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在两个世界的爱》 第一章 "物"界 烟县的天空总是蓝蓝的,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和谐的音符从指尖涌出,穿越在这个美丽安宁的画面里。男孩与女孩坐在钢琴前,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甜甜的微笑,随着黑键与白键上下不断的起伏,他们似乎彼此都在呼吸着此时此刻的这份美好…… 16岁的千爱和她的姑姑就住在烟县的一条普通的小弄里。千爱是位漂亮的姑娘,虽不粉脂弄粉,却显得淡雅脱俗。 “爱,快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姑姑在楼下大喊。 “知道了。”千爱急急忙忙地跑下楼。一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一手提起书包,就往门外冲去。 一名俊俏的男孩穿着与千爱同样的校服站在她家的小院旁,他叫真君,与爱同岁,说来也巧,俩人是在同一个班级念书,而且还是隔壁邻居。 “让你久等了。”千爱气喘嘘嘘地与他打招呼。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男孩撅撅嘴,指着墙脚停放着的自行车说,“我们走吧!” 自行车沿着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向前驶去,坐在后车座上的千爱看着周围的风景,以往的片段零零碎碎地来到脑海中,那时,还是孩子的两人曾在道边的花丛中抓蝴蝶,那边坛的中间竖立着一座独特的雕塑——一只攀依在莓树上的棕熊,两人在那里玩过捉迷藏,再过去一点,看到了是那圆形拱顶的教堂,窗户被装饰得色彩斑斓,外表有许多像竹笋一样瘦长型的装饰物。 千爱曾在教堂作礼拜时对真君说过这样一句话:“从小在我的身边,就只有姑姑,从没有体会到父母的爱,让我的生活增加了一丝苍白,因此,我希望有一个人能一直守护着我,直到永远。” 当时真君紧紧地握住了千爱的双手:“相信我。”真君严肃地说道,“从这一天开始,我会每天在为你在墙上画上一片叶子。”从那之后,他果然天天都去教堂,带上绿色的颜料。 从思绪中回来,千爱看着身前的男孩,心里默默想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 "叮呤呤"门呤响了,姑姑打开了门,瞬间,她又惊呆了。门外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半个脸都被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只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露在外面,虽然此时已是初夏,可是她上身罩了一件雍容的黑色披风,下身是紧身黑裤,戴着一副黑色手套。浑身的寒气断断续续地透出,似乎只要她踏过的路就会结冰,碰过的物都会粉碎。 “好久没见了,一切安好吗?”老妇用沙哑低沉的嗓音问道。 姑姑从抽搐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顿了顿,说道,“你......你终于还是来了。” 老妇人缓缓地踏进屋内,瞄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眼睛确突然一眨也不眨地停留在墙上的一脚。 那里挂着不久前千爱与姑姑的照相,照片中两人依偎着,千爱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老妇人看了一会便径自在沙发前坐下,悠闲地披风里拿出一枚绿色霏翡戒指,捂摸着戒指上面座落着一头黑色的蜘蛛,它的背部有一个红色的沙漏状斑记,四肢细长。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姑姑走进厨房,拿出茶叶,倒出,并加了半杯开水。 “那个孩子,是时候了。” 姑姑拿着水杯的手猛然一松,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是不是太早了?” “她与你不一样。”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姑姑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碎片与溅了一地的水叹了口气。试着想用手检起,却不巧被锋利的碎片划出了一道口子,血缓缓地流出,她从未觉得有如此地触目惊心。 ~~~~~~~~~~~~~~~~~~~~~~~~~~~~~~~~~~~~~~~ “姑姑,我回来了。”千爱兴冲冲地跑进家门。家中却一片安静,她不禁愣了一下,姑姑人呢?走到茶几前,试着想找到留言条什么的,可是桌上只放着一杯蜜饯。走进厨房,还是空荡荡的。刚想夺步离开,眼角却瞄到垃圾筒内的碎片,上面残留着点点血迹。千爱禁不住浑身发抖,愣了起秒钟后,猛地往楼上姑姑的卧室飞奔而去。 门把手冰凉地握在手心里,她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往右转了转。门吱噶一声被推开,眼睛却被猛射而来的阳光刺地睁不开来。大大的落地窗,两边的帘子被最大地分了开来,天空中的夕阳正竭尽全力地释放着自己残余的光芒,虽然屋内的呈设被照地通亮,在千爱看来,却总让人觉得灼毒的光线不怎么舒服。 落地窗前是一个女人的侧影,她天然高贵,天生有着让千爱为之倾扬的气质。女人的脸还是那样的温柔与熟悉,年复一年的朝夕相伴,已让千爱分不清她们究竟是侄女关系还是母女关系。 千爱慢慢地走进她,刚想伸出手一如既往地拥抱她,手却被气流冻结了一般停在了半空中,因为她看到了一双陌生的眼睛,空洞而呆滞。 “你来了。”姑姑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微微张开嘴说到,可脸上却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嗯。”千爱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过来吧。” 千爱顺从地走了过去:“姑姑,怎么了?” “你喜欢蜘蛛吗?” 千爱微微一愣,而后又亲昵地把头倚在姑姑的肩头:“喜欢,蜘蛛有解毒、消肿的功能,还可以治金创出血、吐血、毒疮,有调血脉的功能,能治跌打损伤。总之蜘蛛对于人类而言是益虫。” 姑姑猛地一转身把她抱入怀中:“答应我,永远别被它缠上,求你答应我。” 她浑身如抽搐般不断地颤抖着,声音也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千爱的脸袋被紧紧地贴着姑姑的胸膛,直叫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看不到姑姑此刻的表情,只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如此地恐惧,到底恐惧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不一会儿,她的侧脸被弄湿了,应该是泪水吧。 第二章 告别 两个星期后,姑姑对她说想要带她去东都游玩,并嘱咐她好好地与真君告别。千爱答应了。那天下午姑姑的反常举动一直使千爱不能放心,千爱也试着向姑姑询问此事,但得到是沉默的不语。是呀!去东都玩一下,放松一下心情,姑姑这几天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吧。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千爱大清早慢跑时碰到了真君。他此时穿着一件天蓝色的t恤衫,头颈上还挂着一条淡黄色的毛巾,一头微微翘起的卷发更使他显得生气昂然。 “爱,早上好。”真君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当千爱每次看到真君生气勃勃的样子时,心情也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浸泡过一样明亮了起来。他们打小是一块儿长大的,两家的关系也非常亲密,真君的母亲与千爱的姑姑一起办了一个花店,随后两个兴趣相似,品位相同的女人,便凑到了一块儿,她们由原先的相互送水果,送礼物,发展到后来嘘寒问暖,无话不谈。再进一步地,上门聊天成了家常便饭。 千爱与真君,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因为两人是一样的聪明,能干,听说真君家私底下还把千爱作为了准儿媳妇来对待。 “听说,你们要去东都玩。”两人沿着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的林荫小道并肩而跑。 “是啊,这次姑姑希望只和我两个人去,她最近太累了。”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去外地吧。”真君猛地停下了脚步。 千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真君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一棵老槐树下,这是一棵有些年龄的树,黑褐色的树干布满了皱纹,有一种饱经苍桑的粗糙。 真君从怀中掏出两条项链,一条是月牙形掉坠,一条是太阳形。他把月牙儿项链套在了千爱的头颈上,而把太阳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无论碰到任何困难的事,你只要看到这条项链,就会想起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千爱猛然觉得自己心底涌上一股酸楚。她想试着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面前的男孩,可是却发现自己吼咙像被卡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捂摸着光滑的掉坠,匀吸着槐花发出的阵阵甜丝丝的清香,看着那一朵朵的微型小喇叭状的小花在弯弯曲曲的树枝上为她跳着最后的舞蹈,莫名的哀伤又一次从肺腑中升起,瞬间染湿了眼眶。 千爱明白自己是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物,和这里的人的。 ~~~~~~~~~~~~~~~~~~~~~~~~~~~~~~~~~~~~~~~ 东都真不愧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北部主要是制造区,有琳琅满目的汽车模型,电器设备,食品批发。贵重金属器具、皮革制品、瓷器、服装等主要集中在市中心地区。外围城区专事生产家具、鞋、精密工具、光学仪器等。 大街上人头篡动,汽车的鸣笛不停地在马路上回响着,远处房屋改建的敲打声一阵阵地刺耳,水泥加混凝土式的高楼大厦遮蔽了天空,压得人觉得喘不过气来,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街头艺人自顾自地表演着,一些不和谐的音符从手风琴或者小提琴中跳跃出来。 对面广场上有着露天画廊,不少画家在这里作画出售,千爱好奇地跑过去一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绝大多数的画都是些性感模特穿着露了不能露的衣服,摆出些僚人的姿态,再加上从那浓妆艳抹的粉脂脸上那一抹媚笑,别提有多恶心了。 突然一个叼着烟头,染着黄发的男子朝着千爱眨了眨眼睛,用流里流气的口吻说道:“小妞,长得不错,想不想当模特?哈哈哈哈。” 千爱吓了一跳,赶紧揪着衣角,逃得远远的。 午饭是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吃的。等菜单拿上来一看,千爱顿时吓了一跳,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菜名后的数字。 “没关系的。”姑姑朝着千爱笑了笑,“今天要吃得饱饱的喔!” 姑姑看她迟疑不决的样子,便亲自点了一盆酿蜗牛,沙拉,一碗洋葱汤,还有两份牛排。 千爱吃得津津有味,但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一向节俭的姑姑,为何今天如此大方,她试着偷偷地瞧了瞧姑姑,想看出些端倪,而姑姑却始终保持着那种微笑。 “姑姑,然后我们要去哪儿呀?” 姑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秒种,用刻意压制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出生的地方。” 千爱满嘴的食物差点喷了出来,努力地想追问下去,姑姑却眯紧起了嘴巴,脸色一下子严肃了下来。 ~~~~~~~~~~~~~~~~~~~~~~~~~~~~~~~~~~~~~~~ 出了餐厅,姑姑紧紧地拉住了千爱的手,她脚步很快,脸色不是很好。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马路,拐过了多少条街。来到了一条稍微偏僻的小道,千爱微微吃了一惊,路边的建筑风格与先前看到的炯然不同,这里大多是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坡型屋顶带有老虎窗,红砖外墙,大门采用二扇实心黑漆木门,以木轴开转,配有门环。外墙细部采用雕花刻图,在总体上采用的联排式布局。 小道蜿蜒延伸着,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样式与周围的差不多,只是外墙没有任何图案,屋顶上雕刻着一头盘踞着的老鹰,浑身是一样的漆黑,锐利的指甲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它使得原本再普通不过的屋子显得庄严肃穆。 姑姑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这钥匙比普通的大上很多,前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齿口,“乓”地一声,门开了,发出长久的吱嘠声,里面漆黑一片。 接着,姑姑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根蜡烛,用火柴点上,并随手关上了门。 千爱不禁吃了一惊,竟然没灯。 蜡烛的光把室内照得通亮,借着昏黄的光线,可以看到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台老式的桌子,油漆剥落了一地,旁边还放着几把木头椅子,在看看天花板,天哪,上面结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第三章 穿越 “姑姑,这……。”千爱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 千爱转过身,却见姑姑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径直拿着蜡烛往楼梯口方向走去。 她思索了几秒钟,跟着走过去,这漆黑而又陈旧的屋子总会让人与恐怖、复仇、凶杀等名词联系起来。 楼梯往上延伸,可以到达二楼,木质梯层伴随两人的前进而发出的“吱吱”声,响彻在这无人的地方,空旷而缥缈。 在二楼屋子靠最里面墙壁的一侧摆放一只硕大的衣橱,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位置,它的整个高度与屋子恰巧适合,两扇门板上一左一右各刻有一头老鹰,左边那只羽翼大大地展开,利爪向外张着,伸张着脖子,嘴巴半张着,看上去勇猛善战。右边那只就显的成稳安静多了,收合着翅膀,乖乖地矗立着,只是那乌黑的眼珠向旁略微倾斜,透露出一种狡黠的神采。 整间屋子如同一间密室,没有窗户,四周被墙壁包围,除了这个衣橱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了,这大橱大概也是这整栋楼房最有价值的物品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把你永远地留在我身边的。”姑姑哀伤地说道,烛光下,她的脸色异常地惨白,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动着,像是还想说些什么。 “这是当然的,我当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还有真君他们一家,我们可以一起去露营,看星星,捉蒲公英。” 虽然千爱嘴上这样说道,但是她心理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对劲,这奇怪的房子,还有站在她面前的反常的女人。 “姑姑,我想回去了。”千爱说着,脚步变往门口方向移动。 姑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去按一下,右边那头鹰的眼珠,你会知道所有的事情,你的人生将发生重大的改变。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就和我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永远不要再问什么了。请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是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吧,”千爱停下脚步,微微地说道,“你是知道的,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千爱想起过去面对这个问题时,姑姑那中磨棱两可的回答,常常导致了自己与姑姑的不和,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地无理取闹,可是在她看来,欺骗与隐瞒是世上最大的忌讳。记得有一次,千爱为了让姑姑说出真相,问她是不是因为姑姑,父母才死的,而后有因愧疚,捂养了自己。当时脾气一向温柔的姑姑听到这话气得打了她一个耳光,这也是唯一一次,自己被挨打吧!从那之后,千爱不再问起这件事,两人也冰释前嫌,可是对于一出生就没有父母的孩子来说,能找到亲生父母便是最大的幸福。千爱毅然地往大橱走去,走过姑姑身边时,她发觉姑姑的眼眶有红了许多。 千爱微微用手触碰了一下右鹰的眼珠,赫然发现这眼珠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被安装上去的,如按钮一样,这东西隐藏得极为巧妙,多数的人大都是被左鹰的霸气所吸引,对与后鹰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瞥,根本就不会想到,真正发挥作用的竟是不争不抢,安守本份的那只。 她不禁感叹起造物者的聪明才智。 轻轻地按了下去。大橱前面的几块地板发出猛烈的响声,一块块地向后移动,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洞,千爱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最后依稀得记得耳边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等你一个月,你若不回来,我亲自去找你。”那声音熟悉而又悲伤。 ~~~~~~~~~~~~~~~~~~~~~~~~~~~~~~~~~~~~~~~ 千爱在一片漆黑中醒来,猛然发觉自己躺在床塌上,再看看四周,天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室内房屋的高度比以往所看到的高了很多,房间很大,以木构架。床是由木板搭上去的,上面铺有一些布料,被子是用丝麻做的。 从被子中掏出一个铜制的容器,仔细地看了看,里面放入了些火炭,奇怪的是无论怎样翻滚,容器四周的环形支架都能保证容器呈水平放置,丝毫不用担心火炭会倾覆。 刚从被窝中出来,千爱就发现,自己穿着不一样的服饰,线条柔和的襦裙,走起路来优美自如,系有配有金饰的腰带,袖宽有四尺以上。 顺势拿起床头桌上的铜镜,自己一点也没变,只是原来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已被头绳一圈圈地扎得很高,像是马尾辫,脸黠两侧梳有一些较短的头发。 “姑娘,你醒了。”屋们被拉开,一个约没十六七岁的少女走进了屋内,相貌端庄秀丽,衣着与千爱差不多,只是腰带并没有配饰,草草地打了结,袖宽也不大。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千爱焦急地问道。 “教主请您去大殿,到时您就知道了。”少女微微欠了欠身,笑了笑。 少女恭敬的态度与话语另千爱大为吃惊,并且她还用了“您”字,这是何等高贵的称呼,在千爱的印象中只有东都政府机构中的领导,才配得起这个字。 少女走过来,为千爱披上了较厚的大红色风衣,穿上木屐 刚走出门外,千爱不禁吃了一惊,天空中竟然飘动着大大小小的雪花,像一群白纱的仙女在空中跳舞,又像是轻柔的柳絮在风中轻拂,霎时漂亮,院子里,屋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晶体,如银光在闪耀,千爱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这眼前的美景带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抓也抓不住,只能任游它在陌生的世界中流浪。 少女热情地为千爱撑起一把伞,这把伞很大,足够三四个人一起用,千爱边走边细心地观察起周围的景物。 这里的好几幢建筑都是由一间间小屋联在一起构成的。室内间隔采用槅扇、门、罩、屏等便于安装、拆卸的活动构筑物,在庭院内可以栽培树木花卉,叠山辟池,搭凉棚花架,建有走廊,作为室内和室外空间过渡。屋顶大多是圆形和正多边形,屋脊间坡面略呈弧形,屋檐与屋角大大翘起,有轻盈欲飞的美感。 “到了。”少女指了指前方,那里门口有四五个配剑的女孩站在那里,看到有人往这里来,立刻个个眼露凶光,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迎了上来,她的脸上有一股寒气,让人觉得害怕。 她用眼光把千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说到:“请进。” 第四章 恐怖 这是一间铺有黄色墙纸的小屋,在屋子的后方搭有一个高高的供台,供台上方弄了一些细小透明的丝线密密麻麻地交错排开,一只赫大的蜘蛛趴在中央,它的背部有一个红色的沙漏状斑记,两只刷白的眼睛冰冷地瞪着天花板。 在供台的前面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全身裹着黑衣,却依旧背对着千爱。 “帝界蛛仙派欢迎您的到来。”略带沙哑的嗓音富有磁性。 “什么?”千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来到着个地方。” “传说在世界的开端,是一片空白,天上众神纷纷为谁为世界添砖加瓦争论不休,一天,上帝秘密会见卓智超群的古思坦西,交给他一块惜世之板,命他在三天之内创造一个世界,并嘱咐他,惜世之板少了任何一角,整个天庭会陷入劫难。古思坦西思考后决定先把板一分为二,再逐一进行设计,一天半后,一块宁静祥和的世界便形成了,正当古思坦西决定创造第二块时,却发现它不翼而飞了。原来是古思坦西的对手因为嫉妒他,派人偷走了第二块,变偷偷设计成充满血腥与杀戮的第二世界,然后又还给了他,三天后,上帝勃然大怒,密密处死了古思坦西和他的对手,为了瞒住众神,只好把第二块板插入第一块板中,让第一世界的光明隐藏住那片黑暗。这第一块板便是“物”界,第二块板则是“帝”界。”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物界,还有帝界。这怎么可能,你又是谁,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千爱嘲笑道。 “你确实可以选择不相信。”老妇人的语调依旧平静,“不过......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你将在这个世界中慢慢地开始转变。” 老妇人刻意把后面几个字缓慢而又着重地说出,不禁让千爱从心底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 “对不起,我想要走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千爱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她只想远远地离开面前这个人。 “既来之,就该安静地住下来,你已经被选为我派的圣女,应该臣服与我。”冷冷的语调,透不出一丝情感。 “我是来找亲人,才误闯入这里,如有打扰,实在抱歉,至于圣女,我实在是不敢当。” “哼,亲人。在找到她之前,你应该学会什么叫做“服从”。” 妇人一下子转过了身,千爱大叫了一声,妇人的两黠上各刻有一只黑色的丑陋的蜘蛛,几乎每只都占据了半个侧脸,相对地匍匐,在鼻子上有几红线分别连着左右两只蜘蛛的嘴巴,看几来正在吐丝。 她的双眼正狠狠地瞪着自己。千爱把双手放在胸前,禁不住闭起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魔鬼,亦或是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梦,这房子,这衣服,这脸上刻蜘蛛的老人,还有那雕着鹰的衣柜。 忽然千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项链,我的项链呢?”她焦急地问道。 “你现在不需要它。”妇人冷冷地说道。 “来人,把她关进房间。” ~~~~~~~~~~~~~~~~~~~~~~~~~~~~~~~~~~~~~~~ 千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大沼泽,并且越陷越深。原本自己还可以通过项链来回忆与真君在一起时那段美好的记忆,可是如今的自己,就如同被拔了两双翅膀的天使,堕落在人间,听不到姑姑的温柔的问候,看不到真君灿烂的笑脸,她紧紧咬着嘴唇,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屋门轻轻地被推开,依旧是那为少女,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求求你,放我出去。”千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了过来,拉过少女的双手,紧紧地握住,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原本红润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紧咬,泛出了血色。 “姑娘,你别这样。”少女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满脸涨地通红。 少女把千爱领到了桌子边,让她坐下,看她情绪稍微好了一点,便说到,“我叫云香,是个孤儿,从小便被教主收养,虽然教主很严厉,也有点让人感到害怕,但是毕竟她对我是有养育之恩的,云香很早便发过誓,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蛛仙派。” “什么,”千爱一下子站了起来,“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凸显出它的价值,为什么要把它交给别人?我们不是家里的宠物,不需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别人听来唤去的,我们要做个真正的人。 少女微微愣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千爱,“做个真正的人,在这个世界吗?” 少女自嘲般地笑了笑,“这个世界被划分成三个大派:蛛仙派、寻贺派、丁勿派。蛛仙派唯独以女人统治,惯以用,毒针,毒粉,毒鞭,所以百姓上缴国库的钱大部分都是用于培养有毒植物的,不经允许滥用毒物者,在本派是要用车裂极刑的,右边有寻贺派,它们的君主非常喜欢用火攻击敌人,常常把敌人当场烧死,有时对与那些不听话的臣民,也会用这招,再往右边,是丁勿派,善于用剑,斧,刀,还专门培养了一批杀手,他们身手极快,反应敏捷,常常一剑至命。” 千爱整个人颤抖不已,这是个可怕的地方,是的,在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在周遭无辜人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在内心深处,邪恶与犯罪束缚了人的行为。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自己想要熄灯就寝时,屋门一下子被撞开了,老妇人笔直地站在黑风中,,她身上的衣袍被杂乱地吹散,一头银丝疯狂地舞动着,遮住了眼睛,一面黑沙遮住了下半脸的丑陋,但是她干枯瘦长的双手紧紧地抓了一只折了腿的兎子。 “把它给我杀了。”老妇人把兔子和一把小刀扔到了千爱面前。 “不,不要。”千爱惊恐地喊道。 兔子虽然受到了地面的巨大撞击,但是它依旧努力着让自己弯起身而坐,雪白的耳朵向后贴紧身体,发出格格的咬牙声,受伤的右脚无助地垂在地上,血正涓涓不断地从它的伤口处流出。 千爱伤心得几乎要流出泪来,她赶忙从自己的裙角撕下一块布料,抱起兔子,正想要为它包扎,突然面前冲出一个高大强壮的女人,她用她那满是肉的手,狠狠地按住千爱的手腕处,千爱疼得只感到了一阵麻木,女人接着又把刀塞到千爱的手里,握住她的手,高高地举起,“擦”地一声,兔子停止了抖动。 整个过程中,老妇人冷冷地站在一边观看着,高大的女人做完后,向老妇人鞠了一躬,便了退出去。 千爱全身像散了架般瘫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楞楞地瞪着插在兔子咽喉处的刀,与那一片血泊。 那锋利的刀口越来越亮,终于她感到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模模糊糊中觉得有人向自己走来,说了些什么,但自己一句也没听清。 ~~~~~~~~~~~~~~~~~~~~~~~~~~~~~~~~~~~~~~~ 大家久等了,小爱一般是双修日才有时间更新的,不能保持天天更新,小爱也很为难,虽然小爱是个新手,但是能得到那么多朋友的支持,实在是非常感谢。 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小爱,多提出些批评或建议。 小爱一定会努力的。 第五章 初遇 在烟县的清晨,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宜人。在学校里,学生们纷纷围成一个大圈子,就刚刚从演义圈脱颖而出的美女影星,或是在东都又建造了什么高楼大厦,开始纷纷地讨论。 真君一个人默默地呆在教室的一角,眉头紧锁着,眼神直直地飘向外面的天空。身边没有了千爱,总觉得心理空荡荡的,闭上眼睛,全都是她的影子,周围像被涂上了一层黑白双色,让真君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一个星期快要过去了,你杳无音信。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或是寄封信,不会是遇到意外了吧? “小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因为她。” 真君的肩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好友达。 真君此时心情非常郁闷,他一句话也没说,便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 “喂,你什么意思,”达一把抓住了真君的衣领,“我最受不了别人这种傲慢的态度,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以为自己能够独自承受。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应该待在这里发呆,而是因该去找她。” 真君浑身猛然一震,去找她,是的把她找回来,好好地质问她为什么走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一下,或是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不让她再从自己身边逃跑了。 那原本哀伤的神色猛然褪去,褐色的眼珠有闪现出灵动的光芒。 “谢谢你。”真君咬了咬嘴唇,大步朝教室外走去。 真君兴冲冲地跑回家,刚想与妈妈商量去东都的事情,却见她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封信纸,红肿着眼睛。 真君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他马上拿过来一看,瞬间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信是千爱的姑姑写的,大致意思是千爱刚到东都不久,便查出患有癌症,医生说如果一个月的治疗不成功的话,那么只能等待着死亡。千爱说不想让朋友们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所以请不要来看她,她现在状况很好,待在远离闹市区的安静偏僻的地方,很少能看到人,看着周围的鸟语花香,自己余下的生命能于此陪伴,已足矣。 真君像发疯似的冲了出去,他奔到于千爱约定的老槐树下,用手撑着布满了皱纹的树干,仰面大吼,不知不觉中,泪水从眼角流出,滑过脸颊,滚路在草地上。 远处一只棕熊孤独的攀依在莓树上,活泼的表情此时不知为何,便得异常木然。那圆形拱顶的教堂如一座大山般遮住了天空中的阳光,显得笨拙而突兀。时隐时现的槐花的香味在烈日的灼热的气息中异常刺鼻,似乎还混合着泥土的焦味。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 紧紧地抓住脖子上的太阳形掉坠,一刻也不想拿开…… ~~~~~~~~~~~~~~~~~~~~~~~~~~~~~~~~~~~~~~~ 千爱在一片混沌中醒来,她依旧感到浑身瑟瑟地发抖。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兔子死前那对呆滞空洞的眼睛,雪白的皮毛上被染上一片大红色,红白分明地刺人眼球,一个活生生的小物种就在自己的手中走向了灭亡。 千爱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对血腥的恐惧感,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子前,推开窗门,屋外依旧是一片的雪白的世界,“雪白”,千爱不知为何竟然又想到了那恐怖的情景,视线又模糊起来,那一大片红色在眼前不断地跳动。 “放松,放松。我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坚强,一阵冷风吹进屋内,让千爱迷茫的意识清醒了不少,“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正面与那些人起冲突,他们就如豺狼野狗一般,若逞一时之强,恐怕自己性命不保。” 一连好几天,千爱都被关在屋子里,每到夜晚,老妇人照例会来,亲自督促她宰杀一只兔子,由原先的一只,逐渐数量增多,那个强壮的女人也依旧采用逼迫的政策。不过,说来也怪,自从老妇人第一次让千爱看了真面目后,就没再脱下面纱。 虽然千爱每天都过得非常痛苦,但是幸好身边还有云香,无聊的时候能相互说说话,从云香的口中,千爱逐渐对蛛仙派、寻贺派、丁勿派有了更深的认识,并且对这个地方的文化风俗,建筑结构,植物种类也有了些初步的印象。 ~~~~~~~~~~~~~~~~~~~~~~~~~~~~~~~~~~~~~~~ 一天早上,千爱正在熟睡,忽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原来是老妇人命人来传话,叫她过去。 千爱被带到一个空旷的室内场地,在场地中有四条间隔一定距离的线,再过去一点,有一排用纸做的靶,上有黄、红、浅蓝、黑、白5个等宽同心圆区。 一名男子站在离靶最远的线上,把顶端带环扣的枣红色大弓用力拉开,“嗖”的一声,一支箭飞了出去,正中黄色的靶心。 男子瘦长纤高,肤色很白,一双浓密的眉毛挂在细长的眼睛上,一头短发倒梳在脑后,长长的脸蛋透出了秀气与俊俏。若是单凭他的长相,还真让人以为是个文弱书生。 千爱正想着,男子突然转过了身,两双眼睛直直地与千爱的目光相对,冰冷的眼神寒冷地刺骨。 千爱不免尴尬得笑了笑,怎么这里的人都向与别人有深仇大恨一样。“过来。”男子把弓扔到了千爱面前,有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箭,拿在手上,说了句:“射。” 千爱拿起弓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缓缓地从男子手中接过箭,来到离靶最近的一条线,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放出了箭。正中靶心。 男子微微一愣,“退后。” 千爱又后退到第二,第三根线,竟然还是全中。到了第四根线,也射到了稍外的红色区域。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异之色,他漆黑的瞳孔透出异样的光芒,而对于千爱来说,自己的这种射箭天赋也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 老妇人拍着手从后面走了过来,“不错,阿连啊,你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哈哈哈。” 她既而转过身对千爱说道:“这位,从今天起便成为你的师父,他叫阿连,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跟他学习吧。” 老妇人说完便走了。 千爱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男子朝这边走来,伸出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一动不动地凝望着。 千爱被他看得非常不舒服,下巴也被握得很疼,她一把挥开了男子的手臂,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男子不知为何,只是笑了一笑,轻轻地说了句:“看来,你还欠管教。” 语气中带着些阴狠。 第六章 残忍 当天晚上,云香拿了一本小册子走进了千爱的房间。 “姑娘,这是阿连圣子叫我拿给你的。”云香说着,就把册子递给了千爱。 千爱好奇地翻开册子,不禁愣了一下,上面都是些工整的笔记,记录了有毒植物的种类和形态。 “姑娘,这是要进我派必须具备的,到明天早上请务必背出,阿连圣子对自己的弟子是非常严厉的,如果一旦达不到他的要求,受的惩罚可不清。”云香郑重地说道。 “什么,只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千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植物本身就容易混淆,再加上全都是单纯的文字,并没有配图,并且总共有五十多种,也就是说自己今天就别想睡觉了。 云香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尽力吧,圣子确实严厉了点,当我入派之时,可是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过作为本派的唯一一位男性,圣子可是占有很高的地位,教主既然让您归入他门下,想必是对您寄予厚望的。” 千爱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 “姑娘,我不打扰了,还有教主今天不会再来了,您就放心背吧!” 云香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们。 千爱一个人坐在桌边,借着的烛光,看起来,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千爱总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思绪也越来越混乱,纸上的黑字好像变成了蚂蚁一般,一窝蜂地挤在一起,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又去拿来一盆冷水,洗了一下脸,这才又坐了回去,可是没过多久,脑袋又耸拉了下来,勉强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在温柔的淡黄色光线中出现了一张笑脸,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如同黑夜中的灯火,那么美;那一头微微翘起的卷发,在微风中徐徐舞动着,生气昂然。 “爱。”是他在叫我。伸出手去抓住他,真怕他会像风儿一样飘走,他牵着我的手,带我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帮我戴上了掉坠。又带着我来到棕熊雕塑前,玩捉迷藏,不知玩了多久,竟又来到了那圆形拱顶的教堂,亲手画上了一片绿色的叶子。忽然他拉开我的手,往远方走去。 “真君。”我急切地呼唤他。 但他却头也不回地一直朝前走。 “真君。”我再次呼唤,想跑过去把他拉回来,却发现双脚陷在了泥潭了,不能动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再一片雾气里。 ~~~~~~~~~~~~~~~~~~~~~~~~~~~~~~~~~~~~~~~ “姑娘,醒醒,快醒醒。” 千爱猛地跳了起来,看着身边焦急的云香,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 “圣子吩咐您过去,那个是不是全都。。。。。。”云香不敢再说下去。 千爱托着仍然有些疲倦的脑袋,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是一个造型别致的三重檐,正多边形亭子,空间很大,里面一排排整齐地摆放了许多各种各样不同季节的植物,排与排之间又很大的空隙。千爱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这大冬天的,他们是怎么培养那么多花的。 阿连站在亭子的一侧,蓝色的长袍更显出他的俊气与秀美。只是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看着千爱一步步地朝这儿走来,长长的脸蛋微微抬起,不削地扫了她一眼:“这几柱花里面,有一种是无毒的,把它给我拿过来。” 千爱浑身不住地颤抖,昨天晚上只勉强记住了三分之二,这可怎么办?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花前,尽可能地寻找着。 这株覆盖短毛,叶卵形,应该是洋地黄;花为黄色,有紫色斑点,是毒毛旋花;茎直立,叶卵圆形,花筒状,花冠漏斗状,白色的是曼陀罗。。。。。。那个,还有这个,时间长了,千爱直觉得眼花缭乱,脑子也被搅得一片混沌。 “你快一点。”阿连不耐烦地催促道。 罢了,千爱顺手从旁边拿起一盆钟状白色小花,走了过去。 阿连朝花瞄了一眼,而后轻轻地笑道,“既然这盆是无毒花,那么你就放心地摸一下它的花,叶,枝吧。” 千爱惊讶地抬起了头,她万万没有想到男子会让她亲自试花。 “快点。”男子的眼神猛地凛冽了下来,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如吃人的老虎般吓人。 也许自己重了花毒,只不过呕吐,眩晕,并不会死,这总算比得罪那些人,受车裂之刑要好。千爱暗暗地想到。 她定了定神,颤抖地伸出手,微微地摸了摸花的各个部分,尽管她的肤色惨白如雪。 过了不久,千爱便觉得自己脸部异常灼热,头疼得很厉害,胃里一阵翻滚,一股液体涌上了喉咙处,千爱一下子忍不住,蹲在地上呕吐了出来。 阿连缓缓地走到她身边,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的一侧向上扬起,嘲笑着狠狠抓起千爱的下巴,硬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这边,继而低下头,凑进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求我。” 耳边传来陌生男人的气息,千爱尴尬地只想闪躲,可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一味地忍让,换来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被欺负凌辱,千爱握紧了双手,微弱的声音勉强地从喉咙口挤了出来:“不。”男子仍就是在笑,不过忽然脸上划过一丝噬血,双手一把捧住她的脸庞,残忍地说道:“想不想让你那美丽的脸蛋尝尝中毒的滋味。” 千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用手肘狠狠地撞击了男子的下腹。 阿连没想到还有这招,疼得松了手。 千爱趁机逃开了,还没跑多远,就觉得头发被人从后扯住。她转过头,却发现阿连如杀人恶魔般瞪着她,浑身的愤怒仿佛能刺痛人的皮肤。 既然已经激怒了他,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千爱忍着身上的胀痛,用指甲拼命地戳抓她头发的手。 阿连冷笑了声,躲过她的攻击,反而更重地拉起了她的头发。 “啊。”千爱大叫了声,人往后仰去,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头绳早已被扯断,一头青丝如飞落的瀑布散乱开来。 千爱觉得浑身像散了架般疼痛,视线也非常模糊,只依稀瞧见有人拿着一株花走了过来,他愣了一下,蹲下身,把花放在一边,试图想抱起自己。 千爱用力往旁边移了移身子,挣扎着不让他碰,能明显地感到那人的呼吸越来越加重,最后,他拾起地上的花朵,朝自己的脸上挥去。 一阵巨大的疼痛过后,千爱完全丧失了知觉。 第七章 铃兰 窗外的一屡阳光透过窗子,在房间里绘成了一个美丽的光圈。光圈下,一个肤色有些白的少女慢慢地睁开了她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像是在极力捕捉产生在周遭无形的东西,身边空气的味道没有变,自己依然处在这牢笼般的地狱里,原本是想到真正的地狱走上一回的,大概是自己没有这福气,在死亡的门口徘徊了一阵,又被小鬼赶回来了。 千爱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她发觉自己的右脸上有什么东西,试着用手摸了一下,原来是一块纱布。 这里是……她惊讶地发觉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古桐色的房间,房间的布置看起来比自己先前居住的好了很多,床很软,看来下面垫了很厚的垫子,两边的床帘被高高地挂起。床的旁边有个很大的衣柜,在它前面摆着一个绘有些纹理的方形桌子,靠桌子不远处有个书架,上面被摆得满满的,旁边有扇可推的隔门,好像还开了一条缝,在隔门的右边有一串构子,这上面挂得是……千爱不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宝剑,有鞭子,还有个布袋,上面插这密密麻麻的针。 千爱闭上眼睛转过了头,却在睁眼的一瞬间,她愣住了,窗户外的平台上是那盆钟状白色小花,她那如若铃串般的脑袋在寒风中瑟瑟地发抖,无助地越垂越低,几乎要与泥土接吻,泛黄的叶片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雪片的打击,在身上留下了条条印记。一阵风刮过,她左右强烈地摇摆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恳求。 千爱看着,不禁哽咽了,如今的自己何不像这花朵一样脆弱。不,我不会让她在这样的地方死去,我会拯救她,让她逃离出这冰冷的世界,她依旧会那样美丽,那样迷人。 想到这,千爱立马站起了身,却听到耳边“哐当”一身,她垂下眼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腕处被被一条锁链锁住,锁链很长,垂在地上,它的另一端一直通向隔门后的另一个房间,而隔门的空隙刚好是锁链的宽度。 浑身涌起的屈辱感已经让千爱怒不可设,她愤愤地朝隔门走去,用力地推开了它,却发现阿连正坐在那个房间的桌边,悠闲地端起茶杯,细细地品味着,桌上放着一盘大的方格棋盘,旁边有一前一后两个小碗,分别放入了白子与黑子。而锁链的另一端被绑在房子中央的一根大柱子上。 “你这算什么意思?打算把我当宠物吗?”千爱冲到他面前,气愤地对着他大吼。 “你会下棋吗?”阿连没有看她,自顾自地用两只手指旋转起手上的茶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对局双方各执一色棋子,黑先白后,交替下子,每次只能下一子。棋子下定后,不得向其他点移动。轮流下子是双方的权利,但允许任何一方放弃下子权。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这又是对我的命令吗?把我锁住,就是为了让我与你下棋?”千爱挑了挑眉。 “不,这是交易。”阿连微微一笑,放下了杯子,目光直视着千爱,“如果我输了,立刻放你走,如果你输了,那么在你正式成为圣女之前,就安心当我的宠物吧。” “面对你这样的老手,我有赢的可能吗?”千爱自嘲着苦笑了声。 “你有射箭的天赋,难保你还有下棋的天赋。”阿连把身子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无论如何,你应该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能让你获得自由的机会吧。” 千爱咬了咬嘴唇,走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阿连看了她一眼,继而丢给她一本册子,上面是关于下棋的具体走法,千爱认真地读着,熟记每一步示列走法与规则。半个钟头后,她觉得差不多了,刚抬起头想要开始时,却发现阿连那对细长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此时却像被融化了的冰般深沉而幽怨。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在与千爱眼神接触的一刹那,瞬间移向了别处。 “那我们就开始吧。”阿连用依旧冰冷的语气打破了僵局…… ~~~~~~~~~~~~~~~~~~~~~~~~~~~~~~~~~~~~~~~ 黄昏的太阳颤颤微微地遮住了它半个脑袋,窗外树枝上的鸟儿像是在同一个地方待累了,扇扇翅膀飞走了,外边的冷空气在窗子上凝成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屋内的那两个人。 “我认输了。”千爱低下了头。 “你很聪明,除了教主,还没有人能跟我下那么长的时间。”男子斜靠在椅背上,微微地说道。 千爱依旧低着头。 “看我。”男子似乎有些生气了,“从现在我的宠物应该服从我所有的命令。” 千爱极不情愿地抬起了头,紧紧咬着嘴唇,眼神却望向窗外。 “你还是不服气吗?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有力量的一方就意味着胜利,收起你那些冠冕堂皇的倔强或是善良,那些东西在这里最终会害了你,有的时候服从于强者才更能让人取得进步,只有对于敌人的狠辣才会让你留有性命活下去,才能……” “你们是没有幸福的。”千爱大声地打断他。 “哼,幸福。”男子冷笑了声,“它离我们太遥远了。” 千爱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男子挥了一下衣袖转过身去,过了几秒钟的沉寂后,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先回去吧!。” “还有,这锁炼……” “等你哪天下棋胜了我,再说。还有,如果不想再受惩罚的话,把该背的尽快背出来。”男子依旧冷漠。 ~~~~~~~~~~~~~~~~~~~~~~~~~~~~~~~~~~~~~~ 千爱刚回到屋内,云香便推门进来了,看到千爱站着,便急切地说道,“姑娘,你病了,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听说你换房间了,教主特地安排我过来伺候您,奇怪,这锁链是……” 千爱无奈地笑了笑,从小到大,身边总有姑姑在照顾,她已经很满足了,可这里的人一会儿把她当宠物一样使唤,一会儿又把她当小姐一样供着,真让人又点不知所措。只好推说是被接受的惩罚,云香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千爱刚想要赶快转移了话题,却见云香直愣愣地盯着一处。 “那个,那个是铃兰。”云香忽然用手指着窗口。 千爱猛然想起窗外还有一盆花,转过头,却发现花枝静静地躺在了泥土上,花瓣掉落了一大片,枝叶完全枯萎了,任由狂风吹打着她冰冷的身体。 “你说,它叫铃兰。”千爱静静地望着那朵花。 “是的,姑娘,”云香顿了顿,继续说道,“铃兰有她独特的花语。如她诞生的忧伤传说一样,铃兰的幸福会来得额外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的忧伤。铃兰的守候是风中星星若有若无的叹息,茫然而幽静,只有有心才能感应;铃兰的气质如同风中女子坚贞温婉的爱的信仰一般纯粹剔透,只有凝神才能浅尝。铃兰的守候只为最有心的人,铃兰随风轻扣的乐声只有最爱她的人才能听见。为了获得真爱,铃兰在寂寞山谷等待自己春天的到来……铃兰花只伴着五月的春风开放,她的花语是幸福再来。 “幸福再来。”千爱不停地喃咛着。 ~~~~~~~~~~~~~~~~~~~~~~~~~~~~~~~~~~~~~~~ 哈哈,小爱又上来更新啦,小爱多多希望大家在留言版上的发言,谢谢大家对小爱前几个星期的支持。 第八章 刺青 被锁链锁住的滋味可真不怎么好,走起路来,脚上很沉,而且还有很大的响声。不过由于锁链的长度,正好是这两个房间的距离,只要千爱不走到外面去,她的行动是没什么不方便的。至于云香,她一天到晚跟在千爱身旁,陪着千爱看看书,说说话,还帮她治脸上的伤,没过几天,千爱的脸就完全好了。不过,自从她那次从阿连那儿回来之后,就发现隔门右边的一串钩子上的东西不见了,他们不会是怕我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千爱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几天过去了,阿连依旧要求千爱每天到他房间,与他下一盘棋。不过即使千爱输了,阿连也并没有为难她,只是他们每次下棋的时间越来越长。 “姑娘,该吃晚饭了。”云香推开隔门,走了过来,却发现两人的神色都紧绷着,盯着棋盘,看来棋局陷入了白热化,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 阿连从身上摸出了一把钥匙,丢给了千爱,“自己解开它吧。” 她愣了一下,而后说道:“能告诉我每天让我下棋的理由吗?” 阿连背过身,缓缓走到窗户前,“下棋双方以落子作为语言进行交流,每手棋都传递着信息。从战术上讲,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腹”之说。有限的子力资源就好比战场,把子力资源配置好了,将来就能更大限度地用在战场上。” “看来我在你们的眼中也只有打仗的用途。”千爱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声。 “不,”阿连忽然转过身,眼睛直视着千爱,浓密的眉毛紧皱着,流露出莫名的哀伤,嘴唇微微地张了张,好像想说什么,但几秒钟后,他还是又背过了身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你不需要想这些事情,你的棋艺已胜过我,将来必会在蛛仙派有一番大作为。” 千爱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弯下腰去解开锁链,就见门被砰地一下撞开,一个下半脸蒙着白纱,体态纤长,穿戴华丽的女子站在门口,千爱细细地大量了她一番,忽然被她眉间红色的像花瓣一样形状的东西所吸引,这看上去像是刺青。 女子不削地扫了千爱一眼,径直走向阿连,用那娇爹高亮的声音说道,“哟,师父,几天不见,您又收新徒弟啦。鹃儿还真怕您把我给忘了呢?” “你怎么来了?”阿连微微皱眉,怒视着她。 “哟,您还不欢迎我来啊,”女子说着,坐到桌前,伸出那纤长的手指优雅地端起了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点,而后又用大拇指与食指环住茶杯,其它三指高高翘起,用另外一只手微微拿起抬起面纱的一端,把茶杯放到嘴边,茗了一口,然后又妖娆地轻抚起自己的秀发。 千爱就坐在她的对面,愣愣地看着她,忽然脑中一闪,那个刺青,它是,它是杜鹃花,没错自己曾在册子上看到过,它也是有毒花的一种。 女子发现千爱惊奇地望着她,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像是在笑,然后她用那依旧柔弱的声音说道:“小师妹还真是天生丽质,连我都自叹不如,今天第一次见到师姐就那么高兴啊,好,那么师姐就送你一样礼物来寥表心意。”她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盒脂粉。 “快点拿呀。”她见千爱愣着不动,不禁催促道。 千爱刚伸出手,就听见耳边传来阿连低沉的声音:“不要过去。” 千爱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如此听命于他,难道自己真的是被那种人训服了吗? 女子见千爱不敢拿,眼神马上凛厉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看来师父对小师妹还很照顾有加,是害怕你从他身边逃走,才用锁链把你给锁起来的吧,你很幸运,能当他的宠物,不过,小心有一天宠物也会被主人给吃了,哈哈哈。”女子发出一连串尖锐的笑声。 “你闹够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滚。”阿连脸色发青,细长的眼睛射出骇人的目光。 女子见状,立马不笑了,声音又娇爹了起来:“哟,师父,那么想赶我走啊,是不是怕我破坏你们的好事啊。”她说着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好了,不打扰了,那我就先走了。”她看了看捏在手中的杯子,思索了几秒种,然后猛地把杯子中的水朝千爱脸上泼去。 正在这个时候,千爱直觉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再自己的面前,杯中的水全部泼在了阿连的袖口上。 “哼。”女子看着,冷笑了几声,“你别忘记了,她终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寂静地房间里,一个男子站在窗口,眺望远方;一个女子不知所措地坐在桌边。在月光柔和地照耀下,男子的面容越发地白皙,他静静地盯着前面大树上的一面叶子,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黑色的夜让他浑身的秀气产生了一种灵动的美,似乎渐渐地融进到了这大自然的一草一本,那样深隧,缥缈。 千爱看得不禁有些出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老妇人盘腿坐在房间中央,两个手掌并拢,作出祈祷的姿势,在她的前面,赫大的蜘蛛依旧趴在中央,眼睛冰冷。 一个的女子缓缓地走到她的背后,她的脸上有些污渍,看上去十分地疲劳,几缕头发松散开来,穿着旧式的衣服裙子,上面好像还被枝条划出了条条血痕。虽然是如此的狼狈,但女子骨子里的高贵气息却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你来了。”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我是过来把她带回去的。”女子的声音坚定而成熟。 “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判吗?”老妇人的语气一下子严厉了下来。 女子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一下子跪倒在地板上,双手使劲地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用有些颤抖的语调说道,“求求你,母亲,让我带她走吧,我不能没有她,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真的。” “母亲,多么遥远的一个词呀,你要是记得有这样一个亲人,当初就不会狠心离开她,还抱走了她刚出世的孙女。”老妇人的银色头发如长龙愤怒叫嚣般地被一阵风刮起,产生一种摄人心魄的害怕。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依然会这样做。”女子用手擦干泪水,勉强地站了起来,“这千年的仇恨不属于她,她应该活得快乐和自由,而不应该纠结进上一辈的恩怨中。”