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风华,盛宠太子妃》 第一章 你是谁? 隆冬十月,寒风呼啸间,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纷纷扬扬下了一日的大雪反而因为夜晚的来临而越发的肆虐。 京城西郊外的一座废旧宅院中,银白的大雪装裹了整座小院,也将这座小院的破败与肮脏遮盖的严严实实。 但有些罪恶,却是这最易积攒又最易融化的冰雪所不能覆盖的。 夜色中,透过纷飞的大雪可以看到,数列穿着纯黑铁甲带着纯黑狮虎头盔的军士从林外官道摸到此处,他们每一个人都还配着铁制面甲,因此,并不能看到任何一个人的样貌。 为首者看见这座宅院,没有吭声,反而朝着身后数人扬了扬手。 数列铁甲军士立时原地停住,列阵以待,随后,为首者与身后二人各持银剑,摸进了这大雪中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小院。 方进去不足片刻,三人便闻到了一股恶臭,寻味而去,才发现小院后头是极大一片泥泞之地。 那恶臭便是从这泥泞之中散发出来的。 为首者不假思索的用银剑拨开雪层,而映入眼帘的场景,即便他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也不由得挑动了一下他的眉头。 泥泞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女尸,年龄逐个不一,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俱是身首异处,身体和脑袋散落各处,湿润的泥土糊满脸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身侧一人也探头去看,片刻之后发现异状,沉声道:“主子,这里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因为带着面甲,那声音极为沉闷,听在耳中,并不甚清晰。 被称作主子的为首者俯身去看那具完整的尸体,凝神观察片刻,他忽然发觉,那具尸体的胸膛似乎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并没有死去。 他当机立断,收起银剑,将随身佩戴的精巧匕首取出来,俯身去给那具“尸体”刮掉脸上的泥土。 身侧一人见此情景,欲上前帮忙:“主子,您怎可做这等事?还是属下——” “闭嘴,”为首者简短的吐出两个字,眼中划过一丝寒芒,“你并不懂医,又如何急救?” 他的亲生母亲精通医理,若论救人,在场诸人,谁能比得过他? 他的动作很迅速,片刻后便刮掉了“尸体”脸上的泥土,仔细辨认了一眼,虽然“尸体”脸上还有些泥印影响了整体容貌的辨认,但仍能看出来,这是个年轻姑娘,约莫十五岁上下的年纪。 看这姑娘模样,像是被泥土堵住了鼻子和嘴巴,以至于闭气时间太久才昏迷过去的。 只需即刻送气,她自会醒转。 他未曾犹豫,直接取下面甲,对着姑娘还残留着泥土味道的唇瓣亲了下去,一边吹气,一边回忆母亲所教的急救之法。施救一刻钟后,只听得他唇下的姑娘喉间一声轻咳,直至在他唇中吐出一口气后,他便知道,这姑娘是救过来了。 他眸光沉沉的望着恢复微弱呼吸的年轻姑娘,双眸紧紧盯着她问道:“姑娘,你可醒了?” * 凌遥只觉得自己浑身湿透冰冷,双腿更是像浸在冰冷的雪水中一样,她被这冰冷所侵袭,她想要逃开,可刚一动弹,双腿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就连胸腔肺部,都有种火烧搬的灼痛。 对此感觉,凌遥有些无措,做心脏移植手术,为什么双腿会这么疼?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问她是否醒过来了,她以为是麻醉效力过去,护士过来叫醒她,忙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并且失焦的眼神也在努力的聚焦,企图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告诉他们自己的双腿很痛。 然而,在她完全睁开眼睛后,却不提防的跌进了一个墨黑的眼眸之中,那双眼眸深邃剔透,却没有一丝暖光在其中,越是望着,越是让人感觉冰冷,感觉到无情。 在那双幽暗的眼眸中,也并不能感觉到一丝的关怀,或者一丝的鲜活人气。 她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而这个人周身散发出的冰冷让她不禁有些瑟缩,她带着疑惑开口,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沙哑:“我……这是在哪里?” 凌遥很确定自己不在手术台上,也不在医院里。 她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敏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变,她发现,她似乎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大齐,京城西郊,” 冰冷的男人一字一字的说出她要的答案,他的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是齐滦。” “你是谁?” -本章完结- 第二章 腿断了 “我……我不记得了。” 随着意识的渐渐恢复,凌遥已经记起之前的事情了。 她的心脏移植手术失败了,在术后,麻醉未过之前,她就已经产生了排异现象,随后,她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眼前的一切分明不是阴曹地府,也没有小鬼阎王。凌遥能够感觉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在鲜活的跳动,如果一定要解释,那也只能说,她应当是借尸还魂,穿越回古代了。 她喜欢看穿越小说,现实那般不如意,使得她常常在看小说时幻想,如果她也能穿越一把,体会一番从来也不曾有过肆意潇洒的人生,那才是她最大的乐事。 如今却没有想到,她术后身死,反倒是因祸得福,当真穿越到了别人的身上,又能重新体会活着的滋味了。 只不过,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处境,好像原主并不是什么能够肆意潇洒活着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就这么死在野地里,让自己得以穿越重生了。 凌遥在回答了齐滦的问话之后,就见齐滦的表情越发冷硬。 他本就生的严肃,如此冷硬的神情使得他的面庞犹如刀削一般锋利,剑眉微拧,薄唇紧抿,虽样貌俊美无俦,可那冷淡模样比眼前飞雪还要冷上几分。 而那双一直盯着她的冰冷的黑眸中也涌出几分毫不掩饰的疑惑来。 那双眼分明在说,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 对此,凌遥也很无奈,她并非刻意隐瞒。 她是穿越来的,原主是什么身份她一概不知,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脑中也只有关于她自己的记忆,她总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齐滦吧? 如果将来她的家人寻来,两下一对质,岂不是穿帮了么? 对于凌遥的沉默,齐滦也未追问,既然人已醒来,他便站起身来,冰冷的眸光扫过一旁站着的军士,冷声道:“蔡桓,把她从泥里挖出来。带上她,我们直接进城回府。” 蔡桓闻言一惊,当下便道:“主子,您赶了一天的路,一刻也未曾歇息,不如先歇一歇再走?” 大雪天赶路,滋味着实难受。此刻又不是在行军,即便主子回京见皇上也不需这般着急,所以,看雪势越来越大,他们便从官道折进林中,预备寻一处避风之处歇息一日,翌日天明再走。 哪知寻到这隐蔽于林中的小院里,却遇到这档子事。 主子救了这年轻姑娘,竟连休息都不休息了,反而下令要即刻回府去。 蔡桓想到此处,恨恨的看了凌遥一眼,心中对她添了几分厌恶,方才主子自报姓名,这女子竟无一丝反应,言语之中遮遮掩掩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对主子的救命之恩也没有丝毫表示,可见是个野人。 若依蔡桓的意思,直接丢了便是,理会她做什么。 可主子的性子——蔡桓想到此处摇了摇头,有先皇后的自幼教导,主子恐怕不会轻易袖手旁观的。 蔡桓心中对凌遥没有好感,下手自然没有轻重,也不管凌遥的痛呼,直接从泥泞之中将她的双腿拽出来,也不管她一身的泥土,直接将她扛在肩上,跟在齐滦后面转出了这个小院。 齐滦见蔡桓行止粗鲁,只皱了皱眉,倒也未曾开口,只是,他见蔡桓在他自己坐骑前迟疑不前,便走过去,大手一捞,将凌遥揽入怀中,直接飞身上了自己坐骑。 齐滦扬声一喝,胯下神驹嘶鸣一声,随即飞蹄奔跑起来,齐滦身后的数十个铁甲军士也纷纷上马,在大雪之中紧紧追随在齐滦身后。 “你忍一忍,等到了我府中,我便着人替你查看伤势,” 听到怀中女子压抑不住的吸气声,齐滦一面将她的腰身箍紧防止她颠下马,一面低声道,“你有伤在身,本不该擅自移动你。但你险些被人杀死,再留于此地恐怕不妥,你先随我回府,余下之事,等你安顿好了再说。” 这些年,齐滦的性子改了不少,脾气亦收敛不少,又惯于疆场上看那些血流成河,对于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了。也对救人之事毫无兴趣。 所以,今夜这救人之事,着实是打破了他多年来恪守的原则。 此番破例原因无他,只因这事儿被自己当面撞上了,避无可避,才不得不救而已。 要他在这女子尚还存一丝气息之时袖手旁观不作理会,在他做了这么多年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之后,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谢谢你——”凌遥刚说出这三个字,飞雪便随着风声灌入喉中,冰雪瞬间在口中融化,冻得她的舌头和口腔都是一阵麻木。 她的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疼,但是最疼的是双腿膝盖处。 根据她多年行医经验,膝盖上的这种疼痛强度和膝盖之下小腿的无知觉,她判断这个身体的双腿应该是断了。 -本章完结- 第四章 宁王府的人都是疯子 蔡桓并非疑心凌遥是个歼细,以他家主子的战斗力,就是一百个这样的歼细也能砍她个稀巴烂。何况,以主子如今在大齐的盛名,蔡桓相信,根本没有人敢不怕死的在主子身边安排歼细。 蔡桓非要逼问出凌遥名姓,不过是想私下将她送走,以免主子行错了路,又做出重蹈覆辙的事情来。他就是不懂,明明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事情,主子为什么非要去做呢? 他心中为此恼怒,句句都在恐吓这个野丫头,不过,他心里杀意已起,要是吓不死这个野丫头,又问不出名字,他就把她杀了算了,省得主子分心。 凌遥看着猩红着眼睛发狂的男人,心中厌恶顿生,她平生最讨厌对女人动粗发狂的男人,若非她此刻没有趁手的家伙在手里,她岂能轻易被这个疯男人所制? 虽然知道自己的生死眼下就掌握在这个疯男人,但她自来一身傲骨,就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也绝不肯屈就,倔劲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死就死,反正这个身体如此残破,被这疯男人杀了,大不了重新投胎去。 她早先得知自己穿越时就打定了主意,在现代时活得委屈又憋屈,穿越之后,即便得了个不能肆意潇洒活着的身体,她也绝不肯向命运低头,定要弄出个逆天的活法来。 心无所惧,凌遥冷冷的望着蔡桓道:“你要杀便杀,话这么多,跟个娘们儿一样!” “你——” 蔡桓从未见过这等不知死活的野丫头,被凌遥冷冷的话一激,他几乎立刻就想用手中银剑割破她的喉咙,让鲜血奔涌而出,然后,他便可以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痛苦死去。 屋内沉寂片刻,烛光微闪,就在凌遥冷眼等死之际,忽见蔡桓狞笑一声,反而收起佩剑,大手探过来抓住她的衣领往外一拽,就将她拖出了客房。 蔡桓他改变主意了。 他一路狞笑着将凌遥拖出客房,穿过回廊,在风雪中穿行片刻才停下脚步,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狞笑着说出口的话犹如索命的黑白无常一样令人胆寒恐惧:“野丫头,你知道宁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你以为主子救了你,你就真的能活?” “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这里的每一座坟墓下面,都埋着个跟你一样的野丫头!这些人活着进了宁王府,但都无一例外死在了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蔡桓嘿嘿一笑,面容却在雪夜的映衬下扭曲得可怖:“因为我们铁甲军最喜食女子皮肉了,女子肉嫩,都不必烹饪,数人聚在一起,撕碎生食,那才叫有滋有味呢!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就埋在王府里,垒成这一座座坟头,日日提醒着我们主子,他和他的铁甲军都是吃人的恶魔!” 蔡桓的声音时轻时重,期间还伴随着癫狂大笑,叫人听得头皮发麻,甚至觉得那话中冷意就如同冰冷的蟒蛇一样,在人的身体上攀爬缠绕,恐怖中还带着几分叫人胆寒的心颤。 凌遥被蔡桓拖出来丢至院中,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在须臾之间发生,她来不及反应,直到听见蔡桓的话,她艰难的趴在地上四面环顾,才知自己被蔡桓抓到了客房后头的庭院中。 如此雪夜,除了客房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烛光,这四四方方的“回”字院中,各在东南西北四角都吊着八角宫灯,灯色昏黄,但足以让她看清院中情景了。 蔡桓所言不虚,凌遥看得很清楚,这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确实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座座的坟墓。 凌遥没办法数清具体有多少,但是触眼所及都是坟墓,就连她自己都是趴在两座坟墓之间的,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以上。 凌遥看着狞笑的蔡桓,看着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罗成,又想起齐滦那个冰冷的男人,想起他那时脸色平静的跟她说,他府中没有丫鬟服侍,她当时就觉得怪异了,却以为是自己多想。 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她多想,而是这个宁王府确实古怪至极。 凌遥心里不由得一阵无力,她怎么一穿越就这般倒霉呢? 摊上个破败的身子不说,还遇上了一群疯子。 -本章完结- 第五章 必须要动大手术 “蔡桓,你疯够了没有?” 一直没有开口的罗成,在此时开了口。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见蔡桓在癫狂大笑中又抽出了他的佩剑,心知不好,立时便闯过去挡在凌遥身前,阻拦蔡桓道:“你不可杀她!” “老子若不杀了这个野丫头,难道还要看着她连累主子吗?” 蔡桓面容扭曲,猩红虎眼中皆是森森杀意,“罗成你给老子让开!” 见罗成在他的淫/威之下仍旧岿然不动,蔡桓到底对一起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下不了手,不得不恢复了些许理智,企图劝说罗成让开:“即便主子救了她,她横竖也是个死,你又何必护她?不若让我杀了她,大家落个清静!反正这府里,迟早还是要多一座坟茔的!” “罗成,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主子重蹈覆辙吧?” 蔡桓就是不明白了,这明明就是为了主子好的事情,怎么罗成这榆木脑袋就是不明白呢? “无论如何,这是主子自己的选择,我们做属下,不能替他做决定,” 罗成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蔡桓的话,他平静的眼中露出几分恳求,还夹杂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蔡桓,主子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你要相信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见蔡桓眼中现出几分挣扎,罗成抿了抿唇,慢慢的走近他,然后慢慢的取下他手中的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后,于漫天风雪之中抱住了他的兄弟。 他在蔡桓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主子说过的,再也不会发生当年那样的事情了。你要相信他。” 蔡桓僵立片刻,忽而猛地推开罗成,在满眶的泪水落下之前转身大步离开。 风雪中,他的背影格外的萧索寂寥,他大喊道:“你要作死就作死吧!老子不管了!” 罗成凝视着风雪中蔡桓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来。而他的眼中,也早已敛尽了所有的情绪,又恢复成了平静的死寂。 凌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不知道罗成口中所谓的当年事情的内情,但瞧这两个大男人的反应,她也能意识到,这一群疯子,应当是一群有故事的疯子。 但是疯子要杀她,这事还是不可原谅的。回头等这腿差不多能走了,她还是要想个法子快些离开这个诡异的宁王府。 凌遥被罗成沉默的抱起,穿过纷纷扬扬的大雪,穿过昏暗的回廊,又被重新送回了客房之中。 罗成显然没有交谈的兴趣,他沉默着替凌遥端来了火盆取暖,又沉默着取来清理伤口所需要的物品,然后替凌遥放好了沐浴时所需要的热水,这才拿起纱布预备教凌遥清理伤口。 “罗成大哥,你不用特意教我,这些事我都会,” 凌遥真心实意的望着罗成道,“刚才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啊。” 听说凌遥自己会清理伤口,罗成眼中露出几分惊异,但却没有多问,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放下纱布便自己出去了。 余下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留在那里也无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经历了这许多的风波,直到现在才能好好的清理一下自己,凌遥觉得自己一定是穿越时用光了所有的好运气,才会在穿越之后摊上这么些破事。 艰难脱下裹满泥土的衣裳,凌遥在看清这具身体身上的伤痕后,倒吸了一口大大的凉气,这样的伤情,比她之前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这具身体上根本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刀伤、鞭伤各种伤痕都有。不过伤得虽重,但都是皮肉伤,要是能好好将养,也能恢复一身好皮肉。 只是这腿——凌遥看见那沾满干涸血迹和泥土的双腿,心中微凛,这腿不仅仅是断了,还能很清楚的看见膝盖处扎进去了几根铁钉,钉碎了一小块的腿骨,如果要想彻底治疗的话,非得动个大手术不可。 -本章完结- 第七章 明王府庶长女 罗成陪着齐滦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此时正是说的时候,才开口道:“其实,就算皇上知道了主子又救了人回来,即便心里起了杀意,只怕也是杀不了的。” 齐滦挑眉看向罗成:“此话怎讲?” 他眯眼望着罗成:“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见罗成点头,齐滦在心里笑了一下,到底还是罗成善解人意,他还未来得及吩咐,罗成便去查了。不像蔡桓,正事不干,只知道瞎胡闹。 罗成答道:“属下查到,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明王的庶出长女。” “属下在主子未归前,曾带人又去了那个废弃的小院后查看,发现那坑中一共有六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其中三具成年女尸,年纪都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还有三具男童尸体,年纪在五岁至八岁之间。这六人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容貌很难辨认,应当是死了月余了。” “还有两具尸体是完整的。因为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所以据属下估计,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五天。其中一具女尸,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面貌可辨;另一具也是男童尸体,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属下悄悄找人辨认过,那个男童正是明王庶子凌纶,而那具女尸便是其母,也就是明王妾室张氏。那个小姑娘则是凌纶的姐姐凌遥,也是张氏的女儿。” 能查到这些消息,罗成费了很大的力气,为了确认那几个人的身份,他差点还惊动了明王府的人,不过幸好,他只需要查到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就够了。毕竟,如果惊动了明王,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那些死人的事情,他没有乱碰。 “明王府的人?” 对于凌遥的这个身份,齐滦倒是在心里吃了一惊,思索半晌,他又问罗成,“那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是什么来路?你查到了吗?” “没有,”罗成摇了摇头,道,“属下简单查过,但什么结果都没有。只能知道那对母子的身份。并且,连他们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事牵涉到明王府,属下没敢细查,知道了凌姑娘的身份,属下就收手了。如果主子需要,属下可以再去详查。” “不必了,”齐滦沉吟片刻,方道,“死的是明王府的人,不该我们插手。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活口么?只要她活着,这件事迟早能真相大白。你只需派人悄悄围住那个小院,不让闲人靠近,也不要让人再发现即可,旁的事情,往后再说。” 齐滦先前还以为凌遥是受了惊吓当真失忆了,如今看来,她大概是心有戒备,所以才不肯对他吐露身份的吧? 明王的庶出长女,又是妾室所生——齐滦想起那小姑娘十来岁的样子,抿了抿唇,心中暗想,五年前穷途末路的明王投降进京时,他的王妃已然战死,传闻明王身边只有十数个妾室并庶子庶女相陪。 这个凌遥是明王的庶长女,应该也在其中吧? 想起她伤成那样都咬牙扛着,齐滦心中微惜,拢着披风转身就进了王府:“罗成,我们去看看她!” -本章完结- 第八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1) 齐滦同罗成转至客房时,见客房中灯火未熄,罗成吃了一惊:“凌姑娘原来还没睡么?” 齐滦看了他一眼,抿唇道:“她有伤在身,如何睡得着?” 即便听罗成所说,凌遥会自己清理伤口,但齐滦仍是有些不放心,她膝盖上的伤看似很重,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处理得好。 未及多想,齐滦就上前叩响了房门,片刻之后,便听见凌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是罗成大哥吗?进来吧。” 齐滦当先推门进去,待看清榻上坐着的凌遥时,一时倒是呆在了那里。 之前在林间废弃的小院中,夜色昏暗,她脸上又有泥土印迹,并不能看出她具体样貌如何。而齐滦当时顾着赶路回府,也不好唐突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脸细看。 如今她将自己洗净了,一张脸蛋白白净净的什么泥土都没有了,齐滦在这灯火通亮的房中,才将她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在齐滦眼中,凌遥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要漂亮。 她的皮肤极好,称得上吹弹可破,只是因为有伤在身,或许疼痛之故,脸色有些苍白,但这几分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反而衬托着她的一双明眸越发黑白分明,那样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就好像最新鲜的紫黑葡萄一样晶莹。 一头快干了的乌发披散下来,柔顺的铺满了小姑娘的肩头和背部,也越发衬托出她的娇小和纤细,齐滦看凌遥穿着他的黛青色中衣,宽宽大大的男子衣衫显然不适合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但齐滦的目光落在少女特有的纷嫩嫣红的唇瓣上时,心头不禁微微一热。 他想起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亲过她的唇瓣的,虽然当时是为了救人,但此刻心中热流穿过,反而品出几分旖旎心思来,耳根处也不由得微微发热。 跟在齐滦身后进来的罗成,显然也被凌遥的美貌所惊艳,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对于外界而言,一向属于默默无闻足不出府的明王庶长女,竟然比那美名远播的明王嫡女凌玥还要美貌。 凌遥压根没看见两个男人的反应,她方才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自己洗干净,把身上能够清理的伤口全都清干净了,然后仔仔细细的上过药了。 那些皮肉之伤,凌遥心里一点儿也不担心,只要好好养着,持续上药,总会好的。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给她的腿来做个接骨手术了。接骨也不是很难,唯一难的,就是要把她腿骨中的铁钉和碎骨取出来,这个活儿需要细致和耐心,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做不了。 可是,发狂的蔡桓走了之后,罗成也没有再来过,宁王府就像是人都死绝了似的,连个鬼都没来看过她。 凌遥无奈,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人的时候,罗成倒是回来了,连齐滦也跟着来了,这让她分外心喜,人齐了,就可以帮她一起做手术了。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到他二人脸上的表情。 “宁王殿下,我这腿伤得很重,我需要马上做一个手术,但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我需要殿下的帮忙。” 凌遥一边说,一边将盖在腿上的薄被掀开,把自己白生生的双腿露了出来,示意齐滦看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处。 齐滦看她这个动作,却将剑眉一拧,几步上前挡在凌遥身前,转身背对着凌遥,用他的身体将凌遥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的,才含着一脸冰冷凛冽对罗成道:“你出去。” 女子的身体,怎么能这般轻易给男人看?何况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罗成就不该待在这里。 -本章完结- 第九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2) 罗成从不违逆齐滦的话,齐滦冷着脸叫他出去,他也就出去了。 只是出门之后,看着在他面前紧闭的房门,罗成摸着鼻子默默地想,主子不叫他看,怎么自己倒不避嫌呢? 此刻背对着凌遥的齐滦丝毫没有自己也是个男人并且也需要回避的自觉,他见罗成出去,脸上的冰冷神色稍霁,这才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大手从中用力一撕,就听得撕拉一声,纯墨色的狐裘披风被他生生撕成了两半。 齐滦这才转身,俯身将手里的一半披风盖在凌遥的小腿上,另一半则盖在她的大腿上,他的披风本就极大,他怕凌遥穿得单薄觉得冷,还细心的将狐裘搭在她的身前,因她瘦弱纤细,那半截披风将她的整个上半身都给包裹在了里头。 凌遥裹着还带着齐滦微暖体温的披风,心里倒是一阵感动,看来,这个冰冷的男人倒也不似那么不通情理对人冷淡的,本来以为他和蔡桓一样是个野人,没想到,这会儿在他的身上,还能看到一丝鲜活人气。 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齐滦这才蹲在榻边,仔细看着凌遥膝盖上的伤处。 母亲擅长女科,女科之内,不仅要求研习之人能够透彻了解女子的身体,还要求研习之人对女子有一颗温厚平和的心,要能在医治过程中对女子的身体细心关怀。 齐滦虽是男子,但母亲对他念叨多了,他总是能记住一些的。自母亲去世后,他身边再无人相伴,孤寂之时总会在心里默默回忆幼时的好时光,也因为如此,他反而将母亲的教诲句句刻在了心里。 “姑娘这腿应是断了,必须将其中的碎骨和铁钉取出,方能进行接骨。我不擅此道,恐怕不能帮姑娘的忙,我这就让蔡桓出府,去请个擅长骨科的大夫回来给姑娘治伤。” 他记得凌遥对他隐瞒了身份的事,此刻也没有拆穿,还依旧称她姑娘。 齐滦看着凌遥那血肉模糊的膝盖,心中只是不解,是怎样的狠心之人,竟对这样瘦弱的小姑娘下此毒手?再联想她是明王府之人,齐滦心中疑惑便更深了。 虽说明王从前在云南时骄横跋扈,但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自从父皇亲自领兵剿灭了明王叛乱,明王携家眷投降入京后,父皇也没有薄待明王,若说明王得罪人不少这话不假,但前尘恩怨因那场战争而一笔勾销,一个王府庶女又能与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宁王殿下,这个手术我自己会做,麻烦你将我所需之物拿过来就行,” 凌遥拉住齐滦的衣袖,阻止他出门,生怕他擅作主张,“如果再耽误下去,我这双腿就算是废了!” 齐滦也知事不宜迟,来不及为凌遥竟会开骨之术的话惊异,他立时点头,接口问道:“你需要何物,只管告诉我!” 一应手术之物,凌遥口述,齐滦的动作迅速,很快就将所需之物备齐了。 看蔡桓和罗成都到位之后,凌遥才盯着三人道:“因为是我主刀,给我自己的腿进行手术,所以此次手术不能用麻沸散。手术期间,我需要宁王殿下给我递所需之物,并且替我擦汗。罗成大哥帮我缝合,然后按我所给指示行事。而蔡桓大哥只需要按住我的双腿和身体不要乱动就好了。请你们记住,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要慌张,只管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好。这期间我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若非必要,不要同我说话。” 她知道不用麻沸散一定会痛死,但若是用了,她就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了。只有越痛才会越清醒,她才能坚持完成这次手术。 -本章完结- 第十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3) 听了凌遥的话,蔡桓和罗成都没吭声,双双看向齐滦,齐滦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这二人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凌遥。 此时蔡桓还未从罗成那里得知凌遥的身份,见罗成乃至于齐滦都这么听这个野丫头的话,心中着实不忿,但齐滦在此,他又不敢造次,尽管不情不愿,到底还是照着凌遥的话去做了。 蔡桓心里对凌遥没有好感,下手也不管轻重了,反正她说按住,那就死死按住好了。 蔡桓知道自己手劲大,但他一手下去,凌遥连哼都没哼一声,也着实让蔡桓开了眼界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蔡桓这个从千军万马里拼杀出来的汉子瞪圆了眼睛。 就见凌遥手法奇特拿着三寸多长的崭新匕首,用锋利的刀尖挑开那些沾满了血迹的烂肉,一点一点的把她的膝盖骨剔出来。 然后示意罗成将她挑出来的血管一一扎合起来,不让血管爆裂乃至于血液流失。 将这些工作做好了之后,凌遥才开始用手中的匕首在她的伤处中寻找,将铁钉和碎骨一一取出。 蔡桓自小就听说过关羽刮骨疗毒之事,他心中自然对关羽敬佩至极,但如今看着这么个瘦弱的小姑娘,在没有麻沸散的麻醉作用之下,还能面不改色的在自己的骨头里面拿着匕首戳来戳去,他真的是震惊到了极点。 蔡桓最是敬重有胆气的人,此刻心里再也没了之前对凌遥的恶感,不管这姑娘是谁,他都敬她是条比关羽还爷们的汉子。 断骨之痛撕心裂肺,即便是隆冬季节,凌遥也还是疼出了一头一身的大汗。 “擦汗。” 一语未了,凌遥紧咬的唇瓣被人轻轻掰开,然后,一方温热的毛巾就放在了她的口中,她无暇去看,只听见齐滦说道:“别咬嘴巴,疼的话,就咬这个好了。” 齐滦一行给她擦汗,一行盯着她已被咬出斑斑血迹的唇瓣默默出神。 即便她经历过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心志比一般的小姑娘坚定些,又怎么可能会这等开骨之术呢?据他所知,敢这样开骨动刀子治腿的人,大齐就没有几个。 在他的预计中,就算请来了擅骨科的大夫,人家恐怕也没有这个胆量做这样的事情,他还以为,她的这双腿八/九成是废了的。 但如今看她行事颇有章法,对自己有这样狠心,她这双腿想废也难了。 看凌遥疼得拧得死紧的秀眉,齐滦觉得自己对这个瘦弱小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 凌遥此时根本无心顾及那三个对她心思各异的男人,她以平生最快并且最谨慎的态度完成了这次手术,取出了双腿之中所有的铁钉和碎骨,放开了扎合的血管,将腿骨一一板正。 做完了这些,凌遥才将齐滦寻来的极细的线递给罗成:“罗成大哥,可以缝合了。你跟着我学,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她选罗成缝合,不只是因为先前他维护过她,还因为这个男人能够沉得下来,比较适合干这个。虽然可能齐滦更为合适一些,但凌遥也不好使唤个王爷做这样的事。 缝合之后打上石膏固定住伤腿,凌遥才将放了麻沸散的温水饮下,对着齐滦道:“宁王殿下,今日之事,真的很谢谢你,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那样栽倒在榻上昏睡过去了。 “她怎么了?”蔡桓是生怕这神一般的小姑娘死了。 齐滦脸上的神色冷冷淡淡的,伸手探了探凌遥的鼻息,才抿唇道:“没事,只是疼得狠了些,她撑不住了,就昏过去了。等一下,麻沸散就会起作用,她也不会那么疼了。” 一旁的罗成满脸担忧的道:“主子,咱们要不要通知明王府一声?” 他是怕凌遥的腿到时候救不回来,明王知道后会生气,虽然只是个庶女,但若是明王为此迁怒到他们主子身上,又被皇后拿捏着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不用。” 齐滦出了屋子,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仍在肆虐的飞雪出神,倘或明王当真在乎这个庶女,早在凌遥失踪的时候就该寻她的,怎么可能任她在野地里受人欺凌至如斯地步? 既然明王不在意这个庶女,他救了凌遥这事,自然也不必知会明王。 -本章完结- 第十一章 凌珏,我要杀了你 凌遥在昏睡之中,渐渐感觉不到腿间的剧痛了。 她还以为腿不痛是方才喝的麻沸散起了作用,但等到她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睛一瞧,她此刻根本就不在宁王府的客房中。 她又回到了那个废弃小院里。 正在凌遥满心疑惑间,却感觉到有人在大力推搡她的背部:“阿遥,你快走!快跑啊!带着你弟弟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快跑啊!啊——” 凌遥被这股极大的力量推翻在地,转身去看时,就见一个极美的妇人被一群人抓住后摁在地上狠狠踹打。 “还想跑?你们这三个贱/人,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一个容貌比女子还要艳丽的小男孩儿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双眼狞笑道,“凌遥,本来看你还算听话,我今天是不准备杀你的,但是,谁让你偏偏多事要跟出来呢?既然你一心寻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儿伸手在她脸上狠狠抹了几把,才啧啧叹道:“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个好样貌!张氏那个践人,竟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也是真听话,就叫你扮丑骗人你竟也肯!你跟你娘一样,也是个贱/人!” “不过,再漂亮也没用,今日,我要你们都去死!” 他对着凌遥笑得bt又猖狂,转身对着那些人不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结果了他们!” 随着小男孩的话音落下,凌遥就看见那个极美的妇人被拧断了脖子,脑袋软软的耷拉下来,而凌遥手里牵着的小男娃,也被那群人抢过去,直接上手拧断了那男娃细细的脖颈。 看着美妇人和小男娃在自己眼前哼都没哼一声就此殒命,凌遥忽然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忍不住痛呼出声:“不!啊——凌珏,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 被称作凌珏的漂亮小美男闻言仰天长笑,猖狂笑够了,他才逼近凌遥身前,眯着眼睛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死了还怎么杀我!” “五年前,云南失守,我母妃力战而亡,你们却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父王携你们一同进京,可你们这些低/贱的蝼蚁,凭什么享受我母妃力战保下的安宁?” “我母妃在地底下一定很寂寞,从前在云南时,她便看不惯你们,我正好杀了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去死,也好让她日日折磨你们为乐!” “这样的话,母妃就再也不会寂寞了呢!” 凌珏一边甜甜的笑,一边亲手将铁钉钉入凌遥的腿骨之中,然后将凌遥拖入泥泞之中,用泥土裹满她全身,想要闷死她。 凌遥根本无法挣扎,她感觉到有无数双大手紧紧压制着她,那种感觉让人窒息,也让她无所遁逃。 啊—— 凌遥惊醒,她心有余悸地躺在榻上四面环顾,直到看到房中一点烛火,她才慢慢恢复意识,原来,她还在宁王府中,而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不,那不是梦。 凌遥恍惚片刻,忽而惊悟,那分明是这具身体死前真实的遭遇,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噩梦,对原主来说,却是她生命的终点。 凌遥抚着心口默默地想,她的心这样痛,这样不甘,这样愤怒,这样充满杀意,这都是原先的主人留下的感情吗? 原来她也叫凌遥,而那个极美的妇人和那个小男娃,是她的母亲和小地弟。 -本章完结- 第十二章 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凌遥抚着心口,慢慢的在脑子里梳理因一场噩梦后而多出来的记忆。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凌遥。虽然她只有十五岁,但古代女“凌遥”的十五年的人生,在凌遥看来,真正是悲催又凄惨的十五年。 虽然出生在明王府中,母亲却是个妾室,明王凌鼎又是大齐出了名的浪荡男人,府中美妃镇宅,娇妾无数,他却仍是不满足,镇日四处寻香,在他的眼里,只有女人和权力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样的男人,自然是不注重子女的。又怎么可能对身为庶女的凌遥有所关注呢? 不过,即便凌遥在明王府不受人重视,默默无闻的长大,但好歹,她还是活着的。 总比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杀死了要好。 结束凌遥性命的那个漂亮小男孩是明王第一任王妃陆氏之子,明王府的世子凌珏。 不过,陆氏已在五年前死了,凌鼎五年前到京后,已经由皇上做主,新娶了一任王妃,永安侯府齐家的嫡女,也是凌鼎之母齐氏在娘家的侄孙女。 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关于明王府的信息,凌遥眼中暗暗划过几许流光,这明王府还真是一摊乱象呢,难怪凌珏敢这么猖狂的杀人了。 她起先就想过,这原主小小年纪,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会被人下此黑手折磨致死。如今恢复了记忆,她总算是明白了,不是原主得罪人,而是原主遇到了变/态。 ——叩叩叩。 暗夜中响起的敲门声,惊散了凌遥的思绪。 “谁啊?” 门外静了片刻,紧接着传来齐滦低沉平淡的声音:“我听见姑娘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他数年行军在外,练就了极其灵敏的耳力,就算是在睡梦中,只要有一丁点的响动,他也能立时清醒过来。再加上他就睡在后院的卧房里,与凌遥所住的客房就隔着一个不算大的院子。 凌遥方才那一声大喊,齐滦自然听得十分清楚,浅眠中被惊醒,他忆起她的伤势,怕伤情有变,便直接冒雪过来了。 凌遥探头往房门处看了看,屋中烛光点点,而外头仍是一片漆黑,她也不知现下到了几点钟,更瞧不见外头齐滦的身影,便抿了抿唇答道:“多谢殿下来看我。我没事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她以为这话说完,齐滦便会走的,哪知外头静了片刻,又听见齐滦问道:“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你放心,我并无旁的心思。只是你独自一人在屋中,又行动不便,我怕你有所需要。何况你的腿——府中未请大夫,我略通医术,还可以替你换药的。” 齐滦此时才觉得自己大意了,这一夜忙乱,他竟是忘了找个人来侍候凌遥,宁王府中没有丫鬟,但是找个女子来照顾凌遥还是能找到的。 麻沸散的药效还未过去,她一定浑身无力,躺在榻上不能动弹,这会儿就跟个废人一样,他如不能进去看看,实在是不放心啊。 凌遥确实想坐起来,但浑身都使不上劲儿,腰部以下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知觉的,既然齐滦自告奋勇要进来帮她,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好啊,殿下进来吧。” -本章完结- 第十三章 宁王齐滦真不是什么好人 齐滦端着一方烛台推门而入后,立时又将屋门关严,不让外头的风雪卷进屋中来。 他仗着身体好,只在白色中衣外头另系了个靛青色的兔毛披风就过来了。 齐滦走到方桌前微微倾身放下手中烛台,即便穿得少,这会儿进了凌遥这放了四个火盆的屋子里还是很热,可他却不敢解了外头的披风,毕竟是年轻姑娘的屋子,他穿个中衣走来走去,实在是不像话。 齐滦给凌遥倒了一盏热茶放在方桌上等凉,然后才走到榻前,侧身坐在榻沿上,伸手揽住凌遥的肩膀,将她慢慢的扶起来,又取了几个软枕放在她背后,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 “你觉得全身无力腰部以下没有知觉是正常的,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好的。” 齐滦静静地望着凌遥道:“麻沸散确可使你失去力气,但去痛效果却不甚好,时辰也短。我怕你太痛,就在里头加了几颗麻果。这种果子是我从北境带回来的,吃几颗就能使得人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却仍能照常行走。” “从前在北境打仗,天气太冷,不少将士都生了很严重的冻疮,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他们就会吃这个。如今麻沸散和麻果你都混着用了,想必也能好受些。” 凌遥得了古代女“凌遥”的所有记忆,便没有对齐滦略通医术的事情感到奇怪,整个大齐都知道,元熙帝的第一位皇后,也就是齐滦的亲生母后,是个出生平民的医女。 据说,那位皇后极得元熙帝的喜欢,连带着,元熙帝对身为嫡长子的齐滦也甚为倚重,这些年里,不论大小战事,皆命齐滦为领兵主帅,令其可代元熙帝节制兵马。 从齐滦进屋起,凌遥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张罗,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齐滦的细心、周到和体贴,可是她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充满了疑惑。 难道,他对每个有伤在身的姑娘,都是这么无微不至的周到照顾吗? “殿下,您不必屈尊为我做这些事,太劳烦你了。” 让一个王爷喂她喝水,又做这些个琐碎的事情,要是让蔡桓那个疯子知道了,她怕自己又要死一回了。 “无妨,”齐滦面色淡淡的,“我这些年多是在外行军打仗,很多事都不会讲究。我府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做这些事不算屈尊,也算不上麻烦。” 凌遥不吭声了,反正蔡桓不在这里,而宁王又是心甘情愿要做护士的活儿,她也懒得再劝了。反正她自己是做不了的,这种便宜不要白不要。 只是—— 凌遥默默地凝视着齐滦的眉眼,初见时,这个男人冷得像一块冰一样,如今相处下来,多少还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人气儿,许多事儿看在眼里,于她来讲,还是能让她在这陌生的古代感觉到些许温暖的。 屋中两盏灯烛摇曳,凌遥忽而有些恍惚,那些昏黄烛光投影在齐滦眉眼之间,那些坚毅的线条忽而都柔和下来,他面容里的冷硬,身姿之上的坚硬都因为如今未穿铠甲而柔软起来,她甚至在他冷淡的眉间看到了几丝平和。 如果他不是这样总冷着脸看着唬人,绝对是个很俊美很迷人的青年。 不过,搜寻古代女“凌遥”的记忆,凌遥发现,这宁王齐滦真不是什么好人。 传闻,他嗜血、嗜杀;传闻,他克母、克弟、克妹;传闻,他和他手底下的铁甲军专门喜欢吃女人…… 别的暂且不说。关于这最后一点,凌遥还从那个疯子蔡桓那里得到了证实的。 不过,凌遥觉得,齐滦虽然性子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跟传闻里的宁王也还是诸般不符。 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只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他就像是浓雾后的人一般,你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 -本章完结- 第十四章 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才一场噩梦,倒是让我把不记得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凌遥抿了抿唇,看着认真给她换药的齐滦道,“我是明王庶女,我叫凌遥。” 这会儿自报家门,她已经做好了被齐滦刨根问底的准备,但她的话出口后,却见齐滦脸上一丝异色也无,神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手上动作不停,分明是专注在给她换药的事情上。 凌遥初时疑惑,思索片刻后方才明白过来:“殿下想必查过我的身份了?” “我既然救了你,怎能不知你是何人?” 齐滦很快换好了药,看了一眼她的伤处,发现缝合的很好,目前看来并无异状,他便放了心,抬眸冷淡的看了凌遥一眼,替她收拾好了,才开口道,“是罗成查出你的身份,并在那坑中找到了八具尸首。其中六具身首异处的尸首不知身份。另外两具,一具是你的母亲,一具是你的弟弟。” 齐滦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道,“不过,罗成还没有查出凶手是谁。既然凌姑娘想起了不记得的事情,那不妨同我说一说,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以助查到凶手的身份呢?” 齐滦只当凌遥此时对他已经消除了戒备,才肯吐露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要凌遥看他不像是个坏人,她自然会说的。 要想知道杀了凌遥母亲和弟弟的凶手是谁,靠罗成去查显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一旦弄不好,还会惊动明王府甚至是凶手,齐滦不想打草惊蛇,这里现放着凌遥这个“活口”,只要她能透露当时的情形,他自能替她寻到凶手报仇。 本来,他也是不必趟这浑水的,只是他生平最看不惯欺负妇孺之人,既然遇上了这事,他是必不肯放过那凶手的。 “殿下还在让罗成大哥调查吗?” 凌遥听了齐滦的话,忙皱眉追问道,“明王府的人知道殿下在查这件事吗?” “官府呢?官府介入了吗?” 凌遥心中另有打算,还不愿意此时就把这件事给闹出来。 “这种事情,既然是我遇见了,自然由我处理,不必周知官府。” “救你回京之事,除了我府中铁甲卫,京中无人知晓。罗成返回小院查看,也没有让人发现,更没有惊动任何人。我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便没有擅作主张。只是让人悄悄围住了那座小院,不让人接近而已。你可以放心,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那里有死人。” 齐滦言罢,盯着凌遥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 “你不想查清楚谁是凶手吗?” “难道你不想找到凶手,然后报仇吗?” 在齐滦的逼视下,凌遥沉默片刻,才平淡道:“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的腿就是被他所伤。我母亲同我弟弟就是他指使人杀的。殿下查不出身份的那六具尸首,其实都是我父王的妾室和庶子。也都是那人杀的,不过,他们被杀的时间比我母亲和弟弟要早。” “我也不是不想报仇,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就算她不是古代女“凌遥”,她也是一定要亲自除掉凌珏的。 以凌珏那种又扭曲又变/态的心理,倘或知道凌遥还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次杀了她的。她为了保证自己能在古代肆意潇洒的活着,就必须得先下手除掉凌珏才行。 而她如今在众人眼中就已然是凌遥了,为冤死的母亲张氏和弟弟凌纶报仇,那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本章完结- 第十五章 我怕被你们吃了 “凶手是谁?”齐滦盯着凌遥追问道。 能这般猖狂杀掉明王几个妾室同庶子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他虽没有统领禁军,京城治安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但京城里出现这么个危险人物,他也不该放过。 齐滦直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他能看出来,她对自己有所隐瞒,并没有将全部的内情吐露出来,他觉得,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心里似乎是另有想法的。 只要她说出来,他就可以帮助她,她为什么不肯同他说呢? 难道说—— 齐滦想到此处,忽而福至心灵,瞬间领悟了凌遥的心思:“难道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报仇?” 齐滦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紧接着,他又想起她给自己做手术的模样来,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得下心来的人,起了自己去报仇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凌遥扯唇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齐滦的话,反而笑道:“我此番蒙殿下仗义相救才得以活命,救命之恩自是应当报答的。只是眼下我身无长物,在府里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并没有什么珍宝能给殿下。殿下身份尊贵,想来寻常之物也不入殿下之眼。殿下若是有耐心等我几年,等我改变了自个儿的状况,我自会寻个最稀奇的东西送给殿下,以偿殿下于我的救命之恩。” 见她不肯说内情,齐滦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不知为何,他心里颇有些不痛快,当即冷着脸答道:“我救人并非为财,又何须你的报答?” 凌遥也不管齐滦的冷脸冷语,只又笑道:“不管殿下如何说,这救命之恩,总该是要报答的。” “殿下是懂医术的,应该也知道,我的腿若是要痊愈,只怕得两个月的时间,只是,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殿下府上养伤。所以,我想等过几日拆线之后,就回明王府去。殿下就不必为我分心,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齐滦挺会照顾人的,但是要她在明王府住两个月,她真心住不下去。 比起这鬼气森森的宁王府,她宁愿回明王府那个阴暗潮湿的破败住处去养伤。 因为一想起她的客房外头就是数十座坟茔,就算她不怕死人,也是浑身的不自在。 毕竟,一个见多了死亡和血腥的外科医生,也没必要选择睡在停尸间里或者坟堆里啊。 更何况,住在宁王府里,又如何能报仇呢?要想直面凌珏,还得回明王府才行。 “你想走?” 齐滦盯了凌遥片刻,断然冷言否决了她的话,“不行!” “那凶手若知道你还活着,必然不会放过你。你此前都差点被他杀死,如今行动不便,他再要杀你岂不是易如反掌?我既然救了你的性命,又怎容你如此冒险,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境?” 没想到齐滦还真不肯放她走,凌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是不得不说实话了:“殿下,我怕我再住下去,还没等我的伤好呢,没准哪一天,我就被你们吃了啊。” 宁王府里住着一群有故事的疯子,她差点还被蔡桓这个疯子给杀了,这齐滦不仅对此事只字不提,看他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也是没打算将这事的内情告诉她的。 那她又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齐滦呢?她偏不说,偏要走。 -本章完结- 第十六章 十岁封王,坟茔为府 齐滦一愣,没想到凌遥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眼前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样直直的望着他,除了探询,她眼底还有一抹戏谑,一抹轻笑。 看这双眼睛就知道,她不是真害怕,她只是不相信他。 因为蔡桓发狂要杀她的事情,她就不相信他了。虽然此前,是他救了她的性命。 齐滦心里明白,凌遥故意说这样的话,其实就是想知道后院里,她看见的那些个坟茔是怎么回事。毕竟外头所传的那些话里,把他和他的铁甲卫描绘成了吃人的恶魔。就为了这个,不知道多少人惧怕他,惧怕他的铁甲卫。 没有人去探究这里面的内情,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但让齐滦心弦震动的是,凌遥竟没有轻信。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明明年纪还这么小,却一点也不怕他们,反而慧眼如炬,看出了事情的蹊跷,更拿话逼问他,要知道当年的内情。 齐滦默默的望着凌遥,心中几番思量。 看来,若是他不将事情说出来,只怕她也不肯告诉他要杀她的凶手是谁了。 齐滦是可以不说的,但此前蔡桓一番举动,让他心里对凌遥有了几分抱歉,再加上他对凌遥有几分好奇,她不似一般女儿家那样娇贵,初见时齐滦对她的印象就极好,如今相处下来,觉得她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齐滦在一室的静默中站起身来,走到屋角端了一个火盆到床榻跟前放好,然后拿了个坐垫放在火盆旁,而后在垫子上盘腿坐下。 他也不是怕冷,只是每回想起那件事,就像是在冬日里饮下雪水一般,心里头寒凉一片,搬个火盆来,也好在说故事的时候暖一暖心。 “我十岁的时候,母后正好去世一年,她是在生我小妹妹时难产力竭去世的。那年她生辰那一日,我把她留给我的医书都看完了,便想着做些什么寄托一些我对她的想念。所以就兴起了在京中微服出诊救助病人的念头。我若能行医治病,想来母后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我本还有个亲弟弟,比我小两岁,只可惜长到五岁的时候就因为体弱夭折了。后来母后去世,我也没了亲生的兄弟姐妹。我行医救人,也是想给我年幼的弟弟妹妹祈福。母亲专习女科,我救治的也都是些罹患重症的女子,当时也有数十人了。本来是件好事,可当这件事被父皇知道后,一切就都变了。” 齐滦顿了一顿,从前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便会手脚冰凉,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现在他长大了,已有数年不曾这样了,只剩下心凉。 齐滦将五指张开,放在火盆上烤,可他的心里仍是一片寒凉,盯着火盆里炭火的冰眸中更是散发出无尽的冷意:“父皇斥我是妇人心肠,难成大事。他说他不要这样心思纯善的嫡子,大齐开国以来便边患不断战祸连连,他要的是能征善战铁血无情的皇子。说完之后,他让人杀了我救治的所有女子,到最后,他甚至抽出佩剑,当着我的面,亲手砍杀了两名女子。” “没过多久,我就被敕封为宁王,出宫建府。父皇将那些被杀掉的那些女子都埋在了我的王府里,要我永远看着她们,永远记着她们。永不许再出此错。” -本章完结- 第十七章 如果皇上要杀我,殿下会阻拦吗? “我听说,当今皇上最爱之人便是殿下的生母,也是大齐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出身于平民的皇后。” 在古代女“凌遥”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关于元熙帝和他的第一位皇后的记忆。 毕竟她只是明王府不受宠的庶女,又是五年前才进京的,不了解宫里的事情也实属正常。她记忆中所知的,也不过是些外间普遍流传的消息。 “殿下行医是因为思念母亲,又是为了夭折的弟弟妹妹祈福,皇上怎会如此不喜?” 凌遥只是不解,元熙帝如果当真最爱齐滦的母亲,又怎会对齐滦如何狠心呢?当着亲生儿子的面杀人,这位皇帝可真是个冷血无情的狠厉之人。倒是很符合他自己对皇子的设定。 “我也不解,大概,也只能用一句爱之深责之切来解释吧。” 齐滦想到当年父皇知道此事时的暴怒,又想起他说全部杀掉时那种冷厉的眼神,那时数十人的血溅父皇了一身,在幼年的齐滦心目中,他的父皇一身浴血简直可怕极了,他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人是疼宠了他十年的父亲。 “父皇心里对我有很深的期望,他期望我成为他心目中的样子。所以才不惜下此重手,可是,我虽然按照他所希望的样子去做了,但是我心中对这件事始终有一个心结。即使此后我成为最早被敕封王爵的皇子,即使我还是父皇最为倚重和疼爱的皇子,我也还是忘不了那一幕。” 元熙帝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皇帝,不论是做皇子时,还是做皇帝的时候,领兵出征是常事,对于他来说,杀数十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对于面不改色的元熙帝,即使是现在已经在疆场上历练了七年的齐滦,也知自己做不到元熙帝那样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草菅人命。 他敬重父皇,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在无法阻止父皇行为的时候,齐滦只能选择不再触犯元熙帝的禁忌。只要他不再重蹈覆辙,元熙帝也就不会再为此事杀人了。 何况—— 齐滦冰冷的眼中浮现几许痛意:“凌姑娘,蔡桓要杀你,是怕你最终死于父皇之手而连累于我。他行为过激,让你受惊了。其实,当年父皇杀人时,蔡桓和罗成都已二十岁了。他二人与我一同照顾那些重症女子,自然也是有了感情的。他二人与其中两个快要痊愈的女子两情相许,本来约定病愈之后就要成亲的,只可惜——” 后头的话,齐滦闭口没有往下说了,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元熙帝毫不留情的杀戮,让两对本来要成亲的人儿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守,偏偏行凶者是天下至尊,蔡桓甚至都不能为他心爱的女子报仇,他心中的伤痛憋闷是可想而知的。 凌遥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蔡桓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我想知道,殿下为何明知救我会忤逆皇上的意思,却还要救我呢?” 有这样可怕的前车之鉴,他难道就不怕她会因此被杀吗? 凌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齐滦,不容他的视线逃开,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如果皇上要杀我,殿下会阻拦吗?” 罗成同蔡桓说,主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主子绝不会再让当年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是罗成的自信,她没有这样的自信,她要听齐滦亲口对她这样说。 -本章完结- 第十八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那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微服深入民间过,自然也不会再去寻什么罹患重症的女子。” “自十三岁领兵起,我少在京城,多是带兵在外征战,疆场之上攻防拼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救人的念头呢?” 齐滦想都未想,直接答道,“昨夜回京时,若非为了躲避风雪,也不会折入林中看到那座小院。但是,我既然当面撞上性命垂危的你,又岂能袖手不救?” “既然救了你,我便想好了,哪怕这次失宠于父皇,我也要护住你这一条性命!不过,待我得知你是明王之女时,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你身份特殊,即使父皇知道此事,也断不会杀你。” 凌遥望着齐滦冷毅的眉眼,看着他满眼的坚定默默地想,当初他救她时,她还在心里嘀咕,救她的这个男人冷得像一块冰,他的属下粗鲁又疯狂,她一心一意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古怪的宁王府。 ——却从来不知道,他为了救她,是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的。 秉心持正,即使是数年浴血拼杀于疆场中,也没有失掉一颗纯善的赤子之心,更在强权压迫之下保有自己的信念和原则,这样的宁王,断不是传闻中的那副模样。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闻呢? “虽然事情已过去了十年,但是也不是什么年深久远难以详查的秘事,为什么京中传闻却跟殿下所说的事实完全不符呢?” 现在想起蔡桓在雪夜中的疯狂举动,那分明透着一股子悲愤欲绝。 凌遥此话一出,齐滦倒是沉默起来,只是原本略微有些柔和的眉眼,似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而重新冰冷起来,他放在炭火上取暖的五指渐渐收紧,在火盆之上攥成了一个拳头,然后慢慢的收回袖中。 凝着冷意的寒眸盯着火盆中忽明忽暗的炭火,齐滦寒凉的心渐渐冷硬起来,连他的语声都透着一股子肃杀。 “父皇觉得此事是他的奇耻大辱,所有知情的人都被下令封口不许提起。但我府中有数十座坟茔的事岂能永远瞒得住?” “前两年我在府中深居简出,能来我宁王府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少有人知。但自我十三岁时领兵出征,打了胜仗出了风头后,京中关于我的传闻就多了。这坟茔之事渐渐传开,被有心人拿去编排,说我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因此性情大变,变得嗜血嗜杀,甚至喜食人肉,而吃剩下的骨架就埋在我的府中。” “殿下是皇上最为倚重又着意培养的皇子,既然这件事皇上不欲让人提起,又怎么敢有人拿去编排?难道皇上就不为殿下澄清吗?” 凌遥看齐滦沉默不语,又追问道,“即使皇上不为殿下澄清,难道殿下就不能为自己澄清吗?不说当年旧事,也可以说明这些人不是殿下所杀啊。” 齐滦静静看向凌遥,眼中分明是犹如深潭一般的冰凉死寂,他道:“传闻虽非父皇授意,但未必就不如他的意。我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皇子正是他的期望,这些传闻能让人对我生畏,正是他所乐见的。父皇又岂会费心为我澄清?” 父皇只要他想看到的结果,对于他为了这个结果牺牲了什么,对父皇来讲,根本就不重要。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传闻是谁最先编出来的。后来,我查出了幕后之人,却又不想澄清了。便一直任由这些传闻流传至今。” -本章完结- 第十九章 我根本不屑澄清 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宁肯背负着非议度日,却不肯为自己辩解半分? 凌遥心中不解,忍不住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散播谣言的?殿下为何不肯澄清呢?” “五年前,也就是母后去世六年后,父皇才将萧贵妃册立为皇后,那年,年仅十岁的齐溢从一个贵妃之子,成了皇后的嫡子。” 齐滦眼中皆是冷意,薄唇轻扬,在唇边扯起一抹冷笑,“我母后出身平民,而萧贵妃却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当年萧氏屈居母后之下位列贵妃,她自然是不甘心的。等她当上了皇后,她的儿子成了嫡子,她又岂会轻易放过我?” “只是我素得父皇疼惜爱重,又少在京城,即使进宫也不去内宫,她难找机会对我下手,自然只有在这坟茔之事上费心编排一番了。父皇又还未立太子,若是遵从立嫡之说,我与齐溢都是嫡子,自然都有机会。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自然是要用尽余力抹黑我了。” “左右不过是些妇人伎俩,根本难以撼动我之分毫,” 齐滦轻扬下巴,冷傲笑道,“我根本不屑澄清。” 是不屑澄清,也是不肯澄清。说到底,他内心深处仍是憋着一股怨气的,他怨父皇唯独此事不肯替他着想,更觉得父皇可能知道此事是萧氏所为,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眼睁睁的看着萧氏在此事上攻讦于他。 有时细想,他真是有些闹不清父皇是否真心看重他,如若父皇真心对他好,根本不会容得萧氏暗地里如此动作,如此颠倒黑白的污蔑他。 五年前啊…… 凌遥想起来了,五年前,正是元熙帝打败她父王的时候。明王在云南大败,所领叛军大部都被元熙帝剿灭,其所引起的叛乱自然也就平定了。元熙帝回京后,为了庆祝亲征顺利,这才接受群臣建议,将萧贵妃册立为皇后的。 可以说,萧贵妃得以正位中宫,那是用明王的惨败换来的。 凌遥默默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看得清他眼底的怨愤,看得清他眼中的不屑,也看得清他眼中的无情与孤独。 “有时候妇人的伎俩,是会一点一点要人命的。皇后虽不能与殿下接触,可是皇四子齐溢今年已有十五了,他与殿下同为皇子,接触定然不会少,若是他们母子联手,殿下须要万分小心才是。” “毕竟太子之位只有一个,而有能力争夺的皇子们,却有一群哪。” 在凌遥看来,萧氏这一手,已将齐滦逼到了孤绝的地步。这么一个嗜血嗜杀,冷酷无情,性格冰冷的皇子,人人惧怕,谁还敢接近? 一旦齐滦因此失尽人心,就算是元熙帝力保,朝廷上下就真的能接受这么一个太子吗? 齐滦的不屑澄清,实际上也是对萧氏的一种纵容。纵容了她对他的持续伤害。 凌遥的提醒是一番好意,显然齐滦也能体会到她的好意,顿时冰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心下微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这样情真意切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默默地看向凌遥,她的那双大眼睛真的很好看,在烛光的照耀下,就像是飞舞在灿烂阳光下的蝴蝶一样,特别有神采,也特别的灵动。 “凌姑娘,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姑娘想隐瞒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姑娘,那些传闻都是虚言,你可以放心住在我府上,我保证,绝不会再让姑娘受惊的。” 他心里想的是,等她住到伤好了,他再亲自送她回明王府去。 -本章完结- 第二十章 有些黑暗只能自一人穿越 “殿下客气了。” 被她用话一激,齐滦还真就坦诚相待了,将多年旧事都拿出来与她分享,就是怕她心有疑虑不肯久留。对于这样坦诚的俊美青年,凌遥自然心生好感。 她望着齐滦真心实意的笑道:“我心中纵有疑虑,此番听了殿下的话,自然也都消解了。只是,我当真不能住的太久,最多十几天我就得走。要是回去晚了,我怕事情有变,就没法子替我母亲和弟弟报仇了。” 明王妾室和庶子接连被杀的事情,不能由别人揭开,否则这将会是明王府的又一个大笑话。搞不好被明王三下两下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就没办法报仇了。 她手里攥着这件事,才好回明王府去搅弄风云,亲自替这些无辜被杀的妾室和庶子们报仇。 要想出奇制胜,往往只有占得先机才行。 齐滦听了这话,心中默然,那十几天就十几天吧,他也不能强留人家姑娘不准人家走啊。 不过,齐滦心中仍是好奇,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凌姑娘,你当真不能告诉我,要杀你的人是谁吗?” “也不是不能说啊,”凌遥笑了一笑,才道,“先前不说,我是怕殿下会插手此事。如今听殿下所言,并没有将我的事情闹出来,自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殿下是知道的,我父王只有凌珏一个嫡子。五年前皇上攻破云南首府之前,陆王妃就力战而亡了。后来入京,父王又新娶了一任王妃。当时父王入京时,将云南的妾室和庶子庶女都带入了京城。这凌珏心里扭曲,他同他的母妃一样,十分痛恨我父王的妾室及庶子庶女,陆王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一经战死,他心中难以接受,便迁怒发泄在父王的妾室和庶子庶女身上。” “这两个月以来,我母亲和弟弟已经是他杀的第四个妾室和庶子了。数日前,他将我母亲和弟弟骗出王府,然后拖到那小院中要杀掉时,我尾随而至,就想救出他们,结果被凌珏抓住,他怕事情败露,又对我们满腔恨意,自然是要把我们三人一起杀了的。若非殿下救了我,大概我这个时候就死了吧。” 实质上,那个“凌遥”已经是死了的,如今活着的,是穿越而至的21世纪外科医生凌遥。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必要同齐滦说的。 凌遥说得平淡简短,齐滦却听得心惊,明王府那个只有十三岁的世子凌珏居然是残忍杀害了那小院中八条人命的凶手吗? 齐滦并非不信,他只是震惊。没想到那个样貌如女人般妖艳的小男孩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和这样狠辣的手段。不过,他到底同凌珏接触不多,也并不了解凌珏的为人,若非听凌遥说起这些,他大概只会以为,凌珏只是个样貌出众的降王世子罢了。 “凌姑娘,你当真不要我帮你吗?” 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像凌珏这样的身份,就算把事情闹到官府里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齐滦倒是很赞成凌遥要亲自报仇的决定的。 只是,凌珏是明王的世子,又是明王府唯一的嫡子,如凌遥所言,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想一个人去找凌珏报仇,岂不是难如登天么? 若有他相帮,肯定是要容易些的。 齐滦这话中显现的仗义相助,还是让凌遥很感动的。 她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却反问齐滦道:“当年皇上对殿下所做的那件事,肯定也让殿下一度难以接受吧?当年那样的境地,可有人帮殿下吗?” 齐滦不知她这话何意,想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父皇管得严,那段时日,没有人能接近我。我只能一个人在房中反省自身,慢慢熬过去。” 那时,蔡桓和罗成亦痛苦百倍,又哪里有人敢来相帮呢? 他们就像是冰原中被重伤后的猛兽,只能独自缩在一隅,默默的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等待伤愈的那一天。 “那就是了,”凌遥微微地笑,“这世上有些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即使知道前路黑暗不明,也要勇敢的向前。毕竟,有些黑暗,只能独自一人穿越。何况,总有那么一日是能闯过去的。殿下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既如此,就该让我自己放手去做。” 她在现代的日子里处处都是黑暗。 对她来说,黑暗算什么,她是最不怕黑暗的。 -本章完结- 第二十一章 若有陪伴,谁又愿意一个人品味孤呢? 这个道理齐滦当然是明白的。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件事,他听到凌遥这样的话,心中一定会钦佩她的勇敢和坚定。可是,他一个人真真切切的熬过那些岁月,他太明白那其中的煎熬和苦楚了。 听凌遥说也要独自一人闯过黑暗去,他心中便觉不忍。不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风霜刀剑,不忍她独自一人熬过那些黑暗。 但是,他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很认真的看向凌遥,俊朗眉眼上的冷硬渐渐放松下来,这让他冷毅的面容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甚至他的目光中还添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道理我是明白的,但是我与凌姑娘还是不同的,” 齐滦微微笑道,“那时的我,是天下之大,也无人与我亲近,不得不自己一个人面对。凌姑娘却不同了,你如今有了我这个好朋友,怎能说是独自一人呢?你不愿我插手我便不会插手,但我至少可以陪着你经历这一切。” 他愿意相信她自己一个人能报仇,愿意相信她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事实上,她也正是这样做的。但是,他仍旧想要陪着她去经历这一切,只是不忍让她在坚持不下去觉得孤独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齐滦自己当年感受过的孤独与寂寞,他不愿意让凌遥再经历一遍了。 在齐滦的眼中,凌遥已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这雪夜中的一番秉烛夜话,让他发觉他找到了一个值得相交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心里真的很高兴,毕竟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过朋友。 凌遥还从没有见齐滦笑过,他这会儿忽而望着她扯唇微笑,就像是冰块融化了似的,让人看着一阵暖心。 凌遥只在心中感叹,没想到这个冰冷的男人笑起来这么阳光好看,那双冰冷的眸中蓄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就像是落满了星子的夜空一样摄人心魄,让人舍不得移开双眼。 “是啊,殿下说得对,我们是好朋友啊。” 凌遥是真心高兴,为自己穿越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而高兴。 任何时候,一个懂得陪伴懂得体贴自己心思的好朋友都是让人暖心的存在。 若有陪伴,谁又愿意一个人品味孤独呢?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盈盈处,烛光摇曳间,两个人心中都是一样想法,今夜一番长谈收获不小,竟有得以新生之感。 齐滦是这些年从未与人说过这些旧事,憋了十年的郁气竟像是吐出大半一般,周身都觉得轻松得很,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忽然就觉得,有人在一起谈心,且能够畅所欲言的日子真的很好。 而凌遥则觉得,现代的那些阴暗日子真的离她很远了,即使知道在古代未来的日子并不是那么的轻松,但她似乎也不那么没有安全感了,反而多了几分期待。 难道,这都是因为有人承诺了要陪她一起经历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脸上也都噙着几分笑意,齐滦的目光是一直落在凌遥身上的,看着她眼里的笑,齐滦只觉得心头某一处微微悸动,而那悸动之中又带着几分灼热。 这突如其来的,又从未体验过的灼热之感,让齐滦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怕凌遥看出他的异常来,连忙借口烛光飘忽要去剪那多出来的烛芯,立刻就站了起来,也顾不上盘腿坐时间太久而麻木了的双腿就往外迈步,等剪了烛芯后,齐滦的心里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屋中一安静下来,齐滦反而奇怪,外头呼呼了一夜的风声怎的此时听不见了? 他心中好奇,便走至窗前想推窗看看外头,也因为屋中此时已经极为暖和了,凌遥又裹在厚厚的锦被之中,身上也穿得严实,倒也不必担心风雪太大会灌进来让她受凉。 齐滦推开窗格,院中景色立时映入眼帘,他见眼前景致果然如同他方才心中猜想的那样,薄唇轻勾,立时噙了一个浅笑在唇角,他转头看向凌遥,含笑道:“凌姑娘,你看,雪停了。” 凌遥微微歪头,透过窗格,果然看到了庭院里的一院银装素裹,外头果然也如齐滦所言的那样,肆虐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停了。 她望着微微发白的天色,也是一笑,轻声应道:“是啊,殿下,雪停了,天也亮了。” 穿过回廊踏雪而来的罗成正巧在外头看见这一幕,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主子怎么在凌姑娘的房间里? 他是来唤主子起身的。主子说了,昨夜入宫时,皇上又给主子派了差事,让主子在今日天明出发去京郊大营练兵去。 罗成一路过来还以为,主子会在他自己房间里的。但看眼前这景象,主子披风里头还穿着中衣呢,难不成,这是在凌姑娘房里厮混了一夜吗? 罗成简直无法理解他看到的画面,他看到主子站在凌姑娘窗前,素来冰冷的眉眼上挂着几分笑意,而凌姑娘分明也笑得很温柔,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比罗成晚了一步的蔡桓此时也跟到了罗成身边,正好也看到了罗成看见的那一幕,他几乎有些呆傻,一把抓过罗成的胳膊又惊又喜地问道:“那、那是主子在笑吗?!” 要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主子已经有十年都没有笑过了啊。 -本章完结- 第二十二章 叫你妹妹来照顾她 齐滦站在窗前,他耳力敏锐,自然能听到罗成和蔡桓过来的声音,两个大活人又出现在他目力所及的庭院中,他自然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在看见罗成和蔡桓的同时,齐滦脸上和眼中的笑意便敛去了大半,他扬眉看罗成走到自己跟前,才冷声问道:“到时辰了?” 昨夜入宫时,父皇除了对他这回巡视边境的差事表示了满意,还交办给他另一个差事,便是让他从今日起去京郊大营练新兵去。 罗成装作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听见齐滦的发问,便点点头道:“是,到时辰了。主子该出门了。” 齐滦闻言,冷淡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对凌遥温声道:“凌姑娘,父皇要我从今日起去京郊大营练兵,只怕这一连几天都回不来了。我会找人来照顾姑娘起居的,姑娘只管安心住在我府上。” 转身走了两步,齐滦想起一事,又转头体贴道,“昨夜你未曾睡好,今日无人相扰,姑娘就好生歇息一日吧。” 凌遥忙点点头道:“多谢殿下。殿下自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殿下操心。” 齐滦这才带着罗成往屋外而去,他还穿着中衣,这个样子也不好出门,还得去他自己的屋里更换铠甲才能出门。只是走的时候,齐滦虽没有回头,但出了屋门,入了那冰雪世界里,在一阵沁凉的风吹过他的脸庞时,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对凌遥屋中的温暖生出些许留恋来了。 蔡桓还一直又呆又傻的站在原地,脑子里满屏飘过的都是主子居然笑了的弹幕…… 要不是罗成拉了他一把,他那傻呆呆的模样就要引起齐滦的注目和怀疑了。 齐滦回到他自己的屋中,虽然铠甲难穿,但他这些年都是自己穿的,也早已习惯了,自然不需人帮忙,很快就穿好了那套纯黑色的铠甲。 齐滦手里拿着他的头盔和面甲出门,在戴上头盔之前,他望着罗成淡道:“把你妹妹接到府里来,让她跟着凌姑娘,照顾凌姑娘起居。将来凌姑娘回明王府去了,也让你妹妹跟着去,也好过她一个人在外头住着。” 罗成的妹妹比罗成小五岁,今年二十五了。五年前嫁给了齐滦手下的一名铁甲卫,只可惜三年前,那名铁甲卫死在了战场上,死时连个后嗣都没有,罗成的妹妹从此就成了寡妇。罗成父母早已故去,若非宁王府里都是男人不方便,罗成也不会把他妹妹一个人放在父母旧居里住着的。 如今听齐滦开口做主让他妹妹去跟着凌遥,他当下眼眶就红了,他虽能保妹妹在外安全,但常年在外征战根本没办法陪伴妹妹,妹妹一个人在外头过活终究是孤独的,如今齐滦做了主,想来妹妹的终身也有了依靠,他也算是放下了这一桩心事了。 “多谢主子。” 齐滦神色淡淡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妹妹会武,又同你一样是军户出身,我叫她照顾凌姑娘起居也并非是为奴婢,是想着要她贴身保护凌姑娘的。以凌姑娘的性子,她断不会为难你妹妹的。” 听说还能留着自家妹妹的军户之籍,罗成忙跪下给齐滦磕头:“多谢主子大恩。” 齐滦点点头,他已走到了府门前,看铁甲卫牵出了他的神驹‘腾云’,齐滦飞身上马,将缰绳抓在手中后,才对着罗成蔡桓道:“你二人先护送我去京郊大营,等到了地方,你二人即刻就返回,替我去办些事情,等办好之后,再来京郊大营寻我。” 他想送些东西给凌遥。本来这些东西应当由他亲自去送的,只是他眼下走不开,就只好让罗成蔡桓替他转送了。 -本章完结- 第二十三章 狼崽炖肉,养身大补 齐滦走后,凌遥始觉困极,她就那么靠着床榻开着窗户睡着了。 凌遥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安稳。 梦中再也没有噩梦了,也没有再梦到“凌遥”的任何记忆,她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就那么安安稳稳的睡到了自然醒。 其实,也不算是自然醒,而是被饿醒的。 凌遥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平躺下来,而齐滦走时还开着的窗格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外头雪虽停了,但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里已不需要灯烛照明了。 “凌姑娘,您醒啦?您饿了吧?” 一个面容清秀,绾着头发的年轻妇人出现在凌遥的视线中,她含笑到了凌遥跟前,帮着她坐起来,然后将小炕桌搬到了凌遥跟前,拿了筷子递给凌遥,才笑道,“府里的东西都是男人做的,恐怕姑娘吃不惯,我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又熬了一碗白粥,姑娘有伤在身,吃得清淡些也好。” “哦,对了,您还不认识我呢!我叫罗罗,我哥是跟着宁王爷的罗成。王爷同他说了,让他把我接到府里来照顾您的起居。” 三年的孀居生涯让只有二十五岁的罗罗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大些,也因为孀居清苦,她的眼角眉梢都有细纹出现,一笑就很是明显,但是,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清秀面貌,反而因为她的笑温柔可亲,让人一见她就能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来。 凌遥听了这话,便知道这是齐滦的安排了,不过他这安排倒是及时,否则的话,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在这满是男人的宁王府里度过她的术后生活呢。 “罗姐姐,谢谢你。” 凌遥情真意切的道了谢,心里也很是喜欢这个说话爽利的年轻妇人,遂仗着自己现在年纪小,不客气的唤了罗罗一声姐姐。若要是按照她在现代的年纪,恐怕罗罗还得叫她一声姐呢。 “不谢不谢,姑娘快吃吧。”罗罗是军妻,丈夫是战死的,她自己又是军户之后,倒也当得起凌遥一声姐姐。罗罗见凌遥待她这样客气,一点官家小姐的架子也无,心里也很喜欢她,眼光越发柔和起来。 凌遥也正好是饿了,许久未进食,她也懒得再客气,接过罗罗递过来的筷子就吃起来。 待凌遥用完,罗罗手脚麻利的替凌遥收拾好了,才打开屋门望着外头笑道:“凌姑娘用完饭了,你们俩可以进来了。” 罗罗话音刚落,蔡桓同罗成就各自提着一堆东西进来了。二人见凌遥看过来,都朝她露出一个笑来。罗成性子沉静,笑得还矜持一点,蔡桓却是望着凌遥不住的嘿嘿嘿的笑,生怕人家看不出他的笑里满是谄媚。 罗罗笑看了二人一眼,才对着凌遥笑道:“王爷方才就打发他们回来给姑娘送东西了。我怕耽误他两个的事,就想着把东西接下来,也好让他两个回去跟王爷复命。可他们不肯,定要在外头等着,说王爷吩咐过,要亲手把东西送到姑娘跟前才行。我也不能违了王爷的意思,就只好让他们等着了。” “送东西?送的什么东西啊?”看两个大男人手上大包小包的,包装倒是都还挺严实,凌遥瞧了半天也瞧不出来是什么。 一听凌遥感兴趣,蔡桓立刻就来劲了,他抢先一步走到凌遥跟前,把手里的几包东西先放到了床脚处,这才把一直揣在怀里的布包拿了出来,将外头的黑色绒布一层一层的揭开,然后从里头拎出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狼崽子,揪着那狼崽子的后颈献宝似的送到凌遥眼前,嘿嘿笑道:“姑娘你瞧,是生下来不足百天的狼崽子啊!主子就是让属下把这个带回来送给凌姑娘的!” 这生下来不足百天的狼崽子,肉嫩着呢,要是炖着趁热吃了,那才叫大补咧!对凌姑娘的伤势绝对有帮助的。 -本章完结- 第二十四章 最适合养狼的姑娘 蔡桓此时已从罗成那里知道了凌遥的身份,他心里为他之前的冲动发狂特别不好意思,所以这回齐滦叫他同罗成一起来给凌遥送东西,蔡桓满口就应下了,不但态度积极,心里还憋着一股子兴奋,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能够在凌遥面前表达一下他的歉意。 只是——蔡桓惋惜的看着手里揪着的狼崽子,来的时候主子就吩咐过了,这狼崽子是送给凌姑娘的,不许他们擅作主张,要杀要留都得凌姑娘做主,蔡桓这才没有直接杀了狼崽子给凌遥炖肉吃的。 凌遥没防着蔡桓如此动作,冷不丁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活物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一只狼崽子,她倒是挺好奇的,原先学医接触的动物多得很,闲来无事又有条件的时候,各种动物的尸体她都喜欢拿来解剖研究一番,死狼的尸体倒也是玩过的。 凌遥伸手戳了戳那狼崽子的小爪子,见它缩了缩自己的小爪子,一双湿漉漉的蓝眼就无辜的看向了她,看它那个样子,凌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问道:“这狼崽子哪里来的?你们王爷怎么想着要送我这个?” 蔡桓嘿嘿笑道:“我们从北边回来的时候,途中经过雪山,那山里有猎人想要猎狼,结果却被狼咬死了,那母狼最后也被重伤的猎人杀了。母狼留下这么一窝狼崽子,主子瞧见了,就说都给带回来。但是途中死了几只,回京时就只剩下这只了,主子说这只狼聪明,就叫我们带回来送给凌姑娘养着,它可比狗强多了,长大了能保护凌姑娘的。” “那这是你们王爷养的狼咯?既然是认了主的狼,我怎么能要?” 凌遥见这狼崽子浑身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两只尖耳朵直楞在头顶,深邃剔透的狼眼是湛蓝色的,她一说话那狼崽子就看向她,眨眨狼眼的模样很是天真可爱,看这狼崽子未经世事的模样,凌遥心里生出几分喜爱来。 养一只狼在身边也不错,只是,这是齐滦的狼,她总不好夺人所爱啊。 “没认主没认主!这狼回京后就养在军中,谁有空谁就去喂食,压根就没有带回来过!” 蔡桓看凌遥不要这狼,又生了方才的心思,企图撺掇凌遥同意让他杀了这狼崽子炖肉给她补身子,便忙又嘿嘿笑道,“凌姑娘,我这个人性子粗莽,之前对姑娘多有得罪,之后看姑娘为自己行开骨之术,简直比那关云长还要厉害!我老蔡平生最佩服厉害的人了,凌姑娘您在我老蔡心里就是个比汉子还爷们的姑娘!我佩服您!姑娘要是真不要这狼崽子,我就替姑娘杀了这狼崽子炖汤喝!” “这狼崽子肉嫩,炖汤喝可养身子啦!我老蔡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我就用这锅汤给姑娘赔罪,姑娘觉得怎么样,嘶——” 蔡桓粗豪地笑,但他话音未落,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是一旁的罗成听蔡桓越说越不像话,便使劲掐了他一把,阻止了蔡桓的胡说八道。 瞪了蔡桓一眼,罗成才望着凌遥道:“凌姑娘,蔡桓是玩笑话,姑娘别当真。这狼确实没认主,是主子特意命我们带回来送给姑娘的。主子说了,这狼还小,温驯得很,姑娘将它养大了,它自会奉姑娘为主的。这也是我们主子一片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罗成顿了顿,又道,“主子还说,在我们宁王府,自然没有人敢欺负姑娘的。但姑娘回明王府后,身边还是要有人贴身保护的。为此,主子才让罗罗来照顾姑娘,她自小练武,寻常四五个男人都是打不过她的。再加上这狼,姑娘自可安枕无忧,您的性命绝不会再有所损害的。” 罗成虽然不准蔡桓胡说八道,但却很赞同蔡桓的话,敢为自己开骨做手术的凌姑娘确实是个比汉子还爷们的姑娘。 “军中到底不是养狼的地方,若是没人养它,只怕也逃不过宰杀的命运。若是凌姑娘肯收留,也是这狼的福气。” 他们主子说了,这雪狼给凌姑娘养着最为合适。也只有养这么一只狼在身边,才能配得起凌遥这样的姑娘。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请替我转达你们王爷,多谢他送的狼,我很喜欢。” 凌遥很喜欢这只狼崽子,听罗成如此说了,也就不客气的从蔡桓手中把小狼抱过来了,摸摸小狼的尖耳朵,才望着蔡桓笑道,“蔡桓大哥是性情中人,先前的事多有误会,王爷已经同我解释过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放在心上的。” 她看得出来,蔡桓是诚心道歉,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倒也不必再去记仇。最重要的是,蔡桓方才那几句话夸得她浑身舒坦,自然也懒得再同他去计较了。 -本章完结- 第二十五章 我穿你们王爷的旧衣就好 小狼崽子生下来不足百天,正是爱睡觉的时候,乍然从温暖的绒布包中被人拎出来,心里自然是害怕的,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凌遥温暖的怀中,它张了张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就直接在凌遥怀里找了一处最温暖的所在,盘起身子卧下来,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凌遥看这小狼憨憨的模样,心中着实喜欢,便将蔡桓手中的绒布拿过来,盖在小狼的身上。 她想起方才小狼打哈欠时,那小舌头那么纷嫩,牙齿尖细锋利,心头一动,用手摸了摸小狼有些干燥的小鼻子,才微微笑道:“细牙。就叫它细牙好了。” 狼是戒备心很强的动物。蔡桓是从军之人,若不刻意收敛,他一身杀气是很能压迫人的。小狼在他手里丝毫不反抗,任他抓取拎脖,想来也是惧怕他的。 但到了凌遥这里,这小狼居然也不反抗凌遥,甚至凌遥摸它,这小狼也未咬她,在凌遥眼里,这小狼也是与她有缘了。既然有缘,她又喜欢这只狼,索性就养着呗。 罗成看凌遥一点儿也不害怕这只狼,反而很是喜欢,心里只想着,凌姑娘果然不是寻常的姑娘家,倒是他们主子的眼力准得很,也说得没错,这样的姑娘家,合该养一只狼。 “主子说,姑娘还要在我们府上住些时日,但因为府里从未有过女子,所以一应女子之物,主子能够想到的,都命我二人从市集上购了回来。请姑娘看一看,若是觉着还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说出来,我再去市集上替姑娘买回来。” 罗成将他同蔡桓两个人悄悄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打开,展示给凌遥看。 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他们买的也不轻松,主子嘱咐过,不可过于引人注意,不能让人知道宁王府里有女人了,所以东西虽不多,但罗成和蔡桓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回来的。 凌遥视线所及,见那些东西原来都是些胭脂水粉、绸缎布匹之类的,她看过一番,倒是忍不住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来,东西是女儿家的东西,但却是蔡桓和罗成买回来的,这两个大男人的眼光嘛—— 凌遥在心里啧啧两声,胭脂水粉也就罢了,这绸缎布匹全是大红大绿的,哪里适合做衣裳呢? 罗成见凌遥的目光在绸缎布匹上流连,还以为她看中了,忙道:“因不知姑娘尺寸,我们也不便去成衣店买衣裳回来。所以就买了这些绸缎布匹,等姑娘挑中了,我们再雇绣娘回来给姑娘量尺寸做衣裳。” “让王爷和两位大哥费心了。只是,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穿你们王爷的旧衣就好了,” 凌遥笑了笑,转头就问罗罗,“罗姐姐,你会简单的裁剪缝衣吗?” 见罗罗笑着点了点头,凌遥才对罗成道,“罗姐姐会裁剪缝衣,只用寻王爷的几件旧衣来,让罗姐姐按照我的尺寸裁剪一番,适合我穿就好了,不用特意给我做衣裳。我素来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她知道罗成是一番好意,但请绣娘入宁王府,还是动静太大了。她怕会引人注意,到时候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何况,这些大红大绿的颜色,她也着实不想穿在身上啊。 听了凌遥这话,罗成心里吃了一惊,凌姑娘要穿主子的旧衣,这这合适吗? 但他想起来时,主子嘱咐过的,凌姑娘的任何要求都要答应。 想到这里,罗成点了点头,望着罗罗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你同我去一趟主子屋里取几件衣裳来改吧。” 他和蔡桓既是主子属下护卫,也是随身亲兵,但因蔡桓性子粗豪,所以主子的日常衣着都是他在打理,若要选旧衣出来,还得他去挑才行。 -本章完结- 第二十六章 来自现代的回忆 麻沸散虽能止痛,但时效并不长久。何况,术后也不适宜服用太过的麻沸散。 凌遥不喜欢下/身一点知觉也无的感觉,所以即便齐滦吩咐罗成送来许多麻果,她也再是一颗都不肯多吃的。 不用麻沸散也不吃麻果的下场就是疼,伤处无比的疼。 而这种从里到外,震撼灵魂的疼痛,凌遥其实是一分钟也忍受不了的,但她却避无可避,只能咬牙承受着。 断骨再生,破肌重生,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看凌遥疼得厉害,又不肯吃麻果,罗罗在一旁也是着急,眼下罗成蔡桓早已回王爷身边去了,而王爷又不在府中,她劝不了,而整座王府竟连个劝凌姑娘的人都找不到了。 