷,结果被赐死了。她遇上的是神经病加王爷,危险系数成倍翻,只能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将来如何听天命。 洪叔怒火一直往上蹿,此时便道:“姑娘,婚事大事由不得你如此任性。怀玉姑姑马上就回来,等她回来之后再商议也不迟。” 苏锦秋便道:“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写信给俞二爷,说清原由。” 俞永昭真心实意待她,好歹让他死个明白,不至于太对不起人。 “姑娘,你……”洪叔几乎要吐血了,好好的,一点事没有,苏锦秋要退亲,连个缘故都没有。若是任由她做糊涂事,将来到了地下如何见老太爷。 苏锦秋也知道现在说不清,便道:“过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总之,婚礼不用再准备,也别让俞家人来了。” 备嫁时期,两家肯定要频频接触,以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效果。没有婚礼,她嫁不过去,那就少麻烦俞家一点。 洪叔看苏锦秋神情十分坚决,心里就是觉得十二万分的不妥,也不好直接拒绝,便道:“婚事还是要等怀玉姑姑回来之后再说。” 苏锦秋也不再坚持,只是道:“备嫁事宜全部停止。” “是。”洪叔答应着,暂停一下倒是无妨,怕就是苏锦秋吵闹着要退婚。一直以来苏锦秋都很懂事,遇事也是镇静自若。这次突然要退亲,想不出有什么事。 洪叔一脸不安的走了,苏锦秋长吁口气,神情有些发怔。几个侍候的婆子,很有心想劝苏锦秋一句,但对着苏锦秋的脸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研磨,我要写信。”苏锦秋说着。 俞永昭那样的表白心意,又那样的关爱有佳,虽然此时她也是大脑一片混乱,信总是要亲手写的。 与此同时东宫里 “大军还在外,你这个领军元帅倒是先进宫了,成何体统!”凤启怒声说着,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当初前线战报传来,说元凤生死未,他夜夜不能眠,心都碎成渣了。结果大转折开始,一路捷报传来,再然后……坑杀战俘,弹劾的折子压塌的御案。所有人都在说,元凤太残暴了,十万人说杀就杀了。 现在……大军在外,元帅偷偷进宫,真的是偷偷。快天亮的时候出现在他床前,笑着他打招呼。 在确实是他本人之后,先是欣喜于他的平安无事,然后……就想一脚把他踹飞了,到底 要惹多少事啊!! 元凤完全不当回事,笑着道:“大哥,你真不够意思,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偷进宫,不就是为了给你报平安吗。你可是我第二个来看的人,这是我们亲厚。” 凤启对这个第二个顺位完全无感,只是怒不可谒的道:“随军一起入城就好了,你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吗,哪里还用得着你报平安!” “无念会易容术,他装成我的样子在军中,没人能分辨出来。”元凤说着,又道:“打战辛苦,行军更辛苦,我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好好睡过觉,偏偏回京之后还有各种封赏宴会,进城时还要各种折腾,我实在不想应酬。趁这个空我在大哥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养足了力气,再去应付京城事务,岂不是更好。” 凤启听得默然,当初元凤要跟着永昌皇帝出兵,他很不赞成,元凤年龄还小,战场上刀枪无眼,不是玩的地方。只是如何拦得住他,永昌皇帝也觉得无所谓,出兵的时候永昌皇帝都有种玩的心态。 结果转眼之间,当初的小孩子瞬间成长起来,大破敌军,成了领军统帅。看到元凤的一瞬间,震怒有之,安心也是有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平安归来。随之而来的是感慨,儿子终于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了。 现在又听他说累说辛苦,不禁又有几分心疼。算算年龄,元凤也不过十八岁,正常的世家公子,这个时候也是刚娶妻生子,最辛苦的不过是念书考功名。 元凤说着也打了合欠,问:“对了,大哥,京城怎么样,老二有没有找你麻烦?” 救驾,以此护父,凤池把父子深情值刷到暴表。永昌皇帝本来就不太喜欢凤启,凤池又来这么一出,永昌皇帝以前是没换太子的想法,现在有没有就不好说了。 凤启正色道:“我早跟你说过,我跟老二的事你别管。倒是弹劾你的奏折堆成山,你还是想一下要怎么解释吧。” “弹劾我?为什么?”元凤一脸莫名的说着,随后道:“因为战俘?” 凤启点头道:“这是最大的一项。” 除此之外还有一长串,不外乎是治军不严,纵容手下惹事。再不然就是哪条纪律没有遵守,全部都是鸡毛蒜皮的破事,无关紧要。 元凤冷哼一声,道:“那群读书读傻了的废物,就当时的情况,十万战俘我拿什么养,我总不能自己的军士不吃,去养他们。养不起,难道我还要放回去,然后让他们再杀回来继续跟我打?而且我杀了这十万壮丁 ,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匈奴就是想报复,也得几十年后了。一场战争解决了十几年的问题,我觉得我这是立了大功。” 养不起,不能放,唯一的办法就是杀。要是战俘数量很少,百十人左右,还能讲讲人道主意精神,表现一下天朝大国的气度。 十万战俘,十万壮丁,必须杀不解释。 凤启心中也是如此想,却不由的看一眼元凤,问:“你只是这么想?” 阵前做这样的决策是对的,他要是在前线也会这么做,消息传来唯一的担心的是,这么做也许有政治因素在其中,更多是个人喜好。从小时起元凤就表现出现对鲜血的热爱,杀十万人,对许多人来说也许是天文数字,但对于他,只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且会觉很带感。 元凤很无所谓的道:“十万人,杀起来也挺过瘾。” 凤启脸色沉了起来,道:“胡闹,那是人命。” “鸡鸭不一样是命,有什么区别呢。”元凤说着,看凤启沉着脸就要暴掉,马上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娶苏锦秋了,得挑个黄道吉日。” 凤启眉头皱了一下,道:“她定过亲了。” “昨天晚上她在房里过的夜。”元凤非常坦白的说着。 凤启脸色瞬间绿了,苏锦秋才十二岁啊,元凤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怪癖好!爱杀人就管不住了,再加上一个幼-女,真是要疯的架式。 元凤无视凤启的脸色,继续道:“我行军时遇上了一个和尚,跟我说,我犯的杀孽太重,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寻个八字相合的女性压一压。那和尚算过了,说只有苏锦秋的八字合适我,要是娶不到她,我这辈子只怕要冤魂缠身,不得清静了。” “……”凤启听得都有点卡壳了,好一会才道:“你竟然相信和尚的话?” 还说什么冤魂缠身,元凤连佛身都敢砸,竟然转口说信这个。 元凤嘿嘿笑着道:“信,为什么不信呢,我要娶媳妇呢。” 凤启:“……” ☆、54晋江VIP 书信从早上写到中午,纸头扔了一地,苏锦秋除了开头的称呼外,一个字都没写出来。想的很美好,实际写的时候总是不想落笔,也不想出要怎么落笔。 就像洪叔说的,退亲总是要理由,因为被睡过这种理由怎么也不能说出口。单纯不喜欢?古代这种环境下,讲男女之情纯粹扯淡。父母,或者其他原因?就是撒谎都撒不出来,俞永昭太合适她, 合适的让她动不了笔,总是心存一丝希望,或许……她还能嫁过去? “姑娘,东宫内侍官来了……”婆子进门传话。 苏老太爷过世之前,凤启就过来探病,丧事上又亲自来祭奠。苏锦秋备嫁时期,东宫内侍官过来,上下皆是反应平淡。 苏锦秋握笔的手颤了一下,她备嫁这么久东宫没人来,元凤昨天刚来,东宫就来人了。心里叹口气,却是站起身来,道:“快请。” 丫头侍候着穿上外衣,小内侍已经进门,进门问安之后就道:“太子妃请苏姑娘进宫叙话,车马已经在外头侯着。” 苏锦秋抿了一下唇,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却只能道:“是。” 小内侍退出房门,苏锦秋唤来丫头婆子,正常情况下孝中是不用出门应酬的。但东宫的轿马已在门外,由不得她说去或者不去。 没有穿着孝进宫的规矩,幸好也有准备,浅素裙褂,御前不会失仪,颜色也不鲜艳。她年龄还小,妆容倒是无碍。 婆子扶着上了车马,洪叔随轿,另有丫头婆子相随。从东华门进宫,一路前北,通过一重宫门就是九龙壁,前头皇子住的南三所,后头就是东宫。 小轿落定,内侍扶着苏锦秋下轿,已经有嬷嬷迎出来,脸上堆满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锦秋,嘴上却是笑着道:“太子妃一直等着姑娘呢,总算是来了。” 说话间上前扶住苏锦秋,引着苏锦秋往里走。 跨过前星门宫阶,眼前就是东宫建筑群,前后四进院落。嬷嬷引着一路向前,直到后头正殿处,不等进门就听里头欢声笑语一片,是女眷们说话的声音。 “苏姑娘到了……”宫女进去传话。 嬷嬷扶着苏锦秋却没有停步上,直入正殿之中。东宫正殿自然十分宽敞,太子妃正中上坐,算起来得有三十岁了,看起来却是二十几岁的模样,保养的十分好。雍容华贵,气度非常。 到底是太子妃,除了美貌之外,选秀之时考量许多。 再者入主东宫这些年,就算以前出身出常,这些年养起来,自然气场十足。 除她之外,左右两侧还坐着两位妇人,也是二十来岁,美貌非常,应该是东宫妃嫔。再就是几个姑娘,从十几岁到几岁都有,一溜坐好,估计是东宫的郡主们。随后她看到了穆六娘,在嬷嬷们身后,角落位置站着,跟她同排的还有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姑娘,估计都是伴读。 苏锦秋没学过宫廷礼仪,不过见礼应该见不出花来,上前叩拜。结果不等她膝盖落地,太子妃就笑着道:“不用如此大礼,快扶起来。” 本以来只是客气话,没想到两个嬷嬷迅速上前,把苏锦秋扶了起来。 太子妃笑着道:“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苏锦秋缓步过去,直走到太子妃跟前,太子妃笑着伸手拉住她,上下打量着她,有几分意味深长的赞道:“果然是个齐整姑娘,怪不得的呢。” “太子妃赞誉。”苏锦秋低头小声说着。 太子妃看了一会,放开苏锦秋,指指旁边的位子笑着道:“坐吧。” 苏锦秋咬了一下唇,道:“臣女不敢。” 太子妃指的是次席,东宫的妃嫔在,郡主们也在。给她一个圆凳就好了,让她坐次席很不合适。坐次这种基本事情,太子妃不可能搞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马上就可以坐到次席上,成了齐王妃,自然坐的。 太子妃了解一笑,道:“坐吧,早该看看你的,一直拖到现在。大军马上就要还朝,事情多了起来,趁着这会还有点空,便召你进宫说说话。” 她虽然是太子妃,权利也只是在东宫的后院,多余的事情她也不敢管。更何况元凤一向是凤启的命根子,他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她是不敢问也不敢说的,再者跟东宫关系也不大,元凤会自己请旨。 她会召苏锦秋进宫,也是凤启跟她说了,元凤要娶苏锦秋为妻,苏锦秋年龄还小,要她这个嫂子多照看些。 “多谢太子妃关爱。”苏锦秋说着,看着太子妃和煦的笑容,没办法再推辞,都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再推了,便索性坐了下来。 旁边两个太子嫔妃看到这个架式,都笑了起来,东宫就这么大,也不是多隐蔽不能告人的消息,她们自然也晓的。看苏锦秋神情有些拘瑾,便开始笑着找话题,不太熟的女人们不外乎是先从衣服首饰开始。 苏锦秋正在孝中,这种话题不用插嘴,微笑着旁听。 气氛顿时热络起来,倒是几个郡主对苏锦秋的来到显得有点莫名,总是时不时的打量她。 “说到衣服,茜香国进贡的东西,尚宫局刚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分下去。正好你们都在,就先挑挑吧。”太子妃笑着说,随即吩咐身边的内侍:“都抬了来吧,也没外人在,我们娘们挑挑。” 内侍们去了,太子妃就看向苏锦秋笑着道:“东西你先收着,满了才再戴。” 苏锦秋起身低头道:“多谢太子妃关爱。” 太子妃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外道了。”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不管元凤行事如何诡异,她心中如何评价。凤启确实是拿他当儿子看,他也是拿凤启当老子看。 太子说起来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中辛苦却非常人能比,尤其是这回凤池立了大功回来,魏王府从上到下都抖了起来。亏得有个元凤在,立了更大的功劳,在永昌皇帝面前很能说上话,不然东宫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苏锦秋唇抿的更紧,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只是低头不语。 太子妃看她这样,心中会意,也不再说其他。就元凤的行事风格,嫁给他真不是好事,想想前头魏王妃,凤池不喜就换掉了,到元凤这里,弄不好就是不喜欢就杀掉了。 泼天的富贵,砸到身上当然是好事,但也得看有没有命享。 内侍们抬着箱笼进来,十几箱的东西打开,顿时晃花人的眼。女人看到衣服首饰,气氛顿时再次提起来,太子妃站起身来,却是向苏锦秋招招手,苏锦秋只得跟着起身。 太子妃晓的苏锦秋不会主动挑,便自己选了,几匹素色的,合适苏锦秋孝中穿,再就是几匹嫩色的,也趁苏锦秋的年龄。至于各种宝石,格外挑了几块的,笑着道:“来了我这里怎么也不能让你空手走,这些你要是不嫌少就拿去吧。” “谢太子妃赏赐。”苏锦秋连忙说着。 本要跪下磕头,却是被太子妃拦住了,只是看着她笑,又对两个妃嫔道:“你们也挑挑吧。” “是。”两个妃嫔起身说着。 说是众人挑选,其实也是太子妃分派,每人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在场的自己挑了,不在场的也都选了各人房里送过去,十分公道。 苏锦秋留心算算,太子妃给她的比众人都多,这是跟太子妃本人同份例,太子看中元凤这话,果然是一点没错。先不说情份之类的,单纯从 政治角度考虑,凤启也需要元凤,尤其是元凤封王之后。 聊衣服谈首饰,又分分东西,差不多就到了下午。两个妃嫔首先告退,郡主们也要跟着走了,倒是太子妃扭头看到穆六娘,突然笑着对苏锦秋道:“我记得你们好像认识?” 苏锦秋笑着道:“父母过世之后,我曾在江城侯府住了三年。” “原来如此。”太子妃恍然,笑着道:“如此甚好,曾经旧识,宫中相遇。你也不用着急走,让她带着你东宫走走,你们也能说几句私房话。” 穆六娘走向前来,笑着道:“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笑着正要说,你们自己逛吧,就见太子身边的内侍走进来,见礼之后就道:“殿下请苏姑娘到前头说话。” 太子妃会意,笑着道:“去吧。” 苏锦秋站起身来,神情复杂的看一眼内侍,低头道:“是,臣女告退。” 内侍也跟着见礼,两人从寝殿退出,内侍前头引路一路向前走,通过角门到前头一节院里。门口内侍也没有通传,直接进入殿中。 大小规格跟后头太子妃正殿相似,格局却是完全不同,应该是太子的内书房连带着起居。引着到东间殿里,凤启一身便装在临窗榻上坐着,正看着书。看到苏锦秋进来,这才把书放下,苏锦秋低头见礼。 凤启摆摆手,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赐座。” 内侍立马搬来圆凳,动作十分轻,连行动脚步都放慢了,只怕惊到谁了。 苏锦秋心中疑惑,不禁朝里间寝殿方向看了一眼,难道里头睡着人?太孙?不会的,太孙自有住处,不会跑到太子书房睡觉。 元凤?好像只有他会这么干,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想到此处,苏锦秋脸色瞬间绿了,虽然凤启在这里,元凤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想到昨晚,苏锦秋真想抽死他。 “召你进宫,是说你的婚事的。”凤启单刀直入正题,看苏锦秋的神情却有几分愧疚。 当初他答应过苏老太爷,他也很想好好照顾苏锦秋,俞家的亲事也很好,苏锦秋和俞永昭也很相配。 但是元凤突然横插出来,亲儿子跟老臣子的孙女,孰轻熟重一目了然。尤其是元凤那么急切的想要苏锦秋,那肯定要先满足他。弄不好这就是个契机,以后元凤会改好呢,就是不能全部改好,只能稍微改一下,他也高兴。 苏锦秋 不自觉得咬了下唇,却是抬起头来,直视凤启道:“我与俞家的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父母亡故,家中无人做主,也……也不能……” 也不能说抢就抢,就是这年头是皇家说的算,人跟人天生的不能平等,好歹也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强抢臣子之妻,好歹也得盖层遮羞布吧。 凤启神情有几分愧疚,道:“你放心,我会劝服老七,一定能保你平安。” “平安?”苏锦秋真想吐血,结个婚还要冒着被新郎官杀掉的危险,天下间还有比她更倒霉的新娘子吗。心中又气又急,更多的是委屈,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道:“殿下,我有婚约了,祖父保的媒,我不想……退婚。” 不退婚就嫁俞永昭,自然跟元凤没关系。 凤启沉默,好一会才道:“老七自小跟着我,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对过别人,那么急切的想娶你。你们成亲之后,你耐心劝服他,细声与他说,他的脾气性情肯定能改些。” “我才十二岁……”苏锦秋真哭了,道:“我不想嫁给他。” 凤启这口气是要她当圣母玛丽亚啊,圣光普照感化杀人狂,这真是太看起她了,她虽然是穿越女,却不自带圣光功能。 “那你想嫁给谁!!”突然的声音从寝殿方向传来,随即而来的,寝殿的套间门也开了,元凤披着外衣,扣子都没扣就冲了出来,直瞪着苏锦秋, 苏锦秋一点都没退缩的瞪了回去,道:“我想剪了头发当尼姑。” ☆、55晋江VIP 话是气急了脱口而出的,有头发谁也不想当秃子。说完之后,苏锦秋却是一点不后悔,仔细想来,就是当尼姑也比嫁给元凤好,好歹能保证人身安全。看看凤启说的什么话,会保证她人身安全,潜台词她会一直处于危险中。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气话,不管是凤启还是元凤都是她反抗不了的,旨意下来,不死那就只能嫁。她当然不想死,但就这么嫁了,她心里总是窝着一团火。 在太子妃跟前,说了也没用,只会让气氛尴尬。在凤启以及元凤跟前就不同,虽然也没用,但至少她能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忍下一口气很容易,忍一辈子就真难。 “当尼姑?”元凤怔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你既然情愿当尼姑也不嫁我?要不要如此口是心非,昨天晚上你还亲自喂我水呢,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从身份上说,他现在都是齐王了,还是人人称赞的大将军,多少女子心中的英雄。论长相,他更是美貌不凡,玉树临风。性格脾气……至少没人敢说他不好。 更何况昨天晚上他们还相处的十分愉快,今天怎么就突然翻脸了。 苏锦秋吼完那句,火气本来消了些的,结果元凤竟然又提起昨晚,不由得道:“齐王殿下武功非凡,我只是一个弱小女子,那种情况下我能跟你对拼吗,拼了之后我还有活命吗!不过真的英雄大豪杰,就该去找高手对决,寻我的麻烦算什么能耐!” 元凤听得也急了起来,道:“什么叫寻你麻烦,我回京之后首先想到去看你,连我大哥都是第二天才去找的。这种事情你不该感动吗,竟然说我寻你麻烦,你到底知不知好歹。” “夜探香闱的好意,我实在消受不起,我劝七爷还是去找跟你志同道合的奇女子,臣女实在太平常,受不了七爷的好意。”苏锦秋马上呛了回去,心里却是越发的烦躁,脑子都有些乱了。 跟神经病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虽然撒泼一样没用。但好歹能消消心中的火气,嫁给元凤她也没什么好果子,趁着还有机会时,好歹把自己的意见明确的表达出来。 元凤被狠噎了一下,正想着要反击。凤启抚额插嘴道:“够了,你们……” 好歹他也是太子好不好,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怪不得元凤会中意苏锦秋,至少胆量上非一般女子能比。要是换个人,只怕刚进门就要被元凤吓死,娶了苏锦秋至少没有这个顾虑。 苏锦秋气喘吁吁的住了嘴,却是把头转到一边,既不看元凤也不看凤启。 客观的说,她并不怪凤启,在凤启心里,她比元凤重要得多,两者意见相左,他必然要偏向自己亲近的那一个。 只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她连带着凤启都怨上了。明明知道元凤是什么人,还把她往火坑里推,只为她有可能感动元凤。 元凤也气得不轻,却是直瞪着苏锦秋,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怎么都没想到苏锦秋竟然会嫌弃他…… 他明明这么优秀了,凭什么啊!! 凤启揉揉太阳穴,用补偿致歉的口吻对对苏锦秋道:“时候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家。我也知道这桩婚事实在对不起你……” “喂,喂,大哥你在说什么!!”元凤气愤插言。 凤启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继续苏锦秋道:“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跟我说。至于跟俞家的亲事,我自会料理,你不用担心。我也知道事情突然,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回府之后好好想想,我总是不会亏了你的。” 苏锦秋也知道事情至此,没有她插嘴发言的余地,便道:“我也没什么牵挂的,只有两个幼弟在家,若是哪天我真……还望太子看顾他们长大成人。” “你,你们!!”元凤怒。 凤启是一脸对不起,苏锦秋更直狠,直接交代后事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嫁给他不是高兴的吗,这都是什么反应啊。 凤启和苏锦秋再次无视他,就听凤启道:“你放心好了。” “多谢太子。”苏锦秋说着,又道:“苏家虽然人丁单薄,总是有几个世仆在。七爷喜欢晚上出门的毛病,还请太子殿下约束。” 说话间,苏锦秋终于看元凤一眼,神情好像在说,请收紧绳子,别再放出来了。 “放心,我一定会约束他。”凤启说着,也跟着看元凤一眼,好像在说,以后再不准如此了。 “你们够了啊!”元风暴走,一个两个这是怎么了,凑在一起挤对他,更过份的是还当着他的面。 凤启看元凤一眼,示意他先闭嘴。 苏锦秋直接道:“臣女乃是平民草根,实不敢高攀皇室贵胄。七爷之错爱,只望早日收回,还是女自在之。” 别一副施恩的模样,姐一点都不稀罕嫁。这话虽然不太好,但说出来感觉真爽。 元凤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抱胸打量着苏锦秋。 “臣女告退。”苏锦秋低头说着。 凤启点点头,唤来东宫内侍总管,吩咐他送苏锦秋出宫回家。 当面把话说清楚也好,也收收元凤的脾气。虽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是越来越管不住。 苏锦秋正欲转身,元凤突然冷声道:“你不愿意嫁给我,是想嫁给俞永昭吗?” 苏锦秋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同样冷冷地道:“苏俞两家皆是书香门第,族中男女皆读书,懂得家教礼仪。男女有别,我从来没有见过俞二爷,更没有任何来往。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既然定下亲事,我自然不愿违祖父之意另嫁他人。” 元凤眉毛挑了一下,道:“只是因为这个?” “别说我是女儿家,就是男人难道不该听从长辈遗命吗?”苏锦秋说着,又道:“齐王殿下是亲王之尊,又是以一敌百的大将军,俞二爷一介书生,连举人都没考上,如何能跟你比。要是婚姻大事可以自己做主,我肯定会另有他想,但婚姻之事本就不是女儿家做主的事,我自然心存不满。” 元凤听得笑了起来,虽然知道苏锦秋这是在哄他,仍然十分高兴,笑着道:“你这是怕我找俞永昭的麻烦?” 苏锦秋没作声,只是看向凤启。 她当然害怕会连累到俞永昭,这种情绪可以带出来,但绝对不能因为男女之情。多年世交的情义,道义。 要是因为男女之情,自己喜欢俞永昭,就是凤启在这里站着,只怕俞永昭也没有活路了。 “老七,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敢找俞家麻烦,我定不会轻饶你。”凤启说着,又道:“我会召俞大人和俞二爷说此事,总是会妥善处理。” 抢人家老婆就算了,要是再杀人,那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元凤强抢臣下的老婆是很不对,但事情还能商议,他是太子,能拿出来补偿的太多了,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努力让双方都满意。 “切~”元凤冷哼一声,却没再说话。 苏锦秋听到凤启的保证,总是把心放回肚子里,见礼告退。 等她出门走远了,元凤道:“她不想嫁我。” 没有刚才的怒气,声音平淡自若,好像只是单纯的叙述一般,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老七啊,你想姑娘嫁你,你就要想,你哪里值的她 嫁。”凤启说着,意味深长的道:“后宫与亲王娶亲都是民间采选,平头百姓出身,能一跃入龙门自然高兴。苏姑娘出身名门,生活自由,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孝女,违抗祖父遗命非她所愿。” “我就是要娶她!”元凤突然大耉说着,脸上神色都变了。 凤启不自觉得怔住了,顿了一下故作轻松的道:“等我与俞家谈妥,苏俞两家退了亲,我自会给你安排提亲。” 元凤对许多事情都不太有兴趣,就连最爱的杀人,有时候也会觉得很闷。总是淡淡的,不太有兴趣,然后任性为之,全凭心意。 苏锦秋除了年龄有些小之外,与元凤也都合适。容貌过关,智商反应都足够,出身家世更是不必说。元凤想娶她可以理解,元凤接触的女子很有限,苏锦秋各方面都合适。就是凤启偏爱元凤,也得认苏锦秋确实配得上元凤。 与苏锦秋又是那样的相遇,好像天上掉下来的缘分一般。抢别人老婆什么的,元凤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过,只要他想要就会去抢。对苏锦秋只怕也是如此,各方面不错,那就娶了吧,反正他也到了娶亲的年龄。 他从来没有见过元凤这样,如此的急切,几乎是不能忍耐。那么绝决的下决定,必须一定要,完全不像他平常处事那样。 “太慢了。”元凤说着,掉头就往要外走,道:“我去求舅舅赐婚。” 只要一道圣旨就好了,根本就不用如此麻烦。 “站住,越发胡闹了。”凤启训斥说着,却是把声音放软了,道:“苏俞两家是世交,苏姑娘的母亲就姓俞,婚事又是两家长辈做主。你若是强行求旨,苏姑娘那里怎么说,你让她怎么在京城立足,她跟你不一样,她还要应酬,还要与人来往。” 元凤犹豫了,没有再急着往外走,却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那我怎么也得会会这位俞永昭……” 凤启道:“我会解决。” “这不一样的。”元凤说着,道:“情敌一场,总要亲自会会,放心,我肯定不会闹出人命的。” 凤启出面是用权势讲道理,也算是等价交换,俞家让出媳妇,凤启给出足够的补偿。他出门则是单纯的见情敌,男人之间的战争。 次日中午,大军进城,先是封赏,从元凤开始,一直到下头士兵,全部都有赏赐。元凤在永昌皇帝跟前打了一个照面,然后无念继续代职。封赏之后就是各种宴,这种场合是元凤最讨厌的,有人代劳自然最 好。 杀战俘的事情再次被提起,朝臣们吵嚷了几天,元凤仍然是亲王,各种封赏一点都没少。文官反对杀俘,皇帝并不反对,武官能打仗以及听话就够了。尤其是元凤的这次战绩,实在是一雪前耻,就凭这一笔都够永昌皇帝史书留名的了。 元凤齐王的爵位是阵前封的,回京之后各种待遇自然也要更上了,异姓王不用就藩。永昌皇帝便下令宗人府协同工部,紧挨着含山公主府附近修建齐王府,要两府相通,为的就是将来元凤方便。 其实以永昌皇帝的意思,干脆让元凤住在皇城,把南三所全部翻修,建成齐王府。被凤启和元凤拦住了,有王爷住皇城的,元凤是异姓王,还是算了吧。 京城一片欢天喜地,仕子们自然也是高兴的。喝酒畅谈,俞永昭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早早退席回家。他收到了苏锦秋第一封私信,字体十分娟秀漂亮,说的却是退亲之事。没有什么理由,就是退亲。 他没跟家人说,太莫名其妙,他想找苏锦秋谈谈,双方都在备嫁了,怎么会退亲,问题出在哪里? “俞永昭吗?” 走到胡同口时,突然有人叫他。 俞永昭多少愣了一下,已经扫黑,胡同里有些暗,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看身形,听口音是不认识的。 “你是?”俞永昭疑惑。 “呵呵……”元凤笑着,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笑着道:“找你聊聊。” ☆、56晋江VIP 月白色长袍,布巾包着头发,身上佩饰全无,清淡书生的打扮,连个随从都没带。 长身玉立,美貌过份的脸,配着一身书生打扮,单纯看表像似乎是格外的养眼。但当俞永昭看到元凤眼时,却是下意识地想退。 危险,很危险,美貌的脸妖冶起来,举手投足间之间,甚至于连脸上的笑意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魅。 “在下俞永昭,兄台是?”俞永昭抱拳见礼,戒备之余有几分疑惑。 他只是一个秀才书生,平常来往的也都是儒生,并没有什么仇人。就是他有仇人,眼前这位也不像是雇来的打手。 贵气,气势,谈吐,举止,这人并不属于他的交际圈。 找错人了吗,那他就报上名字,免得不必要的误会。 “我找的就是你。”元凤说着,上下打量着俞永昭,道:“苏阁老眼光不错,是个谦谦君子,堪配为夫。” 俞永昭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想到了什么,道:“不知道公子寻我何事。” “你把亲事退掉。”元凤说着,顿了一下道:“京城名门闺秀许多,你可以再挑一个合适的妻子,我可以补偿你。” 俞永昭想到苏锦秋的信,看着元凤的神情十分冰冷,问:“你是谁?” “元凤。” 俞永昭脸色顿时变了,上下打量着元凤。 提到元凤大名,京城人士不知甚少。把皇室亲友除外,见过元凤的就不多了。俞家只是平常书香门第,自己还是个秀才,交际圈跟元凤是八杆子打不着,自然没有见过。 不是皇子的皇子,大败匈奴的大将军,把杀俘之事抛开,确实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如此年轻,如此漂亮,带着与生俱来的妖魅。 虽然惊讶,俞永昭却是没有退缩,道:“我的亲事与齐王殿下何干?” “我要娶苏锦秋。”元凤说着。 俞永昭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着道:“苏俞早就定亲,齐王殿下打算强抢臣妻吗?” “呵呵……抢?”元凤唇角勾起笑容,道:“我与锦秋早年相识,早就彼此相许。只是当时锦秋在江城,没有来得及告知苏阁老,苏阁老不知此事这才定下你。我之所以领兵出征就是为了建立军功,请皇上赐婚。我现在也军功也有了,接下来就是赐婚,接下来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王殿下莫不是当我是小孩子耍,你自幼长于宫 廷,如何会与苏姑娘早年相识。更不用说她还在江城住了三年,如何能与你认的。”俞永昭强忍怒气说着,对元凤的话一句不信。 要是元凤长于公主府,苏元两家有交情,大人常来往,小孩子熟识些还有可能性。元凤一直是皇子的待遇,平常人根本就够不上给他交往,他如何能跟苏锦秋认的。 肯定是元凤看中苏锦秋美貌,想强娶为妻,故意说这些话刺激他。 “啧啧,我说俞公子,你还真是……让我说什么呢。”元凤嘲讽说着,顿了一下道:“我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向皇上请求娶锦秋为妻,你以为皇上会拒绝我吗?到时候圣旨下到苏家,俞二爷就是想殉情,也得想想要不要拉上俞家老小。我没有直接求到皇上跟前,还是走到你俞永昭跟着,是想苏俞两家的情份,我不想锦秋夹在中间难做,所以我才来找你。君子有成人之美,这个时候,你不该笑着祝福退出吗。” 俞永昭听得全身打颤,心中却是越来冷,元凤说的有理有据,虽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苏锦秋突然写信与他要退亲却是真的,不自觉得摸向腰间的荷包。 这是苏锦秋给他做的,针角细密十分用心,本来是放家里不带的,担心弄坏了。直到收到苏锦秋的信,他这才带在身上,这样做似乎能给他信心一般,总觉得退亲之事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元凤何其眼尖,看俞永昭下意识摸向腰间荷包,一个闪身上前,荷包已经到他手里。蓝色打底,上面绣着梅竹,看得出来主人绣花时的用心。 捏在手里,元凤手顿了一下,心里顿时打翻了醋瓮。 苏锦秋还跟他说,她与俞永昭从来没有见过,结果荷包都给人家绣了。再看俞永昭此时反应,两人分明是有事的,竟然还敢对他隐瞒。这必然是心疼情郎,怕自己打击抱负。 一直有派人盯着苏锦秋,除了出征那阵子。元凤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外头战死沙场,苏锦秋却在京城给他戴绿帽子绣荷包,叔能忍,婶也忍不了。 元凤瞬间撕了俞永昭的心都有了,转念一想却是顿住了,把荷包捏在手里,故作姿态的看看荷包,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俞永昭书生一枚,并不会武艺,直到荷包被取走了,这才反应过来,怒声道:“还给我!” 元凤看了一会,嘲讽道:“这个荷包我晓的,是锦秋身边丫头小豆子做的。送给你的时候,还特意跟我解释了,实在是对俞大爷的盛情难却,她只得让丫头做个小东西 当回礼,还让我千万别生气。” “你不用挑拨离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与苏姑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逼我退婚没那么容易!”俞永昭大声说着,声音虽然大,却有几分发虚。实在是元凤说得太像那么回事,尤其是脸上的神情。 元凤冷笑一声,道:“逼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堂堂亲王之尊哪里需要逼你。就是把身份抛来不提,你我站在一起,不管是苏家挑,还是锦秋本人挑,你觉得她是会选我还是会去选你?我来找你,是顾及俞家的颜面,自己把亲事退了,总不好被降旨指婚。你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总不想背上这样的名声。” 俞永昭伸出去的手抖了起来,直瞪着元凤,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只是元凤的话句句在理,让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元凤看俞永昭这个反应,目的基本达到。对他来说,肉体消灭一个人很容易,抬抬手的事。但有些人,肉体消灭之后后续比较麻烦,那就要从精神上彻底打倒。这么一番精神打击下去,就是俞永昭还活着,也不会再是他的情敌。 “话尽与此,好自为之。”元凤说着,转身离去。 俞永昭扶墙而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日之后,凤启召见俞大老爷,一番商谈之后,俞家主动退亲。洪叔急得满头大汗,苏锦秋却是淡然接受,没到下聘那一步,退亲只是媒婆们跑来跑去。再就是俞永昭这么久以来送来的东西,已经败掉的鲜花就算了,其他东西苏锦秋全部打理出来,让婆子送了回去。 既然注定今年无缘,也就没必要太多牵扯。能多无情就多无情,只望俞永昭早日斩断情丝,另结佳缘。 “姑娘,怀玉姑姑的信到了,说已经动身起程,再有半月就到京了。”洪叔说着,看着苏锦秋淡定的脸,内心十分焦急,却也不好再说。 俞家退亲的原因,他是认真问了,俞大老爷却是长叹口气,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只说以后即知。洪叔知道事情必有隐情,不好再问心中却是着急的很。 跟俞永昭退了亲,苏锦秋的将来要怎么办? 丫头接过信奉于苏锦秋,拆开看看,没啥内容,信上只说让她放心,苏怀玉马上回京。肯定是洪叔写信告知了苏怀玉,这么大的事是得告知她,道:“姑姑回来就好了,家里好歹有个主事的人。” 至少苏怀玉能陪陪她,跟她说说话。凤启的处理方法也算温和,让俞家主动把亲事退 掉,然后再请旨指婚。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请旨的必要,元凤却是坚持如此。 “姑娘,驸马爷派人来接姑娘,说今天天气好,请姑娘进府逛逛。”婆子进门说着,两家关系太熟了,也就不用提前下贴请,直接派人来接就好。 苏锦秋叹口气道:“嗯,我换了衣服就来。” 不管元凤跟元俊卿多么不像父子,元凤结婚怎么也得知会元俊卿一声。这么多天过去了,苏俞两家退亲时,元俊卿都没做声,现在找她,估计也是想跟她谈一谈。 上车到元家,元祈笙的生母魏姨娘带着丫头婆子在二门相迎,换车进后花园。魏姨娘看苏锦秋的神情十分敬畏,赔着笑脸道:“正值秋高气爽时,园子里菊花开的好,老太太办了赏菊宴,老爷想着姑娘,就请姑娘入府坐坐,也散散心。”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元俊卿房里没有主母,只能用贾氏的名义请人。今天的客人确实不少,不过公主府花园那么大,总有宴客的地方。 “驸马爷关爱,我一个人在家里,早想出来走走。”苏锦秋微笑说着。 看魏姨娘的态度,大概可以推测出元俊卿对元凤的态度。想想也是挺诡异的,元凤已经是亲王了,元俊卿只是侯爷兼驸马爷。齐王府还是宗人府督造,也就是老子给儿子建房子,虽然是官职的原因,但永昌皇帝吩咐这事时,肯定没想到元俊卿是元凤的老子。 再看公主府上下,不管是元凤大胜归来,还是元凤封王,都是元家的荣耀。但在这个家里完全体现不出来,好像所有的人都忘了元凤是姓元的。 在花园山门下车,魏姨娘一路引着向前,正要往元俊卿内书房走。就听前头笑声不断,一群姑娘从左边小路过来,两方人马正好撞个正着,双方都愣了一下。苏锦秋出门的时候少,认识的同龄姑娘不多,潘妤总是认识的。 “这不是苏家姐姐吗,许久不见姐姐,近来可好。”潘妤上前一步,故作担忧,却掩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 潘妤实在没办法不恨苏锦秋,以前的种种就算了,回京之后各自走开,她也如愿进宫当伴读。她即是华阳公主的伴读,侍候主子是她的本份,华阳公主喜欢元凤。她要讨好主子,自然要把元凤与苏锦秋的事说与她听。 后来华阳公主把事捅出去,潘妤虽然心中暗喜,但谣言到底不是她说的。没想到凤池回京之后,不问青红皂白,越过华阳公主,以挑唆主子,心术不正为由,把她赶出宫去,让她顿时成了 京城小姐圈里的笑话。 凤池说她造谣生事,她真是要冤死了,她全部都是如实说的,苏锦秋既然做的,旁人为何说不得。 现在俞家主动退了亲,只怕也是因为苏锦秋行为不检的关系。俞永昭前程大好的贵公子,怎么会要苏锦秋这种婚前与男人拉拉扯扯的女子为妻。至于元凤,现在都是齐王了,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如何会要苏锦秋。 这才是活该报应呢,她应该再加点料,把苏锦秋以前的丑事全部暴出来。别说嫁入高门了,只怕根本就嫁不出去,要进尼姑庵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潘姑娘。”苏锦秋也有点意外,潘妤挺有本事的嘛,竟然真让她找到门路进了公主府。 潘妤笑吟吟地道:“老太太下贴请姑母赏菊,我跟着来做客。老太太也请苏姐姐了吗,怎么来的这么迟?” 魏姨娘听不下去了,她讨厌贾氏,自然不会喜欢贾氏的客人,尤其这个潘妤,一直在元祈笙身上打转,便冷声插言道:“驸马爷请姑娘进府说话。” 潘妤知道魏姨娘是元祈笙生母,她正打元祈笙的主意,自然不会与魏姨娘争执,笑着道:“既然是驸马爷相请,就不耽搁姨娘了。” 说着便主动让到一边,一副恭敬的模样。跟着她一起的小姐们,也跟着让开路,让魏姨娘和苏锦秋先走。 苏锦秋跟在魏姨娘身后,不自觉得看潘妤一眼,潘妤也正看着她,却是一脸嘲讽,好像在说,我看你怎么死。 苏锦秋心中有几分无语,对潘妤也有几分佩服。入宫当伴读,却被赶了出来,正常姑娘早就羞的不敢出门了。这才多长时间,潘妤马上满血复活,又开始征战了,这么快又成了姑娘里的头。 她和穆七娘是穿越的,穆六娘估摸着是重生的,都是自带外挂。潘妤一个正常人能如此十分难得,穆六娘就是上辈子栽她手里,也不算丢人。 魏姨娘引着继续向前走时,赔着笑脸解释道:“驸马爷没请潘家人,谁想到她是混着来了。” 一般下贴请女眷,都是请太太,奶奶们,姑娘们都是顺道跟着的。没请姓潘的,请了潘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没想到潘妤也在其中。人都进门了,总不好赶出去。 苏锦秋淡然一笑,无所谓的道:“潘家是大家族,姻亲许多,说不准就跟着哪个亲友出门玩,这都是平常事。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当年的一点小误会,只怕齐王殿下早不放在心上了。” 以她对元凤的了解,当年那点小事,元凤估计早忘干净了。只要潘妤不自己跳出来犯贱找打,元凤不会记得。 魏姨娘听得放下心来,笑着道:“齐王殿下大量,如何会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不过潘姑娘行事作风确实很不合齐王殿下的心意。”苏锦秋话音一转,看着魏姨娘微笑说着。 魏姨娘何其聪明,马上会意,跟着道:“论理这话我说不着,潘姑娘舌长事非多,小小年龄就跟继母不和,进宫还被赶出,实在是个惹祸精,不该让她进府。” ☆、57晋江VIP 元老太太贾氏在西边园里宴客,魏姨娘引着苏锦秋走东路进元俊卿书斋。 小丫头打起帘子,魏姨娘让着苏锦秋进屋,引着进了里间,元俊卿书案前坐着,看到苏锦秋进门,不等她进礼,便笑着道:“坐吧。” 苏锦秋依旧见完礼,这才在下首椅子坐下来。 魏姨娘张罗着倒茶,事毕便在元俊卿身后站定,等候吩咐。 “唉,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元俊卿一脸叹息的说着,看着苏锦秋的神情有几分叹息又有几分愧疚。 他是想过让元祈笙娶苏锦秋,但他真没想过元凤。元凤的亲事不归他做主是一部分,再就是元凤那样的性格,实在不是良配。 结果元凤自己要娶,他这个亲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与他关系不大,但看到苏锦秋时,仍然觉得十分内疚,有种坑了她的感觉。 苏锦秋低头默然,好一会才道:“姻缘乃天定,驸马爷无须自责。” 连元俊卿,元凤的亲爹都不看好这门亲事,一脸愧疚的跟她这么说。她忍不住想,元凤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不过,姑娘放心,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父亲,我的话总是要听些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千万记得派人跟我说,我定不会让他伤了你。”元俊卿一脸正敢的向苏锦秋保证。 苏锦秋彻底无语了,好一会才道:“谢世伯关爱,我会小心谨慎。” 前不久凤启才跟她保证过,一定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现在连元俊卿也这么跟她保证,嫁元凤的危险系数到底有多高啊,成亲这样的事,正常人家也就是担心婚后不和,她却是直接上升安全角度。 她到底是嫁人,还是进鬼关门啊。 元俊卿神情有些复杂,他倒不是担心苏锦秋行事,只是谁能保证能谨慎一辈子,尤其是对着枕边人还要谨慎小心,日子着实辛苦的很。便道:“宫中经常选秀,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男人之爱,总是难以长久。你有名份,有嫁妆,老七不管如何胡闹,太子殿下总是会照抚你,也不用担忧太久。” “呃……”苏锦秋彻底哑然。 元俊卿这口气,是指望着元凤早日厌倦她,然后她守着名分和钱过平安日子。压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夫妻和睦,只要她保证性命。 元俊卿也觉得话有点重,不过就他这个年龄来说,人活在世,总是安全第一,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恩爱。停了一下又道:“考虑到 俞家的亲事刚退,你又在孝中,太子殿下特意叮嘱老七一定要等风头过去,你孝满之后再下旨指婚。” 以他和凤启的意思,好歹要等到苏锦秋成年。姑娘十五岁成年出嫁,算是不成文的条例。虽然也有早嫁的,但属于个案。元凤却是执意现在就娶,可以先不圆房,但一定要先娶家里。 “如此甚好。”苏锦秋听得舒口气。 九个月孝满,再加上准备出嫁时间,估摸着得到明年春天了。还有大半年时间,与俞家的退亲的事风头好歹过去。而且还有大半年时间,虽然早死晚死都是死,她还是希望婚期能靠后些。 元俊卿动动唇,有点无法张嘴,却只能道:“还有一件事,皇上疼爱老七,虽然下旨修建齐王府,却不打算让他住到外面……” 苏锦秋眨了下眼,有点不太明白,道:“不住外面?” 大楚的皇子们,七岁以前往后宫,七岁以后住皇城,成亲之后就是不马上就藩,也是在皇宫之外建王府。就比如凤池,永昌皇帝那样的偏爱,一直没有就藩,时常招他进宫,但府邸仍然在宫外。 “皇上说老七还小,性情不定,还不合适独居。年后娶亲便娶到南三所的益智斋,等时机成熟在搬出皇宫。”元俊卿说着。 这也是他今天特意找苏锦秋过来目的,其他事情苏锦秋肯定都知道了,只有这一样,估计她想不到。在自己府邸在当王妃,还是在皇城里当王妃,要面对的完全不同。 “这……这怎么可能?”苏锦秋眼睛瞪大了,道:“年后齐王府就是完工了,而且……齐王殿下是异姓王……这怎么可能要住在宫里!” 元俊卿也是一脸无奈,道:“皇上如此吩咐的。” 就是宗人府也在头痛中,异姓王成亲本来不关宗人府的事,结果永昌皇帝吩咐了宗人府,这也就算了。亲王成亲都有定例,就按照亲王成亲的规矩来。结果永昌皇帝还让元凤把媳妇娶到皇城去,完全无例可寻。 苏锦秋整个人傻住了,嫁给元凤已经是天大的打击,现在还要到宫里居住?别人嫁人是宅斗,她嫁人则是宫斗? 太后,皇后,太子妃,公主郡主以及各路妃嫔…… 宫外建府,好歹她是王府女主人,在皇宫里,一个王妃算什么。 异姓王妃皇宫生存录……她还真有未来这个词吗? 元俊卿也觉得苏锦秋婚后要面对的是残酷了点,十分善意的笑着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魏王殿下马上就要带着王妃搬进宫里居住,就在益智斋隔壁,彼此也有个照应。” 凤池与苏墨玉相交多年,肯定会关照苏锦秋些。辈份虽然有点不大对,不过也无妨,凤池与苏墨玉是朋友相交,并不亲友关系。再者身份尊贵,肯定都是称呼王爷,不用改口称兄,压力小很多。 “魏王……要进宫居住?”苏锦秋说话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呛。 心中十分太不可思议,凤池十八岁之后就开府了,在外头住了这些年,突然间要回皇宫住,这是闹哪样啊。 元俊卿很隐晦的道:“皇上疼爱魏王殿下。” 凤池阵前救驾,把永昌皇帝彻底感动,本来就疼爱凤池,此时父爱指数完全爆棚。总觉得凤池住宫外不方便,便想他进宫住。 最后一块大石头从天下降砸到头上,亏得苏锦秋是坐着的,不然真要摔到地上。饶是如此,她仍然觉得有点头晕。 杀人狂丈夫,宫斗,再加上凤池。 看来老天是觉得她生活太无聊,一下子把所有的热闹都加到她身上,只怕她不死,加了十足十的炸药。 “宫中生活不易,要打起精神来。”元俊卿叹息说着,不管苏锦秋怎么想,事情已经到这种程度,不是不愿意就能解决的。又道:“时间十分充足,我想着帮你寻几个熟悉宫廷的嬷嬷,先熟一下宫里的情况。” 苏锦秋起身道:“多谢世伯。” 找宫廷教习并不难,元俊卿本身是宗人令,找的则是熟悉宫廷的教习,其中又有不同。许多嬷嬷只是教宫女的,连太后与皇后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对宫中人事的了解。 太后喜欢什么,皇后喜欢,宫中有什么忌讳,后宫各大头之间的关系如何。哪个主子脾气好,哪个主子脾气差,若是把这些摸清楚了,进宫之后虽然不敢如鱼得水,至少也能轻松许多,不会两眼摸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元俊卿能帮她寻到这样的人,对她将来生活的有莫大的帮助。她们就是不能当做陪嫁跟她一起进宫,能帮着把丫头们都教会了,与她也大大的有利。 “不用道谢,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还要喝你这杯媳妇茶呢。”元俊卿笑着说,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七年龄也不小了,不会在宫中住多久。主要是他才立了战功,皇上喜欢,特别给的恩典。” 永昌皇帝做事很随性,凤池救了他的命,元凤大战归来,给他带来了荣 耀。心里这个劲还没有过去,自然要大肆恩宠。 媳妇茶三个字让苏锦秋有点小尴尬,元俊卿待她很好,只是她一点都不想嫁给元凤。很快笑了起来,低头不语。 “老太太正在家中宴客,来了许多姑娘,难得的好天气,你也跟她们玩一会吃了中饭再走吧。”元俊卿笑着说,他也是借这个机会,把苏锦秋叫过来的。 “我与俞二爷刚退婚,京中闲话不少,再者我又在孝中,不合适出门玩耍。”苏锦秋说着,与潘妤见面还是算了,她情愿回去睡觉。 元俊卿点点头道:“也罢,早点回去也好。” 说着转身吩咐身边的魏姨娘,送苏锦秋出去。 魏姨娘恭敬答应着,走到苏锦秋跟前,赔着笑脸道:“我引着姑娘出去。” “劳烦姨娘了。”苏锦秋笑着道谢。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去,苏锦秋留在外头的丫头婆子跟上来,一路人马在花园山门上车进二门。 苏锦秋临上车之际,笑着道:“多谢姨娘引路。” “姑娘太客气,都是奴份内的事。”魏姨娘笑着说。 丫头扶着苏锦秋上车,车驾驶出公主府了,心里还有些纳闷。虽然是驸马的姨娘,好歹生儿育女,跟了元俊卿这些年,熬油似的熬到现在。都敢跟元老太爷顶嘴了,按理说这种接待之事不用她来做。 这是在讨好她?或者说在间接讨好元凤? 三天之后,元俊卿请的教习进府。苏锦秋特意收拾出来一个小跨院出来,派了丫头婆子去侍候,能深知宫中事务的嬷嬷,出宫后的日子不会缺钱。人家会来教,那是看元俊卿的面子,自然要礼遇有佳。 休息一天之后,次日开始上课,其实也不算是上课,只是闲聊而己。轻松的气氛下教学,果然是专业人士,先从基本开始,也就是皇城架构。 皇城很大,除了皇帝的后宫外,还有许多机构都在皇城里。能自由出入的后宫的男人只有皇帝一个,能自由出入皇城的男人就多了。宫中侍卫,御医这都是常驻的,每日上朝的大臣们,还些机构直接设在皇城里。 元凤住的南三所是皇子们住处宿,皇城之东,跟太子住的东宫同处一个区域内,可以说是一墙之隔,只隔了一个九龙壁。 南三所顾名义思就是三所三进院落的组合体,给七岁以上皇子们住,一般住到十五岁,最多到十八岁。永昌皇帝的儿子们早就成年,永 昌皇帝看着不爽,就藩的都有了,除了东宫太子外,还在皇宫住的也就是凤池和元凤了。 也是从南三所开始,皇城不能自由进入。同样的身为王妃,也不能随意走动,南三所之前还有衙门机构,里头出入的男人不少。南三所之后则是后宫范围,随便一个都是贵人,更不能随便乱走。 “也就是说,我除了南三所,哪里都不能去。”苏锦秋直接下结论。 南三所再大也就是三进的院落,连个花园都没有。苏家虽然是臣子府邸,她还能随意逛花园呢,没想到当了王妃反而更苦逼了,可以活动的空间只有自己屋里。 嬷嬷点头,道:“不过姑娘以后成了王妃,又住在宫里,肯定要去后宫请安,最好有太子妃引着,和魏王妃同路,这样都方便些。” 太子妃、魏王妃给皇后,太后请安理所当然,儿媳妇侍候婆婆和太婆婆。元凤是异姓王,苏锦秋作为元凤的正室,虽然能给舅母,外祖母请安,却总有些怪怪的。而且后宫事务繁多,太子妃也是初一,十五过去,苏锦秋跟着去就好了。 要是太子妃说不用去,苏锦秋也不用强求,反正请安的事听太子妃的就对了。进宫之后,有不懂不知道如何处置的事情,也可以去请教太子妃。 总之,太子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太子妃都是为她好。 “齐王殿下在宫中,是不是……很没有人缘?”苏锦秋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嬷嬷们说的很隐晦,但她明显能感觉得到,太后和皇后好像对元凤都有点……不太待见,皇后要看永昌皇帝脸色,肯定客气许多。陈太后对元凤的不喜欢,只怕是表现的很明显。 嬷嬷笑着道:“姑娘放心,太后与皇后都是十分宽厚的人,定然不会难为姑娘。” 苏锦秋明白,看来后宫两位大boss对元凤都不太感冒,自己作为齐王妃,也不用想着讨她们。脸面上能过去就好了,免得自讨没趣。 想想元凤那样的个性,想说爱他不容易。永昌皇帝能对他宠爱有佳,必须是口味另类。陈太后和皇后都属于正常人类,看不上元凤这种很正常。估摸着就是太子妃,估摸着也是看在凤启的分上,不然也不会多理会。 理论讲解就花了十来天,然后开始实践授课。苏怀玉终于回来,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是无可奈何。苏锦秋倒是看开许多,所谓债多不愁,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实在想不出还能发生什么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新年到来,苏锦秋十三岁。孝中过年一切简单,再加上苏家人口少,也不需要应酬,上下都十分轻松。 过了二月,苏锦秋作为孙女九个月孝满,永昌皇帝正式下旨指婚。 ☆、58晋江VIP 圣旨传到苏家,苏锦秋淡定接旨,心里又有点小小失落。本来还期待着半年时间里会有点意外,比如元凤又看别人,永昌皇帝突发奇想之类的,反正只要能阻止指婚圣旨的事件,对苏锦秋都是好事。 结果风平浪静大半年,她连伤风感冒都没得。现在圣旨下来,钦天监连婚期都选好了,三月底就成亲,婚礼一应事务有宗人府操办,这也是大楚皇室成亲的特色,平民王妃一朝飞上枝头,自然是皇室全部包办。 虽然是宗人府包办,但姑娘出阁这么大的事,苏家也闲不了。就是苏怀玉,再不喜欢这门亲事,也想苏锦秋能风光出阁。女人成亲一辈子就一回,哪怕是进鬼关门呢,好歹也要先风光了。 “姑娘,宗人府把嫁妆单子送来了。”洪叔拿着单子进门,心情十分复杂。他早就觉得俞家退亲退的奇,没想到后手在这里。嫁给齐王当王妃,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这么快?我看看。”苏锦秋说着,圣旨刚下来,嫁妆单子就有了,就算是王妃嫁妆有定例,这动作也太快了些的,必然是早有准备。 洪叔把单子递上,苏锦秋扫了几眼,有几分惊讶地道:“多了?” 教导的嬷嬷们说过,宗室的嫁妆都是有定例的,亲王妃,郡王妃的嫁妆也有定数。她这份嫁妆单子明显许多了许多。 “皇后和太子妃都有恩赏。”洪叔说着,送单子的宗人府小官说的,看那意思似乎赏赐挺丰厚的。 苏锦秋点点头,永昌皇帝和太子凤启都喜欢元凤,皇后和太子妃自然都有所表示。这部分属于官中嫁妆,女子也有使用权,钱多些总不是坏事。看完又递给洪叔,道:“我知道了。” “姑娘,潘太太来给姑娘道喜了……”婆子进门传话。 苏锦秋倒不意外,道:“快请。” 指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道喜的太太奶奶差点挤破苏家大门。苏老太爷朝堂这些年,朋友总是有几个。更不说元凤备受永昌皇帝喜爱,大楚第一个异姓王,因军功而来,除了杀俘之事外,几乎无可挑剔。 真心的有之,讨好的有之,还有一部分是随大溜。苏锦秋的处理方案是,全部都见。尤其是她这回,直接嫁到皇宫去,肯定没有宴客之说。总不能指望皇帝宴大臣吧,许多太太奶奶这时候过来,也是为了送礼的。 洪叔退下,没一会婆子引着潘太太吴氏和潘妤进门。 潘太太是潘勤的继室,二十来岁,育有三 子一女,保养得益,十分年轻。身上大红衣裙,头上云鬓凤钗,满脸春风得意,越发显得年轻漂亮。 跟在她身边的潘妤,十二岁,本来正值青春年少之时,却是垂首丧气,脸如死灰。与潘太太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是一身桃红打扮,与她十分不衬不说。像桃红,水红之类的颜色,多是姨娘穿的,像潘妤这样一身桃红,估计是潘太太故意折辱她。 “给姑娘道喜。”潘太太脸上堆满笑容,向苏锦秋道喜之时,还不望瞅潘妤一眼。 潘妤没少在外头说苏锦秋的坏话,俞家没退婚的时候,她就在外头说苏锦秋与元凤如何不检点。后来俞家退了亲,潘妤高兴坏了,几乎是见人都说,苏锦秋行为不检,被男方退亲,实在是大大的活该。 结果指婚的圣旨下来,潘妤顿时惊呆了,她一直说的苏锦秋与元凤,这也算是是应是她的话。没想到的是,苏锦秋成了元凤的正室,亲王嫡妃。而她潘妤,多嘴多舌的罪名更加坐实了, 苏锦秋淡然一笑,道:“潘太太有心了。” “说起来两家还是亲友,姑娘出阁这么大的事,我早该过来帮忙了。”潘太太笑着说,随即又满脸歉意的道:“再就是,带着我家大姑娘给姑娘赔不是。她嘴不好,一直在外胡说八道,说了姑娘许多不堪的话。