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她大概就会自愿留下来吧。” “你告诉她了?”女子瞪大了眼睛。 “没有,这孩子对我可是有很强的提防心”老妇人冷笑道,“她被你给教坏了,我无能为力了。” “你愿意放她走吗?”女子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不过……”老妇人的眼睛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作为违背约定的惩罚,你得答应把你手中的两把鹰匙,交给我一把,如果你不给的话,我是不会让你见到她的。” 女子皱了皱眉,“你还要去那个世界。” “我是要为自己留后路,一旦我失败了,我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保证不会来干预我。” “我千蛛女说话一向一言九鼎,如果她自己也愿意走的话。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你还不相信我吗?”老妇人微微地说道。 女子思量了一下,把鹰匙放在自己前面的地板上,起身退了出去。 老妇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仰望着供台上的蜘蛛,眼角的鱼尾纹凹凸地更加明显,她如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然后喃喃地自语道。“如果想让一个人转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是远比已经过世的亲人有用的多。”凄凉的声音响彻在这空荡荡的屋子中,让人更觉晦涩,阴暗。不知不觉中,一滴泪悄然滚落在了地板上。 第九章 箭 太阳刚翻出了鱼肚皮,一辆马车飞快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奔驰,马车内,两个女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姑姑,你终于来了,我真的好想你。”千爱用手环住姑姑的腰,在她耳边抽泣着,“我不会再问什么了,来到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好陌生,好可怕,现在的我只想赶快地离开这里。” 姑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手轻捂着千爱的秀发,美丽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荡漾着泪光,她知道此刻在她面前的孩子是那么得脆弱,无助,她多么希望能用自己的怀抱去关怀她,让她逐渐忘却这段不快的经历。 这里是蛛仙派的中心商业街,人流不断,无数的小商小贩,在路两边各据一摊或一店,各色小吃琳琅满目。酒楼上悬挂了大幅的字画,客人围在一起对酒吟诗。黑压压的人头把茶馆挤得水泄不通,掷骰子的声音从里面时隐时现地传出。在几家厅门亮丽的武馆里,一群女子的呐喊声便随着兵器的敲打不绝于耳。 马车逐渐驶向一面高十几米的灰色城墙,城墙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拱形大门,在它前面的一排穿着盔甲的女子神色严肃地矗立着。 马车在她们的前面缓缓地停下,姑姑撩开车帘,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给向她们走来的一个女子看了一下,女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又跑了回去,不一会儿,轰隆隆的城门逐渐打开,刺目的光线一根接一根地射过来,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睛,慢慢的,一片广阔的土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土地被一块块地划分开来,有的种植以蔬菜为主的农作物,有的种植些零星果树、桑树或其他树木,还有的种植药材、草皮、花卉、苗木等,一大群平民在其间耕作,一条涓涓的溪水连接着这一块块的土地,调皮地又绕着几座农家小屋转了一个圈,流向了远方。 千爱不禁惊呆了,这里竟有春天的气息,虽没有那么繁华,热闹,但是那份宁静,祥和着实也让人联想起烟县的那份恬适,自然。想到这儿,自己的眼眶不免有些湿润。 姑姑像是知道了什么,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穿过两个城池,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嗯。”千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在最后一个城池外,用篱笆围了许多个营地,几个帐篷有秩序地搭在其中,每个营地中有几百来个女子士兵在其间训练着。除了士兵,就没有任何平民或是商人了。 马车又往前驶了好长的一段距离,终于在一片大的森林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蛛仙派与寻贺派的交界处,那片森林里常有寻贺派的士兵出没,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们最好步行,那扇通往物界的门,就在森林的正中央。”姑姑说着,把千爱抱下了马车。 两人悄悄躲进了一大片灌木丛中,飞快地朝森林的正中央走去,灌木丛的枝叶非常茂密交错,姑姑拿了一根树枝走在前面,竭尽全力地开路,忽然千爱惊讶地发现她那新换上的衣服上又出现了条条血痕。 “姑姑。”千爱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抬起了她布满血痕的手臂。 “这没什么。”姑姑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走去。跟在身后的千爱此刻已泪流满面,每当这尖锐的枝叶划破姑姑皮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划破了般疼痛。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女子却猛得停下脚步,一把拉过了自己,蹲下了身子,压低嗓音说道:“有人过来了。” 浑身冒着冷汗,紧咬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就听见右侧传来些许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大了起来,原来是一群寻贺派的士兵骑着马从右边的小路过来,他们个个穿着厚重的铠甲,戴着头盔,全身包裹得厚厚实实,左手拿着一把剑,右肩上背着弓箭,他们恰巧来到千爱她们待的位置的正前方,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士兵骑在马背上,左右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用剑指了指前方,整个队伍就又过去了。 千爱不觉松了一口,刚才紧张得都快不能呼吸了,一转头,却发现姑姑神色非常凝重,“再往前走是一条河流,不知道寻贺派的士兵是不是就驻扎在河对岸?” 姑姑把她领到了一棵隐蔽的大树旁,又解下身上的包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和一把钥匙递到了她的怀里,神情严肃地说道:“河对岸有一排树,物界的门就在从左边数起第三棵大树的树皮上,这把是鹰匙,能开启树皮上的孔,等你进到大树中,会发现有一口井,你爬进去,就会回到物界了。” “这鹰匙只有一把吗?” “是的,而且只能来回用一次,你进入到树洞后,千万别再出来,否则这把鹰匙就没用了,我现在要到河边去看一下情况,你千万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包裹里有食物,饿了的话,就吃吧,要是我在天黑之前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赶快离开这里,回蛛仙派。”姑姑说完,就要起身。 “不。”千爱用力地拉住了女子的衣角,可是却被她立马挥来的手甩在了地上,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感到一阵阵的寒酸袭上心头。 呆呆地坐在大树与灌木丛之间,过了一段时间,却听到一个断断续续的脚步走向了这边,可是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心中砰砰砰地乱跳,试探地从树后伸出了脑袋,却见一个十几岁,身穿盔甲的少年倒在了大树的一侧,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苍白,流了很多汗,嘴唇干裂,不过身上并没携带任何武器。 她吓得不知所措,走过去,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把手放在他额间,微微皱了皱眉,好烫,他应该是寻贺派的人吧,可是好像看起来发烧了,很难受,自己该怎么办呢? “水,水”少年突然发出了声音。 看着少年惨白的面容上,那微微睁开着的有些闪着泪花的大眼睛,千爱咬了一下牙,从包裹中掏出了一粒药片,又拿出一壶水,往杯子里倒了点,她走过去,拼命把药片塞近少年的嘴里,接着捏住他的嘴巴,把水灌了下去。 少年咳了两声,也就没声音了,好像是睡过去了。自己也觉得长途跋涉得很疲惫,也倚着树干,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爱,爱,醒醒。”千爱睁开眼睛,发现姑姑竟然已经站在了面前,再看看身边,却发现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杯子。 “我们快走吧,寻贺派这会儿正好出去,但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们一定要利用这段时间到河对岸去。”姑姑看到千爱有些发愣的样子,便皱紧了眉头,匆忙把包裹系在她身上,用力拽着她,飞快地朝前奔去。 她们穿过河上的那座桥,来到第三棵树旁,相对着第四棵树的地方又一个偏红形的小洞,这应该就是树孔,千爱刚拿出鹰匙,却发现在她们的右边,一排很高的草丛中响起了不寻常的瑟瑟声,在这无风的天气里,这似乎就预示着灾难与劫数。 数十支箭齐刷刷地向她们射来,姑姑立马挡在千爱面前,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不停地挥舞着:“爱,快点。” 千爱回过神来,把鹰匙插了进去,让人惊讶的是,树皮像门一样打开了。忽然她觉得身后有很重的力量把自己推了进去,她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转过身,向面前的女人伸出了手:“姑姑。” 女人边侧身挡箭,脚步边往这边移动,她的一只脚已经跨入了树槛,千爱笑了,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忽然她的笑容僵硬了,一支箭射入了女人的背后。 第十章 破碎的心 千爱的大脑像被抽掉了空气一样麻木了,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如一座冰冷的雕像,脸上是那如死灰般的恐惧。姑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从背后射来的箭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血涓涓不断地从她伤口处流出,染湿了那一件洁白的衣裳。她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一起,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依旧托着身子,艰难地朝千爱这边爬来。 手已经够到了树门,可就在这时,从草丛中又飞出几支箭,刺向她的身体,姑姑那双攀在门上的手开始剧烈地在颤抖,伴随着她因疼痛而发出惨叫,可是过了不久,她却出乎意料地抬起了头,冲着千爱笑了一下,随后把门用力地推上。 “不。”千爱回过神来,猛地朝门口奔去,可是却被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她像发了疯似的用双拳不停地捶着门,捶着,捶着,手上起了淤青,可是门却像块钢铁般丝毫未动。她开始大叫,扯着嗓子喊着姑姑,祈求她开门,可是回应她的却是树洞内的一片寂静。她绝望般地跪倒在了门边。 ~~~~~~~~~~~~~~~~~~~~~~~~~~~~~~~~~~~~~~~ “古木儿来迟,请首领恕罪。”身穿盔甲的少年背着箭,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一个长着络腮胡子,方形脸的男子面前。 “哼,作为士兵你竟敢擅离职守。”方形脸男子不削地瞥了他一眼。 那个叫古木儿的少年神色不禁一慌,而后又慢慢地镇定下来:“小的不甚落水,致使与军队脱离了,但小的在回军途中,巧遇两个女人,见他们形迹可疑,便暗暗跟随,而后又在草丛中意外得到丢失的箭,看到那个女人武功高强,便想助首领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你,我就不能杀死那个女人。”方形脸男子似乎动怒了,他恶狠很地瞪着面前的少年。 古木儿那双大眼睛狡黠地闪烁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小的只是想以功盖过,并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对于首领您的当务之急,便是去找另一个女人,小的愿为您效拳马之劳。” 男子高傲地抬起了头,俯视着他:“我不杀你已经算是对你客气的了,你凭什么让我再接受你。” “箭法。”古木儿缓缓地说道,“刚才的那一箭,小的是从河对岸射过来的,离这里大概有七十米,便直中那女人的心脏,况且小的现在身体不适,还在发烧,有此箭法,首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男子目光一暗,发出用低沉的嗓音:“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会烧光你的双手。” “句句属实。” “那好我就当再养一条看门的狗,日后我会亲自检验你的水平。”男子边说边摸了摸自己那浓密的胡子。 古木儿依旧语气平静地说了句:“谢首领。”而后他便转过身,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嘴角挂起一丝讽刺的嘲笑…… ~~~~~~~~~~~~~~~~~~~~~~~~~~~~~~~~~~~~~~~ 千爱缓缓地站起了身,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暴躁了,整个人像被冷水浇过了一样,显得那样平静,她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门,发现门上靠右侧又有一个偏红形的小洞,她愣一下,转过身,看了一眼树洞内的那口井,而后又莫名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听上去没有带任何的欢乐或愉悦,更像是悲伤到了及至后的一种压抑,过了几分钟后,才缓缓地转过了头,从怀中迅速掏出鹰匙,用力地插了进去。 门一开了,强烈的血腥味便直冲鼻子,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枝叶的潇潇声成了唯一的音符,演奏出了丧钟的乐曲;夕阳静静地坠落在地平线上,释放出像血一样的光芒;身边的那条清澈的河水如今已掺杂了些许红色的印记,水波浮起荡漾,却洗不清那些印记,也许是因为染得太深,太红了。 低下头,看着卧倒在面前的女人,她的侧脸还是那样的温柔祥和,丝毫没有死前的那种痛苦挣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安静地闭着,像是在作一个永远也不会醒过来的梦,她身下的那片血泊看上去更像是个红色的的大云朵,能够让她平平安安地飘回到烟县,回到那普普通通的小弄里,享受欢乐与自然。 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这个……狠狠地盯着插在姑姑后背上的那支箭,是它破坏了这一切的美好,是它毁了我所有的一切。 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箭柄,把箭从那洁白的衣裳下用力拔了出来,霎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如今的自己剩下的也只有仇恨了吧。那两个人在树洞外面的谈话,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在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莫过于是自己了吧,好心地救了敌人,却因此而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善良是什么?它是个一文不值的东西。 千爱恼怒地把手中的这把箭甩在了地上,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却又捡了起来,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古木儿是吧,你叫古木儿,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刺穿你的皮肤,让你经历如地狱般的折磨,让你在悔恨与煎熬中支离破碎,让你知道什么叫比死更痛苦。 临走前,最后望了一眼那棵大树,从再一次迈出树洞的那一刻起,树门便自动关上,回不去了,千爱眯起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又回到了蛛仙派,站在黄色墙纸的小屋里,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教主,求你让我当名真正的圣女吧。”千爱跪倒着双膝,弯下腰,脸紧紧地贴着膝盖。 “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老妇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戒指。 “她死了。”千爱深深地说道。 老妇人浑身猛地一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所以,你要报仇,是吗?” “我是出身在这个地方的吧,您肯定知道些什么,求您告诉我父母的事。”千爱的语气有些焦急。 “你没有哭吧,她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哭?” 面对老妇人的逼问,千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妇人没有再说什么,两眼只是紧紧地盯着千爱,“你知道你姑姑为什么要把你领到那间有座鹰像的屋子里吗?” 千爱不觉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她原本是打算亲自把你送过来的,那是我们的约定,她抚养你十六年,而后送你回来,这样当初我才放她走。” “你就那么容易地放走姑姑吗?”千爱一脸的怀疑。 老妇人眼神转向了房间的一角,然后轻轻地说道:“当然是因为她的父母,我与他们是莫逆之交,你父母秘密地死于帮派斗争,她毕竟是你留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了。” “那么就让我们也来作个约定吧。”千爱出乎意料地说出的这句话,让老妇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千爱好像并没有介意,继续说道:“你培养我3年,3年后我帮你灭了寻贺派。” 第十一章 另一个你 老妇人一直沉着脸,良久她才开了口:“你以为凭你的力量就能灭了寻贺派吗?” “是的。”千爱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在3年内,我必须得接受仙蛛派最上层的训练,并且参与派内的一切政治事务,我不仅需要手上功夫,更需要深入地了解各个门派的情况,当我的训练结束时允许我自由进出蛛仙派,并且赋予我可以使唤其它圣女的权力。” “哦,”老妇人笑了一下,“如果我给了你权力,你没法让她们听话呢?” “我会用武艺与智谋让她们心服口服。” “如果她们中有人还是背叛了你呢?” 千爱眯起了眼睛,顿了一下,而后说道:“那就只能杀了她。” 老妇人愣了几秒钟,而后爆发出一阵狂笑,眼角的鱼尾纹被强烈地挤在一起,眉毛挑到了最高点,眼底竟然迷上了一层雾气,虽说面纱遮住了她下半脸的表情,但是仍可毫不隐讳显露出来此人内心的极度疯狂。 千爱不禁皱了下眉:“你难道不信我?” “信,当然信,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老妇人止住了笑声:“不过,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一些女子会蒙着面纱吗?” “难道是要毁容。”千爱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老妇人,刻蜘蛛,画刺青,所有的一切自己都已经看到过了,这里有那么多的女人,一张美丽的容颜只会招来嫉妒与怨恨,坏了派内的秩序,还不如干脆舍弃它,鲜血溅在漂亮的脸上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吧,想到这,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你不介意。”老妇人那双眼睛如鹰眸般锐利地观察着千爱,“既然如此,那就为自己选个毒花刺青吧。” “铃兰。”千爱不假思索地答道。 “乳白色小型钟状花,莹洁高贵,精雅绝伦,是朵漂亮的刺青。” “不,我要黑色的铃兰。”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妇人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黑色的铃兰,是稀有品种吧,哈哈哈哈。” 千爱别开脸,目光暗淡,没有再说什么,老妇人从旁边拿来一根木棒和一小瓶黑色液体,木棒上面绑了数根针,黑色液体被浇灌在针上,数根针瞬间全被染黑了。 “把头抬起来。”老妇人拿着木棒一步步地走向了自己。 千爱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木棒按向额头的时候,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席卷了全身,努力地握紧双手,咬紧牙关,可为什么再怎么疼,自己的眼泪还是掉不下来,难道是过度的悲伤,让眼泪也干涸了吗? 老妇人放下木棒,慢慢地走到蜘蛛供台前,点燃了三支香,用两只手把香举过头顶,闭上眼睛,严肃地拘了三个躬,然后走近供台,把香插在了蜘蛛像前面的香炉里,青烟缓缓上升,在蛛像前环绕成一团云气:“从现在起你已经成了蛛仙派第五名圣女,你要忘却过去的所有记忆,现在你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水却兰”,从明天起,你还将刻上蜘蛛,并蒙上面纱,你的生命在这里将重新开始。” 老妇人转过身,走到因疼痛而已经跌倒在地上的千爱身边,冷冷地俯视着她:“抬起头来,跟着我发誓,我,水却兰要把全部的灵魂奉献给蛛仙派,发誓永不背叛,否则蜘蛛的诅咒就会降临在我的身上,永生永世饱受痛苦。” “我,水却兰要把全部的灵魂奉献给蛛仙派,发誓永不背叛,否则蜘蛛的诅咒就会降临在我的身上,永生永世饱受痛苦。”千爱抬起了一张冷酷的脸庞,望向云气中庄严肃穆,散发着寒气的蛛像,鲜血混和着黑色的液体,从刺青的伤口中流出,缓缓地滑过了她的鼻尖。 ~~~~~~~~~~~~~~~~~~~~~~~~~~~~~~~~~~~~~~~ 在古桐色的房间内,呆呆地看着窗外,洁白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远处的灯火璀璨地亮着,地上的雪已经融化地差不多了,春天现在也该接近这个地方了吧。 轻轻地用手摸挲着额上的刺青,从明天起,大概没有人再会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你也许就会整天蒙着面纱,拿着刀剑过完自己的一生。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杀戮便成为你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不,千爱双手抱着头蹲了下来,我其实是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的,我只想和姑姑回去,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非得踩上你们尸体去守护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姑姑的鲜血,她的冤屈,她的绝望如今都深深地嵌入了我的心中,你们这些杀人的魔鬼,我终有一天会加倍奉还,毁灭你们所有的人。 重新站了起来,抬起了下巴,任冷风随意地吹打着脸黠,拂起漆黑的秀发,似乎想借此消除一切的倦怠与疲惫,不知不觉中,眼眶终于湿润了,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人吧,那个跟你天隔一方,无法相守的人,真君,这个名字真的好遥远。 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强忍着泪水,千爱坐到了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白色的铃兰,因为宿命她的幸福来得隔外艰难,但她会在寂寞的山谷里静静地守候,而黑色的铃兰,经历了同样的宿命,但她却宁愿选择随风飘逝到陌生的地方,因为黑色的铃兰,她是被恨所浇灌而成的。 ~~~~~~~~~~~~~~~~~~~~~~~~~~~~~~~~~~~~~~~ 一个黑影悄悄地接近睡在桌边的女孩,他慢慢地伸出手,用指尖摸挲着少女沉睡着的容颜,他的手指渐渐地上移,来到少女的额间,黑影似乎浑身颤抖了一下,敏锐的目光憋见桌上的纸条,他下意识地拿了起来,但此刻他的呼吸不知为何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细长的眼眸透露出痛苦的神色。 黑影叹了口气,从大厨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披在女孩的身上,他脚步往外走了几步,但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到女孩身边,俯下腰,在她的脸黠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来到宽广的庭院内,黑影倚着一根柱子,跌坐在地上,月光把他秀气的脸庞照得格外惨白:“我以为你终于肯又回到我的身边,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你。” 凄凉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中,惊动了天上那颗最美的星星。 第十二章 面具 四条长鞭迅速地挥向一个蒙着白纱,穿着白衣的少女,少女高高跃起,敏捷地躲过了所有的攻击,而后一个侧转,手中的长鞭一挥,围攻她的少女纷纷倒下。白衣少女站稳了脚步,挥了一下衣袖,抬起下巴,用冰冷的眼光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四个人。 穿黄衣的少女最先从地上挣扎地爬起来,她捂着伤口,低下头,双膝跪倒在少女的脚边:“楚菊甘拜下风,却兰的武艺实在是令人钦佩。” “哦!”白衣少女笑了笑,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现在也该改口了吧!” 黄衣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匆忙地回答道:“是,公主。” 白衣少女仰面大笑起来,她转而看向另外的三个人。其中两个穿蓝衣,粉衣的少女一阵哆嗦,敢紧跪直了身子:“紫星影佩服公主。”“烛尚也是。” 白衣少女并没有理睬她们,径直走向一个穿红衣,眼神飘往别处的少女跟前,眼睛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芒:“哟,鹃姐姐,是不是小师妹做得还不够好,惹您生气了。” 红衣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傲慢地斜了她一眼,白衣少女眼神一冷,随后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姐姐,您别这样,有什么不满的,就直管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气坏身子的,如果觉得还不够……”少女的语气一下子阴狠了起来,“小师妹马上就再补偿您。” 话刚说完,红衣少女的身上就出现了数条血痕,她一次次的反抗根本就抵不过鞭子袭来的速度,她痛苦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极力想把自己抱成一团,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便开始求饶,可是鞭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衣服变得破烂不堪,一头长发乱七八糟地遮住了脸,洁白的皮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最后她只能用双手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入两臂之间,任由鞭子砸在身上,却纹丝不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易寒鹃错了,真的错了,公主求求您,停下来吧。” 白衣少女讽刺地一笑,却依旧抡起鞭子朝那可怜的身子挥去,忽然,鞭子被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却兰,够了。”阿连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少女那如霜的眼眸开始有了些许的温柔,但她依然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没有看他,过了一会儿,她扔下鞭子,转身想要离去。 “教主找你。”阿连对着她的身影说道。但是少女远去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阿连扫视了那三个面色惨白的少女,她们个个低着头,颤抖着身子,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又看了看那个过去不可一世,如今被打得一身狼籍的少女,脸上泛起了一些苦涩的笑,继而紧紧地闭上了那双细长的眼睛。 ~~~~~~~~~~~~~~~~~~~~~~~~~~~~~~~~~~~~~~~ 三年了,是啊,如今的自己又坐在这个房间,面对着那个蜘蛛像,从它那双冰凉的眼睛里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日复一日地训练再训练,让自己疲于奔命,让自己忘却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让自己逐渐明白,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叫作“千爱”的女孩,“水却兰”才是她的名字吧,或者说那只是个标志,标志她毁灭般的重生…… “我们的公主不知道最近训练得怎么样?”老妇人嗓音沙哑地问道。 “多谢教主的提拔,“公主”如此高的称号,却兰确实受之有愧。” 老妇人微微一笑:“知道今天找你有什么事吗?” 千爱眯起了眼睛:“寻贺派与丁勿派要联姻了。” “有什么对策吗?” “这是个机会,毁灭寻贺派的绝佳机会,请教主允许我出访丁勿派。”千爱用力地跪下了身子。 “这次联姻,他们两派像是信誓旦旦,一旦成功,将给蛛仙派带来灭顶之灾。”老妇人忧忧地看了千爱一眼,“你准备怎么做?” “请教主让我挑选两名圣女,并让阿连和云香随我一同前去,请您相信我。”千爱语气万分坚定。 老妇人摆摆手:“罢了,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随机应变了,我就不过问了,明日便出发。” “谢教主,”千爱欠了欠身。 ~~~~~~~~~~~~~~~~~~~~~~~~~~~~~~~~~~~~~~~ 他们一行共有十个人,千爱与云香坐在马车中,其余人都骑在马上,阿连在前面领路,楚菊与紫星影一左一右,跟在旁边,后面是些会武功的随从。 千爱撩开车帘,发现他们又来到了那片森林的旁边,不过马车却掉转了方向沿着森林,往左边驶去。“不是应该穿过森林,先去寻贺派的吗?”千爱对着身边的云香问道。 云香笑了笑,回答道:“这样走,虽然路程比较近,但是免不了会有意外的变故,蛛仙派与丁勿派中间确实隔着寻贺派,但是就像是画在圆圈中的一个“人”字形,两派还是有交界的地方,只是要费些时日罢了。” 千爱微微地点了点头,云香却接着从身边拿出了一个人皮面具,看上去是用橡胶做成的:“公主,如果您觉得蒙着面纱,太显眼的话,试试这个吧,本派的圣女如要干什么重大事情,都是需要这个东西的。” 千爱一愣,但还是摘下了面纱,把人皮面具贴在脸上,接过云香递上的镜子,细细打量起自己,这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女人的脸,眼睛不大,鼻子也不挺,她的五官不是很漂亮,但是还是比较秀气的,摸上去的触感比皮肤稍微硬了点,但做工还算细致…… 几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来到丁勿派的都城,枣红色的大门渐渐打开,街上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不过令千爱大吃一惊的是,这里的女子都梳着各种各样的发髻,有以发箍在前额、脑后部位箍束一圈的披发;有将一条或两条大辫绕头成环的辫发;还有将头发归拢在一起,于头顶、头侧或脑后盘绕的盘髻。总之走在大街上的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发髻特点。 从前方走来一名将军,他骑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威武凛凛的样子,来到阿连跟前时,他跳下了马,双手合握成拳:“丁勿派特派小人迎接仙蛛派使者。请大人跟随我来。” 丁勿派的皇宫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建筑,处处都显示了皇家的尊严和富丽堂皇的气派,相比起来蛛仙派可就朴实无华了许多,这里大约有几千座殿宇,都是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并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可以说是雄伟、堂皇、庄严、和谐相结合的产物。 马车在一处偏殿停下,将军缓缓说道:“请大人在此休息,明日国王陛下将接见各位使者。”说完他作了一下楫,便走了。 千爱由云香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静静地环视着四周,却突然发觉有双惊异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她笑了一下,而后说道:“怎么圣子对却兰这张脸有什么看法吗?” 阿连那细巧的双眉微微皱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眼神移向了别处。 不知道为什么,到客栈休息的时候,阿连总是一个人待在别处,好像是特地躲着自己似的,赶路的时候,他也远远地走在前面,没有跟自己说一句话,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戴了面具的事情,千爱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些苦涩,难道我就那么让你不屑吗? 第十三章 美艳 虽然将军口头上说国王明日接见,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被召见,并且偏殿外总是有人把守着,行动根本就没有自由。这天总算有人来传话,吩咐他们到大殿去。 整个大殿装饰得金碧辉煌,庄严绚丽。殿内有沥粉金漆木柱和精致的方形藻井,四周摆放有造型美观的仙鹤、炉、鼎,设在殿内,高2米的台上,安放着两个宝座,左边的宝座上坐着一名臃肿的中年男子,细小的眼睛似乎要被满脸的横肉压得看不见,圆滚滚的大肚子撑得他身上的那件长袍涨鼓鼓的,硕大的体积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那儿。 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非常年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那高达一尺以上的发髻,式样花俏,线条华丽,相比之下,那下面原本俏丽的脸蛋就像被抢了风头似的,变的平淡无奇,被人忽视了。 “蛛仙派贺喜贵派四公主下嫁寻贺,特派圣子与使女献上贺礼。”阿连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的大方盒。 朝堂里鸦鹊无声,可人人的眼睛都像被吸铁石粘住了一样,直直地盯着阿连身旁的云香。 云香穿着红色的宽袖襦裙,系有配有金饰的腰带,梳着“惊鹄髻”,线条柔和自然,大方文雅,极富情趣,再加上那枚花形簮,插得恰到好处,如画龙点睛般把女子衬托得内敛而动人。 “能来,就太感谢了,至于贺礼就……”国王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刚想再说什么,他身边的女子却一下子倾上身子,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国王那双稀疏的眉毛瞬间挑得老高,但过了一会儿又垂了下来,又接着用粗重的嗓音说道:“这是贵派如此花费心思的贺礼,本王理当笑纳,可是如果要让两派和睦相处,送这个恐怕……” “国王的意思是……”阿连眯起了眼睛。 “四公主大婚在即,请问贵派中是否有会梳发髻的能手,来为四公主梳妆打扮,毕竟联姻还关系到我丁勿的声誉。”国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云香笑了一下,上前一步,“使女的侍婢水却兰,擅长梳发,使女今天的发型就是出自她之手,如果国王陛下还满意的话,可以……” “当然满意。”国王脸上的肉似乎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巴弯成一个大大的半月形,眼睛小得更加看不见了:“那水却兰从即日起就为我丁勿借用几日,如何?” “不可。她毕竟是蛛仙派的人啊!” “这怎么行。说不定还是奸细。” 大殿下的大臣们纷纷神色凝重地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国王的脸上现出一丝慌张,他回过头在女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女子却赌气地把脸转向另一边,国王像是非常焦急,不时地用手绢抹着那油光光的额头,嘴巴像开关一样一张一合,可女子依旧没有转过脸,折腾了老半天,他才又转过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水却兰是否是奸细,日后本王会亲自查明,若是属实,严惩不贷,众爱卿就无须再讨论了。” 大殿里沉闷了几秒钟后,又开始了一阵哗然,国王像是生气了,大大的肚子开始不停地上下起伏:“本王主意已定,若有不满者,格杀勿论。” 大殿里像被人浇了一桶水,立刻变得寂静无声了。 国王重重地吐了口气,又用那小得可怜的眼睛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就请水却兰上大殿接旨。” 一直躲在云香背后的千爱微微挑了挑眉,嘴角上露出一抹微笑,她低着头走了出来,虽然这样,却依然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 “水却兰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公主。”微弱的声音特地夹杂着一丝颤抖。 “呵呵,哈哈哈。”嘲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千爱转过头,却发现一位极其美艳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穿饰有鸳鸯纹的橘黄色袍,胸前垂挂着绿松石珠串,一头浓密的卷曲黑发披散在肩头,两颗如珍珠般的细长双眼摄人心魄,黝黑的肤色透露出了独特的味道,妖艳与霸气两种完全不同的形容词结合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令女人也嫉妒的姿色与气质,也许,任何一种小花小草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吧。 男子用鄙夷的眼神扫了千爱一眼,冷冷地说了句:“你以为你有资格吗?” 千爱不觉浑身感到一阵寒冷。 “够了,颜域,大殿之上怎能允许你如此放肆。”国王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道。 男子只是微微笑了笑,用慵懒的语调缓缓地说道:“国王陛下对自己的女儿可真疼惜,连梳发髻这样的小事也要借别人之手。” “你,你怎能如此对你父王说话。”国王身边的女子一下子站了起来,高亮的嗓音似乎能震破人的耳膜。 “哦。”颜域看都没看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语气却一下子严厉了下来:“母后是最喜欢梳髻的吧,既然是这样,为何要用别人当挡箭牌,直说不就行了。” 女子的两条剑眉立刻竖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当众违抗国王,侮辱当朝皇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人,把他拿下。” 一群士兵围了上来,颜域笔直地矗立着,一动不动,笑得宛若流着泪滴的梅花,没有一个士兵敢再上前一步。 女子的脸色开始发青,紧咬着嘴唇,浑身的怒气似乎要把头上高高的发髻刮倒,坐在宝座上的国王也压抑着不说话,肥胖的脸庞绷直着,良久,他才说出一句“退朝”打破了冰冷的僵局。 ~~~~~~~~~~~~~~~~~~~~~~~~~~~~~~~~~~~~~~~ 回到偏殿,千爱的非常烦闷,这一个星期来,多亏云香的帮助,自己才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梳髻方法,不出所料,大多数民间流传的东西都是起源于教派里的,投其所好,必有回报,这是一个机会,自己终于能留在丁勿,可是,那名男子,千爱握紧了双拳,他就如朵带刺的玫瑰,虽然美丽,却非常危险,不知道今后的路上还有多少未知的变数。 千爱叹了口气,想到大厅去放松一下心情,却看到云香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千爱走到她身边,云香才缓过神来,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匆忙地站起身:“公主,您来了。” 千爱微微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云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后神色又渐渐地平静下来:“只是,只是,国王传话说明天我们就得离开回蛛仙,留公主一个人在这里,有点不放心。” 千爱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别再顾虑了。” “嗯。”云香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千爱转过身,往外走去,却在踏出厅门一刹那,又转回了脸,对着云香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心里暗暗地念叨着:“说慌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难事?” ~~~~~~~~~~~~~~~~~~~~~~~~~~~~~~~~~~~~~~~ 小爱清明节不用去扫墓,所以又上来更了一篇,望大家喜欢!!!!!!!!终于有时间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了。 第十四章 发簪 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你的结局是跳入火坑或淹入大海,流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流泪,亲手培养的种子是最终喂给自己吃的。 千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真的好乱,心里真的好慌,是啊,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竟会感到如此空虚,如此无助呢? 睡吧,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就是自己一个人独自作战的时候了,千爱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忽然她感到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在慢慢地接近自己。千爱悄悄地挪出一只手,警觉地要去拿放在枕边的长鞭。 “却兰,是我。”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是阿连。 千爱愣了一下,缩回了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阿连沉默着没有说话,千爱只觉得一个黑影移到了自己的床边,伸出了同样漆黑的手,抚摸着自己没有带面具的脸颊,手的温度很高很烫,千爱像是被惊呆了,躺在床上,紧紧抓着被子,一动都不敢动。 “怕我吗?”阿连突然低沉地说道。 千爱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好像湿漉漉的,他竟然,他竟然吻了自己。 “走开。”千爱一下子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可是那看起来瘦长纤高的男子力量却大的惊人,他丝毫没有半点的移动。 千爱用力别过头,看到了枕边的长鞭,她眯起了眼睛,脑中似乎有两股强大的力量作着激烈的斗争:“别逼我。”她的声音寒冷而彻骨。 阿连忽然放开了她,沙哑地说道:“你会杀了我,是吗?” “师父对却兰的栽培,却兰会铭记于心,不过师父也曾说过,有力量的一方才是强者,既然如此的话,杀了比我弱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千爱苦笑了下,接着又嘲讽地说道:“这还是您教我的,难道不是吗?” 周围空气像是被迅速凝结,虽然彼此都没有说话,但是千爱还是能察觉到那黑色的影子在微微颤抖,许久之后,她只听到了走向外面的脚步声与关门的乒乓声。 走吧,全都走了,终于还是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 第二天清晨,丁勿派里就有人来传话,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希望蛛仙派的使者能赶快启程,随从们正在忙里忙外地准备着,阿连从屋内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他检查了下行李,又看了看人数,忽然皱起了眉头:“云香呢?” 过了好一会儿,云香才提着包裹,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很暗淡,并且有很深的黑眼圈,踏上马车时还差点摔下来,幸亏身旁的楚菊及时扶助了她。 马车开始朝前驶去,车帘被撩了起来,露出少女憔悴的脸庞,她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向刚走出来的千爱招了招手,而她的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马车刚走,一名随从就来到千爱的身边,毕恭毕敬地说道:“皇后娘娘请你去皇后殿。”怎么,那么快就要行动了,千爱眯起了眼睛……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千爱拿给她一面铜镜。 “还算不错。”皇后用手抚了抚拿那做工细致,整齐大方的发髻,对着千爱微微一笑:“你还真没辜负本宫在大殿上力挺你的这份心思。” 千爱只是低着头,轻声地说道:“谢娘娘。” “从第一次看到你,本宫就觉得你忠厚老实,不应该是奸细,再加上这份手艺,本宫发觉自己非常喜欢你。”皇后说着从首饰盒中掏出一支金桃花顶簪,放在桌上:“这是奖赏给你的,拿去吧。” 千爱依旧低着头:“奴婢不敢。” “怎么,你不喜欢?”皇后语气不温不火,但脸色看上去有些委屈。 千爱咬了一下牙,走上前,皇后那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弧线,像是很高兴,她拿起发簮,便要递给千爱,就在簮尖刚要接触千爱手指的时候,发簪迅速地拐了一个弧线,直直地朝她的手心刺去。 千爱心里默默地笑了一下,可是手却依然没有改变方向,任由锋利的簮尖划过了她的掌心。 “这,这怎么办呀!你看,我真是太粗心了。”皇后看上去吓了一跳,她急忙端过千爱的手,拿来纱布,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 “娘娘,奴婢没事。” “谁说没事,这么灵巧的一双手差点毁在我的手里。”她用手捂着面,嘴里发出哭泣的声音,娇弱地让人觉得她假得很。 千爱看了看已经包扎完毕的手,轻声地说道:“仙蛛派里有的是灵巧的侍婢,少我一个大概也无妨吧。” “什么?”皇后惊讶地看着她,两条细柳眉顿时挑得老高。 “奴婢刚刚是说,这伤无妨,娘娘请不用担心。”千爱抬起头,故意瞪大眼睛。 “哦,是嘛。”皇后用丝帕抹了抹眼角残留的几滴泪花:“这伤看样子要过几天才会好,你就先好好养伤,本宫也挺寂寞的,每天你就过来跟本宫说说话。” “是。”千爱欠了欠神,“奴婢告退。”她一转过身,脚底便踩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是滚落在地的发簪,簮花发出金属的光泽,在地上闪耀着。是啊!单凭它的外表还真让人以为它是如此的高贵华丽,可是再看看那簮尖上残留的东西,原来美丽的装饰包裹着的实际上是最最丑陋的东西。 千爱朝它鄙夷地看了一下,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 ~~~~~~~~~~~~~~~~~~~~~~~~~~~~~~~~~~~~~~~ 自从那以后,皇后殿每天都会传出女子高亮纤细的笑声。 “真的吗?”女子问道。 “是的。”千爱微微地点了点头,“在发簪上配上蓝宝石,给人高远天空、寂静大海的联想,空明而沉寂。若是配上红宝石,则会健康长寿、发财致富、爱情美满幸福。” “那实在是太美了。”女子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迷幻般的光芒,“却兰,这几天来,你已经告诉了本宫太多关于发髻发簪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爱轻轻地笑了笑:“奴婢以前在蛛仙时,侍奉过使女,她的屋内摆有书架,没事奴婢便会读上一两本。” “原来如此,难怪你知道那么多。红宝石还有蓝宝石,如果我戴上了它们会怎么样,肯定会把所有其她的女人都比下去。”女子高兴地转起圈来,飞舞起的丝绸衣裙,如蝴蝶般在空中飞扬,她完全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了,转累了,女子坐了下来,脸上挂着兴奋的微笑,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兰,我……我真是太……太喜欢你了。” 千爱微微地挑了挑眉,喜欢我,好啊,这才刚刚开始。 第十五章 诬陷 过了一些日子,千爱的手渐渐恢复了,这天,有人传话说要她过去梳髻,但这人并不是皇后,竟然是四公主。 千爱来到她的房间,不觉愣了一下,室内的墙壁上竟然挂满了许许多多的山水风景画,虽然很多,但挂得非常有技巧,丝毫不显杂乱,而且更添一丝文学气息,让人觉得这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位非常有才气的女子。 这里挂的大多都是风景水墨画,画中有雄伟高大的奇峰,深远不可测的森林怪石,涓涓不断的迭泉流水,忽然千爱的眼睛被一副单独挂在床边的蓝绿色彩画所吸引,蔚蓝的天空,青郁的草地,这里画的难道是那个地方吗?千爱直愣愣地看着,想着,眼前渐渐浮现出那模糊的记忆与画面,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抗击着某种东西,可是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却一直挥之不去。 “喂。”一个声音打破了千爱的思绪,一位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她正用奇怪的眼光上看着自己,“四公主叫你带上梳妆台上的玉佩去花园。” 千爱不觉感到一阵疑惑,她走到梳妆台前,发现整个台面除了一块玉佩,根本就没有其它任何东西。这是一块透明坚实,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一个团花形如意,华美精致,流露出皇室特有的气度与标志。 千爱眯起了眼睛,这样一个宝贝要自己拿着,不知道面临的是福还是祸? ~~~~~~~~~~~~~~~~~~~~~~~~~~~~~~~~~~~~~~~ 走到花园,千爱看到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站在池塘对岸,正在欣赏池中那婀娜多姿的荷花。绿色的莲蓬伏托起那娇嫩的花瓣,随着微风在水波上一起一伏;盈盈清香传入鼻中,沁人心脾;几只路过的蝴蝶时不时地触碰着那含羞的花苞,花儿像是被感动似的,开放地更加灿烂,映衬出那名女子甜甜的微笑。 千爱看着女子的笑,心中莫明其妙地泛起了一种苦涩,是嫉妒,或是羡慕,自己也说不出来任何理由。 她刚想走上前去,女子却忽然背过了身子,一张绝色艳美的容颜出现在千爱的面前,竟然是颜域,他似乎与女子谈得很高兴,脸上挂着不同以往的神采。 颜域的眼角的余光忽然旁边拐了一下,一道寒光立即射向了千爱,原本柔和的神情立即变得冰冷而严肃。 “姐姐,帮你梳发髻的人来了。”颜域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千爱,冰冷地仿佛要刺穿她的面具。 女子转过身,带着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千爱,千爱赶忙低下头,走到他们的跟前,跪下身子:“奴婢参见四公主,参见王子。” “起来吧。”女子刚想伸出手扶起千爱,却被站在她身边的颜域一把挡了回去。 “姐姐你看她手中拿着什么?”颜域冷冷地说道。 “这,这是……”四公主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情一览无余。 千爱心中微微一震,暗自地苦笑道,看来自己马上就要被收拾了。 “你竟敢擅自拿走四公主丢失的玉佩,该当何罪?”颜域的眼中似乎喷出了一团烈火,灼烧得人浑身发烫。 千爱握紧了手中的玉佩:“这是四公主托人……” “住嘴,来人,把这个偷东西的婢女带下去,执行鞭刑。”颜域挑了挑眉,目光寒冷。 “等一下,”四公主赶忙叫住要围过来的士兵,转过身对男子说道:“事情还没有查明白,是不是太草率了,先把她关起来,至于鞭刑就……” “姐姐。”颜域厉声地打断她,“此人是从蛛仙派来的,竟然手脚还那么不干净,既已来到我丁勿,就要明白自己的份量。” 他接着对着千爱露出一抹妖艳的微笑,“你说是不是?”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千爱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那几个侍卫上前拉扯自己。 颜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拖远,随后眯起了那细长的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啪”的一声,他的右脸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太过份了,怎能如此嫁祸别人。”四公主脸色铁青,紧握着刚刚用力有些重的右手,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道。 那美艳的脸庞上顿时映出了一排红色的印子,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上,那两颗如珍珠般的双目紧紧地闭着,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这都是为了你。” “什么?”四公主一愣,继而眼中似乎涌起了一层薄雾。 “为了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的人。”低沉的声音痛苦而压抑。 ~~~~~~~~~~~~~~~~~~~~~~~~~~~~~~~~~~~~~~~ 千爱拖着受伤的后背趴床上,心里暗暗地骂道:丁勿派你们这群畜生,等我灭完了寻贺派,接下去就轮到你们。先是试我的功夫,故意划破我的手掌,再是嫁祸于我,让我遭受鞭打,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讨会来。 千爱气得对着床猛打一拳,却因为触动了伤口,疼得咬紧了牙关。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敲门,千爱没有办法只得拖着受伤的身子又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婢女,她欠了一下身说道:“皇后娘娘马上就来。” 千爱讽刺地笑了一下,皇后娘娘,她来得可真是时候。 皇后依旧是一番锦衣玉饰,浓妆艳抹,她踏进房间,看到一身狼狈的千爱,眼中似乎又闪现出几滴泪花。 “奴婢恭迎娘娘。”千爱一欠身子,背上又火辣辣的疼,她皱紧了眉头。 “不用行礼了。”皇后赶忙搀扶起了她,“这个颜域真是太过份了,竟敢爬到本宫的头上,教训本宫的人。” 千爱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轻轻地说道:“却兰本来就是来服侍四公主的人,被王子教训,实在只是小事,请娘娘不要动怒。” “那你以后就做我的侍婢,如何?”皇后笑着问了句。 千爱眼神顿时一暗,而后又低下了头:“是因为奴婢,您才与王子起冲突的,所以奴婢想把四公主服侍好,这样您和王子的关系才会好起来。” “哼,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一直对我存有芥蒂,真想把他给废了。”皇后语气狠毒。 “他母亲?” “是以前的皇后,酷爱画风景画,后来因为从早到晚不停地画画,就死了。”浓妆艳抹的女人满不在乎地边说边拨弄起自己金灿灿的指甲。 千爱不禁一愣,画画? 第十六章 笑 两星期以后,丁勿派决定为四公主3天后的远嫁举行一次宴会。大殿内灯火通明,欢笑声不绝于耳。 来的人大都是四公主往日结交的一些好友,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四公主都能与他们谈得相当开心,她的笑似乎感染了大殿内的气氛,虽然是晚上,但是这里却是春意融融,和气昂然,在朦胧的金黄色灯光下,稍显醉意的客人们,开始争嚷着要比划各自的伎俩。 其中有个白头发白胡子叫萧会的老头儿当场画了一幅四公主的肖像,真是惟妙惟肖,引得众人啧啧称奇,这个萧会听说已经有70多岁了,独居在潇湘河边,以捕鱼为生,但他丰富的阅历足以令人惊叹。还有个结实强壮叫觉尚的男子写了一首诗赠予公主,诗句琅琅上口,霸气中富有深意,道出了即将离别的感伤,让人不觉心中一震,觉尚以前只是个乞丐,幸得四公主赏识,便留在了宫内,他虽然很年轻,但文武精通,才华横溢…… “皇后娘娘到——” 大殿内那欢乐的笑语立刻止住了,突如其来的阴霾缔造了死一般的安静,仿佛只听得到那些刻骨的眼神刺向门外时发出的“嗞嗞”声。 四公主微微皱了皱眉,而后低下头,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衣服,一边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母后怎么有兴致到小女这里来,这可不常见啊。” 