不过,罗罗这一着急,倒是急中生智,想起罗成几天前送回来的红色药瓶,又想起罗成说的那些话,她立时就去寻了那个药瓶出来,取出里头的两颗药丸来,化在温水中,然后让凌遥服下。 “凌姑娘,这是王爷让我哥送回来的药丸。这是大内秘药,王爷说了,这药对骨肌再生是有帮助的,也有止痛的效果,姑娘就把这药喝了吧?不然,再这样疼下去,姑娘会受不了的!” 凌遥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她疼得很,已经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只能妥协,将罗罗递过来的温水饮尽了,才有气无力的抓着罗罗的手道:“你们的止痛药会麻痹神经的,用多了不好。罗姐姐,你记着,我要是疼得昏过去了,你就隔两个时辰喂我一次,不要太频繁了。” 越疼越说明这腿没有废掉。伤处的情况在慢慢的好转,再忍受一些时日,等拆了线,就不会这么疼了。 这药丸也确实是神奇,服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凌遥紧皱的眉头就渐渐松开了,止痛过后自然是安神,凌遥已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这会儿疼痛减轻,一阵困意袭来,她立时就睡着了。 但是睡着之后,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这几日夜间凌遥睡眠都不好,一则是因为疼,二则是因为偶一睡着,便会噩梦缠身。 这回的噩梦并不是“古代女”凌遥的记忆,而是她在现代时度过的那些阴暗日子。 就因为这样深刻的疼痛消磨了她的意志,那些称不上好的现代记忆就总是不受控制的在她的梦中一一涌现。 凌遥从一出生就查出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为了防止病发,她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激烈,一切会引起她身体或者心理波动的事情都不可以做。 当然了,她的这个病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愈发加重的,等她过了四十岁,才是病发高峰期。 她最渴望的,就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宣泄情绪,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可是,她却不能。每天只能冷静的过日子,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所以当她发现结婚三年的丈夫陈飞出轨,她仍旧冷静提出离婚,在两个人离婚后,陈飞和小三迅速组织了家庭,而就在那个时候,凌遥忽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一场维系了三年的婚姻突然破裂到底还是让她的精神崩溃了,心脏病发的时候,凌遥在心脏的骤疼中倒地不起,那一刻,她忽而就醒悟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啊。 凌遥陷在过去的梦魇之中挣脱不得,口中无意识的吐出几句呢喃:“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啊……” 很显然,她是把自己的梦魇当真了。 齐滦站在床边,默默盯着榻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凌遥,他还穿着一身铠甲,泛着肃杀之意的眉间还拢着风尘仆仆,分明是刚刚赶回府中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凌遥身上,幽深眸底露出几许怜惜,他看着她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旧衣,她说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哪里?明王府么? -本章完结- 第二十七章 她就像是一个谜 齐滦到京郊大营练兵,按规矩是不好随意回京的。就是他心中担心凌遥的伤势,也不好随意再派遣蔡桓或者罗成回来了,毕竟目标太大,盯着他的人又太多了。 他无缘无故常回京中,恐怕会暴露了凌遥在他府中的事情。 为了不惹麻烦,也为了不引人注目,齐滦这才在练兵后的夜深之时,带着罗成出了京郊大营,一路借着夜色掩盖回了宁王府。 哪知一回来,就瞧见了凌遥这样睡不安稳的模样。 “凌姑娘夜夜如此吗?” 同样是为了不引人怀疑,齐滦自那日让罗成和蔡桓回来送了一回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派人回来过了。宁王府的人也没有去他身边送过消息。因此,对于凌遥这几日的状况,他是一无所知的。 “回王爷,凌姑娘这几日都痛得很,夜里都是这样睡不安稳的,时常会做噩梦,但却又不肯用麻沸散和麻果。也是方才,王爷回来之前,凌姑娘痛得实在是受不住了,才肯服用我给她的止痛药。” 罗罗是日夜跟在凌遥身边的人,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对凌遥生出了不少好感,看凌遥受苦,她的心中亦是担忧着急的。 “为什么不肯用麻果和麻沸散?” 齐滦没想到凌遥这样不听话,皱了眉,道,“她这样疼,止痛药该一个时辰喂一次才对。那是父皇给的秘药,我从前受伤时,都是用了那药,才能好得快些的。” 寻常骨伤,三月才能痊愈。而用了这个药,两月就能痊愈。据说制成这药是花了大工夫的,宫里也就只有两瓶,父皇给了他一瓶,他用得不多,那日就一并让罗成给带了回来,给凌遥用正是合适。 “凌姑娘说,麻果和麻沸散都不能多用。她说若是感觉不到痛感,她就没有办法观察病情,” 罗罗重复着凌遥同她说过的话,“凌姑娘还说,只有痛才能让她清醒,能够感觉到她还活着,这是一件好事。哦,对了,姑娘还说了,说我们的止痛药不能多用,会麻痹神经的。让我隔两个时辰喂她一次。” 齐滦听了罗罗的话,沉默不语,但望向凌遥的眼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 她分明是懂医的。但是,她为什么会这么懂医呢? 或者说,为什么他觉得她懂的医和他所知道的医道不一样呢?而且,她不仅懂医,更会开骨之术,还有她说的那些话,看起来和听起来都是很厉害的样子。 据齐滦所知,那明王府内,并没有医道这么怪异又这么厉害的高人。在那里,只有明王的一大堆妾室和他的那些庶子庶女们。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母亲又是妾室,从哪里习得这么厉害的医术呢? 她就像是一个谜,一个摆在他面前的谜,一个吸引着他去解开的谜。 罗罗看齐滦沉默半日都不说话,又看齐滦视线落在凌遥紧紧抓在手里的衣裳上,心中似有所感,以为齐滦在意那个,便低声解释道:“凌姑娘一开始做噩梦,睡得不安稳的时候,就会抓着王爷的旧衣,仿佛只有这样才安心似的。后来日子久了,我就总放一件衣裳在姑娘枕边。如王爷不喜,下回我就不这样了。” “不必。凌姑娘若能安枕,你便随她好了。” 罗罗的话惊散了齐滦的沉思,他看了看被凌遥抓在手中的衣裳,心中微动,答话的声音却是淡淡的, 那都是他的旧衣,也是许久不曾上身的了。他一年到头,多是穿铠甲的时候多,这些衣裳一年也难穿几次,说是旧的,其实还有七八成新呢。 那日罗成回来复命,同他说凌遥不做新衣,只愿改了他的旧衣穿时,那一刻他心里的滋味当真是奇异,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 今夜回来,看见她穿着罗罗改过的衣裳,果然是比救她回来的那一夜穿着要合身得多,只是,看着凌遥穿着自己穿过的衣裳,想着自己穿过的衣裳又被她贴身穿着,他这面上和耳后的温度就怎么也下不去的,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热度了。 而他心里,又出现了上回的灼热和悸动。 看着凌遥的眉眼,齐滦微微出神,他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旧衣,能让一个人这样依赖,在她噩梦缠身之时,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本章完结- 第二十八章 有点嫉妒那只雪狼了 这一回,因凌遥尚在梦中,齐滦也不必躲避凌遥的视线,更不必怕自己心头灼热和悸动引起的异样被凌遥看出来。 他出神地凝视着凌遥的眉眼,忽而看见榻上的被褥中间隆起一个大包来,那大包蠕动片刻,那只他吩咐罗成蔡桓带回来的雪狼就从凌遥的被中钻了出来,雪狼钻出来后便端端正正的坐在被褥之上,用那双湛蓝的狼眸歪着头盯着他看,狼眼中,审视的意味很浓。 小狼这一钻出来,齐滦的视线就全落在它身上去了,他想起罗成那日回来复命,告诉他凌姑娘给雪狼取名叫细牙。他这会儿看着这雪狼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笑意,他笑这名字新奇有趣,也笑凌遥的奇思妙想。 罗罗见雪狼钻了出来,又见齐滦盯着狼看,忙低声解释道:“凌姑娘说细牙还小,她想要亲自照顾它,所以就给养在了身边。凌姑娘很宠细牙,所以这几日,细牙都是跟着凌姑娘一块儿睡的。” 这雪狼很是乖巧温驯,几乎不用人教什么,就连上榻都知道把自己的脚蹭干净了再上去,在罗罗看来,这雪狼灵性十足,待了这么几日,就已将凌遥看成了自己的主人了。 齐滦听了罗罗的话,心里很高兴,他送这狼给凌遥,就是希望她喜欢的。那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她都不要,还好她喜欢这只小狼,也算是没有枉费了他用出的这一番心思。 齐滦默默地看着那低头在凌遥发间来回嗅闻的雪狼,忽而有点嫉妒起它与凌遥的亲近来。 “凌姑娘可有说过她的伤处何时拆线?”齐滦被自己心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将这种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拿出一件正经事来问罗罗道。 罗罗答道:“凌姑娘说,伤处拆线要在十日后才行。” “好,那你同凌姑娘说,尽量等我回来一同处置。” 十日后,他入京郊大营也就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按理应当可以回京寻父皇禀报情形了,就趁着这个时候回宁王府来帮凌遥拆线,当是不会有人注意了的。 说完此话,齐滦又转头深深看了榻上安睡的凌遥一眼,才转身出了门。他今夜回来本就是只是来看看凌遥的,并不能久待,这会儿趁着夜色,正好再悄悄回京郊大营去。 齐滦出了府门,骑上‘腾云’后才带上头盔,面甲放下后,他倒是没有急着催动胯下神驹,只沉着声音对罗成道:“你悄悄派人去一趟云南,打听一下凌姑娘母亲张氏家中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人从医。再看看凌姑娘从前在云南明王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叫你的人伶俐些,不要被明王府的人发现了。打听到什么就都记下来,回来全部告诉我。” 明王凌鼎五年前携其妾室子女进京,但云南明王府内却不是空无一人的。大战后,明王府修葺一新,如今安居在其中的,是凌鼎的亲生母亲,也是老明王妃齐氏,她身边还有凌鼎早年间在云南立的两个侧妃服侍。 虽说皆是妇人,但齐滦却一点也不想惊动她们,免得多生是非。 方才凌遥梦中呓语,说她不想回去,他心中猜想,她大概是不愿意回明王府去的。那凌珏在京城都这样明目张胆的杀她同那些妾室,那么,她在云南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 他怕她想起旧事伤心,不忍问她过往,自己却又想多知道一些,这才决意让罗成暗地里去调查的。 齐滦想起凌遥那纤细的身影,眸中浮现几丝心疼,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他同她其实是一样的人啊。 都是希望自己坚强勇敢的度过黑暗,可是在噩梦之中,在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里,他们总是避无可避,就那样被生生逼出自己的脆弱来。 他已经走出了他自己的黑暗,却怎么也不忍看凌遥还在其中蹉跎。 “是,主子。”罗成闻言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觑眼看了齐滦一眼,可因为齐滦戴着面甲,他并不能窥见齐滦的神情,只能看见那一贯冰冷的眸中掺杂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罗成抿了抿唇,看来,主子对这位凌姑娘是真的上心了啊。 -本章完结- 第二十九章 王爷是真心待您好呢 凌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看屋中格外明亮,凌遥倒是有些恍惚,昨夜噩梦缠身让她不得安眠的事好像并不曾发生一样。 看罗罗含笑走过来,凌遥便撑着身子问道:“屋里这么亮,外头是出太阳了么?” 自前几日下雪后,天便一直阴阴的,凌遥料想这几日雪化得差不多了,自然也该出太阳了吧。 “没有呢,”如今凌遥可以自己坐起来,罗罗便没有过去帮忙,只将一应洗漱之物端到床边,才望着凌遥笑道,“昨夜一场大雪,天明时才停了,外头都是雪光,屋里自然就亮堂了,却不是出了太阳的缘故。” 听说没出太阳却又下了一夜的雪,凌遥还是挺失望的。她虽然躲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一点儿也不冷,但是,也是渴望见到灿烂温暖的阳光的啊。 罗罗见凌遥哦了一声,略有些失落的样子,眼睛里头倒是多了几分笑意,一面替凌遥拧干帕子擦脸,一面笑道:“昨夜那场雪是王爷走后才下的。也幸而王爷回来时没有下雪,不然冒雪回来,路上只怕不好走呢。” “王爷回来过?”凌遥心里一惊,齐滦回来她怎么不知道? 仿佛看出凌遥心里的疑惑,罗罗笑道:“王爷惦记姑娘,昨夜是特意回来看姑娘的。王爷说,白日里太过引人注意了,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回来过,所以看过姑娘之后,未等到天亮便走了。王爷还说,等姑娘伤处拆线时,要姑娘尽量等他回来再一同处置。” 罗罗瞧了瞧凌遥神色,眼里闪过几丝笑意,又故意低笑道,“昨夜姑娘睡得不安稳,想来是又做噩梦了吧?王爷来时,正巧瞧见姑娘攥着王爷的旧衣呢,我怕王爷不高兴,替姑娘解释了一番,结果王爷说不碍事的,只要姑娘喜欢便好。” “凌姑娘,我瞧得出来,王爷是真心待您好呢。” 罗罗笑了一笑,看凌遥低着头不说话,便笑道,“姑娘想必也饿了吧?灶上有我新熬的银耳粥,我去给姑娘端来。” 罗罗话音才落,细牙却从凌遥的被褥中钻了出来,跃到地上便去挠门,一双湛蓝狼眸眼巴巴的看着罗罗,那模样逗得罗罗和凌遥都笑起来。 凌遥微微扯唇,笑道:“细牙是饿了,罗姐姐你带它一起去吧,给它也弄些吃的来。它是北边雪山里的狼,不怕冷的。它要是想去玩雪,也不必拘着它,随它高兴好了。” “欸,我知道了。”罗罗笑着去开门,带着撒着欢儿的细牙便走了,出门后,还体贴的给凌遥将房门关严实了。 等罗罗一走,凌遥眼睛里的笑意就没了,方才罗罗笑得真心实意亲切自然,那些话不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话,那应当是罗罗由衷的心里话。 她昨夜确实是睡得不好,应该说这几日因为疼痛和噩梦都睡得不好。她在现代有个习惯,夜里喜欢攥着自己的衣裳睡觉,如今到了这里来,这个习惯也没法改掉。 便是强行压制,她睡着之后还是会无意识的扯过齐滦的旧衣攥在手里。仿佛,只有攥着齐滦的旧衣,闻着上头残留的仿佛冰雪般沁凉的味道时,她才能安心入睡似的。 她没想到这个画面会被齐滦看去的。 凌遥的目光默默的投向枕边,那里放着她昨夜抓在手里的齐滦的旧衣,也不知道昨夜噩梦之中,她有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叫他听了去呢? 要是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他会不会误会她啊? 罗罗说得对,齐滦是个真心待她好的好朋友,她不想让他对自己有所误会啊。 -本章完结- 第三十章 撞衫了 到了凌遥定好的拆线日子,她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很好了。 齐滦也果如他那日所作的承诺一般,在她拆线这一日回来了。 再见齐滦,看他一身暗红色暗金绣纹的宽袖广身长袍,凌遥微微抿唇,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暗红衣衫,那上头的纹路跟齐滦衣上的纹路特别相似,她本来还以为,挑齐滦的旧衣穿是为了方便,却忘了还有撞衫这么一说了。 齐滦是一大早进了宫,先给元熙帝请了安,又同他禀报了京郊大营内练兵的情况后才回府的。因想着铠甲厚重,遂在回府后先去自己屋中更衣后才来见凌遥,却没想到自己随手挑的一件衣裳,竟同凌遥身上穿着的交相辉映,倒像是他特意为之似的。 直至现在,齐滦只要一想到凌遥这些时日都贴身穿着他穿过的旧衣,他的脸和耳后根就会微微发热,要是再继续想下去,他的心也会跟着灼热起来。 不过,上回是凌遥睡着,齐滦并不能看见她穿着全貌,如今凌遥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坐在榻上,他瞧着她一身男装,又用月白缎带将乌发高高束于脑后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赞了一句,她这样打扮着实是出色。 凌遥见齐滦眸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微微抿唇,避开他的视线片刻,才重新与他对视,微微笑道:“殿下,咱们开始吧。” 齐滦的目光很火热,他的目光盯向哪里,她那一处的肌肤就会有一种被火焰灼烤的感觉,弄得她有些微的不自在,不过就是撞衫而已,他这样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凌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里笑了一下,两个人这样的打扮,倒像是穿了情侣衫似的呢。 “嗯,好。” 齐滦的目光一直放在凌遥身上的,见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复而又望着他浅笑,凌遥的笑惹得他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冷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罢,我来就好了。” 一旁的罗罗和罗成对视一眼,罗成便道:“是,主子。” 他带着罗罗退出了房间,留下齐滦与凌遥独处,反正主子会医,他也不用担心主子处理不好。何况,看主子的样子,倒是蛮希望跟凌姑娘独处一室的啊。 对于齐滦赶人的举动,凌遥倒是很惊讶的,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啊,她本来想的,是罗成来帮他的,结果话还没出口,罗成倒是被齐滦赶出去了。 “伤口愈合的很好,不过,拆线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一忍,我会轻一些的。” 齐滦再次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十多天前那么狰狞了,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就目下的状况来看,已经是恢复得很好的了。 齐滦拿了剪刀,剪开那些已经与皮肤长在一起的细线,然后用剪刃将那些细线的线头衔住,再轻轻把那细线从肉里扯出来,然后不断重复,直至将所有细线全部拔出来。 这期间,不时能听见凌遥的抽气声,拆线确实没有那么的疼,但是,也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齐滦的动作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保持节奏的同时,他也希望分散一下凌遥的注意力,若是同她说说话,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想到此处,齐滦在毫不留情下手扯线的同时,又轻声问凌遥道:“凌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你这开骨之术是从何处何人那里习得的?” -本章完结- 第三十一章 我不介意一直抱着你 凌遥被齐滦这话问得一愣,想了片刻,才答道:“这开骨之术是我娘在云南时得高人所授的。她教给了我,但嘱咐我不可外传,说是那位高人叮嘱的。此次若非我自己性命有碍,不想双腿就此废掉,我也不会用的。” 凌遥没想到齐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但她转念一想也能明白齐滦疑惑的地方。 只是,在齐滦的注视下,她也没办法想的太久,那样反而露了形迹。这心念电转之间,她就把这事胡诌到张氏那里去了。反正张氏也不在人世了,想要证实都是没办法去证实的。 齐滦听了这话,反倒有些不解:“这开骨之术分明是于人有利的事情,为何不可外传呢?凌姑娘可曾知道,那位高人是何来历?” “我娘说那位高人不肯透露他的来历,我也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我娘说这是那位高人的规矩,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因我娘有承诺在先,我自然也不能破了那位高人的规矩,所以,这件事除了我们母女,并没有知道。” 凌遥眨眨眼睛,反正都已经胡诌了,还不如胡诌个大的。看齐滦听得十分认真的模样,凌遥觉得,她这些话,他肯定是信了八/九分的。 她的话音方落,正好齐滦也完成了她伤处的拆线。 齐滦听了凌遥的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如今拆线已经完成,他也不需要再分散凌遥的注意力了,倒是他自己,端详了凌遥的伤处片刻,心里想的却是,将来她的腿好了,这伤处的疤痕恐怕就得永远留下了。 “我府后院里的那几株梅花开了,凌姑娘,我带你去看看,可好么?” 他之前在屋中更衣时,正巧透过窗格看见房后的几株梅树上的梅花都开了,繁花开满枝头,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之下甚是好看。 齐滦当时便想起,凌遥在他府中十几日了,都还没有出过房门,这样闷在房中可不好,他就想着要领着凌遥去看看他的梅花。 凌遥被齐滦说的心动,她十几日没出门活动了,心中也着实有些憋闷,只是,她看看自己的腿,问道:“那,怎么去呢?” 她的腿还不能下地,这一路总不能爬过去吧。 “如果凌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凌姑娘过去。” 见自己的话成功引得凌遥瞪大了眼睛,那反应让齐滦扯唇笑出了声,“我是开玩笑的,凌姑娘别介意。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姑娘,有了这个,姑娘自可去的。” 言罢,齐滦才扬声道,“罗成,把东西推进来吧。” 屋门应声而开,凌遥就看见罗成推着一个类似于现代轮椅一般的东西走了进来,那轮椅皆为木质,座椅上还贴心的放置了软垫。 凌遥还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为了让她的腿不至于弯曲的太厉害,能够自然的安放,那放腿之处的踏脚还做了可以前后移动的机关,整个轮椅都看起来十分精巧的模样。 齐滦含笑走过来,伸臂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然后轻轻放在轮椅上,又用兔毛毯子将她的腿盖住,将踏脚机关调至最合适的角度,前后打量一番,见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才望着凌遥笑道:“这是我请军中工匠造出来的。他们都是做惯了攻城器械的工匠,做这么个轮椅是不在话下的。我看过图纸,他们设计的很好。你的腿好之前,可以一直用此物代步。” 在宁王府里,他倒是不介意一直抱着她行走的,只是她不日就要回明王府去了,在那里,她总是需要一个方便代步的工具的。 “殿下,多谢你为我如此费心。”凌遥心中特别感动,其实她心里一直都为了此事在发愁,却没有想到,齐滦不声不响的就解决了她的难题。 齐滦待她这样好,总让凌遥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身无长物,此时竟是无以为报。 而且,按照那些穿越小说的定律,对于救命之恩的回报,好像都是应该以身相许的啊。 -本章完结- 第三十二章 我非走不可 宁王府并不似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那般华丽,除了演武场和几排房屋之外,便只有客房后头那数十座坟茔和齐滦屋子后头那几株梅花了,其余的地方,皆是一片荒芜。 没有雕栏画栋,没有小桥流水,没有假山花园,若非府门前挂着宁王府的牌匾,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一位王爷的居所。 凌遥端坐在齐滦寻人为她特制的轮椅上,罗罗推着她一路往梅树那里而去,她看着齐滦府里这样光秃秃的模样,忍不住问齐滦道:“殿下这座府邸,真是皇上亲自为您建造的么?” 不是说齐滦是元熙帝最为宠爱的皇子么?让齐滦住进这样的王府里,元熙帝不是故意要寒碜他这个最尊贵的嫡子的吧? 齐滦看出凌遥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居处是父皇选的,府邸也是父皇造的。不过,当初建府,父皇问过我想要建成什么模样的,说是我设计成什么样子,他就替我建成什么样子。我那时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建府之上,自然也就只往这最简单的设计上头来了。” “住了这么些年,也都惯了。我屋子后头那几株梅树,还是友人所栽,不然,凌姑娘也就看不成此景致了。” 那时,父皇给他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他又哪有什么心思建府呢?心中一片荒芜,自然府邸里也是荒芜的了。 阖府景致只有几株梅花可看,听起来颇觉无趣,但当凌遥看见那几株傲然盛放于灿烂阳光下的梅树时,这种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了。 冬日空气清冽,古代又是少有空气污染之说,这清新的空气,使得凌遥在梅树下深深一呼吸,便能闻到枝桠上那些盛放梅花所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 闻香心怡,凌遥仰头望着那些梅花,忍不住吟道:“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便是这样荒芜的院中,有了这一番景致,也是甚有意趣的,不愧是凌寒独自开的傲雪梅花啊。 看着树下深深沉醉的凌遥,齐滦幽深的冰眸为之一亮:“凌姑娘喜欢梅花?” 凌遥闻言转头,望着齐滦笑道:“不止梅花,我什么花都是喜欢的。万物有灵,草木亦非无情。我看见花开,心里便高兴,自然也是欢喜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因为高兴,脸上的笑很是灿烂,树影斑驳,零星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她的脸上和身上,那带着少女独有的美丽和灵动的笑靥,几乎让盯着看她的齐滦忘记了呼吸。 见齐滦呆呆的望着她发怔,那眼里的痴迷让人一望便知,凌遥微微抿唇,撇开了与齐滦对视的视线,望着眼前的几株梅枝轻声道:“先前就同殿下说过了,拆线之后,再过几日我便要回明王府去了。如今我的腿好得比预想的要快,所以,三日后,我便会离府。” 乍然听见凌遥说这话,齐滦方才生出的旖旎心思瞬间就没了,心情沉到谷底,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凌姑娘…非走不可么?” 他这会儿,有点儿舍不得她走了。他忽而就觉得,宁王府里从前总是荒芜的,但现在她来了,他就觉得这宁王府是鲜活的,她要是走了,宁王府只怕又要死气沉沉了吧? “是的,殿下,我非走不可,” 凌遥转眸望向齐滦,眼里是极认真的神色,“我不能放任母亲和弟弟在那泥坑里久待,也不能让那些妾室和庶子无葬身之地,我回去,是要找人堂堂正正的安葬他们的。然后,我就要替他们讨回公道了。” 她这是尽孝,是大义,也是正理,齐滦根本不能阻拦。 沉默片刻,齐滦也极认真的望着凌遥道:“好,那日我送你回去。” -本章完结- 第三十三章 我知道他喜欢我 凌遥闻言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不知何时独自离去的罗成去而复返。 罗成走到齐滦跟前,抿唇道:“主子,宫里传下话来,说皇上请主子入宫陪他用膳,还说主子难得回来,希望主子今日都进宫伴驾去。” 罗成的声音不大,但凌遥离得亦是不远,罗成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见齐滦一脸为难的看过来,便笑道:“皇上想要殿下陪伴,殿下自然该是进宫的,我这里不要紧的。等会儿看完了梅花,我便要回房中歇着了。殿下不必担心我。” 齐滦也是无奈,他难得回来一日,本想待在府中陪着凌遥赏花的,哪里知道父皇会这时传召呢?但父皇之命不可违抗,他也只得从命了。 “好生照顾凌姑娘。” 对着罗罗嘱咐了几句,齐滦又望着凌遥歉意一笑,这才带着罗成走了。 凌遥望着齐滦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等到他走远了,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处了,她才开口问道:“罗姐姐,你哥哥是宁王爷的随身护卫,想必你对宁王爷也很熟悉吧?” 罗罗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哥哥跟了王爷十多年了,对王爷很忠心,他说他虽然比王爷痴长十岁,但他心里最敬佩的人便是王爷了,我虽不常在王爷身边,但从前夫君还在的时候,常同哥哥一起议论,我听过不少,自然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凌遥闻言,仰头看向罗罗问道:“那你知道宁王爷喜欢什么吗?金钱?美女?还是权力地位?” 凌遥的问话让罗罗一阵愕然:“凌姑娘怎么这样问?” “哦,你别多想,我只是想问问宁王爷的喜好罢了,”凌遥笑道,“俗话都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受了他如此多的恩惠,怎么能不想法子报答他呢?只是我眼下大仇未报,还有许多事情等我去做,暂且还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报偿他的,如今就想着先问问你,看看宁王爷喜欢什么,来日等我寻到了,也好送给他,给他一个惊喜嘛!” “既然罗大哥跟了宁王爷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同你说过,王爷最喜欢的是什么啊?” 凌遥这话听在罗罗耳中,忽而让她想起前几日与大哥罗成私下的谈话来,一下子没忍住,便弯眉扯唇望着凌遥笑了起来。 凌遥一看罗罗未语先笑,当下便奇怪问道:“罗姐姐,你怎么啦?你笑什么啊?” “姑娘真想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吗?” 看凌遥点头,罗罗才笑道,“倒也是巧了。前几日哥哥也同我说过这个话的,哥哥说,跟了王爷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王爷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过,这些年里,王爷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凌姑娘细心又耐心的照顾,哥哥说,他觉得王爷一定是喜欢上姑娘了。” 罗罗瞧着凌遥,慢慢的道,“不只是哥哥,还有我同蔡大哥,也都觉得王爷喜欢姑娘呢。” 王爷因十年前的那件事,从不肯轻易接触女子。后来有了那些传闻,又有常在疆场上厮杀的缘故,一身冰冷杀气,使得京中女子都不敢接近王爷,以至于到了如今,无人敢嫁给王爷,王爷都二十了,还是孑然一身。 如今王爷对这位凌姑娘呵护备至,罗罗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凌姑娘似是一无所觉的样子,罗罗怕凌遥年纪小瞧不出来,如今听见她问这些,似乎又是对王爷很在意的样子,这才决定笑语点破的。 但罗罗心中也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面皮薄,她说这些恐怕要么是让凌遥害羞反感,要么便是得凌遥一顿恼羞成怒的叱骂,但为了王爷的终身幸福,她都认了。 哪知凌遥听了这话,反而望着她弯眉一笑,水眸中笑意盈盈的道:“我知道啊。” 她知道齐滦喜欢上她了。 不论是谁,只要喜欢上了一个人,那眼睛里头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齐滦今日总望着她发怔出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本章完结- 第三十四章 他还没有表白呢 “您知道?” 罗罗一愣,万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随即小心翼翼的看了凌遥一眼,又问道,“那,您预备怎么办呢?我多嘴问一句,对于王爷这样的心思,您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凌遥闻听此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低眸浅笑片刻,目光落在盖在她腿间的兔毛毯子上,凝神片刻,忽而感觉到一阵微冷的东风吹过,梅树上的几片艳红花瓣就那样吹落下来,落到了她的毛毯上。 凌遥拈起梅花花瓣,凝眸细看花瓣时,她扯唇微微笑道:“罗姐姐,我又不是个呆子,怎么可能感觉不出宁王爷的心意呢?只是,你问我要如何,我却是不能同你说的。” 凌遥抬眸望着凌遥笑,眼波流转间,水眸中闪动着几分慧黠灵动,“你们三人在一处八卦,那是你们的事,宁王爷可曾对他的心意有过只言片语么?只要他没有亲自同我讲,我便也只是知道而已。不必自作多情的去想如何应对啊。” “罗姐姐,你是成过亲的,这男女之事你最是清楚了,男子尚未表露心迹,哪里有女子主动的道理呢?” 凌遥拿起花瓣放在鼻端嗅闻,梅花醉人的花香顿时萦绕胸间,凌遥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望着罗罗道,“罗姐姐,你们的话不作数,我要听宁王爷自己同我讲。他是个有主意的人,用不着你们来同我讲这些话的。” 不管罗罗此言是有意还是无意,凌遥都不在意,就是齐滦知道了她知道他的心意,只要他还未同她表白,那这件事也是不作数的。 只有他自己亲自来对她说了,她才会表露她的心思。 即便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样珍贵的心思,也该是先同心上人说的啊。 怎么能先告诉不相干的人呢? “凌姑娘说得是。” 听了凌遥的话,罗罗倒是想起她同她自己的夫君了。当初就是夫君先心怡于她,便去同大哥说了,大哥带着夫君来见她,让夫君把自己的心意当面说给她听,她听后很是感动,夫君又同大哥是生死兄弟,她也就答应了夫君的提亲了。 如今看来,果然还是要男子主动才是对的。凌姑娘所言,句句在理。 想到此处,罗罗瞧了凌遥一眼,看见树下的少女拈花而笑,忽然觉得大哥说得对,凌姑娘根本就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起先还觉大哥太夸张了些,如今在凌姑娘身边待了几日,罗罗觉得是自己错看了这位凌姑娘了。 树下的少女在落英缤纷中浅浅微笑,冬风吹落梅花,幽香阵阵,越发衬得少女容颜精致,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的像是雪花一般。罗罗忽而意识到,凌姑娘有着少女般的容颜,可她的灵魂却并不年轻,罗罗甚至有一种错觉。 也许,凌姑娘的灵魂比她还要苍老,因为,凌姑娘分明有着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看罗罗望着她出神,眼中皆是惊叹,凌遥也只是轻轻一笑,道:“所以说啊,咱们两个说的就不是一件事儿,这救命之恩还是要报的。不过,我方才倒是想到了一样东西,若是送这个,想必宁王爷会喜欢的。” 罗罗叫凌遥说得好奇心大盛,忙问道:“凌姑娘打算送什么?”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凌遥神秘一笑,又道,“不过,还要请罗姐姐帮我一个忙。请罗姐姐帮我寻得先皇后的一副画像来。只要不要让宁王爷知道,你找谁拿都可以,借我瞧一些时日,我有用处。” 凌遥的请求,罗罗心领神会:“凌姑娘放心,我大哥嘴巴最严实了,他绝不会乱说的。先皇后的画像,他也是能寻来的。” 凌遥笑着点点头,未再多说。她望着落了一地的梅花抿着唇笑,作为全球最为出色的外科医生之一,她的刀工自然是妥妥的出类拔萃了。之前为了磨练自个儿的性子,凌遥还去学过几年的人物木雕。 那么,照着先皇后的画像雕刻一个先皇后的木雕出来送给齐滦,应当是个很有心的礼物了吧? -本章完结- 第三十五章 重回明王府 凌遥回明王府这一日,齐滦带着蔡桓和罗成都回来了。 凌遥看齐滦一身暗金蟠龙绣纹王爵正装,束发所用的还是金冠,怕他有事要办,便想让齐滦去做正经事去,至于她回明王府之事,便是派两个铁甲卫送她回去也是可以的。 哪知齐滦听了她的话,反倒笑起来:“凌姑娘,你今日选的日子也是巧了。宫里倒也有一桩正经事,不过说起来,同我也没什么关系。贤妃所出的三皇子齐泯今天过十七岁的生辰,他刚刚出宫建府,还没有封号,这个生日宴自然是有不少人过去捧场的。不过,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的,礼物我已经着人送去了,我要是去了,反倒惹得他们不自在,不如不去。再说,我也并不想去。” 贤妃虽育有成年皇子,但家世却比不上皇后萧氏,所以,在后宫中,这贤妃虽是妃位,却以萧氏马首是瞻。自然齐泯也与齐溢亲厚,齐滦素来不喜萧氏,与萧氏亲近之人,他自然不肯去接触了。 元熙帝是宠惯了他的,看他连自己弟弟的生日宴都不去,也不曾说什么,只说他练兵辛苦,放他一日假,随他自己消遣就好。 齐滦得了一日假期,自然是奔着凌遥这边来的。他之所以穿着王爵正装,又用金冠束发,也是打算为凌遥撑腰,不许明王府众人看轻凌遥之意。 齐滦笑道:“不过,我得了消息,齐泯的生日宴,你父王带着世子凌珏也去了。还有你的那个嫡妹凌玥,她也不在府中,不过,凌玥是被永安侯府的人请去做客了。所以说,现而今在明王府里的,便只有明王妃齐氏了。” 凌遥听罢,眼眸一亮,凌鼎不在王府是常事,但凌玥姐弟两个也不在府中么?那对于她的计划来讲,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实施机会了。 有齐滦送她回明王府,简直是万事皆方便。 他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明王府的府门前。凌遥看着眼前朱漆的王府大门,眼里缓缓流淌过一抹寒芒,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她坐在轮椅上,看着元熙帝亲自手书的明王府那几个大字,脑中涌现的皆是古代女“凌遥”关于住在这里的所有回忆。 那些回忆可真是称不上好啊。 齐滦站在凌遥身侧,见她今日一身月白衣衫,一头青丝依旧是用月白色的缎带高高束在脑后,到了明王府后,她便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那满面的寒意不仅没有丝毫减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添了几分英气。 想起那夜他听到的她的呢喃,齐滦莫名有些心疼。 齐滦抿了抿唇,俊美的面容上挂上了他一贯的冰冷与冷淡,才转头看向罗成:“去叫门。就说宁王来了。” * 正在室中由身边侍女熏染指甲的齐氏听见身边丫鬟的禀报,惊得当下从侍女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顾不得还未熏染好的指甲,赶忙就问道:“门上的人真是这么说的?宁王真来了?他一个人吗,还带着谁来的?” “王爷又不在府中,他来咱们王府想做什么?” 齐氏心里受惊不小,满京城里都不敢接近的阎王,怎么会到了她府上呢? 齐氏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宁王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强闯他们明王府,杀进府里来吃人么? 被齐氏的情绪所感染,方才禀报这事儿的丫鬟樱桃眼中也有惊吓:“门上的人一听说是宁王叫门,压根就没敢开门看看,直接就奔到内府来报信了。也不知道宁王带了多少人来,外头都指望着主子拿主意呢,这门是开还是不开呀?管家也在外头候着,请奴婢问一问主子,要不要把咱们府里的小厮都集合起来,也好抵挡一阵儿?” 明王是降王入京的,为防止他再度作乱,即便封为王爵,府里也不许置甲兵护卫了。 樱桃默默发抖,听说,那位宁王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府里的小厮哪里是他的对手呢?看来,他们明王府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啊…… -本章完结- 第三十六章 上门寻仇的? 齐氏也不愧是永安侯府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姑娘,只是惊慌了那么一瞬间,在听到樱桃的那些话之后,倒是定了定神,片刻之后便缓了过来。 她绷紧了粉面,望着樱桃冷声道:“宁王叫门,咱们敢不开门么?便是王爷在府里,那也是不能犹豫的,何况,王爷如今在外头呢!咱们若是把宁王拒之门外,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一府的人只怕都脱不得干系!” 宁王齐滦是在疆场上拼杀了出来的,就王府里的那些小厮,如何是他的对手?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快去告诉管家,让他赶紧开门去,我这就去府门迎接宁王去!” 齐氏自定了心神,便已做了决定了。明王不在府里,她是明王妃,自然是这王府里的主心骨,她若是慌了,底下人不是得跟着慌乱么?所以,她不能慌。而且,不管这位宁王爷今日来明王府是做什么的,她都得亲自迎接去。 * 凌遥看着明王府的朱漆大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王府管家裕德领着一众小厮迎了出来,分列在府门两侧,待府门全部打开后,凌遥透过那洞开的大门,看见了匆匆赶至前庭的明王妃齐氏。 “主子,明王妃来了。”凌遥听见罗成在齐滦耳边小声提醒道。 齐滦点点头,当先一步跨上明王府门前台阶,往前庭而去。紧随其后的罗成和蔡桓两人合力将凌遥的轮椅抬起,轻轻松松的就带着凌遥到了前庭间,将她连人带轮椅放在了齐滦身边。 永安侯府虽在京城,齐氏也是自小长在京城中的,但她也是在嫁给明王为妃后,才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宁王齐滦的。便是见过,也不过是在每年宫里的年宴上远远瞧过一眼,拢共也就是四五次。 但因五年前元熙帝亲自领兵扫平明王大部,那一回,十五岁的宁王齐滦也曾领兵随元熙帝征战,所以,明王进京五年,素来与宁王并无交集。她身为明王妃,自然更是与这个恶名远播的王爷没有任何交集了。 齐氏看着眼前一身蟠龙王爵正装,冰冷沉默还携带一身杀气的男人,她的心中也是几番思量,眸底隐隐藏着戒备,面上却未曾露出分毫来,一面行礼一面疏离而礼貌的笑道:“见过宁王殿下。事先未曾得知殿下要来,府上怠慢了,还请殿下见谅。未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殿下若是来寻王爷的,只怕是要失望了。今日三皇子生辰,王爷带着世子前去三皇子府贺寿去了。” 齐氏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齐滦,明王不在府中,要真是明王在外头惹了他,他此番上门来找明王寻仇,恐怕是白跑一趟了。而且,明王不在,她明王妃是不会替明王收拾烂摊子的。 “我是送凌姑娘回来的。”齐滦沉默片刻,才开了口。 齐滦从没来过明王府,方才进来时,便先环视了一圈,没想到这明王府整修的这般华丽漂亮,就连前庭都是雕栏画栋色彩艳丽,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跟明王府比起来,他的宁王府简直就像是荒郊野地一般。 齐滦这一开口,齐氏倒是一愣,什么凌姑娘? 倒是她身边的樱桃眼尖,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齐滦身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樱桃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扯了扯齐氏衣袖,在齐氏耳边低声道:“主子,您瞧,那个不就是遥姑娘么?” 只是,她印象里的遥姑娘,好像没有那么干净,也没有那么漂亮吧? -本章完结- 第三十七章 殿下,你走吧 齐氏对齐滦突然上门心有戒备,是以在齐滦一路走进来后,她就一直盯着齐滦,倒是未曾注意到齐滦身边那个坐轮椅的小姑娘。 如今听见樱桃的话,她顺着樱桃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瞧见了一身男装模样的凌遥。 只是,她心中对凌遥如此模样如此装扮也是困惑不已,这样容颜精致干净漂亮的小姑娘,真的是从前那个脏兮兮的令人厌恶的丑丫头吗? 可是那眉眼的模样,又分明是凌遥没错啊。 见齐氏看向自己,凌遥扯唇微微一笑,道:“凌遥见过王妃。数日不见,王妃风华依旧,只是,恕我有腿伤在身,不能给您行礼了。” 凌遥一一扫视过她面前在场的每一位明王府的人,自然也没有错过他们看见她时浮现在眼中的惊讶,她眼底露出几分冷笑来,她知道他们都在惊讶着什么,从前的那个凌遥活得太不像个人了,她一直都在隐藏着她自己的美貌,隐藏着她自己的一切,以至于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位明王的庶长女凌遥,是个容貌绝佳的美少女。 凌遥微微扬起下巴,水眸中荡漾着点点冷傲,那种卑微低下的日子,她可不愿意再去过了,改变自今日开始,她要让明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凌遥了! 看着凌遥对着自己笑,又用那样淡漠从容的语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齐氏眼中有惊异一闪而过,这个眉眼含着浅笑,神情从容淡定的小姑娘简直跟以前那个瑟缩怯懦的丫头判若两人。 齐氏没有开口,心中虽惊,但她仍是盯着凌遥深思,心中闪过几个念头,但又看宁王在一旁沉默的围观,她便没有贸然开口,只是不着痕迹的深深看了樱桃一眼。 樱桃对齐氏眼神中的深意心领神会,忙含笑走到凌遥跟前,对着凌遥行礼,而后才亲昵笑道:“前几日遥姑娘突然失踪,王妃心里可着急了,又不敢同王爷说,也是怕王爷知道了跟着着急。只能自个儿私下派人各处寻找,只是找了这几日也不见踪迹,方才还在跟奴婢说呢,想要增派人手去找姑娘回来。” “没想到姑娘如今竟回来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不过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宁王爷帮我们王妃找到了遥姑娘。只是,遥姑娘这腿,是怎么伤着了呢?” 看着樱桃亲昵又热情的望着她笑,凌遥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齐氏身边的丫鬟倒也是个不简单的,瞧瞧人家这演技,要不是她自己深知内情,几乎也要给这几句漂亮话骗过去了呢。 凌遥没理樱桃,她转眸看了齐滦一眼,却发现后者正专注的望着她,凌遥微微抿唇,望着齐滦轻声道:“殿下,你走吧。我父王不在府内,这里都是女眷,你不好在这里久待的。” 她说完这话,却见齐滦只是默默的望着她不发一语,那双幽深的冰眸含着几分不舍,那其中分明是在说,他不愿意就此离去的心意。 凌遥一叹,抿唇又轻声道:“殿下,你已经把我送回来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让我自己放手去做的。” 他在这里,看齐氏和明王府众人惊吓的那个样子,她也不好继续往下施展啊。何况,她也懒得陪齐氏在齐滦面前演戏。 齐滦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也知自己待在这里并帮不上她什么,只能默默的又看了凌遥一眼,然后微微勾唇笑道:“好,我这就走。” 等齐滦再抬眼看向齐氏时,他的眼中又恢复了冰冷无情的模样,指着罗成身后的几个铁甲卫,盯着齐氏冷声道:“请王妃现派几个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凌姑娘居所去。这些都是我送给凌姑娘的东西,请务必小心些。” 齐滦说得客气,齐氏却怕他一个不满意就抽出佩剑来杀人,因此并不敢怠慢,连忙让樱桃去点了几个粗使婆子来,把齐滦带给凌遥的东西送到凌遥的屋子里去。 齐滦亲眼看着齐氏照着他所言去做了,心里才满意了,转身面对着凌遥,冰眸盯着她的眼眸,深深的望着她,旁若无人的道:“凌姑娘,你在此要多加小心。我一得空,就会来看你的。你放心,若有人敢再欺负你,只管让罗罗来宁王府报信,我会带铁甲卫替你收拾他们的。” 齐滦后头的话,是说给凌遥听的叮嘱,也是说给明王府众人听的警告。到了这会儿,齐滦倒是觉得他那些个传闻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这些人惧怕他的名头,如今既然知道欺负凌遥就等于与他作对,想来心里也要再掂量掂量了。 齐滦与凌遥话别后,看都不看明王府众人,直接带着他的人走了。 -本章完结- 第三十八章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待出得明王府,齐滦脚步一顿,还是驻足回眸又望了一眼府内,见凌遥并未回头瞧她,他眼中隐隐划过一丝失望,到底还是狠心转头抬步出了府门。 骑上腾云,齐滦却并不急于狂奔,只是拉着缰绳,由着腾云在街上信步游荡。 一旁的罗成见自家主子这么一副失魂少魄的模样,心中暗暗思忖,恐怕是方才凌姑娘直言让主子走的话,才引得主子这般失落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蔡桓倾身粗声问齐滦道:“主子,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主子,咱们不如去狄将军府上喝酒吧?上回狄将军还说了,请主子得空了去找他喝酒去!” 在蔡桓看来,主子还有一日假期呢,反正都从明王府出来了,不如去找些乐子,干啥要在大街上游荡呢? 一旁的罗成忍不住瞪了蔡桓一眼,这大老粗果然是个缺心眼,对感情之事永远是一窍不通的,成天就惦记着喝酒。 看齐滦冷着脸不理会蔡桓,罗成给蔡桓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开口了,罗成这才低声道:“主子,凌姑娘不让主子插手,也是凌姑娘的一番好意,并非是她不懂得主子心意的缘故。何况,凌姑娘说得也没错,明王不在府里,府上都是女眷,主子在那里久待确实不妥。” “再者说了,凌姑娘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主子能够解决的,只怕只有她自个儿才知道如何去做。” 齐滦听出罗成话中的弦外之音,转头便望着罗成道:“是不是云南那边有消息了?” 罗成点点头道:“是,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主子让属下派人去查的事情都查到了。” 齐滦冷淡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松动,抿唇道:“说来听听。” “传回来的消息说,张家在云南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家。张氏爹娘只得她一女,张氏自幼便容貌妍丽,也是凭借着不俗的容貌,得以与当地的一家富户之子定亲。我们查到那家人姓文。不过,在张氏出嫁前期,她的美名传到了明王耳中,明王为了抢夺她,设计让文家家破人亡,文姓之子也从此失去了踪迹,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便是这样,明王就将张氏抢到了王府中,强占张氏为妾,” 罗成道,“张家没有什么直系亲属,跟张家有关联的人我们都查过了,其中并无人从医。就连文家,也不过是生意人,一直做的都是香料生意,家中也无人从医,就是药材铺、医馆等等,也都是没有的。” 罗成抿唇,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道:“像张氏这样被强抢入明王府的事,在云南也不止她一个。”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明王在京的荒唐都足以引人侧目了,没想到当初在云南时,竟连这般恶事都常干。罗成心里倒也庆幸,幸而那一战,皇上是打败了明王,从而解救了生活在水火之中的云南百姓。 “那张氏入王府之后呢?有没有跟什么神秘人私会过?那个文姓之子,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吗?”齐滦轻轻蹙眉,想起凌遥的话,又追问罗成道。 罗成心中不解齐滦为何这样问,但仍是答道:“明王府在云南时素来戒备森严,张氏入明王府为妾,因她身份最为低贱,其每日都被拘在院中,若非明王去找她,她在府中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也是没有办法与任何不明身份的人私会的。而那位文姓之子,属下可以肯定,自文家出事后,他便再也没有在云南出现过了。” 齐滦听了罗成的话,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凌姑娘说,她的开骨之术是习自她母亲张氏的。而张氏之所以会这个,便是得一位高人所授。那位高人规矩大,不许她们母女同人泄露此事。你看,有没有可能张氏本人是会医术的?” 罗成闻言讶异道:“张氏是农户之女,怎么可能会医术呢?主子,属下可以肯定,张氏绝不懂得医术,更枉论这开骨之术了。主子请想,便是真有这等高人相帮,看张氏遭遇这等恶事,又为何不出手相救呢?” 罗成的话在情在理,齐滦沉眉思索片刻,才盯着罗成道:“照你所言,凌姑娘说这话,是在骗我了?” -本章完结- 第三十九章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属下不敢,” 罗成道,“凌姑娘所言确与事实不符,但究竟是不是欺骗了主子,这不是属下可以断定的。主子叫属下调查凌姑娘在云南明王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属下也查到了。” “张氏入明王府后,得宠过一阵子,但明王是个花名在外的人,既得到了张氏,很快也就失去了兴趣。张氏有孕后,便是在这种情形下生下了凌姑娘。明王府姬妾无数,但张氏身份最是低微,连带着凌姑娘也受人欺凌。” “陆王妃最是痛恨明王的姬妾,尤其嫉妒比自己貌美的姬妾,张氏失宠后,被陆王妃百般刁难,张氏怕凌姑娘因为貌美被陆王妃悄悄杀掉,所以,为了不让陆王妃发现凌姑娘的真正容貌,便自凌姑娘两岁起,就将她安置在阴暗的屋子里生活,与虫鼠为伍,天天身上裹满了泥土,弄成脏兮兮的样子。张氏自甘卑微,护着凌姑娘姐弟长大,也因为如此,明王府中人从不知凌姑娘的真实容貌,都以为凌姑娘是个脏兮兮的丑姑娘。” 罗成轻轻一叹,道,“在这样恶劣的情境下长大,想必凌姑娘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原来是这样,”齐滦想起方才在明王府众人看见凌遥的惊异模样,这才知道,原来是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之故,可是——齐滦眼底划过一丝浅浅流光,“她既被如此安置,又怎么会懂医,又怎么会懂得这开骨之术呢?” 罗成抿了抿唇,他无法解答齐滦的问题,只能冷静的指出一个齐滦已经忽略的事实:“主子是知道的,属下曾返回那废弃小院查探过。张氏和凌纶都是被大力拧断脖颈致死的,而且,在主子到达小院的当夜之前几日就已经死了。如果凌姑娘当时同他们在一处遇袭的话,杀人者又怎么会留下活口呢?就算留下活口,以凌姑娘那么重的伤势,根本不可能坚持活到咱们到的那日的。她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就是疼死。” “绝不可能活到我们到达小院的那一日。而且,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属下觉得,凌姑娘应该是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的。同她的母亲和弟弟一起。” 齐滦看了罗成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异,顿了片刻,才慢慢的道:“凌姑娘同我说过,行凶杀人者是明王府的世子凌珏。他对于自己父王的妾室和她们的子女都有着刻骨的仇恨。所以,按你所说,他是不可能放过凌姑娘的,他一定把张氏和凌姑娘姐弟一起灭口的。” 齐滦想起初遇凌遥时她周身的惨状,眸色渐渐冰冷下来,他沉声道:“那么,现在的问题便是,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成抿唇,跟着道:“主子,一个人死了,又怎么能够重新活过来呢?” “从云南传回来的消息称,在云南时,凌姑娘性子怯懦,甚至不识人言,日日以鼠肉为食,即便这些皆是传闻而不可信,但也能说明,云南王府里的凌姑娘绝不是咱们看到的这个凌姑娘。属下也曾留意过,就是在凌姑娘一家被害之前,她在明王府中所过的日子,也同在云南时没有任何分别。” “属下可以肯定,正是主子救了凌姑娘的那一夜,凌姑娘重新醒过来后,她的行为举止和从前那一个,就判若两人了。” 罗成说话时,齐滦一直沉默不语,待罗成话音落后,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蔡桓却瞪大了眼睛,口中呢喃道:“难不成是死而复生?或者是借尸还魂?” 蔡桓呢喃出的这两种能就像是戳中了他自己的兴奋点似的,他虎眼中瞬间熠熠生辉,望向齐滦道:“主子,您说,这凌姑娘不会被妖怪女鬼之类的邪祟附身了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是妖怪就会有法力啊,有法力就能做成任何事情啊,蔡桓忍不住呵呵傻笑起来,怪不得凌姑娘这么厉害呢,这凌姑娘的大腿他是抱定了的! -本章完结- 第四十章 宿慧之人 “胡扯!” 听了蔡桓的话,沉默半日未发一语的齐滦忍不住斥骂一声,瞪着蔡桓道,“亏得你还是个军旅之人,怎的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邪祟之说?若真是有,那鬼怪作祟就能打胜仗,又何须我们去疆场用命拼杀?” “你看凌姑娘腿上那伤,与常人无异,若她是妖怪,怎么可能还是血肉之躯呢?她不过是性子与从前大不相同罢了,又会了从前不会的开骨之术,也值得你这样妄加猜测吗?” 被齐滦一顿斥责,蔡桓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开口了。只是不住偷眼望向罗成,盼着他能出言相助,好为自己解围。 罗成看了蔡桓一眼,对他的胡言乱语甚觉无奈,但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来,只望着齐滦道:“主子,这一查下去,关于凌姑娘的事也都知道了,可属下看这其中令人疑惑的地方还是不少的。不知主子预备如何,是打算亲自问一问凌姑娘么?” 即便派去云南的人不负众望,查出了这些事情。但所知毕竟有限,要是想真正知道此事的内情,恐怕也只有去当面问一问凌姑娘才能知晓了。 不过,事到如今,罗成倒是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要派人调查凌姑娘在云南的事情了,看来,主子同凌姑娘曾经深谈过,主子又对凌姑娘起了心思,大概是想多了解凌姑娘一些。但看如今的情形,却是越了解越有疑惑的。 “这事不能问她,其实,也可以不必问她的。” 齐滦微微抿唇,方才听罗成所言他便明白了,凌遥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在云南明王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又何苦为了这点子疑惑去当面质问她,探查她的伤心往事呢? 比起解自己的疑惑,他更加不愿意勾起她的伤心往事。他本就心疼她,心里想着的也是护着她,为她排忧解难,是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又去伤她一次的。 何况,蔡桓方才的话虽是胡言,却提醒他想起了一件事来,也便是想起的这件事,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关于凌遥的疑惑竟也跟着解了。 齐滦眸光微微闪动,望着罗成问道:“我母后与你都是信佛之人。这些年,我母后的诸多佛家藏书你也抄录了不少,你可还记得禅宗的《景德传灯录》么?” 罗成也不知齐滦为何说起这本书,便点点头道:“属下记得。” 齐滦闻言微微一笑,道:“《景德传灯录·鸠摩罗多》中有言说,‘阇者夜多承言领旨,即发宿慧,恳求出家。’这里所谓其今生出家,便是前世信佛之智慧的启发。母后曾同我说过,这宿慧不是人人都有的。当是极有佛缘的人,且在今生遇到机缘,才会显现出来。而显现出来之后,便有了今生所不可得的智慧,传说,会得到从前世而来的智慧。” “罗成,你看凌姑娘这个样子,不就像是母后说的那样么?不论她是已死之人,还是将死之人,她都在不可能活下来的境地下活了下来,并且,得到了她今生本来没有也不会的东西啊。” “此书中确实是这样记载的,先皇后的解说也确实没错,” 罗成也跟着恍悟,“主子的意思,是说凌姑娘经此大劫,触动佛缘,得到机缘得以显现宿慧,于是,这才性情大改,与从前判若两人,又会医了么?” 见齐滦点点头,罗成又皱眉道,“主子这样的猜想,并非不可能。应该说,这是凌姑娘为何会性情大变的唯一解释了。可是,这样的已启发宿慧之人,究竟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呢?凌姑娘如果不是凌姑娘,那么,她又是谁呢?” “不管凌姑娘是否还是凌姑娘,又或者说现在的凌姑娘究竟是谁,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也不必去理会了,对于咱们来说,只要知道,她现在是凌姑娘就好了。” 齐滦微微一笑,道,“我也只要认识现在的凌姑娘就好了。” 对于齐滦来说,凌遥出现后所带给他的种种疑惑,此时,已经得解了。而他心中所看重的,是这个显露了宿慧的凌姑娘,并不是以前那一个。他认定凌遥是天赐之人,难遇难求,此番境遇让他得以遇见她,看来这也是天意。 齐滦默默地想,如果母后知道他结识了这样具有佛缘的聪颖姑娘,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蔡桓对那些佛理之说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极为赞同齐滦最后的话:“主子说得对,不管凌姑娘是谁,咱们只要认识现在的她就好了,何必追问那么多呢?” 罗成看齐滦一副心事得解的模样,心知此事已了,便也跟着点头道:“主子说的是,是属下多想了。” 佛说宿慧之人是天赐的厚福之人,凌姑娘大难不死,便是厚福,他是信佛之人,凌姑娘的情形,与此说甚为契合,他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 至于凌姑娘究竟是谁,主子都不在意,他又何必深究呢? 齐滦心事得解,心中顿时大畅,便一扯缰绳紧夹马腹,一面催腾云疾奔一面笑道:“走,随我去狄将军府上找他喝酒去!” -本章完结- 第四十一章 我是无所谓的 等齐滦带着人走了,齐氏才示意管家裕德可以将王府大门关上了。 齐氏知道齐滦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是对她明王府的人说的,她心头虽有不悦,却并未放在心上,实质上,在知道宁王是特意送凌遥回来的而不是上门来寻仇时,齐氏就已经不那么担心了。 凌遥是妾生女,又不是她亲生的,何况,这府里上下,像凌遥这样的妾生庶女庶子多得是,齐氏怎么可能把他们放在心上呢? 因此,等齐滦一走,她便懒怠演戏了,更懒得去管凌遥的闲事,不管她是失踪也好,回来也好,受伤了也好,齐氏都是不在意的。 所以,在管家裕德关上王府大门后,齐氏的目光才落在了凌遥身上,她的目光是淡漠的,声音也是淡漠的:“遥姑娘既然伤了腿,那便回去歇着吧。” 齐氏言罢,转身便要走,凌遥似笑非笑的看了齐氏一眼,眼中一抹寒芒闪过,抿唇笑道:“王妃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么?” “或者说,王妃难道就不曾好奇过,我同母亲弟弟一齐出门,为何就只有我一人受伤回来了呢?难道王妃不觉得,我是该死在外面不该回来的么?” 齐氏脚步一顿,转头扬眉看向凌遥,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樱桃闻听此言冷了脸,也不等齐氏开口,直接望着凌遥斥道:“遥姑娘,你怎能对王妃如此无礼?难道连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的规矩都不顾了吗?”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在这明王府中,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凌遥望着齐氏讽刺笑道,“是王妃对我无礼在先,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何况,往日里我对王妃尊敬得很,可也没见王妃对我爱护有加啊,这府里有人要取我娘亲和弟弟的性命,王妃不也一样听之任之,装聋作哑么?” 齐氏本来根本不欲理会凌遥的,只站在那里听樱桃呵斥凌遥,但凌遥此番话音刚落,齐氏的目光却渐渐沉了下去,她可以不在意凌遥的死活,却不能容忍凌遥在这里大放阙词,更何况,凌遥这话中,分明是有弦外之音的。 而她,已经听出了凌遥的弦外之音。 齐氏心中一时闪过数种念头,但她眉目依旧沉静淡漠,未曾露出丝毫的异样了,只是盯着凌遥道:“遥姑娘,我不知你这话是何意。” 看齐氏那正经模样,凌遥反而笑了起来,她知道,齐氏并非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过是拿这话试探她罢了。齐氏心里,大概还料不准她究竟知道多少吧。 凌遥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望着齐氏道:“王妃又何必在我跟前装糊涂?”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轻轻笑道:“我的腿虽伤了,命却捡回来了。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不成,王妃非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王府众人的面,把这件事儿明明白白的讲出来么?” “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王妃的名声就——” 齐氏听了此话暗暗咬了咬牙,出言打断了凌遥的话:“冬日寒凉,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遥姑娘往秀水阁一叙。” 她不能让凌遥在这里把那件事说出来,府里尚有老太太的人在,如果她们把这件事传到了云南,让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她苦心经营的局面也就不复存在了。 -本章完结- 第四十二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秀水阁是齐氏的居所,在这里说话,自然没有方才在前庭时那么多的闲杂人等。 齐氏又将身边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贴身丫鬟樱桃在旁侍候。 然则坐定之后,齐氏却不发一语,只是带着几分探寻的眼神打量凌遥,也丝毫没有掩饰她眼中的疑惑,就方才那思路清晰软硬兼施的几句话,以前的凌遥根本说不出来,齐氏想知道,大半月不见,在凌遥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凌遥未理会齐氏眼中的疑惑,看齐氏久默不语,她便不客气的先开口道:“凌珏诱我娘亲和弟弟出府的事,其实王妃是知道的,对吧?后来,我跟着出府去,王妃也是知道的,是吧?” 看齐氏依旧默然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凌遥又笑道:“我猜想,王妃之所以不阻拦,大概是看出了凌珏对我娘和弟弟的怨恨。你不肯插手他的事情,一则是你想借刀杀人,若凌珏替你除掉了我们三人,你也乐得自在;二则是你并非凌珏的亲生母亲,就是你阻拦,也未必能够拦下来,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让凌珏怨恨于你,得不偿失。” “而且,你心底里其实也希望凌珏做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将来若这些事情被有心人闹出来,他的世子之位说不准就保不住了,而你还年轻,将来说不准还会再为父王添一个儿子,而你的儿子也是嫡子,凌珏若做不成世子,你的儿子同样也是可以的。” 凌遥望着齐氏勾唇一笑,“王妃,你看我分析的对么?” 齐氏心头一阵阵发冷,她没有想到,自己藏得如此小心的心思,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给猜了出来,她盯着凌遥那笑靥如花的面庞,心中有一丝的庆幸,果然方才没有让凌遥在前庭继续说下去是对的。 齐氏不着痕迹的放慢呼吸,轻轻深呼吸了几次,才望着凌遥一字一顿的道:“遥姑娘,你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只要你不将这些事说出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原来你怕凌珏知道你有害他的心思吗?你是不是也怕他狂性大发杀了你呀?” 凌遥啧啧一叹,抿唇笑道,“其实你的这个担心完全是对的,凌珏他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啊。如果让他知道了你有这个心思,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凌遥望着齐氏甜甜一笑,话锋却一转,道,“不过,我想要什么,现在就告诉王妃还太早了,我先给你说说我离府之后发生的故事吧?等听完了这个,我再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言罢,不等齐氏开口,凌遥便含笑开始了她的叙述。 齐氏默默的听着,不时抬眸看一看凌遥,凌遥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不疾不徐的叙说着那些杀人与被杀的故事,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偏偏她的唇角是微微勾起的,分明是笑的模样,却让齐氏看得不寒而栗,心口也略略有些发毛。 凌遥所说的那些事情,其实齐氏都是知道的。 凌珏诱张氏和凌纶出府,齐氏知道;凌遥担心母亲和弟弟跟着尾随出府,齐氏也知道,齐氏甚至还知道,凌珏一直对凌鼎从云南带来的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都抱有极大的怨恨,她知道,凌珏将他们诱出府去后,他们定无生路,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明王府了。 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并没有阻拦。而原因,也正如凌遥方才所说的那样。她根本找不到理由阻拦,反而是不阻拦,才于她是有利的。 即使凌遥讲的故事中,那发生在废弃小院中的屠杀事件齐氏并不知道,但是她也料到了。而正好凌遥说出的事实,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在她的预计中,只要她不阻拦,凌珏将会怀着愤恨一往无前的杀掉凌鼎从云南带来的所有有子嗣的妾室。 这正是还没有子嗣的她所希望看见的啊。 凌遥的故事讲完了,齐氏看向凌遥,她的眸中有了然,她问凌遥道:“我知道了,你回来是想要替你母亲和弟弟报仇的。我和世子,都是你的仇人。” “凌珏是我的仇人,而你不是,” 凌遥微微笑道,“我之所以同王妃开诚布公的说这些话,不是要找王妃报仇的,而是希望能和王妃结盟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回府之前便想好了,要想除掉凌珏,王妃齐氏是个不可或缺的助力。 -本章完结- 第四十三章 与齐氏结盟 齐氏讶异道:“结盟?你想同我结盟?” 实质上,齐氏心中是不信凌遥这话的,她怀疑凌遥是表面上想要同她结盟,而暗地里是想要等她放松警惕之后,再一举向她报仇。 毕竟这件事中,她虽未直接参与,却是帮凶之人,凌遥既是要报仇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为了逼出凌遥的真心话,齐氏望着她淡淡地道:“遥姑娘,我是这府中的当家女眷,府中一应大小日常庶务我皆是知道的。你方才所言不错,世子诱张氏和你弟弟出府我知道,你担心他们紧跟着出府我也知道,我甚至还知道,你们这一去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你知我如此作为,还要同我结盟吗?” 凌遥微微笑道:“我方才也同王妃说过了,就是当时王妃出手阻拦凌珏,您也未必能拦得下他来,站在您的立场上,不拦是对的,若是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阻拦的。因为,您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妾室得罪惹恼了凌珏。” “再者说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那随风院中住着的另外三个妾室和她们的儿子,不都是这样被杀的么?您知道,我也知道,您是阻拦不住凌珏的。” 随风院也是凌遥在明王府的居所。凌珏要杀掉那些从云南跟来的妾室,首先就选择了随风院,随风院中一共住了四个妾室,除了张氏外,其余的早已被凌珏杀掉,也就是那废弃小院泥坑中腐烂的几具尸体了。 听了凌遥这话,齐氏忽而勾唇笑了起来,她气质清冷,这一笑,便犹如牡丹盛放似的,霎时间添了几分活色生香,她目注凌遥,弯眉含笑道:“遥姑娘,你既知我不愿得罪世子,又怎知我就一定会同你结盟呢?” “老实说,我对你们之间的仇怨一点都不感兴趣。你不怨憎我,不会同世子明言我的心思,关于这一点我很高兴,往后我自然会待你好些。但你要报仇,我却是不能帮你对付世子的,不过,我也不会阻拦你,还是那句话,我不参与,却也不会告诉世子你的打算。” 齐氏这是只想默默做一个围观的人呐。她这是想坐看鹬蚌相争,最后她渔翁得利啊。 凌遥又岂能让她如愿? 她也望着齐氏勾唇而笑,眼中透着几分清明怡然:“王妃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您当真能置身事外吧?” “我不怨憎王妃,不戳穿您的心思,要的可不是你仅仅只对我好一些,我要的是,你能派人去事发之地,收敛那几具尸首,并且将他们好生安葬,这才是对我的报答,也是你我之间结盟的诚意。” 凌遥轻轻笑道:“王妃,你可有想过,你都嫁进明王府五年了,为何如今都二十岁了,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别人都能生,为什么就你不能生?” “你以为你不得罪凌珏,不惹恼了他,他就会放过你吗?你别忘了,凌珏痛恨从云南跟随父王进京的所有有子嗣的妾室,那都是因为已逝的陆王妃,而陆王妃已经死了,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你,难道凌珏就不痛恨你吗?你可是抢了他母妃头衔的女人啊!” “而你一旦生下儿子,父王将再有嫡子,而他就不是父王唯一的嫡子了,那这世子之位,是否唯他所独得就很难说了。以他那心狠手辣的性子,怎么可能不事先防患于未然呢?” 凌遥盯着齐氏,一字一字的道:“王妃,你已身在局中,与凌珏站在了对立的位置,除了与我结盟,已经别无他途可走了。” -本章完结- 第四十四章 我就是一个奇迹 凌遥的话,句句皆戳中了齐氏心中隐忧。 齐氏自嫁进明王府时,心中便已自知,她这个继母与前头那位生下的嫡子根本难以和谐共处,她一日无子,她自己心中难安,而她一朝得子,凌珏心中更是难安。 凌珏绝不肯舍下自己的世子之位,而齐氏,更不甘自己将来的儿子在一出生就低人一等,明明都是嫡子,她的儿子就凭什么不能是世子呢? 如此一来,她与凌珏之间的争斗,自然是不可能避免的。迟早都是要斗的。 想到此处,齐氏敛了几分笑意,眼中露出几分认真来,她问凌遥道:“我若与遥姑娘结盟,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结盟之说,皆是要互惠互利的,双方实力均等才能有所收获,齐氏看凌遥,不过是个妾生女罢了,之前又被凌珏完虐,凌珏还杀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在齐氏看来,这报仇之事,可不是凭着一腔仇恨就能成功的。 齐氏说这话是想看看,凌遥除了搭上宁王这条线,还有什么值得她动心的条件没有。 凌遥微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王妃无子,就是要争也总是稍逊一筹。若王妃与我结盟,我可保王妃明年就能怀上子嗣,而且,这头胎必是个男孩儿。并且,我还能让父王对王妃您回心转意,不再流连于别的女人那里。至少,在父王心中,王妃还是能占得一席之地的。” “这些好处,王妃觉得怎么样?” 凌遥笑道,“而我希望王妃能做到的事,其实很简单。一则是妥善安葬废弃小院中的那些尸首;二则是不要插手我在王府内的任何事情。父王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就让他继续的一无所知就好了,我相信以王妃之聪明,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的。再者便是,在我希望王妃配合我的时候,王妃能够给予我一些帮助,当然了,王妃若肯主动帮我,那就更好了。” 对于齐氏来说,凌遥所提的要求其实已经很简单了,且一点都不算为难她。若非有些事情凌遥不方便出面处理,必须得需要用到明王妃的这个身份才能妥善处理,凌遥也可以不必跟齐氏结盟的。 齐氏闻听凌遥所言,却瞪大了一双杏眼:“你能保我明年就怀上子嗣?你竟还能让王爷回心转意,不流连花丛之中?遥姑娘,你莫不是在这里诓我,哄我帮你吧?” 没有子嗣,是齐氏嫁进明王府这五年来最大的心病。 她不是不想生,也不是不能生。而是明王凌鼎根本就不喜欢她。从她嫁进明王府的第一天,凌鼎就不喜欢她。除非必要,凌鼎都很少碰她,更不要说在秀水阁中夜宿了。偶尔留宿,也是因为云南那边老太太传过话来了,凌鼎为了敷衍母亲,也为了顾及她这个王妃表面上的体面,才在秀水阁留宿的。 凌鼎花名在外齐氏是知道的,嫁过来之前齐氏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嫁进来之后,凌鼎几乎是夜夜流连花丛之中,睡在他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偏偏就是没有她。 齐氏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下一个儿子,让她的嫡子成为明王世子,并且让她自己在凌鼎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如此一来,她就能比过那个已经死了的陆氏了。 这五年中,她找了无数名医,吃了无数的药,皆不见起色,凌鼎对她也渐渐敷衍冷淡,她才二十岁,就已经品尝到绝望的滋味了。 而凌遥这个以前怯懦无用的丑丫头如今却神情从容笃定的告诉她,说是能帮助她实现她的心愿,这让齐氏怎么敢轻易相信呢? 凌遥闻言,当下便笑了起来,她眼中波光盈盈,闪动的皆是属于少女的自信和慧黠,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轻轻笑道:“王妃看看如今的我,跟以前的那个比一比,我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还不值得王妃相信吗?我活着回来了,这就是奇迹。” “而只要有我在,我就能帮王妃也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齐氏默默的望着凌遥那张光华闪耀的娇俏面容,方才凌遥讲故事时,对她是如何逃生之事并未提及,对她是如何跟宁王相识的也只字未提,在齐氏看来,必死无疑的凌遥回来了,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在她身上,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吧?只是凌遥不肯说,齐氏也无法探知,齐氏只是觉得,或者凌遥说得对,她回来了,这就是个奇迹。 齐氏咬了咬牙,定定看向凌遥道:“好,我答应你。” -- 求投推荐票票哇~~ -本章完结- 第四十五章 名曰合作实为利用 齐氏道:“遥姑娘,我应你所言,派人去你所说的小院中替你收敛那些妾室的尸骨,并将他们妥善安葬。并且,我也答应你,你在王府中所做的任何事情,只要是不会触及到我的,我一概都可以不管。我还会为你提供你需要的帮助。只不过,你打算如何为我解决子嗣的问题呢?” 齐氏猜想,恐怕凌遥是想通过宁王替她找个好大夫,然后带进王府给她医治吧? 哪知凌遥却笑道:“子嗣的问题倒也不必着急,等我的腿伤再好一些,我自会来替王妃把脉医治的。到时候怎么做如何做,我也自会同王妃一一细述的。” 依凌遥所想,这齐氏多年不孕,恐怕除了不受凌鼎宠爱之外,还有些别的原因的,只是她眼下还未在明王府中安置下来,她的腿伤也还需要将养一些时日,所以,她便想等着过一段时日,再来替齐氏医治。 在现代时,她虽主攻外科,但是也曾修过几年的中医,对于古代医书所记载的医理药道也多有涉猎,想来替齐氏把脉医治也是不在话下的。 听了凌遥这话,齐氏倒是一愣:“遥姑娘会医?” 对于这个,齐氏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啊。 “从前不会,现在也该是会的时候了,”凌遥笑了笑,拿出糊弄齐滦的那套说辞对齐氏道,“娘亲从前得高人所授,略懂医道,后又将医道传授给了我,只是高人有言,不许我们母女泄露此事,所以王妃不知道。如今高人无踪,娘亲也死了,我也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了。” “王妃放心,凭我的医术,王妃想要有孕的心愿,必能达成的。” 齐氏听了这话,神情略略有些复杂,她是没想到,张氏这个在明王府中地位最为卑贱的妾室,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医家高手。 不过,齐氏什么都没有表示,她压下心中复杂惊异等种种感觉,面上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抿唇道:“既然如此,那我承遥姑娘此诺了。” 凌遥看着齐氏,也笑道:“那就提前预祝我和王妃合作愉快了。” 齐氏点了点头,这才含笑道:“樱桃,你点几个婆子随遥姑娘去随风院里收拾一番,遥姑娘久未归府,想来那随风院中也不甚干净,人多些,打扫起来也快一些。” 协议既已达成,凌遥自然没有再多待下去的意义了,对于齐氏的好意,凌遥也不曾推辞,只是望着齐氏笑道:“多谢王妃。” 那随风院是个四方院子,里头四大间屋子,就凭她一个伤员和罗罗两个人,根本就打扫不完的,多几个婆子一块儿打扫,正是凌遥求之不得的。 樱桃送走凌遥一行人后,回到屋中,见自家主子神色冷淡的望着那并未熏染好的指甲出神,她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到齐氏跟前立住,替她倒了一盏热茶,才低声问道:“主子当真要跟遥姑娘结盟么?” 齐氏脸上冷冷淡淡的,她不笑的时候,就像那雪山一样,冰清玉洁,却只可远观,让人难生亲近之感。 齐氏听见樱桃的话,冷道:“关于我的处境,她说的并没有错。我同她结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同世子之间有杀母弑弟之仇,必会尽最大的能力铲除世子。这于我是有好处的,既然不用我出手,又何乐不为呢?” 樱桃迟疑道:“可是,遥姑娘要主子去收敛那些尸骨,若是世子知道了——” 齐氏对樱桃的话置若罔闻,她将放在手边制好花瓣汁儿拿起来,送到樱桃手中,示意她继续替自己熏染指甲,等樱桃将那泛着浓厚香气的花瓣汁儿染到齐氏指甲上时,齐氏才开口道:“世子知道了也无妨,我只说是替他善后即可。何必对他明言?何况,咱们派人去收敛尸骨,又何必让人知道?我是明王妃,这原该也是我要做的事情,只是不必让王爷知道就是了,把这事儿瞒着,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就说那几个妾室是暴亡的,那几个庶子夭折了,也就是了。” 明王府姬妾无数,凌鼎又哪里会在意几个失宠妾室的死活呢?他的庶子庶女更是一大堆,夭折或者是被人杀死,凌鼎怕是更不会在意了。 齐氏心里明白,在凌鼎心里,只有嫡子才是最为要紧的。 ---- 后台推荐票票有将近八/九百了~亲爱的们加油啊,冲向一千啊啦啦啦~~ -本章完结- 第四十六章 凌玥看上宁王齐滦了 齐氏爱用粉白色的凤仙花染甲,所以秀水阁中,所栽种的凤仙花也是最多的。樱桃对此极为留心,因此,这凤仙花虽然花期不在冬季,但因樱桃留心,所以齐氏在冬日也能用上新鲜的凤仙花汁染甲。 齐氏的手纤细白嫩,指甲上染了粉白色最是好看,樱桃见齐氏在欣赏她新染上的指甲,便一面替齐氏染另外一只手一面又道:“主子,您说,这遥姑娘当真会医么?” “她若是拿这话来诓咱们的,咱们却又替她做了这么些事情,到时候岂不是咱们吃亏么?” 樱桃是齐氏的贴身侍婢,自然目睹了齐氏这些年的心酸和为求子所付出的努力。她说这话,也是纯粹一片为主着想的心思,她是怕齐氏反被凌遥所利用,最后是空欢喜一场。 齐氏对新染的指甲还是很满意的,听了樱桃这话,唇角微微扬起,垂下眼皮笑道:“收敛那些尸骨,便是她不回来说,恐怕过些时日我也得去做的。何况,她方才叫我不要插手她在王府里的事情,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帮助她配合她。樱桃,你也不想一想,什么才叫适当的时候?我若是装聋作哑的不肯帮,她又能如何呢?” “你瞧着吧,咱们且吃不了亏的。这会医不会医的,一上手就能看出来,她也没法子用这个诓咱们,何况,你也瞧见了,那宁王同她关系密切,先皇后可是个会医的,所以,我倒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个,” 齐氏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我啊,我就等着世子回来,等世子回来知道凌遥没死,他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咱们就瞧着吧。看看这位遥姑娘还有什么手段能对付世子的。” “对啊,主子不说奴婢都忘了,世子爷一心想要杀了那些人,若是一回来得知有一个漏网的没死,还这么高调的跑回来了,世子爷定然是要想法子把人灭口了的,” 樱桃道,“世子爷身边都是陆家派来的护卫,而那遥姑娘身边就只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妇人,这遥姑娘口口声声要报仇,也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世子爷的人呢。” 齐氏接口轻笑道:“若她此番斗不过,结盟之说自然作废。若是她能斗得过,说明她还是有些用处的。我也能放心的用一用她。” 说话间,齐氏的指甲都已染好了,她摊平手背欣赏了一番,忽而又想起一事来,望着樱桃笑道:“前儿老太太不是还从云南传过话来,说凌玥十四了,已经可以开始选人家了么?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凌玥嫁到皇家去,听说,还给母亲也递了话了,想要永安侯府帮一把,说是不要嫁给皇室宗亲,最好是给皇子做个皇子妃呢。” 樱桃点点头道:“是有这事儿。主子前儿同奴婢议论时,还说老太太心里属意的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宁王殿下,一个是四皇子殿下。不过,四皇子与玥姑娘年纪相仿,宠爱虽不及宁王殿下,但萧皇后的家世好,四皇子也是嫡皇子,所以老太太心里还是更属意四皇子一些。” 齐氏冷笑道:“她就是瞧上宁王也无用,宁王的婚事只有皇上能做主。反倒是四皇子的,只要老太太说动了镇国公府,萧皇后不能拂了自己娘家的意思,说不定她还真就能成了四皇子妃了。再不济,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樱桃抿了抿唇,低声道:“之前主子让奴婢留意玥姑娘的心思,奴婢已经给探出来了,玥姑娘对老太太提的这两个人选心里都是满意的。只是,她仿佛更喜欢宁王殿下一些,自从她知道老太太要为她相看人家的事后,便悄悄的让人收集了不少宁王殿下的信息,反而四皇子的事儿,玥姑娘倒是不甚关心的样子。” “你这话当真?” 看樱桃认真的点了点头,齐氏抚掌而笑:“这下可真是热闹了!方才宁王送凌遥回来的样子你也瞧见了,那个阎王,何时对女人这么好过?这事儿若是被凌玥知道了,少不得要去随风院打探一番的,咱们就瞧着吧,看看那位遥姑娘会怎么应付这一对姐弟!” -本章完结- 第四十七章 世间最阴暗的角落 出了秀水阁,凌遥领着齐氏拨给她的八个婆子便往随风院而去。 随风院在整个明王府最东北的那个位置上,是明王府内最偏远的角落。若非必要,几乎很少有人愿意往那里去。因为在明王府中,离中轴线越偏远的院落,说明居住在其中的人越是失宠。 张氏是府中地位最卑贱的妾室,又是早年就失宠了的,自然就被赶到了随风院中居住。 明王府几乎有四个宁王府那么大,罗罗一路走来,看明王府中雕栏画栋、曲水流觞、流水假山、花园回廊,样样都是精巧华丽,但凡富贵人家能有的摆设,明王府内全都是有的。 但越是往东北角而去,却越是荒凉,转过一片竹叶林子后,罗罗就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她看着眼前的破败院子,有些傻眼的望着停在院门口的凌遥道:“凌姑娘,您从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凌遥抬头望了望那斑驳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头随风院三个字也不知出自谁的手,字倒是好字,只可惜院子并不甚好。 凌遥看了看四周,冬日里,这院里院外满是枯枝败叶,似乎比记忆中倒是更荒凉一些,一阵冬风而过,身后的深深竹林中飘来几许寒凉之意,凌遥垂眸微微笑道:“对啊,我以前就是住在这里。” 在从前那个凌遥心目中,随风院,就是这世间最阴暗破败的地方。 凌遥住在这里,张氏也住在这里,另三个妾室也带着自己的子女住在这里,明王府中,没有人在意住在这里的人是死是活。 饶是这样,张氏为了求生,还将她扮丑,让她与虫鼠为伍,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求得一丝生存的空间。 凌遥的视线落在她腿间洁白的兔毛毯子上,默默抿唇,她之前因为宁王府客房外那数十座坟茔,还想过不如回到随风院来住着,如今知了宁王府的内情后,反而觉得住在宁王府的那些时日倒也不错。 至少在那里,齐滦是真心待她好的,也是真心期望给她带来温暖的人。不像这随风院中,留给凌遥的记忆里,这里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姑娘,这样的院子哪能住人呢?这就是打扫一番也不好啊,” 罗罗低声道,“我看这明王府大得很,难不成就没有空着的院子么?不如我替姑娘去明王妃那里走一趟,让王妃寻个好些的院子给姑娘住?” 要是王爷知道凌姑娘在明王府里住这样的院子,恐怕是要心疼的吧?若是王爷知道明王府中的人如此苛待凌姑娘,一定是会生气的。 何况王爷让她来,便是要她照顾凌姑娘的,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凌姑娘住这样的地方呢? “罗姐姐,你不必去,我没关系的,再说了,我在这里也住惯了,这院子于我还有些用处,何况,我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啊。” 凌遥笑了笑,不让罗罗去寻齐氏。她其实是觉得这院子清静,又少有人来,正适合她安安静静的养伤,若是换到了别处,只怕人多嘴杂,反而不好了。 别人看这里阴暗破败,凌遥反而觉得这里清静自然,略略收拾一番就好了,倒是个绝佳的居处。 见凌遥坚持,罗罗也只得听她的话,心里只想着,既然凌姑娘不肯走,那她便要把这院子好好收拾一番才行,但刚要开口唤那些婆子去打扫时,却听凌遥先开了口。 “你们一会儿进去时,西边的屋子你们都不要碰,也别开门,更不必打扫,里头有些活物,怕你们看了害怕。北边和东边的屋子你们都可以打扫,但是还是要小心些,里头可能有些不好的东西,你们瞧了也别害怕。另外就是,以前住在北边屋子里的两个妾室,都是不良于行的残疾人,常年窝在屋里,所以这屋子里的气味恐怕不太好闻,你们都寻个东西捂住口鼻,打扫的时候也小心些吧。” 凌遥没敢说她觉得屋子里会有死人,她怕吓着那些婆子们。要不是她有腿伤,她本该亲自去打扫的,这会儿既然她无法亲自前去,只好提前叮嘱这些婆子们了。 凌遥言罢,又对着罗罗道:“罗姐姐,你要盯着她们一些。一旦发现异状,立刻就来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么?” “我知道的,凌姑娘,你放心吧。”罗罗自觉是见过大场面的,凌遥的话说得婆子们面面相觑,皆有些忐忑,倒是罗罗一无所惧,领着婆子们就去打扫院子了。 -本章完结- 第四十八章 收集尸油 罗罗先领着婆子们去了正对着院门的北边两间大屋。 果然还未靠近,就闻到了里头传来一阵阵的恶臭。婆子们虽然事先听了凌遥的话,各自寻了帕子将口鼻捂住,但这股恶臭实在是太过强烈,几乎是直冲着人的口鼻而来,帕子倒成了无用之物。 罗罗刚将左边屋子的门打开,有两个跟在她身后的婆子刚一看见屋里的情形,再一闻见里头散发出来的味道,甚至都来不及跑远,就哇的一声在屋角吐了出来。 罗罗皱了皱眉,见此情形,便不让剩下的婆子们靠近了,她自己忍着恶臭和屋中污秽进去查探了一番,又去右边隔壁屋子查探了一番,便转身走回院门前,去找等在那里的凌遥说话。 “凌姑娘,北边的两间屋子里各有一具尸首,不过都已经烂光了,瞧不出是什么人,凌姑娘觉得需要知会明王妃一声吗?” 罗罗想了想道,“别的倒也罢了,只要把死人抬出来,剩下的也就好打扫了。” “不必告诉明王妃,我猜想,那两个死人应该是那两个妾室的侍女吧,” 凌遥抿唇道,“你直接把死人抬到我这里来,再去寻两个小罐子来就行,我要验一验尸体。然后,你便领着那些婆子继续去打扫屋子吧。” 罗罗依言去了,点了两个胆大的婆子去同她一起抬尸体出来,然后把尸体抬到凌遥跟前放着,罗罗这才带着人重新回去打扫屋子。 凌遥坐在轮椅上,她的视线落在放在她脚边的两具尸体上,看尸体腐烂的样子,应该是死了将近月余了。 她随手于地上捡了一根手臂那么长的枯枝,用枯枝挑开覆盖在尸体身上的破烂衣裳,然后用枯枝尖头在尸体腹部按了按,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尸体的腹部流出一些浓稠的液体,她摸了摸鼻子,抿唇浅笑,没想到这尸体不甚胖,却也还能有尸油。 而且,看这两具尸体的模样,也应当是利器捅入腹部瞬间致死的。凌遥不是法医,更多的也猜测不出来了。但她还是可以推断出来,想必是凌珏强行将那两个残疾妾室和庶子带走的时候,这两个侍女上去阻拦,结果被一刀毙命的,所以才死在了北边的屋子了。 凌遥抬眼看了看东边的屋子,那里住着的李氏是个正常人,凌珏若想带走她,肯定也是靠带走她娘张氏那样诓骗,那李氏的侍女大概要么是在路上被杀了,要么就是逃走了,应当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罗罗正在带领婆子们热火朝天的干活,想必清扫完北边的屋子,很快就能轮到东边的屋子了。到时候里头有什么,自然就能知道了。 因此,凌遥倒也不着急,将视线收回来,专心研究眼前的尸体。 尸体因为高度腐烂,再加上屋中憋闷许久,正是发大发胀的时候,凌遥坐在轮椅上稍稍俯身就能触碰到尸体,她用枯枝在两具尸体的腹部用力戳戳,都会有浓稠的尸油流出来。 只是凌遥太靠近尸体了,一直在她腿间窝着睡觉的雪狼在毛毯之下都闻到了恶臭,那味道熏得雪狼实在是受不了了,忙从毛毯底下钻出来,狼腿一蹬,一跃就纵到了地上。 隔着十几步远蹲坐下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凌遥摆弄的那两具尸体。 凌遥看雪狼这模样,勾唇笑了一笑,却也没搭理雪狼,那尸体的尸油一出,她便忙着用罗罗寻来的小罐子去收集尸油去了。 凌遥想着,等这两个小罐子里都收集满了尸油,大概就足够喂养那西边屋子里的活物几天了吧。 --- 求推荐票票哇~~ -本章完结- 第四十九章 随风院里的幸存者 凌遥在院门口收集尸油,刚刚将两个小罐子装满,便听见院内又传来惊叫声,紧接着还有些骚动的声响。 凌遥抬眼望去,原来罗罗已经领着婆子们将北边的两间大屋打扫干净了,这会儿正带着婆子们站在东边的屋子门口,凌遥心中诧异,难不成,在东边屋子里又发现了尸体? 她心中正疑惑间,就见罗罗皱着眉头到了她跟前,望着她道:“凌姑娘,东边屋子里发现了两个人,那个大的一看见咱们就昏过去了,还有个小的昏迷着。两个人都是活人。” 罗罗是没想到东边屋子里还能发现活人的,她本来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跟北边屋子里一样,是一大一小两个死人,结果走近了,发现那两个人竟然会动,才知道原来这东边屋子里还躲着两个活人。 “活人?还一大一小?” 凌遥思忖片刻,才道,“那你去想法子把那个大的弄醒,然后把人带过来我瞧瞧,看看是两个什么人。” 罗罗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人带到了凌遥跟前,她把人带出来之后,就让婆子们继续清理东边的屋子,虽说东边的屋子里有活人,但也不比北边的屋子干净多少,一样都是臭烘烘的。 凌遥看罗罗搀着个身上披着毛毯的姑娘,手里还抱着个毛毯包裹的小孩儿,心中便是一动,待罗罗到了她跟前,她看清罗罗手里搀扶的那个小姑娘之后,便是一脸的惊喜:“小雪,你还活着啊?太好了!” 小雪是凌遥和张氏身边的服侍丫鬟,凌珏将张氏和凌纶诱出王府,凌遥不放心母亲和弟弟跟着尾随出府时,并没有带着小雪。 此番回来,凌遥没有在随风院中看到有活人,还以为小雪同北边屋子里的那两个妾室的丫鬟一样,被凌珏给杀了,却绝没有想到小雪竟然躲在东边的屋子里活到了现在。 凌遥看着这个满身狼狈却因看她还活着并喜极而泣的丫鬟,心中多少有了几分宽慰,还好,幸而这随风院中还有人活着。 小雪尚还处在看见凌遥的激动之中,凌遥也不忙着同她说话,等小雪自己慢慢的平复心绪,她又看向罗罗怀里的那个昏迷着的小女孩,这一看之下,倒是瞪大了眼睛:“这是凌嬛吗?她还活着?” 凌嬛是东边屋子里住着的李氏之女。