老爷知道后很生气,便让我带她过来给姑娘赔不是,姑娘要打要骂都随意。” 潘妤顿时涨红了脸,抬头瞪向潘太太,她没想到潘太太会这么说,如此直白的羞辱她,这根本就是要把她赶尽杀绝。 潘太太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吗。在家时老爷可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若是再任性胡闹就要把你送回老家去。” 潘妤一嘴银牙几乎要咬碎,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这趟过来确实是潘勤厉声吩咐的。但她跟姑娘奶奶们说的话,潘勤如何会知道,肯定是潘太太吹的枕边风。 回京之后她虽然极力挽回与潘勤的父女关系,也给潘太太使了不少拌子,还给潘勤找小老婆,潘勤不大往潘太太屋里去。但潘太太生的儿子们一天天大了起来,潘勤更重视儿子们,潘太太就是无宠,潘勤对她也是礼遇有佳。 她就真成了后母养的,这回事件更是如此,潘勤大发雷霆。潘太太那么明显的架桥泼火,潘勤都信,让她过来赔罪道歉,必须取得苏锦秋的原谅。 苏锦秋也有几分意外,没想到在家里就能看到这样的戏码,她对潘妤没什么好 感, 便专心围观,等待潘妤道歉。 潘勤让潘妤来道歉可以理解,潘太太把话说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潘太太的智商并不是多高,宅斗手段也很一般,但她很能生孩子,再加上她是继母长辈,潘勤也不是糊涂蛋。想想当年潘妤怎么暗算的吴氏,都进家庙了。结果她翻身出来,潘妤整不死她,那必然要被她整死。 “苏姑娘大喜,你在这里哭什么呢。”潘太太怒气说着,每回看到潘妤这样委屈的哭,她都想冲上去给潘妤两个耳光。 总是这样表达委屈,为此她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当初她出阁时,都说她嫁的好。夫婿那般优秀,前头只有一个嫡女,有嬷嬷婆子照看,准备一份嫁妆嫁出去也就完了。只要她生下儿子,侍候好公婆,一应都好了。 结果呢,她差点被休回家去,后头还进家庙,差点就不得翻身。她算是大彻大悟,潘妤根本就不是跟她斗气,而是要她死呢。既然这样,那她还客气什么。 “我……对不起姐姐。”潘妤颤声说着,全身抖擞着,十分楚楚可怜。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恨,对潘太太的怨恨,以及对苏锦秋的怨恨。 这样的丢人现眼,这样的难堪。尤其是苏锦秋,她是说了几句坏话,但都成王妃了,所有便宜都占尽了,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容不下她。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是要对她赶尽杀绝。 苏锦秋神色淡然,既不喜也不恼,只是道:“你都在外头说我什么了?” “我……”潘妤咬紧下唇。 潘太太是巴不得多个恨潘妤,连忙道:“姑娘快别问了,不是什么好话。说来苏老太爷在世时,那样关照这丫头,结果却是好心给了狗,她竟然在背后那样讲姑娘,实在是……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姑娘想怎么罚都随意。” 说着潘太太站起身来,拉着潘妤拽到苏锦秋跟前,又道:“姑娘要是觉得说教不好,那就狠狠打几下,老爷说了,一定要让姑娘出气。” 苏锦秋轻笑起来,只是看向潘妤道:“仔细说来,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处处与我为难,这是何故?” 她倒是知道理由,但她仍然很想问问潘妤。 无冤无仇,只是因为嫉妒,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也是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有时候什么都没做,就要被恨死了。 潘妤哭着颤声道:“我……没有……呜呜呜……” “够了。”苏锦秋打断潘妤的哭声,她有点能理解潘太太想打潘妤的心情,这样的黑心小白花,打她一顿更直接更能出气。淡然道:“无所谓谅解不谅解,潘姑娘并没有道歉的真心,我何必说什么谅解的话。” “姐姐,我不是的……”潘妤低头哭泣着。 潘太太旁边看着,心中既觉得痛快,又觉得不过瘾。实在是期待着苏锦秋暴打潘妤一顿,或者让她罚跪之类的,一定要狠狠的羞辱她才好呢。便对潘妤道:“这是苏姑娘大度,不跟你这个小人一般见识,还不快谢恩。” 说着潘太太就给潘妤使眼色,让潘妤跪下磕头。 潘妤如何愿意,潘太太却是冷笑一声,道:“姑娘不愿呆在京城,回府之后我就禀告老爷,把姑娘送回老家去。” 潘妤几乎要放声大哭了,却只得屈膝下跪,嘴里含糊说着:“求姑娘大度……” 苏锦秋淡然道:“只望潘姑娘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免得相看两厌。” ☆、59晋江VIP 吉服,嫁妆和宫中嬷嬷到苏家,按照皇室规矩,嫔妃也好,亲王妃也好,入选之后宫中就会派出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入宫(或入王府)之后继续服侍。说起来是下人,其实也是妃嫔们的引导人。 苏锦秋提前学了,再加上时间又紧,四个嬷嬷过来,也就是彼此熟悉一下。入宫之后还要还需要她们的经验指点,元俊卿寻来的几个嬷嬷已经走了,苏锦秋便着人把小跨院收拾了,给她们住下。 “给姑娘请安。”四个嬷嬷上前见礼,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尚宫局派她们过来时,她们几乎都要喊哭着说不来了,只是她们在宫里没什么人脉,只得过来。 苏锦秋微笑着道:“嬷嬷们请起,以后还要嬷嬷们提点。” 才走的嬷嬷们说过,宫里最难的差事在南三所,就因为元凤。他身边使唤的人,不知道换了多少波,被换掉……也可以说是死掉的,是皇城之最。现在再派过来的人,要么是真勇士,要么就是没背景的可怜人。 “姑娘快别这么说,奴婢们不敢当。”为首的崔嬷嬷连忙说着。 王妃是元凤自己挑的,脾气性情皆不知道。就算是她脾气十分好,万一元凤觉得她们对待王妃不好,她们就小命难保了。过来之前,她们就商议过,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定要把齐王妃侍候好。 苏锦秋脸上笑着,心里有点感慨,元凤在宫里到底有多凶残啊,能把人吓成这样。笑着道:“嬷嬷们请坐,婚期将近,事务许多,我要是有哪里做不对,还请嬷嬷们提点。” 崔嬷嬷连声答应着,知道这是进入正题了,客套话都不说,马上开始办正事。宫中规矩苏锦秋是学过的,她们要讲解的则是这回大婚的规则。花轿从哪里过,要行什么礼,如何站位,如何走动,全部都要细细讲解。 虽然说新娘子盖着盖头进门,旁边有宫人扶着,但嫁进宫廷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是出错了,一般人家也就是一笑而过,皇宫内苑弄不好就要命了。 “太后与皇后娘娘暂无旨意传出,姑娘只需要准备三天回门事宜。”崔嬷嬷说着。 平常新媳妇进门肯定要奉上媳妇茶,太子妃进宫肯定如此。现在齐王妃进宫,没有消息传过来,那就表示不用去。 至于会亲……苏家死绝了不说,就是没死绝,谁敢跟皇家论亲戚呢。从某方面来说,新娘子要做的事倒是少多了。 苏锦秋想了想问:“那去公主府……” 元凤总是姓元的,元俊卿再怎么也是元凤的亲爹,儿子成亲了,总不能连杯媳妇茶都不给爹喝。 “此事姑娘可与齐王殿下商议。”崔嬷嬷笑着说,宗人府对元凤大婚的安排上没有去公主府这一项,只看元凤自己的意思。 苏锦秋会意,也就是说元凤成亲不关元俊卿的事,连新妇拜见公公都不在礼单上,全凭元凤自己的心意。就看公主府上下都不认识元凤,元凤十之八-九不会去。虽然有点对不起元俊卿,苏锦秋也不打算去修复他们父子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度,就元凤那样的性格,她可以省省了。又问:“回门那天,有什么安排?” 崔嬷嬷笑着道:“齐王殿下带姑娘回苏家,给两位小爷各有赏赐。” 苏锦秋出嫁之后,苏家就彻底没人了,想安排也无从安排。 “噢……”苏锦秋明白,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如此也好。” 接下来的日子,四个嬷嬷带着苏锦秋进行婚礼彩排,再就是给太后,皇后奉茶之事。目前是没有消息传出,万一消息有变,苏锦秋总不能现练,趁着现在有空,也就开始了。再就是益智斋的格局以及房中人数安排。 领事太监,嬷嬷,婆子,再加上大小宫女,五十来个。尚宫局已经把人员编造成册,各有一样,保证让苏锦秋十分舒坦。 “听说魏王妃也进宫住了,就紧挨着益智斋。”苏锦秋貌似闲聊的说着。 魏王妃两次来苏家,她都拦住了。结果现在她出嫁了,两人成了邻居,就是宫中不能随意串门,想完全遇不上也不可能。 “皇上恩典,允魏王殿下回宫居住。”崔嬷嬷笑着说,顿了一下小声道:“魏王妃姓夏,是尚宫局夏尚宫的侄女,夏尚宫的对食就是乾清宫的总管大太监。” 选秀是选美不错,但天下间的美人多了。真正成为后妃,王妃的那么几个人,在美貌差不多,家世差不多的情况下,关系就很重要了。 “噢……”苏锦秋会意,估计这位夏尚宫就属于宫廷能说上话的人。 “魏王妃那界的秀女,本来是选太孙妃的。恰巧魏王妃出了事,皇上疼爱魏王殿下,兼之魏王府无子嗣,便钦选了夏王妃。”崔嬷嬷说着,又道:“姑娘不知道,选秀之初就请钦天监占卜,说星相在南方,夏王妃住的绣楼,冒了一个多月的红云,把当时的选官都吓到了,赶紧回禀,有祥瑞。” 苏锦秋眉头挑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虽然还没进宫,不知道宫斗是什么样的。不过所谓祥端什么的,想也知道是人功造假的。姐姐是尚宫,对食还是乾清宫能说上的话,想做些手脚真不是难事,平民选秀,只要上头人信了,这就是真祥瑞。 又是给太孙选秀,估计夏家的心更大呢,应该是当太孙妃,一路平坦走下去就是皇后,太后。只是没想到永昌皇帝更加偏爱次子,直接给凤池了。 “姑娘,府中准备的嫁妆已经清点完毕,这是清单,请姑娘过目。”婆子拿着单子进门说着,再过几天就要抬妆了,最后的单据肯定要苏锦秋看过的。 苏锦秋接过来瞧了瞧,好一会才道:“嗯,没少什么,就这样吧。” 宗人府的嫁妆属于皇家出的,自家给的仍然要带上。就单看这份嫁妆,就够她潇洒几辈子的。结果她还得带着这么一份嫁妆,嫁给元凤,想想总觉得有点亏,明明可以更加自由的生活。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婚期,先是抬妆。苏锦秋嫁妆许多,却不怎么显数,家具之类的大件东西没有。田庄,地契,再就是银子,字画古董尽可能的简包装。这也是苏锦秋的意思,王妃出嫁都是宗人府给嫁妆,虽然也有自家给的,毕竟是少数。 嫁妆单子又不会贴出来,少点箱笼也能少点扎眼。跟抬到自家王府还不同,这些都是抬到宫里去的。 抬妆忙碌一天,苏锦秋是新娘子自然不用出面,苏怀玉和洪叔倒是忙活了许久。元凤成亲的事是宗人府元俊卿操办,倒是十分给方便。 吃了晚饭,丫头们收拾床铺时,苏怀玉就满脸感伤的道:“唉,本来还说,你嫁人之后,我要常去看你。要是姑爷不好,我还要替你出去。结果嫁了这么一个……又要进宫居住,我怎么能进的去。” 苏锦秋笑着道:“听嬷嬷们说,不会一直在宫里的,估摸着最多两年,齐王府修缮完毕就要搬出来。到时候姑姑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宫外建府,也就能当家做主了。仔细算来,嫁给他也不错,若是嫁到俞家去,婆媳妯娌大姑小姑,一大家子人家,也够我受的。” 马上就要嫁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现在肯定只能想好事。嫁元凤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能能从宫里熬出来,保住性命,她就是府里最大的,不用上下照看,左右逢源。 “你倒是想的开呢。”苏怀玉听得笑了起来,却是正色道:“元凤虽然性格怪异,文才武功却非一般人可比。因为杀俘之事,朝臣以及仕子们对他十分 贬低,但是十八岁的年轻男子,能立下这等大等,确实是百年难遇的人才。” 文臣和仕子们说到元凤,就要先骂他残暴,灭绝人性。却没有想过,大楚与匈奴对战这些年,这样的大胜利是前无古人的。说句不好听的,能把十万人杀光,这也需要能耐,当时大楚军队也不过八万人马。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一年战争打起来,连粮草都没有带,却取得这样的胜利。元凤本人,必须拥有超高的军事才能,至少当世无人可比。 苏锦秋不禁道:“姑姑倒是很看中他。” “识英雄重英雄,他有能耐我干嘛要否认呢。”苏怀玉说着,随即又道:“不过你嫁给他,我实在不放心。” 苏锦秋才十三岁,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大楚女子一般十五岁才出嫁,这么小嫁过去,实在让人不放心。 “呃……姑姑不用担心这个,嬷嬷们说了,我是先进门并不圆房。”苏锦秋说着。 指婚的圣旨上说很明白,会给元凤挑选一个十三岁的王妃,马上成亲。是因为八字的关系,元凤杀虐太重,需要女方的八字压一压。她正好是孤女一枚,命硬的很,平常人家也不能娶之为妻,正好嫁给元凤,大家中和了。 苏怀玉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俞家无缘无故的退亲,你又没到成亲的年龄。就是天家旨意,好歹还得扯块遮羞布盖上。” “元凤……还好了。”苏锦秋含糊说着。 就元凤那种脾气,要是对她有性趣,肯定不会管有没有成亲。能忍住,不是因为他有节操,纯粹是对小孩子没性趣。 苏怀玉愣了一下,苏锦秋怎么会知道元凤这方面的兴趣。 正要问,丫头整理好床铺,苏锦秋唤来丫头梳头洗脸。苏怀玉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同床睡。这样比较能安心睡觉,元凤就是再偷溜进来,好歹还有人能挡一挡。 元凤也挺乖,自那之后没再来过,她也就没跟苏怀玉多说,实在是多说无益。 丫头们侍候着两人躺下了,黑夜之中苏怀玉叹息道:“马上就要出嫁了,姑娘一定要过的好,不然……” 去世的苏老太爷真的不能闭眼,她也会一辈子无法安心。 “姑姑放心吧。”苏锦秋轻声说着。 不想嫁是一回事了,真嫁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新婚当日,苏府从上到下一片喜气,客人们更是川流不息,都 是女眷,苏怀玉集体接待,礼数不周是肯定的,此时也顾不得了,实在没有人手。 苏锦秋天没亮就从床上起来。匆匆吃了早饭之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先是准备接旨。王妃是需要册封的,嫡妃还要有册有印,圣旨下来,东西收到了,接下来的婚礼才是有效的。 接了圣旨,继续梳妆打扮。王府正妃的行头可不是一般的凤冠霞帔可比的,头上十几斤,身上十几斤,亏得现在是春天,要是夏天,瞬间汗流浃背,脸上的妆肯定全花。就是新娘身体好,到掀盖头的时候,新郎弄不好还以为看到鬼了。 “呼,好重。”苏锦秋忍不住说着。 全福夫人笑着道:“这是王妃的福身,旁人还没有呢。” 已经正式册封了,就要婚礼还没成,也要改口叫王妃了。 苏怀玉是习武之人,看到苏锦秋这样的行头也有些震惊,一般弱女子真当不了王妃,弄不好就直接压死了。不由得安慰苏锦秋道:“忍一忍,行完礼就好了。” 正说着,就有相熟人家的姑娘进门来。有相熟的,也有不太熟的,没一会挤满一屋子,纷纷向苏锦秋道喜。 苏锦秋只是微笑,看看人群之中,杜家姑娘,元家姑娘,俞家也派人来了。潘家也有姑娘过来,潘妤没来,应该是潘勤没让她过来添堵,潘太太估计乐意潘妤来,这种场面,潘妤看到肯定很难受。 “启禀王妃,王爷已经在迎亲的路上。”小内侍进门报信。 这提醒她们准备上呢,迎亲的花轿马上就到了,一屋子道喜姑娘都知趣退下了。全福夫人忙碌起来,嬷嬷们也打点着,只怕哪里有纰漏。苏锦秋也试着站起身来,果然更重了,要顶着这么一身走大半天呢,好歹先适应一下。 “花轿来了……” ☆、60晋江VIP 按照惯例,亲王娶妻,尤其是娶到皇城里去,并不用新郎亲自迎亲。平民选上来的王妃,宗人府把人接走,还有嫁妆就一并带走,其他事情就跟女方无关了。 苏锦秋出嫁则是特例中的特例,想找个前例都找不着,宗人府和礼部商议来商议去,再加上元凤自己的意见,最后搞的有点四不像。新郎官亲自来迎亲,是元凤自己要求的,强烈要求,反正违例之处也不是这一处了,也就随了他的意。 大红盖头盖到头上,苏锦秋只觉得眼前一片大红色。好像进入结界一样,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耳边的嘈杂的声音突然变轻了,大脑空了一下。 本来感觉很不真实的婚礼,这一瞬间突然变得真实了。不管是古女人还是现代女人,嫁人结婚都是大事,将要共度一生的那个男人,不管以前怎么想,在这一刻都变得期待起来,完美的婚礼,完美的丈夫。 “新郎官迎亲了……”喜娘高声唱着。 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苏锦秋只觉得心脏狂跳起来,身体都有几分僵直。很快一双黑色鞭子走到她面前,大红吉服随着他的动作飘动着,可以看出新郎官的急切。 “娘子有礼了。”元凤笑着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显得清晰。 苏锦秋心念一动,她能感受到元凤的欢喜,因为娶她而产生的欢喜。指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宽慰自己,连带着苏怀玉也给她洗脑。 元凤条件很不错,长相好,身份高。文才武略,个人能力一等一的好。女子能嫁这样的丈夫,也算是不亏了。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只要对她够好,就是以后对她不好了,她也是王妃,身份尊贵。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双手伸手到她面前,苏锦秋怔了一下,旁边喜娘也愣了一下。行程单上没有新郎向新娘伸手这一项,这是要做什么。 苏锦秋惊讶之后,却是把手伸了出来,元凤把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苏锦秋只觉得手心很热,是元凤带给她的热度,几乎要把人灼伤的热度。从手心慢慢传递,直到她心头。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她只能去想元凤的好。 元凤顺势拉起苏锦秋,苏锦秋起身的时候身体多少有点打颤,实在是全身的行头太不方便了。苏家没有长辈,并不用辞别长辈,她只要跟着走出去就好。 旁边侍候的喜娘倒是很机灵,连忙笑着道:“新郎官哟,只怕委屈了新娘子。” 说着就要把红绸递到两人手中,结果不等她绸子送 出去。就见元凤突然伸手把苏锦秋拉近,身体几乎要挨在一起。 “啊!”苏锦秋不自觉得惊呼出来,早知道元凤不靠谱,但婚礼之上总不至于吧。 婚礼过程是列好单子,也是元凤亲头答应的,不要现在反悔啊。要是有什么突发奇想,那就提前说了,她好歹也有个准备。 “姑爷!”苏怀玉忍不住说着,要秀恩爱,拜完天地进洞房随便秀,没有正式拜堂之前这么做,就有点过火了。 元凤突然伏下身来,笑着道:“你的兄弟还小,我背你上轿。” 亲王妃的礼服相对现在苏锦秋太大了,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压倒了。小小人儿穿戴这么多,实在太辛苦了。若是用走的,只怕根本就走不到门口。 喜娘也看直了眼,礼单上没有这样一出。但元凤要如此,哪个敢违逆他。连忙笑着道:“背着好,正该如此。” 苏锦秋怔住了,姑娘出阁,要兄弟背上轿。没有亲兄弟,堂兄弟也行,结果她连堂兄弟也没有,按礼单上写的,元凤用红绸牵着她,走到家门口后是喜娘背着她上轿,结果元凤要背她。 两个喜娘扶着,苏锦秋上前一步,手搭到元凤的肩上,身体伏了上去。元凤托起她,起身向外走。 一路鞭炮响了起来,苏锦秋只是趴在元凤肩上,心情突然放松了。元凤的肩膀很宽,步伐稳健,给她十分安心的感觉。 不管他在外头怎么样,他都是她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将来一生他们都将共处。生活经营,婚姻一样需要经营,把婚前的不愿意都收了起来,首先要收起精神来,应对婚后生活。 元凤一路背苏锦秋到门口,这才伏下身来,让喜娘扶着她慢慢下来。苏锦秋站定,蒙着盖头,只能看到元凤的鞋子。 “新娘上花轿了。” 喜娘笑着吆喝着,轿夫压轿,两人扶着苏锦秋上轿。元凤前头上马。鞭炮响起,正要驾马前行时,元凤却是突然回头,往花轿看了一眼,神情十分满意。 他中意的媳妇终于娶到了。 花轿抬起,一路前行,苏锦秋的心似乎也跟着花轿走了起来。从苏府到皇城的,然后从东华门进入南三所,这段路线四个嬷嬷们跟她说了好多次,迎亲的列队甚至于提前预演了一次,轿夫们也是特别挑选,哪怕一辆卡车冲过来,他们也知道如何应对。 花轿再次停下来,迎亲大队人数众多,此时却是安静下来。 轿夫压下轿门,元凤的手就伸了过来,男人的手,大而宽,骨节分明。似乎把手递给他,就能被他保护。 拜天地,入洞房,没用红绸,元凤牵着苏她的手入的洞房。能感觉到观礼的人不少,只是皇城之中的女性,自然是身份贵重,自然不会闹洞房说笑话。喜娘扶着苏锦秋在床沿坐下来,元凤也紧跟着在对面坐下来。 喜娘的吉祥话一直说个不停,苏锦秋却不觉得吵,可能是头一次结婚,感觉太兴奋,不管怎么吵,都有种异样的安宁感。 “新郎掀盖头了。”喜娘一声说,苏锦秋立即打起精神来。 元凤接过秤杆,就听旁边有个小女生的声音酸溜溜的道:“也让我们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让七哥这样意乱情迷。” 盖头下的苏锦秋眉头挑了一下,这是,华阳公主? 本来还挺紧张的,突然来这么一句,有种破坏气氛的感觉。从甜蜜成亲直接跳到激烈宅斗,或者是宫斗,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比你漂亮,不是丑八怪。”元凤直接说着。 真毒辣,苏锦秋心中默默点赞,说一个女人不够聪明,不够贤淑,当然能让她生气。最让她生气的,是直骂她是丑八怪。 果然华阳公主不能忍了,道:“七哥!” 旁边太子妃笑着圆场道:“今天老七大婚,新娘子自然是最漂亮的。” 元凤直接不搭理,只是小心翼翼的挑起盖头。 红巾落到床榻上,苏锦秋不禁眨眨眼,看向元凤。大红新郎吉服,头上戴冠,过份妖冶的脸,却出乎意料的相衬。 喜悦,如意,幸福。然后慢慢的……开始有点僵。 苏锦秋很能理解她,上完妆之后,她自己照镜子时都被吓住了,里头那个抹面粉的女鬼是谁啊。更何况一路走开,妆肯定花了,虽然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形象相当可怕。 喜娘小心接过秤杆,苏锦秋也努力抬起头来,看向房中众人,四、五个宫妃,太子妃她是见过的,其他人就认不出来。倒是华阳公主十分好认,十四岁的小姑娘,梳妆衣着皆不同,身量颇高,样貌娇媚动人,完全成年了。 “哼,也不过如此。”华阳公主咬着下唇说着,直瞪着苏锦秋看,恨不得直接把她秒杀。 太子妃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斥责道:“华阳!” 华阳公主虽然满脸不服气,却是低头不再作声。 掀完盖头就是交杯酒,两人塌上坐定,内侍端酒杯过来。苏锦秋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元凤,元凤对她妆容好像已经淡定,正瞅着她笑,苏锦秋也很想笑笑,只是头上的,身上的压着她,让她实在笑不出来,全身都疼,脸都要僵了。 内侍把酒倒好,元凤端起酒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苏锦秋也跟着端起杯,为了喝这杯酒,她在家里练习好多次了。 “娘子……”元凤轻轻笑着,似乎带着无限的魅惑。 苏锦秋本来是自信满满,听得这一声,手不自觉得颤了一下。 好像恶魔的呼唤,带着无限的诱惑,桃花眼里似乎藏着无限的深情,火一般的烫,几乎要把她灼伤。 承受不了热情,心脏不自得狂跳起来,只因为一个轻轻的称呼。 在喜娘的吉祥话中,终于把酒喝完,内侍上前收了杯子,撤桌子。苏锦秋不自觉得把头低了下来,不知道是酒劲还是什么,只觉得脸红的厉害。 至此洞房的全部礼数完了,太子妃起身笑着道:“新郎新娘也要歇着,我们就过去了。” 说话间给华阳公主使了个眼色,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两人喝酒那会,华阳公主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苏锦秋, 对这个妹妹,凤启待之很一般。她也不太喜欢。今天也是,硬跟着来的,结果却是这样。 “恭送太子妃。”内侍行礼说着。 太子妃说走,其他人自然跟着走,华阳公主动身走时却是狠狠瞪了苏锦秋一眼。苏锦秋淡然视之,来自任性小姑娘的敌意,而且还是情敌,还是无视吧。 一行人走到门口时,一个年轻妃子转头看向苏锦秋,朝苏锦秋笑了笑,一副大家很熟的模样。 苏锦秋稍稍怔了一下,她真不认识。虽然都是妃,但打扮却有些区别。太子妃,亲王妃,郡王妃,还有东宫小妃嫔,服型上区别十分明显。 这位的服饰,亲王妃,然后……魏王妃吧。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端庄秀丽,在所有这些妃里,十分出众。 怪不得当初敢把目标定那么大,个人条件确实出众。 内侍把房门关好,苏锦秋大松口气,几乎要跌坐在床上。就是元凤背了她那么远,进宫之后各种见礼规矩,头都要压断,真的支撑不住。全身酸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侍奉王妃梳洗。”元凤吩咐着,却是挨着苏锦秋坐下,知道她撑不 住,便扶住她。 几个宫女上前,手脚十分麻利,先摘了凤冠再是身上衣服。一样样摘下来,苏锦秋整个人几乎要瘫了。 “就这么累吗?”元凤笑着,左手搂住苏锦秋的腰,右手却是在苏锦秋小鼻子捏了一下。 本来是想逗逗苏锦秋,结果……一手白粉,还没来得及洗脸。 “哈……”苏锦秋笑了起来,道:“让你顽皮。”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新娘妆都一样恐怖。 元凤也无语了,正好嬷嬷领着宫女们打手进来,便吩咐道:“洗干净了。” 苏锦秋听得越发想笑,洗了几遍脸,兼宫女们帮忙,总算是彻底洗干净了。 内侍们摆桌上饭,苏锦秋推推元凤,道:“你到那边去坐。” 吃饭都是对坐的,两人挤在一处算是什么事。而且折腾了一整天,她是滴水未尽,她只想早点吃完早睡觉,明天就算没有公婆要拜见,在宫中生活,也不能起的晚。 “啧,身为人-妻,不知道侍奉相公,倒是会赶人走了。”元凤打趣说着。 苏锦秋便笑着道:“那就请相公大人,到上席安坐,容我侍奉。” “这还差不多。”元凤笑着说,伸手又要去捏苏锦秋的鼻子,苏锦秋侧开,元凤便改捏耳朵,道:“我等你来侍候。” 苏锦秋拍开他的手,笑着道:“别闹。” 苏锦秋抬手唤来内侍布菜,她实在很累,还是让内侍侍候元凤,她是陪他玩不起了。 元凤瞅苏锦秋一眼,却是道:“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苏锦秋随手夹了一筷子,直递到元凤嘴边,笑着道:“相公,吃饭了。” 元凤伸嘴咬下来,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小孩子似的。”苏锦秋小声笑着说,要是论心理年龄,元凤还真是小孩子,只是这个小孩子行事太出格。 ☆、61晋江VIP 饿了一天的苏锦秋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在内侍和宫女的注视下,吃了一碗饭,还喝了半碗汤。元凤胃口更好了,连吃了两大碗饭,吃饭的时候还直瞅着苏锦秋笑,那意思好像是说,秀色可餐,很下饭。 苏锦秋懒得理他,看他放下筷子,洗手从炕上起来。花轿中午出门,此时天已经黑了,折腾了足足一下午,全身跟散架似的。明天无事,虽然不能贪睡,倒是有充足的时间。等内侍们收拾完桌子,便吩咐道:“今天我和王爷都乏了,有事明天再说,退下吧。” 内侍头领魏公公低头应是,带着小内侍出门去。内侍虽然是宫廷侍候,却不会侯女主子的房中之事,都是嬷嬷和宫女们。 出了正房门,天已经黑透了,魏公公对几个小内侍小声道:“一个个都机灵着点,这里的差事不比别处,小心自己的脑袋。” “是。”小内侍们应着。 新婚头一夜,魏公公自然要值班,嘴里吩咐着,心里却有几分惊讶,他是头一次见苏锦秋,倒是听嬷嬷说过。原本想着就算是大家小姐出身,非平民百姓可比。不过才十三岁,年龄在这里摆着,再加上嫁的又是这么一个魔王,心里只怕要吓鬼了。 没想到苏锦秋如此云淡风轻,还跟元凤说的有来有去,祥和都诡异了。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要是这位小王妃真能管住元凤,他们这一屋子奴才也算有活路了。分到南三所当差,早就不图什么上升前程,只求能保住性命。 屋里宫女们侍候着苏锦秋梳洗,崔嬷嬷指挥丫头铺床的时候,显得很犹豫。按照原计划现在不洞房,等苏锦秋十五成年之后,但元凤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接问元凤住哪?这话也没办法出口。就是元凤留下来,从好处想,苏锦秋也十三岁,也不算特别小,也可以圆房。 苏锦秋看着元凤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崔嬷嬷跟她说过,成亲之后不圆房,元凤住前头,她住后头。累一天了,就想好好睡一觉,元凤要是留下来,肯定有得闹。 “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你赶我出门?”元凤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着,好像苏锦秋做了天大的错事。 苏锦秋理所当然的道:“嬷嬷们说得清楚明白,十五岁以后再圆房,此时自然只能请王爷别处居住。” “圆房跟我在这屋里睡有关系吗?”元凤貌似很认真地问。 苏锦秋看他一眼,便吩咐宫女:“那把 暖阁收拾了,请王爷睡在那里。” 宫女们正要答应,元凤却是不干了,道:“我是新郎官,你让我睡暖阁?” “那我睡,这总行了吧。”苏锦秋就等他这一句呢,只要能跟元凤分开睡,她倒是无所谓睡床还是暖阁。 “铺两床被子,都睡床上。”元凤直接说着,道:“以后就这么住。” 崔嬷嬷低头答应着,有了明确的吩咐,动作快了许多。两床被褥铺好,宫女们侍候着更了衣,一应琐碎打典好,正要退出时,崔嬷嬷不禁看了苏锦秋一眼,心里十分担忧。 不过十三岁,个子还小小的,根本就没成人。元凤是打仗的王爷,体格键壮,本来就是大小不配套,再加上元凤性情……这个新婚之夜,真的很为苏锦秋的安全担忧。 苏锦秋身上只有内衣,便赶紧上床钻进里头被窝里,笑着道:“这床虽然宽敞,又不是只有这一张,你跟我挤什么。” “那你想我睡哪张床上。”元凤笑着说,跟着在床边坐下来,打趣道:“我若是真睡到别人床上,只怕你要哭死了。” 苏锦秋笑笑没作声,她接受元凤当她丈夫,只是因为她违抗不了圣旨。成了夫妻,就要好好过日子,总不能天天大眼瞪小眼。 至于元凤睡不睡不别人…… 一个亲王,除了正室王妃之外,还有两个侧妃,两位夫人,这些都是有名有号的。古代正室要大度,王妃面对有品级的侧妃,夫人更要大度。她接受了这桩婚姻,她就要接受这些,一切都是为了生活更好。 更不用说她现在年龄还小,要是此时就圆房,对她身体损伤很大。她不让元凤睡,元凤去睡别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没什么要哭的。吃醋嫉妒之类的,只能说她对元凤的感情没有到这份上。 风云变幻的皇宫,性格莫测的丈夫,凤启和元俊卿都担心她的生命安全。苏锦秋备嫁前整理心情时,根本就没有妾室丫头这一项纳入准备中,实在是说这些还早的很,先要想的是稳定,生活稳定,夫妻关系稳定。 元凤看她只是抿嘴笑不作声,便道:“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我可告诉你,本王可是不会等你的长大的。” 说这话时,神情有几分小小的失望,苏锦秋刚才更衣时他看得清楚明白,仍然是小小的个子,胸前几乎是平的,大半年了完全没有发育。 这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太小了,有种下不手的感觉。 苏锦秋索性笑着道:“要不要为妻给你安排,包君满意哟。” 后宫里的宫女都是属于皇帝的女人,元凤睡不得。但益智斋侍候的,元凤可以随意睡。哪怕是宫女也是选秀选进来的,模样身段都不错。 元凤被逗乐,实在是苏锦秋说‘包君满意’四个字时,似笑非笑的模样有趣得很。笑着道:“想让我满意,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不是随意的人。” 苏锦秋认同地点头,严肃脸道:“我知道,你随意起来的不是人。” 元凤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直接上到床里,上手先把苏锦秋裹着的被子扯了下来,伸手就去抓她的痒,道:“好大的胆子,敢拐着弯骂我。” “啊,不要,不要啊……”苏锦秋挣扎着拍开元凤的手,努力往床里挤,又是笑又是叫,她最怕痒了。 “我看你听不听话。”元凤笑着说,两手一起发动,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她,结果看苏锦秋这样挣扎着笑了起来,顿时觉得来劲了,道:“求不求饶……” “我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哈哈……”苏锦秋连声说求饶说着,此时此刻什么都顾不得,只求元凤放过她。 元凤动作慢了许多,却仍然不放过苏锦秋。本来就是贴身内衣,十分单薄,两个人这么折腾一番,衣服早就开了,露出里头大红布兜。明明只是小孩子的身体,指尖划过时,却好像起了火一般,心情有种期待,又有分急躁。却是笑着道:“叫声好听的,我就饶过你。” “好哥哥,亲亲好哥哥……” 苏锦秋连声说着,都要笑断气了,再也顾不得,只求元凤快点放过她。 清脆的声音,带着欢乐与女孩独有的娇弱,好像一股清泉流到元凤心里。不想停下手,却只能停下来,气喘吁吁,看着苏锦秋的神情好像着火。 亲亲哥哥什么的,实在太顺眼了。 苏锦秋立时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滚到床角拉上被子。刚才太激烈,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喘吁道:“不闹了,我实在累的很,要睡就赶紧睡吧。” 说着拉起被子在里头躺好,眼睛也紧跟着闭上。她知道元凤在看着她,这样玩火实在太危险,以后坚决不能这么闹下去。 元凤突然伸手把苏锦秋的被子拉开,苏锦秋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看着元凤。不是吧,这是要兽性大发啊。 元凤上下扫了一遍,确定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有些失 望地吁口气,把被子给苏锦秋盖好。随即自己也掀起被子躺下来,用命令的口吻道:“以后每天都要多吃一碗饭。” “啊?”苏锦秋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扯到吃饭上了。 “多吃饭才能长的高。”元凤说着,十分嫌弃的道:“太小了,实在太小了……” “喂!” 元凤继续吩咐道:“以后早晚都要喝牛奶,好好补一补。” “喂喂喂!!” 元凤不理会苏锦秋的抗议,只是翻身朝外,道:“睡觉了。” 一夜无眠到天亮,苏锦秋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睡的十分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睡越沉,身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元凤凑近的大脸,苏锦秋着实吓了一大跳,几乎要惊呼出来。元凤化身无尾熊,紧紧搂着她,腿还压到她身上。可不是越来越沉吗,一个大活人压到身上。 “我说你……”苏锦秋说着,努力把元凤往外推,只是以她的力气哪里能推的动。 元凤闭着眼,一副睡很香的模样。 苏锦秋继续努力,仍然没有反应,不由得道:“装睡别那么明显好不好,都这样,还装什么呢。” 武人向来警觉,以元凤的武艺,不可能她推了这么久还没反应,这货必须在装睡。 元凤依然闭着眼,一副睡死的模样,却是道:“我睡着了。” “你这个……”苏锦秋累的都喘气了,真的很想敲元凤几下,这是遇上活无赖了。体格大,力气也大,压得她完全动弹不得。 看样子元凤是打算装死到底了,苏锦秋又想气又想笑,便把声音放软了,笑着道:“好哥哥,时候不早了,得起床了。” “再叫一声。”元凤闭着眼说。 苏锦秋嘴角都抽搐了,这种熊孩子好想打他啊。却只能笑着道:“好哥哥,好哥哥!” “这才乖嘛。”元凤笑着说,总算是松开苏锦秋。 苏锦秋长吁口气,赶紧坐起身来,唤人进来侍候。 元凤也跟着坐起身来,却是伸手捏捏苏锦秋的鼻子,笑着道:“睡得好吗?” 苏锦秋只能微笑己对,前半夜似乎挺好,后半夜就被无尾熊巴上了。死沉死沉的,她都是被压醒的,能睡得好吗? 崔嬷嬷带人进来, 看两人床上坐着,尤其是苏锦秋,没有一点不适。不自觉得看守夜宫女一眼,宫女轻轻摇摇头。只是同床,并没有圆房。 “下午去见大哥。”元凤说着。 苏锦秋点头,东宫跟南三所几乎是挨着的,就当是串门了。以元凤和凤启的关系,她跟太子妃的关系肯定要加紧的。 早上不用出门,两人皆是简单打扮,收拾妥当之后,魏公公带着小内侍们进来。新婚头一天的早饭是汤圆,宫里宫外都这样,苏锦秋嫌甜只吃了一个,元凤也没多吃。 刚要放下筷子,就有内侍匆匆来报:“皇上正往益智斋过来,请王爷,王妃准备接驾。” 元凤反应很平常,只是道:“知道了。” 苏锦秋倒是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元凤,元凤到底有多得宠啊。正常情况下,皇帝传召觐见都是恩宠,现在是皇帝到这里来看他们,有种弄错顺序的感觉。 旁边魏公公和崔嬷嬷忙碌起来,这是苏锦秋第一次得见天颜,又是新婚第二天。这种时候肯定要正式打扮,该穿的穿上,该戴的戴起来。就是元凤也把衣服换了,把王爷的蟒袍穿上,冠也带好。 两人收拾妥当,自然不可能屋里坐等皇帝过来,两人带上所有宫人,到南三所大门口等待。走的时候,元凤一直牵着苏锦秋的手,笑着道:“别怕,舅舅很疼我的。” 苏锦秋朝元凤笑笑,她倒不是怕,就是觉得很诡异。 喝道之声响起,大队人马进来,八人抬敞轿,前后内侍相随。苏锦秋学过宫中规矩,以皇帝的排场来说,这是微服级别的,身上穿的也只是平常衣服,只是近看架式仍然很吓人。 “皇上万岁,万万岁……” 益智斋的奴才们已经跪倒地一片,匍匐在地。 随着敞轿的走近,元凤也终于跪了下来,苏锦秋紧跟着跪下来,皇帝的脸是不能直盯着看的,只能把头低下来。 就听身边元凤很随意的笑着道:“给舅舅请安。” “起来吧。”永昌皇帝笑着说。 元凤跟着起身,旁边苏锦秋却是不敢起,永昌皇帝这句话里并没有包括她,她很怀疑元凤的膝盖都没着地。 “你们也起来吧。”永昌皇帝笑着。 “谢皇上。”奴才们齐声说着,苏锦秋这才跟着站起身来。 ☆、62晋江VIP 五十出头的永昌皇帝看起来很年轻,连身材都没有怎么走形,此时更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前呼后拥进入益智斋,苏锦秋十分识趣的站在宫人之前,元凤之后,让元凤陪着永昌皇帝,她则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看得出来永昌皇帝对她这个新媳妇没啥兴趣,只是起身的时候扫了她一眼,就跟看透明人似的,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恼,纯粹就是来看元凤的。 “朕不是下旨让宗人府修了南三所,怎么还是这样子。”永昌皇帝皱眉说着,只是打量着门口,就十分不满意。 元凤笑着道:“宗人府连图纸都画好了,是我没让修的,在这里住了这些年,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不想让他们动。更何况外头齐王府也在建,过不了几年我也要出宫住,就懒得让他们折腾了。” “怎么,宫里不好吗,那么想搬出去?”永昌皇帝问,那口吻神情似乎打算让元凤一辈子住宫里。 元凤笑着道:“宫里若是再不好,天下间就没有好的地方。只是我已经娶妻,眼看着就要抱儿子。婚前太后就跟我提过出宫的事。就是平民百姓家里,舅舅抚养外甥至此,外甥也得出去自立门户。” 提到陈太后,永昌皇帝神情犹豫起来,默然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难得舅舅来了,就让外甥和外甥媳妇给舅舅奉杯茶。”元凤笑着说。 永昌皇帝点头,上下打量着元凤,有几分感慨地道:“当年你进宫时才两岁,奶妈抱着进宫门,转眼间你都长这么高了,还为大楚立下不世奇功。” 元凤笑着道:“亏得太后与舅舅疼爱,我才有今日。” 永昌皇帝神情复杂起来,道:“是啊,多亏了太后。” 元凤微笑,把话题岔开,道:“舅舅,请入正殿。” 永昌皇帝点头进入正殿,身后跟着的苏锦秋秋心里明白,元俊卿特意跟她说过,永昌皇帝嫡母宋太后,生母陈太后,对元凤的态度截然不同。元凤两岁时,含山长公主去世,宋太后做主把元凤接到宫中抚养,陈太后似乎不太赞同,只是挡不住宋太后和永昌皇帝赞同。 元凤在这宫里这些年,宋太后对他是格外关照,陈太后虽然没有直接说不喜,对元凤却是格外冷淡,这种态度一直保持到现在。 奉茶,打赏,永昌皇帝接茶碗的时候,这才给苏锦秋一个正眼,道:“以后好生侍候,不要像你祖父那样。” 苏阁老的孙女,只 是这一条,就足够永昌皇帝讨厌的。更何况苏锦秋年龄太小,不懂事不说,也无法马上生儿育女,还要花时间精力去养大,根本就是个半成品。要是性格再像苏阁老那样,又臭又硬,实在不是良配。 要不是钦天监说,她与元凤的八字相合,元凤战争归来杀虐太重,需要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子来压一压,他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是。”苏锦秋低头应着。 一个能臣子能让皇帝恼成这样,还能得了善终,朝中无数朋友,招呼一声都人来帮忙,这也是一种成功。 元凤笑着道:“舅舅放心,锦秋年幼,我会好好教她的。” 说话间还特意转头朝苏锦秋笑,笑容温和灿烂。 苏锦秋嘴角都抽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想到恶魔的微笑,来自地狱深处的好意。 什么年幼,什么教…… 为什么她觉得很邪恶呢,元凤真的有节操吗? 不,应该说他知道节操是什么吗? “只要你能平平安安,你娶谁我都不在意。”永昌皇帝说着,看着元凤的神情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欣慰,起身道:“新婚大喜,我也是顺道过来看看。” 元凤笑着道:“舅舅若是有事,传召大哥去乾清宫岂不是更方便,何必亲自去东宫。” 永昌皇帝脸色瞬间变了,厉声道:“我要亲眼去看看,他到底要东宫里做了什么!是不是真觉得他这个太子当的太久,急不可待的要当皇帝。” 宫人太监立即下,苏锦秋也紧跟着跪了下来,元凤并没有跪下,脸上甚至连惊惶的神情都没有,依然微笑着道:“舅舅,这是谁在你耳边说闲话了吗,若是被我查出,我一定割了他的舌头。” 苏锦秋听得心念一动,元凤会说这样的话,除了证明他在永昌皇帝真的很得宠外,这弦外之音,在永昌皇帝面前说闲话的必然是现在在场的,也就是永昌皇帝身边的近侍。 不过永昌皇帝会在元凤面前说这样的话,那是真没把他当外人。 “闲话,还用别人说闲话吗,前线消息传来时,他就只差登基了。”永昌皇帝怒声说着, 自从回京之后,无法消除的怒火一直在燃烧着。凤池护着他出生入死,而凤启却远在京城,做着战败皇帝被俘的准备。 元凤轻笑着,云淡风轻的道:“舅舅知道的,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都不是。” 永昌皇帝心里很清楚,凤启不管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太子都不会盼着他死,父子再疏远,这点信任都是有的。只是前线时,永昌皇帝受到的冲击太大。 战败,被包围,差点被俘,生死一线,不管是作为皇子还是皇帝,都是永昌皇帝都没承受过的。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凤池,凤池为了永昌皇帝也确实是拼尽了全力。都说患难见真情,阵前的患难让永昌皇帝对凤池的感情近到达了极致,同时也对凤启的感情疏远到了极致。 凤启是太子,朝中监国,皇帝死了或者被俘,必然是太子登基。在前线时,永昌皇帝都说过这样的话,绝望之时甚至于觉得他要是被俘了,凤启不会来救他。 凤启心里怎么想已经不重要,再拼命的解释都是无用功。事实就是,永昌皇帝死了,他接会按替永昌皇帝的一切,登至权利的顶峰。太子是皇帝的继承人,要是真爱的儿子就算了,偏偏凤启不是。 不知不觉中,这成了永昌皇帝的一块心病。不是言语能安慰了的,永昌皇帝对凤启的不顺眼也达到了极致,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虽然不想这样说,其实也是永昌皇帝的气量不够。皇帝御驾出征,大败被俘,接下来必然是太子登基,为了王朝安定,为了稳定朝中人心。一个度量超凡的政治家,就是太子真准备登基了都可以一笑而过,一切都为了大局。 凤启是什么都没做,永昌皇帝只是觉得事态那么发展下去,凤启会登基,然后种种联想就来了。劝慰都没有用,必须永昌皇帝自己消除这块心魔。 只能说气度决定一切,就像宋太后和陈太后对他不同的态度。 “你打小就跟他亲厚,不管何时都会给他说话。”永昌皇帝说着,虽然不像说到凤启时那样愤怒,声音却有几分冰冷,不像刚才那样。 “他是您的长子,才是我的大哥。”元凤说着,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带着无比的真诚。 永昌皇帝的脸色顿时缓和许多,突然吁了口气,神情显得十分犹豫,道:“你是铁了心要站在他那边。” “我是站在舅舅这边,他是您的长子,您的太子。”元凤笑着,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他要站在哪边,从许多年前他就摆明了态度。不管是宫廷还是朝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党,哪怕是永昌皇帝改主意,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信念。 “长子,太子……”永昌皇帝默 默念着,神情显得悲伤而幽远,好一会突然道:“走吧,去东宫。” “是。”元凤笑着,温声道:“我跟舅舅一起去。” 说话间,元凤朝跪着的苏锦秋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永昌皇帝前头带队,元凤相随,一大票宫人跟随,出门左拐直奔东宫。 内侍扶着苏锦秋从地上起来,没有进过长跪训练,起来时腿都有点麻了。扶着到后头新房坐下来,苏锦秋不禁吁口气,她早知道永昌皇帝不喜欢凤启,但真不知道到这种地步,话说到这份上了,就是马上下召废太子都有可能。 要是凤启被废,不论是嫡庶还是论长幼,肯定是凤池继位。回想元凤跟凤池的关系,若是凤池登基为新帝……对元凤,就是不灭九族,也得杀全家。 “王妃,喝碗茶压压惊吧。”崔嬷嬷从宫女手里收过茶碗,神色担忧的捧到苏锦秋面前,永昌皇帝发这样的脾气,实在挺吓人。 苏锦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却是笑了起来,道:“也没什么惊不惊的,吩咐下去,今天的事情都不准出去乱说,不然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大楚的宫女都平民选上来的,宫规十分严格,宫女太监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好不好拖出去打死几个,主人屁事都没有。 屋里宫人答应着,崔嬷嬷和魏公公心里多少怔了一下,他们是宫中老人了,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心绪不宁,没想到苏锦秋小小年龄,这么快就笑了出来,而且马上吩咐不准外传。不管是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应变速度,在她这个年龄都显得太出色。 苏锦秋把茶碗放下来,笑着对魏公公道:“你们都是宫里老人了,也跟我说说这宫里的事。” 宫人拜见主子本来该是昨晚的,只是昨晚实在太累。今天上午没事,正好见一见,她未必能全部记住,好歹也要认识几个,以后好使唤。 魏公公带着小内侍们,崔嬷嬷带着宫女们,五十几个把正厅跪满了。苏锦秋只是大概看了看,宫中主子们权力更大,对下人也有些不太上心。各人负责那一块都是分配好的,上头还有大的管,主子们只要享福就好了。 “南三所的厨房在最后头,每日三餐王妃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奴才们去传。”魏公公说着。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进宫之前就听嬷嬷们普及过,南三所是公用一个厨房,齐王这边的饭菜跟魏王的饭,都是一个地方做出来。至于份例之类的,宫中就没有能主子吃完的份例 ,都是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准备。 除此之外益智斋另有茶房,是煮茶,煎药,做点心的地方,也算是小厨房,主子们偶尔有什么想吃的,不想让后头大厨房做了,就可以吩咐小厨房做。 “这是王爷大婚王公大臣的贺礼清单以及太后,皇上,皇后的赏赐清单。”魏公公把厚厚的礼单捧上。 苏锦秋接过来,只看厚度就知道东西有多少。大臣们的礼单没看,只看了赏赐部分,永昌皇帝的最多,皇后次之,太后最少。都不能用少来形容,几乎是没有。随口问:“已经入档了吧。” 东西是很多,但都是入册记档的,属于不动产,她就是王妃也动不得。只有出宫之后,把这些东西带进齐王府,她作为王府女主人,才能支配,当然也不能胡乱支配。 清点完下人,又清点财产,一个上午不知不觉过去了。苏锦秋正想着中饭要吃什么,就有内侍过来传话,元凤中午陪永昌皇帝用餐,让苏锦秋自便。 苏锦秋反应平淡,这是好事,表示永昌皇帝能听进去元凤的话。想想吩咐道:“想不到吃什么,让厨房炒几样拿手的送过来,我偿偿他们的手艺。” 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吃什么有什么,最后也就变得没什么想吃的,还不如让他们准备,也许有新鲜花样。 “是。”魏公公答应着,都没敢让小孩子去,自己亲自去了。 本以为小姑娘肯定好侍候,没想到这性子……实在有点摸不透。 一句随意的吩咐,迎来的是极其丰盛的中餐,二十几个菜摆上桌。一个人吃是多了点,但都给皇家当媳妇了,这些真不算多。 宫女们布菜,苏锦秋吃了不少,早上只吃了汤圆,中午是有点饿。饭毕放下筷子时,指指桌子上几样素色,道:“这几道菜不错,记下名字,提醒我常点。” “是。”魏公公应着,赶紧记了下来。 洗了手移到内厅里,苏锦秋刚想小睡一会,就见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太监进门,道:“皇上有旨,赏高勾丽进贡的美人两名与齐王殿下。” 苏锦秋眨眨眼,实在是平民太久,见的世面太少,此时此刻不禁有些呆住了。 她可能是第一个,新婚头一天,被公公,错,是皇帝舅舅塞小妾的新媳妇。 ☆、63晋江VIP 高勾丽是大楚的附属国,向大楚进贡美女是义务,美女跟每年岁夜里的其他东西一样,属于物而非人。这些属于皇帝的贡品,自然有皇帝分派,赏儿子,赏臣子,剩下的就全部收到后宫去,不是当妃嫔,而是当宫女。 偶尔有一、两个封妃,已经是恩宠的极限。不管受不受宠,在高勾丽的娘家都跟着飞黄腾达。但更多的进贡美女们,成了默默无闻的宫女,皇帝过世之时,跟着殉葬。 “奴婢李金珠……” “奴婢李银珠……” “拜见王妃。”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花跪了下来,神情有几分惶恐,咬字也有些不清,到底把自己的名字说清楚了。许多高勾丽美女都不懂汉语,哑巴似的过了一生。 “快请起。”苏锦秋微笑说着,怕她们听不懂,又抬手示意。 两人惶恐起身。 苏锦秋看向带她们过来的大太监,笑着道:“劳烦大人走一趟。” 大楚的太监素来很牛叉,武林高手都有,眼前这位虽然不知道名号,却是上午才见过的,就在永昌皇帝身边,看身上服饰,应该是近身大太监。 “不敢当,奴才给皇上办差。”大太监低头说着,神情虽然恭谦,却不像魏公公那样。带着自己的傲慢,认真恭谦,只是他办差的态度。顿了下又道:“皇上还让奴才传话给王妃,要好生侍候王爷。” 苏锦秋轻笑着,果然是宫中大人物呢,办个差事还要兼威胁主子,换个旁人只怕要被唬着了。微笑着道:“我记下了,定会好好侍奉王爷。” 大太监领人宫人退下,李金珠和李银珠更显得手足无措,苏锦秋笑着打量她们,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东方人长相,稍有些不同。十五、六岁那样,高勾丽虽然不是大国,特意选出来的美人,肯定有几分姿色。 只是放到后宫里,实在说不上多出色。大楚的后妃们都是一阶阶选秀选上来的,是真·美人云集之处,除非是倾国倾城,不然实难让人印象深刻。 “你们坐吧。”苏锦秋微笑说着,看着这对姐妹花,心中不自觉得有几分同情。 作为贡品被自己的国家献出来,然后被随意赏赐,可以说从踏出国土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东西。 宫人端来两个矮凳,两人谢恩坐下,规矩倒是周全。一般附属国送岁贡都在三月左右,她们进宫应该有一个月了,宫中嬷嬷们肯定 有教。 “学了多少汉话,能跟宫人交谈吗?”苏锦秋先问重点,来自异国他乡首先就是交流,通话无障碍了,再开始说话也不迟,不然说了听不懂也没什么意思。 李金珠咬字不清地道:“跟着嬷嬷们学过一些,能听懂。” “噢,那就接着学吧。”苏锦秋心里有数了,估计是入选之后现学的,也就是简单的会话。便对崔嬷嬷吩咐道:“那就继续教吧,总要学会说话了。至于住处……我也是初到乍到,嬷嬷觉得住哪里合适?” 被问到的崔嬷嬷也显得很犹豫,看着苏锦秋的脸色道:“东西配殿虽然空着,但初进这屋里,也没有封号,把后罩楼收拾出三间来,也足够了。” 益智斋只是所三进院落,苏锦秋住的是最后一进。前头两进是男人的活动范围,最后这一进只剩下东西配殿,算是正经主房。王妃之后还有侧妃,还有夫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却可以先把房子空出来,虚席以待。 两个外番美女先住后罩房,若是元凤喜欢,睡几次之后给升职了,之后再搬到配殿,礼法上说也是能说过去的。 苏锦秋想了想道:“配殿既然空着,何必委屈她们,王爷召兴也不方便。既然是姐妹,那就都住东配殿吧,还要劳烦嬷嬷们打点。” 崔嬷嬷听得心中舒口气,笑着道:“王妃仁厚,宽待下人,老奴这就去。” 其实侍妾住哪里,完全是女主人的意思。现在又没有旁的人,皇上赏下来的美人,住配殿也没什么问题。苏锦秋年幼,无法侍寝,另外安排人侍寝也是必需的。就是没有这个赏赐,苏锦秋自己也得准备。 只是这时间赶的紧了点,新婚头一天,两个美人送过来了。现在就看苏锦秋的气量大不大,其实大不大的,皇帝赏的,哪个能退回去呢。 李金珠和李银珠听得似懂非懂,看崔嬷嬷带她们走,连忙起身给苏锦秋见礼。 苏锦秋笑着道:“差了什么只管来取,有什么想吃的菜,只管让小厨房做。侍候的宫女们也都用些心,她们不太懂汉话,那就多说几遍。” “是。”崔嬷嬷连声答应着,脸上笑容灿烂。 不管苏锦秋是真宽厚,还是心计颇深,苏锦秋这样的应对方式,都是很对的。后宫的女人大度是必需的,就是王妃里被赐死的,前魏王妃可不是特例。 崔嬷嬷带着两个美人走了,苏锦秋轻轻叹口气,刚看到两个美人的时候,她一时间 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实在是平民当久了,刚入宫廷还不太适应里头生活,习惯性拿外头的规矩对比宫里的。 赏个宫人而己,在宫里,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王爷跟前,根本就不是事。 “刚才传话的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哪一位?”苏锦秋问着魏公公,太监的事,他肯定比嬷嬷们门清。 魏公公笑容有点僵,却是笑着道:“是马大人。” “噢……那怪不得呢。”苏锦秋马上明白,这位马公公就是魏王妃姐姐的对食。想想凤池和元凤的关系,看齐王这边不顺眼也正常。 不过这位马公公,还有那位夏尚宫,真有那么大胆子,永昌皇帝还没老糊涂,凤启与凤池早就成年不说,皇孙都要选妃了。 魏公公只怕苏锦秋不知道,连忙道:“马大人是打小侍候皇上的。” 说他是永昌皇帝跟前第一号红人都说的过去,连凤启也让他三分,皇后见了他也是和颜悦色。除了太后之外,宫里唯二不对他太当回事的,凤池是一个,元凤是一个。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貌似有几分奇怪的道:“只是赏两个美人而己,随便派个什么人来就好,没想到马大人还亲跑一趟。” 不但亲自跑了,还特意说那样的话。外国进贡的美人,跟枕头被子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件床上用品。当然就是她这个齐王妃,在永昌皇帝眼里只怕也是个床品。当然不只是她,其他女人也是一样,正经选秀,娶进门的儿媳妇,一句话就赐死了。皇帝死时殉葬的女人就更不用说,那是成批成批的杀。 人权?呵呵,在皇帝面前讲人权,跟找死是一回事。还得记得未出阁时,教导嬷嬷特意跟她说过,在宫里想活着,那就不要把自己当人,实在没人会人把当人。 永昌皇帝作为一个皇帝,就是再没有气度,真看她不顺眼,直接赐死。给儿媳妇塞小妾,那是后宅糊涂老太太的做法,永昌皇帝还没有到这种程度。从来只听说后宫妃嫔们为了争宠玩宫斗,没听说皇帝也玩这些的。 会赏美人,更不是故意难为她,都没有把她当独立人看,如何会在意她的感觉。估计是看到她之后,觉得她年龄太小,不能很好的床上侍候,怕委屈了元凤,便大挥一挥,那多赐几个床品。 至于元凤用着不好,杀了或者另外送人了。没事,两个床品而己,天下都是皇帝的,这两个不好,那就再挑十个八个,总是能挑到满意的。 