皇后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怒,而后却一下子又堆满了笑容:“女儿要走了,我这个做母后的也该做些什么,为你特地从蛛仙弄来一个梳发髻的婢女,今天母后想让她为你梳妆打扮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四公主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千爱。 “不必?”皇后冷笑了声:“这也太不给本宫面……” “娘娘。”出乎意料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一致射向了后面那张素气的脸庞,她依旧低着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娘娘,若是公主不喜欢梳髻,却兰还有另外一门手艺可以献给公主。” “什么,你竟敢……”皇后似乎有些生气,那双丹凤眼狠狠地盯着千爱。 “既然这样的话。”四公主思索了一下,笑着说道:“那么,你就展示一下吧。” 千爱绕过皇后异样的目光,冲着四公主点了点头,她拿来萧会画肖像时用的画笔颜料,在纸上涂抹起来,不一会儿,一副美丽的风景画便完成了。 一只攀依在莓树上的棕熊雕像,彩色窗玻璃的圆形拱顶的建筑,点缀着白色小花的大树,弯弯曲曲的林荫小道,飞满蝴蝶的花丛,还有在林荫小道上骑着自行车的男孩,一头短短的卷发,穿着蓝色t恤衫,露出灿烂的笑容,后座上的女孩张开着双臂,微微抬起脸,任由微风扑打着脸庞,拂起了一头青丝,并在白色连衣裙上吹起了丝丝褶皱。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的男女老少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称赞的,惊叹的,鄙夷的,不屑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被这画丰富的想象力所震撼,都急着对画中的建筑,女孩男孩的服装,两个连在一起的轮子发表起独到的观点,可是只有千爱心中明白,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陌生的东西,自己曾都拥有过,并且不止一次地渴望过,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在自己看来,已经遥远地像一颗流星。 四公主像是惊呆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它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赞美的神采:“我很喜欢。” 她顿了顿,眼神中又浮现出些许伤感:“母亲也曾画过和这幅有同样意味的画。” 大殿内因为这句话又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一浪接一浪的喘息声沉重而悲伤,突然从四面八方汇集的刻骨眼神又齐刷刷地刺向同一个地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皇后浑身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那双丹凤眼因为不明的恐惧瞪得溜圆,她一把拽过千爱,草草告辞后,便灰溜溜地逃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追着皇后的身影,但是在人群的阴影下,有一个人却皱起了眉头,直直地盯着那幅画,白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苍老的嘴唇微微浮动着:“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 也许是因为又想起了母后,让她的心情非常糟糕,四公主在晚饭后决定到花园里去散步,她刚走了几步,发现一簇花丛后传来了些许哭声。 “红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四公主对身边的奴婢说道。 “是。” 红儿好不容易地拖着一个人走出了花丛,她似乎是遭到了鞭打,衣服都破了,头发乱七八糟地散乱在脸上,脸上残留着一块块污垢。 待来人慢慢地抬起了脸,四公主惊叫起来:“水却兰,怎么是你?” 千爱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四公主赶忙吩咐奴婢们把她扶近偏殿,并拿来毛巾,热水,药粉。 四公主让千爱面对着墙坐在床上伸手想解开她的衣服,为她擦拭后背上的伤口,不料衣领却被她牢牢地握住。 “奴婢不能,不能让公主……”千爱颤抖地说道。 “你都受伤了,还顾这顾那,干嘛?”四公主说着,一把拉掉千爱的手,褪下她的外衣。 “这次又让你遭受鞭打的是皇后吗?”四公主边擦着伤口,边问道。 千爱依旧不语。 “肯定是她吧,出了什么事吗?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要生气了。”四公主语气非常急切。 “是奴婢的错,都是因为奴婢太自以为是,娘娘才不要奴婢的。”千爱似乎有点哭了。 “难道是因为画画的事?”四公主一下子坐在千爱身边,观察着千爱的表情,千爱只是低下了头。 “她一直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心中只有权势与地位,既然她不要你,我要你,你以后就待在我身边,为我梳髻,气死那虚荣的皇后。” “这,这好吗?”千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胆怯。 “只要你不嫌寻贺派路途遥远就行了,当我孤单寂寞时,你可以为我画画,当我伤心落泪时,为我梳髻,我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四公主笑了,依旧是那么美,那么甜。 “砰”一声,门被强大的力量撞开,千爱顿时感到后背一凉,脸色变得非常苍白。颜域站在门外,长长的发丝在风中舞动,美艳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出了他的绝色与出众,只不过脸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偷了公主的玉佩,还想再服侍公主,简直是笑话。”颜域冷冷地盯着千爱,丝毫不顾她此刻是如此的狼狈。 四公主匆忙起身挡住了千爱裸露的身子:“你先出去。” “凭她那种姿色也需要遮遮掩掩吗?那也实在是太让人倒胃口了。”颜域斜了千爱一眼,肆无忌惮地嘲弄着她。 “出去。”四公主的语气强硬了很多。 “姐姐,她是蛛仙派的人,她很危险。”颜域依旧在笑,并且竭嘶底理地吼叫着说道。 “出去。”四公主愤怒地把手上的毛巾扔向他。 毛巾击中他的脸上,而后落下,颜域盯着地上的毛巾看了一会儿,脸上突然划过一丝噬血,狠狠地用力踩了上去,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你会害了你自己的。”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俊美的身影逐渐被黑夜中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房间内那灼人的气息却依旧挥之不去。 ~~~~~~~~~~~~~~~~~~~~~~~~~~~~~~~~~~~~~~~ 让大家久等了,小爱又来了,虽然每星期更新章节有些少,不过小爱还是希望大家耐心地等等吧。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 第十七章 刺客 “却兰,跟我说说蛛仙派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大清早,红儿便拉着千爱坐到了池塘边,急急忙忙想和她攀谈起来。千爱可无暇跟她多罗唆,昨天被那个颜域如此地羞辱一番,害得她晚上气得一肚子火,再加上背上的伤,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着,现在困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红儿似乎毫不在意对方是否认真在听,她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我听说你们蛛仙派里面的圣女是要刻刺青的,哇,好恐怖哦,你见过她们的脸吗?” 千爱自嘲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有,听说你们蛛仙派是三大派中最诡异的,竟然是由女子统治,并且还有那些像“圣女”,“使女”莫明其妙的称呼,有人还说在你们教派中养了一只专吃人的大蜘蛛,这是真的吗?” 千爱的脸此刻已处在抽搐当中,她都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些奇怪的问题。 红儿说着说着终于也感到无聊了,她拉着千爱站起身,吵嚷着要一起观赏池中的鱼儿。 “你看,那条红色的大尾巴的金鱼好漂亮哦,啊呀,它游到那边去了。”红儿边说边把千爱往旁边挤,千爱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坐在地上。 这时,忽然丛旁边草丛中飞过一个石子状的物体,速度极快,划过千爱的头顶,直冲向红儿的太阳穴,“扑通”一声,红儿侧身扣进了水里,一阵水花溅出后,她就像一片枯萎的叶子漂浮在了水面上。 千爱眯起了眼睛,迅速装出扭伤了脚腕的样子,也一头扎进水里,潜入水下,水面上倒映出一些石子在半空中飞过的景象。 千爱一口气游到了红儿的尸体后面,才露出脑袋放心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而后继续向池塘的另一边游去。 池塘的另一边有个草丛,穿过草丛就是那些一座座的大殿,大殿前经常有许多护卫,那些刺客肯定不会公然袭击。 千爱拼命地钻出了水面,尽管背上的伤口正在火辣辣得疼,湿漉漉的衣服沉重地难以行走,但她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往草丛那边奔去。 灵敏的耳朵突然听到空气中不寻常的震动,千爱转过头,发现石子又直直地射向自己,她巧妙地斜过身子,躲过了攻击,刚刚站稳脚步,额头却中了同时从另一侧射来的另一颗石子,强烈的冲击力使千爱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 刺客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他双手拿着一把利剑,利剑高高抬起,剑刃上泛出了刺眼的白光,就在白光将要挥下的一刹那,刺客却用手捂着左眼倒退了好几步,鲜血顺着他的眼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千爱在他面前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中射出了冷酷的光芒,她一步步地朝着他走去。 刺客的眼神略显惊慌,借着模糊的视线,他不停地在胸前挥舞着剑,似乎还希望以此来对抗面前敌人。 千爱不禁轻笑出声,她转了一个身,朝草丛那边走去,“嗞”一颗石子又飞了过来,千爱反手抓住,并用一个回旋,又把石子打了回去,这次直中了刺客的右眼。 “啊!”强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突如其来的黑暗迫使他如一只野狗般蜷缩在地上,绝望与无助使那本已沾满了鲜血的双眼看起来狰狞而恐怖。刺客开始用力地往旁边蠕动起那笨重的躯体,干枯的十指毫无规律地在混沌的周围摸索着,似乎是在期待能找到挽救自己生命的最后的希望。 千爱冷冷地俯视着他几秒钟,而后却迅速地钻进了草丛,刚才要不是带着人皮面具,说不定死的就是自己,那两颗石子已经毁了那个刺客,杀不杀他,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换作是我,比起像瞎子一样活在这世上,还不如……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群侍卫的脚步声,刺客微微地抬起头,迎着远方笑了一下,像是在于这个世界作着最后的告别,接着他摸索着拾起地上的剑,把剑径直地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在地狱里人人应该都会得到解脱与宽恕的吧。千爱静静地想着,远望着那尊渲染上红色印记的“雕像”。 ~~~~~~~~~~~~~~~~~~~~~~~~~~~~~~~~~~~~~~~ 千爱浑身湿搭搭地走进偏殿,不惊吓了一跳,颜域竟然站在大厅的中央,一动不动。 “王子,您找奴婢有什么事情吗?”千爱走到他背后,轻轻地问道。 颜域依旧背对着她,语气冷淡:“你说呢?” “奴婢不知。” “哼,不知道,蛛仙派训练的人还真是够厉害的。” “王子。”千爱一下子跪在了他的脚下:“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你来丁勿不会有什么目的吧?”颜域眯起了眼睛。 “奴婢真的是为公主梳发髻才来的,请您相信我?”千爱的眼眶似乎都有点湿润了。 “哦。”颜域转过身,妖艳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看起来这么胆小柔弱的你,我想也不应该会闯什么大祸,只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刺客的手下逃走的呢?” 千爱心里顿时一怔,语气稍显惊讶:“刺客?奴婢根本就没有碰到什么刺客。” “哦。”颜域挑了挑眉:“可是有人看到你和红儿在一起。”“先前是在一起,可奴婢因为不慎掉到了水里,所以就先一个人回来了,红儿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千爱焦急地说道。 颜域的双眼猛然射出一道寒光,直直地刺向了她,眼神中有着鄙夷,更多的是莫名的愤怒,良久他才压抑着扯开了话题:“你无缘无故遭受了两次鞭打,心里一定非常记恨我和皇后吧。” 千爱低下了头。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补偿你,让你脱离卑贱的身份。”颜域突然俯下身,凑近了千爱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做我的王妃如何?” 千爱一愣,随后又苦笑了一声:“王子对于姐姐的爱,竟然深厚到愿意用自己的婚姻来作交换,可是对于却兰来说,这又算什么,得到了荣华富贵,得到了“王妃”的头衔,却坐在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面对着不爱自己的人,这样的一个王妃,只会让别人唾弃,让王子唾弃,更会让自己唾弃。” 颜域许久没有再说话,他把头转向一侧,闭紧了细长的双目:“如果四公主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扔下这句话后,他转身走出了屋外,身上的长袍被风一阵阵地刮起,但他的身影却如一棵松树般挺拔。 千爱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为了阻挠我,你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啊,又是安排刺客,又是动用王妃的名号,不过从明天起这里的一切都将结束了,寻贺派,寻贺派,我终于要去那里了。” ~~~~~~~~~~~~~~~~~~~~~~~~~~~~~~~~~~~~~~~ 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小爱更起文来也觉得特别高兴。 第十八章 幻镜 漆黑的夜沉闷地让人窒息,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它微弱的光芒,窗户被风吹得吱嘎吱嘎地乱响,千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小飞虫在油灯旁叮来叮去,她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慢慢地靠近它们,小飞虫像被吓到了,一下子散开了。 突然,一个小纸团穿过窗户,在雪白的墙壁上飞快地映下一个抛物线后,滚落在了地板上,千爱不觉一愣,她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一看,纸团里包了一个香囊,并且在纸上还写了两行字:请不要忘了与皇后娘娘的约定,东西在香囊里。 千爱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疯狂的笑意:“娘娘,曾几何时却兰觉得与您非常的相似,我们为了各自的目的都瞄准了同一个方向,那日的鞭打也许刚开始只是您一时愤怒的发泄,但到最后却成了我俩共同演的一场戏,娘娘,您不会失望的,却兰会完成所有的事情,只不过里面会有个小小的变动罢了。” 千爱把纸片放在了灯火上,嘲笑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在手中消失,最后成了一摊黑色的灰烬。 ~~~~~~~~~~~~~~~~~~~~~~~~~~~~~~~~~~~~~~~ “公主,您好漂亮。” 旁边的侍女边说边递上了一面铜镜,镜中女子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两对眉毛被画得又黑又长,如细柳般挂在上面,眉间贴有红色的由金箔剪裁成的花钿,一小口朱赤色的唇脂点在薄薄的嘴唇上。 虽说妆化得很精致,但不知为何镜中女子的脸上总显出阴郁的哀伤之感,似乎脸上的胭脂抹得越深,这份哀伤就增添地越多。 四公主那双拿着铜镜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那不是自己,这个镜子中的女人没有笑,她的面孔如此地呆板而没有生机,也许她只是个幻影,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衣服,戴着一样头饰的幻影,所以说自己是不会走的,自己会永远地留在这里,留在亲人身边,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出现,她失去了所有美好的一切,先是没了父亲的爱,再是没了母亲,最后又要被迫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唯一的弟弟,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镜面在眼前渐渐模糊,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砰”的一声,镜子从手中滑落到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即将离去的自己是否也如这面破镜般容易被打破呢? “公主。”旁边的侍女吓了一跳,匆忙俯下身,收拾起来,待她抬起头来时,四公主已独自一人走出了门外……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棵花树下,一群粉红色的花瓣正从树枝上旋转着落下,举起了一只手,接住了一朵小小的花瓣,花瓣轻轻地触着肌肤,在掌心内翻滚了几下,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在这如梦幻般美丽的粉色花海中。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弃,什么忧愁都可以消除。 忽然目光接触到了俯在树干上的一个熟悉的影子,一身的鸳鸯纹的橘黄色袍异常醒目,一头卷曲黑发有些乱地披散在肩头,他深深地低着头,眼睛处被吹散的发丝挡住,成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到里面能够流露出的任何情感,他只是笔直地站着,没有说话,没有行动,沉默得让人更觉得压抑痛苦。 “域。”四公主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花瓣,眼眶有些湿润了,她大声地对着前方喊道:“再见了,真的再见了。” 喊完了,似乎把一切的压抑痛苦都发泄了出来,她使劲地摇了一下头,似乎想要甩去所有的悲伤,然后转过身,飞快地往回奔去,尽管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有朝一日再次会回到我的身边。”颜域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自语道。他抬起头,看着周围无数朵从天而降的花瓣,一滴泪珠划过了他绝色的脸庞。 ~~~~~~~~~~~~~~~~~~~~~~~~~~~~~~~~~~~~~~~ 在丁勿派,公主的婚事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为了应付在路上随时可能遇到的刺客的袭击,或是意外的变故,一些精挑细选的武者和侍婢会跟着一同前往,那个在宴会中作过一首诗的觉尚也在其中,他作为此行的首领,每时每刻都跟在四公主旁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千爱虽然得到公主允许一同前往,但是却明显地感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她被单独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中,一左一右两个彪形大汉时不时地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不知被翻来覆去过多少次,并且那个香囊也被拆开,查看了囊体,幸好那个东西是在两片囊布之间,所以没有被发现。 在一天的赶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家客栈,千爱还没有下马车,就被两个大汉拽到一间柴房里,并且锁上了门,千爱虽然又累又饿,但也没办法,只得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倦缩着身子,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千爱的耳边就响起了打雷般的吼叫声:“别睡了,你给我起来。” 千爱一下子被惊醒,她看了看窗外,一轮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看来自己睡了有一段时间了。 “是你下的毒吧。”觉尚走过来,愤怒地拽起她的领口,质问道。 “什么,下毒?”千爱吃了一惊。 “哼,还想狡辩吗?”觉尚握紧了拳头,“当日,在宴会上,我就觉得你是存心想接近四公主,趁机加害于她,没想道你这么快就行动了,你这个蛛仙派的奸细。” “没有。” “没有?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不适,就你没有,”觉尚一下子把千爱摔在了地上:“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教训一番。” “等一下。”一个婢女突然走了进来,让两人都不觉愣了一下,她径直走到了千爱的跟前:“四公主叫你去她那儿。” “可是此人是下毒者。”觉尚试图阻止她。 “四公主叫她去。”婢女转过身,提高了嗓音,对着觉尚一字一句地说道。 觉尚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后面,尾随着她们,但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千爱,就如一只觅食的老虎,紧盯着猎物不放。 千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这又是第二次的诬陷? ~~~~~~~~~~~~~~~~~~~~~~~~~~~~~~~~~~~~~~~ 天气好热呀,热,热,热,“五一”快来呀,来,来,来。小爱更文一定会努力的,加倍努力。 第十九章 苦涩 婢女一个人先行进了四公主的房间,不一会儿,她便出来了,她看了看千爱,却径直走到了觉尚的跟前,面色严肃地说道:“水却兰从今天起专门侍候公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什么?”觉尚额上顿时青筋暴露,“这怎么可以。” 他狂吼了一声,立马就想要闯进房间,却被高大的婢女挡住:“任何人不得干涉。” “可是……”觉尚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婢女把千爱推进了门,他急的想一把揪住千爱的衣角,但婢女比他先行一步关上了门。 四公主躺在床上,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无力,嘴唇没有血色,长发由于大量的出汗而被浸湿了。 “却兰,过来。”她转过头,对着千爱努力地笑了笑,而后伸出了一只手。 千爱顺从地走了过去,当她来到床边时,四公主微微支起身子,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你。” 千爱的浑身不觉猛地颤了一下:“相信我?”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却兰为了我而受到别人的很多的刁难了吧。”四公主目光温柔地看了看她。 千爱低头,没有说话。 “所以说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我会尽力补偿这些天由于我的出现而带给你的一切烦恼,我会……” “傻瓜,”千爱只觉得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她低垂着视线,出乎意料地大声嚷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公主清楚吗,你就这么放心让我照顾你,难道就不怕我会加害于你?” 四公主愣了一下,而后却轻轻地笑了:“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到了地狱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千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胸中弥漫开了难以言语的苦涩。 ~~~~~~~~~~~~~~~~~~~~~~~~~~~~~~~~~~~~~~~ 这次意外的中毒情况在神医的多番调查下,终于确定是客栈上菜时把牛肉和栗子放在一起的关系,才引起呕吐,因为只有千爱一个人被关在柴房里,没有吃饭,当然她也就没有事,像觉尚那些身体好的人,这个呕吐的症状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四公主的体质较弱,她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后,整个队伍才又出发。 这天,一行人到了寻贺派边界的一个叫红河谷的地方。这个地方非常漂亮,峡谷内几处悬崖绝壁势如刀削,两旁植被丰茂,满谷苍翠,石峰形态各异,峰峰相连如画卷;狭长而深邃的峡谷河流滩多水急,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滩池;瀑布则如白练悬空,皎美绝伦,飞流直下,飞珠溅玉。 他们找了一块平地,在上面搭了一些帐篷,四公主的帐篷在最中间。 千爱刚想到自己的帐篷里去瞧瞧,却被四公主一把拖着,往前方走去。 觉尚微微皱了皱,向两个还在塔帐篷的武士示意了一下,两个武士便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悄悄地跟在后面。 她们来到一个小潭边,水潭很浅,及至膝盖,潭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潭底有一层薄薄的细沙。 “却兰,我们到水里去吧。”四公主说着便脱下木屐,用手撩着长裙,赤着脚一步步地趟到了水中央,她站在那儿,兴奋地朝着千爱招手。 “公主,不行,你快回来。”千爱不禁有些着急:“小心别把衣服弄湿了,你会感冒的。” “啊。”冷不防地脸上被泼了一团水,千爱从头到脚都淋透了,她撩开挡在眼前的湿漉漉的刘海,只看到四公主乐呵呵地对着她笑。 千爱似乎真的生气了,她也一下子冲到水中,和公主两个人相互地泼起水来。潭底的细沙踩上去感觉柔和温暖,冰凉的潭水清爽宜人,舒适着肌肤,不断飞溅的水珠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片珠帘,透过它可以看到彼此久违的快乐。两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峡谷中回荡着,响彻了整片天空。 那两个武士站在一边,有些傻傻地望着她们。 短暂地放纵一下吧,让自己的内心能有东西能够填满,不再感到空虚,让自己的身体能被快乐怀抱,不再感到寂寞,正在千爱无所顾忌地享受着这番境地的时候,一颗水珠意外地溅到了她的眼里,千爱闭起了双眼,只觉得一股苍白的冰冷之感正从眼中慢慢地散开,然后逐渐又一次地席卷了全身。 ~~~~~~~~~~~~~~~~~~~~~~~~~~~~~~~~~~~~~~~ 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升起了一个篝火,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紧埃着围坐在旁边。 “却兰,我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太开心了,有你陪着我,真好。”四公主握住了千爱的双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真挚地看着她。 “我也是。”千爱故意别开了头,把视线望向了别处。 “我把你上次的画也带来了。” “啊。”千爱微微一愣。 “我喜欢这画里的东西,一切都很安详,包括那男孩与女孩脸上洋溢的幸福。”四公主淡淡地笑道:“却兰也应该是喜欢那样的生活的吧!” “不过这会实现吗?”千爱紧咬着嘴唇。 四公主浑身轻颤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摸出了那块雕有团花形如意的羊脂白玉:“这块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说是能带来吉祥如意,母亲一生画过许多的画,她希望过宁静的生活,却没想到卷入进了宫廷的纷争,最后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她的死给我那当时还年幼的弟弟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不再笑了,也不爱说话了,整个人变得让人无法接近。” 她说到这,脸色变得非常伤感。 千爱在一旁不知所措了,面对着这个女人,她竟然会有那种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感觉来,也许是那似曾相识的经历触动了她吧。 过了一会儿,四公主站了起来,她的脸上竟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却兰,今天能否陪我一起睡呢?” 千爱吃惊地看着她,看着那双虽在笑,却明显多了一丝隐忍着痛苦的大眼睛,思索了一下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整个晚上,四公主俯在千爱的肩头,睡了过去,她酣睡的脸颊很柔和,似乎处在梦境当中,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但她的手却紧紧地与千爱的手相握。 清晨,当千爱走出帐篷时,她远望着四周那些宛如空中楼阁,点缀于缥渺云海之间的山峰,忽然感到自己有了一丝彷徨与无奈。 第二十章 香囊 天渐渐亮了起来,一行人正忙着收拾准备,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一些马蹄声,依稀看到有几个黑点正在往这里慢慢地移动,渐渐地,那黑点大了起来,厚重的铠甲,银色的头盔,他们是……他们是寻贺派的士兵。 几个守卫的武士惊讶了几秒种,赶忙跑进了一个帐篷,不一会,觉尚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前面,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 寻贺派士兵在离帐篷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住了,接着纷纷跳下马,整个队伍一致性地分为了两排,一个看似将军的人傲气十足地从中间走了过来,他的服装比起一般的士兵由显醒目,在铠甲的胸前、背后皆绘几何形彩色花纹,似以一种质地坚硬的织锦制成,身甲的下摆为弯月形、荷叶形甲片,盔帽前后左右各有一梁,后垂石青等色的丝绸护领,上绣有纹样,并缀以铜或铁泡钉。 将军抬起了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但一束凛冽的目光却从他那双看似清澈的大眼睛中射了出来,像猫一样追逐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公主呢?”将军冷冷地盯着觉尚。 “哼,寻贺派的大将军是不是不放心我们丁勿的办事能力,竟然劳驾您亲自来接本派的四公主。”觉尚不甘示弱地瞥了他一眼。 “哈哈哈,太有趣了。”将军仰起脸,竟然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什么?”觉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眯起了眼睛。 将军止住了笑声,低着头,嘴角的一侧向上歪起,几个嘲讽的字眼从他的嘴中蹦了出来:“你们丁勿派国王亲自对我派下的请求,你难道不知道吗?” 将军满不在乎地斜了周围丁勿派的人一眼:“你们的国王还说现在由我全权负责四公主的安全,所有的人必须听从我的号令。” 觉尚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犹如一根木头一般,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压抑着怒气对着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随从匆匆地跑开了。 千爱陪同着四公主,跟着随从走了过去,她依稀地看到远处,觉尚站在帐篷前,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那个人似乎看到了四公主,还对着她们的方向行了一个夸张的九十度鞠躬礼。 走近了,那个人也抬起了脸,在千爱的目光接触到他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顿时好像要沸腾了起来,是他,是他,那双丑陋的眼睛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杀了姑姑,忘恩负义的家伙,古木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千爱慌忙地别开了头,她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漏了什么东西,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顾,尽量地躲在四公主的身后,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就是镇静,千爱紧紧地咬着嘴唇,尽管这样,她却依旧感到自己的嘴唇被咬出了一点血丝。 ~~~~~~~~~~~~~~~~~~~~~~~~~~~~~~~~~~~~~~~ 在大峡谷中有段山路崎岖难走,山顶有座废弃的寺庙,两旁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树木,几乎要把天空遮蔽了,整个队伍的行进很慢,走了半天,他们总算来到了半山腰时,其间正好有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整个部队也就此扎营了。 千爱在自己的帐篷中布置了一会后,便想到溪边梳洗一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映,千爱不禁有些伤感,这样一个面具,自己是否能脱得了呢,她想着,接着又往面具上抹了一点水。 正在这时左边的水面上又出现另一张娇美的笑脸,甜甜的酒窝,水灵灵的眼睛,似乎与自己这张素朴平淡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主,你怎么来了?”千爱直直地盯着水面。 “生怕你逃走了。”水面上女子的笑更甜了。 千爱苦笑了声,咬了一下牙,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香囊。 “怎么,这是送给我的吗?”四公主的眼中流露出难以言语的光彩。 千爱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这个香囊真漂亮。”四公主说着就给了千爱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水却兰,我的朋友送的,我会好好珍惜的。” 千爱浑身莫名地一震,而后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想起来了,香囊上还有个东西没有缝,等我缝好后再给你吧。” “不行。送出去的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却兰这个香囊,我现在要定了。”四公主生气地撅起了嘴巴。 “公主……”就在千爱转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小溪不远的上流处,一个身影飞快地晃进草丛,带动了黄色的衣群与面纱在风中飘过。 “你们在干什么?”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古木儿站在她们面前,脸色阴沉:“四公主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乱跑。” “知道了。”四公主不想与他多起冲突,便拉着千爱,往帐篷走去。千爱努力地低着头,而她的内心却像波涛一样不停地翻滚着。 古木儿望着她俩的背影,眯起了眼睛,他转过身,走向那条小溪,清澈的溪面笼罩了一片暮色,波光粼粼,一支黄色的菊花落在水面上,顺着溪水的流动缓缓地飘动着。 “这夏天怎么会有……”古木儿惊异了一下,目光黯淡了下来,迸发出了一阵冷笑:“我的公主,你不会干出了什么苟且之事吧!” ~~~~~~~~~~~~~~~~~~~~~~~~~~~~~~~~~~~~~~~ 夜晚一切都异常安静,月光柔和地挂在天上,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发出熙熙瑟瑟的响声,一些寻贺士兵在营地的前方巡逻,而丁勿的武士则被安排在了营地的后方,正在这时,好几根银针从空中划过,几个正在站岗的寻贺士兵的咽喉处顿时出现了一个红点,他们连求救声都来不及喊,便僵硬着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来。冰凉的地上立刻多了一具具瞳孔散大,脸上长满了青紫色斑点,全身浮肿的尸体。 “将军,找……找不到杀手。”一个士兵颤抖地跪在帐篷内,全身哆嗦着。 “混帐东西。”古木儿一甩手,把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士兵的脸上,顿时一个淤青在额上现了出来。 “将军,我们在周围搜遍了,可是真的没有任何杀手的影子,请将军恕……恕罪?”士兵用手捂着额头,掌心中冒出了点点汗水。 古木儿愤怒地背过身,良久他又转了过来,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只要四公主没有事情,死几个士兵又有何妨?” “啊。”士兵不禁愣住了。 “不过,为什么死的都是我们的人?”古木儿停了一下,压低着视线,用手指抚摸着下巴,良久他又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杀手的目标很可能是四公主,说不定已经混入了营中,为了以防不测,你到公主帐篷里仔细地检查一下,把公主随身携带的一些行李物品全都带过来,还有给那些尸体挖一个坑秘密地埋了,今晚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士兵双手抱拳。 第二十一章 火之舞 一些士兵闯入了帐篷,四公主还在睡梦当中,一下子被他们惊醒,看着他们不留情面地拿走了她的化妆盒,大多数的衣物,首饰,还包括了那个香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四公主从床铺上支起身子,用手紧紧地抓着被子。 “为了以防不测,要对四公主的行李物品做一次检查,请公主配合。”士兵冷冷地说到。 “检查?”四公主苦笑了声,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人高马大的影子在周围晃动着,卷走了一样一样东西…… 千爱走进了帐篷,看到那张大桌上原本摆放的东西竟然全都不翼而飞了,抽屉也被整个拉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她不禁一愣。 “却兰,那个香囊被他们拿走了。”四公主怔怔地说道。 “这不要紧。”千爱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改天,我再为你做一个。” “真的吗?”四公主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真的。”千爱闭上了双眼,在一片漆黑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地加快。 ~~~~~~~~~~~~~~~~~~~~~~~~~~~~~~~~~~~~~~~ 古木儿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一张小纸条,这纸上写了一行字:蛛仙派圣女会在明天与丁勿四公主会合。” 冷冷一笑,眼神中射出一道寒光,古木儿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丁勿四公主,我还真没想到香囊中还有这么“一大篇”的文章。”…… “公主,再过去点山路会越发难走,为了尽快感到寻贺,我希望您能和我的部队先行赶路,其他人遣返即可。”古木儿走到四公主面前,对着她鞠了一躬。 “这怎么可以?”觉尚一下子从旁边窜了出来,火冒三丈地说道:“你们寻贺派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昨天莫明其妙地搜查公主的私人物品,今天又要让公主独自与你们先行上路,真不知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是否有这个未来的王妃。” 古木儿只是轻轻一笑:“检查行李本来就是为了四公主自身的安全,才决定先暂时由在下保管公主的物品,至于让公主独自与我们随行,这是怕误了婚礼的日期。” “那就让觉尚和公主一起前行。”觉尚双手抱拳。 “你不相信我?”古木儿斜了他一眼,“那我就不知道了,在你的心目中是否有我这个将军。” “你……”觉尚用力地别过头。 “好,我会独自跟你去。”四公主打断了他们,并且愤怒地对着古木儿说道:“我也想快点到寻贺,到那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要好好治治你这个出言不逊的将军。” 古木儿轻轻地挑了挑眉,眼神闪烁着,没有再说话,他命人牵来了一匹结实强壮的黑马,把四公主扶上了马匹。 “公主。”觉尚大叫了一声,含泪跪了马旁来:“没有你,觉尚只是个没有人要的乞丐,没有你,觉尚只会睡在黑暗的街道里,没有你,觉尚只能整天拿个破碗流浪,只要你说一声,觉尚一定会为你赴汤蹈火。” 四公主哽咽了,她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羊脂白玉递给了觉尚:“那就请帮我再做最后一件事,把这个交给王子,告诉他……” 四公主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告诉他即使没有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觉尚没有再说话,他咬着嘴唇,浑身微微颤抖着。 四公主抬起了眼睑,发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远处,如此的渺小,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刮倒,但不知何时自己竟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一种分割不舍的友谊。 “却兰,再见了。”四公主低声地说着,颤抖地拉了拉缰绳,马儿跟着一大批寻贺派的人飞快地往前奔跑着。 千爱的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良久没有移开…… 半个时辰后,觉尚却依旧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跺着步。 “担心公主,那就去找她吧,何必一个人在这里着急。” 觉尚一愣,抬起了头,发现千爱坐在他旁边,仰望着天空,皱紧着眉头,神色凝重。 “罢了。”觉尚咬了一下牙:“即使被那个家伙惩罚,我也认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任由四公主一个人和他们走的。”他说着便要骑上一匹快马。 “你也要一个人去吗?” “啊。”觉尚吃惊地看着千爱。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遇到紧急情况也处理得过来。” 觉尚觉得有理,边指派了六个武功高强的武士,和他一同随行。 “为什么你要帮我?”觉尚骑在马匹上,直直地盯着千爱。 “因为四公主。”千爱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 觉尚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便与六个武士一起挥马离开了。 “这天如果下场大雨该多好呀。”千爱,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样所有的罪恶都应该会被全部洗涤掉了吧。” ~~~~~~~~~~~~~~~~~~~~~~~~~~~~~~~~~~~~~~~ 到了傍晚的时候,古木儿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寺庙的门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整个寺庙在黑夜中显得硕大庄严。 一个士兵进去看了一下,一会儿又出来了,走到古木儿的旁边,耳语了几句,古木儿眯起了眼睛,而后他走到四公主的身边,说道:“公主,你和那五个士兵先进寺庙住宿,在下需要到附近勘查地形。” 四公主懒得和他说话,便跟随那五个士兵进了寺庙,她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而后所有其他的士兵,包括古木儿在内都飞快地钻进了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寺庙很黑,其中一个士兵拿一些干木材,堆在地上,升起了一个篝火,总算周围亮了起来,破旧的墙壁已有些脱落,前面有一尊大的雕像,上面全是灰尘,还断了一只手,天花板上绘制的一些团花图案有些模糊不清了,地上堆了些一捆捆的稻草。 另一个士兵把稻草铺在了地上,让四公主坐了下来休息,其他人围坐在她周围,忽然,一些黄色的花粉轻轻地从断臂雕像后飘了过来,落在了士兵的铠甲上。 几个士兵顿时一惊,他们赶忙小心翼翼地脱下身上的铠甲,每个人都穿了一件内衬的衣衫。 “你们这是干什么?”四公主脸色涨得通红,气的站了起来。 “公主切莫惊慌。”一个士兵边说边警惕地看着那尊雕像:“只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四周传来了女子的大笑声,嗓音纤细而又宏亮,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里更显得恐怖而又阴森,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从门外的树林间窜出了无数支带火的箭,箭射到了一堆堆的稻草上,立刻一窜窜的火苗迅速地蔓延开来,把寺庙内照耀得明亮而又刺眼。 四公主只能与五个士兵藏在了一面墙壁后,他们没有办法前进,也没有办法后退,就如同被埋在了陷阱里的动物,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场灾难的降临。 火苗已经攀上了断臂雕像,直冲了房顶,霎时瓦砾飞溅,一股金黄的“火球”从屋顶上喷射了出来,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红通红,像是渲染上了瑰丽妖艳的色彩,把周围的一切事物涂抹得“恐惧”而又“凄美”。 说来也奇怪,过了一会儿,箭反倒没有再射进来,不过寺庙内早已充斥了呛人的黑色浓烟,五个士兵为了保命,早已各管各地往门口冲去。 四公主用手捂着鼻口,摸索着前进,忽然她感到身后一沉,一下子没有站稳,扑倒在了滚烫的地上,她努力一转头,发现一个蒙着黄色面纱的女子竟然压着她,接着她就听到自己身上衣服被撕碎的声音,肩膀上那洁白的皮肤立刻毫无遮盖地暴露了出来。 “你是谁?”四公主瞪大了眼睛,拼命扭动着身子,那双细长的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想要阻止女子的冒犯,可是女子的力气太大了,她的抵抗丝毫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薄薄的衣衫成了一堆破布,如雪花般凌乱地散落在了周围。 一根房梁落了下来,着了火的木头碰到了女子的衣衫,一团烈火迅速地包围了她,虽然很痛,但女子依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汗水一滴滴地从她的额间流下。 四公主见势立马推开了她,用手捂着胸口残余的布料,往大门方向跑去。 门就在眼前,外面是那片泛着黄光的树林,五个士兵站在那里,觉尚,还有六个丁勿派的武士也从远处飞奔了过来,可当他们看到自己时,全都用呈现出一种极度惊异的目光,自己这个衣衫不整的样子把他们给吓呆了。 四周的火苗已经逼近了自己,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不许再半点犹豫了,四公主刚要跨出门槛,一只干瘦刷白的手却从浓烟中伸了出来,抓住了四公主的脚踝,四公主转过脸,发现那名女子趴在地上,火苗已经裹住了她的全身,并且放肆地吞蚀着她的头发与肌肤,而她那双青筋暴露的瘦长手指却用力地拽着自己,指甲都泛白了。 “为什么?”四公主直直地与女子对视着,似乎想要从她那双不同寻常坚定的眼神中寻找一丝答案。 这时,只听轰隆隆一声,屋顶倒塌了,压没了一切,最后只听到觉尚那仿佛能震断神经般的一声大吼,面前只剩下了一团骇人的焦黑,伴着腾腾的火气,直冲云霞。 第二十二章 风车女孩 “你们强暴了四公主,为了毁灭证据,你们烧死了她。”觉尚恶狠狠地盯着那五个士兵,眼神闪现出了骇人的目光,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血气冲天,而那五个士兵却在一个劲不停地哆嗦,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衣服太单薄,还是因为眼前的大火让他们受了惊吓。 “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他们其中一个还想再解释什么,却在下一秒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因为他看到觉尚已从腰上接下了佩剑,一步步地朝他们走去,并一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就在觉尚想要收剑,转身的时候,树林中闪出一个黑影,黑影慢慢地向他走来,火光逐渐地照亮了他的全身,古木儿脸上带着恐惧,神色有些慌张,他用有些颤抖的嗓音说道:““这是蛛仙派的诡计,首领可不要上当啊。” “哼,诡计?”觉尚声嘶力竭地向他喊道,“你,作为将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玷污你们未来的妃子,你这个将军做得也实在是太好了。” “首领……”古木儿一时有些语塞:“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觉尚把头转向一侧,愤愤地说道:“我会把一切如实地报告你们的国王。” “是嘛。”古木儿苦笑了声,低下了头,良久,却又抬起了脸,两双大眼睛却迸发出残忍的目光,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既然这样的话……”他轻轻地举起了一根手指,“那么你就去死吧。” 话刚刚说完,觉尚眼角的余光就瞥到黑压压的树林中有东西在飞快地逼近自己,他巧妙地一闪躲,一支箭从他的耳边擦过,耳边渗出了点点血丝,与此同时,更多的箭朝他的方向飞来。 “首领,你快走。”那六个武士迅速地拿出佩剑,一致地挡在觉尚面前:“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报四公主的仇。” 觉尚紧咬了一下嘴唇,眼眶有些发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拜托各位了。” 觉尚用力地抹了一下泪水,奋力地转身往山下跑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厮杀的喊叫声与兵刃相碰时发出的火花声,六个武士纷纷倒下了。 古木儿对着觉尚渐渐远去的身影眯起了眼睛:“把弓箭给我。” 一个士兵从树林中飞快地跑了出来,递给了他一把弓箭,古木儿左手持弓,右手紧窝住箭柄,用力地拉开了弓,瞄准了目标,箭就如同一只苍鹰般腾空飞了起来,直直地朝觉尚的身影扑去。 就在箭头刚要触碰觉尚后背的时候,忽然觉尚不知为何跌倒了,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他脚一下,但是自己没有时间再仔细思考了,他飞快地爬了起来,不停地向前奔跑。 古木儿气恼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双眼像失去了神采半显得苍白无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壮健的体魄萎靡地缩了下来:“先前打算把四公主与圣女一起烧死,再嫁祸蛛仙,没想到,觉尚竟然会出现,我只能暂时停止了火烧计划,更可恶的是,还被蛛仙派反戈了一击,我输得惨不忍睹。” ~~~~~~~~~~~~~~~~~~~~~~~~~~~~~~~~~~~~~~~ “水却兰,你走吧。” “我可以做些打杂的工作,我还可以……” “不需要。” 自从觉尚独自从山顶回来之后,他的脸色显得很灰暗疲惫,衣服上布满了灰尘污垢,耳朵上残留有点点血迹,眼睛明显地红肿着,虽然他沉默地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把自己关在了帐篷里,其他人也不敢问什么,但他们从山顶上那片亮得吓人的火光中,早就明白灾难已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丁勿派的人匆忙地收拾了行李后,便准备离开了,唯独千爱被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了下来,临走前,他们每个人的脚步都异常沉重,神色十分哀伤,走时,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一眼山上那座被烧得面目全非,还在泛着滚滚火焰的寺庙。 千爱傻傻地呆在原地,看着那个携带着悲怆消息,即将回到丁勿的大部队渐渐地走远了,而后逐渐成了一团黑点,她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当初和她一起玩耍的地方,潭水依旧那么是那么清澈,只是昔人已去,独留了这片相似的地方,却仿佛变成了荒芜的沙漠,花草枯萎,水流干涸,当时的欢乐与愉悦早已被尘尘黄沙淹没得不见踪影,只留下那份回忆,散落在了迷茫的空气中,被风彷徨地吹向了各个角落。 千爱俯在水面上,自己的倒映落了出来,一定还是和昨天一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忽然她发觉旁边现出了一个左手拿纸风车的小女孩的落影,圆圆的红粉脸蛋上,浓密的睫毛高高地翘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闪动着,些许的泪花噙满了眼眶。 “姐姐,小球落到了远处的水面上了,能不能帮我拣拣。”小女孩歪着脑袋,语气有些着急,她嘟哝着朝着前方指了指。 千爱的目光柔和地点了点头,她脱下木屐,用手撩着长裙,赤着脚一步步地往球的方向走去。 千爱把球从水中捞了上来,递给了女孩。 “谢谢。”女孩兴奋地接过了球,脸上竟露出那熟悉的甜甜的微笑,她把左手伸到了千爱的面前:“姐姐,这个纸风车送你。” 千爱先是一愣,而后接过了风车,女孩高兴地拍着球,朝远处走去,她用高亢宏亮的嗓音一遍遍地数着:“1,2,3,4……” 风车慢慢地在千爱的手中转动了,它画了一个美丽的圆圈,不断地环绕着,环绕着,似乎越转越大,把周围的一切都吞没了,甚至是自己的灵魂,千爱出神地看着,不禁笑了,笑得很美。 忽然她感到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浓重的呼吸声吹拂着自己的耳畔,那人身上有着自己熟悉不过的味道。 “是师父吗?”千爱怔怔地问道。 “刚才让我想到了3年前初遇你的时候。”阿连把千爱抱得更紧了,脸紧紧地贴着她的颈窝,似乎怕她逃跑了般地紧紧地拥着她。 千爱浑身出现了一丝抵抗,她不习惯被别人抱在怀里,一则是由于阿连是她的师父,她希望彼此不要越过这层底线,二则是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软弱,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要别人疼,要别人爱。 阿连的手被千爱推开了,他的眉间滑过一丝忧伤,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千爱转身面对着他,却不敢迎上他凝重的双目,便扯开了话题:“古木儿呢?” “他回寻贺了。” “哦?”千爱眼神一冷:“楚菊和四公主两条命都陪上了,难道就让他就这么逃走了,这也太便宜他了。” “山上的火已熄灭,我已经派人把楚菊和四公主秘密地安葬在了后山。” 千爱的眼眉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绝对不能让丁勿派的人知道此事的真相——四公主她其实是,其实是……”千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感到有些憎恶,憎恶于自己将要说出的那句话,她的眼中流露出了近乎痛苦般的压抑。 阿连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他撩起了衣袍,坐在了潭边的石凳上,一把把千爱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轻轻地说了句:“想听首曲子吗?”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枣红色的笛子。 千爱嘴角略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出些什么。 袅袅的笛音响起,如浑然天成般,穿越了湖面,带来了丝丝涟漪,穿越了天空,带来了一阵阳光,穿越了女子的心头,带来了无尽的安慰。 笛音嘎然而止,在阿连的肩上,一个女子酣睡的容颜异常宁静,阿连一动不动地就这样坐着,生怕自己轻微的响声打扰了女子的好梦。她也许不知道,当她在丁勿的这段日子,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她也许不知道,自己独自承受着这番感情的煎熬,她也许不知道,其实自己在无人的地方为了她,无数次地流了泪,如果说默默的陪伴能让她心里好受些的话,自己宁愿就这样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 ~~~~~~~~~~~~~~~~~~~~~~~~~~~~~~~~~~~~~~~ ##通知:小爱准备在下面一章单独写一下真君3年后发生的事情,那一章内容的基调是比较的轻松的,完后会继续叙述千爱在“帝”界的遭遇。 第二十三章 物界-真君 3年了,真君已经养成了独自上学的习惯,他路过教堂时,总会停下来,盯着它看,一看就是许久许久的时间,好像怎么也看不完。 爸爸说:“爱情,有如花冠上的露珠,只会逗留在清纯的灵魂里。” 妈妈说:“爱情,有如甘霖,没有了它,干裂的心田,即使撒下再多的种子,终不可能滋发萌芽的生机。 达说:“爱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即使对方已经不在了。” 真君说:“爱情,最令人伤感的,就是想忘却忘不掉。” ~~~~~~~~~~~~~~~~~~~~~~~~~~~~~~~~~~~~~~~ “真君,等等我。”