凌遥本还以为,凌珏将李氏母子诱出王府杀掉时,会顺手解决掉李氏这个三四岁的女儿的,毕竟当时,凌嬛是同李氏母子一起失踪的,凌遥没有想到,凌嬛竟到如今还能活着。 小雪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她裹着身上的毛毯,含泪望着凌遥抿唇道:“当日,姑娘出府之后,世子爷便命人将奴婢关在了东边的屋子里想要把奴婢饿死。这些时日,是禟姑娘悄悄的送东西来给奴婢吃,奴婢才能活下来的。至于嬛姑娘,当初世子爷也是将她同小曼一起关起来想把她们饿死的。结果小曼饿死了嬛姑娘却还活着,禟姑娘就悄悄把嬛姑娘救了下来,交给奴婢,让奴婢同嬛姑娘一起躲这随风院里。也是靠着禟姑娘日日接济,奴婢跟嬛姑娘才能活到如今的。” 小雪口中的小曼,便是李氏的丫鬟。凌遥也是此时才明白,原来小曼是护着李氏之女凌嬛去了,小曼饿死之后,只剩下凌嬛一人,被人救下后,才辗转回了随风院,同小雪躲在东边屋子里忍辱偷生。 凌遥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她不回来,这一大一小还不知道要藏到何时是个头呢。 凌嬛见小雪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心知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得狠了,又见凌嬛持续性的昏睡,便知此时是不宜说太多话的,看二人面黄肌瘦的模样,心中亦是不忍,便抿唇道:“北边的两间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小雪你先带着嬛儿去歇息一下,你们也不必害怕,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容人欺负你们的。等我这边的事忙完了,自会过去看你们的。” 凌遥转头又对着罗罗道,“罗姐姐,她们估摸着也饿了,你去秀水阁走一趟,弄些点心回来给她们吃吧。等安顿好了她们,再回来继续打扫屋子就好了。” 凌珏真是作孽,真不知他欺辱这些弱质女流算什么本事。 -本章完结- 第五十章 我就是要它们吃人 罗罗依照凌遥的话去了秀水阁,回来时果然就带了点心回来。 凌遥让她给小雪二人送去,回来时,罗罗又同她道:“凌姑娘,小雪说,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用饭的时辰了。清风院的禟姑娘会悄悄的送饭过来的。小雪还说,因为禟姑娘不知道凌姑娘今日回来,所以只怕送来的饭菜不够咱们这些人吃。” 罗罗道,“不过,我已同小雪说了,这个不必着急,因为方才王妃已同我说过了,她已经知会过大厨房了,从今儿开始,咱们随风院的一日三顿会照旧从大厨房那里领。让她不必忧心这个。我看着小雪吃了点心,又给那位嬛姑娘吃了一些,现下两个人都睡了。” 东边屋子还未打扫完,罗罗怕自己不在婆子们偷懒,同凌遥说完这些后,便又道,“姑娘,我先去打扫屋子了。姑娘在这寒风里坐久了仔细头疼,我快些弄好了,也好接姑娘去屋里歇息。” 凌遥点点头道:“恩,好的。罗姐姐,辛苦你了。” 明王府中姬妾众多,自然院落也多,为了便于管理,齐氏进门后就定了规矩,各个院落的一日三顿皆由大厨房承办,菜品样式都是一样的。到了用饭的时辰,自有各房的人去大厨房领饭,点心茶水也都一应备齐,要用的各房取后登记即可。 只要不超过了份例,自然是随取随用的。 倘或有得宠的或有闲钱的,再去打点大厨房添置各房妾室自己喜爱的菜品或点心,那也是各房与大厨房之间的事了,齐氏有过明言,只要不闹出乱子来,她对这个是不管的。 不过,大厨房只供应各房妾室的饭菜。齐氏、凌鼎,还有凌玥姐弟两个自有各自的小厨房,都并不在大厨房里同各房妾室们一起用饭的。 婆子们显然被随风院里的这几间古怪大屋给惊吓到了,这会儿只想赶快干完活儿就回去,在有了罗罗的重新加入后,不到两刻钟便将东边的屋子彻底的打扫干净了。 罗罗看过后觉得挺好的,便打发婆子们走了,这便过来迎凌遥进屋。 看凌遥静静的坐在离尸体不远处的地方,她便忙紧走几步,过去便道:“凌姑娘,屋子里的气味都散了,里头也都打扫干净了。我推着姑娘进屋去歇着吧。哦,对了,这两具尸体,姑娘打算怎么办?若是一直留着,恐怕这院子里的气味就不大好闻了。” “留着她们也没什么用处,该取的东西我也已经取了,” 凌遥抿唇淡道,“罗姐姐,麻烦你把她们拖到旁边的空地上,一把火烧了罢。那骨灰就在原地刨个坑埋了也就是了。她们护主一场,死后也总该有个葬身的地方的。” “那也行,” 罗罗依了凌遥所言,自去寻了火来烧尸体,她看凌遥身边摆着的那两个小罐子里恶臭难闻,探头看时,才发现是从那尸体身上取出来的东西,便问道,“姑娘取这尸油要做什么?” 凌遥看了那两个小罐子一眼,微微笑道:“我打算留下来喂老鼠的啊。” “西边屋子里有很多老鼠,皆是我娘亲养的,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她刻意养的,是她为了掩人耳目,蓄意养在那里,让人不敢接近我们母女的,为的就是怕有人伤害我和我弟弟。我们走了将近月余,那些老鼠空关在西边的屋子里头,想必是饿疯了。这些尸油就是收集起来给它们吃的。” 凌遥勾唇,眸中波光盈盈处皆是邪恶,“尸油是人体脂肪所化。对于饿疯了的老鼠来说,那便是人间美味。记住了这个味道,它们要是找不到尸油,就会自动开始吃人的。而我,就是要让它们开始吃人。” —— 本文每日零点双更~~亲爱的们记得来看文留言撒~求投推荐票票哇 -本章完结- 第五十一章 他的关怀无处不在 “姑娘的意思是——” 罗罗有些不明白,凌姑娘为什么要让这些老鼠吃人呢? 凌遥抿唇笑道:“罗姐姐,我是怕凌珏带人来随风院找麻烦,我虽知他必定会来,却难以预料是什么时候来。” “所以,我才要备下这些尸油,用来喂养西边屋子里的那些老鼠。罗姐姐你虽会功夫,但万一他们人多,你一人难以抵抗时,这些老鼠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罗罗这才恍悟,道:“原来姑娘是这么打算的,姑娘真是思虑周全。” 也是能想常人之所未想,调/教会吃人老鼠退敌,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罗罗心中如此疑问,却到底没敢问出来。 凌遥听了这话也只是笑:“我此番回来,若不事事思虑周全,怎能放心住下呢?罗姐姐你放心,我所做之事都是有缘故的,凡事我心中也是有分寸的。” 说话间,罗罗已将凌遥带到了东边的屋子里,凌遥进屋后,四周环视一番,果见屋子里十分干净,就连之前那种臭烘烘的气味此刻也闻不到了,甚至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气,就像是、就像是在宁王府客房中闻到的气味。 屋中的布置虽简单,但床具卧榻桌椅皆是齐备了的。 凌遥视线过处,又见那床帏帐幔皆是新做的,布料皆是清淡的素色,样式颇具古风,便问道:“我记得,原先这屋子里不是这样的床帏啊。罗姐姐,你这些新的从何处寻得的?” 罗罗笑道:“这些床帏帐幔还有门边那厚重的门帘,都是王爷预备的。王爷说了,怕姑娘回来什么都没有,所以除了屋里的家具摆设,一应东西都是齐整预备了好几份带回来的。” “王爷说,我大哥和蔡大哥选的那些绸缎布匹颜色都不好,太过俗艳了些,所以也没有给姑娘带回来。王爷替姑娘另选了些素色的布匹,还问我要了姑娘的尺寸,就请绣娘赶制姑娘的衣裙去了,想来过几日就能送来了。王爷还说,若是姑娘喜穿男装,也给姑娘带了好些男装回来,姑娘若喜欢,便叫我改了再给姑娘穿。” “这些床帏帐幔皆是王爷选的样式,在姑娘回来之前赶制好了的。方才屋子打扫干净之后,我就都给姑娘换上了。不止这边的屋子,就连北边的屋子里,也是用上了这些东西的。” 罗罗望着凌遥笑道,“王爷真是样样都想得周全。便连屋中的药熏都打包带了许多来,方才也是亏了这些药熏,才将屋子里的臭味都给散掉了。说起来,这药熏还是从前先皇后写下的方子的。最是适合去除屋中的怪味了。” 凌遥闻言,默然半晌,才抬眸笑道:“宁王爷当真是有心了。” 他何止是有心,简直是大大的用心。 他的人不在这里,可他对自己的关怀却是无处不在的。比起蔡桓罗成当初选给她的那些艳丽的绸缎布匹,齐滦所选制的东西,样样看过去,都是那么的合心合意。 看凌遥兀自望着那床帏帐幔出神,罗罗抿唇一笑,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陪着凌遥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方才听小雪说的时候便想问问姑娘了,小雪口中所说的禟姑娘是何人啊?是姑娘的姐妹吗?” 凌遥闻言,笑道:“她也是我父王的庶女,虽不是亲生的,但若论起来,也可说是我的妹妹吧。她娘马氏也是父王的妾室,她娘与我娘素来关系不错,我娘曾说过,两个人当年也算是一道进府的。是以,她的女儿凌禟同我也挺好的。这回遭难,幸好还有她帮了小雪和嬛儿,否则的话,这随风院里大概就不会有活人了。” 说是一道进府,其实马氏同张氏一样,都是凌鼎在云南时强抢到府里来的。 凌禟比她要小一岁,今年十四,且马氏也有一子,名为凌琥,今年有十六岁了,如今在京中,不算那些在云南战中死了的庶子,这凌琥当是凌鼎的庶长子了。 凌遥这里正说着话,忽而听见门外有人道:“姑娘,你看,随风院怎么变成这样了?难不成,真是她们说的那样,遥姑娘真的回来了吗?” -本章完结- 第五十二章 呃,我从前是不太干净 凌遥听见这声音,想起之前小雪所言,便望着罗罗笑道:“罗姐姐,这应当是禟妹妹给小雪她们送饭来了。小雪和嬛儿还在睡觉,你去把她们请到我屋里来吧,这么久没见,我还有些话要同禟妹妹说呢。” 凌禟是个圆脸清秀的小姑娘,在凌遥看来,凌禟的模样还是更像其母马氏一些,一笑起来,唇边就有两个小梨涡,看起来颇为乖巧可爱。不过,这么可爱的模样若是梨花带泪起来,也是颇有些楚楚可怜的。 “遥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们是乱说的呢!” 看着含泪扑到自己怀里抱着自己腰身的小姑娘,凌遥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凌禟的背,才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啊?莫哭了,你好好坐着,咱们两个说说话。” 凌禟对她的受伤毫不知情,这么一扑过来,不可避免的就撞到了她的腿,凌遥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出言责备凌禟。 倒是罗罗注意到了,忙出言提醒道:“禟姑娘,凌姑娘有腿伤在身,您这样抱着只怕凌姑娘不舒服的,禟姑娘就听凌姑娘的,坐着说说话吧。” 听罗罗一说,凌禟这才注意到凌遥的异常,连忙乖乖坐好,生怕弄的凌遥再有什么不舒服,上下打量了凌遥一番之后,凌禟才带着哭音问道:“遥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啦?你还有哪儿伤了?是不是凌珏那个混蛋伤的你啊?姨娘和纶弟弟呢,没有回来吗?” 凌遥默然片刻,才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别急,听我慢慢同你讲。” 在古代女‘凌遥’的记忆中,凌禟应当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抹暖色了。这个笑起来可爱温柔的小姑娘,同‘凌遥’的感情是很好的。所以,凌遥也并不打算瞒着她,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同凌禟说了一遍,只省略了那不能说的穿越一节。 凌禟听完凌遥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娘说得没错,凌珏就是个混蛋!陆王妃战死,那是陆王妃的事,干咱们什么事呢?他倒好,倒是用杀人来泄愤了!你们随风院里失踪了这么多人,王妃不管,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装作没看见似的,这王府里,倒还真是那个混蛋一家坐大了,到时候,干脆把咱们全杀了好了!” 凌禟对明王府如今内里的境况原本就有一肚子的愤恨,如今听了凌遥的话,更是止不住的咬牙生气了。 “我这腿伤没事,现下一切都过去了,只需要每日静静的养着就好了。” 凌遥让凌禟的这幅样子给气笑了,她摸摸小姑娘的脸蛋,微微笑道,“禟妹妹,为了这么个混蛋,不值得你这样生气。我这次回来,便是要改变府里这个境况的。我既然回来了,凌珏要想一家坐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母亲和弟弟被他杀了,这个仇我是肯定要报的。便是随风院里死的那些人,我也是要为她们报仇的。” 凌禟虽生气这些事,可她素知自己人力单薄,马氏也只是个妾室,即便看不惯凌珏所为,也难做些什么事情改变,用马氏的话说,便是如今的明王府内,她们这些妾室们,若能自保都已属不易了。 所以,听闻凌遥说要报仇,凌禟首先便觉得惊异,其次便想起了凌遥方才所讲的事情,遂凑过来低声问道:“遥姐姐,你方才说你是被宁王所救,那你回来说要报仇,是不是宁王殿下也会帮你的啊?” 凌禟说着,还偷偷看了侍立在凌遥身侧的罗罗一眼,遥姐姐身边服侍的不是小雪了,而是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妇人,据说还是宁王殿下派来的,听说宁王殿下是个很可怕的恶魔,若是这么说来,遥姐姐跟这个大恶魔有了交情,是不是遥姐姐就有了大靠山,不用怕凌珏那个混蛋了啊? “这倒也不是,宁王爷救了我,但我的仇怨涉及明王府家事,总不好让宁王爷插手的。禟妹妹,这些事我也只同你说了,你不要同别人讲,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事,” 凌遥笑道,“还有便是,报仇之事我心里已有打算了,你也不用多问,若是知道得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我回来了,凌珏必不肯善罢甘休的。不过,他来了我也有法子对付他的。倒是你,这几日就先别过来了,等我收拾了凌珏,你再来玩吧。这些日子,你要同我避嫌,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明白么?” 即使是以前,凌禟也很听凌遥的话。这会儿听了这话,便乖乖点头道:“恩,遥姐姐,我听你的。” 凌禟很仔细的端详了凌遥一会儿,看她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满意的笑起来,不由得被凌遥脸上的神采容光所吸引,忍不住抿唇道:“遥姐姐,原来你弄干净之后这么漂亮啊!恩……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前那样,太委屈姐姐了。” 凌遥没想到凌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愣了一愣后,才道:“呃,是啊,我从前是不太干净。现在,现在爱干净了。” 凌禟不知张氏之苦心,凌遥也没法子同她解释,也只好拿这话搪塞了。 -本章完结- 第五十三章 凌玥的妒忌 齐氏畏冷,午膳后的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还是懒怠起来,只靠在床柱上,拥着温暖的被子问樱桃道:“玥姑娘还是没有回来吗?” 樱桃正将齐氏被中有些凉了的脚炉拿出来,又放了个暖热的进去,听见齐氏问这话,遂答道:“还不曾回来。奴婢估摸着,这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冬天日头落得早,玥姑娘大概也该回来了。玥姑娘每回去永安侯府,从没有在那边过夜的,想来这次也是一样的。” 齐氏听了这话,微微扯了扯唇,倒是没有开口。 樱桃抬眼看了齐氏一眼,又道:“老太太总是同主子说,要主子拿玥姑娘当亲生的看待,可玥姑娘如今都十四了,主子年纪轻轻的哪儿能生出这么大的姑娘来呢?” “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这玥姑娘是前头王妃生的,就算是要亲近外家,那也该是陆王妃的娘家,在南疆的陆家呀!怎么反倒是要亲近永安侯府呢?玥姑娘可是同齐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呀!” 齐氏听樱桃这抱怨,懒懒的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来:“怎么没关系?凌玥好歹也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总归是永安侯府出去的,而南疆早已叛离大齐了,那陆家也早已投敌了,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凌玥亲近陆家呢?老太太远在云南,再看重凌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是由她牵线,让凌玥同永安侯府打好关系,对凌玥来讲,也是个助益嘛!” 齐氏说着,想起一事来,便觉好笑,屋里头没外人,她跟樱桃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便轻笑道,“说起这事儿来,也是挺有意思的。我本该跟凌玥同辈的,可老太太一心一意想让我们成为母女,又要凌玥亲近侯府,如此一来,我的那几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姐妹自然高她一辈压她一头,她便是被请去做客,同她们相处,可都是要喊姨的。我每回想到这些,心里也就畅快了!” 齐氏这里正说着,外头却传进话来,说是凌玥回府了,特地过来秀水阁给齐氏请安。 樱桃闻听此言,便问道:“每回玥姑娘从侯府回来,主子都懒怠见她,今日可还是照旧不见么?主子若是不想见,奴婢便亲自去回了玥姑娘,请她自回去罢。” 齐氏想了片刻,摇头道:“不,今日我改主意了。樱桃,你与我更衣,我出去同她说说话。” 齐氏更衣后,于厅中来见凌玥。 凌玥见齐氏出来,忙起身行礼,含笑道:“见过齐母妃。” 齐氏含笑道:“玥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唤齐氏母妃,这也是老太太的主意。齐氏这几年听在耳中,也早已听惯了。 齐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凌玥一眼,看她眉眼间拢了几分疲色,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凌玥的美貌时,齐氏微微抿了抿嘴,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凌玥的长相,凌玥的模样跟凌鼎并不十分相似,反而更像其母陆氏一些。 凌玥是柳眉杏眼瓜子脸蛋的姑娘,整个人都是水灵灵的,就像是夏日荷塘里的一朵莲花儿似的,一身的气质清新自然,通身气派也是很好的。只是,被老太太教养的圆融了些,不似其母那般性烈。 性子这样温弱的人,若非刻意显露,是很难让人察觉他们的真正心思的。 齐氏与凌玥寒暄几句,说了说侯府里的事情,便懒怠与凌玥绕弯子了,唇角噙了一点笑意,齐氏便望着凌玥道:“今儿府里倒也不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了两件事儿。也不知道玥姑娘是否已经知道了?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省得荣嬷嬷一会儿又去打听,我这里就同姑娘说了吧。” “前儿随风院里失踪的遥姑娘回来了,我还是将她安置在随风院里了。” “还有一件奇事,宁王殿下来了咱们府上,” 齐氏顿了顿,微微笑道,“他说,他是送遥姑娘回来的。也不知道这遥姑娘怎么就认识宁王殿下了呢?” 凌玥本来在端着茶盅饮茶,听了齐氏的话,一口热茶还没咽下去,她的手一抖,手里捏着的茶碗盖儿就落了地,清脆一声响,那盖儿便碎了一地。 宁王和凌遥,这怎么可能?! 这满京城里的女子都怕宁王,她不怕,她敢说,她凌玥是唯一敢对宁王起心思的女子,可是凌遥,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凌玥只听了齐氏这么几句话,她就开始从心里妒忌能与宁王相识的凌遥了。 —— 换了个新封面,感觉更像遥遥一些了,之前那个像是长大了的遥遥,哈哈~~ -本章完结- 第五十四章 挑拨凌玥 齐氏看凌玥的反应,又看了看那碎了一地的茶碗盖儿,面上淡淡的,眼中却又有了几分了然,看来,凌玥果真如樱桃所说的那样,对宁王起了心思了。 否则的话,听到她这话,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凌玥摔碎了茶碗盖儿,自有侍女上前去清理,齐氏也不在意的笑笑,含了一眼的关怀看向凌玥道:“玥姑娘在侯府里盘桓了一日,想必这会儿已经是累了吧?也是我不好,不该在这时候了还留着姑娘说话。只是,老太太那里是有话给我的,说是玥姑娘将来嫁出去了,总是要去夫家管家的,这掌家中馈之事,总要让姑娘接触一些的。” “所以,府里的事儿我向来都不瞒着姑娘,这一日的两件事儿,也是要跟姑娘交个底儿的。” 就是瞒着,那也是瞒不住的。 齐氏不着痕迹的看了侍立在凌玥身后的荣嬷嬷一眼。 早在七年前,那会儿明王凌鼎还在云南未反的时候,老太太为了保住凌鼎不被削藩,就做主将凌玥和凌珏姐弟两个一并送到了京城为质子。荣嬷嬷也就是那时候被老太太送到了凌玥身边,在京城里,凌玥的一应行动,皆是老太太通过荣嬷嬷的口告诉凌玥。 齐氏也知道,老太太是一心一意想将凌玥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高门闺秀。 明王府内的大小事务,但凡齐氏知道的,凌玥也必须知道。除了齐氏是掌家女眷之外,凌玥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凌玥也如老太太所期望的那样,将明王府里的每一样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的。 因此,即便是凌玥不知道的,这荣嬷嬷也能给她打听了来。 在齐氏眼里,这荣嬷嬷就是老太太和凌玥的绝佳耳目。 想到此处,齐氏微微一笑,这府里的事凌玥都知道,这对凌玥来说,是一件好事,但也并非都是好事。若她稍稍利用,便能用这一点来控制凌玥了。 “前些日子随风院里失踪的那几个妾室和她们的庶子,我同玥姑娘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在王爷的份上,并没有理会,本来随风院里住着的都是王爷不在意的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的。只不过如今事有变故,这张氏之女凌遥虽受了伤,却终究还是回来了,她心里有什么打算,玥姑娘想必也能猜到吧?” 齐氏轻轻笑道:“玥姑娘是知道的,这事儿我是不便插手的,为了不让王爷察觉,我也是不能插手的。可凌遥回来时还有宁王殿下相送,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这府里的人都是瞧见了的,姑娘自可去问一问。” “若是世子做下的事情被宁王殿下知道了,这后果只怕难料啊。我可不希望府里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安宁,世子是姑娘的亲弟弟,有些话,我不能劝,姑娘却是可以去劝一劝的。便是凌遥那里,姑娘是她的异母妹妹,想必,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齐氏是希望凌玥能将这事儿给揽下来的。 而她这一番话,也果然挑拨的凌玥动了心思,她定了定心神,抿唇道:“齐母妃放心,这件事情,我自会同珏弟说的。还有遥姐姐那里,我一会儿便去安抚一番,想她素来胆小,必不敢声张此事的,如此一来,也不用齐母妃费心了。” 凌珏执念已深,她劝不劝还在其次,倒是那随风院是非去不可的。安抚凌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弄清楚凌遥跟宁王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齐氏闻言笑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辛苦玥姑娘了。” 老太太总是希望府里安安静静的,可她偏不让这府里安静,如今凌遥回来了,正是天赐的良机,她手里握着凌遥这把刀,怎么能不将它刺向自己的敌人呢? 由着她们互相攀咬,她只管作壁上观便好了。 -本章完结- 第五十五章 我是一定要当太子妃的 凌玥与齐氏闲话几句后,便不多留,直接就告辞出了秀水阁。 出来之后,凌玥的眼中便多了几分凝重,她转眸低声问身侧的荣嬷嬷道:“嬷嬷,父王和珏弟回来了吗?” 荣嬷嬷答道:“王爷同世子现在还未回府呢。” 看凌玥沉吟不语,荣嬷嬷又道,“其实王妃方才所言没错,随风院里住着的都是王爷不在意的人,即使她们都死在世子手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遥姑娘回来了,她在外头受了惊吓,以她的性子,自然是躲在随风院里再也不出头,又怎么敢生报仇的心思呢?所以说,世子这事儿姑娘劝是要劝的,却也是不必急于一时的。” “倒是那宁王殿下,”荣嬷嬷道,“世子把人带出去,没弄死反倒跑回来了,又牵扯上宁王,宁王还把遥姑娘送回来了,依老奴看,这中间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王妃说得含糊,想必她是不知情的,否则,定会与姑娘说明的。老奴猜想,恐怕遥姑娘之所以能活着,应当是宁王殿下搭救的,就是不知宁王殿下当时有没有撞见世子行凶杀人啊。” 凌玥听了荣嬷嬷这话,微微扯唇,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来:“宁王若是真的撞见珏弟行凶,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只怕这会儿珏弟的事也早就闹出来了。想必,宁王是只救了凌遥,而并不知珏弟所为。” 凌玥微微垂了眼眸,眼底流转的也是几分浅淡的笑意:“其实,若我能嫁与宁王为妃,便是宁王知道此事又能如何呢?珏弟是我的亲弟弟,他看在我的份上,总不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庶女去为难珏弟的。这也是成为一家人的好处。” 荣嬷嬷倒是挺赞同凌玥这话的,她等凌玥说完后,接着又道:“以宁王殿下的性格,当不该对遥姑娘如此之好的。老奴觉得,姑娘也确实应去随风院一趟,去打探一下遥姑娘跟宁王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 “毕竟,姑娘心里头已经择定了宁王殿下啊。” 对于凌遥最终择定宁王,荣嬷嬷是表示支持的,只是她想起老太太从云南传过来的那些话,心里总免不了有些唏嘘,便忍不住又道:“老太太心里是取中四皇子的,老太太说,四皇子如今看着是不及宁王殿下风光,但那都是眼前风光而已。倘或有一日生出变故,皇上不宠爱宁王殿下了,那么,最终太子也不会是宁王殿下的。” “而四皇子却不同,皇上对四皇子虽不及对宁王殿下那样好,但好歹四皇子是皇后娘娘亲子,同样也是皇上的嫡子,将来也只等着年纪一到便封王了,即便皇上有何不喜,有皇后娘娘在,四皇子也不会失去扶持的。老太太说,姑娘跟着四皇子到底还是稳当些,而且,四皇子的富贵还在后头呢。姑娘又何必舍近求远,定要选性子冷酷又年长姑娘几岁的宁王呢?” 凌玥闻言,微微笑道:“老太太说的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那四皇子除了是皇后嫡子,还有什么能拿出来与宁王殿下相较呢?” “而我是一定要当太子妃的。皇上这般宠爱宁王殿下,他是嫡长子,这些年又立有军功无数,要真是立太子,必是宁王殿下。何况,我也并不惧他性子冷酷,常年征战之人本就是这样的。至于年长几岁,我就更没有放在眼里了。” 她与宁王有旧,知道宁王并非传闻中的所说的那种人,他也有着旁人并不知晓的温情与体贴。她从心底里相信,一旦宁王明白她的心意,定会愿意娶她的。 毕竟,这京城里,只有她一个人敢嫁给他啊。 -本章完结- 第五十六章 她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凌玥很少来随风院,她领着荣嬷嬷并自己的几个丫鬟绕过随风院跟前的那片竹林,待她看见眼前情景时,倒是愣了一愣。 跟在她身侧的荣嬷嬷奇怪道:“姑娘,这随风院里怎会如此干净?” 虽然她们主仆极少来随风院,但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以前随风院里的脏乱差,以前这里就是王府里最令人作呕的地方,若非有事,是谁都不肯来随风院的。而如今破败还是依旧的破败,却要比以前干净的多了。 凌玥站在竹林阴影处,从身侧丫鬟的手里拿过灯笼来,自己举着宫灯仔细看了看随风院中的情景,抿唇道:“嬷嬷,你去打听一下,今日凌遥回来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她总觉得齐氏瞒了她一些事情,只是齐氏既然不曾细说,她也没有时间再折回去细问,也只有自己去打听了。而且,看随风院中如此异状,凌玥预感,似乎安抚凌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荣嬷嬷行动很迅速,不过两刻钟便将凌玥想知道的事情打听来了。 “老奴打听到,据说今日遥姑娘回府,众人都瞧见她的模样跟往日大不相同呢。” 荣嬷嬷将打听来的事情一一同凌玥说完,才又道,“玥姑娘,老奴觉得,看这遥姑娘的架势,她可能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您说,她不会是真的想回来报仇吧?” 凌玥听罢,也没有把荣嬷嬷的话很放在心上,在暗影处盯着院中亮着烛火的屋子看了一会儿,才抿唇道:“难怪齐母妃不愿插手,想必她也是忌惮宁王。看来珏弟这回的事情不是我安抚凌遥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但看看她想要什么吧。想她不过是个庶出的,纵使有报仇的心思,若是没了宁王相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凌玥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宁王那里,至于凌遥,到底还是没有被她放在眼里的。 * 凌遥看着被罗罗迎进屋中的凌玥,眸中划过几道暗暗流光,眼底神色也颇有几分意味不明。 她在心中感叹,凌玥实在是个美人,看她那一举一动,一抬眼一落座,通身气派优雅自然,便是在看一副绝美的古画一般。而静坐在那里的凌玥,就像是夏日荷塘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样娇嫩洁白。 在古代女凌遥的记忆中,与凌玥的接触基本为零。凌遥默默地想,也不知道这看似温雅的明王嫡女,她的性子是不是跟她弟弟一样bt啊。 凌遥在打量凌玥的同时,凌玥也正在打量凌遥,她起先还不明白,为何荣嬷嬷会打听回来那样的话,今日见过凌遥的人皆说凌遥同从前大不相同了,她虽没放在心上,但也在思忖,竟不知凌遥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如今见了面,凌玥才明白,原来凌遥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凌玥看着眼前含笑望着她的貌美少女,想起从前那个身上脸上永远脏兮兮的卑贱庶女,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个所谓天生丑陋卑污不堪的面相,其实不过是张氏给自己女儿的伪装而已。 张氏骗了父王,骗了母妃,骗了她和凌珏,还骗过了明王府中的所有人。 其实只要凌遥把自己弄干净了,她几乎有着不输于她母亲张氏的倾城容貌。 “遥姐姐,我刚从侯府回来,听齐母妃说你回来了,特地来看看你,” 凌玥勾唇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看了荣嬷嬷一眼,荣嬷嬷会意,将手里早已备好的礼物送过去放在凌遥跟前,凌玥见此,才轻轻笑道,“听说姐姐在外受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姐能够收下。” 荣嬷嬷将装着礼物的红木盒子打开来给凌遥看:“遥姑娘,这是一套簇新的金玉鎏银的头面首饰,希望遥姑娘喜欢。” 凌遥的眼睛都没往那首饰上头看,她垂了眼皮默默一笑,再抬眸时,看向凌玥的眼里就多了几分冷意:“玥姑娘这礼,是替世子送的吗?” “你想用这礼买我母亲和弟弟的命?还是希望我收下这首饰,全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不找世子报仇,继续任由你们欺负啊?” “玥姑娘,我既然回来了,此事绝不会就此作罢。不过,这是我同世子之间的恩怨,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沾手得好。” 凌玥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到目前为止,这个美人好像也没有惹到她,凌遥本不打算搭理她,但若是因为凌珏之事,凌玥此番非要插手的话,凌遥也断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的。 -本章完结- 第五十七章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若是遥姐姐觉得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定然会满足姐姐的,” 对于凌遥的话,凌玥置若罔闻,仍是浅浅笑道,“珏弟是世子,姐姐又何必非要同他计较呢?姐姐该明白自个儿的身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在王府里孤身一人,能怎么报仇呢?” “我还是劝姐姐不要生这个心思,毕竟对于姐姐而言,找珏弟报仇不过是个笑话。姐姐是知道的,珏弟是世子,迟早要继承王位的,即便姐姐将来嫁了人,难道就不依靠王府了吗?咱们好歹都是一家人,我劝姐姐还是放下仇恨得好,毕竟姐姐还没有嫁人呢,这眼瞧着到了年纪,若是珏弟不高兴了,同父王说一声,父王若是把姐姐嫁了个腌臜人可怎么好呢?” “所以,我劝姐姐还是不要做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看凌玥一副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的模样,凌遥反觉好笑,她道:“我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这报仇之事,我是一定要做的。” “我与姑娘话不投机,所以,就不必多谈了。” 凌玥见自己所说的那些皆不能动摇凌遥报仇的决心,心里越发笃定凌遥是有宁王相帮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 凌玥心念一动,想着自己此来本就是为了试探凌遥和宁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此番说出来倒也正是时候。 于是,凌玥对凌遥逐客之语恍若未闻,脸上的浅笑未曾褪去,反而眼中还加深了几许笑意,她望着凌遥淡声道:“我听闻是宁王殿下送姐姐回府的。想必也是宁王殿下搭救姐姐于危难之中的,是么?如今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宁王殿下对姐姐的维护,这府里大概也没有人敢再欺负姐姐了,不然的话,宁王殿下便要带着他的铁甲卫上王府来收拾人了。” “那么,遥姐姐一定要报仇,是打算利用宁王殿下来对付珏弟么?” 凌玥这几句话一出来,凌遥忽而就明白凌玥此番过来的意图了,原来,凌玥不是怕她要报仇,是怕她利用齐滦去对付凌珏啊。 想到这里,凌遥脸上的笑容加深,对凌玥道:“玥姑娘放心,这虽是宁王殿下的好意。但我还真不是这么想的。这是我同世子之间的恩怨,我既然都劝姑娘不要沾手了,又怎么会利用宁王殿下来对付世子呢?对于报仇这种事,我认为还是亲自动手比较有意思。” 凌玥闻言,也不过浅浅一笑,她得了凌遥的答复,心中对凌遥的话半信半疑,却不准备就此话题再施展下去了,话锋一转,凌玥又轻笑道:“说起宁王殿下,他倒确实不似传闻中那般的冷酷无情。他能对姐姐这么好,这其实也是他温柔体贴的地方。想五年前,我因为父王之事求到宁王府上,宁王殿下对我温言几许,我至今铭记在心。那时我明王府蒙难,也只有宁王殿下帮过我。我心里,是一直记着他的恩情的。” “我与宁王殿下是旧识,如宁王殿下当真因为姐姐的事要对付珏弟,我夹在中间恐怕倒不好了。幸而姐姐体谅宁王殿下,不将他牵涉其中,如此一来,将来我同宁王殿下也好相见了。” 凌遥闻言,讶异道:“你与宁王爷是旧识?” 凌玥温柔一笑,眸中流淌着几许温情甜蜜:“是啊,五年前就相识了。那时,我九岁,宁王殿下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 —— ~恩……也不造这个月能不能上架啊~ -本章完结- 第五十八章 你已经喜欢上王爷了 罗罗去送了凌玥回来,一挑门帘便看见凌遥坐在那里望着凌玥送来的首饰出神,罗罗微微抿唇,走近凌遥,见凌遥对她的靠近没有半点反应,便低声问道:“姑娘预备把这套首饰怎么办?” 凌遥没有开口,将手中一直端着未曾放下的茶盅往桌案重重上一搁,才抬眸看向罗罗,她质问罗罗道:“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人同我说过,宁王爷同凌玥是旧识?” 自己在宁王府中的那些时日,她将那些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齐滦,甚至还为齐滦那样体谅和维护她的心思而感动,现在想起来,她真像个傻子。 居然还相信了齐滦是在真心维护她的。 面对凌遥的质问,罗罗倒是一脸的茫然无措,她忙道:“姑娘,我也是方才听玥姑娘所言,才知道王爷同她是旧识的。就是我大哥,也从来没有同我说过,玥姑娘与王爷是旧识啊。” 凌遥一眼的不信:“你此话当真?” “确实如此啊,”罗罗道,“方才听玥姑娘说出来,我还吓了一跳呢。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王爷从来都不轻易接近女子的。后来有了那些传闻,京中的女子都惧怕王爷,甚至都无人敢嫁给他,就连皇上都为此而烦恼呢。” “如果玥姑娘当真和王爷相识,怎会无人知晓呢?姑娘,不只是我,就是我大哥和蔡大哥,我也可以担保他们都是不知道此事的。” 罗罗说的情真意切,凌遥听的却是半信半疑,她冷声哼道:“若是他们从不相识,难不成凌玥是对我撒谎的吗?她说的那么真,又说是旧识,她说的时候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那像是在作假吗?你们不知道此事,那是宁王爷没有告诉你们,却未必是他真的不认识凌玥!” 罗罗张口欲辩,但见凌遥如此生气的模样,心中一动,开口便反问道:“姑娘,您是生气了吗?” 凌遥没答她的话,只是翻了翻白眼,罗姐姐是瞎子吗? 她这么生气,难道罗姐姐还看不出来吗? 罗罗见凌遥不理她,反倒笑了起来,凌遥坐在那里,她嫌站着看不清凌遥的神色,故意弯身去盯着凌遥笑问道:“那姑娘是为王爷没有如实告知姑娘此事而生气呢,还是因为玥姑娘相识王爷在先而生气呢?” “我瞧玥姑娘说起此事的时候,对王爷评价不低,语气还很是熟稔的模样,似乎两个人之间很是熟悉的感觉,我还从玥姑娘的语气里听出了几许甜蜜,想来他们少年时相识,那段记忆对于玥姑娘来讲是很重要的吧?而且,我也能看出来的,玥姑娘应该是喜欢王爷的,只是不知道姑娘可有看出来么?” “罗姐姐误会了。我生气是因凌玥来此对我的挑衅,并不为别的,” 凌遥深吸一口气,不肯与罗罗对视,垂着眼眸道,“我与宁王爷只是朋友而已,他也没有义务事事对我以实相告。至于凌玥相识宁王爷在先,这是他们的事,我就更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了。” 至于她是不是看出了凌玥的心思。她想说,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凌玥那种充满了回忆的眼神的,她能看出来,凌玥喜欢齐滦。 但是,她不想把这话说出来。 见凌遥不肯与自己对视,罗罗眼里的笑意都深了几分,她望着凌遥轻笑道:“姑娘说的话,可不是您的心里话呀!姑娘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姑娘心里在意王爷与玥姑娘是旧识的事情,我说的对么?” “其实,姑娘心里已经喜欢上王爷了吧?” 在罗罗看来,凌遥分明就是因为凌玥说的那些话而吃醋了。 -本章完结- 第五十九章 喜欢在心,口不开 罗罗的问话,凌遥没有回答,她只是垂着眼睛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沉默。 罗罗说她在意齐滦与凌玥相识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凌珏是她的仇人,凌玥同她注定不会是同一战线上的人,而齐滦与凌玥若是旧识,即使齐滦再是真心对她,她的心里也觉得这真心不纯粹,让她不舒坦。 而齐滦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这些事,她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看,齐滦虽然对她坦诚相待,她除了知道他的那些旧事之外,对他别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便是这样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才是让她觉得恼恨生气的地方。 凌玥的那些话,听在她心里耳里都那么的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心里明白,她的反应这么大,根本不是因为凌玥挑衅所致,而是因为她喜欢齐滦。 喜欢到看出凌玥喜欢齐滦,她都会生气的地步。 可是,她却不愿将这喜欢说出来。 她一直觉得,如若喜欢一个人,这份心意是肯定藏不住的,身边的人若是有心,总是能看出来的。 她喜欢了齐滦,罗罗也算是她的身边人,能看出来也属寻常。可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意说出来。这样珍贵的心思,是该先向喜欢的人坦诚。 就好像,罗罗觉得齐滦喜欢她,她不把这话放在心里,只等着齐滦同她说了,她才愿意相信。 罗罗见凌遥沉默不语,不肯回答她的话,但又看凌遥没有出言反驳,心里也猜到她怕是说准了,是以也没有再度追问,直起身来,端起桌案上茶盅转身去将里头凉透了的茶水换掉。 她微微扯唇,温声含笑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太过在意,更不必生气的。大哥同我说了,王爷放心不下姑娘,过几日还要来瞧姑娘的。到时候这玥姑娘所说的是真是假,当面问一问王爷便能知晓了。” “罗姐姐,我知道你们私底下都会议论我同宁王爷之间的事儿,但是今夜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告诉任何人,就是你的亲哥哥也不行,你能做到么?” 罗罗端了热茶来给凌遥,闻言笑道:“我知道,这是姑娘同王爷之间的事儿,姑娘放心,我有分寸的,绝不会将今夜的事儿说出去的。” * 凌玥出了随风院,一路回她的明珠阁去。 她未能劝得凌遥放下报仇之念,又未能探出凌遥与宁王之间的关系,心中不免为两件都未办成的事而苦恼,荣嬷嬷瞧了出来,便低声劝道:“姑娘不必为这些事烦恼。便是那遥姑娘大言不惭的说定要报仇也无妨,难道世子真还会被她所伤么?至于遥姑娘说不会将宁王牵涉其中,这话信不信都无妨,只要姑娘嫁与宁王为妃,宁王殿下是断不会帮着遥姑娘的。” “所以,姑娘只管专心姑娘自个儿的事就好了。世子是世子,姑娘是姑娘,你们虽是姐弟,但世子所做的事情,姑娘也不必全都承担的。” “嬷嬷说得也是,我这般全心全意的为了明王府打算,还不都是为了珏弟么?可怜我顾惜他,他却全然不懂得体恤我的心意,” 凌玥叹道,“我也是可怜我同老太太待珏弟的一番心思,珏弟要是再这样顾小不顾大的胡闹,只怕老太太想要重振明王府的心愿就难以达成了!” -本章完结- 第六十章 我明明亲手弄死了她 凌玥只恨自己没有生个男儿身,她纵是有心,能为明王府做的到底还是有限的。 母妃战死后,父王带着那一战中幸存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入京,凌玥明白父王的一番苦心,父王并非怕死,他只是为了保住明王府的血脉,为了不让明王府断绝在他的手里。 虽然,父王为人滥情,对母妃也并不好,但是凌玥明白,他入京后甚至比在云南时更为荒唐,其中或有父王破罐子破摔之意,但也有父王苦心伪装的意思。 一个没有野心又沉迷酒色的降王,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即便凌玥并不喜父王如此,但是,她也知道,这是父王自己的选择,至少,父王是有为了保住明王府而努力的。 而她的亲弟弟凌珏,身为明王世子,明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他甚至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 回了她的明珠阁,凌玥心里头的这口气仍是咽不下去,便对荣嬷嬷道:“嬷嬷,你派人去前头明辉堂问问,要是珏弟回来了,你便让他来见我。若是他还没有回来,你便同他跟前服侍的人说一声,就说我请他来,有话同他说,让他一回来就到我这儿来。” 荣嬷嬷答应一声,转身便出去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荣嬷嬷便含笑回来了,一见了凌玥便笑道:“老奴刚出去,便听见说世子回来了。老奴派人去明辉堂请去了,姑娘放心,世子更衣之后很快就会来了。” “珏弟回来了,那父王回来了吗?”凌玥跟着问道。 “姐姐这话问得可真是多余,这都夜深了,父王怎么可能回来呢?” 荣嬷嬷还未开口,便有一个带笑的声音回答了凌玥的问话。 凌玥抬眸望去,便见凌珏含笑走了进来,一旁的荣嬷嬷及丫鬟们都给凌珏行礼,凌珏也不过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眼睛都没朝她们身上看一看。 凌玥见他已换了出门见客的衣裳,穿着家常的大红窄袖劲装,腰间封着锦绣暗纹的黑色腰带,头上的冠珠都取了下来,倒是全都变成了小辫子,最后用黑色缎带束在一起成为一股,加上那过分昳丽的容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只不过,那眉眼间夹杂的几分狠厉和不羁,让凌珏的气质里多了几分放荡,倒也不是女儿家能有的。 “你还未去秀水阁给齐母妃请安,怎么就把衣裳换了?” 凌玥皱眉道,“是不是三皇子府上的宴席还未完?父王还在那里,而你又借故先回来了?” “谁耐烦天天去给她请安,也就是你,天天唤她齐母妃,她算哪门子的母妃!” 凌玥的话,凌珏根本就不耐烦听,他皱着眉头道,“你要是同我说这些,那我就走了!我可没工夫听你唠叨那些混账话!” 凌珏挑了挑他那漂亮的长眉,看了一旁的荣嬷嬷一眼,忽而勾唇恶劣道,“其实,三皇子府上的宴席早就完了。不过,父王嘱我先回来,他不同我一路走,想来,是又去哪个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去了吧!不过,倒也难为父王了,府里的货色都不好,王妃又是个冰疙瘩,也难怪父王不喜欢了!” 凌珏这话就太粗俗了些,荣嬷嬷听着不顺耳,忍不住开口道:“世子身份贵重,还请世子慎言。” 凌珏就是故意说给荣嬷嬷听的,就是为了恶心她,谁让她是老太太的人呢! 所以,听了荣嬷嬷的话,凌珏也不过是轻嗤一声,不以为意罢了。 凌玥看凌珏如此行径,无奈轻轻摇头叹了叹气,抿唇道:“罢了,不说这些。嬷嬷,你出去罢,我同珏弟单独说说话。” 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凌玥才望着凌珏道:“你住在前头,想必还未得消息吧?今儿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张氏的女儿凌遥回来了。她是活着回来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凌珏瞪大了眼睛,“我当时明明亲手把她弄死了啊!” -本章完结- 第六十一章 陆家儿郎(1) 凌珏这话,让凌玥微微皱了皱眉头,身为世子却不知自重反而亲手杀人,这像什么话? “不管当时你在外头做了些什么,反正,凌遥确确实实是回来了,我方才就去见过她,除了她的腿有伤之外,人倒是好好的,能说能笑,” 凌玥抿唇,望着凌珏正色道,“珏弟,之前你将随风院里的那三个妾室诱骗出去,我同齐母妃不是不知道,我们只是不理会而已。我知道你对母妃的死不能释怀,所以你做这些事情泄愤,我不阻拦你,但是这回你失手了,凌遥回来了。而且,你所做的这件事恐怕还被宁王知晓了,你便不能再做下去了,明白吗?” 凌玥将她之前所做之事与凌珏说了个清楚明白:“方才我在随风院中,已替你安抚过凌遥,不过她倒是变成了个硬骨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寻你报仇。不过,她不过是个庶女,也不能将你如何。” “我心里担心的,反倒是宁王殿下。今日凌遥回来,是宁王殿下送回来了的。所以,我猜想,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恐怕他都已经知道了。” “凌遥那个践人真的没死吗?” 凌珏本来对这话是半信半疑的,但听了凌玥斩钉截铁的话后,又看凌玥如此笃定,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记得,那夜杀掉张氏三人后,他明明是看着三人咽气的,等着人都死透了他才走的,怎么这凌遥却反而活过来了呢? 可是,他想了半日也没有想明白,索性也不管了,看那凌遥如此貌美,说不准是跟张氏学了什么妖法假死,骗过了他们的眼睛! 想起破旧的随风院里,那些和张氏母女朝夕相处在一个屋子里的恶心死人的脏东西,凌珏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凌玥见凌珏不说话,便又道 :“我方才便对凌遥说过,我与宁王是旧识,她便是想要利用宁王来对付你也是无用的。可她却同我说,她与你这是私人恩怨,说是不要宁王牵涉其中,这倒也是一桩好事。” “所以,我只是要来劝你,趁此机会就此罢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凌遥那边,我自会派人给你看着,有陆家的人在你身边暗中保护,想那凌遥也断不能伤你,至于宁王殿下那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凌珏听凌玥劝他罢手,一下子便起了反感之心,他听闻凌遥未死时就已起了杀心,如今见凌玥不赞成他为了报仇而再去杀人,当即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她是怎么回来的,这个践人不死,我难消恨意,姐姐你不必劝我了,我是定要再去随风院杀了她的!” 凌玥本意是不愿凌珏再搀和此事的,见他不听自己解劝,反而又动了杀心,心中不免气恼,皱着眉头便又严肃道:“珏弟,我方才都与你说过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难道听不懂么?倘或宁王将你做的这些事情闹出来,你以为皇上会饶了你吗?我可以不管你,齐母妃也可以不管你,甚至父王也可以由着你纵着你,但是皇上他会吗?” “一旦你有了过失,你的世子之位必定不保,那我们明王府又何以为继呢?你难道就不能规规矩矩的做个世子,即便不能为我们做些什么,便是不添乱总是可以做到的吧?” “你说我只会添乱?” 凌珏听凌玥如此说他,当即恼羞成怒,一张漂亮的脸蛋瞬间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地道,“五年前皇帝领兵攻打云南,那宁王也是去了的!他也是我们的杀母仇人!你要跟他亲近,我管不着,他便是不来惹我也就罢了,倘或他来招惹我,我就一并将他也杀了给母妃报仇!” 便知凌珏此言是气话,凌玥也听得心惊,她望着凌珏喃喃道:“你、你真是疯了!” -本章完结- 第六十二章 陆家儿郎(2) “对,我就是疯了!”凌珏愤恨道。 他是为了给母妃报仇,竟被凌玥认为是添乱之举,这让他如何能坦然接受? 别人也就罢了,竟连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不能理解他,凌珏心中只觉悲凉孤独,而后,心里便生出一股深深的愤怒来。 便是这股他忍受不住的愤怒之情,让他将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对着凌玥都发泄了出来。 “你苟且偷生,甘愿寄人篱下过这种屈辱的日子,我不稀罕!我也不会学你那般委曲求全的过这种所谓的安生日子!凌玥,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的日子,都是母妃五年前用她的性命换来的!” “你一心一意的听老太太的话,要做什么大家闺秀,要嫁什么高门大户,那都是你的事,但别指望我也去听老太太的话!当初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跟母妃分开,才会连母妃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你说,我难道不该恨她吗?” 当初为防皇帝削藩,是老太太做主将他们姐弟到京城为质的,所以,他凭什么要去听老太太的话,做什么规规矩矩的明王世子? 凌珏想到这些,恨得眼眶都红了,他的眼里颇有些疯狂,他望着凌玥一字一字的道,“母妃从小教养我们,这世间之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是非黑白清清楚楚,爱恨情仇分分明明。陆家几百年的将门世家,都是铮铮铁骨光明磊落的汉子,即便母妃是女儿,那也是爱憎分明,轰轰烈烈的活着,也从来不曾丢了陆家的脸面。母妃说,我们虽然不是陆家儿郎,但也该以此自束。” 凌珏不想哭,不想眼泪落下,但说到动情处,仍不免泪落衣襟。 凌玥听得心疼,伸手想替他擦泪,凌珏却微微偏头,躲过了她为他擦泪的手掌,他自己用手狠狠抹掉眼泪,他含着一眼的倔强,不肯要凌玥的安抚,更不肯让她触碰到自己。 凌玥被凌珏的举动弄得有些受伤,看凌珏如此,更觉心酸,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也有泪落下,她道:“当初老太太送我们入京,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的情形很坏,若是不送我们入京为质,明王府恐怕就保不住了。这确实是老太太的主意,但她都是为了明王府,你要体谅她。” “珏弟,母妃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就放下吧!珏弟,你如此执着于过去的事情,这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凌珏万万没想到凌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失望地看着凌玥道:“姐姐,你我同在母妃身边长大,承她教养多年。她说过的这些话,看来你都已经忘记了!” 凌珏苦笑道:“想来也是,我们六七岁便被老太太送到京城为质,一待便是两年,你被荣嬷嬷那老奴日日围绕,自然是变了一副心肠。” 凌珏眼中有火焰灼灼燃烧:“但是你变了,我却没变!母妃的这些话全都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印在了我的心上!” “母妃死后,我便发誓要为她报仇!她为明王府而战死,那些妾室却凭什么还活着?她们可以活着享受着安静和平的日子,难道母妃就该死吗?” 凌珏的质问,换来的是凌玥的沉默。很显然,凌玥并不同意他的话。 凌珏被凌玥的态度激怒,一气之下便硬声道:“老太太想要重振的明王府,那不是我想要的明王府,我也不稀罕要。姐姐要去维护,那便自去维护,不必攀扯上我。这京城里的明王府早已不是云南的明王府了,我也不是凌家的人了,陆风说得对,我该是爱恨分明的陆家儿郎!” 陆风说得没错,现在的明王府,不过是他的客居之地罢了。 父王伤透了母妃的心,母妃死后更是变本加厉,从无一丝悔改,他心中早已不认凌鼎是他的父亲了;老太太是齐家的人,她一心只想要保住的不过是明王府昔日的荣耀,根本从未将他的母妃放在眼中过;这新的明王妃是老太太的人,更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凌玥,他的亲姐姐,不肯帮他报仇,还要阻止他报仇。 这明王府中,已没了他的亲人了。 只有陆家的人才是真心待他的,便是真要重振明王府,他也只认陆家的帮忙。 -本章完结- 第六十三章 至亲姐弟,分道扬镳 凌玥知道凌珏心中有恨,却从不知道凌珏心中的恨意已如此之深了。 凌珏这种恨意甚至已经深到对她的劝说都敌视的地步了。 但凌玥此时也来不及消解凌珏心中的恨意了,因为她听到凌珏最后的话,不免心惊肉跳起来:“珏弟!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你是父王嫡子,是明王府的世子,怎么能说自己是陆家的人?” 凌玥低声道,“南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反叛大齐了。陆家曾蒙恩,世代守护南疆,在南疆还是大齐的属地时,陆家是将门世家不假,但自南疆反叛,陆家也跟着叛出大齐后,他们便是叛将逆臣,如何还能称得上是忠军良将呢?你的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再与旁人说起了!” “陆家好端端的,为何要叛出大齐?纵使南疆要叛离,陆家也本可不必叛离的!母妃说过,陆家同叛,那是因为大齐待陆家不公!” 凌珏没想到凌玥竟会如此看待自己的外家,竟然还说陆家是叛将逆臣,一时间心头不忿,才嚷嚷出了这些话。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母妃当时已嫁给父王未曾亲历,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老太太说,事情也未必如母妃说的那样,陆家自认蒙冤,但叛出大齐是事实,损了这些年积累的威名也是事实,” 凌玥抿唇道,“珏弟,这些都是陈年旧事,说来无益,何况,这些事都是陆家的事儿,并不是你的事。你该做的正经事,是等再过一两年,娶个高门闺秀回来做世子妃,然后安安心心的继承你的王爵才是。” “我知道在母妃死后,曾在她身边护卫她,并且在云南之战中活下来了的陆家精锐都在五年前就潜到了京城,在父王的暗中安排下,如今他们都护卫在你的身边。我也知道陆家看重你,但是珏弟,这会儿不是在南疆,也不是在云南,这里是大齐的都城,是皇城重地,不是能任由你胡闹的地方。你最好还是——” “行了,姐姐不必再说了!” 凌珏不耐烦再听凌玥的劝说,出言打断了凌玥的话。 他的眼睛虽还是红红的,但其中的眼泪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那些疯狂那些愤恨也没有了,他就那样紧紧盯着凌玥,眼神却并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反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姐姐一心一意听老太太的话,我却与姐姐的道不同,姐姐就只管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用不着姐姐替我c心!” 凌珏对凌玥已经失望,他看重的事情,凌玥并不看重;而凌玥看重的事情,他也一点都不看重,分歧至此,便是亲如姐弟也是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的。 他要杀的人是一定要去杀的,谁也不能劝阻他。 凌珏言罢这些,再不理会凌玥,当即负气离去。 -本章完结- 第六十四章 太后赐婚 凌珏拂袖而去,扔下凌玥独自留在屋中,她心中自是受伤不已。 凌玥坐在原处,默默的望着桌案上凌珏一口未动的温茶出神,她默默地想,方才凌珏红着眼睛看她的那一眼,真的很像母妃。 就连他的性子也那么像母妃,爱憎分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情。 荣嬷嬷挑帘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弟俩的争执声音那么大,她便是守在外头也能听见,如今看凌玥这个样子,方才又见凌珏气哼哼的离开,她心里便也明白了,姐弟两个怕是没有谈拢的。 荣嬷嬷走到凌玥身侧,轻声劝道:“世子年纪还小,一时不明白姑娘的苦心,所以有所误会罢了。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等世子将来大了,娶妻生子,自然会明白姑娘的苦心的。” 自五年前那一战后,老太太的精神就不如从前了,也是为了老太太的安康着想,明王和皇上达成了一致,这才让老太太不必进京留在云南休养的。 从前陆氏在的时候,对自己两个儿女的教养极为上心,几乎是一手包揽了去,从不许老太太插手的,偏偏老太太看不惯陆氏如此教养两个小主子,只是多番插手总是被陆氏挡了回来。后来也是被送入京城后,老太太才得以在姑娘跟前安插了她的。 这几年的时间里,玥姑娘的性子是被扭转过来了,偏偏世子还未曾扭转过来。不过,老太太对此事似乎是不那么看重的。这几年都由着世子自己胡闹,她是一概不管的。 对于老太太这样的差别心思,荣嬷嬷心里多少也能明白一点。毕竟世子是陆氏之女,陆氏已亡,但世子身边还有陆家的人在暗中扶持,老太太无从插手,却也还不想同陆家翻脸;二则,也是因为如今的明王妃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若是再想要个嫡子,是很容易的事情,自然对于世子就没那么看重了。 在老太太眼里,玥姑娘的用处比世子要大得多了。因此,老太太的心思都用在了雕琢玥姑娘身上,对于世子,也就放任他自己闹去了。毕竟实在不行,也是可以废了他这个世子的。 凌玥闻听荣嬷嬷此言,心知凌珏怕是执念已深再是难改了,口中却道:“嬷嬷说得是,只盼着珏弟将来能明白我的心吧。” 荣嬷嬷笑了一笑,又宽慰了凌玥几句,才道:“世子那头姑娘也是不必担心的,横竖在王府里,世子总不会吃亏的。倒是姑娘自己的事儿要多用些心思才好呢。下个月初十便是太后六十整寿的大日子,皇上说了,这回是要大办的。姑娘要在寿宴上献舞,若是一举能得了太后的喜欢,那姑娘的婚事可就有指望了。” 荣嬷嬷笑道:“太后当年一舞动京城,永安侯夫人虽是她的侄女,但也是得了太后真传的,有她指导姑娘,寿宴当日,姑娘定能技压群芳,也能让宁王殿下注意到姑娘的。到时有侯夫人开口提议,太后赐婚想来是必能成的了。” 想到那时自己就会心愿达成嫁给宁王,凌玥倒是暂且抛开了之前与凌珏争吵所激起的愁绪,轻轻抿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 -本章完结- 第六十五章 藏在孤中的思念 凌珏回了自己的明辉堂,心情仍是不能平复,但他所气之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便是再多愤恨,他也不能把凌玥如何。 于是,他这一腔愤恨又都迁怒到了凌遥身上,想着他本要杀死的人却没有死掉,心中不免挫败,又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杀人计划有可能因为凌遥的回来而被迫中止,凌珏心中便又免不了一阵烦躁。 屋中暖热,倒越发让他觉得心头憋闷,一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便粗暴的扯开领口,因为力气过大而让领边的两颗扣子崩掉了,但凌珏丝毫未在意这些,顺手将回来时丫鬟给他上的热茶端起来,把整碗热茶都倾倒在了炭盆里,看着里头的炭火瞬间熄灭后,凌珏的心里头这才觉得好受些了。 在银丝炭发出滋滋的熄火声中,凌珏扬声唤道:“陆风。” “属下在。少主人有何吩咐?”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此人面白有须,身形偏瘦,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凌遥那个践人还没死,你明夜子时带上十个人随我去随风院里做掉她,” 凌珏漂亮的黑眸中透出几分狠毒来,“这次,务必一个活口都不留!然后,再一把火烧了随风院,我就不信,这次还杀不了那个践人!” 当年母妃战死后,身边的人也几乎全都死了。原本她身边还有陆家在成婚时配给她的三十个护卫,经过那一场惨烈战争后,陆家的三十个护卫也只剩下十五个了。 后来几经辗转,这十五个护卫在陆风的带领下悄悄潜到了京城,经凌鼎的暗中安排,才到了凌珏身边继续给他做护卫。 这也是陆王妃临去前对陆风的嘱托,她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她的这个儿子。 陆风成了凌珏的护卫,凌珏又是陆家的外孙,是以,陆风才称呼凌珏为少主人,并且就像当初在陆氏身边一样,事事都听凌珏的吩咐。 陆风闻言,当下便道:“少主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按照少主人的意思将此事办妥!” 安排好了这件事,凌珏才觉得心头顺畅了不少,他挥挥手让陆风出去了,这才坐回榻上,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来。 凌珏眯着眼睛想,随风院的人都被他杀光后,接下来,就轮到清风院了吧? * 翌日清晨。 凌遥坐在廊下,望着随风院外的那片竹林出神,庭院中几棵榆树上的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一堆光秃秃的树枝,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姑娘昨夜又没有睡好吧?” 为方便照顾凌遥,罗罗昨夜是同凌遥睡在一个屋中的,自然能听到凌遥昨夜辗转反侧的翻身和噩梦中的呓语了。 走进凌遥,罗罗还能看见她眼睛底下的青黑,当即抿唇道:“其实姑娘不必太过担心的。有我替姑娘守夜,姑娘自可安枕无忧的。便是凌珏带着人来了,我也不惧他。” 凌遥微微垂眸,罗罗以为她是担心凌珏夜里来偷袭,其实她倒不是因为这个。 她睡不着,是因为伤处还是很疼。偶尔睡着后,噩梦纠缠上来,她惊醒后,总是发现自己紧紧抓着齐滦的旧衣,那时她心里的最大的感受便是孤独。 只是,孤独之感向来是无人可以倾诉的,她又不愿意对罗罗说这些,难以入睡的时候,只好躺在那里瞪着床顶,手里抓着齐滦的旧衣,一个人默默忍受伤处那锥心的疼痛。 那个时候,她总是反复想起齐滦的话,想起齐滦当时说要陪她一起经历这些时认真的神色。 只是不知,她在这里想着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什么? 是否,也会在心里惦记她呢? -本章完结- 第六十六章 人果真来了 凌遥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要答罗罗的话来。 “也不知凌珏昨夜回府没有,我这里跟前院消息不通,若是想要知道他是否回来了,恐怕还得打发人去问问齐氏才行。” 罗罗闻言,忙道:“那我这就替姑娘去问问。” “罗姐姐不必忙着去,”凌遥对着罗罗笑道,“我同齐氏已结盟了,倘或凌珏回府了,她就该派人来告诉我的。如今既然没有消息,要么便是凌珏未曾回来,要么,便是齐氏不想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了。” 罗罗望着凌遥道:“那姑娘的意思是,明王妃不是真心与姑娘结盟?” 凌遥笑了一笑:“真心恐怕还是有的。只不过,她大概也是想试探我一下吧。其实,若是换做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的。” 凌遥沉吟片刻,复又将视线落在院外的那片竹林上,悠悠地道:“咱们也不必忙着去外头打听消息。只管守好这院子就是了。凌珏一旦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必然是急着要在此杀我灭口的,以他的性子,恐怕是直接趁着天黑就来下手了。” “所以我想,”凌遥缓缓地道,“他动手的日子,要么便是今晚,要么便是明晚。咱们也只管做好准备,夜里警醒些,等着他来便是了。” 罗罗也很赞同凌遥的看法,又见凌遥如此淡定从容,便抿唇道:“昨夜姑娘说的法子我都记下了。这会儿,也是该再去西边屋子里喂喂那些老鼠了,姑娘且安坐片刻,我去去便来。” 昨天一入夜,凌遥便已将她的法子告诉了罗罗。但凡有人来袭,罗罗只需与人缠斗,然后找机会将尸油抹到那些人身上,剩下的,就瞧着北边屋子里那些饿疯了的老鼠就好了。 那些老鼠尝过尸油的味道,为了口腹之欲,自然会追着那些人的,到时候咬死或者咬伤几个,正是凌遥所乐见的结果。也总比让罗罗一人与凌珏手底下的人硬碰硬要好得多。 昨夜,罗罗已照凌遥吩咐,拎着尸油去喂过那些老鼠了,今早的这一次,是第二次了。 这边凌遥正目送罗罗去西边的屋子喂老鼠,小雪便从北边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凌遥便迎上来道:“姑娘坐在这里可觉得冷么?不如奴婢推着姑娘进屋去?” 凌遥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小雪,我没事,今儿天好,坐在这儿也能晒晒太阳。” 她顿了顿,才又道:“昨天太匆忙,倒是忘了嘱咐你。嬛儿年纪小,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我这里又有罗姐姐照顾我,所以,从今往后,你就跟在嬛儿身边照顾她吧,我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再分神打理了。” 小雪早料到会如此,她虽然舍不得离开凌遥,但看凌遥做的这些事情,她好像都没法子完成,小雪抿唇望了一眼罗罗的方向,又为了不给凌遥添乱,便点头道:“好,奴婢都听姑娘的。” 凌遥这才满意一笑,道:“那你便专心去照顾嬛儿吧。另外便是,这两日恐怕不安生,你无事不要随意出来。只管在屋里保护好嬛儿就是了。” 她和罗罗要对付凌珏,恐怕没法子分神保护小雪和凌嬛,但只要她们乖乖待在屋里不出来,凌遥还是有信心不让凌珏伤及她们的。 凌遥如此嘱咐,小雪也都点头一一应下了。 当天夜里,刚到子时,在漆黑一团的院中角落里守夜的罗罗,就听到了来自院外的不寻常的响动。 罗罗抿唇,心道,凌姑娘所言果然不错,人果真是来了。 -本章完结- 第六十七章 凌遥制造的修罗场(1) 按照事先与凌遥商量好的,罗罗悄悄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绕到院外。 她从院外观察,果然就看见一行人穿着黑色劲装,轻手轻脚的往随风院中摸去。 点着人头一数,罗罗微微抿唇,来了十二个人,人数真心不少了。 罗罗微微眯眼,只是不知道明王世子来了没有,也不知哪一个是明王世子。 就在罗罗静心观察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全都进入了随风院中了。 凌珏也是一身黑色劲装,混迹在陆家护卫之中,等进入随风院后,陆风看了看院中的那几间大屋,指了指西边的屋子,然后看向身侧的凌珏。 陆风没有出声,但眼中有疑问,因他看见,只有西边的屋中有灯烛亮光闪现出来。 凌珏紧紧抿唇,他来过随风院,他知道张氏所住的正是西边的屋子,而现在望去,也只有西边的屋子里有灯烛亮光,北边和东边的屋子里都是一团漆黑的,根本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凌珏冲着陆风微微点头,示意陆风去将西边屋子的门打开,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便是,等陆风将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冲进去杀了里面的人。 陆家众护卫得了指令,齐齐戒备,陆风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就推开了屋门。 就在那一瞬间,陆家护卫齐齐涌了上去,而西边屋子里一直被关着的老鼠们此时也从屋中的各个角落奔向门口,想要一齐涌出来,因百鼠涌动而起的风声瞬间扑灭了点在门边的灯烛。 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罗罗等的正是这个时候,她悄悄起身,迅速关上院门,将早已准备好的尸油一一抛掷在那些黑衣劲装者身上,尸油砸在那些人的身体上,被砸中的人瞬间淋了一身,很快的,院中便充满了尸油的恶臭味。 老鼠们闻到了尸油的味道,愈加兴奋,一个个的鼠眼都在冒光,并如凌遥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全部都扑向了身上沾满尸油的人。 院中变乱突起,趁着那些黑衣人慌乱间,罗罗在老鼠们扑上来之前便抽身出来,把几个想要逃跑的黑衣人抓住,缠斗一番后,将那几个黑衣人接连扔进了躁动的鼠群之中。 陆风和凌珏没有想到随风院中竟然还有埋伏,他们身上也被砸了尸油,但因几个护卫的拼死相护,他们得以从重围中冲了出去,在罗罗被几个护卫缠住的时候,陆风带着凌珏跳墙逃走了。 而院中的这一切,都被西边屋中的凌遥看在了眼里。 她一听到外头动静,便坐上轮椅到了窗前,隔着窗格查看外头情势,一切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罗罗的惊人战斗力。 她还以为,此番计划最多只会折损凌珏带来的三四个人,没想到罗罗战斗力爆表,竟然把凌珏带来的十个人都留下了,只是让凌珏和另一个黑衣人逃走了。 难怪齐滦会这么放心的把罗罗放在她身边,原来罗罗真的很厉害。 饿疯了的老鼠撕咬着浑身沾满尸油的黑衣人,黑衣人们的惨嚎响彻黑夜,罗罗见场面已经控制住了,便到西边屋子跟前,隔着窗格问道:“凌姑娘,凌珏和他手下的一个人逃走了,要我去追吗?” 方才她已经瞧出来了,逃走的两个里头有个个头稍微矮些,应该就是凌珏,因为所有人都在拼死护着他,不让老鼠碰到他。 虽然这些黑衣人武功都不弱,但罗罗觉得,她应该能把凌珏和那个黑衣人都抓回来。 凌遥冷清的声音自窗格中传出来:“不必了。那明辉堂不是你只身能闯进去的,他既然逃了,那就不必管他了。” -本章完结- 第六十八章 凌遥制造的修罗场(2) 听了凌遥这话,罗罗倒还有些不放心,抿唇道:“可若是凌珏他再来的话——” “遭此重创,他岂敢轻易再来?” 凌遥轻轻笑道,“便是再来,他也不会用这般蠢的法子硬闯了。对咱们这个法子他有了戒备,自然他会再想新的法子来对付我的。不过,想来这次凌珏身边折损了这么多人,这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恢复的。” “何况,咱们只要待在这个院子里不出去,便还是安全的。之后如何,且等我养好了腿伤再说吧。反正他们都会知道的,我这个院子,已不是从前那么好闯的了。” 经此一夜,大概她在明王府里,总能换得几日的安生日子了。 罗罗觉得凌遥说得也很有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走到屋门前,替凌遥将屋门打开,又进屋替凌遥点亮烛火,而后把凌遥推到回廊下看鼠群撕咬那些黑衣人。 群鼠只是疯狂的撕咬那些黑衣人身上沾了尸油的部分,别的地方是一概不碰的。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将这十个黑衣人给咬死了。 惨叫声回荡在夜空中,几乎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群鼠才渐渐离开那些被撕咬的残破不全的尸体,那些老鼠饱餐一顿后,又陆续回到了西边的屋子里了。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罗罗有些惊讶:“凌姑娘,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这老鼠出来后,竟不乱跑,居然还懂得再回去?” 此刻她倒是明白了,难怪凌姑娘会说只要待在这个院子里就是安全的,原来这些老鼠已经将西边的屋子当成了它们的巢穴了。 她本来还以为,一旦放出来,这些老鼠必定会散落整个院中,很难再捉回去的。 “可能是它们待习惯了,就不走了吧,”凌遥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我娘为了保护我,让我与这些虫鼠为伍,说来也奇怪,就算放它们出来,它们也会自己回去。如果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就只能问我娘了。不过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这倒不是凌遥不肯明说,而是她当真不知。就连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答案。而且原主对罗罗疑惑的这一点,也是抱有疑问的,只是小时候问过张氏,张氏没有给原主答案罢了。 如今张氏死了,就更没人知道了。 不过,好歹这些老鼠的怪现象能帮到凌遥,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那想来要做到这样,姑娘的娘亲一定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罗罗唏嘘片刻,又转头去看向留在院中的十具尸体,然后问凌遥道,“这些尸体,姑娘要留下来吗,还是一把火烧掉?” “把他们一把火烧掉那就太可惜了,” 凌遥的眼神冷得像一块冰,“他们的死,是可以警醒后来人的。谁想要再来杀我,谁便是这样的下场。” “罗姐姐,还是要麻烦你将他们的尸体挂在院子里,等过些时日,便又可以收集尸油了。正好喂喂西边屋子里的那些小家伙们。” “不过,”凌遥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就别让小雪带着嬛儿出来了,免得她们看见了会害怕。” 她做这行见惯了这些血腥恐怖,也不介意自己的院子变成停尸间,反正她看着尸体也能面不改色的吃饭,就怕别人受不了啊。 -本章完结- 第六十九章 被狼咬死的? 天刚蒙蒙亮,齐氏就被樱桃给喊醒了。被人扰了清梦从来都是让人厌烦的事情,齐氏也不例外,当即便冷着脸问道:“何事?” 樱桃也不想这么早就把齐氏叫醒,可她要禀报的事情实在已等不到齐氏自己醒来时再说了,看齐氏冷着脸,她也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并非是奴婢僭越,实在是这事儿非得跟主子说明啊。” 樱桃道:“昨日派去料理那些妾室后事的人回来了。他们到了遥姑娘所说的地方,也确实见到了那几具尸首,正要动手的时候,便有宁王殿下的人出现了,阻止他们不许他们动这些尸首。” 齐氏听到这里,早已没了睡意,当下便道:“宁王殿下的人?那是怎么回事?” “咱们的人当时还不知道那是宁王殿下的人,但见那些人一个个铁甲在身,面甲遮颜,看起来来头很大的样子,心里头害怕,便将要做的事儿实话实说了,那些人一听说是咱们王府去的人,又再三问明了是遥姑娘授意的,这才许咱们动手的,” 樱桃抿唇道,“那些人一直跟着咱们的人,直到做完了事儿。他们才表明了身份,原来宁王殿下一直派人盯着那座废弃小院,若不是遥姑娘授意的,他们便会直接驱离咱们的人了。这会儿,他们已经派人向宁王殿下复命去了。” “主子,那遥姑娘口口声声说宁王殿下不会参与此事,但此前咱们是不是想错了啊?宁王殿下确实可以不参与此事,但是,却不代表他不关注此事啊。宁王殿下能派人盯住那废弃小院,就说明他心里头根本就是知情的,若是遥姑娘改变了主意,那宁王殿下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啊。” 樱桃越想心里越是发毛,宁王殿下是否参与,分明就是看遥姑娘的意思啊。 而主子先前,还想着要试探人家…… 齐氏闻言,沉默片刻,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樱桃也没敢再开口了,就见齐氏思索片刻口,开口问樱桃道:“世子昨日就该知道凌遥已经回来了,怎么,明辉堂那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樱桃闻言,答道:“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一直都有派人盯着明辉堂那边的。奴婢此来,也不单单是为了禀报方才那件事,昨夜子时,明辉堂里有动静了。” “哦?”齐氏眸光微闪,问道,“世子去了随风院?” “是,”樱桃道,“世子带了陆风和他手底下的十个人去了随风院。咱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就远远的跟着。就看见世子的人全都进了随风院。然后随风院的院门就关上了,也不知道那漆黑一团的随风院里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特别凄厉的惨叫声。整整叫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歇下来。后来,咱们的人看到,就只有世子和陆风逃了出来。” “那十个人呢?”齐氏追问道。 “没有出来,”樱桃的脸色有些发白,她道,“咱们的人一直等到天明时分,才悄悄靠近随风院前面的竹林里偷偷观察,就看见随风院中,挂着十具残破不全的尸体,院子里还有一股恶臭,很像是死人身上的味道。那十具尸首,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成那样子的。” 樱桃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发抖的声音:“主子,咱们的人说,看见遥姑娘身边跟着一只雪白的狼,您说,那些人会不会都是被那狼咬死的啊?” -本章完结- 第七十章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樱桃虽没有亲眼看见,但回来报信的人吓得那副模样,她瞧了心中也是忐忑,所以心里对凌遥,也是有了几分忌惮与惧怕的。 “不管是不是被狼咬死的,这回世子算是栽了跟头了,” 听樱桃的话,齐氏倒不是很害怕,只眯着眼睛道,“没想到凌遥还是有几分手段的。幸好我那时没有当面回绝了她的要求。” 而且,就目前看来,凌遥这边还有宁王暗中相帮,分明是占得上风的模样啊。 齐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问道:“那世子现下如何了?玥姑娘那里呢,有何动静?” “世子回了明辉堂便闭门不出了,也不知怎么样了,但看见的人都说,世子和陆风是带着一身恶臭回来的,形容很是狼狈,” 樱桃道,“至于玥姑娘,她一得了消息就去了明辉堂,还请了大夫去明辉堂,想来世子还是受了些伤的。玥姑娘现在还待在明辉堂中,并没有出来。” “至于府里,因规矩严,那惨叫声虽传得远,但随风院地方偏僻,也只有一两个院子听见了,都没什么要紧的。王爷不在府里,这事儿也并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知道。” “嗯,那就好。你还是派人盯紧了,不要各个院落之间传什么闲话出来就好了,” 齐氏点点头,眼里含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这下好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出戏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演了。” 凌遥的这几分手段,让齐氏的心彻底安了,她本来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这会儿看凌遥确实能与凌珏相抗,她的心也就彻底的倒向了凌遥这一边。 齐氏沉吟片刻后,才对着樱桃道:“早膳后,你亲自去一趟随风院。你去告诉凌遥,就说替她母亲安葬的事儿我已经办妥了,也不必说在那里遇到宁王殿下的人的事儿了。另外,你还要告诉凌遥,就说老太太已经开始替玥姑娘定亲事了,一共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四皇子,一个便是宁王殿下。” 齐氏微微笑道:“你告诉她,就说玥姑娘择定了宁王殿下,说玥姑娘预备下个月在太后寿宴之时就把婚事给定下来。然后,你瞧瞧她是个什么反应,倘或她问你什么,你只管据实回答她,不必隐瞒。” 说完这些,齐氏心里忽而觉得畅快极了,果然有个同盟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就是爽快啊。 从前她一个人的时候,因为老太太维护陆氏的两个孩子,又不十分支持她,再加上她在这府里没有什么帮手,总觉得处处掣肘,所以,也没什么机会能对凌玥姐弟俩下手。如今倒好了,凌遥一来,有了这么个帮手,她便是省力多了。 齐氏觉得畅快了,樱桃却吓得脸色持续发白:“主子……要奴婢去随风院?” 齐氏听见樱桃的声音都在发抖,斜眼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怎么,你害怕?” 齐氏轻嗤道:“不用怕,你对凌遥没有威胁,她不会对你如何的,你只管把我吩咐你的事儿做好就成了。” 樱桃没敢说自己害怕的是随风院里那满院子飘荡的尸体,便是说了,齐氏也不会不叫她去的,横竖都是要去的,樱桃咬咬牙,也不敢再辩,只得应下了。 但是,当樱桃真正站在随风院门口的时候,还是彻底被随风院里的情形给吓住了。 看见那院中两排随着冬风飘荡的尸体,闻着满院子里浓厚的血腥味和尸体的恶臭味,樱桃只觉得自己两腿僵硬,头皮发麻,身体却在发抖。 都说宁王殿下是吃人的恶魔,樱桃却觉得,这遥姑娘比宁王殿下可怕多了,瞧瞧这满院子的狰狞尸体,都出自遥姑娘的手笔。在樱桃心里,凌遥分明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本章完结- 第七十一章 她是骗你的 凌遥对于樱桃的到来,并无一点意外之情。 她静静的坐在廊下,目光却放得很远,看也未看眼前的樱桃,只淡声问道:“你们王妃打发你来,要做什么?” 对于这个挂满尸体的院子,樱桃还是不能适应,但是她又不敢表露出来,怕凌遥看出来后对她心生反感,反而会对她不利。 于是,樱桃尽量低垂着眼睛,不去看院子里飘荡着的尸体,她道:“奴婢此来,是奉王妃之命来告诉遥姑娘,前几日答应遥姑娘为遥姑娘母亲弟弟及那些妾室安葬之事,已经办妥了。” 凌遥闻听此言,转眸看向樱桃:“葬在何处?” 张氏及那些妾室,虽都是凌鼎的女人,但说白了,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是不能葬在凌家的坟地里的。何况,凌家祖坟在云南,京城是没有的。 樱桃道:“便在那废弃小院不远处的山林中,辟了一块地出来。那地是明王府的,不过租给了农户而已,派去的人将人埋了之后,还给了一些银钱于那些农户,嘱咐他们时时看护,四时祭拜,遥姑娘可以放心的。” “倘或遥姑娘有空时想要出府祭拜,奴婢也可以派人领着姑娘前去。” 凌遥点点头,抿唇道:“嗯,多谢你们王妃费心了。” 张氏得以安歇,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凌遥发现樱桃说完此事并没有就走,观樱桃神色,凌遥心中一动,又开口问道:“你还有事要同我说?” “是,”樱桃点点头道,“王妃还让奴婢来告诉遥姑娘一个消息。老太太已经从云南递过话来了,玥姑娘已经十四了,已经可以开始择婿了。为了这事儿,老太太让我们王妃也在其中帮了忙的。所以,我们王妃对此事也是知道的。” “我们王妃让奴婢来告诉遥姑娘,玥姑娘择婿,老太太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四皇子,一个便是宁王殿下了。而玥姑娘择定的人,便是宁王殿下。” 樱桃按照齐氏之前嘱咐她的话,对凌遥道:“下个月初十是太后的寿宴,玥姑娘便是打算在寿宴上献舞,在博得太后的喜欢和关注之后,再由永安侯府夫人提起宁王殿下的婚事,到了那时,玥姑娘与宁王殿下的婚事便可成了。” 凌遥听了樱桃的话,沉默片刻后问道:“永安侯府夫人,那不就是你们王妃的母亲么?你们王妃的娘家,还能管宁王殿下的亲事?” 樱桃答道:“这也是老太太嘱托的,我们王妃不好推辞,永安侯府夫人又是太后的侄女,最是熟悉太后的性情,老太太才有了这个心思的。而且,太后当年一舞动京城,这才嫁给先皇为后的,玥姑娘这是想效法太后,以此来博得宁王殿下的欢喜。” 樱桃迟疑片刻,才抿唇道:“毕竟,这么多年京中都无人敢嫁给宁王殿下,宁王殿下的婚事也一直搁置着。老太太的心思,是想着只要永安侯府夫人提出来,太后是必会应允的。” 凌遥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寻思片刻后,她看向樱桃,开口问道:“我听玥姑娘说,她与宁王殿下是旧识,真是这样吗?想来她心中择定宁王殿下,也是因为这个咯?” 樱桃记得齐氏嘱咐的话,但凡凌遥问什么,她只管据实回答便好,这会儿听凌遥问起这个,想了想,便答道:“哪里是什么旧识呢,不过是因为当年宁王殿下偶然说过几句话,玥姑娘存在心里头了,便觉得自个儿比旁人跟宁王殿下熟悉些。玥姑娘要是这么对姑娘说的,那她便是在哄姑娘了。” -本章完结- 第七十二章 那是她的一厢情愿 凌遥闻言,神色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樱桃答道:“姑娘是知道的,五年前那一战皇上领兵去了云南,咱们明王府蒙难,皇上在云南将咱们王府的人都扣在了一处。那会儿在京城里的,只有玥姑娘和世子爷。” “当时,玥姑娘怕皇上一怒之下会杀了王爷及明王府众人,便想找人在皇上跟前求情,希望能留王爷及诸人一命。只是,这样的敏感大事,谁都不敢揽下来,更别说替咱们王爷去求情了。玥姑娘当时没了主意,就想起皇上最宠爱的宁王殿下来了,当时,宁王殿下正好提前班师回京,玥姑娘就求到了宁王殿下府上。” 樱桃顿了顿,才又道:“听说,宁王殿下当时对玥姑娘说,皇上不会杀了王爷的。请玥姑娘宽心,不必四处奔走求情,只管静静等着皇上的裁决便好。殿下还对玥姑娘说,她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这等事情原不该是她去做的,让她不必出去抛头露面,这种时候,她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的。” 樱桃撇了撇嘴,“便是因为宁王殿下这番话,所以后来新建王府的时候,玥姑娘才把自己住处的名字定为明珠阁的。” 凌遥听了,从樱桃身上移开视线,垂眸片刻,又抬眸把目光放在了随风院外的那片竹林上,她的目光很远,脸上的神情更是浅淡,一开口显得声音也很轻很淡:“那照你这么说,宁王殿下与凌玥分明还是有联系的,既然有此联系,你又怎能说她是哄我的呢?” “便是有联系,也不过只此一次罢了,” 樱桃道,“当日玥姑娘去宁王府的那件事,便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知晓也都是听她所言,并没有亲见,说不准这是玥姑娘编的呢?而且,不只是奴婢这般猜想,便是我们王妃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些年,玥姑娘与宁王殿下再无交集,要说是旧识,根本就是挨不上的,充其量不过是认识罢了。” “所以,奴婢才说玥姑娘那些话,都是哄姑娘的罢了。” 凌遥闻言,微微笑道:“凌玥可不止对我说过这个,听她的意思,她是极为看重宁王殿下的,既然几年前便相识了,那她和宁王殿下之间,为何这几年都毫无进展呢?” 说起这个,樱桃的眼中也止不住有些嘲讽的意味,她道:“其实玥姑娘去宁王府求情后,后来倒也去过宁王府几次。只不过,总也没有见到宁王殿下的。要么便是宁王殿下出征在外,要么便是住在军营中无法相见。这么几次之后,玥姑娘也就作罢了。再后来,因为姑娘年纪渐渐大了,不好总往宁王府里去。所以便是惦记,也只好在心里惦记罢了。” “不过,宁王殿下倒是从没有与姑娘再有过什么联系的,我们王妃说,宁王殿下心里未必有玥姑娘的。只是,这事儿知道的人极少,我们王妃也从没有在玥姑娘跟前说过实话,所以,也只有玥姑娘自个儿觉得,她同宁王殿下是旧识,而宁王殿下是碍于皇上,不便同她来往过密罢了。” 在樱桃看来,玥姑娘分明是一厢情愿的。 -本章完结- 第七十三章 先皇后的画像 樱桃走后,罗罗看了神情依旧云淡风轻的凌遥一眼,唇角带着几分笑意道:“姑娘这会儿心里对王爷没有如前那般生气了吧?” 樱桃说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听着,比起凌玥所说的那些,她倒是比较相信樱桃所说的情况属实。否则,若凌玥真的跟王爷是旧识,她和大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凌遥抬眼看了罗罗一眼,见她眼中分明含着几分戏谑,知道罗罗所指为何,当下微微勾唇哼了一声,才似笑非笑的道:“罗姐姐,你怎么就知道樱桃所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呢?” 这种事情,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都说耳听为虚,但凌遥觉得,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都是真实的。 听凌遥这般说,罗罗也是愣在那里无言可对了,她万万没想到,凌姑娘居然连樱桃的话都不相信了。 罗罗这会儿心里就急切的盼望着王爷快来,只要王爷来了,把这件事儿解释清楚了,大概凌姑娘才会相信的。 不过若是细说起来,罗罗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关于凌玥是否是王爷旧识的问题,这府里完全是一个人一个说法,而王爷又从没有提过这件事,也真是不知该信谁的。 凌遥看罗罗愣在那里,见她陷入沉思的苦恼模样,凌遥瞧了心中好笑,脸上便也带了几分笑意出来,她道:“罗姐姐,当初我托你寻的先皇后的画像,你寻来了么?还有我需要的那种刻刀,你帮我找人做好了么?” 凌珏遭此重创,大概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来了,她正好能得几日的清闲日子。 没人相扰,便可以抽出时间来做先皇后的木雕像了,等做好了之后,才能当做礼物送给齐滦,也是报偿他对她前些时日的贴心照顾了。 提起这个,罗罗忙道:“画像在姑娘回府的那日,大哥便悄悄给我了。还有姑娘要的刻刀,我把姑娘画的样子给了大哥,大哥也请人做好了,都放在一处,在回府那日带了来,我这便去给姑娘找出来。” 凌姑娘还肯费心为王爷准备礼物,照这般看起来,其实凌姑娘心里对王爷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吧? 凌遥拿着先皇后的画像细瞧,画像上的女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衣裙,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轻启朱唇,对着看画像的凌遥温柔的笑,就这么看着,凌遥都能感觉到画像抓准了女子的风采神韵。 凌遥的目光在画像上流连,女子站在牡丹花丛前,虽未着宫装,周身却透着几许雍容华贵,高贵的气质也是那一身简单衣裙所遮挡不住的,凌遥微微抿唇,难怪元熙帝对先皇后如此情深,一个出身平民的女子,能有这样的气质与美貌,实在是万中难得一见哪。 “牡丹花用色鲜艳大胆,勾笔细致,栩栩如生,先皇后的身形却只用几笔勾勒,洒脱随意,线条流畅,用色更是素淡单一,可整幅画看起来却这般和谐,这鲜明的反差对比,反倒是更突出了画中人的气质高远容貌无双,” 凌遥举着画对着阳光欣赏半日,对这幅画简直赞不绝口,“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个高手啊!” 细看先皇后的容貌,凌遥发现,齐滦的容貌几乎与先皇后的容貌有九分相似,只不过因为齐滦气质偏冷,不似画中人温美柔和罢了。不过,这等容貌,放在男子身上,也当得起一句俊美无俦了。 罗罗闻言,笑道:“这画是皇上画的。先皇后在世时,皇上替先皇后作了许多这样的画儿,皇上爱重先皇后,宫中这许多嫔妃,皇上也只为先皇后作过画呢。” “有好些更精妙的,都被皇上藏在宫中,另一些存在宁王府里。这个是尺寸比较小的,王爷也不经常看这样的,我大哥才偷偷拿了出来。” 凌遥笑了一笑,又垂眸去看那幅画,她静了半晌,才浅浅笑道:“若非皇上深爱先皇后,是不可能画出这般好的画像来的。便是画师来画,也不过神似形似而已。也只有心中喜爱,才能画出她的灵魂来。” 便是不懂画画的外行人来瞧,也能看出这画中的线条里,蕴藏的皆是作画人的深情厚意。 -本章完结- 第七十四章 齐滦来了(1) 天气愈来愈冷,转眼便到了十一月中旬,隆冬季节,除了天晴,自然下雨下雪也是常事。 天晴了好几日后,一场大雪悄然而至,入夜时分下的大雪,凌遥以为第二日天亮还会继续下,却未曾想到天亮时分,肆虐了一夜的大雪反而是停了。 凌遥隔着窗格望向院中,见院中挂着的十具尸体全都冻得硬邦邦的,像是十根粗大的冰柱子一般戳在那里,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冰雪,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那些都是尸体。 而因为下雪,空气湿冷,冬风凛冽,前几日一直弥漫在院中的臭味倒是全都消散了,空气中难得有几分清冽的味道。 凌遥收回视线,抿唇笑道:“那些尸体都被雪盖住了,院子里也不臭了,你去跟小雪说,若是嬛儿觉得闷的话,可以出来玩一玩的,没什么大碍的。不过,还是仔细着不要着凉了才好。” 罗罗答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又听凌遥笑道:“罗姐姐,咱们也在院子里闷了好几天了,一会儿用了早膳,你陪我到竹林里走走吧,我也去散散心,看看景致。” 她这几日天天在廊下拿着刻刀低头雕刻木像,脖子和手都有些累了,正好一会儿也去活动活动。 凌遥一出门,便看见小雪和凌嬛皆在院中玩雪的情形。 凌嬛年纪还小,可孩子天性便是爱玩儿,看见一院子的白雪,自然是高兴的,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扯着小雪要堆雪人玩儿。 凌遥听见小雪应了一声好,又看一大一小玩得开心,听着两个人在院中的欢声笑语,凌遥心里头多少有了几分感概。 罗罗推着她穿过庭院,凌遥看了一眼在那边围着凌嬛转圈圈的雪狼,抿唇道:“细牙,走,同我一道出去转转。” 雪狼脾气极好,与凌嬛相处的时候,就像一条暖心的狗狗似的,所以,凌嬛倒也不怕它。 凌遥话音刚落,雪狼便兴奋的奔了过来,凌遥伸手摸摸雪狼的头,唇角噙了一丝微笑,雪山里的狼自然是喜雪的,她上一回看细牙为了大雪这么兴奋,还是在宁王府的时候。 随风院前的竹林并不大,但好在里头曲径通幽,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弯弯折折的,身处其中倒也有几分韵味。 再加上其中处处都有积雪,清冽的空气中混着竹林的清新味道,在其中深吸一口气,对清肺着实有极大的功效。 罗罗眼尖,在快要推着凌遥转出竹林的时候,她发现外头有人,细看之下,当即又惊又喜,对着凌遥道:“凌姑娘,你看,王爷来了!” 也不怪罗罗如此惊喜,这几日,她确实是天天都盼着齐滦过来的,只可惜盼了好几日,齐滦今日才过来。 罗罗话音刚落,她已推着凌遥转出了竹林,停在竹林入口处,没了竹林遮挡视线,凌遥也看得很清楚,不远处的石桥上朝着她这边走来的,正是一身藏青色常衣的齐滦。 他披着黑色的大氅,头发用月白色的玉冠束在头顶上,在石桥边那几株垂柳和白雪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丰神如玉,风华无双。 不过,在齐滦的身边,还有一身粉色袄裙,披着纯白披风的凌玥,她这一身打扮显得极为娇美可人,与齐滦站在一处,俊男美女,竟很是契合的模样。 而从凌遥这个角度看过去,凌玥正歪头在跟齐滦说着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在凌遥看来,可真是比白雪要刺眼多了。 -本章完结- 第七十五章 齐滦来了(2) 罗罗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看见齐滦同凌玥一起过来,眼中透出几分迷惑不解来,难不成,王爷难道真同凌玥姑娘是旧识吗? 但她知道,凌遥肯定是不希望看见这一幕的,当即便低声问道:“姑娘,需要我去把凌玥姑娘赶走吗?” 凌遥微微扬眉,并不理会罗罗,只是转头对跟在身侧的雪狼道:“细牙,看见那个粉色衣裳的女人了吗?你过去,把她赶走,她要是不肯走,你就咬她,吓唬她,怎么凶狠怎么来,反正不许她走过来。” 凌遥说得云淡风轻,罗罗在一旁听得咋舌。 雪狼能听懂人言,对于凌遥的吩咐,它自然遵从,当下便摇着尾巴朝着凌玥的方向奔了过去。 