魏公公神情闪 烁,强笑着道:“马大人敬重王爷。” “呵呵……”苏锦秋笑了起来,看向魏公公道:“你是齐王殿下的人,就是齐王殿下不会居久宫中,他想收拾个奴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正常高门大户对奴才最多打一顿,或者赶出去,闹出人命毕竟不好。皇宫之中,却是随时可以把奴才拖出去仗毙。遇上元凤这种主子,可能就亲自动手了。 魏公公马上跪了下来,一脸惶恐地道:“王妃饶命,奴才王爷,王妃绝无二心。” “我谅你也不敢。”苏锦秋冷声说着,遇上元凤这种主子,敢有二心的确实不多。道:“我就是有些好奇,马公公为何叮嘱那些话?” 送了两个美人,又说什么好生侍候。假传圣旨肯定不敢,但有时候一句话会因为传话人的态度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效果。马公公那样高傲的说,很有种恶婆婆欺负小媳妇的感觉,要真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肯定会以为永昌皇帝对她有多大的成见。 要么吓得哭哭泣泣,要么就是一肚子屈委,反正不管反应,心情都不会很好。等元凤回来,十之八-九要影响到他。 或许这就是马公公想要的。 “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魏公公急得满头大汗,他也觉得很奇怪,但其中原由,他如何敢猜呢,真的猜不透。 万一说错了,那……后果太严重了。 苏锦秋笑了起来,看着魏公公道:“起来吧,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倒是很乖巧。这样很好,不知道的事情不会乱说。搬弄是非,多嘴多舌的奴才我和王爷不喜欢。” 奴才蠢笨一点并不可怕,怕的是比主子还有主意,天天说不了的闲话,弄不好就把主子带歪了。就像永昌皇帝,要不是那位马公公,对凤启的也许不会那样。 魏公公本以为会被责罚,没想到苏锦秋笑了起来,一副轻松的模样,情绪转折之快倒是让他怔住了,满头大汗是消了,背上冷汗却是流了下来。 “谢王妃。”魏公公说着,从地上起来,却是一言不敢发,只站到旁边。 这是厉害主子,绝对大意不得。尤其小小年龄,却能把人心玩动与股掌之间。一怒一笑之间,让人冷汗直流。 苏锦秋也不看他,只是端起茶碗,拿碗盖泼着茶钟,轻轻笑着道:“进了益智斋的大门,就是我和王爷的人,总是能护你们周全。以后分府出宫,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或者另外养老之所,皆可以。” “是,奴才们定当誓死为主子效力。”魏公公表态说着,心情更是颤抖。 原本以为只要在元凤跟前保住小命就好了,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一个。稍有不好,被这位小王妃拖出去仗毙绝对有可能。 把奴才们敲打一番,苏锦秋也觉得乏了,本想到下午到益智斋各处看看,只怕要明天了。歇了中觉,丫头们侍候着洗着脸,崔嬷嬷就进来回话,李金珠和李银珠已经安置好,连侍候的人都配好了。 “侍寝的事吩咐了吗?”苏锦秋说着,床品已经送上门了,她也安置妥当,元凤要不要睡就是他的事了。 崔嬷嬷看着苏锦秋的脸色道:“刚刚送进来,就要……” 就是民间新妇进门头三天,新郎官也一定得在新房。就是苏锦秋不能圆房,让元凤去睡美人,似乎也有点不太妥当吧。 “预备上吧,王爷要回来了。”苏锦秋笑着说,顿了一下道:“我年龄小,该有她们来分担,只要王爷喜欢,一切都好说。” 至于嫉妒,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这种情绪。宫廷风云变幻,第一件事是要活下去。她现在连夺嫡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齐王妃走马上任头一天,先把自己的生存环境摸清楚了,还有跟元凤的关系,一定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不让元凤去睡别人什么的,这不是她目前该做的事情。弄不好元凤还以为她太小气了,只是睡两个床品而己。 “什么东西我喜欢?”元凤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崔嬷嬷等人立时列队,苏锦秋也站起身来,笑着道:“皇上赏了两个美人给王爷,我安置在东配殿了。” “高勾丽的吗?”元凤随口问着,语气十分不当回事,好像送的不是两个人,就是两个枕头。 苏锦秋心里叹息,元凤自小长于宫闱,指望着他拿女人当人,果然是要求太高了。脸上却是笑着道:“是,皇上疼王爷。” “叫过来看看。”元凤笑着说。 ☆、64晋江VIP身世 宫人侍候着元凤换了衣服,正喝茶的功夫,崔嬷嬷引着李金珠和李银珠姐妹俩进来。两人的衣服已经换过,两人皆是粉色衣裙,越发显得粉嫩可爱。 带她们过来时,崔嬷嬷已经说过,现在是王爷召见,两人越发显得恭瑾小心。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人,直接跪了下来,用说不太清楚的汉语,声音微颤的说着。决定她们命运的人出现了,是生还是死,都在于这个人的一句话。 “这也太小了吧。”元凤皱眉说着,神情显得十分不满意。 苏锦秋不禁侧头看向元凤,十五岁是姑娘正常出嫁的年龄,更不用说这两个身体发育已经相当成熟,正常男人都不会嫌弃。 难道是元凤是熟女派,床上要性感,够劲的? 李金珠和李银珠没听太明白,没听到元凤说免礼,只是继续跪着,神情惶恐不安,越发不敢抬头。 “会什么才艺吗?”元凤继续问,一副面试官的口吻。 李金珠倒是听懂了,道:“会唱歌,跳舞。” 两人汉语本来就不好,此时精神紧张,更是口齿不清。元凤听得更是皱眉,道:“连话都说不清楚,这种蠢材……” 苏锦秋目光更加歪视,喂,人家只是送你两个床品而己,床上使用的,又是考才艺又要文化交流,这考官未免太严格了些。不由得道:“她们初入大楚,算是学的不错的了。” 元凤看她一眼,道:“你倒是想她们能留下来。” 苏锦秋笑着道:“她们是皇上所赐。” 留着或者不留,根本就不是她这个王妃说了算的。像房玄龄老婆那样,情愿服毒也不要男人纳妾,她是没这个魄力。人送来了,她收拾好地方,好吃好喝给着,要不要去睡,那就是元凤的事。 更何况宫中局势不明,她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呢,要老实从王妃做起。不打算价入夺嫡之战,至少不拖元凤的后腿。 “鬼灵精。”元凤笑了起来,伸手在苏锦秋鼻子上点了一下。却是道:“你想太多了,你的男人还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 “呃……”苏锦秋愣了一下,她觉得元凤似乎误会了。不过也无所谓,有些误会没必要解释,索性笑笑不言语。 “虽然说是赏给我的,其实是给我们的,不用问,你就可以做主。”元凤笑着说,看着苏锦秋又道:“就是舅舅给的,不过是样东西,有我呢,不喜欢就退回去。” “呃……”苏锦秋也不打算给元凤普及人权了,只是笑着道:“何必退回去,难得的异国美人,又会歌舞,听外国的歌舞也不错。” 这对姐妹花也挺可怜的,在本国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然不会送到这里来。结果到大楚之后,各种低人一等,就是当宫女也比本土宫女低一级。永昌皇帝把她们赏下来,若是退了回去,只怕结果…… 也是两个可怜人,退回去只怕还要惹是非,那就不如留下来。就她本人来说,她并没有看这对姐妹花不顺眼。这样的可怜人,能照顾一二就照顾吧。 “也是。”元凤无所谓的说着,便对双胞胎道:“那就唱唱跳跳吧,若是能博王妃一笑就把你们留下来,若是不能,就哪来的回哪去。” 李金珠和李银珠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让她们表演歌舞的话倒是听明白了,马上点头称是。回房换装,又把乐器带了过来,两姐妹又是唱又是跳。苏锦秋虽然听不懂歌词,也不太能欣赏舞蹈,不过这两姐妹表演的却是极认真不说,几乎都要惶恐了。 一舞跳完,苏锦秋笑着道:“挺好看的,既然让我做主,那就留下吧。姐妹俩一模一样,也挺有趣的。” “你喜欢就好。”元凤说着,这些歌舞他根本就看不明白,不过也不是大事,苏锦秋喜欢那就留下。道:“以后好好侍奉王妃,下去吧。” 苏锦秋听得却有点诡异,明明是赏给元凤的,怎么变成侍候她的了。被这样两个美人侍候……呃,她性向很正常的。 同床共眠到早上,次日是三天回门的日子。苏家没有长辈等着,倒也不用着急,按点起床吃饭,宫人们早把带回去的东西准备好。 元凤扶着苏锦秋上车,他也跟着上来了,实在不想骑马。车夫驾车前行,苏锦秋不自觉得轻轻吁口气,明明成亲才两天,她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日子过的不轻松,时间也就显得很漫长。 “你在叹气?”元凤问,脸上笑着,眸子里却是打量着苏锦秋。 “新媳妇哪有不累的,更何况是我嫁入宫廷。”苏锦秋说着,顿了一下道:“还有原本说好的,昨天要去东宫……” 结果永昌皇帝发了一场脾气,元凤陪了他大半天,回来之后就没再说去东宫的事,估计是不方便去了。但东宫离南三所那么近,以元凤跟凤启的关系,不去似乎也不太好。她并不想插手夺嫡之事,但元凤要说个明白话,她要怎么做。 “大哥的日子不好过。” 元凤说着,脸色有几分凝重,却是话音一转,轻声道:“未来的皇帝嘛,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现在这些难处当然是难处,但跟将来治国要面对的,实在算不得什么。至少在他和凤启看来都算不得什么,立志要当一代贤主,这些都是必须面对的困难。若是连皇位都坐不上,未免可笑了。 苏锦秋听得心头一震,不自觉得看向元凤,只见他唇角含笑,黑色眸子蕴含着坚定的信念。皇位必然是凤启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不过这样的话能说出口来,元凤跟凤启的关系,比她想像中还要好的多。不但是利益的共同体,也是感情到这份上了。两人的气魄比想像中的更大,不但要皇位,还要开创一片太平盛世。 男人的野心……有时候也是一种魅力。 “现在宫中事非多,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东宫那边等太子妃传召就好。”元凤说着,苏锦秋还摸不清宫中情况,不如交给太子妃来判断。见总是要见的,别说东宫,皇后,太后那里都是要去的。 “我记下了。”苏锦秋应着,想了想还是问道:“我记得嬷嬷们说过,初一十五,太子妃都要带着东宫宫人去皇后和太后那里请安,我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陈太后对元凤的态度她很清楚,倒是皇后那里……太子是亲生的,魏王也是亲生的,她会是什么态度,就猜不准了。 元凤微微一笑,赞许的道:“果然是个鬼灵精,倒是会问。你就放心好了,这宫里没人会特意难为你。” 虽然说是后宫不得干政,想想过世的宋太后。陈太后年龄年世己高,身体也不大好,对孙子们的事只怕管不了。倒是皇后,跟永昌皇帝同年,帝后感情也马马虎虎,身体也很好,若是以后真有夺嫡之事发生,她的态度很重要。 苏锦秋侧头看看元凤,实在是元凤这话没说太明白,她也不再问,以后总是会知道的。车厢气氛有点紧张,便故作狗腿状,伸手拉住元凤的胳膊,笑着道:“王爷深谋远虑,小女子既嫁与你为妻,自然是终身靠你。” “哈哈……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护你周全。”元凤得意说着,苏锦秋这样依靠着他,让他感觉不错。伸手把苏锦秋搂在怀里,她个子小,元凤生的高大,这么一把就被他全部圈在怀里。点着她的鼻尖道:“不过你要多吃饭,快快长大才好。” 苏锦秋:“……” 喂饱之后让元凤开吃吗,还是算了吧。 到苏 家下车,苏怀玉摆席招呼,奶妈把两个哥儿抱上来。实在没有其他人,一起围坐吃饭。饭后苏怀玉就想找机会把元凤抛开,实在有点私房话想跟苏锦秋谈谈,苏锦秋年龄小,万一元凤变禽兽了……她实在很担心。 结果元凤明明知道她的意图,却就是不走,苏怀玉性子爽直,便直言道:“姑娘在宫里生活的还习惯吗,洞房的时候,齐王殿下有没有变身禽兽?” 说到禽兽两个字时,苏怀玉看向元凤,那神情就像在打量禽兽一般。 “咳咳……”苏锦秋忍不住咳了两声,其实是压住唇边笑意,禽兽两个字……听起来好喜感。不过对元凤这种顺毛驴,还是别这么干,就目前她跟元凤的关系,她很满意,便马上道:“姑姑快别这么说,王爷待我很好,皇上赏给他的两个美人,都转给我了呢。” “啊?你要美人做什么?”苏怀玉听得一惊,不自觉得的脱口而出,随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凤,她想太多了吗? “呃……姑姑想太多了,就是让她们唱歌跳舞给我取乐。”苏锦秋连忙说着,虽然是她口误说错了,没想到苏怀玉会想歪。马上保证道:“齐王殿下对我很好,姑娘不用担心。” 说到最后时,苏锦秋还朝元凤笑笑,这话倒是一点不违心,元凤待她确实很不错。 元凤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向苏怀玉道:“媳妇是我想娶,我自然会对她好。” “如此最好。”苏怀玉说着,不自觉得叹口气。虽然高高兴兴把苏锦秋打发出嫁了,但想到苏锦秋的未来,何止是意难平能形容的。 元凤微微一笑,好像闲话似的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征战匈奴时,机缘巧合遇上了原本大楚的降将,听说他原姓程,降了匈奴后娶了大单于的女儿,也跟着改了姓氏,生了一大群孩子。” 苏怀玉脸色顿时变了,由红转白,瞬间血色全无。手似乎都在颤抖,却是强忍住了,动动唇想说什么,似乎又是无话可说。 苏锦秋也怔住了,她只知道苏怀玉的身世另有隐情,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晓的。那位程将军的事,虽然年头有些很长,却是听说过。毕竟太平盛世的情况下,官员想被灭九族也不容易,大楚的律法对官员少有这么严格的。 程将军与匈奴对战时投降了匈奴,领兵元帅这么干,那自然是要灭九族,妻女全入官奴籍。听说当时程将军的正室也是出身名门,家里五个女儿,最小的才一岁。本是金尊玉贵的贵妇、小 姐,落得那样的结果,让很多人感叹不已。 元凤继续道:“后来匈奴战败,他也被俘,那位将军便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大楚人士,一心为国。” 苏怀玉不自觉得咬住下唇,本想等元凤继续说下去,结果元凤却是住嘴不说了。虽然很不愿意,却还是问了出来:“那……后来呢?” “杀了呀,所有战俘都杀了。”元凤随意说着。 苏怀玉下意识的长舒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好,很好……” 本以为会伤心难过,或者更痛苦些,没想到得到这个结果时,她只是舒口气,有种……死了也好,终于放下的感觉。 死是她是亲爹,当年他家里穷的没饭吃,被外公收留,看他有才以女儿相许。成亲没多久,上京谋前程,然后她娘就等来了一纸休书。他已经攀上高门,自然不会看上乡绅的女儿,再后来他带兵出征,结果降了匈奴,程氏一族灭门。而投降了的他,却在匈奴,继续娶妻生子。 死了……好,真的很好,终于解脱出来。 元凤笑了起来,道:“怀玉姑姑果然是个爽快人,如此放的开。” “我姓苏,程家的事与我何干。”苏怀玉说着,道:“倒是很谢谢你,送这么一个好消息给我,我终于能松口气了。” 元凤笑着点头道:“也是,这种人早些死了大家都省心。” “所以。”苏怀玉说着,站起身来向元凤拱手道:“多谢齐王殿下。” 元凤微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姑姑不必客气。” ☆、65晋江VIP 三日回门之后,新婚活动就彻底结束了。至于接下来的会亲,元俊卿倒是跟苏怀玉提过,要不要两家一起吃吃饭啥的,苏怀玉拒绝了,苏家就这点人口,还是省点事吧。 宫里的日子说清闲也清闲,虽然有长辈,却不用早晚晨昏定省,更不用立规矩。每天按点起床,想吃什么吩咐一声,房中事务有内侍和嬷嬷们打理,不管是崔嬷嬷还是魏公公早就收起轻视之心,早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苏锦秋也就完全清闲了。 这倒是合了元凤的心意,把苏锦秋当猪一样养起来,快快长大,快快吃掉。每顿要多吃一碗饭,早晚还要喝奶。当然这只是元凤的理想,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苏锦秋当然不会少吃,她也想长高点,但元凤的养猪计划就算了。 “王爷吩咐人送来的,请王妃尝尝。”魏公公端着点心上来。 每天如此,上午,下午皆有加餐,连餐点内容都是元凤特别吩咐的。细想元凤如何对旁人,再看现在这样体贴,几乎能把人下巴吓掉了。 元凤对这位小王妃,确实与众不同。 苏锦秋正在圆桌前摆弄香料,实在是太无聊,在家里时还能看看杂书,宫里连杂书都没有了。她对针线活没什么兴趣,也不需要有兴趣,都当上王妃了,亲自做什么的都可以省了。正好宫女换香,她便要了一些,也不求成专家,只是摆弄玩玩。 “是什么?”苏锦秋随口问着。 魏公公笑着道:“是奶酪,皇上赏给王爷,王爷吩咐给王妃送过来。” “难得的新鲜物。”苏锦秋来了兴趣,现代人吃奶酪再简单不过,古代的奶酪就是物以稀为贵,就是皇宫里只怕也不好找。 魏公公笑着道:“可不是,王爷想着王妃呢。” 宫人端水上来,苏锦秋仔细洗了手,魏公公把一碗奶酪放到炕桌上。苏锦秋过去尝了一口,赞道:“确实不错。” 皇宫里想吃人肉都有,但西餐,以及各种特色餐点就很难。主要是配料不够,许多外国传来的东西,现在还没有。 “王妃吃的喜欢,王爷肯定高兴。”魏公公笑着说。 虽然吃的很新鲜,吃了大半碗也就差不多了,宫人把剩下的端走。苏锦秋正喝着茶,就有嬷嬷来问,中饭吃什么。虽然离中饭还有一会,总是要提前吩咐下去,给厨房的人准备时间。 “又要吃……”苏锦秋不禁叹气,每日三餐,总会有人过来问,要吃什么。她 都有点被问怕了,其实还不如制个菜单轮着吃,她又不是美食家,天天这样问,也是件烦人的事。停了一下问:“王爷中午不回来吧?” 亲王是虚爵,并不用做班上衙门,虽然还兼着武职,但好像也没见他去过衙门。元凤目前的工作好像就是陪着永昌皇帝,只差三陪了,尤其是中午这顿饭,不是跟着永昌皇帝吃,就是跟着凤启吃。 “王爷已经派人传话,请王妃自便。”魏公公笑着说,元凤派人送奶酪时就说了,他中午有事不回来,还叮嘱一定要让苏锦秋多吃饭。 苏锦秋想了想道:“天气热了,面筋,木耳,都不错。好久没吃面,再下碗面,清汤的,也就足够了。”活动范围只是益智斋,南三所都走不完。每天不运动却吃五顿饭,真没什么好胃口。 “是。”魏公公应着,亲自过去传话。 转眼到中午,苏锦秋习惯午饭之后小睡一会,便让宫女们把桌子上的香料下了,午睡之后继续弄也不迟。 “启禀王妃,长宁郡主的伴读穆六娘,说与王妃是旧识,要求见王妃。”崔嬷嬷说着,宫里不比别处,都在皇城却不是能随便串门的。要不是元凤与凤启关系好,穆六娘与苏锦秋宫外相识,直接把人赶出去,根本就不会通传。 苏锦秋笑着道:“快请。” 估摸着穆六娘也该来了,虽然后来跟穆家不太痛快,但跟穆六娘总有几分情份在。现在又都在宫里,也算同一战线上,自然要亲近些。 凤启的将来似乎不太乐观,苏锦秋倒是很看好。其他的不说,就看重生过一回的穆六娘,给太子的女儿当伴读,至少太子是胜利的一方。 嬷嬷引着穆六娘进来,伴读虽然不是宫人,不会因为做错事,或者主人不喜就拖出去仗毙,七天还能休息一天。平常做的事却不比宫人高贵多少,身上服饰也是特定的,至少看到她的人就能知道她是伴读。 “臣女拜见王妃。”穆六娘进门之后规矩见礼。 苏锦秋笑着道:“快扶起来,六娘太客气了,我们之间哪需如此。” 宫人扶着穆六娘起来,穆六娘满脸含笑,却是道:“礼不可废,臣女该是如此。” 苏锦秋会心一笑,现在是在宫里,虽然是自己屋里,一言一行总是有人看着,是有些不太方便。吩咐宫人拿了矮凳,让穆六娘坐到自己跟前,又笑着道:“王爷不回来,我一个人正闷着,难得你过来跟我说话,中饭就一起吃饭吧,我 们说说话。” 穆六娘会今天过来,肯定是她的沐休日,伴读是份工作,肯定不能上班时间过来串门。 “那就打扰王妃了。”穆六娘笑着也没拒绝。 穆家离开京城之后,偶尔有几次沐休时她去过苏家,大部分时间却都是在宫里度过的。今天过来见苏锦秋,虽然是沐休日,仍然回禀过长宁郡主。她只是个伴读,过来跟苏锦秋说说话也不算显眼,她可以在益智斋呆大半天。 苏锦秋叫来魏公公吩咐厨房加菜,又笑着对穆六娘道:“记得有几样小菜,是六娘以前喜欢的。” “王妃还记得。”穆六娘笑着,神情十分欣慰,穆老太爷是很能做事,苏锦秋却是不是小气之人,至少不会连坐,把穆家其他人都恨上。 苏锦秋笑着道:“怎么会不记得呢,一起住了三年,亏得六娘与我做伴。” 在穆家时虽然觉得穆老太爷,穆老太太刻薄些,她的生活却是很随意,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跟宫里比,其他地方就太纯洁了。 回忆了一会往事,穆六娘叹息道:“也不知道七娘现在怎么样?” 苏锦秋有几分吃惊,问:“出什么事了吗?” 穆七娘跟着穆家回到江城之后,两人还有书信来往,只是交通不发达,书信传递不容易。尤其是穆七娘在穆家没什么地方。再后来她备嫁,皇上指婚,现在进了皇城,就更不可能收到书信了。 穆六娘担忧的道:“我也不太清楚,还是上回遇上潘妤,听潘妤说了一句。说祖父回到江城之后就病了,身体一直不太好……” 穆老太爷的年龄在那里摆着,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当孙女的虽然担心祖父,但更多的是要考虑家里的情况。江城侯的爵位已经传到第五代,穆老太爷是最后一代江城侯,他死了,朝廷就会削爵,穆家又无人出仕。虽然还有穆老太太的诰命在,却已经是自身。 削爵之后,穆家接下来会怎么样,大房和二自已经分家,府邸收回,两房各找房舍搬出去,倒不会有大矛盾,但是大房…… 就是穆四爷能挣钱,大房却还有穆大爷夫妻在,削爵之后会兄弟之间会怎么样,真的说不好。 苏锦秋顿时明白,道:“你要是担忧家里情况,就写信一封,我托人给你捎回去。若是有回信寄到苏家,我传给你。” 穆六娘人在宫中,书信来往更是困难。只能从潘妤那里得到只字片语,不过穆家落魄成 这样,潘妤自顾不暇,肯定不会多管穆家的事。穆六娘这是没有门路了,找到她这里,用穆七娘当借口把话题打开。毕竟她跟穆家人没什么太多交情,唯独跟穆七娘十分亲厚。 穆六娘满脸感激,起身道:“多谢王妃。” 重生之后,许多事情已经改变,她也有点摸不清将来走向。自私一点想,穆老太爷若是这时候去世,她连侯府小姐都不是,只是商户女儿。虽然伴读,跟郡主感情是加分项,但婚姻市场上,她的身价会越来越少。 苏锦秋笑道:“六娘太见外了,总是亲戚一场。你一个人在宫里,不知家中情况,托我打听,我岂会拒绝。” 举手之劳而己,跟穆六娘的关系也不错,又不用她冒多大风险。 穆六娘舒口气,看着苏锦秋的神情有几分复杂,感激有之,感伤有之,不禁道:“当年穆家错待王妃,王妃还能如此念旧情……” 有些人天生就是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比如潘妤。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是怎么对她的,潘妤又是怎么回报穆家的,穆老太爷病重,她都能那么冷漠。自私自利到极致,眼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再看苏锦秋,穆家借了苏家八万银子,苏锦秋过去投奔,受的又是什么待遇。现在苏锦秋成了王妃,还能帮她转信打听消息,再是举手之劳,也得苏锦秋愿意举这个手。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去想。”苏锦秋无所谓的说着。 穆家离京时,苏怀玉也狠整了穆家,几乎是把穆老太爷净身赶出去的。扯平不扯平的,事情都过去了,也就没必要放在心上。都说量大福大,天天把旧账记在心里,其实是很消耗精神的事,就此丢开手,自己也轻松了。 穆六娘轻笑着道:“王妃大度。” 苏锦秋上下打量着穆六娘,笑着道:“进宫许久,六娘长高了,人也漂亮许多。” 穆六娘今年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长的自然快。脸色也红扑扑的,看得出来她在宫中生活的很不错,至少没有受到苛待。 “郡主宽厚,待我很好。”穆六娘笑着说,这大概是让她最高兴的事。 长宁郡主是庶出,生母却不受宠,连累着她也是小透明。虽然人微言轻,但东宫整体气氛很好,长宁郡主性格宽厚,陪在她身边,实在是件很愉快的事。至于接来的婚事,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 说了一会闲话,魏公公带着小内侍提着食盒传饭 进来。穆六娘本不敢上桌吃饭,却被苏锦秋拉着坐下了,笑着道:“一顿饭而己,又是在我屋里,有什么不能的。” 穆六娘听得笑了起来,都不用问苏锦秋过得怎么样,现在皇城之中谁不知道,齐王待齐王妃如珠似宝,皇上赏的两个美人到今仍然是处子之身,平常也就是给王妃唱歌跳舞,以此取乐王妃,不然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两人一起吃了中饭,苏锦秋兴致也高,难得有人过来跟她说说话。穆六娘平常侍奉郡主,对东宫其他事务所知不多,只是道:“王妃不用担心,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重生之后她身边的一些事情是改变了,但皇位改替这样的大事,应该不会有所改变。太子继位,元凤风光无限。 苏锦秋听得也松口气,笑着道:“借你吉言。” 穆六娘把家书当场写好,让苏锦秋过目之后再封口,道:“劳烦王妃。” “放心吧,”苏锦秋笑着说。 穆六娘犹豫还是道:“还有七娘,王妃一定要多照看她。” 苏锦秋猜出几分,穆六娘会这样说,只怕穆七娘下场不好,道:“我与七娘相交一场,能帮的忙肯定会帮。” 事情说完,闲话也叙完了,穆六娘也要告辞回去。苏锦秋也不留她,只是笑着道:“沐休日只管来找我,我平常也是闲的很。” “一定。”穆六娘笑着说。 崔嬷嬷送穆六娘回了东宫,苏锦秋却是唤来魏公公,把穆六娘的书信交给他,让跑一趟苏府,把话与信全部转给洪叔。苏家没有主事的人,只是寄信与收信的话,交给洪叔也就足够了。 “姑姑要是在家,也替我带句话,我在京城很好,苏家由洪叔照应也很好。让她出门去散散心,哪里都好,不用天天在家里。”苏锦秋说着。 回门那天事情太突然,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尤其是安慰苏怀玉。以苏怀玉的年龄,以及经历,出嫁之事早就不想了。苏锦秋也觉得无所谓,苏怀玉并不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立足这个社会,不想嫁人,没有合适的人,就这样也很好。 不过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出门散散心最好了,早日把烦恼消去。就算是报答苏老太爷的大恩,苏怀玉为苏家做的也够了,她应该过些属于自己的生活。 魏公公带着信和话去了,苏锦秋也没了午睡的困意,屋里坐着挺闷,便起身到小院里走走。四方院落,比家里房舍大 些,也就是套四方小院。几步走完,苏锦秋叹气,忍不住想啥时候可以出宫去。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宫中形势对东宫不好,他需要留在宫里帮衬着凤启。不过……凤池本人真想当皇帝吗? 永昌皇帝希望他能继位,魏王妃也希望,凤池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前头魏王妃被赐死,多半因为凤池无子,现在娶了新人,仍然无所出。而且是所有的姬妾都无所出,那肯定是男人的问题。 凤启一堆儿女,单是儿子就有好些个。凤池则是一个没有,也许永远都没有,后继无人的皇帝,别说大臣们会担心,就是永昌皇帝也考虑一下,将来皇位传给谁。 就凤池本人……她虽然对凤池没什么了解,但看凤池行事,至少在与匈奴开战前,并没有看出他有继位的心思,他甚至于连子嗣之事都不是很在乎。 云淡风轻,一直都是闲散王爷。 细想起来,他与苏墨玉相交多年,虽然到最后……两人结交时,至少苏墨玉是真心相交。以苏墨玉的性格,不太可能跟权利心太重的人做至交好友。就是凤池有所隐瞒,交往时间太长,也总有显露出来。 凤池本人无意,永昌皇帝推动?但若是凤池表明态度,永昌皇帝应该不会废太子,凤启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旦被废,东宫一脉就全完了,永昌皇帝应该不会厌烦凤启到这种程度。 至于魏王妃会不会动小心思,想想前魏王妃怎么死的,凤池一句话就能让她掉脑袋。她也不觉得凤池是女人能掌控住的,魏王妃方面实在不值得考虑。 或者是,以前没有当太子的心思,现在有了? 匈奴之战之后,永昌皇帝对他的喜爱到了爆棚的地步,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会改变最初的意图,也可以理解。 凤池,人中龙凤,背后有永昌皇帝支持。 凤启,嫡长子册封太子,礼法道理都在他这边。 “启禀王妃,魏王殿下,魏王妃来了……” ☆、第 66 章 同住南三所,一墙之隔,魏王妃过来不奇怪,苏锦秋觉得她早该来了。妯娌之间说说闲话,与情与理都说的过去,没想到的是凤池竟然也来了。自来叔嫂不通话,大伯子与小婶子避讳许多,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凤池想跨过来,却没那么容易。 “来了,也挺好的。”苏锦秋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也没回屋更衣,继续院中站着,似乎就打算这么迎接客人。 益智斋很小,没一会就听脚步声响起,凤池,魏王妃一前一后来了。虽然是一起来的,走的也近,感觉却完全不像夫妻。凤池走的很快,男子走路步子本来就大,魏王妃一个小姑娘追起来就很辛苦了,即使脸上挂着笑容,神情却有些僵。 尤其是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拉开一些距离,两人这么站着,别说是夫妻,连一般朋友都说不上。尤其是凤池的神情,完全无视魏王妃的存在。 一步步走进,直走到跟前,苏锦秋看着凤池紧绷着的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纠心感。同时也觉得得舒口气,上次的话对凤池打击就不少,现在她成了齐王妃,元凤的妻子,身份上跟凤池平等了,她能说的话就更多。 要是可以的话,她有更多的怨恨想向凤池发泄。选美选出来的后妃,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对朋友的妻子出手,连累着她父母双亡。 “见过魏王殿下,魏王妃。”苏锦秋上前见礼,都是亲王,凤池年长,这个礼他是要受的。 凤池静静看着苏锦秋,他从苏家出来之后就没再见过苏锦秋,转眼之间,小姑娘长高了许多,模样越发清晰明朗。看着她,心中的愧疚越发强烈。 人活与世,不可能对起所有的人,他身为皇室贵胄,更没有平等意识。对不起的,伤害过的,记都记不记清,他也不打算去记。但有些人对他是不一样的,那是他的朋友,结果却是…… “妹妹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魏王妃笑着说,脸上笑颜如花,看着苏锦秋的神情十分亲切。明明受到丈夫那样的冷遇,却是完全无所谓,连一丝不自在都没有。 苏锦秋脸露微笑,礼貌而疏远,道:“王爷不在家,不知道魏王殿下会来。” 正常情下,元凤在家,凤池去益智斋前院找他,这是正常程序。表兄弟之间肯定有往来,前院是男人的世界,怎么来往都行。像凤池这样,在元凤不在家时时来了,就是带着魏王妃的,但直入后院,本来就不合规矩。 凤池淡然道:“我知道他不在 。” 说着就径自往正殿走,魏王妃赶紧跟上,又笑着对苏锦秋道:“我跟王爷说的,让他同我一道来看看妹妹。” 苏锦秋看她一眼,魏王妃在努力解释,让凤池的行为显得正常些。只是凤池完全不在乎这些,从某方面说凤池与元凤有些相似,都不太愿意遵守社会守则,凡事喜欢随着性子来,凭借着身份与自身能力,随心所欲。 对比之下,凤启更像个储君,能把情绪与行为控制的那样完美。 进入正堂坐下来,苏锦秋自然请凤池上坐,凤池也没客气。倒是魏王妃,本来应该一起坐下,魏王妃看看凤池的脸色却是没敢落座,只是在凤池身边站定。明明是正室嫡妃,却是摆出下人的姿态来。 绝对不是魏王妃不懂事,或者不知道自己立起来,实在是在凤池跟前,平民选秀选上来的王妃,绝对摆不出妻子的款。 苏锦秋也没坐,坐下来跟凤池聊天什么的,她实在没心情。再者她跟凤池,也算是大伯子与小婶子,没有两人坐下说话的礼。 “得知你过的不错,我也放心了。”凤池说着,看着苏锦秋的眸子里充满了感伤。 他曾经阻止过这门亲事,奈何元凤坚持,一口咬定苏锦秋能替他挡煞气。对永昌皇帝来说,元凤的命太重要,他好朋友的女儿,完全不够看。 苏锦秋默然,她能感觉到元凤话语里的关切,内疚吗?只是她父母都过世了,再内疚又有什么用,道:“王爷待我很好,能嫁给王爷是我的福气。” “若是老七长久如此,自然是好的。”凤池说着,话语依然感伤,拆台意图却是十分明显。又道:“得知你要进宫,特意禀告父王,也要回宫居住,就是想着能对你照应一二。要是旁人就算了,偏偏是老七,我实在放心不下。” “魏王殿下太多虑了,我家王爷十分好,没有哪里让人放心不下的。”苏锦秋忍不住说着,虽然同样的话凤启和元俊卿都说过,但当时她还没有嫁过来。嫁过来之后,元凤待她确实不错,凤池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十分刺耳。 尤其是出自凤池口中,就越发显得刺耳。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隐隐约约的,总觉得凤池会这样说,似乎有几分别有用心。 “十分好?这种话来评价老七……”凤池说着,语重心长的对苏锦秋道:“你年龄还小,又是刚成亲,眼前自然是无碍。若是老七有哪里不好了,你只管告诉我,相邻而居,比东宫离的还近。” 苏锦秋听得嘴角抽搐,实在是凤池的口吻,好像就是说,要是有哪里不好了,直接大声呼救,他就从天而降了。 喂,喂,对新婚夫妻说这样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 旁边魏王妃听得也觉得不对劲,马上笑着对苏锦秋道:“我家王爷是关心齐王殿下,担心你们小夫妻刚成亲,哪里不好……” 话说到这里,凤池一个冷眼看过去,魏王妃便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惶恐的站到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锦秋再次道:“多谢魏王殿下关心,我与我家王爷很好。” 本以为凤池过来,是因为愧疚若者其他,过来看看她的。就像以前那样,凤池表示一下关心而己。但听他说的话,拆台意图实在太明显。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没嫁之前,设法阻止或者提醒她小心都可以理解,现在她嫁都嫁了,正常人都会劝她好好过日子,夫妻和睦。虽然可以和离,但跟亲王和离…… 凤池看着苏锦秋的眼眉,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什么。看了好一会才,却是站起身来,道:“自己小心,我回去了。有事只管……” “我说老二啊,你身上坏毛病已经不少了,若是再添上八婆嘴碎的这一项,啧啧,我说,你还能再有出息一点吗……”元凤嘲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人也跟着进屋。 ☆、第 67 章 从边关回来之后,元凤就先把军权上交,永昌皇帝信任他是一回事,军权实太在烫手。大楚不可能寻出比他更优秀的元帅,要用兵的时候,肯定还要给他。 虚爵王爷,元凤却过的比谁都忙。不管是乾清宫还是东宫都离不了他,早上陪皇帝,下午陪太子,过来之前他正在东宫跟凤启说事,然后就有内侍悄悄来报,说凤池带着魏王妃去益智斋。 早知道凤池贼心不死,元凤便匆匆赶回来,也没让宫人禀告。结果不等进屋,就听凤池在这里死命挖角拆台,很有一种不拆散不罢手的意思。 元凤忍不住了,出言嘲讽是必需的,虽然嘲讽凤池没什么成就感,嘲讽这么多年,凤池都淡定了。不过他也真的很好奇,以前真没发现,凤池这嘴真不是一般的碎,连背后挑拨离间都干出来了。 凤池抬头看到元凤,却是淡然一笑,道:“跟你比起来,我自觉得是修身养性的大善人,最起码跟在身边的人不用担心吊胆,担心哪天小命没了。” “大善人?你身边的女人死的还少吗,前魏王妃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的很。对正妻都能无情至此,你说什么善人,这是要笑死人嘛。”元凤嘲讽说着。 御前失仪,皇帝赐死,说白了就是凤池看着不顺眼,要换老婆了。这种小把戏,根本就不需要想。 “那些蠢材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凤池说着,口吻依然风轻云淡,就好像死的不是人,只是家养的猫狗。随即看向元凤反击道:“至少我不会无故杀人,每个死人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生而为天皇贵胄,可以自由决定别人生死,至少让人死的明白。哪里像元凤行事,许多时候都是无缘无故,多数都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再不然就是想杀人了。 苏锦秋听不下去了,实在是这两人的口气都够呛,就好像一个故意杀人狂指责无差别杀人狂,干的都是丧心病狂的事,却在那里比,谁比谁更纯洁。 不过真意外,没想到凤池也是杀身边的宫人,或者说杀枕边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到凤池这里就是玩够一批杀一批。那就怪不得元凤这样的没人管,想想每到皇帝驾崩时,殉葬的宫妃不必说,宫女太监更是成批成批的杀。 大户人家里有视奴婢下人为猪狗的,到皇家这里,那就是除了自家人外都不是人。 上前一步走到元凤跟前,苏锦秋神情十分娇羞地道:“王爷回来了,早上你说爱要喝枫露茶,我怕宫人做不好 ,亲手沏了三、四遍,果然出了颜色。” 元凤知道是假的,也听得全身通泰,尤其是在凤池跟前。拉起苏锦秋的手,笑着道:“嗯,一会你端来喝,等这个不识趣的走了,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苏锦秋脸上笑着,虽然是故意在凤池跟前如此,听元凤酸成这样,只觉得牙都要倒掉了。 凤池脸色有几分难看,眼睛却是看向苏锦秋,仍然没有走的意思,继续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事与我说。” 元凤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苏锦秋却是抢着道:“多谢魏王殿下关心,但是我有丈夫可以依靠,并不劳动魏王殿下。” 不管凤池是什么想法,她都不想跟凤池扯上关系,在她看来元凤比凤池可靠的多。更何况她都嫁元凤了,凤池跟凤启关系成那样,她跟凤池扯上关系,绝对落不了好。 “哈哈哈……”元凤听得哈哈大笑,本来还想心里暗爽一下,此时却是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实在是太高兴了。伸手搂住苏锦秋,对凤池得意地道:“我们夫妻如此恩爱,你看着再是眼红,也只能看着了。心里难受吗,继续难受,绝对让你难受一辈子。” 凤池眼睛眯了起来,苏锦秋虽然不喜欢凤池,却不想凤池跟元凤在她屋里打起来,摔坏了东西算谁的。便推推元凤,从元凤怀里挣出来,神色认真的对凤池道:“魏王殿下对我的关心我知道,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魏王殿下请回吧。宫中人多口杂,还请魏王殿下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锦秋的理由让凤池的脸色好转许多,也是,苏锦秋已经嫁人了,从情理上说她只能依靠元凤。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起身道:“都在宫中,总是能见到,以后再叙吧。” “终于知道走了。”元凤说着,却是突然道:“说什么都在宫中,你就这么不想我留在宫里吗?” 凤池微微一笑,神情十分无所谓的道:“你想住哪里都是你的自由,父王都不管你,我何必管你。” “呵呵,你要是真的如此想,何必也搬到宫里来。”元凤笑着,漆黑眸子相向凤池,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也好奇,你连儿子都没有,有什么好争的。” “是啊,我连儿子都没有,有什么好争的呢……”凤池轻轻笑着,脸上依然笑着,神情却有几分飘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苏锦秋只觉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哪怕是刚才凤池和元凤互相嘲讽斗嘴时,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元凤与凤池随时会打 起来,隐约能感觉到杀气。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现代男人无儿无女心里都会着急,更何况是古代男人。而且男人的生育能力,也是男人的证明。像凤池这种无子的,弄不好就会被骂床上不行,以至于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 “魏王殿下慢走。”苏锦秋低头说着,快点走吧,虽然都没有宫里,皇城这么大,她不觉得她会遇上凤池。 凤池看看她,唇角勾起笑意,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却是转身走了。 元凤自然不会拦她,苏锦秋不由得轻叹口气。 倒是魏王妃反应慢了一步,本来还想说几句客气话,只是气氛成这样,她只能低头走了。 苏锦秋看着魏王妃满脸尴尬的走了,不禁摇摇头,心中有几分感叹。 为了进宫,为了选秀,魏王妃以及魏王妃家里可谓是花尽心思,连祥瑞都弄出来了,宫里关系也打点到极致,那就是冲着太孙妃去的。结果永昌皇帝一句话,她成了魏王妃,要是平常选秀进来的,肯定会觉得天大的恩典。 平民女一朝飞上枝头,嫁给王爷成为正妃,实在是造化。只是魏家既然是冲着太孙妃,未来皇后的位子来的,结果成了王妃,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其他王爷就算了,偏偏又是魏王。嫡次子,皇上最喜欢的儿子,离皇位只差一步的魏王。试想一下,要是魏王成了皇帝,她就能完成梦想成为皇后。 要是魏王是个一心谋求皇位的正常王爷,夫妻齐心,弄不好感情会更好。偏偏凤池又是非典型性王爷,他求不求皇位不知道,但对女人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明确,那就是玩意,正经嫡妻说换就换了,魏王妃要想是保住性命,而不是讲平等,讲感情。 身份没有达到预期的那样,夫妻感情又这样。魏王妃家里敢想家里当皇后,魏王妃本人条件肯定十分过关,除了容貌才情之外,手段肯定也是有的,不然如何敢冒这样的险。 结果一个有美貌,有才情,立志要当皇后的女人,嫁给了一个离皇位只差一步,性格又有些古怪,绝对不会疼她的王爷。 要是嫁的再差一点,完全没有希望的王爷,也能彻底死心了。再不然嫁个知冷知热的,夫妻感情好点也能填补一下,或者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好歹有个慰藉。现在是几不靠,要是魏王妃本身没有本事,没有太大期望,糊弄一辈子也就过了。偏偏魏王妃又有点手段,心也大。 希望与失望,会随着时间 的推移一步步扩大,只希望魏王妃会自我调节。不然这一辈子,苦难才是刚刚开始。 元凤看苏锦秋看着魏王妃叹气,便道:“这位魏王妃也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一个丈夫,只怕也活不了多长。” 苏锦秋不禁道:“她姐姐不是尚宫吗?当初进宫时还有祥瑞什么的。” 一般来说能布下这样的局,都是有些手段的人家,难道也能说换就换? “祥瑞?”元凤笑了起来,这种骗孩子的把戏,也就是永昌皇帝会信。便道:“尚宫算是什么,就是马则全也不过一条狗。他们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直接指给太孙,而不是指给老二了。” 所谓太监尚宫不过是奴才,皇上看大臣们不顺眼,要打要杀还得找点理由,编织一点罪名。对太监宫人则是完全不用,直接拖出去仗毙,不需要理由。 大楚开国这些年,虽然也出现过把持朝政,权倾朝野的太监,但这种把持归根结底所依托仍然皇权。皇上主子看着顺眼就多听几句,哪天不顺眼了,直接仗毙。现在永昌皇帝还没有老糊涂,下头太子,太孙都是正统储君教育,根本就没有断节的地方,太监想当政早的很。 苏锦秋会意,永昌皇帝会相信祥瑞,迷信占了很大一部分,再就是因为无所谓。前头儿媳妇已经赐死了,这个要是看着也不爽,赐死再换,并不是大事。叹息道:“魏王妃……” “老二性格古怪的很,跟她的女人怎么都落不了好。”元凤说着,想到凤池前头挖墙,此时便不留余力的败坏凤池的名声,道:“前头那位魏王妃老实听话,一步不敢多走,可谓是贤良至极,老二就嫌她老实无趣。现在这个,聪明机伶,说一答十,老二又嫌她聪明太过。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挑出错处来。” 苏锦秋叹息道:“承恩不在貌。” 也可以说是不投缘,男女之事有时候在于眼缘。古代这种姻缘方式,彼此满意的自然有。再有些不和的,有些男人会想着责任义务,也就这么过了。还有些就像凤池这种,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做的再好,再努力都没有用。 虽然跟魏王妃没什么交情,却不禁给魏王妃点蜡。摊上凤池这种丈夫,他要是看了自然是万事皆好,他要是看不上,也许真像元凤所说的,只怕命不长。再是嫡妻,哪天凤池看着不爽了,直接掐死,别说永昌皇帝,就是凤启那种厚道人,也不会因为这个治他的罪。 元凤看说的差不多了,就是说坏话也要有分寸,一直 说下去很容易有逆反心理,要分步的来。笑着道:“管他做什么,特意给我沏的茶呢。” 苏锦秋不禁笑了起来,道:“我现在给你沏。” 说着唤来宫人,端整套茶具放到里间炕上,夫妻俩对坐。苏锦秋特意挑了元凤爱喝的茶叶,她的茶艺一般,元凤也不挑剔,成亲这么久,倒是给他泡过几次茶。 泡好,晒好,苏锦秋又手奉上,笑着道:“王爷请喝茶。” 元凤单手接过茶碗,却是突然朝苏锦秋伸手,顺势一带,已经把苏锦秋整个人圈在怀里。可怜苏锦秋笑容还没退下去,人已经被元凤抱在怀里。 元凤身量颇高,肩宽体阔,把苏锦秋的小体格圈的十分紧,雄性与暧昩气息充满苏锦秋的鼻腔,心莫名的跳了起来,好像有粉红的泡泡慢慢的逸出来似的,充满了整个房间。 就听元凤笑着道:“泡杯茶就想打发我,怎么也得喂我喝到嘴里才行。” 说着就把脸靠了过来,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元凤使劲蹭着苏锦秋。苏锦秋想回避也回避不了,只觉得元凤的胡子有一点点的扎,说不上疼或者什么,有种异样的波动在心中流敞着,挣扎着道:“我喂你,你放开我。” “要嘴对嘴哟。”元凤继续漫天要价。 苏锦秋:“……” 喂,这也太重口了吧。 ☆、第 68 章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冰块早早搬进益智斋,虽然不能出门,日常供给都是顶好的。世人能想出来的,想不出来的,宫里都能找得到,其他的不说。换季之后只是大厨房做的菜色,都让苏锦秋有点开眼的感觉。她已经不用去想每天吃什么,让大厨房自己安排,反而常有惊喜。 回想起红楼梦各种平常人类想不出的美食,真实的皇宫只会比贾府更会钱花心思。虽然佐料不太够,但这也是可以发挥范围内的极限。 “王妃,苏姑姑的信……”魏公公把信奉上。 宫女接了转奉苏锦秋,苏锦秋一边拆信一边吩咐道:“见到东宫的穆姑娘,跟她说,有空来我这一趟,我寻她说话。” 穆六娘要当差,就是她也不好直接派人找,把话递过去,等穆六娘过来。 魏公公赶紧去传话,苏锦秋拆开看信,信有两封,一封是苏怀玉写的,一封是穆六娘的家书。苏怀玉除了帮着穆六娘传信之外,也写了信去江城打听了江城侯府的情况。 江城侯府目前来说不大好,主要是穆老太爷病了,虽然还没有咽气,却离咽气不远了。本来穆家二房很平静的,早已经分过家,侯府爵位没了之后,房子要收回,二房找房子搬出去就行了。 二房本来打算这么干的,但穆大老爷不干了,跟二房说,要搬走可以,但得把穆老太太接走照顾。再是分家了,亲娘总不能不认吧,二老一直以来跟着大房的,现在也该二房来照顾了。 穆二老爷如何肯干,穆老太爷在世时,家里是有爵位的,有永业田,有收入,这些东西全归大房所有,现在穆老太爷要死了,这些东西又收走了,结果把老人扔给二房。这真是便宜占完了,麻烦全甩二房了。 两房直接打了起来,二房穆三奶奶娘家牛叉,本人也牛气,已经找好房子,近期搬出。同时放出话来,以后穆家大房但凡有上门的,全部打死。而且还打算另立宗祠,跟大房断决一切来往。 闹到这种地步,大房也是无奈了,至于穆老太太到此时除了哭还是哭,穆大老爷再怎么着也不敢赶亲娘出门,那就只能这样继续过。也就是说,大房除了跟二房大打一架,两房直接绝交,没得到一点好处。 至于穆七娘,目前还是侯府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任何消息,也就是好消息了。 “王妃,穆姑娘来了。”崔嬷嬷进来禀告。 苏锦秋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穆六娘来这么快,今天 并不是她的沐休日。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家里的情况。想想信上的内容,确实让人担忧。 想想也是,要是穆家分崩离析,穆六娘更不可能嫁个好人家了。古代小姐是没有自己奋起说法的,娘家靠不中用,只能靠嫁个好丈夫。 穆六娘一脸着急的进门,见礼让坐,苏锦秋便把家书给了穆六娘。 穆六娘的信是写给穆四奶奶的,回信也是穆四奶奶回的。看完之后穆六娘神情呆滞,手里的信差点划落到地上,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紧抿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虽然时间提前了,事情发展却是一样的,她能怎么办…… 苏锦秋估摸着穆六娘家书上有更坏的消息,苏怀玉写信让人打听的肯定是众所周知,已经发生的事情,穆家里头还事非很有可能。别人家务事,她也不好插嘴,只是问道:“老太爷身体还好吧。” 穆六娘摇摇头,有几分绝望的道:“父亲跟二叔狠吵了一架,二叔一家已经从侯府搬出去,打算跟大房断绝关系。” 苏锦秋不由得问:“何至于如此?” 苏怀玉信上也说了这事,倒火线就是穆老太太赡养事宜。穆家没了爵位之后是比一般人家落魄许多,但不至于连一个老太太都养不起,就是后事时麻烦些。穆老太太手里应该有点钱的,怎么都亏不了本。大房没理由这么急不可耐的把穆老太太扫地出门,感觉挺没道理的。 穆六娘动动嘴唇,有种无法启口的感觉,她倒是知道事情原由,实在是上辈子经历过一回,虽然很不可思议,却是真相。不由得含糊道:“因为老太太……” 穆大老爷想的是让穆老太太净身去二房,虽然大房里穆四爷也经商,但跟二房的生意是不能比的,二房太有钱了。穆老太太若是去了二房,手里的东西肯定给大房。这个不说,穆老太太到二房之后,就是摸不到二房的大钱,二房赡养她,肯定不会亏了她。 那样的话,穆老太太就能从二房再得一笔钱,二房那样有钱,以后这笔钱肯定还会给大房。再就是穆老太太去了二房,以后他们兄弟之间有借钱事宜,有个老太太在也好说话。 苏锦秋听得有点愣神,只能说极品脑回路非平常人能懂些,要是穆三奶奶软弱可欺,这样想想也就算了,明明有那么剽悍的当家主母,竟然还敢算计,实在是太有胆子,也太不要脸了。 只能说穆大老爷和穆老太爷果然是父子,连想法都有点相似,天下好处都是自己的, 占人便宜就是应该的。 穆六娘不自觉得低下头,穆大老爷是她亲爹,很多时候她也很无力。 苏锦秋看她这样,不由得笑着宽慰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事非呢,六娘也不用放在心上,你进得宫中,肯定会有个去处的。” 就是穆家倒台了,就凭穆六娘在宫中伴读几年的经历,宫中赏赐,伴读走时都可以带走,陪嫁绝对不愁。再加上同受了几年教养,高门大户也许看不上她的家世,但在京城找个稍微平常点的人家并不难。 穆六娘摇摇头,眼泪都要掉了下来,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苏锦秋,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说了出来,道:“王妃不知道……我母亲想管家。” “啊?”苏锦秋惊讶。 穆四爷挣钱,穆四奶奶掌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穆大太太难道是想让小儿子挣钱,然后她把钱全部拿手里,最后分给大儿子? “我大哥既没有功名,也没有能耐,母亲……就想给他留点东西。”穆六娘低头说着,脸上既是替穆大太太惭愧,又十分担心穆家将来。 苏锦秋挑眉,不由得道:“这是穆大太太的为母之心……只是四爷和四奶奶如何会答应?” 穆四爷和穆四奶奶怎么看都不像是圣母,侯府的爵位还在时,穆四爷经商收入占大头,侯府好歹还有收入当补充,穆四奶奶管家,虽然要贴出一部分来。自己当家做主,再加上是至亲骨肉,也就显得无所谓了。 现在穆家的爵位要没有了,收入肯定会减少。在这种情况下,穆大太太还要自己管家,要穆四爷把挣的全部钱财全部交给她,任由穆大太太存私房钱,以后留给穆大爷,只怕就是穆四爷这个亲弟弟,也容不下这样的偏心。 穆六娘把头压的更低了,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如何会答应,四哥可不是……王妃,我还想麻烦你,我想写信给母亲,好好劝劝她,也许……” 嘴里这样说着,穆六娘已经满脸失望,别说写信了,上辈子她就在穆大太身边劝她,她都没听进去,执意如此。在穆大太太看来,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穆大爷无能,穆四爷有本事,就算趁着这时候捞点钱留给穆大爷也是无碍的。 就像穆老太太那样,二儿子家里很有钱,大儿子相当穷一些,那让二儿子拿出一些钱分给大儿子,达到均富的目标。 苏锦秋也觉得效果不大,却是道:“不值什么,你现在写了,我马上派人送出去。” “多谢王妃。”穆六娘感伤说着,低头道:“我也知道写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早就劝过母亲,四哥能干,但大哥有祭田祖产在,总是饿不着的。当父母的只要能一碗水端平,四哥自然会帮衬着大哥的。” 穆老太太折腾一回,穆大老爷和穆二老爷兄弟失和。同样的,穆大太太这样的想法,穆大爷与穆四爷也彻底失和。继续发展下去,穆四爷没多久就会离家,穆家大房的灾难才真的开始。 “六娘一心为家里的心情我能明白。”苏锦秋说着。 都重生一回了,穆六娘肯定想改变娘家的情况,只可惜想穆家的猪队友太多了,想把这些猪队友改造好,得重新投胎才做得到。 穆六娘低头道:“结果……我什么都没做到。” 她希望家宅和睦,努力维系家中关系,劝说穆大太太,结果仍然没有用。就好像别人的人生,怎么都插不进去一样,或许她只能保住自己,也许连自己都保不住。 穆六娘提笔写信,眼泪却是一直往上流,有几次差点打湿了信纸。写完把信交给苏锦秋,颤声道:“劳烦王妃。” 苏锦秋把信接过来收好,虽然很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启口。只是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托人把信送到。”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穆家就没几个脑子清楚的,生在这样的人家,当了晚辈,古代的礼法规矩大如天。穆四爷是商人,并不入仕还能反抗。穆六娘一个姑娘家,对长辈也就是能劝几句,听或者不听在于长辈,至于旁人更没有插嘴余地。 穆六娘擦擦眼泪,道:“那我就不打扰王妃歇息,就先回去了。” 苏锦秋看她眼圈有些红,脸上的粉也落了许多,便道:“洗把脸吧,你在宫中侍候,这样出不得门。” 说着便唤来丫头侍候,又打开妆匣,让穆六娘补了妆。 一应收拾妥当了,苏锦秋才笑着道:“这样才好呢,六娘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告两天假,千万别强撑着。” 穆六娘知道苏锦秋的意思,宫中侍候主子,只有主子拉脸的份,伴读也好,宫人也好,没有心情不好的资格。不然主子责怪,到时候只怕吃罪不起,道:“王妃不用担心我,我会跟郡主告假。” “那就好。”苏锦秋说着,担忧的看着穆六娘道:“你要是有什么烦难的事,只管过来与我说,我未必能管上你什么忙,总是能听你说说。 ” “多谢王妃,我先过去了。”穆六娘说着站起身来,见礼就要走。 苏锦秋不由得起身相送,穆六娘看她起身要送,神情犹豫一下,却是突然转过来身来,走到苏锦秋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听说太后不大好了。” 苏锦秋听得愣了一下神,不由看一眼穆六娘。穆六娘却是一脸淡定,只是道:“我先去了。” 说着穆六娘行礼走了。 苏锦秋笑着点点头,进到里间榻上坐下来,却不由的得想刚才穆六娘说的话。 陈太后七十整寿都过了,据说过年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了。她嫁进来这么久,皇后那里早就去过,因陈太后病着,一直没去过。 陈太后与宋太后不同,她不参政,就是后宫里享福的老太太,她去世对朝廷政局产生的影响很小。年龄大了,多病多灾,蹬腿去了很正常,宗人府只怕早把后事备好了。 虽然是件悲伤的事,但跟她和穆六娘关系真不大。穆六娘特意跟她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太后的去世会给她或者元凤带来大麻烦? 会是什么麻烦? 虽然有点困扰,苏锦秋却没想太多,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夺嫡之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实在是中间挫折许久,根本就留心不过来。 