美意活脱脱地像一只小白兔,跳跳蹦蹦地紧跟在真君的身后。 “拜托,不要跟着我了。”真君转过身,不耐烦地冲着她大嚷。 “不,我偏要。”美意调皮地嘟起了嘴巴。 真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过身,没有再说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美意依旧毫不泄气地跟着,并且知趣地与真君保持了一定距离,可是她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也许每天只要能见到真君一面,她就十分满足了。 美意是一家大企业公司的老板令千金,她的家里车子有五辆,别墅有五幢,衣服首饰有上百件,家中的资产达到上千万。 美意与真君是烟县大学同一个班级里的,真君性格沉稳,学习非常用功,而美意却完全相反,整天嘻嘻哈哈,隔三差五地就要到外面玩一次,但她却不知为何喜欢上了真君,她还特地千方百计地弄来真君家的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等等。 美意是千金大小姐,不免有些娇脾气,当她第一次表白被真君拒绝后,她跑进卧室哭了三天三夜,并且一天摔一个古董花瓶,当她刚举起第四个古董花瓶,往门上扔时,爸爸恰巧开门进来了,她爸爸不愧是一名在商场磨练已久的老板,面对迎面而来的超级大花瓶,没有半点惊慌的神色,他双手镇定地往上一伸,正好接住了,他紧紧地把宝贝花瓶抱在怀中,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水,用手拖了拖歪了的眼镜,然后做了个胜利的v字形。 一个星期,美意终于去上学了,她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真君下了挑战书:一定要让真君喜欢上她。看来这位千金大小姐骨子里还是有一股韧劲的。 ~~~~~~~~~~~~~~~~~~~~~~~~~~~~~~~~~~~~~~~ “妈,我回来了。”真君一回到家,便飞快地扔下了书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咦,妈妈在看什么电视啊。”真君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是在东都举行的大学生钢琴比赛。”妈妈兴奋地合握着双手,脸上挂着羡慕的神采:“你看,那些学生的手指好灵活呀,像是几个蝴蝶在黑白双键上飞舞。”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个果盘,一堆红彤彤的苹果呈金字塔行地摆放在上面,真君边说边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口感还不错,清脆香甜。 “你这孩子。”妈妈用手指点了点真君的脑袋瓜:“要不,你去试试。” 真君嘴巴里的苹果一下子塞在了喉咙口,他勉强地吞咽了一下,把手中的苹果放在了茶几上。 “我说过我不会再弹钢琴了。”真君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沙发。 “等一下。”妈妈叫住了真君:“那个叫美意的女孩寄来一个包裹,说是给你的,我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哦。”真君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 真君打开了包裹,里面有个精致的相框,相框内有张照片,是美意的,她穿着白色的长裙,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真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相框放到了抽屉里,而后仰面躺在了床上,他从领口里摸出了那串太阳形项链,握着它,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年他3岁,她也3岁。 她问他能不能在他那圆嘟嘟的脸上捏一把,他同意了,最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块大大的乌青。 那年他7岁,她也7岁。 她问他能不能让他穿裙子到小路上走一圈,他同意了,最后他红着脸躲在家中一个月。 那年他11岁,她也11岁。 她问他能不能教她钢琴,他同意了,最后她把一抬新买的钢琴弹坏了。 那年他15岁,她也15岁。 她问他能不能让他交个女朋友,他同意了,最后他到马路上拉了一个卖鸡蛋的阿姨回来。 真君笑了,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个晚上。 第二十四章 雕像 颜域宛如一尊华美的雕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英俊美艳的脸上是那逐渐加深的灰色阴霾,漆黑璀璨的眸子里是那逐渐消失的明亮光芒,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不是愤怒与仇恨,而是那份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像夏天的湖面,在那没有一丝风的季节里,只有水中的鱼在孤独地游着。 “王子,都是小的没有保护好公主,如果当时小的没有犹豫的话,四公主她就不会被活活地烧死,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觉尚泪流满面地跪在冰冷的地上,红肿的眼圈,凌乱的头发,疲惫不堪的脸色,他用那只微微颤抖着的手已经开始接近腰间的那把匕首。 就在那把匕首刚要抽出来之既,那尊华美的雕像终于爆发出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划破了空气,赫然而生。 “如果你的死能换回我姐姐的命,那么你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觉尚浑身立马僵硬住了,几秒钟后,他收回了匕首,在颜域的面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这辈子,觉尚会用自己的生命来赎罪的。” 觉尚说完,便走出了屋子,他是迈着强健有力的步伐走出去的。 颜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他的视线下垂,接触到桌上那块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清晰光滑的玉面上似乎倒映一个美艳的脸庞,一丝微笑挂在那绝色的容颜上,显得很迷人,很醉人,很伤人,很悲人。 就在这时,一个侍婢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皇后娘娘请王子去一下偏殿。” ~~~~~~~~~~~~~~~~~~~~~~~~~~~~~~~~~~~~~~~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皇后用丝帕抹住了眼睛,丝帕后传出了娇弱的哭泣声。 颜域站在她面前,冰冷地看着她,就像一个陌生人般欣赏着她的表演。 “域,你姐姐走了,你该怎么办呢?”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丝帕,哭丧着脸,从桌上拿起一幅画卷,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是你母亲所作的画,你姐姐最爱的画,不是吗?” 颜域黑眸中的丝丝寒气像是遇到了罕见的热量,竟然融化了,他的眼神柔和,而又幽怨,温暖,而又伤感,那一幅画把他所有的伪装都卸掉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都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他实际上是一个孤独的人,渴望能得到爱,可是所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一无所有的自己已经变得脆弱地不堪一击了。 “域,这世界上你唯一爱的人都走了,你该怎么办呢?”皇后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地一步步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仰起了那个俏丽的脸蛋,用一种担忧无奈地目光直视着他,像是悲伤,更像是怜悯。 颜域紧紧地闭上了如珍珠般的双目,他不想去看,不想去听,就让面前的这个女人成为一个透明人,消失掉吧,现在的自己实再是太累了,好想,好像休息一下。 皇后伸出了洁白细长的手,轻捂着颜域额上那细碎的发丝,然后顺着他脸庞的线条,手指摸挲着他那精致的五官,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我不会让他毁了的。” 一个侍婢颤颤微微地拿来了一个花瓷杯,走了过来,瓷杯里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透明清澈的液体。 皇后的手指像是被牢牢吸引住了,目光留恋在他的脸上,似乎都忽视了侍婢纤小的身影。 “娘娘。”侍婢轻声地叫道。 皇后这才缓过了神,接过了瓷杯,她那薄薄的嘴唇在液体上微微地吹了几口,然后冲着颜域笑了一下:“域,喝下它吧,这样你就能再见到你的姐姐和你的母亲了。” 皇后把杯沿放到颜域的双唇之间,杯中滚烫的液体缓缓地流了出来,流进了他的嘴中,他却一如既往的像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丧失了所有的知觉,感觉不到烫,感觉不到伤,他的灵魂已经飘走了,是带着心中所有的思念一起飘走的。 残留的液体溢了出来,在颜域那毫无生气的唇边勾勒出一条深邃的曲线,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 终于又回到了蛛仙派,千爱摘掉了面具,换上了面纱,便去拜见了老妇人,好几天没见了,她那蜡黄的额头上似乎又多了几条褶皱,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瘦削了,只是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厉有神。 “你干得不错。”老妇人满意地朝着千爱点了点头,“四公主的死确实是瓦解丁勿与寻贺关系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而且是毁灭古木儿的最强有力的武器。”千爱挑了挑眉。 老妇人脸上的皮肤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虽然牺牲了一个楚菊,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培养了一个更加厉害的圣女,以后蛛仙派就能后继有人了,不错,真的不错。” 千爱的眼神顿时一暗,不过并没有说话。 老妇人转过身,走到了蜘蛛供台的前面,双眼盯着那只赫大的蜘蛛,喃喃地说道:“千年以来,我们蛛仙派一直被被冠上邪派的称号,被其他两派排挤,现在终于可以一耻羞辱了,哼哼,我已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千爱站在老妇人的背后,看着她那因兴奋而止不住颤抖的背影,心中不免迸发出一丝冷笑:也许某天,自己也会像楚菊一样为了蛛仙派的伟大事业,而从世上消失吧…… 回到了自己那间古桐色的屋子里,云香笑眯眯地站在桌子的一旁,桌上放着一些糕点: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云香看似很高兴。 千爱冲她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品尝了一下,味道甜蜜酥软,非常不错。 “这是云香亲手做的,公主你觉得味道怎样?” “非常好吃。”千爱赞许地说道。 云香的脸上现出憨厚的笑容,“公主这几天在丁勿一定很累吧,回来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是呀,确实是太累了。”千爱眼神有些恍惚:“四公主,让我感到最累的就是她了。” 云香愣了一下,而后有些试探地说道:“四公主的弟弟,也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吧?” 千爱眯起了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甚至还想让我做他的王妃,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云香猛地一抬头,瞪大了眼睛,她秀丽的小脸上有些惊慌失措:“公……公主,你答应了吗?” “傻瓜,怎么可能。”千爱看了一眼她那又逐渐恢复正常的神情,开玩笑地说道,“喂,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做他的王妃?” “我不知道,不,当然……当然不……”云香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第二十五章 苏醒 “告诉我,王子怎么样了?”觉尚一把揪起刚刚一只脚迈出屋子的老医官,不停地摇晃着他苍老的身子骨,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咆哮道。 老医官被摇晃得眼花缭乱,如巨雷般的声音又把他震得一阵哆嗦,他在觉尚暴怒的脸色面前根本没办法说一个字,只是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良久之后,觉尚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放开了钳制着老医官的手,老医官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王子……他……他中了奇毒,恐怕无药……无药可救了。” “不。”觉尚大叫一声,冲进了屋内。 颜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目紧紧地闭着,一对浓密细长的睫毛无力地挺在那张美艳苍白的脸上,一头漆黑的卷曲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冰冷的肩膀上,赤裸黝黑的前胸缓慢沉闷地起伏着,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沉睡着的漂亮的布娃娃,生命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逝去。 “王子,求求你快醒醒。”觉尚用力地拉扯着颜域,似乎想要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四公主说过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王子,你绝对不能背弃你姐姐,绝对不能。” “你冷静一下,病人现在十分虚弱。”老医官看不下去了,他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个有些过激的男人。 “冷静?”觉尚冷笑了一声,他转过脸,用迸发着熊熊火焰的双目怒视着老医官,在这么可怕的眼神之下,老医官浑身仿佛起了许多个的鸡皮疙瘩,他越来越紧地缩着瘦小的身子,布满了鱼尾纹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抽出一把剑,要了自己的老命。 “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老医官有些慌张,有些颤抖。 “是呀,你是一定要想出办法的,不然的话,我会提着你的头颅来为王子陪葬。”觉尚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剑。 老医官浑身像被抽掉了力气,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脑袋耸拉了下来,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 觉尚拎着剑走到了老医官的跟前,就在他想挥剑的时候,老医官双手抱头,猛地大喝一声:“有办法了。” 觉尚的剑停在了半空中。 “老夫也是听别人说过,世上有一种罕见的解毒方法,是用新鲜羊血趁热灌服,不妨可以试一下。”老医官不停歇地把整句话都讲完了,他竟然连一口气都没有喘。 觉尚眯起了眼睛:“你有几成把握。” “失败了,老夫任凭处置。” 觉尚收回了剑,以极快的速度走了出去。身后的老医官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汗水浸湿了他苍老的面容。 ~~~~~~~~~~~~~~~~~~~~~~~~~~~~~~~~~~~~~~~ 闭着眼躺在一片嫩绿细软的草地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好想就这样一直地睡下去,不要醒来,听不到,看不到,也伤不到,这样就不会再感到孤单,彷徨与无奈了。 一个人向这里走了过来,应该是个女人,她的脚步很轻很柔,像是一个仙女飘然而临。 “域。”她的声音明亮而又熟悉地落到了耳边。 她是谁?努力地在记忆中捕捉她的身影。想起来了,想起她是谁了,可是为什么,竟感到心里一阵刺痛。 “域。”她又呼唤了一次。 不要管她,继续睡,不,不是这样的,其实好想再看她一次,就最后看一次,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忽然,眼前亮了起来,一束光射了过来…… “老天保佑,王子,你终于睁开眼了。”觉尚趴在床前,不住地嗑着响头。 颜域仿佛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觉尚,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是我自愿喝下毒药的,觉尚你不必如此费心地救我。” 觉尚吃惊地呆了几秒中,随后用手用力地擦了一下眼前的泪水,大声地说道:“王子曾鼓励觉尚,要觉尚不要寻死,所以王子自己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无论遇到多大的事,你可以背弃任何人,但绝对不能背弃四公主。” 颜域眯起了眼睛,他的视线转而瞄向了窗外,一只小鸟扑打着翅膀落在了枝头上,小鸟晃动着脑袋,吱吱喳喳地发出欢乐的鸣叫声。 “姐姐,是因为你的召唤才让我苏醒过来,是吗?你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只是因为我看不到你罢了。” 颜域那双深邃黑玉的瞳孔一直盯着那只小鸟,直到它唱累了,扑打着翅膀又飞走了,然后他从怀中摸出了那块羊脂白玉,紧紧地握在了手中,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寒冷。 “姐姐,你要等我,我会让整个寻贺派为你祭奠,向他们讨回你所受的屈辱,我要把整个寻贺派夷为平地 。” ~~~~~~~~~~~~~~~~~~~~~~~~~~~~~~~~~~~~~~~ “你知道吗?”老妇人转向了千爱,“丁勿派的王子中了剧毒,但因为喝了羊血,他捡回了一条命。” 千爱不禁一愣,随后低下了头沉思了几秒钟,缓缓地开口说道:“皇后她,终于下手了。” “哦。”老妇人看着她,“你认为是丁勿皇后下的毒手?” 千爱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她早就已经在我离开丁勿之时,就已经计划好了,只可惜,她竟然失败了。” “既然丁勿王子醒了,现在的他应该也是最想灭掉寻贺派的人吧,教主,我们可以和他合作。”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妇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千爱的双眼。 千爱别过了头,语气中掺杂了一丝失落和无奈:“一个既会派刺客来杀我,又想让我做他王妃,来保全他姐姐的人。” “哦。”老妇人眯起了眼睛,“看来,他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知道这样聪明的人会不会接受与蛛仙合作的建议。” “我想他应该会接受的,不过,还有一个人也一定要接受。”千爱仰起了头,目光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谁?” “皇……后……娘……娘……” “你想怎么做?”老妇人脸上短暂地滑过一丝诧异。 “给皇后送一封信,就说……” 第二十六章 相会 “娘娘,请你恕罪。”侍婢像只胆小的麋鹿,跪在地上不停地瑟瑟发抖,她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他竟然活了,你竟然让他活了。”皇后那双单凤眼中射出几束凶狠毒辣的光芒,她走上前,抡起白白嫩嫩的手掌就给了侍婢两个耳光,巴掌声响亮清脆,直打得侍婢眼冒金星。 “娘娘,药是您特地准备的,奴婢只是负责端送,奴婢认为这错并不在……”侍婢先前还理直气壮,可是说到后来,声音一下子嘎然而止,在皇后阴冷目光的注视下,这根本就等于把自己逼上绝路,她浑身颤了一下,把最后的几个字吞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这错在我吗?”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冲上前打碎这个不知轻重的奴才的嘴巴,“来人,这个狗奴才胆大包天竟敢下毒伺机杀害王子,把她带下去,处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侍婢不停地嗑着头,几乎都要把脑袋给嗑破了。 几个侍卫走了进来,侍婢被他们拎了出去,“啊。”一声凄惨的叫声从院子里传了过来,皇后开始了她那发疯似的狂笑。 当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思谋一件事,心中怀有十成的把握,但到最后却没有成功时,她的怒火甚至可以烧到使自己崩溃,在她安排千爱到四公主身边的那时刻起,她就每天都在盼望着能让颜域痛苦的那一天的来临,终于她逮到机会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颜域竟然奇迹般地醒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能让她发狂,发疯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让她的狂笑暂时地停了下来:“娘娘,这里有一封蛛仙派的秘密信函,说是一定要交给你。”信的内容如下: 我蛛仙希望与丁勿联合,一起去攻打寻贺,虽然皇后娘娘您可能并不想发动战争,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您能接受我们这点小小的建议,我们知道丁勿王子的姐姐死于寻贺派之手,王子必定十分痛苦,倘若这时候由王子亲自领兵攻打寻贺的话,我想将士们一定会势如破竹,一旦打赢这场仗,寻贺的土地两派均分,两派各得其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战场上犹如风雨,变幻莫测,谁都不敢保证会平安从战场回来,王子是死是活,这取决于上天的意志,但也可能是人为的因素,一切就看娘娘的决定了…… 皇后的双目里迸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光彩,尤其是最后的几个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一种说不清楚的极度兴奋之感,在她俏丽的脸蛋上逐渐地蔓延开来。 ~~~~~~~~~~~~~~~~~~~~~~~~~~~~~~~~~~~~~~~ “王子,听说国王陛下只拨给你六千兵马,让你和蛛仙派联合去攻打寻贺。” 觉尚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他到屋里一看,颜域竟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 “王子,你这是……”觉尚急得都说不出话来。 颜域把茶杯拿到面前,一对漆黑细长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猜不透的微笑:“油润嫩绿的茶叶,纯净透明的汤色,持久高雅的香气,浓厚醇正的香味,无烈酒之火辣,却能醉人于无形之中。” 觉尚像个木头般愣住了。 “溶绿色的茶叶像雪一样在水中飞舞,淡淡的苦味后是如甘露般的滋润,像是人生沉浮的命运,变化多端地让人猜不透他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王子现在不是安心品茶的时候,你将要率六千兵马去战场啊。”觉尚大吼起来。 “六千兵马。”颜域挑了挑眉,轻轻地闭上了他细长的双目,待他再度睁开时,眼中赫然射出一道如鹰鸷般寒冷的目光,足以冻死周围的一切,加上那张绝色的脸庞甚是鬼魅,让人感到许多看不清的血色之光正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积聚起来,这种强大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一样物质。 觉尚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六千兵马,我会把他们训练成比六万,甚至六十万更加厉害的军队。”颜域的嗓音阴冷得有些凶悍,有些暴虐。 ~~~~~~~~~~~~~~~~~~~~~~~~~~~~~~~~~~~~~~~ 在这样一个时刻,往返于丁勿派与蛛仙派的使节,应该算是最为忙碌的,两派的秘密书信来往不断,几星期后他们终于把此事的决定了下来:丁勿的六千兵马先屯居在两国边界处,蛛仙派会派圣女亲自前来,共商讨伐计策。 一对十几人的小分队在丁勿派的营地前缓缓地停了下来,守卫的士兵一看,急忙跑到了一个帐篷里,不一会儿,身穿铠甲的颜域从帐篷内走了出来。 千爱由云香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她穿着华贵的宽袖襦裙,用一层轻薄的面纱如帷幔般飘动在她的脸上。 千爱见颜域向她走了过来,立马报以一个微笑,行了一个优雅大方的礼:“蛛仙派公主拜见丁勿王子。” 她并不怕自己会被颜域认出来,人为地把声音弄细,在加上隔着一层面纱,他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人的声音。 “公主不必多礼。”颜域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他冷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公主的人马这几日一定舟车牢顿,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就请公主跟随一名士兵,到帐篷歇息。” 千爱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依旧是那张美艳而又摄人心魄的容颜,看来四公主离去的伤感与中毒的痛苦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只是那个目光,越来越冷了,被它接触着,让人不免感到一阵战栗,几乎能冻结成一层厚厚的寒霜。 “王子从头到尾,可算个完美的人。”千爱故作轻松地望向他的眼:“除了一样东西——你的目光,冰冷地有些可怕啊。” 千爱故意挤眉弄眼,装出害怕的样子,等待着颜域的反应,不料,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反倒饶有意味地笑了一下,倒把千爱弄得稀里糊涂了,“哦,可怕,你这样认为吗?”虽然他的语气依然是一丝不苟地寒冷。 “王子对他人如此,我不管,可我想成为这世上王子唯一区别对待的人。”千爱笑眯眯地说道,可是这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般让在场地人顿时大吃一惊,云香脸色苍白,骑在马背上的阿连扳着一张严肃要命的脸,随从们傻傻地张大了嘴,而只有颜域却沉默地面无表情,他的眼神直视着前方,仿佛能穿透空气。 千爱发现颜域不为所动,心里一紧,刚想再补充几句,“咳咳。”一阵咳嗽声堵住了她的嘴,一身白衣的阿连从马上跳了下来,从旁边径直走了过去,一个小兵走上前,为他带路。 “王子,以后再聊啊。”千爱冲着颜域那冷漠的脸庞使劲地挤了一下眼,也不管他有何反应,匆忙转身,跟上了阿连。 千爱的余光能清楚地看到阿连的脸上已经是一片阴云密布,她知道他在愤怒,他在生气,她也不知道如何再安慰他,但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不是那个可以被人呼来唤去的奴婢,自己是公主,一个高高在上的蛛仙派圣女,没有人再会鄙视她,也没有人再敢欺负她,即使再冷酷的人出现面前,自己也不会再畏惧他。 第二十七章 妩媚 颜域一直以强硬残冷的作风训练着整个六千名士兵,不合格者,一律格杀勿论,最后剩下了约四千名士兵,他们个个身手敏捷,坚毅彪悍,忠肝义胆,可以说是一批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 深夜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穿梭在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之间,她的步履沉稳而带有些轻飘,时快时慢的步伐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穿过了一条条小道,一个士兵与她擦身而过,淡淡的香气勾魅着,让他禁不住驻足回首,一身轻纱似彩云,一头黑发似烟波,迷迷糊糊中,她化作一只蝶,妖媚地飞走了。 千爱走到了一个帐篷外,守卫的士兵略显惊讶地看了看她,千爱穿着一套红粉的纱裙,缥缈似纤尘,面纱后朱唇上那抹耀眼的红色,若隐若现,一头黑发用花钗绾了一个髻,简洁大方,衣服上的薰香,勾魂迷人,士兵奇怪地看了看她,便进去通报了,过了不久,千爱便得到了允许,她挺胸抬头地踏了进去。 颜域趴在桌边不知道正在公文上写些什么,大桌放着一堆刚看完的公文,在右角处放着一个托盘,一颗大大的圆润光泽的珍珠放在上面,散发着浅浅的光晕。 “王子,那么晚了还没睡呀。”熏香立马充斥了帐篷内的各个角落。 “有什么事吗?”颜域依旧看着公文,连头都没有抬,语气非常冷漠。 “我怕王子这样一连几日深夜劳苦,累坏了身子,所以特来安慰一下。”千爱轻柔地说道。 “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话还没说两句,竟然要赶人走,千爱的胸中顿时生出一团烈火,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蛛仙圣女是来共商讨伐计策的,而不是来参观军营的。” “是吗?”颜域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缓缓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骇浪一般向前袭来,而千爱却宛若一株迎霜斗雪梅花,傲然独立着,睥睨着面前这个美艳而又冷霜的男人。 “哈哈哈……”颜域竟然大笑起来,他慵懒地埋下身子,靠在椅背上,用手抚摸着精致下巴,一双漆黑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千爱,嘴角边挂起了一丝嘲讽:“共商讨伐计策?这应该只是个借口,公主深夜前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千爱妖媚地冲着他笑了一下,拂起柔如烟罗的轻纱衣袖,缓缓地走向他,来到他的面前,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轻启朱唇,挑逗地吹了一口气:“今天,我想让王子明白我对您的心,我……爱……慕……您……” “凭你的姿色吗?”颜域侧过脸,伸手欲撩起她的面纱,冷冷地说道:“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你以为我会稀罕。”千爱轻轻拍掉了他的手,眼中涌起了一汪秋水,楚楚可怜地挤下一滴泪珠,被弄湿了的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王子,小女子今生是嫁不出去的,没有人愿意娶毁了容的女人的,请王子接受小女子吧,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从我第一次看见王子,就被您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爱您胜过爱我的生命,请您接受我吧,求您了。” 颜域愣了一下,他随后抚起千爱的脸颊,像呵护一个婴儿般,擦去了她眼角处还未干的泪痕,用罕见的柔和的声音说道:“我是可以接受你的,只要你做一件事,我立马就会接受你,这一件事就是……” 一丝阴冷在他张狂的眼中如火光般闪烁地跳动着:“吃下盘上的那粒珍珠,你们女人应该最喜欢像珍珠这样的东西,是吗?” “这……”千爱有些犹豫,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明摆着就是要让自己噎死嘛,她小心翼翼地向颜域的脸上瞄了一眼。 “你不是说你爱我,那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颜域冷俊刚毅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 千爱颤颤微微地伸出玉手,拾起了那枚珍珠,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手心里湿湿的,汗水都出来了,她闭上双眼,做着深呼吸,吸气,呼气,重复了几次后,毅然抬起坚定的眼眸迎向了那张冷漠的脸庞,撩起面纱,把珍珠整个吞进了嘴里。 在那一刹那间,颜域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诧异。 珍珠在千爱的嘴巴里滚动着,把她的腮帮子鼓得大大的,但不知为何总是咽不下去,忽然千爱把脸一侧,舌头一顶,珍珠飞一下地从她的小嘴中吐了出来,发出一阵与地面相碰时的悦耳的叮咚声,接着就是一片寂静,只剩下了账中两个人彼此深沉的呼吸声。 千爱轻轻地咳了几声,不管面前的颜域是如何的压抑而又愤怒,她优雅地用细长的手指把落下的些许散发撩到了耳后,动作抚媚而又腼腆,脸颊微红,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祈求原谅,让人顿生一丝不忍之情,她的一双美眸淡定地凝视着颜域一脸的阴霾,无惧而又镇定,面对着他的冰冷,她露出一抹妖娆的笑容,轻轻地开口说道:“我听说珍珠是由眼泪变成的,所以它不能被吃进肚里。” 颜域有些吃惊,有些疑惑,并且夹杂着怒火,看着她。 “传说一位姑娘与一名捕鱼的青年间产生了爱慕,可是青年在一次下海后,就没有再回来,姑娘因此整天以泪洗面,最后在一次黄昏的时刻,姑娘朝着青年捕鱼的大海一步步地走去,她闭着眼睛,飘在了海面上,一滴泪珠挂在她的眼角处,就在夕阳快要燃尽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一个母蚌浮出了海面,它细心地珍藏起了姑娘的眼泪,眼泪是咸的,所以当母蚌把它吞进肚里的时候,感到的是苦涩,只有等眼泪结成了珍珠,捧在了手中的时候,它才会焕发晶莹夺目的光彩。” 千爱说完,弯下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珍珠,放在了托盘中,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在她快要踏出账门之际,她却停了下来:“刚才我只是想进一步地了解试探一下王子,没有其他的意思,希望您不要介意。” “了解试探?用那种办法吗?”颜域眯起了眼睛,冷笑道。 “难道不可以吗?” 颜域明亮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千爱的背影,千爱也感受到了背后火辣辣的目光,她咬了一下唇,走进了夜幕中,如波浪般的裙摆闪过了账门,她整个身影就宛若一只红粉蝶随风飘向了远方。 ~~~~~~~~~~~~~~~~~~~~~~~~~~~~~~~~~~~~~~~ “你到哪里去了。”一个突兀的声音着实把千爱吓了一跳,她转过头,阿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千爱说完,便要调转身离开,可肩膀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了,她被强行扳过了身子,与阿连相对。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你也用不着打扮地如此花枝招展吧。”阿连的双目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我喜欢,用不着你管。”千爱漠然地说道。 “你真是翅膀长硬了。”阿连脸色很难看,他用力地捏着千爱的肩膀,直把千爱弄痛地泪水都要掉下来了。 “你没权力这样对我。”尽管肩膀上很疼,千爱嘴巴上依旧不饶人,她皱紧了眉头。 “我没有权力,谁有权力,我是你的师父,你永远只是我手中的一个宠物罢了。”现在的阿连已经处于了狂怒状态,他赤裸裸地说着刻骨的话,刺激着千爱。 “怎么了。”云香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她一看两人这架势,脸色吓得都惨白了,“圣子,你快……快放了公主呀。” 千爱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用一种愤恨的表情,直直地盯着他,许久之后,阿连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一下,可是眼神却冰冷得要命,忽然他猛地松开了千爱,扬长而去。 云香立马走过来,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千爱,千爱感到浑身一阵麻木,不仅是因为肩膀上的痛,还是因为内心的痛。 第二十八章 伤柳 第二天,千爱被单独叫到营地附近一块平地,说是王子吩咐她来视察一下丁勿士兵的训练情况。士兵们个个全身裹着厚厚的重型铠甲,拿着刀剑,费力地在相互格斗。 颜域坐在一匹黑马上,有如君临天下的狮子一般,带着寒意,俯视着周围,千爱被安排坐在一批白马上,跟随在他的身边。 “你觉得怎么样?”颜域突然开口问道。 “不错,只是……”千爱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这种穿着重甲,防护性能好的士兵,是会具有承受一定攻击的能力,并且通过冲锋产生的速度、动量对敌人阵地制造压制性的突破,主要用途是冲毁敌人阵形,但是他们的机动性较差,突击力弱,不适合灵活多变的远程奔袭。” 颜域阴沉着脸,绝美的脸上没有带一丝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是赞许,还是反对,良久之后,他的眼神中赫然闪现出一抹亮光:“如果改成轻甲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千爱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就需要对铠甲进行一定的改良,腰部以上的大部分身体都需要受到有效的装甲保护,还有头盔,最好也把它给改一下,后垂石青等色的丝绸护领,护颈及护耳,这样能更好地保护头部。”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千爱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她抬起头,发现颜域那双漆黑的眸子正深沉地凝望着自己,似乎想要透过面纱,看穿自己。 “蛛仙派的圣女当然样样精通。”千爱别过了头,她不想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因为她会感到害怕,害怕内心的某些东西会轻易暴露出来。 “哦,”颜域微微一笑,“是呀,蛛仙派连如何勾引男人都会教。”他的语气不快不慢,充满了讽刺与讥屑。 千爱的眼眉轻挑了一下,淡定地说道:“勾引?你怎能如此肯定是勾引?世上的很多事,有谁能分得清孰真孰假,也许在做戏,也许在说谎,许多假象只是过路的招牌幌子,昨晚的我也不过是做了一次名不符实的表面功夫,王子您可别误会。” “这就是蛛仙派圣女蒙面纱的原因。” “啊。”千爱不禁愣住了。 颜域的双眼犀利刻骨地盯着她,接着说道:“蒙面纱是不是更容易地把自己伪装得一丝不漏?” 千爱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 漫不目的地沿着营地外的一条小河向前走去,和熙的风儿地吹动着,带来了一阵阵花朵馥郁的香气,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了河面上,留下了一丝丝奥妙的光影,远处传来的迤逦莺啼,传唤着一缕缕夏日的鼻息。 千爱走着,走着,她仿佛有些失神,有些彷徨,眼神向远处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忽然,她的脚步停住了,在她前面的一棵柳树下,一袭白衫的男子如同一名精灵,踩在在纤尘不染的泥土上,吹响了手中的笛子。阳光把男子白皙的肤色抹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有些剔透,一头整齐的黑发在风中拂动着,张显出他流线形的侧脸,秀气而且俊俏,一双漆黑的瞳孔,直直地望向地面,忧郁得有些哀伤。 婀娜柔美的柳枝垂低着地面,鲜嫩滴绿的枝叶在空气里摇曳着,一抹丝愁从笛音中缓缓地溢出,逐渐地缠绕上柔美的枝条,在匍匐到它的顶端时,却如雾气般散开了,留下一番似沙似尘的氤氲。笼烟带雨,烟雨织成愁。 千爱驻足地看着,想着,想着,看着,也许是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也许是想向他的解释一下,也许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自己却为何丧失了勇气,去迈那一步。 阿连的余光瞄到了她,也停止了吹笛,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在无声无息中,似乎都在逃避着什么。 千爱低下了头,垂下了漆黑长翘的睫毛,紧咬着唇,还是没有一句话,一句都没有,是伤,是悔,如今是否已不再重要。 面前的阳光似乎已经被挡住了许多,千爱抬起了眼睑,惊讶地发现阿连不知何时已飘然而临,他看向千爱的双目,充满了幽怨和怜惜。 一阵风刮了过来,他俩的衣角和发丝同时往一个方向拂动着,阿连伸出了一只握成拳头的手,而后慢慢地展开手掌,千爱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一粒圆润光滑的珍珠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 “你怎么会……”千爱怔怔地问道。 “这里附近的湖泊经常能拣到河蚌,这粒珍珠就是我在它的贝壳内无意中发现的。” 千爱用手指把珍珠轻轻地拾起,细细地观察起来,从它的大小来看,确实比上次在颜域帐篷内看到的小了很多,但色彩却是一样的美丽光泽。 “如果你喜欢,就拿去吧。”一丝期待般的欣慰,从阿连的脸上迅速地滑过。 “不用了,谢谢你。”千爱又把珍珠放回到阿连的手中。 “为什么?”阿连的声音低沉地有些沙哑,从眉宇间流露出的失落把周围的空气挤压得有些窒息。 “那个是泪水。”千爱轻轻地说道。 “泪水?”阿连有些诧异,而后又苦涩地一笑,“泪水,是吗?对于你来说这只是泪水。” 就在这时,他伸把手一挥,珍珠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往水面上飞去。 千爱顿时感到自己心仿佛被人揪起,不停地在颤抖。 一圈圈的波纹扩散开来,由小到大,由浅入深,环绕着圆珠,圆珠安详地浮在了水面上,静静地流动着,不知道它要流向何方,只希望老天保佑不要让它如尘般渺小的身子过早地卷进波浪中,就让它安安稳稳地再次回到孕育出它的母蚌中去。 “你要是不喜欢,它就没有留在我身边的价值了。”阿连说完,转身而走,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背影,落寞而伤感。 千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是苦,是涩,自己已经不想再去体会一次了。 依依杨柳随风舞,舞动着像秋千一样的悲伤。 第二十九章 痴迷 夜晚,在军账柔和的烛光里,颜域,千爱,还有几名将领围坐在一张大桌旁,桌上放着一份大地图,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画了三派的地势。 颜域靠在椅背上,深锁着愁眉:“寻贺派的兵力十分强大,又在地势上占有一定的优势,能用森林,峡谷作掩护,我看即使集合两派的力量也未必能取得上风。” “不能猛攻,那就只能智取了。”一个将领看似有些担忧。 “嗯。”颜域沉默着不动声色,随后他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直直地盯向待在旁边,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千爱,“不知道蛛仙圣女对此有何看法。” 千爱低头思索了几秒钟后,抬起了眼脸,“我认为,首先需要引敌兵出来,避免在不利的地势上作战,其次实施迂回之策,向敌人的深远纵深大胆穿插、分割,并与下面进攻部队相配合,四面包围敌人,迫使对方迅速瓦解。” 颜域眯起了眼睛,用手抚摸着下巴:“不过这需要速度来进行长途奔袭,清一色的轻甲士兵倒能解决这个难题。” “这种战术能以迂为直,避实击虚,扩大战争空间,节省兵力兵器,加速战争进程。”千爱的眼神挑战般似的对上他的双目。 颜域黑玉般的眸子中竟出现了一抹难得的神采:“既然这个战术是你提议的,那么能否画一个行军路线图?” “可以,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千爱坚定地握紧了双手。 ~~~~~~~~~~~~~~~~~~~~~~~~~~~~~~~~~~~~~~~ 一大清早,云香正在帮千爱梳头,云香的手艺一直很高超,绰绰青丝滑过她的指尖,翻卷环绕,纠缠编织,绾成了一个美丽的形状,叉上了珠亮的发簪。 “公主,您与圣子发生了什么事吗?”云香问道。 千爱低头不语。 “我刚才看到他神色忧郁地走出了帐篷,我叫住他,可是他并没有理我,而是径直往营地远处的树林走去。” “什么?”千爱顿时一愣,她转过了头,“神色忧郁?” “像是没有睡好,脸色很灰暗,圣子他到底怎么了?” 千爱的心中不免一慌,站起身来:“我出去看一下,桌上有幅行军路线图,如果有人要来拿的话,你就给他。” 还没等云香反应过来,千爱就冲出了帐篷,拉了一匹马,就坐上去,一些士兵看到后想要阻止,可是马蹄儿却像飞一样地冲过了他们…… 帐门被猛地拉开,一搓搓的,是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云香转过了脸,当她的双眸迎向那人的时候,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中似乎弥漫上了一层雾气,来人渐渐地走近了,看清了,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原来这不是幻觉,痴痴地注视着他那完美无瑕的容颜,一秒,两秒,三秒……是惊讶么?是兴奋么?为何她的心会狂跳不止。 颜域淡淡地向云香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云香秀丽的脸颊上浮出一片红晕,如初开的海棠般娇艳迷人,只因他那轻轻的一瞥。 “云香见过……见过王子。”她的声音纤细柔和,似枝叶上滚落下来的露珠清脆悦耳,“云香感到非常……非常的荣幸,能够再次见到……” “公主呢?”颜域硬生生的话语瞬间浇灭了云香所有的热情,她有些黯然神伤,可是脸上却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公主说行军路线图在桌上,她有点儿事,就先出去了。” “去哪儿了?” “去……去了树林。” 颜域的周身立马传来了冰冷的寒意,仿佛能冻伤人的皮肤,压抑了许久后,他竟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能不能告诉我她为什么去树林?” “为了……为了找圣子。”说这话的时候,云香秀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乱,她就这样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人,似想要把自己的影子牢牢地映刻在那人的黑瞳里。 颜域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王子,那图……”云香回过神来,想要把他唤住,可他的脚步却依然没有停下,只留下一个冷俊孤傲的背影,慢慢地走远了,而后逐渐地消失。 ~~~~~~~~~~~~~~~~~~~~~~~~~~~~~~~~~~~~~~~ 千爱来到了树林中,却被飘来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弄得直作呕,枝叶上到处是干涸了的血迹,地上匍匐着的是动物冰冷的尸体,看来这里已然成为颜域训练弓箭手的最佳场所。 一只小野狗瘸着一条受伤的后腿,半睁着黝黑的眼睛趴在草丛里,胸前的褐色皮毛急速地起伏着,发出哀鸣的嚎叫声,他应该算是唯一的幸存者了,走近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它也不反抗,耸拉着耳朵,乖巧地躺在千爱的怀里。 牵着马沿着一条小道,来到了溪水旁,四下张望,不见一个人影,她叹了口气,坐在了溪水旁。 涓涓溪水顺着石子铺成的溪底,缓缓地流着,千爱用手捧起一些水,味道甘甜滋润,她又找来一片大的叶片,从溪中搅起一些,放到了小狗的嘴边,它就像一个婴儿般贪婪地喝着,并时不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千爱忽然注意到小狗的后腿上残留了点点血渍,像是被利箭擦伤了,于是便帮它清洗了一下,伤口遇水很疼,小狗的四肢开始不听话地乱动,千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作完了清洗工作,然后再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小狗像是累了,就闭上了双目,沉沉地睡去,千爱怀抱着它,就像怀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用手轻轻地安抚。 在溪边一直等到了黄昏,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黄色,余晖照耀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只是胸中压抑一种莫名的情感,即使是余晖,也没法把它消散,该走了吧,也许他已经回去了,也许他再也不想见到自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也该放弃了吧。 静静地矗立着,有些感伤,亦有些无奈,她轻轻地闭上了美丽的双目,忽然感到背后一凉,似乎有好几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回首一看,不禁往惊颤地后退了一步,三头野狼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个个呲牙咧嘴,闪烁着绿色的眼睛,他们像是饿极了,张着大大的嘴巴,口水不停地从那排像针一样尖刺的牙齿中流了下来。 小野狗这时也醒了,它竖起耳朵,警惕地瞪着前方,千爱慢慢地往后退去,待她退到马边时,以极快的速度翻身上马,拉过缰绳,往远处奔去。 马儿在前面跑着,三头野狼在后面追着。 渐渐地,已经劳累了一天的马有些体力不支,它的速度慢了下来,领头的野狼趁势追上来了,它用锋利的爪子往马屁股上狠命一抓,马儿吃痛地啸叫起来。 千爱一个不平衡,就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怀中的小狗也飞了出去,眼看她就要脑袋撞地了,忽然一个结实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并拦腰抱住了她,用力一拽,她稳稳地坐在了一匹黑马上。难道是他?在那一瞬间这是出现在千爱脑海中的唯一的想法,她兴奋地抬起头一看,不禁愣住了。 第三十章 怀抱 绝色的容颜,漆黑的双目,穿戴着精致铠甲的纤长身躯,为什么,竟是他? 原本怀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已经冷冷地移开了,脸上是那面无表情,却带有一丝黯淡的神色。 千爱别过了头,低垂着视线,心乱如麻。 一头黑影迅速地朝马上的两个人扑了过来,当它悬浮在半空中的时候,一支利剑刺中了它的喉咙,它口吐鲜血,重重地摔了下来,像一个滚落山崖的大石头,在地面的表层扬起了一片氤氲灰雾。 一支箭与一把弓从身后拿了过来,握在了颜域的手里,以极其果断的速度解决了一头狼。 剩下的两头狼,一头只做了一个即将扑越的姿势,就被穿眼贯脑而亡,还有一头,见势不妙,调头而跑,却被进入股臀间的利器,刺得一阵痉挛后,倒地而死。 整个过程只用了五六秒钟,令千爱不觉大吃一惊,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颜域一眼,脸上明显有着不同寻常的戾起与狠辣,而手中的大弓却又一丝不苟地地挂在了身后,想必他这身手也苦练了多时,才会如此地收放自如。 拉过了缰绳,就要离去,却被千爱的挣扎制止了,马停住了,她飞快地跳了下来,在四周寻觅着什么。 一阵呜呜的类似婴儿的嘤咛声从茂密的树丛间传来出来,正要寻声走去,背后却传来一阵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回来。” 稍愣了几秒,却没有停下脚步,拨开交错的枝叶,探了进去,只见几米之外又一个山洞矗在那里,远远望去,像是一头壮硕的大水牛,巨大地挡在了道路的中央。 猛地,她忽然感到脚上一疼,弯下腰,发现自己的右脚被一个捕猎夹夹住了,一排排尖锐的齿子插入了肌肤中,鲜血一缕缕地从中流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如玫瑰般地绽放盛开,沾染了她那白洁的木屐。 千爱紧咬着唇,没有发一点声音,而是用力地想把捕猎夹扳开来,细小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了下来,流到了眼睛里,咸咸的,涩涩的。 一抹刀剑的寒光滑过了她的脸,轻柔的面纱微微地拂动了一下,她有些惊异地抬起了头,却看见了颜域,而脚上的捕猎夹早已碎成了两半。 “怎么,公主到草丛里就是为了让脚被夹子夹一下吗?”此刻的他正嘲笑地看着她。 千爱努力地支起身子,淡淡地笑了一下:“就这点小伤,不劳烦王子亲自为我打断夹子。” 颜域的脸色乌云密布,而千爱却拖着那只孱弱的脚,一瘸一拐地往山洞口走去,在她的身后燎下了一串红色的如火烧般映迹,暴露在冷湿的空气里。阴冷的洞道高低起伏,幽邃曲折,时而狭窄崎岖,时而宏大开阔,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不小心,便被一个低洼的坑绊了一下,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石洞内忽然亮了起来,颜域拿着火把从后面走了过来,没有想到他会跟来,也没有想到他竟又再次帮了自己,那纤长的身影就仿佛如同一盏明灯般,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断地闪烁着,闪烁着…… 山洞的深处, 有一个清澈的大潭,光泽剔透、形状奇特的钟乳石覆盖在洞顶上,它就像一个冬天屋檐下的冰柱,从上面垂下来,连成一片白玉雕琢而成的幔帐;在潭的四周有布满了密密麻麻石笋,它就像春天从地面下“冒”出来的莹白竹笋,蓬勃地生长着。 “呜呜。”细小的声音微弱地传来,在犹如冰雪的石笋后面,颤颤微微地爬出一个身影,是——是小野狗。 千爱赶忙奔了过去,把它抱在怀中,细细地帮它检查了一遍,幸好没有骨折,只是擦伤了一点皮毛而已。 “就为了这个东西吗?”颜域走到她跟前,问道。 “这不是东西,这是一个生命。” “蛛仙圣女什么时候把生命看得如此重要了?”颜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千爱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一遍一遍地轻抚着小狗微弱的躯体。 忽然自己的手腕被猛地抬高,一双比黑夜还深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她的脸:“这东西没事了,那你自己呢?” 千爱默默地拉开了他的手,把小狗轻轻地放在地上,走到了大潭旁,撩起裙角,脱下木屐,雪白如玉的脚上如今已被沾湿了一片,显得非常刺目,她把脚放入了池中,冰凉刺骨,血逐渐地化开了,浓浓的仿佛能够化了一池。 微微皱眉,很疼,确实很疼。 拿着纱布正在包扎,颜域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他看了一眼千爱受伤的右脚,然后把视线望向远处,轻启嘴角美丽的弧度:“原来我们都一样。” “什么?”千爱转过身,惊呆了。 “我们都一样,都是对疼痛已经麻木了的人。”他绝色的脸庞上看似并非玩笑,而带有几许认真。 “不,我们不一样。”千爱紧咬着唇。 “哦?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和试探?”颜域望向了她的眼。 “残忍,冷酷,薄情。” 他脸上并没有发怒,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和:“就因为那天晚上那粒珍珠吗?” “残忍,冷酷,薄情,除了对自己所爱的人。” 纤长的身子猛地颤栗了一下,他妖异的面容低了下去,漆黑的发丝遮住了他黑玉般的双眼,留下了一片阴影,接着就是沉默再沉默,周围已经变得很安静了,微暗的洞穴里只听见水珠沿着晶莹的钟乳石,滑到石尖,然后滚落到潭上,发出的那阵叮咚的脆响声。 两人之间长久的不语把周围的空气压抑得格外窒息,再加上洞穴内的温度很低,还有脚上的伤令自己没法自由行动,千爱只得呆坐在原地,她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冷得竖了起来,坚持了几分钟,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行了,浑身开始不停地哆嗦,指甲也紫得厉害,齿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磕碰声。 忽然一个温暖结实的臂膀伸了过来,把她揽到了一个宽厚的前胸,千爱反射性地挣扎起来,而颜域的身体却如一座冰山般巍然不动。 他是自己的敌人,他曾经鞭打过自己,又派人刺杀过自己,自己怎能在他的面前示弱,即使是被冻死,也不要受他的半点怜悯,千爱倔强地在颜域的怀中扭动着柔软的身子,想要离开他的禁锢。 “如果你还想找到你师父的话,那就别动,我可不想让蛛仙的圣女在任务没完成前就死在这里。”颜域冰冷低沉地命令道。 “你怎么会知道……师父……还是你一直跟着我到树林?”千爱顿时疑惑了。 颜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反而更紧地把她压在了怀里。 第三十一章 吻 两人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人来了,便同时地松开了手。 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进来,他们来颜域跟前,恭敬地单膝下跪,颜域没有看他们,却只是暗暗地瞄了千爱一眼,然后起身,走过了她的身边…… 被搀扶着走到了自己的帐篷外,谢过了那人后,便撩起了帐帘,投身进了黑暗之间,刚想点灯,却转身被一只大手拥入了怀中。 “师父,你……”话还没说完,自己脸上的面纱早已被一把扯下,嘴唇被侵占,舌头被席卷,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为什么没有反抗?为什么没有拒绝?是因为沉迷其中,是因为期待已久,还是因为内疚无奈,只知道此刻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心冒出了许多的汗。 阿连炙热的吻犹如一把火,越点越燃,直到两片柔嫩的唇在黑暗中姹紫嫣红般地绽放,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都知道了,你为了我,独自一人进了树林。”阿连的嗓音有些颤抖,有些兴奋,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脸,但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荡漾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之情,那是自己无反抗的迎合所带来的吗? “没有了你,我只是感到害怕。” “害怕什么?” “没有害怕。”千爱低下头,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撒谎。”