凌遥远远的看着已经奔到凌玥跟前的雪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睛里却冷冷的,她看向罗罗,抿唇道:“罗姐姐,你去不合适,细牙去正好。” 沉默片刻,凌遥又道:“即便他们是旧识,我也不想看见我讨厌的人进我的院子。” 雪狼的出现,让凌玥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她脸色苍白的往齐滦那边躲,似乎是想寻求齐滦的保护,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凌遥,眼神越发冷冽了。 雪狼才不管那些,凌玥没有被它吓走,它就不算完成任务,所以,雪狼不耐烦就这么吓唬了,它围着凌玥转了一圈儿,狼眼微微一沉,选好了下口的地方,当即纵身一跃,就要往凌玥身上扑去的时候,却被齐滦抱住了腰身。 凌遥本来是不想生气的,可看见齐滦拦着雪狼不许它咬凌玥,这心里头的怒意就止不住了,她紧紧盯着齐滦,冷声道:“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不是说,这么多年都不敢随便救女人的吗?” 听这话中的嘲讽与寒意,傻子都能知道凌遥现在生气了。 罗罗又不是傻子,所以,在她听出了隐藏在这话中的醋意后,她明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凌姑娘说这话,又不是要她的答案,这会儿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王爷啊。 再看那边的情形。 雪狼被齐滦突然抱住不能咬人,心里头自然狂躁,转头欲咬齐滦,但一对上齐滦冷厉的眼神,雪狼就没胆子咬人了,耷拉着脑袋任由齐滦抱着。 罗罗看雪狼这个模样,就知道凌姑娘肯定会更生气的,又看那边,抱着狼的齐滦和吓得面色发白的凌玥已经发现了站在竹林边的他们。 就看见齐滦面上一喜,回头对凌玥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抱着雪狼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而被留在原处的凌玥,明显神色不好,默默的站了片刻,竟提着裙子拢着披风转身走了。 看到这一幕,罗罗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没带着凌玥一起过来,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凌姑娘会如何呢。 齐滦走到竹林边上,看见自己放在心里想了几日的人就在眼前,心里一时欢喜起来,脸上眼里便带了几分笑意,可等他看向凌遥,却见她一双水眸,似怨似怒的看着自己,眼波盈盈处,分明还有着几分欲言又止,齐滦倒一时愣在那里了,他着实没有看懂她的眼神。 她粉面含霜,见到自己一点笑意也无,齐滦疑惑,不免心下有些惴惴,望着凌遥道:“凌姑娘,我是否来的不是时候?” -本章完结- 第七十六章 他的手在她的大·腿上 凌遥看齐滦如此无辜的模样,心头一点怒意无处安放,心知自己便是生气也不该迁怒在齐滦身上,却仍是忍不住冷了眉眼,冷笑道:“殿下这话错了,不是殿下来的不是时候,分明是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她心里生气,便不肯在此地久留,也不等罗罗来推她,自己扭着身子就去转动轮椅,指望着靠自己的力量离开。 哪知一时用力过猛,轮椅还没有被她转过来,反倒是把力量使在了她的膝盖上头。她膝盖处的伤还没有好,用力这么一扭动,伤口一下子便有了撕裂般的剧痛,痛得她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这一下可真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凌遥赶忙停住,动都不敢再动了,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等着伤口处的疼痛慢慢过去。 齐滦因凌遥的答话弄了个满心不解,正是要细问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凌遥扭身要走,紧接着,便听见她轻叫了一声,然后,便瞧见了凌遥皱着眉头低头忍痛的模样。 齐滦心中一紧,忙将手里的雪狼放开,毫不迟疑的蹲下身子要去查看她膝盖处的腿伤,口中还一叠声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处又疼了?你这几日都没有按时服用止痛药么?” “你让我看看,看看你的伤如今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这些日子,虽然人在京郊大营,心里却时时都在惦记着她,如今看她还因为伤处受苦,不免又有些心疼了。 凌遥按住了他想要撩开自己衣摆的手,见齐滦抬眸看向自己,凌遥才抿唇道:“外头冷,不方便在外头看的。我的伤没事,你放心吧,方才不过是扭到了而已。” 他蹲下来,正好能与她平视,凌遥望着齐滦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想起他方才的紧张神色,心头一软,忍不住看着他问道:“你跟凌玥,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齐滦虽不知凌遥为何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但既然她问起,便抿唇摇头道:“不认识。” 凌遥垂眸片刻,又抬眼看向齐滦,低声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齐滦不懂她为何突然这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但仍是答道:“方才入府时,是她领着管家来见我的。听说我要来找你,她便说我不识路,要亲自领我过来。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懒得再去找人领路,便同她一起过来了。方才瞧见了你,我就让她走了。” 凌遥看了齐滦半晌,看他眼神清澈,目光清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阻止细牙去咬她?你那么怕伤了凌玥吗?” “原来是你让细牙咬她的么?” 齐滦一副刚刚恍悟的样子,“我还以为细牙自己发狂了呢。” 齐滦这话答得让凌遥有些无言,她抿了抿唇,又道:“前几天,凌玥来我这里,她跟我说,你们俩是旧识。五年前,你有恩于她,你们俩因此而相识。你方才又说你们不认识,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故意说不认识骗我的?” 她自己这样的语气,让凌遥的脸有些微微发热,这分明像是女朋友质问男朋友的口气啊。 她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还保持着方才按住他手的姿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又好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看得凌遥心头微微发胀。 而她忽然意识到,他手掌之下按住的地方,正是她的大腿,她感觉到,那个地方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热了。 -本章完结- 第七十七章 我从未见过凌玥 “我五年前有恩于她?” 齐滦有些莫名其妙,“我从未见过凌玥,又怎么有恩于她?” 看凌遥不信,齐滦又诚恳道:“凌姑娘,我绝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认识她。这些年,我素与明王府的人没有来往,若定要说我与何人相识,这整个明王府中,我也只认识姑娘一人而已。何来瞒姑娘一说呢?” 凌遥默默的看着齐滦,没有开口。 一旁的罗罗忍不下去了,她开口道:“王爷,那凌玥姑娘口口声声说认识您,还说她与您五年前便已旧识。还有明王妃的丫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丫鬟倒是没说王爷与凌玥姑娘是旧识,只是你们确实相识于五年前。” 罗罗将凌玥那日来随风院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把前几日樱桃来说的话讲了一遍,罗罗言罢,期盼的看着齐滦,指望着他能够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别说凌姑娘的疑惑不能解,便是她自己的疑惑也不能解啊。 “我五年前从未见过她,更不知她来我宁王府的事,我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见她,” 齐滦皱眉道,“见都没见过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她真的求到我的府上,叫我知道了,我也不会与她说这些话,只管请走便是了。” 齐滦沉吟片刻,又道,“当时,父皇刚刚剿灭明王叛乱,是否要宽恕明王,只有父皇能做主,我是绝无可能替明王求情的。若是凌玥所言不假,她要真来过我宁王府,我又不知此事,那么,也只有一个解释了。” 齐滦抿唇,当即站起来,转头看向他身后的蔡桓罗成二人,沉声冷道:“五年前,凌玥来时,你们俩见过她吗?” 他怀疑,五年前,是他手底下的人瞒着他说了这些混话把凌玥给打发走了。 齐滦的眼神太可怕,蔡桓赶忙摆手澄清道:“属下没见过,绝没有见过!” 齐滦又看向罗成,罗成沉默片刻,才望着齐滦道:“主子,五年前,是属下说了这些话,把凌玥姑娘打发走的。” 那时候,人人都会避开明王府的人,以免惹祸伤身。凌玥来宁王府找齐滦替凌鼎求情,齐滦根本不可能见凌玥,罗成怕就这么打发凌玥走,凌玥会继续纠缠,到时候反而坏了齐滦的名声,所以,他才自作主张说了那些个话安抚凌玥,指望着凌玥歇了心思,就不再登门了。 “属下没想到凌玥姑娘把这话当成了主子所言,也没有想到凌玥姑娘仍是纠缠不休,后来好几次想登门见主子,都被属下打发走了。属下以为从此之后凌玥姑娘便不会再来了,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后来,主子又出征作战,战事匆忙,属下就将这件事忘了,也没有禀报给主子知道。这都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意受罚!” 罗成也是方才听罗罗说起这事,才隐约想起这件事来的,后来齐滦一询问,他便想起了所有的事情,这也的确是他的错处。 齐滦从来管教属下,皆不许他们擅自做主的,他本来还以为罗成性子谨慎,是最不会出错的一个,如今却没有想到,罗成还有这个事儿瞒着他。 他心里又失望又生气,眼神便越发冰冷了:“这事是你惹来的,自然是你该受罚。如今暂且先记下,回营之后,你自去领罚,由我亲自执行。” 这样的事绝不可再出现第二次。齐滦亲自执行,自然是要坚决杜绝的,给后来人一个警示。 罗成自觉让主子失望了,当即点头应下这话,心中自责得很,也不再多言了。 凌遥在一旁目睹了全部,听到此时,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含了几分戏谑,看向罗成道:“这话原是罗大哥说的啊!可怜凌玥不知内情,还以为是殿下说的呢!她把这些话存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就为了这个,当年建府的时候,她还给自己住的地方取名为明珠阁。如今看来,当真是付错了一片心意了!” 她说这话,便是信了这事儿与齐滦无关了。 齐滦悟到此节,转头便看向凌遥,哪知凌遥却转了头,根本未曾看齐滦,反而对罗罗笑道:“罗姐姐,咱们回去吧,外头怪冷的。我想回屋子里暖和暖和。” -本章完结- 第七十八章 君子如玉,风华无双 回随风院的路上,自然还是要穿过那片竹林的。 齐滦不要罗罗来推凌遥的轮椅,而是打发罗罗先回去沏茶:“凌姑娘说外头冷,那你就先回去沏好热热的茶,再把屋里的火盆烧热,再把汤婆子准备好,放在被褥里先暖着,等我推着凌姑娘到时,屋子里自然就暖和了。” 齐滦吩咐完了罗罗,又看向罗成和蔡桓,他道:“你们俩也跟着去。把带来的东西先放好,再看看有什么能帮忙做的,便先去做了,不必管我。凌姑娘这里,有我照顾便好了。” 三个人各有差事在身,自然各自答应一声,便都先行快步穿过竹林,回随风院去了。 竹林小径上,便只剩下齐滦和凌遥两个人了。 “凌姑娘,你方才,为什么愿意相信我?”齐滦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的说辞,同罗罗方才所说的并不一致,若是换了疑心重的人,恐怕心里会怀疑他是故意推脱干净的,然后让罗成替他顶罪。毕竟这件事,他同凌玥是各执一词,年深日久无法求证的。 虽然在他心中,凌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凌遥为什么这么快就相信了他。 齐滦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就是期待她给自己的答案是他心里想要的吧?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殿下,” 凌遥静了片刻,目光顺着他们走过的根根竹子流淌而过,她道,“其实,除了殿下对我说过的府中坟茔的事情,我对殿下的往事可谓是一无所知的。乍然听见凌玥那样说,我心里也是无从判断的,她言之凿凿,而我又无法当面跟殿下求证,这疑问便一直存在了我心里。” 凌遥眼眸微垂,轻声道,“但是,只要殿下肯对我解释,我就信你。” ——只要你说了,我便信你。 齐滦忽而停了下来,他一停,自然凌遥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从凌遥身后走到她面前,看见凌遥脸上的浅笑,他心里的感情因为她方才那几句话而激荡不已,他深深的看着凌遥,抿唇道:“我与姑娘相交以来,从不曾有半句话隐瞒过姑娘。便是我之旧事,姑娘对此一无所知,那也无妨。只要姑娘有想知道的,只管问我,我必据实以告。” “若姑娘日后再有这般疑虑,大可不必存在心里,惹得姑娘如此多思多虑。姑娘只管遣罗罗前来问询即可,我必尽心替姑娘解答心中疑惑。” 眼前的男子长身而立,眼眸明亮,神色坦荡,言辞清楚,凌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却只想到了八个字——君子如玉,风华无双。 凌遥这一次,没有躲开他看向自己的灼热目光,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一笑,也道:“我也愿对殿下如此坦诚。殿下与我坦诚相交,若是对我也有疑惑,若是我能够告诉殿下的,我也必不隐瞒。” 二人相识以来,除了涉及穿越之事她不敢明言以外,别的事情,她也确实做到了据实相告了。 “好。” 齐滦笑着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含笑的面容上便不舍得移开了,对视半晌,他才问出了一句在刚一见面的时候便想问出的话了。 “凌姑娘,你回府之后的这些时日,过得还好吗?” 他心里一直惦记她,在宁王府时,有他在,自然没人会欺负她。 可是回了明王府,他又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护得住自己,他就怕她的日子过得不好。 总得要亲口问过她了,他这心才能放得下来。 -本章完结- 第七十九章 便是疼,我也只想告诉你 凌遥还未开口,齐滦看了她片刻,又补了一句道:“姑娘方才便与我说过的,要对我坦诚相告的,所以,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姑娘不可欺瞒于我。” 凌遥本来就想说还好的,但听齐滦此言,又觉得说还好确实是敷衍他了,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多谢殿下关心了。我么,过得也不是很好。” 齐滦当即神色一寒,问道:“这府里有人欺负姑娘了吗?” “不是,”凌遥摇头道,“欺负我这些事倒也罢了,我自个儿都是能应付的,只是——” 她说到此处反而不说了,齐滦神色一紧,追问道:“只是什么?” 凌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笑了笑,才答道:“只是伤口还是很疼,时常睡不好,至于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伤处疼起来的时候,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就那么卯着劲儿的疼,疼过了那一阵儿也就好了。 白天疼时,她还能用雕木像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夜里疼起来时,却正是夜深人静无事可做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能拿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的事,她便只能忍着疼,就那么熬过去。 齐滦听她说伤口疼,心中还是心疼她的,他常在外征战,受伤自然也是常事,有几回受了重伤,在养伤的那些时日,也正是疼得厉害的时候。 所以凌遥这疼,他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也正是因为他感同身受,所以才越发心疼她。 “外头冷,不是叙话的地方,我先推着姑娘回屋里去吧,”齐滦道,“回去之后,我看看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不亲眼看看凌遥的伤处,他总是不放心的。 “嗯,好。” 凌遥低低应了一声,又看了齐滦一眼,见他当即又走到了自己身后,不过片刻,他又推着她的轮椅上路了。 凌遥微微垂眸,看着轮椅在青石板上的积雪又压出两条新的印迹来,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处,手底下抓着的是齐滦的旧衣,隔着几层衣料,她的手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但是,她分明还是可以感受到,心口处的暖热和那比寻常还要快些的律动。 回到明王府的这些时日,不管伤处多疼,她都不曾说出来过,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便是罗罗有时候担心的问她,她都答说没事,并不疼的。 即使她疼得脸色发白,也从不肯对任何人说出来。 她知道,这是她在现代时养成的习惯。因为,在那里,坚强和独立是她的代名词,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个强悍的人,弄得她也以为自己多厉害一样,甚至认为,一个女汉子就不该示弱不该诉说自己的脆弱似的。 甚至,在她同陈飞热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对陈飞诉说过自己的伤痛。就连偶尔的委屈都没有说过。 离婚的时候,陈飞说,因为她太坚强了,让男人无法生出呵护之心,所以,他慢慢的就不爱她了。 她没有反驳陈飞的话,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陈飞是能够把她放在心上爱惜的男人,她又何须那般坚强? 齐滦对她的呵护,她心中感动,便是这疼,她也只想告诉他一人而已。 因为,她总是觉得,她的疼,他都是懂得的,也是全心全意在乎的。 一个人的软弱,也只有在意那个人的人才会看到。 -本章完结- 第八十章 让她脸红心跳的举动 齐滦推着凌遥到随风院门口时,最先吸引到他视线的便是院中的那十个硬邦邦的冰冻柱子。 “凌姑娘,那些,是人的尸首吗?” 他见过的残破尸体多得很,即使是被冻成冰柱子的尸体,他也是能认出来的。 凌遥瞥了一眼,对着齐滦点头道:“是啊。” “那这些尸首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这院子里本来就有的吧? 齐滦心里还有不解,她为何要把这些尸首挂在院子里呢?不过,他只是心里这样想,并没有问出来。 凌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答道:“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凌珏见我回来了,他不死心,又想置我于死地,前几日夜里带了十一个人来想要弄死我,结果反倒中了我的埋伏,这十个人便是当时中计死在我院中的。” 凌遥笑道:“他们挂在院中已经有好几日了,一来是我留着他们有用处;二来,也是为了震慑凌珏,给他一个教训,告诉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我这随风院不是那么好闯的。” 凌遥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拢在衣袖中,她在外头待的时辰够久了,拿在手里的暖炉都冷了,这会儿她觉得身上冷极了,要不是她自己还不能走,她一定飞奔进屋子里去。 齐滦就站在凌遥身侧,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凌遥方才便在喊冷了,他怎么还扯着她在外头说这些闲话呢?这些事往后再说都可以,目下最要紧的,还是查看凌遥的伤势和让她赶紧暖和起来啊。 齐滦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全部抛之脑后,当下便唤罗罗挑开门帘,然后推着凌遥进屋了。 罗罗这会儿已将齐滦方才嘱咐的事情都预备好了,便走到凌遥跟前,要抱着她到床榻上去:“凌姑娘,被子里放了两个汤婆子,里头热乎着呢,我抱着姑娘上去吧?等安置好了姑娘,我便去取药膏来给姑娘换药,还有止痛药,这个时辰,姑娘也该吃药了。” 齐滦微微抿唇,道:“我来吧。我正好要看看凌姑娘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他对罗罗道:“你只管去取药来。” 齐滦言罢,再不管罗罗,直接走到凌遥面前,将她盖在腿上的毛毯揭开来,然后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身,一下子便将凌遥稳稳的抱在了怀中,慢慢走到床榻上,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坐着,替她的腿先盖好被子。 凌遥抿唇,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觉得,这屋里一定是太暖和了,否则她的脸怎么这么烫呢? 罗罗很快取了药来,凌遥露出伤处后,齐滦一点一点的揭开遮盖那里的纱布,神情也越发认真起来。 齐滦怕自己掌握不了轻重反而会伤了凌遥,于是,在洗净双手后,便直接用食指蘸了一些药膏,轻轻的从伤口外围涂抹至中心来。 “凌姑娘,药膏有些凉,你暂且忍一忍,很快便好了。若是疼,你便同我说,我会轻一些的。” 在他看来,她的伤处恢复得挺好的,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比他预计的要快得多了。至于她那么疼,大概是里头的断骨再生,自然是会疼的。这样看来,疼倒也是个好事情,最怕没感觉了。 药膏凉,他的指头贴着她的皮肤也挺凉的,凌遥忍不住咬住下唇,她全身都热烘烘的,偏偏膝盖那里一片是凉的,还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那里涂抹,这样的感官刺激之下,让她的脸越发烫了。 被他的手指头碰过的地方,有些痒,也有些麻。 就像是触电的感觉,她越是想要忽略,偏偏那种感觉还会得寸进尺,一直从她的腿上,蜿蜒攀爬到了她的心里。 -本章完结- 第八十一章 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姑娘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好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了。不过,每日还是需要卧床静养的。等里头的骨头长好了,再把这石膏拆下来,也就好了。只是,这长骨期间最是疼痛,姑娘还是忍一忍吧。再过十几日,想必就不会那般疼痛了。” 等齐滦给凌遥上完药,又将她的伤处包扎妥当后,替她收拾妥当后将被子盖再她腿上,才抬眸去看凌遥的神情。 “嗯。”凌遥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齐滦默默地看向凌遥,他面前的少女脸红红的,眼中分明还流淌着几分方才在外间所未曾见过的春情水意,他心中微动,想起自己的手指头方才在她的细嫩肌肤上油走涂抹,他自己的耳根子也有些发热起来。 正在此时,罗罗端了温水过来,又将凌遥需要服用的止痛药拿了进来,因为罗罗的无意闯入,倒是将室内的暧昧气氛冲淡了不少。 齐滦回过神来,忙将罗罗手里的茶盅接过来递给凌遥,又将止痛药递给凌遥,借这一系列的动作来掩饰他方才因凝视凌遥容颜而引起的慌乱和从他内心深处涌动出来的情感。 凌遥方才被自己的旖旎心思搅动了心湖,正在此刻见罗罗进屋来给她送药,她便觉罗罗来得时机正好太好了,忙接过齐滦递过来的茶盅和药,借着喝水服药的机会平复一下心中莫名的心动。 凌遥兀自服药,齐滦也不好总盯着她看,他移开的目光转眼又落在凌遥的榻上,见枕头边放着几件衣裳,他不过只看了一眼,便瞧出那是他的旧衣。 齐滦眸光微闪,不由得想起凌遥当初还在宁王府时的情景来,他趁夜从京郊大营疾驰回府,便是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后来,就撞见了她噩梦呓语,看见她紧紧抓着自己旧衣的模样。 那时,他听了罗罗的话,心中便是怜惜她的。 他望着那几件旧衣,默默地想,她现在还是依旧会做噩梦么?还是依旧要抓着他的旧衣才能凝神安睡么? 还是说,只有抓着他的旧衣,才能让她远离那些噩梦纷扰,让她觉得安心么? 齐滦的心里,忽而有些在意,他想知道,凌遥这一举动的背后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是他给她带来的安宁,还是他的旧衣给她带来的安宁呢? 齐滦忽然就跟他自己的衣裳在心里较上劲了,心里只管猜测疑问,凌遥是比较在意他,还是比较在意他的旧衣呢? 不过是凌遥服药的功夫,齐滦便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想到纠结处,忍不住脱口问道:“凌姑娘,你这些时日,心里可曾有想过我么?” 齐滦这话,让凌遥的手一顿,连端在手里的茶盅都觉得沉了几许,她默默的将茶盅放到罗罗的手里,没有立即开口回答齐滦的问话。 齐滦本来就怕自己贸然开口会唐突了凌遥,如今见凌遥听了他的话竟沉默起来,心里不由得添了几分慌乱和不确定了,他此刻也不顾得什么唐突不唐突了,便只是想着要试探出凌遥的心意来。 他坐在床榻上,望着身侧低眸不看他的少女,冰眸中溢出几许温柔,低沉着声音道:“细算起来,自从姑娘搬回明王府,我同姑娘也有十来日未见了。这十来日里,我人虽在京郊大营里,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姑娘的。” 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一字一句都蕴含着他的情感,一点一滴的诉说他的心:“我惦记姑娘的伤,怕有人欺负姑娘。” “天晴的时候,会想起曾同姑娘一起去看过的梅花儿;下雪的时候,会想起同姑娘的彻夜长谈。我总是在想,我在心里想着姑娘的时候,姑娘心里,可也在想我么?” ———— 圣诞快乐呀大家~~么么哒 -本章完结- 第八十二章 你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一旁听见齐滦说这话的罗罗,差点惊得将手里的茶盅摔到地上去。 紧接着,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罗罗的心里便开始雀跃起来了。 王爷这话,应当算是跟凌姑娘表明心迹了吧?那么,凌姑娘会怎么说呢? 罗罗一脸的期待看向凌遥,却见凌遥正默默的看着她,那眼神含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罗罗愣了片刻,忽而就懂了,她是想起了当初凌遥的话了。 王爷的珍贵心思是说给凌姑娘听的,不是说给她听的,那么,王爷如今想听凌姑娘的回答,自然凌姑娘也只会说给王爷一个人听的,她在边上杵着,凌姑娘怎么开口呢? 于是,罗罗冲着凌遥点了点头,默默的退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凌遥同齐滦。 等罗罗出去之后,凌遥这才看向齐滦,她的眼中,含着几分盈盈情愫,她抿唇低声道:“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殿下对我这般好。而殿下对我好,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宁王府中,殿下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对我甚是体贴周到,而自我搬回明王府后,这府里的人自然是没有宁王府里的人对我好的。从那般的好到这般的不好,这样的差别之下,我心里又怎么一点不想念那好呢?” 齐滦并不是要听这些,他盯着凌遥,抿唇又道:“凌姑娘,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个。” 凌遥闻言,沉默片刻,没有再看齐滦,她收回她的目光,垂眸望着被褥上的暗花纹路,她低声道:“回府之后,虽然只我一个人,我却不怕他们暗箭伤人,不怕他们暗夜偷袭,我心里是什么都不怕的。也早已将一切的事情都在心中谋算好了。” “殿下今日一路走来想必也瞧见了,我的随风院不及明王府内任何一处院落,但是,我却有信心把一切都变好起来,我回来之后,把随风院里的人安置好好的,我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凌遥的,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个人就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所以,我不是不能换掉殿下的旧衣。” 凌遥说到此处,抬眸看向齐滦,眼眶红红的看着他,那双素日里都含着云淡风轻笑意的眼眸中,此刻闪烁的都是盈盈水光,她道:“我可以再换回女儿装的,我只是舍不得殿下的旧衣。穿着殿下的旧衣,我才觉得心里踏实。当初,是殿下亲口同我说过的,殿下承诺过我,会陪着我一起经历的。” “只是,殿下不在我身边的时日,我只好随身穿着殿下的旧衣,就好像、就好像殿下还陪在我身边一样。” 因为齐滦的那句话,她虽可再继续忍受孤独,心里却渴望着他承诺过的陪伴。 “殿下问我这些时日,我有没有想过你。殿下以为,殿下心中觉得难忘的那些日子,于我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么?” 凌遥眼中的水光微微闪烁,透过她的盈盈目光,仿佛能看到她的心,看到她心上的脆弱,看到盘桓在她心上的情愫,她望着齐滦道:“那些黑暗的夜里,我噩梦缠身的时候,我因为伤处的疼痛而无法入睡的时候,我抱着殿下的旧衣熬过这些痛苦的时候,我心中所想的人,就是殿下啊。” 他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总能带给她坚持下去的温暖和勇气。 —— 对鸟,大家记得哇,今天要去手机页面抢红包撒,具体通知和操作方法可见留言区我的置顶留言哇~~ -本章完结- 第八十三章 我也喜欢你 “凌姑娘,你的意思是——” 齐滦听到凌遥说这些话,她的话确实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凝视着凌遥的眼眸,忍不住就想开口问一声,凌姑娘这话的意思,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哪知刚说出这几个字,便被凌遥用食指掩住了他的唇,凌遥没有让他继续往下说,只是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道:“殿下方才说想我,我想问问殿下,殿下对我的那种想念,是对普通朋友的想念吗?” 齐滦曾亲口说过的,他们俩是好朋友。凌遥问这个,也是想确定他的心思是否还是当初将她当做朋友的心思,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齐滦一把抓着她的手,当即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凌遥静静的望着齐滦,没有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又轻声追问道:“那是什么?” 齐滦手中抓着凌遥的手,他凝视了她半晌,才万分珍重地开口道:“是对心上人的想念。” 他的目光从她的眉流淌到她的眼,又从她的眼流淌到她的唇上,将她的眉眼面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压了压心里的忐忑与慌乱,才轻声问道:“凌姑娘,那你呢?” 当初,是他说过的,他把凌遥当成了他的好朋友。当时说那话,分明是为了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的他反倒是后悔了,他那时就已经喜欢上了凌遥,如今就怕凌遥只把他当成好朋友,对他的想念也依旧还是基于朋友之间的情意。 她方才的话,句句都让他听了心动,可是,若她不是同他一样的心情,又有什么用呢? 凌遥望着齐滦微微一笑,她道:“我也是啊,我同殿下是一样的。” 看他在未得到自己答案时那忐忑不安的模样,凌遥忍不住弯眉一笑,并没有让他等得太久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真的吗?” 齐滦激动得眼眸明亮,他望着凌遥道,“凌姑娘,你是说,你也喜欢我吗?” 看着面前眉目俊朗的男子,凌遥勾唇轻笑,他如今这个样子,哪还有初见时那一副冰冷的模样呢? 她笑答道:“是啊,我也喜欢你。” 在她不知内情,生气齐滦与凌玥相识却不告诉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喜欢齐滦呢。 齐滦听到这句话,简直太高兴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凌姑娘,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真的,我是喜欢你,若不是因为喜欢你,何必放细牙去咬人呢?” 凌遥望着他笑道,“凌玥来我这里说与你相识的时候我就不高兴了,你又同她一起过来,你们俩还有说有笑的,我心里生气,就让细牙去咬她,结果你还把细牙拦住了,殿下,你说说,若不是因为生气,因为吃醋,我能做这样的事儿么?” “我啊,放狼去咬人是因为你,生气吃醋也都是因为你,你可不能质疑我对你的心意。” 她凑近了些,望着齐滦的眼睛笑道,“殿下,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是好事呀,你觉得高兴吗?” 齐滦望着她的眉眼,忽而咧嘴一笑,点点头道:“高兴啊,简直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母后说过的,这世上最难得的事情便是两情相悦了。而世上最幸福的时刻,便是得知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那一刻。 ———— 这章好甜的赶脚吧,哈哈~~ -本章完结- 第八十四章 好想吻上去 凌遥看着齐滦冒着几分傻气的笑,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相识以来,哪里见过齐滦这么傻乎乎的笑呢? 她又带笑低声道:“殿下现在同旁人不一样了,若殿下一直唤我凌姑娘,这可太生分了。殿下可以叫得亲近些。” 齐滦闻言,心里觉得她这个提议甚是合心。 他瞧她笑得又美好又好看,便忍不住凑近了些,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感受到凌遥额头柔软的同时,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齐滦忍不住耳根子发热,冰眸中蓄满深情,他望着凌遥,一声呼唤就那么脱口而出了:“阿遥,我叫你阿遥好不好?” 世上有那么多凌姑娘,谁都可以是凌姑娘,但是,只有阿遥才是他喜欢的人。 凌遥抿唇一笑,轻轻点头应道:“好啊。” 接着,又听齐滦低声道:“那阿遥也不要唤我殿下了,你也要叫得亲近些,好不好?” “好。” 凌遥浅浅一笑,齐滦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他讲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他的气息很温暖,还带着几分情人之间的暧/昧,惹得凌遥晕乎乎的。 她脸颊发热,心口发热,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了,她望进他深邃的冰眸中,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凌遥依他所言,很快开口低低唤了他一声。 “阿滦。” 这一声低唤,惹得齐滦心弦震动,望着脸颊红红的凌遥,他只觉那一瞬间心情激动,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世上有许多人都可以被称做殿下,但是,齐滦在凌遥这里,不是身份尊贵的宁王爷,而只是她的阿滦。 齐滦默默的在心里想,难怪父皇私底下从不唤母后为皇后,只唤母后的小名,原来,满怀着爱意唤喜欢的人昵称,会是让人这么幸福这么满足的事情。 这般改了口,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两个人静静的贴了一会儿,各自都在细细的体味这一刻的心动,很快的,两个人的呼吸教缠在一起,齐滦的心跳却渐渐快了起来,他默默垂眼,望着凌遥近在咫尺的红唇,他轻轻抿唇,心里就那么冒出一个想法来,他好想吻上去。 凌遥却忽而将脸往后退开一点,两个人分开后,她才对着齐滦眨眼抿唇道:“阿滦,我困了。” 她是真困了,昨夜因为腿疼未曾睡好,这会儿服药之后,腿伤的疼痛便止住了,而且,一两个时辰之内都不会再疼了。 往日这个时辰,换药和服药之后,她都会用来补觉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睡得安稳踏实。这会儿齐滦在这里,他的气息暖烘烘的,她的被子里也是暖烘烘的,屋子里整个都是暖烘烘的,这样温暖的感觉,越发刺激得她困意蔓延了。 这汹涌的困意,甚至都压过了她在表白之后的喜悦。 凌遥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呵欠。 凌遥的突然退开,让齐滦的念想成了空,到底也没能顺着心意吻上去。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含笑帮着凌遥躺下来,将被褥替她整理好了,才坐在床沿上望着她温柔笑道:“困了就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齐滦静静的望着榻上少女的睡颜,心里想的却是,那天狄二哥都跟他商量好了,准备过几日才跟凌遥表白的,结果没想到两个人见了面,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便在今日就对她表明了心迹。 不过,今日这个也不能算是正式的表白,齐滦在心里想着,等到了跟狄二哥约定的那一日,他还是要好好的跟凌遥正式的表白,也不枉这些时日的精心准备。 -本章完结- 第八十五章 收拾凌珏 齐滦在床沿边上坐着,静静的凝视着凌遥的眉眼,等到凌遥完全睡着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站起身来,替凌遥放下床帏帐幔来,又站在屋中间感受了一下屋中的温度,确定火盆不会熄灭后,这才走出了屋子。 随风院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地的积雪,齐滦的眸光掠过院中雪地上的那些足迹,落在院子里那两排冻得硬邦邦的尸首上。 方才他一心在意凌遥的心思,倒是没有顾得上细问这些尸首的事情,又瞧凌遥的神色,谈及这些尸首的事情时,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并不愿多说似的。 她不愿多说,齐滦自然也不会勉强。不过,他若想知道这些时日凌遥在明王府里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情,倒是可以问问贴身服侍凌遥的罗罗。 正在齐滦沉眉思索的时候,罗罗等三人已经从另一屋中出来了,见齐滦站在廊下,三人都是一惊,忙上来给齐滦请安见礼。 罗成和蔡桓都还未开口,罗罗先开口道:“我们不知王爷出来了,未曾出来服侍,还请王爷恕罪。” 为了给凌遥和齐滦留足空间,三个人都在另一屋中说话,未曾注意隔壁屋子的动静,自然也就不知道齐滦已经从房中出来了。 “无妨,” 齐滦抬了抬手示意无事,而后对罗罗淡声道,“你们姑娘睡了,我不想打扰她,等她睡着了,我便出来了。” 言罢,又问道,“带过来的东西,你们都收拾好了吗?” 他这次过来,又带了许多东西给凌遥,其中还有给凌遥新做好的衣裙。 三人闻听此言,一起点点头,罗成道:“主子放心,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齐滦淡淡点了点头,他道:“罗罗跟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罗成同蔡桓道,“你们两个去院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凌姑娘休息。若是有硬闯的,就直接丢出去,知道了吗?” 齐滦的声音很冷,罗成和蔡桓两个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了一声,便往随风院院门而去。 而罗罗,则跟着齐滦进了另一间屋中说话。 此刻齐滦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在凌遥面前的温柔神色,他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眼眸中更是裹着冰雪一般的寒凉。 坐定之后,他便开口对罗罗道:“你将凌姑娘回府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我说一遍。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什么人来过这院子,又同她说过什么话,你都要告诉我。” “是。” 罗罗点点头,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回忆,一点一点的讲给齐滦听。罗罗知道齐滦这是因为关心凌姑娘才会这样问的,而凌姑娘自己在明王府的生活,凌姑娘自己自然是会说的,如今齐滦既然这么问,罗罗便知自己该着重说说凌玥和凌珏姐弟两个的事情。 罗罗讲那些事情时,齐滦全程都未曾开口,最后罗罗讲完了,齐滦才冷着脸道:“没了吗?” 罗罗点点头道:“没了。” 齐滦当即便站起来,冷声道:“我这里不用你了,你去照顾凌姑娘。我要出去一趟,若凌姑娘没醒也就罢了,若她醒来问起我,你便说我有些事,办完了自会回来的,让她不必担心。” 罗罗完全不知齐滦要去何处,但看齐滦的神色并不好,那冷厉的眼神叫她看了心惊,便忍不住问道:“王爷要去做什么?” 齐滦没有回头,站在门口冷声道:“当初送凌姑娘回府时,我便嘱咐过你,要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凌姑娘,不叫她受伤,关于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而我当时也当着明王府众人说过,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她,我必定会带着铁甲卫去收拾他。凌珏夜里摸到随风院来想要杀了凌遥,这笔账,我岂能不去找他算算清楚?” -本章完结- 第八十六章 尽情地打架 齐滦当时不是说着玩的,只可惜明王府的人把这话当成了戏言。 罗罗听了齐滦这话,当即便道:“可是,凌姑娘那里——” 罗罗顿了顿,想了想,把没说完话的咽回去,换了一句话问道,“王爷要不要先同凌姑娘说一声呢?” 她跟着凌姑娘这些日子了,也很是清楚凌姑娘的性子,知道凌姑娘不喜擅自插手她事情的人,她更记得当初凌姑娘就对明王妃齐氏说过的,王爷不会参与进来,看凌姑娘的心思,定是不希望王爷掺和进这件事里来的。 如今王爷虽是好意,但若是凌姑娘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的。罗罗心里担心,两个人方才在屋里,只怕互相将心意都说开了,若这时候王爷擅自去找凌珏,罗罗怕凌姑娘不高兴,要是为了这事儿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可就不好了。 “你是怕凌姑娘怪我擅自做主吧?” 齐滦抿了抿唇,才道,“你不必担心这个,若是我还未回来凌姑娘就醒了,你只管把我的话告诉她便好;若是她还未醒,那我回来后,自会亲自给她解释的。” 齐滦言罢,又对着罗罗说了几句话。罗罗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倒是放心了。若是她把王爷的这几句话告诉凌姑娘,凌姑娘是肯定不会生气的。 “王爷只管放心前去,凌姑娘这里,自有我照顾的。” 齐滦随意点了点头,抬步便往院门口而去:“我将你大哥留在这里,若是有事,你们兄妹二人也可以应付。等我收拾完了凌珏,我自会回来的。” 齐滦带着蔡桓走出了随风院,入竹林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昨夜一场大雪,倒是给这院落添了几分景致,只是看着这破旧的院落,齐滦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积雪融化之后,这随风院只怕就没法儿入眼了。 一院的泥泞加上一院湿答答尸首,那环境还能干净到哪里去?自然是又臭又脏的。 凌遥住在这样的院子里,他心疼她的委屈,这地方还不如他的王府呢。 齐滦收回视线,眼中犹如古井寒潭一般,透着积年的冰冷寒凉,入竹林后,他对跟在身侧的蔡桓冷声道:“你出去将咱们的人都带进来,再同我一起去明辉堂找凌珏。” 他的宁王府中有三百甲士,这些甲士皆是随身保护他安全的,但凡出京,他都是要全部带走的,府中便另安置人守卫。 如今他在京城里,往返来往,也不过是去京郊大营中练兵,没必要带着这么多的人,所以三百人分作两班,轮流值守在他身边,这次来明王府,他不想过度惊扰明王府中的人,还体贴的将一百五十甲士全部留在府门外头。 如今看来,这倒是没有必要的。既然明王府的人不将他的话听进去,那他也没必要体贴的为明王府中人着想了。 他虽一人就可以收拾凌珏,但此行是为了给凌遥壮声威的,他便是要将一百五十甲士全都带进来,好叫明王府诸人都看看,凌遥是他的人,是招惹不得的人。 蔡桓听说是要去替凌姑娘收拾凌珏的,他心里高兴极了,他正愁没机会练练身手呢。 这些日子跟着王爷在京郊大营里练兵,那些新兵太弱了,他每回都不能尽兴的虐一虐他们,这回倒好了,王爷发了话,那就说明,他不用像训练新兵那样憋着了,可以尽情地打架了啊! -本章完结- 第八十七章 随便怎么玩都行 凌珏的明辉堂在前头院中,并不同王府里女眷的院落在一处。 明王府中几个正经主子,凌鼎的回真堂、齐氏的秀水阁、凌玥的明珠阁还有凌珏的明辉堂这几处地方都是自成一个院落的,里头的景致更比王府里每一处院落都要好。 凌珏是凌鼎唯一的嫡子,自然他的明辉堂更是精致。 齐滦带着铁甲卫闯进去的时候,感觉这院落压根不像男子的居所,竟没有一处是粗糙的,雕栏画栋,奇花异草,便是在冬天,院中也弥漫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幽幽香气。 齐滦站在院子门前,眸光沉沉的看着他的铁甲卫包围整个院落,然后开始一个一个房间的搜寻凌珏的所在。 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凌遥一个姑娘家,住在那里脏乱破旧的院落里,反观凌珏,却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他真心觉得心中不爽。 不过,若是凌珏能跟凌遥换一换,让凌遥住到明辉堂来,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齐滦没有知会任何人,直接带着人闯进明辉堂中,自然会惊动明王府的人。 蔡桓领着一百五十铁甲卫闯进王府的时候,明王府管家裕德已经得了消息了,本想领着人拦住,结果却被蔡桓等人的气势吓住,并不敢上前阻拦,只得一面派人飞速去内院禀报齐氏,一面眼睁睁的看着蔡桓领着人直闯明辉堂。 齐滦身边的三百铁甲卫都是跟他上过战场的,他们皆是齐滦的近卫,在战场上,他们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拼死保护齐滦的安全,别的一切都不需要他们去做。 经历过血腥厮杀洗礼的铁甲卫,又岂是明王府的这些人可以拦住的呢? 这些铁甲卫只要释放出浓浓的杀意,那周身的寒意和逼人的压迫感,使得他们周边五十步之内都无人敢靠近。更别说,他们一身黑甲泛着凛冽寒光,面甲头盔遮住了原本的面容,周身都携着森然冷意,越发让人望而生畏了。 不过,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明辉堂,却不代表他们在闯入明辉堂后不受到阻拦。 除了暗中保护凌珏的陆家护卫外,凌鼎也在明辉堂中留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护卫凌珏。 此刻铁甲卫的闯入,自然也惊动了这些人,但他们的阻拦对铁甲卫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很快这些人就被铁甲卫制住,然后被强行带至院中,被铁甲卫们粗暴地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凌珏身边还剩下的五个陆家护卫也被带了出来,他们比小厮们有功夫,自然反抗过,也与铁甲卫们缠斗过,但都不是铁甲卫的对手,一样被铁甲卫制住,狼狈扔在院中。 蔡桓拎着被堵住了嘴的凌珏来到齐滦跟前,望着齐滦道:“主子,人找出来了。明王世子没出门呢。” 齐滦的目光一一扫过被铁甲卫们丢在地上的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凌珏身上,他的目光冷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凌珏被抓住的时候就被蔡桓堵住了嘴巴,此时不能说话,见齐滦望着他,他便开始挣扎,同时,还恶狠狠的瞪着齐滦,企图用眼神威慑齐滦。 齐滦微微眯眼,对蔡桓冷淡道:“昨日在校场跟新兵比武,没尽兴的那几个,再加上你,一起来收拾他们。” “给他们松绑,让他们还手。只要不打死了,随便你们怎么玩儿。” 蔡桓眼睛一亮:“主子,可以下黑手吗?留疤还是不留疤啊?” 打架也可以很有技巧的,比如说,这位明王世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要是打成鼻青脸肿的,那可就不好看了。 若是主子想护着明王世子这张脸,蔡桓也可以不在他身上留疤的。 齐滦轻嗤一声,道:“我说了,只要不打死了,随便怎么玩都行。” 要不是因为凌鼎和凌珏的生死都关系到云南是否稳定,齐滦这次肯定让蔡桓把他给弄死才算了事。 他只让蔡桓打伤他,还留着凌珏一条命,真算是便宜凌珏了。 -本章完结- 第八十八章 一脚踩断了凌珏的腿骨 打架的场景齐滦看得多了,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吩咐过蔡桓之后,他便不再多言了,也不管蔡桓如何折腾,便径直从院门口往内堂中走去。 一进内堂,齐滦便发现,他在院中就闻到的幽深香气越发浓郁了,这香气醇厚馥郁,闻之让人心醉,在这样的冬日里,倒是挺适合的。 内堂中炭火正旺,齐滦视线过处,见那金丝炭炉边上放着一盆花木,他走得近了些,才发现原来这馥郁香气是这花木经炭火烘烤之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齐滦微微抿唇,他在大齐倒是没见过这样的花木,想起凌鼎回真族人的身份,他猜想,这等的熏香法子,大概也是回真族才有的吧? 雕花楠木桌放着个精致瓷碗,里头装着的皆是冒着热气却还未拨开的栗子,旁边还有几个剥开了的栗子,桌上还散落着一些栗子壳,齐滦看了微微勾唇,想来,这凌珏是正在吃栗子的时候被蔡桓给拎出去的吧? 齐滦转身,透过几曲回廊朝外头看,见院中人影攒动,呼喝声不绝于耳,想来还是要打一会儿的。 齐滦便收回视线,坐到凌珏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拿起碗中的栗子,一个一个的剥开来吃,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自己府上呢。 栗子吃了一半,蔡桓跑了进来:“主子,明王妃和王府里的凌玥姑娘来了,就在外头。主子,要把人请进来吗?” 齐滦将手里的栗子壳都扔进炭盆中,那炭火猛地一炸,过后火便烧了起来,齐滦这才望向蔡桓,眼中的冷意半点没有因为内堂的暖和而消退:“你们这么多人,拦不住两个女人吗?” “来就来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齐滦冷道,“只管接着玩你们的。等打完了,把凌珏弄到我跟前来给我瞧瞧。” 蔡桓得了话放了心,又跑了出去继续打。 齐滦微微垂眸,默默地盯着那烧完了栗子壳又熄下去的炭火,冰眸中冷意翻滚,他今日既然出手了,便不是只打凌珏一顿就能了事的。 等齐滦将一碗栗子吃完的时候,外头也正好打完了,十几个小厮和六个陆家护卫都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鼻青脸肿形容狼狈的趴在地上。 蔡桓看都没看那十几个人,只将凌珏拎起来往内堂而去。 凌珏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即便从小习武,到底还是年纪小力气小,哪里比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铁甲卫呢? 齐滦说了不用顾忌随便玩,蔡桓等人自然是随便打的,没谁有顾忌,你一拳我一腿的,把凌珏揍了个鼻青脸肿,牙齿都给人家捶掉了好几颗,脸上血迹斑斑的,身上穿着衣裳看不到,但肯定也是没一处好地方了。 齐滦看着被蔡桓扔在地上的凌珏,看他被打成这副猪头模样,倒是看不出这少年的好样貌了。 “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凌珏此时才算是有了一丝力气,见齐滦看他,便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地道。 齐滦冷笑,他站起身来,走到凌珏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凌珏,抬脚将凌珏踹得翻了个身,而后一脚踩到凌珏的膝盖骨上,只听得咔嚓两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凌珏的两条腿,硬生生的被齐滦一脚踩断了。 “我便是以多欺少,你又能如何!” 那一刻,齐滦对着凌珏笑得既冷又邪,像个活生生的吃人恶魔。 -本章完结- 第八十九章 去把明王请回来 凌珏断了凌遥的腿,齐滦就断他一双腿。这样才算是公平。 也让凌珏亲自尝一尝,这断腿之痛是何等的滋味。 听那骨头瞬间折断的声音,蔡桓都觉得肉痛,他自觉方才他们都下了狠手了,却没想到主子比他们还狠,硬生生的把凌珏的腿给踩断了。 看着痛昏过去的凌珏,蔡桓转头问齐滦道:“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齐滦看着躺在那儿毫无声息的凌珏,轻嗤一声,转身便又去楠木椅上坐定,这才望着蔡桓道:“去查查明王在哪儿,找几个人去把他请回来。他要是不愿意回来,你们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明白了吗?” 蔡桓点点头:“属下明白。” 齐滦盯着蔡桓转身而去的背影,又开口问道:“明王妃和凌玥还在外头吗?” 听齐滦还有话说,蔡桓连忙止住脚步,回身答道:“回主子,她们都被拦在院子外头,这会儿也还没有走。” “没走也好,”齐滦微微笑道,“那就一并都请进来吧。” 蔡桓答应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见齐滦没了别的吩咐,他这才出去了。 蔡桓走后,齐滦的目光又落在地上的凌珏身上,眼中几许深思几许思量,幽深的眸光闪动,谁也看不透他心里此时此刻又在算计着什么。 * 齐氏比凌玥先进的内堂。 她进来的时候,走得这一路自然也瞧见了那些被揍得狼狈不堪的小厮和陆家护卫,只不过这些人都跟她素无瓜葛,她心中虽有触动,却不如跟在她身后的凌玥反应那么大,作为一府的掌家女眷,她心里清楚,她应该先进去同宁王说话,而不是像凌玥这样,挨个的关切这些小厮和护卫们的伤势。 只是,齐氏也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明辉堂中早已不复寻常那等奢靡情形,现而今这明辉堂里外都围满了宁王带来的铁甲卫,满院子的血腥味中还弥漫着只有战场上才能感受到的肃杀之意,齐氏多少有些不大适应。 齐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那里查看小厮们伤势的凌玥,微微垂眸定了定神,没有再理会凌玥,也没有打断凌玥所做之事,她直接便带着樱桃进入内堂见齐滦去了。 这种时候,她是没有凌玥那等闲心思的。因为齐氏心里清楚,她跟凌玥到底身份不同。 凌玥不掌家,又是凌珏的亲姐姐,关心明辉堂的人理所当然;而她却是掌家女眷,宁王都上门打人了,她再不出面料理,凌鼎知道后怪罪下来,只怕她是首当其冲的。 齐氏进了内堂,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那里毫无声息的凌珏,她心下一惊,难不成,凌珏已经被打死了吗? 仿佛看出齐氏心中的疑惧,齐滦微微笑道:“王妃放心,世子没死,不过是昏了而已。” “王妃坐吧,咱们说说话。”齐滦抬了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椅子道。 齐滦虽然在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蓄满了冰冷森然,一眼望过来,齐氏与他才一对视,心中便莫名打了个寒颤,宁王的眼神太可怕了,她看了只觉得心慌。 -本章完结- 第九十章 美梦破碎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不让齐滦看出来,齐氏定了定神,坐定后,便先开口道:“殿下不是到随风院去了么?怎么又到明辉堂来了呢?” 而且,还把凌珏打成了这个样子。 齐氏心惧齐滦的威势,没敢直接开口询问,但她心里有预感,齐滦来明辉堂打人这件事,多半是跟凌遥有关的。 齐滦却没看齐氏,也没有回答齐氏的话,直到他看见凌玥进入内堂的身影后,他的眼神陡然一冷,才开口冷声道:“我送凌姑娘回来的时候,王妃也是在的。我临走时便说过,这府里倘若有人敢欺负凌姑娘,我必定带着铁甲卫上门来收拾他,如今,我不过是在兑现我的承诺罢了。” 齐滦这样一说,齐氏便懂了。原来,齐滦跑到明辉堂来打人,真的跟凌遥有关。 齐氏默默看了齐滦一眼,看来,宁王是已经知道前些日子凌珏半夜里摸到随风院做下的那些事情了,他这是来替凌遥出头的。 齐氏看凌玥走了进来,便没有贸然开口,仍是静静地坐着。 她这会儿细细体味齐滦的话,倒觉得这话不像是说给她听的,倒像是说给凌玥听的。何况,宁王并没有推诿是他打人的,既然宁王坦荡承认了,她也有话能跟凌鼎交代,自然是不怕的。 眼下,也不是她贸然出头的时候,她只管瞧着也就是了。 齐氏在心里打定了只围观不开口的主意,便真的一声不吭了,只坐在那里冷眼瞧着。 凌玥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心思顾及齐氏的袖手旁观,她在外头看见明辉堂众人的惨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相信那是她一心倾慕的宁王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在外头没有找到凌珏,更不敢跟那些寒意森森的铁甲卫搭话,听见内堂有人说话,便往内堂而来,凌玥只慢了齐氏几步,在踏进内堂的时候,正好听见齐滦的那一番话,也正好看见被人揍得一身是伤,趴在那里毫无声息的凌珏。 凌玥看见自己的弟弟被打成这样,心中又气又痛,扑过去一面检查凌珏身上的伤,一面仰着头质问齐滦:“殿下怎么能对珏弟下如此重的狠手?” “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下狠手?” 齐滦冷笑道,“我又没有将他打死,不过是伤了,养些时日不就好了么?我若真下狠手,他早就死了。” 齐滦的话像一把刀子插入凌玥的心口,她为弟弟痛,又为齐滦对她如此冷淡而痛,凌玥跪坐在凌珏身侧,拿了帕子替凌珏擦拭脸上的鲜血,听见齐滦的话,手一抖,眸中便有眼泪涌出,她含泪抬眸望着齐滦哀声道:“珏弟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饶恕他一二。他到底年纪小,殿下怎么能真的跟他计较呢?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殿下不是存心逼我活不下去么?” 齐滦听了凌玥这哀声阵阵的话,心中登时大怒,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凌玥道:“令弟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杀了数条人命,你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求我饶恕他?我不过打了他一顿你就活不下去了,那凌遥被他杀了母亲和弟弟,她就能活下去吗?” “凌玥姑娘,你莫以为世间只有你如此疼爱弟弟,你有情有义,难道别人就没有吗?若非我看在令尊的份上,我今日必会杀了令弟,要他为他杀过的那些人偿命!” 凌玥闻听齐滦如此冷言冷语,一张含悲俏脸顿时血色褪尽,粉面煞白,宁王冷面冷心,京城中人人皆知,她却没有想到,她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他了,他竟然一点旧日情意也不念,对她也是如此的狠心绝情。 往日只要念及他便有的满心甜蜜,如今却全部被他的这些话给击碎了。 -本章完结- 第九十一章 生生打了自己的脸 齐滦登门时,凌玥闻听此消息,心中还是颇为欢喜的。 即便齐滦登门要去随风院看凌遥,凌玥也没有生气,还是欢欢喜喜的领着齐滦前去随风院。她心里,不过是希望给齐滦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 因此,在齐滦看见凌遥而让她离开时,凌玥虽心中不快,但仍是未作纠缠,依旧听他的话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倾慕齐滦,所以她愿意听他的话。 她以为,她这样的顺从乖巧,能换得他的一丝顾惜的。 可凌玥却万万没有想到,齐滦竟然都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他对她如此狠心绝情,让她觉得,自己这数年的倾慕,简直像个笑话。 而齐滦偏偏不是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冷心冷面的,他之所以这样心狠手辣,都是因为凌遥,随风院里的那个凌遥。 凌玥心里不禁生了恨,对凌遥的恨。她当初去随风院中,刻意说了自己与宁王之间的关系,就是为了给凌遥一个警告的,当初以为,是她压制了凌遥。 如今却没有想到,她是生生打了自己的脸。齐滦半点都不顾念她,却这般护着凌遥。 “殿下,就当是为了我,今日之事,殿下可以就此罢手么?”凌玥到底还是不甘心,又含泪恳求齐滦。 五年前,他让人转达她的话仍旧历历在心,那些话分明那样温和体贴,她不相信他都忘记了,也不相信他真的对自己如此狠心。 凌玥软语道:“殿下已经教训过珏弟了,珏弟醒来一定知错。往后,我也一定教导珏弟,让他从此改恶从善,不再如此任性了。” 他生气是因为珏弟,那么,只要她好好教导珏弟,他就不会对她如此狠心绝情了吧? “为了你?” 齐滦冷冷哂笑,“凌玥姑娘,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柔弱姑娘,齐滦眼中冰冷无情,他想起罗罗同他说过的那些事,眼神愈发寒凉,这个凌玥看似柔弱,实则心计颇深。 她故意在阿遥跟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为的就是让阿遥对他心生误会,以此显示自己与他的亲近。害得阿遥心里生气,还误会于他。这种行径实在是不可原谅。 而且,她居然还在背后谋划想要成为自己的王妃,简直是不自量力! 齐滦不耐被人如此纠缠,更讨厌凌玥的痴心妄想,便开口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有件事情,我也要与姑娘澄清一下,五年前姑娘求到我府上,听到的那些话,并非是我亲口所言,而是我的属下编来安慰姑娘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姑娘也不必自称是我的旧识,我与姑娘从来没有半点关系,将来,我也不想与姑娘有任何关系。” 他这话,就是撇清了同凌玥的一切关系,包括从前,包括未来。 -本章完结- 第九十二章 凌鼎回府 凌玥闻得齐滦此言,如遭雷击,他,他竟然为了凌遥,连当年的那一点点情意也要抹杀么? 凌玥是不信的,她不信齐滦的话。不信那些话都是他的属下编出来的,他此刻说这些,分明只是为了同她撇清关系,若是没有凌遥,他是绝不会这样狠心对待她的! 凌玥心中又痛又怒,也是一时强撑着才没有大哭出来,她含泪跪坐在那里,身子都在微微的缠斗,看着就像是一朵暴风雨中的娇花,那么柔嫩,那么惹人怜惜。 可凌玥这幅样子看在齐滦眼中,却没有一丝的美感,他对她更无半分怜悯。 看凌玥一副被打击得说不出话的样子,齐氏心中万分畅快,她眼中闪过嘲讽的冷笑,面上却做出关切的模样来,她转头对樱桃道:“你带玥姑娘回明珠阁去吧,这儿有我在,也用不着玥姑娘费心了。” 方才进来时,凌玥还不肯带荣嬷嬷进来,非要自己一个人进来,齐氏心里冷笑,也是活该凌玥吃亏,这会儿身边连个支撑的人都没有。 齐氏本也可以不管她的,只不过,到底凌玥还是明王府的嫡女,被齐滦这般冷言冷语的对待,她身为继母,也不好太过落井下石了,说不得,也只好由她来出面收拾残局了。 看着樱桃将凌玥送出去,齐氏又转眸悄悄打量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齐滦一眼,他打了凌珏,替凌遥出了气,按理说就该离开的,可宁王迟迟不走,这又是为什么呢? 看宁王这个样子,莫非是在等着什么吗? 想到这里,齐氏忽而心中一动,莫非,宁王是在等王爷回来吗? * 凌玥心中编织了五年的甜蜜美梦被齐滦几句话就击碎了,亲弟弟又被齐滦打得这么狠,这两件事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使她认识到齐滦跟她想象中的那个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她一时心灰意冷,又有些绝望伤心,被樱桃扶着出了内堂,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只知垂目落泪。 便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刚走入明辉堂的凌鼎看了个满眼,男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自己的嫡女哭成这样,又见嫡子的明辉堂被搞成这个样子,心中疑惑丛生,便停下了脚步,望着凌玥沉声道:“玥儿,这是怎么回事?” 凌鼎是在翩跹坊中被齐滦的人寻到的。 那时,他正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面前还有舞女助兴,正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却被齐滦派出去的人寻到了。 宁王请他回府,回的还是他自己的府邸,凌鼎心里自然是疑惑的,只是不管他如何盘问,宁王的人也不肯透露半个字给他,来人态度强硬,他稍稍露出不情愿的神情,人家连绳子都拿出来了。摆明了是请不动就要用绑的。 凌鼎无奈,只得撇下翩跹坊的人跟着宁王的人回来了。 毕竟,皇上最宠宁王,这些皇子中,宁王威势最重,而宁王手底下的这些铁甲卫是宁王亲信,凌鼎还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但他好好的兴致被人败坏了,心中自是不悦,看向凌玥的眼神也有些不满,嫡女向来稳重懂事,府中的事皆有嫡女与齐氏主理,难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她们不能处理,非要叫他回来吗? -本章完结- 第九十三章 妖魅美男子 凌鼎听完凌玥的哭诉,脸色很是难看。 他知道,宁王是冷心冷面的性子,也不是个待人宽和的皇子,元熙帝的这么些皇子里头,除却那几个年纪小的,也就是这个嫡长子最为像他的脾气,寡淡冷情,轻易不给人留情面的。 但是,他自认同宁王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得罪过宁王,宁王凭什么闯进他的府邸,把他的嫡子打一顿啊? 凌鼎心中存疑,便拧眉沉声问凌玥道:“珏儿闯了什么祸事得罪宁王了?” 凌玥一怔,怕凌鼎听了生气,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凌鼎等了片刻,还未等到凌玥的回话,心中早已不耐,当下便从凌玥身上收回视线,转身就进了明辉堂的内堂。 女儿说不出口,他便去问宁王,宁王肯定会告诉他的。 而由始至终,明辉堂庭院中那些伤得极为惨重的小厮及护卫们,都没有得到凌鼎的关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过。 内堂中一片寂静,齐滦不讲话,那些铁甲卫们更是不会开口,有了面甲的遮盖,好像连他们的呼吸都阻断了似的,看在齐氏眼中,就犹如一个个不会呼吸的铁人一般,她只瞧了几眼便觉威压甚重,于是轻易不敢多看了。 齐氏知道这件事她处理不了,也看出齐滦无心同她说这些事,她也乐得清闲,只管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齐滦等着凌鼎回来处理此事。 凌鼎走近内堂,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情景,齐滦坐在主位之上,而他的王妃齐氏则在一旁陪坐。他的目光没有在二人身上停留太久,直接就落在了昏死过去的凌珏身上。 凌鼎平静的眼波在看见凌珏的惨状后微微闪动了一下,也只有细看时,才会发现,他的眼底有心疼神色一闪而过。 齐滦看眼前的凌鼎长眉凤眼,面白无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已有四十的男人,但周身气质沉稳厚重,那双回真族人特有的丹凤眼眸,更是给凌鼎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只是,齐滦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从前与凌鼎少有接触,只道他容貌极好,跟他的嫡子凌珏一样,都是美男子,不过气质不同罢了。 但如今近距离的观察过后,齐滦才发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异族人的缘故,这凌鼎举手投足之间,眉眼处总拢着几分妖魅之色,一望便知其心思深重,但其心思却很难让人看透。 “给宁王殿下请安,不知殿下来了我府中,未曾相迎,还望殿下恕罪,” 凌鼎虽也是王爵,但他是元熙帝的手下败将,不过是个降王而已,比不上齐滦的身份尊贵,此刻在他的府里,他见了齐滦也是要行礼的,但见凌鼎行礼后,立在那里不卑不亢的问道,“只是,不知珏儿哪里得罪了殿下,让殿下如此生气,还望殿下能明言告知。也好解了我心中困惑,让我能替珏儿好好的给殿下赔罪啊。” 凌鼎心里明白,不把宁王这事儿解决了,他就甭想去请大夫来给凌珏治伤。为了不让凌珏多受苦,他自然是希望齐滦直奔主题,越快解决此事越好的。 -本章完结- 第九十四章 回真习俗 齐滦望着凌鼎,冷声道:“令郎所做之事,又岂是赔罪便可以被原谅的?” 不等凌鼎再问,齐滦便将凌珏前前后后所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才又嗤道,“明王爷,令郎做下的这些事,不论放在哪里,那都是该偿命的,我只将他打了一顿,并未要他的性命,可以说是从轻处置了。” 凌鼎听齐滦讲清缘由后,连眉毛都未曾松动一下,仿佛凌珏杀人不是什么值得他惊讶的事情,他听到凌珏做的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听见齐滦在说凌珏吃了什么饭菜一样那么平静。 实质上,凌鼎确实没把凌珏做的这些事放在眼里,他唯一不悦的便是觉得凌珏杀人的时候太不小心了些,杀人也就罢了,竟又露出个首尾来叫人抓住把柄,之后再次行凶,竟然还失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来这么一场祸事的。 凌鼎不着痕迹的沉思片刻,再看向齐滦时,眼中便多了几分感激:“殿下说得是,杀人偿命,珏儿做下的这些事,若是传到官府那里,珏儿自然是逃脱不了惩处的。只是,我到底也有几分浅薄面子,珏儿若是为此落在官府手里,多半受些罪,我也能将他捞出来。” “只是如今,殿吓体谅我,未将这些事情报与官府知道,而是殿下亲自替我管教了珏儿,我对殿下感激不尽啊。殿下说得对,殿下打他一顿,又未曾要他的性命,确实是从轻处置了。” 凌鼎话音刚落,他身后站着的凌玥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父王竟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不成,宁王打了珏弟,父王就不追究,也不生气吗? 反观凌鼎,倒仍是一脸的感激笑意,仿佛他也觉得凌珏做错了似的。 其实,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怪齐滦多管闲事了。他的嫡子杀人,杀的是他的妾室和庶子,跟齐滦什么相干?左右都是他明王府的事,就是闹到官府里,他也有法子可以解决,齐滦再霸道,也不能这般目中无人,越权管教他的儿子吧? 凌鼎的言外之意,凌玥没听出来,齐滦却是听出来了的。 也正因为齐滦听出来了,他才觉得生气,他一生气,眼中寒意便越发浓烈了,他寒着一张脸质问凌鼎道:“明王爷的意思是说,如若官府不知此事,我也不知此事,你就打算这样放过令郎吗?” “不敢不敢,珏儿有错,我若知情,小惩大诫自然是要有的,只是,我是珏儿亲父,只怕做不到殿下这么狠就是了,” 凌鼎做了个笑的表情,道,“当然了,我也不会去知会官府,这毕竟是我明王府的家事,不便外扬。再者,死的也不过是我的几个妾室,还有几个庶子罢了,不打紧的。我也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过,这些妾室身份低微,庶子们也多是无用之人,珏儿心里不痛快,杀几个也是无妨的。” 凌鼎看了齐滦一眼,心里也觉得自己这番话似乎是过于随意了些,怕齐滦听了心里不痛快,便又进一步解释道,“殿下不知道,我们回真人与中原人不同。在云南那边,妾室就跟奴仆没什么两样,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要紧的。便是她们生的子女,也都是奴仆,便有一两个出众的,也是记在了族谱上头才算数的,不然,他们的生死,也都只在正妻或嫡子的手里头。” 云南那边,虽也有中原人,更有少数异族聚居,但大多都是回真族人。作为回真族人的族长,以及回真教的掌教人,凌鼎自然是回真习俗的坚决执行者和维护者了。 -本章完结- 第九十五章 我就是要仗势欺人 “这里不是云南,这是在京城!” 凌鼎的话,确实让齐滦听了生气,他盯着凌鼎道,“王爷一家都在京城,就该守京城的规矩,回真的那一套,就不该再拿出来说了!” 凌鼎这话,表明了他对凌遥的不在意,也正是这份不在意,让齐滦心里生了怒气。 凌鼎口口声声称这些都是回真旧俗,也让齐滦生气。 当初父皇领兵亲征云南,凌鼎兵败被俘,就因为他是回真族长,掌管着回真族在云南的几万族人,又是回真教的掌教人,他若是死了,必然引起云南的混乱,不利于收复云南,所以,父皇才会留凌鼎一命的。 将凌鼎带回京城,依旧让他做他的明王,以他来牵制云南的局面,借以平衡云南的各方势力。 齐滦知道,云南是少数民族混居之地,中原人虽也有不少,但到底不及异族人多,这些少数民族中,又以回真族人最多,而回真族人多是从南疆之地迁徙而来的,这些异族人不如中原人先进开化,是以,中原人常以蛮荒二字来形容回真人。 既然云南已经归附大齐,就该摒弃种种旧俗,如今凌鼎反而以此为荣,这便让齐滦颇为不喜了。 “殿下何必生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凌鼎笑了一笑,才道,“不过殿下若不喜欢,我不说便是。只是,殿下既然这么在意珏儿杀人之事,又为何不将这事上提刑部呢?想来,有殿下从旁监督,我便是想徇私也做不到,不也一样可以惩戒珏儿么,又何必劳烦殿下亲自动手?” 不论从任何角度细想此事,凌鼎都觉得宁王是多管闲事。不过,就算宁王多管闲事,他也拿宁王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探问宁王的真正意图究竟为何。 “我根本没打算上提刑部,让他们来做就太慢了,不如我自己亲自收拾来得痛快,” 齐滦对上凌鼎疑惑的眼神,轻轻扬了扬下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有柔光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冷道,“对王爷来说,令郎杀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可对我来说不是。令郎杀了凌遥姑娘的母亲和弟弟,又企图再次杀了凌遥姑娘,我早在送凌遥姑娘回府的时候就说过的,谁要再敢欺负凌遥姑娘,我必然会亲自来收拾他的。” 齐滦望着凌鼎,一字一句缓缓地道,“阿遥是我喜欢的姑娘,她受了委屈,我自然要为她出头。” 齐滦这话一出,站在凌鼎身后的凌玥没有吭声,脸色却比方才越发苍白了,她没想到齐滦竟这般直白了说出了他的心意,她方才还在担心凌珏,这会儿听了这话,心口骤疼,却全是为了她自己。 一旁一直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齐氏听到这话,面上还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却是暗自庆幸,还好她未与凌遥为敌,凌遥背后果然是宁王在给她撑腰的。 凌鼎是绝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的,他沉默半晌,又细细琢磨了一遍方才齐滦说过的那些话,心中便知此事没有他想象那样能简单解决了,他看向齐滦,抿唇道:“殿下,你这是在仗势欺人。” 仿佛凌鼎这话合了齐滦的心意似的,他听后,竟微微勾唇笑了起来,眼中噙着几许挑衅几许桀骜,他道:“对,我就是要仗势欺人。所以,令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王爷只能听我的。” -本章完结- 第九十六章 随时随地准备去死+上架公告 凌珏能仗势欺人,他为何不能? 齐滦便是要让明王府的众人看一看,这京城之中,到底是谁的势更大些。 凌鼎只是指出了这个事实,听齐滦如此无赖的承认了,他的神情也并无太多的异色,只是丹凤眼中浮现几许无奈,想了片刻,才抿唇道:“还请殿下明示,殿下想要如何处置珏儿?” 元熙帝的皇子中,只有这位嫡长子早早的封了王爵,又早早的领兵,其余的皇子,包括那位前些日子才出宫建府的皇三子齐泯,都还没有任何爵位和差事在身上,更不要说封王了。 元熙帝对这位宁王殿下的疼爱,凌鼎心里清楚得很,便是凌珏的这事儿闹到元熙帝跟前,不管内情究竟如何,元熙帝一定会听从宁王的安排的。 要说这京城之中,除了元熙帝外,只怕没有人有资格能跟宁王对着干了。 凌珏杀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偏偏这事儿关系到宁王看重的人了,凌鼎就没法子护着自己的儿子了,对于齐滦的仗势欺人,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齐滦早就想好了,听凌鼎发问,当下扬了扬眉毛,冷声道:“等令郎伤好之后,他便随我入京郊大营。王爷想必也知道,我正在京郊大营中训练新兵。这些人训练好了,都是要开赴北境戍守边境的。不过,王爷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令郎放到边境去戍守,我要将他带在身边,等有战事时,作为一名普通兵士随我出征。” 看凌鼎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齐滦冷笑又道:“在战场上,没有人能保证令郎的安全,他只能靠他自己,若是能活下来,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不幸死了,也算是赎罪了。” 凌鼎听了齐滦的话,只觉一阵头疼,宁王殿下果真是个难缠的,他心里为齐滦这些话郁闷,又为儿子的处境担忧,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问齐滦道:“那么请问殿下,若是珏儿一直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殿下什么时候肯放了他呢?” 凌鼎想着,便是要给惩罚,也总得有个期限吧? 然则齐滦眉峰一拧,冷声吐出几个字来:“我根本不准备放过他。” “他既跟了我,做我麾下一名兵士,怎可半途而废?这一生,他都得在战场上度过,既然有本事活下来,那就得学会随时随地准备下一刻去死!” 阿遥和凌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仇怨是不可能解的了。 为了保证阿遥的安全,不让凌珏再有机会对阿遥下手,最好的法子就是由他来控制凌珏,他不能亲手杀了凌珏,那就让别人来替他杀了凌珏。 反正疆场血腥,他不死即残,就算侥幸活下来,齐滦也不准备放他自由。一生都困在疆场上厮杀,对于凌珏来说,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杀了不该杀的人,这等血债,岂有那么轻易就能偿还的? 凌珏既然犯错,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齐滦不管别人如何,在他这里,凌珏这等人的罪孽,就该用他的一生来偿还。 齐滦微微垂眸,看向趴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凌珏,他的眸中闪过几分冷厉,他默默地想,也只有这样安排,阿遥才能安全,他才能放心。 -本章完结- 第九十七章 宁王什么都要管(新年快乐求首订) 凌鼎没想到齐滦这么狠,齐滦这么做,就分明是不许自己儿子好好活着的意思。 但此刻在凌鼎心中的,却不仅仅只是对齐滦的愤怒,他在想,齐滦能为了他那个庶女凌遥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如此对待他的嫡子,那么,这也正说明了,这位宁王殿下对他那个庶女有多么的看重了。 庶女虽然在他心里并不重要,但是因为牵涉到宁王,凌鼎也不好为了自己的嫡子而得罪宁王了。 凌鼎知道这事儿不好抉择,但宁王和嫡子放在一起衡量,孰轻孰重,也是一目了然的了。 凌鼎的沉默看在齐滦眼里,他便以为凌鼎是在拖延时间,不愿意答应此事,便又冷声道:“莫非,王爷是不愿意把令郎交给我?” 他给凌鼎脸面,才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要是凌鼎不识抬举,将他的耐心耗尽,他也懒得再同凌鼎周旋了。到时候他怒气上来,直接回宫去寻父皇,求得一纸诏书,一样能把凌珏禁锢在身边。 看齐滦眼中的那几分冷厉和他眸底不自觉闪过的几分杀意,凌鼎怕当真惹怒了齐滦到时局面难以收拾,便忙澄清道:“殿下误会我了。我也并没有不同意殿下的提议。只是方才一时想得太入神了,才没有回答殿下的。” 凌鼎抿唇道:“殿下要将珏儿带在身边,我没意见,殿下要珏儿一生出入疆场,我也没有意见。毕竟这是珏儿犯下的过错,该是他去承担的。只是,珏儿是我明王府的世子,将来,我百年之后,珏儿是要继承我爵位的。还有回真教,等我不做掌教了,这个主座之位也该是珏儿的,殿下要把他带走,那我的位置又由谁来继承呢?” 这是凌鼎最后一次试探齐滦的心思,看看齐滦究竟恼恨到了何种的地步,他也更是想看一看,他自己又究竟能护着凌珏到什么程度。 知道了齐滦的底线,他也好在心中筹谋接下来的对策。 听了凌鼎这话,齐滦在心中轻嗤一声,好像并不以为意,他朝着齐氏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才望着凌鼎道:“有王妃在侧,王爷想要再有一个嫡子,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只要王妃替王爷生个儿子出来,这府里爵位的继承,还有回真掌教的位子,不还是一样可以继续传承吗?” 齐滦顿了顿,才冷笑道:“还是说,王爷心里其实只想把这些传给令郎,而非你的嫡子?” 罗罗把阿遥同齐氏结盟的事也同他说了,齐滦在这里,也不介意再卖齐氏一个人情,反正凌珏是肯定废了的,明王府若想再有一个世子,也只能从齐氏这儿来了。 凌鼎听得心头发寒,抿唇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珏儿的世子之位——” 凌鼎话音未落,齐滦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盯着凌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凌鼎道:“令郎的世子之位,自然是没有了的。这事儿,我会亲自向父皇禀明,请父皇革去令郎的世子之位,我会向父皇说明,这是令郎一人所为,王爷是没有参与其中的。也是王爷发现了令郎的秘密,才做出这样的安排的。” 如果凌鼎听他安排,他会在父皇面前维护凌鼎,不将此事说破,毕竟,凌鼎也算是阿遥的生父,维护了凌鼎的体面,也是维护了明王府的体面,更是为了阿遥好。 他以绝对威势将凌珏狠狠揍了一顿,就是想要凌鼎听他的安排,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齐滦道:“从今往后,令郎的生死,也与王爷没有半点干系了。王爷若要继承人,只管与王妃努力就好,等生了儿子,王爷再着意培养便是了。相信下一个明王府的世子,绝不会像令郎这么糊涂的。” 齐滦样样都想到了,凌鼎根本没有当面拒绝的余地。他也不敢当面拒绝,他是疼爱嫡子,但却还没有疼爱到拿明王府的未来和回真教的未来去换嫡子性命的地步。 凌鼎没有再多想,直接便应了齐滦的话:“好,我听殿下的。等珏儿伤好之后,我便送珏儿去京郊大营。” 齐滦勾唇,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王爷。我会留下十个人守在令郎身边,等令郎养好了伤,他们自会带着令郎去京郊大营寻我的。” 凌珏被他一脚踩断了腿骨,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养不好的。这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么长,若其中有什么变故,他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他是不相信凌鼎真能大义灭亲的,所以,他要留下十个人守着,好歹都是他的心腹,不怕凌鼎耍花样,也只有这样,齐滦心里才能放心。 凌鼎知道齐滦的用心,也没理由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勉强笑道:“那就听殿下的吧。” “既然王爷应下了,那我也就不多耽搁了,我还要去随风院看看凌遥姑娘,告辞,” 齐滦站起身来,越过地上的凌珏,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去,快出内堂的时候,忽而脚步一顿,又回身望着凌鼎道,“令郎的伤有些重,不过,王爷还是不要去请太医院的太医了,未免外间人嚼舌根,外头的郎中也是不宜请来的。我听说,王爷早年从云南来,身边带了个巫医入京,王爷可以请他给令郎治伤。” 凌鼎抿唇,宁王什么都要管,他也还是不能回绝,只能低眉顺眼的答道:“是,我听殿下的。” 看凌鼎如此乖顺,齐滦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转身又出门,见凌鼎起身送他,他便在出内堂时,头也不回的冷淡道:“王爷不必送了。我认得去随风院的路。” 齐滦言罢,再不管凌鼎等人如何,他在此间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在出明辉堂内堂后,对着身侧的蔡桓使了个眼色,蔡桓会意,忙去选了十个身材精壮脑子又精明的铁甲卫留下来监视凌珏。 其余的人,都随着齐滦出了明辉堂,又往随风院去了。 凌鼎在听到齐滦那声不送时,就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目送着齐滦带着他的铁甲卫离开。 内堂中剩下的几个人神情各异,但唯有凌玥神情最是激动,她目睹了凌鼎对齐滦的屈服,在齐滦逼迫凌鼎答应要将凌珏带走时,凌玥就忍不住想要开口阻拦了,但是她心里明白,父王在此,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所以,她拼命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贸然开口,心里只期盼着父王能够开口回绝宁王的要求,她希望父王能保下珏弟,可是,事与愿违,父王竟然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没有说,就答应了宁王的要求。 这样的结果,使得凌玥忘却了自己的心痛,转而又担心起亲弟弟的处境来,等到齐滦一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满面泪光的望向凌鼎,质问凌鼎道:“父王,您为什么不设法保下珏弟?您居然答应了宁王,您这不是把珏弟往火坑里推吗?您这是让珏弟去死啊!” 凌鼎抬眸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女儿,又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十个铁甲卫,他的眸光微微闪动,当即便皱眉道:“现在是计较这些的事情吗?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看看珏儿伤的怎么样了!” 女儿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便是要计较此事,也不该当着宁王的人说,若是想要细说,就该等着只有他们自己人在一处的时候再说啊。 齐滦带着他的铁甲卫走了,一直被拦在外头的管家裕德这才带着人都赶了进来,凌鼎看着走在最前头的裕德,当即便道:“快去回真堂,把莲童请来!” 莲童便是方才齐滦口中的巫医。 他五年前入京时,教中怕他这一入京两厢联系不便,毕竟京城与云南相隔千山万水,教中长老便让他将莲童带在身边,一则莲童懂得回真巫术,又是教中长老之子,身份尊贵;二则,也可以帮忙传达凌鼎的意思,方便两边联络。 凌鼎在京中无暇打理回真教中之事时,也都是由莲童替他处理的。 裕德立时便派了人去回真堂请莲童过来,然后,不等凌鼎吩咐,他便让人去将明辉堂院中的那些被打的小厮和护卫们都扶入房中,该上药的上药,该休息的休息。 凌鼎不管别人,只走过去亲自将凌珏抱起来,在他将凌珏抱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凌珏两条腿软软的垂在那里,似乎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凌鼎察觉到异样,便腾出一只手来,去摸凌珏的腿,等他摸到凌珏的膝盖上时,这才知道原因了,凌珏的双腿竟是断了! 他心下一惊,当即将凌珏的裤腿撸起来查看,就见凌珏的膝盖处,皮肉相连,而伸手去摸腿骨,却与常人并不一样,他也是打过仗的人,只摸了几下,便猜测出凌珏的腿骨怕是被人踩断的。 凌鼎面色发寒,方才儿子在地上昏迷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儿子一身的伤,还道儿子无碍,不过是外伤而已,养养也就好了,却没有想到齐滦竟然这么狠,直接废了他儿子的一双腿! 不只是凌鼎惊讶,凌玥一看到凌珏这样,一下子便哭了出去。 她心里又疼又怨又恨。 她怨齐滦心狠手辣,疼凌珏受苦,恨自己无用,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弟弟。 凌鼎不耐烦这时候听着凌玥哭哭啼啼的添乱,便对着齐氏道:“你打发人送玥儿回明珠阁去吧,让她好好歇着,派人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再出来走动了。” 凌鼎想着,女儿今日受惊不小,应该好好歇一歇。等他安置好了儿子,回头再去安抚女儿。 凌鼎说了这话,凌玥却不肯走,定要留下来看着凌珏治伤。她也知道自己哭泣怕是惹了父王厌烦,便再三同凌鼎保证,绝不会再哭的,只要让她留下来便好。 凌鼎这会儿心里要顾及的事情多,也懒得再管凌玥了,便由得她留下来。 裕德赶去回真堂请莲童过来,很快,一个穿着褐色长袍,将头脸都遮住且明显是回真族装扮的男人就快步走进了明辉堂的内堂。 凌鼎看见莲童来后,眼眸一亮,忙道:“珏儿伤了,这会儿不方便请郎中入府,莲童,你给他瞧瞧。” 言罢,又将方才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莲童的面目被遮住了,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更不知他年岁几何,只能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他当正处于青年时期,虽然声音低沉,却并不苍老。 而此时,他回话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内疚自责:“明辉堂出事,我未能及时赶来搭救世子,是我的不是。后来即使想进来,也被宁王的人拦在外头不得进入,王爷不会因此怪我吧?” 凌鼎在心里叹了一声,答道:“我自然不会怪你。即使你在场也无用,宁王来势汹汹,你又不会武功,怎么护得住珏儿呢?你没有因此而受伤,已经很好了。” 就是他这个亲父在跟前,都没能护好珏儿,更枉论旁人呢? 莲童在内室替凌珏看了伤,又瞧了瞧他的腿骨,兀自沉思了一会儿,便在随身的药箱中取出几样草药来,放在口中嚼烂了,然后敷在凌珏的腿骨上,这才望着凌鼎道:“王爷,世子伤了腿骨,这腿就是断了,只怕要想治好,需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接骨、长骨,然后再行站起来,再行走动,这其中变数极多,我只能说,我尽全力替世子医治,他是否能重新站起来,还得看之后的医治情况了。” 凌鼎沉眉,莲童说的这些,他都已经想过了,所以,听莲童如此说,他还是比较镇定的,看了昏迷不醒的凌珏一眼,他问莲童道:“以你的医术,能治到的最好情形是怎样的?最差又如何?” 莲童想了想,才答道:“最好便是能如常人般行走,最差便是终身无法行走了。” 凌鼎闻言沉默半晌,忽而转头看向齐氏,问道:“遥儿回府时,是个什么情形?” 齐氏不知凌鼎为何突然问这个,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用她多想,她老实答道:“是宁王殿下送遥姑娘回来的。遥姑娘坐着轮椅,看那个样子,应当也是伤了腿。” 凌鼎闻言,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懂了,先前宁王不是在对珏儿下狠手,他是在报复。遥儿只怕是被珏儿断了腿的,所以,宁王才会断了珏儿的这一双腿。 凌鼎努力在回忆中搜寻自己这个庶女的模样,却发现他的记忆中,关于这个庶女的记忆少得可怜,只记得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很惧怕的看着他,而他,也不喜欢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再加上他素来对庶子庶女都不甚上心,所以,他对凌遥的印象也并不十分深刻。 就只记得这个庶女很丑,也很脏,想到这里,凌鼎倒是有些纳闷,宁王怎么就这么看重他这个丑庶女呢?难道,他的口味与常人不同? 想到宁王都二十了还未成亲,凌鼎心里也不得不有所怀疑的。莫不是旷久了,对女人也就不挑了? 不过,这都是微末小事,并不在凌鼎心中,转瞬之间,他的心思就又回到了眼前这桩事上。 凌鼎沉声吩咐莲童道:“你尽你最大的努力治疗世子,其余的,不用你担心,我自会料理。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我都会想法子给你寻来的。” 虽然儿子不能走路了,倒是可以免去战场奔波之苦,但那时就怕宁王又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折腾儿子,到时候还是一样受苦,再说了,凌鼎也舍不得让儿子终身不能走路,所以,他还是期望莲童能治好儿子的腿的。 莲童答应一声,转身便又去一心一意的查看凌珏的伤势,并不时停下来自言自语的说几句话,间或拿着纸笔写所需要的东西及药方,并不管周围情形如何。 凌鼎见此情形,知道凌珏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他心中又有事想要问询齐氏,又见宁王的人就杵在旁边,他也不好在这些人面前同齐氏说话,便想着先去齐氏那里。 凌鼎要走,凌玥却不肯走,凌鼎也没有勉强凌玥,只嘱咐凌玥,若是凌珏醒来,她不能乱讲话,看凌玥应了,凌鼎才放心的领着齐氏往秀水阁去了。 一路上,积雪给明王府中景致更添了几分美景,奈何两个人各怀心思,无人有心欣赏,到了秀水阁中,齐氏见凌鼎负手站在窗格前望着庭院出神,她料到凌鼎避开齐滦的人是有话想问她的,便先开了口。 “王爷,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齐氏站在凌鼎身后,看着这个比她大了近二十岁的男人,抿唇道,“你若是有话要问我,只管问便是了,不必顾及太多的。” 凌鼎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齐氏在他眼里,就是个聪明的女人。 尽管她小了他二十岁,尽管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姑娘,尽管她性子清冷,并不得他的喜欢,但她却将明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秩序井然,甚至比陆妃在世的时候还要好些,对于这一点,凌鼎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这个在世家闺中长大的女子,比陆妃要多了几分持重聪颖,凌鼎同她说话,并不必耗费太多的心力。就如同此时,他还在想如何开口,她便已经开口问他了。 凌鼎转身,看着面前只到他胸前的女子,微微抿唇,而后,垂眸看着齐氏,既然齐氏开了口,他想说的话自然也能顺理成章的说出来了。 凌鼎走到铺着石青色撒花软垫的楠木椅上坐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热茶,才问道:“珏儿做得那些事,你是知情的,对吧?那几个妾室和庶子的尸首,你去处理过吗?” 