睡了一会午觉,苏锦秋正想着晚上元凤回来,问问陈太后的情况。想想也挺诡异,陈太后是真的很不喜欢元凤,太子妃带她去内廷请安,当时皇后也在,都走到寿安宫门口了,唯独她被挡了回来,其他人都进去了。 “启禀王妃,华阳公主到了……” ☆、69晋江VIP 苏锦秋嫁进宫里这么久,新婚晚上听到华阳公主说了一句话,就再没跟华阳公主打过交道。这也不奇怪,公主住北五所,皇子住南三所,离得太远,活动范围完全不同,就没有撞上的可能性,除非像今天这样华阳公主自己过来。 凤池是二哥,华阳公主则是妹妹,苏锦秋只让宫人拿来外衣换上,并不出门去迎。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华阳公主前呼后拥的进门来。 十四岁的华阳公主,正值如花似玉的年龄,唇红龄白,娇艳欲滴。几乎是正式打扮,头顶大凤钗,十二枝钗快带全了。内侍,嬷嬷,宫女带了一群,前呼后拥三十几个人,排场摆了个十足。 只是脸上神情太扭曲,让她整个人像讨债鬼,没有一点少女的可爱之处。尤其是看到苏锦秋时,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一口。 “妹妹来了,快请坐。”苏锦秋微笑着说着,客气而疏远,不管华阳公主为啥来的,礼貌周到是必需的。 外人都说华阳公主受宠,永昌皇帝最小的女儿,陈太后十分疼爱。直到进宫之后,苏锦秋听得多了,见的多了才发现华阳公主其实挺苦逼的。 平民女子选秀入后宫,晋升全凭恩宠。不过一般有情况下,有子女的会给嫔位,再不然也是美人才人之类的。华阳公主的生母仍然是宫女,明明生了女儿,仍然是宫女,也许不用像平常宫人那样侍候主子,但就这么尴尬着当着宫女。 要是陈太后真如传闻中的那么疼爱华阳公主,就会给她生母晋位份,作为一个太后,把宫女升来美人才人就是举举手的事,结果她没这么做。再说华阳公主的住所,北五所已经没有其他公主了,陈太后真那么重视华阳公主应该让她跟自己住,寿守宫不算小。 真相可能是这样的,永昌皇帝很不喜欢华阳公主,到非常厌恶的地步,陈太后只是对她稍微好一点。要说十分疼爱,只怕也说不上。 想想陈太后的年龄,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大好,身边儿孙一大片。对儿子不喜欢的幼女,她会多加照看,但身边的孩子太多,单对华阳公主青阳有佳也未必。关照着没让宫人欺负她,好歹公主一样的长大了。 就像大户人家的老封君,身边一群在儿孙,有个庶孙女很可怜,那就多问几句,好歹保证她吃饱穿暖。就像穆老太太对穆七娘那样,想起来会问一起句,大部分时间里穆七娘仍然是小透明。 “你这个扫把星,都怪你,七哥就因为娶了你才倒霉的!!”华阳公主指 着苏锦秋怒气说着,那架式好像是打算挥挥手让带着的宫人一拥而上,先打个群架再说。 她容貌正盛,扮相贵重,又当了这些年的公主,不管她的嫡亲对她怎么样,至少有一干宫人供她使唤,气场十足的强。这样一声怒喝,真有几分洪兴十三妹的架式。 苏锦秋不由得挑挑眉,实在没想到华阳公主是太妹范,太妹公主什么的,太出乎意料外。又有几分意外,华阳公主说的话,不由得问:“公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扫把星什么的,她从来就不迷信。就是真迷信了,就看元凤造的那些杀孽,她才该担心会不会被元凤连累。 华阳公主怒声道:“你克父,克母,克兄克妹,现在嫁了丈夫又克夫!” “王爷出事了吗?”苏锦秋顾不上跟华阳公主计较,只是问着。 元凤早上走时还高高兴兴的,这几天也没听他说有什么烦难的事。一言不和惹怒了永昌皇帝?应该不会的,只看元凤跟永昌皇帝说话的口吻,他们甥舅之间,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其实也可以理解,儿子们还想着皇位,外甥则要单纯许多。 华阳公主大声道:“要不是因为你,太后怎么会重病,七哥怎么会被参,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 苏锦秋听得有几分莫名,看华阳公主话都说不清楚,直接唤来魏公公,让他去打听怎么回事。前头穆六娘刚提醒过她,现在华阳公主也跑过来闹,她心里真有点发慌。不过元凤人在京城,并没有出门行军打仗,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 魏公公赶紧去了,华阳公主看苏锦秋脸上云淡风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却发的不愤,道:“自家丈夫出了事,还能如此,可知你是个冷心冷情之人,我真不懂,七哥为什么会看上你。” 苏锦秋悠悠然道:“我与王爷投缘。” 华阳公主跑到这里跟她大吵大闹,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这个,元凤娶了自己,没有豪华阳公主,她嫉妒。虽然说皇宫里只有元凤这一个外姓男,个人条件确实是十分优秀。但看元凤的行事,华阳公主能看上他,闹死闹活的要嫁他,这也够重口味的。再想想永昌皇帝和凤启,凤池,弄不皇室成员都重口。 华阳公主听得几乎要吐血了,指着苏锦秋的手都要颤抖起来,道:“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不怕羞。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七哥可不是那么好侍候的,到时候丢了小命,只能怨自己福薄。” “不 劳公主操心。”苏锦秋淡定说着,反唇相讽道:“说起来公主也十四岁,马上就要选驸马,出阁为人-妻,我在这里先祝公主与驸马,夫妻和睦,恩爱百年。” 华阳公主哭了起来,是种近乎崩溃的哭法,喃喃自语的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我知道……” 她是满心担忧过来,生怕元凤有什么闪失,神情已经十分紧张。本想过来骂苏锦秋一顿出气,没想苏锦秋如此云淡风轻,根本就没把她放眼里,现在又如此反讽她。 说什么成亲夫妻恩家的话,她那样的喜欢着元凤,从小喜欢到大,那么急切地想嫁给他。结果……以后嫁给别人,夫妻之间,婚姻生活,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心里又是怒又是气,更多的是伤心绝望。就是元凤娶妻了,她也是有机会的,苏锦秋死了就可以了。但是她知道,她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永昌皇帝讨厌她,太子也不是多喜欢她,这个皇宫里也就陈太后对她好。她不顾脸面,不顾羞耻亲自去求陈太后,得来的却是一个耳光。 陈太后当了这些年的太后,头一次发那样的脾气,都没让宫人动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映给了她一个耳光,把她的唇都打出血了。大声怒斥与她,让她死了这条心,这件事情绝对绝对不可能。而且从那之后,陈太后对她冷漠了许多。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这辈子她跟元凤是彻底无缘了。 苏锦秋被哭愣了,她本以为华阳公主是来耀武扬威的,而且气势这么足的来了。斗了几句嘴而己,哪里想到华阳公主会哭的要崩溃,而且这种情况很容易崩溃。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宫里的水更要深得多。想来华阳公主全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自己心里年龄比她大那么多,犯不上跟她这样斗嘴。 便把声音放轻柔了,道:“公主也是担心王爷,我已经派人去打听,公主先坐吧。” “我不用你假好心。”华阳公主边哭边说。 苏锦秋微笑,十分耐心的模样道:“公主来我屋里做客,要是愿意这么站着,我也不拦你。” 因为一个男人吵架什么的,苏锦秋觉得很不值当。尤其是华阳公主这样,虽然是不被喜欢的小透明,童年估计也很苦逼,好歹总是公主,宫人总不会欺负她。将来出嫁分府,她也是一家之主,驸马绝对不敢骑她头上。 前提就是,她想开点,早把元凤丢开手。堂堂一国公主,肯定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公主都觉得自己委屈,平民百姓的女儿岂 不是要去自杀。 华阳公主也觉得这样太失态,把眼泪收了,却是负气道:“我站着坐着,关你什么事。” 苏锦秋也不管她坐不坐,只是笑着道:“说起来,公主当初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说我与王爷如何如何。幸好我现在嫁了王爷,这些闲话也就过去了。” 华阳公主听得十分心虚,本想辩解几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只是低头道:“谁让七哥……”喜欢你,后头三个字说不出来,便索性不言语了。 苏锦秋对华阳公主这个反应很满意,好歹还知道内疚,总算是有点救。笑着道:“公主与王爷从小长于宫廷,比亲兄妹还亲。王爷面上很冷,心里还是很疼公主的,几次与我提起,拿公主当亲妹妹一样。” 华阳公主脸色缓和许多,看苏锦秋的神情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却是道:“这还用你说。” 苏锦秋只是笑,看华阳公主神情看起来也恢复许多,人心有时候会很脆弱,可能是不经意间的一句刺激,会成了压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才华阳公主那样的哭法,实在有点让人担忧,她虽然不打算多管华阳公主,但至少不能让人在她这里出事。笑着又道:“公主洗把脸吧。” 说着唤来宫人端水过来,华阳公主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脸洗了。 魏公公回来的很快,脸色凝重地道:“太后重病,钦天监夜观天色,说是被东南之气冲犯了。又有官员上折说,乃是王爷……” 下面的话魏公公没敢说下去,苏锦秋却是猜出来了,估摸着又是元凤杀孽太重之类的话。杀俘素来被官员所诟病,元凤没进京前就各种弹劾,当时都有话传出说元凤要被削爵。结果元凤回来屁事没有,虽然没有再封,实在没说法封了。却是住进宫里来,官员们看着岂能不生气,只要有机会肯定还要参奏。 有时候她还真有点担心,王前来说永昌皇帝是毫不在意这些,将来换了皇帝之后会如何…… 华阳公主刚刚恢复的神情,马上又紧张起来,急切地道:“根本就不关七哥的事,又不是七哥一个人住南三所的,那些官员胡说八道。” 苏锦秋看她又紧张起来,便朝她笑笑,语气温柔肯定的道:“公主莫慌,杀俘之事过去许久,皇上不会再追究。” 就是钦天监说是元凤冲了太后,最多也就是让元凤搬出宫去。只是宫中形势紧张,元凤搬出与凤启不利。虽然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凤池所为,只怕凤启都不会 答应。 华阳公主看着苏锦秋脸上的微笑稍有怔忡,她好像一直这样微笑着,初看是很讨厌,此时却给她一种很安定的感觉,神情却不像刚才那样慌张,却是道:“太后不喜欢七哥,一直不想七哥留在宫中,太后一定会让七哥搬出去的。” “旨意到现在还没下来,多半不会。”苏锦秋笑着说。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有点困惑,华阳公主会紧张元凤会不会搬出去不难理解,要是搬出去了,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只是皇城这么大,元凤就是住宫里,跟陈太后也撞不上,各有生活区域,元凤是不是住宫里对陈太后没有影响。 一语未完,就听门口传来元凤的声音:“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华阳公主顿时紧张起来,手捏着手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看得出来她很怕元凤。 苏锦秋起身相迎,却是笑着给华阳公主解围道:“我寻公主说话,一时间忘了时辰,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该回去了。” 华阳公主却紧盯着元凤看,几乎贪婪的看着他,明明心里怕的厉害,却是忍不住要看着他。原本以为早晚都会在一起,结果……已经彻底绝望。 连陈太后都反对,元凤对她更是没有丝毫爱意。 元凤有些不耐烦地道:“怎么还不走。” “我……我就走。”华阳公主说着,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元凤还欲再说,苏锦秋却是拉住他,笑着对她道:“公主别介意,有空常过来玩。” 进门之后她就觉得华阳公主的精神状况不大对头。好像稍有刺激就会马上崩盘似的,若是长期处于这种精神状况下,人很容易就崩溃了。 皇宫真有那么变态,能把公主都逼成疯子? 华阳公主头都不敢点,只是依依不舍的看着元凤,最后还是走了。 宫人上前侍候着元凤更衣,苏锦秋笑问:“怎么那么早回来?” 元凤伸手捏了捏苏锦秋的脸颊,笑着道:“你派人来寻我,我就是飞也要飞回来。” ☆、第 70 章 魏公公在外头打探消息时,马上就有人报告元凤。元凤当时正在皇城中,便把手边的事放下回来了。心里乐滋滋的,被苏锦秋关心了嘛,担心他外头的情况,都四处担听了,多难得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成亲以来,两人感情好像很好,但许多时候苏锦秋显得有些冷淡。 难得苏锦秋热情一回,如此关心他在外头的情况。万一宫人不懂乱说话,倒是把苏锦秋吓到了,索性自己回来说。 “御史们吃撑了,不说话心理难受。”元凤无所谓的说着,被参什么的他都习惯了。杀俘的时候他都知道今天的结果,也就无所谓御史们说什么。 苏锦秋听得放心下来,想了想又道:“太后身体不适,我们是不是要搬出住?” 依着她说,住宫外还是更舒服些,但就宫中形势,元凤住宫里更稳妥。再者永昌皇帝真让元凤出去,也就表示他信了钦天监和御史的话,对元凤也不好。 “别听华阳胡说八道。”元凤说着,又道:“太后这一两年间身体总是不大好,宫里都习惯了,钦天监是没得说了,就拿我说事呢。我收拾收拾他们,他们就乖巧了。” “您都是王爷了,何必与说他们一般见识,江湖术士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苏锦秋笑着说,正巧宫女奉茶上来,便接了茶碗亲自奉到元凤面前,笑着奉承元凤道:“您抬抬手,他们就过去了。” 要是凤启说收拾收拾钦天监,不外乎是降职或者罚俸,若是元凤动手,弄不好就非死即伤。元凤就是有永昌皇帝的恩宠,杀的太过了,对他的将来也不好。 “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元凤笑着说,接过苏锦秋手里的茶碗,眼睛却是瞅着她笑,以前就知道她口舌厉害,现在看来不但是吵架厉害,劝起人来也厉害。话听得入耳,忍不住就想听她的。道:“有你这么一个贤内助,我必然能事事顺心。” 就像凤启总是说他劝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不太当回事,其实他知道,要是没有凤启这样一直说着他,他行事肯定会更出圈。 虽然世上绝大多数人与他都是空气,但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是他在意的。 苏锦秋看他心情正好,忍不住道:“刚才华阳公主过来说话,我看她哭的挺惨。” “她惨?大哥还是嫡长子呢,舅舅登基即被立为太子,这些年勤勉上进,你看看现在……”元凤说着,随即不当回事的道:“即享受了这天家富贵,自然要受得其苦楚,不然好事全占了,老 天爷只怕都看不过去。”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神情有几分感慨,话倒是很在理,天家富贵是没那么好享。不过想到华阳公主今年不过十四岁,正值花样年华,心里有几分不忍,便问:“听说华阳公主的生母仍然是宫女?” “好像是吧。”元凤说着,道:“你问她做什么?” 自己丈夫在眼前不关心,倒是关心旁人,虽然这个旁人也算是小姑子,仍然让元凤有点吃味。 “有点好奇,以前没见过公主时,总听人说她飞扬跋扈,今天真见到的,却觉得她只是缺爱的小妹妹。”苏锦秋感叹说着,不只是华阳公主,也是为这些皇子公主们,不过华阳公主似乎是格外倒霉些,道:“皇上好像不太喜欢公主?” 要说华阳公主惹永昌皇帝不喜,只看华阳公主的年龄,以及永昌皇帝讨厌她的年头,估计是从她出生就开始讨厌的。要说因为华阳公主的生母,一个宫女而己,偶尔承宠怀孕生女,要是皇上对她有一丝关心,早就升了她的位份。根本连得罪皇帝的机会都没有,如何会惹厌。 “倒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她……本来是不该出生的。华阳的生母是殿前侍侯的宫女,有一次舅舅喝多了,她服侍着就把舅舅服侍到床上。舅舅醒来之后就十分生气,当时就把那个宫女贬了,没想到竟然有了身孕。”元凤淡淡说着。 这事在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不过随着华阳公主一天天长大,陈太后特意叮嘱了,不准再提起此事,只是知道的人仍然知道。 苏锦秋听得一怔,不自由道:“竟然是这样的……” 丫头爬少爷的床是宅斗文里常见桥断,没想到这里也有升级版,宫女爬皇帝的床。只是有些男人对于美人恩平淡消受,要是睡的爽了还会有佳奖。有些男人则不同,对趁机摸上床的女人十分不喜,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永昌皇帝本来就不是大度的皇帝,更何况心里总憋着一股邪火。对这样的宫女,没有当场打死就算仁慈。不过迁怒到亲生女儿身上,永昌皇帝真是够小气的。 “华阳她有封号的公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出阁她都是君。要是因为软弱被欺负,只能说自己太蠢。”元凤说着。 苏锦秋虽然觉得这样的要求对十四岁小姑娘有点严苛,心里却是赞同。己经有足够立足与世的身份,将来如何是要靠自己。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我记得六王爷比你大四岁,再就是华阳公主了……” 六王爷是永昌皇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华阳公主则是最小的女儿,今年十四岁,两人差了九岁之多,年龄差距相当大。 “算这些做什么。”元凤说着,笑着岔开话题道:“难得我早回来,干嘛老是说华阳。跟我说说,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吧。” “哪里算,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苏锦秋笑着说。 好像有点不太对,永昌皇帝儿女总共有十来个,生育能力挺强的。男人的生育能力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弱挺正常的,但华阳公主能出世,也就表示永昌皇帝生育能力一直都在。 那为何六王爷之后,华阳之前这九年时间里,一直没有孩子出世?而且听元凤的口气,华阳公主还是意外来的,本不该出生。 难道皇家也会嫌孩子多,不是多子多福吗? “一直见你摆弄香料,可弄出什么好东西来?”元凤笑着问,一副要体验的神情。 苏锦秋连连摆手,笑着道:“我闹着玩的,调来调去,反正没调出臭味来。” 元凤这才笑着道:“调香是要方子的,我倒是有几张好方子,只是不知道要拿什么来换?”他派人特意去找的,上午才送过来,此时正好给苏锦秋显摆。 苏锦秋高兴起来,站起身来朝元凤福了福身,笑着道:“多谢王爷。” 元凤随手一带,把苏锦秋拉到怀里,随即抱起她放到自己腿上,左手圈住她的腰,右手却是捏她的小鼻子,道:“这样就算完了吗,我可是花了无数心思,你怎么也得花思谢一谢。” 说着脸就往苏锦秋颈间凑,倒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闻闻她身上的香气。少女的幽香带着独有魅力,紧紧吸引着他。 苏锦秋己经很适应这种亲密,其实要不是年龄太小,身体还没有长成,她己经不介意跟元凤圆房。与此同时对元凤的节操也是十分钦佩,笑着道:“王爷想我怎么谢,不然我绣个荷包?” “荷包哪里都有,我还稀罕这个。”元凤一脸不屑的说着。 苏锦秋便笑着道:“也好,反正我针线活也不好,王爷看不上,我也乐得省事。”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勤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元凤笑着,突然抓起苏锦秋的小手,放到掌心揉了两下,嘿嘿笑着,带着无限暧昩道:“不做针线,这双小手倒是可以做别的哟。” 苏锦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都快红了。也知道元凤 憋了许久,此时不宜与他硬碰,便笑着抬起手来,伸手搂住元凤的脖子,吐气吹向他脖子,细声细语的道:“我都听爷的。” 元凤顿时傻住了,苏锦秋却是瞧准时机,闪身从元凤身上下来,直往外间跑,又笑着拍手道:“羞,羞,羞,成呆鸡了。” 元凤愣过神来,想去抓她过来,到底忍住了,只是咬牙切齿的笑着道:“小鬼灵精,以后别落我手里。” 苏锦秋却是笑着道:“我人都是王爷的,还望王爷莫着急。” 元凤听得又是气又是笑,看着苏锦秋的脸真是气不得,爱不得,最后只得大度的道:“看你乖巧懂事,就先放过你。” “多谢王爷。”苏锦秋笑着说。 晚餐是苏锦秋特意吩咐厨房准备,大半桌子凉菜,全部都是降火气的。宫人摆上桌之后,元凤看着一桌菜,直瞅着苏锦秋笑。 苏锦秋跟着傻笑,道:“天气渐渐热了,吃点降暑的,与身体有益。” 她年龄小,不能侍侯。元凤召别人侍侯她绝不会吃醋,这倒不是她大度,道理在这里摆着,不能要求太多了。结果元凤一个没找,永昌皇帝赏的两个美人至今还在表演歌舞,屋里宫女也不少,元凤都完全没有意思。好像就要等她长大,守着她一个人过。 要说不高兴是假的,谁想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呢。只是实在太反常了,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这个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尝尝看。”苏锦秋笑着给元凤夹菜,顾不上自己吃,打定主意先把元凤喂饱了。 元凤却是不知足的道:“喂到我嘴里。” 要求有点过份,苏锦秋却十分的有耐心,真夹菜送到元凤嘴边上,笑着道:“王爷,张嘴。” 元凤把菜吃了,道:“这还差不多,继续。” 苏锦秋笑得的点僵,喂,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她的耐心是有限的。 虽然内心在吐槽,苏锦秋仍然给元凤夹菜,笑着道:“王爷多吃些。” 元凤看她如此殷勤,便十分恩赐的也夹了一筷子递到苏锦秋嘴边,道:“赏你的。” 苏锦秋笑的有点傻,很有打人的冲动,却是把菜吃了。为了掩示脸上的神情,便低头去盛汤,然后笑咪咪端到元凤跟前,道:“王爷喝这个,最是败火。” 元凤却是瞧着她,还是把汤接了,一饮而尽,他是得好好降降火。 饭毕,宫人们收拾桌子,元凤却是命人拿来外衣,对苏锦秋道:“我去东宫,晚上不用等我。” “嗯。”苏锦秋连连点头,晚上不回来好,来了就要出事。 元凤一边更衣一边道:“这几天你也准备一下,我带你去打猎。” “打猎?”苏锦秋愣了一下,不由的道:“我也能去?” 王爷想怎么打猎都可以,王妃就可以省省了,大楚的女子是不骑马的。 元凤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像你这种前平后平的,换身衣服谁能认出来。” 苏锦秋会意,这是要乔装出,要是元凤愿意带着她,她倒是很想去。笑着道:“好啊,天天闷在宫里,我也烦。” “就是怕你烦,我才特意跟大哥提议的。”元凤笑着说,又道:“打猎人多才热闹,大哥和太孙们都去。” 苏锦秋怔了一下,猛然想了起来,道:“王爷,不行,不能去。” ☆、第 71 章 大楚皇室也算尚武,虽然没有定期秋狩,皇帝却常带着皇子们出门玩,皇子们自己也爱出门。像凤启这样,带着弟弟儿子出门打猎也是常有的事。活动一下运动筋骨,顺道练练骑射。 苏锦秋本来也觉得无所谓,却突然想到穆六娘提醒她的话。陈太后多病,身体一直那样,就连这回病重,宫中上下虽然求医问药,却并没有太当回事。但若是就这么巧,凤启带着东宫去打猎时,太后驾崩…… 别说是皇室贵胄,就是平常人家,奶奶病重,孙儿们没守在床前,这也是大大的不孝。更何况凤启是被皇帝讨厌的太子,太后驾崩时,他若是在打猎…… 永昌皇帝的脸色自是不必说,就原本维护正统的大臣们,只怕也会对凤启的印象大打折扣。想想连穆六娘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次风波就是没把凤启彻底打倒,也会要让凤启元气大伤。 元凤倒是怔了一下,苏锦秋行事一直都是淡定自若,很少见她如此急切,问:“为什么不能去?” “太后病重,太子身为长孙如何能离开皇城。”苏锦秋说着。 元凤笑了起来,道:“太后病重不是这一回了,都习惯了。” 上回太后病重,永昌皇帝还带着他们去打猎,更何况这回凤启带着东宫众人去打猎,只是出去半天而己,也是因为压力太大,想放松一下。 “万一这回太后……太子殿下只怕无颜立足与天地间。”苏锦秋一脸严肃的说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想想旁边住着的魏王,这种时候实在不该出门去。” 元凤听得默然不语,又有几分意外的看向苏锦秋:“没想到你还懂的这些。” 一直以来苏锦秋虽然表现的聪明伶俐,但从来没在政治上插过嘴,也是年龄太小的关系。没想到今天突然发言,说起来竟然是一套一套的。 苏锦秋道:“只是今天华阳公主过来,提起太后的病情,我心中十分担忧。宫中本来就不太平,若是再有小人使诡计,陷太子殿下与大不孝,到时候形势就……” 元凤眼睛眯了起来,小人两个字着实提醒了他。要说是凤池故意买通御医,错报陈太后病情,应该不至于,这样的大错是要掉脑袋的。但若是趁着凤启离宫之时,弄出点意外来,就是能平安脱险,在这个时候陈太后出了意外,凤启身上长满嘴也说不清。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目前的情况,还摸不清凤池的意图。便道:“你担心的很对,倒是我与大哥思虑不周。” 苏锦秋笑着道:“我也是想到了随口一说,若是对太子殿下和王爷的事有益,实在是我的荣幸。” “有益,十分有益。”元凤笑着说,不禁拉起苏锦秋的手,细细捏在手里,笑道:“没想到我的小娘子,还有这个才能,实在是能干。” 苏锦秋只是笑,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笑着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若是有事去东宫,就快些去吧。” “嗯,有事明天再说。”元凤笑着说,转身去了。 看着元凤出了门,苏锦秋不自觉得长吁口气,到里间榻上坐下,心里仍然有些慌。穆六娘已经提醒她了,照应是不是这件事,她心里却没有数,只能说感觉像。能平安避过去最好,若是还有更大的风波,只怕她也无能为力。 宫廷风云变幻,岂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透的。不管凤启还是元凤政治手腕都比她高超许多,反正最后结果是好的,过程折曲一点也能承受。 打猎计划暂停,东宫仍然忙碌,太子妃,太孙妃一直守在陈太后床前,侍奉羹药。太子与太孙们则是早中晚三趟,没有一趟耽搁的。至于钦天监说的冲撞以及弹劾元凤的折子,永昌皇帝完无视,却又命人大做法事,给陈太后祈福。 七日之后,御医下病危通知,从永昌皇帝起都是一脸悲痛,却不是太显得伤心。陈太后已经到这个年龄,她去世都有心理准备,至于丧事,宗人府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准备。 “启禀王妃,太后召见,请速去寿康宫见驾。”内侍进门传话,神情十分慌忙。 苏锦秋愣了一下神,陈太后一直不见她,没想到这时候想请她来了。忙道:“我更衣就来。” 内侍来的慌忙,走的也急,转身欲走,苏锦秋问:“太后还召见了谁?” 内侍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孙,太孙妃,还有魏王殿下,魏王妃,再就您和齐王殿下。” 苏锦秋心里有底了,这是集体觐见,估计是陈太后觉得自己不行了,有话要交代,把宫中儿孙都叫了过去。不敢耽搁分毫,赶紧更衣,想到陈太后的身体状况,挑了浅碧衣裙,头饰也清简许多。 门口轿撵已经准备妥当,内侍们抬着往寿安宫方向走,没走几步就是魏王妃的轿撵。魏王妃正装打扮,端庄大气,细看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只怕是日子不好过。 两人没什么交情,再加上都着急太后病情,相视一笑也就算招呼了。轿撵往北没走出多远 ,就遇上太子妃带领的东宫人马,以前没到这么齐不知道,现在全聚在一起,才发现东宫人口真多。已经成亲的太孙就有三个,再有年龄小的,再加上女儿们,真是好大一群人。 再看魏王妃那边,孤单单一个人,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就算永昌皇帝再偏心,看到这样两拨人马,心里也只能感叹了。哪怕是凤池真有心,大臣们也得考虑,凤池要是真无子,将来皇位怎么办? 寿安宫的事要急,此时都顾不上见礼,只是同路前行。转向往西走,苏锦秋全不自觉得看向四周,后宫她过去,但皇城西侧太后,太妃的地盘她真没来。 轿撵在寿康宫门前停下来,只见里头来往宫人,御医川流不息。前头太子妃打头,一路宫人跪拜,直入寝殿之中,只见陈太后正中高坐,亲生女儿安宁长公主服侍在侧。下头则是永昌皇帝,皇后,凤启,凤池,元凤以及众皇子们,华阳公主则立其后。 苏锦秋老实跟在最后头,跟着太子妃一起行礼站定。寿康宫正殿不小,但一下子这么多人,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不自觉得看向陈太后,七十多岁陈太后并不显得老态,虽然有些憔悴,估计回光返照的关系,让她的精神看着还好。选秀入后宫,生子封妃,儿子当皇帝,她成太后,一路走至今天,虽然有时运相助,自身能力也是不俗。 “你们都来了。”陈太后说着,声音低沉带着病态,却足够让殿里人听到。又道:“趁着我还明白,把你们都叫过来,我交代几件事情。” 永昌皇帝含泪道:“请母后吩咐。” 陈太后道:“第一件事,池儿已经年逾三十,膝下无子无女,想把启儿的第八子过继给他,以承宗嗣。” 殿中众人都怔住了,凤池三十无子,虽然将来有子的可能性不大,但还不到过继的年龄。尤其是过继的还是太子的儿子,太子儿子多,过继一个没什么。也常有皇帝把自己儿子过继给无子的兄弟,但在这个时候陈太后如此安排,多少出乎意料之外。 主要是陈太后从来没有过问过政事,皇后偶尔还会对两个儿子的事发表意见,太后则是从来没有说过。头一次说了,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话。 “我仔细想过了,启儿和池儿是嫡亲兄弟,旁人比不得。”陈太后继续说着,神情却显得十分悲伤。 凤启首先表态,上前一步道:“孙儿遵命。” 凤池神情显得十分淡漠,好像要过继儿子的不是他,却 是跟着上前一步道:“谢祖母关心,孙儿领旨。” 皇后脸上有几分笑意,都是她的儿子,一样是她的孙子,这样的安排还有利于他们兄弟感情,对眼前争位的局势都有影响。 就是永昌皇帝,虽然觉得有点突然,细想却是情理之中,他就是再疼爱凤池,把凤池的一切都当成好的,也无法否认,凤池无子,凤启有一大堆儿子。 陈太后说完,有几分叹息,停顿一下,似乎在恢复着体力,道:“你们是嫡亲兄弟,要不分彼此,守望相助才好。” 说到这里陈太后的目光不禁看向永昌皇帝,她一辈子没问过政治,她也不懂那些。只是嫡长有序,凤启早被立为太子,就不该凤池不给有的期待。结果只是兄弟相争,自相残杀。要是宋太后还在世就好了,她若是在世,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情况。 “请祖母放心,我是兄长,会好好照应弟弟们。”凤启低声说着。 陈太后有几分放心的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肯定能照应周全。” 她对凤启很有信心,要是凤启上位当皇帝,肯定会给凤池活路。相反的要是凤池上位,东宫上下绝无活口。这个道理,她一个濒死的老太婆都知道,永昌皇帝也知道,只是他太执著与去更改宋太后在时留下来的一切。以前总是被人压着,终于成了名符其实的皇帝,自然想把权利展现到极限。 永昌皇帝听到这里,不自觉得叹口气,看向陈太后道:“母后放心,儿子……儿子知道怎么办。” 陈太后临终之时还在担心,皇后也经常在他面前说,凤池是儿子,凤启也是儿子。身为人父,可以偏心,但不能偏心太过,看看这里站着的东宫孙子,重孙们,他是偏心过了些。 陈太后听得也舒口气,她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着儿孙能好,九泉之下她也能闭上眼。把话说得也更明白了,道:“好好给池儿找个封地,让他去就藩吧。” 永昌皇帝顿时犹豫起来,陈太后身边的安宁长公主,流泪道:“弟弟,你看看母后……” “朕……”永昌皇帝不自觉得跟着哭了起来,在陈太后跟前跪了下来,道:“儿子遵母后懿旨。” 他这么一跪,殿里众人全部跟着跪了下来。最末位的苏锦秋,有种大舒口气的感觉,凤池去就藩,皇位之争也到此为止了。陈太后果然是能当太后的女人,智商手段都非一般人可比。 “最后……”陈太后说着,目光看向华 阳公主。 华阳公主从进门之后,一直低头不语,眼里倒是没有泪,只剩下绝望。宫里只有陈太后会偶尔关心她,现在陈太后也要走了,就再没人管她了。 陈太后轻喘着气,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声音低了许多,道:“我看好骆家四子,就定给华阳吧。” 永昌皇帝没理会,皇后笑着道:“是,太后指婚,最妥当不过。” 一般来说公主选驸马排场都很大,就比如元凤的母亲含山长公主选驸马,那是全国海选,几轮刷下来再有皇帝太后钦定。 到华阳公主这里,就这样指了婚,相对来说显得太怠慢。不过修国公府家的公子,身份,地位,家世人品都足够,挑不了毛病来。说起来也是亲上加亲,骆四爷的爷爷娶的就是永昌皇帝姑姑庆和大长公主。 陈太后话说完,似乎再无力气,只是缓缓地看向殿里众人。这些都是她的儿孙们,生而为皇室贵胄,他们都会很好很好。挥了一下道:“去吧,你们都走吧。” 三日之后,陈太后薨世。 ☆、第 72 章 皇城一片白色,哭声四起,苏锦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穿孝跟着哭就好了。说不上多伤心,实在是就见过陈太后一面,一句话都说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媳妇,陈太后想不起她来也正常。 皇家的孝期是二十七天,以天带月,但停灵,发丧,出殡,命妇们入朝随祭,然后送殡至皇陵,外命妇自是不必说,宫里女人们更是一刻不得闲。 一直到八月底,丧事算是全部结束。百日孝期早就满了,宫中虽然没有挂满白布,各处皆是一片惨淡。苏锦秋也终于能松口气,她平常对歌舞之类的就什么兴趣,安安静静守孝也不错。 至于皇后,太子妃们,估计就是有玩的心情,也有没力气。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个月,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从上到下,估计都得歇歇才能缓过劲来。 “王妃,穆六娘来了。”崔嬷嬷进门传话。 苏锦秋正在榻上歪着,忙道:“快请进来。” 多亏穆六娘的提醒,太子没出门打猎,陈太后发话,不管永昌皇帝愿意不愿意,都说了让凤池就藩的话。 重活过一回,许多事情都知道,也许会有所改变,但大事件不变,就很有用了。 崔嬷嬷引着穆六娘进屋,苏锦秋也从榻上坐起身来,看到穆六娘进屋,便笑着指指炕几右手的位置,笑着道:“六娘来了,快请坐。” 穆六娘连连摆手,道:“王妃太客气了。” 她在宫中的地位,给她一个小凳就可以了,她没有跟亲王妃平坐的资格。就是论交情,她跟苏锦秋也没到这一步,这样的待遇让她有点惶恐。 “我倒不是客气,实在是应该的,我还要多谢六娘。”苏锦秋笑着说,意味深长的看着穆六娘。 穆六娘被她看的忐忑不安,见推辞不过,便谢恩坐了下来。 她也知道她不应该说,不然事后苏锦秋问起来,她实在没有办法可解释。但要是不说……苏锦秋待她不错,眼前又是重要关键。 也因为太关键,若是真有助益,她也不会被亏待,她信得过苏锦秋的人品。 宫女端茶上来,苏锦秋便挥挥手,崔嬷嬷会意,带着宫人们下去,连带着把房门关好。 穆六娘越发显得紧张,却是笑着道:“王妃,这是何故啊?” 苏锦秋笑着道:“我素来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宫里忙了许久,六娘也辛苦了,知道你今天沐休,想找你聚聚,说 说家常闲话。” 穆家的回信早就到了,她也早交到穆六娘手里。据苏怀玉信上所说,穆老太爷拖到现在仍然没有咽气,穆家二房已经搬出去,跟大房的关系彻底势同水火。 大房也不太平,穆大爷跟穆四爷也闹起来,因为有孝道压着,侯府的招牌还没有倒,仍然是穆四奶奶管着家,穆四爷还没有过激行为。但看形势,侯府的招牌要是不在了,穆大太太打算继续当奇葩,穆四爷带着妻儿出走的可能性很高。 家常两个字狠狠刺了穆六娘一下,强撑着笑脸道:“王妃能想着我,是我的福气。” “也是想谢谢你,多亏得你那句话,我提醒了王爷,王爷劝说太子殿下取消了行猎计划。若是……后果不堪设想啊。”苏锦秋一脸后怕的说着。 穆六娘斟酌用词,心里仍然十分不安,道:“我也是随口一句,竟然能帮到王爷和太子殿下,我实在惶恐……” 苏锦秋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能帮到就好。”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她自己都是穿越的,再来一个重生的,她心里是真没一点忌讳。 穆六娘不愿意说破,那就不说破,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就是穆七娘,同是穿越的,她都没有认亲的意思。 穆六娘听得不自觉得舒口气,她真担心苏锦秋细问。但苏锦秋不问,她心里也有几分疑惑,这么奇怪的事情,正常人都会问问吧。但细想起来,有时候跟苏锦秋说过,或者看她行事,她向来都是一副我明白的神情。 跟她一样重生的吗?好像也不是,但苏锦秋确实是与众不同。 “我没跟王爷说是你说的,我也是怕王爷问起,我不好解释。”苏锦秋说着,又感激地道:“六娘的恩情,我却是记得。” 所谓投桃报李,穆六娘帮了元凤,东宫一个大忙,这个恩情她要记得。 以前真是小看了穆六娘,不出手则己,出手则必中。 穆六娘听得笑了起来,道:“王妃快别这么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也没做什么。” 她也是在赌,实在是到了不得不赌的时候。穆家马上就要完蛋了,她跟苏锦秋的关系是不错,小帮她会帮。但涉及到大事上,苏锦秋真不是圣母。 她需要苏锦秋的援手,但谁也不会凭白帮她,她得拿出来点什么来。说是恩惠也好,或者证明自己有用也好,穆家没救了,她只想自救。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六娘何必客气。太后把皇上,皇后,所有皇子们都找过去,说了那样的话,皇上也答应让魏王就藩,就是还有波折,也只是余风小浪。”苏锦秋一脸欣慰说着。 相反的要是这回太子真出去打猎了,这样的大把柄被抓住了。本来就是无风都要起浪,这次只怕是惊涛骇浪,就算最后结果仍然是太子赢了。避过这样一次大风波,穆六娘确实与元凤,凤启有恩。 同时她也证明了,自己很有用。 穆六娘有几分害羞的低下头,笑着道:“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小女子能帮上忙,也是我造化福气。” 苏锦秋突然叹口气,看向穆六娘担忧的道:“跟六娘关系熟了,我才当着你的面说这样的话。穆家远在江城,家中又是那样的情况,出宫之后,亲事只怕难如意。” 穆六娘所求很明白,她要嫁个好人家。在这个男权世界里,女子想出人投地,嫁个好人家,经营家庭,辅助男人,这是正经出路。 穆六娘把头压的更低了,心却是狂跳了起来,好一会才道:“姻缘之事,在天意,也在人为……” “说的好。”苏锦秋笑着说。 一直以来穆六娘都在努力,都在上进。用自己的方式,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触犯别人的利益,人各有志这话是对的。只要不伤害到别人,谁也不能说她错。想想穆六娘也挺惨,应该说她上辈子肯定过的惨,这辈子才要如此奋起。 “姑娘家说这话,真是……不知羞耻。”穆六娘笑着说,神情却有几分感慨。 苏锦秋笑着道:“我倒不觉得,姑娘家想嫁个好丈夫,人之常情。现在六娘侍候郡主,若是有缘法得了主子的亲眼,被赐婚了,自然再好不过。” 穆六娘低头没作声,这是不可能的,她今年已经十四岁。永昌皇帝还有好些年要活,凤启的太子之位就是稳固了,也是坐在炭火之上。更何况她侍候的长宁郡主又是庶出,太子妃都不大重视,更何况她这个伴读。 苏锦秋继续道:“若是六娘没有这个造化,也不用担心。我想过了,我和王爷不可能一直居住宫中,总会分府出去,到时候我就请六娘与我同住。” 元凤留在宫里主要是因为凤池,凤池离京就藩,最多一年他肯定要搬出皇城。就是元凤不提,她也要提。皇宫是很好,但出了宫住入王府,她就是家里最大的,宫规约束都没了,岂不是更自在。 穆六娘 这个伴读一般当到公主,郡主出阁为止,算算长宁郡主的年龄,以及穆七娘自己的年龄。大概还有两三年,穆六娘十六、七岁时放出去。 那时候齐王府上下都收拾妥当,她作为王妃,邀请穆六娘到王府居住。一是给了穆六娘的落脚地,给她一个王府背景,挑选夫婿,再就是跟她做伴。 还有穆七娘,穆家这样的变故之后,这个不小透明也就彻底失去生存空间,不知道会被父母如何安置,卖掉都有可能。同样是穿越者,又那样的投缘,互相关照很应该。 当然对比之下,穆七娘这个同乡,照应她更多的是因为感情。 穆六娘怔了一下,抬头看向苏锦秋,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惊讶,道:“王妃将来要邀我到王府住下?” 她来之前就想过苏锦秋会怎么回报她,但没想到苏锦秋这样大方,邀她到王府住下。苏穆两家是亲戚,她是苏锦秋的正经表姐,以元凤将来的权势,齐王妃关系亲厚的表姐,将是大大的加分项。 苏锦秋点点头,笑着道:“直到你出嫁为止,出阁之后也要常往来。” 若是答应给穆六娘寻个好婆家,对好婆家的定义,每个人都不相同。有齐王府这个大靠山,再加上穆六娘自己的奋斗,两厢努力,挑个相对不错的丈夫问题不大。 至于嫁妆方面,穆六娘进宫当伴读,肯定能把自己的嫁妆钱挣到。到时候,再好好给添份妆,心意也就到了。 穆六娘不由得长吐口气,起身向苏锦秋道谢:“多谢王妃垂爱。” 她赌对了,苏锦秋的人品果然信得过。投桃报李,不管是当主子还是朋友,这个人都可以结交。 ☆、73晋江VIP 十一月底,过继事宜完毕,皇后亲自操办。钦天监挑选出来的黄道吉日,绝对的大吉大利。亲儿子亲孙子,最高兴的当属皇后,就是永昌皇帝也有几分高兴,虽然不想承认,他已经接受凤池无子这个实事了,过继凤启的儿子给凤池,子嗣香火好歹有了。 小皇孙从东宫迁到南三所,几个贴身奶妈也跟着一起,一岁多的小孩子,这些贴身侍候的不好马上更换。魏王妃倒是十分欢喜,凤池睡了这么多女人都没整出孩子来,她已经不太指望了。现在有了个继子,她的将来至少没那么迷茫。至于殉葬什么的,嫡妃殉的概率少些,养个儿子在身边,总有点安慰。 因为是太后孝中,虽然没有大肆庆祝,却有命妇借着椒房觐见时道贺。宫中气氛缓和,太子妃也常召苏锦秋去东宫坐坐,连皇后那里也去的多了,皇后心情好。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新年来了,宫中如何过年,苏锦秋是有受过培训的。她要做的事情简单起来就是赴宴,看灯。所谓宴无好宴,在皇宫之中这更是真实写照,头戴十几斤,身披十几斤去赴宴,那真不是赴宴,应该叫上刑。 腊八,守岁,新年过去,然后就是元宵节。相较过年的大小宴会,苏锦秋相对来说更喜欢元宵节,好歹还有花灯可以看,不会那么无聊。 “王爷正陪着皇上看灯,请王妃自便。”内侍传话说着。 苏锦秋倒不意外,笑着道:“如此正好,我一个人逛逛。” 魏王凤池的封地已经划出来,中原地带,物产丰富之地。嫡次子嘛,这样待遇很正常。比较蛋疼的是,永昌皇帝还没发话让凤池走。一般新官上任,就藩之类的都是年后行动,团团圆圆过个年,然后起程走人。 年后就成了关键点,要是凤池这么走了,自然天下大平。要是没走,他留京一天,就多一天事非。永昌皇帝依然不喜欢凤启,元凤自然顶上,几乎日日陪着永昌皇帝。至少不给凤池机会,让他在永昌皇帝面前说什么。 正装卸下来,苏锦秋让宫人梳个简单的发饰,实在是刚才宴席上正装压的头痛。因有太后孝期,宫灯挂满皇城,节过的很随意,宫妃们四散而走。苏锦秋当然不敢随意,换了衣服就老实去东宫找太子妃。 跟着太子妃一行进后宫,在皇城住这么久,对东西六宫,苏锦秋只知道名字,真没去过。实在是没机会,平常进后宫也就是到坤宁宫。 拜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边也是一堆宫妃,再加上东 宫人马,长长大一串。苏锦秋知道皇后不怎么喜欢元凤,很自然的往后躲。反正是为了走百病,看花灯,还顺道猜猜灯谜,只要不超过宫门落锁时间回去就好了。 同样躲到后头还有魏王妃,凤池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绝对不能说讨厌。只是这种时候,皇后肯定不能对魏王妃示好。至于魏王妃自己,早被打击的信心全无,只剩下保命的念头,如何还会想其他。 苏锦秋只顾看旁边花灯,并不曾想,不知不觉中,她跟魏王妃已经并肩行走。就听魏王妃笑着道:“没想到会有机会跟齐王妃一起赏灯。” 苏锦秋这才回过神来,朝魏王妃淡然笑笑,随意道:“宫灯真好看,以前在家里也出来赏过灯,但总不如宫里的好看。” 魏王妃听得有几分失神,笑容有几分不甘与愁苦,有几分自言自语道:“是啊,宫里的……自然是最好的。” 苏锦秋笑笑没接话,只是继续转头看路边花灯。 魏王妃并没有对她做过坏事。但有一个词叫做三观不和,不管是魏王妃努力选秀,做假弄祥瑞,还是后来被指婚给凤池后的各种不得志,她都没什么感觉。或者这就是飞上枝头的代价,想想前头死的魏王妃,只是不得志而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更何况凤池与元凤的关系那么紧张,两者的妻子,大面上过去就好了。聊天说话就可以免了,无话可说。 “齐王妃是不是觉得我落得如此结果很活该。”魏王妃闷声说着,声音里有几分哭腔。 “呃……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苏锦秋只得说着,笑着道:“您是亲王嫡妃,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女子想上进不是错,就比如魏六娘也在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不害人。但上进之路,其中的风险也是要自己承担的,失败后再怨天尤人就说不过去了。 “是呀,亲王嫡妃。”魏王妃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自觉得看一眼苏锦秋,春风得意,可谓是意气风发,再看她自己……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她要是没入宫,嫁入平常人家,是不是不会这么提心吊胆,每天都活在恐慌之中。 苏锦秋没兴趣跟魏王妃聊下去,实在是无话可说,看一眼前头大部队,已经快到御花园了,便笑着道:“刚才跟太子妃说好,要一起猜灯谜呢,我落下太多,得赶紧过去了。” 说完这句,苏锦秋也不管魏王妃脸色,径自带着宫人们向前头快步走了。魏王妃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也知道叫不 住苏锦秋,只是黯然神伤,步子不由得更慢了。 苏锦秋本来就没有掉队多少,几步赶上。御花园本来就是游玩之处,恰逢元宵,自然是张罗结彩,比一路走来看到花灯皆要漂亮许多。前头皇后走了这么久,早就觉得累的,便带着年龄大的妃嫔们在亭中坐下,让其他人四散自由活动。 “你们也去逛逛吧。”太子妃笑着说,她肯定是逛不了,必须跟在皇后身边侍候,东宫其他女眷连带着苏锦秋都可以自由活动。难得的高兴日子,压在东宫头上的大山总算轻了些,皇后心情也好。 说着太子妃入亭侍候皇后,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四下散开。 苏锦秋看看四周,顿时满心失望,实在太小了。记得许多宫斗文以及电视剧里,总是御花园里有故事,现在一看……还没宫外魏王府的花园大,一眼看到底,就这么五、六处地方,真不知道要怎么斗了。 除了地方有些窄之外,再无可挑剔之处,尤其是此时元宵佳节,黑夜照成了白昼,无处不光鲜,还有烟火放飞天空。想到刚才魏王妃的失落,要说富贵荣华,再没有一处能比过皇宫。 皇后性致很高,让众人猜灯谜,也不限主子奴才,宫女太监猜到了都有赏赐。苏锦秋也凑兴,随手扯下几个,猜对了三个,猜错了两个,送到皇后跟前,得了三件小东西,只命下人收着。 “我想更衣。”苏锦秋悄声对崔嬷嬷说着,宴席上喝了两杯酒,此时有点忍不住了。 崔嬷嬷连忙去寻人,后宫不是南三所,虽然也是主子,但上厕所也得让后宫的嬷嬷们引路。没一会崔嬷嬷带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嬷嬷过来,低声道:“齐王妃这边请。” “劳驾了。”苏锦秋微笑说着,又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也去玩会吧,不用跟着了。小心行事,不要冲撞了贵人。” 御花园就那么大一点,人却是那么多,不存在走丢的情况。让宫人们自己玩会,一年到头侍候也挺辛苦的。 “王妃宽厚。”崔嬷嬷笑着说,后宫是皇帝的后院,只有皇帝一个男人可以出处,实在出不了事。 苏锦秋跟前带路嬷嬷前头去了,跟着她的宫人们也各自散开去玩。厕所就在御花园南北角上,十分隐秘,另有宫女侍候,收拾妥当出来,苏锦秋不自觉得拉拉身上的大氅,天气虽然有些回暖了,早晚天气仍然冷得很。 正要向前走,脚没跨出去,轻风吹起,路两边挂着的红灯突然灭了。苏锦秋不禁 愣了一下,宫灯的质量是很牛的,要是风吹一下就灭,工匠早得被砍头了。 因为是一路红灯,灭掉两盏,只是让眼前有点暗,绝不至于看不清路。心里疑惑,就想快点走。只是刚走出一步,一只手从苏锦秋身后伸出来,右手捂住苏锦秋的嘴,右手揽腰抱住她,几乎是瞬间隐身到暗处。 “唔……” 苏锦秋死命挣扎起来,只是她的双臂连腰都被人搂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两人身体贴近,淡淡的清香入鼻腔。 这是…… ☆、74晋江VIP 淡淡清香,带着栀子花的清新,细不可闻的气息,若不是这样的身体接触,根本就闻不到。 苏锦秋有瞬间的失神,心脏狂跳起来,顿时连反抗都忘记了。下意识的吸气,努力去闻来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闻不到,本以为这种味道就引绝迹。 这是母亲俞氏独有的味道。 俞氏会调香,说不上多爱,却是个制香高手。在苏锦秋的印象里,俞氏不精通的事情似乎很少。针织女红,做菜调香,写字做诗更是不必说。 这款熏衣是俞氏自己调出来的,淡淡的香气,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闻到。 她足足闻了八年,好像刻在骨子里一般。 然后在俞氏去世的八年后再次闻到,苏锦秋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被压到墙上假山后面,绝对隐蔽的角落里,来人手压在她肩上,却是放开对她的禁锢。 苏锦秋慢慢抬起头,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阴影下凤池的脸越发显得阴沉内敛,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几乎弹性反应般,苏锦秋抬手一个耳光甩到凤池脸上,死死地瞪着凤池。 这不是世面上能买到的香料,不可能是巧合。为什么凤池身上会带着这个味道,俞氏并不是天才调香师,这种香气她能调,别人也能调出来, 但为什么凤池会知道这个味道,只是两人身体接触才能闻到的味道…… 凤池挨了一个耳光,脸色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副我是大人,你是孩子,我会原谅你的模样。 苏锦秋恍了一下神,下意识的就要叫人,她知道叫人很危险,但跟凤池这样独处更危险。即使他是皇子,成年皇子也不能私自出入,尤其是今天,皇子们全部在外头,凤池绝对是偷溜进来的。 皇子偷溜进后宫,事情可大可小。 凤池却是伸手捂住她的嘴,苏锦秋直接张口去咬,血从指尖流下,凤池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看着苏锦秋。 “唔,唔……”苏锦秋挣扎起来,完全没有用。 凤池仍然淡然,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淡定自若。 好像较真一样,两个人就是这样,你瞪着我,瞪着你。凤池的耐心似乎十分足,苏锦秋用力咬着凤池的手,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混着鲜血,带着淡淡的甜腥味。嘴被捂住,折腾一会只觉得手脚无力,那是一股从心底发出来 的无力感。 “出了正月我就要去封地,临走之前想见你一面。”凤池声音很轻很轻,看着苏锦秋的神情十分祥和,好像就是长辈在跟晚辈说话。又道:“别出声,御园里正中坐着的可是皇后。” 苏锦秋听得一震,皇后也许不想凤池当皇帝,但她仍然是凤池的亲娘。凤池偷溜进后宫,与她这个齐王妃有什么,皇后绝对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凤池这边。就是没有皇后的支持,女子跟男人私德,不管是不是被强迫,绝大多数都是一根白绫,凤池甚至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谁让他是皇帝的亲儿子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凤池轻声说着,直接搂着抱起苏锦秋。 苏锦秋差点要叫出来,就要去拍打凤池。凤池如何会理会小女孩的拍打,动快极快。两人本来就是站在墙边上,直接翻墙到旁边院落。 落地之时,苏锦秋惊魂未定,墙那边是御花园,灯火通明。这边却是黑洞洞一片,慌废了许久之地。 苏锦秋想着皇城地图,御花园西边是重华宫,东边却是北五所,公主们的住所,目前待字闺中的公主只有华阳,她住所东一所,这里则是乾东五所,相距十分远。公主们早已出阁,这里自然慌废了。 从嬷嬷带她去上厕所开始,一切都在凤池算计之中。他武功再高,又没有练隐身术,里间必然有内应。 凤池果然会选地方,这真是个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会的“绝佳”谈话之处。 “我不会害你。”凤池突然开口。 苏锦秋拉紧身上的大氅,只是抬头看着他,元宵佳节,月亮自然明亮。即使没有灯火照着,凤池的脸仍然清晰可见。 长身玉立,英俊非凡,尤其是一双细长眼里,带着莫名的关怀,竟然能给人一种亲切感。明明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把下限刷新到极致,竟然仍然是翩翩皇子。 凤池把声音放轻了,眼睛看着苏锦秋,神情却显得很怀念,很飘忽,道:“我从来没有争皇位的意思,年后我会请旨出京。去了太子的疑心,母后……也能放心了。” 苏锦秋没作声,最初的惊吓过去,她已经冷静下来。眼前最关键的,她要如何顺利脱身,不经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怒火压下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我知道魏王殿下没这个心思。” 世人都说元凤是变态,其实元凤并不是典型性的,他的思维方式是可以捉摸的。虽然有时候不太合情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能理解的 通。也跟他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凤启大度宽和,他对元凤是真的好,总是会在元凤要走错时拉他回来。 凤池则是完全不同,他的想法,他的思维完全捉摸不透。他没有儿子,正常男人无子早就要折腾了,他则是完全不急。对子嗣传递完全无所谓,绝后那么大的事,他都能淡定。 他说他没有争皇位,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好像也没有争,就他本人的态度好像也没争。但他要是永昌皇帝面前表明态度,要跟凤启兄友弟恭,永昌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要灭到长子扶他上位,这可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俩。 也许凤池真没看上皇位,连子嗣都不在乎的人,未必看上皇位。只是他那种暧昩不明态度,让局势发生了变化。 或许说,凤池在享受争皇位这个过程,人生如此无聊,总得找点事做。 “走之前,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凤池说着,顿了一下道:“宫中规矩众多,想见上一面太不容易。” 当然如此挺而走险,也是一种乐趣。 苏锦秋不自觉得双手握拳,把怒火压下去,道:“说说话?魏王殿下的话好轻松,但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置我于死地。” 就跟跑过去跟俞氏告白一样,那是情圣的表现吗?不是的,那是想的氏死。古代不是现代,对女子的要求近乎变态,俞氏还算坚强的,换个人早就在收到告白的时候就去上吊了。 凤池听到这句话,神情悲伤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苏锦秋的脸,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当年,她……也是这么说的。” 