阿连像惩罚她似的,勾起她美丽的下巴,俊秀的脸又再次凑近,用力含住,轻咬,使樱唇看起来更加嫣红,然后又用舌舔噬她的嘴角,留下一丝晶莹的水光。 帐帘外传来士兵的呼唤,两人猛地一怔。舌间依然留有阿连清秀的味道,千爱转过了身,擦了一下脸上的湿润,拾起了面纱,盖住了有些绯红的脸颊和嘴唇,就要出去,手腕却一把被他拉住。 “那么晚了,不会有什么事吧?”他有些担忧。 “放心好了。”千爱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 颜域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地图,美艳的脸色很严肃,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千爱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原地站着不动。 良久,他放下了地图,叹了口气,闭上双目,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军队通讯联络,交通运输,后备粮草,我想和你谈谈此些问题。” 千爱心里直犯着嘀咕,这些问题并非常急迫,不是明天也可以谈?况且自己的脚都受伤了,难道连休息都不给吗?更重要的是,刚才自己和阿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可以静下心来讨论问题。 “有什么想法吗?”颜域又问。 “今天我太累了,以后再说吧。”千爱轻轻地回答道。 颜域的嘴角露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似乎能把人弄得一阵眩晕,而后他霎时又睁开了细长的双目,直直地看向千爱,却在下一秒时,微微地眯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倒是带有一点玩味的意味,打量着千爱的面容,千爱的心里不禁微微一颤:难道被看出来了。 无论如何,先想个办法离开再说,她赶紧埋下了脸:“王子,我觉得脚上现在非常疼,请恕我告辞了。” 颜域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千爱的脸上,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的嘴唇为什么蒙了面纱还如此红耀?” “闲来无事,抹了一些唇脂。”说完,便转过身要走。 “你和你的师父偷偷摸摸地呆在帐篷里,还需要抹唇脂吗?”讽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千爱顿时愣住了,他竟然,他竟然早已知晓了一切。 ~~~~~~~~~~~~~~~~~~~~~~~~~~~~~~~~~~~~~~~ 呆坐在小河边,看着清晨远方雾气笼笼的景物,心中开始有了一些遐想,一些过于遥远的遐想,蓝天,白云,杨柳,河水,虚幻而又缥缈,遥远而又模糊,伸出手想去够它,却发现它们似烟尘般散去,再也看不到了。 “在想什么呢?”阿连走到了千爱的身边,轻抚起她柔美的秀发。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我眼前看到的东西,全都抓在手里。” “傻瓜,你的小手可容不下那么多的东西。”阿连好笑地望着她。 千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对了,昨天,你去了树林,怎么会弄伤脚的?” “碰到了捕猎夹。” “伤得重不重,让我看一下。”阿连说着就俯下身,把纤长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脚踝处。 “不用了,是小伤而已。”千爱技巧性地向旁边挪了一下身子,避开了他。 阿连稍愣了几秒后,站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里是那明显的失望。 “我在树林里找了你好久,可是都没有你的影子,还差点被野狼袭击了。”千爱敛眉低目地说道。 “什么,你被野狼袭击了。”阿连倾向了她,语气很急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你实在是太……”千爱有些生气地把脸偏向了一侧。 阿连一把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有些焦躁,有些害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感到有些烦闷,想到树林中去散散心罢了,没想到……对不起,对不起。” 窝在他怀中的千爱起身,赶忙用手捂住了他颤抖的嘴唇:“不要再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要听,只要你以后别再这样,就行了。” 阿连点了点头,爱怜地用手抚摸着她的侧脸,温暖的眼神中诉说着无数的歉意,如春天的阳光般热切,忽然阳光散去了,他的眼中滑过一丝疑惑:“颜域怎么会……” “是他把我从狼口边救了回来。” “是嘛。”阿连低沉地说道,心中竟泛起一股无能为力的酸楚。 “我还救了一只小野狼,后来把它放生了,我还看见一个大山洞,里面有……”千爱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男子的变化…… 在两人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女子的脸上夹杂着吃惊和悲伤,她悄悄地回到了帐篷中,帐中的光线很淡,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水蒸汽,衬得她的身影模糊不清,静静地站着,站了很久很久,眼神木然呆滞,随后她猛地抓起身边的椅子,就往梳妆台上的铜镜砸去,随着巨大的破碎声,一条狭长的裂缝出现了,镜面左右错位,云香秀丽的容颜在其中扭曲了。 她拽着脑袋蹲下了身,神情痛苦,耳边充斥着一个犹如爆破般声音。 “是他把我从狼口边救了回来。” “是他把我从狼口边救了回来。” ~~~~~~~~~~~~~~~~~~~~~~~~~~~~~~~~~~~~~~~ 关于更新的事情,小爱已经在第四章解释过了,大部分是在双休日更新,不过在大约一个月以后,每星期的更新量会增加,具体时间,到时候,会通知大家!!!!!!!!!!!!!!!!!! 第三十二章 秋如伤悲 丁勿派出面要求寻贺派对四公主之死赔偿黄金一亿两,并割让四座城池,允许两派自由贸易,但是所有的条件都被寻贺派以“数额巨大”为由拖延时间,谈判无果后,同年秋,丁勿与蛛仙两派,连夜突击寻贺边境,导致了三派的最终分裂。 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遥望何处为战场? 乱云衰草带斜阳。黄沙散漫风萧索,孤村无人空战火。 腥风折草战壕塌,月冷黄昏血染沙。 野云落日黑云低, 秋风瑟瑟老鸦泣。 战场髑髅缠草根,荒村夜冷风叩门。宁为太平犬,莫做乱离人! 秋雨呜咽似鬼哭,天阴雨湿阴风扑。战火已熄鬼火绿,狂沙乱走来复去。 战马哀嘶, 荆棘参差, 血袍污尘变做缁。征雁悲鸣, 暗夜如屏, 卧尸未寒血半凝。 冤魂怨魄无名留,古来白骨谁人收? 年年征战背故乡, 家中妻小空相望。秋月已圆人未全,夜雨如泪泣涟涟。烟尘敝野夕阳朦, 鸦啼啄食腐尸中! 征战不离沙场卧, 雪雨冲洗血色红! 枪林避弹难逃命, 百劫余生望重逢! 前沿又告烽烟急, 踏上征途再挽弓!……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三年后的秋天—— 几千个野蛮的士兵冲入了寻贺派宏伟皇宫的前院,他们见人就杀,剑不是刺向他们的身体,而是一把割下了他们的头颅,一时间,周围如泉水般向空中喷出了一株株深深的红色,红色的地面,红色的枯树,红色的落叶,还有那红色的破烂不全的尸首。 大多数的侍婢嫔妃都躲在了皇宫的后院,她们像一群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想要出去,可是后门已经被军队堵住了,想要投降,可是又前院的一幕已经让这个想法变得不可能了,有些害怕得不得了的主子只能抱着一大堆的金银财宝发愣,有些气疯了的只能以打奴婢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 可是她们终究逃脱不了噩梦的来临,野蛮的士兵来了,他们并没有立刻杀人,而是猥琐地盯着那一具具娇美的躯体,嘴中发着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淫笑声,手龌磋地撩开了她们的衣服。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与尖叫声震耳欲聋……哭哑了嗓子,叫哑了喉咙,没力气了,也就停止了挣扎,绝望仿佛都能使空气发出腐烂恶臭的气味…… 一片被撕碎了的锦绸衣诀卷起满地的成塌落叶,如一朵飘忽不定的暗云,在萧瑟的秋风中翩翩起舞,然后凄凉地挂在了光秃秃的枝丫上…… ~~~~~~~~~~~~~~~~~~~~~~~~~~~~~~~~~~~~~~~ “圣子,你不能进去。”阿连推开了两个阻挡他的人,闯了进去。明晃晃的寻贺大殿,空荡而又寒冷,在华贵的金制宝座上,穿着松垮丝绸睡衣的颜域斜躺着,漆黑的发丝披散肩头,双脚赤裸着叠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坐在他的身上,把那双光滑柔嫩的手,伸进他睡衣的领口,抚摸着那黝黑温热的胸膛,颜域一直闭着细长的双目,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女人的后腰上,情色的姿势,妖娆的脸庞,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荡漾了满足与迷醉。 “你这是在干什么?”阿连微皱眉,走上前,一把抓起女人的头发,把她从颜域身上拎了起来,摔在地上,一错发丝飘落了下来,那女人痛得嗷嗷直叫。 颜域一无所动,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得好像什么都未曾察觉,在下一秒钟,他那敞开的领口却忽然被拽了起来。 “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未同蛛仙派商议,你竟然干出此等肮脏残忍的事情,你真是个禽兽。” “禽兽?”颜域冷笑一声,睁开了那双美艳的瞳孔,对上阿连盛怒却秀气不凡的脸庞,眼神平稳中隐着一丝冰霜。 “宰杀侍从几千余人,奸杀侍婢嫔妃几万余人,对哦,你应该连禽兽都不如。” “我只不过……我只不过把我姐姐所受的罪都还给他们罢了。”一抹妖艳的微笑凸显在他那过于阴森的脸庞上,犹如一朵昙花在夜深人静之时颤动开放,抚媚中透露出寒冷,简直能让芽月都因为胆怯而枯萎。 “你……”阿连眯起了眼睛,抡起一只拳,想要击碎那可恶的笑容,却被颜域用手掌挡住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圣子,你那么生气干什么?看来是我得罪你了。”颜域用眼角的余光,朝地上正在瑟瑟发抖的女人瞄了一下,大笑道:“为了向圣子你道歉,这个女人,你拿去好了,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她可是寻贺派最尊贵的皇后,最娇美的人儿。” “我……不……需……要……”阿连恼怒地又在拳头上加重了力气。 “哦?”颜域张狂的眼神中滑过一丝嘲弄,“也是,像蛛仙派圣女那样迷人的身体够满足你的胃口了。” “什么?”阿连愣住了。 “你不知道吗?那次在山洞……”颜域故意放慢了语速,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张一下子变得异常焦虑的面孔,“她因为冷,所以让我抱了她,虽然容貌不怎么样,可那柔若柳絮般的腰肢握在手里,可真是……” “住嘴。”阿连如梨花般白皙的面容顿时变得铁青,他倔强地咬着唇,拳头在不停地颤抖,颤抖,而后从颜域的手掌上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 千爱手中拿着一张信封,信上盖着丁勿派的印章,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匆忙把信塞进了衣袖中,转过了头,阿连纤长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丁勿派来信了?” 千爱点了点头。 “要对他动手了?” 千爱不语。 “什么时候?” “就看什么时候丁勿出兵了,也许是明天,但也许就是今天。”她美丽的大眼睛中闪过一道忧伤。 阿连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穿着她,“你心疼了吗?” “那么美的人,还真有点舍不得。” “够了。”阿连走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千爱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扶起她的脸庞,“四公主现在在他看来,是被寻贺派的人强暴而死的,他就把几万个奴婢嫔妃一一奸杀,他不是个傻瓜,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旦,让他知道了什么的话,到时候出事的就会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千爱低下了头,漆黑的发丝遮住了眼睛:“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没做,就是捉拿还在逃窜的寻贺国王,与大将军古木儿,所以丁勿皇后认为这是个机会,并想了一个计划,可是……” 她顿了顿,而后说道:“虽然计划看起来完美无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的行动让我感到有一丝的慌乱。” “不会出什么差错的。”阿连幽幽地抚摸着她的侧脸,随后手指却突然开始变得僵硬,“说实话,你慌乱不会是因为有点难过吧,因为他救过你,帮过你,抱过你。”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阿连竟然落寞地嗤笑出了声。” “你乱说。”千爱惊讶地抬起了头,盯着那双略显哀伤的眼睛,然后轻轻地别过了头,“仇恨是一环套着一环的,既然迈进了这个圈子,只能绕下去,否则就会粉身碎骨,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阿连闭上了双目,浓密的睫毛如薄翼般抖动着,虽然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可是在千爱听来,却像一把刀刃锋利地刻在了心上。 第三十三章 鬼魅影 第二天的清晨,千爱正在熟睡当中,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看了一下窗外,云间有一丝微亮,于是便整理了一下衣服,睡眼惺松地开了门。 “公主,大事不好了。”云香匆忙地跑了进来,神色很急迫。 “出什么事了?”千爱见她跑得气喘吁吁,就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 云香看了一眼茶盏,倒也没接,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三小时前,大将军古木儿和寻贺派的皇上,已经被丁勿的军队千刀万剐了。” “原本说是一起合作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绕过我们蛛仙派,私下解决了古木儿。”千爱眼神露出一抹寒光,心中的愤怒不言而喻,此刻她已万分清醒。 “不过他确实死得很惨,头颅现在还被挂在寻贺派的城墙上。” 千爱稍愣了几秒后,却只是微笑了一下,她走到梳妆镜,拿起了一把木梳,梳理起自己有些有些凌乱的头发,木梳缓缓流过头发,卡住了,用力地往下拉,头发断了,疼,眉头却没有皱一下,声音平稳地不带任何色彩:“这倒也好,无论古木儿死在什么人之手,重要的只是结果——他死了。” “可是这些丁勿军队并不是王子手下的,而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云香端起了茶盏,轻啜了一口,继续说着,“听说在军队到来之时,古木儿正把一个人推下悬崖,他像发了失心疯似的仰天大笑,一个士兵走上前砍下他的头颅时,就听到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有人能陪着我了”,后来果真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千爱怔了怔,转过头:“这尸体难道是……” “丁勿王子啊。”云香瞪大了眼睛,“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了,看来已经被野狼咬过,不过从身上还有四周围散落的布料来看,确实是王子的,另外在不远处还找到了一块羊脂白玉,听说他是因为想亲自为姐姐复仇,才决定独自一人追赶古木儿,剩下的几千士兵却在不远处待命。” “啪”的一声,木梳从千爱手中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她只觉得脑中一阵混乱,迅速地窜过了无数的片段,被他嘲讽,被他鞭打,被他刺杀,现今,那个美得无以伦比的人竟然就这样消失了,那么容易就消失了。 “那人的脸被毁容,既然认不出来,那么一切都还有变数。”千爱眯起了眼睛。 “嗯,为了以防万一,丁勿他们还派了医官对尸体检查了一遍,王子的左手臂有个胎记,而尸体的左手臂也同样有个胎记。” “胎记。”千爱忽然间大笑起来,他真的消失了,他确实消失了,那张绝色的脸庞再也不能撩人眼球,那双冰冷的目光再也不能刺人心魄,一切都像灰尘烟消而去,颜域,这个世界上最美艳的人,也终究如同一颗飞逝而去的流星,闪一下,也就没了。 所有的感情像被打翻了般全得涌了上来,高兴吗?自己是该狠狠地高兴一把,失落吗?也许会有,只因为他帮过我几次,可这终究有用吗?我和他已经成为了两具名副其实的牺牲品,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自己还真应该感谢他,没有借助他的仇恨,自己又怎能轻易地扳倒古木儿,姑姑的在天之灵,也该得以安慰了吧。人头,对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现在还挂在城墙上,自己要去好好地欣赏一下,看看古木儿那死之前的表情是如何的恐怖,愤怒么?不甘么?你在地狱里就好好地受烈火的煎熬吧,永远也别想知道害你国破家亡,死得那么痛苦的人就是——我。 千爱边捂着嘴试图让笑声止住,边歪歪扭扭地,像喝醉酒一样,往外面走去。 “公主……”云香被千爱狂乱的样子吓得惊呆了。 千爱看着她那略显恐惧的小脸,笑得更加厉害了,忽然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就直直地跌倒在了床上。 ~~~~~~~~~~~~~~~~~~~~~~~~~~~~~~~~~~~~~~~ 无穷的暗红袭来,四周的空气是那样的混浊稀薄,所有的物质在其中都扭曲得变了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像鬼一样,向这边飘来。 女人没有脸,因为长长的头发把脸遮得一丝不漏,只看到一堆黑丝在衣领上晃动,女人很瘦,瘦得只剩下一根骨架搭在衣服里,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血红的绣花鞋,上面各用粗黑线绣了大大的一个字“恨”。 女人飘到千爱的面前,停住了,渐渐地抬起了头,发丝散开,一张结满焦痂的脸让千爱几近窒息,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鬼魅般空灵的声音贯穿了耳中:“却兰,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 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脸型。 是四公主,是四公主的声音,她是来找自己偿命的。千爱感到自己手脚像被人绑住了一样,不能动弹,自己的口舌也已被封住,不能说话了,四公主的手冰凉地环上了千爱的脖颈,突出的眼球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瞪着她:“害了我,又害了我的弟弟,我……要……你……死……” 喉咙被箍得越来越紧,呼吸仿佛都被抽光了,千爱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快要合拢的眼前最后出现的是那血红的绣花鞋,她用尽余力,蠕动没有血色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 “四公主,你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当初是你自己要接受这香囊的,我原本不想给你的,是你自己偏偏要接受,一切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能怪我。” 千爱大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攥紧了衣领,浑身冒着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扑面而来的浓烈丁香让千爱有一丝沉醉,却猛然发觉房间内已暗了大半,一轮月亮模模糊糊地挂在天上,柔和的光把一切照得有些透明恍惚。 原来是个梦,原来是个可怕的梦。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一下心神,然后蹒跚地走到大桌边,大桌的左边摆放着一盏小香炉,袅袅青烟从中升起,右边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米粒晶莹剔透,忽然感到,一天没吃东西,肚子确实很饿,她拿过了调羹,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忽然她发现味道怎么变了,原本的清淡可口好像参杂了一丝咸味。 千爱微蹩眉,发现脸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嘴里,用手一摸,是一条晶莹的水光。她盯着手掌看了几秒钟,然后却又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哼,这真的是件太有趣的事情了,自己竟然,自己竟然流泪了,记得自从六年以来,未曾流下一滴泪珠,却在此刻已报大仇之时……敢情自己都忘了流泪是怎么一回事。为谁而哭,为四公主,为颜域,还是为那无数个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 错了吗?自己错了吗? 只不过想让仇家血债血还,还上那份孽债。 误了吗?自己误了吗? 有让她不要碰那香囊,是她自己笨得要死,坚决拿过去的。 悔了吗?自己悔了吗? 他没有了姐姐,也没有了亲人,光有一张美艳的脸庞却无依无靠,就这样走了,对他来说,倒也是一种解脱。 缠着我,你凭什么资格在梦中缠着我,你自己也曾说过:到了地狱,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么干嘛还费尽心思地从下面爬上来。我告诉你,我没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得是你们,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子的。 千爱疯狂地把桌上的米粥摔在了地上,碗碎了,白洁的米粒撒了一滴,犹如一株苍白的花朵被撕得粉碎。 云香听见响声,走了进来,她看到了满地的狼籍,轻叹了口气,把情绪激动的千爱扶到了位子上:“公主,前面医官来了,说你因为战事过于疲劳加上受到强烈的刺激,才会晕倒,所以我特地为你点了凝神静气的香料,你一定要多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呀……” 云香说了老半天,可是千爱惨白的容颜上没有半点的反应。 第三十四章 物界-真君(2) 春来秋去,经历了多少个日子,却只留一抹恍惚散落在空气中。 烟县的空气是清新的,深深地吸上一口,醉人肺腑。 枝叶上的晶莹露珠悄悄地滚落,闪耀着七彩的光芒,破碎在一片深沉之中。 真君倚在窗旁,看着这满眼的春色,不禁有些黯然。 他走了出去,似要赶走一身的疲倦,来到了屋外的草地上。 “君,你看那一簇火红的花朵,可真漂亮啊。”美意坐在台阶上,指着前方的那片,脸上挂着的是那灿烂的微笑。 真君抬眼望去,那片火红刺得他的眼异常疼痛,手,举了起来,挡住了视线。 “你怎么了。”美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担忧。 轻揉了一下有些混浊的双眸,再次睁开,却不敢再看那花,只是淡淡地道了声:“没事。” “君……”美意的双眉轻轻地蹩起,抬手,向眼前的男子伸去,却发现手在半空中凝结住了,那是一座无形的墙,把她狠狠地隔开。 刚才只是想轻抚一下他那过于忧郁的脸颊,融化他,用自己的爱去融化他,可为何竟感到如此的遥不可及。 “君……那个……”想要硬生生地扯开话题,因为不想让自己只成为一个局外的人,“你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项链?” 美意笑眯眯地望着他,期待着他给的答案。 “不用了吧。”真君勉强地笑了一下,却没有看向她。 不用,又是不用,天天看着他像宝贝一样珍贵着那条项链,想要问他,却依旧是一个字:不用。 美意紧咬着唇,唇都被咬破了,她却依然感受不到疼:“原因,我要原因?” “回忆。” “回忆什么?” “只是回忆。” 多么潦草的回答呀,简直不允许别人再深入地探究下去。 ~~~~~~~~~~~~~~~~~~~~~~~~~~~~~~~~~~~~~~~ 美意走了,她是带着失望离开的。 空荡荡的台阶上爬满了些许青苔,那是岁月的痕迹,过往的消逐。 依稀之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的童年时代。 那时候有个女孩,很漂亮,也很善良。傻傻的自己总是会被她欺负,可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女孩总喜欢坐在台阶上,把头枕在男孩的腿上,男孩总是默默地坐着,为她讲述很久远很古老的故事,依稀记得有次,因为一个伤感的爱情故事,竟然把女孩惹哭了,当递给她手绢的时候,女孩却赶忙用手胡乱地擦拭了一下布满泪痕的脸蛋,娇气地大声嚷道:“我不需要。”那个故事的名字叫作:《泪水与珍珠》…… 女孩很喜欢小动物,有一次她带了一条流浪狗回来,男孩使怀心眼,上去掐了小狗的耳朵,结果自己的耳朵被女孩掐得整整红了三个礼拜,女孩说:“小动物是伙伴,不能欺负的。”男孩不屑。女孩说:“你再这样,我就欺负你。”男孩不语。女孩说:“你不听,我就不理你。”男孩不舍。穿上西装,戴上领带,郑重地向流浪狗鞠了三鞠躬…… 缥缈无形的过往浮尘缓现,虚无的记忆如江南的烟雨蒙蒙笼笼,楚楚动人的身影依旧熟悉彻心,而似曾相识的那份美好,却急急地换作他人,去了,也留不住了。 如果说在美丽的地方涂抹一点悲哀的色彩,那是什么? 在无形之中,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傻气愣头的小鬼,她呢,是否,宛如当初?哦,差点忘了,她已永远地离去。 墨绿色的青苔爬满了整个台阶,它在隐隐作痛,那不是青苔,而是刺,锋利的顶端,深深的刻下了痕迹…… 真君转身,那是因为不忍。 火红的花朵又再一次地出现在眼前,此时,它们已更觉妖娆。 真君缓缓地蹲下身,俊俏的脸上是痛苦的神色。 红色,为何会对她们如此敏感?恨不得把她们摘下枝头,踩在脚底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啪”线断了,太阳项链从他的脖颈上掉落了下来,躺在了地上,静静地,不落一丝灰尘,那银色而又光滑的掉坠表面,倒映出那远方花朵的轮廓,渐渐地,那抹红色缠上了它的身,带上一阵触目惊心的寒意。 手颤抖地把它拾起,的确,手是颤抖的。 第三十五章 朱妃 到了如今,再看一眼漫天飞舞的黄叶,为何觉得那逐渐枯萎远去的色彩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零零落落,纷飞似雪,柔絮凄凄,带点妖娆或美丽,似曾相识,落花,落水,落柳,也无不涕零,看那沙哑浑厚的声音犹如一把剑,狠狠地驱赶了那残余的叶片,搅得天空乌云密布,惊涛骇浪……“去吧,让蛛仙派掌管“帝界”,让所有的人都臣服于蛛仙派的脚下,去吧,却兰,好好地干,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为了她,或是为了自己,选择了一张漂亮的人皮面具,独自走在了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这是一个盛大的日子,喜庆的日子,宏大的日子。 千爱身着绣有锦花的火红纱衣,如烟罗般的长裙长长地拖曳在身后,两臂挽着丝丝青云霞帔,下端垂有玉珠彩绦,头上带着的是镶嵌有红色宝石的凤冠,宝石的周围还缀有左右相连的晶莹珠串,她整个人被打扮得光彩夺目,娇艳迷人。 大殿上挂有厚重的灯笼,缤纷的丝绸结彩迤逦垂落,四壁涂红,喜烛高烧,随着响亮的锣鼓声,她一步步地登上了看似永无止境的红毡上。 站在前方高台上的是丁勿派的国王,一身肥大的喜服,外加一脸的赘肉,他的眼睛细小地眯了起来,带着揣测与思估,打量着红毡上款款而来的身影。 女子肤似雪,五官玲珑娇巧,脸蛋俏丽漂亮。她迈着细碎的步伐,扭捏着柳樱的腰肢,如天仙般袅袅地飘到了国王的面前。 国王那双原本就细小的眼睛由于惊讶与兴奋,竟然闪烁出了一点微弱的光。 千爱娇羞地低下了头,一丝红晕悄悄而来,爬上了她的双颊,那双细长如月牙般的睫毛微垂,并且时不时怯弱地颤抖几下,让人不禁徒生一丝怜悯,想要尽可能地把她拥入怀中。 “爱妃……”国王小声地嘀咕了句,眼神迷乱地向千爱伸出了胖嘟嘟的手。 正当手要碰到脸颊时,千爱一个激灵,躲过了,国王顿时愣住了,百官也全都愣住了,吵闹没了,锣鼓停了,明晃晃的大殿内顿时鸦鹊无声。 千爱抬起了一双亮晶晶的水眸,有些混乱地向四周围扫了一下,最后落到了国王的身上,并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此时老国王浑身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冷却下来,也许除了皇后,还从未有女人敢这样大胆地直视他,那肥大的脸庞竟冒出了些许冷汗。 正在这僵硬的瞬间,一个凌波般的媚眼抛向了他,他顿时被弹赫住了,带着疑惑与不解,他彻底呆住了。 “咯咯咯”千爱淘气地笑了起来,那耀眼的薄唇绽放成了一个朵红色的嫩火,越点越燃,把那如雪般细腻的肌肤衬托得像一个妖精般招摇抚媚,粉颊上那两个小酒窝甜甜地显露了出来,仿佛能给人灌满了迷醉,清亮的娇笑声,温柔和熙,如晨风般的明媚。国王的眼睛完全沉溺般地陷在了面前这个娇柔女子的身上。 ~~~~~~~~~~~~~~~~~~~~~~~~~~~~~~~~~~~~~~~ “爱妃,今后你放心地在这严喜宫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本王一定会全部……全部地满足你。”在喜烛柔和的光亮中,国王略显醉意地把千爱拥入了怀中,笑呵呵地大嚷起来。 “我不信。”千爱赌气地别过了头。 “什么你不信,为什么不信。”国王的眼底有那一份焦灼。 “证明一下,如何?” “证明?” “那就……”千爱娇笑起来,把红唇贴近了国王的耳边,吐气如兰,“臣妾想要一个比皇后娘娘还高贵的发簪。” “好……本王身边正好有一支五彩珠饰簪,明日便派人送来。” 千爱不禁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丁勿国王竟如此易于说话,原本以为他会顾念皇后的地位,而有所犹豫,不过这也好,只要自己牢牢地掌控了他的话,丁勿的灭亡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臣妾就先谢过王了。” 千爱娇媚地推开了他,刚想跪下身子,却又被国王一把拉进了怀抱。 “爱妃,谢就不必了。”国王痴笑着,已经伸手,从桌上拿来了两个小酒杯,他已经急着想和他的妃子喝交杯酒了。 千爱的眼神闪烁着,把酒杯放到了唇边,茗了一下,而国王早已一口喝光了酒,把酒杯一下扔到了地上,迷醉般地望着她。 眼前女子的媚影开始晃动起来,他想伸手把她拉住,却发现她像一阵风似的飞远了,站了起来,用有点颤抖的双脚支撑起自己笨重的体积,脚步凌乱地追了过去,却一头撞上了墙壁,国王眼冒金星,女子的影子重叠地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睡了过去。 千爱嗤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柔如微波的裙摆轻轻地飘逸过国王肥胖的侧脸,国王的嘴巴大大地冽了开来,似乎在做一个很美的春梦。 酒中下了花药,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花药。 ~~~~~~~~~~~~~~~~~~~~~~~~~~~~~~~~~~~~~~~ 寻贺派灭亡,其官员,侍婢,嫔妃,全已被杀,其中寻贺皇后是在几小时之后,也就是丁勿王子出兵追赶寻贺余孽之前,被发现吊死在树上,寻贺的国土以中间线一分为二,蛛仙与丁勿各得一半城池。 xxxxxxxxxx 世人纷纷流传在战役中立过功勋的丁勿王子,已被寻贺大将军所害,但也有人指出,在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后,曾亲眼目睹一名肤色黝黑的美艳男子在悬崖边徘徊,但世人却皆谓其胡扯,是人,是鬼,是真,是假,孰能分清? xxxxxxxxxx 丁勿派第二十代国君,在位四十五年之时,为保两派永和,迎娶蛛仙派女子,该女子貌美如花,王甚为喜爱,封为“朱妃”,其名佳,其貌更佳,赞为“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xxxxxxxxxx 朱妃随身只带一名侍婢云香,蛛仙称云香原为使女,为辅佐王妃,陪同而来。朱妃能言善辩,聪慧过人,在成亲当口,不知是否因为慌乱,竟当众拒绝了国王,本以为此女将入冷宫中,却未料一个媚眼获王之加倍疼爱,赐予发簪,高比皇后。 第三十六章 对峙 五彩珠饰簪,顾名思义,就是将红,黄,蓝,绿,紫,五种宝石打造成花形,镶嵌在金灿灿的簪柄上,顶端还附有一个粉蝴雕云金步摇,粉蝶大大的翅膀上缀满了绚丽多彩的丝线。 千爱命云香绾了一个流苏发髻,左右各剩下一指粗的散发,然后在每绺处束同心带,抚媚地垂在两侧,饰以珠翠,再插上那支发簪,把她那娇巧的脸点缀得神采奕奕。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纤细的声音打破了严喜宫的平静,屋内的两人不觉同时颤了一下。可随即千爱的脸上便露出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她转过了身,只见云香的眉头紧紧地蹩着,似有无穷的忧虑。 “该来的,躲不了。”千爱轻轻地说着,站了起来,扭捏着细柳腰肢,往屋外的大殿走去,一副坦然自得的神情。 大殿内皇后早已淡定自若地坐在红木椅,用那玉花手指优雅地接过奴婢递上的茶水,小口地轻啜,可那双漂亮单凤眼却时不时地往四周扫着。 “几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呀。”千爱在心中默默地嘲笑着。 她小步地走上前,“呵呵呵”的木屐声踏得地板一震一震的,头上的那支金步摇也跟着袅袅地摇晃起来,行动如帷幔般缥缈无边。 “朱妃拜见姐姐。”千爱双膝跪地,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皇后的眼神落在了千爱,停了几秒钟后,嫣然一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这是哪的话,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自家人,哼,什么时候您还有自家人了。 千爱也露出一个桃花般的笑容,坐在了皇后对面的椅上,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那浓密乌黑的发丝,1,2,3,4,她的发簪上原来只有四粒宝石。 “妹妹,本宫有什么不妥吗?”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爱赶忙端正地坐好,一双水眸看向她的眼:“妹妹初来宫中,本应亲自到皇后殿拜见姐姐,可是竟让姐姐亲自前来,实再是……太惭愧了。” “哪的话,得知妹妹如此得国王陛下的喜爱,姐姐亲自来一趟,也不足为过呀。” “妹妹哪敢劳烦姐姐,以后有什么事,只要姐姐吩咐一声,妹妹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妹妹太客气了。” “都是自家人,还分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地笑,也是,原先的“自家人”,被自己这样一顶回去,她也只能甘坐着,奉献着那抹灿烂的微笑。 忽而,皇后的笑容直直地僵硬在脸上,遂而却又露出怪异的眼神,“像妹妹这天资姣丽的人儿,再配上手艺高超的发髻,与这天下无双的发簪,可谓是倾国倾城啊!” “那五彩珠饰簪,只算是国王陛下一时的怜惜,妹妹也推托了好几次,拗不过他,才勉强收下的。”千爱面露难色,水眸清澈如潭地眨了几下,似乎噙有无数的委屈与无奈。 “不过,你们蛛仙派确实是多出能人啊。”皇后的音调柔和了些许,但话中的讽刺依然不言而喻。 “您说笑了,我蛛仙可没敢跟丁勿相比。” “可蛛仙派中确实有许多梳发髻的能手,像我这发髻,跟妹妹相比,就逊色多了。”皇后向前倾着身子,明亮的眼眸中荡漾着闪烁不定的光芒,“不知水却兰近来尚可好。” “却兰?”千爱顿时一惊,而后却略带哀伤地叹了口气,“此女确实很能干,如果姐姐喜欢的话,蛛仙愿把她送给姐姐,可是……” “可是什么。”皇后焦灼万分。 “她在回到蛛仙时,就大病不起了,然后就……” “那实再是太可惜了。”皇后眼圈红了,她拿起丝捐擦拭了几下眼角,“看她乖巧聪慧,遂和她约定,等她从寻贺回来后,就封给她一个妃子的头衔,让她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可现在看来……怪不得我派人找她,却只有一个小女孩看到过她,其后就没有踪迹了。” “小女孩?”千爱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发出一丝的颤抖:“姐姐,别难过了,这也是此人的命吧。” “哦,对了。”皇后忽然间拉过了千爱的手,神色一下子变得温婉和熙,“我曾经有样东西托却兰好生保管,不知道她有没有向妹妹提起过。” “姐姐,什么东西啊?” “一个我亲手缝制的香囊,算是我们主仆一场的饯行礼物。” “这个……却兰是有提起过。”千爱歪着脑袋,像是正在慢悠悠地思索着,可是皇后的神情却越发得急切,“不过她所有的东西都已随着她的去世,火化掉了。” 皇后张大了嘴巴,看似摆脱了一直纠缠于心的事,想要长长地吁一口气,却在深深地喘息之后,又发出了一阵惊涛骇浪的大哭声。 她捂着面,站了起来,哽咽地说道:“妹妹,国王送给你的五彩珠饰簪,你可要好好珍惜呀,不要乱扔,姐姐言尽于此,就先告辞了,妹妹您多珍重啊。唉呀,却兰,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却兰啊……” 皇后边哭泣着,边由奴婢搀扶着,走了出去。 “恭送姐姐。”千爱跪下了身,面对着她的背影,眼神凛冽。 ~~~~~~~~~~~~~~~~~~~~~~~~~~~~~~~~~~~~~~~ 初入皇宫,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向几个响当当的妃子拜礼。千爱隆重得打扮了一下,由云香陪同着走了出去。 外头空气新鲜,凉爽宜人,徐徐秋风吹拂面颊,竟能润进心底。 走过一座小小的石桥,忽被脚下这波光粼粼的水面所吸引。河水的足迹绵延不绝,一直到远方,不知哪里是它的尽头,过路的风景是那宏伟的皇城,不知那无形之中的风波,是否打破了它的平静。一只蝶在水面上盘旋飞动,却在那一刹那间飞进密林,消失不见,这是否又意味着她美丽的破灭。 千爱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像是证明着那强烈的决心。 “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 沧桑浑厚有力的念叨声打破了千爱的思绪,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她有些愕然寻声望去,却见一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儿,站在桥的对面,抚着胡子,喃喃地自语。 此人是——千爱不禁感到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却一时无法记起。 老头儿向这边走了过来,作了一下揖:“臣拜见朱妃娘娘。” 千爱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却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瓜葛,便想匆匆离去。 “回去吧。” “什么?”千爱停下脚步,转身,惊讶于老头儿这莫名的一句话。 “回去吧。”老头儿的又白又长的胡子颤抖了几下,继而迈开大步,挺起胸脯,潇洒地迈开大步,往前方走去,“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怪哉,怪哉。” 忽然千爱的脑中灵光一现,宴会,肖像,萧会,此人名叫萧会。 第三十七章 嫉妒 夜晚宽敞的大殿内灯火通明,大殿内挤满了人,国王倚着身子靠在座塌上,坐在最前面,而其他几百来个妃子则按照地位大小各居两旁。 丝竹之音袅袅入耳,管弦乐曲悠悠倾泻,舞娘如粉蝶般翩翩飞扬,舞衣裙裙叠叠似彩云。 “爱妃——”国王向千爱伸出了手。 片刻的迟疑之后,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了过去,短短的一段路,却被所有纷繁复杂的眼神聚焦着,她却依然坦荡如初,伸出皓白的玉手,轻放入那肥胖厚实的掌心中,一下子,被扯进了国王的怀抱,国王低头有力地吻住了她。 唇瓣被弄肿了,呼吸都快被要被夺走了,被此人牢牢地压在怀里,无以明状的厌恶感凸显在了心头,可是却一点都不能动,眼前的男人如野兽般的袭卷,得承受着,背后那无数条咄咄逼人的目光,也得承受着。 过了好久,国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千爱转过了头,所有的女子皆巧笑倩兮地看着面前的舞娘,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舞毕,乐师舞娘匍匐跪地后退去,走上来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衣着整齐,散着发,头低得很低,看不清相貌,手中还拿着一把紫檀古筝。 男子把古筝放于地,坐下,颔首,细长的发丝遮挡住了脸,可是灵巧的手指却悠闲自如地拨动起来。 大殿内遂传出一缕琴音,似花香柔和缥缈,似天籁不可捉摸,一阵高,一阵低,参差有致,却忽地,转如流水般玲珑清澈,置身其境…… “不错,不错。”国王拍手赞许到。 男子依旧低着头,不语。 “抬起你的头。”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耳旁,是皇后,冷冷地看着他。 男子稍愣了一会儿,而后说道:“小的……小的相貌非常丑陋,怕惊吓了国王陛下,所以……,请娘娘海涵。”他的嗓子微弱而又沙哑,就宛若隔着一层薄幔,模糊不清。 “放肆,在大殿之上,竟敢不露真面目,还出言挑衅,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男子浑身轻颤了一下,依旧不语。 “皇后,我看就不必了。”国王有些怯懦地动了动嘴皮子。 “哦,什么时候本宫的话,国王陛下也要来干涉了。”皇后挑了挑眉,并且毫不利索地瞪着他。 国王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好啊,狗奴才胆子真大,以为不说话就没事情了吗!”皇后看向男子,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而又凌厉,“来人,把他带下去,打六十大扳。” “等一下——”一直倚在国王怀里的千爱倾起身,喝住了即将走上前来的士兵,笑吟吟地对着她说道,“国王年岁已大,若此人确实相貌非常丑陋,怕是会吓着国王,所以……姐姐,就算了吧,看在他高超琴艺的份上,小惩一下,就够了。” “妹妹——”皇后转过身,嘴角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说得太对了,也是,国王陛下确实是最疼你的,所以妹妹,你才会显得那么的关怀体贴,是吧?” 虽在笑的脸,眼底的阴狠是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女人嫉妒了,看到国王和自己亲热,表面上装得很大方,实际上背地里恨的要死,没事找茬,想给自己和国王脸色看。 千爱缩回国王的怀抱,闪烁着无辜的眼眸,希冀着他的帮助,可是那胖如巨石的国王竟然说不了一句话,只是不断地叹着气。 千爱狠狠地拗了他一把,他只是咬着唇,面露痛色。 “妹妹,你怎么了,说不出话了,是吗?”皇后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得意。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当面开战了,刚想再次开口,那待在旁边沉默了很久的男子竟忽然说话了。 “两位娘娘别为小的争峙了,小的露貌就行了。”说着,那男子便抬起了头,脸从发丝中隐隐约约地现了出来。 眼睛的周围长满了雀斑,鼻子还算高挺,可是上面竟有一条骇人的疤,肤色黑的像根木炭,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唇上还有一颗大大的黑痣。 大殿内一时炸开了锅,那些女子无不捂着嘴巴,大叫起来,国王趴在地上干呕着。 “不知皇后娘娘对小的面貌还满意吗?”男子桀骜不驯地说道,沙哑的嗓音中透露着坚定。 “你……”皇后脸色铁青。 ~~~~~~~~~~~~~~~~~~~~~~~~~~~~~~~~~~~~~~~ 回到了房中,千爱感到非常疲倦,今天已经和皇后闹得有些僵,看来以后的风波,是不会停了,她摇了摇头,似要鄙弃这些不快的思绪,然后吩咐来云香,照例为她在睡前整理一下头发。 “娘娘,您好漂亮。” “是吗?瞧你这油嘴滑舌的。”千爱无奈地笑了一下。 “不过……不过我还是觉得娘娘以前更漂亮。” 以前,多么遥远的词啊,敢情自己都忘了以前自己的模样,漂亮,确实很漂亮,漂亮到就如美丽的铃兰在寒冬腊月里依旧那么傲然独立,只是有点傻,傻到被凛冽的寒风吹枯了身子,却依然不懂如何改变,如何生存。 千爱用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淡淡地说了句:“以前的我哪里漂亮了。” 云香把手放到下巴上,思量起来:“娘娘以前就像是那空谷中的幽兰,清丽脱俗,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挺美,不过要是跟娘娘站在一起的话,就显得太过于庸俗,那种从气质中,焕发出来的的美是绝无仅有的。” 这句话在以前听来,自己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可是现在……这岂不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你在刺激我。” “娘娘,奴婢没有。”云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你有。”千爱眯起了眼睛。 “娘娘,奴婢刚刚只是思念过去罢了,没有别的意思,请您相信奴婢。”云香哽咽着,急得眼圈都红了。 “哦,没有别的意思?”千爱冷笑了几声,“那你就到门外跪一个晚上,来证明你没有别的意思。” “娘娘,真的很对不起。” “还不快点去。”千爱不耐烦地背过了身。 云香的泪水早已沾湿了面颊,她点了点头,颤抖地站起了身,擦了一下眼角,往门外清冷的黑夜走去,屋外冷飕飕的风吹拂着,到处残留的是枝叶发出的悉苏声,与几许孤寂的鸟叫声,她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单薄…… 那一夜,千爱彻底失眠了。 第三十八章 魅琴 国王每天晚上一如既往地会来,他看起来非常喜欢自己,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是迷恋,虽然他依旧是那副懦弱无能的性格,倒是那从蛛仙带来的花药,帮了大忙,往茶杯里面撒一点,他就像根木头般直直地倒下去,干净利落。 这深宫大院的生活有时确实会让自己感到疲惫不堪,除了必要的拜见外,就只是整天呆在房间,一步也不想迈出,因为外面没有自己向往的那片天空,到处是灰蒙蒙的,迷糊了双眼,却依旧看不到远方的彩虹,哪怕这只是幻觉的表象罢了。 在这看似明媚的天气里,千爱倚在窗头,宛若水晶般迷人的水眸里,那最深处的,是无尽的空洞。 忽如其来的,是那淡淡的琴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似那漆黑夜空中的星辰,被无止境地吞没包围,却依然闪烁着它残余的光芒,微弱而藐小,却有一种蛊惑般的魅力,召唤着那些相似的人,抚慰着他们那颗相似的心。 穿过枋梁上涂满彩画的长廊,来到水光潋滟的大湖,然后穿过湖上的小桥,看到一座铸满了亭台楼阁的小山,沿着山上的石阶,再一直往前走。 下了山,远远望去,是一片火红的枫树林。柔和的阳光从枝丫间撒下,投在叶片上,发出咄咄的光泽,周围的道路上满是那火红,滋生出有如仙境一般的梦幻,让人分不清到底看到的是火,还是叶。 千爱愣了一下,想要回头,却不知为何,随着那琴音的波动,身子已不听使唤,脚步仍旧继续往前走去。 枫树林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简陋的小木屋独独地伫立在那里,木屋前面坐着一名男子,他佝偻着背,背对着自己坐着,此时他身着一袭云绣青衫,柔长的发丝似徐徐瀑布散落下来,隐隐犹如浩淼烟波。阳光打在他的青衫上,使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诡异,迷惑,他的面前依旧摆放着一把紫檀古筝。 突然间,琴音嘎然而止,只有丝丝余音在林间环绕,男子像是觉察到了千爱轻柔的脚步声,浑身颤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两人依旧没有动,千爱站在这边,而男子坐在那边,只有火红的枫叶在他俩之间翻卷飞舞,风姿翩翩。 “请问来者何人?”男子终于开口了,不过依旧是沙哑的声音。 “为你的琴音而来。” “哦。”男子像是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您太客气了。” “你知道是我?” “在这朦胧清幽之处,任何一点瑕疵都会扰乱他们,并且留下最深的印记,何止需要耳濡目染,世俗之气是与这清新雅逸之地格格不入的。” 他的话语露骨刺耳,不禁让千爱为之一怔,但而后,她不禁为此男子的勇气心生佩服,有多少人敢在当今国王最得宠的妃子面前说一句风凉话?有多少人敢理直气壮地鄙夷这世俗的外界?又有多少人敢公然得与皇后对抗?此人虽然相貌丑陋,但他的举止却显得高贵而耿直。 “你叫什么名字?” “涧清。”男子淡淡地回答。 “很清幽的名字。” “谢娘娘。”男子说完,便又自顾自地弹起琴来。 袅袅的琴音传入耳际,只不过跟先前不同,此时的琴音却异常凄凉,犹如一朵小野花孤独地开在路边的草丛里,承受着风霜雨露,却得不到半点的怜爱。让人感到弹琴者心中残留的无以名状的痛苦与感伤,正渐渐地通过这根根琴丝传递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缥缈而无形,他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千爱站了半晌,竟有些搞不清楚此人的内心,忽然,一阵风刮过,树枝上的红叶哗啦啦地掉落了一大半,难道这枫叶也被琴声感染了吗? ~~~~~~~~~~~~~~~~~~~~~~~~~~~~~~~~~~~~~~~ 黄昏的时候,千爱回到了严喜宫,但她的思绪却依旧没有从那名男子的身上回来,思索着他深邃的话语,聆听着他那幽怨的琴声,心中默数着那人的沙哑的嗓音。 “娘娘,国王来了。”云香小跑着来到房中,因为急促,她有些气喘吁吁。 “什么,那么早。” 话还没说完,只听房间的门一下子被踢开,国王像一只发情的野兽,几乎是冲了进来,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千爱,抚摸着她。 “你这奴婢,还不快下去。”国王的声音急促而又低沉,高热的肥大身躯用力地贴着千爱纤细的身子,布满情欲的双眼充斥着灼燃火焰。 “娘娘——”云香担忧地看着千爱。 “你……就先下去吧。”千爱一面用手尽量拉开国王,一面勉强地笑了一下。 云香咬了一下唇,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间,国王猛地把千爱打横抱了起来,甩到了床榻上。 千爱直感到背部一阵疼痛,国王肥大的身躯就压了上来。 “王,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 “我等不及了,爱妃,你的身影无时无刻地回荡在我的脑中,我想到了抱你,吻你,我现在就要你。”国王说着,粗暴地撕碎了千爱的纱衣,露出了她红色的肚兜,与身体婀娜的曲线。 “我会害怕,王,不要这样。”千爱害怕地往床的内侧躲去,她怀抱着自己,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勉强镇定地用楚楚可怜的声音说道,“臣妾有点口渴,能否允许王陪臣妾喝一点茶,再……” “我没这耐心。”国王大喝一声,打断了她,伸手抓住了她那纤细的脚踝。 “啪”,一巴掌毫不迟疑地甩了过来,国王的半边脸顿时红肿了起来,他愣住了。 千爱收回手,撅起红唇,轻轻地在她那泛红了的白皙手掌上,吹了一口气,随后,她妖艳地笑了一下,两双水眸发出勾魂般的神采。 “爱妃……”国王的肥厚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泻掉了胆子。 千爱没有理他,兀自下了床,来到桌边,往茶杯里倒了一下水,用两指优雅地端起它,来到国王的面前,带着最美丽的微笑,低头俯视着他,并用另外一只手,轻柔地抬起了他宽厚的下巴。 国王沉醉般地,几乎连呼吸都丧失了,茶水于是就顺着杯沿,缓缓地流进了他的嘴巴…… “砰”门再次被踢开,只不过此时进来的是云香,手上还多了一根长棍,她看到千爱时不禁愣住了。 此时的千爱,正在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身上有些破损的纱衣,她得意地抬起头,嘴角挂起一抹隐约的弧度:“你来晚了,那头猪已经睡了。” 第三十九章 贬奴 这一天,在云香强烈的要求下,千爱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到花园去散散心。 秋天是个凋谢的季节,在那枯黄的草丛里,看似没有任何生机,无趣而又单调,刚想掉头而走,却在那不经易的一瞥中,瞧见了那星星点点的雏菊,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冲击着那脆弱的视野。 “娘娘,这是雏菊。”云香似乎弄懂了她的心思,踏上了一步,缓缓地说道。 “哦。”千爱点了点头,“大概是由于上毒的关系,在蛛仙派里,全被种植的都是大花盘的翠菊,这雏菊倒是很少见。” “听说它还有许多很好听的花语呢!” “你说来听听。”千爱倒一下子提起了不少的兴趣。 “第一种,永远的快乐。传说居住在森林中的妖精就是化身为雏菊,她是个活泼快乐的淘气鬼;第二种,则是——离别;第三种,象征了坚强与希望;这第四种,则是……” 云香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第四种,代表着隐瞒在心底的爱。” 说完这句话后,她看似卸下了一副很重的担子,把手轻轻地举起,放在了心窝处。 “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翠菊更加漂亮,”千爱挑了挑眉,遂用手抚上了一朵花的茎,“它太娇柔了,容易坏。” 只听“啪”的一声,茎断了,雏菊被扯了下来,花下只留有半截。 云香惊颤了一下,她背过了身,纤细的肩膀在微弱的秋风中,隐隐地耸动着。 千爱把花放在鼻下嗅了嗅,而后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往身后一扔,一阵风带着它,向着不知明的方向飞走了。 “妹妹,这你就不对了,既然是赏花,何必要毁坏丢弃她。”身后传来皇后娇美的嗓音,她笑眯眯地从后面走了上来,两只玉指间夹着的,刚刚的摘下的那支菊。 “给姐姐请安。”千爱的眼眸中略过一丝慌乱,随后又变得清澈无波。 “妹妹对此花如此残忍,是否因为拥有了那闭月羞花之色,而开始看不起此花的美丽了。”皇后说着,又把雏菊那半截花茎,随意地插进了花丛中。 千爱像一只受到惊吓得小鹿,赶紧跪了下来:“朱妃知错,甘受娘娘责罚。” “呀,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呢?”皇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紧把双手搭在她手臂上,把朱唇亲昵地凑到千爱的耳侧,气吐如兰,“我知道妹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姐姐不会难为你的。” “但是……”就在皇后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千爱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锥心似的疼痛。正当她想推开面前的女人时,忽然听到有一些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灵敏地窥探到了那个模糊的硕胖的身体。 “啊!”千爱故意惨叫一声,跌倒在了皇后的怀里。 “妹妹,你怎么了。”惊讶的口吻,并且隐藏着愤怒。 “爱妃——” 耳边传来国王焦急的呼唤,身子被挪到了他的怀里,千爱本想伸手,露出手臂上被指甲映过的红色印记,可是白皙的臂膀上,竟然无一淤痕,她恍然意识到,那女人掐的是——手臂上最敏感的内侧部位。 ~~~~~~~~~~~~~~~~~~~~~~~~~~~~~~~~~~~~~~~ 皇后认错了,她带着哭腔,颔首,跪在有些恼怒的国王的面前,国王倒是被她少见的态度,吓了一跳。她说,妹妹身子不舒服,做皇后的没有察觉,这是自己的错;妹妹不是倒在别人的怀里,而是倒在皇后的怀里,这也是自己的错;妹妹在风大的季节里赏菊,而皇后没有劝阻她,这更是自己的错。 皇后说得很诚恳,几乎掉下了眼泪,国王的态度稍许有了些缓和,她就提议,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想等妹妹身子好些了,请她和国王,一起到庭院内共吃宵夜,算是陪个不是,千爱不愿,可皇后执意说,如果妹妹不同意的话,她就长跪不起,拗不过了,同意了,无奈地同意了,只是不知道那天的天气,到底是风,还是雨? 国王醉了,倒在了宵夜上,自己随身带过去的侍卫也醉了,爬不起来,皇后浅笑着,请求千爱留下,可是看到她的笑脸,自己就想吐,草草地告辞后,便出了门。 道路上一片漆黑,天上没有一点月光的照耀,只剩下一盏灯笼提在云香的手里,借助昏黄的烛火,还依稀看得清前方的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拐过一座宫殿,忽地,前方传来几许轻柔的脚步声,脚步由远及近。 千爱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即将走近烛火中的影子。 那人意外地停住了,刚好站在灯笼照不到的地方。只见一个黑影掠过,那人化身为豺狼,把千爱扑倒在了地上。 云香抡起灯笼,就朝那人挥去,却被一巴掌打在了脸颊,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上。 那人与千爱近在咫尺,他转过脸,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那张苍白的脸犹如一张假面具一般,着实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冷侵入骨髓,他把双手放到了千爱的脖颈处。 挣脱他,一定要挣脱他,说是迟,那是快,一支发簪从千爱头发上用力地拔了下来,握着它,深深地刺进了那人的喉脉。 那人捂着脖子,迅速地逃走了…… 千爱回到了严喜宫,想到刚才的事情,仍然有些惊魂未定,她用手抚了抚发,却像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地坐到了梳妆台的镜子旁。镜子的自己完好无损,没有破相,也没有受伤,只是少了…… “那人杀人,不用刀,却用手,这是不是太傻了?” 千爱莫名的一句话倒让云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有些奇怪地“嗯”了一下。 “我是从蛛仙派嫁予丁勿的,所以如果一旦我死了,蛛仙派与丁勿派的关系,就会瞬即破裂。” 云香也猛然从迷茫中苏醒了过来:“娘娘,你是认为……” “五彩珠饰簪是国王最珍贵的东西,他却送给了我,而我却把他刺进了那人的咽喉。” 云香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大叫一声,“不,娘娘。”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敲了敲门后,走进了大殿,他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厌恶地往房中蹩了一眼,随后低沉地呵斥道:“这些奴婢怎么干活的,这么个诺大精致的房间也应该好好地打扫打扫。” 他的话是对着房间说的,而他嘲讽的口气却是对着房间里的人,那徨顾四周的细小的眼里,满是那明显的鄙夷与不屑。 