宁王方才只将大略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没有讲得那么细致,凌鼎心有疑惑,又见宁王说这些事的时候,一旁坐着的齐氏脸上并无异色,他当时就猜到她是知情的了。 齐氏闻言,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知情,抿唇答道:“是,世子将随风院的几个妾室诱骗出去,这事儿我是知情的。我也知道,她们出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不只是我,还有玥姑娘对此事也是知情的。玥姑娘不拦着,是出于姐弟之情,而我不拦着是因为——” “珏儿那个性子,你怎么拦得住?就是玥儿,也未必拦得住,” 不等齐氏说完,凌鼎便打断了她的话,他望向齐氏,眼中一片平静,并无怪责之意,“珏儿母妃战死云南,我却带着妾室庶子入京,珏儿未见他母亲最后一面,心中自然会生怒,自然会迁怒那些妾室。他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我都不惊讶,我只是没料到他行事如此不干净……” 齐氏听了这话,心中微动,她知道凌鼎性子凉薄,却未想到他竟然凉薄到这等程度。得知自己的嫡子杀了自己的妾室和庶子,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齐氏不由得想起凌鼎在宁王面前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回真根本不在意庶子庶女,看他们就跟奴仆一样,没什么区别,想到此处,齐氏不由得抿了抿唇,她是中原人,即便中原世家不看重庶子庶女,但也没有这等轻视,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回真人的这种心态。 凌鼎说到此处,抬眸看了齐氏一眼,见齐氏眸光闪烁,并不与他对视,他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好,也就住口不说了,只又道:“你继续说吧。” 儿子做出这等事情来,便是他在跟前,也未必拦得住,更不要说,他心里也没什么想要去拦着的心思,毕竟因为陆妃之死,他心里对儿子多少是有些歉疚的,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因此事有了裂痕,这几年儿子见了他,也少有好声气对他。 儿子杀妾室庶子,只要他高兴,凌鼎完全可以不插手。只可惜,这事儿到底也没有瞒住,被个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齐氏抿唇,定了定神,这才又继续道:“遥姑娘回来后的第三日,我便派人去了那地方,将张氏等人的尸首都收敛了,寻了地方安葬好了。除了咱们府里几个知情人,外头人是一概不知的。” 她将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了一些能说给凌鼎听的,都说了一遍。末了,才道:“我也不知宁王殿下会为了遥姑娘做到这等地步。照目下这情形瞧去,宁王殿下是很看重遥姑娘的。” 凌鼎沉思片刻,才看向齐氏道:“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珏儿和玥儿都不是你亲生的,我知道你管不动珏儿,玥儿到底温顺些,也肯听些你的话。但有些事儿,你也不便插手,我都是明白的,自然也不会怪你。只是有些事情,玥儿年纪太小,做不好,你是我的王妃,便只有你替我去处理了。” 齐氏嫁过来五年了,何曾听过凌鼎这等温和的话?对于她来说,这还真是头一遭了。在她耳中,凌鼎这话,可真是算得上温柔了。 所以,这会儿她也就顾不上凌鼎是为了旁人才这么对待她的了。 齐氏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水眸中染上几分涟漪,她望着凌鼎道:“我与王爷是夫妻,自然是应该帮着王爷的,王爷吩咐我做什么,我定会照做的。” “恩,”凌鼎赞赏的点了点头,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他道,“往后,你要对遥儿好一些,她虽是庶女,但她现而今入了宁王的眼,便不是一般的庶女了。再过几日,你便把张氏等几个妾室暴病身亡的消息散播出去,然后,我便会挑个合适的时候,将张氏抬做侧妃,这样一来,遥儿的身份也高些,侧妃之女,也能与宁王相配了。” 他不想得罪宁王,既然珏儿惹了宁王暴怒,那就从遥儿这里补偿好了。 既然宁王喜欢遥儿,那么,他将遥儿的身份抬高些,宁王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 凌鼎想得很远,凌遥若成了侧妃之女,将来宁王娶过去,他明王府也面上有光。若是凌遥有那个福分做宁王的王妃,那么将来,他就是宁王的岳父,现而今对凌遥好一些,让凌遥忘记以前的不好,这也是有好处的,不是么? 齐氏没凌鼎想得那么远,但她心里知道,凌遥被抬高身份,都是因为凌鼎不想得罪宁王。 而她暗地里早已于凌遥结盟,此刻凌遥得了凌鼎的看重,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为凌遥说话的机会,她故意微微垂眸,装作有些迟疑为难的样子,这举动果然引起凌鼎的注意。 “怎么了,你不愿意?”凌鼎伸手抬起齐氏的下巴,双眸望进她的眼中去。 齐氏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凌鼎轻声道:“王爷,并非是我不愿意,是我怕玥姑娘不高兴。” 凌鼎不明白了:“玥儿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话未说完,凌鼎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怕玥儿知道了我抬举遥儿,想起她弟弟心里不痛快吧?” “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不是最主要的,”齐氏抿唇道,“王爷还记得么?老太太从云南传过话来,说是这会儿可以替玥姑娘择婿了。老太太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宁王殿下。老太太心里中意的是四皇子,玥姑娘心里却择定了宁王殿下,如今,宁王殿下这般看重遥姑娘,这玥姑娘心里,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不等凌鼎开口,齐氏又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建这王府的时候,玥姑娘给她那处院落取名为明珠阁?其实,玥姑娘这样取名,是有缘故的。” 凌鼎不知凌玥的心事,凌玥也不好意思同自己的父王说这等女儿心思,是以,齐氏将这话说破之后,便同凌鼎解释了明珠阁的由来,还有凌玥对宁王的心思。 末了,她还讲了在凌鼎来明辉堂之前,齐滦与凌玥的那一番对话,她说完后,才道,“不管宁王殿下所言是真是假,玥姑娘心里恐怕都是不痛快的,这会儿王爷抬举遥姑娘,玥姑娘看着难受不说,我是怕玥姑娘会做傻事啊,要是一个不留神,玥姑娘不知王爷心思,坏了王爷的筹谋,那便不好了。”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凌鼎回想起当时情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女儿当时冲出来,哭得那么厉害,并非全是为了珏儿,还因为宁王对她的拒绝。 坦白说,凌鼎并不在意凌玥的心思究竟为何,他只知道眼前不能得罪齐滦,所以,在沉吟半晌后,他才道:“张氏的事,你还是照旧那么办。玥儿那边,我去同她说。宁王对她无意,她也不该再作纠缠,原本宁王就厌恶珏儿,若是再让玥儿给惹怒了,局面只怕更不好收拾了。” “何况,她的婚事,也不该任由她自己做主。老太太宠她太过了,回头,我自会去跟荣嬷嬷说的,你也不必管了。” 齐氏一听,凌鼎这话倒是合了她的心意,遂又问道:“那先前老太太托我母亲去同太后提议这桩婚事,是否也不继续了呢?” 凌鼎道:“那是自然。老太太毕竟远离京城,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你也不必事事都听她的安排。至于玥儿的婚事,我自有打算,老太太的话,也不过只是参考一二罢了。” 齐氏得了凌鼎这话,心里就轻松多了,她不用管凌玥的婚事了,又已经与凌遥结盟,凌珏又让宁王给废了,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成功怀孕,然后生个儿子继承世子爵位了吧? 齐氏再开口,素来清冷的面上带了几分柔和笑意,很是柔顺的道:“是,那我都听王爷的。” 凌鼎本就好女色,虽不喜齐氏性冷,但齐氏的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这会儿她面容柔和下来,还带着几分柔顺的笑意,凌鼎看得心中微动,不觉有几分动了心思,只是,一想到儿子如今还在昏迷不醒,还等着他去瞧,这才生出的几分旖旎心思就没有了。 他赶着去看凌珏,将该对齐氏说的话都说了,又从齐氏那里得了想知道的消息,便没有在秀水阁久留,与齐氏闲话几句,便离开了秀水阁。 侍立在齐氏旁边的樱桃见凌鼎走了,这便转头望向齐氏,樱桃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主子,王爷这般抬举遥姑娘,咱们要不要立刻就派人去随风院告诉遥姑娘这个好消息啊?” 齐氏在凌鼎走后,便恢复了她清冷的模样,听了樱桃这话,微微挑了挑眉毛,透过窗格看见外头阴了半日的天又开始飘雪了,她便道:“这会儿只怕宁王还在随风院里头,咱们不好派人过去。晚些再说吧,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这事儿的。就算不是咱们第一个告诉遥姑娘的,也无妨。给她母亲抬身份这件事儿是我做的,她就得承我的这份情。” * 凌遥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和安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等她醒来的时候,甚至都因为这个而发怔了半晌,不做梦证明心无杂念,不做噩梦说明她心思安定,她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是因为同齐滦互通心意的原因。 他说他会一直守着她的,这话她信了,所以,这回陪着她的不是他的旧衣了,而是齐滦本人,这个认知,就让她彻彻底底的安心了。 可是,等凌遥回过神来,躺在榻上四处环顾的时候,她却有些傻眼,人呢?那个在睡前说好了要守着她的人跑哪儿去了? 屋里有些暗,凌遥还以为她一觉睡到了天黑,屋中也没有点上灯烛,她又不能动,屋里没人,这会儿连个点亮烛火的人都没有,这倒是让凌遥有些不习惯了。 从前不管什么时候醒过来,罗罗都是一定在她身边的。 没人发现凌遥醒来,也没人理会凌遥的醒来,但一直守着凌遥的雪狼这会儿却感应到了凌遥的醒来,它从地上一跃跳到床榻上,蹲坐在凌遥枕边,微微垂着头认真的看着凌遥,仿佛在等着她吩咐。 屋中虽然昏暗,但狼眸却依旧明亮如初,凌遥望着那双仿佛能看懂人心意的狼眸,感受到那如湖水般寂静安谧的蓝色,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凌遥唇角带了几分笑,从被褥中将右手伸出来,用食指戳了戳雪狼的鼻子,轻笑道:“细牙,罗姐姐去哪儿了?还有阿滦呢?他们人呢?” 被她戳中湿润的鼻子,雪狼将鼻子耸动了两下,又歪着头听凌遥把话说完,静默了大概两秒钟,忽而就仰着脖子嗷嗷的嚎叫起来。 雪狼年纪还小,不过还是不满一岁的狼崽子,叫声不及成年狼那般浑厚冷厉,反而是极其清越高亢的声音,而且,穿透力极强。 但是,凌遥对此是没有防备的,雪狼这嗷一嗓子,把凌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才笑着又戳了雪狼的鼻子一把。 “好好的叫什么,吓了我一跳!” 雪狼倒是没理会这个,用冰冰的湿润的鼻子去蹭凌遥的脸,凌遥怕冷,便往被褥里缩,雪狼又不让她躲,一人一狼正闹得高兴的时候,罗罗挑帘进来了。 “凌姑娘,你没事吧?” 罗罗正在隔壁屋子里打盹,冷不丁听见雪狼嚎叫的这一嗓子,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她就意识到是细牙在叫,她还以为是凌遥出了什么事,连忙就过来了,进来看见凌遥好好的在跟细牙玩闹,这一颗心才放下来。 凌遥见了她来,敛了几分笑意,才问道:“我醒来时,罗姐姐怎么不在我屋里呢?对了,外头这么暗,可是天黑了?罗姐姐把烛火点上吧。” “还没呢,这会儿刚过未时,是外头又下雪了,姑娘才觉得屋里黑,” 罗罗笑了一笑,走过去点亮了烛火,灯烛一亮,屋里果然就亮堂了不少,罗罗才转身对着凌遥笑道,“之前王爷一直陪着姑娘呢,我也不好进来,便一直在隔壁屋子里守着,后来王爷走了,又交代我不可过来打扰姑娘安睡,我就没敢过来。方才在隔壁屋子里打盹,还是被细牙那一嗓子给叫起来的呢。” “王爷走了?他去哪儿了?” 罗罗这话一出,凌遥的注意力就转了方向,倒是没有心思顾及罗罗没在她跟前守着的问题了。 凌遥有点儿失望,还有点儿不高兴:“他明明说过会在这儿守着我的啊。” 怎么刚说喜欢她,想念她,这会儿说话就不算数了呢? -本章完结- 第九十八章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新年快乐求首订) 罗罗见凌遥这个模样,怕凌遥误会齐滦,忙开口替齐滦解释道:“凌姑娘,王爷不是自个儿要走的,是宫里传下话来,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得知王爷今日从京郊大营回来,便想见见王爷,跟王爷说说话。” 罗罗抿唇道:“王爷好几日未曾回京了。大哥说,王爷今儿从营中回来,只回了宁王府拿了要送给姑娘的东西,就直接过来瞧姑娘了,连宫里都没去过呢。” 罗罗由衷的替凌遥感到高兴,王爷回京,都没去宫里给皇上请安,最先来了宁王府见凌姑娘,可见王爷心里是把凌姑娘看得极为重要的。 “这样啊。”凌遥听了罗罗的解释,心里倒是放心了,他不是无缘无故的离开就好,既然宫中太后传唤,他自然该去请安的。 不过,听罗罗说,齐滦一回京城,便最先来看她,甚至连宫里都还没有去过,凌遥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被人这般看重的滋味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罗姐姐,我有些饿了,有东西吃么?” 她只吃了早膳,后来便出去逛了一圈,又同齐滦一道回来,说了好些话,困了之后便睡觉,一觉睡到了下午,连午膳都没用,这会儿心思既定,便察觉到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 罗罗知道凌遥没用午膳,一直都被她备着呢,这会儿听凌遥说她饿了,忙道:“有的有的,我一直放在炭炉的顶子上替姑娘温着呢,这会儿还是热的,我去给姑娘端过来。” 罗罗转身便去隔壁屋子替凌遥端饭菜过来,凌遥也不便下榻,便靠在床榻上等着罗罗端饭来,结果罗罗刚一出去,凌遥就听见了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凌遥被门帘挡住了视线,也看不到外头是何人来了,不过,听那细嫩的声音凌遥也能知道,是凌嬛过来了。 很快的,外头的就打起了门帘,小雪同凌嬛就一道进来了。 凌遥一看凌嬛那睡眼惺忪的模样就知道了,凌嬛只怕也是歇了午觉刚起的。 凌遥招招手,让凌嬛到她跟前来坐着,然后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看凌嬛没有冻着,这才笑道:“嬛儿用了午膳没有?我正要吃点东西呢,嬛儿要一块儿吃吗?” “不吃了,遥姐姐,我不饿。” 凌嬛摇了摇头,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像个苹果一样,甚是可爱,一旁的小雪替凌嬛解释道:“嬛姑娘是用了午膳才睡的,定是不饿的,姑娘也不用让她,姑娘自个儿用吧。” 凌遥点点头,也不客气了,等罗罗端来饭菜后,她瞧了一眼,心里倒好笑起来,一碟子羊乳炖蘑菇,一碟子羊羔肉炒豆芽,一碟子脆笋粉丝汤,一碟子精米饭,还有几碟子精致点心,主厨房那边领来的随风院的伙食,是越来越好了。 凌嬛在一旁同雪狼玩了一会儿,那睡饱后还残留的困倦睡意才算是真正过去了,她便想起自己方才从回廊走过来看见的情景来,当下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凌遥,抿唇道:“遥姐姐,外面好多人啊。” 凌遥正大快朵颐吃得高兴呢,听了凌嬛这话,也没有多在意,随意笑问道:“哪里好多人啊?” 凌嬛想了半天,她想说,却说不出来,只好抿唇道:“就是很多人啊,都是、都是很黑很黑的人。” “很黑很黑的人?”凌遥听不懂了,转头看向小雪,她是同凌嬛一起进来的,想必凌嬛看见什么,小雪也应当是看见了的。 小雪见凌遥看向她,眼中还带着询问,便解释道:“奴婢同嬛姑娘一道从外头进来,确实看见院子外头有许多人,都是穿着黑甲的卫士。奴婢和嬛姑娘都没见过,还问了罗姐姐的,罗姐姐说没事的,那些都是宁王府的人,是宁王殿下留在咱们王府里保护姑娘的安全的。” 也是当时听了这话,小雪才没有多问的。 凌遥正好吃完了,用帕子擦净了嘴,转头看向罗罗,抿唇道:“罗姐姐,王爷留了人在王府里?” 穿着黑甲的卫氏,那不就是齐滦身边的铁甲卫么? 罗罗看了凌嬛一眼,她本来是想着等一会儿再同凌遥说这事儿的,没想到小姑娘嘴快,倒是先告诉了凌遥,不过,罗罗本来也没想着隐瞒凌遥,听凌遥问起,便笑道:“是,王爷走的时候,说是担心姑娘在王府里受欺负,怕再发生之前夜里的那件事,所以就留下了一百个铁甲卫在随风院外护卫姑娘。” 罗罗笑道:“王爷说了,姑娘还有伤在身,夜里也睡得并不安稳,本不该为这些事再费心的,他也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姑娘身边,便留下一百个人,还有我大哥,替姑娘应付那些在暗地里算计姑娘的人。这样一来,姑娘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凌遥听罗罗如此说了,微微垂眸,眼底划过一点笑意,还算齐滦想得周全,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她都说了她自己能应付的,没想到齐滦这么紧张她,还专门留了人在这里保护她。 凌遥听了这些话,纵不是齐滦亲口说的,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唇角噙了一丝笑,问罗罗道:“我回来之后发生的那些事,罗姐姐都告诉王爷了?” 她没同齐滦细说过,看齐滦这么担心她的安危,又留下这么多人来保护她,肯定是罗罗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告诉齐滦了。 罗罗点点头,答道:“姑娘睡着之后,王爷便来寻我,要我将姑娘回府后所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我便同王爷说了,王爷心里便很担心姑娘,因此走时,就特特留了这么些人在姑娘身边。” 罗罗看凌嬛和小雪在这里,回答凌遥的话时,便没有说得很细致,说了这些话后,便欲言又止的瞧了凌遥一眼,然后便开始替凌遥收拾碗筷了。 凌遥看罗罗不同寻常的举止,又见罗罗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她便转头对着小雪笑道:“我这会儿也该换药了,伤口不大好看,怕嬛儿看了害怕,你带她回屋去吧,这会儿外头下雪了,就别轻易带出来了,等天晴了再出来,也是一样的。” 打发走了小雪和凌嬛,凌遥这才看向罗罗,抿唇问道:“罗姐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看罗罗这个样子,她心里还在猜想,除了留人下来,齐滦趁着她睡着后,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什么事情呢? “凌姑娘,其实王爷在听我说完后,便对明王世子夜里来袭杀姑娘的事很生气,当时就决定要去明辉堂寻明王世子替姑娘出头的,” 罗罗见屋里没了外人,便对着凌遥直言道,“我怕王爷擅作主张惹得姑娘不高兴,便请王爷等姑娘醒了,同姑娘说一声再去明辉堂,但王爷执意要去。当时,王爷怕自己未回来时姑娘就醒了,所以就让我转告姑娘,说他知道姑娘有手段有法子能应付明王世子,但是姑娘有伤在身,他实在是舍不得姑娘为这些琐碎的事情操心,他能替姑娘处置的,便都要替姑娘处置了,也好让姑娘安安心心的养伤。” 原本王爷从明辉堂回来时,凌姑娘还未醒,这些话,王爷是可以亲自说给凌姑娘听的。但后来宫里传过话来,要王爷进宫去瞧太后娘娘,因此王爷没等到姑娘醒来便走了。 所以,王爷想要说的这些话,便也只有由她来说给姑娘听了。罗罗虽然没法子模仿王爷当时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但一字不漏的重复下来还是可以的。 凌遥确实是不喜有人不同她商量便擅自做主她的事情,但得知齐滦这么做时,她倒也没有生气,齐滦只是要帮她出气而已,他也是一番好心。 何况,他说的那句舍不得让她如此操心,确实戳中了她的心,让凌遥觉得,齐滦此举甚是贴心,还有一种极为看重她的意思,让她觉得甚是受用。 凌遥想到齐滦这般体贴她,心中便觉得很甜,唇角不由得添了一抹浅笑,她抬眸看向罗罗,问道:“罗姐姐,王爷怎么处置凌珏的?” 凌遥问的这事儿,齐滦回来后就陪着凌遥了,没同罗罗说起这事儿,但蔡桓因为兴奋,当时就拉着罗罗绘声绘色的学过一遍了,眼下听凌遥问起,罗罗便笑答道:“王爷带着百十铁甲卫闯进明辉堂,让蔡大哥和几个铁甲卫一道将明王世子打了一顿,蔡大哥说,王爷还亲自踩断了明王世子的腿呢,也算是替姑娘报了仇了!” 还好姑娘没有生气,看来王爷的那几句话确实是说到姑娘心上去了。 罗罗回想起蔡桓说起的情景,满眼都是笑意,她道:“蔡大哥说,王爷还让人去请了明王回来,亲自同明王谈往后如何安置明王世子的问题呢!蔡大哥说,王爷要把明王世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明王世子又来害姑娘,听蔡大哥说,明王拗不过王爷,也不敢得罪王爷,只得应了王爷,等明王世子养好伤之后,就让明王世子跟着王爷走。” 罗罗将蔡桓跟她描述过的场景,都一一说给凌遥听了,凌遥垂眸笑道:“凌珏说得对,他这确实是在仗势欺人呢。” 罗罗笑道:“仗势欺人又如何?王爷看重姑娘,自然是要替姑娘出头的!那明王世子欺负姑娘的时候,不也是仗势欺人么?像世子那样的人,就得王爷来收拾他,也好叫他知道,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凌遥听了罗罗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些,眼里星星点点的皆是甜蜜之意:“可惜我没瞧见这场好戏。罗姐姐,蔡大哥还同你说了些什么,你都讲给我听啊。” 见凌遥喜欢听,罗罗也笑着将明辉堂的事又同凌遥说了起来:“有一件事儿,姑娘听了心里肯定是高兴的。那凌玥姑娘见王爷如此对待她的亲弟弟,自然是心疼的,便含泪求了王爷几句,王爷听了生气,便斥责了凌玥姑娘几句,还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同凌玥姑娘澄清了那件事。” 罗罗道,“王爷说,他从前同凌玥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将来和以后,也不会同凌玥姑娘有任何的关系的。姑娘,你瞧,我就说王爷的心思是只有姑娘的呢!” 凌遥抿唇微笑,他的心意她当然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同凌玥说这样的话,倒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她心里头自然还是高兴的。 凌遥垂眸笑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便又问道:“罗姐姐,王爷对凌珏这么狠,父王真的就听之任之,对王爷的要求都答应了吗?” 她一开始怕人看出破绽,在必须提及凌鼎的时候,都会称其为父王,后来叫的顺口了,但凡提起凌鼎,也就直接喊了父王。可她心里,自然是对凌鼎一丝感情都没有的。 “姑娘不必忧心,” 罗罗抿唇笑道,“明王爷回来的时候,明王世子都已经昏迷多时了,就是明王爷想怪,也是不敢怪的。咱们王爷深得皇上看重,明王爷就算是王爵之身,那也是不能跟王爷相提并论的。何况明王世子有错在先,王爷所为之事也是合情合理的,纵使霸道了些,只要皇上不理会,明王爷也只好认了。” 罗罗道,“王爷走时就说过了,明王世子那里,王爷已经派了人日夜守着,只等他的腿一好便带着他去京郊大营,绝不会容他再耍什么花样的。而明王爷那里,王爷也自信能够压制得住,何况,王爷说,凌珏这回是废了,他已同明王爷说了,让王妃再给她生个儿子便好,只要再有嫡子,这明王府的世子之位便是这个嫡子的。而凌玥姑娘那头,姑娘就更不必担心了,有外头的一百个铁甲卫在,明王府绝没有人再能来随风院打扰姑娘的!” 凌遥闻言,心中点头,齐滦确实样样都替她想得很周全,齐滦踩断了凌珏的腿骨,凌珏不能走也无法出门了,就算是他养好了伤再出去,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有齐滦的人在凌珏跟前寸步不离的守着,凌珏便是想派人来害凌遥也不成了,而等他腿伤好了之后,他就被齐滦直接带走了,更没法来袭扰凌遥了,齐滦这么一处置,当真是替凌遥解决了个大麻烦,替她省事儿不少。 现而今,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养伤了,哦,对了,还有之前答应过的,助齐氏有孕生子,不过,这事儿到底不急,还是要等她将腿养好些再说。 凌遥想到此处,神色一动,便开口道:“罗姐姐,你带我出去瞧瞧,我看看他们是怎么在外头守着的。” 一百个铁甲卫,虽说她这随风院在明王府的偏僻东北角落里,院子外头还是有一些空地的,而且,院后便是明王府高高的围墙,但是一百个人日夜都守在这里,也是需要地方安置的呀。 一百个人要吃要睡,也不知要如何安置,难不成,吃的用的,也要凌鼎负责么? 罗罗有些迟疑:“可是,姑娘,外头在下雪啊——” 她怕凌遥这会儿出去冻着了。 凌遥闻言却笑道:“无妨,多穿些便是了,我也不去外头,只在廊下看看便好。” 罗罗也知道,凌姑娘不出去看看肯定是不放心的,是以,她也没有再阻拦,转身去寻了厚实的披风来给凌遥穿上,又将凌遥抱到轮椅上,收拾妥当之后,才将裹得严实的凌遥带到了屋外头。 凌遥从她门前的回廊往院门口张望,果然在雪花纷飞之中分辨出了院门口站着的铁甲卫。 铁甲卫皆是黑甲在身,头盔在雪中泛着锋利的冷光,凌遥看着他们列阵在自己院前,神色微微有些恍惚,那本该是上阵杀敌,保护齐滦的铁卫,却被齐滦置于明王府中来保护她的安危。 齐滦待她的这一份心意,不可谓不重。 罗成就守在院门口,见东边的屋子门帘微动,而后就见凌遥同罗罗一起出来了,之后又看凌遥在回廊下冲着他这边张望,他便以为凌遥有事吩咐,便从院门口冒雪到了廊下,问凌遥道:“凌姑娘可是有事?” 凌遥正巧心里关心这一百个铁甲卫的安置问题,见罗成自个儿过来了,倒也省得她开口寻人,便顺着罗成的话问道:“罗大哥,这一百个铁卫在明王府,吃喝怎么办呢?你们王爷是如何安置你们的?若是将你们放在这里时日久远,你们总不能日日守着我这个院子不休息吧?” 原来凌姑娘是关心这个,罗成跟着便笑道:“凌姑娘不必担心。我们王爷都安置妥当了。” “这一百个人分作两班,日夜值守,吃喝用度皆不用明王府的,都算是我们王爷的。王爷在走前便在四周探查了一遍的。发现姑娘的随风院后头便是王府的围墙,而翻墙出去,只隔了一条街便是一空置的宅院,王爷便命人将那宅院的主人寻了来,将那宅院买了下来。王爷说了,铁甲卫不值守的便在宅院中的厢房休息,也请了人在厨房,到了该用饭的时辰,自有人从这院墙后头翻进来送饭的。” “这么兴师动众的?还翻墙进来送饭?” 凌遥听得咋舌,齐滦为了护着她,还真是不惜血本,竟然这么大手笔的花钱,她抿了抿唇,又问道,“我父王知道你们这么干吗?” “知道啊,明王爷说了,只要王爷觉得好觉得方便就行,他没话说的,” 罗成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左右明王爷都不敢回绝我们主子的,姑娘只管安心便是。而且,我们有规矩,出入都不走前边的路,也不会去明王府的后院乱走,我们若是有事,只会从姑娘院子后的围墙翻出去就行,绝不会打扰姑娘和明王府女眷的休息和生活的。” 罗成都如此说了,凌遥又看他们也确实安置的很好,并没有因为这事儿受委屈,凌遥也就放心了。 她坐在廊下,望着院中肆虐的风雪,原本早起时她就吩咐了罗罗的,院中积雪不必除去,就那么铺着就好,这会儿又落雪后,雪花又直接落在了先前的积雪上,而她身边都是齐滦的人,再不似之前那些时日只有她和罗罗两个人了。 所有的一切齐滦都替她安排好了,她的身边也都是绝对有能力保护好她的人,只是可惜,唯独齐滦不在她的身边,而在这样的时刻,她偏偏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了。 凌遥不说话,一旁的罗罗和罗成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罗罗见凌遥忽而落寞下来的眼神,心里猜到几分凌遥的心思,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和凌姑娘才说开了各自的心意,还没腻歪一会儿就被迫分开了,别说凌姑娘心里不舒坦,便是她瞧着也替凌姑娘心疼。 凌遥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转头看向罗罗和罗成,她眸中点点亮光闪动,就听见她问道:“王爷走时,有没有同你们说过,他何时会再过来?” 这话齐滦倒确实嘱咐过罗罗和罗成的,罗罗和罗成对视一眼,罗成决定让妹妹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罗罗才笑着对凌遥道:“王爷说了,只要得了空,便会再来看姑娘的。若是太后娘娘病情好转,明日就能来,若是三五日内不能好,王爷也会抽空出宫来一趟的,最多三五日,请姑娘耐心等他。” 凌遥抿了抿唇,罗姐姐这话说的,好似她迫不及待要见齐滦似的。 一旁的罗成见妹妹把最重要的事儿漏掉了,心里头便有些着急,罗罗刚说完,他便跟着补充道:“王爷还说了,等他再来的时候,要给姑娘带来一个惊喜的。只要天气晴好,王爷便能把这个惊喜送给姑娘,为了这个,王爷都筹谋好些时日了。” 凌遥被罗成的话勾得好奇,便问道:“什么惊喜啊,天气不好还不能有?” “因为天气不好就不能出门啊,这个惊喜只能出了门才有的。” 罗成说完这话,罗罗却忽而打了他一下,罗成不解其意,看向罗罗,却发现罗罗瞪着他,罗成立时惊觉,自己好像透露的太多了,说漏嘴了。 主子明明吩咐过的,不能给凌姑娘透漏得太多了。 凌遥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个惊喜是要出门才能有的啊。这么说,不是在明王府里就能有的?” 这会儿,罗成暗自懊恼自己说漏了嘴,便闭紧了嘴巴不肯再回答凌遥的话了,而罗罗更是对于凌遥的问题充耳不闻,拒不回答。 凌遥看自己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为难他们兄妹了。 既然齐滦有心准备了惊喜送她,她要是知道了,大概也没有惊喜的感觉了。所以,还是不问的好,等日子到了,她自然就能知道了。 就说她自己,不也是瞒着齐滦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送给他作为惊喜的么? 凌遥重新将目光投向庭院里,她之前留下的为了威慑凌珏以及一切对她怀有企图心的坏人的那十具尸体,这会儿依旧硬邦邦的杵在原地,也已经被挂在那里。 只是,到底今日的雪是停了一两个时辰的,所以,那些尸体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是也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了,这会儿凌遥都能闻到那些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了。 虽然这会儿又下起雪来了,但此时尚不知这风雪会持续多久,若是时辰不长,这些尸体肯定会继续融化,到时候恶臭必然更加难闻;就算风雪又持续一夜,便是到这尸首在此冻住的时候,也还是会有一段时间的,恶臭想必也不会立时就没了—— 凌遥想到这里,敛了唇边的笑意,看向罗罗和罗成道:“罗姐姐,罗大哥,院中那些尸首臭得很,现在就将它们烧了罢。” 罗罗错愕道:“姑娘不是说,留着它们还有用处的么?” “我本想着留着它们用以震慑凌珏,又想着用它们的尸油来喂那些老鼠的,可如今看来,王爷样样都替我想的这么周全,有王爷的安排,又有罗大哥和诸位铁卫的保护,我大概是用不到这些尸首了,” 凌遥笑答道,“所以,与其留在这里发臭,还不如烧了了事呢。” 罗罗想了想,也觉得凌遥说得在理,想起西边屋子里那些老鼠,又问道:“那姑娘要不要一并连西厢的那些老鼠也处理了?然后把屋子打扫干净?” “这倒不必,”凌遥想了想,答道,“我留着那些老鼠还有些用处。等我用过些时候来用它们做一件事儿,那之后再处理掉吧。” 那些老鼠吃过尸油,撕咬过活人,吃过人肉,已经不同于寻常的老鼠了,凌遥想将老鼠解剖来看看,而且,她还想将老鼠体内的血给提炼出来,那些血中有细菌有毒,是不错的炼毒原料,她想要留下来,所以,不着急先处理它们的。 罗罗历来都是听凌遥的安排,听凌遥如此说了,她也不再细问,只转头看向罗成道 :“大哥,凌姑娘说要烧掉那些尸体,你找几个人去做吧。” 姑娘身边只有她时,自然是姑娘吩咐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的,不怕苦不怕累,可是眼下大哥在这里,还有一百个铁甲卫在外头,这些人不用白不用,她才不要自己傻的跑去处理那些尸首咧。 虽说她不怕尸首,但是那么脏那么臭,她还是能不去接近就不去接近好了。 罗成倒是没二话,点点头接下了这个活儿,只是,他望着院中的尸首有些犯难,不自觉的出生嘀咕道:“这尸体湿答答的,怎么烧得起来呢?” 他也是常上战场的人,战争之后也没少清理过现场,但是因为环境或者天气的局限,烧尸体这种事儿都是很少做的,最常做的就是刨个坑儿将尸体给埋了,要说这烧十具湿答答的尸体,他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凌遥听到了罗成的嘀咕,兀自一笑,开口说了几句话,教了罗成个法子,罗成顿时领悟,当即笑道:“多谢凌姑娘指点,我这就去办。” 凌遥看着罗成跑到院外,招呼了几个人进来抬尸体,她的唇角勾起笑来,等这尸体都被烧了,她就不必再忍受这院中臭气熏天的味道了,冬日空气冷冽,冬风一吹,等这一夜过去,想必明早起来,这院中便不会再有丝毫的恶臭留下了吧? 凌遥含笑看向罗罗:“罗姐姐,咱们进屋去吧。” 早上齐滦来时,给她换过药了,这会儿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伤处也该再换药了。 “哎,好。”罗罗答应一声,推着凌遥进了屋中。 * 凌鼎从齐氏的秀水阁出来之后,便又回到了明辉堂中。 他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凌珏,莲童替凌珏医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 奈何凌珏醒了之后,得知了自己的情形,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几乎陷入癫狂的状态里,大吵大闹的,谁都控制不住。 尤其是见到了凌鼎之后,凌珏更是对着他怒骂不止,一点都不配合莲童的治疗,后来,凌鼎无奈,只得离开明辉堂,让女儿和莲童留在那里安抚凌珏,他就一个人先回了回真堂。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莲童就回来了。 凌鼎见莲童回来,忙起身迎上去问他:“珏儿怎么样了?他的伤你都处理好了么?他还在闹么?” 他在那里,珏儿看见他就会想起陆妃,激怒之下,自然有些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了,再加上珏儿又受了伤,他又没能及时来救珏儿,想必儿子心里对他是又恨又怒了,他也只好先避开了。 “王爷放心,世子的伤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也上过药了,只需要静静休养好了,方才王爷走后,我同玥姑娘一同安慰世子,世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我回来时,嘱咐过玥姑娘的,等药汤好了,服侍世子喝了药就好了,那药中我加了宁神之物,只要世子饮下,能够安睡到明日,自然心神稳定,不会再那么吵闹了,” 莲童温声道,“世子还不知道今日他昏迷后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心里还只是怨怒王爷而已,没有大碍的。我的想法,是等世子的伤情稳定些之后,再告诉世子这些事,免得影响了世子的情绪,于世子的腿伤恢复无益。” 莲童抿唇又道,“我回来时,也悄悄同玥姑娘说过这个想法的,玥姑娘也答应了我,暂且不告诉世子这些事,她也只管照顾世子,这些事什么时候说,还是看王爷的意思。” “若是能瞒着,自然是要先瞒着的,”凌鼎道,“只是,珏儿身边还有宁王的人,珏儿日日瞧见这些人,心中又岂会没有一丝怀疑呢?” 莲童闻言,微微勾唇道:“这倒是无妨的。这个我已替王爷想到了,也已同世子说过了的。我告诉世子,说这些人只是派来监视世子的,不许世子再害遥姑娘而已,丝毫没有提那件事,世子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有精神的时候,还瞪了那些人几眼的,只不过,还不敢出声骂人。” 想来世子是被宁王的人打怕了,没那个胆子骂人了。 “这就好,这就好,”凌鼎叹道,“别的事情都可以先缓一缓,只是珏儿的腿伤,要先替他治好了才行,否则的话,我怎么对得起蝶儿呢?她同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陆蝶是陆王妃的闺名,即使陆妃已死,凌鼎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顾念她的。 莲童听了凌鼎这话,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王爷既然这么在意世子,难道就真的看着宁王把世子带走么?” 他其实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之前总是有人在跟前不便相问,如今回真堂内室中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莲童就开口相问了。 “王爷,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难道有什么想法,您还不能对我说的么?” 见凌鼎垂眸沉默,不像是没有主意的样子,莲童便忍不住追问道:“王爷,您既然舍不得世子,那就该想法子救他啊,若是真让他跟着宁王去了,便是我治好了他的腿伤,只怕将来上了战场,那也是九死一生啊!” 凌鼎沉默半晌,才抬眸看向莲童道:“非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现在说起这件事还为时尚早。我当然舍不得珏儿受那样的罪,但是宁王那边,我也同样得罪不起。便是我想救珏儿,也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救,我只能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等珏儿的伤好了大半,等宁王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会儿,才是绝佳的时机。” “所以眼下,什么都不能急,不仅我要有足够的耐心,便是珏儿,也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莲童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眸一亮,道:“这么说来,王爷是真的想好了法子救世子了吗?” “确实如此,不过这法子实施起来还得珏儿配合,所以要等他伤好了些后,我找个机会同他说了内情,等他心情平复之时才能执行,”凌鼎道,“只不过,我一旦成功救了他出去,我能保住他的性命,却保不住他的世子之位了。再往后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回真族人皆地处云南,云南又毗邻南疆,南疆人擅蛊会毒,凌鼎身为回真族长,自然也知道一些,再加上莲童是回真教中的巫医,用毒更是不在话下的。 等时候到了,凌鼎会知会凌珏身边的陆风,陆家在南疆这么多年了,对于毒术也是有涉猎的,陆风是陆家派来的高手,到时凌鼎只需跟陆风里应外合,将宁王放在珏儿身边的人全都毒倒,他便可以制造出陆风带着珏儿逃跑的假象,然后,他暗中派人将珏儿送往云南,到时候山高水阔,珏儿自然就可逃脱了。 至于接下来如何安排珏儿,到时候时间充裕,凌鼎自然还有更多的时间用来谋划此事。 所以,他才说,凌珏的命绝能保得住,只是这世子之位,等凌珏逃掉了,是绝保不住的。 莲童见凌鼎如此笃定,心中便信了几分,听凌鼎所言,又开口道:“让世子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这个世子之位,不要也无甚关系。王爷在京城是王爷,在云南,那就是主座大人,世子不能待在京城,却可以回云南去,世子是王爷的嫡长子,将来王爷回不了云南,这掌教之位,自然就是世子的。到时候,有世子潜在云南与咱们共谋大事,何愁不能让王爷脱离枷锁,重回云南呢?” 凌鼎微微眯眼,眼中闪过几道寒芒:“你说的没错,只要珏儿能活着,他就是我的希望。我不能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替我去做,替我去完成。” 所以,为了他的理想,凌珏是绝不能落在宁王手里的。 -本章完结- 第九十九章 王爷肯定会很喜欢的(新年快乐求首订) 莲童点点头,沉声道:“王爷既然决定了,如若到时要求我做些什么,我必然鼎力相助。只是,到时王爷的计划须得妥当些,还要周密些,不能被宁王提前查知了,更不能走漏了风声。就是事后,也不能让宁王给查出来这事儿是王爷谋划的。还得让宁王怀疑不到王爷身上来才好啊。” 他跟着王爷十年了,从云南到京城,他应算是王爷身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 王爷入京五年,蛰伏五年都没有异动,此番为了世子动这一番心思,实是为了保住世子的性命,但莲童也不希望会坏了王爷多年蛰伏的计划,让人察觉到王爷的筹谋,甚至不能让元熙帝知道王爷心里头是并不甘心留在京城的。 “你放心便是,”凌鼎站起身来,走到窗格前,望着回真堂庭院中肆虐纷飞的大雪,他的眼中微微现出几分怀念的神情来,“我既然心中有了法子,自然会想到如何善后的。我要保住珏儿的性命,也绝不能得罪了宁王。宁王现而今这般看重遥儿,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替遥儿出头,他本身跟珏儿之间是没有仇怨的,所以,我只要对遥儿好一些,对她做一些补偿,宁王自然会满意的。” 凌鼎抿着唇,他在京城五年了,仍是不惯这里四季分明的天气,云南多好,从没有这么大的雪,他不喜欢下雪,就喜欢云南温暖的四季和那永远都是暖意融融的太阳。 “说起来,宁王怎么就看中了遥姑娘了呢?” 莲童不知内情,想起这事儿便觉得纳闷,转念想了想,他又道,“不过,王爷说得也是。遥姑娘不过是府里的庶女,虽然失了母亲和弟弟,想来王爷做些补偿,她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再说了,宁王如今又还不曾娶妻,既然宁王喜欢遥姑娘,王爷不如将遥姑娘许给宁王,这样一来,咱们明王府不就攀扯上了宁王么?到时候,宁王是王爷的女婿,若是他一朝得势,念及岳丈的情分,说不定,便放王爷回云南去了呢?” 元熙帝明年就四十岁了,先帝四十岁的时候,正是立太子的时候。若是比照先帝,元熙帝就该在明年立太子了,虽说,如今萧皇后也有嫡皇子,可是,这嫡皇子齐溢在元熙帝跟前的恩宠和被元熙帝看重的程度到底还是比不上宁王的。 在京中观察了这么几年,莲童还是觉得,宁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而一旦宁王被立为太子,明王府里嫁过去的遥姑娘便是太子侧妃,还可能成为太子妃。 等元熙帝一旦没了,太子登基为帝,也许,王爷不会耗费任何心力,就能从新帝那里求得恩典,顺利回云南去呢? 若是真的遂了他们的心愿,又何妨再等上几年呢?毕竟,若是按照他们现在的势力,想要回云南去,那就只剩下硬拼这一条路了。 若非万不得已,他和王爷都觉得,最好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五年前就走不通了,往后也未必走得通啊。也正因为是前路渺茫没有希望,王爷才会如此颓废,日日寻花问柳破罐子破摔,虽有筹谋,却是无路可走的。 如今,世子折腾出来的这个变故,倒是让他们意外搭上了一条线,莲童又怎能不替王爷高兴呢? 凌鼎听了这些话,转头看了莲童一眼,到底是跟了他十年的心腹,莲童还是比任何人都懂得他的心思啊。 “你说得不错,我也正是这样的想法,”凌鼎抿了抿唇,狭长的丹凤眼眸里闪过一丝暗光,他复而又将视线放到了窗格之外,他道,“所以,为今最重要的事,便是你要好好医治珏儿的伤,替我稳住珏儿的情绪,然后,我才能在这边放开手的补偿遥儿,让宁王瞧见我的诚意。” 还有玥儿那里,她这样一心一意的想着宁王是不行的,为了防止事情有变,他还是要按照之前同齐氏所说过的那样,在晚上寻个机会同玥儿去谈一谈,他要摸清楚女儿的心思,也好叫女儿知道他的心思,这样一来,事情才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往下进行。 莲童对着凌鼎的背影深深一礼,他坚定道:“王爷放心,我必会倾尽我毕生所学,替世子医好他的腿,替王爷稳住世子的情绪。” 莲童回来,本就是为了向凌鼎禀报凌珏如今的情形的,至此时,他话已说完,心中惦记明辉堂里的凌珏,便未等凌鼎开口,直接又道:“王爷,世子的腿伤严重,身边又没有个可靠的人服侍,那些小丫鬟手上没轻没重的,也不好叫她们近身服侍世子。所以我想搬到明辉堂去,一则可以陪伴世子,二则,我也好就近照顾世子,世子身上若有什么不好的,我也能及时知道,总比我两边来回跑要方便得多。” 世子身边的人都被宁王打伤了,就算没有世子伤得那么严重,要想完全恢复也得半个多月的时间,裕德临时调到明辉堂服侍的人,莲童怕凌珏不喜欢,又会闹起来,他反正是要照顾病人的,搬去明辉堂住着,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 凌鼎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听莲童这样说,他自然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就见他点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我一会儿就命人将你的东西搬到明辉堂去,有你在那边照顾珏儿,我也能放心些。” 莲童道:“那多谢王爷替我费心了。我就不在此耽搁了,我还是去世子身边守着得好。也好让玥姑娘回去歇着。” 凌鼎点点头道:“你去吧。” 凌鼎想了片刻,又吩咐莲童道,“你去明辉堂中,若是瞧见了玥儿,你便告诉她,她回明珠阁休息好了之后,便派个人到回真堂来告诉我,我有话要同她说的。” 莲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回真堂,往明辉堂那里去了。 用过了晚饭,凌鼎才在回真堂里等到了凌玥派来的人。 他早就等着了,此时见了来报信的小丫鬟,略略收拾了一番就同着凌玥派来的小丫鬟往明珠阁而去。 过了垂花门,又穿过几处回廊,走出了临水的石桥,凌鼎便到了嫡女的秀水阁外。 凌鼎站在秀水阁外,闻着阁中透出的与明辉堂里一模一样的幽幽香味,心中多少添了几分感慨,陆妃在世时,就不爱熏香,在云南时,到了冬天的时候,她便喜欢在院中摆出一个炭炉来,然后将炭炉四周围满云南特有的青花木,陆妃说,青花木经过这样烘烤出来的味道,她很喜欢。 凌鼎记得,那时节里,陆妃的院子里确实是弥漫着甜甜的香味。 珏儿和玥儿那时候虽还小,但对此也是有印象的,自从王府落成,这几年每年冬天,他的一双嫡出儿女都会学着他们的母妃这样做。 京城不比云南,云南的冬日不冷,所以陆妃是在院子里烘烤青花木。 京城一到了十月便冷得很,珏儿和玥儿便把炭炉都搬到了内堂中,自然烘烤青花木也就在内堂进行了,这样一来,屋子里自然是又暖又香的。 只不过说来也怪,这出自云南的青花木在云南时被烘烤后是甜甜的香气,到了京城之后,就成了这般深远的幽香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凌鼎嗅着这从明珠阁内堂溢出来的一点幽香,在秀水阁门前站了片刻,才抬步往秀水阁内堂而去。 凌玥才从明辉堂回来不久,她回来用了晚饭后,想起在明辉堂时莲童转告给她的话,也就歇息了两刻钟,便不想让凌鼎久等,直接就派了人去回真堂请凌鼎过来了。 凌鼎进来时,凌玥亲自迎了上去,替凌鼎解下斗篷,等凌鼎坐定后,她又亲自给凌鼎沏茶,凌鼎不忍女儿忙碌,便柔声道:“玥儿,你坐着吧,让丫鬟们来做是一样的。” 凌玥也没有推辞,依言坐在凌鼎下首,凌鼎看了看凌玥,见凌玥妆容精致,身上虽是在家的家常衣衫,却仍是娇美可人的模样,不禁心生感慨,不过才几年而已,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就长成了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了啊! 他看凌玥这等的相貌,觉得嫡女就该与年纪相仿的皇子相配,又何必非要嫁给大她几岁的宁王呢? 凌鼎眼中含着几分感慨,却问凌玥道:“你才从明辉堂回来,珏儿如今怎么样了,还好么?” 提起凌珏,凌玥就有些伤心,可她之前哭的太多了,眼睛都哭肿了,才重新洗脸又梳妆过的,此时不好再哭了,便微微红了眼睛,答道:“父王放心。珏弟虽然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但莲童大人说不必担心,这几日只要一直昏睡便好。醒着反而会很疼,也不利于伤情的控制。不过,莲童大人确实医术高明,我在那里时,瞧见珏弟并没有喊疼,想来,有莲童大人在,珏弟的伤肯定会好起来的。” 凌玥本来很担心凌珏的腿将来就算好了也会废掉,但经莲童解释之后,凌玥也就不那么担心了,莲童大人同她说过了,只要凌珏配合治疗,他的腿就不会被废掉的。 凌玥不用担心凌珏的腿了,她心里便一直在悬心凌珏往后的处境,当着凌珏的面她不敢多说什么,便是有心想求莲童劝一劝她的父王,看看能不能改变主意,她也做不到,毕竟宁王的人一直看着他们,她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跟莲童多说什么。 因此,此刻在她自己的明珠阁里,没有外人在,只有她同凌鼎两个人,有些话,她就想问一问凌鼎了。 “父王,您是真的打算等珏弟伤好之后,让宁王的人把他带走么?”虽然这几年,父王待他们姐弟也有些冷淡,但是凌玥仍是不敢相信,父王会真的对珏弟这么狠心。 见左右无人,女儿又是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凌鼎没有理由同女儿说谎,也为了让女儿能够安心,他便抿唇答道:“玥儿不必忧心,父王不会把珏儿交出去的。父王已经想好了法子了,只是眼下时机未到,父王还不能动手而已。总要等你弟弟伤好了之后,父王将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才能行事。玥儿,我今夜同你说这个,是信任你,也是希望你能够安心。” 看女儿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显然是对他的话有所震惊,凌鼎便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才又道,“珏儿的事情,父王自有主张,他好歹是我的亲儿子,父王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父王肯定会寻个最妥当的法子来保住他的性命的。玥儿放心吧。” 得了凌鼎这话,凌玥就放心了,这事她无能为力,唯盼着凌鼎说话算数,将来真的能安排好凌珏的退路。 只是—— 凌玥抿了抿唇,道:“可是父王保下珏弟,那宁王殿下那里追究起来,该怎么办呢?” 凌鼎不答凌玥的话,却反而笑了笑,反问凌玥道:“玥儿是不是很喜欢宁王啊?” 见凌玥一怔,复而垂眸不答他的话,凌鼎心中了然,他笑道:“其实这事玥儿也不用担心。父王既然能想到办法,自然会有完全的准备,到时候既能保下珏儿,又能不牵累明王府上下人等,更不会让宁王察觉到此事与父王有什么关联的。” 凌鼎微微一笑,到时候他暗地里送走珏儿,在宁王那里不过只咬死一句话,就说是珏儿自己逃了,宁王又能拿他如何呢? “只是——” 凌鼎说到此处顿了顿,才抬眸静静的看着凌玥道:“只是我心里担心玥儿你。我担心你一时犯了糊涂,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凌玥闻言一愣,抬眸看向凌鼎道:“父王这话何意?我素来小心,又怎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呢?” 她自问自己也算是谨慎小心的人了,比起她那个冲动莽撞性子激烈的弟弟,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凌玥不明白,对于她,父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凌鼎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素来小心的,你的性子也稳重。旁的事情我都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你为情所困,做出什么有损你自己的颜面,却又得不到好处的事情了。父王也是怕你吃亏啊。” 到时候若凌玥一失足造成什么恨事,很可能会连累明王府的。 凌玥听到这里,心里有话想说,刚要开口,却见凌鼎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凌玥见此情景,也只得咽下要说的话,耐着性子将凌鼎的话听完。 但听凌鼎又道:“你与宁王的那些事,我已从王妃那里问到了。这些事我从前皆不知情,也是如今才知晓你竟然看上宁王了。玥儿,今日在明辉堂中,你也应当瞧出来听出来了,宁王对你没有一丝情意,你就该放手,不该继续纠缠下去。你的年纪也不算大,难道还怕往后找不到更好的夫婿么?” 提起此事,凌玥便觉心伤,她拧着眉头道:“父王既然知道了,为何觉得是我一定错了呢?若非遥姐姐强插一脚,我与宁王必不至如此。宁王是因为遥姐姐,这才要否认当年旧事的,我不信他没有对我说过那些话!” 她还是坚持认为齐滦对她说的那个解释是他的托词,就因为他喜欢上了凌遥,大概是怕凌遥生气,所以才一意要抹杀掉他们之间的过往的,一定是这样的! 明明、是她先喜欢上宁王的啊。 凌鼎闻言,叹了又叹,他道:“玥儿,事已至此,你还纠缠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不管过去如何,宁王由始至终都不曾对你留意过,他如今喜欢和看重的人是遥儿,也并不是你。何况,珏儿做下的那些事情惹他生怒,他又岂会再来喜欢你?他如今伤了你的弟弟,又并不将你放在眼里,你又何须如此低下卑微的再去惦记他呢?” 凌鼎这几年只是对嫡女冷淡了些,但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入京的这五年里,嫡女除了偶然跟着齐氏出门,或者去永安侯府做客之外,与宁王府是一概交集都没有的。而宁王对嫡女更是没有什么表示,更不要说宁王对嫡女绝没有对庶女那般的维护和看重了。 所以,凌鼎觉得这些所谓的过往都是嫡女自己臆想出来的,他还是相信齐氏的话,觉得嫡女对宁王到底是一厢情愿的。因此,才有心来劝劝她。 凌玥本就是蕙质兰心的人,她能听懂凌鼎的话,她也知道凌鼎话中劝她的意思,看来,她虽有一腔执念,可连父王都是不支持她的了,这么说来,她同宁王,是不能在一起的么? 凌玥沉默半晌,忽而抬眸看向凌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父王的意思,是叫我不要纠缠宁王,父王的意思,是想要把遥姐姐许配给宁王殿下吗?” “玥儿,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父王这也是为了你好,”凌鼎温声道,“我已同王妃说过了,要抬举遥儿的娘张氏为府中侧妃,遥儿也将成为侧妃之女,我这也是为了安抚遥儿,安抚宁王之意。你心里清楚的,为了珏儿往后,咱们绝不能再惹怒宁王了,也不能让遥儿不高兴。如今的一切事情,都要以不得罪宁王为前提。” “父王的话,我听明白了。” 凌鼎看着乖巧顺从的嫡长女,想起早逝的陆妃,他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便又柔声道:“我知道老太太已经想着你的婚事了。只是老太太远在云南,京城的情形瞬息万变,许多事情她都不是很清楚,你也不要都听老太太的话,你的婚事,只有父王才能替你做主。你年纪还小,眼界不宽,难免有失偏颇,往后这些事,你都不必管了,既然已定了在太后寿宴上献舞,那你就只管安心预备你的献舞即可。” “旁的事情,父王会替你安排好的。” 女儿不能配给宁王,如今太子还未定,除了宁王之外,便是四皇子最有可能了,要是女儿配给四皇子,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论四皇子或者宁王哪个嫡皇子上位,他都是太子的岳丈,这岂不是能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老太太的眼睛总是盯在内宅,一心以为把女儿往高处嫁便是好事,好像明王府的希望就都系在了女儿一个人身上似的,这让凌鼎颇为不悦。便是老太太这样的想法,以至于把女儿养成了这般眼高的性子,竟一心一意奔着宁王去了。 难道他这个亲儿子,在老太太眼里就这么不顶用么? 凌鼎不能让这事儿持续发展下去,如今府中情势不比以往,很多事情他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问了。因此,女儿的婚事,他也是该费费心了。只不过,也并不必要费太多的心思。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女儿不要再惹怒了宁王了,只要不触碰到遥儿和宁王的婚事,别的一切都是好商量的。 凌鼎又心想,老太太虽然有些太宠女儿了,竟将这种事都交由女儿自己决定,倒是让女儿白白伤心一场,但是撇开这个不说,凌鼎觉得,老太太心里择定的这两个人选倒是不错的,如今,就看女儿能不能顺利嫁给四皇子了。 凌鼎从没有管过凌玥这些事,自入京以来,凌玥的大小事务要么都是老太太决定的,要么就是她自己拿主意,凌鼎是从不插手的。 今夜凌鼎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凌玥心中生疑,她怕是齐氏暗中搞鬼,便又抿唇试探道:“父王从前从不在意这些小事,我的婚事一向都说了是老太太做主,和王妃一块儿商量着办的,怎么父王如今要管着了?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怕这事琐碎,累着父王了。” “累着倒是不会的,有王妃帮衬,父王怎会累着?” 凌鼎知道女儿这话的意思,他也不瞒着凌玥,直接笑道,“从前我确实是忽略了这些事情,对你和珏儿的事都不甚上心,我那时以为,你们俩能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可如今珏儿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回来,我就在想,我恐怕不能对你们放手不管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的明王府只怕就要被珏儿折腾没了。” 凌鼎敛了笑意,沉沉的望着凌玥道:“所以说,从今往后,府里的事,你和珏儿都只能听我的安排。若是我不在,你们就去找王妃,她自会转告给我的。只是要切记不可擅作主张才好。” 从前他觉得返回云南再也没有希望了,又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伤了元气,所以便只管流连于女色美人之中,只盼着这样就能够逃避这些一直让他痛苦不堪的事情。 他整日都在外寻欢作乐,府里的事情都不管了,自然他一双儿女的事情也懒得插手,任凭老太太做主管教嫡女,而嫡子,也是由着他自己的性子胡乱闯祸。 可是如今,宁王看重他庶女的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希望,让他看到了能够顺利返回云南的曙光。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来之不易的希望,他要重新振作起来,重新为了这件事开始筹谋,也不枉他蛰伏了五年时间,不枉莲童这些年暗地里为他所做的准备。 就为了这份希望,他便要重新开始掌控府中的人和事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够影响到他返回云南去的大业。因此,也只有他重新回来掌控这一切,才能保证凌遥和宁王的顺利发展,才能保证他接下来计划的顺利实施。 凌玥听了凌鼎的话,沉默片刻,才看向凌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她道:“父王放心,父王的话,我记下了。往后,我会按照父王所言去做的。” 凌玥明白了,王府里这是要变天了。父王撒手了这么多年,如今因为珏弟的胡闹想要重新掌控明王府,只不过,父王因为宁王如此维护凌遥,让她心里头颇为不舒服。 凌鼎临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侍立在女儿身后的荣嬷嬷一眼,他知道,他今夜和女儿的一番对话,荣嬷嬷是肯定会传回云南告诉老太太的。 而他,正是想让老太太知道这些。就是不知老太太知道了他的这些想法后,肯不肯支持他,放手让他去做呢? * 翌日又是天蒙蒙亮的时候雪便停了。 凌遥晨起后用了早饭,便又拿着木雕对着先皇后的画像琢磨,她的木雕快完成了,正是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一旦收尾弄好了,这像也就是雕成了的。 院子里的那十具尸首罗成已经按照凌遥教他的法子给烧掉了。 所以,这会儿院中的空气清新得很,整个院中都弥漫着雪后的冷冽味道。 凌遥便是喜欢这种冰冷沁心的感觉,便抱着罗罗给她预备的暖热手炉,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又坐到回廊底下,一边看凌嬛同小雪在院子里玩雪,一边雕她的木像。 罗罗和罗成怕凌遥冻着了,兄妹两个等凌遥坐定之后,便又去屋里把炭炉和火盆都搬了出来,放在凌遥身边给她取暖。 凌遥笑他兄妹两个操心太过了,趁着罗罗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用自个儿热得冒汗的手抓住罗罗的手笑道:“罗姐姐,你瞧,我真的不冷,我身上可暖和了!你和罗大哥不用替我忙活了。你们俩也去同嬛儿一起玩啊,要是打雪仗的话,人多了玩起来最热闹了!” 她也是有腿伤在身不能动弹,否则的话,她肯定也会去同凌嬛一块儿玩雪的。这古代可没什么空气污染的说法,积雪晶莹剔透,一院子白雪皑皑的景致,看着便让人心喜,又怎么会不生玩耍的念头呢? 罗罗见凌遥确实不冷了,手又这么热乎,便招呼着她大哥罗成不用再搬炭炉出来了,又听凌遥这么说话,便笑道:“姑娘,我和大哥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有五十岁了,哪能去做这个呢!这可都是小孩子喜欢玩儿的!” 罗罗笑道:“我和大哥就在这儿守着姑娘吧!再说了,嬛姑娘年纪小,也不能玩久了的。若是鞋袜都湿了,就该换掉,沾久了雪气,回头遇上了屋里的热气,两厢一冲,只怕嬛姑娘受不了呢!” 凌遥觉得罗罗说得在理,她起先是怕凌嬛这些日子在屋里憋闷久了才答应凌嬛让她去玩一会儿的,这会儿她也怕凌嬛经不住雪气病了,便对着罗罗道:“算起来,嬛儿也玩了两刻钟了,罗姐姐去把她带回来吧!你帮着小雪给她把湿透了的鞋袜都换下来,让她在屋子里暖和暖和,再喝一点热热的姜汤,这么冷的天气,嬛儿又这么小,生病了那可就是遭罪了!” 她在现代时,虽同陈飞结婚三年,却没有生过孩子。这一直是她的一个遗憾,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如果怀孕生子,百分百会遗传给她的孩子,她不愿意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所以,也就一直没有生孩子。 可是,她心里头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也渴望着拥有自己的孩子。 如今穿越异世,又重新有一番人生可以过活。 她现下虽然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身边却有凌嬛这么一个小妹妹需要照顾,虽然对于原主来说,凌嬛只是她的异母妹妹,可她的心理并没有原主那么小,所以若是真说起来,其实她也算是真心把凌嬛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照顾的。 听凌遥如此说了,罗罗忙走到院中,去把凌嬛抱起来,又领着小雪回了凌嬛的屋子里去忙活去了。 凌遥一直笑看着凌嬛回屋,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站在她身侧的罗成一直在看她手里的木雕像,凌遥便笑了笑,冲着罗成扬了扬手里的木雕,抿唇笑道:“罗大哥觉得,我雕的这个,像先皇后么?” 罗成方才都看这木雕呆了,也是凌遥笑着问他,他才回过神来,忙答道:“像!姑娘雕得像极了文淑皇后!” 文淑皇后去的时候,他已经二十岁了,他是见过文淑皇后的,对于文淑皇后的样貌,他也是记得很清楚的,如今看这幅雕像,眉眼细微之处,竟跟那些画像如出一辙,简直是栩栩如生。 凌遥抿唇笑,她看了看手里的雕像,拿着刻刀在木雕的裙摆上又补了补,才笑着道:“我想送王爷一件礼物,只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到送些什么,后来,想起王爷幼年丧母,又听王爷说起过旧年往事,我便想着,王爷心里大概是很想念文淑皇后的,所以,就想雕个文淑皇后的小像出来,送给王爷,也算是个念想吧。” 凌遥抬眸,对着罗成笑道:“罗大哥,你说,这个礼物,王爷会喜欢么?” 罗成点点头道:“凌姑娘这么有心的礼物,王爷肯定会很喜欢的。” 王爷那么喜欢凌姑娘,想来,不论凌姑娘送什么礼物给王爷,王爷都会很喜欢的吧? 凌遥也跟着笑道:“不过,还是要多谢罗大哥替我寻文淑皇后的画像的,也要谢谢罗大哥替我在王爷面前隐瞒的,否则的话,我也不可能瞒着王爷这么久。” 罗成笑了笑,刚要说话,却有个铁甲卫从院门前而来,他当即肃容迎了上去,片刻之后转回凌遥面前,抿唇道:“凌姑娘,外头有客来访。来人说她是王妃身边的丫鬟,说是明王妃遣她来的,要让她进来么?” 齐氏派了人过来?凌遥微微抿唇,将手中的小像放入绒布荷包中,又将文淑皇后的画像收起来,这才对着罗成道:“让她进来说话吧。” 来的人照旧是樱桃。 樱桃这回过来,比上回还要心惊胆战一些,虽说随风院中那看了就令人胆寒的十具尸首没有了,却多了这么多更可怕的铁甲卫,明辉堂里铁甲卫揍人的场景她是见过的,她觉得,这些铁甲卫比尸首更令她惧怕。 可奈何差事在身,她不得不来啊。 等樱桃到了跟前,凌遥注意到了樱桃的局促和她眼中的紧张,凌遥微微一笑,知道樱桃大概是害怕,却也未曾点破,只抿唇问她道:“你们王妃打发你来,要同我说什么?” 凌珏的腿被齐滦给废了,明辉堂里又有齐滦的人看守者,凌珏是没法子再出来给她添乱了,而凌玥那边,齐滦都已同她撇清了关系,想来也是不会再来了的。 她当初回府时,同齐氏结盟,为的就是齐氏不给她添乱,让她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收拾凌珏,如今这个局面,她和齐氏都是得益的,而且,她当时也对齐氏许诺过的,等她料理完了凌珏,便会助齐氏有孕。想来,齐氏也是时候来寻她让她兑现承诺了。 樱桃听见凌遥问她,当下便答道:“王妃说,明日府里在照花楼中开宴,请遥姑娘务必前去参加。” 凌遥见樱桃说出来的话不是她想的事情,倒是有些惊讶了,难不成,凌珏伤了,齐氏就这么高兴?居然大张旗鼓的开宴?这宴席,难道是为了庆祝凌珏的双腿被废掉么? 凌遥不信齐氏那么没脑子会干出这种事情来,遂追问道:“王妃开宴是为了何事?” 樱桃见问,老老实实的答道:“王爷同我们王妃说了,要将姑娘的娘亲抬为府中侧妃,如今姑娘的娘亲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这立侧妃的宴席却是要开的。姑娘作为侧妃之女,理应出席参加。” 凌遥听了微微眯眼,凌鼎要将张氏抬为侧妃么?张氏都死了,凌鼎这么做,意欲何为? “王爷同你们王妃说这话的时候,你可在场?” 见樱桃点了点头,凌遥又问道,“那你同我说说,王爷的原话是如何说的?” 樱桃早得了齐氏吩咐,也不隐瞒凌遥,仔细回想了一番,遂道:“王爷说,如今宁王殿下看重遥姑娘,遥姑娘若成了侧妃之女,身份上与宁王殿下更为相配。” “王爷还说,等立侧妃的宴席过后,过几日会将侧妃病亡的消息宣布出去的。这一应事情,王妃都让奴婢转告遥姑娘,她皆会替遥姑娘办妥的,请遥姑娘不必费心。” “那便要多谢你们王妃费心了,” 凌遥听了,又随意笑问道,“明日照花楼之宴,你们王妃都请了谁来?” 她这一番成了侧妃之女,她自己倒是始料未及的,想来,还是拜齐滦所赐,若非凌鼎有意讨好齐滦,想来也不会将张氏立为侧妃的,她更不会成什么侧妃之女了。 其实,她倒是没把这个侧妃之女放在心上的,她也不怎么在意,就算成了侧妃之女,不也还是个庶女么?只不过,若是原主在这里,想必对于这个消息会比她欢喜的多吧。 凌遥沉思间,但听樱桃答道:“因姑娘尚在孝中,王妃体恤姑娘之意,跟王爷建言,这宴席不便铺张,又因为侧妃家人皆不在京中,所以也不请外人过府,只请了几个王爷得意的妾室相陪,还有侧妃从前亲近的几个妾室,几桌宴席罢了,王妃说,只在府里开宴便罢了。” “王妃说,外头都只知侧妃病重才被破例立为侧妃的,所以,只好委屈姑娘了。” 凌遥笑了笑,道:“这个无妨。” 凌遥知道这个宴席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为了张氏和凌纶,她是该去参加的,于是也不将樱桃这话放在心上,只管笑道:“你去回你们王妃,就说明日照花楼之宴,我定会去的。” 等樱桃领命走了,凌遥才忽而想起来,她倒是忘了问,也不知明日照花楼之宴,凌鼎去是不去。 -本章完结- 第一百章 照花楼之宴 照花楼在整个明王府的正中心,是府中女眷们喝茶听戏的娱乐场所。 建明王府时,凌鼎曾花重金打造照花楼,而这座三层小楼之所以名曰照花,便是因为这楼前屋后都种满了四时季节会开的许多种花儿,而楼中窗格门楼上皆是用雪色琉璃镶嵌在上头的,只要太阳光一照射进来,这座小楼便会反射琉璃的光芒,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并且,能将楼外的花儿都映照在小楼内部中去。 楼中格局开阔,一楼空置,放着的皆是从云南运过来的珍稀花木,从旋梯而上,二楼和三楼才是观景之处。 照花楼前面是明王府建在内院中的大戏台,戏台掩映在花木之间,又是临水而建,曲水流畅间丛丛翠绿点染,给戏台也添了几分绿意和诗意。 照花楼后是明王府内的人工湖,这湖绕着照花楼而行,照花楼其实也算是建在这湖边之上了,照花楼与岸边也只有一石桥相连,便是不看戏的时候,在这照花楼二层或三层观景,看着湖边景致,闻着楼中幽幽不绝的花木香气,也是一番享受。 齐氏虽给府里后院定了规矩,后院的女人们不可胡乱生事,但这些院落之间也并非全然没有来往,只要不是争风吃醋的事情,正常的交往走动还是可以的。 毕竟凌鼎只有那么一个,他也不可能照顾到后院里那么多的妾室,在他流连于外间花丛中时,后院里的这些妾室们,自然是要自己寻些乐子来打发时间的。 而照花楼,便是很能让她们消磨时间的所在了。 凌遥今日要去照花楼赴宴,不过,因宴席在午膳时分,倒也不用过去的太早。 也是临近午时的时候,罗罗才来寻凌遥了,她一进屋子,就看见凌姑娘满手鲜血,正在拿着大哥找人打造的一柄细刀在半人高的台子上摆弄两三只死老鼠。 罗罗还未见惯这场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口中却道:“凌姑娘,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帮着姑娘换了衣裳,咱们这就去照花楼?” 凌姑娘昨日说,要把西厢里的那些老鼠都留下来,她自有用处。那会儿她虽然照着凌姑娘的意思办了,但是心里还是不太明白,也不知道那些老鼠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今儿凌姑娘晨起之后所做的事情,彻底解了她的疑惑,也彻底开了她的眼界。 凌遥抬眸看了罗罗一眼,见罗罗对她所做之事不忍直视,忍不住抿唇笑道:“罗姐姐还是不太适应?” 见罗罗那个样子,凌遥抿着唇笑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刀具,望着罗罗笑道:“罗姐姐去帮我弄些热水来吧,我把手洗干净了,就同罗姐姐一起去选衣裳。今儿去照花楼赴宴,我也不好穿着男装前去,总该换回姑娘家的衣裙的。” 罗罗听见凌遥吩咐,又听凌遥肯换回女子装扮了,心中自是高兴,连忙答应了一声便去替凌遥收拾了。 凌遥望着罗罗的身影笑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才重又回到了她身前的高台上。她一早就想着要捣鼓这些老鼠了,只是她拜托罗成做的一套手术刀具都没有做好,古代又没有不锈钢的刀具,所以最多只能是用铁器打造出来,想要达到她的要求,自然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也正是在昨儿夜里,她才收到了罗成送来的刀具。 因此今儿晨起之后,她就想试着用一下。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她便让罗成去西厢里抓了两三只老鼠过来,用刚刚制好的刀具试着将老鼠给解剖了一下。 虽然她觉得自个儿没变,但到底还是换了一副身体,有些事情不练习的话,恐怕是会生疏的。不过,这种事儿,总不好在她的卧房中去做,如今罗罗还同她睡在一个屋子里,隔壁屋子除了些摆设家具,完全就是空置的。 因此,她就在隔壁屋子里弄了个解剖台,正好可以让她坐着的时候摆弄那些老鼠的高度,只不过,她拿着这些老鼠解剖当练手了,却着实让罗罗兄妹两个震惊了一把,罗罗还有些不大适应她这么做,想起这事儿来,凌遥便忍不住想笑,大概罗罗是没想到她还能弄这个的。 罗罗很快就端了热水进屋来,凌遥净了手,便由罗罗推着她回了卧房,罗罗走到衣橱跟前,将衣橱打开来给凌遥看:“姑娘赴宴,想穿哪一件衣裳去?” 按理说,今日是凌姑娘娘亲立为侧妃的日子,也算是个大喜之日,既是大喜,就该穿得艳丽些才好,可是,凌姑娘的娘亲又才去世不足两月,正是在孝中,又不宜穿得太过鲜艳了。 罗罗有些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应该给凌遥选个什么样的衣裳穿着,索性不替凌姑娘做决定,打开了衣橱,任由凌遥自个儿来选。 凌遥看了看衣橱里的衣裳,不由得又想起齐滦来。 从前原主在明王府里是个最不起眼的庶女,又因为张氏身份低微,再加上原主不能打扮,所以原主的衣裳全都是些灰头土脸的服饰,而且,能有多脏就有多脏,能有多破便有多破。 凌遥回到明王府的当天晚上就将那些衣裳都烧掉了,后来她身上一直穿着的,都是罗罗改过的齐滦的旧衣,也是昨日齐滦过来时,才给她带了新做的适合她身材尺寸的女子衣裙来。 凌遥伸手在一件淡青的长袄上点了点,又点了碧青的下裙,最后伸手指了指挂在衣架子上的那件绣了几朵寒梅的月白披风,这才笑道:“罗姐姐,就这么穿吧。” 这么搭配,既不会显得太过隆重,更不会显得过于素淡了。 罗罗见凌遥选的都是清新淡雅的颜色,便替凌遥选了两只点翠步摇,步摇插/入发中,步摇上的流苏正巧垂在凌遥耳边,便是微微动一动脑袋,那流苏也会轻轻摇摆,而流苏上的几点蓝宝坠子也会轻轻晃动,配上凌遥的娇美容色,越发添了几分少女才有的灵动俏皮了。 凌遥将盖在腿上的兔毛毯子整理了一下,又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这才转头望着罗罗笑道:“罗姐姐,咱们这便走吧。” 她往照花楼赴宴,自然罗罗也是要去的。 而罗成得了齐滦的吩咐,是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负责她的安全的,所以,罗成也跟着前去。 一起同行的,还有五十个值守白班的铁甲卫。 凌遥经过竹林小径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两列铁甲卫数十个人,心里忍不住有点好笑,她这哪里像是去赴宴的?倒是有点像去打群架的。 照花楼中,齐氏早已将宴席安排妥当了,就只等着凌遥过来。听人禀报说凌遥来了,忙让樱桃下去迎凌遥上楼来入席。 凌遥入得照花楼中,便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寻香望去,入目便满是青翠花木,她倒也是瞧得心喜,罗罗抱着她上了三楼,随后,罗成也将她的轮椅一并抬了上来。 因是女眷聚会,铁甲卫们倒是不便一同跟上来的,所以,除了罗成,其余的人都留在了楼外就地待命。 凌遥上了三楼后,越发觉得暖香袭人,虽然窗格都开着,但坐在其中,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三楼本是开阔的大厅,并未隔开,此时被齐氏布置了一番,用轻纱帷帐将三楼隔出了三间屋子来,中间便是宴席之地。 凌遥到了跟前,发现自己正对着临水的窗格而坐,从她的角度望出去,正好能看见湖中心的那一座凉亭。 她转头望了望身后,那正对着戏台的窗扇倒是没有打开,一旁的齐氏看出她的疑惑来,遂笑道:“虽说是喜宴,但到底姑娘还在孝中,请人入府唱戏或是请府里的戏子来热闹热闹到底还是对亡者不敬。所以,今日便没有预备这个。” 齐氏笑道,“不过,既然开宴,也不能够太过冷清了,一会儿那湖上自会有乐师弹琴助兴,姑娘想听什么曲儿,只管点上去,那乐师自然便会弹的。” 齐氏这话说得在理,凌遥遂笑着应了一声,齐氏用心体贴,她自然承她的情。 其实,她本身对那咿咿呀呀的唱戏无甚兴趣,此时听见齐氏说不曾请来,她也就放心了些。听齐氏说会有乐师临水弹琴助兴,心里倒对这宴多了几分期待。 如此安排,方才显得此宴清雅,倒也是不俗。 凌遥又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桌子上,却见圆桌之上,只有她和齐氏两个人的碗筷,并不见旁人的,她心中纳闷,便开口问道:“樱桃昨日还同我说,王妃不只请了我,还请了旁人的,怎么到了如今,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呢?” 便是樱桃昨日说起的那些人,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来个,可是自她上来之后,这三层除了她和齐氏,却再无别人了。 齐氏闻听此言,笑答道:“她们都在二楼呢,我是特意请姑娘到三楼来的。今儿这宴席,姑娘是主角,她们不过是陪客罢了。何况,如今姑娘已是侧妃之女,到底与她们身份有别,也不该在一处坐着的。” 齐氏笑了笑,又道,“再者,我也有些私话想同姑娘单独说一说。若是有旁人在,说起话来顾忌良多,也就不那么方便了。” “遥姑娘介意这个?” 凌遥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王妃这么安排罢了。其实也没什么的,我这几日腿上不大舒服,也怕人多,王妃这么安排,真是再好不过了。” 关于身份什么的,凌遥倒是没有齐氏那么多的计较。 她不愿跟那些妾室坐在一处,是本身就不甚熟悉,便是原主,也只接触过凌禟的母亲马氏而已,其余的人从无深交;再者,凌遥此刻也是懒得去应酬她们,如今齐氏这般安排,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听了凌遥的话,齐氏放了心,笑道:“姑娘觉得合心便好。” 她才从凌鼎那么得了吩咐的,凌鼎叫她待凌遥好一些,她又怎肯将凌遥与那些妾室放在一处呢?她自然是要单独好好招待凌遥的。 何况,二楼的那些妾室,与张氏相熟的几个倒也罢了,都已经年纪很大了,从不在凌鼎眼中,但另外一些妾室,却都是凌鼎喜欢的新鲜货色,现而今还在得宠着,齐氏不耐烦见到她们,平日里是能不见就不见的,今日这样的场合,躲是躲不过去的,齐氏就只能将她们都安排在二楼了。 毕竟这些人,都是凌鼎指明了要请过来赴宴的,她也不好拒绝。否则的话,今日照花楼之宴办得不漂亮不合凌遥的心意,凌鼎只怕还是要怪她的。 齐氏听凌遥话中提起她的腿伤,她眸光微微闪动,一面给樱桃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上菜了,一面浅笑着问凌遥道:“姑娘的腿可好些了?” 齐氏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关切,凌遥却没被她眼中的关切所骗,只是淡淡的笑道:“多谢王妃关心。王妃放心,我的腿下个月便可以试着起来走动走动了。这几日疼得好些了,也正是长骨的时候罢。” 她知道齐氏心里惦记着她的承诺,不等齐氏开口,便又笑道:“等我能稍稍走动的时候,便是可以多多出去活动一下了,到时候,我自回去王妃的秀水阁替王妃诊脉的。” 齐氏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怀疑凌遥的本事了,她抿着唇道:“这个倒是不急。我知姑娘诚意,自然是等着姑娘痊愈方可。再者,我说这个,也不是要催促姑娘之意,我只是有些担心,就怕莲童大人医好了世子的腿,到时候——” 齐氏没有再往下说,但是她眼中的担忧却是不言而喻的。 凌遥也听说凌鼎让身边的巫医给凌珏医腿的事情了,只是,一则她没有看见凌珏究竟伤得如何了,二则她也不知这巫医医术究竟如何,所以凌珏的腿究竟能不能好,她还真是没办法断言的。 但是,以古代的医疗水准,她觉得凌珏的腿要想恢复如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莫非王妃不想让凌珏的腿变好?”凌遥故意讶异道。 她话音未落,自己却又跟着笑道,“其实王妃不必这么担心的。且不说凌珏的腿能不能好,便是好了,宁王爷也会把他带走的。就算是不好了,宁王爷自然也会有安置他的法子。再说了,父王不是也应允了宁王爷的要求了么?王妃又何必这么担心呢?” 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菜了,菜品精致,香气四溢,凌遥此刻正闻得临水的亭中传来了琴声,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扩大,眼底带了几分惬意,显然是正在享受眼前的这一切,对齐氏的担忧,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既然齐滦插手了,凌珏之事,他必会管到底的,难道,废了一双腿的凌珏,还能从铁甲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不成? “我自然不会怀疑宁王爷的手段,也知道世子落在宁王爷手里,断无逃脱的可能,我只是觉得,王爷对此事的态度很是出乎我的意料,王爷年已四十,只此一子,而且又是嫡子,他竟能让宁王爷就这么将世子给带走,我心中实在是觉得不解,” 齐氏声音低低的,她的声音淹没在琴声之中,除了离得极近的凌遥之外,旁人是没办法听见的,就听齐氏道,“遥姑娘,原本今日王爷也是要来照花楼的。只是因为王爷自晨起便被宣召入宫,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所以这一层才只有我同姑娘两个人的。” 凌遥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凌鼎是预备要来的啊,她看向齐氏便问道:“父王为何事被宣召入宫,王妃可知道?” 齐氏点了点头道:“王爷人还在宫中没有出来,宫里却有旨意到了王府。那旨意内容也说得很简单,说是明王世子顽劣不堪,不可承当世子之位,异日也无法承袭王爵,便将凌珏的世子之位给革去了。想来必是昨日宁王爷入宫后,将凌珏所做之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才下了这个旨意的。而王爷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回来,恐怕是在宫中被皇上训斥吧。” 元熙帝性情冷漠,寡淡无情,若对看得上的人,态度便如春风拂面温暖袭人;若是对看不上的人,或是犯了错的人,那便是翻脸无情随意呵斥。 以凌珏这事儿来说,凌鼎又曾与元熙帝有那么一桩旧事存在,又是宁王告的状,凌鼎此番滞留宫中不得回府,肯定是元熙帝将他留于宫中斥责了。 “既如此,王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凌遥笑了笑,抿了一口瓷盅内的热汤,才对齐氏道,“如今凌珏没了世子之位,但还是父王嫡子,只不过,他被宁王爷控制了,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王妃只管放心便是。王妃如今的首要之务,该放在调养身子与父王改善关系,以便早日有孕生子,这才是要紧的事儿。等王妃替父王再生嫡子,这凌珏在父王眼中,自然就没有那么金贵了。” 齐氏抿了抿唇,默想片刻,才道:“姑娘说得也在理。只是,凌珏一日活着,我心里便总觉得不踏实,生怕会有变故发生。” 齐氏顿了顿,复又叹道,“宁王爷这般有手段,遥姑娘又曾差点被凌珏害了性命,昨日宁王爷怎么就不狠心杀了凌珏呢?他若是死了,于姑娘,于我,都是一番好事啊。” 彼时正值樱桃拿了曲单来给凌遥看,凌遥正在翻看,听见齐氏这话,她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又继续看那曲单,等了片刻,才点了点曲单上的一行字对着樱桃笑道:“临江驿好听,便弹这个吧。” 她面上笑得清淡,心里却在冷笑,如若齐滦真的把凌珏给打死了,齐氏还能对她这般体贴周到吗?她和齐氏的结盟之所以能成,便是因为她们此时共同的敌人是凌珏,要是凌珏死了,这个盟只怕也就结不成了。 凌遥微微垂眸,今日宴上,琴声好听,这清炖鸡汤也好喝,要是没有齐氏的这频频试探,这照花楼之宴还是挺好的。 凌遥没有看齐氏,视线落在刚送来的清蒸鲈鱼上头,那鱼身上有几道刀口,想是割开后方便入味的,她微微眯了眯眼眸,重新再看向齐氏时,眼中含着轻忽笑意,几许寒芒被掩饰在眼底,她道:“王妃忘了五年前的旧事吗?当初皇上为什么不杀父王,也就是昨日宁王为何不杀凌珏的原因。杀了凌珏一人事小,可因此引起的动荡,只怕不是那么好平复的。” “如今他都已经这样了,王妃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去试探一下父王的。你们是夫妻,你若是能得了他的心,试探一下他对凌珏的态度,岂不是会更清楚么?便是再不放心,王妃派人暗地里盯着明辉堂便好,这样一来,王妃在暗处,宁王在明处,这么多人盯着凌珏,凌珏不就更无路可走了么?便是父王想用手段,也难了。” 凌遥听罗成说起齐滦仗势欺负凌鼎父子的事情时,便在心里思忖过这个问题了。 以齐滦当时的威势,就是想让铁甲卫当众把凌珏打死,也是完全可行的。可是,他当日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反而还用了那么迂回的方式处置凌珏,他不能亲自要了凌珏的性命,却能将凌珏的性命掌握在手里,那么,一定是因为凌珏的身份了。 凌遥联想到五年的事情,原主虽然对五年前的事情知之不多,但是大体上的事儿还是知道的,只要凌遥这么一分析,自然也就明白了齐滦这么处置凌珏的用意了。 齐氏闻言,垂眸思忖片刻,才望着凌遥笑道:“姑娘说得也是,倒是我多虑了。” 齐氏并非回真人,她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若非凌遥这番话的提醒,她还真是没有想到那上头去。不过,凌遥这话确实说得在理,看昨日齐滦那仗势欺人的模样,压根不把凌鼎放在眼中,步步紧逼,却又并没有欺压太过,想来,一定是忌惮回真族在云南的势力了。 凌遥看齐氏恍然大悟的模样,唇角噙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闭目听了一会儿湖中亭子里传来的悠扬琴声,然后才睁开眼睛看了齐氏一眼,见齐氏仍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并未将心思放在这宴席之上,便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道:“王妃嫁给父王也有五年了吧?这日子虽久,但王妃毕竟青春年少,若是论容貌,王妃未必会输给那些妾室,便是外头的女人,王妃这等身份,本也不必同她们进行比较。” 看齐氏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凌遥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之处,仍是笑吟吟的道:“父王虽然滥情,但终归是男子,定会为美色所惑。王妃与父王几年夫妻,难道还没有摸清父王的喜好和口味吗?若想有孕生子,除了女子一方的努力,也得男子配合才行。王妃还是要多琢磨琢磨父王的心思,若是父王喜欢王妃,这事儿才会更好办一些。” 成亲五年还没有身孕,凌遥觉得,这里头不是齐氏的问题,就是凌鼎的问题。但看凌鼎的妾室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出来,齐氏还一个都没有,这问题就显而易见了。想来,齐氏嫁与凌鼎,多半心中不愿,并非良缘匹配,这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然也就不愿意曲意服侍凌鼎了。 不过,凌遥还是觉得,这里头定有些其他的问题,比如齐氏的身体是否有问题,还需要她再细看一番。只不过,眼下这教齐氏放下姿态俯就凌鼎的事儿,齐氏也是应当知道的。 凌遥这一番话,其实颇令齐氏尴尬,但她尚未开口,便有个丫鬟自下而上,从旋梯上到了樱桃面前,对着樱桃耳语几句,但见樱桃神色一变,她道:“主子,遥姑娘,宁王殿下来了。” 凌遥听了这话,没开口,心口却是微微一动,齐滦来了啊。 齐氏忙按下心中情绪,问樱桃道:“殿下到哪里了?” 也不知道外头这会儿报上来,她再迎出去时间够不够,若是宁王直接闯进来,她就没法子去王府门口相迎了。 樱桃抿唇,看了看凌遥,才道:“回主子,宁王殿下直接往随风院去了。” 随风院啊,齐氏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含笑看向凌遥道:“只怕是殿下来寻姑娘了,姑娘也不必在此耽搁了,宁王殿下来访,我怎好阻了姑娘与殿下相见呢?” 凌遥也不客气,齐氏让她走,她走就是了,反正她估计,这会儿不走,以齐滦的性子,他等会儿便会派人来寻她了。 她对着齐氏笑道:“如此,那我便告辞了。此番宴席,还要多谢父王和王妃为我筹谋,此番我提前离席,还要劳王妃替我应酬了,多谢王妃。” “这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 齐氏含了几分笑意,目送凌遥被她身边的人抱下了照花楼,等人都走了之后,齐氏脸上的笑便没了,重新又恢复成了她惯有的清冷模样。 此时,侍立在她身边的樱桃也是一脸的愤然,这会儿照花楼三层上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旋梯上也有人把守着,这楼墙壁皆是加厚的,此刻也不怕被人偷听,樱桃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这遥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说话如此粗俗无礼呢?便是主子您看重她,不计较她庶出的身份与她亲近,她又怎么能如此说您呢?” 樱桃皱眉道,“您跟王爷之间的事儿,那是主子的私事,她一个小辈,怎能如此不知羞耻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了,行事怎能如此不知检点?到底还是低贱妾室生出的女儿,就是不及世家的女儿有礼!” “罢了,她自回府之时便是这样的,她性情大变后,你见她对谁有礼过?她是自恃搭上了宁王,便有恃无恐了。何况,她手底下也确实有几分手段,我也不能不让着她,所以,你不能那么说她,” 齐氏淡淡的看了一眼樱桃,抿唇道,“便是她言辞粗俗,但我与王爷之间的事儿,她确实没有说错。我只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将男女之事看得如此透彻。也难怪那么冷心冷面的宁王会这般护着她了,这位遥姑娘,确实很懂得男人的心思,凌玥的手段,又怎能及得上她呢?” 此刻照花楼上虽非无人,但三层只有她和樱桃在。樱桃是她自幼的丫鬟,自然无须避忌什么。 齐氏因为凌遥的话,想起些旧年往事,不由得眼神有些迷离,想到辛酸处,将桌案上的热酒拿了过来,自斟自饮,饮过热酒后,她便想起,五年前,她十五岁嫁给凌鼎时,凌鼎已有三十五岁了。 她那时候年少无知,又何尝没有想好好做明王妃的想法呢?即使那时候的凌鼎,完全跟个丧家之犬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既然嫁给了他,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可惜,凌鼎心里装了太多的事,他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她渐渐地认识到了他的薄情与滥情,她便不愿意再靠近了。 她知道凌鼎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那个样子,她本性偏冷,不肯屈就凌鼎。后来,凌鼎待她就渐渐的淡了,两个人之间就冷了下来。 樱桃看自家主子如此伤怀,不忍再说这些惹得齐氏不高兴,便道:“既然是这样,那遥姑娘的话,主子就不要听从了吧?主子这样也挺好的,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你这话不对,她的话虽不好听,但她说得在理,我若是想要有孕生子,就必须改变对王爷的态度。就是再委屈我自己,我也不能不要儿子啊,若是没有嫡子,这王府的世子之位,难道要给妾室生的庶子吗?” 齐氏咬牙道,“宁王忌惮回真人的势力,不敢杀了凌珏,也不敢得罪王爷太过。我看,也只有等凌珏上了战场,死在哪个外族人的手里了。偏偏我得改善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是绝不能派人盯着明辉堂的,否则一旦被王爷发现了,只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再难转圜了。但是,若是我对王爷温顺些,或者还能探出王爷心里对凌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 樱桃想了片刻,忽而想到一件事情来,便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主子只需找个大夫助主子有孕即可,又何必非要遥姑娘呢?如今大公子已经这样了,再想翻身也难,主子与遥姑娘之间的结盟,也不一定非要继续维持下去啊?” 樱桃是怕齐氏再受到今日这样的羞辱,遥姑娘的话粗俗无礼,齐氏这等身份,又岂是她一个庶女可以任意羞辱的? 齐氏听了这话,心中暗自骂了樱桃一声愚蠢,她摇了摇头,望着外间湖水,幽幽地道:“只要凌珏一日活着,我与她的结盟只怕就会存在一日。不管将来变故如何,就说在我成功生下王爷嫡子之前,我是不能丢开她的。” 樱桃闻言,抿唇道:“那要是遥姑娘不肯继续帮主子了呢?” 主子不丢开遥姑娘,那遥姑娘若是先丢开主子了呢? 齐氏眼中透出几分冷意,她冷笑道:“她不会的。就算她搭上了宁王,那又能如何呢?张氏不过一介农户之女,如今也已经死了,就连张氏生的儿子都死了,在这个王府里,她无亲无故,还能倚仗谁去?她心里清楚,我不只是明王妃,我的后头还有永安侯府。就是为了宁王,她也不能同我翻脸的。” 如今皇上尚未立太子,皇子们尚还需要人支持,即便是宁王,也不能免俗。 齐氏这话倒是说对了,只不过,凌遥选择不丢开她的原因,她却未能猜对。 在从照花楼回随风院的路上。 罗罗也问了凌遥同样的问题:“凌姑娘,既然如今凌珏公子已被王爷控制住了,你为何还要助明王妃有孕并生子呢?” 凌遥微微一笑,答道:“凌珏确实是被宁王爷控制住了,但是他还没死啊,在他没死之前,你以为我父王就真的那么容易放他走吗?有句话齐氏说对了,只要凌珏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完。但在我这里,还多了一样,只要凌珏活着,这明王府的爵位就还有一日重新落到他的头上去,我得看着明王府的世子成了旁人,我才能安心。” “何况,”凌遥眼中露出几分算计的笑来,“凌珏因为陆妃的死,恨上了我父王带入京城的所有妾室和庶子,旁人他还没来得及杀,只先杀了我母亲和弟弟。只不过我没被杀死,他心有不甘,又经历了这些事情,想必心中更是恨我。既然齐氏与我是同盟,她眼里容不得凌珏,那我让她有了嫡子,又承袭了明王府的爵位,凌珏又岂会不恨她和她的儿子呢?” “反正大家是同盟嘛,有难同当,我也不能一个人被凌珏这么恨着,如此一来,凌珏对我的恨意,多少能转换到齐氏身上去的。罗姐姐你想,对于凌珏来说,是我这个庶女的威胁大呢,还是齐氏所生的嫡子对他的威胁大呢?” 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嘛。 罗罗听了凌遥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一旁的罗成在沉思片刻后,却开口道:“凌姑娘对明王妃如此费心筹谋,这是王爷不希望看见的,王爷希望姑娘能无忧无虑的,这事儿,我还是要向王爷说明一下,总要替姑娘除了后患才好。” “你别去说了,省得又要麻烦他,你们王爷的心意我知道,只是你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去麻烦他,我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难道这点事情我都不能处理好么?” 凌遥笑着阻止了罗成,她道,“你们王爷要忙的事儿多着呢,犯不着又去找他特特的说这个。何况,我有我的用意,你若是去说了,反而坏了我的好事,明白么?” 罗罗也不赞成罗成去说,她望着自家大哥道:“大哥,你就别管姑娘的事儿了。姑娘如此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就别去添乱了,省得不能帮忙反而坏了姑娘的事儿呢!” 大哥在姑娘身边日子尚浅,不明白姑娘的行事风格,罗罗却是知道的,姑娘行事虽然怪异,却是从不会叫自己吃亏的,想想前几次的事儿,便是没有王爷帮忙,姑娘不都处理的挺好的么? 见凌遥和罗罗都这么说,罗成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了,没有再提此事。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惊喜之礼再说一次喜欢你 凌遥到了随风院,一进院门便看见了立在那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榆树下的齐滦。 院中残雪,庭院破败,枯树泥泞,都造就了随风院中荒凉不堪的景象,但偏偏一身藏蓝披着黑色大氅立在树下的齐滦给这院中添了一道景致,看见他时,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凌遥自进院后,视线就一直落在齐滦身上,唇角噙着几分真切笑意,她迎着齐滦望着她的灼热视线到了他跟前,才笑道:“外头冷,怎么不进去?” 齐滦本是一脸冷淡的站在院中,也是看见凌遥出现后,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他看向凌遥的冰眸中现出几分温情脉脉,听她这话,轻轻抿了抿唇,答道:“我在这等你。” 他是想早一点看见她,所以这点冷,他不在乎。 