连带着刚才那一巴掌,苏锦秋与俞氏样貌并不是十分相似,但两人的应对反应却是出奇的相似。当然俞氏更愤怒,看着他的眸子里全是不可思议,不明为什么丈夫最好的朋友会这样对她。 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以及对最好朋友的背叛。 苏锦秋听得一震,心中顿时波涛汹涌,眼中顿时充满泪水,恨得咬牙切齿,道:“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我父亲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呢……你要了他夫妻的命!你是王爷,天下间的美女任你选,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池有几分意外,道:“你……竟然知道?” 纸包不住火,苏墨玉会知道并不算太意外,但当时苏锦秋才八岁,不管是苏墨玉还是俞氏都不会跟她这种事,一定会把她瞒的死死的。 苏锦秋身体颤抖起来,不自觉得深吸口气,努力让自 己冷静下来。 一直跟自己说,她还有下半辈子要过,今天必须从这里脱身,惹怒凤池她讨不到好处。但是那股无法压抑的怒火,一直在燃烧着她的心肺。 苏墨玉和俞氏,那是她的父母,疼爱她八年,把她捧为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着。 因为凤池,他们双双过世。凤池是没有直接杀了他们,但若是没有那件事,何至于如此……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为人子女者,连自己父母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还配为人子吗?魏王殿下当然是无所谓,反正你手上的人命,多两条少两条根本就无所谓。我只是很好奇,魏王殿下想对我这个孤女怎么样。我父母都死在你手上,你指望我怎么对待你!!”脱口而出的话,苏锦秋直接用吼的说出来。 好像是一根导火索,现在凤池竟然在她面前提到俞氏,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她顿时杀了凤池的心都有,人早晚都会死,苏家已经没人,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人活着总是要忍,此时却是实在忍不下去。 凤池眼睛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抓住苏锦秋的双肩,指甲几乎要掐到她肉里。 怎么可能,他是对俞氏有不轨之心,男女情爱,本来就没什么逻辑可言的。他也不是会自我约束的人,喜欢就喜欢了。当然他与苏墨玉也是真心相交,从幼时的交情,这些都是真的。 他喜欢俞氏,也是真拿苏墨玉当朋友,若是旁人的老婆,男人早死了。 苏锦秋吃疼,却是一声不吭,只是一步不让地瞪着凤池。 她并不愿意去恨凤池,恨一个人要消耗的生命太多。但是此时此刻,她就觉得凤池是她的杀父仇人,继续道:“我爹爹号称棋圣,一生之中下了无数盘棋。怎么会因为屈屈五盘棋就会吐血而亡……” “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凤池神情慌乱起来,这话与其是跟苏锦秋说,不如是在跟自己说。 他真的很喜欢俞氏,非常非常喜欢。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对苏墨玉下手,苏墨玉跟宋思宗约棋对战他还去了。既管那时候他们已经闹翻了,他还是去了。 苏锦秋看他这样,既觉得解恨,又觉得愤怒,同时又有几分无力。凤池竟然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苏墨玉就是死与意外,俞氏深情跟着他去了。道:“在爹爹与宋思宗对战的前几天,他得知了你的龌龊想法,与娘亲吵了一架,心情十分纠结……” 苏墨玉是个很单纯的人,阳春白雪见不 得一丝阴秽,尤其是他真当凤池是好朋友。最多的朋友看上他的妻子,这种戏码…… “那他为什么还要应战!!”凤池直吼了出来,声音几乎可以用咆哮来形容。 苏锦秋冷笑一声,道:“因为他是苏墨玉,不是看上朋友老婆的魏王殿下。” 事事为别人着想,总是会体谅别人的心情,对朋友真心实意。结果呢,所以才说好人不长命,太好的男人不能嫁,他要关照的太多了,不自觉得就忽略了家人。 他死了,俞氏死了,她成了孤女。 好像是大胸一记大捶,凤池的腰突然弯了下来,几乎是扶着苏锦秋的肩膀才站住,大口喘着气,好像被重伤一般。 苏锦秋虽然被压有点喘不过气来,却仍然挺直腰杆,冷笑着道:“我娘一辈子爱的就是我爹爹,王爷也好,皇帝也好,哪怕是玉皇大帝,都动不了她的心。她临终前还说恨透了你,害死她的爱人,让她的女儿成了孤女。” “不要再说了!”凤池像受伤的野兽,低声吼着。 “呵呵……”苏锦秋笑了起来,嘲讽又悲伤,道:“我父母都死了,我亲身经历了这些,为什么不能说。” 她知道她在玩火,再逼下去凤池会疯,那就疯好了,这口气她忍不下去。 “王……爷,你们,你们……” 突然一声插了进来,魏王妃张大嘴巴看着凤池和苏锦秋。 ☆、75晋江VIP 魏王妃是因为担心跟着来的,凤池行事从来不会特意回避魏王妃。不是把她当成自己人,实在是没把她当成人,狗猫听去重要信息,主人家如何会在意呢。 凤池晚上有行动,要是换成前头那个魏王妃,保证称病在家里。现在的魏王妃却是不同,对凤池的脾气还理解不够,而且皇子私入后宫是大事,若是被抓肯定会被怀疑与后妃有染,那事情就大条了。 魏王妃是抱着阻止事态发展的心思过来的,凤池要是倒霉了,她肯定没有活路。弄不好永昌皇帝直接迁怒到她身上,认为全是她的错,直接赐死。 问了内侍偷偷摸到这里,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凤池手搭到苏锦秋肩上,两人身体贴的极近,凤池几乎要趴到苏锦秋身上。要是其他场影,魏王妃肯定不会出声,但此时黑灯瞎火,两人一副办事的模样,魏王妃忍不住了。 不是后妃就好办,皇帝的女人跟兄弟的女人,明显皇帝不好惹。 苏锦秋首先回过神来,有人过来,她的理智在慢慢恢复。 眼前重要的是要脱身,要走人,来的是魏王妃……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想到这里,便道:“魏王妃快来,魏王殿下喝醉了。” 虽然是睁眼说瞎话,好歹总是有一句话。相信魏王妃也不会吵闹,男女有事,女方最倒霉,男方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凤池那样的脾气,魏王妃只怕连屁都不敢放。 魏王妃不禁看向苏锦秋,两人这样的架式,本以为是凤池强苏锦秋。但苏锦秋这样的反应,好像她又是自愿的? 苏锦秋还未成年,个头小小的,身材也没有发育。她一直以为凤池对苏锦秋也就是关心朋友的遗孤,就是关心的过份了些,但苏锦秋的外形也让人下人不手,还是风池本来就是如此的重口? 苏锦秋看魏王妃在那里张着嘴发怔,凤池虽然不像刚才那样颤抖的厉害,但仍然半趴在她身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再次道:“过来扶他。” 魏王妃看苏锦秋一眼,神情十分复杂,嫉妒,不屑,不可思议。但凤池这个样子,她肯定也得上去扶,上前几步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扶风池。 凤池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阴寒的看着魏王妃。魏王妃吓得一怔,抬起来的手不自觉得放下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凤池伸出左手掐向魏王妃的脖子。 苏锦秋愣住了,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被掐住脖子的 魏王妃,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努力张大嘴巴,想抬手挣扎,却完全动弹不得。想在生命最后留下点什么。但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生命在一点点的流失,抓不住,无能为力,想挣扎都做不到。 最后只能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啊……”苏锦秋不自觉得惊叫起来。 魏王妃就这样……死了,在她面前,连一步之遥都没有,就在她脚底下。 前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这样的躺倒。死人这个词,她还是个概念,这次却是围观了生命消失的全过程。 尤其是魏王妃瞪大的眼,直直的看着夜空…… 凤池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拿出手绢擦擦手,神情似乎冷静下来,却是冷静的近乎残酷。看向苏锦秋道:“我不会伤害你。” 他动手的时候不知道是魏王妃,那一瞬间他只想发泄一下,把情绪完全控制。现在死了才知道是魏王妃,不过死了就死了,她摸到这里本来就不能活。 苏锦秋惊恐的看着他,她背靠着墙,想退也无处可退,只能这样看着凤池。 冷漠至极的眼,好像受到重伤垂死的野兽一般。冷漠的眼睛,不再有一丝感情,若是开始时只是有点神经质,现在就是全疯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的,凤池早就不当事了。现在他是完全不把人类当回事,元凤虽然也很像反社会,但此时的凤池就是反社会。 凤池似乎留意到苏锦秋的神情,看一眼地上的魏王妃道:“后续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就肯定不会。” 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女人,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他无所谓天下人的生死,但他不会伤害苏锦秋,两个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人的孩子。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苏锦秋。 苏锦秋说不出话来,发自心底的冷意让她全身都好像冻住一样。本来冷静下来的心情,却是被害怕覆盖。 她与凤池来往了这么多次,喜欢,恨意都有过。但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她深深的恐惧这个男人。就像刚才死掉的魏王妃,好像只要抬抬手,凤池就能掐死她,即使凤池说他不会这么做,恐惧感仍然压迫着他。 “元凤待你好吗?”凤池问,这是他今天找苏锦秋的目的,他年后就要走了,想在走前问问苏锦秋的情况。 苏锦秋背贴着墙,努力站直身体,答 道:“很好,我们……一直很好。” 元凤不管对别人怎么样,对她一直是极好的。而且相处之后,两人也算是合拍,虽然很多时候她是有意顺着他,但至少没有出现忍不了的情况。 凤池对苏锦秋这个答案似乎不太高兴,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圆房。” 这是什么大秘密,永昌皇帝也在关心,主要是关心元凤的子嗣。苏锦秋年龄在这里摆着,没有圆房也正常。 苏锦秋却听得心头一紧,实在是凤池看她的神情,实在太诡异。道:“王爷觉得我年龄还小,这是心疼我。” “他竟然也有心疼人的时候。”凤池笑,嘲讽意味十足。 苏锦秋斟酌用词,道:“我跟元凤感情很好。” 以凤池的个性,要是对她真有床上的兴趣,不可能还跟她说这些话,直接动手更合他的脾气。会问这些,很大一部分是真的关心她。再就是凤池跟元凤实在不对付,不管她如何解释,凤池心里就是认定元凤会对她不好。 凤池好像没听到这话似的,突然道:“我娶你好不好?” 苏锦秋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道:“你与我父亲相交,现在却要娶我,这岂不是乱、伦。我父母泉下有知,只怕想爬出来掐死我。” 跟凤池说什么,她已经嫁人的话肯定没有用。凤池早就把节操吃掉,他会对自己感兴趣,也是因为父母关系,那就只能拿父母出来说事。 凤池沉默,直勾勾地看着苏锦秋,神情显得有几分犹豫。 苏锦秋额头上早有汗珠,虽然只是站了一会,却觉得双腿发软,全身乏力,努力打起精神来,今天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她真要交代这里。 “我……”凤池似乎想说什么,看着苏锦秋眸子里有几分飘忽的神情,突然伸出手来,去摸苏锦秋的脸。 粉嫩稚气的脸,正如三月的桃花,眉眼之间像苏墨玉,也有两分像俞氏。他一直以来对苏锦秋是没什么想法,他对不起苏墨玉,便想补偿苏锦秋。 但苏锦秋一天天长大了,看着她总是让他想到许多,他重视的人,他在意的感情。尤其像他这种人,这么多年了,就没什么能吸引他的。 得到苏锦秋,就好像找回了以前…… 苏锦秋不敢动,凤池的手指修长,白皙滑润,挑不出一点毛病。轻轻在她脸上挥动,冰冷冰冷的,隐约带着死亡的气息。 就 在刚才,凤池用这只手掐死了魏王妃。 就是凤池不打算掐死她,也足够吓住她。 “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凤池声音很轻,有几分飘忽不定,好像在看苏锦秋,又好像在透过她看着苏墨玉和俞氏。 “我,我已经嫁给了元凤,我……”苏锦秋说着,大脑却是高速旋转,道:“你说想娶我,就是真能成,我这辈子的身份也肯定见不得光,我不愿意这样。” 必须得稳住凤池,此时她心里隐隐有几分后悔,好像因为她的话,元凤精神状况已经完全不对,好像疯了一样。 凤池轻轻地道:“我马上就要就藩,远离京城之后,这些事情很好处理。” 俗世的事情都很好办,最难办就是人心。总是求而不得,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处。 苏锦秋看出凤池的意图,这是要把她偷偷带走的意思。元凤是很嚣张,但凤池在宫中这些年,肯定有自己的人际关系,他已经抢到先机,若是真把她打晕带出宫去,元凤想她只怕很不容易。 就是元凤真有本事找到了,她要如何立足,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完全不能想像。身体不自觉得缩起来,摇着头道:“不,我不跟你走……” 凤池看苏锦秋怕的厉害,伸手就要去拉她,只是手伸了出去,却是顿住了。作为武者,他警觉性比一般人高的多,不至于身后站个人还不知道。 元凤,杀气伴着血腥味,诉说着危险的气息。 “哟,这么快。”凤池轻声笑着,放开苏锦秋,只头看向元凤。 月光下,黑色长袍的元凤就像地狱的修罗,带着地狱的血腥味来到人间。 “元凤,元凤……”苏锦秋不自觉得叫了出来,本来腿已经彻底软了,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不想去管凤池,直奔着元凤扑了过去。 她从来没那么急切过,这一瞬间她只想扑到元凤的怀里,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元凤会保护她,也一定能保护她。 元凤不等她奔过来,直接上前抱住苏锦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我好怕,我好怕……”苏锦秋哭泣说着。 温暖的怀抱给了她安全感,一直绷紧的神情,此时此刻再也绷不住,晕倒在元凤怀里。 ☆、76晋江VIP 元凤右手紧紧抱着苏锦秋,身体微微颤抖着,目光如刀直盯着凤池。 他特意叮嘱过益智斋的宫人们,一定要小心留意,凤池这个人贼心不死,肯定会找机会下手。本以为防的够严,没想到凤池还会选在今天下手,想想也符合凤池的行事。凤池不太正常,不管外头表现的如何,骨子里是个神经病。 他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还不算太晚。 “来的挺快嘛。”凤池轻笑着,并不算意外,要是元凤盯的不紧,他也不会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见苏锦秋。 元凤探探苏锦秋的鼻息,又摸摸她的额头,长长吁了口气,看向凤池道:“今天是你运气好,这笔帐我早晚要收回来。” 说着打横抱起苏锦秋转身就要走。 凤池并没有阻止,只是继续笑着道:“刚才锦瞅说你很心疼她,我还以为她是说笑话,看来是真的。” 要是换成以前,元凤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先找他打一架再说。现在怀里抱着晕倒的苏锦秋,能懂得先退走救人,实在太长进了。 元凤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凤池,冷笑着道:“她是我妻子,我自然会心疼她。不像你,就是想心疼谁,都没有机会了。有时候我也挺可怜你的,嫡次子,真像个笑话。” 大楚有不成文的惯例,除了太子之位,其他皇子都是随便养养,养猪一样的教养方式。凤池要是像其他皇子那样,地位不够高,能力不够强,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估计也会像其他皇子那样,天天就是吃喝玩乐,没事抢个民女。 凤池就是太能干,身份太高,偏偏他注定就是个闲散王爷。他若是太子,有责任有压力,背负着天下苍生,虽然很累,却有个发泄精力的途径,不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想,今天要做什么呢? “我是笑话,你又是什么呢?”凤池笑着。 元凤好像没听到一般,抱着苏锦秋就往外走,现在不是跟凤池纠缠的时候。 凤池却是继续道:“当年含山长公主……” 元凤一跃而起,抱着苏锦秋消息在夜色里。 就这样走了,连他挑衅的话都没有接,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凤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神情显得更飘忽,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孤寂的晚风。 元凤比他的福气,也比他有运气。 他……什么都没有。 要做什么呢,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在意的 呢。 元凤抱着苏锦秋直奔益智斋,速度极快,走的是房顶。从房上一跃而下时,没把留守的宫人吓死,还以为是来了贼人。看清是元凤抱着苏锦秋,就更惊讶了。 “传御医,快御医。”元凤吼着,只看苏锦秋的情况好像只是吓倒了,但是她遇上的人是凤池,那就有无数可能性。 早就吓傻的宫人们,赶紧去了。 元凤小心地把苏锦秋放到床上,苏锦秋本来就因为紧张过度晕边的,她虽然瘦弱,身体却是很好。被抱了一路,再加上元凤一声吼,她也就醒了。 头晕得厉害,睁开眼看到元凤,苏锦秋下意识的拉住他,几乎喃喃自语的说着:“我好害怕……” 凤池带给她的恐惧感,压迫着她的神经,这也是人的本能。就像遇到开膛手杰克,就算他说不会杀你,仍然会害怕。 元凤伸手搂住她,轻抚她的背道:“不怕的,有我在。” “你能来,真好。”苏锦秋说着,整个人缩在元凤怀里,从来没有这么无能过,也没从来这样依赖过,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缩在元凤怀里,也不是要撒娇,只是想减少一下自己的恐惧感。 人心很脆弱,受了伤害就要及时治疗,不然积攒下来,真要成变态了。 “我该跟着你的。”元凤自责的说着。 宫中风云变幻,一直以来他都是顾着东宫,对苏锦秋的关照确实少了许多。就像今天,他以为他已经够严瑾,其实想想以凤池的实力,宫人们如何能管得了。 苏锦秋摇摇头,道:“东宫的事更大。” 凤启上位了,元凤才能生活的更好,她这个齐王妃也就能更好。这是决定将来前途命运的大事。 要是凤池当了皇帝…… 御医来的很快,宫人引着进寝殿时,元凤还抱着苏锦秋。宫人和御医赶紧低下头,倒是苏锦秋反应过来,推开元凤,小声道:“御医来了……” 元凤早知道御医来了,只是在他眼里御医宫人都不算人,所以丝毫不在意。想到要给苏秋诊脉,这才放开苏锦秋,扶着她在床上躺好。把御医的位置让出来,却是紧挨着床沿坐下来,握住苏锦秋的左手。 御医手搭到苏锦秋手腕上,好一会才道:“王妃是受惊了,这几日不宜多走动,下官再开几剂药,王妃定时服用。” 元凤却是道:“王妃跟着皇后娘娘看灯,天寒露重,着了些凉,天气 还是冷了些。” 御医马上会意,手又在苏锦秋脉上搭了一下,连声道:“下官差点误诊了王妃病情,确实是时气不好,沾了风寒,需要保养。” 今天是元宵节,后妃与王妃们都跟着皇后娘娘看花灯,突然间齐王妃受惊了,那肯定要问哪里惊到她了。后宫事非,风寒什么的是好借口。 元凤这才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御医一眼,御医汗如雨下,全身都要哆嗦起来,难道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苏锦秋轻声道:“劳烦大人了,请大人开方。” 凤池掐死了魏王妃,善后肯定能处理好,但在同一天,魏王妃死了,齐王妃受惊生病,难免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要不是她身体虚的厉害,此时都不合适请御医。 宫人领着御医去外间开方拿药,元凤只在床边坐着,苏锦秋拉住他的手。 明亮温和的烛光,熟悉的房间,以及坐在床边的元凤,好像给她力量一样,让她不自觉得安静下来。或许她对元凤的感情还说不上爱或者喜欢,但是她的丈夫,可以让她在危险的时候依靠,将来他们也将这样相知相守下去。 对比产生美,对比刚才,再看看现在,真的很好很知足。 “药明天再喝吧,今天先睡觉。”元凤轻声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苏锦秋。 刚才她那样的直扑过来,那样急切的向他求救。然后用可怜,依靠的神情的看着他,让他爱怜之心瞬间爆棚,同时心底的狂喜也冒了出来。 苏锦秋需要他,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爱。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喜欢苏锦秋,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苏锦秋也这样的需要他。 苏锦秋点点头,却是挣扎着坐起来身,道:“得梳洗。” 虽然是简装出门,但皇后带队看花灯,她肯定得梳妆打扮。顶着一脸白粉入睡,她只怕也睡不着。 元凤唤来宫人侍候,知道苏锦秋此时体弱,特意叮嘱道:“小心侍候。” 苏锦秋听得莞尔一笑,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道:“没事的,我还好。” 另有宫人侍候元凤,元凤眼睛一直看着苏锦秋,实在是太虚弱了,看着就觉得心疼。 解了外衣,宫人本要扶着苏锦秋上床,元凤却是走过去,打横抱起苏锦秋放到床上。在宫人面前,苏锦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道:“别这样。” “怎么了?”元 凤惊讶,实在是在他眼里,宫女跟家具差不多,夫妻之间亲密没有背着家具的。 苏锦秋不知道怎么说好,实在是理念不同,只是笑着道:“躺下睡吧。” 元凤就等她这句话,掀起被子一角钻进被窝里。宫人把帐幔放下,正要吹灯时,苏锦秋不由得道:“放下吧。” 此时此刻她有点怕黑,每逢晚上心绪不宁时,她喜欢把所有的灯光都点亮。 元凤伸手搂住她,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道:“把灯吹了。” “我怕。”苏锦秋不禁说着。 尤其是想到魏王妃死时的模样,双眼圆睁,好像在瞪着她。当时还是她说让魏王妃去扶风池,魏王妃才走近凤池,然后就…… 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想到这里心里总是十分不舒服。 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去,实在很可怕。 元凤把她搂紧,轻声道:“我在呢。” 宫女吹了蜡烛,房间顿时一片漆黑,苏锦秋身体不自觉得缩了一下,紧紧贴着元凤。把头埋在元凤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情似乎在慢慢平复着。 元凤不自觉得搂紧苏锦秋,轻抚着她的背,似乎要把她娇弱的身体揉到自己身体里。本以为这样的暧昩姿势下面肯定要暴,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保护苏锦秋,把她心里的恐惧驱赶出去。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那么急切地想保护一个人。 “就是天塌下我都能顶住。”元凤轻声说着,心中不自觉得豪气千万。是的,他一定能替苏锦秋遮风挡雨,必须能。 “嗯,我相信你。”苏锦秋轻轻说着,她觉得元凤能,看到元凤的一瞬间,她就想扑过去抱住他。又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不要杀人,不要在我面前杀人。”苏锦秋说着,她真的受不了这个。 ☆、77送行 苏锦秋连喝了六、七天药,虽然苦的嘴都麻了还是坚持喝完了。她本身就是医生,知道吃药的重要性,受惊什么的虽然是精神问题,也需要药物稳定。尤其是这几晚,她总是会梦到魏王妃死前的模样,不是没见过死人,而是第一次全程围观死亡过程。甚至于在前一分钟,她还跟魏王妃说着话。 把药碗递给宫人,元凤就拿了果子放到苏锦秋嘴边,笑着哄她道:“来,张嘴吃一个。” 苏锦秋吃了果子,看向元凤道:“你不用天天在家里陪着我。” 元凤刚抱她回来时,她确实觉得害怕,希望元凤陪着她。但几天过去了,她精神已经差不多恢复,并不需要元凤日日陪伴。 元凤继续喂投苏锦秋,笑着道:“最近没事。” 苏锦秋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凤池杀了魏王妃,目前为止外头一点风声没有,凤池应在料理后续。凤池再嚣张再是皇子,杀妻这种事情只怕也不会拿到明面上说,就不知道会寻个什么借口。 “启禀王爷,王妃……”魏公公一脸着急的进来,满脸不可思议的道:“魏王妃冲撞皇上,皇上下旨赐死。” 皇帝下旨赐死儿媳妇这也是有的,但多数都是公众场合时,某王妃嘴贱说错了话,皇帝听得不顺耳,直接拉下去灌毒酒。就像前头那位魏王妃,也就是家宴时,马屁拍到马脚上,一句话不对被赐死了。 虽然觉得有点像无妄之灾,但好歹也有迹可寻。现在这位魏王妃则是无缘无故,永昌皇帝直接下旨赐死。 “啊??”苏锦秋惊讶,一脸不可思议。 在她看来弄个暴毙之类的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凤池更狠,或者说永昌皇帝做的更绝,这真是感动中国好父亲,真爱儿子无极限。儿子杀了媳妇,老子直接顶缸,一道圣旨所有后续麻烦都解决。 不过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顶缸的,皇帝嘛,皇权无限大。 元凤倒不意外,永昌皇帝十分护短,这种事情要是发在他身上,永昌皇帝也一样会这么干。只是道:“赐死啊,果然。” 平民后妃,死几个根本就不是事,再选就有了。 苏锦秋忍不住问:“这位魏王妃的姐姐不是……” 这位魏王妃好像是有后台的,当初就是冲着太孙妃去的。 “都是奴才。”元凤说着,尚宫的妹妹也好,哪怕是永昌皇帝面前能说上话的太监,说到底不过是奴才。死了就死了 ,皇帝赐死,哪个敢多说一句。 儿子重要,还是奴才重要,永昌皇帝也不是傻子。 苏锦秋感慨:“就这么死了……” 魏王妃二十岁都没到,一条人命就那么没有了。 元凤笑着打趣道:“看来老二又要娶新媳妇了。” 苏锦秋默然叹息,为新人感慨。魏王妃这个职务,危险系数真不是一般的高。 果然如元凤所言,一个月不到,第三任魏王妃走马上任。跟两任不同,第三任魏王妃主要是妾室扶正的。亲王选妃,除了正妃之外还会有侧妃,被扶正的这位侧妃乃是十年来年入选的侧妃,虽然说不上受宠,但她用时间证明,她是呆在凤池身边最久的女人。 皇后做主把她扶正,理由也是现成的,若是再选新人,肯定不会侍候。用新不如用旧,更何况凤池就藩再即,若是再选妃,再折腾时间也不来及。 虽然是妾扶正,皇后却是亲自张罗摆酒,把在京的王爷,王妃们请了,办了一次小型家宴,也算给新任魏王妃正名。再就是凤池就藩的日期已经确定,借着这回也算是给凤池饯行,一般亲王就藩之后,无旨不得入京,这辈子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苏锦秋跟着元凤一起入席,抬头看到被扶正的魏王妃,脸上虽然笑着,神情却显得十分惶恐,只怕步了前头两位的后尘。 “你们来了。”凤池脸上微微笑着,身披大红锦袍,风采照人,除了那双异常冷漠的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苏锦秋身上打着转。 苏锦秋只觉得寒毛都要竖起来,危险,很危险,明明如此的风光照人,却好像有一股黑气在环绕。尤其一双寒星眼看向她时,总让她不自觉得想到那天晚上惨死的魏王妃。 视人命如无物,对同类的鲜血完全无感,快要超脱人类的范畴。 不自觉得回想起她自己小时,凤池是父亲的好友,关系十分亲密,凤池待她十分十分亲切,那时候她也很喜欢这个温文儒雅的长辈。 似乎是转眼之间,却变成了这样。 父母死了,因为凤池,结果凤池……离疯也不远了。 害怕归害怕,却不像当初那样的恨。凤池是没有死,但疯跟死,真不知道哪个更狠点。 元凤笑着更是随意亲切:“二哥的好日子,我怎么会错过。又娶新嫂子了,这样的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 “你想如此容易的很。 ”凤池不咸不淡的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苏锦秋,道:“若是改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锦秋只当他这话不是跟自己说,站在元凤身边,保持着王妃该有的礼貌微笑。 凤启一直留意元凤这边的情况,尤其是凤池主动迎过去之,他便赶紧走了过来,笑着道:“要开席了,有话一会再说。” 说着就朝元凤招招手,元凤也无意跟凤池打口舌官司,回头看凤池一眼,带着苏锦秋往前头走。 苏锦秋小心跟着元凤向前走,元凤有意无意的把她与凤池隔开,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能感觉到凤池的目光。带着灼热与冰冷,好像被冰包裹着的火山,让她毛骨悚然。 阳春三月,凤池带着王妃,嗣子起程去封地。永昌皇帝亲自去送的,看着爱子要走时,几乎都要哭出来,他是真的很疼这个儿子。 凤池出宫先回魏王府,他大部分东西还在王府里。打包收拾了几天,除了原有的东西,再就是皇上,皇后的赏赐,又是几十辆车,至于亲王本该得的,更是厚上加厚。尤其是皇后给的,都是亲生的,凤池这样被打发出京,总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从魏王府出发去藩地,凤启带着元凤以及太孙送他出城。大队人马送到城外十里长亭,凤池就笑着道:“太子殿下留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凤启停了下来,神情显得有些感慨,先行下马,元凤以及太孙也跟着下马。就听他神情感慨地道:“一路顺风。” 皇后这几天一直哭着跟着他,他们是亲兄弟,以后就是凤池有什么不好,他这个兄长也要多包容些。他明白皇后的意思,其实不用皇后说,他心里也有数,他大度了一辈子,不可能对自己亲弟弟太小气。 就算这个亲弟弟野心太大,想要他的命。 “嗯。”凤池微笑着点头,看向凤启道:“从小到大难得听到大哥这样关心的话,真让我受宠若惊。” 他与凤启年龄相仿,又是亲兄弟,但好像是从小就不投缘,关系从来没有很亲密过。后来永昌皇帝登基,凤启被立为太子,君臣之别竖在两人之间,更谈不上感情。不管他还是凤启,好像也从来没有求过兄弟之情。 倒是元凤,凤启事他当弟弟又当儿子,在他身上找回许多感情。或者这就是缘法,他跟凤启没有这个兄弟缘。 凤启对凤池的嘲讽并不以为然,他这个兄弟并没有关照过凤池这个弟弟。兄弟不亲,也是他这个哥哥没 做到位,只是道:“好好保重自己,到地方之后,记得给父王上折子,他很挂念你。” 到藩地之后,就是凤池最大的,只有他折腾人的份,没人敢折腾他。除了远离京城,不准结交官员之外,他想什么都可以,除了造反。 凤池听凤启如此说,也跟着笑了起来,有时候他也挺羡慕凤启的,道:“我走了。” 说着伸手去牵马,身上没有一丝被赶出京的狼狈之色,潇洒的好像江湖浪子,马上要抛开京城奔向新的天地。 元凤突然上前一步,直走到凤池跟前,轻声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回来?”凤池嘴里噙着笑,神情飘忽的看着元凤。 元凤微笑道:“当然想,不回来我找谁打发无聊呢。” “呵呵……”凤池笑,似乎对元凤这个回答很满意,道:“是啊,人生这么无聊,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说完这话,凤池翻身上马,又冲着凤启抱抱拳道:“山水有逢,总是会再相见的。” 凤启微微一笑,也朝凤池拱拱手。 凤池先行驾马走了,后头一排大队缓慢跟上,凤池明显没有等的意思,直接驾马狂奔,他的随从紧跟着,后头的大队虽然也想跟着,但如何能跟得上。 凤启和元凤一直默然看着,直到一行人走出老远了,凤启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们也回去吧。” 看着凤池远走的背景,感慨虽然有之,心里却是长长的舒口气。他跟凤池感情不好,但总是亲兄弟,他无意跟凤池争的你死我活,凤池就这样走开就藩,若是能一直相安针事,也是他们的造化。 一行人转身回去,元凤要上马时,却是转头往凤池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边勾起一丝浅笑:你等你回来。 ☆、78表白 前脚送走凤池,后脚华阳公主就要出阁。一般公主出阁宗人府至少要准备一年,先是选地盖公主府,然后准备嫁妆,再加上选驸马,一年时间都很紧。 华阳公主出阁……宗人府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永昌皇帝便命钦天监挑选日期,而且是最近的吉期。连皇后娘娘都有点看不过去,这种迫不及待把华阳公主扫地出门的架式太明显,好歹又拖了三个月,选了六月的日子。 与此同时元凤也在张罗着搬出宫事宜,齐王府已经修建完毕,但想搬进去住,要准备的事宜就多了。装修家具园林,以及下人安排,事情复杂又琐碎,需要花的心力就多了。 当然要是全权交给宗人府,事情也简单的多,王府全部有定例,专人打造。不过元凤对未来的府邸要求颇高,尤其是园林设计,改了一遍又一遍,再加上华阳公主大婚,宗人府实在分不出人力了。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苏锦秋忍不住说着,宗人令就是元俊卿,老子给儿子建房子,还各种不满意,一遍遍把图纸打回去,她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元凤理所当然的道:“宅子还是要自己舒服点,这本来就是宗人府份内的事。” 苏锦秋也不打算给元凤讲父慈子孝,实在是皇城里根本就不流行这一套,只是道:“就因为宅子要自己住,我倒是想住进去之后亲自打理,搬进王府之后,时间空闲时,亲自收拾岂不是更好。” 别人收拾的再好,只怕也难完全合心意,尤其是装修这种大工程。与其事后自己再调整,不如这时候不太麻烦人, 元凤想想觉得在理,笑着道:“这倒是,也正好给宗人府省点事。” 说到后头一句时,元凤瞅着苏锦秋笑,伸手在苏锦秋鼻尖上点了一点,好像是说,我知道的你的意思。 “宗人府够忙的了。”苏锦秋笑着说,顿了下道:“公公也不容易,只是华阳公主出嫁就够他忙得。” 元俊卿这个爹,别说儿子孝顺了,在儿子这里都没有存在感。虽然元凤受的是皇家待遇,但把亲爹漠视成这样,总觉得怪怪的。 “华阳嫁出去就完了,有什么好忙的。”元凤说着,像这种被厌恶的公主,随便打发出嫁就完事了,要是受宠公主肯定会忙,这种实在说不上。 苏锦秋笑着道:“公主出阁都是有定例的。” 不管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都是皇帝的女儿,皇帝可以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并不表示当臣 子的可以无视君主。 正说着,崔嬷嬷进门道:“华阳公主来了……” 苏锦秋不禁看向元凤,等待他的指示。华阳公主多半是冲着他来的,马上就要出阁了,来看一眼心爱的表哥,不管言情剧还是苦情剧,这都是常见戏码。 不过想到上次见华阳公主的情况,临出阁之前再见一面也好。皇宫里生活不易,现在出阁了,马上就是全新的生活,希望她能珍惜。 元凤皱眉道:“她来做什么,让她走……” 元凤话音刚落,就见华阳公主直冲进来,宫人们根本就没拦住。进屋的时候还有宫人苦苦阻拦的声音,只是华阳公主不管不顾直闯了进来,直走到里间,元凤榻上歪着,苏锦秋边上坐着,虽然身体并没有挨在一些,却能感觉到两人十分亲密。 苏锦秋依然是满脸笑容,道:“公主来了,快请坐。” 元凤就没什么好脾气,斥责宫人道:“养你们是做什么的!今天当值的全部去慎刑司领五十板子。” 一屋子宫人全部变了颜色,知道元凤说出来的处罚,求饶都没用,只能全部跪下,希望有奇迹发生。 华阳公主虽然也怔了一下,脸色倒是还好,宫中这么久,已经习惯这么责罚奴才。 苏锦秋看不下去了,笑着对元凤道:“五十板子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虽然宫中不差人手,若是再调新人过来,上手也不容易。小罚大戒就好了,不如改为十板子,给他们长个记性。” 对元凤这种顺毛驴,只能用哄的,大声说话都不行。不过宫人的命真不是命,随便有一点不好,直接拖出去仗毙。 元凤看看苏锦秋,很是好脾气的笑着道:“行,听你的。” 宫人们磕头谢恩,华阳公主脸色却是变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锦秋。她怎么也没想到苏锦秋竟然敢给宫人求情,元凤竟然还准了。 苏锦秋微笑己对,嘴里说着客套话:“本想去看看公主,想着公主那边肯定忙碌,就没过去打扰。” 她这个嫂子先把面子给足了,至于华阳公主接不接茬,就随意了。 华阳公主没作声,眼睛却是看向元凤,元凤好似在闭目养神,却总是似有似无的看向苏锦秋,尤其是眼波流转一瞬间,能清晰的感觉到其中的爱意。好像万钧大山压在心头,直让她喘不过气来,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觉到元凤的情意,只是不是对她。 宫人端茶上来 ,苏锦秋看华阳公主瞅着元凤不出声,索性也不作声,只是端起茶碗,默默喝着茶。 “你闯进来,难道就是为了发怔的,有事就说。”元凤冷声说着,终于把目光看向华阳公主,却全是不耐烦。 华阳公主眼泪直落下来,几乎都要泣不成声,好一会才道:“我要出阁了,我过来,我……” 实在说不下去了,华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是那样爱着元凤,以前她就曾想过,即使太后,皇上不同意他们成亲,各自成亲之后,也是有机会的。大楚的公主虽然不像前朝公主那样公然养面首,妇德什么却是不用守,只要元凤愿意,他们完全可以婚后来往,这种小事就是永昌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责怪。 她这趟过来,其实也就是想向元凤表一下忠心,只要元凤点点头,她不会跟骆驸马同房,赏他两个丫头也就够了。虽然有些偷偷摸摸,好歹也能解了自己相思之情。没想到进门之后元凤就这样,其实上次来时,她就能感觉到元凤对苏锦秋很不一般,但两人至今还没有圆房,她总觉得还有机会。 元凤越发不耐烦,坐起身道:“你过来就是号丧的?” 说着站起身来,就想拎起华阳公主的脖子往外丢,本以为华阳公主只是任性跋扈。没想到还惹上没事号丧的毛病,本来挺好的心情,真是晦气。 华阳公主看出他的意图,连忙后退两步,离元凤远点。也就顾不上隐晦暗示,哭着就道:“表哥,表哥,你还记得吗,八年前在钦安殿里。” 苏锦秋耳朵竖了起来,八年前?元凤十一岁,华阳公主七岁……这年龄实在是,没想到华阳公主开窍那么早。 “不记得了。”元凤回答的极其干脆,八年前的琐事,他肯定记不得。 华阳公主一边流泪,一边回忆,道:“那天我去看我母亲,那时候她在钦安殿里侍候。结果遇上父王身边的大太监肃六,他就为难我娘和我,那时候我好害怕的。结果表哥你过去了,二话没说掐断了肃六的脖子,我当时就……” 皇宫生活不容易,尤其是没有生母的照顾的皇子,皇女们。即使当时陈太后很照顾她了,但总有照应不到的时候。小的时候她一直都很胆小,害怕被人欺负,害怕被大太监和嬷嬷们嘲笑,每天都过的小心翼翼。就是这样,仍然挡不住被欺负,直到那天,元凤过去伸手掐断肃六的脖子。 肃六倒地的一瞬间,她就觉得元凤好厉害好厉害,那样英勇,那样的威武。所有的宫人 们看到他腿就软了,没有任何敢欺负他。对幼小的她来说,那时候的元凤就好像神一样,那么的厉害,而且保护了她。 元凤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件事,实在是死在他手上的太监太多了,一个个都记住,脑子都要爆炸了,道:“我早就不记得了,不过当时我会那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你,你想太多了。” 看着不顺眼,或者心情不好,再不然哪句话听着不顺耳。这都是他动手的原由,但全部理由都是为自己,为别人杀人,华阳公主没这个份量。 华阳公主哭泣道:“我知道表哥不是为了我,但是……我就那么记在心里,一直一直忘不掉。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表哥说一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至于驸马,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咳咳。”苏锦秋忍不住咳了一下,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是皇室公主呢,似乎但凡沾了皇字的人,都有一种视平民为无物的傲慢。不管是凤池杀妻,还是华阳公主当着她的面向元凤示爱,这思维方式皆不是一般人。 “我只想你滚出去。”元凤阴着脸说,上前一步掐住华阳公主的脖子。 苏锦秋下意识的叫了出来:“王爷,有话好好说。” 这是正经公主啊,而且华阳公主只是爱慕元凤,再怎么着也罪不至死。 就见元凤挥挥手,华阳公主好像皮球一般,直被抛出屋门外。 苏锦秋愣了一下神,却是连忙起身去看,只见华阳公主正趴在房门口,虽然有柱子之类,却并没有受伤,只是一脸发怔样。苏锦秋看着比较放心,果然是习武之人,准头极佳。 “快扶公主起来。”苏锦秋忍不住说着。 华阳公主也不是一个人过来,屋外站着太监和嬷嬷,只是看到主子被这样丢出来,一个两个都傻住了,不知道怎么办了。直到苏锦秋发言,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上前去扶。 几个人把华阳公主扶起来,华阳公主好像清醒过来似的,却是满眼恨意,指着苏锦秋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要不是因为苏锦秋,元凤不会这么对她。她知道元凤不喜欢她,但她主动送上门,元凤如此冷酷的拒绝,肯定因为苏锦秋的关系。她从来没有贪心地想独占元凤,只要分给她一点就好了。 苏锦秋:“……” 喂,不带这样的,明明是华阳公主要来抢她丈夫,果然是公主当小三,理论都是如此奇葩。 “我懂的,你想死。”屋里传来元凤的声音。 华阳公主听得一惊,身边嬷嬷也赶紧拉她,元凤都说这样的话了,若是元凤一会出来,把她们都杀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华阳公主也不敢久留,只是狠狠地瞪苏锦秋一眼,然后带着宫人一溜烟小跑走了。 苏锦秋看着不禁摇摇头,上次见华阳公主时,就觉得她情绪不对。看来现在是真的不太好了,偏执的念头已经在她脑子里形成,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79赏赐 六月底华阳公主穿上大红嫁衣出阁,宗人府操办婚礼,元俊卿行事厚道,也是不想让人拿住把柄,一应按照庶出公主的定例,只有公主府,因为时间仓促,虽然东西都齐了,多少显得有些马虎。 皇宫一片淡定祥和,华阳公主出阁连个小水圈都没有惊起。倒是皇后心情不错,凤池有信过来,说在封地一切都好,皇后也放心了,她已经活到这份上,现在只求两个儿子能平平安安。 天气热了起来,以苏锦秋的意思,尽早搬出皇宫。倒不是住着不舒服,生活日用实在太舒服了。只是对皇城,皇宫,苏锦秋实在有些发怵,天皇贵胄,视人命如无物,这种地方住久了,容易得病。 本以为万事皆妥,没想到永昌皇帝那边不放行,凤池离京不久,儿子看不到了,实在不想外甥离开。元凤跟他讨价还价一通,最后议定过了中秋过后再搬出,天气炎热,这时候搬家是辛苦了点。 宫里过中秋,要说清闲也清闲,要说累人也累人。一应活动全部都有人准备,苏锦秋只要根据宗人府行礼表配合活动就好了,不用劳心劳力,更不用送礼应酬,但是顶着十几斤吃饭,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临近节前,到东宫请安小坐,就听太子妃叹息道:“华阳有些不像话,好歹是给人家当媳妇,国礼就算了,不该那样难为驸马。” 公主出阁之后,仍然拥有皇家身份,公婆见她仍然要行国礼。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性格温和的公主一般都会免了公婆的国礼,至于家礼,哪个敢让公主下跪呢。大家互不见礼就完了,反正公主也不跟公婆一起住,见面的时候不多。 华阳公主则是让公婆行了全套礼数,这倒没什么,礼法在此。但是华阳公主折腾驸马,新婚之夜就开始折腾,各种把驸马往死里折腾,折腾的连陪嫁嬷嬷都有点看不过去,悄悄回宫跟她说,看能不能稍微约束一下华阳公主。 不敢跟皇后说,是怕皇后处罚严重,皇后嫡女,华阳公主是庶女,真有处罚肯定严厉。太子妃则是嫂子,对小姑子也就是劝戒几句,不会有严厉处罚。 旁边太子才人就笑着道:“公主还年轻,太子妃身为长嫂,劝戒之句,她听了之后都改了,也就好了。” 太子妃道:“若是她真能听进去,自然是好的。” 其实听进听不进,除了名声有点不好之外,不是什么大事。 苏锦秋低头不言语,事关公主她如何敢插嘴。 大楚公 主权力相对于前朝已经小很多,不能干政,不能闹的太过份。但权利比一般平民就高太多了,就是华阳公主真把驸马折腾死了,她还可以偷偷养几个小戏子,只要不折腾着造反,她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想华阳公主的能耐,她就算是再任性胡闹,也不会犯下皇室认为的大错。生于皇家,拥有公主身份的同时,也就注定了她这一生的任意妄为。 太子妃也就随口提一句,嫁出去的公主,她也懒得管。皇家的圈子和下限都很大,华阳公主出不了圈,只是看苏锦秋道:“眼看着就要中秋节了,齐王忙碌,含山公主府的赏赐,还要你多费心。” 苏锦秋当时就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得道:“赏赐?” 天地君亲师,这个君包括公主本人,但并不包括公主的儿子。理论上说,华阳公主的地位比元凤高。元凤在宫里长大行事再嚣张,他也是姓元的,就是他得封了亲王,仍然是异姓王,并不属于君的范围。 中秋节当儿子给老子以及家中兄弟东西,竟然用到赏赐两个字,实在很夸张。这事要是元凤说的,或者永昌皇帝说的,都可以说一句不靠谱。偏偏从太子妃嘴里说出来,肯定是凤启的主意,皇室最靠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那这事就是很靠谱的。 太子妃见苏锦秋发怔,其实她也觉得有点意外,但凤启这样吩咐的,她就照做。笑着又道:“过年事务太多,我忘了提醒你,你年龄还小,想不起来也是常事。” 苏锦秋哪里还敢致疑,马上笑着道:“东宫事务繁忙,全凭太子妃打点,是我疏忽没想到,哪里能怨您呢。” 选在这个时间赏赐元家,只怕与凤池离京有关系。凤启的太子之位基本上稳了,心头大患去掉,行事相对来说能自在些。 再就是元凤马上就要搬出宫,先给元家立下规矩,理论上元凤不是君,现在太子做主让他享受的是君的待遇。不但告诉元家别拿父慈子孝说事,也是告诉外人,元凤会封王只因为是皇帝的外甥,皇帝拿他当亲儿子一样,军功什么的都无所谓。 这必须是真爱啊,永昌皇帝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对元凤格外宽容可以理解,实在是拥有天下,只要元凤不造反怎么样都行。难得的是凤启,太子之位刚坐稳呢,就开始担心元凤会受委屈。 尤其是这样的小细节,元凤根本就想不到。就看上回去公主府的态度,元家从上到下都快把元凤供起来了,结果凤启仍然觉得不够,继续给元家立 规矩。 “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赏赐元家,等你拟好单子,就一起送吧。”太子妃笑着说,这也算是例行赏赐,逢年过节都有,说起来也是亲戚。 “是。”苏锦秋笑着答应,又道:“这是太子妃疼我呢。” 太子妃这是教她怎么送礼,好歹有个现成的份例在,她就好拟单子。而且跟着东宫的礼一起赏,比元凤单独赏要低调些。 太子妃只是莞尔一笑,也不多言。不管元凤行事怎么样,只要他能死挺东宫到底,这就是盟友了,更何况苏锦秋的性格脾气都不错,一直以来相处愉快。 坐了一会,苏锦秋从东宫回到益智斋,先把魏公公叫进屋里,先让魏公公把东宫的礼单抄一份过来,然后她再根据东宫的单子拟单子,儿子赏赐亲爹,换成别家想都不想的事,结果就能发生在皇家。 “情份不同,王妃看着多添些就是了。”崔嬷嬷看苏锦秋有些犹豫,便小心进言。 “比东宫的还多?”苏锦秋不自觉得摇摇头。 崔嬷嬷建议添点是从亲戚关系上考虑,凤池叫元俊卿叫姑父,元凤叫元俊卿叫爹。但这事要是论这个关系来,元凤就是送东西,而不是赏东西。尤其是太子妃还特意说了,赏赐的东西一起送过去,那就是让元凤随着凤启。再直白一点说,凤启就是在说,元凤就是他弟弟,跟元家关系不大。 崔嬷嬷连忙道:“老奴失言了,如何能越过东宫。” 太子是储君,两家东西一起送,齐王府送的只能比东宫少,绝不能比东宫多。 苏锦秋只是笑笑,崔嬷嬷要是老实忠心还可以,智商方面就很一般了。实在是益智斋是个凶险地,能躲的都躲掉了,进来都是躲不掉的,只得拿命进来赌。 忙碌了大半时辰,比着东宫的单子划掉一两样,再就是替换点类似的。亮眼之处也许说不上,至少看起来规规矩矩的。清单列好,便吩咐魏公公去准备,然后连东西带礼单全部交到东宫,事情也就完了。 晚上元凤回来,苏锦秋想想还是决定提一提,这也关系到以后她跟元家人相处的问题。出宫之后虽然是入住齐王府,但齐王府跟含山公主府是相连的,一个街西头,一个街东头,中间花园都是相通的。两座府邸都是元凤的,这也是为了元凤方便。 “那就赏好了。”元凤无所谓的说着,又道:“也挺好,现在把规矩立好了,以后我们搬进去了,凡事都有个章法。” 苏锦秋听得怔了一下,不由得道:“难道你还想……” 听元凤这个口气,打算让元家人给他请安,这就有点过了吧。 “到时候再说吧。”元凤不当回事的说着,却是笑着搂住苏锦秋,让她坐自己腿上。上下打量着道:“个头倒是长高了,为什么其他地方不见不长。” 苏锦秋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下,嗔道:“看什么呢!” “看你什么时候长大。”元凤一脸犯愁的说着,手倒是挺老实,就是鼻子不太老实,在苏锦秋脖颈之间嗅来嗅去,现在也就能闻闻。 苏锦秋伸手搂住他,感受着他的体温和热度,这种亲密行为她早就能接受。她也希望能早点长大,但年龄身体真不是能一跃千里的,笑着推开他,道:“好了,一会还有事呢。” “我差点忘了。”元凤说着,问:“那两个高勾丽美女你还用吗?” 苏锦秋怔了一下,笑着道:“外族歌舞早就看够了,两人一直在偏殿住着,你想让她们做什么?” 要是元凤想用两个床品,直接用才合他的性格。这样特意问过,就表示有别的用处。李金珠和李银珠姐妹俩一直很乖巧,老实在偏殿里住着,她派了嬷嬷教她们汉语,现在沟通无障碍。 “马上就要开府了,正是用人的时候。”元凤说着,顿了一下道:“你还记得无念吗,你应该见过吧,总是跟在我身边那个人。” 苏锦秋想想点点头,有那么一个年轻人,好像影子一样跟着元凤身边。身手很好,苏怀玉说过比她还好。不过后来就没见过,皇宫内苑,男人实在进不来。 “开府之后,我让他搬到府里住,他跟我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元凤说着。 苏锦秋顿时明白,这就是赏赐,永昌皇帝能把两个美女当床品赏赐给元凤,元凤也一样可以把她们转手送给自己的手下。 ☆、80住所 东宫把两边的赏赐一起赏下去,苏锦秋也没太当回事,眼看着就要中秋,她也得准备过节事宜。屋里的奴才们该赏的都赏了,再就是把带走人员名单敲定。 分府出宫,理论上说益智斋的所有奴才都可以带走,苏锦秋却没有这个打算。既然有机会自己选人,那肯定要好好挑选一番,能用的,自己愿意走的再带走,用着不顺手,或者自己想留宫中的,肯定要留下来。 苏锦秋特意向魏公公了解过王爷下人的来源,有一部分是宗人府配的,像长史官,内侍总管,内侍,精奇嬷嬷等这些会根据爵位高低配置,这些都是定例。再就是交情比较“好”的兄弟之类送的,只是送来的这些,多半眼睛耳朵都会伸的比较长。 正常情况下,要么是真的关系好,要么就是不送,也是为了避嫌,目前为止还没人开口说要送人进府,凤启都没提这事。 王府下人的主要来源自佃户,留京亲王虽然不像就藩亲王那样当土皇帝,但伴随爵位却有田产土地以及佃户,这些佃户就属于王府的私产。像府里的使用的丫头,婆子,马车夫之类的都会从这里面挑选。 这种算是自己人,一家子性命全捏在王府里,就是有什么心思,也歪不起来。等搬进新府之后,下人送人进来,再慢慢挑选也不迟。 “启禀王妃,定城侯府老太太递牌子进来,说要来谢恩。”崔嬷嬷进来回禀着。 苏锦秋愣了一下,放下人员花名册问:“谁?” 今天是椒房晋见的日子,有娘家人在京城的宫妃,五品以上的敕命都可以进宫晋见自家姑娘。也因为这样,今天后宫很忙碌,她哪里都没去,就在屋里看花名册。 崔嬷嬷多少有几分不屑地道:“定城侯府的老太太,含山驸马的继母。” 要是元凤的亲奶奶,进宫来瞧瞧还有话说,像贾氏这种继奶奶,真的可以省省了。 “她啊……”苏锦秋这才想来,宫里呆久了,她真把定城侯府给忘了。说起来元凤还是定城侯府嫡长子,将来的爵位继承人呢。道:“她说进来谢恩?” 孙子给爷爷的东西是赏赐,现在继奶奶过来谢恩?真诡异。 崔嬷嬷看苏锦秋有点犹豫,便道:“人正在宫门外呢,奴才去打发她走?” 苏锦秋想了想道:“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见见吧。” “是。”崔嬷嬷答应着,赶紧派人过去传话。 苏锦秋 也唤来宫人更衣,穿上外衣,宫人本想会侯着苏锦秋梳头。苏锦秋挥挥手,头发就算了,懒得折腾。又问崔嬷嬷:“宫中赏赐东西,外臣平常怎么谢恩?” “都是次日五更由男子进皇城到文华门磕头谢恩。”崔嬷嬷说着,道:“元家早派了二爷元祈笙来磕过头了。”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贾氏过来是什么意思?依稀记得,元俊卿对这个后母十分不以为然。就是他房里没有合适女眷,他本身是宗人令,真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自己给元凤说。 元凤对元俊卿是没当爹看,但也没当他是陌生人。 正堂坐定,内侍就引着贾氏进门,与初见相见完全不同,此时贾氏大品梳妆,一品诰命妇人的头饰衣服都是全套,妆容也抹的十分浓,亏得知道是她,不然只凭面容辨认,只怕好一会才要认出来。 说来也是大楚的审美太奇葩,每到宫宴,需要大品梳妆时,一眼望去全是粉白的脸,有种群魔乱舞的惊悚感。 魏公公宣道:“定城侯府太夫人到。” 贾氏几步上前,在堂前站定,眼睛却是一直在苏锦秋身上打转。 只见苏锦秋正中端坐,浅红碎花对襟长衣,下头百褶裙,这是家常会客衣服。头发饰更简单,松松挽了个发髻,钗着几根簪子,耳朵上是珍珠坠子,小拇指大小的珠子,整齐圆润,十分亮眼,算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 见她进门,完全没有让座见礼之意,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端庄大气,连脸上的笑容都带着上位者藐视的傲慢。看到她这个婆奶奶不但没有丝毫对长辈该有的敬意,倒是把王妃气场摆了个十成十。 魏公公看贾氏站着不动,估摸着苏锦秋的心思,便对贾氏道:“老太太发什么怔呢,还不快给王妃见礼。” 贾氏多少怔了一下,没想到内侍都敢这么说话。 就听苏锦秋笑着道:“说起来是太婆婆呢,这个礼我也没法受,老太太请坐吧。” 说着指指左侧上手位置,示意贾氏坐下来。 她并不打算受贾氏的礼,总觉得怪怪的,但她也不打算给贾氏见礼。凤启都把立场摆成那样了,她才不会上敢着去立规矩侍候太婆婆。 贾氏神情有些僵硬,但苏锦秋已经把态度摆成这样,这里也不是她能说理的地方,只得过去坐下来。 当初元俊卿下贴邀请苏锦秋进府,仓促见过一面,她对苏锦秋倒是很有 印象,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当时她还想着这样的容貌以后肯定不会安份。后来因为她,元俊禧落水生病,她更加认定苏锦秋就是祸水,以后嫁到谁家谁倒霉。 没想到苏锦秋摇身一变成了齐王妃,虽然出乎意料之外,不过这样也好,父母双亡,祖父过世,娘家人基本上死绝了。再加上年龄小,吓唬几句,讲讲道理规矩,肯定很好哄,没想到今次相见,苏锦秋已经把王妃范摆出来了,在家里想好的话,只怕派不上用场了。 宫人倒茶上来,苏锦秋开门见山道:“我听崔嬷嬷说,元二爷已经进宫谢过恩了。老太太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是真想不出贾氏有什么事找进宫里,元俊卿都不把贾氏当回事,更何况是元凤。 贾氏动动嘴唇,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苏锦秋,神情显得十分委屈。 本来她想着进门之后一定要先说些客气话,至少得让苏锦秋承认她的身份,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元老太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元凤的奶奶,这种基本辈份不应该错。