面对着这个人,千爱的嘴角竟挂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侍卫的眼中滑过一丝质疑,但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潇洒地拿出一份诏书,大声地开始宣诏:“皇后娘娘在夜间遇刺,刺客试图置她于死地,却被娘娘及她的侍卫即使制止,刺客落荒而逃,只留下了一支发簪,经细察,此发簪为五彩珠饰簪,是国王赐予朱妃的置高礼物,世无第二。现,朱妃犯案,证据确凿,遂,国王亲自下旨,撤去朱妃‘嫔妃’称号,贬入浣衣局,终身为奴。” 第四十章 惊言 在浣衣局中,千爱做着最粗重的活儿,那些老宫女像是存心刁难她,并没有念及她是新生,反倒处处为难她,大声地呵斥她,辱骂她,稍有不顺意的,就鞭打她。什么朱妃,爱妃的,在这里,她只是个最下等的女奴。 白天,千爱要弯下腰砍一大堆柴伙,把很重的水桶扛在肩上,累得腰酸疼得都直不起来,下午,她还要到河边,去洗几百件的衣服,细嫩的手指被寒冷的水浸得都脱了皮。她干的活很累,吃得却是些残羹冷炙,到深夜才能把所有的活都做完,回到下人房里,几乎是昏倒在了床上,第二天,却又要被早早地唤起,这个时辰,甚至连太阳都还没出来。 千爱坐在河边,直愣愣地看着河水发呆,嘴角竟挂起了一抹莫须有的微笑,在那清澈的河水上倒映出一个别有韵味的涟漪。 “小的拜见朱妃娘娘——” 千爱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她,她一愣,转身,却看到那名叫涧清的男子,散着发,低着头,站在面前,发丝遮挡住了脸,顺着风,飞扬起来,卷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已经不是什么朱妃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奴,你不必对我如此恭维。”千爱又把自己的视线移向了别处。 “娘娘……你觉得苦吗?”他突然问道。 “唉!”千爱轻叹了一口气,“有时我还在想,如果像你一样独居在枫叶林里的小木屋,每天只要弹弹琴,看看天上缓缓飘下的叶子,这样的生活倒也悠闲得自在,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 “娘娘,既然你不能和我一样,那就应该学会怎样在这个俗世中立足,而不是整天只会做这些低下的活,并且对着空气唉声叹气。”沙哑的嗓音中竟然还夹杂了一丝愤怒。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千爱把目光收回到他的身上,似乎想透过那细长的发丝,看清楚他的脸孔。 “从娘娘在大殿里出言帮小的开始,小的就认为娘娘您不是一个甘于服输的人,即使是在这纷繁复杂的皇宫,您也会努力地生存下去,后来娘娘循着小的琴声,走入了枫叶林,我相信娘娘您的内心也是十分复杂的,否则断不会被如此悲诀的音乐所吸引,既然是这样,您就更不该,自暴自弃了,您认为我说的,对吗?” 千爱不禁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男子不但琴弹得好,连说话都掂的起一些份量,并且那非凡的洞察力简直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她不紧心生些许钦佩。 “你的话,我会考虑的。”千爱向他绽放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我不会永远都呆在这个地方的。” 原以为涧清会再说些鼓励之类的话,不料,他只是浑身轻颤了一下,抿上了嘴巴。 “喂,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明妃娘娘还在等着你为她弹琴呢。” 远处传来了一个侍婢厉声的话语,涧清像是恍然醒悟了一般赶忙作了一下揖,“娘娘,小的就先走了。” 他背过身,走了几步,却又再次停下:“听说,浣衣局的主管——月夫人,是一个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的宫女。” 这次,他当真离开了,留下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却如一根琴上之衔颤抖而成的余音,久久地回荡在千爱的耳畔。 ~~~~~~~~~~~~~~~~~~~~~~~~~~~~~~~~~~~~~~~ 千爱干活开始很卖力,也不叫苦,也不叫,只是默默地做完了手中的一切工作,有时,还会主动帮其她奴婢的忙,面对那些存心的刁难,她也只是报以微笑,不再计较,久而久之,那些老宫女觉得无趣了,也就停止了。这天,千爱干完了活,刚想回房休息,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站住。”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绚丽的丝质花袍,走了上来。 千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从这人的穿着举止来看,她一定是个很有地位的人。 “你就是朱儿?”女人挑了挑眉。 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唤她朱儿,没有一个“妃”字,时间长了,自己也就习惯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叫月夫人,你到我房里来一下。”女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两人坐在了桌边,千爱心里堂皇不安,本来是想自己与这月夫人攀上关系,可没想到她却亲自找上自己,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月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直直地盯着她,似是想把她看穿一样,千爱觉得浑身难受,坐如针毡。 “你为什么要刺杀皇后?”她终于开口了,却突如其来的是这句话。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千爱有些气恼地别过了头。 “在这皇宫大院,大多数人说有,就是有,大多数人说没有,就是没有。”月夫人眯起了眼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夫人,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你们就一点都不反抗吗?” 千爱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倒把月夫人弄得一怔,她微微一笑,眼底却隐藏着深刻的寒冷:“你就没想过我会把你今天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皇后娘娘。” “我不怕。” “哈哈哈……”月夫人出乎意料地大笑起来,“真不愧是蛛仙派来的女子,确实有那份骨气。” “夫人,你……”千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对于皇后的言行,其实宫里的大多数人早已深恶痛绝了,可是……”月夫人握紧了双手,脸色紧绷,“她的爪牙遍布朝廷的各个角落,哪里都有她的眼线,原本我们是把希望寄托在颜域王子身上的,但天公不作美啊。” “颜域。”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让千爱不觉一震,心中咯噔咯噔地跳得直快,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轻呼一口气,理顺了心绪,缓缓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王子了吗?” “也许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我们堂堂丁勿派的现任皇后竟然生不出孩子,不过即使其他女子被查出怀有身孕,她们也会第二天莫名地带着腹中的胎儿死去,颜域和他姐姐应该得于当时他们的母亲是皇后,倍加防范,才幸免于难的。” 说到这,月夫人微皱了一下眉,“如果淑娘娘的孩子没有死的话,就好了。” “那孩子也是胎死腹中的吧?” “你说错了,淑娘娘是比皇后先怀的孕,但她被人偷偷地接出了宫,不过,在生下孩子后,她还是被糟了毒手,那孩子听说也被扔到河里,淹死了,只是没找到尸体,不知道被河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了,听人说,孩子长得挺漂亮的,真是可惜了。” 月夫人原本有些哀伤的脸上,竟又忽然逸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自我安慰:“听看到过孩子的人说,那孩子又白又嫩的,跟颜域王子小时候黝黑的肤色,是天差地别的,他还天生有一头微卷的头发,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白粉粉的小脸上,那两个红红的小酒窝,让人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放下来,说实在的,他的年龄只比颜域王子大三天。” 伴随着惊讶与疑问,千爱心里不停地嘀咕道:也就是说,如果老天帮忙,让那孩子幸免于难的话,他,才是丁勿王位的真正继承者。 第四十一章 离宫 正在千爱陷入了巨大的沉思之时,月夫人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夫人请说。” “看你是个勤奋的丫头,又挺有骨气,做这个也真是难为你了,所以我想提升你做我的贴身侍婢。” “可是……” “你不用顾虑太多,我只需问你一句话,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思索了几秒种后,千爱郑重地点了点头。 ~~~~~~~~~~~~~~~~~~~~~~~~~~~~~~~~~~~~~~~ 毕竟是做侍婢,比做浣衣女奴轻松多了,只需要送送洗好的衣服,或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去即可,再加上月夫人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儿,平时并不会随意打骂或者恶意刁难下人,千爱的日子,倒是过得挺轻松。 这天,正当她抱着一大堆的衣服,走在路上时,忽见前头传来了纷纷杂杂的吵闹声。远远望去,是皇后殿,许多侍婢簇拥在前面,交头接耳,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圈。 “听说她都跪了一个晚上了。” “是吗?真可怜。” 千爱好奇地走了过去,一看,不禁愣住了。 一个穿着白衫,相貌端庄秀丽的姑娘,跪在当中,她紧绷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皇后殿的大门,薄薄的嘴唇干裂着,点出一些血迹,白哗哗的衣衫在秋风中狂舞,却依然刮不倒她挺直了脊背的身子。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奴,手持一根鞭条,从大门内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抡起鞭条,就往姑娘瘦弱的身子挥去,一边打,一边还大声地骂道:“叫你进去,你不进去,叫你滚开,你不滚开,你到底想怎么样?” 姑娘却依然如初,一动也不动,鞭子把她细嫩的皮肤给划破了,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旁边围观的侍婢一个个都捂着脸,不敢再看下去。 不知道打了多少时间,那个老奴自己也累了,她按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随后用鞭子指着那姑娘,咬牙切齿地骂道:“算你厉害。” 老奴大汗淋漓地回去了,皇后殿内遂传出一阵噼里啪啦扔碎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一片寂静,正当大家以为风波就此过去的时候,一个女人雍荣华贵的身影却出现在了门口。 千爱大吃一惊,赶忙低下头,躲在一个高大侍婢的身后。 “娘娘——”姑娘就如同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先前的沉默已经完全被疯狂所替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她不顾一切地扑到皇后的脚下,用青筋暴露的手指用力地拉扯着皇后的衣角,眉宇间挂着悲凄伤感的神色:“娘娘,请您别赶奴婢走,求您了,让奴婢陪在您的身边。” 皇后嫌恶地推掉了她的手,拍了拍衣角,似要弄走那些莫须有的灰尘,然后高傲地俯视着她:“言喜,你在本宫身边那么多年,本宫也算待你不薄,如今,还给你那么多的银两,让你返家,你为何如此难缠。” “娘娘,奴婢无父无母,从小是在皇宫内长大的,这您是知道的,一旦出了宫,奴婢是什么都不会的,您让奴婢以后怎么办呢?”言喜红肿着眼睛,满脸都是泪痕。 “你不是还有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吗?”皇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言喜顿时一愣。 “出宫后,你应该可以在都城里干这行……”皇后轻笑了一下,俯下身,凑近了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言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语气都结巴了:“娘娘,这……” “你以前不是最以你那漂亮的脸蛋为傲的吗?” 此话一出,一些侍婢便隐约地讨论起来:“原来她是这种女人啊。”“刚才我还傻得去同情她,这种女人被打死都不为过。”“是呀,是呀。” 言喜似是听到了别人的话语,涨红了脸,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却没有半句反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如果你执意再这样下去,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皇后语气万分强硬,并且恶狠狠地瞪着她。 言喜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了地上,半晌,她才又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在围观侍婢的鄙夷目光中,一撅一拐地向宫门外走去,背影甚是可怜。 ~~~~~~~~~~~~~~~~~~~~~~~~~~~~~~~~~~~~~~~ 千爱回到浣衣局,心里都是一个个重复的问号:她想把奴婢赶出去吧,可为何那么不干脆?大概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上吧,才会如此地畏惧三分,可她为何要把奴婢赶出去,留在身边不是更安全吗?还有她介绍奴婢干的活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千爱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激动,她竟有些魂不守舍,鼓起勇气,向月夫人打听了这件事,才得知,这言喜原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却卷入了一桩谋杀朝廷重臣的案件,皇后虽力挽狂澜,把她保了下来,但由于反对声实再太多,无奈之下,只得把她赶出宫外。 这样看来,皇后不杀言喜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她手中握有把柄的缘故,这对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首先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与言喜见得上面,千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皇宫的高墙可真是把自己给困住了。 谁知道第二天清晨,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明妃娘娘的侍婢到浣衣局,专门找到月夫人,说是请派一个人到都城里的绣云坊,拿一件已经定购了的衣服,顺便再清洗一下。这明妃娘娘为了迷惑国王,可真是大费苦心,竟然特意请绣云坊里的裁缝到皇宫内,为她量身订做,要知道,这绣云坊虽然有名,但为了避嫌,还从未跟皇宫内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她是用的什么法子。 月夫人找到了千爱,希望她能出宫一趟,把这事儿给办成,可千爱却要硬拉如今在伙房工作的云香,和她一起去,月夫人不同意,直到千爱把嘴皮子说破了,月夫人才勉强地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些银子,说是住宿,或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千爱高兴地合不拢嘴,不过月夫人特别强调一个星期之内,一定要回宫…… 丁勿派的都城可真是热闹非凡,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还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 “唉,这个好漂亮呀。”千爱挪开那些密密麻麻的行人,奔到一个专卖首饰小摊头旁, “小姐,这里人多,可不要走散啦。”云香气吁吁地跑在她身后,大嚷道。 千爱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首饰上,她自顾自地挑选起来。忽然她发觉腰间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猛一转身,抓住那东西,咦,是双小手。 一个全身破破烂烂的男孩,哆哆嗦嗦地站在她面前,看穿着,应该是个小乞丐。 “你这个小鬼,竟然敢偷银子。”千爱目露凶光,瞪着他。 小乞丐像是吓坏了,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只是……” 只听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小乞丐不好意思得低下了头。 原来是肚子饿了,千爱眼神柔和了许多,遂用另外一只手解开了腰间的钱袋,拿出一些银子,放到那只被抓住的小手里:“以后要是再敢偷别人的东西,小心你的手掌没了。”虽然她依旧扳着个臭脸。 “小姐,别再跑了。”云香总算追上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稍缓一口气,却见千爱拉扯着一个男孩不放,不禁有些疑惑,“这男孩怎么了?” “你知道错了吗?”千爱特意用上一种严肃的口气,正气凌然地问道。 小乞丐看看千爱,再看看旁边云香,头点的像个波浪鼓一样。 千爱看他认错态度诚恳,便松开了他,小男孩缩回手,看到手中的银子有些傻愣,他随后抬起头,眼中似乎迷上了一层雾气,有力地鞠了一个躬,掉头隐没入了人群。 “真是个可怜的小鬼。”千爱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云香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瞬而却对着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小姐可是个乐于助人的主儿。” “贫嘴。” “对了,小姐,我们此行到底去哪儿呀?” “青楼。” “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去……青……楼。” ~~~~~~~~~~~~~~~~~~~~~~~~~~~~~~~~~~~~~~~ 额~~根据整个故事大纲,下面一章的下半部分,有轻微的h,不喜的亲们,慎入!!!! 第四十二章 情欲 春香楼是丁勿派都城内名声赫赫的青楼,被誉为王公贵族的纸醉金迷之地,长年充斥着一派勾栏瓦肆,歌舞升平,笙歌彻夜的景象,搂内,嫖客们的叫好声不断;楼前,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散着勾魂的魅香,怂恿着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们。 千爱带着云香,来到了春香搂前,信誓旦旦地深喘一口气,刚要踏进去,却一把被云香拉住了。 “小姐,到这烟花之地来,不太好吧,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有些唯唯诺诺。 “少废话。”千爱不由分说地用力一推,就听见云香“啊”的一声,她就像一只断了翼的蝴蝶,轻飘飘地飞进了那扇雕葺着繁花的朱红大门…… 大厅的舞台中央时不时地上来了一些姑娘,大多都是表演些吟诗诵词、弹琴唱曲的节目,那些嫖客们坐在台下,眼中闪着些许玩味,兴奋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姑娘们奥妙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圆润珠华,身材丰满,约莫四十多岁的鸨母走上了舞台,她拍了拍手,示意下面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道:“下面开始,我们春香楼的花魁红牡丹——上台竞拍。” 噼里啪啦,下面是一阵阵不间断的拍掌声,夹杂着玩味观摩的口哨声,与急不可耐的叫嚷声,一片喧嚣。 鸨母退了下去,一个妖娆动人的身影缓缓地走上了台,灯光倾泻下来,那一颦一目都显得那样得那样的玲珑剔透。 千爱的嘴角逸出了一个柔美的弧度:终于找到你了——言喜。 言喜坐在舞台的中央,穿着一身红,手上抱着一把琵琶,拨动着三两下丝弦,脸上挂着的是那抹淡淡的微笑,灯火的光晕在她的周身染上一层亮晶晶的色彩,纤细的身子犹如精灵般缥缈不定。 一曲已毕,下面全是一片叫好声,鸨母得意洋洋地走上台,扯着嗓子,叫道:“现在开始竞……” “慢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原本的秩序,鸨母愣住了,台下的人们皆惊讶地纷纷回头。 千爱轻描淡写地站了起来,悠然清澈的声音响彻在四周:“这就是你们春香搂的花魁吗?怎么这般大煞风景。” “你……”鸨母眸子里带着惊讶,那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遂脸上挂起一抹微笑:“姑娘何出此言?” “吟诗诵词、弹琴唱曲都是些小儿科的东西,堂堂的春香楼连这些东西也敢拿出来,戏谑人吗?” 鸨母像是被激怒了,两颗杏仁瞪得溜圆:“姑娘若是瞧不起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可有好的拿出手,要是拿不出的话,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三天。”千爱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给我——这个名唤铃兰的姑娘,三天时间准备竞拍,到时一定会艳惊四座。” 鸨母迟疑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遂双手抱胸,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若当天你不行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就自觉地留在这春香楼受点苦头,不过要是你成功了的话,我也不是一个吝啬之人,必当把你捧成名闻丁勿的第一花魁,让你一辈子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哼哼,这第一花魁就不用了。”千爱苦笑道,随后瞄了一眼,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言喜,继续说道,“我只要带走……红牡丹,既可。” 鸨母顿时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那女子竟然提出这般奇怪的要求,她挑了一下眉:“红牡丹的身价可是很不一般的。” “我知道。”千爱幽幽地笑了一下,“我到时为您赚的钱,可是足够养好几个红牡丹的。” “哼,口气倒不小,这种不要银子,倒要人的姑娘,我还从未见到过,我也泛不着管你跟红牡丹到底有什么过节,偏要选她,我只关心你三天以后的表现。” “另外还有……”千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还需要你们春香楼的合作,像服装,道具什么的,万不可背地里耍计,拖我后腿。” “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想我春香楼也是鼎鼎大名的,怎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若是你真的表演好了,这对我们也是一桩好事,必当全力配合你。” “那么就一言为了。”千爱娇媚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慢着……”鸨母别过脸,故意咳嗽了几声,“这三天,就委屈姑娘呆在春香楼一步也不要离开,方便练习。” “好,我同意,我是不会逃走的。” “那就一言为定了,铃兰。” 鸨母笑嘻嘻地看着千爱,千爱也笑嘻嘻地看着她,言喜有些傻愣地待在旁边,一帮子嫖客却在下面精神大振地欢呼起来,他们的眼睛掠过千爱,并且像捕食的猎物一般盯着,似是期待着这名打扮朴素,脸蛋漂亮的女子,三天之后是如何像火一样地让他们着迷,又是如何在这已拥有响当当名号的春香楼里鹤立鸡群的。 ~~~~~~~~~~~~~~~~~~~~~~~~~~~~~~~~~~~~~~~ 云香匆匆地走出了春香楼,千爱特别吩咐她,要在三天之内,从绣云坊,拿回衣服。她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小街,脚步匆匆地向右拐了个弯。 小乞丐就缩在暗巷口里,他认出了云香的背影,冲着她大嚷道:“那位姐姐,等一下。” 可是小街上实再是太吵了,他的声音被人群给淹没了,小乞丐赶忙拾起地上简陋的包裹,追了上去,他是想追随这两个早上帮过他的姐姐,小乞丐虽然什么都不会做,但他可以跑跑腿,干干累点的活也不打紧,至少自己也有那么一个归宿。 他看见云香走进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走进了一个厢房,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小乞丐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刚想敲门,却猛然听到从里面传出女子模糊的呻吟声。难道是姐姐生病了,他刚想破门而入,却转念一想,也许是遇到坏人了。冷静,冷静,不要冲动。 小乞丐走到了窗户旁,用手指捅破了纸窗,透过小孔,他隐隐约约地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云香背对着窗户,一丝不挂,像凝脂一样洁白细腻的后背上,一双黝黑细长的手掌肆意地游走着,那双手很美,就如浑然雕刻成了一般,却看不清男子的全部面貌,脸低得很低,眼睛处被漆黑如缎的发丝给挡住了。 她似乎在跟一个男子接吻,很长的一个吻,随后男子那柔软红润的嘴唇移下到了脖颈处,惹得她娇喘连连,一个个的印记从男子皓白的玉齿下,暴露了出来。 忽然,云香纤细的腰肢被一把抱起,娇身被平放到了坚硬的地板上,而不是床上,完全赤裸的皮肤与那冰冷的地面相碰,让她不觉一颤。 男子俯下了身,把早已如玫瑰般绽放的嘴唇放到了她胸前的柔软,轻咬她红色的蓓蕾,云香迷离的双眼望向了天花板,喘息得很急促,黝黑的双手此时已顺着身体婀娜的曲线,游戈到她雪白的大腿之间,并强行分开了她。 “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云香垂下了细长的睫毛,迷迷糊糊地冒出一句话。 男子俊美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带着些许邪气与玩味,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子挺了进去,她秀丽五官都因为疼痛,扭曲了,男子却罔顾一切,开始猛烈地抽动起来,一下又一下,些许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了下来,落到了云香抽搐的脸颊上,她颤栗地翕动着苍白的嘴唇,轻轻地低语了几句。 不知男子是否听到了她的话,那原本狂野的冲刺又一次地加快了速度,毫不留情地贯穿到最深处,竟让身下的云香发出了一阵又一阵销魂的声音,不知是痛,还是悦,她那柔似水的身子此时已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宛若朝霞…… 从没看过男女情事的小乞丐那张小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待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马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因为视觉的冲击而叫出声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到了羞愧,想到了离开,便微微地挪动起那有些失去知觉的双脚,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脚边正好堆放了一块碎瓦砾,清脆的声音从未如此嘹亮,几乎能震聋他的耳膜。 男子蓦地抬起了头,与此同时,一根利针瞬时从他的手中飞出,穿过了纸窗的小孔,扎进了小乞丐的喉咙。 小乞丐就这样不发一言地往后倒去,在最后的那一刻,看清了,看清了男人那根本没有丝毫情欲的脸,冰如寒霜,他紧紧地抿着薄唇,一双鹰鸷的眼眸深深地刺向自己,太美丽了,美丽得犹如黑珍珠般乌亮闪烁,闪烁的却是那阴冷摄人的光芒。 第四十三章 青楼 三天后的晚上,春香楼前是一片喧嚣嘈杂,到处充斥着马车颠簸往来的响声,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停下,排成了一条长龙,男人们谈笑风生地走了进去,谁都知道今天有一名叫铃兰的女子,即将竞拍,她的大名在三天之内早已传遍了整个丁勿都城。 平时颇为宽敞的大厅内,此时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待客人们纷纷落座后,却倏地消失了灯光,四周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却图增了新鲜与刺激,有些客人已急不可耐地大声嚷嚷起来。 这时,一声美妙轻柔的丝竹之乐如天籁之音般袅袅传来,如一抹淡淡的花香抚平了那些心浮气躁,又如一股飘逸的风儿吹走了那些喧闹杂乱,只留下屏神凝气的注视与期待。 一束蓝光射了下来,倾泻在十几米的右侧高空,音乐奇迹般地消失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渐渐地显露了出来。千爱身穿一条淡粉色的长裙,一边的裙衩很高,露出整条雪白的左腿,上身穿的是无肩的平领的紧衣,裹住了挺立的胸部与纤细的腰身,从颈的右侧至左下掖还缀有一朵朵粉色的大花,她赤着足,指甲上涂满了粉色的花汁,手腕脚腕处都佩戴系有粉丝的铃铛环,脸上只是稍许地勾画了眉与眼线,唇上涂了淡淡的粉色唇脂。 台下响起了一阵强烈的欢呼声,千爱微微一笑,遂跪下身,用手掌及双膝沿着狭窄的高台,往中间爬去,一阵强烈的风不停地向舞台吹去,裙摆如波浪般左右摇曳着,她赤裸的左腿,在其中若隐若现,漆黑的发丝时不时地吹拂在脸上,增添了一丝悠柔的迷惑,完美的身体曲线在光线的勾勒下就如一朵罂粟般夺人眼球,一行一动时,从手脚腕处传来的铃铛细碎声似温泉般清澈无边,这样惊险而又大胆的表演,让台下的男客们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待来到中间时,千爱又再度站了起来,此时蓝光消失,两束绿光分别从左右侧向中间射来,一个闪烁着冰盈白光的十字架毅然升起,撑开双手,搭在横架上,亮开了清脆的嗓音…… 一曲已毕,男客们却依然沉迷于这在粉与白拼凑的氤氲幻境中,留连忘返,痴痴地看着那宛如仙女般在上空纷飞的身影,他们的心神仿佛受到了蛊惑般的震撼,一个个傻傻的,分不情这到底是真还是梦。 原本搭在舞台上的高台已徐徐地下降,灯光暗了将近几分钟后,再次出现的千爱却换上了一袭黑色斑点的豹纹无肩衣,下身是豹纹短裤,翘起的臀部上还带有一个长长的尾巴,手指的顶端附有亮晶晶的尖指套,头上精心准备了一个豹耳头箍,豹耳的内侧还缀有亮亮的晶片,脸上的眉峰高凸,在双眼处画了浓烈的烟熏妆,还在右眼的下侧用红色勾出一个小巧的爱心,唇上涂抹了厚厚一层深红色的胭脂。 男客们被这别处心裁的设计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了,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从舞台的下方升起了一根根的柱子,犹如一座牢笼,她双手怀抱着一根柱子,而后背却靠着另一根柱子,千爱便两根柱子之间摆出了一个夸张的s形,眼神抚媚地掠过台下那一张张的面容,再次一笑,却犹如一个挑逗的豹女,老辣而又妖异。 千爱激情开唱,嗓音沙哑而又成熟,她蓦地拎起一把椅子,砸碎了那几根柱子,跨了出来,一个男舞伴走上前,千爱遂撅起朱唇,用长长的尖指套轻轻地拂过他的侧脸,激得台下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她不停地扭臀,旋转,抖肩,像火一样燃烧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魅惑着他们的视野,勾去了他们的魂魄…… “砰”随着绚丽的礼花在头顶上绽放,在纷飞而下的烟花雨中,千爱左手叉着腰,挺胸抬头,唱完了最后那一句高音,舞台上的彩带飘逸般地洒下,如一曾薄雾迤逦地遮住了她娇媚的身影,薄雾渐渐散去,男客们惊讶地发现台上的人儿消失了,正当他们怯怯私语,疑惑不解之时,“砰”的一声,礼花再次上升开放,五颜六色的烟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盛开在天空之中,几秒钟后花雨尽落,而千爱早已换上一件素白的长裙,坐在台边,向着他们全体的人抛了一个媚眼。 短暂的沉寂,一秒,两秒,三秒……沸腾了,台下忽地沸腾了,男客们纷乱一团,你推我搡地就往台边涌去,要不是春香楼里专养的那些猛男维持着秩序,恐怕整个舞台都要坍塌了。 鸨母笑盈盈地走了上来,瞄了一眼台下乱哄哄的人群,娇笑道:“看来各位大老爷们都对我们的铃姑娘,情有独钟,那么我就不卖关子了,今天铃姑娘的起拍价——一百两黄金。”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一千两。”说话的是一个肥头数耳,嘴巴上长了两错又密又长的白胡子,穿着锦袍的老爷,他色眯眯地笑着,皱纹横七八竖地都显现了出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儿。 接着又是一片沉寂,要说这一千两可是这春香楼百年未遇的罕见大数额,看来是没人再敢出价了。鸨母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行老爷,您可真有眼光,这铃姑娘可真算是一朵奇葩,论才艺,论姿色,普天之下可只没人再能与她匹及的,今天您可有福气了。” 行老爷摸了摸右边一错胡子,眯着眼睛,色色地看向坐在台边的千爱:“我就喜欢她那时妖时媚的调儿,能给老子新鲜感,还真……” “一千三百两。”大财主的儿子张少爷突然出声,他转过身,嘲笑般地瞥了行老爷一眼,讽刺道,“老大爷,我说您这身体,可真算不得好,要是做到一半,把自己给累垮了的话,可是得不偿失的。” “哈哈哈……”底下的人们顿时一阵哄堂大笑,有的人捂着肚子,泪水都掉下来了,还有的人笑着笑着,竟然还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行老爷阴沉着脸,气得白胡子都被根根吹得老高,他破口喊道:“一千六百两。” “一千八百两。”张少爷也不甘示弱。 千爱漠然地看着这两个龙争虎斗的男人,暗自嘲笑道:你们比吧,有多少,就拿出多少,今晚我会好好地服侍你们的,让你们睡得像头猪一样。 “一万两。”行老爷狠狠地瞪了张少爷一眼,张少爷却不屑地把脸别向另一侧。 “看来这个倔老头即使倾家荡产,也打定主意要把铃姑娘弄走了。” “天哪,黄金一万两唉。” 台下的人却像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鸨母在一边笑得双眼都成了一个弯月,明晃晃地闪烁着金子的光芒。 行老爷向千爱勾了勾手指头,嘴巴冽得大大的。虽然感到有些无奈,但她还是微笑着,优雅地撩了撩长长的衣袖,款款地走下了舞台,春香楼内的猛男们赶紧跟了上来,生怕出什么意外。 刚想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却冷不防浑身莫名地一颤,那是一种熟悉而又深切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一块千年的寒冰,简直能把人的身体冻僵,不单是身体,连整颗心也会跟着一起冻死。 千爱凭着感觉望去,却见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上遮有一块黑色的纱布,他整个人都是一袭黑衣打扮,带着一份诡异而又恐怖,让人不免感到有些难以捉摸。 他好像也在注视着我,没错,他一定也在看着我。 千爱情不自禁地便把脚步往那人站的地方挪去,那人察觉到了,可是他只是把斗笠往下面压了压,并没有行动。 行老爷看到到手的姑娘,又要走了,心里不免一急,赶忙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大声嚷道:“我可是把我家的全部资产连同房子都压上了,才凑足这一万两黄金,只为和你春宵一夜,姑娘你可别逃走啊。” 千爱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刚走了几步,那些青楼猛男却全部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是他,一定是他。 千爱想推开那些壮实的身体,可他们根本就是一堵墙,根本不可能动得了,千爱抬着脖子,向那人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已掉头,走向门外,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模糊成了一抹灰色。 错觉吗?是的,那一定是错觉。 第四十四章 借口 行老爷被下了药,还在在房间里像头猪一样,昏昏大睡之时,千爱早就精神焕发地走了到大厅,大声叫嚷着,要来履行约定。 鸨母扭扭捏捏地晃荡着出来,一见到千爱,脸颊上立马绽放了两个红红的酒窝,双手也合成了一个拳头放在颚下,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千爱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这眼神,用来瞧男人还差不多,可若是用在女人身上,准被她吓得半死,以为此人不是神经错乱,就是有疯癫病。 过了一会儿,言喜也出来了,千爱赶忙拉起她的手,就要往门外走去,鸨母却在后面大嚷着想请她们吃顿便饭,千爱草草地拒绝了,心想:这财神爷也是有那要走的一刻,以后就看她们春香楼自己的本事了。 跨出青楼门,短暂地呼吸了一下这三天来未曾触碰过的新鲜空气,心里那个得意的劲儿,不知有多甜了,刚想迈一步,却忽然发觉大街上的男人们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兴奋,玩味,不屑,各种纷繁复杂的目光一致地投在她身上,千爱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春香楼的一名名妓,还是以一万两黄金的天价被行老爷买下初夜的女子,不管事实到底是如何,自己是万不可再这样随意地走在大街上了,她立刻又缩了回去,向鸨母要了两顶垂着白布的斗笠,和言喜两人像小偷一样溜出了春香楼。 千爱紧紧地拉着身边的言喜,并且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言喜看起来很泰然自若,一声不响地走着,丝毫没有半点慌乱,不惊让她感到些许的疑惑,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卷进刺杀大臣的阴谋里的?又是怎么会让皇后也对她畏惧三分的? 走着,走着,却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叫唤声,不禁转过了头,竟然是云香,她手中拿了一个蓝色的包裹,怯怯地站着。 “绣云坊就那么远,用得着你三天还回不来吗?”千爱的眼神变得像针一样锋利,虽然隔着一层布,但却依然让人感到不住的颤栗。 “奴婢身子有点不适,所以躺了一天没有出发,今早,在大街上,看到有一个人的背影和小姐有些相似,就……”云香垂下了脸,脸颊像火烧一样涨得通红。 “哦。”千爱挑了挑眉,轻嘲道,“要是今天你恰巧没有碰到我打算怎么办。” “奴婢以为小姐会等待奴婢的,所以什么都没有想过。”云香低着头,声音是越来越轻。 “你要知道,做奴婢的,一生就得听主子的话,叫你往东,你就往东,叫你往西,你就往西,根本没有什么自由的,不过若是你一旦拿到主子把柄的话,这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想到那时两个人都差不多鱼死网破了吧。”这话虽是对着云香讲,可是却讽刺地看着身边的言喜。 言喜浑身轻颤了一下,用力地别过了头。 “嗯,奴婢知错了。”云香知趣地点了点头。 “看你认错态度诚恳就算了。”千爱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现在我们去客栈。” “奴婢知道有一家客栈菜很好吃,现在就带小姐去。”云香兴冲冲地跑在了最前头。 ~~~~~~~~~~~~~~~~~~~~~~~~~~~~~~~~~~~~~~~ “你们知道吗?春香楼的名妓——铃姑娘,昨夜可是风靡了整个丁勿城,一首歌打扮成了高贵淡雅仙女形象,另外一首歌化成了抚媚而又招摇豹女,令下面的男人们看的都差不多跃跃欲试得要扑上去。行老爷更是倾家荡产地拿出一万两黄金,只为那春宵一夜,你们说那姑娘可真是有勾魂魅骨的本事啊。” “放屁,什么仙女豹女的,她只是个会勾引男人的小骚货而已,动不动就在舞台上露露肉罢了,等那些男人把她玩够了,看她还有本领,别看她现在是那么的风姿绰越,等老了,她还有这份能耐吗?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臭老太婆。” 一走进客栈,就听到一个穿着蓝衣的大胖子和穿着绿衣的瘦子在生动气粗地讨论着,周围还围了一大群的人,看来都是那胖子和瘦子的仆人,不同的版本在他们之间传来传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 千爱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转身问了一下掌柜的,掌柜的说只有一间空房了,于是便带领着云香和言喜,上了二楼。 叫小二把酒菜拿到房中,饿坏了的两人便匆匆地开动了。言喜有些迟疑,她一动不动地呆在一边。 “为什么不吃?”千爱鼓着被米饭塞得满满的两腮,问道。 “小姐把言喜救出青楼,到底想让言喜做什么事呢?” 千爱猛地吞咽了一口,笑道,“现在你就安心吃饭吧?” “是因为……皇后娘娘吗?”言喜依然不依不饶,浑身轻微地颤抖起来。 “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脱离皇后娘娘的掌控。” “脱离掌控?”言喜轻笑了一声,“我来青楼,就是为了脱离她的掌控的。” “也是,能来春香楼消遣的,不是那些大财主,就是有权有势的朝廷官员,寄居于他们的羽翼下,确实是个很好的避难所,不过,你能来青楼的想法,还是皇后娘娘提示你的吧,照理说皇后娘娘应该派人严格地看管住你,可是为何从春香楼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跟踪的迹象,也就是说,你有这个本事让她百分之百地放心你,做妓大概也是个幌子,最主要的是到青楼来为娘娘做事吧。” 这句直言不讳的话,让言喜不禁一愣,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千爱,眼中忽带上一抹狡捷:“我想小姐应该也是个宫中人,前几天听闻到我和娘娘的谈话了吧,那么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认为是娘娘为了把我赶出宫,而把我安置在青楼,任由我自生自灭呢?” “不可能,言喜姑娘都把朝廷重臣刺杀了,在许多人反对的情况下,她却依然不杀你,这种直接威胁到她皇后地位的做法,唯一的理由就是你的手里有些东西,让她不敢动你,当一个人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应该是给那个人好吃好住,来堵住她的嘴,而不是把她送去青楼,当日你跪在皇后殿前,刚开始,你是想逼迫她,让她留你在宫中,可是后来,也许是你太天真,竟被她要求用色相做一件事,那一句‘鱼死网破’撼住你了吧,让你不得不再次听从她的调遣。” 言喜垂下了眼睑,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铃姑娘不但才艺大胆,连思维都是如此的周全。” “其实皇后是吃准了你的生性懦弱,所以即使握有她的把柄,她也料准你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自己的弱点被暴露了,免不了对你会畏惧三分,所以她才会顾全你的感受,撤去对你的逐日跟踪。” 言喜沉默了几秒钟后却忽然间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甚至于流出了泪水,她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似是无奈的挣扎发泄,暗淡无力的瞳孔散发着决绝的目光:“现在的我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休想从我的嘴里套出半句话,告诉你,即使再怎样地折磨我,我也断不会说出一分一毫的。” “你要想清楚,要是不说,你是一辈子会和皇后纠缠不清的。”千爱冷冷地说道。 “是嘛,那总比现在好。”说着便笑着向千爱猛扑过来。 “小姐,当心。”云香一看不妙,赶忙一个箭步挡在了前面,言喜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她的手臂,云香忍着痛,大嚷道,“皇后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若不为他们沉冤得雪的话,他们会死不瞑目的。” 千爱顿时一愣。死不瞑目? “是嘛,有本事就叫那些鬼魂来找我啊。”言喜的双眼已经涨得通红,手指甲深深地掐入云香的肌肤中,鲜血从雪白的肌肤中,簌簌地溢了出来。 千爱微蹩起眉:“你现在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她一把扯住言喜的头发,打晕了她。 第四十五章 枯萎罂粟 入夜,一切是静悄悄的,在客栈二楼的一家房间里,时不时地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千爱被她吵得实再是受不了,用被子把整个脑袋都裹住了,可是却丝毫不顶用,心想,这女人可真有能耐,被五花大绑,还被布塞住了嘴巴,醒来之后,照样能吵个没完,都过了三个时辰了,她也不知道累。 千爱瞄了一眼对面,那里的床木板也在嘎吱嘎吱地抖动着,云香也没睡着,也难怪,看来用布塞还不够,只有用胶条把她的嘴给封了,才会老实。 忽然窗口亮起了一片火光,接着是一片喧嚣,千爱眯起了眼睛,立马披上衣服,戴上斗笠,走出了房间,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弯下腰,捡了起来,是一块纯透明的玛瑙,上面缠绕着一条条细如油丝的红白色带,中间则呈空,浸满了许多胆水,在细细的抚摸下,通透的光泽从玛瑙中润逸出,熠熠生辉。 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在自己房间外。正当千爱疑惑不解之时,“在那里。”一声怒吼响起在耳畔。楼下穿着蓝衣的大胖子,与穿着绿衣的瘦子带着一大群人均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应该是她手中的玛瑙。 千爱略微一愣,遂缓缓地下了楼,问道:“这玛瑙是谁的?” “哼。”大胖子冷笑了一下,“没想到姑娘偷了我们的宝物,还能装得如此无辜。” “你在说什么?这明明是我捡到的。” “姑娘撒谎也要编个好点的理由。”瘦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谁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意地丢弃,我们找这宝物已经足足找了好几个时辰,并且还命令出入这客栈的人都需让我们搜身,姑娘,你是害怕没办法溜走了,才无聊地编了这个慌吧。” “出门还戴斗笠,肯定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不定她还是个惯犯。” “我没有撒谎。”千爱顿时气得冒上一团火,可是面对众人的质疑,她都觉得百口莫辩了。 “给她点颜色瞧瞧。”说着,一个人拎起了一把剑,接着,更多的剑不约而同地朝她刺来。 糟糕,自己要被围攻了,在这危机时刻,千爱急中生智脱下了斗笠,大喝一声,“我是春香楼的铃姑娘。” 所有伸出剑在那一刹那间都全都停在了半空中。“她……她真的是铃姑娘啊。”“没错,我在那晚的春香楼看到过她,确实是铃姑娘。” 胖子和瘦子,连同所有的人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她。 千爱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危难总算暂时过去了,可是……她瞥紧了眉,汗水一滴一滴从额上落了下来,没过几秒钟,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铃姑娘。”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手掌从千爱的后背抚过,乍一看,上面竟染上了一条条的血痕,“谁,到底是谁干的?” 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可是却得不到没有半点的回应。 ~~~~~~~~~~~~~~~~~~~~~~~~~~~~~~~~~~~~~~~ 痛,很痛。这也许是黑暗之中唯一的意识了。 千爱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无力地环顾四周,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坐在桌边熟睡,太阳虚弱地从窗户间打下,似是一声声细微的叹息,笼罩这房间的一切,也包括如今正趴在床上,承受着背上火辣辣疼痛的自己。 千爱勉强地支起身子,却徒劳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嘤咛声,再次重重地跌了下去。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会这样,原本已经稳住他们了,为何还有人会向我出手?只不过是受到剑伤,为什么自己会当场失去意识?还有捡到的那粒玛瑙,明明就是个嫁祸,何人要如此精心地设计我? “小姐,你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云香起身,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尽的忧虑。 “为什么会这样?” “那刀剑上下了毒药,才会使小姐昏迷过去,幸好隔壁有名大夫,经过及时的治疗,小姐才摆脱了生命的危险,还有……” 云香从衣袖中掏出那块玛瑙,放入千爱的手中,“楼下的胖子说,让小姐受伤,是他们的不对,如果小姐真的喜欢这块玛瑙,就送给小姐了,他们也不再计较,在春香楼的那晚,小姐的才艺很让他们折服,这块玛瑙也算是他们对小姐的钦慕,还有那个杀手的出剑速度实再太快,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所以那个胖子认为杀手肯定不是他们的人,一则他们的人不善用毒,二则武功不会如此之高。” “哦。”千爱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也许是太累了,她闭上了眼睛。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瑕疵,竟听不到言喜大吵的声音,也许她已睡了,那么自己也不要再多想了吧。 难道是麻木了吗?竟然就这样若无其事,迷药,玛瑙,剑伤,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可笑的是自己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也根本追究不出来,若那个杀手是胖子的人,他们断不会想出各种理由搪塞的,若他真的不是胖子的人,凭借武功如此之高,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了。 ~~~~~~~~~~~~~~~~~~~~~~~~~~~~~~~~~~~~~~~ 若是有一个人强硬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的话,那概是幸运还是灾难,言喜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想到过了一夜,等自己再醒来之后,她竟是如此温顺屈服,像一只柔弱的绵羊,只是不知道这头绵羊呆在草地里的时间到底是多久。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与其一辈子受皇后的控制,还不如和别人合作,去推翻她,重新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那名被我谋杀的朝廷重臣叫严,其实是为了当年一名被皇后谋害的徐娘娘的弟弟,他意外地发现了皇后谋害他姐姐的证据,于是进宫向皇后宣称说要把她扳倒,皇后异常恐慌,派我以色相接近他,伺机杀了他,其实那个证据有两个,第一个皇后写给御药房管事,命他下毒药的一封信,原本这封信是要被完全烧毁的,可是事有凑巧,最重要的一部分竟然烧到一半,被风刮走了,落在了别处,被严捡到,第二个就是下毒未成,皇后亲自前来想要杀死徐娘娘,徐娘娘拼死反抗,她的血染上了皇后的手指,由于恐慌,皇后竟不当心用手指碰到了徐娘娘的玉扳指,扳指滚落到了衣橱下,因此她杀人的证据也就留了下来。”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为她做事。”言喜越说越难过,竟然失声大哭起来,“我给了皇后第二个证据,为以防万一,把那封信放在铁盒里,埋在城东一棵大树下。后来,果然她为了要保全自己,想要出卖我,没办法,我只能用那封信要挟她,可是她竟然用袭宫女反过来威胁我,说为了袭宫女的平安,还需做另外一件事:混入青楼,刺杀另一名重臣,我不肯,跪在殿门外,请求她不要赶我走,过份的是——她竟然当众羞辱我,还说了句‘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没办法了,即使手握她的把柄,也只能听命于她了。的确,我的确是太懦弱了,可是袭宫女待我如亲身女儿般的照料,我实再是不能不顾她的死活啊!” 千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她静静地问了句:“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不怕袭宫女会有事情吗?” “我豁出去了,小姐。”言喜一下子跪在了千爱面前,“只要你能扳倒皇后,这样袭宫女也会没事的,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小姐。” 她连连地嗑着头,额际泛起了一边淤青。 为何在一夜之间,她的态度会如此大的改变,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吗?她是个懦弱的人,连侮辱她的话都不敢反驳,更何况背叛她的主子,这样的人竟会豁上袭宫女的性命,那句敷衍的话是不是太可笑了,即使那关于皇后和朝廷重臣的叙述全都是真的,隐瞒的确只是那一小部分,可是将来,说不准那一小部分会成长为一朵充满诱惑罂粟花,看似妖娆,却暗藏着杀机。 是谁让她在一夜之间改变如此之大的?是云香,还是真的是她自己?天天活在同一种环境里,笑或是哭,已不再真实,更何况是身边的人呢?就让它就这样随风而逝了吧,漠然亦是一种解脱。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豁达的心境,大概是在青楼里跳艳舞跳出来的,真是讽刺。 面对她的可怜,千爱的嘴角意外地泛出一丝笑意,别过了头,看向窗外,蔚蓝色的天空上一朵云彩瞬即飘惚,它也许在这块地方呆了很久了吧,不忍目睹它的惨象,才决定离开,就因为是这样,它大概知道所有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吧,真相与谎言通常只在一线之间,而那根线过于脆弱,以至于,真相的后面依然会寄予着些许的谎言。 美丽的玛瑙永远不会枯萎,可是妖娆的罂粟花却会枯萎,只是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有多远? 第四十六章 疯癫皇后 一封信固然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若把它交给对的人的手中,那会引起多大的变故,自己特意安排的一场与国王的“邂逅”,下足媚功,让他不能自拔,再而动用了蛛仙派施予压力,让国王不得不对徐娘娘的死作出处决,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恢复了“朱妃”的称号,虽然诸多的疑云依然盘旋于心中,可是眼前暂时的宁静却让自己感到无比的放松。 一片落叶飘飘然地在飞过眼前,伸手想要触摸,它却再次从掌心溜走,漫无目的追随着那片叶子,不知道它要带领自己到何方? 再见到那片枫树林时,已入夜,前头是黑压压的一片,可是却没有半点恐惧,毅然地踏进了那片阴影。 琴音依旧环绕萧瑟,向前走的道路并不平坦,千爱几乎是摸着黑才来到了木屋的前头。 从木缝里有几束灯光摇曳着窜出,如星星火火,着急地想要踏出一步,却倏地被地上的石块重重地绊了一跤,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上。 琴音停了,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待自己娘腔地爬起来后,却见披着发的涧清已站在面前,周身弥漫上了月光的倩影。 “那个……”千爱抹了抹衣服上的灰尘,对着他笑了一下,“谢谢你。” 涧清没有话语,也没有行动,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因为看不到他的面孔,揣测不出他的想法,千爱也感到十分的尴尬。 “其实我能恢复妃子的地位,还多靠你的提醒,所以……” “请回去吧,我现在很累。”再次传出了一丝丝的沙哑,竟让人感到如此的陌生,那是刻意的回避,还是有意识的拒绝,只是过了没几天,再次的相遇,为何会让人感到如此的寒心。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请等一下,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没想到自己也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竟然是为了他。 涧清没有停下脚步,一步都没有,直到他消失了佝偻的背影,千爱却依然不知所以,这个在自己最郁闷的时候,给予过关怀的人,也终究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自己猜不透,也不可能猜得透,他的出现,只不过如同过路的陌生人一般,打了两声招呼,就没了踪影。 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千爱缓缓地合上了眼,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不应该是这样,那是怎样,难不成把自己当成伙伴吗?一切都是自己异想天开罢了。 ~~~~~~~~~~~~~~~~~~~~~~~~~~~~~~~~~~~~~~~ 冷冷清清的颐园居中,满地都铺满了枯黄的树叶,被风吹得四面八方,破烂的墙壁上,几只小飞虫沿着凹凸不平的墙面随意地爬着,一块瓦砾半吊在褴褛的屋檐上,左右摇晃,发出有韵律的磕碰声,在发霉的横梁与柱头之间,隐约可见几只麻雀在窝巢中晃来晃去。 推开了布满灰尘的门,却见里面更是简陋,一张桌,一把椅,一张床,还有一个瘦小的奴婢,和一个穿着粗布,缩着身子蹲在床上的皇后,她披散着脏乱的头发,头颈处挂着的竟然是那块闪着冰盈光芒的羊脂白玉,这原本是颜域的东西,到她的手里,应该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有价值的宝物了吧。 