齐滦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裙,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凌遥穿着姑娘家衣裙,看她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扮,衬托着整个人就像是春天里还未盛开的花骨朵儿一样,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那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模样美好得让人心折。 齐滦的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连,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道:“阿遥,你这样,很好看。” 听齐滦用平平淡淡的声音讲出这样的话,凌遥微微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女为悦己者容,她费心装扮,自然是希望得齐滦一句赞赏的。本来还以为以他的性子,让他说这话也难,没想到他倒是一见面,就当众夸她好看了。 这话听在凌遥耳里,觉得心上甜甜的。 齐滦既然来了,也就没有罗罗和罗成什么事了,齐滦很自然的走上前,推着凌遥进屋去说话。 凌遥想起前日他走得那么急,是因为太后病了,他要进宫前去探望,那么,隔了一日他就能出宫了,所以说,太后的病是好了么? 进了屋中,凌遥便问齐滦道:“太后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齐滦笑了笑,答道:“不碍事,昨日就已经好了许多了。皇祖母年纪大了,偏前日贪吃,吃了两个冷的桃儿,肠胃便有些不好,听见我从京郊大营回来了,躺在那儿休息时便吵着要见我。太医瞧过了后,今儿已经大好了。” 他看了看凌遥,伸手试了试凌遥手里的暖炉,见那手炉只是温热,便拿出来递给罗罗,让她换个暖热的来,之后,便很自然的将凌遥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替她暖着:“所以,我才能得空出来见你。” “我来的时候,在这儿守着的铁卫跟我说你去照花楼赴宴了,那是怎么回事?” 凌遥笑道:“你前日闹了那么一场,父王觉得不能委屈了我,就做主将我娘的身份抬为侧妃了,那照花楼之宴,就是为了庆祝我娘变成侧妃,我成了侧妃之女的。” 齐滦闻言,冷哼一声,道:“明王倒还不算糊涂!” 还知道补救此事,也懂得补偿阿遥,凌鼎还不算太过泯灭人性。他此刻倒是没有想到,凌鼎做这些全是因为心里惧了他。 顿了顿,齐滦又告诉凌遥道:“我昨日去看过皇祖母后,就到了父皇跟前,将凌珏的事同他说了,父皇也很生气,还说我处理的很好,不该纵容了凌珏生事。他应允了我的安排,还说,今日就会下旨革去凌珏的世子之位。我出宫时,圣旨就已经下了,你知道了吗?” “方才在席间时,这事儿齐氏已经告诉我了,”凌遥点了点头,又问道,“只是,父王晨起入宫后,尚未回府,是被皇上留在了宫里么?” 齐滦点点头道:“不错。父皇最重法度,凌珏做下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明王府内发生,父皇也实难容忍。何况,明王这几年都荒/淫无度,只顾在外享乐,凌珏变成这样,也是他疏于管教的原因。再加上近些日子,云南那边,发生了几起回真族人和我大齐民人之间的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在当地影响极为恶劣,父皇为此心中恼怒,这明王正好撞上来,父皇的一腔恨意,也就都迁怒在他身上去了。” 说到这里,齐滦倒是对凌遥有了几分抱歉,他看向凌遥道,“阿遥,你会不会怪我擅自插手这事儿,却又未曾替你杀了凌珏报仇呢?” 他当然知道干净利落的杀了凌珏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凌珏却真不能死在他手里。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自然有你的道理,其实,你这么处置凌珏也挺好的,正好替我省了不少的事儿,不然的话,他要是缓过来了,只怕又要来找我的麻烦的,” 凌遥想起席间齐氏的话,又笑道,“方才在照花楼,齐氏也问我,说你那日怎么不把凌珏直接解决掉。” 齐滦听了这话,便看着她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凌遥笑道:“我让她想想五年前,皇上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我父王,就是你如今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凌珏的原因。” “阿遥,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齐滦听她能这么说,心中倒是有几分惊讶的,他没想到凌遥能想得这么深,他道,“明王在云南的势力很深,不到万不得已时,确实不可轻动。尽管已经过了五年,但父皇仍未平定云南,回真族人与我大齐民人间仍旧不能和平共处,所以,这凌珏身为凌鼎的嫡长子,他在回真族中也有着极高的声望,再加上他又是陆妃所生,自然也就杀不得了。” 齐滦简单解释了几句,看凌遥非但不怪自己,反而还很能理解自己的用心,不觉有些动情,握着凌遥的手,沉声道:“不过,阿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凌珏再有机会伤害你的。我在他身边放了人,谁也别想在我的铁卫眼皮底子下耍什么花样。” 凌遥笑着看他,勾唇道:“恩,我相信你。” 齐滦凝视凌遥片刻,忽而开口问道:“阿遥,这两日,你的腿可还疼得厉害么?今日天气好,我想带你出府去逛一逛,就是不知你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 他怕凌遥每日在随风院里不得走动太闷了,便想着带她出去逛一逛。 再则,他自己也是还有另一个心思的。上回一时冲动对凌遥表明了心意,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回是他跟狄二哥商量好的,他要再对凌遥表白一次。 看齐滦有些紧张的模样,好似生怕她说不能去似的,凌遥垂眸轻轻笑了一下,才抬眸对他道:“这两日好多了,并不是很疼的,何况罗姐姐随身带着止疼药呢,便是疼了,抹了药便是,无妨的。” 她笑道:“其实,在府里这些日子不得出去,我也闷得很,既然阿滦有心带我出门,我自然是欣然前往咯!” 罗成上回说漏嘴,告诉过她的,齐滦再来时,会带她出府给她一个惊喜的。 她一直将这话放在心里,足足期待了两天啊。 这眼瞧着惊喜就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去?就是腿废了也得去啊! 齐滦见凌遥肯去,当下便高兴起来了,忙招呼罗罗和罗成收拾东西,留下二十个铁甲卫守着随风院,其余人等都跟着凌遥出门。 齐滦亲自带着凌遥出门,根本就不同齐氏打招呼,也不跟任何人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凌遥出了明王府大门,就好像这明王府是他自家的王府一样。 被齐滦抱上马车后,凌遥看着也跟着上了马车并在她身侧坐好的齐滦,她问道:“阿滦,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京城附近,景致不少,可如今正值冬日,许多景致也就没有春秋时节那么好看了,而且又是在外头,我怕你冷,所以,这回我打算带你去个特别点的地方,” 齐滦执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才笑道,“往年我总是在外征战,旁的地方去的不多,这个地方却是常去的,如今带着你去,正是适合。” 凌遥让他这话引得好奇心大起,忙追问道:“是哪儿?” 齐滦含笑望着她,说了三个字:“雾灵山。” 虽说今日带着凌遥去的地方不常过去,但雾灵山边有皇家围场,他从前闲来无事,总会到这里来跑马打猎,以为消遣的。 凌遥一愣:“你要带着我去爬山吗?” 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能爬山吗? 看凌遥误会了,齐滦忙解释道:“不是爬山。是雾灵山中有几个天然的温泉池子,那里温度适中,便是冬日也不会觉得太冷,这个天去了,也会觉得很暖和的。我想带你去看看。阿遥,你放心,不用爬山的,那池子只是在雾灵山里头而已。” “因为那几个池子在那里,所以那里没有冬日破败的模样,花草树木都有很多,周围景色很漂亮的。” 听说不用爬山,凌遥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又听说那里景色很美,凌遥便起了神往之心,她确实很想去看看,便问道:“那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 齐滦微微笑道:“出了城就快了,半个时辰就能到。” 他拍拍他的腿,对着凌遥抿唇道:“阿遥,你若是累了,可以靠着我歇一歇,这马车很大,你躺下来是不成问题,只是路上难免有些颠簸,我怕你磕到了脑袋,所以,还是靠着我比较安全些。” 看他正正经经的模样,凌遥不疑有他,便照着他的话,斜斜倚靠在齐滦身上,将自己的腿放在他的腿上,她曲着腿坐不舒服,平放着伤处也有些疼,正是这么抬高一些放着,血液可以顺畅流通,她的人也舒服一些。 齐滦头一回被女子如此倚靠,又是他心里喜欢的人,他伸手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搂在怀中,他只要一垂眸就能看见凌遥光洁的额头,视线再往下,又能看见她挺直的鼻梁,再往下,便是她娇嫩的红唇。 齐滦心中一动,忽然就想起来,上回他想要吻上去,结果她说困了,打断了两个人的暧昧气氛,他就没能吻上去,但是现在——齐滦悄悄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现在这个时机,也不是个好时机啊。 她身上有清淡的药香传出来,那药香萦绕在齐滦鼻端,齐滦的视线又落在了凌遥的腿上,他便想起了她的腿伤,而这清淡的药香他也很熟悉,正是她那伤处传来的药味儿,一想到这些,齐滦心里便很心疼她,如此一来,心头一点涟漪而起的旖旎心思,也就渐渐淡去了。 凌遥完全不知道齐滦心里头的这些心思,她只觉得齐滦的怀里很温暖,靠在齐滦的怀中,她心中极为安心,这一颗心一旦放下来了,她自然也就放轻松了,一口气松下来,又因为马车里很暖和,渐渐的,她就睡着了。 到了雾灵山上,是齐滦将凌遥叫醒的:“阿遥,起来吧,咱们到地方了。” 凌遥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觉得精神很好,可见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了,竟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齐滦说的路途颠簸。 见她醒来后,齐滦抱着她下了马车,后头的罗成赶上来,将凌遥的轮椅放在二人跟前,齐滦轻轻将凌遥放到轮椅上坐好,又细心替她的腿盖好毛毯,这才抿唇道:“这里离温泉还有一段路程,我推着你过去。只是,山间寒冷,还是要注意保暖的。” 剩下一段路,齐滦亲自推着凌遥往前走。这路上虽然铺着大块的青石板,但到底不是现代的大理石瓷砖,也不是碾压的十分平整的柏油马路,尽管齐滦已经十分小心的避开了那些不平整的地方,凌遥仍然觉得这路有些颠簸,轮椅时不时就会小震一下,对她的屁股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不过,很快的,山路两边的花草树木都显现出一种勃勃生机来,就是这样的在冬日里绝不多见的生机勃勃和绿意盎然的景色,让凌遥忘却了这路途的颠簸。 看这些花草凌遥便知道,距离齐滦所说的温泉,应当不远了。 在现代时,凌遥也不是没有见过温泉,各色温泉也去过不少,人工建造的,号称天然就有的,她都去过一些。 但是,和她此时此刻眼中所看到的都不一样,比起眼前的景致,凌遥觉得,现代的那些温泉池子,即便是号称纯天然的,也还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太重了些。 比起那些现代化痕迹极重的温泉池子,眼前这几个嵌在山石里的温泉池子才算是真正的纯天然啊。 这几个温泉池子都很大,在凌遥所处的地方来看,她无法看到所有池子的全貌,只能看见眼前这一个的,再加上温泉池水温度偏高,水汽蒸腾间,视线范围之内都有白雾缭绕,就是有心想看清楚全貌只怕也是看不到的。 “阿遥,我带你进去,” 说话间,齐滦忽而将凌遥凌空抱了起来,见凌遥吓了一跳,齐滦对着她安抚一笑,“阿遥别怕。只是这路轮椅难走,我抱着你过去才行。里头也有休息的地方,就不需要这个了。” 齐滦言罢,又转头对着罗成等人道,“你们就在此候着吧,若有需要,我自会唤你们进来的。” 罗成等人都应了一声是。 齐滦这才抱着凌遥走上了建在这些温泉池子上的石桥,石桥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即便是这样,抱着凌遥的齐滦还是走得很稳。 穿过水汽形成的白雾,走过弯弯曲曲的石桥,凌遥再看眼前景致,感觉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似的。 她望着眼前纯白色的宫殿,纯白色的汤池,还有汤池四周那几个白玉雕成的喷水龙头,整个宫殿立都是水汽缭绕犹如仙境一般,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她有些发愣:“方才在外头的,难道不是可以直接用的池子么?” 齐滦看着凌遥的模样,抿唇笑道:“这是父皇建在雾灵山里的温泉山庄。” “外头那些池子虽好,但温度太高了,大冬天在里头泡着也会很热的。而且父皇说,那些池子在山路边上,终归不好,说是没有露天碧野就露身子的道理。他便在里头建了这座宫殿,重新寻工匠设计了几个池子,都在这温泉山庄里头。这些龙头里都有另外加了冷水的,所以池子的温度要低些,却比外头的要更舒服。” 齐滦一行说着,一行将凌遥放下来,这宫殿中一应东西所需齐全,眼前的软榻,正适合凌遥坐在上头,可比那轮椅要舒服得多。 凌遥看了看也在她身边坐下的齐滦,她眨了眨眼睛,垂着眼睛看了自己的腿一眼,别说是爬山不能爬了,就是这泡温泉,她此刻也是不行的啊。 看着眼前这华丽丽的温泉池子,凌遥就问齐滦:“阿滦,你今日带我来,是打算泡温泉的么?” “当然不是,你的腿还有伤,这伤处不能沾水我是知道的,便是要带你泡温泉,也断不能在此时啊,” 齐滦弯了弯唇角,道,“这温泉山庄是父皇为母后建的。母后去后,这里就一直空置着,父皇虽派人时时维护,但他一个人从不过来,也从没有带别的嫔妃来过。我昨儿向父皇讨了来,今儿带你来瞧,便是要把这个山庄送给你的。” “送给我?” 凌遥倒是没想到这一出,着实有点惊讶,她道,“这、这不太好吧?” 这是元熙帝专门为文淑皇后建的山庄,齐滦找他父皇要了来送给她,元熙帝能答应?文淑皇后已经不在了,这里对于元熙帝来说,好歹也是有两个人之间共同回忆的,是极有纪念价值的地方啊,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齐滦失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你只管收着便是。” 凌遥默默的看着齐滦,想起他对凌珏的仗势欺人,不由得开始脑补,会不会元熙帝不肯送他,他就直接硬抢过来了啊? 齐滦看凌遥不说话,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似的,出言解释道:“我向父皇讨的时候,父皇确实不肯给我,但我同他说了你同我之间的事儿之后,他便给我了。父皇还说,希望你能喜欢这儿。” “父皇说了,这里虽然是他为母后建的,但母后不在了,他也不会再来此地了。如今我既然向他讨了要送给你,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留着这里了。” 齐滦抿唇,眼中隐有几分失落:“阿遥,你是不是因为父皇和母后曾经来过这儿,你心里嫌弃,所以不想要啊?” 他怕她觉得他准备的礼物不好。 “怎么会呢?”凌遥忙道,“阿滦,你别多想,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皇上为文淑皇后所建,代表着皇上对文淑皇后的一片深情。想来,文淑皇后在的时候,他们一定常来此处,定然于此有许多回忆的。如今却被你讨了来送给我,他们岂不是失去了这个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么?” “这倒无妨,”齐滦见凌遥不是那样想的,便又高兴起来,抿唇告诉她道,“这里虽然有着父皇与母后之间的回忆,但母后去后,父皇将此地视为伤心之地,到此便会想起母后来,也就不肯再来了。如今他不忍这里空置,让我来送给你,也是他的一片心意啊。” 凌遥想了想,觉得齐滦说得也在理,心中惶恐稍减,又想起他方才的话,连忙问道:“阿滦,你方才说,你同皇上说了我同你之间的事?” 齐滦点点头道:“是啊,我确实说了。” “那你怎么说的?”凌遥紧张追问道。 看凌遥这般紧张,齐滦笑道:“我照实说的。父皇问起我要把这山庄送给什么人时,我就实话实说了。这虽是父皇的伤心之地,却也是他心中极为重要之地,自然不能随便送人。我同他说是要送给我喜欢的女子,他追问我是谁,我就直接说了。” 齐滦眼中都是浅笑:“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父皇。何况之后又说起凌珏的事,我便同都告诉父皇了。” “父皇听了我的话,就问我,为什么想要送这个给你。” 凌遥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跟着问道:“是啊,为什么想到要送这个给我?” 对于她来说,齐滦送她的这个礼物,真的太贵重了。 其实,她也不怕齐滦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元熙帝,她只是怕元熙帝听了不高兴,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如今看齐滦的反应,元熙帝似乎对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什么意见,否则的话,齐滦也不会领着她到这儿来了。 提起这个,齐滦有些腼腆,他默默看了凌遥一眼,却又将目光移开了去,他的眸光中有怀念有向往,他没有看凌遥,却在此时开口道:“因为我很羡慕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虽然我那时候很小,我却能看出来,父皇很爱母后,母后也很爱父皇。我想把他们两个共同拥有的东西送给你,是希望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恩爱。” 说到这里,齐滦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如果母后还活着,她同父王,一定会恩爱到白头的。” 这座温泉山庄寄托了他对父皇母后感情的羡慕,还有对自己同阿遥之间感情的希望。 他记得,当时他说完这些话之后,父皇沉默了许久,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还同他说,这山庄确实应该送给阿遥,因为阿遥是他喜欢的女子,她值得拥有这个地方。父皇不忍此地空置,见他对阿遥如此喜爱看重,这才忍痛割爱答应了他的请求。 齐滦知道,这是父皇对他们之间感情的首肯,而且,他还知道,父皇也希望他同阿遥之间的感情,能像他同母后的那样。后来他走时,偶然回头,还看见了父皇的怔忡模样,那双素来冷漠的眼中,写满了思念,齐滦一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看见的那个场景,那时父皇的神情,分明是很寂寞的。 齐滦忽而转头,认真的凝视着凌遥的眉眼,一字一句的道:“阿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有人同我说,对女子表白,要提前准备好地方,还要送礼物给人家。早在你回明王府的那天我就在准备今日了,要不是那日去看你,一时冲动,忍不住对你说了我的心意,我应该在今日送你礼物的时候才对你表白的。不过,那日到底匆忙,我还是预备了今日,我要送你这个礼物,然后再说一次喜欢你。” 那日他想通了阿遥是宿慧之人的事情,之后再无心事,就去了找了狄将军喝酒。结果狄将军出了门,狄二哥在府上,他就同狄二哥开始喝酒。 席间微醺,狄二哥是心思敏锐之人,也不知怎的发现了他的异状,问了他几句,他便同狄二哥说起了阿遥,狄二哥便说他定是喜欢上了阿遥,还怂恿他跟阿遥表白,说是对女子表白,要选地方要送礼物,这都是狄二哥说给他听的。 于是,他就一直存着这份心思,直到现在。 凌遥还不知背后竟有这许多的缘故,一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欢喜齐滦对她用了如此多的心思,又感动于齐滦将她看得如此重要,眼中热热的想要落泪,但是凌遥还是忍住了。 她眼眶微红,伸手抱住齐滦,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阿滦,我也喜欢你。我们肯定会一直在一起的。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她还要多谢他对她的喜欢。只是这话没有出口,她是在心里这么说的。 “阿滦,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 今日更新已毕,祝大家看文愉快,明日再见咯~~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二章 以身相许,终于吻上去(为吧主五千打赏加更) 凌遥从腰间解下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绒布荷包,从里头将她雕的小像拿出来,然后将小像放到齐滦手中,这才望着齐滦微微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齐滦带着她出来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小像带在身上了,她就想着,等齐滦给了她惊喜之后,她也要将这个送给齐滦。 齐滦初听凌遥这话,便是一愣,随后,手中一凉,低头一看,就瞧见她放入自己手中的是一个小木像。 那木像雕刻得极为精致,齐滦细看那眉眼,待他看清那木像的眉眼后,不由得吃了一惊,抬眸看向凌遥:“阿遥,这是?” 这木像眉眼极像他的母后,若说这木像是阿遥买的,但这大齐境内,有谁敢雕刻文淑皇后的木像,又当街售卖呢?可若不是买的,那就是她自己刻的? 凌遥望着齐滦抿唇笑道:“你救了我之后,一直都待我很好,在宁王府住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寻思着,送给你什么礼物才能报偿你对我的恩情。只不过,你是皇子,想要什么都能有,寻常之物不能入你的眼,也不能代表我的心意,我就想送个稀奇之物给你,后来思来想去,就想到要做一个文淑皇后的木像给你。” “我知道你思念文淑皇后,虽然文淑皇后不在了,但是这个木像小巧,你可以放在你随身的荷包里,时时带着,以便寄托你的思念啊。” 齐滦看着手中的木像,半晌没有说话,阿遥腿伤在身,伤处时时疼痛,她自己都那般难熬,却仍旧记挂着他,还想着要送他礼物,她回明王府也不过十数日的时间,就算加上在他宁王府里,也不过才一月有余,难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都在背着自己偷偷的雕刻这个木像吗? 这一片深情厚意他又怎么能不感动呢?齐滦忽而觉得,拿在手中的木像沉甸甸的。 “你那时同我说,你想送个礼物给我,说是要报偿我对你的恩情,还要我等你几年,等到寻到个最稀奇的东西,再拿来送给我,我当时便拒绝了你,我那时便在想,若我应了你,岂不是说明我救你,是为了要你的报答么?所以,我那会儿就想好了,即使你将来果真寻了个最稀奇之物送我,我也定是不要的,” 齐滦抿唇道,“但如今看来,我却是要食言了。你送我的这个小像,虽算不上最稀奇之物,但是我很喜欢,这一生定要将此物好好珍藏,绝不能遗失。” 凌遥见齐滦一直盯着那木像看,虽然齐滦低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也看不见齐滦的神情,但是,看齐滦拿着木像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凌遥便能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确实很喜欢她送的这个小像。 因此,听见他这话,凌遥忍不住轻嗤一声,道:“阿滦,这是我亲手做的,天底下可就只有这么一个,你便是踏遍三山四海,走遍万里神州,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怎么能说不是最稀奇的呢?这礼物出自我手我心,又这般合你的心意,还不稀奇啊?” 她就不明白了,还要怎样才算稀奇?她自个儿做小像的时候,分明很是坚信,对于齐滦来说,这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礼物啊。 齐滦抬眸,看凌遥脸上那一副不满的模样,他眼中现出浅浅笑意,望着凌遥因为不高兴而微微嘟起的红唇,他低声笑道:“这个礼物是很好,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最稀奇的礼物不是它,而是你啊。” 他弯眉笑道:“阿遥,对于我来说,你也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这才是让我最高兴的,你把你自己送给我,你才是这世上最稀奇最特别的存在。” 齐滦的嘴这么甜,凌遥刚才还有点儿小生气,这会儿听了他这话,气也不生了,就觉得心里头甜甜的,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偏偏会说这么哄人高兴的话。 听他那句你把你自己送给我,凌遥的脸微微热了一下,她低着头笑:“罢了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可说不过你。” 她此刻心里却在想,到了这会儿,这救命之恩,到底还是用这以身相许的老套情节给还了。 齐滦看她低头的模样,那么娇羞好看,他忍不住心头情动,池边热气蒸腾,两个人在这里坐久了,手上都有些汗意,凌遥和他的右手一直握在一起,就算有些许的热意,他也舍不得放开,她的手那么小,还柔软得不可思议,他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齐滦盯着凌遥低垂的眉眼,他的目光在她的眉眼处痴缠半晌,复又落在了她的鼻尖,又转向了她的红唇上,他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又想吻上去了。 而此刻,气氛正好,她垂眸娇羞浅笑,他情动不能自己,他是该吻上去的。 齐滦的眸光沉了沉,他忍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出声低唤凌遥:“阿遥,你把头抬起来。” “恩?哦,好啊。” 凌遥还不知他的企图,听了他的话,也就将头抬起来了。 便在她抬起头的瞬间,齐滦便欺身过去,吻上了她娇嫩嫣红的唇瓣。 “唔……” 凌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齐滦这时候吻上来,唇上的触感真实而强烈,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凌遥甚至能看见他眼中暗沉沉的眸光,她还能看见他眼中的那个小小的倒影,那就是她自己。 凌遥感觉到他的亲吻,温柔之中带着不容闪躲的霸道,她忽而心跳加快,手臂也忍不住缠上他的腰身,她就像是触电了似的,心里和身上,都是一阵麻,一阵痒。 那样的感觉,分明是陌生的,却又那么的熟悉。 “把眼睛闭上。”齐滦暗笑,浅尝辄止后,他离开了她的唇,低笑着停在她唇边呢喃提醒她。 哪个姑娘会瞪着个大眼睛接吻的? 凌遥顺从的将眼睛闭上,就在闭上的那一瞬间,齐滦又欺了上来。 这一次,他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而是想要探索更多,索求更多。 齐滦一边享受着初次接吻的美妙,一边在心里想着,原来,阿遥的唇比他想象的更软,更香。这接吻的滋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百倍。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喘,齐滦的眼神很明亮,他盯着凌遥比方才更水润的红唇看了半晌,到底还是忍住了想要更多的冲动,为了缓解和平复他心里和身体上被这个吻所唤醒的冲动,他微微垂了眼眸,却含笑柔声问凌遥道:“阿遥,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凌遥觉得她的嘴唇很烫很热,好像还肿了一些,只可惜她手里没有镜子,也看不到嘴唇现在的状况,不过,方才齐滦吻她的力道真的挺大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甚至觉得自己会那么憋死了。 就算这会儿分开了,凌遥的心还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她还在平复自己的心跳声,就听见齐滦这话,也不知道是方才那个吻,还是这池边的温热的水汽,反正她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也来不及深想了,便随口答他道:“那个雪夜与我深谈之后?” “还没有那么早,不过,也确实是那一夜之后,我才越来越注意你的,”齐滦抿唇道,“阿遥,我越是注意你,越是发现你与旁人不同,慢慢的,也就把你放在心上惦记着了,真正发觉自己喜欢上你,是在那一夜从京郊大营连夜赶回来看你。” 他道:“那一夜看你噩梦呓语,看你抓着我的旧衣,却睡得那么不安稳,我心里便很心疼你,然后便有些后悔说要与你做朋友的话,我心里想照顾你,却并不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来照顾你的。” “所以后来,得知你也喜欢我,我心中当真是欣喜若狂,还好你没有将我只当做朋友,否则的话,我便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凌遥抿唇笑起来,她笑齐滦当初的心思单纯,男女之间,哪里真的能有什么纯友谊啊? 齐滦见凌遥望着他笑,也跟着笑起来,他问道:“阿遥,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凌遥想了想,道:“应该是,你带我在你府里看梅花儿的时候吧。” 她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心里头对齐滦有情愫存在的。因为齐滦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会心跳得很快,还会有心动的感觉。 其实,她同齐滦一样,也是在雪夜拥炉深谈那一次,就对齐滦有了更多的关注。后来,这心里头的惦记多了,自然也就慢慢的上了心,等到她发现的时候,这感情就已经存在于她的心里了。 但若是细算起来,这感情的种子,应当是在那个雪夜里,就一同种在了她和齐滦的心上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三章 阿遥,我想娶你 看梅花儿的时候啊,齐滦轻叹,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难怪那日他盯着阿遥看时,她并没有故意避开他的注视,原来,她那时就已经动心了啊。 “那么,你是从那个时候起,便开始给我做这个小像了,是么?” 凌遥点点头,笑道:“对啊,那时候我就在想,别的东西便是再珍贵再稀奇,恐怕也不及此物合你的心意。便托罗姐姐找了罗大哥,瞒着你悄悄取了文淑皇后的画像来给我瞧,然后,我回到明王府后,便照着文淑皇后的模样来雕这个小像预备送你了。” 她笑道:“我想着,画像毕竟不好随身携带,你思念文淑皇后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就做了这个小像送你,你回府后,寻个漂亮的荷包将这小像装起来,然后系在身上,便可日日携带了,很方便的。” “何必再去寻新的荷包,你这里不就有一个么?” 齐滦将凌遥之前装着小像的绒布荷包拿过来,将手里的小像装进,然后作势要系在自己的腰间,凌遥却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这个不行的!” 见齐滦望着她,凌遥怕他误会自己舍不得这个荷包,忙解释道:“阿滦,这荷包不好看,我可不能给你日日戴着。你这会儿装着是可以,但等你回去之后,记得要换个好看些的荷包装起来啊,然后把这个还给我。” 齐滦奇怪问道:“为什么?” 凌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好看嘛。” 她选的黑色绒布做得这个荷包,因为她自己本身对女红一窍不通,再加上原主更是从来没有学过这个,所以这个荷包缝起来也是万分艰难的。之前在罗罗的指导下,勉强将这个荷包给做出来了,然后罗罗说,全黑色的荷包不在上头绣点儿东西不好看。 可是她的绣活是真的很烂,学了很久,勉强学会了一点儿,她就在那荷包的一角绣了几片竹叶,自己留着用还凑合,这齐滦拿了去就挂在腰间,她怕旁人瞧见了,笑话齐滦连这么丑的荷包也敢挂出来。 所以,她自然不能让齐滦挂着这么丑的荷包出去招摇啊。 齐滦看了凌遥一眼,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心有所感,便又将那荷包拿起来细细打量,等他看到荷包边角上那几片丑丑的竹叶时,齐滦便忍不住笑起来了,他明白了,她这是怕他挂这么丑的荷包出去不好看被人笑话。 见他笑,凌遥反倒有些恼羞成怒了,咬唇瞪了他一眼。 齐滦越发笑起来:“阿遥,这是你亲手绣的?” 等了半晌,凌遥都没理他,她撇撇嘴,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么丑的荷包,罗罗怎么绣得出来? 齐滦看她这幅模样,便又笑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这几片竹叶绣地特别的像。不过,你要我还给你也可以,你得帮我再绣一个新的荷包用来装母后的小像,等你绣好了新的送我时,我就把这个还给你,好不好?” 凌遥见他笑,觉得他这话真是言不由衷,狐疑问道:“你这话当真?” 都这会儿,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当下便望着齐滦道,“阿滦,我可告诉你,我的女红不好,绣出来的东西又丑又难看,就是再绣一个新的给你,也不会比这个旧的好看到哪里去,你确定不要内务府给你做的漂亮荷包,一定要我给你做一个?” 齐滦见此事有门,忙点头道:“恩,我想请阿遥替我做。内务府做得不配放这个小像,只有你做的才配。” 齐滦这话说得凌遥挺开心的,既然齐滦都不嫌弃她做得丑,那她再做一个就是了。反正是他自己非要的,又不是她要给的。 想到这里,凌遥抿唇笑了笑,点头道:“那行,回头我闲了,就给你做一个。” 齐滦见凌遥不推辞,还一口就应了,心里也很是高兴,他哪里会在意那个荷包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只要是她做的,他就觉得是好看的。 何况,他也听说过的,女子送男子荷包,那肯定送的是女子的一片心意,凌遥答应要为他绣一个,即便知道她绣活不好,齐滦心里还是有了深深的期待,她送他的荷包上,会绣什么呢? 会是一对鸳鸯吗? 齐滦看着凌遥的笑容,一直在心里头盘桓的一句话忽而就脱口而出了。 “阿遥,我想娶你。” 他郑重的望着凌遥,问道:“我想娶你做我的王妃。你,愿意吗?” 其实,这句话他是一直想说的,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而已。齐滦想,这时候说出来,应当是时候了吧? 他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年纪不小了,是该成亲了,父皇都说,他是该有个王妃在府中了。 最重要的是,娶了阿遥之后,他就能和阿遥天天在一处了,不用像现在这样分隔两地,想要见她,还得到明王府来才能见得到。 齐滦以为,他这话问出来,会很快得到回复的,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凌遥答他的话。 齐滦心中疑惑,抬眸看她,见凌遥面上并无害羞的神色,心中越发纳闷,她若不是害羞不肯回答,难道,是别的什么原因吗? 齐滦见凌遥略有些迟疑犹豫的模样,心中忽而忐忑起来,原本笃定的事也就没有那么笃定了,他带着几分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阿遥,你、你不愿意吗?” “我并非不愿意,只是——” 凌遥顿了顿,抬眼就看见齐滦那紧张的模样,她便笑了起来,两个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她便捏了捏齐滦的掌心,脸上也现出几分笑意,她温声道,“阿滦,你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说不嫁给你,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齐滦肃容抿唇,他看着凌遥道:“好,你问。” “你方才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与旁人不同,”看齐滦点了点头,凌遥便微微勾唇,问道,“那你说,你觉得我哪里与旁人不同?” “那日我救了你,在那种情形下,很少有女子能保持镇定的,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连一声疼都没有说过,我让你忍着,你便当真一直忍着,那时我便在想,你比一般女子要坚强得多,甚至,比某些男子还要坚强,” 齐滦抿了抿唇,认真答道,“后来你给自己的腿治伤,条理清晰手段毒辣,这些年我也算是阅人无数,经历颇多,却从不知原来女子为了求存也是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心的。” “阿遥,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坚强独立,对于自己的仇人,你虽有仇恨,却仍旧可以保持冷静和理智,这是十分难得的。而且,即便你受过这样的苦难,却从来不怨天尤人,更没有自甘堕落,心性依旧端正,这是我觉得最为珍贵的地方。” 听了齐滦的话,凌遥轻轻笑起来,她的眉眼弯弯的,笑吟吟的望着齐滦道:“阿滦,你确实懂我。可是,你也并不那么懂得我。” 齐滦闻言一愣,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凌遥敛了几分笑意,微微勾唇,她将目光从齐滦脸上移开,望着空气中缭绕的白雾水汽,声音微冷道:“一个人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和理智,这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应该具备的应激状态。我们那时候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不知你的身份,也不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怎敢随意露出软弱之态?” 凌遥的眼中透着冷静,而正是因为她的神色太过冷静了,反而带了几分冷厉之色,她道:“后来我对自己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得那么做。若是当时,这双腿不但救不回来,还会危及我的性命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壮士断腕,锯腿保命的。” 齐滦从未见过凌遥如此神色,但见她粉面含霜,整个人都是正正经经的模样,但即便是如此模样,也丝毫不减损她的美貌,齐滦有些呆怔,只觉得凌遥那双透着冷意的剔透水眸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灵魂,他却不想抽身出来,只想任由自己被她摄魂。 有如此心性,如此风采的女子,他怎么没早些遇到呢! 凌遥知道齐滦一直看她,那眼神带了几分痴迷,让她心神微动,只是有些话尚未说清楚,她此时此刻尚且还不能感情用事,于是,凌遥压下心中悸动,抿唇又道:“至于你说的,在仇恨面前我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其实,那也不过是我想好了报仇的法子而已。心思既定,一切按照计划行事,自然没有什么慌乱和紧张的时候。” 凌遥抿唇,转头看向齐滦,她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道:“可是阿滦,有句话你说错了。你说我受过这样的苦难之后,没有自甘堕落没有怨天尤人,心性依旧端正,你这话便说错了。” 齐滦望着她道:“为何错了?” 她确实没有自甘堕落,也没有怨天尤人啊,就像她说的,比起凌珏那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她的心性绝对纯良端正啊。 凌遥道:“我回明王府后,每日在随风院算计人心,一心想要引得齐氏和凌珏内斗。我与齐氏结盟,不过是想要将她用作对付凌珏的旗子罢了,按照我的计划,齐氏有孕后,凌珏会去对付她,若是我成功了,她和她的孩子都会为凌珏所杀,而凌珏也会在两败俱伤后被我所杀。阿滦,我自认不是心思纯良之人,我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在这个计划中,为了报仇,势必会牺牲一些无辜人的性命。” “而我,也从不感到愧疚甚至是自责。随凌珏夜里来偷袭我的那些人,便是死了,也要被我挂在院中示众,甚至不能得一个全尸,我不怕尸首,不在乎人命,为了达到目的,我也可以不择手段,这也是我与普通女子不同的地方。我自认不是个好人。即便是这样,你也还是要娶我吗?” 齐滦根本不明白,她是一抹流落异世的孤魂,在大齐,她根本就没有亲人。齐氏等人的性命,她根本就不在乎。便是凌嬛,她也不过是看她可怜,照拂一二罢了。虽然将凌嬛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照料,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凌嬛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一个明王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又怎么会有她这些随意定人生死的计谋和心思呢? 她怕齐滦看错了她,将来成了夫妻后,朝夕相处,他发觉这些真/相后,却又后悔娶了她。 若是在一起之后又再行分开,那种痛苦,她心里很是明白清楚,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品尝那种感觉了,所以,她要把这些明明白白的先告诉齐滦。 她要让齐滦明白,她是个注定与血腥和黑暗为伍的人,就算是再活一世,这些刻进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她本以为,齐滦在听了她这些话后神色会很凝重,哪知他听完后,唇角一扯,竟笑了起来。 凌遥看着齐滦满含笑意的眼眸,心中满是不解:“你笑什么?” 这件事儿她说得这么严肃,哪里好笑了? 齐滦含笑看她,黑亮的眼眸上写满了情意,他道:“阿遥,我早就对你有过承诺,这些黑暗,我愿意陪你一起经历。你不必为此担心。” 他的声音低低的,含着几分坚定,几分笑意,听在人耳中极有磁性,仿佛顺着她的耳朵一直走进了她的心里:“阿遥,你若不是这般性情,我又怎会喜欢上你呢?正是因为我心里明白你,我才不在乎这些。因为我知道,即便你是这样的,但那也是对欺辱你的人,对待你好的人,你绝不会如此的。” “何况,我也不比你好多少啊。七年战场征战杀伐,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死在我手上的人少说也有数万人了,我又何尝怕过?就只说这个,我便觉得咱们两个很是相配。所以,阿遥,你放心,我绝不会因此就对你有所误解的,因为我相信你,就如同你相信我那样。” 他的王妃,又怎能太过柔弱呢?他的身份注定了这一生的不平静,他自信自己能护住凌遥,但凌遥自己能有这般手段,他自然更能安心。又岂会因为这个,就不愿意要她了呢? 凌遥抿唇,定定的望着齐滦道:“所以,你还是坚持要娶我?” —— 之后还有一更,么么哒~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四章 我只要你一人,要见家长了 齐滦专注的看着凌遥,点头道:“是,我要娶你。” 凌遥笑了,又问他:“即便是成婚后,我不许你有侧妃,不许你纳妾,不许你同其他女子有任何亲近暧昧的关系,你也还是要坚持娶我?” 齐滦毫不迟疑,点头便道:“是,我还是要娶你。” 凌遥听了这话,又笑:“阿滦,对于这个问题,你不用这么快就回答我的。” “你还没有成亲,大概还不太明白,对于有些男人而言,这一生只能拥有一个女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何况你们古代,哦不,是你们这儿,通常都是三妻四妾的,这娶妻纳妾,尽享齐人之福是合法的事情,” 凌遥道,“你的身份尊贵,又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太子,所以说,便是你自己这样想,大概也很难做到吧?皇上会给你压力,群臣也会给你压力,不立侧妃,不纳妾,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到你的地位的。” “阿遥,你不信我的话?” 齐滦微微拧眉,他沉声道,“我不是他们,既然认定了你,我便不要旁人,我只要你。” 他怕凌遥还不信,又继续表白道,“阿遥,我既然承诺了你,我不信我做不到。难道从古至今,就没有只有太子妃的太子吗?要真是没有,那我便来做这个第一人。至于旁人的话,我是从不放在眼里的,你可以放心,父皇最是疼宠我,绝不会在这件事上逼迫我,至于群臣,只要父皇支持我,他们绝不敢多说什么的,自然也不会影响我的地位。” 他倒是不明白了,难道多立几个侧妃,多纳几个妾室,就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了吗? 凌遥心里其实已经信了齐滦的话,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又继续诱哄他道:“阿滦,你看,皇上同文淑皇后那么恩爱,后宫中还不是有一堆嫔妃在么?想来一介帝王,是很难做到独宠一人的啊。还有我父王啊,他也有了正妃,但是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府里纳妾,阿滦,难道你就真的不动心吗?” 凌遥觉得自己蔫坏了,齐滦不肯要,她还要这样故意哄骗他—— “女人有千百种模样,你就甘愿这辈子只要我这一个?真的不打算试试别人?” 但是不这样激他,她又怎能知道他的真心呢?又怎能放心嫁给他呢? “你不信我也就罢了,又何必将我同凌鼎那般滥情荒淫的人放在一处比较!” 齐滦听她的话,越说越是不像话,心里便生气了,一时也恼了,面容沉了下来,一脸的不高兴,声音也带了几分恼意。 他想起她的话,后头的话虽然不像话,又难听了些,可前头的话却并非如此,想到父皇与母后之间的爱情虽然美好,但父皇确实也没有为了母后拒绝宫里的任何一个嫔妃,他想了想,又觉得阿遥的话很是在理,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他低声道:“你说的也没错,即便父皇很爱母后,但也从未对母后承诺过只专宠她一人。想来,父皇同别人在一起时,母后心中必定是很难受的。” “她当然是难受的,即便她贵为皇后,也不过是一介女子,但凡普通女子所有的心中愿景,文淑皇后心中也必然是有的,若是没有遇到心中所爱也就罢了,一旦遇到了,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呢?” 凌遥见齐滦心有所感,便知自己的话奏效了,她抿唇,很是情真意切的道,“阿滦,你说我与旁人不同,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女子心中的期盼我也会有啊。” “阿滦,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绝不愿意同人共享我的丈夫。凌玥那时觊觎你,她还尚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尚且那样对她,那会儿你尚且都未对我表白,我便放了细牙去咬她,可知我恼恨到了何种程度了。” “而如今,你我两心相许,与那时又有不同,但我一旦成为你的妻子,你若食言再弄别的女人进府来了,我是绝容不下那个女人的。” 凌遥认认真真的道,“阿滦,女人这方面的心眼很小的,我的心眼也很小,我没有文淑皇后的气量,也不会齐氏的冷眼旁观,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我就会杀了她,再毁了食言的你。” 凌遥知道,齐滦羡慕他父皇母后之间的爱情,甚至憧憬着自己的爱情也同他父皇母后的那样,要不然,他不会送自己这座温泉山庄的。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不是文淑皇后,做不到与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也不希望齐滦同元熙帝一样,口口声声的说爱,身体却做着对这份爱不忠的事情。 她虽然成了这里的人,可心却依旧是现代人的心,她的灵魂依旧是现代人的灵魂,她要的,就是齐滦的唯一。 这份想要唯一的心在现代来说不算什么,可在古代这却被称作女人的善妒。 如果,齐滦肯接纳真实的她,齐滦肯只娶她一人,那么,她就愿意嫁给他。 齐滦沉默半晌,黑亮的眸子看向她,抿唇道:“阿遥,你放心。我虽然憧憬父皇母后之间的感情,但我也知道好歹,我既然应了你,将来必会践诺。你也无需担心,我既说了只要你一人,便自然只有你一人的。我本就不舍得你伤心难过,又怎么可能弄个别的女人进府惹你不高兴呢?” 他万分郑重的道:“阿遥,我无需时间再来想这个了,我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方才所言,也都是我的真心话,只盼你能相信我。” 他只想跟阿遥好好过日子,又弄旁的女人进府做什么?他又不喜欢她们。 凌遥就爱看他这般郑重的模样,但凡他如此正经时,说出来的话却都是叫人听了便觉得甜蜜的情话。 “阿滦,你别怪我方才拿话堵你试探你,实在是我心中不能放心之故,” 凌遥笑得有些腼腆含羞,她道,“如今得了你的准话,我心里也就放心了。” 她眼中含了几分情意,抿唇低笑道:“方才一直没有回答你的,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她笑盈盈的道:“阿滦,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做你的王妃。” 这话说出来不容易,但是说出来之后,她心中却无一点后悔。 齐滦等她的这一句我愿意,等得也是不容易,乍听之时怔了片刻,之后却高兴起来,咧开嘴便望着凌遥笑道:“那我明天便进宫去找父皇,请他为我们赐婚!下个月皇祖母大寿,我们就定在那时候成亲!” “这么急?” 凌遥一愣,随即垂眸笑齐滦太着急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又有那么多事情要筹办,哪有他这么着急的?这还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眼看着就要到下个月了,内务府和礼部又要忙太后的大寿宴,又要忙齐滦的婚礼,怎么忙得过来呢? 哪知她这话一出口,齐滦却皱眉道:“太急了吗?那我去同父皇商量一下,看看定在什么日子比较好。” 齐滦的目光落在凌遥的腿上,抿唇道:“不过,你的腿只怕要年后才能开始下地走动了。你有腿伤在身,成婚时行礼颇多,你只怕是不甚方便的,我也不舍你如此受罪,也舍不得你为此辛苦,想来成婚之日还是要定在新年之后方好。” 凌遥正要说这个,见他说了,便笑道:“这话不错,便是再着急,只怕我也是不能的了。腿伤限制行动,只好委屈你忍一忍了。” 凌遥心里知道齐滦着急什么,他都二十了,还没成亲,这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却是难得一见的。不过,看他如此体恤自己,凌遥心里也挺高兴的,再急也没法,至少要等她的腿伤痊愈方好啊。 “这倒无妨,” 齐滦抿了抿唇,忽而想起一事来,便问凌遥道,“对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你饿了么?” 不等凌遥回答,齐滦便扬声唤了罗成进来,他问罗成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罗成的身影隐在水汽白雾之中看不真切,可他的声音却依旧那般沉稳,只听他答道:“回主子,此时已近酉时了。” 他才看过漏刻,确实近酉时了,主子同凌姑娘在殿中坐着说话尚不觉得,他在外头待着,眼瞧着天就黑下来了。 “已近酉时了啊,”齐滦转头看向凌遥,“已近酉时,想必你也饿了吧?” 凌遥也不客气,当下便点点头道:“恩,有点儿饿了。” 中午往照花楼赴宴,她虽吃了不少东西,但是这一路出来又是颠簸又是说话,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的没有了,这会儿腹中空空如也,她也确实是想吃晚饭了。 凌遥看了看这水汽缭绕的宫殿,抿唇又问道:“阿滦,咱们在哪儿用饭啊?” 这温泉山庄里,想必也是有厨房的,只不过,他们总不能在这温泉池边用饭吧?这儿只适合沐浴泡澡,根本就不适合吃饭。应该是别的地方可供他们吃饭的。 齐滦听了凌遥这话,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反而转头问罗成道:“你去预备着,派个人去侯府送个信儿,就说我同凌姑娘一会儿就到了。” 罗成点点头,笑道:“属下会派人过去的。不过,侯爷和侯爷夫人,已打发人来了两回了,问主子同凌姑娘为何还不去,属下照实说了,来人还问,要不要派人来接主子和凌姑娘,属下也按照主子的吩咐,给推掉了。” “你做得很好,”齐滦笑道,“外祖父还好,想来外祖母是最着急的了。这里离侯府也不远,咱们一路坐马车过去也方便,哪里又需要他们专程来接呢?” 齐滦笑了一会儿,摆摆手让罗成出去了。 凌遥在一旁却听得有些发愣:“阿滦,咱们不在这里用饭吗?” 齐滦这才想起方才凌遥的话他还尚未回答,便笑着解释道:“这里确实是什么都有的,今日我们过来,这里的总管也提前请示过,说是厨房都已经预备好了,问我要不要在此用饭,我给回了。我这次带你过来,是要把这个山庄送给你,至于在何处用饭,我早已另有安排了。” 齐滦笑道:“方才携你出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过承恩侯府上送信了。我同外祖父说,今日晚间带你去侯府用饭,我之前同他们说过你,他们都想见见你。” 凌遥神情有些呆滞:“承恩侯府?你是说文淑皇后的娘家吗?” “是啊,” 齐滦望着她笑道,“难不成,你从未听过承恩侯府吗?” “我当然听过!”凌遥断然道。 当初元熙帝登基后的第一年,便封文淑皇后的父亲为承恩侯,他喜爱文淑皇后,推恩皇后乃是其父所生,自是有功之臣,所以,才册封文淑皇后的父亲为承恩侯的。这个事情当时影响很大,毕竟按大齐官制,公侯之家皆可领兵,册封一介平民为候,这是很大的恩典了。 虽然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存在,但罗罗与她闲聊时,曾谈及这件事,所以她是知道的。 但她如今惊讶的不是要去承恩侯府这件事,而是齐滦后面的那句话,齐滦要带她去承恩侯府用饭,这意思岂不是说,今晚就要带她去见家长? 凌遥顾不得多言,只在心里默默的琢磨,齐滦还说了他们,那这个“他们”都有谁啊? 据罗罗所说,承恩侯府里只住着承恩侯和侯爷夫人许氏,也就是齐滦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方才听齐滦所言,也是说了外祖父外祖母几个字的。 凌遥抿唇,她这才答应了嫁给他,真的这么快就要先见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了吗? 一想到这个,凌遥突然就觉得很紧张。 齐滦细瞧凌遥神色,弄不懂她为何一脸的纠结,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这里,便笑道:“今日是我未曾问你,就擅作主张了。你若是喜欢此处,下回再来这里用饭好了。” 他抿唇道:“其实,我也是怕你有伤在身不方便,所以一直在这儿坐着,没有领你四处转转,下回再来时,等你能走了,我就陪你四处逛逛。只是今日,确实没有预备晚饭,我只是想着带你来看看此处的。” 怕凌遥不高兴他的自作主张,齐滦顿了顿,又抿唇问她道:“阿遥,你是不是不想去承恩侯府啊?” —— 今日八千字更新已毕,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天见咯~~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五章 大方改口留宿承恩侯府 凌遥怕齐滦误会,忙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便会带我去承恩侯府罢了。” 凌遥望着齐滦坦言道:“阿滦,说实话,要去见你的家人,我有点儿紧张。我也不会怪你擅自做主,只是,在出明王府的时候,你若是早些同我说了此事,我还能有些准备,如今我什么准备都没有,连礼也不曾备着,就这么上门去见他们,怕是不好吧?” 头回上门就空着手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齐滦听了这话,反倒笑起来,他眼中含了几分戏谑,笑看着凌遥道:“阿遥也会紧张么?方才,是谁一本正经的同我说的,不怕死人,不在乎人命,如今不过是去一趟承恩侯府罢了,你居然也会怕么?” 听他如此打趣,凌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恼道:“这能一样么?” 她抿着唇嘀咕,“我紧张还不是怕侯爷他们不喜欢我么?他们要是不喜欢我的话,那岂不是——” “他们不会不喜欢你的,”齐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知你的担心,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何况,我早就同狄二哥说过你的事儿了,想必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你的事儿,只要我喜欢你,他们也定会喜欢你的。” 齐滦黑眸中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他道:“至于礼物,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头回带你登门,不送礼肯定是不行的。这是礼数,我心里都明白。所以,我早就从王府的库房里寻了几样东西,就放在外头的马车上了,等会儿到了侯府,你就让罗罗挨个去送,也不必说是我准备的,就说是你预备的就是了。” 对于凌遥的事,齐滦自来事事上心,既然决定了要带着凌遥去承恩侯府,又怎会不提前预备好礼物呢? 听他说已经备好了礼,凌遥心中方安定下来,继而又觉得齐滦果然还是那个齐滦,妥帖周到,对她甚是细心,他的那几句话消弭了她心中大部分的紧张,又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他早就同承恩侯府的人议论过她的事情。 想到此处,凌遥抿唇问道:“阿滦,你把我的事,全都告诉他们了吗?” 齐滦道:“自然不会,那是你的私事,我怎么随意同他们说呢?我只同狄二哥说那日是我救了你的事,然后被他看出来喜欢你,我就说了我同你在宁王府里的事儿,至于明王府和凌珏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没有提的。” 齐滦抿唇道:“我喜欢你的事,狄二哥是最先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些事儿,只同他们说过会带着你去,但狄二哥肯定会同他们说的,所以,大家应当都知道了。” 凌遥眨了眨眼睛,问道:“阿滦,狄二哥是谁啊?今儿在承恩侯府里等着我们的,除了侯爷和侯夫人,还有别的人么?” 听凌遥打听这些,齐滦便抿唇笑道:“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若是在这里同你说完,只怕天都黑透了。这样吧,咱们先出去,到了马车上,我再同你细说。” 他怕耽搁了时辰,也怕再说下去饿着了凌遥。 凌遥想了想,也觉得齐滦的话很有道理,便应了他的话。 齐滦这便起身,伸臂将凌遥抱起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穿过窄窄的石桥,穿过白雾水汽,一直抱着凌遥走到了外头。 凌遥被齐滦重新放到了轮椅上,方才在里头看不见外间情形,还以为天色只是暗了些而已,如今再瞧,才发现原来外头的天真的已经黑透了。 进来的一段路走不得马车,他们一行人自然还是得走出来,凌遥依旧被齐滦推着走,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屁股被颠簸得疼了,只问齐滦道:“阿滦,咱们这会儿赶过去,是不是晚了?” 头一次上门就迟到,还让人家一起等着她来,似乎也不好吧? “无妨,”齐滦抿唇道,“承恩侯府离雾灵山不远,就在山脚下的镇子上,坐上马车,走一刻钟也就到了。不会晚的,你放心吧。” 凌遥抿唇,没有再开口了。对于承恩侯府,齐滦自然是比她熟悉的,上回听罗罗说起承恩侯府,也不过只听到了那些信息,别的她就不知道了。那会儿她也不知道齐滦这么快就有带着她去承恩侯府的打算,是以那会儿并没有多问,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的。 等他们终于坐上了马车之后,齐滦才同她说起承恩侯府的情况。 “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生只得两女,母后入宫做了太子妃,后来又做皇后,这些自不必说,你都是知道的,单说姨母,也就是母后的姐姐,” 齐滦道,“姨母命途坎坷,先时嫁了个男人,结果那男人短命,与她成亲三年就生病没了,剩下两个小女儿在身边,那会儿母后还没有入宫,就同姨母在家中作伴,帮忙抚养我的两个表姐,后来母后入宫了,怜惜姨母辛苦,又觉着姨母还年轻,这般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就想要姨母再嫁,后来父皇做媒,姨母就嫁给了父皇当时的副将,如今的狄复将军为妻,婚后不久,姨母就替狄复将军生了个儿子。” 凌遥抿唇问道:“那么,向夫人所生的狄将军的儿子,便是你口中的狄二哥?” “那倒也不是,”齐滦笑道,“姨母是狄复将军的第二任妻子,狄复将军的原配夫人早年病死了,不过,还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便是狄大哥,只可惜,六年前在北境与北戎打仗的时候,狄大哥被流矢射中,伤重不治便去了。留下他的妻子曹氏,还有他那个当时才三岁多的儿子。姨母所生的儿子是狄复将军的二子,他年纪比我大些,所以我称他为狄二哥。” 凌遥抿唇,心里想着,这个曹氏可真是可怜。 她又问道:“那,曹氏可有再嫁?” 齐滦提起此事,也是心有戚戚,抿唇道:“没有。” “大嫂在狄大哥去后,矢志不肯再嫁。她与大哥鹣鲽情深,婚后一直过得很幸福,便是大哥去了,但他们还有个小儿子在,大嫂舍不得留下孩子自己再嫁,狄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肯定也舍不得让她带走嫁人,何况,她也没有再嫁的心思,所以,就这么带着小儿子守了七年,一直到现在,” 齐滦抿唇,想起曹氏的儿子,唇角勾起几分笑意,“还好我的这个小侄子从小就很听话,懂事地也早,很孝顺大嫂,大家都挺喜欢他的。阿遥你这回去侯府,我这个小侄子也在的,你过一会儿就能看见他了。” 凌遥想了想,问道:“既然大夫人的小公子也来了,那这么说,除了侯爷和侯夫人,如今在承恩侯府里等着我们的,还有狄老夫人、狄二公子和狄老将军吗?” “是啊,”齐滦点点头,笑道,“姨母同她之前亡夫所生的两个表姐嫁到江南去了,便是她们想见你,只怕这会儿也是见不到了,回头等过年时,她们只怕是要回来的,到时再引你去见见她们。” 凌遥点点头,笑了一笑,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阿滦,狄二公子成亲了么?” 狄二公子比齐滦的年纪还大些,想来应当是成亲了的,只是,若是狄二公子成了亲,却又不见齐滦提起他的妻子儿女,凌遥便不禁有些好奇,便想着要问上一问。 提起这位狄二哥,齐滦竟还轻叹了一声,这才答道:“狄二哥比我大了五岁,如今都二十五了,本该是要成亲的,只可惜他如今尚未婚配,还是孑然一身呢。” 凌遥好奇了:“为什么啊?” 难不成,这位狄二哥有隐疾,又或者,他也同齐滦一样,在外间名声不好,所有姑娘都惧怕他,不敢嫁给他么? 仿佛看出凌遥心中所想,齐滦道:“狄二哥人很好的,他不成亲是他自己不愿意成亲,你可别想歪了。” 不等凌遥再问,齐滦又抿唇道:“狄将军早有给狄二哥议亲的意思,就希望他早日成婚,再给狄家添个小孙子,只是狄二哥迟迟不肯成亲,后来更是同狄将军说,不要再给他找姑娘了,他说他不想耽搁了人家姑娘的青春。二哥这话一说出来,谁都没了话说,狄将军劝不动,也就随了二哥自己的意思了。所以,二哥至今都未曾婚配。” 凌遥听了,沉默片刻,才道:“二公子这是怕自己同大公子一样,怕成了亲之后,会拖累自己的妻子吧?” “恩,”齐滦点点头道,“二哥成日在将军府里,大哥去后,大嫂的苦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纵然姨母同狄将军待大嫂一如往昔,甚至更为疼爱,对我的那个小侄子也是极好的,但这并不能弥补大嫂失去丈夫,小侄子失去父亲的痛苦。” “二哥同大哥一样,都是将门子弟,虽说不是一个母亲所出,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极好,二哥这几年也是频入战场,战事凶险,根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受伤,什么时候就会没命,二哥也是害怕,担心自己会受伤又像大哥似的说没就没了,会拖累好人家的姑娘,所以,也就下定决心不肯成亲了。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个心思,没人能劝得动,就只好这么拖着,心里也不过是盼着他自己能够想通罢了。” 凌遥听了,点头应道:“那倒也是,如此一来,只有二公子自己想通了,方才会改变主意的。” 她随口应付了齐滦几句,心中却在想着,齐滦也是频入战场,他是领兵的人,虽说身边有铁甲卫保护,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能真正保证自己就永远安全呢?凌遥将自己放到了曹氏的境地里想一想,刚想了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简直不能想象,曹氏是如何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主子,到侯府了。” 凌遥的思绪就被罗成这一句话给打断了,她本来平复的心情,忽而又有点儿小紧张起来了。 齐滦仿佛能随时随地察觉到她的心情似的,外头罗成的话音刚落,齐滦就适时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含笑望着她,那黑色的眼眸中,分明写满了鼓励。 凌遥的心便在他脉脉含情的注视中又定了下来。 齐滦先下了马车,随后将凌遥抱了下来,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轮椅上,后头的罗成跟上来,罗罗也一并走上前来,凌遥抿唇往后瞧了一眼,果然看见罗罗身后跟着的铁甲卫手中抱着几个大红色的礼盒。 侯府门口早就有人瞧见齐滦的车驾过来了,也一早派了人进去通报,因此,这会儿齐滦和凌遥刚行至侯府朱漆大门跟前,那挂着黄铜门环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承恩侯向竑儒携着其妻许氏带着众人迎了出来,夜幕下,侯府门前的挂着十几盏宫灯,将府门前照的如同白日一般明亮,所以,向竑儒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齐滦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美貌小姑娘朝着他们过来了。 不只是向竑儒,便是等候在此的一众人都瞧见了此情此景,心中俱是一惊,都在想,难不成齐滦喜欢上的姑娘是个不良于行不能走路的? 齐滦将凌遥推到了众人跟前,他站在凌遥身侧,牵着她的手望着众人笑道:“各位,这便是我同你们所说的凌姑娘。” 齐滦侧头对着凌遥笑了一笑,便来一一为她引见,他望着站在头里的向竑儒夫妻道:“阿遥,这是我的外祖父,外祖母。” 凌遥抿唇,她坐着轮椅实在不方便行礼,只能很郑重的拱手为礼对着向竑儒夫妇弯了弯身子,她道:“晚辈给侯爷请安,侯夫人安好。” 继而,带着歉意又道:“晚辈有腿伤在身,不便行礼,请侯爷同侯夫人原谅。” 齐滦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恩,对,阿遥有伤在身,她的腿还不能受力的。你们别见怪。” 向竑儒听了这话,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些,原来滦儿看上的姑娘并非不良于行,而是受伤了啊。 向竑儒也不会真的跟凌遥去计较这些,当下含笑道:“凌姑娘客气了。老夫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初次登门,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我们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许氏在一旁跟着笑道:“对呀。凌姑娘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也别叫我们侯爷侯夫人的了,就同滦儿一样,随着他叫我们外祖父外祖母吧?反正你如今都登门了,将来成亲后,也是迟早要改口的嘛。” 大女儿没了好几年,大孙子迟迟不成亲,许氏心里惦记这事儿惦记了好几年,如今看着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孙子带回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许氏心里高兴极了。她越看凌遥的模样,心中越是喜爱,恨不得凌遥此刻就亲亲热热的唤她一声外祖母,让她体会一下有了孙子媳妇的感觉才好。 许氏的热情让凌遥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红了脸颊,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抿唇看向齐滦,齐滦眼中含笑,却并不肯替她解围,眼中分明是有着期待的,很显然,他也期待着凌遥的改口。 一旁的向竑儒怕妻子的热情吓着了人家小姑娘,便轻咳两声,出言解围道:“凌姑娘莫怕,老夫内人素来是个爱开玩笑的,你莫放在心上。你同滦儿尚未成亲,此时让你改口也是不妥,你还是照旧称呼便是。” 看齐滦不帮她,凌遥也索性不看他了,她转眸冲着向竑儒笑了笑,抿唇道:“外祖父说的在理。只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给阿滦的,此时改口和婚后改口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何况外祖母说得没错,如此改了称呼,也更显得亲近一些。” 既然都登门见家长了,凌遥也没再矜持,大大方方的改了口。 许氏见凌遥改了口,一时笑得合不拢嘴,抚掌赞道:“好好好!这话说的极是!” 向竑儒也很高兴,心中只在暗自思忖,瞧这位凌姑娘倒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配滦儿当是正好。 齐滦听凌遥改了口,心中越发高兴起来,他垂眸望着凌遥笑了笑,又给凌遥继续介绍:“阿遥,这是姨母,姨父。” 凌遥抿唇,开口就唤:“姨母好,姨父好。” 狄老夫人是文淑皇后的姐姐,比起文淑皇后画像上的模样苍老了几分,但两姐妹的容貌还是很像的,她四十多了,所以还带着些许的富态,凌遥心中暗想,狄老夫人面上有些深深的皱纹,向来是年轻时守寡,吃了许多苦的缘故吧。 再看狄将军,显然是个戎马一生的汉子,虬髯浓密,一脸英气粗豪模样,典型的武人风格。 听她叫人,狄老夫人眼圈微红,却笑得很是温柔,凌遥看到,狄老夫人看向齐滦的目光,还带了千般感慨,凌遥一时在心中唏嘘,若是文淑皇后能看见这一幕,只怕比狄老夫人还要激动些吧。 狄将军倒是还好,望着她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只不过,配上他的面相,多少有些别扭,大概这位将军不经常这么对人笑。 正在思绪间,又听见齐滦道:“阿遥,这是大嫂,还有二哥,这个是烈儿。” 凌遥照样唤道:“大嫂好,二哥好,烈儿好。” 狄大哥的遗孀曹氏是个眉眼温柔的女子,许是在将门生活得缘故,这个女人没了丈夫支撑,自己独自坚强的过了这些年,她的眉眼间有风霜有粗粝也有岁月的痕迹,却并没有失去温柔,细看她的眉眼,那一丝坚毅和英气使得她越发美丽。 凌遥看向她的眼中隐含了一丝钦佩。 而狄二哥的模样,却出乎凌遥的意料。凌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哪知出现在眼前的,分明是个翩翩佳公子,听见凌遥唤他,狄二哥回她一笑,那笑犹如春风一般,温暖迷人。 凌遥咂舌,她是真没想到,狄将军那个样子,还能生出这般丰神如玉的儿子来。 再看狄大哥狄向轩的儿子烈儿,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模样,黑眸明亮有神,这会儿正望着她咧嘴笑,开口就喊了她一声表婶。 一一见完众人,向竑儒这才道:“行了,外头冷,有什么话就进屋去说吧。” 一行人这才鱼贯走回饭厅之中,凌遥依旧由齐滦推着,她一路走过去,只觉承恩侯府的装修虽不及明王府那般明丽,却也不似宁王府那般荒凉,反倒是一廊一院一庭中,处处都透着大气雅致。 凌遥这一路看过去,只觉得承恩侯府的装修,大气不落俗套,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这会儿正值用饭的时辰,众人也不入客厅了,直接入了饭厅用饭并叙话。 因都是自家人在一处相聚,大家也都没什么顾忌,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围坐在圆桌前平常美食,谈笑风生,说说最近的新鲜趣事,或者八卦一下坊间流传的消息。 在凌遥眼前瞧着,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像是贵胄之家里的人,就跟最最普通的百姓没有丝毫的两样,他们不在乎规矩,不在乎礼数,可是气氛,却又是那么的平和温馨。 对于凌遥来说,这样的气氛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也是弥足珍贵的。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同家人在一起吃饭聊天了,这种简单的快乐,有时候竟也是一种奢求。 齐滦看凌遥只顾着低头用饭,知道她是真的饿了,唇边便有笑意,替她夹了些菜,又怕她不习惯饭桌上这样欢快的气氛,便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他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出身民人,习惯了这样热热闹闹的相处,他们虽有爵位在身,但这些年也从未变过,也从不摆侯爷架子,所以在侯府里,大家都是亲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身份,随和些便是了。” 他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到他们这里来,这里没有规矩和束缚,我也不是那个大家惧怕的宁王殿下,在这里,我只是他们的孙子,想想,也还是挺自在的。” 凌遥点头:“恩,我明白的。” 她当然能够明白,也只有在真正的亲人面前,才能如此愉快的相处,因为亲人就是亲人,不需要那些世俗中的任何身份来装饰。 一顿饭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凌遥在饭桌上没有讲什么话,但在饭后,她与大家熟悉了许多,也觉得亲近了许多,在向竑儒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到客厅里去饮茶闲聊。 齐滦在席间时就悄悄同凌遥说过了,今晚若是回明王府去就太晚了,所以,他们要在侯府留宿一夜,而且,不只是他们,就连狄老夫人一家子的人,也都在侯府上留宿。 凌遥表示理解,毕竟承恩侯府在京郊,就是吃了晚饭直接赶回去,恐怕也是来不及的,在承恩侯府留宿一夜第二日再走,才是明智的选择。 至于她的夜不归宿,想来明王府中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的,她也更不必同齐氏请示,只要她自己决定也就是了。 既然晚上不必赶路,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聚集在客厅里继续聊天了,凌遥也知道,她算是齐滦带回家来见家长的女朋友,方才席间大家都不方便对着她发问,这会儿既然熟悉一些了,又是在客厅闲聊,自然而然的,她肯定是要被问问题的了。 向竑儒在封侯之前是个郎中,修习的便是女科,他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此刻观凌遥气色,便觉得凌遥确实是个有伤在身的模样,他心里关心凌遥的伤,便开口问道:“凌姑娘,敢问姑娘是如何受伤的?可有请大夫医治过?”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许氏却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家姑娘刚刚上门,就直接问这等事情的?许氏嫌向竑儒没有眼力劲儿,之前齐滦才偷偷嘱咐过他们的,说是不要问凌遥打听明王府里的事儿,如今这老头子职业病发作,也不管孙子的嘱咐,直接就给问出来了! 听齐滦的意思,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伤了,肯定是跟明王府有关的,那深宅王府里的阴司事儿,许氏就是没见过也是听过的,还能少得了么! 所以,这会儿许氏就有些怨向竑儒,怨他不该提这些的。 齐滦也有些紧张,他知道外祖父是一片好意,想要关心凌遥的意思,但是他怕这话引得凌遥不悦。 向竑儒这话一出,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凌遥身上,很显然,大家都想知道凌遥的伤是怎么回事。 凌遥见齐滦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中倒是好笑,她自己都还没有忌讳,齐滦倒是替她忌讳上了。文淑皇后是懂医的,齐滦说他自个儿的医术也承袭自文淑皇后,那么,文淑皇后的医术自然是承袭自承恩侯的。 凌遥心里很明白,承恩侯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要打探什么,而是他心里关心她,作为一个医者,又有些好奇她的伤病罢了,就因为她心中明白,所以也并未将这个放在心上。 凌遥从齐滦身上收回视线,这才望着向竑儒微微笑道:“有人弄断了我的腿骨,将铁钉扎入我的骨头之中。后来,阿滦是救了我,我才能活下来的。不过,我没有请大夫医治。这伤是我自己做手术,哦不,是我自己行开骨之术医治的。我也是略懂医术的人,不过,医道尚浅,是比不过外祖父的。” 向竑儒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不仅惊讶于凌遥的伤情这般重,更惊讶于这么个小小的姑娘竟懂得开骨之术! 但他好歹也是行医一辈子的有些名头的郎中,又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心里还是很沉得住气的,他只露出了些微惊诧,然后便收敛了神色,捻须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老夫可否替姑娘把一把脉?” 凌遥笑道:“当然可以啊。” 她知道自己方才那话把承恩侯给震到了,毕竟她如今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么小便懂得开骨之术,承恩侯当然是很惊讶的。 其实,若非眼前都是齐滦的亲人,她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对于旁人,她都不会讲。但对于齐滦的亲人,她不愿意说假话骗他们,再者,他们又都是好意,若是含糊其辞,又恐他们怀疑自己的真心,索性不如敞敞亮亮的将话表明,以示她的坦诚无欺。 向竑儒给凌遥把脉时,神色沉肃,他把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确定了凌遥的伤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从脉象上看,正是有好转的迹象。 只是,眼前人多,他又是男人,凌遥一个小姑娘,他也不好提出来要看她的伤处,所以便没提,只抿唇道:“姑娘将这伤疗治的很好,老夫也无甚可说的。只是还请姑娘原谅老夫的唐突,实在是老夫关心姑娘,老夫行医半生,如今虽不与人瞧病了,可这颗医者心到底还是换不了了的。” 他有心想问问凌遥的开骨之术是从何处习得的,可是这话还未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唐突不妥,是以并未开口相问。 凌遥听了这话,也只是笑道:“外祖父言重了。我明白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是医者父母心,这个我却还是知道的。” 许氏怕再说下去,这话题就转不回来了,便截住向竑儒的话头,转头问齐滦道:“滦儿,你们预备何时成婚啊?你同凌姑娘的事儿,跟你父皇说了没有?” 许氏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狄老夫人更是期待的望着齐滦,很显然,大家还是比较关心齐滦的婚姻大事。 齐滦同坐在他身边的凌遥相视一笑,他才答道:“我预备回宫的时候就跟父皇提请此事,我同阿遥之间的事儿,父皇都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也就是等我回宫后同父皇商定了日子,到时候迎娶她过门做我的王妃就是了。” 许氏点点头道:“这是对的!这事儿得快些赶着办了才好呢!” 齐滦笑道:“外祖母放心,最迟明年五月,最快便是年后,我一定能成亲的。不过,总是要等着阿遥的腿伤好了才行,否则,到时候典礼上那么多的行礼,她这个样子是受不住的。” 许氏听了,点点头道:“这倒是的。再快也要等凌姑娘的伤好了才行,否则的话,凌姑娘这腿要是落下病根了,那可就不好了!这也是大事。” 一旁曹氏的儿子狄荣烈听了这话,望着齐滦笑道:“表叔,你到时候成亲了,烈儿也要去喝喜酒!” 一家人因为狄荣烈这话都笑得合不拢嘴,曹氏对着狄荣烈的脑袋拍了一巴掌,笑嗤道:“你才多大,就要喝酒了?你也只能喝些糖水罢了!” 齐滦听这话,也笑得眉眼弯弯的,一口应道:“好啊,我到时候一定请烈儿去喝喜酒!” 一家人聚在一处,话题总是说不完的,说了齐滦的婚事,狄老夫人的二儿子狄晋崇又问齐滦京郊大营练兵的事,齐滦便一一同他说了,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因忽而心里惦记凌遥,转头去看时,他便敏锐的发觉了凌遥眉眼间的一抹疲色,她微微皱着眉头,虽然脸上有笑,却分明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齐滦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辰,便知道时候不早了,他知道凌遥有伤在身,睡觉都比旁人要早一些,看她这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处又疼了,他心疼她,便不同狄晋崇说话了,同众人告了罪,便领着凌遥去为她预备好的屋子,安置她歇着。 凌遥见他如此,也并未逞强,乖乖的由他领着去睡觉。其实她饭后便有些不舒服了,这一日劳累,她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不过是强撑着精神陪着大家说话,后来也是实在支撑不住了才会露出疲色来的。 见齐滦如此体贴她,她心中感动,还好齐滦将她放在心上,不然的话,她便只能自己开口离席了。那样虽是可以的,但终归还是不妥。 “阿遥,这是我特意嘱咐外祖母替你预备的屋子,一应东西都是有的,你服用的药我也命罗罗带来了,等会儿你记得让罗罗给你换药,” 齐滦站在床榻边,抿唇道,“方才急着顾你,我将大家都撂在厅里了,这会儿我去同他们说一声,等下再来看你。” 凌遥坐在床榻上,见齐滦要走,便拉着他的衣袖道:“阿滦,是我扫了大家的兴致,你一会儿去了,好歹替我解释一下,我——” 齐滦阻了她的话,笑道:“没事的,阿遥,外祖父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岂会不明白这个?你放心,他们绝不会误会你的。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便会过来的。” “你等会儿再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凌遥扯住他的衣袖,没放他走,见齐滦转头看她,她才又道,“我知道大家对我都有好奇,他们确实是知道的太少了,大概也是你对他们说过什么,他们才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吧?” 齐滦抿唇道:“阿遥,有些事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他们的,他们又不是一定非要知道。” “可是,他们只有知道了才能放心啊,对我放心,也对你放心,更是对我们放心,” 凌遥笑道,“阿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瞒着他们不说也是因为尊重我,但是他们都是关心你的人,而你把我带回来了,他们因为你,也成了关心我的人,所以这些事,不该瞒着他们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还是很喜欢他们的。” 齐滦望着她道:“阿遥,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把你的事都同他们说?” “不是我说,是你去说,应该说,是我让你去说的,” 凌遥笑着纠正齐滦的话,她道,“这些事,也不是不能对他们说的。只是,不该我自己对他们说,毕竟是一些不好的事情,若是我来说,难免想起旧事让我心里不痛快。若是由你去说,既可以避免让我想起那些事情而难受,又可以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不是很好么?所以,等下你去见他们的时候,不必急着就走,你同大家说一说,也不枉他们对咱们这么好啊。” 听她这一番话,齐滦心中感动极了,他默默的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阿遥,你真好。谢谢你。” 凌遥轻轻的笑,松开了拽住他衣袖的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我也困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也累了一日了,等下说完了,就不必过来了,去你的屋子休息吧。” 其实,是她应该谢谢他的,谢谢他带给了她这么多的亲人。让她开始期待成为他的妻子,期待自己将来能融入这个有爱温馨的大家庭中。 —— 今天万更完毕,祝大家看文愉快,明儿见咯~~ 【ps:留言区有置顶的加更条件咯,亲爱的们可以去看看,么么哒】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六章 全家心疼月亮见证过的约定 凌遥虽不拽着齐滦的衣袖了,可他却是舍不得走的,若不是凌遥嘱咐他的事情非去做不可,他真想就在床边守着她睡着。 凌遥摆手催促他,让他快些走,齐滦无奈,再三流连,只得去了。 等齐滦走了,罗罗这才上前接手,见凌遥满面困意,趴在枕头上似乎是睡着了,罗罗忙上前来轻声道:“凌姑娘,这伤处还未上药呢,不能这么早便睡了,便是姑娘不想洗漱,这伤处的药是一定得换的呀。” 凌遥真的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见罗罗这话,只得又坐起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那罗姐姐你快些,我真的好困了,我想睡觉了。” 罗罗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给凌遥换药。屋子里虽然不冷,但掀开裤子露出膝盖来换药,肯定还是会觉得有些凉的,何况,那新抹上去的药也是凉飕飕的,被这清凉的感觉一刺激,凌遥的困意忽然就被刺激得跑了一大半了。 罗罗上了药,转身便去拿止痛药来给凌遥服用,结果回来后,见凌遥比方才精神了许多,连眼神儿都是亮亮的,困意倒是少了很多,她心里头纳闷,就问凌遥:“凌姑娘不困了?那,可要热水来梳洗一下?” 热水都是现成的,已经预备好了,只要凌遥开口要,罗罗就立刻能去外头端进来。 凌遥想了想,反正这会儿也不那么困了,伤处又有些疼,她虽还不能沐浴,但每日的擦洗是必须要的,所以在服了止痛药后,便对着罗罗点头道:“好啊,那就麻烦罗姐姐去弄些热水来吧,我想梳洗一下。” 罗罗便去了,弄了热水回来后,罗罗便帮凌遥一起擦洗,毕竟她的腿还不能乱动,有些地方凌遥自己弄不好,便只能依靠罗罗的帮忙了。 梳洗时,凌遥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会儿她也不能睡,便同罗罗闲聊起来,她问道:“罗姐姐,你有没有看过王爷那几个礼盒里头预备的都是些什么呀?王爷他还没有告诉我,我想知道,他都送了些什么出去。” 罗罗笑道:“不瞒姑娘,我倒是真的悄悄瞧过的。” 罗罗想了想,才道:“那几个礼盒里的东西都不一样。我记得,送给侯爷的是一只千年人参,还有针灸所用的金针银针各一副,送给侯夫人和狄夫人还有大少夫人的都是一色三十六颗金东珠。送给狄将军的是一把极好的弓,我是瞧不出那弓有多好的,但我看的时候,大哥也正好看见了,大哥是擅射之人,我见他的眼睛都放光了,所以,我想,那把弓肯定是极好的了。” 凌遥问道:“那送给狄二公子和狄小少爷的是什么?” 齐滦出手可真是大方,这些礼备得极为有心,非但不少,反而样样都是上品,而且,都合了各人的喜好,也能照顾各人的身份。 罗罗又想了想,才道:“给狄二公子预备的是一方松花石凤纹砚,而给狄小少爷预备的是一副金玉马鞍。我瞧着,都是价值不菲极好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两份礼狄二公子和狄小少爷肯定会喜欢的。” 罗罗笑道:“姑娘放心吧,王爷最是熟悉各位的喜好了,肯定是不会备错礼物的。王爷这般有心,想来侯爷夫人们收到这些礼物,肯定是高兴的。即便猜到了不是姑娘预备的,这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心意嘛。” 凌遥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其实我也不过是对王爷预备的礼物好奇罢了,随口问问而已,倒也不是不放心。” 她道:“行了,罗姐姐,我这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也奔波一天了,想必也是累了,我看这屋里只有我这一方床榻,想必侯府是给你预备旁的屋子了,那你便也去梳洗一番吧,你收拾好了就直接去你的屋子休息吧,我这里就不必过来了。” 罗罗听闻此话,便最后替凌遥收拾了一番,等将凌遥安置好了,又去检查了一番屋中炭火的情形,然后替凌遥留了一盏灯烛在屋内,便低声道:“姑娘,我的屋子就在隔壁,若姑娘夜里有事儿吩咐,只管喊我就是了,我肯定能听见的。” 凌遥裹在被子里嗯了一声,道:“你快去吧,我若有事,肯定会叫你的。你赶紧去歇着吧。” 罗罗应了一声,便出了凌遥的屋子,又贴心的替凌遥掩上了屋门,这是在承恩侯府里,想来如今又有王爷的铁甲卫在外守护,也无人敢擅闯,更不会有什么人进凌姑娘的屋子,所以,罗罗也并不如何担心,只往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罗罗走后,凌遥裹在被褥里,周身暖和得很,很快的,睡意袭来,她就这般朦胧睡去了。 * 齐滦从凌遥的屋子里离开,回到客厅后,见众人还都没走,似是谈兴正浓的样子,见他回来,倒是都止住了话头,就听见许氏问他道:“滦儿,凌姑娘可安歇了?” 齐滦坐下后点点头道:“是,阿遥已经睡下了。她的腿伤很严重,每日需要多休息的,午后跟着我出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想来肯定是累了的。” “那,凌姑娘可有因为你外祖父方才的话而不高兴?” 许氏到底还是不放心,问过之后,再听齐滦的话,又忍不住道,“滦儿,听你如此说,想来凌姑娘的伤还是很严重的,她小小年纪就受了这样的伤,你该多照顾她一些的,怎么又让她如此劳累,跟着你到处奔波呢?” 许氏道:“便是要见咱们,何时不能见?还非要急在这一时么?” 许氏怪齐滦心太急了,她心里已经极喜欢凌遥了,又怜惜凌遥小小年纪便这般受罪,这一颗心就不向着大孙子,反而偏向着凌遥那边去了。 一旁的狄夫人听了这话,想起凌遥方才略微有些苍白的小脸,也有些心疼,便抿唇看向齐滦道:“母亲说得是,滦儿,你也是太不顾惜凌姑娘的身子了。过些日子等她好了,再带回侯府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被外祖母和姨母同时指责,齐滦也没有不高兴,他反而挺高兴的,这说明外祖母和姨母已经开始关心阿遥了,这是好事啊。 他先望着许氏道:“外祖母,阿遥不是小气的人,外祖父方才也是因为关心她才会那样说话的,阿遥心里都明白的,她又怎么会不高兴呢?其实不让你们多问,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提前嘱咐你们,也是怕你们问的一些事儿惹了她心里不痛快,毕竟那些都是不好的事情,我怕她想起来又伤心罢了。只不过,没想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方些。” 齐滦顿了顿,又道,“不过说起来,我也确实是有些心急了,急着想让你们见见她,又想让她见见你们。我只想着她自受伤后,在我王府里休养的那十多天都未曾出过门,后来回了明王府,那大半月的时间,她也是日日在她的屋子里坐着,从未出过门,我是怕她憋闷,所以才待她出来散散心的,倒是没有想到外祖母和姨母说的这一层,是我疏忽了。” 虽说出门时,齐滦再三问过凌遥,问她是否能够坚持,也是得了凌遥的应允后才带她出来的,而看凌遥精神也一直都很好,但齐滦并没有对许氏和狄夫人的话有所辩解,毕竟,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向竑儒此时开口道:“罢了,来都来了,你们就别说滦儿了。我看凌姑娘是个好的,滦儿这么着急,不就是想让咱们先瞧瞧她么?我看她的行为举止,倒不像是庶出的,倒像是嫡出的,不过,在咱们家,庶出嫡出也没什么说头,我只是想着,没想到明王爷那个样子,还能养出这么好的女儿来。” 齐滦看了向竑儒一眼,抿了抿唇道:“既然外祖父提起明王府,我想,我若是不同你们明说阿遥的事,只怕你们日后心里也还是会有疑虑,事情若是说清楚了,你们心里也会明白,往后,自然对阿遥不会再有诸多猜测了。” 向竑儒被齐滦这话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滦儿啊,我可不是要打探凌姑娘*的意思啊!我不过是感叹一下啊。你之前都同我们说过了,你不愿意咱们探问凌姑娘的事儿,咱们不也没问么?我这,我这不是在夸她嘛!” 虽说一家子人都将齐滦看做自己的亲人,看做自己的孙子、外甥、弟弟或是叔叔,但他毕竟是皇子,是这屋子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他说过的话,大家不敢违逆,也不愿意惹他不快,所以都是迁就着他的。 就像他说不能问凌遥私事,大家就都不问。 所以向竑儒这会儿是真急了,生怕自己的话犯了齐滦的忌讳,一边后悔自己多言,一边看向一旁的妻子许氏,用眼神求救,指望着许氏能替他说几句话,替他解围救场。 许氏才懒得管向竑儒,瞪了他一眼,怪他自己话多拦不住,她可不会替他接场去哄大孙子。 “外祖父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怪外祖父的意思,” 齐滦早就看见了向竑儒对着许氏眨眼睛的小动作了,他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方才,我送阿遥回屋子去歇着,她同我说,你们是因为知道的太少了,才会对她好奇,再加上我又不许你们问,所以你们才会更加好奇的。阿遥说,只有你们完完全全的知道了她的事情,你们才能对她放心,也才会对我放心,更会对我们放心。所以她说,让我来同你们说她的事情。”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之所以不放心,是因为你们确实还不了解,不知道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等你们真正知道了,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们问。因为,那些事对于你们来说,只是她的经历,可对于阿遥来说,却是她的伤痛。” 齐滦知道凌遥的用心,就是因为他都知道,所以他才会那么的感动。 对于齐滦的话,屋中的人都默然不语,狄夫人看着齐滦道:“滦儿,凌姑娘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你既然选定了她,总不能不让我们知道她的身世吧?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关心你,爱护你,对于你将来的爱人,难道我们所有的了解,就仅止于她是明王府的庶女么?” “难不成,便是你的母后在这里,你为了爱护凌姑娘,也什么都不肯同你的母后说么?” 狄夫人道,“再说了,凌姑娘是个招人疼的姑娘,我们大家一见了她,都很喜欢她,我们如今看待她,也同你看待她的心是一样的,都是想关心她呵护她,你若是什么都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们还怎么同她亲近呢?” “姨母说得是,”狄夫人的话确实在理,齐滦抿唇道,“方才阿遥同我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些事儿,你们不能当面问她,我到底还是舍不得她再经历一次,所以,便由我来同你们说。只不过,还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们应了,我再来说。” 齐滦言罢,众人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最后由许氏开口道:“滦儿,你说吧,我们答应你便是。” 齐滦闻言,便郑重道:“我可以将阿遥的事情告知你们,但这毕竟是阿遥的私事,也是明王府中的内宅之事,现如今,明王府中已经妥善处理好了此事,我也已经替阿遥处置过了,所以这内情并不如你们在外间所知道的那样。你们听了知道了,也就罢了,只是不能在外间去传说议论此事。” “我们是一家人,自家关起门来议论此事尚可,但我不希望外头不相干的人知道此事,拿去随意编排议论,那不仅仅是对阿遥的不尊重,也是对我的不尊重。” 