结果苏锦秋根本就不搭这茬,进门就把客套话堵死,直接问有什么事,这让她如何能开口。 想想也真是奇葩,当奶奶的要来求孙子。 苏锦秋看贾氏似乎要诉苦,便端起茶碗低头喝茶。有事说事,要是贾氏在元家受了委屈,轮几轮也轮不到她管。 贾氏本想着苏锦秋能先开口问,这样她接话回答比较有利,没想到苏锦秋摆出这样的架式。只得道:“我这趟过来,也是老太爷的意思。” 说到这句时,贾氏的腰杆挺直了些。 苏锦秋把茶碗放下,神情不变,只是示意贾氏继续说,元老太爷跟穆老太爷这对好朋友有多不靠谱,她心里有数,老太爷的意思,只怕不会是好事。 贾氏只得道:“老太爷说,西院是他住惯了的,实在不想搬迁。” 苏锦秋一脸莫名,不禁问:“什么西院,我不懂老太太的意思。” 贾氏也显得惊讶了,道:“你不知道吗?这回修建齐王府,把公主府也改建了许多。” “我并不晓的。”苏锦秋说着。 齐王府的图纸她当然知道,她还发表了不少意见。两府花园相通,修齐王府花园的时候,顺道把公主府花园也修了,肯定也要改建一部分。但这跟元家搬迁如何扯上关系的,就真不知道了。 贾氏委屈又气愤地道:“王爷要把公主府前头建筑群全部 占了。” 含山公主府是标准的亲王府邸,前头七进,分中,东,西三路,后头带花园。中路是含山长公主原本的起居处,一直空着,元俊卿住了东路七进,元老太爷带着贾氏则住了西路七进,一直以来相安无事。修建齐王府时,元老太爷和贾氏还挺高兴的,府邸扩了一倍,偌大京城,除了皇城之外,再也没有比这更体面的府邸。 等修建完毕,元俊卿说搬迁之事,元老太爷和贾氏都傻眼了。元凤要把公主府前头三路院落全部占用当办公区,用与他会客和养清客之处,不但元俊卿这边要搬,元老太爷这边也得搬。 元老太爷当时就傻眼了,虽然他也知道公主府是元凤的,但他在公主府也住这些年了。更何况他是元凤的亲爷爷,肯定能一直住下去,怎么也想不到,突然来这一出。 “要搬到哪里去?”苏锦秋问着,她并没有听元凤说过此事,估计这事在元凤看来不值得一提。 贾氏更委屈了,道:“搬到东北角的小院去。” ☆、81不甘 东北角小院原是公主府后花园的一角,是所客居小院。翻修花园的时候,也顺道一起修了修,成了所二进两小院,地方扩充了些,主建筑却是没动。修好的时候,贾氏还特意去看过,觉得很不错,想着正房住腻时可以过去清幽一把,没想到现在是让她和元老太爷,带着元俊禧过去住。 话是元祈笙过去传的,她和元老太爷都不敢相信,一再向元祈笙确定。元祈笙也一再确定,元老太爷差点就要晕过去,嘴里一直说着不孝子之类的。元祈笙却是完全不理会,按他说的,他的话传到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元老太爷便把元俊卿叫过来问,元俊卿说更直接,就是元凤的意思。元凤要用前头院子,所以他们必须把房子空出来,不但元老太爷要搬,他也要搬,而且还得尽快搬,元凤马上就要回来住了。 元老太爷气的血气翻腾,元俊卿却很随意地说,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让元老太爷自己去问元凤。元老太爷哪里能找到元凤,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实在无奈耐何,元老太爷便让贾氏进宫来找苏锦秋,也就是找元凤,就是想说道说道。公主府是元凤,要用公主府当然可以。但两所亲王府邸并排,齐王府那边还有中,东,西三所七进院子,怎么也得分出来给他一处,怎么能把亲爷爷赶到东北院去呢,实在太不像话。 要是元凤执意如此,那就不怪他这个当爷爷的不念情义,肯定要外头说他不孝。到时候有麻烦了,可不能怪他。 “这样啊。”苏锦秋总算明白怎么回事,却是先问:“驸马要搬到何处?” 原本是元老太爷占了西路,元俊卿占东路,现在都要搬,就不知道元俊卿被安排到何处。 贾氏见苏锦秋对元老太爷的威胁完全不当事,脸色更难看,好一会才道:“驸马带着儿女们搬到了东北院前头一所大院里。” 那是一所两路并排三进的大院落,南边是原先正房的后罩楼,北边是东北院,西边是后花园。那是新建的大院,房舍是新的,家俱也是新的,地势也不错,地方也宽敞。 要是让她搬到那里去,她也没那么大的怨气。结果元俊卿占了,元老太爷也试图跟他换地方,元俊卿的理由更充份,他的孩子太多了,若是没有那么大地方根本就住不下,总不能让儿子和女儿混住一个院子吧。倒是元老太爷这边人少,只有元俊禧一个,两进院子正好能住的开。 苏锦秋更明白了,道:“原来如此安排的。” 看来元老太爷在公主府不是一般的不被待见,这么明摆着整他。只是因为元老太爷不靠谱吗?或者贾氏故意挑事?看贾氏的智商也没那么低,继子连老爷子都看不起了,她也摆不起继母的谱。 又或者有其他不足为人道的原由? 贾氏看苏锦秋如此云淡风清,心里早急了,义正言辞的道:“老太爷是长辈,王爷再是王爷,难道他能不认自己的亲爷爷?” 还有元俊卿,好像当了驸马就能不认亲爹,不但对她这个继母冷嘲热讽的,现在连带着元老太爷也越发的不放在眼里。就连魏姨娘也越来越放肆,经常故意找她的麻烦,跟她吵架。她己经很忍耐了,结果仍然挡不住口舌。 苏锦秋看一眼贾氏,答非所问的道:“王爷赏给老太太的那个玉枕,是番国进贡来的,最是安神。不知道老太太用过没有,晚上睡不着时,枕着它定然能安然入睡。” 孙子给爷爷东西用赏赐两个字,都到这份上了,还讲什么家礼。据说贾氏出身不高,看来所言非虚,对于朝廷的某些信号不只是反应迟钝,而是完全没有明白。 元凤姓元,但元家的人不能跟他讲家法,皇帝太子定下来的规矩。 贾氏顿时怔住了,太监送东西过来时,她就觉得太监的话不太对。现在苏锦秋当着她的面直说出来,她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元凤不算是元家的子孙吗? 苏锦秋无意再说,只是道:“王爷如此安排自有王爷的用意,俯身听令即可,何须致疑。” “那我……就要住进东北小院去?”贾氏脸上不可思议和失落并存,让她显得很茫然,再次道:“老太爷是王爷的亲爷爷,怎么也得……” 王府那么大,好歹分出一所像样的院落来,两进小院要如何住人。真住到那里去了,那就是个等死之地,她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老太爷年龄大了,暮年养静之所正是合适。”苏锦秋淡然说着。 她倒不觉得是元凤难为元老太爷,在元凤眼里,元老太爷根本就是透明人。他最多吩咐说,公主府前院他要用,原住居民搬哪里他根本就不会管,应该是元俊卿安排的,故意折腾元老太爷和贾氏。 对外说起,理由也是现成的,父亲老了要安享晚年,特意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高门大户里这也是常有的,常有暮年养静之所,把府里所有务都放下,没有任何烦尘俗事打扰。 话说至此,都不用苏锦秋说什么,魏公公马上出言提醒贾氏,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贾氏也该退下了。 “王妃……”贾氏心有不甘。 原本以为她这趟进来,好好跟苏锦秋讲一通大道理,怎么着也能把一个小姑娘哄住,再想办法说动元凤,总是一条可行之路。没想到苏锦秋这里她就说不进话,更不用说对元凤说什么。 难道她真的就这么住进小院里,陪着一个枯朽的老人,慢慢等死…… 魏公公看贾氏不想走,便道:“老太太好没眼色,王妃累了,要休息了。” “你……”贾氏怒火涌起,面如猪肝,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在苏锦秋碰钉子就算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太监竟然敢这么说她,几乎把她的脸皮丢到地上踩。 苏锦秋实在不耐烦听,挥挥手对崔嬷嬷道:“嬷嬷送老太太出去吧。” “是。”崔嬷嬷答应着,走向贾氏道:“王妃要休息,我送老太太出去。” 贾氏不由的抬头看着苏锦秋,心里又是怒又是悲又是嫉一嘴银牙几乎要咬碎。少女身姿,嫁得年少夫郎,青春得意,还有无限将来。 她呢,花季少女嫁了一个老翁,把所有的青春幸福都赔了进去。花了那么多心力生下儿子,难道最后只能去偏院养老?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看着眼前的崔嬷嬷,知道她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却还是忍不住再求一求,道:“王妃,老太爷……” 一句末完,魏公公打断她道:“本不该奴才多言,只是老太太也太糊涂。王爷拿的主意,你跑来王妃这里说三道四,你想让王妃怎么样?去违逆王爷的话,还是想王爷与王妃吵嚷起来。” “我……我并无此意。”贾氏说着,当然要是真能吵嚷起来最好了,她这辈子就这样了,最见不得少年夫妻恩爱百年。 魏公公厉声道:“那就快走,别在这里胡搅瞒缠。” 崔嬷嬷言语不也客气起来,道:“老太太若是再不走,只得请你出门去了。” 贾氏强忍着眼泪,只得低头走了。 崔嬷嬷赶紧跟上,直把她送到东华门口这才返回。 屋里苏锦秋轻轻叹口气,唤来宫人脱了外衣,到里间榻上歪着。魏公公身边侍侯着,苏锦秋躺下时不禁看一眼她刚才放旁边的花边名册,笑着对魏公公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根基都在宫中,年龄也不算大 ,要说升迁呢也是能升上去的。” 崔嬷嬷老实忠实,相对来说魏公公就灵活许多,就像刚才,极会揣摩主子的意图。这样的人只要能拿捏住,留在身边也挺好的,反应很快,用起来省心省力。 魏公公马上跪了下来,道:“王爷,王妃对奴才有大恩,奴才如何能舍得主子。” 里是一萝卜一个坑,升迁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留在宫中,实在没什么好主子可寻了。还不如跟着元凤,皇上、太子宠爱,将来肯定前途无限,而且自从娶了苏锦秋也不乱杀人了。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这个主子还是可以跟的。 苏锦秋听得会心一笑,道:“既然你愿意,那就跟着走吧。” “谢主子恩典。”魏公公磕头说着。 苏锦秋不禁闭上眼,翻身朝里睡去,正该午睡时间,贾氏搅和了一会,现在得好好睡会。 一觉睡醒,外头天色有些暗,也不知道是阴天了,还是天色晚了。刚要起身,脸颊就被亲了一下,回头就看见元凤正笑眯眯看着她。 ☆、82打断 春困秋乏,美人贪睡,元凤已经在榻边坐了一会,看苏锦秋睡得正香。钗容御下,衣衫半褪,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好似一副美人秋睡图,进门的一瞬间他都有种被震住的感觉。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很漂亮,现在是随着时间的推稳越来越漂亮。 “你回来了……”苏锦秋说着,刚刚睡查,神情显得呆呆的,睡眼惺忪,十分呆萌可爱。 元凤看着她的小脸,心形粉色,有着孩童的天真,又有着少女的甜美。五官慢慢长开,好像青涩的桃子,正在一点点的成熟。 下意识的亲了亲她的脸颊,唇边还带着桃子的香甜余韵,明明只是亲了一下,却让他心旷神怡,思绪好像都飞出去似的。几乎按捺不住的冲动,让他伸手搂住苏锦秋,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他,几乎要粘在一起。 “唔……” 苏锦秋还在发怔中就被抱个满怀,不自觉得挣扎起来。刚刚清醒,四肢无力,与其说她想推开元凤,不如说是欲拒还迎,倒成了情趣。尤其是她神情慵懒,本来年少纯洁,此时倒是添了几分风情。 脑子一片混乱,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反正是元凤,任由他抱着。 元凤的手在苏锦秋腰间摸索,苏锦秋本想自己撤开,只是哪里动弹的了。雄性强烈的气息直冲鼻腔,带着侵略的意味,让大脑本来就不太清醒的她更加迷糊。 没有遇到任何反抗,这无疑鼓舞了元凤,欺身上去,直把苏锦秋压到榻上。手开始解苏锦秋的衣服,脸贴着苏锦秋的脸,唇落到她的樱唇上,细细品尝着。 搂过抱过拉过手,同床都睡过,但像现在这样,还是头一次。苏锦秋年龄太小,即使马上就要过十五岁生辰了,身体好像没有长开似的。苏锦秋无意这么早,元凤也不想这么拖,两人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今天…… “启禀王爷,东宫有急事相召……” 帐幔外头传来内侍的声音,苏锦秋午睡时就放下帐幔,后来元凤进去,嬷嬷们连外间帐幔都放了下来,两个嬷嬷专门看守。 内侍进门传话时,也觉得很不是时候,但军情紧急,他得到的命令时,马上传话与元凤,让元凤速去东宫。 元凤只觉得脑子都要充血了,那一瞬间恨不得把传话人踢到天上化为流星。倒是苏锦秋已经清醒过来,连忙拉起衣襟,又推推元凤,涨红着脸道:“快去,太子找你呢。” 实在要羞死人了,竟然被元凤迷惑了。心灵很成熟, 身体还是太小了点,她并不拒绝跟元凤做这些,只是想着能再等等,再长大些。 元凤趴到苏锦秋身上不动,生平第一次连凤启都恨了起来,狗屁的公事,竟然这时候找来,统统抽飞。 传话人没听到元凤的声音,看外头摆出来的架式,也知道这时候谈公事不合适,却不能不道:“是军情……太子请王爷马上过去……” 元凤动了一下,苏锦秋趁机推开他,赶紧给他整理衣服,道:“快过去吧。” 元凤知道军情拖不得,却无论如何舍不下苏锦秋,在她脖颈间轻轻嗅着。苏锦秋清醒过来之后却不给他机会,瞧着机会从塌上下来,拿了外衣裹在身上,红着脸道:“快点去吧。” 心里也有些懊悔,刚才差点就被元凤得手了,第一次呢,哪能这么随意。 元凤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苏锦秋都没敢上前给他整理衣服,只怕再被他压住了。只是道:“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嗯。”元凤鼻孔里哼了一声,却是走近苏锦秋,道:“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苏锦秋心里还是不愿意这么早,实在是对身体不好,只是此时肯定没办法跟元凤讲道理,只能赶他出门去。 元凤理了理衣服,掀起帐幔出去。传话人正在外头跪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元凤,顿时吓了一大跳,这是要被踢死节奏啊。刚夺路保命,元凤竟然没动手,只是满脸不满,道:“最好是真有什么……” “是军国大事……”传话人一脸苦逼样的说着。 元凤臭着脸到东宫,进到前头殿里,只见东宫幕僚以及大臣们都在。永昌皇帝出兵匈奴时让凤启监国,然后凤启一直监在到现在。永昌皇帝对朝政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也不觉得大权旁落,凤启替他分担大半政事,他倒是觉得轻松。 尤其是凤池就藩之后,确定下任皇帝是凤启的,他也就越发的放权。现在有军国大事都是先往东宫报,然后凤启斟酌着挑重点请示永昌皇帝。 凤启看到元凤过来,朝他招招手,显意他到自己跟前来。拿起奏折要递给他时,看他脸色不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元凤无言地看向凤启,只觉得有口血卡在喉咙里,又喷不出来。深吸口气压下去,把奏折接了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凤启淡然道:“高勾丽今年的岁贡不够。” 高勾丽是大楚的附属国 ,每年岁贡数量都是一定的,当然要是全国性大灾难,可以减免一些,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岁贡是绝对不能少的。今年高勾丽就报了灾,凤启宽蚅,当时就同意延缓,结果都到这个时候了,仍然没有交上。 凤口令使臣去收,结果今早收到使臣奏折,这是不打算交了。而且今年高勾丽根本就没什么大灾,就是不想交岁贡。 元凤接过来看看,这是想赖皮呢,胆子真肥,十分随意的道:“那就打到他们交为止,小小的藩国也敢造反,那就灭国。” 大楚周边藩国许多,其他小国都老老实实,大楚自然保他们平安。高勾丽想造反,那就直接灭掉。 凤启眉头皱了一下,停了一下才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这也是前朝先例,附属国但凡想造反,那就打到他们悔改为止。灭国太夸张,给他们换个藩王倒是有可能。这个政府不听话,那就换个听话的。 “那就出兵,我当元帅。”元凤说着。 对匈奴大胜之后,永昌皇帝就信心爆棚,立志要当个武皇帝,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只是武皇帝也需要战事,现在有小国要造反,永昌皇帝弄不好巴不得呢,毕竟打完匈奴之后,想开战也难找到对手。 其实自从打完匈奴之后,他也觉得手很痒,正好有人来闹事,那就打。 凤启担忧地看元凤一眼,问:“你有把握吗?” 永昌皇帝也是打算用元凤,元凤是军事天才,只要派他出去,肯定是大胜而归。这样史官书写历史时,大将军要载入史册,皇帝肯定也要进去,这都可以算做他的功劳。 只是战争开始,谁胜谁负哪个能提前晓的,战场上刀枪无眼,实在是凶险之地。上回打匈奴,元凤是九死一生回来,把他担心的日夜难安,而且一直到现在了,还有大臣拿元凤杀俘的事说事,实在是烦不胜烦。元凤再出征,实在不想他去。 “小小一个高勾丽难道比匈奴还难打吗,大哥不用担心,我带兵出征,肯定是马到成功。”元凤豪情万丈的说着。 此时正是满身精力无处发泄,尤其是凤池走后,元凤突然间觉得有点寂寞。领兵出征,征战沙场,既然发泄精力,也能打发时间。他早就知道,他并不合适太平盛世,能够带兵出征,实在是好事。 东宫幕僚顺势插嘴道:“皇上也是此意,齐王殿下也愿意,太子殿下何须有疑虑。” 就算是朝廷上的文臣们 ,对元凤杀俘之事有所不满,但对元凤的军事才能都十分承担。最多会多说几句,让元凤少造孽之类的话,倒是没人反对让他带兵。 凤启轻轻叹了口气,倒没说反对的话,只是看着元凤。转眼之间元凤也要二十岁,不是抱在手上的小孩子,是得放他出去,让他建功立业,不然只是圈在京城里当王爷,又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元凤笑着说,知道凤启是担心他,但真的不需要,稍停一下道:“我去兵部看看。” 大军出征不是小事,要准备的工作许多。首先要先确认兵部的情况,他一直在兵部有挂职,虽然平常时期不用过去,现在就要过去了。 凤启点点头道:“去吧。” 元凤转身去了,快出宫门口时,突然对身边随从道:“传话给王妃,今晚……我不回去了。” 今天中午是捡漏了,趁着苏锦秋刚醒那会,把她亲的意乱情迷。打断之后她就马上清醒,他知道她不太情愿。他也问过嬷嬷,年龄太小是不太合适,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加上他马上就要出征,精力有可发泄之处,也可以先把这份心思放下。 已经到碗里来了,那就再多点耐心一点点等她长大。 ☆、83更衣 内侍过去传话时,苏锦秋正翻着厨房新菜单,也不是真想找点吃的,主要是想找点事做。宫里向来不把下人当人,她却是真不好意思,梢间榻上就能擦枪走火,夫妻之间虽然是常事,但她仍然觉得怪怪的。 直到内侍过来传话:“王爷去了兵部,晚上只怕回不来了。” 苏锦秋心里有几分失落,又觉得松了口气。晚上元凤要是回来了,肯定要出事的,只是道:“我晓的了。” 内侍传话完毕正要走,苏锦秋突然想了一句:“王爷可是要出征了?” 东宫传话说有军国大事,元凤又要去兵部彻底不归,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要打仗,对象是谁? “奴才只在外头侍候,并不知道里头大事。”内侍低头说着。 苏锦秋有几分自嘲的笑了起来,真是关心则乱,这样的事情问内侍,内侍如何敢乱说,道:“你下去吧。” 内侍转身去了,苏锦秋也把菜单放下,递给身边的崔嬷嬷道:“晚饭让厨房看着准备就好。” 她看菜单的时候还很犹豫,还想着元凤会喜欢吃什么。突然间内侍传话,她也没兴趣看了,厨房的饭做的都不错,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准备。 崔嬷嬷接过菜单,犹豫的道:“王妃不用担心,王爷出兵肯定是要立军功回来的。” “呃……”苏锦秋愣了一下,她表现的有那么担心元凤,以至于崔嬷嬷这么说,只是道:“王爷出征自然能旗开得胜。” 元凤忙碌起来,连着好几天不见人影,倒是常派人传话。不过外乎今天在某某地,不能回来了。苏锦秋淡然听着,暂时跟元凤保持距离比较好,而且国事是真的繁忙,元凤能一日三次派人过来传话,就他的脾气已经是十分难得。 直到中秋佳节,永昌皇帝摆家宴,两人得一起出席。元凤终于回来了,苏锦秋正在梳妆台前上着妆,宫女正死命往她脸上刷着白粉,元凤突然出现在镜子后面,宫女立即退开。 苏锦秋看着镜中元凤的脸,仍然妖孽,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更帅更漂亮了。连带着她以前不喜欢的妖气,此时看来都格外的顺眼,应该说是个人特色,别人想有还没有呢。 元凤手搭到苏锦秋的肩膀上,只是这么轻轻一搭,手心就微微发烫,不由得想到那天两人在床榻上的纠缠。 不自觉得探身过去,本想在苏锦秋脸颊上亲一下,然后突然顿住了…… 全部都是粉,无处下嘴。 “哈哈……”苏锦秋捂嘴笑了起来,深切感受到大楚的妆容有多可怕,关键时刻竟然还能成防狼利器。转头身来,打趣的看向元凤道:“怎么不亲了呢。” 据说真爱起来,连对方变成植物都能爱呢。 元凤唇角勾起微笑,眼神顿时暧昩起来,伸手就要抱她,声音低沉起来,道:“真要我亲吗?” 苏锦秋赶紧起身闪开,却是道:“没时间闹了,得赶紧更衣了。” 元凤却是不依不饶的道:“不去就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秋夜宴呢,如何能不去。”苏锦秋说着,顿了一下道:“要是皇上派人过来问我们为何不去,难道要说……” 永昌皇帝那么疼元凤,他们不去参加中秋宴会不是大事。但理由要怎么说,齐王爷和齐王妃在床上搞的难舍难分,以至于不能参加? 苏锦秋想到这里瞬间有跳河的冲动,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啊。 就听元凤无比理直气壮地道:“实话实说,谁会怪罪呢。” 苏锦秋真想吐血,看元凤又要伸手过来,抬手就打他,嗔道:“今天不是玩的时候,赶紧换衣服走。” “那什么时候可以好好玩?”元凤得意笑着,似乎在这里专等着苏锦秋呢。 苏锦秋又是羞又是嗔,索性不理他,又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来,道:“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梳妆。” 元凤正装很简单,换衣服就好了,她还得上妆,梳头,有得折腾。 元凤正要去闹她,就见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内侍过来问苏锦秋什么时候走。 “就好了。”苏锦秋答应着,又嗔怒的瞪元凤一眼,道:“若是今天丢了脸面,我一辈子都不跟你说话。” 元凤虽然不在意脸面之类,却知道苏锦秋脸皮薄,也不想她生气。便笑着道:“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不过你要怎么回报我。” 苏锦秋被元凤的无耻惊呆了,这样竟然还要回报,他要是去做生意,必然是无敌奸商。跟他吵架是没用的,便笑着道:“那等晚上回来,我给你捏捏背。” 元凤想想,道:“也罢,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这才退开,让宫女给苏锦秋继续刷粉。 苏锦秋不自觉得拌了个鬼脸,以元凤的忙碌程度,晚上能回来才有鬼。 元凤并不知苏锦秋 心中所想,唤来宫女侍候更衣梳洗。 换衣服的时候,元凤道:“八月底我要出征。” 苏锦秋把笑脸收了,神情有几分凝重,道:“我知道了。” 对高勾丽的战事一触即发,宫里朝廷早就传开,高勾丽不交岁贡,凤启是先礼后兵,现在礼用完了,马上就要出兵。虽然战场上刀枪无眼,苏锦秋倒不是多担心,匈奴都打败了,更何况你高勾丽,这就是牛刀杀鸡,肯定是小菜小碟。 元凤看苏锦秋有些紧张,不由的温声道:“这是在担心我吗,放心好了,我定会立个大大的军功回来。” 苏锦秋轻声道:“我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军功不劳功我都不在乎。” “嗯。”元凤轻声应着,只觉得心中某处异常的软柔,好像有只温柔的手正在他心中轻轻抚摸着,让他整个人放松了,格外的温柔。 苏锦秋收拾妥当,两人动身去雨花台时,元凤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要说什么,道:“我八月底就走,你想什么时候出宫入府?” 搬迁这么大的事,肯定得他在的时候。要么现在搬走,要么就等他回来。住宫里方便,太子妃肯定会关照她,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折腾。不过苏锦秋一直想早点出宫,想早点当家做主,那样早点搬出宫,会更自在些。 苏锦秋马上笑着道:“那我们要尽快搬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还要把新家打理的妥妥当当,等你回来的时候,保证齐王府一应齐全。” 她实在不想留在宫里,还是早日出宫更自在些,而且整理自己的家也是件有趣的事。留在宫里,天天面对着这四面墙,实在无趣的很。最基本的,分府之后她的活动空间大了,好歹也能逛逛园子。 “好,那就听你的。”元凤笑着说,想了想还是道:“那就邀怀玉姑姑进府同住,再把你两个弟弟接进府里,这样你也不太闷。” “我也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姑姑是什么意思。”苏锦秋笑着说。 大楚的王妃可以接家人进府居住,住宫里时不能接,分府之后却是可以。把苏锦承和苏锦义两个小家伙接进府,由她照看着,也就能把苏怀玉解放出来。苏怀玉住不住王府都无所谓,关键时她想让苏怀玉过些属于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为苏家一直贡献。 元凤笑着道:“你好好跟她说,她肯定会答应。” 边走边说,先到东宫跟凤启汇合,然后同路到雨花台 。留京的亲王不多,出嫁的公主倒是都来了,因为是家宴,便分席而坐,一张圆桌是一家,像元凤和苏锦秋这种两口的,则是一张两人长桌。长桌都在两侧,圆桌在中间,摆放的错落有序。 大队人马过去时,王爷,公主们都到了,皇帝自然是最好来。众人先起身给凤启请安,凤启微笑己对,招呼众人坐下。刚坐下没一会,永昌皇帝,皇后以及妃嫔们到了,这回是所有的人都跪下请安,每次宴客都是如此的折腾,就这样还是家宴,若是过年时节,那就是要跪死人的节奏。 永昌皇帝带着皇后正中高坐,旁边是高位妃嫔,再往下就是东宫几大桌人马。就连永昌皇帝看着东宫一群人马,心里都有几分欣慰,凤启在绵延子嗣方面是很给力。 元凤和苏锦秋的位置则在两侧,不等元凤入坐,永昌皇帝就对他招招手,元凤过去,另有宫人引着苏锦秋入席。 两侧位置相对来说有些偏,苏锦秋倒是喜欢,这种时候当个小透明最幸福了。只是刚刚坐定,左侧一道视线似乎直盯着她,回头看去,就见华阳公主冷冷看着她。 ☆、84中秋 中秋家宴自然少不了华阳公主,跟其他公主一样,她也是拖家带口来的。身边坐的就是骆驸马,出身世家,样貌英俊,性格温和,能力草包。这也是大楚驸马的标配,偶尔出来一个元俊卿那种,绝对是驸马里拔尖的。 尚公主与家族是喜事,但与个人实在说不上喜事,尤其这位刚出炉的华阳驸马。此时宫中都传遍了,华阳公主很暴力,对驸马很不好,骆驸马几次被打的偷偷离家,然后又被华阳公主抓回去虐待。 为此太子妃特意把华阳公主叫进宫说过,只是没什么效果,反正华阳公主只是自己对驸马对手,并不是让下人责打,夫妻之间吵起嘴来,华阳公主一个小女孩也打不疼,也就随她去了。 就是可怜了骆驸马,太子妃特意派内侍过去安慰,又赏东西又安抚。一再保证不会让他受委屈,据说华阳公主多少也收敛些,至少不会使用暴力了。 “许久不见齐王妃,看起来气色似乎更好了。”华阳公主冷声说着,神情十分不屑。 苏锦秋微笑着道:“公主挂念,我看公主气色也好多了。” 说话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华阳公主,大红蜀缎,头上七尾凤钗,妇人打扮,她容貌本来就美,此时更添气质。虽然外人都说骆驸马可怜,不过看得出来华阳公主出阁后的生活不错,公主嘛,顶着君的名份,公婆见了只有下跪的份。除非是自己软弱可欺,任由下人踩到头上,不然没有受气的可能性。 其实就华阳公主的性格,以及一直以来的生活环境,出嫁后会生活得更好。以前在宫里当小透明,没人理睬她,恨不得大太监都要踩到她头上,离开皇城之后就不同了,她成了最大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驸马不爽随便打。 虽然有点对不起骆驸马,但让华阳公主如此发泄一下,其实对她也不错。宫中生活太压抑,压抑的没有自我,她会喜欢元凤,也是因为元凤是强者。然后有一天,她自己成了强者,虽然性格可能会张狂些,至少自己痛快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张狂过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哼~”华阳公主冷哼一声,高贵冷艳的道:“小小女子,一朝入龙门,千万别得意忘了形。花无百日好,三年一选秀,早晚都要被新人换掉。” 苏锦秋淡然一笑,道:“我自然比不得公主,出身高贵,所以更要加倍侍候王爷,我们夫妻恩爱,王爷定然会护我周全。” 说完还朝华阳公主笑笑,笑容人畜无害 。 华阳公主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喷不出来,咽不下去。倒是旁边骆驸马,小心翼翼的插言,努力维护华阳公主道:“我与公主也是夫妻恩爱……” 只是恩爱两个字吐口时,骆驸马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华阳公主更是怒不可谒,斥责道:“你住口!” 骆驸马低下头,把身形缩了缩,再不敢出声。 苏锦秋不由得看他一眼,怪不得大楚对驸马还不错,每年有薪俸,在公主过世后,还可以使用公主财产。实在是结婚如赌博,运气不好摊上华阳公主这种,若是没有一点补偿,未免太苦逼了。 就像平民女子嫁王爷,有死的风险。世家子尚公主,就是没有生命危险……大部分驸马一辈子都是窝窝囊囊,不过富贵荣华都是管够的。 太子妃一直留意这边,看华阳公主似乎要跟苏锦秋拌嘴,便看了过来,打发内侍过来走到华阳公主身边小声道:“皇上,皇后都在呢,公主安份些吧。” 华阳公主满心不服,却也不敢再吭声,末了只是瞪了苏锦秋一眼。 苏锦秋眼睛看向一边,安然坐定。 整整一个宴席,元凤都坐在永昌皇帝身边,苏锦秋自己坐着,没人过来敬酒,也没人过来闹,倒是清清静静吃了一餐饭。三更天散场时,就有内侍过来传话,元凤被永昌皇帝叫到乾清宫去了,让她一个人回去。 苏锦秋倒不意外,她都习惯了,不是凤启找就是永昌皇帝找,这是皇帝和太子的真爱,她这个王妃得往后排。正要起身走时,华阳公主却是先一步站起身来,直瞪向苏锦秋。 苏锦秋挑眉看看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刚才没吵完,现在还要继续?她并不想惹是非,也是没必要,跟狗抢骨头什么的,她一直不屑做。尤其是面对华阳公主时,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年龄也小,无人引导。 但要总是这么来找她麻烦,她再是好脾气,也要磨没了。 骆驸马却是担心惹事,不由得小声道:“公主,我们回去吧。” “滚。”华阳公主怒声说着,看向苏锦秋道:“我告诉你,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苏锦秋忍不住提醒她,道:“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公主,公主想做什么,我也从来不阻拦。公主如此迁怒与我,实在不应该。” 就是想当小三,也得先把男人搞定,男人搞不定,就先来找大老婆麻烦,这是本末倒置了。 太子妃看到华阳公主挑衅,扶着内侍走过来,皱眉道:“都已经出阁了,还是这么不懂事,成什么样子。” “我……”华阳公主本意想辩解,但也知道太子妃不太喜欢她,几次教育她要当个贤妻良母之类。她心里有几分不屑,她都是公主了,为什么还要当贤妻良母。 太子妃也无意再说华阳公主,华阳公主好不好跟她关系也不大,只是对苏锦秋道:“我们回去吧。” “是。”苏锦秋应着,也不去看华阳公主,跟着太子妃走了。 华阳公主紧咬着下唇,也只能跺跺脚走了。 坐轿回到益智斋,宫人侍候着苏锦秋梳洗时,崔嬷嬷就有点担忧的道:“华阳公主这样不依不饶,王妃可要想个对策。” 在皇城里自然无碍,华阳公主就是想放肆也得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出宫之后就不一样了,华阳公主若是再这样不依不饶,太子妃就是想解围也赶不上。 苏锦秋听得笑了起来,知道崔嬷嬷的意思,道:“嬷嬷不用担忧,若是连这个都担忧,日子可要怎么过。” 她总不能因为担心华阳公主找她麻烦,一辈子躲在皇城里,就是她有这个想法,将来有了子嗣,小小一所益智斋如何能住下。分府是早晚的,只要华阳公主还有这个念头,对上也是早晚的。 “王妃说的是。”崔嬷嬷说着。 苏锦秋看着镜中的自己淡然一笑,人活着就难免遇到麻烦,件件事情担忧,真要不能活了。 梳洗睡下,元凤一直到次日早饭之后才派人来传话,他要去校场练兵,估计这几天都要在军营里。他已经吩咐下去,钦天监已经在挑日子,近日搬迁,让苏锦秋有个准备。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元凤果然是行动派,昨天才说的,今天就要开始打包,日子挑好就搬走。道:“那就开始收拾吧。” 崔嬷嬷笑着道:“王妃放心,老奴带着她们料理,保定妥当。” “嬷嬷办事老道,我自然放心。”苏锦秋笑着说。 皇城里的东西一应都是记账的,按着帐本搬就对了。再就是她的嫁妆,一应都有单子,走的时候她过过目就好。 虽然说搬迁很累,但累的长史,内侍,长史,王妃只要享福就好了。 苏锦秋十分放心的吃喝睡,没想到午睡刚睡下,就被哭声吵醒了。 “这是怎么了?”苏锦秋揉着太阳穴 问着,突然被吵醒,头都痛了。 守着的两个宫女看到她被吵醒,其中一个赶紧跑出去吩咐,另外一个就回道:“王爷派人带李金珠和李银珠走,她们不愿意就哭闹起来。” “她们啊……”苏锦秋不自觉得叹口气,坐起身来,道:“把她们叫过来吧。” 这就是个不把女人当人的世道,身为女人就要待自己的同类好一点。她可怜这对来自异国他乡的姐妹花,教她们汉话,不用让她们做活,也不让人欺负她们。 若是可以的话,她会一直这么养着她们,但是元凤发话了,跟元凤讲自由平等?那是扯淡呢。其他的不说,宫里几千宫女哪个不可怜,她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不会真圣母到要普度众生。 崔嬷嬷带着李金珠,李银珠进来,后头还跟着元凤派过来的内侍。李金珠和李银珠看到苏锦秋立即跪下来,抱住她大腿,嘴里一直喊着:“王妃,救救我们,我们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造反,没有造反……” 苏锦秋听得怔了一下,问身后的崔嬷嬷道:“是不是没跟她们说清楚?” 大楚要跟高勾丽开战的消息早在宫廷传开,但到目前为止皇后都没拿高勾丽贡女怎么样,也是不屑对她们怎么样。这对姐妹是不是误会了? 崔嬷嬷把头低了下来,倒是来带人的内侍反应过来,连忙道:“小的办差糊涂,没把话给她们说清楚,惹得她们吵闹不休。” ☆、85宫人 皇城里宫人不是人,但这个不是人,也是要分好几个等级。大太监,尚宫,嬷嬷,再往下是宫女,而宫女中最惨的就是外国进贡来的。虽然个个美貌,但有能耐的都往上爬了,爬不上去的肯定要被踩,这也是宫里的必然。 李金珠和李银珠就是属于最下层的,尤其是现在跟高勾丽关系紧张,像她们这样的贡女,更能随便折腾了。也因为这种情绪,两个过来带人时,也就懒得解释,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不是人,肯定可以随便怎么样。 李金珠和李银珠姐妹俩本来就在担惊受怕中,内侍也不把话说不清楚,东西都不让她们收拾,只让她们走人。她们还以为要拉她们去处死,能活着谁也不想死,两人如何会愿意,不自觉得哭闹起来。 两人住的又是配殿,离的也不远。不等内侍们把她们捂嘴拖嘴,屋里苏锦秋就醒了。进门时两个小内侍挺担心,齐王的差事办不好,那可不是打板子就能了事的。 “不是要杀了你们,王爷把你们赏给了无念先生,命我们带你们过去安置。”内侍解释着,刚才凶神恶煞的很,现在就跟两只小绵羊似的,声音都轻柔了。 李金珠和李银珠都愣了一下神,目光却是齐齐看向苏锦秋。内侍的前后分差实在太大,而且共同生活这么久,她们都相信苏锦秋。 苏锦秋点头肯定内侍的话,道:“是他们没有把话说清楚,跟他们去吧。” 姐妹俩总算是不哭了,对于再次转手的命运,反应十分平淡。被当成岁贡送过来,永昌皇帝把她们送给元凤,元凤又把她们送给无念先生,接下来也许还要被继续转送,她们早就无所谓,所求的不过是保住性命。恭恭敬敬地朝苏锦秋磕了三个头,道:“王妃恩典,我们永生不忘。” 内侍看苏锦秋有几分不舍得,便凑趣道:“无念先生也住在齐王府,你们想侍候王妃,时候多着呢。” 无念是元凤跟前有体面的奴才,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元凤的奴才。男仆身边的女人去侍候女主子,这也是惯例,只要苏锦秋喜欢,随时可以召她们过去侍候,只要晚上让她们回去就好了。就是不放回去,哪个敢管呢。 姐妹俩顿时面露喜色,苏锦秋听得也是心念一动,问:“无念先生住在公主府前院吗?” 贾氏说过,元凤要把公主府前院当成办公区,无念若是作为清客幕僚,应该也是住那里的。公主府与齐王府相接,那肯定是在一处的。 “是,王 爷看中无念先生,专门指了一进院落安置无念先生。”内侍赔着笑脸说,又看李金珠和李银珠道:“这是王爷疼你们,你们以后跟着无念先生肯定有好日子过的。” 姐妹花对所谓的好日子已经没有概念,只要不杀她们,怎么样都行,好一会才道:“多谢王爷恩典。” 内侍赔着笑脸道:“那就劳烦两位姐姐跟我们走吧。” “是。”两人答应着,这才站起身来。 苏锦秋轻叹了口气,看看内侍又看姐妹花。却不知道为谁,便是有心想叮嘱几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谁也不能护谁一辈子,萍水相逢,缘分至此,将来如此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了。 内侍行礼欲走,就有宫女上前回报:“启禀王妃,穆六娘求见。” “请进来。”苏锦秋说着,虽然不是穆六娘的沐休日,但她马上要打包收拾出宫,穆六娘得了消息,肯定会过来问问。又对内侍道:“好好带她们过去,不要难为她们。” 都是苦命的人,生活都不容易,还要你踩我,我踩你的。 “是。”内侍答应着。 李金珠和李银珠姐妹却是眼泪汪汪,又跪下来给苏锦秋磕头,苏锦秋只是道:“以后跟着无念先生,好好的过日子。” 宫女扶她们起来,两个内侍带着她们出去。正巧出去的宫女带着穆六娘进来,穆六娘看到这样的场景多少愣了一下,看样子是打发姬妾出去。 穆六娘进屋上前见礼,也不问刚才的事,只是笑着道:“听说王爷、王妃要分府了,特意来道喜。” 苏锦秋轻松笑着道:“快了,王爷已经让钦天监挑日子,这房里的东西也开始收拾。” 宫女拿来矮凳,苏锦秋让着穆六娘坐下来,担忧的道:“听说长宁郡主病了,身体好些了吗?” “劳烦王妃挂念,郡主偶感风寒,吃了两剂药,身体好多了。”穆六娘笑着说,道:“郡主知道我与王妃素有渊源,知道王妃要分府出宫,特意允我过来给王府请安。” 苏锦秋听得笑了,道:“长宁郡主宽厚,这也是六娘的福气。” “是啊。”穆六娘有几分感慨有又有几分幸庆。 长宁郡主是很好,她们相处也很愉快,但是凤启当皇帝还要许多年后,而且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再加上性格老实温和,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她早就知道侍候长宁郡主一场,也就是能得些赏赐当嫁妆,对她将来益处 不大。 但宫中几年,多得长宁郡主眷顾,说是主仆,更像姐妹多一些。在照顾长宁郡主时,她也得了感情的慰藉,这样就挺好,不用算计太多。以后单纯的姐妹来往,她也觉得很好。 宫人端茶上来,苏锦秋挥挥手,崔嬷嬷带着众人退下。 等宫人退下了,苏锦秋直入正题,道:“说起来六娘年龄也不小了,你可有打算?” 中秋节己过,来前再过年穆六娘就十七了,当初已经说定,等分府之后她会邀穆六娘到王府居住。现在她马上要搬入齐王府,穆六娘过来道喜,应该是有话要说的。 穆六娘把头低了下来,道:“过来时郡主也与我说起此事,说我年龄大了,她也想回禀太子妃放我出宫去。只是我想着,王妃刚才搬入王府,肯定事务繁多,我岂能这时过去添乱。” “有长史官和总管呢,需要我忙的地方不多。”苏锦秋笑着说,道:“你若是担心此时忙乱,再就等上半个月,到时候我接你过去,倒是很妥当。” 她听出穆六娘之意,是想马上跟着走。其实也不怪穆六娘着急,姑娘家的青春耽搁不得,眼看年龄一天天长大了,亲事却完全没着落,心中肯定着急。 穆六娘不自觉得吁口气,起身正色道:“谢王妃怜悯。” 她的将来前程是全压在苏锦秋身上了,会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哪里就能说上怜悯了,六娘说的太重了。”苏锦秋说着,她只是接穆六娘进府居住,并不保证一定能给她寻个好夫婿。 穆六娘只是笑,她能感觉到苏锦秋待她与穆七娘的不同,不过无所谓,苏锦秋人很好,这就足够了。 苏锦秋想了想便道:“既然你来了,若是有书信回信,正好一起送出去。” 穆家寄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是一个月前,始终不肯咽气的穆老太爷终于咽气。算算日子现在丧事差不多要完了,江城地方官已经往京城递了折子,江城侯府五代世袭己满,京城削爵的旨意近日也会下了。像这样的地方侯府,相比较京城要宽松些,地方官员回收国产,会给穆家半年时间搬迁,清点东西。 提到穆家,穆六娘眼圈有几分红了,却是道:“现在家里肯定乱成一团,我远在京城,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别添乱了。” “如此也好。”苏锦秋说着。 自此那回穆六娘写信劝穆大太太不成之后,她都能感觉到她对穆家的心淡了 许多。虽然也常写信回去,却是短短一张纸,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其他话却都不提了。 穆六娘告假出来的,闲聊几句便要告辞回去。苏锦秋也不留她,搬迁事宜太多,她就是不太忙,收拾出来的清单她也得看看。 考虑到元凤月底就要带兵出征,钦天监挑了八月十九,宜搬迁。 魏公公和崔嬷嬷打包收拾,苏锦秋负责看清单,厚厚五大本。除了她的嫁妆,以及亲王该得的东西外,以及亲王分府时,按例得的东西。再就是她和元凤在宫中这些年,得到的赏赐,这些都可以全部带走。 苏锦秋特意翻到元凤赏赐那一项,顿时晕了。 吃穿用戴自是不必说,身上荷包,屋里摆设,这些还可以理解,没想到奇葩一笔,连夜壶都赏过。 元凤果然是皇帝和太子的真爱,没有其他解释。 ☆、86新家 时至八月十九当日,元凤和苏锦秋五更天即起,苏锦秋开始大品梳妆。出府搬迁,第一要紧的事不是坐轿进王府,而是辞行。从永昌皇帝开始,皇后,太子,每个宫殿走一回,正式辞行。 如此还不算,永昌皇帝格外宠爱元凤,还要他们一起去吃早饭。苏锦秋谢恩的时候,嘴角都要抽搐了,陪皇帝吃饭什么的,考虑一下她这个平民感受好不好。 折腾到午时之前,苏锦秋终于能上轿出宫,轿夫抬起轿子时,顿时有种独解脱的感觉,能够活着从宫里出来,实在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轿子一路向前,鞭炮声也随之响起。直到太监喝道,到东华门前时,苏锦秋不禁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出了这道门也就离开皇城了,巍巍皇城,权利的最巅峰,多少人拼死拼活往里挤,她终于出来了。 齐王府离皇城并不远,应该说含山公主府离皇城不太远。应该说苏锦秋还没从出宫的感慨中恢复过来,齐王府已经在眼前了。 亲王府邸,先是临街门,轿子在狮子落院地。前头元凤下马,内侍扶着苏锦秋下轿,院里黑压压站了一片人,元俊卿前面打头,身后是元祈笙,再是魏姨娘,以及其他姨娘,庶子庶女们。 元俊卿满脸欢喜,看到元凤和苏锦秋下来,便笑着道:“还以为要到下午,长史过来报时,让我吓了一跳。” “钦天监选定了时辰,不好耽搁。”元凤脸上含笑,声音难得的温和不说,也是难得的讲回道理。 态度不像平常那样傲慢,却也没有儿子该有的恭谦。倒像个有点陌生的亲戚,难得能看上眼,关系却显得十分疏远。 苏锦秋本欲给元俊卿见礼,不管从哪方面讲,元俊卿都受得,但元凤和元俊卿这样的态度,让她的动作不自觉得顿住了。 看看元凤,再看看元俊卿,这对父子之间,都不能用生疏来形容,完全就是微妙。 元俊卿笑着道:“那快进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元凤轻轻点头,大步向前,苏锦秋赶紧跟上。走到正门口时,脚步却不禁顿了一下。漆黑匾额上写着描金字体,齐王府三个字。 简洁大气,尤其是这三个字,是永昌皇帝亲自提的。永昌皇帝虽然皇帝当的不怎么样,大字写的倒是很不错。 走中门进入,苏锦秋第一感觉就是大,三排七进建筑群,办公区已经搬到公主府了,齐王府这边的则是苏锦秋和元凤的生活区域。中路前头 是元凤的书房,东路前三进则是苏锦秋的会阁花厅,起居则中路后三进,卧室设在最后,七间正殿连带着前后抱厦,宽敞的让苏锦秋都有点不适应,就论面积,益智斋实在像鸽子蛋。 再往后就是后罩楼以及花园,与公主府后花园相通,苏锦秋见过图纸,逛肯定是以后的事。就是今天,也是沿着中路一路走过来,东、西路建筑群划分也是内侍讲解。 至及正房坐定,元祈笙带着姨娘,弟妹们磕头见礼,不管是国礼还是家礼,这都是应该的。苏锦秋受之泰然,不过看姨娘数量以及庶子庶女数量,元俊卿过的倒是很潇洒,不过看数量,跟上次相见比并没有增加。估计是元俊卿控制了,虽然多子多福,但若是太多了,也是件麻烦事。 礼毕,元俊卿格外介绍了元祈笙,对其他子女则是只字不提。又道:“老太爷年龄大了,身上一直不大好,我特意寻了先生过来瞧,说老太爷去东北院休养最好。前些日子已经搬过去了,身体果然有了起色。” 元凤根本就没有反应,这样的小事,他都懒得听。 苏锦秋笑着接话:“既然老太爷病着,我们也不方便过去打扰。” 元俊卿办事果然很妥贴,把亲爹挤到小院去了,理由却是如此的好听。就是元老太爷和贾氏有所怨言,元老太爷要养病出不去门,贾氏想说,她年龄如此尴尬的继母,说出去只怕也无人理会。更何况元俊卿的宗人令当的如此让永昌皇帝满意,他又不过问朝政,御史言官想弹劾也得考虑一下,弹劾他有什么好处呢? 元俊卿会心一笑,道:“王妃说的是,大夫说了,要静养为好。” 他知道贾氏去找苏锦秋的事,像这种自寻丢人的事,他管都不想管。果然贾氏回来大哭了一场,元老太爷倒是心疼她,把他叫过去大骂一顿,然后骂完还得搬。 孝心他原本也是有的,但已经被元老太爷磨没了。到今天这一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 苏锦秋十分感激当初元俊卿对她的照顾,更何况是父亲的好友,便道:“今初次相见,备了些薄礼,送给弟妹们。” 初见不是第一次,但以元凤妻子的身份,这是第一次相见。下面一排的小叔子,小姑子,再加上元俊卿,她都有准备礼物。 元俊卿笑着道:“王妃有心了。” 说话间崔嬷嬷带着丫头端着托盘出来,爷们都是文房四宝,扇子之类。考虑到元俊卿看中元祈笙,他的礼多加厚一倍。 姑娘们就更简单,不过外乎是戒指,手镯,项圈之类。到姨娘们,是每人两匹宫缎,最后是两府下人,每人一两银子打赏。除了元老太爷三口,从上到下算是照顾齐全了。 崔嬷嬷另外端着一大盘子,苏锦秋亲自起身接过来,端到元俊卿跟前,道:“这是媳妇的一片心意,还请老爷收下。” 媳妇茶之类的元俊卿肯定喝不到了,她能做的也就是送一份厚礼,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元俊卿伸手接过来,笑容十分欣慰。得知苏锦秋要嫁元凤,他着实担心了一阵子,后来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很不错,他也松了口气。现在看到苏锦秋送的东西,心中更是高兴,笑着道:“难为你如此有心,东西倒是小事,只要你们夫妻和睦,怎么都好。” 礼也见了,东西也送了,元俊卿多少晓的元凤的脾气,便道:“搬迁辛苦,只怕你们也累了。我早吩咐后头厨房给你做了饭菜,中午就先在屋里吃了,好好休息一个下午,晚上后花园里摆宴,一家人一起吃饭。” 苏锦秋也觉得全身疲惫,只想吃了饭早点睡觉,便笑道:“如此安排甚好。” 说完又看一眼元凤,元凤自从进门之后,就是一副很无聊的模样。虽然对苏锦秋说话送礼行为表示反对,但也没有显得太赞同,完全无所谓。 元凤直接道:“你们吃吧,我未必有空。” “国事要紧,王爷只管忙吧。”苏锦秋笑着说, 这倒不是推托之词,以元凤的性格,他也不会推托。中秋之夜都被叫到了乾清宫一夜未归,更何况平常。马上就要出兵了,他能跟着走这一趟,把分府出宫的程序走完,都是为了照顾她。 闲话说完,元俊卿带着元家众人去了。 苏锦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元祈笙好像在看着她,那种似乎似无的打量,好像在探究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 其实不只是他,除了元俊卿之外,元家其他人都在看她。很容易理解,想当年她以孤女的身份进元家,转眼间她成了元凤的媳妇,成了元家不一样的存在。好奇打量是一定的,似乎元祈笙的打量更特别一些。 “王爷,王妃先梳洗吧。”崔嬷嬷上前说着。 苏锦秋点头,不自觉得舒口气,大品梳妆实在太辛苦。尤其是她已经顶一上午了,这比对搬迁累多了。 唤来丫头换衣服,元凤也跟着更衣洗脸。 衣服脱了, 妆容卸了,苏锦秋这才有心情看房间摆设。七间正殿,中间三间是大厅,左边两间是卧室,右边两间算是休闲处。 卧室里大红帐幔,没由来的苏锦秋的脸烫了一下。 就在她发怔之即,元凤从后面走过来,伸手搂住她的腰。腰身很细,肩膀很窄,个头虽然有些矮,抱起来却是异常的软柔。 苏锦秋没动,即没有推开,也没有迎合,好像享受一般,只是任由元凤抱着她。元凤的肩很宽,胸膛很温暖,被他这样抱着感觉很安全。 “我很快就回来了。”元凤说着,跟高勾丽都不算是战争,就好像大人跟孩子打架,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结果。 “嗯。”苏锦秋轻轻应着,她知道元凤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回来,都没去问穆六娘结果。她如此相信着这个男人,这个能带来腥风血雨,却让他如此安心的男人。 元凤听到苏锦秋软软的声音,骨头都要化了,不由得把苏锦秋搂得更紧。 “王爷,王妃,厨房传饭了……”崔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元凤眉头挑了一下,这还有完没完了,每次都来打扰。 ☆、第 87 章 崔嬤嬷真不是故意的,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扰主子亲热,她真没想到她去厨房的功夫,主子已经进展到床上。传饭内侍就在后头跟着,手里提着食盒,一行人看情况不对都低下了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顿时提到了喉咙囗,万一元凤…… 苏锦秋反应很快,迅速推开元凤,走到花厅里,一脸淡然的道:“摆饭吧。“ 极力让自已显的淡定,心里却真要羞死了。元凤气血方刚可以理解,她竟然有点把持不住,还是在外人面前,实在是…… 她怎么能把持不住呢?元凤那么有魅力吗? 宫人低头摆饭,元凤一脸不满的跟着过来,眼睛看着苏锦秋。 苏锦秋只当没看到,又累又饿,要吃饭要休息,元凤……先一边玩吧。 两双碗筷摆好,苏锦秋也不管元凤,只是低头吃饭,被无视的元凤不干了,直接拿筷子敲碗,声音清脆,却带着元凤的满。 ”我说你……”苏锦秋顶不住了。 实在丐帮即视感太强烈,偏偏发生在元凤身上…… 好吧,元凤有帮主气场。 元凤不满的道:”我要吃饭!” 苏锦秋:“……” 吃饭什么的,她为什么觉的有暗指呢? 桌子菜色丰盛,苏锦秋看看,指了几样元凤喜欢的,内侍马上来了放到元凤碗里。元凤仍然不满,实在是满身邪火发不出去,看着苏锦秋道:“我让你侍候。” “我也要吃饭。”苏锦秋抗议。 元凤十分积极的道:“那我喂你。“ 苏锦秋无语了,为什么她有要上饭桌面的感觉,肯定是她想太多,不禁怒道:“老实吃饭吧。“ 元凤被呛了一下,虽然没有马上发作,却是直着苏锦秋,一副晚会再算帐的感觉。 苏锦秋想想,便夹了筷子递到元凤嘴边,哄着他道:"好了,我喂你了。” 元凤吃了,却是在苏锦秋耳边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苏锦秋对这样的威胁并不太当回事,想晚上收拾她,元凤首先的在家才行。 果然,饭完元凤就进宫了,以永昌皇帝和太子对他的爱,他往宫里更方便。 苏锦秋吩咐烧水洗澡,还特意去看了看净房,房子其他部分她都没要求,唯独净房,她亲自画了图纸。古代条件有限,她只 能努力让自已过的好点。 结果浴室部分让苏锦秋惊呆了,方形池子,游泳都没问题,水里冒热气。旁边是贵妃榻,上面前放着玉枕,上面放着颜色娇嫩的被褥。 另外池边挂着大红帐幔,轻轻薄纱,一点动静就飘动起来,似透非透,雾里看花。至于其他摆设更是奢华靡费于至极,很有电视剧里面,邪魅男主调戏小姑娘的地方。 陪同而来的魏公公看苏锦秋一脸震惊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惊喜的震住了,笑着道:“池子里的温泉水是从城外引进来的,正合适泡澡。这是王爷特意给王妃修建的,想给王妃一个惊喜。" 跟一般人比,苏锦秋更喜欢洗澡,元凤便下了大功夫修这么个浴室,为的就是讨苏锦秋欢心,让她更方便。 要不是苏锦秋自己提出要看,下人们都不敢主动带她来。 苏锦秋说不出话来,她先是被元凤的奢侈惊呆了,再就是被元凤的无耻震住了。在家泡温泉当然很舒服,但把浴室修成这样,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啊!或者说想怎么她啊,压力很大有木有!! "王妃累了半日,不如泡个澡歇一歇。“魏公公讨好的说着。 苏锦秋看看冒着热气的温泉,虽然有点不甘心,却真想下去泡泡,修都修好了。反正是用来洗澡的,何必管怎么洗。 内侍退下,换丫头和嬷嬷们进来,宽衣下池。温热的水侵泡着身体,苏锦秋不禁长长舒气,虽然很腐败,但嫁王爷和嫁小厮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自行车和迈巴赫,有几个女人能视之等同。 ”这是下面贡上来的新鲜果子,请您尝尝。”崔嬷嬷端来果孑。 苏锦秋看了一眼,道:”先放那儿吧。” 都是到季鲜果,南,北方的都有,有几样南方果子根都新鲜的,应该是刚摘下来不久,也不知道是怎么运输的。 崔嬷嬷把果子放到池边,苏锦秋靠到池边,丫头马上拿起一块送到苏锦秋嘴边。 腐败啊!苏锦秋一边吃,一边感叹。 说来百合女穿到古代成了大户人家的太太,身边一圈丫头小妾,也是种享受。 "下午有什么事吗?"苏锦秋腐败之余想起正事,下午好像有什么事,她现在只想泡汤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崔嬤嬷马上笑着道:”没什么事,长 史官带下人拜见。” 亲王府邸的长史官是正五品官职,正经朝廷命官,不过王府里混饭吃,在王妃面前也是听使唤的人。 主子见下人什么时候都行,全看苏锦秋的意思。 “没什么重要事情,那就让他们等等吧。”苏锦秋说着。 腐败啊腐败,不过腐败的生活真不错,尤其是离开皇宫当家做主,那是一种从里到外的舒爽,终于能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是。”崔嬷嬷说着,给旁边丫头使个眼色,小丫头敢紧去了。 自由泡澡,要不是崔嬷嬷提醒着,怕她泡太久头晕,苏锦秋真要泡到下午了。丫头侍候着穿上衣服,苏锦秋倒是没了睡意,问崔嬷嬷:“府里长史是哪里人士?” 一般亲王府邸的长史官都是朝廷指派,尤其是就藩王的王爷,长史官更不能随意,有时候还要起到监视作用。当然像元凤这种,皇帝和太子的真爱,长史什么的肯定要自己用的爽,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崔嬷嬷连忙道:“长史官郭大人,是直隶人士,武官出身。王爷上回出征时就跟在身边,身手矫健,文墨也极好,还是举人出身。只因上回战场上伤了腿,便退了下来。又因王爷看中他,让他当了长史官。” 她也是初来乍到,只知道这位郭大人是元凤身边的人,具体本人怎么样,她也没有见过。 “噢,那就见见吧。”苏锦秋说着。 大楚的文官向来看不起文官,像郭大人这种举人出身却去当武官,这本身就很奇葩。当时元凤是领兵大元帅,他能混到元帅身边,这得相当本事。结果竟然在战场上受伤,不得己退下来。元凤仍然任命他为长史官,信用是必须的,能力只怕也到了让元凤侧目的地方。 身上有残疾的长史官,说出去就要被人笑话,找不到人了吗,谁得找个有毛病的。 丫头过去传话,苏锦秋在梢间里梳洗妥法。见长史官以及府内下人,自然不需大品梳妆,但头一次见面,肯定要正式一点。大红穿花对襟褂,浅色长裙,戴了半套头面,插着五凤朝阳珠。 苏锦秋在穿衣镜面前转了一圈,虽然身体还没有发育,前后皆无,身量确实长高了,五官也开始有长开的意思。现在这样打扮一番,倒不是小孩子的模样,看着也有点小孩子的样子。 一应收拾齐全,苏锦秋到正堂坐定,道:“传他们进来。” 她收拾耽搁了一会,长史 官早该在外头等着,要是这时候人还没到,这长史官可以马上辞掉了。 魏公公亲自出去传话,他现在是齐王府的内侍总管,按等级来说,他跟长史官差不多的地位。但郭长史是元凤亲自任命的,宗人府,东宫,甚至连永昌皇帝都提过长史的事,结果元凤坚决用这位郭大人,这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实在让人小看不得。 许多王府里,别说他这个元凤根本就记不住的内侍总管,连正妃都看这种心腹长史的脸色。 除了苏锦秋宫里带出来的人马外,王府其他下人全部过来了。男人外头,女人里头,太监站门边上。 乌压压一片人,苏锦秋只看向领头的长史,当时就被震住了。 五品官服饰,正装打扮,进门时走路有些跛,应该是战场上受伤的缘故。 再细看他的脸,唇红齿白,面如桃花,身量纤纤,要不是个子够高,有明显的喉结,她肯定以为这是个女人。 如此美貌的长史官……真的没有问题吗? “郭丰拜见王妃。” ☆、第 88 章 没有自谦奴才,也没有称下官,只称名字,类似于自我介绍一般。 