千爱收回目光,慢慢地靠近她,那名奴婢倒了拾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妹妹,没想到,你还真孝顺,想到姐姐我平时对你的好,所以特地来看我的吧。”皇后依然露出那妩媚的一笑,但那张娇美的小嘴由于微弱的张开竟多了几条皱纹。 “姐姐对妹妹的好,妹妹怎么会忘记呢。”千爱故意打量起四周,幽幽地说道:“姐姐住得可真寒酸啊,不过比妹妹那会儿当奴婢的时候好多了。” “妹妹啊——”皇后一下子大哭起来,神色无比沉重:“其实第二天我想了又想,才发觉不可能是妹妹干的,发簪也可能是被刺客偷了,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幸好妹妹命格高贵,又重获王的喜爱,姐姐也算宽慰了许多。” 千爱冷冷地笑了一下,她拾起桌上沾满余灰的木梳,轻轻地走了过去,“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再次见面,也是缘分,就让妹妹为您梳一次髻吧,妹妹的手艺可好啦,不信你看。” 刚要去碰她,皇后却像触电一般闪了开去,千爱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了皇后瘦屑的手臂,把她按趴在床上,不等她喊出半生,木梳已缓缓地流过她已不再漆黑光泽的头发,再绾起来,别上一支普通不过了的发簪。 “姐姐,漂亮吗?”千爱拿过一面小小的铜镜,放在她的手中。 皇后一看镜中的发髻,不禁微微一愣,颤抖的嘴唇,只说了两个字:“却兰。” “娘娘,你觉得奴婢梳得怎么样?” 原本高亮的嗓音挤出低沉暗哑的声调,竟然和那人一摸一样,同样的发髻,同样的手艺,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放大了的瞳孔不停地盯着千爱那张完全不一样的脸蛋上,好像想要发现些相似的东西,以至于能和那张平凡的脸对等起来,可是……不一样,她们根本不一样,难道是鬼魂附体? “娘娘,你怎么了,难道连却兰都不认识了吗?你谁都可以忘,但怎么能忘了却兰呢?”千爱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肩头,紧皱着眉,猛烈地摇晃她。 皇后吓得半死,尖叫着反抗那缠着她的双手,缩到了床的另一侧,瑟瑟地发抖,嘴里却不停地开始唠叨:“我是丁勿派堂堂的皇后,我是最尊贵的皇后,我是永远的皇后,你不要乱来,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千爱愣了一下,随即像根攀在墙上的蔓藤一样爬了过去,伸开双手撑在她身子左右两侧的墙壁上,禁锢了她的行动,在她恐惧的脸蛋上吹了一口冷气,面前的女人抖得更加厉害了:“没错,你确实是丁勿派的皇后,就是娘娘你当日鞭打我,把我安插在四公主身边的,我服从了,是你叫我带上那个香囊,加害四公主的,我也服从了,可你为什么要派人来抓我,当时我明明和你约定的是‘放我自由’,什么时候又变成‘封妃’了,娘娘你是想杀人灭口吧,再者说娘娘杀人也成习惯了,王子也是死在你的手里。” “你……你胡说。”皇后故作轻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流过她干涸的喉咙。 “娘娘你也真是的,跟别人撒撒小谎就算了,跟伺侯了你些许日子的却兰,还那么介外干嘛。” “你,真的是水却兰,你没死吗?”皇后瞪大了眼睛,试图想要再次看清楚的人,可是……那张脸不像,还是不像,她紧紧地抿上了裂开的嘴唇,半秒钟了,死灰一样的脸色上忽闪过一抹强烈的冲动,猛地往千爱的左右臂上用力地咬了一口,那是绝望前的最后挣扎。 可是千爱的手臂犹如固铁一般,一动也不动,应该很痛的呀,血都流下来了,可是那她那淡定的脸上甚至还噙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为了逃避你的追捕,抑郁而终的鬼魂是没有知觉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往那女人的左眼里又吹了一口更冷的气,女人的眼睫毛上窜下跳的,脸上已经恐惧得犹如一张白纸一般。 “鬼,你真的是却兰的鬼魂,是来找我索命的。”皇后终于浑身无力地瘫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坦白了:“香囊里放得是毒药,而四公主是被寻贺派的士兵强暴放火烧死的,所以我就认为那个香囊你根本没有拿出来过,于是就想找你问清楚。” 千爱在心里默默地苦笑一声:自己早把香囊里的东西换掉了,所以即使觉尚当时不赶自己走,蛛仙派也会派人搭救的,皇后是想把事实搞清楚后,找到香囊,然后再杀人灭口吧,不过还有一个疑问,千爱遂装出惊讶的样子:“啊,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为了找我,把那个像布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也弄坏啦。” “这不能怪我,我亲自审问了那个小女孩,只要她老老实实地把你……不对是却兰的踪迹说出来,就不会有事了,可是她不但不说,还骂我是狐狸精,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我一气之下,就……” 千爱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忽然间,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其实今日我能再重返天日,来到人间,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怨气太重,所以阎王特意借给我这么一副漂亮的皮囊,让我这个即将枯萎的灵魂寄居在朱妃身上,来惩罚你。” “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皇后跪着身子,不断地嗑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胸前的白玉,像是在勉强借助它来克服那骇人的恐惧,一副弱如蚊叮,可怜巴巴的样子,更让千爱心中燃烧了一把无法熄灭的愤怒,一把扯下她头颈里的那块白玉,摔在了地上,狠狠地拉起她的头发,扯下了几根发丝。 “娘娘,你想看看却兰脱了皮囊后的真面目吗?”千爱眨了一下眼,遂把手放于脸的左侧,缓缓地摸向人皮面具的缝隙,开始撕扯起来。 皇后那被强行抬起的面容因巨大的刺激,扭曲了…… 在回严喜宫的路上,脑中不断地浮现着那几句话。 “姐姐,小球落到了远处的水面上了,能不能帮我拣拣。” “姐姐,这个纸风车送你。” “1,2,3,4……” 千爱用手紧紧地箍着脑袋,面露痛色,无力地倚在了墙边,留下些许的红色——来自于自己受伤的手臂。 第二天,宫内传出消息:原皇后在颐园居突发疯癫,已无行母仪天下之能,朱妃,品行端正,亲怡和人,特封“皇后”称号,乃万民之幸。 第四十七章 流言 “听说我们丁勿派的新皇后在春香楼当过妓女,在一大堆男人面前跳过艳舞,还以一万两黄金的天价,和行老爷……” “可不是,我还听说她那时穿的衣服少得可怜,不该露的全都露出来了,把那些男人们迷得都神魂颠倒了。” “你们在说什么?” 纤细高亮的嗓子夹杂着怒火,从她们的头顶传来,两个正蹲在草丛里窃窃私语的婢女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地抬起了苍白的脸。 “你们在辱骂当今的丁勿皇后。”明亮的水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她们慌慌张张地把身子缩进了草丛的深处,瑟瑟的枝叶覆盖住了她们娇小孱弱的身躯,眼里一望无际的是那无止境的害怕。 “来人,把她们都带下去斩了。”音调提高了一个等级,侍卫们一贯而入,从草丛里挖出了那两个已呆若木鸡的侍婢,渐行远去。 背过身,华贵的衣袍披在肩头竟显得过份沉重,她松了松自己的领口,些许的新鲜空气润上了全身,却带不走那份落寞,暗淡的水眸一瞬不动地望向远处。 ~~~~~~~~~~~~~~~~~~~~~~~~~~~~~~~~~~~~~~~ 马车颠簸地开始启程,千爱坐在车内,神情有些恍惚,有些迷乱。 云香安慰似的拉过了她的手握住了那份冰凉:“娘娘,这次我们只是暂时回蛛仙避一避风头,等这阵子过了,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避一避风头?”千爱自嘲般地挑了挑眉,“这些流言蜚语都传遍了丁勿城的大街小巷,面子都丢光了,我还凭什么再回来。” “娘娘请您不要如此悲观,我们还会有希望的。” 千爱盯着她那看似真挚的眼眸,冷冷地笑了声,遂用力抽回了手,双眼凝视窗外:“能知道春香楼的铃姑娘就是当今皇后的,会有多少人,你说说看。” 云香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紧咬下的唇泛着血色,她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流言是前几日从宫外开始传开的,按日子算起来,正好是言喜在皇宫内无故失踪的那一天,说不定是她……” “是我帮她保住了袭宫女,又让她留在了宫中,没想到她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千爱看似早已怒不可遏……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屋内。 “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吗?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在青楼大卖风骚很高兴吗?你毁了我们蛛仙派的伟大事业,你也毁了你自己的美好前程,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老妇人双目阴狠,而隐藏在面纱后的那张脸却在笑,发疯似的笑。 千爱用力地支起了倒在地上的身子,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怎么这件事就能让教主发如此大的火,真是稀罕。” “什么?”老妇人有些呆愣住了,止住了笑,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手调教的圣女竟会忤逆地嘲讽自己,在瞬间的怅然若失后,皱褶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酷,“收起你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否则就休怪我挖了你的双眼。” “哼哼,我自问对蛛仙派忠心耿耿,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差错,但是我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接受惩罚,教主,你的肚量是不是太小了。” “啪——”又一记耳光打在原本肿胀的侧脸上,隔着面纱,火辣辣的痛。 千爱舔噬了一下嘴唇,冷笑道:“你打吧,有本事你把我打死,不过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蛛仙。” “哦,难道蛛仙派内出了奸细?”老妇人睨视着她,目光如炬。 “是,我并且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千爱说完,竟露出那抚媚的一笑。 “那为什么还不杀她。” “我要的是那只幕后的黑手。” “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你查不出来的话,那就等着接受惩罚吧。”老妇人挥了一下衣袖,气恼地背过了身。 ~~~~~~~~~~~~~~~~~~~~~~~~~~~~~~~~~~~~~~~ 千爱抚着发烫的侧脸,回到了房中,刚想包扎一下,却响起了敲门声,一袭白衣男子缓缓地如一阵微风般飘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么长时间没见了,那白皙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秀俊俏,只是漆黑的瞳孔里埋葬了些许幽怨与怜惜,像是迷上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 阿连的手覆盖在了自己又烫又肿的侧脸上,那冰凉的触感似泉水般瞬间袭卷了全身,过一会儿,他却收回了手,紧咬着唇,浑身在颤栗着。 他的手离开了,千爱也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就如同没有巢的鸟,没有根的树,一切的一切只是漂浮在空气中,永远没有那终点的归宿。 “我来帮你涂药膏吧。”阿连静静地说了一句,就要扯下她的面纱。 “不用。”千爱慌张地把他推开了,急喘的粗气良久才又平复了下来,“我怕会吓着你。” “我不怕。” 千爱微微一怔,继而别过了头,“别开玩笑了,怎么会不害怕,若是真的看到了,我怕你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我不怕,请你相信我。” 千爱望进他的眼底,满满的是那份坚定与执着,她有些惊呆了。 “咱们来打个赌吧,要是却兰能在我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的话,那么我马上滚出这个房间,永远也不再踏进一步。” 自己该信任他吗?他会害怕的,他会恐惧的,不过既然他如此坚持的话……也好让他打消了对自己的想法。千爱遂低下了头,原本阻隔他的手渐渐地放了下去…… 阿连在指腹上沾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放于她的脸颊上,来回地涂抹着,动作很轻很柔,指尖似杨柳轻拂而过,却不带任何惊扰和纷杂。 千爱仔细地在他的脸上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迹象,可是,却失败了,他没有皱眉,没有流露一点害怕迹象,幽怨的瞳孔除了默默地追随着那纤细的手指外,不屑其他任何,这是为什么呢?自己曾有本事让那女人为此而发了疯,可为何他是那么的镇定自若,好似自己就如一朵洁白无暇的天山雪莲,所有的冰渍污迹在他面前都化为了乌有,是他不愿看,还是根本看不到? “好了。”阿连似乎轻松了许多,嘴角也泛出淡淡的一抹微笑,明亮得如同夏天的阳光,温暖无比,“你现在需要多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一步一行间,那飞舞起的白色衣诀随风浮荡,悠然缥缈,轻柔地到来,轻柔地离去,他,亦是这样的一个人…… “哟,师父对公主还真是体贴入微,连上药这种小事都要亲自担起。”说话的是一名红衣女子,她正慵懒地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媚眼如丝地瞟向正缓缓走来的阿连,魅惑的朱唇隔着面纱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阿连没有理她,甚至连一眼都不屑看,就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师父。”女子面露愠色,直起身子大嚷道:“那女人凭什么受到师父如此的关怀,她都成了丁勿派的皇后了,并且还当过妓,和嫖客上过床,师父为何总对她……” “够了。”阿连怒吼一声,回转身,用手掌掐住了女子的喉咙,毫不怜惜地把她按在了墙壁上。 “师父,咳咳,难道我说错了吗?”女子虽然感到一阵窒息,骨架像被摔散了一般,但她却依旧拼命地从喉咙间挤出了恶狠狠的话语,“说不定,她现在的身子……早已不是……冰清玉洁了。” 阿连凛冽的眼神,从未如此骇人过,手蓦地缩紧了,女子的脸色开始发青,最后就在她的脑中一片混沌,即将接近空白的时候,面前的人却一下子松手了。 女子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咳嗽着,急切地呼吸起周围的新鲜空气,阿连眯起了眼睛,冷冷地俯视着她:“易寒鹃,小心你的舌头总有一天会被割下来。” 第四十八章 凤凰 “云香,你出外一趟,尽快把这个檀香木盒,给在徐福客栈的圣女烛尚送去,不过切忌,中途的时候不要打开木盒旁的锁,这里面放有蛛仙派的秘密物件,可要加倍当心了。” “是,公主。”云香跪直身子,伸手接过了那个褐色的木盒,眼里顿时闪烁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木盖上雕刻着的是一只迎风而上的金黄色凤凰,大大的翅膀向边侧展开,闪闪发光的羽毛分叉而竖,两爪伸向了空中,扬起了斑斓的尾巴,细长的头颈弯成了一个弧度,尖喙从木盖的中央凸了出来,远远看去,像是木盖上铸了一个橄榄形的环,环的中间一小点呈空。 云香有些愣住了,她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只凤凰,感受着手指随着凹凸不平的盖面如音律般的起伏波动,不知不觉中,一阵阵幽幽的檀香从指尖溢出,随风而舞,侵入鼻中,竟然让人滋生出一种欲望的驱使,想象着自己的手指能化作水一般,穿透那只透明的凤凰,进入那漆黑狭小的空间。 “你怎么了。”千爱眯起了眼睛,水眸中是一片愈发看不见的深沉。 “啊。”云香一下子缓过了神,憨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公主,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好,你现在快去吧。”千爱敷衍似的笑了一下。 ~~~~~~~~~~~~~~~~~~~~~~~~~~~~~~~~~~~~~~~ 云香怀抱着木盒,走到大院时,正好看到紫星影和易寒鹃正在院子里比划武艺,两道蓝与红的身影,盘旋而上,鞭子在她们之间交缠环绕,“啪啪”声此起彼伏。 忽然易寒鹃一个娘腔,摔倒在了地上,她的手掌上多了一条鞭痕。 “鹃姐姐,你没事吧。”云香赶忙跑了过去,伸手想把她扶起。 易寒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挥手把她推开,云香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但怀中却死死地抱着那只木盒,没有让其翻到。 “寒鹃,你这算什么?把气发泄到奴婢身上吗?”紫星影不屑地睨视着她。 易寒鹃只是往手掌受伤处轻佻地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对不起,奴婢不该打扰两位圣女。”云香站起了身,咬了一下唇,转身离去,双手更是抱紧了怀中那只木盒。 待她走远后,易寒鹃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抚平了衣服的皱褶,笑道:“星影姐,瞧你这身功夫现今大有长进,可比水却兰差不了多少啊,可为何还是只能被禁锢在这蛛仙派,我看你应该到外面去感受一下那里的大千世界。 “大胆,我的事由得着你来干涉吗?”紫星影眼里弥漫上了一层寒光。 “星影姐,难道我说错了吗?”易寒鹃毫不服输地抬起了尖细的下巴,“现在,水却兰得宠了,教主什么重大的事情都让她一个人承担,那把我们这些剩下的圣女置于何处呢?给了她蛛仙派‘公主’的称号,又让她以‘朱妃’的名义嫁予丁勿,现在又做上了皇后的宝座,她可真是步步登天啊,那有什么稀奇的,还不是因为当年,楚菊用生命为她换来的这一切吗?” “够了,你别说了。”紫星影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易寒鹃知趣地把话打住了,顿了顿,继而启唇,语气甚是柔和了许多:“我知道星影姐和楚菊的关系非常好,她的死必是你这一生永远的痛,所以你非常想在蛛仙派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弥补楚菊的缺憾,但没想到,天天的刻苦训练,换来的却依旧是教主对水却兰的异常偏心,你看不过去,我更加看不过去,明明水却兰在青楼里大露风骚,把我蛛仙的面子都丢光了,可是教主非但不罚她,而且,又为她安排了更艰巨的任务,星影姐,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半点委屈吗?” 紫星影低下头,眼眶红了一片,她的话句句都踩到了自己的痛楚。 “更为可气的是,蛛仙的镇派之宝‘人皮面具’,这制作起来可是工艺十分复杂的,往往一张面具,就要花上几百年的工夫才能完成,蛛仙几千年的历史下来了,到了我们教主这一代,也只遗留下了五张面具,原本说好是每个圣女一人一张的,可是她竟然让水却兰一个人独用了两张,要知道这可是戴上后,再次脱下,超过三天不戴就无用的宝物啊。” 易寒鹃的眼角余光不时地瞟向紫星影,见她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不禁喜上心头,继续道:“想这水却兰还没有正式成为圣女之前,教主还是很疼星影姐的,只不过是当时一个陌生的女人坏的好事,那女人穿着破衣褴褛跪在门口整整三天,在第三天的时候,教主把你和楚菊叫了进去,吩咐你们到寻贺派去办点事,你走之后,教主便把这女人也叫进了屋子里,过后,水却兰就被这女人带走了,但不知为何,她又再次回到了蛛仙,而那女人却没了影子,就是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水却兰成了圣女,教主开始疼她,而星影姐却……” 紫星影已然沉浸在了忿恨之中,那一字一句就像利斧般,敲打在心底深处,让她一点一滴地陷入了其中,脸色更显阴沉,忽然,她像意识到了什么,厉喝一声,“住嘴。” 遂急忙抬头打量起四周,确定没人后,紫星影才吁了一口气,铁青起了脸,“你难道不知道教主最忌讳别人谈起这件事的吗?谁说了,就要受车裂之刑,你难道忘了吗?” “这有什么?”易寒鹃毫不在意地一笑,“我知道星影姐最疼我了。” “记住了,这些话以后不准再说了。”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易寒鹃看着她那完全已沉沦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微笑:“水却兰,看你怎么还跟我斗。” 一棵大树旁的草丛细微地晃动了一下,是因为风吗?无人注意到。 ~~~~~~~~~~~~~~~~~~~~~~~~~~~~~~~~~~~~~~~ 夜晚伴随着黑风的刮动,是一片萧瑟,忽然千爱的屋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公主,是烛尚。” 千爱打开了门,见一身粉衣,面蒙粉纱的女子站在门外,她遂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嗯。”烛尚从一只手臂的腋下掏出了那个檀香木盒,并用手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她可是骑最快的一匹马,连夜回到宫中的,难怪会这么累。 千爱把木盒放在了桌上,解了锁,却没有打开,而是用一根白线穿上了木盖上的橄榄环的小孔,在一头打了一个结,然后又在木盒上盖上了一个沾满了一层黄色胶体的透明半圆塑料盖子,盖子的一侧向外有个导管,千爱把线的另一头穿进了导管,在导管的周围拧上了橡皮套,这样这根线就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地拉缩。 烛尚也来到了桌边,屏神凝气地瞧着盖子里,千爱的心里也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对她真的那么在意吗? 线缓缓地被拉动了,透过那根导管,又拉动了檀香木盒的盖子,就在盖子往上翻了一小距离的时候,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黑点瞬间从木盒中喷涌而出,如一团黑色的漩涡般席卷了塑料盖的各个角落,浓烈地压下了里面所有的空气。 少许之后,黑雾渐渐散去,空间一些些地放大,最后剩下覆盖盖子内侧的一层薄薄的蜜蜂尸体,它们一个个紧挨着,浑身的绒毛黏附在了一起,翅膀交叉得都折了不少,身体被挤小到了极限,有的甚至都变了形,这样,它们一个不剩,全都让身体的一部分或多或少地接触到了黄色的胶体,似是一团湿漉漉的黑泥附在上面。 “公主,您要我从宫里山后面的那片树林中,抓来的毒蜂还是老样子呀。”烛尚吁了一口气,一脸的欣喜。 “嗯。”千爱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如果盖子被打开来过的话,这些毒蜂蛰了人后早就死了。” 千爱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了下来,托起下颚,用手隔着盖子游离在那些黑点之间,神色严峻,暗暗地思忖道:“是我真的把你想错了,还是你比我想得还要厉害。” “云香,她现在在哪里?”千爱迟疑了一下,问道。 “还在徐福客栈的三楼,我跟她说,让她在那里等我,我办完事后,一起接她回宫。” “你不要去了,我亲自去看看她。”千爱幽幽地站起了身。 第四十九章 崩溃 千爱戴着一顶穿有面纱的斗笠走进了徐福客栈,刚要上楼,却见一个全身邋遢的乞丐,拖着一条残腿,倦缩在楼梯的里侧,脚边还放有一个破碗,千爱心生怜悯,就往他的破碗里扔了一些碎银子。 “谢谢。”乞丐模糊地发出了声音,颤颤地抬起了头,方形的脸上到处留有疤痕或是皱纹,下巴围满了一圈又长又脏的络腮胡子,耳际些许白色的鬓发预示着岁月强加的烙印。他裂开嘴巴,一颗黄牙露了出来。 千爱盯着此人看了几秒钟,总觉得格外熟悉,一副埋葬在心底很久的画面渐渐地浮上了脑海,此人是……若不是忽然接受了春雨的洗礼,这棵枯芽应该会被永远地隐没在地底下,然后再覆盖上一层泥土,并且自己会狠狠地在上面踏上无数个脚印,直到踏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为止…… “客官,面来了。”小二手脚麻利地把面端了上来。 “吃吧。”千爱冲他微微一笑。 乞丐有些唯唯诺诺地从褴褛的衣袖中掏出了干瘪的手,往前伸了一半,却又马上缩了回去,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首领。” “首领?”乞丐像触电一般瞪大了眼睛,语气甚为惊讶,“你为何知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那是因为八年前,我曾在蛛仙与寻贺相交的那片树林里,见过首领的英姿。” 乞丐顿时一愣,瞬时,恍然醒悟道:“你是那时候逃脱的女子?” “对。”千爱直直地看向他,微微地皱了皱眉,“你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平静多了。” “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不会大惊小怪了。”乞丐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竟怀着一丝深邃,“记得当年姑娘与那名女子放火烧了我军营的粮仓,我追逐你们到了树林,最终却也只杀死了那名女子,姑娘一定为她的死感到非常痛苦,今日又再次见到了我,应该不光是为了请我吃面吧。” 说到这,乞丐竟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千爱有些愣愣地凝视着他,忽然浑身涌起了一阵寒意,似乎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前方盘旋,每靠近一步,就会沦陷一下,千爱四肢无力,感到异常害怕,害怕即将听到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是假,是真,或许,全都颠倒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轮回曲折。”乞丐嘴角竟也泛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不知姑娘是否是我当年用剑划伤左手臂的那位,你们裹着黑衣,戴着黑帽,放火烧粮仓,而我在与你们搏斗的时候,用剑划伤了你们两个其中之一,你们落荒而逃,我却穷追不舍,非要赶尽杀绝,像我这样残忍又自以为傲的人,老天也不可能不来惩罚我吧。” “黑衣,黑帽?”千爱用手尽量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由于震撼而崩溃地尖叫出声。可是捂住了嘴巴,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掉,掉下竟是一片片的碎片,如果这一切都是个错误的话,那么自己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连一粒砂砾都没有。 “没错,穿着黑衣黑帽,让人的确看不清你们的相貌,可是你们大概急于逃跑,想卸去伪装,遂把黑衣黑帽随意一扔,被我发现了,但是就当我毫无线索,想从河岸撤兵的时候,背后的草丛却在那无风的天气里响起了不寻常的瑟瑟声,我停住了脚步,命令士兵往草丛里射箭,箭一支支地接二连三地穿芒而入,可笑的是,竟然抵不过那家伙的一支背后黑箭。” “不——”千爱用手努力地箍着发胀的脑袋,此刻她直觉得耳边忽然涌入了几百个女人犹如洪水溃堤般嘲笑声,一阵阵地涌了上来,压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周围的景物也好似重叠地交错起来,眩晕无比,用力地咬了一下唇,却发现浑身的知觉早已麻木,自己就好似一个断线的木偶,“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四肢脱臼。 “也许是我坏事做太多了,老天爷故意来惩罚我,我竟然被手下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士兵干了下去,同样的,亦是一支背后‘黑箭’,我失去了我的官爵,我的信誉,我的财富,最后甚至被赶出了皇宫,流落街头,成了一名乞丐,原本我还抱有一种幻想,再次回到皇宫报仇,可是没想到,三年的战争后,寻贺派被吞并,我这个乞丐也百无一用,前几日,还被一群不名来路的人绑到了这个客栈的一间黑屋子,打折了一条腿,现今我这个残废人也只能寄居在这里,暂且苟活……” 乞丐依旧闭着眼,滔滔不绝地说着,似要把自己的悲苦遭遇倾泻而出,可他却没有发觉面前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 夜晚,暴雨倾盆,伴随着“轰隆隆”的一声,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 睡在床榻的紫星影忽地被惊醒,她睡意朦胧地微微地睁开眼,往四周略微扫了一眼,刚想再度进入梦乡,却感到前面有一道影子晃过,她的瞳孔瞬间变大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盖在身上的棉被却被一把扯落,影子飞快地抓起自己的左臂,紫星影挣扎着反抗,却反而被掐在肉里的那冰凉的指甲弄得锥心地痛,直觉得手臂一凉,衬衣的衣袖早已被撕毁。 与此同时,一条闪电霹雳在窗外,虽然只是那几秒中的一瞬,可是屋内的一切却被蓝紫色的光照得万分通透:椅子,桌子,以及屋内的人,他们渐渐地又被暗黑吞没掉,只剩下了一轮模糊的轮廓。 “水却兰,谁允许你擅自进我的屋子的,快点滚出去。”紫星影捂住了手臂的上侧,忿忿地对她喊道。 “哼哼,哈哈哈。”在暗黑之中,一阵大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你……”紫星影微微皱了皱眉,她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在笑什么?可是她意识到面前的女子似乎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星影,你手臂上的刀疤非常的漂亮。”千爱止不住地在笑。 “果真是……”紫星影一下子有些心慌,不过她连忙掩饰了自己的感情,幽幽地说了句,“这刀疤是公主还没来之前,练剑不慎所造成的,如果公主还有怀疑的话,不妨明天星影再和你详谈。” “哦。”千爱稍稍地颤抖了一下,邪媚地瞟了她一眼,“可是我看过蛛仙的记录,里面记载了你在八年前,和楚菊出宫过一次,而刀疤就是那次出宫时带回来的。” “嗯,我们是在宫外练剑的。” “不是去练剑,而是去杀人放火的吧,我寻问过管衣的宫女,她说你们两个曾要过一套黑衣,我问你,现在那套黑衣呢?” “不小心丢了。” “是丢了,丢在寻贺与蛛仙交界的那片森林了吧。” “却兰……”紫星影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忽然间,她再次抬起了脸,却挂起了讽刺的嘲弄,“无论如何,你应该感谢我们,水却兰,要不是我们,你现在可没那么得宠,要不是我们,你能当上皇后吗?要不是我们,你到现在还是个平庸的女孩。” “是吗?那我还真应该感谢你们。”千爱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她站在雨中,湿腻的碎发下,是那双迷茫,哀愁的瞳孔,一条闪电劈过,身边的树“咔嚓”一声折裂,向另一侧倒下,巨大的树干撞击了地面,地动山摇,飞扬起的尘土弥漫上了她渺小的身影。 古木儿,你理当知道我和姑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两个女人,因为我救了你,你知道,但是,你不说,你宁愿射死了我姑姑,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再次回到军营,拉下你的首领,坐上了将军的位置。 教主,你为了利用我,完成蛛仙的伟大事业,特意安排了这场好戏,借别人之手,让我亲眼目睹亲人的离去,你好厉害,厉害得让我五体投地,是你,把仇恨一点一滴地植入了我的心里,又是你,让我忘记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把我拼命地往泥潭里推?天啊,到底有没有人想过,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还有个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我。 千爱双膝发软,一下子跪了下来,溅起的泥水洒了她一身,抬起苍白无助的面容,仰望这乌云密布,漆黑无比的天空,她忽然发觉太阳离自己是多么的遥远。 第五十章 求饶 一簇惊慌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阵狂风飞卷而入,屋内的桌子,椅子均发出了“咯咯”的抖动声。 老妇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冰气,她那凛冽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下四周,地上的积聚着的灰尘竟一致地犹如排山倒海的落叶一般,往后扬起。 一个蹲在衣橱旁的身影落入了眼帘,老妇人大步地朝她走去,地板被木屐清脆的响声踏得一震一震,几近碎裂,而那身影却恍若置身事外,毫无半点反应,甚至当来人走到她面前时,还发出了银铃般蛊媚的笑。 “却兰,起来。” 沙哑深沉的嗓音传入了耳际,这算在命令她吗?她是谁?凭什么命令她?你这个杀人凶手,千爱抬起了略显憔悴的脸庞,撩了撩额前泥泞的碎发,原本涣散的眼神立马地聚焦起来,刻骨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披着面纱的女人,仿佛想要把她剜成碎片。 “却兰,起来吧。” 再次的叫唤为何听起来,会有那么一丝轻柔,真是太罕见了,这女人,我还真有些搞不懂她了,自己用如此痛恨的眼神看向她,她竟然一点也不发怒,脸上还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是坏事做太多了,来祈求别人的原谅吗? “我亲爱的教主。”千爱鬼魅般亲昵地睨了她一眼,“你知道吗?如果想要让一件事情永远地保密下去,是要做到‘赶尽杀绝’这四个字,可是你竟然让他活了下来,教主,你做事太不稳重了。” “谁,是谁说出去的。”老妇人的脸抽搐得更加厉害。 千爱冷冷一笑:“现在再问,是不是太晚了?毕竟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却兰。”老妇人别过了脸,身子微微地颤抖着,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能不能……忘记。” 哈哈哈,她竟然叫我忘记,忘记什么?忘记她是怎样计划害死我姑姑,再利用我为她做事的?忘记她是怎样在我的脸上刻下那一道道刺青的?忘记她是怎样让莫须有的仇恨一点一滴地植入我心里的?太有趣了。 突然间,如春柳般优柔清雅的音调随着风儿一点点地飘逸了出来:“教主,您还是叫我‘千爱’吧,这毕竟是我的真名。” 老妇人一下子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霎时脸色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 铺满黄色墙纸的小屋内,一缕青烟袅袅地在蜘蛛供台前形成了一片云气,一只赫大的蜘蛛像在其中若隐若现,刷白的眼睛突兀地瞪得奇大无比。 老妇人跪在座垫上,闭着眼,缓缓地敲打着手中的木鱼。 “拜见教主。”阿连走到她身后约一尺的地方,跪下了身。 “有什么事吗?” “徒儿刚刚听说却兰被关进了牢中,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要这样做。”阿连急迫地问道,眉宇见是那清晰可见的焦灼。 “刚刚听说,就跑来这儿,阿连你对你这小徒儿还真是关心。” “我……”阿连顿了一下,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教主,您这是怎么了,徒儿认为却兰能在蛛仙派干出一番大事业,所以才对她加倍注意,如果教主为了却兰犯的一点小错就把她打入大牢的话,这对却兰实再是太不公平了。” “大胆阿连,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教训到我的头上。”原本木鱼缓慢的敲击声,霎时变得非常急促,她生气了。 “对不起,教主,徒儿不是这个意思。”阿连弯下了腰,双手撑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入了两臂之间,油光光的地板上倒映出的,是他那由于惊慌而瞬间放大的瞳孔,与那白得不能再白了的俊俏面容,“徒儿永远也不会忘记,教主在幼年时救徒儿一命的恩德,徒儿发誓过会以死效忠蛛仙,永不忤逆教主。” “你知道就好。”老妇人冷冷地笑了一下,原本强硬的语气柔和了些许,“蛛仙向来从不收男子,你是唯一一个,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器重吧。“” “可是却兰她……” “我关她并不是因为那件事,而是,哼哼,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她已经不会再听话了。”老妇人手中的木鱼竟又再次加速,犹如打钟般地轰鸣作响。 阿连不解地愣了一下:“您说的是什么风声?” “这……你不需要知道,出去吧。” 阿连浓密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死心,丝毫不死心,只要有关水却兰的事,他都想弄个水落石出,可是自己是那么得渺小,根本没有能力帮忙,该死,自己真该死,他在心里狠狠地臭骂了自己一顿,随后,颤抖着站起了身。 听着这永不停歇的木鱼声,阿连感到脑袋一阵发晕,他现在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间屋子。 却兰,你等我,我一定会设法把你救出去的。 ~~~~~~~~~~~~~~~~~~~~~~~~~~~~~~~~~~~~~~~ 潮湿暗黑的牢房中,忽然亮起了一束火把。在一根根坚硬的铁柱之后,他看到了浑身泥泞,倦缩成一团颤颤发抖的千爱,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坏了的布娃娃,孤零零地躺在角落,独自承受着被人遗弃和遗忘。心,猛地像被针扎了一下。“却兰——”他的声音哽咽了。 千爱抬起了混浊不堪的眸子,看了一眼来人后,欣慰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师父,你来看我的吗?”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连痛苦地喊道。 千爱孩子气地笑了,笑得很美,“我在这里挺好的,师父你不要担心,每天有人会定时送饭送水,累了的话,我还可以随地歇息,比在外面强多了,用不着整天打打杀杀。” “不——”看到她那憔悴的脸庞上勉强挤出来的笑颜,阿连痛,痛得直想用力地把她揉进怀里,他伸出了手,穿过铁柱的缝隙,试图想要够到她、抱她,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远,他的指尖只挥洒到了一片似有似无的空气。 “却兰,过来好吗?”几近恳求的音调,夹杂着期盼。 千爱愣了一下,抚媚地用手轻柔地抚了几下披在肩上的散乱秀发,却没有动,见阿连身子一僵,她却再度露出那动人的一笑:“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听说过,蛛仙里的毒蜂最爱的东西——黄氏蜜,可是这种黄氏蜜虽美味却含有剧毒,每次它们为了争抢,都会斗得你死我活,挤压同伴的身体,撕扯它们的翅膀,只为喝上那一点点的蜂蜜,最后,可想而知,它们全都死了,死得一个不剩,师父,你知道谁是这群毒蜂吗?” 千爱邪媚地瞄了他一眼。 “什么?”阿连大惊,有些反应不过来,漆黑的瞳孔一瞬不动地盯着她。 “哈哈哈,就是这里蛛仙派所有的人。”苍白的脸上竟泛出了诡异而又兴奋的笑容。 第五十一章 替身 牢房的铁栅栏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被打开了,这次来的人不是阿连,竟然是紫星影。 一直俯视着的视线注意到了她渐行走近的步伐,千爱微微地抬起了脸,不禁一愣。 “却兰,我戴上这张面具漂亮吗?”紫星影神情复杂地睨向她,挑起了修长的细柳眉,似有三分挑衅,八分得意。 千爱莞尔一笑,别过了脸:“这张面具无论戴在谁的脸上,都非常漂亮。” “哦,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紫星影款款地走了几步,竟也扭起了细蛮腰,“同一张面具,戴在不同人的脸上,气质是不一样的,却兰,你说说看我俩的气质哪一个更大方、更优雅呢?” “谁是丁勿派的皇后,谁就有气质。”千爱丝毫不在意地再次垂下了头。 “是呀,现在教主让我顶替了你,以后我就是堂堂的丁勿皇后了,你肯定心里不好受吧,毕竟你犯了那么大的事儿,是该受些处罚了。” “哼。”千爱嗤笑一声,“说吧,什么处罚?” “处罚是肯定的,不过……”紫星影顿了一下,意味生长地瞥了她一眼,“现在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以少受点苦,却兰,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微愣了一下,而后问道:“什么机会?” “听烛尚说,你在怀疑云香,我现在问你,她到底是不是蛛仙派的奸细?” “哈哈哈——”千爱大笑,“那还用说,当然是她咯。” “真的是她吗?”紫星影目露怀疑之色,“你不是没有查出她的把柄吗?” “确实是她。”千爱瞪大了眼睛,像是自信满满,“自从我来到蛛仙派,都是她在服侍我,要知道,我是离不开她的,可是现在我一个人独自被打入这牢房,她倒好,在外面逍遥快乐,你认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告诉你,云香肯定就是奸细。” 紫星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地瞧着,像是在推究些许的端倪,良久,她神色逐渐阴沉,冷冷地笑道:“水却兰,你这理由编得太荒唐了,愤怒了吧,最亲密的侍婢都离你而去,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想借机报复,报复整个蛛仙吧。” “我说云香是奸细,就是奸细。”千爱脸色变得异常的恼怒。 “你还死不悔改?”紫星影佯装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清了清嗓子:“教主找我们三个圣女询问如何处置你,除了烛尚稍有心软外,我和寒鹃都一致认为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做圣女了,所以水却兰,你必须被废……武……功。” 她说那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特别加强了语气,原本还打算目睹一下千爱求饶的样子,可是竟没想到如意算盘被打破了,千爱的嘴角挂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弧度,脸上坦坦荡荡。 “你……”紫星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遂从衣袖中掏出一根银针,针尖上闪耀着冰冷的光芒,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怎么再笑的出来。” 她一把抓起了千爱纤细的手腕,一针刺了下去。 没有听到任何惨叫,没有感受到任何反抗,千爱的灵魂好似早已飘走,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 云香正无精打采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由于千爱入牢,她被教主安排到紫星影的身边,而紫星影不知为何总是喜欢处处刁难她,并让她这贴身侍婢去干下人的活儿,这不,又被吩咐到蛛仙最有名的珠宝店里,去买玉镯子。 “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玉镯货色?”伙计跑上前,客客气气地问道。 云香稍许思量了一下:“将一滴水滴在玉上,成露珠状久不散开;手摸一摸,有冰凉润滑之感;朝向光明处,如阳光、灯光处,颜色剔透、绿色均匀分布;舌尖舐有涩的感觉。” “那么姑娘,玉镯的大小是多少?” “将玉镯戴入4个手指,至“虎口”外,感觉稍紧一些,然后将玉镯取下,测量一下内径,刚好是55毫米。” “质地呢?”伙计又问。 “翡翠颜色要浓艳并且均匀,必须色正。透明度好,质地细润,翠绿和深绿均具有透明感,如清澈的泉水,并赋有光泽,水份好。翡翠的形状、大小、厚度应适宜,磨工粗细均匀。应无黑点、斑点、无裂纹、无花痕。” “对不起,姑娘,这种品种我们没有,要不请您跟我到里屋再行商榷。”伙计说着,有礼貌地把云香领了进去…… 里屋内,一名男子背对着,坐在桌边喝着茶,他的身形俊朗挺拔,举手投足间更显霸气优雅,瀑布似的锻发落得满肩墨色,光看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阵眩目,美得让人离不开眼。 云香似乎被震慑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伙计微微一笑,知趣地退了出去,锁上了门。 “域——”云香张开双臂,慢慢地靠近了他,伸出手,怀住了他的腰,贴近了身子,把脸靠在了他宽阔的肩头。 颜域不为人知地轻轻一颤,随后勾起了一抹妖娆的笑,在云香的侧脸边吐着清新的气息:“云儿,你,最近好吗?” 云香淡淡地闭着眼,什么都没有说,忽然她轻俯上身,接触到那两片柔软红润的唇,强烈地吸允着,似乎极力地想从中觅取甜美的甘露。 “云儿,你不要这样?”颜域有些烦躁地推开了她,目光滑过她涨得通红欲望的脸蛋,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他站起了身,走到了窗前。 “域,你不要我了吗?”云香轻声地叫道,声音夹杂着悲凄。 “没有,我怎么会呢?”颜域缄默了一刻,再次转身,俊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动人的弧度,“云儿,这几天,你受委屈了。” 云香顿时愣住了,少许,她缓过神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是兴奋,亦是慰藉。未曾说过如此轻柔的话,而今,他却唯独对我说,他是关心我的,他是关心我的。 想毕,云香的脸上再次挂上了欣慰的笑容,犹如雨后的彩虹那般明媚。 颜域伸出壮健的臂膀,一把把她搂进了怀中,宠溺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水却兰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吧,连累了你。” “她入牢了,教主把我掉到了紫星影的身边,现在那张人皮面具戴在她的脸上,可是由于水却兰的关系,她总喜欢没事儿找我茬,迁怒于我。”云香看似万分委屈,但身子却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享受着从他身上流窜出的阵阵香气,迷醉了,仿佛这是世上止痛的最好的良药。 顿了一会儿,磁性般魅惑的嗓音近在咫尺地再次响起:“云儿,其实水却兰很在乎你,否则,她很早就可以对你下手了。” “可是我只在在乎你。”云香娇媚无比地说道。 “你不后悔?” “不后悔,我当然不后悔。”云香抬起了秀气的脸蛋,柔嫩的手滑过他粉雕玉琢的面容,感受着那如丝绸般细腻的触感,眼睛瞠着一动不动,仿佛整个被那黑玉般的眸光吸了进去,两片红云似有似无地浮在了双颊上,倾倒于他那摄人的气魄。 颜域含笑,眯起了凤眼,抓住她肆意侵犯的小手,放到了唇边,轻轻地吻上…… ~~~~~~~~~~~~~~~~~~~~~~~~~~~~~~~~~~~~~~~ 躺在冰凉的地上,手腕处,脚腕处全都红肿了一片,惨白的脸望向天花板,上面依稀地倒映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姑姑,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唤的话,那就把我带走吧,我不想再一个人独自地留在这儿,求你了,把我带走吧。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位女子朝这里飞来,就离这儿不远,温柔的手掌向她伸出。 千爱努力地挪动起自己的左臂,举向了空中,就差一点就能够到了,她试图动动手指,可是酸疼的手腕让她已无力去做这些,尽量地扯紧手臂,直得连青筋都暴露出来,汗水从额上滴落,可是为何还是触碰不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的脸色由高兴到落寞,再由落寞到失望,女子转身飞走了。 “不——”千爱凄惨地大叫一声,臂膀重重地跌落,一阵麻木之后,是那从内而外涌出的苦涩,她干裂的唇愈加颤抖,随后眼前凸显出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不停地呐喊:“蛛仙,我要你死。” 第五十二章 复容 “快,放这儿。” “喂,你当心点儿。” 千爱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说话声,她虚弱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景象在狭小的空间内逐渐清晰起来,一排侍女走了进来,她们拿起斧头,在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上凿了一些铁钉,并在其上挂满了许许多多面大的铜镜, 忙忽了一阵后,就听到到“砰”的一声,铁门再次被锁上,吵闹的声音渐行远去,终于这里恢复了一个人的死寂。 千爱颤抖地支起身子,由于手脚腕红肿得厉害,她既不能站起来,又不能够东西,只能半趴在原地,奇怪地瞧着围绕在四周的这些明晃晃的光亮。 镜中的自己很是惨不忍睹,泥泞的身子,无神的瞳孔,只有一片雪白的面纱在脸上似有似无地飘动,还算得上清爽,似是一朵带霜的梅花,独傲在凄寒的日子里,这也许是寒冬腊月里唯一的一丝生气了吧。 千爱独自欣赏着这份凄美,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在这是,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束光投在了镜面上,反射进了她的眼睛,一阵刺痛,抬起手臂,挡住了视线,耳边却听到了尖锐的娇笑声。 “却兰,没有想到,你也有落得如此惨淡的地步。” 如此嘲弄鄙夷的口气,不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千爱淡淡地转过头,轻轻地笑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都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易寒鹃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与铜镜的之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眼底是那份满满的得意。 “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千爱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目光霎时变得炯炯有神,即使再怎样落得其惨无比,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也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怯懦。 “哟,看来却兰还挺有精神的。”易寒鹃倒也不发怒,只是幽幽地说道,忽然她秀臂向前一扯,面纱随风而落。 千爱惊慌失措起来,脸上冷冷的,一丝不挂地被暴露在了空气中,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恐惧与害怕,一抹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易寒鹃身后的镜面上。 “不——”千爱大喊一声,紧紧地闭起了双目,用手掌捂住了脸颊,她不忍去看那镜中的自己,那样丑陋,那样可怕,从不在脱下面具或卸下面纱后照过镜子,这是头一回,自己却为此吓得心惊肉跳。 易寒鹃浅笑着走到千爱的身旁,忽然一股钻心的疼从千爱的头顶上蔓延开来,她本能地偏起身子,顺着发丝被扯的方向,阴狠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水却兰,怎么了?被自己的容貌吓到了,是不是为那消失了的花容月貌感到惋惜。” 千爱撇过脸,看着易寒鹃那鬼魅般的笑容,忿然地怒瞪着她。 “哟,怎么了,却兰妹妹有什么不满的吗?看你怒火中烧的样儿。”说着,她眯起了透着寒气的眸子,又加重了手中的劲儿,拉起了千爱的头发,把她的身子使劲地拖到了离镜子相隔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头皮疼痛难忍,一阵发麻,千爱闭上了眼睛,只要不去看,什么都会好的,只要不去看,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一遍遍地反复着告诉自己,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怎么了,不敢看了吗?你还真是胆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砰——”千爱的头发被拉起,脑袋重重地撞在了的铜镜上。 “第一下,为的是你的傲慢与残忍。” “砰——”,“第二下,为的是你的所受到的独宠。” “砰——”,“第三下,为的是你在青楼勾魂魅骨的本事。” “砰——”,“第四下,为的是你独占了阿连师父的心。”…… 铜镜碎裂了一地,千爱独独地躺在冰凉的地上,鲜血顺着她的额角缓慢地滴落,流淌在一起,凝结成了一抹鲜艳的瑰丽。 在一片混沌之中,好似看到了姑姑诀别似的微笑,听到了四公主悲愤的呐喊,感觉到了易寒鹃胜利的笑容,触摸到了自己死亡前的绽放,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随后被打入天空,像花火一般静静地陨落,陨落成了一条断裂了的轨迹。 ~~~~~~~~~~~~~~~~~~~~~~~~~~~~~~~~~~~~~~~ “你们,快,快还我我爹爹,阿娘的性命。”男孩嘶叫着冲向那几个戴着粗壮的男人,瘦小的身躯却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摇晃,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试图再次走近,力不从心的左腿一歪,他又再次跌倒。 “哈哈哈——”粗壮的男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男孩倔强地与其对视,却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鄙夷与不屑。 男孩怒了,可是他的发怒更让那些人笑得不可抑制,仿佛他只是一个小丑,他的喜怒哀乐表现在舞台上,全都成了最好的笑料。 男孩有些惆怅,迷糊地看向远处,一只灰狗摇着尾巴,伸着舌头,狗眼笑嘻嘻地审视着他,笑,你也笑我,狠狠地瞪它一眼,灰狗却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是不是?男孩羞愧地低下了头,垂下的视线接触到的只是自己的脚尖,小小的,永远也不可能跨过湍急的河流,更何况攀上宏伟的大山呢?男孩无所谓地闭上眼,仿佛他的心已超空,对一切看得早已平淡如水,就差命运即将带给他的判决。 粗壮的男人们抡起大刀,呲牙咧嘴地走向他。 忽然一个女子的身影挡在面前,一剑闪过,那些人纷纷倒下。 男孩愣愣睁开了眼,惊讶地看向她,恍然飘动的黑纱,两鬓些许的白发,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魄,都预示着面前是一个地位不同寻常的中年女子,她有着天然的高贵气质。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的嗓音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沙哑而深沉。 “阿莲。”男孩怯怯地回答到。 “什么‘连’?” “莲花的‘莲’。” 女子绷紧了脸,思忖了良久:“如果你想要变强大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 “要,我当然要,我不能被人看不起,我要为我死去的父母争口气。”男孩自信坦坦地说道。 “不过,你要改名字,‘莲’太过阴柔,去掉草字头,以后你就叫阿连吧。” 男孩咬了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无惧地直视着女子的目光:“好,我就叫阿连,阿连就是我。”…… 一下子醒了过来,已接近傍晚,太阳只剩下了一点儿,消散在零落的云上。颠簸的马车外是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与山脉,乡村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连感到左肩一阵酸疼,他转过脸,不禁笑了,千爱的小脑袋搁在那儿,睡得很安详,只是……阿连微微瞥了瞥眉,她额头的伤口与手腕虽已经过即使处理,细心包扎过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可为何还没醒来,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阿连把千爱的身子靠在车蓬壁上,从怀中掏出老妇人的那颗蜘蛛绿色霏翡戒指,抚摸了一会儿那红色的沙漏状斑记,随后他俯前身,心疼地撩了撩千爱额前的碎发,略显焦急地对她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你会不会因为不想看到自己的容貌,才这样一直昏睡不醒,却兰,我会帮你恢复容貌的,可是你要答应我,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把蜘蛛背部的红色的沙漏状斑记,抹上了千爱刺青的地方,奇迹般地,那些刺青顷刻消失了,美丽洁净的容颜,白皙无暇的脸庞,她又回到了原来。 八年了,你已经整整消失了八年。 阿连眼眶湿润了,因为太多的感触,因为太多的回忆,不自禁地湿润了,他的嘴唇颤抖着,勾起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倘若你的背上只剩下了一支翅膀,我会变成另一支翅膀陪伴着你;倘若你消失了美丽的光怀,我会为你画上一轮美丽的太阳;倘若你的眼睛内看出的只有一种颜色,我会为你涂上七色彩虹。” 不知道是否听到了阿连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千爱竟然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抖地撩了起来,一颗明亮漆黑的瞳孔带着几份惊奇,打量着四周。 “却兰,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阿连有点难以置信,直直地盯着她片刻,随后缓过神来,一把把她扯进了胸膛,用了很大的力,似乎想要把她揉碎,与自己永远地相依,阿连眼眶红了:“却兰,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你知道吗?” 千爱在他的怀里被压得几乎都不能呼吸了,绑着绷带的四肢狂舞,却依旧抵挡不了那坚实的胸膛,好久好不容易,面前的人终于松开了自己,她抬起略显羞涩的脸颊,清澈的水眸地眨了两下,莫名地问了句:“请问,你……是谁?” 第五十三章 祈祷 我叫千爱,今年十六岁,刚睁开我貌似沉睡很久的眼睛,就被一个人狠狠地抱在怀里,气都喘不过来,又羞又急之下,挥舞着缠着一圈圈绷带的四肢,想要反抗,可是力气小得就如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糖,那人毫无察觉,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我,正想发怒,定睛一看,哇,原来是名皮肤白皙的俊俏男子…… 他和她并排坐在木屋前的小河边,看着淌淌流逝而过的河水,阿连用手轻搅河面,紧蹩的眉渐渐地舒展开,他侧过脸,静静地说道:“你已经二十四岁了。” 