阿遥相信他,信任他,那么,他也要对得起阿遥的信任和托付,该维护的时候,是一定要全力维护的。 听了齐滦此话,许氏也郑重道:“滦儿,你大可放心,我们都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自家人关起门说的话,自然不会拿到外头去说。何况,凌姑娘将来与你成亲,她便是你的王妃,身份自然贵重,我们岂会不知晓这其中的轻重呢?自然是不会将她的私事往各处宣扬的。” 齐滦心里明白,在座诸人都是人品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他便朝着许氏点了点头,才道:“这事说来话长,我还是从头说起,免得你们听不明白。” 既然要说凌遥的私事,自然不得不从他跟凌遥的初遇开始说起,齐滦说起那一夜的大雪初遇,回忆起当时初见凌遥时的情景,心中却涌出几分感慨来,当时救凌遥,是出于自己的一份善心,却未曾想到,这往后竟寻得了想携手一生的爱人。 一屋子人都凝神听着齐滦的诉说,听他与凌遥的相遇、相处,听他说起凌遥所经受过的苦难,就连年纪最小的狄荣烈,在听见凌遥毫不犹豫的自己给自己做手术时,都瞪大了眼睛,注意力立时就被吸引了过来。 不过,说归说,齐滦还是有分寸的,例如凌遥被他救了之后,那与从前迥异的性格;又如他吩咐罗成蔡桓私下里的一番调查,得出来的种种结论;再如凌遥回府之后与齐氏凌珏等人的交锋,齐滦要么只字不提,要么只是有选择性的说了一些,并没有都说出来。 毕竟,他们只需要知道凌遥大致的情况便可以了,也实在不需要知道的那么详细。 凌遥所经历过的这些事儿,便是齐滦此时说起,心中也不免心疼,若是由她自己来说,只怕也不亚于揭开了旧日伤疤,让她再疼一次。 各人手边的茶都凉透了,齐滦的故事才说完,厅中没了齐滦的声音,显得很是安静,众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但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是凝重,几乎没有人能想到,会从齐滦这里听到这样的故事。 许氏沉默半晌,才叹道:“没想到凌姑娘小小年纪,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难怪滦儿你不让问,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得出口呢?我听了,都心疼她啊。” 狄夫人也跟着附和道:“别说母亲心疼,我这心里听了都是难受的。瞧凌姑娘的那个模样,是真想不到她竟然遇到了这些事儿,这明王府里的事儿,可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了,实在是太乱了,从上到下都乱得很,也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了。” 众人都跟着点头,向竑儒抿唇道:“滦儿,你放心,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些,往后就绝不会再拿这些话去问凌姑娘了,以后也绝不再说了。你放心好了,往后,我们自然会疼她的,绝不会为难她。” 齐滦抿唇道:“多谢外祖父体谅。” 他说这些话,大概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候,想来这会儿,阿遥应该已经睡下了,齐滦又看众人都有了倦色,冬日天气冷,即使厅中放着炭炉火盆,也还是禁不住那外头的寒意透了进来,自然人人都禁不住有些思念那温暖的被褥了,只想在这寒夜里头裹着被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齐滦看了众人一眼,心知不可再耽搁下去了,便又开口道:“大家今日都累了,话就说到这里,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众人都确实是都累了,听了齐滦这话,便都站起来,狄荣烈从他母亲曹氏身边窜到齐滦身边,满怀期待的看着齐滦道:“表叔,我跟武师傅开始学骑马射箭了,十支箭射出去,我能中五支红心呢,武师傅说,我可以参加实战训练一下了,你什么时候再去雾灵山围猎,记得带上我啊?” “这会儿是冬天,雾灵山里山雾弥漫,要是下了雪,你就出不来了,还围猎,你就不怕被山里的熊瞎子给吃了么!” 齐滦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狄晋崇开口笑话狄荣烈。 狄荣烈哼道:“二叔没文化,冬天为什么不能围猎啊?再说了,到了冬天,那熊瞎子都得冬眠去,怎么可能出来活动呢?” 狄晋崇轻嗤一声,又要开口还击,齐滦却阻了狄晋崇开口,他望着狄荣烈笑道:“烈儿想打猎去,这自然是好事。不过,你年纪还小,尚且没有什么经验,这会儿确实不能进山,等春天吧,春天春暖花开了,万物复苏的时候,我带你进雾灵山去玩一玩也就是了。” 齐滦松了口,狄荣烈高兴的欢呼一声,还不忘得意的看了狄晋崇一眼,齐滦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好笑,便又道:“你要想我带你进山,也不是不行。但我记得,我曾经教过你一套拳法的,你上个月还说没有演练熟悉,这会儿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演练过没有,你明日打给我看看,若是我觉得好,我就带你去,若是不合我的要求,便不带你去了。” 狄荣烈听了这话,快活笑道:“那拳法我r日都在练呢,祖父说我练得好得不得了!我明日就打给表叔看,表叔要是觉得好,就得说话算数,带我去雾灵山玩儿!” 齐滦喜欢看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当即爽快应道:“行啊,只要明日我看了,你果真打得好,我就带你去!” 狄荣烈得了齐滦的允诺,高兴极了,拉着曹氏就走了,一路上还絮絮叨叨的,说是要早些睡,养好了精神,明日才好打拳给表叔看。 曹氏拦不住儿子,又看儿子高兴,也就遂了狄荣烈的心愿,与各位长辈告了罪,同儿子先去了。 一时间众人都被狄荣烈逗笑了,笑过之后,向竑儒便带着许氏回房,狄夫人和狄将军也跟着走了,大厅外的回廊下,就剩下齐滦和狄晋崇兄弟二人了。 冬夜寒冷,冬风起落之间,吹起二人的衣摆,两个人身上也都起了一丝寒意,齐滦负手走在狄晋崇身侧,看狄晋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二哥方才听完阿遥的事后,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呢?” 从他重新回到大厅中,至方才算起,狄晋崇一直都没有开口,也就是方才狄荣烈说了话之后,狄晋崇打趣了他几句,此外,狄晋崇再无一字多言。 对于凌遥的事情,狄晋崇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对众人的话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齐滦摸不透他的意思,方才人多,没有开口相问,如今只他两个人在一处,自然也就能问了。 狄晋崇听了这话,垂眸一笑,才开口道:“表弟别多想,我只是没有想到凌姑娘的身世如此可怜。而且,方才听你所言,再加上看她之间的言行举止,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忆及她生在明王府中,多少是替她觉得有些可惜了。” 齐滦抿唇道:“上回二哥教我的法子,我照着做了一遍,觉得二哥甚懂女子的心思。只是我却不懂,二哥又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怎么会知道讨姑娘欢心的法子呢?” 狄晋崇勾唇笑起来,一双明眸中皆是笑意,他道:“表弟这话说得不对,难道这世间万事,非得样样试过了才知道法子么?书里就是这么写的,我看过了,后来与你议论你的事情,便想起来了,自然要教给你的,你也试过了,如今不也讨得美人欢心了么?又何必计较这法子是我从何处得来的呢?” 齐滦微微拧眉,然后挑眉看向狄晋崇:“二哥这是在拿我做试验品吗?若是、若是拿法子不灵可怎么办,那你就坏了我的大事了!” “不敢不敢,”狄晋崇笑道,“我怎么敢拿表弟做试验品呢?我心中自然是有分寸在的。其实,若是凌姑娘心中有你,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会喜欢你的,若是她心中没有你,你便是送她金山银山,只怕她也未必肯跟了你啊!所以啊,想要讨得心上人的欢心,无非是用真心换换得真心罢了,你若真心相待她,她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的。” 齐滦想了想,点点头道:“二哥这话说得在理。” 狄晋崇看了齐滦一眼,眉梢眼角的笑意敛了几分,才道:“表弟,你既然选定了凌姑娘,那你往后就要好好对待她,不要让她跟了你,却又受苦。最重要的是,你常领兵在外,战场凶险,你要多珍惜自己的性命,莫要不顾一切的拼杀退敌。否则的话,你若是有什么好歹,她可就要受苦了。” 齐滦听了这话,也正色道:“二哥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 狄晋崇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叹了几声,没有再开口了。当初大哥还不是一样也如此保证过么,结果又怎么样呢。战场凶险,生死存亡又岂是人力可以预料的呢?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再出现大哥那样的悲剧,如今唯独只盼着大齐强盛,从此不要再有什么战乱了才好啊。 狄晋崇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敛去眼中复杂神色,望着齐滦笑道:“你心里明白就好,我也不同你啰嗦了。累了一日困得很,我去睡觉了。” 狄晋崇言罢,便止了脚步,从廊下折到了小径上,要穿过那垂花门往他的屋子里去,齐滦站在廊上,看着狄晋崇的背影,忽而心中一动,想起旧年往事来,他又开口叫住了狄晋崇。 “二哥,” 看狄晋崇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齐滦指了指天上挂着一轮冷月,问他道,“二哥还记得三年前,你我同去北境巡查边防,结果在洛城遇到了北戎的一队游骑兵,他们夜里袭扰洛城,被你我联手逼退了的事情么?你看今夜的这一轮弯月,可像那一夜我们在洛城瞧见的月亮?” 狄晋崇抬眸看了看冷月,想起齐滦所提之事,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他道:“那件事我当然记得。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一轮弦月,确实很像我们当夜在洛城看见的那一轮月亮。” 那夜,他们二人只带了三四百人,就联手逼退了上千的游骑兵,那一战打得痛快无比,他同齐滦一高兴,兴致又极好,便让部下去清理战场,他和齐滦跑去买了几坛酒,在洛城的城墙上坐着,两个人趁夜谈心喝酒,就那么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因为喝酒过多,还醉了整整一天不能起床呢。 齐滦见他想起来了,便跟着问道:“那一夜,二哥同我谈了许多话。我们还有个约定的,二哥还记得吗?” 狄晋崇听他提起这个,含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是吗?我们还有约定,我不记得了。” 那一夜他们说了很多的话,醒来后又宿醉了一整天,说过的话基本上都忘记了,狄晋崇压根不知道齐滦所说的约定是什么。 齐滦抿唇道:“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的话。只不过第二日醒来,因为宿醉头痛,许多说过的话都忘记了,若不是方才看见这相似的月亮,我只怕也是想不起来的。” “二哥,那天夜里,你抱着酒坛子同我说,如果将来我先成亲了,便要我的王妃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让你也能成亲;而若是你先成亲,你便要你的妻子给我介绍个好姑娘。你还说,咱们这是君子协定,永远都有效的。” 齐滦笑道:“只不过,我那时根本没有想过今日。只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心爱的人了,便随口应了你,也是想着你年纪比我大,定然是比我更早成亲的。若是你给我介绍的我不满意,不要便是了。二哥,你看,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心上人,不日只怕婚事就要定下来了,既然我们有过协定,我是不是该跟阿遥说一声,看看她有没有手帕交或者是好姐妹可以介绍给你的?” 狄晋崇根本早就忘了这事,如今听齐滦提起,他努力回想当夜情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这个协定还是他先提出来的。 狄晋崇不想认,拧眉道:“酒后胡言,怎能当真!” 齐滦走到他跟前,笑道:“二哥,君子一言,怎么能不作数呢?我们对彼此可是有过承诺的。” 狄晋崇咬牙道:“表弟,我比凌姑娘大了十岁,她的手帕交或是好姐妹,我怎么能要?你莫要同我胡搅蛮缠了!何况,姑娘家的闺中清誉,你也不该作此玩笑之语,省得唐突了别人!” 齐滦见他恼了,却笑道:“二哥莫恼,这不过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私话,我怎么会同阿遥说呢?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知会她便能安排好此事的,你不必担心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我也不知那等不知轻重的小人啊。” 狄晋崇看着齐滦的笑,心里有些生气,但忽而福至心灵,倒是叫他想通了一件事情,他慢慢的平静下来,望着齐滦道:“我明白了,表弟这是想变着法子让我松口吧?我早就说过了,任你们谁劝我都是没用的,我便是不成亲,你们还能逼着我娶妻吗?” 他望着齐滦平静道:“表弟无需为我费心了,这个食言的小人我做了,恕我不能遵守当年与你之间的承诺了。表弟,我困了,我先走了,告辞。” 望着狄晋崇远去的背影,齐滦抬眸瞧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冷月,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摸了摸鼻子,默默的想,看来,二哥是真的铁了心不成亲了啊,连他这般逼着他都没用了。 齐滦在庭院里站了片刻,转身便往凌遥所住屋子的方向而去。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决定睡前去看一眼凌遥,如果确定她安好,他也就放心了。 如今已是深夜,除了侯府各处点上照亮所用的宫灯,侯府上下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在走动了,应当是府里各处都已经睡下了。 齐滦一个人在黑夜中走到了凌遥的屋子跟前,他看见从凌遥窗中透出的烛光,在冷风中浸透了凉气的身子才觉得暖和了一点,冰凉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几点暖意。 她屋中虽然灯烛未熄,细听里头却毫无声息,想来她是睡着了吧? 齐滦知道此时不该进去,他若是走进去手脚重了些,必然会吵醒她的,可是他忍不住心中渴望,就想在临睡之前看她一眼,在凌遥屋门前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齐滦决定悄悄进去看她一眼。 齐滦轻轻推门入内,又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上,借着屋中灯烛透出的光亮,俯身细看凌遥的眉眼。 她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很美很安静,平日里一双灵动活泼的水眸此刻闭上了,看不到里头的模样,齐滦还是有些失望的,可是,再细看时,却发现了她浓密的睫毛有些微微的卷翘,竟是那么的可爱。 他正贪看她的眉眼,忽而却见她的眉头动了几下,熟睡的人忽然就皱着眉头,神情也不如方才那般安静了,显然是睡得不安稳的模样。 紧接着,他便听见了她口中溢出的呓语:“阿滦,我好疼啊……” 齐滦心口一颤,阿遥在梦里唤他呢。 她如今这般不安稳的模样,齐滦是再熟悉不过了,纵然只看过那么一次,但也已经足够刻进他的心里了。 上回她噩梦缠身之时,也是如此模样,那时,她也是满口呓语,说着她不肯回去。如今虽未提及上次的话,却在说着她疼。 齐滦不由得想起上回她说过的话来,她说过的,她的伤处总是会疼,白日里或可忍受,夜间却无可忍受,也是为了这个,她才会抓着他的旧衣的。后来她说,她疼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来,心里想着的人全是他,大概是想着他的时候,才能熬过这些疼痛吧。 齐滦想起这些便觉得心疼百倍,眼瞧着凌遥不断地在轻声唤他,口中又在喊疼,一双手也乱动起来,分明是在找他的旧衣的模样,齐滦便再也忍不住了,顾不上将他还有些冰冷的手温暖一下,就直接抓住了凌遥的手。 他将凌遥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在她又唤了一声阿滦后,齐滦沉声应道:“阿遥,我在这里。” 她唤一声,他便答应一声,只要能减轻她此刻的痛苦,便是让他答应上一夜,他也是愿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齐滦的声音,凌遥很明显的安静下来,在唤了数声都得到回应之后,凌遥就彻底得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皱着眉头都舒展开来了,很显然是不做噩梦了。 齐滦见此情形很是欣喜,但高兴归高兴,他却不敢将手松开来,怕把凌遥惊醒了。 但此刻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见凌遥在安静下来之后,紧接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等她眯着眼睛看清身边的人后,有些迷茫的道:“阿滦?” 齐滦默默的看着凌遥,心里只想着,完了,他还是把阿遥给吵醒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七章 脱了外衣,和我一起睡? 凌遥虽是睡着了,但大概还是因为她有些认床的缘故,即使侯府的屋子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甚至比她随风院的屋子还要好些,可到底还是陌生的地方,她睡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习惯,于是,她就又开始做噩梦了。 做噩梦倒也罢了,结果梦里伤处还痛得要命,正在挣扎的时候,却梦见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抓住了,骤然遇冷,她被那冰冷刺激了一下,这噩梦退散了,人也就跟着醒了,醒来一瞧,才看见屋中昏黄的烛光下,齐滦正一眼歉意的望着她。 感觉到齐滦正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指节却有些冰凉,凌遥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梦中感觉到有冰凉之物抓住她的手,原是齐滦的手啊。 凌遥望着齐滦微微一笑,道:“阿滦,你来了啊,大家都散了么?” 齐滦点点头道:“我按你的嘱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同他们说了,他们如今对你再无好奇,这会儿又夜深了,正是该回去安睡的时候,大家就都散了。” 齐滦抿唇,轻声又道:“我也是该回我自己的屋子去睡觉的,但因为心里惦记你,就想过来看你一眼,结果见你又在噩梦,梦中呼唤我的名字,一时情急,这才握住了你的手,却不想将你吵醒了,真是对不住。” 凌遥看他一脸歉意,她便抿唇笑道:“阿滦,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是在做噩梦罢了,你若是不弄醒我,一会儿我自己也会惊醒的,我夜里本就睡得不安稳,这也不怪你。” 她思忖自己睡了将近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此刻当正是深夜了,怕齐滦耽搁太久影响他休息,便对齐滦又道:“你也瞧过我了,便回去睡觉吧,我这儿都挺好的。” 齐滦听了她这话,却不肯就走,依旧坐在榻边,将她的手从自己有些凉的手中拿出来,又轻轻替她放入被中,这才望着她温柔笑道:“不。你先睡吧,这一夜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他无法减轻她的疼痛,又不能阻止她做噩梦,便决意在此陪着她,有他在身边陪着,相信她这一夜定能睡得很好的。 “这说的什么傻话?” 凌遥笑起来,“你哪能一夜不睡在此陪我呢?这夜深露重的,又是冬天,一夜不睡觉,你能撑得住?再说了,一夜不睡觉,你明日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呢?” 她可不要齐滦为了她这么对待自己的身子。 “如何不能?”齐滦听她不肯,便挑眉道,“这几年行军在外,若是遇上宿处不好的地方,我也常常睡不好的。有时候一夜行军,一夜不睡觉也是常事,我哪里就撑不住了?阿遥,你放心,我身子好得很,一夜不睡觉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言罢,齐滦怕凌遥还不同意,也不等她开口,便直接将腿一抬,翻身就上了榻,和衣卧在凌遥身边,然后伸臂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便听他笑道:“你瞧,这样咱们就能一起睡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凌遥因他的动作,脸颊微微热了一下,但实在是担心他这样睡不舒服,便低声道:“这样睡也不舒服,你把外衣脱掉,到被子里来,和我一同睡吧。” 她也拗不过他,知道他今夜定不会走的,索性提出了一个让两个人都能舒服睡觉的方法。 反正他们迟早是要成亲的,这又是冬天,两个人身上都穿着衣服,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凌遥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哪知齐滦却不同意,他断然拒绝道:“不行,这样已是逾矩了,若是我再那样与你睡在一处,那就是在欺负你,便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凌遥闻言轻声笑起来:“这是在承恩侯府,外头都是你的人,怎么可能传出去?何况,这是在我的房里,这会儿都夜深了,就是罗姐姐都未必知道你在我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呢?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凌遥看他这般古板正经,心中觉得甚是好笑,但心里却有些感动,这人未必没有旁的心思,可是他肯为她克制,又这般为她着想,这份心思,还是让她挺感动的。 “那也不行。” 齐滦丝毫不为所动,就那样和衣抱着她,凌遥见他不肯听自己的,也就不再劝了。 这会儿被齐滦这么一闹,她的困意倒是又没了,两个人这般抱着,又都没有睡着,不说说话也是挺奇怪的,凌遥便低声问道:“阿滦,公侯王府皆在京城之中,怎么外祖父的承恩侯府却建在这距离京城这么远的郊外呢?还建在这雾灵山山脚下的小镇里?这会不会太委屈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齐滦调整了一下姿势,才低声答道:“按大齐官制,公侯之爵皆有领兵为帅的资格。外祖父虽半生都在行医,对行军打仗是一概不懂的,但他既然已经封爵,自然也就有了领兵为帅的资格。我大齐尚武,历来边境战事不断,开国又不足百年,根基尚还不稳,将帅等武官的地位比文官要高出许多,更别说能够直接领兵的公侯了。” 齐滦道,“外祖父当年封侯时,母后正是盛宠之时,父皇刚刚登基不久,就封了外祖父为承恩侯,这是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当时舆论哗然,朝野上下都是议论纷纷的,但父皇一意孤行,没人能说得动他,也没有人能管他,自然也就由着他去了。但外祖父一生睿智,虽为民人,却也知道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会遭人妒忌,所以,在建府时,就自请将承恩侯府建在这雾灵山山脚下了。” 凌遥听了,由衷叹道:“正值煊赫之势激流勇退,这是很难得的。像外祖父这样懂得避让懂得收敛锋芒的人,世上已经不多了。” “是啊,当时母后盛宠,虽有父皇疼爱和看重,但宫中妃嫔的娘家都比外祖父家中权势要大,若是外祖父迎难而上,只怕会成为各个世家的眼中钉,若是世家联起手来对付母后和承恩侯府,只怕是抵挡不住的,所以外祖父的退让,也换得了局面的平稳,母后继续得盛宠,而将门世家与公卿王族的利益则依旧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齐滦笑道,“后来,我长大了些,也曾问过外祖父为何要将承恩侯府建在这雾灵山脚下。外祖父当时笑着同我说,这雾灵山中珍奇药材极多,他想要就近住着好方便进山采药,比住在京城里要方便多了。而且,当时,这承恩侯府在雾灵山脚下建起来的时候,这里除了这一座侯府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也是外祖父在这里居住多年,没想到几十年之后,这里竟也渐渐兴旺起来,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子。这倒是外祖父当时所始料未及的。” 凌遥听罢,抿唇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其实我也觉得,外祖父住在这里,比在京城之中清幽许多。” 齐滦听了,只笑了一笑,在她耳边道:“夜深了,阿遥睡吧,若是还有话想说,明日等你睡醒了,我再陪你说话。你——” 齐滦正说着话,忽而感觉胸前的衣带似乎被人扯开了去,紧接着他便感觉到有手在拉扯他的衣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外衣的衣带及腰封都被凌遥悄悄的给解开了,这会儿,他的外衣松松的挂在身上,根本就没有穿好。 齐滦惊异望向凌遥,就见凌遥望着他眨眼,一脸的无辜和委屈:“阿滦,你这样抱着我,我真的很不舒服,也睡得不好。你就听我的话,脱了外衣,和我一起在被子里睡觉,好不好?咱们两个都穿着中衣,没关系的。何况,我腿上有伤,你不是心疼我么?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你要是真想让我睡得安稳,就听我的话,别折腾我了。你要是再跟我拧下去,这天都要亮了,还怎么睡觉呢?” 她就是方才趁着他说话的时候,悄悄将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在他胸前作怪,趁他不注意将他的外衣衣带和腰封一起解开的。 凌遥都这样说了,齐滦无奈,只得从了她,翻身起来将外衣脱下来,而后进了她的被中,他刚刚躺好,紧接着,就有一个暖热柔软的身体贴近他,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便不动了。 齐滦心生涟漪,身体都不自觉的僵硬起来,感觉全身的热流都在往一个地方汇聚,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异样,却在此时,听见窝在自己怀中的人低声道:“阿滦,晚安,我睡觉啦。” 听着怀中人带着浓厚倦意的声音,齐滦忽而心头一软,身上所有的异样就那么凭空消散了,她是那么的信任他,依赖他,何况她还有伤在身,他可不能胡来。 齐滦伸手,找到她柔软的小手后,与她十指交握在一起,也低声道:“恩,晚安,我就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 她就那么没有防备的在他怀中睡着了,齐滦看着她安静的眉眼,心里头忽而觉得温暖,也觉得很满足,尽管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但是齐滦却觉得,此时的心情,却比做了什么还要让他开心一些。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八章 多年不孕是为何 翌日凌遥睡醒起来时,齐滦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身边空空如也,但凌遥用手摸去,身边的床褥上还是温热的,显然他刚起不久。 紧接着,凌遥便听见了外头齐滦与罗罗说话的声音,她微微牵起唇角,唇边有笑意,尽管她那样说了,他仍旧是要维护她的,特意起早离去,大概也是怕罗罗进来撞见他们睡在一起吧? 凌遥对于齐滦的体贴,心中领情,罗罗进来时,她也没有提起此事,只望着罗罗一笑,故意问道:“罗姐姐方才在外头遇见王爷了吗?我好像听见你们在外头说话了。” 罗罗丝毫不知昨夜内情,当下点了点头道:“是啊,方才王爷过来瞧姑娘,正巧遇上了我,就问我姑娘可曾起了,我说还没有,王爷便没有进来。” 罗罗说这话时,正背着凌遥拧干给凌遥用来洗脸的帕子,便没有注意到凌遥嘴角的偷笑,等罗罗转过来,将暖热的帕子递给凌遥时,已经看不见凌遥唇角的偷笑了。 罗罗道:“王爷还说了,让我转告姑娘,外头这会儿在下小雨,天气不大好,所以上午便不打算赶着回京城里去了,等用过午饭,雨停了之后,王爷再亲自送姑娘回明王府去。” 凌遥点点头道:“可以啊。” 反正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在承恩侯府多待一日也无妨,正好她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向竑儒。 凌遥梳洗完毕,由罗罗推着到饭厅的时候,才发现厅中只有向竑儒和许氏在那儿等着了,倒是不见狄将军一家人了。 许氏看出她的疑惑,抿唇笑道:“昨夜将军府来了人,说是向轩媳妇娘家今日要来客人,向轩媳妇一早起来就回将军府去了。你姨母不放心府里,也跟着一道回去了。还有狄将军,他也是有事,就先走了。倒是烈儿还在,说是要留下来打拳给滦儿看的,就没走。” “喏,你瞧,他两个也不怕雨,正在庭院那里打拳呢!滦儿说是用早饭之前打拳锻炼一下,身体会越来越好的。烈儿素来听他表叔的,这会儿也就跟着打拳去了!” 凌遥顺着许氏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微微小雨中两个人一大一小的站在庭院里,有模有样的在那里打拳,看着齐滦挺直的腰板,凌遥微微笑了一下,这要是昨夜听他的,让他和衣睡了一夜,今早能有这么好的精神抓着狄荣烈打拳吗? 只不过,凌遥到处看了看,也没瞧见狄晋崇的身影,便问道:“外祖母,二哥也同姨母他们一道回去了吗?” 许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早起的时候就没瞧见他,大概是有事先走了,又或是同他们一起回府了也未可知。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总是不见他的人影,我还问过滦儿的,滦儿说没事,定是他有事先走了,说是咱们不必管他。” 凌遥听了,倒也没有再多问了。 反而是打完了拳正领着狄荣烈进厅中来用早饭的齐滦听见了这话,他微微抿唇,旁人都不知道狄晋崇为什么提前走了,他却是知道的,不过许氏问起,他也没有对许氏讲实话,只推说是狄二哥有事儿要办才先走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要不然,他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难不成告诉许氏,因为他拿话逼狄二哥成亲,所以狄二哥生了气,就直接撇下他和烈儿,直接回京城了么? 这话他说不出口,就只有糊弄了,还好外祖父和外祖母信了他的话,并未深究。 一家人用过了早饭,略略休息了一会儿,齐滦又拉着狄荣烈去庭院里打拳。 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也已经停了,许氏也就没有拦着他们,由着他们去了,不过,她怕狄荣烈年纪小,受不住齐滦的折腾,虽没有拦着,却带了几个侍女在廊下守着,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在那里打拳,她便在一旁端茶送水的照顾二人。 凌遥见许氏在外头照顾齐滦他们,也就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外头了,此时众人都离了饭厅,她同向竑儒一同在大厅里坐着,向竑儒倒也不拿她当外人,与她说了一会子话,没话可说了,也就不说了,只任她自己喝茶闲坐。 他自己倒是吩咐人去拿了几卷半新不旧的书册来,又叫人研磨,他拿了一本书册打开来,便执笔开始写起来了,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凌遥心中好奇,又因为心里实在有话想要问向竑儒,便自己推着轮椅往向竑儒案前去了,待离得近了些,凌遥才问道:“外祖父这写得是什么?药方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是能看见几个药名的,凌遥便如此问道。 向竑儒倒是没有一点被打扰了不高兴的意思,反而极其耐心的答道:“老夫行医也有几十年了,虽说封侯之后给人瞧病少了,但是也不是没有过,最近几年身子不济,就不再给人看病了。只不过,这几十年中,各种稀奇病症也是见过不少的,有些连古医书里都不曾记载过,老夫怕自己过几年老糊涂了,就真的给忘了,所以从前两年开始,老夫便把一些能想起来的或者老夫遇到过的稀奇病症写下来,将来或者能刊印出来,或者能流传下去,对于修习女科的大夫来说,虽然比不上医家高手,但好歹也是有些用处的。” 向竑儒其实也不是不跟凌遥讲话,他知道自己素来心直口快,许氏又不在跟前,他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出来会惹得凌遥不高兴,所以,索性也就不说了。 但此时见凌遥主动与他答话,他自然是要欣然解答的。 此刻向竑儒又见凌遥听得认真,便将自己上个月刚写好的一册递给凌遥道:“老夫记得,昨日姑娘说过自己略通医术的,整个大齐里,能通开骨之术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昨夜,滦儿又同我们说过,姑娘的开骨之术习自令堂。想来,令堂也是医家高手了。那么,老夫这册书,还请姑娘雅正,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姑娘说出来,老夫也可改过来。” 凌遥听得向竑儒此话,接了向竑儒递过来的那册书,口中却道:“不敢。外祖父行医几十年,自然是比我要强得多的。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当不得外祖父如此夸奖。” 向竑儒听了这话,捻须大笑,道:“姑娘谦虚啦。” 凌遥垂眸看去,但见那册书上头题的是产科二字,便知向竑儒于这一册中写的是产科妇人生子之事,她一页一页的翻着,一个个病症看下来,凌遥看得很是认真,自觉看过这些,心中也是颇有心得的。 她在现代是骨科的外科医生,实习的时候去胸外科实习了三年,后来就去了骨科。要不是在现代做外科医生攒下来的功底,她也没有办法给自己的腿进行手术。 只不过,凌遥虽专精一门,但对于中医学科也是颇有兴趣的,自己私下里研究了不少,她天性聪颖,学一通三,对中医学科的许多分支学科都有过很深入的研究。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也是发表过不少论文的,在中医学科界里头也是有些名气的。 但她到底不是科班出身,中医学科的体系知识结构不够完整,所以她还是有不少缺失的,此刻看了向竑儒写的那些病症,有几个萦绕在心头多年的疑惑,也是此时方才解开。 向竑儒见凌遥看得认真,不时还停下来拧眉深思,不由得勾唇一笑,捻须赞赏的看了凌遥几眼,心想滦儿果然说得没错,凌姑娘像是个通医术的人,否则的话,他写的这些病症,又有几个姑娘家感兴趣的? 更不要说,他给凌姑娘看的是产科了,妇人生子之事,她尚未接触,可看时,却全然没有害羞,反而能以医家之心来观看,显然是个行医的好苗子。 正在向竑儒心中赞赏凌遥时,凌遥忽而抬眸看向他,抿了抿唇,才开口问道:“外祖父觉得,女子成亲后数年不孕,会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嘛,”向竑儒想了想,沉吟片刻后,才答道,“这就要看这女子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年纪越大,自然越难有孕。这行fang后却不得身孕,原因众多,有女子的原因,也不排除男子的原因。这恐怕得把了脉才知道,便是这样空讲,只怕讲一夜,这原因也是说不完的。” 凌遥抿了抿唇,道:“这女子正值盛年,当是怀孕生子的最佳时期。男方身体应当没有问题,他的妾室生子颇多,应该不是他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奇怪的。成婚五年还没有身孕的女子,想来身子不可能没有问题吧?” “阿滦同我说过的,文淑皇后研习女科,外祖父是皇后之父,想来女科更精,我此番对此病症心中虽有定见,但还是想问一问外祖父的,毕竟,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这人把脉,怕自己拘泥了思路,就想听听外祖父的想法。”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九章 银针在手,试毒不愁 向竑儒听了凌遥的话,心中倒是好奇起来,虽说他行医几十年,成婚后数年不孕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此病症也不足为奇,但是他却对凌遥口中的这个女子甚是好奇,凌遥是明王府中的庶女,历来只在府中,又接触不到外头的人,那么,她口中所说的这位女子究竟是谁呢? 难不成,是明王的某一个妾室? 向竑儒想到此处,便问凌遥道:“敢问凌姑娘,你话中所说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向竑儒实在是好奇,但又因为问症确不能凭空臆测,他也确实需要知道此女子饿真实身份,其人没有到眼前来,便是知道这女子姓甚名谁,也是应当的。 但他怕凌遥不高兴他的问话,便又补了一句道:“当然了,如果凌姑娘不方便把这女子的身份告诉老夫,也无妨。” “既是问症,又怎能不说她的身份呢?” 凌遥也不忌讳,大大方方的笑道,“原本她的人便不在这里,我也没有把脉,外祖父若是不知她的身份,只怕也无从判断,更不要说同我探讨了。其实这个人,想必外祖父也是知道的,就是我父王的王妃,齐氏。” 她知向竑儒绝不会将此事外泄,所以便很放心的道:“我答应过齐氏,要助她有孕,并且一朝得子,头胎就要生个儿子的。只不过,因为我腿伤的缘故,再加上之前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一直都未能抽出时间来替齐氏把脉。方才看外祖父在写病症,心里一时动心起念,就想与外祖父探讨一下齐氏的这个问题。” 向竑儒并不知凌遥与齐氏之间结盟之事,对于明王府中的事情,昨夜齐滦只说了个大概,也只是讲了关于凌遥的事情,具体细节并不曾告诉他们,所以,对于凌遥帮助齐氏这件事情,向竑儒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也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 不过,明王妃齐氏与明王成婚确有五年了,倒是没有听说其有孕过。 但是,他很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只抿唇道:“姑娘既如此问,那老夫想先听一听姑娘是怎么想的。其实,这不诊脉也无妨,望其气色,观其行止,多少也能看出一二来的。若真是明王妃的身子有问题,想来多少还是有些迹象可寻的。” 向竑儒将已经写过的,记录着他几十年行医所遇到过的有孕艰难的那一册拿出来,递给凌遥让她细看:“凌姑娘可以看看,若明王妃之症状与里间哪一种病症相符,想来就是那一种了。但倘若没有,老夫便与姑娘再议。” 凌遥点点头,接了册子细看,看过半日后,将手中书页合上,这才望着向竑儒道:“外祖父,这上头所记病症,皆是女子自身有问题。但我看齐氏面色红润,眼神清亮,唇瓣饱满,皮肤白希不见痘痕,整个人其实是很健康的样子,并不像是有病的。” 向竑儒听了这话,沉吟片刻,忽而想起凌遥之前的话来,便问道:“方才姑娘与老夫提起过,姑娘心中已有定见,只是想再与老夫探讨而已,那姑娘心中作何判断呢?依姑娘的意思,明王妃多年不孕,难道不是她自身的原因?” 凌遥抿唇道:“是,我觉得不是她自身的原因。我的想法是,恐怕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让她这五年都不能有孕。” 向竑儒一惊:“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对明王妃下了药?可是,明王妃身份尊贵,又是出身永安侯府的嫡女,谁敢对她下药呢?更何况,下药定会耗损她的身体,这五年中若一直不间断的下药,她不可能看起来还是健康的模样啊。” 想使女子不孕,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致其宫寒,但女子一旦宫寒,葵水必然会不正常,以至于肾经不调,经脉不畅,又怎么可能五年还让人无所察觉呢? “我觉得不是下药,若是下药,必然得在饮食起居上下功夫,齐氏这几年为了求子有孕,没少瞧大夫的,若是下药,很快就能被发现的,”凌遥抿唇道,“我觉得应该是下毒。” “下毒?”向竑儒又是一惊,沉吟过后却觉得凌遥的这个想法更为荒诞,“下毒比下药更易让人发现啊。凌姑娘,不论何种药,皆有三分毒性。更不要说本身就带有毒性的毒/药了,若是真有人给明王府连续下了五年的毒,明王妃的健康岂能不受影响呢?” “外祖父说得有理,” 凌遥道,“只不过,这下药与下毒还是有所不同的。不论何种药,皆有药性,只要有心,很容易被发现的,何况,要持续五年这么久。但下毒却不一样,外祖父专习女科,自然清楚,女子有孕,只要男子之精在女子子宫内着床即可,卵中有精,自然受孕成功。那么,若是下毒的人熟悉毒,又或者说,那人也同样熟悉女子的身体,便只需要将毒性控制在能够杀死男子之精或者女子着床之卵即可,别的,自然就没有影响了。” 凌遥在与齐氏结盟之初,心里就在琢磨齐氏为何五年都不曾有孕的原因了。琢磨了这么久,排除诸多可能性之后,在给齐氏诊脉之前,她就觉得,齐氏被人下毒以至于无法有孕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要想不损害齐氏的身体只让齐氏无法受孕的下毒,也还是可以的,那就是将齐氏子宫内的卵/子杀掉。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现代人都学过生理,多少知道一些生理知识,就是不知道古代人能不能理解的这么透彻。 凌遥此时为了给向竑儒说清楚这些事,早已顾不得自己此时的身份是个才十五岁的未嫁之女了。 向竑儒也确实听懂了凌遥的意思,但是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是表明了他的惊讶,他望着凌遥道:“凌姑娘,老夫还从未这样想过,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症。凌姑娘的猜测实在是太惊人了,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要想查实的话,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凌遥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让人匪夷所思,这也是她一定要跟向竑儒探讨的原因,因为有些事儿,她一个人还真的没办法完成的,所以,听向竑儒此言,她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外祖父说得没错,要想查实的话,实属不易。齐氏体内若真有这样的毒,普通诊脉的法子自然看不出来,我的想法是,得用个东西试一试,若是这毒能够试出来的话,想来这事儿也就能坐实了。” 凌遥见向竑儒沉吟不语,便又道:“其实,我这个想法也不算是太耸人听闻的。齐氏虽是大齐人,但明王一府皆是回真人,便是我自己,身体里不也流着回真人的血液么?外祖父应当知道的,回真族最早起源于南疆,南疆的回真人比云南还要多些,那南疆之地,丛林山脉并立,异族众多,气候与中原大不相同,那儿最多的,不就是毒虫毒/药么?便是有人想要对齐氏下毒,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疆回真人最擅下毒,这个向竑儒还是知道的。 他望着凌遥道:“凌姑娘是怀疑,明王府里有人对明王妃下毒?若真是这样的话,凌姑娘心里怀疑的人,是谁?” 敢对王妃下毒,那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低。向竑儒一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头皮发麻,早就知道这明王府中乱得很,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乱。 凌遥抿唇,半晌后才道:“我尚还不能确定是谁,说到底,我心中怀疑也都是空话一句,必得试出毒之后,让齐氏去详查一番,只怕那时候便会知道,究竟是谁对她下毒了。只不过,这试毒之法,我尚未想好,外祖父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向竑儒听到此处就明白了,微微一笑,原来,凌姑娘这是向他讨教法子来了。 他自然是有法子的,想了片刻,向竑儒才对着凌遥道:“请凌姑娘稍等片刻,老夫去取些东西就来。” 凌遥点了点头,望着向竑儒的背影默默地想,看过那么多宫斗剧和小说,她当然知道银针便可试毒,但是,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向竑儒会有更好的办法。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手边没有可供试毒的银针,现做是来不及了,也不知向竑儒这里有没有多的,可以借给她先用一用的。 正在凌遥思虑间,向竑儒很快拿着东西就来了。 向竑儒将手里的沉木盒子打开来递给凌遥道:“自古试毒,都是用银针的。便是南疆的毒也是这样的。依姑娘的猜测,如若明王妃体内当真有毒,用银针入穴三分便可查出。到时候银针发黑,便是中毒的征兆。依据毒药的性质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反应,但是颜色是必然会发生变化的,对于这个,老夫觉得,凌姑娘大概比老夫更清楚。” 凌遥接过向竑儒递过来的沉木盒子,没敢擅自打开,等向竑儒说完了那段话,便望着手里的沉木盒子问向竑儒道:“外祖父的意思是?” 向竑儒示意凌遥将沉木盒子打开,然后笑道:“老夫方才说过,试毒要用银针。这木盒中装着的便是一副银针加一副金针。用来试毒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是文淑皇后的旧物,当初她入宫做了太子妃,就将这两幅针具留在了老夫身边。” “文淑皇后自小跟着老夫学习医术,这两幅针具皆是她用过的。如今文淑皇后不在了,这针具放在老夫这里也是无用,老夫便将此物送给姑娘,正好可助凌姑娘用来试毒。” 一听这话文淑皇后旧物,凌遥更不敢要了:“外祖父,这是文淑皇后留给外祖父的,我怎么能要呢?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莫说是拿来试毒,便是放在我这里,只怕也是不好的。还是留在外祖父身边做个念想吧。” 向竑儒见凌遥推辞不敢要,当即便笑道:“凌姑娘莫怕,文淑皇后的针具不止这一套的。后来做了太子妃及至皇后,皇上又吩咐内务府替她造了许多,这个不算什么的。何况老夫这里,文淑皇后的旧物也有很多,这个没了也无妨的。” “而且,林姑娘初次登门,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不送东西呢?老夫思来想去,送姑娘此物是最为妥当的。想必文淑皇后在这里,也会赞成老夫的想法的。这针具姑娘只管拿着,也不必留着,只管使用便是,当年文淑皇后练习施针时,也是用的这个。姑娘要试毒,用这个是最好的了。” 向竑儒执意要送给她,凌遥也不好再继续推辞,只能收了,看凌遥收下此物,向竑儒便高兴了,又将方才去寻盒子时找到的几本医书递给凌遥,笑道:“这是老夫从前画的穴位图,还有几本施针所用的医书,都是从前文淑皇后看过的,上头还有她的批注,姑娘可以拿回去看一看,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再来问老夫。” 向竑儒也不知凌遥是否会施针,只是这事儿他也不好开口相问,便特地预备了几本入门的医书给凌遥,想来以凌遥的天资,只要看了这些书,肯定是能够学会的,何况,他听凌遥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并不像是对银针之术一无所知的样子。 向竑儒的馈赠对于凌遥来说,可称得上是意外之喜,她忙让一旁侍立的罗罗将东西一一都收好,这才望着向竑儒道:“如此还是要多谢外祖父费心了。” 向竑儒摆摆手表示无妨。 厅中两个人的这一番交流,都落在了庭院中站着的许氏和齐滦眼中。 狄荣烈打拳打累了,早就到一旁休息去了,而许氏和齐滦两个人注意到厅中凌遥在跟向竑儒说话时,两个人就站在一起去了,此时看见眼前这一幕,许氏先笑道:“看这样子,你外祖父还是很喜欢凌姑娘的,就算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之前我还担心,怕他们都不理会对方呢。” 他们站得远,并不能很清楚的看见向竑儒去而复返给了凌遥什么东西,但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显然给的也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齐滦微微抿唇,他的视线落在凌遥身上,听了许氏的话,才淡声道:“外祖父平生没有什么别的喜好,只爱钻研医术。咱们都不在那里,想来他是又写他的书去了。凌遥略通医术,看见外祖父写的病症肯定是要好奇的,两个人对此交流一番,想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倒是的,”许氏点点头,笑道,“凌姑娘若同你外祖父谈医,那他的话定是多得很的,看凌姑娘的模样,对这些也是很感兴趣的,难怪能说到一块儿去。” 齐滦没有接口,但听了许氏的话,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阿遥能跟外祖父相谈甚欢,对于他来说,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许氏转头看了齐滦一眼,又见此时狄荣烈还没有回来,这会儿站在外头的只有她同齐滦两个人,便又开口道:“滦儿,昨夜匆忙,倒是忘了问你。你同皇上说了你和凌姑娘之间的事儿,皇上就没有丝毫不高兴的表情吗?” 齐滦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同父皇说过之后,父皇还挺高兴的,说是我终于有了喜欢的人不容易,还让我好好珍惜呢。” 他微微皱眉道:“外祖母为何这样问?” 许氏抿唇道:“滦儿,凌姑娘到底是明王的女儿,皇上心里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别扭吗?虽说皇上现在还未立你为太子,但看眼前这个光景,这太子肯定也就是你了,那么将来,你同凌姑娘成婚后,她就是太子妃了,皇上真的能接受她做你的太子妃吗?这会儿皇上是高兴你的终身大事可期了,但思及明王,皇上就真的不在意吗?滦儿,我是怕你空欢喜一场,到时候你同凌姑娘之间的婚事,未必会如你想得那么顺利啊!” “我明白外祖母的意思,” 齐滦沉默片刻后道,“但我觉得,父皇不会在意这个的,上次我同父皇说起时,父皇一点也没有在意阿遥的身份。而且,我在想,或许父皇还是很乐意看到阿遥成为我的王妃的。毕竟,明王在云南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一直都未曾解决这件事,说不定,我同阿遥的婚事,会是解决这件事的契机。所以,父皇反而就不在意阿遥是明王庶女的身份了。” “何况,外祖母您是知道的,父皇从不是个将规矩放在眼里的人,他不拘小节,当年他都能力排众议要立母后为皇后,如今我的王妃是个王爷的庶女,又有何不可呢?” 许氏听罢,觉得齐滦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便道:“既然滦儿都如此说了,想来此事也未必就不成。外间的事,我也不懂,你最是明白你父皇的心思,我自然也是希望你们能顺利成婚的啊。” 齐滦微微扯唇,笑道:“外祖母放心,我跟阿遥肯定能顺利成婚的。” “那就好啊。”许氏也跟着笑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一上午的时光就过得很快,午时一家人在一起用了午饭之后,晌午时分,下雨湿透了的地上也干了五六分了,齐滦便预备着送凌遥回明王府去,因为狄荣烈也要回京城去,齐滦便带上他一起回京城。 几个人商定了一番,决定先送凌遥回明王府,再送狄荣烈回将军府,最后齐滦再入宫去给太后请安。 与向竑儒等人道别后,凌遥坐上了马车,她的这一次愉快的见家长活动也就圆满的完成了。 不过,凌遥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回见的只是齐滦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狄夫人一家人而已,这些人好歹与齐滦关系亲厚,相处时也并不以各自的身份为重,她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但是,她若是要嫁给齐滦,接下来就避免不了要去见元熙帝和太后。一个是齐滦的父皇,一个是齐滦的皇祖母,何况,这两个人的身份在大齐也是举足轻重的,不是她害怕,她只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元熙帝和皇太后,究竟好不好相处啊。 因为狄荣烈随他们一同回京,他已经十岁了,自然不愿意一路都憋闷在马车里,齐滦也不放心狄荣烈独自一个人骑一匹马,自然得贴身照管着狄荣烈,带他一起骑马。 这样一来,齐滦便不能同凌遥一起在马车里头坐着了,回程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了。凌遥也没有找到机会同齐滦说起向竑儒送她银针的事情。她也只好打定主意,等下回再遇上齐滦时,再同他说此事。 齐滦将凌遥送到明王府门前,因为还要送狄荣烈回将军府,又要进宫去,怕时间不够,便没有进明王府,只目送着罗罗等人一起送了凌遥进去,等看不到人了,这才转头离开。 凌遥一夜未归,随风院中一切如旧,就是凌嬛和小雪听见她回来的消息,都赶着出来迎接她,还有被留在随风院中没有带出去的雪狼,在凌遥进了院门之后,它便极其兴奋的从屋中奔出来,围着凌遥转圈,把狼头拱到凌遥怀中,想让凌遥摸摸它。 凌遥一边笑,一边揉着雪狼的头,问小雪道:“我不在府里的这两日,随风院里没出什么事儿吧?你们都还好吧?”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章 凌鼎前往随风院 凌鼎自昨日从宫中回明王府后,就再也没有出府过,就连第二日,也罕见的没有出府去翩跹坊与人厮混。 即便在府里,凌鼎也哪都没有去,一直在回真堂里待着,实在是昨日入宫,被元熙帝训斥一顿后,心中憋闷,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不能出府去散心,只好闷在回真堂中。 正在回真堂中闲坐时,管家裕德却来了。 “府里有事?”凌鼎早先就说过的,府里若是有事,让裕德只管找齐氏去商量,他被元熙帝叫进宫中的那一番训示,让他心中颇为郁闷,并不愿意见人,他心中思虑重重,很是不喜此时裕德过来饭他。 但说出此话后,凌鼎又想起昨日嘱咐裕德的话,便不等裕德回话,又问道:“难道是遥儿回府了?” 他昨日下午出宫回府后,本想去随风院看看凌遥的,结果去了随风院没见到人,才知道宁王早就把人给带出去了,对于宁王如此不合规矩的强势行为,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又重新回了回真堂去,不过他叮嘱过裕德,一旦凌遥回府,定要第一时间来通知他的。 这都一夜过去了,到了第二日的下午裕德才来,难不成这遥儿总算是舍得回府了? 裕德点点头道:“回王爷,是遥姑娘回来了。” 凌鼎忙问道:“是宁王殿下送遥儿回来的吗?宁王殿下还在遥儿那里吗?” 裕德答道:“确实是宁王殿下送遥姑娘回来的。不过,宁王殿下只送遥姑娘到了府门口便走了,并没有进府来,所以,宁王殿下也不在遥姑娘那里。” 一听裕德说宁王不在凌遥那儿,凌鼎倒是放心了,他是去瞧凌遥的,有些话也想同这个接触不多的庶女说一说,但是若是宁王在场,有些话只怕就不方便说了,此时宁王既然不在,那他正好去随风院看一看。 想到这里,凌鼎便开口道:“你去世子,”凌鼎才说了几个字,忽而预感不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又改口道,“你去大公子的明辉堂,把莲童大人找回来,你同他说,就说我有要事寻他,让他速速过来。” 皇上已经下旨革去了珏儿的世子之位,他如今已经不是世子了,自然府里从他开始,也不该再称呼珏儿为世子了。不过,珏儿还是他的嫡长子,从此往后,府中上下,还是可以称呼他一声大公子的。 凌鼎此番叫莲童回来,正是想带着莲童一起去随风院看凌遥。莲童虽是巫医,但他既能照看珏儿的腿伤,想必也是能给凌遥瞧伤的。凌鼎觉得,不管宁王有没有找人医治凌遥的腿伤,他都是应该带着莲童去看一看的,毕竟,这也能体现他对凌遥的关心。 本来嘛,宁王如此看重凌遥,他是该多对凌遥这个庶女多一些关心的。 莲童很快就到了回真堂,见到凌鼎后行了礼,便问道:“王爷唤我前来,可是有要事要商议?” 裕德去明辉堂传话的时候,莲童正在看着凌珏喝药,听了这话,便嘱咐了凌珏几句,便过来了,只是他心中却一直也想不明白,凌鼎突然寻他过来,会有什么事要商议。 凌鼎见莲童来了,便起身道:“叫你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要你同我去随风院瞧瞧遥儿罢了。她才刚刚被宁王送回来,你同我一起过去,看看她腿上的伤,关心一下。” 凌鼎一行往外走,一行问莲童道:“这两日没有去看珏儿,他可还好么?他的伤怎么样了?” 莲童跟在凌鼎身侧,一道出了回真堂,听了凌鼎这话,忙答道:“大公子的伤恢复得很好了。而且,按照王爷的吩咐,没有人同大公子说那些外头的闲事,宁王的那几个手下又把明辉堂守得严实,闲杂人等都到不了大公子的跟前。我又时常劝着大公子,大公子如今一心安静养伤,倒是把从前的那些心思都暂时给抛开了。” “那就好,”凌鼎听了点头道,“他如今能好好养伤便好。我就怕他又动了旁的心思,反而于养伤不利。如今更有你替我在珏儿身边照料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王爷只管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大公子的,” 莲童抿了抿唇,又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我虽在大公子跟前照料,但昨日也听说了王爷被皇上宣召入宫的事情,皇上没有为难王爷吧?除了革去大公子的世子之位,皇上可还有别的动作?这两日王爷都在回真堂中,我不得脱身来同王爷说话,也不方便打发人过来询问王爷,若非此时见到王爷,只怕我还得替王爷担心呢。” “你不用担心,皇上将我宣召入宫,为了珏儿的事情,确实将我训斥了一顿,倒也真是没有替我留这个脸面,但珏儿所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算冤枉,我也确实是对他疏于管教了。革去他的世子之位,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甚要紧,毕竟,宁王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皇上,皇上若是不处置就说不过去了,何况,他这几年正是一心想要拿我的错处呢,此时珏儿犯错,当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啊!” 凌鼎冷笑道,“只不过,此时云南多事,民人与回真人多有冲突,你也是知道的。往年倒也还好,只是不知今年为何冲突竟比去年多了起来。听说,在冲突里头死的多是大齐民人,就连皇上派去云南的知府县令都被群情激奋的回真人给打伤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偏偏我入了宫,皇上自然是要迁怒于我的,这几年来,他虽收了云南,却始终无法治理好云南,我既然在他眼前,自然是躲不过这股闲气的了。” 凌鼎转头看了看莲童,沉吟片刻后又道:“皇上这头你也无需替我担忧。只要云南一日不稳,回真人与大齐民人一日不能安稳相处,他是绝不会动我的。只是,云南此时局势太过混乱,于我们也是没有好处的,乱是可以乱的,但还需掌握分寸,不可对局势失去了掌控。而且,我怀疑这次这么多的冲突,只怕不是我们的人做的,你也不要放松了跟云南那边的联系,回头去个信问问教中,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人在其中作乱。” 莲童郑重点点头道:“王爷放心,我定会去信将此事问个清楚的。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咱们的地界上作乱。” 莲童顿了顿,又问道,“方才王爷说,皇上是听了宁王爷的话才将王爷宣召进宫的,也就是说,宁王爷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同皇上说了,那这么说,皇上也知道了宁王爷与遥姑娘之间的事情了吗?” 凌鼎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皇上可曾对王爷提起过宁王爷与遥姑娘之间的婚事?皇上可曾在王爷跟前表露出为宁王爷赐婚的意思?” 莲童追问道,“王爷,您觉得,皇上真的会同意宁王爷同遥姑娘的婚事吗?皇上一意削弱您的势力,如若遥姑娘成了宁王爷的王妃,将来宁王爷成了太子,遥姑娘就是太子妃了,那您便是未来皇后的父亲,这岂不是助长了咱们的势力么?皇上真的能同意吗?” 凌鼎沉吟片刻后,才道:“其实昨日进宫,皇上同我说的都是珏儿之事,后来更是为了云南冲突之事迁怒于我,倒是没有提起宁王和遥儿的事情。皇上正在气头上,我想着那时提起此事恐怕不好,也就没有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个。” 凌鼎微微勾唇,狭长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道:“别看宁王同皇上一样,都是一副冷淡性子,可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们可都是护短得紧哪。当年皇上喜欢文淑皇后,力排众议,硬生生的把她一个平民之女给立为了皇后,如今宁王对遥儿的爱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就算皇上不准,他肯定是要极力求准他和遥儿的婚事的。所以,这个咱们也不用急,宁王自会办妥的。以皇上宠爱宁王的势头来看,只怕他未必会在意这事儿,比起助长咱们的势力,他大概更不愿意让宁王失望的。” 听凌鼎如此一分析,莲童倒也不担心了,王爷说得对,这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想要娶妻的人是宁王,这事儿宁王自会跟进的,他们也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凌遥回了随风院后,同凌嬛和小雪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雪狼回了自己的屋子。 罗罗跟着进了屋,看见凌遥还抱着雪狼,忍不住笑道:“咱们才走了一日,不过一夜未归罢了,细牙就这般想念姑娘,到了这会儿了,还不肯从姑娘身上下来呢?” 凌遥笑着摸了摸雪狼的耳朵,笑道:“它这是同我撒娇呢!非要我抱着,抱着就抱着吧,这一夜不见,我也挺想它的!” 这里正说笑着,罗成一脸凝重的进屋道:“凌姑娘,明王爷来了,说是要见姑娘,跟姑娘说几句话,姑娘要见吗?”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不需要 罗成话音刚落,罗罗也跟着收了脸上的笑,一脸凝重的看向凌遥。 这要是换成寻常人家,父亲来看望女儿,自然是没有询问和通报的必要的,大家也不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这明王爷同凌姑娘之间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并非寻常父女,再加上凌珏之前做下的那些事儿,还有明王之前对凌遥那不闻不问的态度,让罗成和罗罗都猜不透凌鼎此次的来意是好还是坏了。 凌遥看了罗成和罗罗一眼,抿唇笑道:“瞧你们两个那个样子,父王又不是怪兽,见见无妨的。罗大哥,你便让父王进来吧。不同他见个面,又怎知父王此来所为何事呢?” 她是凌鼎的庶女,若是原主还活着,只怕这一辈子,凌鼎也会主动来看原主的。只可惜,如今是她来了,再加上这段时日所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要想凌鼎还像之前那样对她这个庶女不闻不问,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自齐滦替她出头收拾了凌珏之后,凌鼎在明面上不仅没有与齐滦唱反调,反而还将张氏立为侧妃,显然是为了讨好补偿凌遥的意思,不管凌鼎私底下是不是也是这样,至少在明面上,他是不会与自己为敌的。 所以,凌遥心里很清楚,凌鼎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利的,所以,此刻见凌鼎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是见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至于凌鼎想要做什么,端看他如何作为便好,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遥也不是没有法子应付凌鼎的。 听凌遥如此说了,罗罗便对着罗成道:“大哥,既然凌姑娘都如此说了,你便让明王爷进来吧。” 她和大哥都在这里,更何况外头还有几十个铁甲卫在此守护,料想明王也不敢对凌姑娘做什么的。 罗成点点头,依言出去迎了凌鼎进来。 凌鼎之前就知道宁王留了铁甲卫在随风院里守着凌遥的事情,如今见了真正的阵仗,就连他来随风院看凌遥都会被铁甲卫拦在外头等待通传,只有凌遥发了话他才能进去,凌鼎眼中倒有了几分兴味。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未这里已经不是明王府了呢。 一旁的莲童眼中却有些生气,王爷亲自来此,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如此的摆架子,这成何体统?便是遥姑娘搭上了宁王,也不能如此的目中无人啊! 对于莲童的生气,凌鼎倒是看得分明,他看了莲童一眼,眼中有几分安抚的笑意,示意莲童不必为此事生气,更不必烦恼,凌遥这里这么大的阵仗,这正说明宁王看重她呀,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至于这么一点怠慢,凌鼎是压根没有放在眼里的,他心里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微末小事,只要此番能见到凌遥,达到他的目的就好了。 但是,在见到凌遥之后,即便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仍旧是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的。 自从五年前王府落成之后,他便没有来过随风院里。所以凌鼎压根就不知道,在他繁华的王府里,竟然还有像随风院这样破落的院子。除了嫡出的儿子和女儿,凌鼎对于庶子和庶女是见得很少的,对于失了宠的妾室所生的子女,他更是少见。 凌鼎望着眼前容色妍丽可人的少女,神情有些发愣,在他的印象中,张氏的女儿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个丑兮兮的小姑娘,怎么如今,会是这个样子了? 再度回到明王府后,凌遥对于这样愣怔之中带着惊讶的神情已经不陌生了,她望着凌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道:“女儿给父王请安。只是,女儿有腿伤在身,恕女儿不能起身给父王行礼了。” 凌鼎听了此话,忙笑道:“无妨无妨。遥儿坐着就好,自家人在一处,也不必拘礼的。” 他望着变漂亮了的庶女,心中一时涌出万千感慨来,之前他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宁王会看上丑兮兮的庶女,却对自己的嫡女那般无情,如今见了面才知道,原来遥儿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容貌如此亮眼,也难怪宁王会喜欢了。 待凌鼎细看时,才发现凌遥的眉眼其实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眉眼,只不过脸上不再是从前那样脏兮兮的而已,也就是说,遥儿是因为变干净了才会变漂亮了,并不是换了一个人。 那这么说来,张氏以前是故意把遥儿弄得那么丑兮兮的吗?可是,张氏又为何要那样做呢? 凌鼎心里有疑问,却并没有问出来,只是盯着凌遥的眉眼细看,他发现,凌遥的模样真的很像张氏,她的眼睛跟张氏一样,又大又水灵,那眼眸就像是紫得发黑的葡萄嵌在清水之中一样,黑白分明,让人一望便难以移开视线。 而且,凌遥还跟张氏一样,五官立体深邃,深目高鼻,样貌很美。 凌遥见凌鼎说完了那话后,还在一直盯着她看,那审视的眼神略微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垂眸,眸底闪过几许冷光,刚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凌鼎幽幽叹道:“遥儿,你的模样真的很像你母亲啊……” 看着凌遥这般样貌,凌鼎便不由得想起他当初宠爱张氏的那些时光来,那会儿张氏的样貌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他那会儿也被她的美色所迷,在那个时节,心里也是很爱重张氏的。 凌鼎眼中透出几分怀念之色,他怀念那时候的张氏,而他的心里,也更怀念那时候的自己,想想那个时候,他还在云南,还是意气风发的云南明王呢。 凌遥本就不喜凌鼎看她的眼神,又听得凌鼎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便生了怒意,她最是不喜凌鼎这样的渣男,本来早就抛弃了张氏和她的孩子,怎么如今倒是一副情深不悔好似用情颇深不能忘怀的样子,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哄吗? 凌遥心头不悦,微微垂眸,放在雪狼脖子上的手便重重的捏了捏,雪狼吃痛,回眸看了凌遥一眼,而这一眼,便正好看见了凌遥眼中的冷意与寒光,雪狼与凌遥对视片刻,忽而就跳下了凌遥的膝头,站在凌遥身侧,狼尾巴高高的扬起,皱着狼鼻拧着狼眼对着凌鼎和莲童龇牙起来。 凌遥见雪狼如此,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也不管雪狼,只望着凌鼎笑道:“父王别见怪,这是宁王爷送我的狼。这狼养在我身边一月有余了,最是见不得我院子里有生人,若是不常见的人,或者是打扮怪异的人,它都看不顺眼,都会冲着人家这样。不过,只要不惹恼了它,它是不会咬人的。” 凌遥话中暗指莲童打扮怪异,这一点凌鼎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凌遥刚失了母亲与弟弟,这事儿又同珏儿有关,他是不该在凌遥面前提起此事的,免得惹得凌遥不高兴。 凌鼎此番被这雪狼的低声警告龇牙叫得回了神,他知道凌遥所言非虚,是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以免惹恼了凌遥,便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不再盯着凌遥看,也示意莲童不要随意走动,这才望着凌遥笑道:“遥儿,我此番过来,是想带着莲童来看看你的。莲童是教中巫医,他的医术是很好的,听说你的腿受伤了,便让他替你看看可好么?前些日子,是父王对你疏忽了,也不知你的伤是如何医治的,如今父王既然在府里了,少不得是要替你看看的。何况,你是侧妃之女,身份自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你这腿将来若不能好,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让父王愧疚了么?” 凌遥抬眸看了站在凌鼎身边的那个用褐色长袍将自己全身都包裹住的男人,这个叫莲童的男人,在原主的记忆中是存在的,只不过,从来没有同原主接触过罢了。 在回真教中,巫医和长老都是很尊贵的人,凌鼎能让这个莲童替她治伤,确确实实是比从前高看了她一眼的。 不过,就眼下来说,凌鼎的这一份关怀,她还真是不需要的。 凌遥轻轻拍了拍雪狼的脑袋,示意它可以安静下来了,雪狼收到她的指示,便就地端端正正的蹲坐下来,不过,一双狼眼仍旧警惕的看着凌鼎和莲童,眼中的敌意非常的明显。 凌遥却不再管它,只望着凌鼎道:“父王,宁王爷早就派了医女在我身边医治我的腿了,关于这个,父王大可放心。从一开始,宁王爷便很关心我的,而这位医女的医术也很高明,她说过的,经过她的医治,我的腿会恢复如初的,几个月之后便能如常走动,父王不必担心,更不必忧虑愧疚。这又不是父王的错,父王不用弥补我什么的,更不必觉得是欠了我的。” 为免凌鼎再自作主张想要弥补她,凌遥觉得,不如趁着今日将话说清楚得好。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要同凌鼎全部说真话,她的话,半真半假,端看她想怎么说了,像这医治腿伤的事情,她便没有必要告诉凌鼎,她的腿伤是她自己的医治的。 说完那段话之后,凌遥指了指身侧站着的罗罗道:“喏,这位便是宁王爷找来照顾我的医女。她的医术很高明的,有她在我身边照顾我,也就不必莲童大人来为我医治腿伤了。何况,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伤处又在腿上,只怕不好给陌生男子看吧?要是这事儿被宁王爷知道了,只怕也不大好吧?” “父王说对吗?” 凌遥微微一笑,要是齐滦知道凌鼎带着莲童来看她的腿,以齐滦的性子,他不整死莲童才怪了。 凌鼎蠢也就罢了,她才不会做下这等蠢事惹齐滦生气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二章 鼠血有毒,雨中传书(含留言满150加更) 凌鼎带着莲童来给凌遥看伤,本是一番好意,却并没想到凌遥所说的这些。待听了凌遥的话之后,凌鼎心中一惊,才想到这一点不利之处,若是被宁王知道了他带着莲童来给遥儿看伤,宁王只怕不会想到这是他的一番好意,以宁王护短的性子,恐怕确实会认为他是别有用心的。 便在瞬息之间,凌鼎便明白了自己此番行为的不妥之处,对于凌遥的拒绝,也未生恼意,当下便笑道:“是,遥儿说得对,是父王疏忽了,父王也是对遥儿的一片关心,所以一时未想到这一层,还望遥儿不要见怪。” 他带着莲童过来给凌遥看伤,确确实实是一番好意,也是向凌遥示好之意,但要是被凌遥给误会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凌鼎见此事不成,当即便不再勉强了。 凌遥微微笑道:“多谢父王关心。父王放心,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对于凌遥的疏离态度,凌鼎也知道这是他多年冷落张氏造成的,现而今就是有心弥补,他也知道这一时是急不来的,但是从现在开始,对凌遥进行补偿,以便一点一点的抹掉他在凌遥心中原有的那个印象还是可以的。 所以,在听了凌遥的这话后,凌鼎又笑道:“从前父王对遥儿关心甚少,是父王的不是,往后不会再这样了。遥儿的腿伤有宁王殿下的人照顾着,父王也是放心的,只不过,这随风院实在是太破了,并不适合遥儿居住,不如父王另收拾个院落出来,遥儿搬过去住?” 不给看伤也就罢了,那么,他提出给凌遥新找一个住处住着,想来凌遥也是不会拒绝的吧? 毕竟这随风院实在是太破旧了,他另给凌遥寻一个好地方住着,这份心思应当是正合遥儿之意的。 凌遥听了这话,微微抿唇,她没想到话说到这个地步,她拒绝了凌鼎一次,凌鼎却仍是如此锲而不舍的非要向她示好,凌遥心中不耐,眼里便有了几分冷意,虽然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眼里却已经没有笑了,她望着凌鼎淡淡的道:“多谢父王。只不过,我在这随风院中住惯了,倒也不想再另找住处住着了。何况,这随风院里收拾一番,也不算太破,最重要的便是,我喜欢这里的清静,可以方便养伤。所以,父王不必替我费心了,我住在这里挺好的。” 凌遥顿了顿,为防止凌鼎又出什么主意来折腾她,便又淡声道:“父王,您不必觉得愧对我,那些事儿也不是您做的。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您也不必觉得亏欠我,所以,更不必补偿我什么的。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只想就这样继续下去,并不想改变什么,所以,还请父王不必这般关注我,还像以前那样就好。不管怎么说,父王终究是父王,而我,终究是明王府的庶女,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即便我真有什么需要,我自然会去同王妃说的,父王不必费心为我筹谋,父王的心思我也明白,父王只管放心,只要大公子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同他为难的,便是宁王殿下,也不会再为难他的。” 凌鼎听了这话,先时入耳,觉得凌遥这话太过直白,且甚是刺耳,之后在心中回味了一番,反而又体味出些别的意思来了,遥儿说,父王终究是父王,而她终究是明王府的庶女,这意思是不是说,不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是斩不断的?凌鼎觉得,遥儿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一层意思。 一念及此,凌鼎复又高兴起来,虽然此行他希望替遥儿所做的事情都没有完成,但是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让遥儿知道了他的用心,遥儿也让他知道了遥儿并没有将他当做外人,这就足够了。 凌鼎笑道:“既如此,那父王便不打扰你休息养伤了,父王这便回去了,哦,对了,昨日父王进宫时,皇上还说起了宁王殿下与你的事情,遥儿,宁王殿下可有与你提过婚事的事情?” “听说,宁王殿下昨日将你带去承恩侯府了?” 凌遥抿了抿唇,想了片刻后,才道:“是,宁王爷确实带着我去了承恩侯府,说是承恩侯和侯爷夫人想见一见我罢了。昨夜也是侯爷夫人盛情挽留,又因为天色太晚了,所以才在侯府盘桓一夜才没有回来的。说起我与宁王爷的婚事,想来,还是要等宁王爷向皇上说了,才会有旨意下来的。如今,皇上虽知道我与宁王爷有情,却还不知宁王爷有心娶我。” 方才回来的时候,齐滦送她到府门前二人道别时,齐滦就小声同她说过了,他一会儿进宫时,便会去跟皇上提及他二人的婚事,并且跟皇上商定婚期,齐滦说,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来的,想来此时,就算提前给凌鼎一句实话也没什么,反正他迟早是会知道的。 凌鼎得了这话,也就放了心了。他又与凌遥说了几句闲话,便带着莲童出了随风院。 看着凌鼎那安然模样,莲童倒是有些不甘心了:“王爷,凌姑娘屡屡拒绝您的要求,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而且,此番王爷好意过来瞧她,她却一件事儿也没有应,这岂不是无功而返么?” “你觉得这是无功而返?” 凌鼎笑道,“我却不这么觉得,遥儿虽没有应了我的要求,但是她已明白我的心意,这就足够了。何况,我从前确实对遥儿的关注太少,不怪她不信任我。不过,有句话她说对了,我们终究是父女,所以,莲童啊,不着急的,只要往后我们对她多一些关心,她自然会打消疑虑,与咱们亲近起来的。毕竟他母亲和弟弟都没了,她不依靠我这个父王,又能依靠谁呢?即便她要与宁王成婚,她也依旧是我明王府嫁出去的女儿。” “再者说了,咱们也不能太操之过急了,以免引起遥儿的反感,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莲童素来都是听凌鼎的,见凌鼎已想得如此清楚,又如此说了,他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便跟着凌鼎走了。 凌遥在凌鼎走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罗罗看凌遥如此模样,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罗罗有些担心,怕明王那些话惹了凌姑娘不高兴,又或者说她怕明王此番过来的举动惹了林姑娘不快。 凌遥回神,转眸就看见了罗罗眼中流露出来的担心,她当即抿唇笑道:“没事儿,我方才只是在想,父王他是不是太闲了,所以才有空闲到我这随风院里头来,如果真要是他太闲了才要来插手我的事情,那我便给他找些事情做吧,省得他老是盯着我这里。” 罗罗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儿,便对凌遥道:“凌姑娘,我方才听说,明王爷自从昨日从宫里回来之后,昨日和今天都不曾出门去,像是专程在府里等着姑娘似的,姑娘这才一回来,他便过来了。府里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明王爷是不是转性了,竟不出府去寻欢作乐了。” “父王昨日被皇上宣召进宫,为了凌珏的事情得了一顿训斥,哪里还会再有心思出去寻欢作乐呢?这会儿他只怕心里就是惦记着讨好我等于讨好宁王爷了,想来不只是今日,就是往后的时日里,他只怕轻易也不会出门的,父王的逍遥日子算是到头了,” 凌遥微微冷笑道,“不过,我却不耐烦陪着他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为了让他的注意力尽快转移,又为了给他找些事情做,看来助齐氏有孕的事儿,是不能再拖了。” 凌遥沉吟片刻,对着罗罗道,“罗姐姐,一会儿用了晚膳,你便去秀水阁一趟吧。就同齐氏说,我明儿就去她的秀水阁中替她诊脉去,让她做好准备。” “姑娘明儿就去?” 罗罗一愣,又道,“可是,方才王爷送姑娘回来时还说了,说明儿要来随风院看姑娘的,若是姑娘去了明王妃那里,王爷怎么办呢?” 凌遥抿唇笑道:“难不成王爷来了我便不能去了么?没事儿的,我在齐氏那里又耽搁不了多久的,王爷若是来了,便让他在随风院中等着我吧,齐氏的事儿,我既然已经决定了,此时也不便再更改了。” 罗罗听得此言,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 凌遥笑了笑,便不再多言了,她心里记挂着昨日出门时尚未完成的试验,便让罗罗将她带到隔壁屋子里去,便要罗罗去西厢里再抓两个老鼠来,罗罗知道她又要干那给老鼠解剖的事情,只得去了。 回来时,凌遥见罗罗身上衣裙有些湿意,便问道:“外头又下雨了?” 罗罗点头道:“是啊,这雨瞧着比早上要大些。” 凌遥抿唇,透过窗格往外看去,果真瞧见外头复又天阴下起雨来,这冬雨最是阴冷潮湿,凌遥怕罗罗穿着淋湿了的衣裙会生病,在接过她手中的老鼠并在解剖台上绑定了之后,便催着罗罗去换衣裳去了。 “罗姐姐快去换衣裳吧,等你把头发擦干了再过来就行,我这里还有事儿呢,也不需要罗姐姐在这儿看着我的。” 罗罗依言去了,凌遥坐在解剖台前,拿着细柄的尖利手术刀便对着吱哇乱叫的老鼠腹上割了下去。 伴着屋外檐下的滴答雨声,凌遥神色冷峻严肃的在给老鼠做解剖,并且,小心翼翼的取了老鼠的血迹出来。 罗成找人给她做得这把手术刀,绝对比不上现代的技艺。但是,却已经是这个时代所能铸造出来的最好的金属切割器具了。她在老鼠身上试了两天,觉得用起来还算顺手,只可惜这刀片还做不到灵活拆卸,到底还是工匠的技艺不行,做不到她想要的那一种。 所以说,这柄刀给老鼠用还行,给人用,还是不行的。 凌遥将罗罗临时给她做得手套脱下,这手套也不是一次性的,但是上头沾了老鼠的血迹,所以也只能用这么一次了,下回要是再给新的老鼠解剖,自然又要用一双新的。 凌遥将解剖台收拾了一下,才将昨日出门前和方才取出的老鼠血液放在了自己跟前。凌遥细细观察之下,才发现昨日取出的血液已经呈现出了暗沉的颜色,而今日取出来的血迹,还是很鲜艳的红色。 凌遥想,这老鼠的血迹在常温保存之下还能沉淀下来,果然是有问题的。 一旁的罗罗自换衣回来后,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凌遥所为,此时,她见凌遥将从承恩侯府中所得的沉木盒子拿了出来,手持银针,竟将那银针渐渐沉入方才取出的老鼠血迹中,不由得一愣,想问凌遥在做什么,却又怕打扰凌遥,还是自己忍住了这心头的疑问。 凌遥此刻正全神贯注的做着她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罗罗的神情。 她从向竑儒给她的沉木盒子中取出两根银针,分别插/入两个血迹中,默等了一刻钟之后,她将两个银针分别拿出来查看,果然看见银针浸入血迹的部分都已经发黑了,而且,是很黑很黑的眼色。 凌遥微微眯眼,道:“这些老鼠身上,原来还有毒啊。” 罗罗看不懂凌遥在做什么,更不懂凌遥的话是什么意思,此时见了凌遥出声,她便跟着问道:“姑娘在做什么?为什么说这些老鼠身上有毒啊?” “罗姐姐你看,这银针浸入血迹的部分都黑了,不论是昨日取的这一瓶,还是今日取出来的这一瓶血迹,都是有毒的,两根银针上的状况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不管是常温保存还是新鲜取出的血迹,都是有毒的,” 凌遥将两根银针拿起来,小心翼翼的给罗罗看了一眼,才抿唇道,“上次喂了这些老鼠尸油后,才让它们去咬人的,尸油的毒性并不是很大,并不足以致人于死地,那些人是死于群鼠疯狂的撕咬的。但是我后来偶然间却看见,那些尸首眼下呈现青黑之色,甚至连眼白都变黑了,这等异状,像是中了毒,我那会儿心里就起了疑惑,怀疑这些老鼠有问题。所以,才来做这个试验的。” 凌遥道,“我怀疑它们身上带了毒,却不知是哪一部分带了毒,只好解剖来看看。可惜这柄手术刀是没法儿试毒的,正巧昨日去了承恩侯府上,侯爷送了我一副银针,这银针是能够试出毒来的,我今日便拿来尝试了一下,果然在取出的血迹里试出毒来了。所以说,据我分析,那些人虽然死于群鼠的撕咬,但在群鼠咬他们之后,想必也是接触到了这老鼠身上的毒,所以,尸首才会呈现出那样的状态。” “只不过可惜了,尸首我已经让你们给烧了,不然留下来的话,说不定等我研究之后,还能发现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一听说凌遥还想研究那些尸首,罗罗就禁不住头皮发麻,她心里只在庆幸,幸好那日把那些尸首都给烧了,否则的话,凌姑娘非要研究,她和大哥还是真拦不住的。这研究尸首也就罢了,尸首身上有毒,若是凌姑娘不小心中了毒,她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呢? 但罗罗心里也还是有些纳闷,这好端端的,那些老鼠的血迹里怎么会有毒呢? 罗罗心里想不通,便问道:“姑娘,这老鼠身上怎么会有毒呢?你原来住在这儿,这事儿你原本知道么?我记得姑娘曾说过,从前你与这些老鼠朝夕为伴,你那时可知道它们有毒啊?再说了,若是真的有毒,令堂又怎么敢让姑娘与这些老鼠相处一室呢?” “我以前从不知这些老鼠身上有毒啊。” 罗罗的这些疑惑,也正是凌遥心中疑惑的。 若非是她注意到了那些尸首的异常,她是绝不会想到这些老鼠身上有毒的。就连她都要这么麻烦才能试出来这些老鼠身上有毒,原主又怎么会知道呢? 既然原主不知道,张氏又让原主与这些老鼠朝夕相处,想必,张氏也是不知道的吧?否则的话,她怎么能放心呢? 若是如此说来,张氏和原主都是不知情的,那么,这些老鼠是谁寻来的?那人将这些有毒的老鼠放在随风院里,是何用意? 凌遥想到此处,忙对着罗罗道:“罗姐姐,你去把小雪请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罗罗刚要走,又被凌遥叫住了,只听她道:“罢了,我这里还没有收拾,恐她来了害怕,就不要让她过来了吧。罗姐姐,你直接过去代我问她几句话,你就问问她,当初西厢屋子里的那些老鼠是谁寻来的,再问问她那人为何要寻来这些老鼠,你再替我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我母亲当时知不知道这些老鼠是有问题的。不过,你别同她说这些老鼠是有毒的,我怕她听了害怕。” 罗罗问话去了,在凌遥将那银针擦拭干净之后,罗罗就回来了,凌遥忙问道:“怎么样?” 罗罗答道:“我将姑娘的话问了,小雪说,这些老鼠就是令堂当初亲自寻回来的。具体是怎么寻回来的,小雪也不知道,但小雪确定没有外人知道。小雪说,当初令堂将这些老鼠寻回来,就是为了保护姑娘不受凌珏公子的侵扰,也为了不让陆王妃发现姑娘的美貌,以免生了害姑娘之心。至于这些老鼠有什么问题,小雪说她不知道,她说这些年,她也没见到这些老鼠出什么问题,只不过比旁的老鼠听话些,像是被令堂驯养了一样。” 凌遥拧眉,这些老鼠是张氏寻回来的?那这么说,这老鼠的事,没有外人知道咯? 罗罗见凌遥这个样子,她便道:“姑娘,我再三问过小雪了,她说,这些老鼠的事情,只有令堂大人最为清楚,旁人是一概不知道的。便是真有什么问题,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凌遥听了这话,抿唇道:“我娘已经没了,我也没处找她问去,那这话岂不是说,这老鼠血中为何有毒之事,成了一桩无人知道的悬案了?” 罗罗点了点头,道:“恐怕是这样的。” “罢了,没人知道就没人知道吧,既然母亲当初没告诉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为了这个,也不值当再去问什么人了,” 凌遥沉吟片刻,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张氏都没了,而既然张氏都不肯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凌遥也没有打算刨根问底,她也不一定非要知道这个事情的答案,“罗姐姐,这件事儿,你也不必再同旁人说起了,只你我二人知道就好了,就连王爷,也是不必说的。” 罗罗素来听凌遥的话,当下便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可是,这些身上带毒的老鼠可怎么办呢?” 原先罗罗就觉得这些老鼠留着没什么用处,眼下知道了这些老鼠都是有毒的,她便觉得这些老鼠挺危险的,若是长久留着,只怕不好。 凌遥勾唇笑道:“这还不好办么?一个个都解剖了,将血取尽,然后将毒血凝制成毒丸,放在瓷瓶里收着,不就好了么?” 罗罗一惊:“姑娘要这些毒丸做什么?” 凌遥笑道:“自然是留着有用处的啊。”难得有毒血可以制/毒,她岂能不物尽其用呢? 罗罗抿唇,没说话了,制成毒丸虽不好,但总比留着这些老鼠要好。 其实罗罗不知道,凌遥心里还有一层心思在的,凌遥还不知这些毒血中都有些什么毒,再加上毒血保存起来不太方便,她便干脆将这些毒血制成毒丸,一则便于保存,二来,将来带去承恩侯府,或者可以问一问向竑儒,这毒丸之中到底有些什么毒。 她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但又不愿意在罗罗面前表现出她对这件事的在意,便只好在暗地里调查了。 * 翌日早起,下了一夜的冬雨仍未停歇,这里罗罗因为下雨,正劝凌遥缓一缓等雨停了再去秀水阁时,外头却响起了罗成的声音:“凌姑娘,王爷打发蔡桓来传话了。” 凌遥便扬声道:“进来吧。” 蔡桓依言进来,却并不敢离得太近了,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冲撞了凌遥,便只站在门帘处说话。其实,他倒也不是这么细心会体贴注意到这些的人,是方才在外头时,罗成在他进屋之前低声嘱咐过他的话,他进了屋后,才跟着照做的。 凌遥望着蔡桓笑道:“王爷打发蔡大哥来说什么?” 早起时,她瞧见外头雨这么大,就猜到齐滦可能不会过来了,这会儿齐滦没来,是蔡桓一人过来的,可不就正应了她的猜想么? 哪知齐滦并不是因为雨大才没来的,但听得蔡桓答道:“凌姑娘,王爷打发我来,是想要告诉姑娘,今儿王爷不得出宫,就不能来看姑娘了。” 蔡桓道:“王爷亲自给姑娘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姑娘,说他要说的话都在信上了。还请姑娘看完了,给王爷回个信让我带回去才好。” 蔡桓一行说着,一行便拿出一封书信来递了过来,罗罗走过来替凌遥接了,又走回去递给凌遥。 凌遥拆了书信,凝眸看时,只见那字潇洒肆意,好看得很,她唇角就先勾起一份笑意来,她还从未见过他的字,却没想到,齐滦的字竟这么好看。 他的信是这样写的—— 阿遥:我昨日回宫,同父皇提了你我成婚之事,父王当时就同意了,只不过,父皇说,这些日子要专心忙皇祖母的大寿,还不能为我赐婚。父皇说,他要先见过你,再挑一个好日子为我们赐婚。阿遥,你放心,父皇是皇帝,君无戏言,他既然同意了,那就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不过,我只怕近些日子都不能去明王府看你了。昨日我去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说我成日在外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她都见不到我,说她心里惦念我,所以近些日子不许我回府了,在宫里替我收拾了屋子住着,让我在宫里陪她。父皇知道了此事,也应准了,让二哥去京郊大营接手了练兵之事,命我同礼部一起筹备皇祖母的大宴,眼瞧着日子都近了,我实在是忙得很,没有时间来看你,请你不要怪我。 阿遥,我虽不能去见你,但见字如面,我嘱蔡桓要带你的回信来,请你千万给我回信啊。 凌遥看罢了齐滦的信,含笑问蔡桓道:“蔡大哥稍等,我这就回信。” 作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自然是硬笔软笔都是练过的。 凌遥接过罗罗递过来的毛笔,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落笔写道:阿滦,你只管安心陪伴皇太后,我这里很好的,你无需挂心。等到了相见之期时,你我自会相见的。天气寒冷,你要注意保暖,随时添衣,不要生病了才好。 她写了这几句话,思忖片刻,觉得不错,便放下了笔,将那信笺折叠起来放入信封之中,再由罗罗拿了去封口,然后交给蔡桓让他带回去给齐滦。 见蔡桓将她的信郑重收好,凌遥便笑道:“辛苦蔡大哥了。” 蔡桓嘿嘿一笑:“多谢姑娘关心,我不累,我没事儿的。” 蔡桓言罢,便跟凌遥告辞走了。 凌遥拿着齐滦的信又瞧了一遍,才嘱咐罗罗去拿个红木盒子来,将齐滦的信放入其中。齐滦不来,她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伤心难过,她兀自坐了一会儿,心情自然也就调整过来了,齐滦是有事要忙,并非故意不来,她是能够理解的,何况,她自己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想起和齐氏的约定,凌遥重整了精神,她看了看外头阴阴的天气,抿唇道:“这雨也不知何时能停,咱们不等了,直接去秀水阁吧。其实也就是咱们出去这一段路不大好走,等过了竹林,走过石桥后,自然会有回廊可供避雨的。罗姐姐,你打着伞吧,也不必担心我,没事儿的。” 雨中散步,在凌遥看来,倒是个极其浪漫的事情。罗罗拿着是一柄十八骨的黄桐大伞,足够遮盖她两个人了。 再加上身边又有罗成在,凌遥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雨滴落在她的身上,罗家兄妹两个都是极其细心会照顾人的,所以这样的天气里,只要有罗家兄妹在,尽管她腿脚不便,凌遥也是敢出门的。 到了秀水阁里,齐氏早就候着了,一见凌遥来了,忙吩咐丫鬟们替凌遥三人收拾了一番,凌遥进了暖和的屋中,换下有些湿了的鞋袜,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待大家都收拾好了之后,凌遥这才抱着手炉与齐氏相对而坐。 见齐氏望着她,凌遥笑道:“王妃怎么了?我人都来了,王妃还在等什么呢?你把手伸出来,我替你诊脉。” 昨夜,她已经翻过承恩侯向竑儒给她的那些施针书册了,看过了文淑皇后的批注,她对今日给齐氏诊脉又增添了许多的信心。 齐氏依言,将手伸出来,放在脉枕上,凌遥屏气凝神,闭目调息片刻后睁眼,便将手搁在了齐氏的腕脉上。 一屋子丫鬟都被齐氏遣了出去,屋中只有樱桃和罗罗二人服侍,见凌遥已经开始给齐氏诊脉了,二人都放缓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了凌遥的诊脉。 约莫等了两刻钟之后,凌遥才将手从齐氏的腕上拿开,她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便听她问齐氏道:“王妃每月的葵水可是正常按日子来的?” 齐氏抿唇答道:“是正常按日子来的。” 凌遥又细细观了齐氏神色,微微蹙眉,她方才探到齐氏的脉象有些异常,可看齐氏的气色却未见异常,齐氏看她这副样子,略有些紧张,问道:“遥姑娘,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凌遥抿唇道:“按方才的脉象,王妃脾胃虚寒得厉害,肝气不足,血气不足,这是大病之象,这两个月之中,王妃应该是病过一场的,可是,看王妃如今的气色却很好,这就奇怪了。王妃是否在喝药调养?” 齐氏听了凌遥的话,暗自心惊,只得答道:“是,两个月之前,我确实病过一场,大夫说,我身子虚弱,应当喝药调养,是以,如今还在喝药。” 凌遥微微眯眼,她盯着齐氏的面容看了许久,忽而冷声道:“王妃这病,恐怕不只是病那么简单吧?王妃其实是中了毒吧?” 凌遥看齐氏虽然气色红润,可鼻根部却隐隐透着暗沉的黑色,结合方才她探查到的脉象,而这处的穴位又正好归入胃经,甚至不必用银针试毒,凌遥都能看出来,这是余毒未清的征兆。 “这毒是何人对你下的?” 凌遥已经笃定齐氏两个月前中过毒了,她盯着齐氏问道,“时隔两个月,想必你应该查清楚了对你下毒的人是谁吧?你喝药调理两个月,身上却仍是余毒未清,想来这毒很是烈性,难怪你的身子会虚弱成这样。” 凌遥的问话,齐氏却不肯答:“遥姑娘,你问的这些,与我们现在所谋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只需处理好现在的事,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说了。” 凌遥闻听此言,却冷声道:“王妃这话错了。要想有孕,必须要有一个适合怀孕的身体,你如今这个样子,身子看似健康,却仍有余毒未清,脾胃又如此虚弱,你如何能怀孕生子?难道你就不怕你的孩子一生出来身上就带着你的余毒吗?再说了,你既然是信我的,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即便你不肯说,我也能试出你体内的毒是什么,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你又何必隐藏?” 