行礼的动作标准,态度十分恭谦,即使如此,仍然掩不住骨子里带着的傲慢。 侍才傲物,这是个十分自信,甚至到自负的地步,这样的男人,就是受了伤跛了腿,不好入官场,肯给元凤当长史官,相信元凤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能收服他。 “郭大人免礼。”苏锦秋微笑说着,不自觉得打起精神来。 郭丰在打量她,既使做为下官,不该抬头看女主子,但她仍然能感觉到,郭丰正在不动生色的打量她。就像她在不动生色打量着郭丰一样,要是没有意外,彼此要相处很久很久,主仆之间有点相互了解很必须。 “谢王妃。”郭丰说着,顿了一下道:“王府下人皆在此。” 说完这句就开始介绍,当然不是全部介绍,只把比较重要的内侍,婆子,嬷嬷介绍了。像丫头,车夫之类的,自然不必介绍。 苏锦秋默然听着,停了一下才微笑着问:“都是佃户中挑选的吗?” 郭丰只介绍了人员名字,并没有说出身,她倒不是怀疑下人们的身份有问题,只是不打算当凡事不管享受王妃,她还是愿意管点事,好歹知道下人的情况。 “是,都是我亲自挑选,每个人的情况都十分清楚。”郭丰说着。 苏锦秋微笑点头道:“郭长史细致。” 挑选下人按理说是内侍总管的事,只是他们搬出府的时间太紧,魏公公一直侍侯她,这事情就由长史处理。一般来说,佃户中挑出来的下人,对主人都是十分忠心的。尤其这回挑的都是外头侍侯,完全可以随意挑选。郭丰仍然能亲自挑选,把下人的祖宗八代都扒出来,这就是十分认真了。 “份内之事,王妃夸赞。”郭丰说着,仍然是不谦不卑。 苏锦秋笑道:“以后府中之事还要劳烦郭长史。” 郭丰颔首不语。 苏锦秋把屋里站着的大致看看,这些粗使丫头婆子,她基本上用不着,而且人数太多,她也根本就记不住。而且正常情况下这种人该是魏公公管教,与她关系都不大。 挥手让他们散了,郭丰本欲跟着一起退下,苏锦秋笑着道:“正好想问郭长史,府中总帐可在你那里?” 大楚都是平民王妃,虽然大部分人都认字,但管理诺大王府,打理巨额产业,就不是平民百姓女儿能做到的。王 爷事务繁多,许多时候王府事务都由长史和内侍总管打理,王妃就是名誉上女主人,什么事都不管。有本事的自然能把一切抓在手里。要是无能的正妃,被受宠侧妃欺负很平常,下人都能踩到头上来。 苏锦秋倒不是担心被欺负之类的,只是嫁人与妻,了解丈夫的财产情况很必须。也是想开开眼,想知道永昌皇帝到底能给多少。 郭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帐本,厚厚一大摞拿在手上,正要递给崔嬷嬷。就听苏锦秋笑着道:“把这些全部看完,只怕要明年了,我只看看总帐就好了。” 郭丰便把最上头的总揽册子挑出来递给崔嬷嬷。 崔嬷嬷接过,转奉给苏锦秋。 苏锦秋接过来,面带微笑,貌似不经意的翻着,心里却是有点抽搐。这本所谓的总揽,记载的内容很简单,田地多少亩,古董多少件,金银多少,宅子多少套,多少间,下人多少个。 还能再有钱点吗,富可敌国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传说啊。 “嗯,帐目做的很仔细。”苏锦秋翻完,继续端庄笑着,很随意的把帐本交给崔嬷嬷,崔嬷嬷转给郭丰。 郭丰把帐本收好,对苏锦秋的夸奖依然很淡然,他若是连帐本做不好,如何能在这里当长史官。 “以后府中事务就要郭长史操心。”苏锦秋说着,又道:“时候也不早了,退下吧。” “是。”郭丰低头答应着,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之时,郭丰脚步多少顿了一下。 他知道苏锦秋,苏阁老的孙女,本以为年龄不大,又是小姑娘,就算家教很好,总是年龄小,没想到行事如此周全。 厅里人走完,苏锦秋打了个哈欠,刚才还不觉得累,现在倒想好好补个眠了。 起身进卧室,两个丫头马上上前服侍着苏锦秋更衣御妆。崔嬷嬷跟着进来,看苏锦秋心情还好,便小声道:“王妃把帐本全交给了郭长史……” 像苏锦秋这种情况,完全可以自己管家。现在把帐本全部交给郭丰,又吩咐了那样的话,这是打算彻底不管了。一般来说,正妃管家好点。王府里还有侧妃,夫人之类的,先把家里的权得抓到手里,这最实际。 苏锦秋打着哈欠道:“何必理会。” 齐王府的钱就是金山银山,她盖个纯金的宫殿都行。何必再去算帐,像元凤这样受宠至此的亲王,也根本就没有必 要算帐。就是长史下人贪污,家里实太多了,根本就无所谓。 至于家里权利,要是一般王府也许有用,但看看元凤这样的,女人后院权利啥的根本就没有用。从利益角度讲,抓管家权什么的还不如抓住元凤,这个王府里,最大的永远是元凤。正妻,正妃什么的,魏王妃都换三任了。 元凤一旦对她无感,另外有意中人,灭了她再娶都有可能性。 崔嬷嬷知道苏锦秋的脾气,心里担心也不敢多言。 不管事的王妃也许多,这么大一个家,那么多产业,打理起来是很费力的。更不用说像元凤这种受宠王爷,应酬来往肯定许多,到时候送礼都送不过来。全权交给长史官,苏锦秋仍然是王妃,随时可以把长史官召过来问话。 丫头给苏锦秋盖好被子,帐幔放下来,崔嬷嬷安排四个宫女屋里侍侯,自己则小心退了出去。 魏公公正在屋外站着,应该说是在等着崔嬷嬷,看到崔嬷嬷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以前在宫里时就有点革命友情,现在跟着出宫侍侯了,王府的整体情况肯定比宫里轻松,但他们这些奴才面对的情况,就要更加复杂了。 尤其是他这个内侍总管,按理说该是下人的头,结果苏锦秋直接把帐本,权利全交给了郭丰,他这个内侍总管岂不是成了摆设。心里着急,也就想问问崔嬷嬷,苏锦秋是什么意思。 “那位郭长史,到底是什么来头?”崔嬷嬷轻声说着,太监和嬷嬷虽然都是内院侍侯,太监可跑的地方就多了。这位郭长史的来头,她是完全不知道。 魏公公显得有点犹豫道:“说是王爷的心腹,但我特意打听过,说王爷与他并没有见过几次。直到分府任命长史官的时候,突然说要用他。” 把心腹任命成长史官很容易理解,用起来方便,又是自己人,办的事也能合自己的心意。但像郭丰这种,看起来如此的傲慢,还不是元凤的铁杆心腹,竟然成了长史官,接手王府所有权利,这事就有点诡异。 崔嬷嬷想了想问:“他娶妻了吗?” 长史官在王府另有住处,她做为嬷嬷可以去套套他老婆的话。郭丰那样的人,在苏锦秋面前都能那样的傲慢,肯定不会搭理他们。 魏公公摇摇头:“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 要不是元凤实在太直太直,看着郭丰的脸,他都怀疑这是元凤养的男人。 “怎么会?”崔嬷嬷惊讶。 魏公公着急的道:“王妃是什么意思?” 崔嬷嬷叹气道:“王妃能有什么意思,对王爷的主意,自然是遵从。” 元凤己经那样的爱着苏锦秋,所有人都能看到,都能感觉到的爱。但就是这样,苏锦秋对元凤仍然是百依百顺。郭丰是元凤任命的,那自然全部听他的。 魏公公顿时哑然,末了只是一声叹息。元凤都不正眼看他,他如何敢跟元凤的心腹争权。本来还指望着苏锦秋管事,他这个近身侍侯的能帮着管些事,结果苏锦秋啥都不管了,他还能管什么。” 崔嬷嬷虽然也有几分叹气,却只能道:“我们只管好好侍侯主子,王爷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两人正相对无言之时,就见元凤大步走进院子,两人马上垂首立到路边。 元凤问:“王妃呢?” 崔嬷嬷低头答:“正在屋里午睡。” “还没醒吗?”元凤问,这都过了午睡时间了。 “王妃到后头泡了澡,又见了郭长史,这才睡下。”崔嬷嬷连忙回答,心里却是有些打鼓,进来侍侯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每每面对元凤时,总有种心中打鼓的感觉。 元凤笑了起来,道:“才睡下啊……” ☆、第 89 章 元凤满脸笑意,大步进屋,走进卧室时,却是把脚步放轻了。 守在床边的四个丫头看到元凤进来,连忙要见礼,元凤却是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她们也识趣的很,直接退出正房,顺带把房门关好,却没敢走开,只在外头守着。 轻纱帐幔,窗户开着的,清风吹进来,帐幔随风吹动,好像是元凤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床上苏锦秋浅色小衣,一头青丝落在枕间,白皙秀着粉亮的脸,长长的睫毛,樱唇小嘴,带着无限的纯真与可爱。就好像是天使与恶魔的共同体,明明那样的纯真,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把直拉到深渊之中。 床榻很宽,苏锦秋正睡到中间,前面空着的位置很宽。元凤躺了下去,紧挨着苏锦秋身侧,少女淡淡的清香直入鼻腔,元凤只觉得大脑不受控制一般,在苏锦秋鼻颈之间嗅来嗅去,把两人的身体挨的更紧些。正想伸手,把苏锦秋圈在怀里,沉睡着的苏锦秋,好像在睡梦中感觉到一般,突然翻身朝里。 元凤笑了起来,两人同床这么久,实在太了解,伸手搂住苏锦秋的腰,直往自己怀里带,有几分威胁的笑着道:“真睡着了吗?实在太好了,那我就可以……” 一语未完,苏锦秋翻身过来,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道:“我才睡下,你就过来闹。” 她睡觉向来轻,又是刚刚睡下,元凤进门她并不知道,躺下她肯定知道了。上次午睡差点出事,她实在不想这样,也不是拒绝元凤。女生羞涩不好意思是一部分,觉得年龄还小,不想这么早也是一大部分。 元凤搂着她,用脸蹭着她的脸,闻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嘴里说着:“知道才来呢。” 苏锦秋只觉得腰间被顶住了,害羞与惊慌同时浮向心头,身体不自觉得紧张起来,微微有些颤抖,羞红着脸道:“你……别这样,大白天的……万一再有什么事……” 想想前头两次,她都要羞死了。要说下人没眼色吧,明明是大白天,就不是睡觉的时间,也不怪会被打扰。 元凤声音沙哑起来,道:“我把她们都赶出去了,不会有人的。” 说着轻轻亲向苏锦秋的唇,从简单的浅尝开始,口舌相交,元凤瞬间狂热起来,搂着苏锦秋的手上下抚动着。 苏锦秋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发自内心深处的欲与求,让她任由元凤欲取欲求。 两人衣衫慢慢褪去,与慢慢长开的脸不同,矫小的身体好像还没 有长开一般。元凤的动作不自觉得停住了,即使还是青涩的果实,仍然紧紧吸引着他。他己经无所谓,没有下不了手的感觉,但是苏锦秋……他并不想强迫她,或者因为是丈夫,男女动情,要发自真心真情。 苏锦秋大口喘息着,元凤停下来,她自然也跟着清醒过来。这跟上回半睡半醒不同,此时她是完全清醒,只是突然间意乱情迷。元凤停了下来,她也跟着清醒。下意识的拉了下半褪的衣衫,把头把低了下去。 问题好像又回到原点,不是不愿意,只是想再等两年。 元凤看她这样,粗声喘息着,只是看着苏锦秋的脸,道:“你不愿意?” 苏锦秋没作声,元凤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正要慢慢离开床榻。苏锦秋却是突然伸出手来,直握住元凤腰间的火热。害羞是有点,不过……她很愿意。即使身体没有成熟,思想早就成熟,这种事情还能做的。 元凤猛然被抓住,先是愣了一下神,顿时身体弓了一下。温柔的小手,几乎握不住,动作十分生疏青涩,完全说不上技术,却让他的身体马上反应起来。 “我……”苏锦秋很想说点什么,主动做手活什么的,她也觉得很害羞。但那一瞬间她就是把手伸了出去,好一会才道:“先……这样吧。” 以元凤的脾气,早在好几年前就可以……他能够忍耐到现在,要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就先这样吧,再等一等。 从夕阳斜下一直到日落西山,苏锦秋才敢召宫女进来侍侯。两人都是羞红脸,尤其是苏锦秋,脸上即羞又怒,没想到手活竟然如此的不好做,想到以后……脸色有些微妙,幸好是手活呢,不然的话…… 想到这里,苏锦秋半嗔半怒,直看向元凤,这样的体力,她以后可要怎么活呢。 元凤看她这样娇羞无限,却是在她脸上亲了一记,脸上虽然有几分满足,却是道:“等我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你。” 打情骂俏的话,苏锦秋却真有点担心了,这样体力的男人,她真应付的来吗? 一直到掌灯时分,晚饭才摆到桌子上。魏公公带着内侍摆桌时,苏锦秋几乎没办法抬起头来。虽然在正常情况下,男主人和女主人做时会有通房丫头旁边侍侯,端茶递水,帮助男女主人完成些难度动作,还有事后打水收拾,再有夸张的直接3p都有可能。 不过她的接受度还没有这么高,尤其是下午时在屋里,两人还是……只要想 到外头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干什么了,她就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做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想想真是羞死人了。 元凤虽然没有彻底满足,不过好歹满足了一部分,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看苏锦秋的神情格外温柔甜蜜。此时看她羞红了脸,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羞的,看着她娇羞的神情却格外的开心,笑着逗她道:“现在就害羞了,以后还有更害羞的呢。” 苏锦秋直接别过脸去,正好内侍们把菜摆好了,便嗔道:“吃饭。” 元凤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却是先给苏锦秋夹菜,道:“一定要多吃些。” 说这话的时候还格外看苏锦秋一眼,似笑非笑,十分邪气。 “喂喂,我自己吃就可以了。”苏锦秋连忙说着,实在不想接受元凤的喂投,目的性太明显,根本就吃不下去。 元凤无视她的话,却是突然转头旁边的魏公公:“我定下来的食谱,王妃按时吃了吗?” 魏公公犹豫一下,不等他回答,元凤就道:“把起居注拿过来,我看看。” 这回不只魏公公,连崔嬷嬷脸色都白了。起注居之类的,一般是后宫用的,记录主子琐事那种。王妃级别的当然可以记,但元凤和苏锦秋都没有吩咐,而且按苏锦秋的性格,只怕也不喜欢这些,他们就没记。 元凤没有得到回答,但看魏公公的脸色,如何不明白,道:“没记?” “扑通”一声魏公公跪倒在地上,身体颤抖起来,很想解释,但到这时候脑子早空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凤挥挥手,很随意的道:“杖毙。” 魏公公张大嘴巴,很想叫一声,好像吓傻了一样,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末了直接瘫在地上。 苏锦秋也张大嘴巴,她向来对元凤百依百顺,此时忍不住道:“为什么?” 要是魏公公做错事还可以理解,魏公公并没有做错事,而且起居注什么的,王妃本来就不用记。 “必须要吩咐才会做事的奴才,这样的废物养着浪费。”元凤说着。 他连苏锦秋的饮食单子都开出来了,结果下人连苏锦秋的饮食起居注都不知道记,蠢笨此至的下人,他还要留着过年吗? 苏锦秋哑然,道理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机灵人又有几个,一百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还要正巧是分派过来的下人,机率实在太低。而且人生的蠢又不是错,虽然不想跟元凤唱对台 戏,却不由的道:“我使着倒是顺手,我替他求个情,就留下来给我使唤吧。” 元凤勾唇一笑,很不正经的道:“求情啊,可以的,不过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苏锦秋嘴角抽了抽,下午己经搞到手断了,这还想闹哪样啊。不过想想魏公公,连忙给元凤夹菜,笑着道:“全听王爷的……” “那我这样,那样……”元凤狮子大开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这种气氛下,苏锦秋脸都要埋到土里,晓的元凤的脾气,只得先点头答应着,上去床之后元凤倒是很好糊弄了,笑着道:“王爷就先饶了他吧。” 元凤对杖毙宫人本来就没什么感觉,微不足道的小事,苏锦秋如此说了,便道:“那今天就算了。” 苏锦秋便对魏公公道:“还不快谢谢王爷,以后做事一定要周全些,切莫再惹王爷生气。” 这也是宫人们倒霉,侍侯了一个太聪明太厉害的主子,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魏公公,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坐直身体磕头时,全身湿透,差点要吓尿来。知道元凤怕烦,磕头谢恩后就赶紧退下。 元凤完全没看到,只是看着苏锦秋问:“平常按时吃饭了吗?”一天五顿喂下去,按理说该发育了。 苏锦秋哪里还敢说没吃,她真没那么好的胃口,只是笑着道:“吃着呢。” 元凤看看她,仍然十分不满意,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还是再加两顿吧。” 苏锦秋:“……” ☆、第 90 章 八月底大军出发,永昌皇帝亲自任命元凤为三军统帅,太子凤启亲自去送。 苏锦秋自然在送行的队伍当中,却是男扮女装跟在凤启身后,堂堂亲王妃男扮女装很不靠谱,但跟着凤启,一切都靠谱了。这是元凤要求的,苏锦秋也想跟着去。 不是难打的战役,更不可能一去不回头,只是短暂的分离,很快就回来。她的心却是揪了起来,有种无法隔舍的心悸感。她那样的理智,本以为可以理智的面对,直到元凤离开的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对元凤的感情,比自己想像中深的多。 不想他离开,一天都不行。 “京城事务就劳烦大哥了。”元凤对凤启说着,眼晴却是看着他身后的苏锦秋,粉雕玉啄的小脸上带着担忧和不舍,让他都有冲动去抱住她,好好再安慰她一番,他一定会打了胜仗平安回来。 凤启眼晴一直看着元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元凤的眼晴从始至终就没有改过地方。让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小夫妻感情好,他当然很高兴,但分离之时,对他这个抚养人兼大哥连一个眼角都没给,心情如何不感慨,不自觉得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道:“嗯,放心吧。” 元凤仍然不放心,继续道:“我刚开府不久,府中事务肯定很多,还要大哥多操心。” 元帅出兵,京城官员也不是闲着的,最基本的粮草,兵部调度,这些都是凤启打理。他自然放心的很,就是对这场战争,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放心的,唯独留京的苏锦秋。要不是行军打仗太辛苦,担心苏锦秋身体太弱受不了,他都想把苏锦秋打包带走了。 凤启挑挑眉,有点忍无可忍的感觉,临走之时也不说点其他的话,就是担心老婆。也不想想齐王府是亲王府邸,哪个敢去找麻烦,更何况苏锦秋也不是纸糊的,再次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了。” “一定要多照看她。”元凤说着,又看着苏锦秋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苏锦秋含泪点头,道:“你只管放心。” 凤启本来还想多多叮嘱元凤几句,看到这样的架式,顿时觉得无话可说。便向元凤挥手,示意他可以上路了。 元凤也觉得时辰差不多,接过疆绳翻身上马,终于把目光看向凤启,道:“大哥保重,国事繁忙,也不要累坏了自己。” 凤启吁口气,终于有几分欣慰之情,道:“我晓的,你出征在外,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元凤拱手道:“大哥放心吧,我定能平安回来。” 永昌皇帝最希望的是他大胜而归,带给王朝以及他本人新一轮的荣耀。凤启则稍有些不同,把他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平安归来最重要。 凤启轻笑了起来,拍拍马头,道:“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 元凤马上向凤启见了礼,又看一眼苏锦秋,意味深长,似乎无限深情在其中,终于挥动马鞭,大军出发。 苏锦秋默然不语,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元凤,身上将军战袍,跨下汗血宝马,带着无以比拟的飒爽,连过于妖孽的脸此时都显得英武不凡,好像从天而降的天神,披着战袍,即将开始新的征程。 这就是她的男人,天生的战神,如此的英武不俗。本来就是狂跳的心,似乎燥动起来。 美色所迷,她似乎更喜元凤了。 元凤打头先行,紧接着大军出动,大风吹起,衣襟飘动。旗手扛着的大旗,更是随风飘荡。 苏锦秋默然看着,这片江山,这片军队。颠峰的即视感,立于高处指点江山。 权利带来的荣耀,她似乎终有点感觉。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大队人马走远,连元凤的背影都再也看不到,凤启道:“我们回去吧。” 身边侍从马上过去牵马拉车,凤启首先上马,接下来是皇太孙凤鸣。凤启的嫡长子,永昌皇帝下旨钦封的皇太孙。此次奉旨跟凤启一起给元凤饯行。一直沉默寡言的跟在凤启身边,好像冷眼旁观一般看着这一切,直到临上马之时,才往大军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复杂。 有时候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爹对自己的亲生孩儿们都十分冷漠,唯独对元凤这个表弟疼有佳。母亲太子妃跟他说,是因为东宫需要元凤对抗凤池。从政治角度可以解释的通。 身为儿子的凤鸣却很清楚,凤启是把所有的父爱给了元凤。东宫里那么多皇孙,那才是凤启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凤启就那么多疼爱元凤…… 后头苏锦秋跟着上车,虽然是跟太子,太孙一起,车夫仍然有长史郭丰换装担任。元凤并没有在苏锦秋面前提过郭丰,只说府中事务可以全部交给他打理,苏锦秋只管享福就好了,不管想怎么样只要说一声就好。 苏锦秋知道元凤用人有多严格,元凤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对郭丰十分赞赏。不自觉得多问了几句,想想郭丰的简历,举人出身却从军,受伤之后又成长史 。同时也有点好奇,郭丰那样的貌美如花,在军队纯真的世界里,会受到什么待遇? 只是不等她问出口,应该说她刚刚主动提起郭丰的名字,元凤就跟打翻的醋坛子似的,马上拉着她灭口。 马车进城,明黄黄的大队,自然是百姓回避。按照计划郭丰驾车带着苏锦秋悄悄回府,郭丰正要掉头走,就见凤启身边的大太监走到马车前。 郭丰不自觉把马车听住,大太监走到马车窗前,小声道:“太子殿下让老奴过来传话,若是府里有王妃料理不了的事,只管派人来东宫,殿下定会为王妃做主。” 说话间掀起车窗一角,把腰牌递了进去。 马车里苏锦秋把腰牌接了,这是宫中奴才进出的腰牌,有了这样,真有事就可以快马去东宫求助了。虽然她想不出王府能出需要向东宫求助的大事,道:“多谢太子殿下关爱。” 大太监听得只是微笑,简单行了个礼,就赶紧去追赶东宫大队。凤启偏疼元凤早不是什么秘密,比这夸张的多了,走前元凤这样嘱咐,送个腰牌都算是简慢了。 郭丰驾车继续前行,马车里苏锦秋则把腰牌拿在手里把玩,元凤走了,她的心情自然失落。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就是思念成疾也没用,继续开开心心生活,努力让自己长胖一些,前平后平,别说元凤下不了手,就是她对着镜子时,也有点感慨,身高倒是长了,却没有发育多少。 她不会就是这样的身裁吧,想想真愁人,哪个女人不想拥有好身裁呢。 马车进齐王府二门,换车回到后头正房,先把腰牌收好,再才梳洗更衣。分府分的急,元凤走的更急,这几日给元凤打点行装,清点人手,府里上下也是忙碌不堪。她这边还好点,给元凤收拾衣服就够了,办公区那边就更忙碌了,元凤随军带走了一大批,工作交接,人员调动,事务烦多。 苏锦秋知道郭丰事务烦忙,自然不会找他。直到七天之后,估摸着事情忙的差不多了,这才把他找过来,吩咐道:“苏家人丁不旺,此时只有姑姑带着两个弟弟在家,我想把他们接过来一同居住,住处我也挑好了,就住在东院万福斋。就劳烦郭大人打扫安置,这几日就把人接过来。” 苏锦秋早有这个心思,只是自家尚且一团乱,实在不好接人过来。现在元凤走了,后续也完了,王府上下都闲了,也就有时间有心情接人过来。 元凤说了郭丰十分万能,她也就不想事事操心,她把地方挑好了, 房间打扫,分派下人自然由郭丰来打理。一是省得操心,二则府中事物是郭丰管的,她这个王妃横插一手,只怕也把郭丰的工作计划打乱了。 郭丰从来都是木着一张脸,恭谦有之,却显得十分无趣,此时脸仍然木着,却是道:“王妃的姑姑可是苏怀玉?” 苏锦秋愣了一下,苏怀玉并不是闺阁少女,郭丰知道她并不奇怪,只是郭丰的口气……不由的道:“是她,郭大人认识?” “嗯,见过。”郭丰不咸不淡说着。 苏锦秋:“……” ☆、第 91 章 苏锦秋早先就跟苏怀玉说好,等打发元凤出门就接她和两个弟弟进府去住。此时吩咐完郭丰,她就派人过去给苏怀玉传话,苏府虽然早就末落,为了照顾两个哥儿,家中丫头婆子也不少。看看是全部带过来,还是打发一部分,反正王府人手十分充足。 “嬷嬷心细,就过去帮着收拾吧。”苏锦秋吩咐着崔嬷嬷。 苏怀玉最不耐烦收拾东西,料理家务,现在要大搬家了,她肯定会觉得烦。让崔嬷嬷过去帮着收拾几天,苏怀玉也能轻松些。就是搬进来之后,带的那么多东西也好整理。 崔嬷嬷马上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就万福斋那边……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上回的事件不但把魏公公吓破胆,其他人也是一样。其他地方是犯错打死,齐王府则是稍有怠慢就打死。别说荣华富贵了,想保住命就要使出吃奶力的侍侯。 主子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主子没吩咐,有意向的事情也要做好。 总之,皆尽所能的侍侯主子。 苏锦秋笑着道:“己经托了郭大人去收拾,就不用再打发人。” 她就是王妃,前头吩咐了长史,后头再打发婆子去看,好像不信任检查工作似的,实在是犯不着。而且她心里也有些好奇,郭丰到底怎么认识苏怀玉的? “王妃思虑周全。”崔嬷嬷忙笑着说,知道苏锦秋不喜欢拖拉,看苏锦秋吩咐完了,就赶紧行礼去了。 崔嬷嬷带上丫头婆子去了,苏锦秋想想把魏公公唤来,吩咐道:“把后花园左边摘星,望月两处收拾出来,按姑娘的配额安排丫头婆子,过些天会有客人来住。” 除了苏家人之外,还有穆六娘,穆七娘。王府的房舍倒是十分宽敞,西路整个空着,但她思来想去总是不合适。要是穆六娘和穆七娘跟元凤是亲戚还好说,现在是她的亲戚,还是血缘比较远的表妹,就这么安排到前院里,虽然以机率来说不太可能跟元凤撞上,就是撞上了也没什么。 但穆六娘和穆七娘还是要嫁人的,一起在前头住着总是不太合适。后花园面积那样大,虽然说是两府花园合并,但并没有人会乱跑。左侧摘星,望月两处又是紧挨着左边,两处后花园小院,院门关上,也是个清静住处。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魏公公恭声答应着。 受过一回教训,自然越发谨慎小心。同时对苏锦秋是无比的感激,要不她保住自己,只怕他的尸身都 臭在乱葬岗了。 苏锦秋又道:“说来这位客人你们也知道,是长宁郡主的伴读穆六娘和她妹妹穆七娘。” 魏公公崔嬷嬷都知道穆六娘是谁,那就说清楚,他们也能知道如何对待。 魏公公怔了一下,有几分不可思议,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脸上神情却没有收住。穆六娘与苏锦秋是亲戚,关系还不错,这点人所共知。但就在他看来,苏锦秋和穆六娘的关系绝对没有好到把人接到自己家住的地步。 苏锦秋的性格绝对不是圣母,就苏锦秋在宫里对穆六娘的态度,最多出嫁时添点钱,突然要把人接到家里在住,顿时有种搞不清状况的感觉。 苏锦秋看魏公公神情就能明白,却是笑笑道:“好好收拾,好好侍侯,不可怠慢。” 魏公公连声称是,道:“王妃放心,奴才一定让两位姑娘住的妥妥当当。” 这个妥当除了把住处、服侍的人安排好之外,还有就是男女之防。不管是元凤这个男主人,还是公主府那边的庶子们,或者男客,规矩一定立起来,人手安排到位,不然未出阁的姑娘在齐王府出事,事情就可大可小。到时候就是苏锦秋只怕对他也有意见,肯定是性命不保。 苏锦秋笑着点点头,魏公公行事比崔嬷嬷机灵的多,事情交给他十分放心。知道魏公公上次被元凤吓破胆,一直没有机会安慰他几句,此时便笑着道:“你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也侍侯了这么久,知道分寸在哪里。只要不出格,我定不会让王爷罚你。” 下人也是人,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她没打算像元凤那样,下人稍有不顺就杀掉换一批。她身边使唤的人都不错,她也没有换的意思,倒是可以安抚几句,总要让他们没有性命之忧,这才能好好干活。 “谢王妃恩典。”魏公公磕头说着,感激之余,也深深的知道他的身家性命全在苏锦秋身上,把她侍侯好了,才能有保命之说。 苏锦秋有几分感慨的道:“也说不上恩典,主仆一场,朝夕相对,我也想你们能好。” 虽然主子下人身份不同,但正常大户人家对下人还是不错的,不会没事杀下人玩。宫里侍侯的这些也是运气好,沾上了皇权,下人就不是人了。再者现在的皇宫是神经病的发源地,估计跟永昌皇帝有关系,现在只希望凤启继位后,皇宫风气能正常点。 三日之后,苏怀玉带着两个哥儿搬入王府。苏锦秋带着丫头婆子迎到二门上,苏怀玉先行下车,两人 许久不见,自然十分亲热。 苏怀玉上下打量着苏锦秋,欣慰的道:“长高了,气色也好,我也放心了。” 看女人过的好坏,看气色最明白。看到苏锦秋这样,她也放心了。 苏锦秋笑着道:“王爷待我很好,姑姑就放心吧。” “我相信。”苏怀玉笑着说。 二门换车到万望斋,在门口下车时,苏锦秋就看到郭丰带着下人在门口等着,下意识的挑了下眉。宝蓝色缎子,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他脚有些跛,此时却站的笔直,更显的面红齿白,把美男子的风彩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个花枝招展的孔雀啊,虽然平常郭丰打扮的也不差,看着也是美貌非凡,今天似乎格外晃人眼。 喂喂,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啊!这是要晃花人眼的节奏啊。 “拜见王妃。”郭丰带着人见礼。 不知道是不是苏锦秋的错觉,郭丰今天似乎连声音都格外好听些。平常召他过来说话,总是冷漠无比,今天语调中却是带着几份轻快,显得柔和许多。笑着道:“郭大人免礼。” “万福斋上下己经收拾妥当,请苏姑姑和两位小爷居住。”郭丰说着,眼睛似有似无的看着苏怀玉。 苏锦秋也不自觉得看向身边的苏怀玉,只见苏怀玉神情淡然,道:“劳烦大人。” 说着就跨过门槛进院,苏锦秋心里稍稍一怔,也跟着进去。 心里却有几分疑惑,苏怀玉行事向来随心,隐藏表情什么的根本就不做。她现在这个反应,好像完全不认识郭丰…… 郭丰神情一怔,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苏家的奶妈抱着两个小哥己经跟上,再是苏家的下人一长串跟着进去。落后了一步,郭丰只得跟在后头。 万福斋跟苏锦秋住的正院一样,都是套院结构,东西各有小跨院。奶妈带两个哥儿住了上房,考虑到苏怀玉的性格,郭丰收拾了东跨院,给苏怀玉单独居住。 院子方正,房舍宽敞,苏怀玉看看十分满意,又对苏锦秋道:“哥儿一天天大了,该寻个好先生启蒙。” 虽然不是亲生的,现在总是姓苏的,读书一定不能差了。 苏锦秋早有主意,元凤养的清客不少,寻个合适的启蒙老师并不难。此时却是笑着问郭丰:“郭大人可有合适人选?” 郭丰顿了一下道:“下官不才,举人出身,若 是王妃不嫌弃,我愿意教导两位公子。” “呃……郭大人事务繁多,如何敢劳烦。”苏锦秋有几分惊讶的说着,她刻意去问郭丰,其实是想把郭丰引入话题之中,哪里想到郭丰这么的……要自己教,喂,动机不要太明显啊。 苏怀玉也觉得不合适,道:“长史事务繁多,如何敢劳动。” 崔嬷嬷帮着打整东西这几天,她问过齐王府的事,知道这位郭长史是元凤的心腹,管着齐王府大小事务。小孩子启蒙虽然重要,但寻个合适的专人并不难,何必让他亲自来。 郭丰看向苏怀玉,似乎被无视的暴燥了,几乎忍无可忍的道:“为何要说劳动,你我之情,这些事情又算的了什么。” 苏锦秋当场=0=,这是要暴料的节奏啊,快暴,快暴…… 苏怀玉神情茫然,上下打量着郭丰,好一会才道:“你是谁啊?” ☆、第 92 章 苏怀玉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她真的不认识郭丰。郭丰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她很不习惯。若是认错人了,那就早点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承错情什么的,以后还起来也很麻烦。 当然也有可能真是她忘记了,她十来岁时离家,江湖上混的风声水起,崇拜者兼追求者无数,突然有人跑出来说,你救过我的命之类的,也很有可能。 话说得太随意,苏锦秋嘴巴直接张成0型,下意识地看向郭丰。 只见郭丰脸上震惊,悲伤,再加上不可思议,颜色更是有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酱色。似乎想说什么,此时全卡在喉咙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一样,更像是被渣男上过纯情小姑娘。渣男干完提上裤子走了,小姑娘哭天喊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姑姑,姑姑……” 苏锦承和苏锦义两个小家伙初来乍到,对齐王府上下都十分陌生,就是苏锦秋这个姐姐,也是好长时间不见,小孩子忘性很大,早就忘记了。 此时屋里气氛紧张起来了,两个小家伙觉得怪怪的,便一起扑向苏怀玉。 苏怀玉一手搂一个,笑着安抚他们:“这是姑娘的家,以后我们要住在这里,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听姐姐的话。” 苏锦秋看着两个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既然是继子,她一定会照顾好他们。上前抱住他们道:“姐姐会照顾你们的。” 两个小家伙只是怔怔地看着苏锦秋,实在分别太久,根本就没记忆了。 诡异气氛转向温馨向,感觉一切正常了。 苏怀玉目光看向郭丰,仍然没有任何印象,看郭丰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也无意追问,她对郭丰不管是身体还是肉体都没有意思,就是以前对他有恩,也不想他回报。 把两个哥儿交给奶们带,屋里的丫头婆子调动起来,这回搬家直到两个哥儿娶亲,只怕不会搬出去,要住十几年,带来的东西自然许多。 正房忙碌起来,苏怀玉便去自己的小跨院去看看。正常情况下郭丰早该走了,郭丰却是径自跟了上来,苏锦秋想想也只得跟上来。 进到小院里,丫头婆子正在房中忙碌,苏怀玉不禁在院门口站定,看郭丰仍然不走。便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对苏锦秋道:“还是另外请人给哥儿们启蒙。” 苏锦秋没有马上回答,看一眼旁边的郭丰。只见他紧抿着 唇,若说刚才脸上是失望悲伤,那现在就是恨意。 这是忠犬变黑化变狂犬的前兆啊…… 她要说什么呢。 其实她更好奇,苏怀玉到底对郭丰做什么了?苏怀玉看起来不是那无情的人,就是完玩甩掉,也不会连人长相都忘了吧。 苏怀玉不自觉得揉揉太阳穴,她行事爽直,对这种别拗小美男不太感冒。以她的审美也不太可能跟郭丰有感情纠缠,便看向郭丰道:“我与郭大人哪里见过?” “你真记不得了?”郭丰咬牙含恨说着。 苏怀玉摇摇头,道:“请明言。” 她是真不记得了,就麻烦郭丰把话说清楚吧。 “十年前,在绵阳。”郭丰牙缝里吐出来两个字,眼睛直瞪着苏怀玉,生怕错过苏怀玉脸上一丝表情变化。 苏怀玉脸色果然变了,也开始从红转白,再转青,上下打量着郭丰,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 苏锦秋看苏怀玉这个反应,也是心中大骇,同时好奇心也被吊到极致,问苏怀玉:“姑姑十年前去过绵阳?” 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十年前两人可都是正当粉嫩的年龄。 青春美少女遇上青春美少年,天雷勾动地火,然后苏怀玉把郭丰玩弄一通,最后始乱终弃……好像想得太多了。 苏怀玉点点头,神情显得很不好意思,顿了一下看向郭丰道:“那时候我行事是有点荒唐,终日流连勾栏与才子之间,想嫁我以及想娶我的人是不少。不过就以我的口味,我对男人向来偏好年龄大一些的,不太可能对十年前的你做过什么啊……” 时日太久已经记不得,但她的口味一直没变过,对郭丰这种小男生,她一直不太喜欢。 苏锦秋傻住了,实在是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接受不了。 勾栏与才子之间……这是男女通吃的意思吗?不对啊,才子之间就算了,勾栏是怎个情况啊,她怎么进去的,忍不住问:“姑姑,你逛过勾栏?” 还不止一次,不然不会用流连来形容。 苏怀玉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老太爷派我出门有事,为求方便,我女扮男装……” “没有被发现吗?”苏锦秋表示很不可思议。 才子就算了,一群书生见的女人不多,再加上苏怀玉身材高挑,认不出来还有可能性。勾栏什么的, 那可全是女人,那些阅人无数的老鸨子,难道会看错眼? “发现了呀,但我出手阔绰,再加上还帮她们赶地痞流氓。我还有一帮才子朋友,常他们过来吟诗作画,大大提升勾栏的名气,还有花魁知道我是女子还向我示爱呢。”苏怀玉说着。 勾栏是做生意的地方,行事必然圆滑,像她这种好客人,求都求不来。开始时只是不收她过夜费,后来就是吃饭免单, 苏锦秋忍不住扶额,真的想不到啊,原来当年的苏怀玉如此的……怪不得对结婚没什么想法。 一个女人能过的如此潇洒了,要男人做什么呢。 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郭丰,她这个亲人都被吓成这样,郭丰这个爱慕者…… 果然郭丰受不了了,身体都颤抖起来,手指着苏怀玉,嘴里的话完全就是不连串的,悲愤的控诉道:“你竟然这样,那我算什么呢,给我赶考的银子,还说我会有出息的,以后要我报答。我好不容易出头了,竟然说不认得……” 越说越愤怒,越说越伤心,虽然没有当场哭出来。脸上的伤心欲决却是显而易见,只差抑天咆哮,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啊,为什么会这么对待我…… 苏怀玉眨眨眼,好像有点印象了,她是捐助过几个穷秀才。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有饿死路边的,那时候她手里有钱,随使拿出一天的生活费给穷秀才去赶考,实在不算事。至于说什么有出息之类的话,真是随口一说。那种情况下,她难道说,你一定考不上,别浪昆山钱了。 虽然郭丰现在这样挺可怜的,但她并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能怪郭丰脑洞开太大。说起来她还是郭丰的恩人呢,只有她要求郭丰的,没有郭丰要求他的。 刺激他的话不好说,便道:“我记不记得并不重要,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总算没有辜负我给的路费。若是真要报答我,就好好侍候王爷、王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你……” 简单两个字出口,郭丰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已经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只是无比悲情的看着苏怀玉。 苏怀玉神色淡然,要是她真玩弄了郭丰的感情,她肯定会内疚。但自己脑洞开太大,怎么也不能算到她头上,道:“恩情什么的,我早忘了,你也不用特意记得。” 好像当胸一捶,郭丰再也承受不起,最后悲愤的看了苏怀玉一眼,终于掉头走了。 苏锦秋看着郭 丰“嘤嘤嘤”跑走的悲凉背影,再转头看向苏怀玉的神情,总是有种指责意味。 造孽啊,这样刺激纯情小美男,心里阴影肯定有了。就不知道会不会黑化,弄不好会怨上天下女人,来个杀尽天下负心人什么的。 “我真的不记得了。”苏怀玉忍不住说着。 苏锦秋想了想道:“郭长史真的很不错,年轻有为,府中风评十分不错。” 据说从来不对丫头小厮假言辞笑,绝地的正经人。就以他对苏怀玉的感情,弄不好还是处男一枚。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怀玉说着。 苏锦秋忍不住道:“姑姑真的不考虑吗?很不错的男人。” 要是一般男人,她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但郭丰真不错,虽然两相情悦在与眼缘,苏怀玉也不是非成亲不可。但若是真的能成,两人做伴生活,岂不是一桩美事。 “不错嘛。”苏怀玉忍不住摸了下下巴,一直以来她对小男生是没什么兴趣。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小男生似乎也不错,比如年轻脸嫩,身材也不错。发展一下好像也不错,道:“不过今天话都说成这样了,没可能了吧。” 现在这种情况,与其想着郭丰会追求她这类的,不如提防着,郭丰黑化会报复她。 ☆、第 93 章 预期中的黑化并没有到来,郭丰嘤嘤跑走之后就正常了。 苏锦秋有点放心,又有点小失落。郭丰若是真因此黑化了,府里事务交给谁。失落的是,她还挺看好郭丰和苏怀玉的。苏怀玉是摆明了没兴趣,郭丰若是也不积极,那肯定没戏了。 就在苏锦秋小失望之时,穆六娘进府了。 当时跟穆六娘约好半月之期,元凤出征,苏家人进府,两件事忙完,自然就轮到穆六娘。 太子妃对长宁郡主很一般,却没有亏待过。穆六娘给长宁郡主当了几年伴读,手中积蓄也不少,主要是主子打赏,实在是一笔收入。 长宁郡主回禀太子妃,太子妃向尚宫局和宗人府打招呼。派了一辆车,两个内侍人相送。穆六娘的东西也不多,几个首饰匣子也就装完了,再加上几包衣服就是全部家当了。 崔嬷嬷到二门迎了穆六娘,引着她直入后头苏锦秋正房。 苏锦秋一身家常衣服在梢间榻上坐着,听到脚步响便抬起头来。十六岁的穆六娘,身量已经完全长开,身材高挑,五官端秀,尤其是在宫里这几年。虽然是侍候人的活,气质也不同与初入京时。 高端大气上档次,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大家闺秀。 崔嬷嬷引着穆六娘走到榻前,刚要上前见礼,苏锦秋就笑着道:“在我这里虚礼就免了。” 以前在宫里,上下人看着,总是不能太自在。现在在自己家里了,要是再拿派头,次次见礼,就太别拗了。 穆六娘却是笑着道:“今天是初来乍到,应该给王妃见个礼。” 说着不容苏锦秋再说什么,规规矩矩见了礼。 苏锦秋也没再阻止,只是看着穆六娘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处,穆六娘这样也不能说不好,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规矩很大,女人要守规矩才能过的好。 “多谢王妃眷顾收留。”穆六娘感激地看着苏锦秋,神色认真地道:“王妃与我的大恩,我定不相忘。” 她的将来,她的前途,所有一切都压在了苏锦秋身上。只要此次她能翻身,她愿意做牛做马回报苏锦秋。 “我也没做什么,哪里用如此说。”苏锦秋悠悠笑着,有几分意味深长,又道:“你一路过来肯定累了,还有东西要整理,先让崔嬷嬷带你去安顿,晚上一起吃饭。” “是。”穆六娘起身应着,笑着告辞:“一会再来陪王妃说话。” 苏锦秋点点头,洗澡更衣,熟悉环境,收拾行李,今天有穆六娘忙的。 崔嬷嬷引着穆六娘去了,苏锦秋刚要拿起书继续看,魏公公却是端茶上来,直走到苏锦秋榻前,笑着道:“这是新罗国进贡的新茶,太子殿下刚派人送来的,奴才斗胆泡了一碗给王妃尝尝。” “先放那吧。”苏锦秋可有可无的说着。 她对品茶没什么兴趣,就是宫中出来的,齐王府收到的各种赏赐实在太多。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没事就赏,吃的喝的玩的,都快没地方放了。 魏公公把茶碗放到炕桌上,稍退了几步,道:“有件小事,奴才想着还是要回禀王妃。” 苏锦秋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道:“有话就直言。” “三日前,元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带着一家老小进府探亲,亲戚来访本来也无妨碍。不曾想元老太太那么大胆,竟然留他们在府里住下了。”魏公公说着,神情十分嫌弃。 元俊卿就算了,他是元凤的亲爹又是宗人令,为公主守节居住公主府理所当然。元老太太算是什么东西,自己都是客居,竟然还敢收留自家亲戚,太拿自己当回事。 苏锦秋倒不算意外,元老太爷和贾氏一直拿自己当回事,只是问:“住哪了?” 记得元俊卿把元老太爷和贾氏赶到偏院角落里去了,院子很小,为此贾氏还跑到她这里抗议过。 “元老太太自己院里。”魏公公说着,道:“为此还跟驸马爷大吵一架。” 元老太爷和贾氏一直想搬出小偏院,被元俊卿压了下去。这回贾家亲戚来了,以贾氏的意思,怎么也得收拾一处像样的院子来招呼。元俊卿根本就不理会,元老太爷出面说,都被元俊卿驳回来了,最后只得在偏院住下。 本来小院就窄,现在又住下贾家几口人,顿时更拥挤了。再有下人分配,份例发放,只怕还有得闹。 苏锦秋想了想问:“两府内务分开了吗?” 进府之后她就是享福状态,凡事不管不问,总账本倒是看过,大约知道元凤的财产足够她挥霍十辈子,她也就懒得再管钱。钱多到这种地步,根本就不需要计算。 魏公公神情显得犹豫了一下,道:“驸马爷把长公主陪嫁交与郭长史,两府内务全由郭长史打理。” 苏锦秋会意,道:“两府内务既然有郭长史打理,由他处置就是了。” 元俊卿有四份收益,宗人令的薪俸,驸马爷薪俸,定城侯府收益以及含山长公主陪嫁的出息。元凤己成年,继承母亲财产理所当然。交出公主陪嫁,然后让元凤掌家,这样的做法也不能说错,儿子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贾氏就是想闹腾,郭丰在她这个齐王妃面前都是冷艳高贵范,更何况贾氏。再退一步说,还有元俊卿呢,有的是人把贾氏p飞,她也就懒得管了。 魏公公看苏锦秋并不在意,嘴边的话不由得咽了下去,话锋一转却是道:“借住的那位贾姑娘是贾氏的侄孙女,今年十六岁,生的明艳动人。也不知道那贾氏打的什么主意,非要把她留到自己身边照看。” 苏锦秋不自觉得看一眼魏公公,道:“贾氏应该不会想着把侄孙女送过来当侧妃。” 大楚后妃都是选秀选进来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就是有意思想往元凤这里送,也得看能不能送进来。最有可能的,贾氏想把侄孙女嫁给元俊卿的儿子,亲上加亲,辈份也合适。 魏公公有几分担忧的道:“奴才斗胆说一句,王妃还是要留心些才好。年轻姑娘住在府里,这样的富贵荣华,难免不会动心。” 苏锦秋笑了起来,知道魏公公这言下之意,不但是在说贾姑娘,也是在说穆六娘。道:“你想太多了。” 旁人再有心,元凤又不是傻子,要是元凤能上这种套,这种男人根本就没要的必要。 “奴才多言了。”魏公公知道马屁拍到马脚上,马上低下头来。 苏锦秋看看他,倒是没有出言责怪,只是温声道:“郭长史掌管两府事务,事情繁多,我身边的琐事还得你多操心。” 从某方面说魏公公很委屈,明明是内侍总管,按理说府内事务该有他来掌管,结果却成了闲散人等。要是魏公公一点能耐没有,像崔嬷嬷那样,只知道老实侍候也就算了。偏偏又有点本事,便想多刷刷存在感。反正有元凤在,倒不用担心压不住他。 “是,侍候王妃是奴才的福份。”魏公公连声说着。 苏锦秋听得只是笑,道:“六娘那里正收拾着,此时无事,你也过去瞧瞧。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我诚心留她住下,就不能委屈了她。” 魏公公知道这是苏锦秋敲打他,马上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说着就要出门去。 “等等,还有件事。”苏锦秋突然想了起来。 魏公公马上转身回来,低声道:“听从王妃吩咐。” “你去江城穆家一趟,把六娘的妹妹七娘接过来。”苏锦秋说着。 穆家现在风雨飘摇,虽然穆老太太还活着,只怕也顾不上管穆七娘。古代消息传递困难,从京城到江城,一来一回耗时不短。她就是再有心照顾穆七娘,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魏公公愣了一下神,下意识的问:“若是穆家不允……” 穆家虽然削爵不是侯府了,总还是大户人家。穆六娘一直在京城,现在借住齐王府,也能说得过去。现在让他特意去穆七娘,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苏锦秋笑着道:“所以我才派你去接人。” 以血缘关系来说,她确实没有接人的立场,但有元凤顶着,大不了就是强抢民女。 魏公公马上明白,仗势欺人的事情干起来最爽了,道:“王妃放心,奴才打点行装,下午就出门。” “也不用这么着急,明早动身也不迟。”苏锦秋说着,人靠在靠枕上,有几分疲惫的模样,挥手道:“今天不用再过来侍候,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魏公公说着。 倚着靠枕歇了一会,直到中午饭前苏锦秋才醒。到万福斋吃的中饭,看看两个弟弟,也想跟苏怀玉聊聊,一个人屋里闷着也挺无聊。 “上午郭长史来了,带来两个启蒙老师让我过目,据说都是大儒,明天开始上课。”苏怀玉说着。 大儒不大儒的她也不太懂,反正郭丰把人带过来了,两个白发老头看着挺严厉。小孩子启蒙,这样也足够了。 苏锦秋眉头挑起,道:“郭长史来了?除了这个没说其他的吗?” “没有啊。”苏怀玉说着,郭丰过来时一副冷酷无情范,据说他一直这个德性。随意道:“都十年前的往事了,有本事混成现在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雨,怎么会还把陈年旧事放在心里。” 郭丰爱慕的只是他心中的神仙姐姐,看到她本人肯定破灭了。要是小青年可能会伤心几天,混都郭丰这样了,心理调节能力肯定强的多。 “唉,挺可惜的。”苏锦秋忍不住说着,看着苏怀玉满脸可惜的道:“挺好的一段姻缘。” 苏怀玉并不以为然,她现在生活的挺好,没有嫁人的打算。岔开话题道:“听下人们说,穆六娘进府了。” 苏锦秋点头道 :“我把她安排在后花园里住,若是有合适的亲事,也想帮她一把。” 苏怀玉可有可无的道:“也挺好,只是没想到你与穆六娘还有这个交情。” 她对穆六娘没什么感觉,为人并不坏,但苏锦秋这样帮她,感觉交情还没到这份上。至于看穆六娘可怜,苏锦秋并不是圣母。 苏锦秋笑而不答:“我派魏公公去江城接七娘进京,我倒是挺想她的。” “也好,派内侍这去接,谅穆家不敢不给人。”苏怀玉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就有丫头进门传话:“郭长史有事与姑姑商议,要求相见。” 苏锦秋耳朵立即竖起来,郭长史那样的冷艳高贵,从来不与她这个王妃商议什么事。现在竟然有事跟苏怀玉商议,实在很可疑。 苏怀玉却是不当回事,只是道:“请郭长史进来。” ☆、第 94 章 郭丰仍然是那个郭丰,身着官服,打扮得体,依然冷艳高贵着。 看到苏锦秋在屋里,也不过简单见了个礼,随后就神情冷傲的对苏怀玉道:“今天过来,是因为两个哥儿念书之事。” 苏怀玉惊讶问:“老师不是找好了吗?” “上课地点还请王妃指定。”郭丰说着,顿了一下道:“驸马爷的庶子们,启蒙都是在公主府前院的小书房读书。此时十爷和十一爷正要进小书房念书,驸马爷也在寻老师。知道苏家两位哥儿也要念书,便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安排在一起。” 小孩子启蒙就像是放羊,一个是放,一群也是放。当然要是苏怀玉不想一起,那就另外收拾书房,也很简单。 苏怀玉对元俊卿很有好感,苏墨玉生前好友,一直挺照顾苏家。而且孩子嘛,一起上学也挺好,便道:“那就一起吧,省些事。” 苏锦秋也觉得这样妥当,道:“一起启蒙也方便照顾,彼此做伴也挺好。” 两个哥儿一直是奶妈照看着,物质上绝对没有任何亏待,但精神层面只怕有些照顾不到。无父无母的孩子,长大之后心理总会有点阴影。跟着同龄人一起上学,对他们自身性格的形成也有好处,至少不会太孤僻。 “是。”郭丰应着,话完见礼转身就要走。 苏锦秋突然笑着道:“郭长史挺闲的,这样的小事也亲自过来。” 她这个王妃好像都没受到这种待遇吧,就算真有事要询问她的意见,郭丰也会派人来传话。像这样亲自过来询问,她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郭丰无比淡然地道:“今天有空。” 苏锦秋笑而不语,本来以为没戏了,现在看来还挺有戏的。 烈女怕缠郎,加油啊,郭长史,看好你哟。 苏怀玉扭头看向苏锦秋,对苏锦秋脸上的笑意表示不满。她对冷傲小男生没兴趣,就是郭丰长相不错,她也没什么兴趣。 郭丰也感觉气氛不太对,道:“正好有件事要禀告王妃,元老太太娘家亲戚过来投靠,留住在自己小院里,我便没有理会。平常供给费用更与王府无关,由贾家人自己料理。” 苏锦秋笑着道:“郭长史料理即可。” 郭丰根本就没有回禀她的意思,只是恰巧遇上便说起来。准贾家人住下已经很客气,若是再给生活费……王府钱再多,也不会把街头要饭的拉进府里养活。 事情说完,郭丰行礼退下,不恭不卑,继续冷艳高贵。 苏锦秋不禁笑了起来,道:“真是有趣。” 虽然有点恶趣味,但这样的闷骚男追妻,尤其追的还是苏怀玉粗线条豪放女。外头越是冷艳高贵,心里越是鲜血狂喷。这样里外反差,想想就觉得想笑。 苏怀玉完全无感,她最不喜欢这种傲慢款,要不是郭丰是真有本事,属于有本事装的起那种,她都有想一脚把他踢飞了。让你装,直接化做流星飞走。道:“没觉得哪里有趣,你要是喜欢倒是可以收了。” 苏锦秋连连摆手,道:“消受不起。” 收个小美男什么的,若是元凤知道了……只怕满府没一个活口,她还是别造孽了。 摆桌吃了中饭,奶妈抱着两个哥儿去午睡,苏怀玉也想歇一会。 苏锦秋起身回去,却没回自己正房,转身去了后花园。秋去冬来,天渐渐短了,她不太想睡,趁着有空去看看穆六娘,正好把午睡混过去。 带着丫头婆子从后门过去,进了后花园山门,左拐没多久就是摘星,旁边就是望月。四四方方两处小院,位置隐蔽安静,关上大门却又自成一方天地。 “王妃驾到……” 门口丫头看到苏锦秋过来,连忙往里头传话。 屋里穆六娘迎了出来,笑着道:“正该午睡的时候,王妃怎么过来了。” “早上睡了一会,现在倒没了困意。”苏锦秋笑着说。 说话间看看小院,整齐有序,提前收拾好的,丫头婆子配的也多。院落是穆六娘收拾好的,穆六娘也没什么行李,又有崔嬷嬷和魏公公跟着料理,午饭之前就安顿好了。 穆六娘引着苏锦秋进屋坐下,三间正房小巧精致,铺陈摆设虽然比不得宫里,当做女儿闺房却是上上等的。 “既然住下了,就千万不要客气,缺了什么只管对嬷嬷们说。”苏锦秋笑着说,又问:“中饭吃了吗,你初来乍到,厨房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以后要吃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婆子去说。” 穆六娘连忙道:“王妃厚待,如何敢放肆。” 崔嬷嬷特意说过,王府的主子们没有份例之说,都是想吃什么打发人到厨房去要。穆六娘是客居,苏锦秋却是几次吩咐要厚待,厚待第一条就是衣食住行。魏公公便吩咐厨房,穆六娘的饭菜一应是点单,想吃什么厨房做什么。 知道 齐王府不差这点钱,穆六娘并不是轻狂之人,心里总有点不安。 苏锦秋笑着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道:“我已派人去江城接七娘进京,到时候姐妹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才好呢。” “王妃心慈能想着我们。”穆六娘笑着说,神情十分欣慰。 虽然不同母,总是姐妹一场,穆家情况不大好,穆七娘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苏锦秋把穆七娘接到王府来,与她做个伴,真的。 喝了半杯茶,苏锦秋兴致不减,笑着道:“你今天刚到,要是不觉累,我带着你园里逛逛。外头边逛边说,比在屋里闷着强。” 虽然是自家的后花园,苏锦秋真没怎么逛过。事情一件挨着一件,再者一个人逛园子也挺无趣的。穆六娘来了,带着她逛逛,顺道自己也逛逛,既能让穆六娘认了路,也能打发时间,给自己找点乐子。 “一应事务都有嬷嬷丫头们料理,我哪里能累的着。”穆六娘笑着说。 从宫里到王府,重要的一步跨了出来,与其说累,不如说是兴奋。她将要在王府里决定自己的婚事,自己的未来,她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说话间穆六娘起身更衣,屋里侍候的婆子们,看苏锦秋身边只有两个大丫头。早派给崔嬷嬷和魏公公传话,虽然是逛自己的园子,就带了两个人,磕着碰着也是担待不起。 两人从小院出来,魏公公带着丫头婆子过来,身后还有内侍抬着软轿备用。若是苏锦秋走累了,就可以马上上轿,一定不能累着她。 “只是随便逛逛而己,哪用如此。”苏锦秋忍不住说着。 以前在宫里还好,身边使唤的下人都是有例的,平常行动也不能张扬。分府之后,自己称王称霸,档次立马提升了好些倍,就是日常行动,排场也是大得很。 魏公公笑着道:“园子太大,若是王妃累着,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岂不是罪该万死。再者两府人多,若是有不长眼的冲撞了王妃,想着还是奴才们随身侍候着好。” “那你们离远点跟着吧。”苏锦秋说着,她很理解魏公公想刷存在感的心情,也就没再反对,单说魏公公侍候的本事,确实是周到细致,也很会说话。 “是,奴才让他们退后。”