他和她一起到田里去做农活的路上,千爱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她出生的地方——烟县,那里的天是多么的蓝,那里的地是多么的绿,那里的人是多么的好,阿连沉默了良久,脸色渐渐阴霾,最后愤怒地打断了她:“闭嘴。” 他和她骑在同一匹马上飞奔,千爱吓得紧紧地揪住阿连的衣服,双目用力地闭着,使劲咬着牙,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一分神,就会摔个嘴啃泥,阿连转过头,好笑地瞅着她:“你以前可从没如此胆小。” 他和她一同到山上去观日出,当一轮旭日从云海中腾越而起之时,千爱拍着手,绽放了一个最美丽的微笑,忽然,她感到脸上一凉,阿连的手指攀上了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神带着复杂与矛盾,随后薄薄的唇颤抖了几下:“爱,你的笑很温暖。” ~~~~~~~~~~~~~~~~~~~~~~~~~~~~~~~~~~~~~~~ 这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落,百姓都过着朴实无华的乡下生活,耕田,养禽,捕鱼。每到一定时候,这个村落的人们有一种传统——庙殿祈祷。 庙殿门前有一条名为六十浩川的河流,这条河流穿越了整个村落,几乎在每家门前都会打个弯儿,因此所有来参拜的人,都要在河里洗手、漱口,以净身心。从小道上进入,就可以看到被苍山绿树环绕着的鸟居,沿着碎石参道缓步前行,就可以看到以原木修筑,茅草盖顶的庙殿,一派清穆庄严、远离俗世的气息。 千爱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拜祭,她格外兴奋,拉着阿连有说有笑的,忽然她眼睛猛地一亮,小道旁有个卖偶人的小贩,一大群孩子蹲在那儿观看偶人表演。 这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袍,头带斗笠的偶人,它的身上连着细线,随着细线的抖动,她一会儿弯腰鞠躬,一会儿旋转跳舞,一会儿又握拳打斗,作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姿态,惹得周围孩子一阵哄堂大笑。 “阿连哥哥,我要那个。”千爱用手指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傻瓜,这是给小孩子玩的。”阿连宠溺般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 “可是,我才十六岁啊,我也是小孩子。”千爱不服气地问道。 “你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不管,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十六岁,好阿连,你给我买,好不好?求求你了。”千爱两眼闪着泪珠,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可是说了半天阿连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是一瞬不动地瞧着那偶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爱一看他那样儿,不禁有些失望了,既然没反应,我就只能软硬兼施了,她大呵一声:“我今天不跟你回家了,也不吃饭了,而且……而且再也不理……。” 阿连侧过脸,漆黑的瞳孔里闪出了一丝冰冷,随后又消失不见,虽然只是一瞬而过,但已经足以让千爱吓得冷汗直流,原本愤怒的抱怨嘎然而止,浑身竟然微微地哆嗦起来,声音低得细如蚊吟:“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 “爱稍等一会儿,待我们从庙殿里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买,你说行不?”目光柔似水,语气轻和怡人,他,又恢复了当初。 “好,当然好。”千爱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前面阿连的模样实再是太可怕了,看来自己真的是惹他生气了,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疙瘩,还是什么,千爱愧疚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阿连顿时一愣,随后他的嘴角泛出一抹动人的微笑,绽放在那白皙的肤色上,灵动般地让他的周身逐渐弥漫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深邃而又缥缈。 千爱很少看到他真正地笑过,这一下,倒把她给弄懵了,有些痴傻地凝视着他。 “好了,快走吧。”阿连好笑地拍拍她的脸颊,似要把她弄醒,随后牵起了她的手,往庙殿方向走去。 千爱为刚才自己的失态顿时涨红了脸,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心里却不免感到有一丝伤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笑了…… 他们到屋脊两边翘起的拜殿前,往带木条格的善款箱里扔点碎银子,把手拍几下,合十祈祷。拜殿内没有神像,也没有牌位,拜殿前却挂有很粗的麻绳,用手摇动几下,撞得麻绳上的风铃发出响声,清脆悦耳。正殿一旁的祈福牌架,是通常由祈祷人把心愿写在纸上,塞在木排里,而后再挂到架上。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缕花香,祈祷架上的木排左右碰撞着,一朵花瓣不知何时已悄落其上,颤颤微微地插进那些许的缝隙空间,绽放在那一个个小小的心愿当中,此时花香更甚浓烈,而人们的心愿却在欢乐地拍着手,节奏逐次增快,似是庆祝着他们美好的明天,千爱笑了,因为她明白,这其中也包括着自己和阿连的……虽然他俩未曾相互看过彼此的心愿。 大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人们匆忙地躲进了道边的亭子,就是因为跑得太过急切,有的人摔了一跤,有的人掉了东西,还有的人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 千爱看着亭子四周密密麻麻的雨丝,不禁有点儿伤感,毕竟她一天那么好的心情就这样被搞坏了。 忽然千爱像似看到了什么,浑身不禁一怔:是那个蓝袍的偶人,断了线,冰冷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它的左手臂折了,孤零零地和身体分开,雨丝毫不留情地打在它的脸上,凝结成一滴泪,从眼睛处悄然滑落。 “救救它——”千爱抚面大叫了一声,迅速地冲到了外面,雨水浸湿了她。 “爱,回来。”阿连的脸色从未如此慌张,他追了出去。 千爱捡起了地上的偶人,手指颤抖地擦拭着它的脸,不要哭,绝对不要哭。 “傻瓜。”阿连阴沉着脸,走到她的身后。 “我想要……把这个偶人带回去,把它再次接上,可以吗?” “为什么非要这个偶人?” “断了线的偶人,永远不会再活了。” “可是断了线的偶人享有了自由,不用再被束缚着过日子。” 千爱大吃一惊,她侧过了脸,看到的是阿连眉宇间那一抹淡淡的愁容,愁容盛开在他那俊俏的面容上,却平添了数不尽的伤感与凄凉,就像这四周围的雨,朦朦胧胧,却让人分辨不出那精心堆砌的路在何方,也许在这里,也许在那里。 ~~~~~~~~~~~~~~~~~~~~~~~~~~~~~~~~~~~~~~~ “教主,请你饶恕我。”易寒鹃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 “没有我的允许,谁叫你擅自做主的。”老妇人的双眸迸发出了难以预料的寒光。 “水却兰做事太过高傲,寒鹃只是想小惩一下她罢了。”紫星影在一旁劝道。 “哼。”老妇人不屑地瞥了易寒鹃一眼,“真的是这样倒好了,只怕她是公报私仇。” 易寒鹃浑身又是一阵哆嗦:“教……教主,徒儿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抓捕那两个从蛛仙逃跑……逃跑的人。” “那件事,我自有打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吧。”老妇人皱褶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柔美微笑,“你去车裂吧。” “啊。”紫星影不觉大吃一惊,“这,太过严苛了吧。” 易寒鹃也像根木头般呆住了,过了几秒钟后,才渐渐地缓过神来,脸上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与自然,她低下头,冷冷地笑了几声:“水却兰都不听话了,教主还那么关心她,甚至为了她,要置别人于死地,可是教主有没有想过那些真正忠诚于蛛仙的人?怎么让徒儿说您不偏心呢?只怕说了,又让您不高兴。” 老妇人挑了挑眉,缓缓地走到易寒鹃的身边:“水却兰的确和你不一样,她心思缜密,没有你鲁莽焦躁,她智慧过人,没有你庸俗愚蠢,更为重要的,她是我的……” 沙哑的嗓音俯在她的耳边,柔声地说了两个字。 易寒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没等她吐出半个字,一把匕首已深深地扎入了她的体内。 “星影,你明天去丁勿,现在去准备吧。”老妇人甩了一下衣袖,背过了身。 紫星影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连说话都结巴了:“教……教主,云香聪明伶俐,我想带她一起……一起去。” “你放心她?” “嗯。”紫星影缓了一口气,语气渐渐稳定了下来,“星影调查过了,水却兰是为了当年的事来报复蛛仙,所以才想把云香一起拖入大牢。” “可是。”老妇人微蹩眉,“却兰当时提出找奸细时,她应该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不对,教主,依星影之见,水却兰肯定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故意搞坏蛛仙的事业,回到这里,并用‘奸细’来分化我们,因为云香是我们蛛仙盯着她的眼线。假如说,她是后来才知道,先前是出于忠于蛛仙目的找‘奸细’的话,那么,当星影再次向她求证,在心中恨念的支配下,她应该矢口否认云香是奸细,可是她没有,所以星影推测云香不可能,也不会是奸细。” 老妇人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像是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你现在成熟了许多,不枉我对你的细心栽培,去找云香两个人准备一下吧,以后蛛仙就委你重任了。” “是,教主。”紫星影转身向门外走去,当她经过易寒鹃尸体的时候,甚至感到被压抑得喘不上气,她努力地摇了一下头,试图要抛去那可怕的画面,随后一步,跨出了门槛。 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老妇人看着那灰蒙蒙的蜘蛛像,脸色逐渐阴霾,她一下子挥手砸碎了蜘蛛供台上的香炉,双手攀上了蜘蛛庞大的躯体,把脸颊靠上了它背上的红色沙漏形斑迹,不停地揉搓着,辗转出一种参杂着爱与恨的悲愤:“阿连,我的好徒弟,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你太能干了,偷了我的戒指和我的人,你以为自己就能逍遥快乐地脱离蛛仙的控制吗?” 第五十四章 花火 面具节在这个小村落可算是个不小的节日,在这一天的晚上,男人们穿上肥大、宽敞,以黑、红、黄三个基调为主的袍服,而妇女们则多穿一件色彩艳丽的内衫,外罩宽大氆氇坎肩。村落中间的一大空地里会升起了一团大的篝火,这个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手拉着手跳舞,不过他们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姑娘们都必须要头戴一张樟木雕刻而成的动物面具。 千爱的邻居有位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孩,叫玛纪,她可真是个热心的姑娘,太阳还没下山,她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的珊瑚宝石首饰,还一些色彩斑斓的服饰。 “小爱,你好了没有。”玛纪坐在桌边,手里端着的茶杯里的水都见底了,她深呼一口气,大声地嚷道。 “好……好了。”千爱双手扯着衣角,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 “我说你这龟速也太慢了吧。”玛纪没有看她,倒是把茶杯倒举在空中,一滴水珠懒洋洋地滑落了下来,她的口气似有些许的无奈,“你已经让我喝光了五杯茶水了。”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这衣服太花哨了,还有这首饰,戴在身上太重了,所以我一直在疑虑能不能穿出去给人看。” “哈哈哈——就为了这个原因,你穿了那么久。”玛纪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我说小姐,你这思想也太保守了吧。” 千爱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看你真应该让你的阿连哥哥教教你如何欣赏美。”玛纪不怀好意地轻轻瞥了她一眼,谁知道这一瞥,竟让玛纪自己呆住了,手中的茶杯叮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了。”千爱顿时吓了一跳,面前的女子脸色木呐,眼睛愣愣地勾着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她该不会是灵魂出鞘了吧。 “噗哧”一声,玛纪竟然突然嗤笑出了声,“臭丫头,原本脸蛋就长得不错,现在加上一番打扮,更是美如天仙,让人挪不开视线,只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的这里需要迅速地提升一下。” “什么嘛,就你会嘲笑我。”千爱赌气地一别头。 “好好好,别生气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哦,对了你的阿连哥哥呢?”玛纪笑着问道。 “他今天带上弓箭去后山捕猎了,所以会晚点回来,他说不要让我们等他了。” “真奇怪,捕猎为什么要捕一天呢?”玛纪有点儿感到奇怪。 “我也不知道,大概阿连哥哥想多练练箭法吧。” 玛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面具,一张递给了千爱,:“你戴白色的兔子,我戴咖啡色的猫咪。” ~~~~~~~~~~~~~~~~~~~~~~~~~~~~~~~~~~~~~~~ 家家户户都门口都挂有活灵活现的门神,抬头见喜的横幅,精美的窗花,五彩的年画,花团锦簇的灯笼,把原本漆黑的山村小道闪烁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派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节日景象。 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架起了一堆木柴、树枝,一个村民手持着一根火把走了过去,顷刻间一团熊熊的烈火就燃烧起来,把漆黑的天空照得份外明亮,照映了人们欢乐的脸庞与自信的笑容。 “小爱,我们快上去,要跳舞了。”玛纪急不可耐地把千爱往前面拉去。 “可是,我不会呀。” “这有什么,我来教你。” 一些老者已经坐在一边拍打起了清脆悦耳的烟盒节拍,弹起了铿锵的四弦声、吹起了悠扬婉转的笛子声。 带着面具的人们在这些音乐的伴奏下,手拉着手,三三两两地跳起舞来。歌舞时舞动双袖,飘洒多姿,衣诀翻飞,烟波缭绕。每个人都像一只花蝴蝶,在个时刻展现着自己最美丽动人的一面。 正当千爱和玛纪沉浸在欢乐的舞蹈中的时候,玛纪却忽然停了下来,她手捂着肚子,面露难色。 “你肚子不舒服吗?”千爱关切地问道。 “还不都是你。” “怎么是因为我呢?” “谁叫你让我喝了五大杯水呢?” 千爱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你是想上茅厕呀。” “臭丫头,还笑,羞死我了。”玛纪握紧拳头,作出要打人的动作,可是她的脸色却倏地变得更加难看了,没有办法,她咬着唇,匆匆地说道:“我去去就来,你等我哦。” 说完,她一溜烟,像只猫咪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往远处奔去。 千爱独自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可做,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地在玩,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眼不看,心为静,于是她就低着头,漫无目的地瞎逛,忽然她不知道被什么人一撞,一个趔趄,身子就直直地往下倒去,原以为就将摔个底朝天,可是就在这时,腰身却被双手即使地拖住,整个人就被他抱在了怀中。 待危险过去后,千爱怯怯地抬起头,细细一瞧,那个人倒梳着一头整齐的短发,身躯纤长单薄,老虎面具的后面,一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那份熟悉的气息是…… 千爱颤颤地伸出双手,伸向那人的脸,他倒也不阻止,任由千爱掀下了自己的面具。 “阿连哥哥,果然是你。” 阿连的嘴角勾上一个柔美的弧度,温柔的眼神望着怀中的她,也伸手揭开了她的面具。 “爱,你好美。” 千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脸颊上浮起了两朵红云:“谢谢你,阿连哥哥,哦,对了,今天带回来多少猎物呀。” “两只山羊。” “啊,捕了半天,就只猎回了两只山羊,你真该训练训练你的箭法了。” 阿连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好,我听爱的,以后多练练。” ~~~~~~~~~~~~~~~~~~~~~~~~~~~~~~~~~~~~~~~ 两个人坐在屋顶上,在那清冷的夜里,看着满天的繁星,诉说着那如繁星般闪耀的未来。 “阿连哥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这里的天空。”千爱挽着阿连的手臂,仰天而叹。 “是嘛,那你会永远不离开吗?”阿连问道 “不知道,假如我有一天一定要离开的话,我也会戴上面具偷偷地离开的。” “戴上面具?” 千爱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不愿意让你们看到我心里的痛苦。” “可是,你知道吗?”阿连的语气深沉了下来,双手捧起了那张老虎面具,忧郁的眼神充满着感伤,“你是不会喜欢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千爱侧过脸,惊讶地看向他。 “我……乱猜的,爱,快看那里。”阿连微微地笑了一下,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举起纤细的手指,指向了漆黑的天空,“那颗星最亮了,不是吗?” 千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那颗,虽小,但光却是特别的亮,千爱的眸子里竟荡漾出一种类似于留恋的感情,不自禁地,她轻轻地说了句:“就像是他的微笑。” “什么?”阿连脸色有些难看,遂用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语气僵硬了许多,“老实跟我说,那个‘他’是谁?” “是……” 千爱刚想再说下去,只听“砰”的一声,绚丽的花火绽放在了半空之中,洒下了一片七彩的花雨,消失在了半空中,随后更多的花火齐燃放,纷纷地盛开,送出那一刹那间的美丽,令人目眩神迷。 “好漂亮啊。”阿连看向天空的那端,目光已牢牢地被那份壮丽所吸引,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沉醉。 “阿连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千爱说道,她清脆悦耳的嗓音在黑夜里传荡着,星星亮得更明亮了,远处的笑声更欢快了,那歌声就如一把火簌簌地弥漫开来,把这周围的景物渲染上一层昂扬的生命力。 “在心中,游动着的是那份熟悉的美好; 如花火般的美丽绽放,绽放在了内心的深处; 此时此刻,它正一缕缕地滴落,把这天空染成了一片彩色;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却映出了你那温柔的容颜; 熟悉的气味,在空中,在雨中,在心底。” 清冷的风吹过千爱温暖的手心中,凉凉的,如蒸汽般,在无人察觉之时,再次消失不见,没有了踪影。 第五十五章 病倒 也许是昨夜观花火时,受凉了吧,阿连病了。他直直地躺在床上,白皙的肤色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干裂着,额头滚烫滚烫的。 大夫来过了,也开了药房子,千爱用瓷碗盛了一些黑糊糊的药汁,里面还冒着一缕缕的热气。 “阿连哥哥吃药了。”千爱大声地喊道,极力想把自己的声音伪装得明亮欢快。 她脚步轻柔细碎,疼惜委婉的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人,滋生出一丝感伤的气恼,明知道自己从山上回来已经很累了,却依旧强撑着身子,陪着别人在清寒的夜里观花火,这下好了,病了吧。 千爱把瓷碗放在了桌上,走到窗边,伸手撩开了厚重的窗帘,柔和的光洒了进来,挥去了房间内沉重的阴影,与刺鼻的药味,阿连苍白的面容在耀眼的光线下竟润泽出些许的生气。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面前紧锁愁眉的女子身上,笑了,一个十分淡定从容的微笑,似在纾解着她的那份焦灼与后悔。 “笑,你还笑得出来。”千爱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爱,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既然你知道我会担心,那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千爱端起了瓷碗,坐到了床边,扶起了阿连孱弱的身子,用调羹舀起一匙,送到他的嘴旁,微笑着说道,“喝药吧,也许会有点儿苦。” 阿连愣了一下,别过了头,“还是我自己来吧。” “搞什么,身子都弱成这样了还逞强。”千爱有点儿不高兴了,“乖,把嘴巴张开。” “真的不用了,这样多不意思。”阿连低垂着视线,脸颊上竟浮起了两片红晕。 “什么?哈哈哈哈——没想到阿连哥哥也会害羞。” 阿连的脸红得更加厉害,没有了病态的样儿,却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初芳盛开。 好不容易,千爱才止住了笑,脸色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阿连哥哥,以后千爱就是你的第三只手,当你遇到困难、疾病、绝望的时候,这第三只手就是你最值得信赖的助手,请你一如既往地相信她。” 阿连静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言,眼神越发地复杂、越发地深沉,千爱不免一慌,赶紧催促道:“药再不喝,就要凉了。” 他不再推言阻挠,顺从地接受着一勺勺递到唇边的汤药,药虽苦,但他浓密的眉头却没有皱过一下。 千爱心中不禁暗自佩服着阿连的定力,并满意地把已经见底的瓷碗挪到了桌上,背后却传来了他略显深沉的声音:“你……真的不一样了。” “那么阿连哥哥,你是否能告诉我和以前哪里不一样呢?”千爱没有回头,而是顿了一下,细碎的发丝遮住了眼睛,语气有些颤抖,“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吧。” 阿连黝黑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她的背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千爱一惊,转过了身,却见阿连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没有想到,终于上当了,哈哈哈,我们认识有八年了,爱那火爆的个性总算在失忆后收敛了不少,想当年,我们第一次在以前的那个村落里相遇时,我还无端地被你嘲笑了一番,只可惜那个村子被战火摧毁了,你又因为逃跑时摔了一跤,脑袋撞上了石头,从而失忆了,现在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我正捉摸着怎样报当年的‘仇’呢!哦,不对,刚才你又嘲笑过我一次,那么就两次一块儿报,哈哈哈——” “阿连哥哥,你真过份。”千爱一听,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不过心里总算抒了一口气,前面当听到那句话时,自己还当真以为……原来是个使坏的玩笑。 阿连努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但熙熙梭梭的笑声仍旧从指缝间传了出来,传到了千爱的耳里,逐渐地,她的脸色由铁青变为了暴怒的绯红。 “看来,哥哥的病全好了。”千爱咬牙切齿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她重重地抬起脚步走了出去。“砰”巨大的一声,门关上了。 房间笑声逐渐减弱,直至消失无影,阿连的脸色又恢复到原先的苍白无色。 这丫头,可真敏感,前面要不是自己……不过,如果那份记忆过于不堪回首的话,失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连把手放到了阳光下,白皙的肤色被照耀得通透明亮,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她的明天也会如此的吧! ~~~~~~~~~~~~~~~~~~~~~~~~~~~~~~~~~~~~~~~ 阿连病好之后,依旧每天清晨去后山捕猎,一待都是一整天的时间,总会带两三只山羊回来,千爱不禁意间发现他手上多了许多老茧,他推说是练箭太辛苦造成的,千爱虽心怀疑惑,但也没再问什么。 可是,这天,阿连一个时辰后就回到了村子,手里一个猎物都没有带回来,却出乎意料地声称他站在山上,俯视山前那条唯一能入村子的小路时,无意中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衣,来路不明的人,正往村子的方向赶来,他要求所有的村民简单地准备行装,和他一起去后山躲一躲。 这个小村落里总共不过只有五十来个人,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住的是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子,照阿连所说的情况来看,非常有可能是山贼要来袭击村子,因此没有一个人捣乱,没有一个人怀疑,大家整齐地排着队,身体状况还不错的老人由女子搀扶着,大点的孩子牵着年龄小的孩子的手,四肢不便的老人则被壮丁背在背上,大家一致地走到了山路上。 一行人总算来到了山上,正愁眉着找什么地方躲藏,阿连却吩咐人们都聚拢在一起,万不可分开,然后找了两三个人沿着山路把人们一路留下来的脚印弄乱,他自己则走到了草丛间,摸索着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阿连哥哥,你在找什么?”千爱好奇地跑了过去。 “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阿连自言自语,忽然他双手一用力,把一块整整齐齐的方形地面,连同上面长着的几根草一同挖了出来。 “这……”千爱顿时大惊失色,她伸长脖子一探,草丛间现出了一块方形的窟窿,里面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石阶。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地窖。”千爱小心翼翼地瞄了阿连一眼,“这样隐蔽的地方怎么就让阿连哥哥找到了呢?” 阿连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叫来了村民,钦点了一下人数,全部都到了,就让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钻了下去,瘦的当然没问题,只是就有那么个大胖子,卡在了中间,没办法,下面的人拉他的脚,上面的人推他的头,忙忽了一阵后,总算下去了。 千爱和阿连是最后下去的,阿连没有急着走下台阶,而是转身把地面盖在了窟窿上,并按了身边的一个蓝色按钮,只听呼啦啦一声,地面的下面由结成了一块坚硬的扳。 “这样子的话,即使上面的人知道这个地方有玄机,但也下不下来,不过要上去的话,就一定要按一下按钮,再搬开地面。” “是嘛。这个东西,可真玄乎。”千爱用手饶有趣味地摸索着那块按钮。 阿连已经走下去了,转身,却看到她依旧站在原地,像个小娃娃一样,还在不停地打量着,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爱,这东西要是被你给弄坏了,我们可全都出不去了哦!” 千爱手一抖,僵住了…… 沿着台阶下去,就可见一个十分宽敞的地窖,不要说五十人,连一百人都能容纳。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四周堆放了许许多多的新鲜的野生食物,可供他们吃好几个月了。地窖的中间还有个泉水缸,一个口进水,一个口出水,源源不断的地下水流淌在缸内。旁边便还堆有一大堆木柴稻草和火石。睡觉的话,就只能把稻草铺在地上,身上再盖点稻草,将就一下了。 村民们都相互流传说是哪个圣人帮助了他们,送来了那么多的食物,因此他们吃饭前,总会做个祷告,来保佑那个他们那个未曾蒙面的圣人。 两个月后—— “爱,我到外面去瞧瞧情况。”阿连俯在千爱耳边,轻声说道。 “不行,阿连哥哥,太危险了,要是那些山贼没有离开,怎么办?” “我们不能一直都呆在这个地方。”阿连轻柔地抚摸着千爱的秀发,漆黑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雾气,“食物总有吃光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呢?因此,总要有一个人出去看看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要是你呢?”千爱不服气地冲他嚷道,“又是通报山贼,又是找地窖的,你为整个村子的村民做得够多了。” “我没做多少,只是不禁意间发现山贼的踪迹和这个地方的。” “食物?你难道要否认这是你做的吗?”千爱别过了头,心想:看来是时候把事情都挑明了,也用不着记挂于心,让自己劳心劳肺。 阿连表情顿时僵住了,嘴唇微张,像是要辩驳些什么 千爱看着他那神情,心中更是肯定,挑了挑眉,轻嘲道,“你不要告诉我那么新鲜的食物是什么圣人大发慈悲留下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你早就猜想到了有这么一天?” 阿连垂下了眼脸,半晌无语。 千爱看着他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心中陡然冒出了一股怒气,天天的早出晚归,以打猎为名义,却只带回家两三样东西,到头来全都留在了这里,他竟瞒着我,欺骗我,自己还应该相信他吗?他所说的话,他所做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只是个圈套。 千爱发觉自己像被人耍了一把,胸口积聚的怒火是越燃越大,只想尽情发泄地刺激他一番,不禁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阿连哥,该不会你早与那些山贼窜通了,把村民积聚到此,方便谋求村落的财产?说得更远一些,也许我的失忆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我告诉你,不要认为我失忆了,智商也低了,就任你摆布,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阿连蓦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女子那冷决的面容,眼底是一片哀伤,他颤颤微微地把千爱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千爱想缩回去,却被他更紧地握在了手里,他低声咬唇道:“等我一天,回来后,我会跟你说清楚所有的事情。” 说完,他放开千爱的手,想要远去。 “不许走——”千爱心头一慌,赶紧从身后抱住了他,“我知道,你要去和山贼联络了,我不让你走。”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阿连幽幽地转过身,抚摸着千爱的侧脸,脸色挂着几丝凄凉,“爱,我并不想骗你,可是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保护你。”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让你走,你要是执意这样,我就大喊一声,让旁边的村民都知道你跟山贼勾结。”千爱原本怀抱着他的腰间手更紧,生怕一松开,他就要如香雾般一缕缕地消散而去,因此,不松开,就是不松开。 可是为何后脑勺会一痛,眼前蓦地变为了一团漆黑。 第五十六章 失踪 第一天,带着期待的心等着他,等到夜不能眠。 半个月,带着焦灼的心等着他,等到埋怨感伤。 一个月,带着愤怒的心等着他,等到绝望无奈。 千爱蹲下身,指尖缠绕着的白色细线上下跳着舞,线的那端牵引着蓝色长袍偶人做着各种奇妙的姿势:弯腰鞠躬、旋转踢腿、握拳打斗。偶人断开的左臂已重新连接上,湿漉的衣服早就烘干了,没有了泪水,洁净的面容一尘不染。 虽然一切都看上去那样完美,千爱却忽然感到了有点儿陌生,即使偶人依旧是偶人,可是为何消失当初在雨中的孤寂落寞后,会显得如此的遥远迷茫。她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只是自顾自地摆弄起指尖的细线。 “小爱,还在玩这个偶人呀!”玛纪探头探脑地走到她身边,问道。 “嗯。”千爱心里想着事儿,就草草地应答着。 “我说你这个丫头。”玛纪仔细地瞄了她一眼,遂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不要老是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看了让人泄气。” 千爱愣了一下,抬起了头。 “那个家伙不要你了,你还整天挂着个苦瓜脸,不是正中他的套儿,他的目的就是要看你出丑,既然如此,你就要回给他重重的一拳,击碎他的自以为是。笑出来吧,大声地笑出来吧,这才是真实的你。” 玛纪说完,扬起一只手,表示鼓励,随后,她咳嗽一声,远去。 “谢谢你。”千爱垂下了眼脸,看着手边依旧跳跃不停的木偶,一用力,线断了,木偶在惯性的作用下,晃动了几圈后,就乖乖地躺下了。 今朝,我放它自由,可是能放得了自己自由吗? ~~~~~~~~~~~~~~~~~~~~~~~~~~~~~~~~~~~~~~~ 村民碌碌续续地派壮丁接二连三地外出打探消息,却依然得不到阿连的任何消息,还有些人去搜查村子的,回来只说了两个字“完了”,不过外面再无危险是确定无疑的了,一个月后,大家就又重新回到了原来住过的地方。 全都震惊了,流泪了,闭着眼睛,不忍目睹眼前的一切。 为何剩下的只是一片废墟,那些断垣残壁哭诉着,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间,断残石柱孤独地站立着。昔日的热闹,昔日的辛劳,都化成了虚无,散落了一地。几只漆黑的乌鸦匆匆地飞来,把尖嘴伸进碎石里啄了一番后,又匆匆地飞走,阳光射在它们的翅膀上,投给废墟一个游动着的阴影。 村民并没有为此而吓倒,他们是一群坚强的人,凭吊着废墟,记住那些伤痕累累的痕迹,修葺着废墟,尽可能地避免着损失,这是他们对废墟的夙愿,重建着他们的家园。 一年,两年,时过近迁,一幢幢新的房子又再度拔地而起,河水又清澈了,草地又茂盛了,一切又宛若了当初,被摧残后,它却如欲火凤凰般,再度重生。 不知何时一股奇怪的风刮入了村子里。 人人都在传言:“丁勿派的皇后在丁勿的祭祀典礼上,被撕下了人皮面具,那张被刻着蜘蛛的脸袒露在了众人面前,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人人都在讨论:“丁勿派的王子竟然有起死回生之能,再度复活,砍了丁勿皇后的脑袋,把他的父王从王位上逼退了下来,又来到了颐园居,截断了那疯癫女人的四肢,装在一个大翁里,终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人都在戏称:“丁勿派与蛛仙派的那场战争,打得真叫个爽,丁勿搞个里应外合,就不费吹灰之力,把蛛仙打个落花流水,活捉了蛛仙的老妖婆——千蛛女。” 千爱自是听得一头雾水、一知半解,只晓得这个村庄原是属于蛛仙的地盘,现在已经归于丁勿了,话说战争的事儿本就与这个偏僻的山村隔个十万八千里远的,她也不担心什么,唯一牵挂于心的就是阿连了。 每当仰望着疏星残月的夜空之时,她总会在不禁意间想到那晚的花火;每当从包袱里掏出断线偶人之时,她想到的是雨中与他的对话;每当路过庙殿前的小道之时,她的心时时地被那排祈祷架所牵绊。 彼此不曾问过相互的心愿,只是一味地把薄薄的纸条塞进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木排中,这是彼此间的尊重吧;为了陪伴自己,他努力地撑着身子,直至病倒,这也是彼此的相互关怀吧。可是……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是被山贼抓走了,还是原本就与山贼勾结,迷惑了,因此口气就难听了点,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一去不复返了?他就不曾想过这里还有个人一直等着他吗? “阿连哥哥,我想你,你快回来。”千爱不止一次地像个傻瓜一样自言自语,连她自己都快感到手足无措了,这是对一个人的思念吗?更多的,也许是依赖吧。 ~~~~~~~~~~~~~~~~~~~~~~~~~~~~~~~~~~~~~~~ 一大早,千爱照例捧着一大堆的衣服,去村旁的小溪洗衣服。 溪水静静地流淌过脚下,河底的鹅软石清晰可见,千爱抬头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在这个难得的好天气中,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千爱刚想转身而去,远远的,她竟望见溪面上漂动着一袭粉色的纱衣,由远及近,缓缓地浮现出一头柔顺的长发,与那粉色的薄翼面纱。 千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名落水女子从水中托了出来,因为好奇,她撩开了女子的面纱。 “啊——”此时此刻,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彻了天空…… “这里是……”女子醒了过来,瞄了一眼四周,窄小的床榻、简陋的屋子,身边的四方的桌子却摆着一碗满满的白米饭,她勉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把手颤颤微微地伸向那边,在指尖接触到碗沿的刹那间,她不再掩饰自己,一把夺过了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来,姑娘好多了。”千爱斜靠在门边,笑眯眯的,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女子顿时一愣,抬起了眸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明显的惊慌,可是很快,她却又恢复了镇定,细细地打量眼前人一番,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是你救了我吗?” 千爱大方地摆了摆手。 女子把剩下半碗米饭的碗又重新放回了桌上,作势就要站起身:“我是个落魄之人,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此打扰多时,实属不便,现要告辞,今日之恩,改日定当相报。” “报,怎么报,身边连银子都没有,出门还要遭到丁勿派的追捕,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报恩,这不是太不实际了吗?” 女子眯起了眼睛,结上了一层冰,对上千爱那双清澈无间的双眼,久久地凝视着,却倏忽融化了不少,她垂下了眼脸,讪讪地一笑:“是呀,这确实是太不实际了。” “我叫千爱,以后你就放心地留在这里好了,若是我要出卖你,当时就不会再救你。” “什么,你叫千爱。”女子忽地抬起了头,满脸是那份不可思议。 千爱错愕地望着她:“对呀,怎么你难道在我失忆前认识我吗?” “失忆?”女子怔住了,倏而她淡淡地挂起一抹笑,“我惊讶,是因为姑娘的名字和我一个故人很像,我的名字叫烛尚,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千爱有些失望了,她顿了一下,继而启音:“烛尚,你好生歇息吧,我就不便打扰了。” 说完,便走出了屋子,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烛尚看着她的背影,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教主叫我千方百计寻找的人,是你吗?公主。” 第五十七章 命运邂逅 马车内—— 一个女子千娇百媚地依偎在她身边的男子怀里,她容貌清秀,朱唇红艳,皓齿微露,白皙纤长的玉指调皮地揉搓起,男子落在她肩头的几缕漆黑卷曲的发丝。 “域,你现在全都满意了吗?”云香像只温顺的猫咪,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颜域狭眸微眯,眉目间显得更为冷俊,磁性的沙哑的嗓音顿启:“还有两个人,你难道忘了吗?” 云香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起身,清透白皙的脸上,失望溢于言表:“你都找了那么长时间了,也该放弃了吧。” “放弃,你以为就像打蛛仙派一样容易。”颜域挑了挑眉,轻嘲道。 云香咬了咬下唇,低着头,默不作声。 “怎么了,没说几句,我的小猫就生气了。”颜域伸手,轻柔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云香的视线依旧低垂着,小脸上挂上了两行晶莹透明的泪痕。 颜域凝视着她,渐渐地,完美的唇微微上扬,划出了一个绝世无双的弯弧:“云儿,这是我对你的处罚,谁叫你以前把我化得如此丑陋的面容,以至于我只能整天躲在枫树林中,对风抒琴、聊尝寂寞。” “这不能怪我。”云香两眼氤氲,泪珠儿在她那被仰起的脸颊上打了个圈儿,神情极为委屈,“不这样化,怎会瞒得过皇后与水却兰的眼睛,又怎能保你平安,让你有机会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挖出了言喜,要怪只能怪你那过于美艳的容貌,平淡的涂抹是削弱不了你那过于璀璨的光芒的。” 整个过程中,颜域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忽然,他眼神一暗,长臂一揽,把还在诉苦的云香一把揽入了怀抱,温热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拭去了她脸上滔滔不绝的泪痕。 “我知道,所有的我都知道,要不是你的通报,我很有可能就落入了她们的圈套;要不是你在浓烈的丁香里加入了幻香,水却兰也不可能由于做噩梦,而亲口说出,我姐姐的真正死因;要不是你偷听了蛛仙圣女的谈话,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挑起蛛仙派的内战,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所有,我会给你封号、给你地位、给你权势,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来补偿你所作出的牺牲。” “域——”云香止住了泪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静静地把搂着她的手挪到了一边,别过了脸,目光移转,看向身边窗外的风景,略显伤感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颜域蹩了蹩眉,也没再说什么,侧过了身,脑海中却晃动出了一幅幅过往的画面。 第一张:私下与古木儿进行了交涉,得知了香囊的事情,虽持有些许的怀疑,但还是用了激将法,让由于寻贺沦陷,愤恨无比的古木儿答应了一桩生意,把刻有胎记、容貌尽毁的替身推下了山,而我则向他发誓,一定会找出持有香囊的那个人,并杀了她。说起来,自己小时候确实有个胎记,可是有一次,萧会来了,悄悄地用中药消除了那个胎记,此事无第三人知道。 第二张:在客栈时,派人偷了玛瑙,嫁祸水却兰,并趁机弄伤了她,以大夫的身份进了她的房间,言喜是看到过我的,所以当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那么得无比恐慌,以为那是死不瞑目的冤魂,我趁机恐吓她,威胁她,让她服从了自己的命令。其实,面对着被刺伤了的那个女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让她偿还姐姐的死,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做,她是能够扳倒皇后的筹码,因此我救了她。并且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想亲自确定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水却兰。当撩开她后背的衣服,看到她裸露的肌肤时,我已万分确定云香对我的忠诚。 第三张:我以涧清的身份秘密接近她,鼓励她,不让她倒下,为的是让她把皇后赶下去,可这个女人做了些什么?跳艳舞、迎嫖客,看她那勾引男人的本事还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冷落她,赶走她,狠狠地打击了她,要知道我姐姐就是被她间接害死的,我要灭了蛛仙,抓了她,让她生不如死,可是那个女人和烛尚竟然无故消失了,不过即使她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她们找出来。 ~~~~~~~~~~~~~~~~~~~~~~~~~~~~~~~~~~~~~~~ 烛尚身子依旧虚弱着,因此千爱每顿饭都会送到她的房里,刚跨进门槛,却见烛尚呆坐在梳妆镜旁,镜中的脸庞覆着一面轻如薄翼的粉纱,漆黑的瞳孔有些涣散失神。 “在想什么?”千爱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看着那明晃晃的镜面,问道。 “没什么。”烛尚顿时一惊,才缓过了神,“只是乱想八想的。” “有什么事就大胆地跟我说吧。”千爱拍了拍她的肩头,“如果我能够办到的话,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烛尚浑身轻颤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睨视着她 千爱的嘴角泛出了一丝微笑,鼓励似的点了点头:“以前我还有阿连哥哥陪着我,可是现在我也只剩下了一个人,不过幸亏有你来了,以后我们两个多互相照顾了。” “阿连?”烛尚眯起了眼睛,“其实他已经……” “砰砰砰”她的声音完全被门外强烈的敲门声,覆盖住了。“小爱,是我,玛纪。” 千爱一听,差点要吓得跳了起来,她侧过脸,低声说道:“我出去看一下,你可千万别出来啊,免得让人认出来你是蛛仙派的人。” 烛尚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身边的女子已开门离开了,她轻轻地合上眼睑,无奈地笑了一下。 ~~~~~~~~~~~~~~~~~~~~~~~~~~~~~~~~~~~~~~~ “小爱,跟我一块儿去放风筝”千爱一出门,就被玛纪抓着手,强行往外面拖去。 “喂,你轻点,抓得我好痛。”…… 风筝越飞越高,犹如一只自由的大鸟翱翔在属于它的广阔的蓝天中,忽地,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大风,风筝线从手中脱离,飞往了不明的方向…… 马车沉闷地颠簸着,马车内的两个人,依旧相互不理睬,直直地坐着。 颜域深深地叹了口气,照理说自己已经得到了整个蛛仙派,可是为何心中却依然像怀着千斤重担般紧绷着。 他抬头仰望面前的那一座座迤逦不断的青山,虽说那山并无崇山峻岭、重峦叠嶂那般宏伟,只算得上是小山,但却千山一碧、郁郁葱葱,让人不禁好奇这么弱小的山背后又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忽然他目光瞠住了,一只风筝飘飘然地飞于山顶,在它的身后,两名女子气喘吁吁地跑着,她们终于追上了那只风筝,其中一名女子,手拿着风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另一名女子,嘴角则勾着一抹甜甜的嗤笑,浑身散发着淡雅脱俗的气息,清涟的眸光柔和温暖,那份清新的美如泼墨般撒入视野,淡淡的,毫无丝毫杂质,竟滋生一种无形之气,让自己的双眼身不由己地久久凝视着她。 云香偶然地一回头,却见颜域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眼神像被磁体吸附住了一般,脸上不自禁得竟挂起不如以往妖娆的,而是一种淡然的微笑。 他从没有这样看过我,也没有这样对我笑过,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如此吸引他。 云香的心底徒生出一股醋意,她伸长脖子朝前探去,可是窗外除了山,就看不到一个人了。 “域,你在看什么?”冰冷尖亮的声音响起耳畔。 颜域厌恶地皱起了眉,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眼神瞬时变得冷冽无比,他冷冷地回答到:“没看什么。” 云香稍显一愣,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便不再作声,只是那苦涩却如打翻了般,一阵阵地涌向胸口。 他不再顾身边的女子,而是静静地闭上了眼,脑海中那抹倩丽的身影却依旧挥之不去,即使马车早已驶过,风景早已变换,可是命运里偶然的邂逅,谁又知道呢…… “咦,玛纪,这条路是到哪的?”千爱站在山顶,眺望着远方,问道。 “这条路的方向是蛛仙与丁勿的交界。” “哦。” “我们这个村子原来是属于蛛仙的边远地区。” “哦。那进我们村子的路呢?” “那是山东面的小路,这条路在山的南面,是去往其他地方的。” “哦,我知道,谢谢你,玛纪。”千爱再次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 由于大二开学要考两张证书,还要背好多英语单词,所以,我不准备在剩下的半个暑假里更文了,此文还有一篇结束,算是上部的完结吧,过去的一些月里,因为上课的关系,只能保持一星期两更,大家等文也等累了吧,暑假里,总算是加快了一些速度。 不过,作为作者,真的是非常地感谢大家的支持。【^_^】 第五十八章 最后快乐 无意中,整理了阿连的房间,意外地发现了一枚硕大的绿色翡翠戒指,上面还雕有一只背部附有红色沙漏状斑记的蜘蛛,这是阿连哥哥的吗?千爱百思不得其解,她随便地把戒指往手指上一套,来到了客房,准备和烛尚共吃晚饭。 “这个是……”烛尚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上看。 “一枚戒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千爱晃了晃手掌,戒指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烛尚的瞳孔里突然窜出了一簇莫名的火焰,她轻声问道:“能否把戒指给我看一下。” “行。”千爱大方地脱了下来,递到她的手里。 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激动,烛尚不可抑制地深深喘了一口气,她坐到了梳妆镜旁,慢慢地用手撩开了覆在脸上的那层面纱。 “啊——”千爱大叫一声,赶忙背过了身,想到了那次在溪边所看到的,浑身不禁轻轻地颤了起来,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儿,看进烛尚的眼里,她肯定会感到痛心疾首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容貌没了,那可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儿,自己还……不许颤,颤个什么劲儿。 千爱狠狠地扭了自己一把,垂着脑袋,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这样的,如果烛尚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 “爱,你转过来,看我一下,好吗?” 背后传来烛尚低沉的话语,千爱愣住了。这是测试我,看我的反应吗,前面自己的行为,看来真的是刺伤别人了,不过,放心好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颤的。 千爱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得像个小鹿似的,生怕出什么意外,她的目光忐忑不安地往回移。下一秒种,瞳孔倏地放大,整个人就僵住了。 烛尚嗤笑,走到了千爱身边,满脸是那数不尽的微笑。 “刺青……刺青怎么没了。”千爱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亏这枚戒指,把红色沙漏状斑记在脸上涂抹几下,刺青就会消失。” “啊。真的有那么神奇吗?”千爱惊讶出声,好奇地接过了戒指,把戒指放在手里,细细地打量起来,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这都是枚普通不过了的戒指。 “我真的太高兴了,真的非常高兴。”烛尚一下子喜极而泣,伸出双手把她拥抱住了,久久地,嗓子哭丧得都沙哑了,“我不用再遮面纱了,以后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见人了。” “嗯。”看着面前女子那雀跃的样儿,千爱心里也喜滋滋的,她看向梳妆台上的那面薄纱,不知何时,面纱已被轻飘飘地吹落于地,轻薄的表面,随风浮荡起些许皱褶,皱褶逐渐扩散,似乎几近被撕扯、撕裂。 ~~~~~~~~~~~~~~~~~~~~~~~~~~~~~~~~~~~~~~~ 在迷迷糊糊之中,再次苏醒。却见周围的一切早已都变了样。 “我这是在……”千爱不觉吓了一跳,这地方并不是自己原先带的小村庄,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丛、身边涓涓的流水缓缓流过,这摆明了是个树林,可是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她低下头,一瞧,原来身上的长袍,竟换成了一套连衣裙。 双手捂着脑袋,感到一阵眩晕,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仰面躺在地上,目光追逐着天空中的轻云,如棉花般轻柔,又如柳絮般缥缈,逐渐地,一阵舒心从胸口弥漫开来,清醒了思绪,慢慢地,一一记起了昨夜的一点一滴。 烛尚复容了,她看起来非常高兴,提议说想要亲自,做几道好菜,和自己一道庆贺。菜端上来了,可别说这味道还真是不错,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聚积起了一片混浊,突然觉得很困,于是趴在桌上,想小睡一会儿,然后,然后就……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菜里不会下了迷药吧。 “爱,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带有几份笑意。千爱抬起了眸子,寻声望去。 面前有一排树,而烛尚则斜靠在第三棵树干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是你,是你把我迷晕的吧,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烛尚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下,并不答话,却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树干里,树皮像门一样打开了。 千爱惊得连连后退,这……这是什么东西。 烛尚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轻笑,一步步地走向她。 “不要过来,是我救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千爱坐在地上,挥舞着双臂,依旧不断地后退,双腿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过于害怕软弱无力,脸上的恐惧不言而喻。 “你那么害怕干什么?以为我要伤害你吗?不要怕,过来,我不会做什么的。”烛尚神色温柔地向她伸出了手。 “你们蛛仙派没有一个是好人,我好心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说的话一文不值。” 当说出这句话后,千爱身子不由得一僵,下一秒钟,莫名地,五官的感觉也渐渐开始丧失,重叠的身影恍若真实地被隔离在一间黑笼子里,没有窗,没有门,看出去的是一堆泥浆,却时不时地窜出几许枝叶的异样窸窣声、汹涌的风歪曲了的丑陋嘴脸、如河流般流淌不止的血水,一种熟悉的感觉痛彻心肺地袭上了心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烛尚脸色阴沉了下来,趁千爱发愣之际,一个飞身,就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并把她推进了树洞。 阴暗的树洞,吹拂着的是那冷飕飕的风,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已然缓过神来的千爱,双手抱胸,胆怯地环顾四周,只见正中央有个白色瓷砖堆砌而成的井,从树门射进的几缕光线反射在瓷砖上,让井的一侧弥漫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在四周黑暗的衬托下,犹为突出。 忽然,光亮被一层阴影遮住了一半。千爱转脸,却见烛尚笑吟吟地站在树门旁。 “你去井里,看一下,会有意外的发现哦。” “意外的……发现。”千爱目光回移,再次细细地瞧了那井一眼,这里面到底藏匿了什么?她实再是太好奇了,巴不得立马就钻到井里,脚步不自禁地往那里走去。 井里有的只是那深不见底的一团漆黑。 “你看到阿连了吗?”烛尚也随着她的脚步,走了上来。 千爱怔住了。阿连?他难道在里面吗?这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吧。她嘲讽道:“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凭借着心里抱着的一线希望,她再度眯起眼睛,试图想要在那混浊一片的井内寻觅些许的不同寻常,甚至感到眼皮都点儿发酸了。 “其实,阿连不在井里,他被我们蛛仙抓走以后,竟然……” 被蛛仙抓走,听到了这几个字,犹如五雷轰顶般使千爱立马僵住了,还反应过来,背后的一双手猛得一击,失去平衡的身子就整个往下冲去…… 这是个密室,老鹰的衣柜,自己的身边还放有一个包袱,是和自己同时落下来的吗? 千爱把包袱大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有四样东西:月亮型项链、风车、玛瑙、一把挺大的钥匙,可是那枚能复容的宝贵的戒指倒没放进其中,而且这四样东西,从哪儿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 拿着包袱,踏着延绵而下的木质梯层,下了搂,摸着黑,走到了门口,从包中掏出钥匙,插入了积满灰尘的钥匙孔。 门发出长久的吱嘎声后,她走了出去,离开了屋顶上雕刻着一头盘踞着的老鹰的房屋、离开了蜿蜒曲折的小道、离开了砖木结构的群楼,来到了人头篡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如此繁华、如此琳琅满目,千爱认出了,这是东都。 自己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千爱闭上了眼睛,脑中晃过无数个片段,良久之后,她抬起了头,像换了个人一般,毅然地迈出了第一步。 昨日的忧伤都已过去,今日我将以快乐的面孔,走下去……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