魏公公说着,挥手让下人退后,自己却是向前一步,在苏锦秋身边侍候。 新修花园又把公主府旧园并入,总体面积比御花园还要大几倍,亭台楼阁,水榭花香。今天也是难得 的好天气,不冷不热,太阳也不刺眼。 苏锦秋身为主人,所知还不如魏公公多,魏公公适时讲解。花草有什么来历,亭台楼阁哪里来的,以及园中对联是谁写的。 直到魏公公讲解才知道,花园山门的对联竟然是永昌皇帝提的,园中几处亭台的对联竟然是凤启题的。果然是真爱,细节处都能体现出来。 走到假山台阶下,本想到上面亭子里歇一会脚,就听假山背侧传来一个女子娇诉声:“郭大人好生无礼,我是王爷的正经亲戚。” 声音很陌生,苏锦秋不禁停住脚步。 旁边魏公公眉头皱紧,便要过去训斥,苏锦秋却是摆摆手,示意魏公公安静。听墙角什么的虽然不太合身份,但郭丰,陌生女子……她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正经亲戚?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贾姑娘是真不知道害臊为何物。”郭丰冷冷说着,声音低沉,音调上挑,又是嘲讽技能全开,刺眼动听,却足够让人抬不起头来。 “我姑奶奶是王爷的亲祖母!”贾姑娘抢白说着,听声音也知道,她这是急了。 郭丰冷讽道:“王爷的亲祖母在元家祖坟里呢,想往脸上贴金,也要看有没有贴对地方。我开恩留你们一家住下,已经给足面子,若是再无礼挑衅,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锦秋不禁偏头看过去,郭丰仍然官服打扮。虽然是长史官,按制也不该出入王府后宅,几次见他都是身着官服,这也是他的庄重。 再看身边贾姑娘,果然如魏公公所说,生的明眉皓齿,有几分姿色。只是郭丰更有美貌,顿时把贾姑娘比了下来。苏锦秋都有点想吐槽魏公公,连郭丰的长相都不如,有什么需要提心吊胆的。 若是这种姿色都需要担心,她真不用过了。 “不客气?你敢怎么样!”贾姑娘声音大了起来,双手叉腰成大茶壶状,冲着郭丰吼了起来,看架式是打算跟郭丰干一架。 郭丰脸色阴了下来,他生的美貌,却是气势十足。此时拉下脸来,更有不怒自威之感,低声道:“滚!” 说完转身就要走,实在不该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贾姑娘看郭丰如此,心中怒火更盛,这趟进京的目的她很清楚。贾家都要没饭吃了,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不管当大当小一定要嫁进来。哪里想到现在实更加残酷,贾氏哭闹了好些回才把他们留下,结果王府却不出供奉,让他们生活自理。 至于求见王妃苏锦秋,别说正主,身边贴身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没见过。知道府中事务全由长史郭丰打理,本以为凭她的口才肯定能说动郭丰,哪里想到郭丰根本就不买帐。 既然已经翻脸了,贾姑娘便一不作二不休,突然扯向自己衣领,一副委屈被调戏的模样,尖声叫着道:“救命啊,郭长史不要啊……” 苏锦秋顿时瞪大了眼,这样也行啊,贾家出身不是挺好的嘛,这样奇葩的小姐…… 她身边的魏公公,以及穆六娘也是一脸震惊,魏公公还好,宫里奇葩更多。可怜穆六娘,顿时被震住了,真是开眼了,竟然还能这样。 郭丰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听贾姑娘自扯衣服叫喊起来,脸色更沉,却不见一丝惊惶。反倒上前两步,走到贾姑娘跟前。 贾姑娘还以为他怕了,得意笑了起来,把声音压低了,道:“哼,小小一个书生,我还摆布不了你……” 话音未落,郭丰突然伸手去扯贾姑娘的衣领。贾姑娘自扯是很有分寸的,只是扯了一点点,郭丰出手就不同了,瞬间贾姑娘的外衣成了几片落到地上。 “小小村妇也敢在我面前卖弄。”郭丰说着,声音很轻很冷,下手却是重的很,他是男人,体格有天然优势,又参军习武,没几下贾氏身上只剩下白色底衣。又道:“不是想脱嘛,我让你脱,光……” 贾姑娘先是惊讶,反应过来之时顿时大叫起来,她只是想想吓吓郭丰而己。并不打算玩真的,而且郭丰要是真把她趴光了,她……一个姑娘家可要如何是好啊。刚才是假叫,此时真叫起来:“救命,救命……” 苏锦秋顿时=口=,连阻止都忘记,这神转折……她该说什么好呢。 ☆、第 95 章 贾姑娘身上衣服越来越少,声音越喊越大,首先冲出来的不是就在假山边上的苏锦秋,而是躲到一边的元老太太贾氏以及贾姑娘母亲。 贾姑娘虽然有胆子,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出面堵郭丰,贾氏和贾太太就在不远处猫着。一旦情况不对,好歹有个照应。依着贾太太的意思,要是贾姑娘能讹上郭丰,给他当正妻,也是桩好亲事。 贾家女人们做梦没想到的是,郭丰竟然如此凶残,上手就撕贾姑娘的衣服,没一会贾姑娘身上只是短打衣裤,白花花的大腿都要露出来了。 “住手,住手!!”贾氏怒气喝斥。 贾太太也顾不得,赶紧脱掉身上外衣披到贾姑娘身上。此时贾姑娘身上只有肚兜和短裤,整个人抖的像筛子,眼泪弄花了妆容,被贾太太搂在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元老太太贾氏则是气的全身打颤,她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贾姑娘只是自扯开了衣领。郭丰却是发疯一样把贾姑娘趴光了。怒气喝道:“大胆奴才,敢如此犯上,还有没有王法!!今天的事情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要告到大理寺。” 郭丰听得冷笑一声,道:“贾姑娘自己犯贱,我只是顺手帮她一把。你们该感谢我才对,解开衣领算什么,要脱就要脱成这样。” “你!”贾氏听得怒不可谒,伸手就要去打郭丰。 郭丰挥手拍开贾氏甩过来的巴掌,他力气大,贾氏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顿时捂脸大哭起来,道:“我堂堂正房夫人,娘家人竟然受这样的欺负,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贾太太搂着贾姑娘,也是是泪流满面,却是对郭丰道:“事己至此,只有成亲隐瞒此事,郭大人去准备婚事,即日迎亲。” 郭丰笑了出来,看向贾氏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还真是敢想。这等贱、妇,给我提鞋我都嫌脏,还敢做这样的美梦,马上收拾东西滚出王府,不然等人把你们扔出去,那就难看了。” 贾太太看郭丰没有负责的意思,眼睛顿时瞪大了。顿时大喊起来:“我家女儿己经被你糟蹋成这样,畜生啊,你还想怎么样!” 贾姑娘自扯衣服只是为了压制郭丰,按照正常思路,姑娘家这么一干,郭丰这个小小长史肯定也会害怕,哪里想到闹成现在这样。贾姑娘的名节清白己毁,再想嫁给王府其他人己经没有可能,只能死活拉上郭丰,不然女儿将来要怎么办。 郭丰嘲讽笑着,指着 贾姑娘道:“就她这样的姿色,也配我去糟蹋?我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贾姑娘被母亲搂着,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此时己经有几分回神,马上喊着道:“郭郎,你好生无情,刚刚还跟我海誓山盟,非我不娶,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怎么能如此的无情无义。” 贾氏反应过来,也马上喊着道:“事到如今,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旁边苏锦秋听到这里,神情都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只能说世间奇葩果然是扎堆的来,就比如贾家。不过单论反应能力,贾姑娘还是不错的,还能豁的出去。像她这种最该找那种拉不下脸的小男生,对着郭丰使,只怕就使不开了。 魏公公小声道:“要不要奴才……” 两方这样撕扯起来,苏锦秋这个王妃目堵了全部过程,应该出面给郭丰做主。确实是贾姑娘自己犯贱,郭长史只是自卫反击,当然有些反击过当。 苏锦秋摇摇头,站着不动,继续围观。贾家人是冲着郭丰去的,她能给郭丰做一回主,难道还能次次给他做主。 身为长史,出事了若是需要王妃出面搞定,实在是自身无能。郭丰并不是无能的人,她也想知道郭丰想怎么料理此事,也想知道,元凤到底给了郭丰多少权限。 热闹不嫌大,一次闹完也挺好。 就听郭丰冷笑道:“我娶谁不娶谁,还轮不到你们管。” 说完这句,郭丰转身就要走。他还要到前面办差,没功夫在这里撕扯。 贾氏如何愿意,这回肯定要赖到郭丰身上,上前去拉他,嘴里说着:“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理的地方,跟我去见老太爷。” “滚开!”郭丰喝着,眉头皱起,猛然一甩袖,直把贾氏摔倒地上。 贾氏顿时大叫起来:“啊,啊……我的腰,我的腰……” 郭丰看都没看一眼,抬脚走了。 贾氏喊了好几声,只有她自己的贴身丫头过来扶她,至于园中仆妇们,连一个过来的看的都没有。事关郭长史,顶头上司,哪个敢过来找不自在呢。 苏锦秋看到这里,也朝魏公公摆摆手,一言不发转身回去。 魏公公会意,不自觉得把脚步放轻,后头跟着大部队,距离较远,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一个凑上前的。看到苏锦秋走了,也跟着回去。 走出假山的范围,穆六娘不自觉得吁了口气。实在有种见世面的 感觉,都不知道该哪个更奇葩,不管是自扯的贾姑娘还是真趴的郭长史,这都是牛人。 “没吓着你吧。”苏锦秋笑着说,穆六娘是标准的古代闺秀,只怕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穆六娘道:“倒不至于吓着,只是没想到……” 其实她也有点惊讶,苏锦秋明明围观了全部过程,在贾氏闹起来的时候,她应该站出来给郭丰做证,事情也能马上压下去。结果她只是打酱油一般,看完就走了。 “我们到前头亭子里歇会。”苏锦秋笑着说,相信过一会就会有人来,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就在花园里解决,她也懒得带回正房。 魏公公马上朝后头跟着下人们挥挥手,然后亲自上前收拾。等苏锦秋和穆六娘进到厅中时,桌椅,坐垫,茶具,茶点,连熏香都己经收拾妥当。 魏公公手里还拿着披风,笑着道:“这里风大,王妃小心着凉。” 苏锦秋赞许的点点头,魏公公的智商在元凤面前虽然不够使,但侍侯人很是有一手。在她看来,这样的下人就够了,细心周到,把主子侍侯的舒舒服服,这也就够了。 茶喝了半杯,顺口的茶点吃了两块,就有婆子来报:“元老太爷,元老太太,元二爷,贾太太,贾姑娘要见王妃。” 苏锦秋把茶碗放下,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道:“亭子宽敞,风景也不错,那在这里见吧。”“是。”婆子赶紧去传话。 魏公公有心,看苏锦秋神情,连忙使唤内侍,又搬了两把椅子来。 小内侍们把椅子摆放妥当,那厢元老太爷带队,身后跟着哭哭泣泣的贾家女人们,以及酱油状态的元祈笙。贾姑娘不再是刚才果身状态,穿了身衣服,妆容依旧。只是长相并不是娇弱型,脸上的粉也不少,眼泪把妆容弄花,跟花猫无疑,丝毫没有美感。 一行人进到亭里,苏锦秋也不起身,只是很随意的笑着道:“老太爷来了,快请坐。” 元老太爷满脸怒容直瞪着苏锦秋,苏锦秋再是王妃,也是他孙媳妇。贾氏是后妻就算了,他可是嫡亲爷爷,没想到苏锦秋竟然这样大模大样的坐着。 苏锦秋淡然笑着,看元老太爷不坐,她也不让,只是笑着道:“此时过来,可有什么事?” 元老太爷看苏锦秋依然如故,更是生气,怒声吼道:“看到尊长过来,竟然不见礼问安,你学的哪门子规矩。” 苏锦秋笑而不语,旁边魏公公马上道 :“老太爷这话可是说岔了,我家王爷是皇帝亲封的亲王,一直以来长于宫廷,并不是一般的异姓王可比。就是老太爷您想在王爷,王妃面前讲家礼,也得看看国礼允不允。” 元凤除了姓元之外,跟元家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元家上下都在沾元凤和长公主的光,永昌皇帝早就摆明了态度,元凤就是皇子待遇,当臣子的哪个敢说比皇家人地位高。 元老太爷顿时语塞,贾氏却是悄悄拉了拉元老太爷,她进宫碰过钉子,知道苏锦秋并不是个好说话的,至少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好说话。府里情况就这样,跟她硬碰讨不到好处。 元老太爷心中怒气冲天,此时也只得坐下来,贾氏也跟着坐下来。只有两把椅子,其他人自然只有站着。 穆六娘不禁看向元祈笙,只见他神情莫名,估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被元老太爷硬拉过来的。依然玉树临风,光彩照人,这一波同龄人里确实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不过她也想开了,元祈笙看不上穆家的家世,自然不可能娶她,她也没必要强求。 元祈笙留意到穆六娘的目光,也朝她看去。见是见过,却是好几年前,穆六娘并不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他早就不记得。不过苏锦秋收留穆六娘在王府的事,他倒是知道。不禁朝她一笑,进宫几年,气质好多了,至少能让人有印象。 “我嫁与老太爷十来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不敢说辛苦,总是元家的正头太太。哪里想到,我娘家人过来小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此事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撞死在这里,我……我实在是无脸见人。”贾氏痛哭起来,手捶着椅子扶手,脸上伤心欲决,马上就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元老太爷看娇妻如此,也是心疼不己,怒道:“放心,我肯定给你做主。” “老太爷……”贾氏哭痛着,几乎要哭晕在元老太爷怀里。 苏锦秋微笑看戏,都没有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贾太太看苏锦秋这样反应,直接跪了下来,本想扑过来抱苏锦秋的大腿,却是被魏公公一声喝斥。不得己退后一步,哭泣着道:“府中长史郭丰,诱、拐我家女儿,在花园里假山上就……求王妃做主!!” 贾姑娘也跟着哭泣道:“他给我写情诗,说要与我白头偕老的……” 苏锦秋对这母女俩的演技比较服气,问:“你们想我怎么做主?” 贾太太一看事情有望,马上道:“出了这样的事,总是女儿家吃 亏,现在只求王妃指婚,让他们成亲,也算全了彼此脸面。” “指婚啊……”苏锦秋神情显得犹豫起来,顿了一下道:“我看这样吧,不如让贾姑娘写了身契,卖身为奴给郭长史当丫头吧。” ☆、第 96 章 苏锦秋神情严肃,语调认真,以至于贾家三口都是一愣,下意识以为这事成了,贾姑娘能嫁给郭丰了。 还是元老太爷先反应过来,道:“当丫头?这怎么能行,总是要摆上两桌酒,当个明公正道的妾。” 他虽然很爱贾氏年轻温顺,但对贾家人却是十分看不上。尤其是贾姑娘说的,她跟郭丰有私,首先是自己不尊重。聘为妻,奔为妾,像贾姑娘这种被男人私下上手的,也就是当妾的料。 贾家三口这才反应过来,贾姑娘首先跳了起来,哭喊着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让我当妾,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更何况我若是为妾,姑奶奶的脸面往哪里摆,娘家侄孙女给长史当妾,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贾太太抱着贾姑娘,哭的更痛了,道:“我可怜的女儿啊,遇上这等畜生,毁了你的清白,这要如何是好啊。” 贾氏更是不必说,站起身来紧抓住元老太爷的衣袖,几乎要哭岔气了,道:“老太爷,我娘家侄孙女若是当了妾,我和禧儿要如何立足啊。” 元老太爷顿时显得犹豫起来,总是贾氏的亲戚,让贾姑娘当了妾,确实很不像话。便义正词严的看向苏锦秋道:“若是为妾,脸面上实在过不去,那就让郭长史把贾姑娘娶为正室,此事也就过去了。” 苏锦秋看着元老太爷有种吐槽不能的感觉,她明明说的是当丫头,他们就能如此神展开理解。尤其是元老太爷说话的神情,好像小猫小狗配对似的,十分十分的理所当然。 狗腿魏公公看苏锦秋神色,马上插言道:“老太爷想太多了,王妃说的是,写了身契当丫头。” 这根本就是一句戏谑的话,嘲讽贾家的。贾姑娘是良民,写了身契当丫头那就是卖身为奴,别说脑子正常的,就是纯脑残都不会干。 元老太爷又是一怔,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气成猪肝色,拍着扶手道:“胡闹,那郭丰如此淫、邪,多番调戏,毁了贾家姑娘的清白,岂能就这么算完了。” 苏锦秋认同的点点头,却是道:“是不能这么算完了,不过谁调戏了调谁就要另外再议。以郭长史的才情相貌,不知道多少人打他主意,意图讹诈。” 说话间苏锦秋的目光看向贾姑娘,上下打量一番,毫不客气的嘲讽道:“贾姑娘这等容貌,与郭长史站在一处,谁调戏谁一目了然。” 就算她没有目睹全过程,就以郭丰的品行,她也会选择相信郭丰。又不是没见 过女人,不可能饥渴到这种程度,贾姑娘的样貌连郭丰都不如。 贾姑娘愣了一下神,马上跳了起来,喊着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被府中长史毁了清白,王妃竟然包庇奸人指责我!我是年幼无知,上了郭丰的当,但总是他先诱拐在先。” 贾氏也跟着道:“就是,明明是郭长史诱拐我的侄孙女,王妃要给我们做主才是。这样一个男人,我家依然愿意把女孩嫁过来,不就是因为女儿家的名声要紧嘛。” 苏锦秋笑了出来,贾家这三口不但演技不错,自欺欺人的本事也不错。道:“我不是说了吗,让贾姑娘写了身契给郭长史当丫头,我相信郭长史会要的。” 元老太爷听不下去了,道:“我做主,让郭长史娶了贾姑娘,以后谁也不准提此事。” “噗。”苏锦秋笑了起来,看着元老太爷道:“郭长史是五品朝廷命官,老太爷真当他是家生奴才吗。虽然身为上司可以为下属说亲,但个人亲事总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老太爷要做主,就是我这个王妃,想给长史官说亲事,也要与他好好商议。” 元老太爷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旁边贾氏也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长史是朝廷官员,不是家养奴才,但许多事情可以通融的,这事只要苏锦秋做主,郭丰肯定不敢反对,怨声道:“越是朝廷命官越要爱惜名声,这事若是闹大了,他这官只怕也不好做。” 说话时贾氏一直看着元老太爷,她少女之身嫁给老夫,本以为能享福的,结果呢,元老太爷一直如此的无能,被儿孙压到头上,让她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一直旁听元祈笙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是被拉壮丁拉过来的,元老太爷担心自己搞不定,总要拉上儿孙帮忙,元俊卿躲了,他躲不过去被拉过来的。虽然不知道贾姑娘跟郭丰是什么状况,但他见过郭丰,贾姑娘敢打他的主意,真是找死呢。 苏锦秋都摆出这样的态度来了,此事绝无可能,照顾元老太爷的面子,便笑着圆场道:“郭大人是举人出身,又是朝廷命官,他的亲事哪能随意决定,还得慢慢商议着来。” 贾氏听元祈笙这么说,眼泪顿时落得更凶,看着元老太爷道:“我家姑娘要怎么办,这岂不是逼她去死。” “死?贾姑娘只怕舍不得。”苏锦秋笑着接话,对魏公公道:“你来说。” 魏公公上前一步走到贾姑娘面前,道:“贾姑娘莫要再演戏, 刚才王妃游园,在假山后头看的清清楚楚。是你先与郭长史发生争执,看争执不过,便自扯衣领要讹郭长史。” 当然谁也没想到郭长史这么剽悍,竟然把贾姑娘趴光了。 众人顿时傻眼,贾家三人是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也没想到苏锦秋从头围观到尾。元老太爷和元祈笙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 穆六娘却是瞬间明白,为什么苏锦秋没有当场训斥。像贾家这种搅事的,就算当场训斥了一顿,把事情压下去了,过不了几天肯定还要惹事。既然要打脸了,那就打回狠的,一次把她们打下去,或者直接赶出府,倒是省事了。 “说来老奴也是开眼了,口口声声说自己大户千金,结果自己把衣服脱了都没贴上男人,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脸活着哟。”魏公公冷嘲热讽的说着。 苏锦秋自恃身份,许多话是她这个主子不好说的,这个时候就要他这个奴才之口了。他也看出来了,苏锦秋对贾家人是十分不待见,直接扫地出门,更合苏锦秋的心意,根本就不用担心言语冒范。 痛哭中的贾姑娘,涨红了脸,几乎都要跳起来了,争辩道:“胡说八道,就是郭长史约我出来撕我衣服的,姑奶奶和母亲拦都拦不住。” 苏锦秋微微一笑,看向贾姑娘道:“贾姑娘觉得我说谎?故意要陷害你?” 贾姑娘顿时语塞,本以为还有几分胜算,没想到被苏锦秋看到了,心乱如麻,虽然不敢公然顶撞苏锦秋,脸上却满不甘心。 她衣服都被郭丰撕破了,若是不把郭丰拖下水,她要如何自处。 苏锦秋看她不言语,到如此地步,再能争辩也说不出来了,便总结发言:“郭长史是王爷的近臣,打理府中之务,对他十分放心。贾姑娘这点手段就想讹他,未免太小看人。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准再提起,郭长史还要说亲,贾姑娘自己不要脸,就不要连累别人了。” 贾氏和贾太太脸色惨白,话都说到这份上,贾姑娘未来的富贵之路就彻底堵死。元老太爷则是涨红了脸,一半是怒一半羞的,直瞪向贾氏,这么丢脸的事,既然让他过来,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 贾姑娘动动嘴唇,脑子顿时乱成一团,口不择言起来,喊着道:“不是的,我没有,就是郭丰调戏与我的。倒是王妃,处处袒护与他,完全不信我们这些亲人。想来是因为王爷出征许久,王妃依靠这奸人……” “放肆!”魏公公一声怒喝 ,指着贾姑娘道:“王妃跟前,岂容你无礼,来人,掌嘴。” 贾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小内侍过去,一左一右掐住贾姑娘的胳膊,还有一个对贾姑娘的脸就左右开弓。小内侍力气不小,啪啪几个耳光打到贾姑娘脸上,白嫩小脸立马肿了起来。贾姑娘倒是有劲想折腾,只是哪里还能叫的出来。 贾太太心疼女儿,上前就要去拉,只是不等她碰到贾姑娘,两个婆子上前把她按住。虽然不像动手太监挪样,却也是一阵掐拧,贾太太吃疼,顿时叫了起来,只是此时哪里有人理她。 魏公公无比气势的喝着道:“给我使劲打,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小贱、妇,竟然敢在王妃面前胡言乱语,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贾氏见状哪里还敢去拉,只是看着元老太爷,哭泣道:“老太爷,老太爷……” 元老太爷也慌了神,喊着道:“住手,都住手。” 魏公公冷哼一声,道:“这里是齐王府,元老太爷想耍威风请回定城侯府去,这里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你!!”元老太爷大怒,身体颤抖起来,指着魏公公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公公犹嫌不够,喝着道:“使劲打,没给你们吃饭吗!这种连王妃都敢冲撞的贱、妇,就该活活打死。” 贾姑娘实在是找死,单是想讹郭丰就算了。还说什么王爷外出,王妃如此,这不是要编派苏锦秋和郭丰,真是打死都不亏。 贾氏看元老太爷也管不住,身体一软直接倒地元老太爷怀里,害怕是一部分,再也是担心她会被揪出去打。嘴里求饶喊着:“姑娘年幼,还是小孩子,只是不小心说错话了,求王妃大量。” 苏锦秋面色平静,道:“小孩子就可以随便乱说话了吗?若是这样也行,这王府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随便什么人都敢如此顶撞与我,我又要如何立足。” ☆、第 97 章 掌嘴小内侍打的卖力,几下之后贾姑娘的脸就成了猪头。两个婆子按着的贾太太,待遇也不比贾姑娘好哪里去,两个婆子又是掐又是拧,没一会就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呜咽痛哭着。 贾氏人倒在元老太爷怀里,自身是安全了,但看到娘家人被打成这样。虽然不敢自己求情,却是一直紧拉着元老太爷,示意他给自己出头。 元老太爷被娇妻拉扯着,下人们越打越狠,打死打惨虽然不至于,但这顿皮肉之苦就有得受了。道:“小孩子不懂事,教训几下就完了,都是亲戚,何必如此。” 苏锦秋神情淡然,对元老太爷的话完全没有反应,神情依旧平静。 倒是魏公公听到元老太爷还说胡话,大声呵斥道:“打,使劲打。” 元老太爷再是傻缺也知道他的话不好使,便连连给元祈笙使眼色。元祈笙却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苏锦秋身上打转。 主人责罚下人是常事,但绝大多数都是拉到角门上打。虐待自己的同类,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与心不忍,就像此时的穆六娘,下意识的低下头,不去看这种场面。再不然就是报复性,冤家对头,打人出气。这种时候,打人那方脸上多数会出现解气的神情,就像魏公公,喝令使劲打,大有打死打残的意思。 唯独苏锦秋却是神情平淡,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反应。既不像穆六娘觉得不忍,也不像魏公公那样解气,只是淡定围观。贾姑娘污她与郭长史有染,她没有反应。魏公公下令掌嘴,她仍然没有反应。 或者说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小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她有什么情绪反应。 “小二……” 元老太爷喊了出来,使眼色完全没用,只得用喊的。 元祈笙的目光终于看向元老太爷,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不是不懂,只是他能做什么,向苏锦秋求情吗?他不觉得他有这个脸面。 “你倒是说话啊。”元老太爷气的直哆嗦,以前只是儿子不听话,现在连元祈笙都不听他的话了,这种时候竟然装傻充愣。 元祈笙傻傻问:“祖父有何吩咐?” 贾氏抓着元老太爷的衣服,哭泣道:“老太爷不用为难,小二从来没有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我都习惯了。” 元祈笙站起身来,打着官腔道:“老太太这话太重,我当不起。若是有哪里失礼之处,还请老太太指正教训。” “你 ……”贾氏心中更恨,贾姑娘和贾太太都快被打残了,元祈笙还在这里给她打官腔,实在是可恶至极。 苏锦秋看了一会,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中午没睡觉,精神是不大好。看贾姑娘和贾太太己叫不出来了,便挥手叫停。 动手的小内侍和婆子们立即停了下来,贾家母女直接瘫在地上。只是动手打,没用道具,都是皮肉伤,最严重就是贾姑娘也就是掉了一颗牙。 苏锦秋淡淡然道:“王府不是市井乡野,由不得人胡言乱语。祸从口出,挨了这么一顿,若是能长个记性,也是你们的造化。” 贾姑娘和贾太太皆瘫在地上,早就被打懵了,对苏锦秋的话也是似懂非懂,怔怔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魏公公厉害道:“王妃教训,还不快谢恩,还想挨打不成。” “挨打”两个字让贾姑娘和贾太太打了个冷颤,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向苏锦秋磕头,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谢……王妃恩典。” “去吧,以后别在我面前晃荡。”苏锦秋说着。 听得这句,贾氏忙命丫头把贾姑娘和贾太太扶起来,两个丫头掺着一个,赶紧走了。 苏锦秋打轻轻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要回屋歇歇,老太爷,二爷自便。” 说完这句苏锦秋转身去了,穆六娘连忙起身,朝元老太爷,元祈笙见了礼,也紧跟着走了。 今天的事情实在让穆六娘开了眼,不管是贾家人的奇葩,还是苏锦秋的处理方式。她突然觉得她对苏锦秋的了解有一定的误差,苏锦秋的心思比她想像中的要复杂得多。 凉亭空了,只剩下元老太爷,贾氏和元祈笙。 元老太爷憋了满肚子的火,先朝元祈笙喷了出来:“装什么傻,充什么愣。你跟你爹是不是以为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你们一个两个竟然骑到我头上来。你们给我等着,等晚上你爹回来,我好好跟你们算算帐。” 元祈笙被骂的一脸无奈,忍不住分辩道:“贾姑娘胡言乱语冲撞王妃,王妃责罚她,岂有我求情的余地。说来也是贾姑娘运气好,若是王爷在家,只怕要乱棍打死了。” 元老太爷行事是一天比一天糊涂,从来都是贾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贾姑娘那样的行事,求情都张不开嘴。苏锦秋也算大度的,不然直接打死,谁敢到她面前讲理。 “小畜生,竟然敢跟我顶嘴了。”元老太爷听到元祈 笙分辩,越发的气恼,伸手就要打他。 他虽然也觉得贾姑娘行事失当,不过他是祖父,让孙子干事都叫不动,他心里早存了火。尤其又想到现今的住处,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恨不得把眼前的元祈笙一脚踹飞。 元祈笙何其警觉,看元老太爷伸手要打,脚底抹油顿时溜了。 元老太爷气恼不过,本要去追,贾氏却是伸手拉住他,哭道:“老太爷莫要追,万一磕了摔了,这可如何是好。” 元老太爷听得一声长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年龄,六十几岁的人了,就是看起来精神还好,体能也完全不行。想追着孙子打,根本不现实。 贾氏扶着他往偏院走,边走边抹泪道:“都是我不好,有这样的娘家,给老太爷丢脸了。” “这……这也不怪你。”元老太爷说着,贾氏侍候他这些年,可谓是尽心尽力,娘家人不好,与她确实无关。更何况贾家穷困,她想照应娘家人,也可以理解。 贾氏顿时哭的更痛了,道:“是我不好,是我命苦啊……” 元老太爷马上挺起腰杆道:“有我呢,还有禧儿,总是有依靠的。” 元俊卿是继子,元俊禧却是亲生的,将来肯定会好好孝顺贾氏。 提到元俊禧,贾氏泪掉的更凶,却含泪不语,只是扶着元老太爷回屋。 夫妻俩一路扶持回到偏院,不等进门,里头就传来内侍呵斥之声:“赶紧收拾东西滚蛋,也不瞅瞅这是哪里,顶撞了贵人,竟然还想住下去,还做着春秋大梦呢。” 贾氏听得一惊,她本以为打一顿都完了,苏锦秋当时也没说要赶人,怎么这时候小内侍冲过来赶人了。 进到院里,只见两个大点的内侍骂着人,还有四个小的,却是在往外扔东西。至于扶回来的贾姑娘和贾太太也被拉到院中,还有贾家家眷,统统被从房中赶出来,东西也被往外丢着。 “这是做什么呢!”元老太爷一声怒喝。 内侍们看他一眼,却是无视的表情,领头的那个走过来,道:“奴才奉魏公公之命,送贾家离开王府,得罪之处请老太爷见谅。” 嘴上如此说着,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敬重,喝着小内侍们道:“还站着做什么吗,还不快让他们滚蛋,小崽子们,晚上不想吃饭了。” 贾姑娘看到贾氏过来,连忙就要扑上来,哭喊着道:“姑奶奶,我知错了,我不走,我不走……” 小内侍上前把她拉开了,嘲讽笑着道:“这可不得你们了,快滚。” 说着就推搡着贾姑娘往外头走。 贾氏看到这样的情况,脸色惨白惨白的,身体一软,直接晕在元老太爷怀里。 元老太爷伸手抱住她,也顾不上贾家人,喊着道:“快叫大夫,叫大夫来……” 偏院彻底乱起来,再没人管贾家人,内侍们活干得很利落,偏院旁边就是后门,没一会就把贾家几口全部赶出去。 偏院正房里,不等大夫过来,几个婆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搭毛巾,贾氏总算是悠悠转醒了。元老太爷一脸担忧的床边坐着,贾氏看着他,泪流满面地道:“老太爷,老太爷……你一定要照顾我们娘俩啊。” “你放心,放心。”元老太爷焦躁说着,此时心里也是没有底。 贾氏让丫头扶着她坐起来身,又对婆子们挥挥手,下人们都退下了,贾氏哭泣道:“老太爷,有件事是我逾越了,但到这种时候,我不得不说,定城侯府的爵位,你就做主给禧儿,好歹给我们娘俩留个容身之地。” ☆、第 98 章 元俊卿的身份很多,目前最大的名头,元凤的父亲,伸延一点是含山驸马。再者就是宗人令,全部跟皇家沾边。以至于许多人都把定远侯府的爵位忘了,儿子都成亲王了,自己的宗人令当的风声水起,谁还会记得他还是定城侯。 就连元老太爷这个亲爹,要不是贾氏提起来,他都快把这事忘记。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因元俊卿尚公主得以延续,也因为如此,元老太爷早在元俊卿成亲之初,就把爵位传给他。 “给禧儿?”元老太爷愣了一下神。 他虽然喜欢后妻幼子,打算把自己的私房全部给他们,但爵位传承,从来都是传长房的,长房那么多儿孙,传给幼子……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此时爵位在元俊卿身上,让他不传儿子传弟弟,只怕他也不会答应。 贾氏抹泪道:“老太爷想,定城侯府的爵位只能再传一代,传嫡传长是该传元大爷。但元大爷……他都是亲王了,如何会把小小的侯爵放在心上。” 爵位世袭是有代数的,元俊卿是倒数第二代,再传一代就要削爵。要是能无限传,那肯定是元凤的,谁也不会跟他争。就算他现在是亲王看不上,将来还可以传给没分到爵位的儿子们。现在只能传一代,元凤亲王之尊,如何会把侯爵放在眼里。 “话是如此说。”元老太爷觉得有理,元凤是不太可能把侯府放在眼里。却不由的道:“长房孙子许多……” 除了元凤这个看不上侯府爵位的嫡长子外,还有元祈笙这个优秀庶子,更不用说下头还有一群庶子们。 “嫡庶有别,禧儿可是嫡出。”贾氏急切的说着。 她特意打听过,爵位传承向来是先嫡后庶,只要还有一个嫡出,就没庶出什么事。若是元凤放弃,元俊禧作为嫡出叔叔承爵的概率比元祈笙这个庶子大。 当然此事要办成,还要得到全府上下的通过。最大的障碍是元俊卿,这个继子手段心眼都有,但她也有天然的优势,元老太爷是元俊卿的亲爹。只要把元老太爷说动,有了这个心思,事情好办得多。杵逆不孝,元俊卿外头再风声水起,他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元老太爷面色为难,犹豫着道:“现在爵位在老大身上,总要听他的意思。” “老太爷……”贾氏哭了出来,半倚半靠元老太爷怀里,道:“大老爷是嫡长子,又是爵爷,我绝不敢有丝毫争抢之心。但老太爷也知道,大老爷官做得好,那样的有出息,置下万贯家财。儿子再多, 肯定都有着落,再有王爷兄长在,什么样的官职找不着。而我和禧儿……” 说到这里贾氏哭的更厉害,手紧紧抓着元老太爷的衣襟,泪眼朦胧的看着元老太爷道:“今天的事……实在让我害怕,说句不听听的,老太爷还在我身边给我撑腰,我娘家人就被那样对待。若是哪天……我和禧儿只怕要被扫地出门,再无容身之处。” 元老太爷听得满心伤感,沉默不语。 要是其他时候贾氏这么说,他可能还以为贾氏想多了。但想想今天之事,不管是嚣张的苏锦秋,还是装傻充愣的元祈笙,都让他心寒不己。贾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全家上下没有一个把她放在眼里。就如贾氏所说,他现在还活着,贾氏都被这样欺负,将来……只怕真没有将来了。 贾氏看元老太爷默然不语,知道事情有几分希望,便继续道:“我真不是要跟大房争什么,只是大房有的太多了,小小一个爵位大老爷根本就不在意。倒是给了禧儿,将来我们娘俩回到定城,总是有个依靠。” 嫁给元老太爷之初,她只图能有荣华富贵的生活。后来跟着进京,也是想见识一下京城的富贵荣华,京城住的久了,生活层次有了质的飞跃不说,最初的想法也更尽了一步。 指望着一个朽木老人,就好像靠着一座冰山,说不准哪天就化了。她想要更现实一点的,元俊卿是驸马,是宗人令,虽然让她很眼红,但她也晓的,这些不是她拿到的。倒是定城侯这个爵位,是家里传下来的,元俊禧也有继承权。一个侯爷跟元俊卿现在的权限比是差很多,但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儿子得了爵位回老家定城,她就能踏踏实实的当她的老太太。不用担心将来哪天被继子扫地出门,就算没有得到元家大多数财产,好歹也补偿了她青春嫁老夫的损失。 也因为有这个想法,她才坚持在京城生活,不管元俊卿怎么让她难堪,哪怕是这次直接分配到偏院来,她都能承受。 元老太爷几次提出回定城,她都反对。只有现在忍下这口气,成功拿到爵位之后,才能安心回去。不然现在回去了,早晚有一天被扫地出门,她与儿子要如何生活。 元老太爷心中百转千回,脸情变幻莫测,元俊卿是儿子,元俊禧也是儿子,从感情上他更加偏疼小儿子。就像贾氏说的,元俊卿拥有的已经太多,让给弟弟一些也是应该的。却是道:“老七是封了王,但是……” 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是元凤,他的想法很重要 ,但他会怎么想,就真的不知道了。 贾氏知道元老太爷已经动摇,马上道:“我觉得大老爷也不想把爵位传给王爷,若是真想传爵,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递请封的折子?王爷现在是封王了,以前没封王时,也没见他提过此事。” 爵位传承就是传嫡传长,元凤作为嫡长子,出生之后就可以上旨请封。结果这些年过去了,元俊卿一直不提此事。元凤想要这个爵位另说,单说元俊卿的意思,他是无意把爵位传给元凤的,太浪费了。 元老太爷听得心念一动,元俊卿确实没提过立世子之事。道:“难道他想传给小二?” 若是提了立世子之事,谁也不能越过元凤去。压着不提,估计是在等合适的时机,为元祈笙铺路。 贾氏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长子是儿子,次子也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有嫡庶之分,王爷自小养在皇宫,与大老爷根本就不亲近。更何况谁都知道王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大老爷作为父亲,多为次子考虑些也是人之常情。” 元老太爷觉得有理,从家族角度考虑,嫡庶当然重要。但从父亲角度说,不管哪个女人肚子里出来的,都是亲生儿子。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原来老大还有这个心思……” “不说其他,单看大老爷让魏姨娘管事,带着小二出门行走,说亲事时极力挑选,根本就是大力栽培之意。”贾氏说着,心里却有几分冷笑,元俊卿的心思只差写到脸上了,元老太爷还在犯傻。 要是元俊卿没有这个心思,也觉得爵位该是元凤的,她也就认了。谁能争过元凤呢,但偏偏元俊卿也有传给庶子之心,那元俊禧这个嫡叔为什么不能争呢。 元老太爷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道:“老大竟然有此心,小二确实不错。” 元祈笙在京城少爷里头都是数的着的,不管样貌还是才情,为人处事,细心周全,是样样齐全。若是元凤放弃爵位,元俊卿把爵位传于元祈笙,就城舆论也都能接受,元祈笙实在能拿的出手。 “老太爷……”贾氏叫了出来,哭泣道:“你一点都不顾念我与禧儿吗?小二的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将来科举读书,或者捐个功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禧儿要怎么办呢,没人指点,没人照看,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元老太爷不禁长叹口气,神情有几分复杂,他真的很疼爱小儿子,但元俊禧也确实不争气。书读的不好,坏毛病一大堆,气走了几个 老师。有几分抱怨的道:“也是你太娇惯他了,文不成,武不就,难成大器。” 贾氏哭道:“都是我不好,老太爷要打要骂都可以,但禧儿总是自家孩子,我们当父母的不为他着想,还有谁为他着想。在父母心里,都是想着子女能好的。就像大老爷,那样厉害能干了,仍然觉得侯府爵位给大儿子太浪费,想给次子,也是想着儿子都好。难道我们就一点不为禧儿考虑,总是要给他一口饭吃。” 元老太爷顿时默然,当爹的希望儿子们能均富,这也是有的。更何况贾氏说得对,元俊卿有本事,自己能挣钱,家财少得点没什么,元俊禧没本事,才要多给点他家财,以保证他日后生活。 看娇妻哭成这样,顿时男子气概大增,道:“放心好了,有我呢,将来爵位一定是禧儿的。” ☆、第 99 章 首饰,衣料,十几箱摆在正房里,鸽子蛋大的宝石,内供的丝绸,蜀锦云锦堆满箱,还有几箱是外国进贡的,针织手艺与大楚不太相同。五颜六色堆在苏锦秋面前,直看的人花眼。 “这一箱衣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是东安国进贡来的,还有两匣子宝石,都是大楚没有,赏给王妃打首饰。”魏公公一脸荣耀的说着,又打开另外两个箱子,道:“这两箱是太子妃赏赐,都是内务府送上来的上等货品,请王妃过目。” 秋去冬来,正值换季时节,受宠的亲王一般都会在这时收到赏赐。昨天宫中传话让崔嬷嬷进宫领赏,几大箱子东西抬出来,羡煞了一群人,这才是恩宠,天大的恩宠,别说出宫住的亲王们,就是宫里住的皇子郡主们,谁有这个体面。 看苏锦秋兴致也好,崔嬷嬷又把庄子上下人进贡以及府里换季备的东西全部摆过来,几十箱子东西摆在眼前,谁看见都高兴。主子高兴了,赏赐不说,至少能讨得苏锦秋喜欢。 “挺多的嘛……”苏锦秋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宫里住了这么久,眼界早就有了。只是宫里衣服也好,首饰也好,都有定例,内务府分开下来的东西都记档管理。东西虽然多,总有种不是自己的感觉。 现在分府出来,崔嬷嬷也会来事,把换季的衣服首饰全部摆到她面前,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顿时真实感十足,也有种姐就是白富美的自我满足感。 崔嬷嬷连忙笑着道:“采办们不知道王妃喜好,只是挑了市面上最好的,各种颜色都挑了些。要是王妃看不上,让他们另外再买就是了。” 王府的钱根本就不需要计算,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这些东西虽然很多,其实还不算什么,只要苏锦秋喜欢,每季新衣堆满一屋子都行。这些不喜欢,扔掉再买喜欢的,完全都是小意思。 苏锦秋看看箱子里的衣料,还有深色男人用的,问:“宫里有消息吗,王爷现在走到哪了?” 大军出动,怎么也得好几月,算算日子元凤并没有走多久,但她总觉得好久好久了。有种情绪叫思念,她已经开始思念元凤。 “王妃放心吧,我听东宫的人说,前不久前线还有战报传来,王爷好着呢。”崔嬷嬷笑着说,东宫一片喜气洋洋,前线情况无比乐观。 苏锦秋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想想对匈奴之战,元凤都能逆转乾坤,更何况现在的对手是小小的高勾丽。就像元凤走前说的, 她只要安心在家里等他回来就好了。 崔嬷嬷笑着道:“王妃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挑选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苏锦秋认同的点点头,看看满屋的箱笼道:“是要好好打扮自己。” 出宫分府之后,活动空间是大了,但也就是逛逛园子。她也没什么亲友,就是想串门走走,也没有合适的地方。闲着没事,打扮自己倒是不错,赏心悦目嘛。 崔嬷嬷看苏锦秋兴致挺高,连忙把箱子都打开,让苏锦秋一一过目。 苏锦秋看了看,突然指着装深色布料的箱子道:“挑十匹上好的料子,给驸马爷送去。还有下头的弟妹们,每人四匹,捡合适的送过去。” 她嫁来这么久,元俊卿连她一碗媳妇茶都没喝上。平常早晚请安更是不必说,丝毫孝道没进过。想想元俊卿当初对她那样好,她总有几分愧疚。虽元俊卿不差这些东西,总是她的一番心意,也只能用物质表达一下。 崔嬷嬷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赞道:“王妃仁孝。” 苏锦秋看了一圈,又指了一箱子道:“这些给姑姑送过去。” 苏怀玉并不爱衣衫首饰,手里虽然有钱,却向来穿的简单。有时候甚至在家里穿男装,以前她觉得无所谓。想想傲娇郭长史……要是能引导一下苏怀玉,成就了这门姻缘,也是桩喜事。 “是。”崔嬷嬷答应着,连忙叫丫头抬出来。苏怀玉是苏锦秋和郭丰看中的,送她的东西千万不能送错,一会还得她亲自去送。 “这几匹送给六娘,再挑几样好首饰,一起送过去。”苏锦秋想想说着,又问:“六娘的份例可要按时送。” “王妃放心,穆姑娘那里,都是送的最好的。”崔嬷嬷说着。 苏锦秋只吩咐说要给穆六娘优待,却并没有明确说明给什么样的优待。吃饭还说好,厨房点菜就完了。在衣着首饰上,她跟魏公公商议过,就比着元大姑娘的来,虽然是庶出,却是驸马爷头一个女儿,元祈笙的同母亲妹,元俊卿十分看中。这样的待遇给穆六娘,怎么也不能说委屈。 苏锦秋又道:“多裁几身预备着给七娘。” 魏公公已经上路去江城,接人再加上路上耽搁,只怕还要许久才进京。那时候天气早冷了,虽然没有穆七娘尺寸,不好大批量裁衣,却可以先裁几身预备着。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崔嬷嬷说着,她隐隐觉得苏锦秋对 还没到来的穆七娘,比穆六娘还要好些。几次闲话时,苏锦秋总是提起穆七娘,对她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把东西大概看看,又吩咐一通,苏锦秋也便让崔嬷嬷把东西抬下去。 丫头端茶上来,苏锦秋喝了半碗茶,却让丫头准备笔墨,她对书法汇画都没什么天分,不过古代妇人的日子实在太无趣。既然有无所不能的王府可以用,那不如自制些东西玩玩。画个首饰样式,想想现代流行时装,就是不能穿到外头去,屋里穿穿也挺有趣。 且说崔嬷嬷从苏锦秋正房出来,先把送各人的东西分派出来。穆六娘的派大丫头送过去就成,并不用她亲自去。送苏怀玉的一大箱东西,则让两个内侍抬着,亲自送到万福斋。 刚进苏怀玉住的小跨院,就见门口两个婆子守着,看向崔嬷嬷过来,便摆摆手,小声道:“郭长史在屋里呢。” 郭长史十分清闲,一日照着三餐来,每每总有不大不小的事情。婆子们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其中门道。苏怀玉虽然没有吩咐,婆子们却是十分机伶,自发到门口守着,若是有人过来,便能快速通传进去。 崔嬷嬷立时明白,这种时候如何还敢进去。便让内侍把东西先放到厢房,又叮嘱婆子们道:“千万给姑姑说我亲自来过。” “嫂子只管去吧,我们知道如何回话。”两个婆子笑着说,这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苏锦秋身边的红人,她们如何敢得罪。 崔嬷嬷从万福斋出来,心里却是有些嘀咕。苏怀玉未嫁,郭丰未娶,先不说身份,单说这点也成。只是要是苏怀玉是苏锦秋的姑姑,虽然这个姑姑不是太亲,就比下人高级一点。但苏锦秋总是姑姑、姑姑的叫着。 要郭丰娶了她,那以后苏锦秋岂不是要叫郭丰姑父?那以后元凤是不是也要跟着叫? 那以后这身份,辈份可是要怎么算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崔嬷嬷继续送东西。给元家众人的就多了,先是元俊卿的,用签子写好,用箱笼格外装好。至于其他庶子庶女的,崔嬷嬷索性不分了,按总数装箱,写清楚每人多少,至于怎么分,就让他们内部解决。 “王妃有心。”元俊卿笑着说,顿了一下道:“明日清晨,我让大姑娘去谢恩。” 崔嬷嬷连忙笑着道:“驸马爷太多礼了,只是王妃的小小心意,哪里还需要谢恩。若是这样,王妃以后哪里还敢送礼。” 元俊卿说让大姑娘去谢恩,这是元 俊卿的仔细小心。不过苏锦秋并无此意,只是单纯表达亲厚之情,谢恩就显得太见外。 元俊卿会心一笑,道:“是我太多心,劳烦妈妈走一趟。” “驸马爷客气,奴婢告退。”崔嬷嬷笑着说。 元俊卿便对身边元祈笙道:“替我送送妈妈。” 元祈笙送崔嬷嬷出门,元俊卿让魏姨娘把箱笼打开,看了看笑着道:“真是有心了。” 魏姨娘看着几箱东西十分欢喜,笑着道:“王妃待我们实在没得说。” “去把东西分了。”元俊卿吩咐着,苏锦秋确实有心,东西不值什么,难得心意。 魏姨娘唤来丫头帮着分派东西,正一份份打整着,就听外面丫头传话:“老太爷来了……” 话音刚落,元老太爷掀帘子进来,看到屋里的箱笼,有几分惊喜道:“哪来的东西?” 魏姨娘知道元老太爷的心思,马上抢着道:“这是王妃送给老爷和弟妹们的,难道老太爷没有收到吗,不会吧,说来也是长辈,怎么会忘了呢。” 元老太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直瞪向魏姨娘。儿子的妾室,他并不想跟魏姨娘一般见识,但这女人几次挑事,实在讨厌的很。 魏公公对元老太爷怒瞪,却是完全不当回事,继续道:“想来也是,贾家人实在是……老太爷必然是受其连累,以至于王妃把您老给‘忘了’。” 一句话直戳元老太爷心窝,正想开口训斥。就听元俊卿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下去!” 魏姨娘把头低下来,转身退下。 元俊卿这才站起身来,看向元老太爷道:“老太爷有事,只管传召我过去,怎么亲自过来了。” ☆、第 100 章 元俊卿对元老太爷的感情有点复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独子。前头元老太太没去世时跟元老太爷夫妻感情很好,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元老太爷也没有纳妾,可谓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 元老太太去世时,元俊卿己经是驸马,对母亲的去世他是很伤心。不过当时还想着,总是还有父亲可以依靠。 结果……元老太爷娶了贾氏,生了元俊禧。 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这是千古名言。元俊卿本来也有心理准备,其实他也不用准备什么。他己经是驸马了,元老太爷的后妻,就是想当恶毒后妈,他也不是任人虐待的小白菜。 结果元老太爷的表现也让他有种开了眼的感觉,偏心就算了,男人偏爱后妻可以理解。只是偏心偏到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元俊卿就有种吐槽不能的感觉。 “我现在哪里还敢传召你,你的妾室都蹬鼻子上脸了。”元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着,魏姨娘别说对贾氏不客气了,对他这个老太爷,也经常冷嘲热讽,依着他的意思,应该拖出去打死。 元俊卿淡然道:“一个婢妾而己,父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训斥她。” 魏姨娘的所做所为全是他纵容,或者说是他教的。跟亲爹亲爷爷吵嘴不合适,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去找元老太爷和贾氏的麻烦。不然纵着这样的人在府里嚣张,他会觉得很头痛。 “每每都是如此说,为何不见你做!”元老太爷怒声说着。 他越来越觉得,魏姨娘会如此都是元俊卿在后头纵容。总是说什么一个婢妾不值得生气,还说魏姨娘好歹生儿育女,总是要看在孩子份上,一次两次他都不想追究了,结果魏姨娘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元俊卿便转头吩咐婆子道:“传话给管事媳妇,把魏姨娘押到二门打二十板子。” “是。”婆子答应一声,赶紧去了。 这种传话每隔不久就要听到一次,根本就没有执行过。最多魏姨娘装着养病在屋里躺几天没出门,众所周知的事,元老太爷也知道。贾氏还曾想去亲自盯着人打,结果被管家媳妇挡了回来,这个家里的事,根要就不是贾氏能插嘴的。 元老太爷本来就有气,看元俊卿又糊弄他,怒声吼道:“你这个不孝子,信不信我一个状纸把你告到大理寺!” 元俊卿淡淡然道:“爹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告儿子不孝什么的,听起 来是气话,但是同样的话贾氏也说过。从全局角度为家族考虑,那不属于贾氏思考的范围,她的意向性很明确,她要尽可能从元家捞东西,钱,地位,权势,至于贾家其他人的死活,她才不会管。 “你先把魏姨娘给我打死!”元老太爷怒声吼着,脸涨的通红。活到这个年龄了,还要受小妾的气,真是要把他气晕了。 元俊卿看一眼元老太爷,道:“公主府对待下人向来宽厚,而且事关人命,若是直接打死,只怕不等大理寺上门,督查衙门就要先上门了。魏姨娘本来就是奴婢,上不得台面,老太爷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与其花时间说她,不如请老太爷明示,特意过来对儿子有什么教训。” 元老太爷心里仍然觉得不舒服,但也不想耽搁大事,便把火气压下去,直入正题:“你这个定城侯当了这么多年,家里孩儿们也长起来,世子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元俊卿心中明镜一般,嘴上却是道:“想法?爵位传承立嫡立长,世子自然是老七,这个……没有争议吧?” 元老太爷好像早料到元俊卿会这么说一般,冷笑道:“你若是真有此心,为何不上折子请封,以至于世子之位空悬。” “我正值壮年,老七嫡长身份无可争议,我是觉得不用着急立世子,这才没有递折子。”元俊卿一脸莫名的说着,对元老太爷的话一副理解不能的表情,直把元老太爷看的十分心虚。 元老太爷顿时哑然,元俊卿的话无法反驳,元俊卿三十出头,正值盛年,身体十分好。又有理所当然的世子人选,递折子请封世子,也就是抬笔写字的事。 元俊卿又道:“老太爷若是觉得我行事拖延,我这就写折子。” 元老太爷脸色难看起来,若是元俊卿递了折子,那事情就再没转圜余地。忙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其实……我今天过来,也就是想说说世子之事……” 元俊卿一脸不解的道:“老七人在前线呢,老太爷要说什么?” 元老太爷神情显得十分为难,好一会才道:“老七都是亲王了,小小侯府,如何能看在眼里。” 要是元俊卿说他把世子之位给元祈笙,他自然可以义正言辞的说,元祈笙是庶出,论继承权元俊禧比他高。结果元俊卿一脸正色的说,元凤是嫡长子,世子之位是他的,他就无话可说了。按照爵位传承原则,元俊禧这个嫡出叔叔在元凤面前不值一提。 “立嫡立长,祖宗家法在此。”元俊 卿说着,看着元老太爷道:“难道老太爷要剥夺老七的身份?用什么借口,拿什么理由糊住别人的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太爷真有此想法,这是要把全家人至于死地啊!” 元老太爷马上道:“我并无此想,只是觉得老七己经是亲王了,未必把侯爵之位放在眼里。不与你好好跟他说说,放弃世子之位……” 元俊卿笑了起来,毫不保留的嘲讽模样,直看向元老太爷道:“老太爷竟有此心?实在是……老七虽然姓元,却不是一般家里孩子,他自幼养于宫廷,受万般宠爱。现在元家都要沾他的光,这种时候给他说,家里爵位没他的份。我劝老太爷把这个心思打消了,不然只怕要给家里滔天大祸。” 元老太爷听得有几分脸红,把声音压低了,道:“我只是说跟他商量……” “商量?”元俊卿冷讽道:“那本就是他的东西,有什么好商议的。他可以自己说不要,别人却不能想。” 元老太爷又是羞又是怒,冲着元俊卿道:“我不过是过来跟你商议,你倒是教训起老子来了。你这个不孝子,处处与我作对,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 “儿子不敢。”元俊卿嘴上说着,神情没有一点不敢的意思。顿了一下却是问:“老太爷不想老七当世子,心里可是觉得有更好人选?” 元老太爷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是直言道:“你二弟乃是是正房嫡出,你只有一个嫡子,若是老七不要,自然要给他。” “噢……”元俊卿神情平淡,然后出乎元老太爷意料外的,就听他道:“老太爷说的是,若是老七让出爵位,自然该给二弟。” 元老太爷反倒是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真的这么想?” 元俊卿不是想把爵位给元祈笙吗,贾错弄错了吗? “自然,二弟是继室嫡出,我的其他孩儿都是庶出。”元俊卿一脸真诚的说着,却是又道:“只是让不让爵位是老七自己的事,老太爷千万不要自己去说。” 元老太爷总算知道脸皮是何物,道:“我怎么会去说,总是要老七自己的意思。” 元俊卿微微一笑,道:“是啊,总要老七自己的意思。” 话说至此,元老太爷说了几句别的,起身回去。 元俊卿送他到门口,转身回来时,就见元祈笙从后门过来。他送完崔嬷嬷回来,婆子便说老太爷来了,他便饶了一圈到后窗户去听,果然内容很劲暴 。这也成了惯例,每每元老太爷主动过来,肯定都是劲暴消息。 “爹爹……”元祈笙朝元俊卿见礼。 元俊卿看看他,知道他听到了,却是道:“好好念书,科举才是你要想的。” “是,儿子明白。”元祈笙低头说着。 元俊卿转身进屋,元祈笙跟着进来,却不由的道:“大妹姝的婚事……” 元俊卿眉头皱起,只觉得头痛无比,这个选择题……实在太难做了。站着想了好一会,突然对屋里的婆子道:“带话给王妃,若是方便,明日上午,我想与她见一面,有要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