凌遥也知道,齐氏不懂得医,这些道理,与她说了也是无用,缓了缓,只得又道,“便是果真不想让我知道的秘事,那你只需告诉我,你所中之毒是什么,再把你喝药调理清理余毒的药方给我看看,也就是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合欢果子,夜魂香(含推荐满1700加更) 齐氏明白,事已至此,凌遥又这样说了,她倘或再推脱不肯承认,反倒惹了凌遥不快,是以,她转头望向樱桃道:“你去把尹先生之前写的药方拿过来。” 樱桃依言去了,齐氏这才转眸看向凌遥道,“尹先生是永安侯府的大夫,常住在府上。我虽然嫁到了明王府,但这几年,我的身子一直是他照料的。听说,他以前从医跟着承恩侯爷学过几年医术,后来侯爷封侯后,他就离开了侯爷,最后到了我们永安侯府上。” 凌遥抿唇,她对这位尹先生无甚兴趣,承恩侯向竑儒行医半生,岂能没有个把弟子呢?所以,她也只是对齐氏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樱桃递过来的药方细看。 凌遥对这位尹先生没有一点儿兴趣,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药方写得很好,按照尹先生的药方调理,齐氏应该是两个月之内就能将体内的余毒清理掉的,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齐氏体内还有余毒存在呢? 凌遥默默地想,如果不是药方的问题,那么,应该就是齐氏自身的原因了吧? 看凌遥沉眉看着那药方沉默不语,齐氏也拿不准凌遥在想些什么,只得抿唇又道:“尹先生说,我所中之毒是因为误食了绣球花才导致中毒的。中毒之后,我呕吐发热,身上难受极了,我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若非樱桃去请了尹先生来,我恐怕就没命了,尹先生替我诊脉,他说——” “绣球花的毒性强烈,中者十有八/九都会在半个时辰后暴毙身亡,王妃能及时请来这位尹先生救助,真是王妃的福气,否则的话,王妃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凌遥抿唇打断了齐氏的话,她放下手中的药方,盯着齐氏问道,“王妃于府中,饮食起居样样精心,又是近身的人侍候的,想来不会无缘无故误食这绣球花,那么,王妃可查出来了,是谁下毒要害王妃的?” 提到这个,齐氏的眼中骤然现出冷意来,她咬牙半晌,才带着恨意道:“尹先生说我是误食绣球花导致中毒的,可我的饮食起居皆由我的几个丫鬟嬷嬷打点,是绝不可能让我误食这种东西的。但我并不曾在尹先生跟前说这些。只等他替我解毒之后,我又等了一些日子,等我身子好了一些,才吩咐樱桃暗地里去查探,才知道确实是有人故意投毒,而这个要害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爷的嫡长子,凌珏。” “是凌珏下毒害你?” 齐氏的这个答案倒也不是那么令凌遥意外,她暗自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凌珏两个月之前下毒害你,算算日子,那正是他对随风院下手的时候啊,他又对你下毒,这意思是警告你不要插手吗?” 齐氏抿唇道:“樱桃查出来,秀水阁的厨房里有个小丫鬟被凌珏给买通了,这绣球花便是她趁乱放入我的膳食之中的。我亲自审问了那个小丫鬟,但是凌珏没有告诉她很多,我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将那小丫头悄悄杖毙了,对外,只说她是暴亡的。” 齐氏冷道:“但即使问不出什么,我也能猜到凌珏的用心。他对随风院动手,我是知道的,他对我下毒,一则是怕我插手随风院的事情;二则,应当是想趁乱将我也解决掉,但我命大,他到底也没有毒死我,反倒叫我查了出来,这毒是他下的。” 凌遥听到此处,却忍不住冷笑道:“即使你没死,却到底还是顺了他的意思,没有插手随风院的事情。难怪当日,宁王爷处置凌珏的时候,你那么在意他没有死的事情,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心急,却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这等内情。” 齐氏怕凌遥误会她,为了随风院的事情再度生她的气,忙又道:“遥姑娘,当时我——”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凌遥打断了齐氏要说的话,她当然知道其实想说什么,但她心中也没有要追究旧事的意思,当时那样的境况下,别说是齐氏中了毒,她就是没中毒,只怕也没有能力阻止凌珏对随风院下手,所以,她淡道,“此事我与王妃早就谈过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多说也是无益。” 凌遥正色道:“我之所以要王妃同我说这个,不是为了翻旧事,也不是为了探查王妃的*,而是王妃体内的毒,关乎王妃是否能顺利有孕,所以,我才不得不多说几句。而且,王妃时至今日,这绣球花之余毒还未清掉,我怀疑王妃的身子,还有些别的问题存在。” 凌遥这话倒是把齐氏说紧张了,她忙问道:“遥姑娘,我的身子还有什么问题啊?” “王妃莫慌,你听我慢慢说,”凌遥扬了扬手里的药方,道,“如果按照这张方子来调理,王妃体内的毒现在应该已经都清掉了,但如今我诊脉之后却发现王妃体内仍是余毒未清,这就说明,王妃体内有别的问题阻碍了这毒的清理。据我推测,王妃身上可能还不仅仅只有这一种毒,你的身体里,应该还有毒没有被发现。” “遥姑娘说我体内还有毒没有被发现?” 凌遥的一番话,成功的把齐氏的脸色吓得白了几分,齐氏本能的不肯相信凌遥的话,她道,“可是,尹先生隔了几日便会来王府给把我,并没有发现我体内还有别的问题啊。他只说我身子还虚,需要多加调养而已。” “尹先生是男子,他只能替你诊脉,又不能为你在某些地方用银针试毒,即便他跟了承恩侯几年,对女科有一些研究,但是若论起对女子身体的熟悉,他又怎能比得上我们女子?” 凌遥道,“何况,若是下毒之人,不像是凌珏那么愚蠢的,没有对你用烈性之毒,反而将毒一点一点的浸入你的体内,却又不损耗你的精气神,只不过不让你有孕而已,你们又怎能轻易发现呢?” 齐氏的心被凌遥这话越说越冷,她问道:“依遥姑娘的意思,我体内尚还有毒存在,那这下毒之人,还会是凌珏吗?” 凌遥的话,齐氏本不愿意相信,但看凌遥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又由不得她不信,她知道,如果凌遥只是猜测,她是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有把握的。 “应该不是凌珏,”凌遥道,“凌珏性子冲动,不会有耐性用五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给你下毒阻你有孕的,何况,两个月之前,王妃不是查出来他对你用毒了么?绣球花之毒是烈性之毒,他用这个,分明是想直接置你于死地,绝不会花五年的时间又给你下别的毒的,那岂不是多此一举么?所以,王妃体内隐藏的毒,绝非凌珏所下,应当是另有其人。” 齐氏皱着眉头思索:“那会是谁呢?” 凌遥微微笑道:“谁最不希望王妃有孕,谁就有最大的可能给王妃下毒了。不过,眼下咱们要做的,是先查出王妃体内所中何毒,等知道了这毒是什么,王妃再吩咐樱桃去细细的探查,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毒是谁给王妃下的了。不过,我想,王妃心中应该也有怀疑的人选了吧?毕竟这府里,敢给王妃下毒和能给王妃下毒的人,也不多啊。” 凌遥心中已有猜测的人选,但事情尚未查出来,凌遥也不能断言。何况,她眼下只管查毒解毒之事,这查清事实真相的事情,还是交给齐氏去做比较好。毕竟她是明王府的王妃,查清楚这点儿事,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 齐氏听凌遥如此说了,心中仍旧是不能完全相信,毕竟凌遥是凭空所言,而她对此事亦有自己的想法:“遥姑娘虽如此说了,可是,我这几年并没有感觉到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啊。上次凌珏对我下毒,我的反应甚是强烈,除此之外,我这几年都再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了。怎么会是我体内还有毒呢?” 如果凌遥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体内当真有毒的话,那这五年中真的有人在暗处对她下毒阻她怀孕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能够接近她甚至是她完全信任的人了,一旦凌遥的猜测被证实,齐氏简直不敢想象,下毒的人究竟是谁了,她觉得,不论是谁对她下毒,只怕都是对她的一种打击。 “绣球花之毒是烈性之毒,反应当然会强烈,但这世上的毒不是每一种都是如此烈性的,有一些反应不是那么强烈的毒,即便浸入到人的体内,也是根本察觉不到的,更何况,对你下毒之人,只是要阻你有孕,又不是要了你的性命,根本就不需要太大的剂量,你自己当然是体察不到的,除非用银针在相应的穴位上试毒,否则,就算是给你诊脉,也是很难察觉出来的,” 凌遥道,“当初我尚未给王妃把脉时,就暗地里猜测过王妃五年不孕的原因。父王与王妃成婚五年还不曾有孕生子,无非是从双方身上找原因的。父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而我那时没有给王妃把脉,观王妃气色很好,这会儿给王妃把脉之后,发现王妃的子宫也是很正常的,这说明不是王妃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外界的原因。也就是说,有人用毒或者用药,阻住了王妃的受孕。” 凌遥怕她这么说,齐氏还不明白,便将她前日同向竑儒说的那个原因同齐氏说了一遍,又给齐氏科普了一下男女的生理结构以及女子受孕的全部过程,这才道,“如果王妃因为宫内有毒阻断了卵/子的活跃和受孕,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成功怀孕的。但是这个,却不会影响王妃的正常身体和正常的葵水。但是,长期服用这样的药或者是毒,必然会在身体里面残留一些毒素,这也就是说,这些毒素没办法清理出去,就可以被银针给试出来,我们也能知道,这究竟是些什么毒。” 齐氏听到此处,才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她沉默片刻,抬眸望着凌遥道:“遥姑娘的话,我明白了,你说吧,打算怎么试?我都配合你。” 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齐氏自然是不肯放弃的,即使心中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也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她也只能走下去。 凌遥拿出沉木盒子来,对着齐氏笑道:“王妃不用紧张,只需要将鞋袜除尽,将足底搁在这软凳上对着我就好了。银针刺入时可能会有些痛,王妃且忍一忍便好了。” 樱桃忙上前去帮齐氏,按照凌遥所说的布置好,凌遥将银针拿在手中,看了看齐氏的足底,找准穴位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银针刺入穴位,半寸即止。 足底三处穴位,凌遥共插/入三根银针。 等了两刻钟后,凌遥才将三根银针一一拔出来查看,三根银针之中,有一根是没有任何改变的,而另外两根,一根的刺入穴位的根部呈现荧荧绿色,而另外一根刺入穴位的部分却呈现的是黑色。 齐氏也看见了那两根银针上的变化,她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银针变色不是好事,便忙问道:“遥姑娘,我是真的中毒了吗?” “王妃先把鞋袜穿上吧,”凌遥又细细看了看那两根银针,才望着齐氏正色道,“是我想错了,王妃不是中了一种毒,而是两种。” 她想到齐氏体内有毒阻碍了她的有孕,却没有想到,她所中之毒竟然有两种。 凌遥抿唇道:“而且,据我推测,这两种毒应该是不同人的下的。而且,他们互相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对你下了毒。因为这毒素盘踞的地方不一样,而且,你所中之毒的毒性深浅也不一样。王妃方才也看到了,我那银针上显示的颜色也是不一样的。” 凌遥说完这些,便没有再开口,她看齐氏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所以便停下来,打算等齐氏缓一缓,平复了心情之后再说。毕竟,任何人知道自己体内有两种毒的时候,大概心情都是无法平静面对的吧? 齐氏没有让凌遥等得太久,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复杂的心情,很快就缓了过来,调整好了之后,就听她问凌遥道:“遥姑娘,你能否辨别出这两种毒分别是什么?如果你能查出来这两种毒是从何而来的,或者我可以很快知道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凌遥点点头道:“我可以辨别啊。辨别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的,只不过,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工作量还挺大的,需要对你的饮食起居逐一排查。” 凌遥道:“王妃,因为你体内的毒素由来已久,所以,你须得把你嫁进王府后,最常用之物都取过来,饮食住行起居之物,但凡是入口的、入鼻的、过身的,我都需要一一排查一遍,看一看这里头有没有人给你下毒。另外就是,你得想一下,你身边的亲近之人,有没有给你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用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是有,你就得都拿过来给我看一看。这逐一排查的法子,是最快能找到毒物的方法了。” 凌遥想了想,又道,“哦,对了,我方才说了那么多,又给你用银针试过毒了,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数的,这府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你自个儿也好好想一想,看看有谁是不希望你有孕的,把他们送的东西都拿来给我看。你心里怀疑的人也可以,但凡是可疑的,你都得拿来我瞧一瞧。知道么?” 凌遥也知道,这么说范围是很广的,这么查看下去,工程量是很大的,但是她也没什么办法,这会儿没有仪器可以用来检验银针上的毒,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只希望齐氏是个有脑子的,会替她筛选一些,不要什么东西都一股脑的全拿过来叫她看。 齐氏沉吟半晌,便吩咐了樱桃一声,叫樱桃去取那些东西过来。 凌遥一样一样的查看,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些东西都看完了,可是,很遗憾的是,齐氏命樱桃拿过来的这些东西,并非是有毒的物件。 查探陷入了僵局之中,凌遥倒也不急,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望着齐氏主仆道:“不着急,王妃好好想想,看看遗漏了什么。你们俩都好好想一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想到的。” 齐氏垂目思索时,一旁的樱桃却抿唇道:“主子,老太太每个月从云南送过来的合欢果子,不是还没有拿过来给遥姑娘看么?不然,奴婢去拿过来给遥姑娘检查一下?” 齐氏听了这话,却瞪着樱桃道:“老太太送的东西,岂会有毒?何况,那合欢果子尹先生也是看过的,他说那东西吃了甚好,又不曾说过那果子有毒,还需要看什么!” 老太太是她的亲姑祖母,都是永安侯府出嫁的女儿,如今,她又是老太太的儿媳妇,老太太怎么会害她?又怎么会不让她有孕呢? 凌遥在一旁听见这话,微微动了动眉毛,抿唇问道:“什么合欢果子,拿过来我瞧瞧。” 眼见着齐氏要出言阻止,凌遥摆手止住了她的话,抿唇道:“王妃莫急,我只是看看而已。有毒没毒,我瞧过了就知道了,若是果真没毒,也是一桩好事啊。” 齐氏无奈,只得点点头,让樱桃去拿去了。 樱桃拿了合欢果子来给凌遥看,凌遥将那小小的嫣红色的果子捏在手中打量时,就听见樱桃道:“遥姑娘,这是老太太从云南送来的合欢果子。老太太说,这合欢树只有在云南才有,这合欢树开花儿的时候明开夜合,所以这果子是极好的滋补养颜的东西,要我们主子每日睡前都服下十颗。两个月前,主子中毒的时候,为了查出是谁给主子下的毒,这果子奴婢找人看过,还请尹先生看过,他们都说没有问题。尹先生还说,这合欢果子是好东西,嘱咐我们主子可以放心服用。” 樱桃道:“而且,我们主子服用了这几年,确实是皮肤越来越好了,可见这滋补养颜的功效是真的呢。奴婢记得,那年主子刚刚嫁给王爷的时候,奴婢陪着主子回云南见过老太太一次,那会儿奴婢在老太太屋里,也看到这合欢果子呢,可见,老太太也是在服用的。” 凌遥捏着那果子端详,看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很显然也没有将樱桃的话放在耳中,要是这合欢果子真的有毒,那齐老太太也在吃又有什么问题?这东西虽然有毒,却可以避孕啊。那点沉积在身体的毒素又不会让人死掉,只不过是不能怀孕而已,对于不想生或者说死了丈夫的人来说,吃点也又没什么关系。 可对于齐氏这种想要怀孕的人来说,这合欢果子却是碰都不能碰的东西了。 凌遥此时已经在心中确定了,齐氏体内沉积的毒素,应该就有这合欢果子里头的。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事儿会跟齐老太太扯上关系,这齐老太太送齐氏合欢果子,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又是否知道这合欢果子是能避孕之物呢? 齐氏见凌遥拿着那果子一直不说话,心中也有了些许忐忑,她问道:“遥姑娘,这东西真的有毒吗?” 凌遥挑了挑眉,道:“要想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其实很简单。” 凌遥看了罗罗一眼,抿唇道:“罗姐姐,请你帮我拿一个干净的没用过的茶盅来。” 罗罗依言拿了过来,凌遥便伸手将樱桃手中一瓷瓶的合欢果子都拿了过来,用手一个个的捏碎,让挤出来的果汁流到那茶盅里头去,像这样挤出了半盏果汁之后,凌遥才停止了动作。 她接过罗罗递过来的茧绸帕子将手擦干净了,这才对着齐氏道:“麻烦王妃把鞋袜再脱了吧,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这合欢果子有没有毒。” 齐氏依言,凌遥拿了未用过的银针,在那合欢果子的果汁之中浸润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拿起那根银针,往齐氏足底的穴位刺入,这回依旧是入穴半寸就停止了。 凌遥扶着银针问齐氏道:“王妃觉得疼吗?” 齐氏摇摇头道:“不疼。” “恩,那就好。”凌遥刺入的是银针发绿的那个穴位,可见这合欢果子的毒沉积后并非绿色。她又将银针取出来,换了另外一个干净未用过的银针如法炮制一番,又刺入齐氏的另一个穴位中。 这回,还没有等凌遥问出来,齐氏就喊道:“遥姑娘,很疼啊。” 银针刺入后,齐氏所感受到的不是一般的疼痛,是非常的疼,而且,不只是那处的穴位疼,她的下腹部也很疼,还有靠近腰心的位置,感觉很是酸痛难受。 凌遥没有停留,将银针拿出来,抿唇望着齐氏道:“银针之上所有的黑色毒素,就是来自于合欢果子沉积在王妃体内的毒素。你也看见了,那果子的汁水一沾你的肾经穴位,你就忍受不住,觉得疼痛,可见,这果子是有毒的。” 齐氏觉得难以置信,问凌遥道:“那会不会是因为我本身就中毒了,所以银针刺入才会觉得疼呢?其实,压根就不与这合欢果子相干?” 凌遥微微眯眼,事到如今,看齐氏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凌遥也懒得同她废话,直接对着樱桃道:“你主子不信,那你就来试试吧。你没有接触过合欢果子,体内也没有毒素沉积,如果这果子没有毒,那么你就不会觉得疼痛,如果你觉得疼,那就是这果子有毒了。” 樱桃点点头道:“好,遥姑娘试吧。” 凌遥还如对待齐氏那样,又用了一根新的银针浸润了合欢果子的果汁再来刺入樱桃的足底穴位,果不其然,银针刺入后不足片刻,樱桃也疼得如同齐氏那样了,凌遥将银针拔出来后,樱桃捂着腹部对齐氏道:“主子,奴婢也觉得很疼啊。” 凌遥一面收拾她的银针,一面抬眸不时看了齐氏几眼,她道:“这合欢果子确实有毒,王妃如今肯相信了吧?” 这个结果,对齐氏的打击有些大,她有些不能接受,可是事实如此,容不得她不接受,就听见她兀自呢喃道:“这是为什么呢?老太太为什么不准我有孕呢?老太太是我的姑祖母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凌遥抿唇看着齐氏,她淡淡的道:“或许,你有孕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对她的处境不利吧。如若你触及了她的利益,她才会如此对你的,这样的人,眼里还能有什么亲情可言呢?” 凌遥看着齐氏,“王妃该振作起来的。还好我替你查出了下毒之人是谁,否则的话,你若是仍旧懵懂无知,岂不是这辈子都无法有孕么?” 齐氏这样的遭遇,也提醒了凌遥,这明王府的水着实是深得很。这齐老太太都对自己的侄孙女下如此毒手了,还不知道这明王府里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黑幕呢。 不过,眼下,她却没有时间任由齐氏如此悲愤下去了,她又道:“王妃莫忘了,你体内还有一种毒,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王妃还得助我,将这个毒给查出来啊。” 银针试毒的结果,这第二种毒在银针上显示的是绿色的,那么,就说明这个毒的中毒程度不是很深,而且,很有可能是间接中毒的,这个毒可就比之前那一个更难找了。 范围更广,要花的功夫也就更多了。 齐氏默然半晌,忽而站起身来,她也顾不得还在隐隐作痛的足底,直接走到她的妆台跟前,将放在最隐秘处的一个紫色的小妆盒拿了出来,然后走到凌遥跟前,重新坐下之后,才将那紫盒递给凌遥。 凌遥接过紫盒,还未打开,便觉得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她看向齐氏道:“这是?” 齐氏的视线落在那紫盒上,爱恨难辨,她抿唇道:“这是王爷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王爷放在我这里,以便他来我秀水阁中过夜时所用的,” 齐氏道,“事到如今,我对遥姑娘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遥姑娘是知道的,王爷于女色一道颇为着迷,他阅女无数,行fang时便喜欢玩一些新鲜花样以便助兴。许多事情我都不愿意,也不肯遂了他,他看我是王妃之身,也不能如同对待那些妾室或者娼/妓一般强行胡来,便给了我这夜魂香。说是我们在一处时,焚上一片这夜魂香,好歹能让我们都畅快一些。我也不能太逆着王爷的意思,心里只想着,焚香也无妨,总不能为了这事把王爷越推越远,所以,也就依了他。” “每回王爷来秀水阁留宿时,我都会焚上一片夜魂香以便助兴。方才姑娘也说了,只有不想让我有身孕的人才会下毒害我,老太太的事是我没有想到,可是,我那时听了姑娘的话,第一个就想到了王爷。凌珏是世子,我若生下儿子,他的世子之位必定不稳,而那几年,我跟王爷之间并不和美,他心中又一直惦记着陆妃,又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保住凌珏呢?所以,他设法让我不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齐氏垂眸道,“只不过,这夜魂香是私密之物。我不好拿给尹先生看,在同姑娘说话之前,也从没有怀疑过他。所以,我并不知道这夜魂香中有没有毒。如今姑娘提起,那么,就请姑娘替我看一看吧。我身边所用之物,姑娘都瞧过了,只有这个还未看过,姑娘且查看一下吧。” 凌遥将紫盒打开,顿时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凌遥忙拿开了些,等那香味散开一些后,才拿到眼前查看,她没有抬头,却在查看的时候抿唇道:“你们最好弄些热水来,将你们的帕子弄湿了,把你们的鼻子给捂住。就算不用火焚,这味道你们若闻多了,也足够挑起你们的兴致了。” 齐氏用过,自然知道这夜魂香的厉害,忙按照凌遥的法子去做了。 凌遥因为要查看这夜魂香的成分,不能捂住口鼻,只能硬着头皮去闻那香味,不过,一则她原身年纪还小,没有跟男人在一处过,即使闻了那香味,也并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二则她心志坚定,脑子里什么杂念都没有,一心只想查探出这夜魂香的成分,倒也没有被那香味所惑,以至于心神迷乱什么的。 可是,就这么闻,凌遥却闻不出这香的成分来。 她拿了一片香在手里端详,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一狠心,转头就樱桃端来的热水里弄了一些水出来,直接将香放在手心的水中,等那香片在水中化开之后,凌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动物四处的骚腥味,凌遥当即将那香片倒入紫盒中,将盖子一下子盖上。 又将手在热水中洗净了,然后一叠声的吩咐樱桃去把那热水倒掉:“你记得要倒在青石板上,石头上都可以,千万不要倒在泥地里,也不要倒在土里树上或者花上面啊。还有啊,就在回廊里倒掉,不要倒在雨水里,还要吩咐秀水阁里来往的人,不许碰,也不许踩,更不要靠近。等那水完全干了以后,再用薄荷泡出的热水洗地,洗个两三次也就好了。” 凌遥吩咐完这些,又问齐氏道:“王妃这里可有薄荷香片?先焚上三片吧,把屋里的味道散一散再说。” 齐氏看凌遥如此郑重,也不等樱桃回来了,直接起身去寻了薄荷香片出来,按照凌遥的吩咐焚上三片,这才走回来,见凌遥将紫盒扔在地上,她作势要去捡起来,凌遥忙喝止住她:“别碰!” 齐氏惊讶抬眸,凌遥对着她扬了扬自己的手,冷道:“你要是碰了,你的手就会变成我这样了。” “你先别碰,先听我说完,咱们回头再来处置这个夜魂香。” 齐氏惊愕的看着凌遥的左手,就见凌遥方才化开香片的掌心,已经是紫红一片了,那样子看起来极为吓人,仿佛像是被灼伤了一样。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蜻床子 “姑娘,你没事儿吧?” 罗罗也看见了凌遥掌心的紫红,连忙开口问道,她眼中皆是关切,就算她不懂这些,也能看出来,方才凌姑娘的举动,只怕是让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夜魂香给伤了。 罗罗心里担忧得很,凌姑娘该不会是也中毒了吧? 凌遥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她盯着自己掌心的紫红看了一会儿,眼神越来越冷,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道:“蜻床子啊蜻床子,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没想到今儿居然是在这儿让我给见到了。” 齐氏不懂凌遥的话,但她着实是被凌遥的模样给弄得有些心慌,便问道:“遥姑娘说什么?” “这夜魂香是有毒么?我身上的另外一种毒就是这夜魂香,对吗?” 凌遥的视线从她自己的手上移开,看了齐氏一眼,却没有立刻回答齐氏的话,只抿唇道:“我那里没有薄荷叶了,我手上这毒,得用薄荷叶浸泡三日方能解,一会儿,还请王妃给我一些薄荷叶吧。” 齐氏也知道,凌遥是为了她才会中毒的,当下便应道:“这个自然,一会儿请罗罗姑娘随樱桃去取便是了。” 罗罗怕凌遥中毒过深,想要现在就去取薄荷叶来给凌遥泡手,凌遥却摆摆手示意不用,她手上的这一点点毒,又不会致死,就是要解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的,何况,她眼下还有事情未曾做完,她还是要先把齐氏这件事给解决了再说的。 想到此处,凌遥抬眸定定的看向齐氏,她正色道:“王妃猜得没错,你身上的另外一种毒确实是这个夜魂香带来的。但是你体内沉积的这种毒素,比方才直接食用合欢果的要少。所以说,颜色也要淡一些。但是因为两种毒素各不相同,所以说,毒性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凌遥扬了扬手,对着齐氏道:“我想,王妃看见我的手成了这个样子,大概,是不用再给王妃试毒了吧?” 齐氏抿唇,因她拿出夜魂香时,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会儿倒是没有得知合欢果有毒时那样情绪波动大,心中虽对凌鼎有了几分心寒,却仍是忍不住问道:“遥姑娘,王爷每回与我用这夜魂香时,都是焚香而用,而姑娘方才是用水化开的,是不是这就说明,王爷并不知道这夜魂香有毒啊?” 成亲五年的夫君对她下毒,竟是为了阻她有孕,这个事实,齐氏还是不太能坦然的接受,总是希望找些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凌鼎他并不是对自己有意下毒的。 然而,凌遥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齐氏的幻想,就听凌遥道:“即便是焚香而用,这夜魂香也是有毒的,何况,这夜魂香本就出自云南,父王他岂会不知?再者,化水而用,不过是比焚香而用毒性更大些。他只是不想让你有孕而已,又不是要让你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生,何必对你下手那么狠呢?” 顿了顿,凌遥凉声道,“父王每回与你行fang,必点这夜魂香。这夜魂香确实是催/情助/兴的上佳春/药,但是,它并非是无毒的。你情动之时,这夜魂香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会附着在你们二人的四处之上,男子用之,可以增大增时,女子用了,自然更能助兴。但事情就坏在这上头,这香气对于女子四处来说是有毒的,它不会影响你们的欢好,却会让你无法受孕,它能杀精,更能破坏你宫体内的酸碱平衡,你说说,用了这个,哪还能怀孕呢?自然这五年,你的肚子才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这玩意儿,比那个合欢果子可要厉害多了。不过,但凡你只要用过,毒素就会沉积在你体内,若非在足底刺入银针,我想,一般大夫是很难发现王妃你不孕的真正原因的。” 齐氏垂眸不语,凌鼎给她用这个,阻她有孕,她心里能想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没有别的原因,他只能是为了他的嫡长子凌珏。若非凌遥的话,她自己一时心中起疑,只怕她这辈子都发现不了,阻止她怀孕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人。 齐氏不说话,凌遥也不催她,她就静静的等着齐氏开口,是要解毒要是要继续怀孕,端看齐氏自己的决定了。 齐氏沉默半晌,忽而看向凌遥,眼中的幽暗之色让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只听她问道:“遥姑娘,你可否告诉我,这夜魂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嫁的不是普通人,她更知道,明王不是大齐的皇家王爷,他是云南的明王,更是回真族的人。她跟凌鼎之间,不仅仅隔着年纪的差距,还有种族之间的差距,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齐人,而他,则是回真人。 回真与大齐之间的仇怨结了有几百年了,又岂是他们的联姻可以抹掉的?大齐民间有句话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概,在凌鼎看来,她不是出自回真的王妃,所以,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吧? 她没有去过云南,但却听说过,云南那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云南的毒物。因为云南紧邻着南疆,南疆重蛊,云南多毒,这都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回真人所特有的,更可以说,是回真人最为擅长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即使作为明王的王妃,如今居住在京城之中,她就绝不会接触到这些,却没有想到,凌鼎竟直接把毒用到了她的身上。 凌遥看了看地上的紫盒,又看了齐氏一眼,才笑道:“夜魂香不是它真正的名字,大概是后来取的名字吧,毕竟这个名字比较好听一些,而且,更可以糊弄一些不知道它原本名字和功用的人。其实,它原来是叫蜻床子。” 凌遥眼底带了几分冷意,她道,“这蜻床子只有在云南和南疆才能做得出来。这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了下毒让人家断子绝孙的。中了这毒的女人无法再生孩子,男人也会失去生育能力。当然了,要用热水化开才行,就方才那么一小片还不够,不过,化开这么一盒子的蜻床子,已经就足够了。不过,王妃方才也闻到了,这蜻床子用水化开,味道很不好,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很少用到它,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人用这个。毕竟让人家断子绝孙,这份心太狠了,会遭天谴的,自个儿也会折寿的。” 在现代时,她看过一本书,是将古代云南曾有哪些毒/药的。那会儿,她就纯粹当解闷的书在读,根本不觉得那本书讲的是真的。毕竟那些毒物都太过玄妙,即使作者写得非常详细,她也觉得都是作者编出来骗人的,也就不曾当真。而且,那些毒物都已经失传了,她也没处考证去,是以,看过笑过之后也就忘了。 直到闻到那夜魂香被水化开之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和她手心感觉到的灼痛感,她就忽然想起了那本书中介绍蜻床子的字句来,那夜魂香的味道和它被水化开后带来的反应,几乎跟蜻床子一模一样啊。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那个作者没有骗人,原来在现代失传的蜻床子,在古代的大齐确实是真正存在的。 凌遥道:“后来,这蜻床子渐渐传出南疆和云南,流落到了中原来。一些回真商人为了赚钱,就说这蜻床子可以在行fang之时助兴,并且,将这蜻床子制成香片,让人焚香而用,并且警告人们不能沾水,这蜻床子制成香片后,分量变少了,就算沾了水,也不过像我这样,些许毒素而已,却不会致命,也不会让人断子绝孙,不过这避孕的功效,却是少有人知的。而且,这蜻床子到底是云南南疆之物,中原人极少用它,即便是改名成夜魂香,使用范围也不甚广的。因为这蜻床子制作起来太麻烦了,还不如普通的助兴药便宜,所以啊,用得起的人家不多。” 凌遥微微笑道,“王妃是知道的,父王是回真人,想要这蜻床子自然十分容易,也就是在王妃这里,若是在别处,这一盒子蜻床子,只怕是很难见到的。” 齐氏越听越觉得此物不详,这么邪恶的东西,又这般难得,想来制作过程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她问道:“遥姑娘,你可知道这蜻床子是如何制成的?” 凌遥冷笑道:“我自然是知道。” 如果用过夜魂香的人都知道这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想必,这些人都会恶心的此生都不愿意再用了吧?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留下制成毒丸 对于凌遥来说,要解这两种毒,并不难。而将齐氏体内的这些毒素清除之后,她自然就有了一个适合怀孕的身体了,到时候再想有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如今的问题便是,齐氏在解毒之后,是否还想要为凌鼎生孩子。 凌遥看了看齐氏,又补了一句道:“这事儿也不着急,王妃可以慢慢想,我可以先替王妃解毒的。王妃体内沉积的毒素虽有三种,但清毒过程也不会很难,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我即能将王妃体内的毒素清除殆尽。到时,王妃自会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只要齐氏不再服食合欢果,不再用夜魂香,体内的毒素就不会再继续沉积,所以清掉体内已沉积的毒素,并不会花费凌遥太多的时间。 凌遥说了这许多话之后,看齐氏还是沉默着不开口,凌遥也不再等她的回答了,只吩咐此时回来的樱桃将眼前的狼藉给收拾好,然后,她又用新的茧绸帕子将她的银针擦干净,嘱咐罗罗点了灯烛来。 就在凌遥将一根根的银针在烛火上消毒的时候,齐氏开口了。 “遥姑娘,如能将我身上的毒都清掉,我就一定能怀孕吗?” 凌遥微微一笑,答道:“当然能啊。你身上的余毒清掉后,再调养数日,就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到时父王再来你这里,过一段时间,你准能有孕的。” “王妃这么问,是否心中已有了决断?” 齐氏点点头道:“是,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事实是怎样的,我还是要跟王爷生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必须是个儿子。” 就算凌鼎下毒害她,阻她有孕,但是,她又能如何呢?她已经二十岁了,而此时凌珏身上的世子之位已经被革掉了,如果她能替凌鼎生一个嫡次子出来,这个世子之位就必然是她儿子的。只要她有嫡子,而她的嫡子又是明王世子,又何愁不能在明王府内立足呢? 至于下毒害她的人,等她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又何愁没有时间再去报仇呢? 凌遥早已料到齐氏会如此说,对于齐氏要继续的决定也不惊讶,只笑道:“好,既然王妃定了心意,那我必然会助王妃一臂之力的。只要王妃配合我,我必能达成你的心愿。” 凌遥已经想好了,给齐氏解毒,还是要从足底的那两处穴位下手,配合艾灸,自然可以拔除余毒。 就在凌遥替齐氏解毒的时候,视线一扫,忽而就瞧见了齐氏指甲上的嫣红之色,她微微眯眼,细看半晌后,笑道:“王妃冬日里也要用凤仙花染指甲吗?” 此时齐氏正在忍疼,不便开口,倒是一旁的樱桃开口替齐氏答道:“回遥姑娘,我们主子一年四季都喜欢用凤仙花染指甲的。主子说这花儿香,染上的颜色也很好看。所以,奴婢一年四季都会替主子备上新鲜的凤仙花儿以备主子使用的。” 樱桃怕凌遥突然发问,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便问道:“遥姑娘,是不是这凤仙花有什么问题啊?” “没问题啊,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凌遥见因为她的一句话,樱桃紧张,齐氏也紧张起来,她忙冲着二人安抚一笑,道,“你们放心,真的没什么问题。这凤仙花染指甲挺漂亮的。” 其实,她没有明说的话,是这凤仙花汁有解毒的功效,想来齐氏体内毒素长期沉积,这凤仙花汁多少也给她解了一些毒的。不过这话,她懒得说,也就随口糊弄过去了。 给齐氏解毒后,凌遥便嘱咐她道:“以后每隔三日我会过来一次替王妃解毒。大概坚持个半个月也就好了。另外就是,我会给王妃写下一份解毒时期的膳食单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都会在其中写明的,王妃只管配合我就好了。不过这半个月,王妃尽量不要同父王在一起,等毒彻底清干净了,那时想怎样都是可以的。” 凌遥的话,齐氏一一应了。 最后,凌遥临走的时候才用两层茧绸帕子将那装着夜魂香的紫盒拿起来,望着齐氏道:“这东西留在王妃这里终究无用,不如就给我吧,我知道如何替王妃销毁掉的。” 齐氏此时是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这夜魂香了,听说凌遥能替她处置掉,便道:“好,那就有劳遥姑娘了。” 凌遥离开秀水阁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罗罗便把手中的伞递给罗成拿着,她一心一意的推着凌遥回随风院去。 等出了秀水阁后,罗罗见凌遥还在看那个装着夜魂香的紫盒,又瞧见凌遥手上的那个紫红印记,忍不住开口道:“我看姑娘给明王妃诊脉的时候,在查出她体内有两种毒素的时候,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啊。难道姑娘就不好奇,那齐老太太和明王爷为什么这么狠心非要给明王妃下毒么?” 罗罗说完这话后觉得,好像凌姑娘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好像什么都能猜到,好像没有什么能真正让她惊讶似的。罗罗方才全程都瞧在眼里了,她就觉得,好像连明王妃中毒的这件事,都像是在凌姑娘的预料之中似的。 “罗姐姐,齐氏体内有毒这件事,我早就猜测出来了,而结果出来之后,跟我预料的差不多,也实在没有什么让我惊喜的地方,” 凌遥淡淡笑道,“这明王府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我把这件事翻出来了,等到齐氏有孕的时候,那些不希望她有孕的人自然会跳出来的。到时候,不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给齐氏下毒了么?有些咱们自己猜测到的事情,终究是猜测而已。不一定就是他们真正的心思。罗姐姐,这明王府里,许多事情都藏得太深了,我既然身在其中了,不可能挣脱得掉,既然是挣脱不掉的,那就自然要做些对我自己有利的事情了。便是会得罪一些人,我也顾不得了。” “何况,藏在黑暗之中的事情被翻出来了,总比一直不为人知的要好得多。咱们且不要着急,静观其变吧。” 罗罗见凌遥如此有耐性有想法,她心里反倒没有那么担心了,便又问凌遥道:“那姑娘预备如何处置这夜魂香呢?” 凌遥微微抿唇,看向手中的紫盒,她眼中出现了浓厚的兴趣,微微勾唇笑道:“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制成毒丸。这蜻床子是难得一见的毒物,炼制起来可不容易,既然好不容易得来了,销毁了那就可惜了。不如给我留着,往后自然是有用处的。” 罗罗无言,凌姑娘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快到随风院的时候,凌遥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她对着罗成招了招手,待罗成到了她跟前后,凌遥才望着他笑道:“罗大哥,自你到了随风院,在我跟前走动,就知道了好些本不该你知道的事儿,这些事儿有你明白的,自然也有你不明白的。当然了,许多事儿我也没打算要避着你,只不过,还请你不要越过我去同王爷说我的事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罗成点点头道:“我明白凌姑娘的意思。我虽是王爷派来的,但王爷只让我领着铁卫保护姑娘的安全,并不是让我监视姑娘的意思。而王爷也从未私下问过我关于姑娘的事情,我更不会主动对王爷说起姑娘的事情了。还请姑娘放心。” 凌遥微微一笑:“这样就好。” 罗成算不得她的人,而她做的许多事情都自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不是不想让齐滦知道,只是懒得事事都跟齐滦去解释,她只是同齐滦在一起而已,却还是需要有自己的独有空间的。所以有些话,她得跟罗成说清楚,免得罗成错了主意,犯了她的忌讳而不自知。 凌遥走后的秀水阁中,樱桃也在对齐氏表达她对此时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 “主子预备接下来怎么办呢?” 齐氏决定要继续怀孕,樱桃肯定是支持她的,但是,这老太太和王爷都对自家主子下了毒,这叫主子往后怎么面对他们呢?樱桃更担心,如果老太太和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对待主子呢? 齐氏静静的坐在榻上,方才凌遥给她足底针灸,那疼痛齐氏还未缓过来,这会儿正是休息的时候,听见樱桃的话,她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如常过日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就是了。” “老太太那边再送来合欢果子,你还是照旧收下,只不过,你要注意约束秀水阁中的人,不要让荣嬷嬷知道了凌姑娘替我解毒的事儿,不管荣嬷嬷知不知道老太太给我下毒这件事儿,你都不要让她看出咱们这里的异常来,至于王爷那边,我自有说法,你也不必担心,” 齐氏道,“这事儿能瞒住一时便是一时,等我有了身孕,到了那瞒不住的时候,如若老太太和王爷都来问我,我也自然有话应对他们。你也无需担忧。反正,不管他们是何等心思,我总得要先有了身孕再说,一切的事情,等我有了嫡子,自然是再慢慢清算的。至于我的饮食起居,往后你要多注意一些,不要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那便是了。” 她瞒下这件事,还有一层好处,便是老太太和王爷都还不知道,他们的下毒之举被她发现了,不然一时她忍不住吵嚷出来,还不知道老太太和王爷会用什么新法子对付她呢。 不如此时按兵不动,先看看再说。 而且,齐氏心中还在想,也不知老太太和王爷互相知不知道他们都对自己下毒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惜血本的送礼 凌遥回到随风院后,将那装着夜魂香的紫盒暂且先收起来了,打算等处理完西厢里的老鼠,将那些鼠血都先制成毒丸之后,再将这夜魂香拿出来炼制的。 冬雨连绵,即便是停了一下午未下,晚间夜色降临之后,但听得屋檐又有滴答声音传进屋中,凌遥便知道,外头是又落起雨来了。 她此时已用过了晚饭,罗罗又替她在伤处换过药了,夜里又不必出门,凌遥便没有从床榻上下来,仍是依旧靠在床柱上,找罗罗要了纸笔,预备画图样出来,好方便绣答应齐滦要给的那只荷包。 罗罗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进来给凌遥换榻边小几上茶盏里的凉茶时,正巧瞧见了凌遥在纸上画出的图样,那画上的图样罗罗都没有见过,一时好奇,便凑过去问道:“凌姑娘这画的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凌遥笑道:“罗姐姐你要是见过这个,那才是见鬼了咯!” 她画的是现代的东西,罗罗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要是罗罗说她见过,那凌遥肯定能知道,这罗罗也是穿越的。 画完最后那几笔,凌遥才又笑道:“上回送了王爷文淑皇后的小像,王爷说他很喜欢,便抢了我的荷包去装着,可是罗姐姐是知道的,我的那个荷包绣的不好看,王爷戴在身上出入各处只怕都是不好的,本来想请王爷换一个漂亮的荷包戴着,王爷却不肯,定要我再绣一个给他。我应是应下了,便是图样也想好了,只不过这绣工上,还得请罗姐姐多教教我了。” “凌姑娘上回那个荷包也不是不好,不过给王爷戴着确实太简单了些,” 罗罗笑道,“姑娘的这个图样要绣出来还是挺不容易的,不过姑娘既然决定了,那我自然是要教姑娘的。只是不知,姑娘打算什么时候送给王爷呢?” 凌遥想了想,才道:“现在离除夕新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除夕的时候送给王爷作为新年礼物,罗姐姐,你看,一个月的时间够么?” 罗罗将凌遥画出的图样又细细的瞧了一会儿,才笑道:“一个月的时间够了,有我教姑娘绣工,姑娘又这般聪明伶俐,到时候肯定能绣出来的。” 她明明比凌姑娘的年纪大,可是凌姑娘的见识却远远比她多,就好像,她和凌姑娘是在两个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一样,凌姑娘所知的东西,都不是她所知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罗罗才喜欢跟着她,因为凌姑娘总能够让她眼前一亮,还能体会到接触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罗罗从凌遥的图样上收回视线,又道:“方才听姑娘提起除夕新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明儿就是十二月了,十天之后便是太后的寿宴,王爷肯定会来接姑娘进宫去参加寿宴的,这给太后的贺礼,王爷肯定会替姑娘预备的,但是姑娘也得做好准备,到时候进了宫,姑娘肯定还得去觐见皇上和太后的。” 听罗罗提起这件事,凌遥也想起来了,今日齐滦的信中也提到了这件事,元熙帝听见齐滦提请和她成婚,元熙帝同意是同意的,但还是要抽空见见她,凌遥想,元熙帝的意思,多半是想要单独见见她的。 凌遥心中莫名有了一点点紧张,她问罗罗道:“罗姐姐,你见过皇上和太后吗?你觉得他们好相处吗?” 罗罗笑道:“我这样的身份,又哪里能见到皇上与太后呢?倒是听大哥说起,皇太后是个很好的人。” 罗罗察觉到凌遥有一些紧张和担心,便安慰她道:“姑娘其实不必担心,也不必紧张的。我也只是让姑娘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皇上和太后纵使对旁人不好,又怎会对姑娘不好呢?姑娘是王爷喜欢的人,皇上和太后历来就是最疼宠王爷的,绝不会为难姑娘的。便是姑娘要入宫觐见,也只管按照规矩去做便是,只要不出错,皇上和太后也不会说姑娘的。” “何况,太后寿宴时,明王爷还有明王妃都会进宫去的,王爷也会陪着姑娘的,姑娘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想来,有王爷在,王爷会将一切都替姑娘安排妥当的。” 凌遥觉得罗罗的话也有理,可她看了看自己的腿,却又有些担心,她道:“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行动不便,如今腿伤未愈尚且不能走动,便是站也不能站的,更不要说是跪了。我此番入宫见皇上和太后,可不比去承恩侯府见王爷的外祖父外祖母,在侯府可以不拘规矩,但是在宫里,在那个最讲究规矩礼节的地方,我岂能不担心呢?” 她知道齐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她才会如此担心,怕自己某一处没有做好,以至于让皇上与太后不喜欢自己,以至于让齐滦为难。 她自己怎样都是无所谓的,让她在意的,是怕她自己连累了齐滦。 但罗罗还是觉得凌遥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笑道:“姑娘别担心,姑娘是王爷放在心尖上惦记的人,王爷又岂会不替姑娘考虑周全呢?姑娘的腿伤,王爷也是时刻放在心里的,既然姑娘要进宫,王爷必然会替姑娘安排妥当的。不如姑娘先耐心等几日,等到进宫那日,王爷来接姑娘时,姑娘再把自个儿的担心同王爷说一说,看看王爷是如何安排的。我想着,王爷是懂医的,姑娘的情形,王爷心里定然清楚,他一定会替姑娘安排好的。姑娘又何必这么早便担忧此事呢?横竖还有王爷在呢。” 凌遥听了罗罗的话,暗自想了想,决定还是听罗罗的:“那好吧,那我暂且先等一等。反正到时进了宫中,总会有法子的。何况,这还有几日,说不定过两天,王爷便来随风院看我了,到时,我也可同他说说此事。” 过了两日,凌遥没有等来齐滦,却等来了王府的管家裕德。 裕德一见了凌遥便行礼,凌遥让他起来之后便问他道:“是王妃打发你来的吗?” 凌遥口中这样问,心里却有些纳闷,历来齐氏派人过来,都是让樱桃过来的,倒是从没有让王府管家到她这随风院里来过。 看着裕德身后两个小厮抬着的红漆箱子,凌遥只在心中猜测,也不知这箱子里装着什么,又是谁让送过来的。 裕德答道:“回遥姑娘,是王爷打发奴才过来的。王爷说,太后寿宴内宫的宴客名单已经下来了,王妃、玥姑娘还有遥姑娘您,都在那名单上。王爷说,姑娘是头一回进宫参加寿宴,想必没有什么准备,王爷想着姑娘身边没有东西傍身,侧妃也不曾给姑娘留下些什么,就命奴才开了王府内库,王爷亲自给挑了这件东西让奴才送过来,请姑娘收下。” “王爷说了,到了寿宴那日,请姑娘将此物带进宫中献给太后作为贺礼,太后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裕德说完,便嘱咐小厮将那红漆箱子打开,请凌遥近前观看。 凌遥往里一看,就见那箱子里,放着很大一块绿色的石头,上头略有些石纹,看起来放了有些年头了,而右下角突出的一块却不似旁边的石头那样粗糙,而是很晶莹剔透的绿色。 凌遥还是认得的,这突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绿石应当是翡翠,但凌遥还是有些不明白,她望着裕德问道:“父王就要我直接送这石头给太后吗?” 这翡翠原石,凌鼎都不打算雕琢一下,就让她直接送? 裕德笑道:“回遥姑娘,王爷说了,太后最爱翡翠,尤其喜爱这种出自南缅的帝王绿的翡翠原石,太后喜欢请工匠雕琢成她喜爱的模样,所以王爷说,姑娘就送这个是最好的。只要姑娘送这个给太后,满朝文武,阖宫上下,所有人的贺礼肯定都是及不上姑娘的。” 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样一大块的翡翠原石,在中原可是不多见的。便是在云南,也不可能直接有这样的翡翠原石在市面上流通。如今,明王府在京城内库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件。 倒是在云南的明王府里,还有两件这样的原石存着。不过,那两件原石,品相虽然比这个好,却没有眼前这个这么大。所以,凌鼎才会跟裕德说,就把这个直接送到随风院来,给凌遥当做送给太后寿宴的贺礼。 凌遥抿唇,别说是所有人的贺礼都及不上她,只怕她送的这个,满朝文武,阖宫上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来的吧? 她虽不知这翡翠原石具体价为几何,但是她知道,凌鼎给她这个作为送给太后的寿礼,真可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看来,凌鼎为了重新修复与她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不惜血本了。 凌遥想到此处,又问道:“那父王可有替王妃还有玥妹妹选定要送给太后的贺礼?” 裕德道:“回凌姑娘的话,奴才并没有听王爷提起过。王爷只让奴才开了内库把这个取出来送给姑娘,并不曾让奴才替王妃和玥姑娘预备礼物。不过,往年太后寿辰,王妃和玥姑娘都是自个儿预备礼物的。想来今年也是这样的。” 裕德笑道,“这也是王爷看重姑娘之故。毕竟今年是姑娘头次进宫,如今姑娘的身份地位与从前大不相同,王爷爱惜姑娘,自然要对姑娘体恤一些的。” 凌遥挑眉,想来也是,凌鼎如今要讨好的人是她,肯定不会给齐氏和凌玥也准备这样的厚礼的。 她微微一笑,对着裕德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还请裕管家转告父王,多谢父王为我如此费心筹谋,到时我一定带着此物亲自献给太后。” 送上门的厚礼,再往外推就不合适了。何况,她也确实身无长物,没有可以送给太后的东西啊。 裕德走后,凌遥嘱咐罗成将这红漆箱子放好,到时候日子到了,一并抬进宫中便是。 凌遥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知晌午过后,她还没有去秀水阁给齐氏解毒,齐氏倒先打发樱桃过来了。 凌遥以为樱桃是过来催促她前去秀水阁的,便笑道:“我一会儿就去,你回去转告你们主子莫要着急。” 樱桃闻言却笑道:“遥姑娘误会了。奴婢此来,不是来催促姑娘前去秀水阁给王妃解毒的。是王妃让奴婢过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樱桃拿出一个镶金漆盒递给凌遥,并笑道:“今日宫里将参加太后寿宴的名册都发到各府了,我们王妃知道姑娘也在受邀之列,怕姑娘还没有准备给太后的贺礼,就替姑娘预备下了,并差奴婢给姑娘提前送来了,姑娘看看吧。” 凌遥抿唇,接过樱桃递过来的漆盒,打开一瞧,就见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三个鸡蛋那么大的翡翠珠子,那翡翠珠子绿得鲜艳欲滴,那品相就跟方才瞧过的凌鼎送来的原石那么好。 凌遥将漆盒盖上,抬眸看着樱桃道:“王妃打算让我送这个?” “是啊,”樱桃笑道,“皇太后喜欢翡翠,且最喜欢这个颜色的。姑娘是头回进宫,也是头回送礼,我们王妃想着,姑娘还是得送太后喜欢的物件儿才好,所以,就替姑娘预备了这个。这是翡翠珠子极为难得,便是王妃手里,也只有这三颗是最好的,剩下的那些,成色都不如这个。王妃说,既是姑娘要送,就该给姑娘预备最好的。” 凌遥抿唇,将那漆盒放在桌案上,问樱桃道:“你们主子可知道今儿上午,父王已经给我送了东西来了,他已经替我预备好了送给太后的贺礼,难不成你们王妃还不知道么?” 樱桃闻言笑道:“我们王妃知道啊。王妃不仅知道王爷替姑娘预备了贺礼,还知道王爷给姑娘预备了一大块翡翠原石送给太后呢。” 这王府内库都开了,身为明王王妃又岂会不知道呢? 随即,樱桃好像又意识到了点儿别的什么,收敛了笑意,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是不是觉得,我们王妃预备的这礼比不上王爷预备的啊?” 樱桃心里倒也替齐氏觉得委屈,倒也不是她们王妃不用心,实在是府里只有那么一块翡翠原石,让王爷拿走之后,王妃不论预备什么,都是比不上那块原石的。再说了,王妃的这三颗翡翠珠子也是极为难得的,这还是王妃从自个儿嫁妆里拿出来的呢。 只不过,比起那原石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若是单独拿出来,绝对是极好的东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遥看樱桃误会她了,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父王已经给我预备了贺礼,你们王妃又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为什么还要给我预备呢?这一份礼难道还不够么?” 凌遥这么一说,樱桃才算是明白了凌遥的意思。 她复又笑道:“遥姑娘不必管这个。我们王妃说了,王爷给姑娘预备了贺礼,那是王爷的心意,姑娘收着便是。但我们王妃预备的,却是我们王妃对姑娘的一份心意,再者说了,姑娘为了我们王妃身上的毒,忙前忙后,又隔三差五的过去给她解毒,我们王妃说,给姑娘预备这一份礼也是应当的。姑娘就当是我们王妃给姑娘的谢礼,姑娘也只管收下便是了。至于到时候入了宫,要送给太后哪一份贺礼,就全诱姑娘做主了。我们王妃也只管尽到她的心便是了。” 凌遥听了这话,看齐氏如此热心,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主子的一片心意,我也不能不要,那我便收下吧。你替我转告你们主子,多谢她的心意,也谢她为我预备这么贵重的贺礼。” 见凌遥肯收下这份贺礼,樱桃便高兴了,她的差事完成了,她也自然好回去给齐氏复命去了。 一天之内,收了两份要送给太后的贺礼,而且还都是那么贵重又稀有的帝王绿翡翠,凌遥还没如何,罗罗却挺高兴的,她问凌遥道:“这两份贺礼,姑娘打算预备送哪一个给太后?” 凌遥不答,反笑问她道:“罗姐姐觉得哪一个好?” 罗罗笑道:“我也说不好,但姑娘既然问我,那我也就说了。其实我觉得明王爷和明王妃送来的都很好,无论哪一样,都是很难得的东西。想来太后见了,都会喜欢的。就看姑娘怎么取舍了。” 罗罗顿了顿,又道,“只不过,说是看姑娘的喜好取舍,那被舍下的那一个,心里肯定是不会高兴的。一样是明王爷送的,一样是明王妃送的,好像取哪个舍哪个都不大好啊。” 凌遥笑道:“对啊,你说得在理。而且,你们王爷替我预备的贺礼还没有送来呢。上回去承恩侯府,他都替我预备齐了礼物,想来这回进宫参加太后的寿宴,他定然也会为我准备好送给太后的贺礼吧?所以,咱们再等两日,看看你们王爷预备的贺礼是什么再说。” 坦白说,她还是最期待齐滦给她预备的这一份贺礼,也不知齐滦准备让她拿什么献给太后啊。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宫赴宴 又过了两日,初五的时候,齐滦果然派人来了随风院。 来的人是蔡桓,他见了凌遥,忙笑着给凌遥行礼。 凌遥瞧了瞧他脚边放着的红漆礼盒,抿唇笑道:“是王爷打发你送要我献给太后的贺礼的吗?” 蔡桓一愣,他这还没有开口呢,凌姑娘怎么就知晓他的来意了呢? 蔡桓这一愣神,就没顾得上回凌遥的话,站在蔡桓身边的罗成微微抿唇,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蔡桓的胳膊,蔡桓这才反应过来,忙粗声笑道:“是的。是王爷打发我来给姑娘送贺礼的。王爷说,太后寿宴当日,姑娘也是要进宫去的,王爷因想着姑娘不知太后喜欢什么,便替姑娘预备了这份贺礼,还叫我送来给姑娘。请姑娘于当日送给太后,王爷说,太后瞧了,一定会喜欢的。” 凌遥勾唇一笑,道:“你将盒子打开,让我瞧瞧,王爷预备的是什么。” 蔡桓依言,将那红漆礼盒打开来供凌遥观看,凌遥探头一瞧,看清之后,忍不住便又笑起来。 齐滦给她预备送给太后的贺礼,也是帝王绿的翡翠。只不过,并非是像凌鼎送来的那么一大块翡翠原石,也不是像齐氏送来的鸡蛋那么大的翡翠珠子,而是一块圆形的梳妆镜,正面是黄铜镜面,而这黄铜镜面正是镶嵌在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翡翠上的。 虽说齐滦预备的贺礼依旧是翡翠,但是,比起凌鼎和齐氏送来的那两样贺礼,齐滦的这个翡翠梳妆镜,不论是从精美程度还是从观赏程度上来说,都是最好的。 蔡桓看凌遥望着那梳妆镜笑,还以为是凌遥觉得很喜欢,便笑道:“王爷说,这两日忙得很,实在是没有空闲亲自过来看姑娘,就连书信也没有时间写了,还请姑娘见谅。这贺礼请姑娘收好,到了初十那日,自会有人来接姑娘入宫的。王爷说,倘或他那日有空闲,定会亲自来明王府接姑娘入宫,但倘或他不能来,也请姑娘不必担心,王爷会让我带着人来此接姑娘入宫的。” 凌遥一笑,难怪今日蔡桓送礼来,没有说齐滦有给她的书信。这一连几日,齐滦都忙得很,却天天都派蔡桓来她的随风院给她送信,今儿突然没有信了,虽不至于失望,但凌遥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习惯的。 “好,你们王爷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见到你们王爷,就说贺礼我收下了,到了初十,我一定带着你们王爷预备的贺礼进宫去。只不过,还烦请蔡大哥同王爷说一声,最近天冷,还请王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也不要着凉了。” 蔡桓见凌遥收了贺礼,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嘿嘿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了!” 蔡桓走后,凌遥便让罗成将齐滦预备的贺礼同凌鼎和齐氏预备的贺礼放到一处去,一旁的罗罗也听到了方才凌遥对蔡桓的一番话,此刻蔡桓走了,她便问道:“姑娘方才对蔡大哥说,要把王爷给姑娘预备的贺礼带入宫中,姑娘是已经决定了么?明王爷和明王妃给姑娘预备的贺礼,姑娘真的决定舍下了?” 罗罗方才就在凌遥身边,蔡桓将红漆礼盒打开的时候,罗罗也看见了王爷替凌遥预备的贺礼,若是将三件礼物放在一起评论,确实是王爷的替姑娘预备的贺礼是最好的,虽然价值可能比不上明王爷的,但是那梳妆镜却可以常伴太后身边,供太后时常使用,自然要比明王妃的那三颗翡翠珠子好得多。 单单就说那一份心意,就比明王爷和明王妃预备的贺礼要贴心得多。 所以,凌姑娘一口就敲定了要送王爷预备的贺礼,罗罗觉得这选择还是很对的。 哪知罗罗说完,却见凌遥望着她似笑非笑道:“谁说我要舍下父王和王妃替我备下的贺礼了?” 罗罗一愣:“方才姑娘不是还同蔡大哥说,一定会带着王爷预备的贺礼入宫么?” 难道这意思不是说,选了王爷的,就不要明王爷和明王妃的吗? 凌遥笑罗罗天真又单纯:“罗姐姐,难道我就不能将这三份贺礼都带进宫里去献给太后么?” 罗罗又是一愣:“都带进宫中献给太后?”那会不会太多了? 凌遥仿佛看出罗罗心中所想,她笑道:“那日父王和王妃一同送来替我预备的贺礼时,我就已经想好了,取哪个舍哪个都不好,就像罗姐姐说的,毕竟都是他们的一份心意,我也不想拂了他们的面子,更不想因此让他们心里不痛快,反正都是要送给太后的,不如我一起带进宫中去献给太后,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太后收了这么多喜爱的礼物,又岂会不高兴呢?” 当日罗罗问她打算选哪一个时,凌遥当时并没有回答她,但在那时她心中便已经想好了,不管齐滦替她预备的贺礼是什么,这三份贺礼她都是要一同带进宫中去献给太后的。 这样一来,一则,三人花心思预备的贺礼,都能送到太后跟前;二则,三人各自都会知道,她也没有不接受三人各自的心意,这样方才能两全其美,不得罪任何一个人。 再者说了,这都是要送给太后的贺礼,她留下来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她也不是贪心之人,不如一并送给太后,讨得她老人家欢心才是正理。 罗罗想了一想,觉得凌姑娘的主意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抿唇道:“即是如此,那也只能照着姑娘的意思去办了。” 罗罗已经可以想象的到了,若是凌姑娘带着这三份贺礼入宫,又当着阖宫上下的人献给太后,姑娘的这个风头定是能压过所有人的,这份手笔,这份豪礼,便是皇后娘娘,只怕也是比不过的。 * 腊月初十那天很快便到了。 太后的寿宴定在戌时正刻,日落黄昏之时才需进宫赴宴。 凌遥以为,齐滦便是要派人来接她,也当时在黄昏前后,却不想过了晌午,她睡了午觉刚刚起来后不久,也正是未时刚过,齐滦就打发蔡桓带着人来随风院接她入宫了。 齐滦没来,蔡桓一见了凌遥,行礼之后便替齐滦解释道:“凌姑娘,王爷在宫中还在忙着夜里百官赴宴的事儿,实在是不得闲,皇上又不放他出宫来,王爷不能亲来王府接凌姑娘了,便打发我带着人来接姑娘入宫去。王爷说了,姑娘只带着罗家兄妹入宫就好,铁卫等人不必跟着,还依旧守在随风院中便是了。” 凌遥见齐滦已做了安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罗成将要献给太后的三份贺礼带上,她便被罗罗推着往王府外去了,还未到王府门口,在路上时,凌遥便问蔡桓道:“蔡大哥,既然王爷不能来,又为何要这么早接我进宫呢?太后的寿宴不是定在戌时么?” 这期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齐滦这么早把她接进宫去,她入了宫要去做什么呢?他又那么忙,也没空陪着她呀。 蔡桓闻言笑道:“太后寿宴确实定在戌时,但是王爷说了,因为皇上在此之前想见见凌姑娘,所以,才需要凌姑娘这么早就入宫的。等会儿进宫后,王爷自会来见姑娘,然后,就会领着姑娘去勤政殿面见皇上的。” 凌遥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她早已知道她是要见元熙帝的,却没有想到,原来在太后寿宴之前,元熙帝就先指名了要见她。 蔡桓怕凌遥听了这话紧张,想起来时王爷的嘱咐,便笑着安慰凌遥道:“凌姑娘不必担心,到时王爷会陪着姑娘觐见皇上的。” 凌遥闻言笑道:“我不担心。” 她此时已经没有初听这个消息时的紧张了,但听闻齐滦也会陪着她一起见元熙帝,心里也倒是因为他的贴心而安心了一些。只不过,若是元熙帝执意要单独见她的话,想来齐滦也是不能陪的吧? 凌遥被罗罗抱上了等在明王府门前的马车,然后罗罗将凌遥的轮椅安置好了之后,刚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却被蔡桓拽住了衣袖,罗罗一愣,转头看着蔡桓:“蔡大哥有事?” “我刚去安置了凌姑娘的贺礼,”蔡桓低声道,“罗罗,凌姑娘预备了三份贺礼要献给太后吗?” 他前几日替王爷送预备给凌姑娘的贺礼过来,明明只有一个红漆礼盒而已,怎么方才他去看时,还有个红漆箱子和一个镶金妆盒呢? 罗罗笑道:“蔡大哥就别管了,那些都是凌姑娘要献给太后的贺礼。反正王爷的贺礼也在里头,蔡大哥能给王爷复命就成了,姑娘的心思,你又何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罗罗言罢,脚一蹬就上了马车,再不与蔡桓多言了。 蔡桓实在心中不解,转头就看向一旁的罗成,指望着罗成能解他心中疑惑,哪知罗成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发一言,直接就上了马。 怎么就都不跟他解释呢?蔡桓无奈,只得按下心中疑惑,摸了摸鼻子,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拽缰绳,到了队伍前头领队去了。 蔡桓来接凌遥时,还正是天晴日暖的时候,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宫门口时,天气就阴了下了,太阳也没有了,冬风渐大,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凌遥重新坐回轮椅上,她抬眸看了看天色,微微抿唇,心里却在想着,也不知这一入宫去,是不是就能立刻见到齐滦。 她朝着宫门内望去,那两道宫墙之间的宫道上,分明没有看到有人在那里等着。齐滦分明是没在的。 蔡桓拿出入宫令牌,领着他们几个人往宫内而去。 宫门前的侍卫看了蔡桓手里的令牌,很顺利的就放行了他们,连盘问都不曾有过。 凌遥还以为,蔡桓会带着他们去寻齐滦的,却不想,进了宫门后,蔡桓才对她道:“凌姑娘,我已派人去通知王爷了,想来王爷很快便能知道我们到了的消息,之后,便会来寻我们的。我们也不必往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就在这里等?”凌遥还未开口,一旁的罗罗却道,“这里风这么大,又是冬天,怎么能让凌姑娘在这里等呢?蔡大哥,你方才不是说,王爷在勤政殿吗?你可以直接带着我们去寻他啊!你让姑娘在这里吹冷风,若是姑娘病了,那怎么办呢?” 罗罗担心凌遥的身体撑不住,何况,凌遥还有腿伤在身,如何能在此久等呢? 蔡桓也有些郁闷:“王爷之前就吩咐了,说是就在这里等着凌姑娘来。我怎知王爷没在呢?我已经派人去寻王爷去了,要是再领着你们离开此处,若与王爷走岔了,可怎么好呢?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们俩别争了,” 凌遥望着罗罗笑道,“罗姐姐,你也别怪蔡大哥。这重重宫阙,规矩甚严,又岂是我们这几个人能够乱走的?这里不比王府,又不是承恩侯府,我既然进了宫,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何况,我哪里就这么弱了,难道连等一等都不行么?” “何况,”凌遥望着宫道尽头微微一笑,微微扬了扬下巴道,“你们王爷也舍不得我在此久等的。” “你们看,他这不是赶来了么?” 凌遥话音刚落,几个人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齐滦披着黑色大氅,正大步往他们这里而来。 到了几人跟前,齐滦凝视凌遥片刻,微微抿唇道:“阿遥,累你久等了。” 他本是估算好了时辰要赶过来的,结果正巧礼部尚书有事情要找他商量,他不得脱身,不得不陪着礼部尚书多说了几句,解决了问题才赶过来的,却不想就这么耽搁了,让阿遥在冷风里等了他这么久,他心中着实是内疚得很。 望着齐滦眼中那么明显的内疚自责,凌遥微微笑道:“没事儿,我不累,我们也是刚到,并不曾久等。” 两个人将近十来日未见,自然是都有些话想跟彼此说的,但此刻却不是诉说思念的好时机。 齐滦凝视了凌遥半晌,敛去眼中对她的思念,这才转头吩咐罗成和蔡桓道:“你二人还是去侍卫处候着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后宫的,你们也不方便跟着去。” 罗成和蔡桓领命而去,齐滦又对着身侧的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两个带着罗罗去关雎宫候着,把凌姑娘的贺礼也一并带过去。” 言罢,齐滦又对着罗罗道:“等一下见了父皇,我会带着阿遥去关雎宫的。你就先在那里候着,今日赴宴之前,你和凌姑娘就在那里休息。” 罗罗点点头,跟着那两个小太监便去了。 齐滦安置好了旁人,这才望着凌遥笑道:“阿遥,我这便带你去勤政殿见父皇。” 冬风阵阵,凌遥却因身边有齐滦相陪,倒也不觉得很冷了,齐滦在她身后推着她的轮椅前进,凌遥虽看不见他的人,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这长长的宫道上,也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凌遥忽而觉得这一刻挺幸福的,心里也因为这样的感触而觉得满足温暖。 齐滦也同样看不到凌遥的神情,也看不到她的脸,他的视线落在她如云的发髻上,他发现,她又带了上次那只步摇在发髻上,齐滦望了那步摇半晌,却始终未听到凌遥开口,他便想起,上次带她去承恩侯府时,她还说她有些紧张的事情来。 所以这一回她不说话,齐滦便以为,她还是因为紧张,便微微一笑,开口安慰她道:“阿遥,你别紧张。父皇不会为难你的。他只是听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对你有些好奇,便想要见一见你,和你说说话罢了。” “我没有紧张,”凌遥听他这话,垂眸笑了一下,才又轻声道,“我只是在想,我有腿伤在身,一会儿见了皇上,如何行礼呢?阿滦,我尚不能跪,皇上会怪罪我吗?” 去承恩侯府和入宫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齐滦的家人,可是,承恩侯府里的那些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与她平等的人,他们不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在她的心里,是把他们当做齐滦的家人在看待,作为齐滦的女朋友,她初次上门,纵使心理素质再好,多少也会有点小紧张的。这种小紧张,也是无伤大雅的。 可是,此番入宫见他的父皇和皇祖母,却并非像去承恩侯府那样简单。不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她和元熙帝的身份都不可能是对等的。她纵是王爷之女,也抵不过皇权。而作为独掌皇权持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她在觐见皇帝的时候,她的性命在那时便不在她手中了。 对于一个随时能够因为一己私欲喜怒而剥夺旁人生命的人,凌遥在心里又怎能没有一丝忌惮和防备呢? 所以,她根本无法像齐滦所希望的那样轻松。她不紧张,她知道此行避无可避,但是她也不会退缩,不会因为皇权的压迫,就失掉最真实的自我。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会是个好皇后吗?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齐滦笑道,“阿遥,你不用担心这个。父皇知道你有伤在身,不会要求你行礼的。你的腿不能跪,我也同父皇说过了。父皇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他不会让你行跪拜之礼的,你可以放心。” 凌遥眨眨眼睛,也不知齐滦说的准不准,不过,一会儿见了元熙帝,元熙帝若真的不让她跪,那么齐滦所说的就是真的了。 穿过勤政殿前的大广场后,齐滦终于领着凌遥到了勤政殿前。 凌遥回头看了看这重重宫阙,大齐的皇宫巍峨磅礴,就从勤政殿前往外看去,重重宫阙阻隔了她的视线,她根本已无法分辨出来时的宫道了。 凌遥暗暗的想,这大齐虽不存在于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但是,这大齐的宫殿却同北京的故宫一个模样,简直就像是翻版刻出来的一样,只不过,宫殿的名字各不相同罢了。 齐滦到了勤政殿前,早有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进去通报去了,过了片刻,元熙帝身边贴身服侍的太监大总管冉公公从宫门内走了出来,一见齐滦在门口候着,忙迎了上来,笑着给齐滦行礼:“奴才见过宁王爷。” 齐滦等他行礼后,才问道:“冉公公,父皇可有空闲?麻烦冉公公回禀一声,就说我带着明王之女来了,还请父皇抽空见一见。” 他之前从勤政殿走的时候,就瞧见吏部尚书在外头候着了,他走时吏部尚书才进去。如今正值年终,各地官员们的考核表也都评出来了,该赏赐的要赏赐,该惩罚的也要惩罚,有些京中大员的调动还需要父皇过目的。 所以说,这会儿父皇也是很忙的,虽然是父皇让他带着阿遥过来的,但是,他还是怕打扰到了父皇。 凌遥抬眸看去,正好遇见那冉公公对着她看过来,还冲着她笑呵呵的:“这位便是凌姑娘么?奴才见过凌姑娘。” 这冉公公白面无须,笑呵呵的模样跟个弥勒佛似的,看年纪,也应当有将近四十岁了,凌遥看他眼中也有善意,便对着他颔首道:“冉公公好。” 因为凌遥的这句问好,冉公公忍不住多看了凌遥一眼,这才望着齐滦道:“请王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只不过,皇上这会儿还在同吏部尚书说话,所以,多少还得耽搁王爷一会儿工夫,等皇上议完了事,再请王爷同凌姑娘进去。” 齐滦点点头道:“无妨,我站在这里等便是了。” 冉公公又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这才重入勤政殿通报去了。 齐滦怕凌遥等在这四下通风的地方会冷,便作势要解开身上的披风给凌遥系上,却被凌遥阻止了,她按着他的手不让他解下他的大氅,望着他轻轻笑道:“阿滦,我不冷,没事儿的。” 二人又等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齐滦这才看见吏部尚书从宫门里走了出来,吏部尚书见了他,自然又要行礼,待行礼后,二人才被冉公公迎了进去。 穿过勤政殿大殿,冉公公将二人带至东暖阁前便住了脚,只望着齐滦笑道:“皇上请王爷同凌姑娘进去呢,奴才就在这儿守着,就不陪王爷和姑娘进去了。” 冉公公说着,还亲自打起门帘来,方便齐滦将凌遥的轮椅连人带椅给抬进去。 进去之后,齐滦推着凌遥往里走,凌遥便闻到了暖阁中点着浓厚的龙涎香,她微微抿唇,暖阁中自然比外头要暖和得多,她的视线过处,但见屋中摆设皆以明黄为主,西边是一溜儿的书房陈设,桌案上摆着山水笔架砚台,而元熙帝却并不在御案前。 齐滦推着她往东边而去,凌遥这才瞧见,东边临窗的一张大大的床榻上,正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男人只穿着明黄长袍,做家常打扮,但那金色的玉冠和龙袍,却表明了他帝王的身份。 就在凌遥观察元熙帝的时候,身侧的齐滦已经跪下给元熙帝行礼了:“儿臣见过父皇。” 元熙帝听见人声,这才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抬眸看向齐滦,见是自己喜爱的嫡长子,一双冷淡的眸中才显出几分暖意来,他微微抬了抬手,道:“是滦儿来了啊。起来吧。” 齐滦应声起来:“父皇,阿遥进宫了,我带着她来了。您不是说,要同她说说话么?” 此时,元熙帝也已经注意到了齐滦身侧坐着轮椅的少女了,他的目光一顿,见凌遥作势站起来要跪,他便扬了扬手道:“不必多礼。朕听闻你腿上有伤,今日在朕这里,就免跪了吧,你就这么坐着跟朕说话就好。” 凌遥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见元熙帝说不用跪,她便又坐正,之后才道:“多谢皇上恩典。” 虽然齐滦同元熙帝说过她来了,但她也不能不做一下自我介绍的,所以,在谢恩之后,凌遥便又道:“臣女见过皇上。臣女听王爷说起过,皇上早先有言,说是要见臣女的,今日进宫,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元熙帝点了点头,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对着凌遥坐好后,又细细打量了凌遥片刻,这才道:“不错,朕确实同滦儿说过要见一见你的。今日召你提前进宫,也是为了跟你说说话。” 此时外头日光暗了许多,不及方才有太阳时明亮了,即便是采光极好的东暖阁临窗前,也没有方才那么明亮的光线了,不过,凌遥是正对着窗格的方向的,所以,从元熙帝的角度看过去,他能将凌遥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他看得很清楚,他才觉得自己的嫡长子眼光挺好的。原本齐滦都二十了还不成亲,元熙帝心里就挺着急的,也不知道他能找个什么样的王妃回来,如今倒好,心里头悬心了几年的事情解决了,还找了个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回来做王妃。 只不过,这姑娘样貌虽好,却是凌家的姑娘啊…… 元熙帝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看着凌遥沉思时,不自觉的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膝盖,片刻之后,他忽而转眸看向齐滦,他道:“滦儿,你出去候着吧,朕有话要同凌姑娘单独说。” 齐滦没料到元熙帝会如此说,当下便是一愣:“父皇?” 见元熙帝不理会他,他抿了抿唇,又道,“父皇,您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与阿遥说么?” “怎么,朕的话你都不听了?” 元熙帝挑了挑眉头,“难不成,你还怕朕趁你不在的时候欺负这么个小姑娘么?” “儿臣不敢。”齐滦被元熙帝的几句话说得有些惶恐,思来想去,见元熙帝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便是再蛮横也不敢真的跟自己的父皇拧着来。 “那,儿臣告退了。”所以他只能依从元熙帝所言,慢慢的从东暖阁中退了出去,到外头去候着去了。 元熙帝要齐滦离开,这并不在凌遥的意料之外,如果元熙帝想同她好好的说话,只能将齐滦遣出去,否则,以齐滦对她的保护欲来说,元熙帝只怕很难在齐滦的眼皮底下同她好好说话的。 而且,凌遥其实对于元熙帝要同她说的话也挺好奇的。因为这份好奇,又因为她心里没有紧张与害怕,她反而不怎么在意齐滦不在她身边的这件事情了。 只是,从凌遥的角度看过去,元熙帝逆光而坐,她并不能很清楚的看清他的面容,而因为那逆光的影响,反而会愈发显得元熙帝的目光冷冽又锋利,那冷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了元熙帝眸中的审视与压迫。 齐滦出去之后,元熙帝一直在观察凌遥,看凌遥依旧保持着进来时的从容与冷静,他在心中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滦儿的眼光果然不差,若是一般小姑娘,只怕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就会露出害怕的表情了吧? “你的事情,滦儿同朕一五一十的都说过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滦儿也同朕说过,” 元熙帝缓缓地道,“朕会在今夜晚些时候下旨给你们赐婚。朕想过了,婚期定在来年三月。那时候,你的腿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到时,朕为会你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不过,婚期定在来年,也并非全是为了你的腿。朕想着,滦儿若有了王妃,他的王府就得改建,不然,如今这个样子,到底还是不能住人的。所以接下来,朕会同滦儿说,让他自领内务府的差事,先替他自己把府邸改建一下,在婚期到来之前完工即可。若是他做得好,自然还会有别的差事交给他的。” 凌遥眨眨眼,她没想到元熙帝一开口就同她说这个,但她的反应也算是快的,当即便接口道:“臣女多谢皇上恩典。” 元熙帝听了凌遥这话,反倒微微笑起来:“朕听说了,你才十五,原本你这个年纪,没必要那么早就成亲的。只不过,你能等,滦儿却不能等了。他都已经二十了,再不成亲,底下的皇子们也不好越过他成婚的。朕给他赐了婚,其余的皇子们,到了年纪的,也就可以赐婚了。” 元熙帝说到此处,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朕记得,朕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成亲了,那会儿,皇后已经替朕生下滦儿了。不过,滦儿如今成亲也不算太晚,想必再过两年,朕也能瞧见自己的嫡长孙了。” 元熙帝这话,凌遥都不知道怎么接,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只能干巴巴地笑道:“皇上说得是。” 元熙帝微微勾唇,他看了凌遥一眼,抿唇又道:“朕单独留下你说话,确实是有些话不便当着滦儿说的。朕看你年纪小,却经历颇多,也不似寻常富贵人家娇养长大的女孩子,想来许多事情,你心里都是明白,但有些事,朕若不说,只怕你也不明白,所以,朕要在给你们赐婚之前,将有些该说的话说明白,该问的话,朕也要问个明白。” 凌遥听罢此言,看向元熙帝道:“皇上有话只管明言,臣女洗耳恭听。但凡皇上对臣女有所疑问,臣女也定当明言,绝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的。” 元熙帝闻言笑道:“你倒是个爽快性子。” 笑过之后,元熙帝敛了笑意,正色道,“朕二十岁的就被先皇立为太子了,那时先帝四十岁。朕别的虽及不上先帝,但这立太子之事却是要效法先帝的。朕等不到滦儿生子了,最迟明年仲夏之前,朕就会下旨,立滦儿为太子。而到了那时,你自然就是太子妃了。而朕百年之后,滦儿登基为帝,你就是皇后。” 元熙帝顿了顿,才定定的看着凌遥道,“凌姑娘,朕不会怀疑你对滦儿的情意,但是,朕想问问你,这个太子妃,这个皇后,你能做得好吗?滦儿是朕一手养大的,对于他的心性,朕从不担心,他会是个好皇帝的,但是你,凌姑娘,你会是个好皇后吗?” 元熙帝的话中信息量有点大,凌遥听后,心中惊了片刻,之后深思片刻,才望着元熙帝郑重答道:“皇上,臣女会是个好皇后的。” 凌遥没有说她会成为一个好皇后的,也没有说她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后的,而是说,她会是个好皇后的。 因为,凌遥从心底里坚定地认为,她会是个好皇后的。她相信她自己的能力。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帝王之心 对于凌遥的回答,元熙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他只是望着凌遥淡淡笑道:“朕记得,当初先帝也是这么问过文淑的,当时,文淑也是如你这般回答的,她说,她会是个好皇后的。” 元熙帝忆起往事,想起当年自己将心上人带到先帝跟前,先帝也是这样问心上人的,而如今他如法炮制,学着先帝问滦儿的心上人,却没有想到,凌家姑娘的回答同文淑却是一样的,一字不易。 而凌家姑娘的模样虽与文淑大不相同,但那眼中的神采却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坚定从容,透着满满的自信。 元熙帝道:“只可惜,先帝去后,朕登基,文淑才做了皇后,即便她确实做到了她所说的,是一个好皇后,先帝也看不到了。就像,你如今对朕所说的这些,也只有等滦儿登基之后,才能兑现。然而到了那时,朕就看不到了。” 凌遥抿唇:“文淑皇后德容兼备,臣女会努力向她学习的。” 听了这话,元熙帝淡淡的看向凌遥,他道:“你不必向文淑学习,你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虽只做了十年皇后,但在朕心里,她是朕唯一的皇后。后来之人,总是及不上她的。何况,她能做到的事情,你本应该做到,而她不需要做的事情,你也必须做到。” 凌遥默默垂眸,这还没成亲,就要开始严格要求了吗? 等凌遥再抬眼时,眼中的温驯乖巧掩盖了眼底的锋芒,她微微笑道:“皇上希望臣女怎么做,臣女便怎么做。” “不论是做太子妃还是做皇后,替滦儿管着后宅和后宫都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也是女人家该做的事情,即使滦儿宠着你纵着你,但是你也当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后宅和后宫里,你都要立的起来,真真正正的做一个掌家之人,这才像话,” 元熙帝道,“文淑皇后性子虽然温婉,可做皇后的时候,宫中嫔妃从无人敢逾越她,这也是她的手段。不过,朕听滦儿说起过你的事情,你到底经历过人生大变,想来这些事,也不需要人教你,你往后,大概是不会再任由人欺负你的。所以这一点,朕倒是没有担心你做不好的。” 凌遥听了这话,心里却在默默的想,文淑皇后在后宫中之所以无人敢逾越她,想必也不是她手段了得,应当是元熙帝厚宠之故,这得了君宠的皇后,又岂是一般嫔妃敢下手的?元熙帝看似精明,对于这事上,倒是一叶障目了。 不过,元熙帝的话,凌遥并不打算反驳,不过就是心中这样想罢了。 等了片刻,又听元熙帝道:“文淑的家世虽不如你,但她家中简单,却不是你明王府可以比拟的。文淑成为朕的妻子,从太子妃做到皇后,对于她一介平民来说,实属不易。而向家能有今日,也是朕一手加恩所致,所以,文淑不比你,有个背景复杂的娘家。她只需要做好妻子、皇后的本分就可以了,安于后宫,替朕生儿育女,处理宫中庶务,管理后宫嫔妃,外间之事,一概不需要她操心。” “而你,除了要做到这些之外,你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顾及。” 凌遥听到此处,心中便明白一二了,她想了想,才开口问元熙帝道:“皇上的意思,是在意臣女的身份吗?臣女出自明王府,以这样的身份嫁与宁王,是不是让皇上为难了?” 元熙帝五年前可是跟凌鼎打了一场啊,虽然现在是相安无事,但这平静的表面之下,还不知道有着多少的暗潮汹涌,凌遥便是不知内情,也觉得她跟齐滦的婚事不可能这么顺利。 凌鼎叛乱,难道元熙帝就真的一点儿也不记恨明王府吗?何况,她还是凌鼎之女,又是个庶出的,偏偏她要嫁的,还是元熙帝最宠爱的嫡长子啊。这婚事算不上门当户对,而凌遥听元熙帝的意思,似乎就是嫌弃她的出身,而之所以同意她同齐滦的婚事,也不过是因为对齐滦的爱重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凌遥觉得,才会有今日这一场谈话的,也是元熙帝约谈她,对她严格要求的原因。 凌遥这话一出,元熙帝闻言便嗤笑了一声。他看了看面前坐着的小姑娘,虽然这姑娘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但是他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未尽之意,略一思索,也就猜出了她此刻所想的是什么。 元熙帝当即轻嗤道:“你以为朕是在意你明王府庶出的身份?真是笑话。朕的皇后出自平民,朕尚能力排众议立她为后,你是出自王爵之家的姑娘,便是庶出又如何,难不成还不够资格做滦儿的王妃?朕既然同意了,你自能与滦儿成婚,朕又何曾觉得为难过!” 元熙帝冷哼道:“朕要说的,与你心中所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凌遥这就不懂了,只得虚心问道:“臣女愚钝,还请皇上直言。” 真可谓是君心难测,元熙帝不直说,她便怎么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朕的意思是,你身为凌鼎之女,虽是庶出的,但如今你嫁与滦儿,便是齐家的人,你的一切选择,都应该以滦儿为先,以大齐为先,” 元熙帝肃容道,“文淑皇后是大齐民人,而你却是回真人。不论你跟凌珏之间有着怎样的龃龉,云南终究是你的故乡,而明王府也终究是你的娘家。但是,朕可对你直言,即便五年前朕打赢了那一战,将你父王带入京城软禁着不许他回云南去,云南也因此回到了朕的手中统治,但是,这五年来,云南并没有一日安宁,不论朕如何弹压,或是如何招安,大齐民人和云南回真人始终不能和平共处,朕也不可能放凌鼎回云南去,所以,将来总有一场硬仗要打,朕此生若不能让云南彻底归附,那这件事就只能让滦儿来完成了。” “而那时,滦儿攻打云南,死的人皆是你的同族乡亲,可是你却不能怨他,更不能恨他,朕要你支持他,帮助他收复云南。朕不会问你做不做得到,朕要你一定去做到!” 如果届时因为云南之事闹得帝后不和,又或者小人挑拨,只怕天下一统的大业,会毁在滦儿手里。元熙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先帝时,大齐就未能一统,先帝的唯一遗愿就是希望大齐能一统,他当时应了先帝,而如今看来,他此生或者难见大齐一统了,所以,他希望滦儿能够做到。 而想要滦儿能做到,就必须先将凌家姑娘的心定下来。 听元熙帝道出实情,又如此认真的托付于她,凌遥也整了整神色,万分认真地道:“皇上放心,臣女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云南之事上,臣女将来绝不会与宁王殿下所作出的决定相悖的。何况,臣女虽是明王府中的人,但在王府中受苦颇多,臣女的事,皇上都是知道的,臣女也没有必要帮着明王府作乱。” 她肯定是不可能帮着凌鼎来对付齐滦的,所以说,元熙帝的这个担心肯定是多余的。 元熙帝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朕并非要你现在就与明王府决裂。朕的意思,是将来万一不和时,你应该选定滦儿,选定大齐。但是现在,尚还没有到那一步,你也不需这么快就与明王府划清界限。毕竟,朕现在还厚待你父王,希望你父王能明白体谅朕的苦心,不要纵容回真与朕作对,毕竟,如能妥善解决,朕是不希望再出兵云南的。朕的意思,是希望你也能替朕笼络你父王,不要让他再错下去了,他若能回头是岸,不再私底下行那些悖逆之事,又让云南平静下来的,自然也是有你一份功劳在的。” 凌遥抿了抿唇,她现在明白了,难怪元熙帝这么爽快就应下了自己与齐滦的婚事,原来,元熙帝是想以此来笼络凌鼎,让凌鼎不再与他作对。 凌遥微微垂眸,难怪元熙帝方才要那样说了,看来,她确实是比文淑皇后要做的事情多得多。 只不过,她和齐滦的联姻,元熙帝能以此来拉拢凌鼎,那么,凌鼎如此讨好她,也是希望借此来拉拢齐滦吗?凌遥此时深想,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元熙帝口口声声不愿意凌鼎回云南去,那么,凌鼎心中所想,就是希望回云南去咯? 不过,这些想法,不过在凌遥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她依旧装作虚心受教的模样,望着元熙帝腼腆笑道:“请皇上放心,皇上的嘱咐,臣女铭记在心。将来之事,必会按照皇上的嘱咐去做的,绝不负皇上所望。” 表决心谁不会啊?但是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白白被他们所利用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章 雪中漫步,有你在的未来(1) 元熙帝点点头,显然对凌遥的回答很是满意。 原本这些事便是未雨绸缪,他也不过是趁此机会将形势与凌家姑娘说说清楚,顺带着,听一听她的决心罢了,也并非是现在就要她做些什么。 如今正事儿说完了,元熙帝瞧着凌遥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又兴起了闲聊的心思,也不准备现在就把人放走,而是望着凌遥又道:“朕听滦儿说,凌姑娘会医?” 凌遥没想到说完了国家大事,元熙帝又问起这个来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她便微微笑答道:“回皇上,臣女确实会医,臣女的医术习自臣女的母亲。” “原来是这样,”元熙帝道,“文淑皇后也是会医的。不过,自她嫁给朕之后,便不再行医了,那些行医所用的器物,也不曾再碰过了。也是朕成婚的时候同她说过,既然她做了朕的太子妃,做了朕的皇后,就不该再做这些事情了,毕竟行医之事不是她的正途。你也一样,你跟滦儿成婚后,这些事以后也要少做,这也不是你的正途。” 凌遥听了这话,微微抿唇,没有立刻回答,元熙帝正盯着她看等着她的回答呢,一见她迟疑,便撩起眼皮子问道:“怎么,你不同意朕的话?” “皇上的话是金科玉律,臣女当然是同意的,”凌遥笑道,“臣女只是在想,往后要和文淑皇后一样,做个规规矩矩的太子妃,做个安分守己的皇后,永远支持宁王殿下方是正途。” 元熙帝听了这话,满意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凌遥面上虽笑着,心里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古代的男人都是这样吗?还是说,只有元熙帝是这样的?他当惯了皇帝,习惯了发号施令,所以,他喜爱文淑皇后,跟文淑皇后成婚,给了文淑皇后极厚的恩宠,却剥夺了文淑皇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权利,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古代的爱情吗? 齐滦还这么羡慕他们的这种爱情,是不是齐滦也认为,元熙帝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凌遥抿唇,她知道在皇权至上的时代里,让女性自由自在的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很难的,与其说是皇权至上,不如说是男权至上。其实元熙帝的这些话也没什么,不过听在她一个现代女人的耳朵里,真的是不那么中听的。 元熙帝那么爱文淑皇后,而文淑皇后也将一切都做得极好,他怎么就不能容忍她的一点小爱好呢?他居然连她喜欢做的事情都无法容忍,还说她的行医之道不是正途,那难道以夫为天才是正途么? 凌遥默默地想,元熙帝的这份爱里面,或许什么都有,但是,独独缺少了那份尊重。 元熙帝此时已经从榻上下来了,是以,他并没有看到凌遥眼中的深思,他看了看漏刻时辰,才又道:“行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朕今日就与你说到这里。再过一会儿太后寿宴便要开始了,你先去歇息吧,朕还有些事要做,就不留凌姑娘了。” 元熙帝言罢,稍稍扬声道:“冉公公,送凌姑娘出去罢。” 凌遥听见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场与元熙帝的约谈算是结束了。 只是,她又不能自己走,齐滦又不在此处,元熙帝单叫冉公公前来送她出去,冉公公真能抬得动她和轮椅么? 事实证明,凌遥的担心倒是多余的,元熙帝话音刚落,外头冉公公就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在三个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凌遥成功的被送到了大殿里,重新见到了等在外头的齐滦。 齐滦见她被送出来,忙迎了上来,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并无异色,这才望着冉公公道:“多谢冉公公相送。” 冉公公笑呵呵的回了礼,道:“这是奴才的本分,殿下客气了。” 顿了顿,冉公公才又道,“皇上说了,时辰眼看着近了,皇上就不多留凌姑娘了。请王爷领着凌姑娘去歇息,等时辰到了,便送凌姑娘去后宫安坐,而王爷也要按时来勤政殿参加外间宴席。” 齐滦微微颔首道:“烦请公公转告父皇,我必不会误了时辰的,请父皇放心。” 冉公公亦是颔首微笑,应了齐滦的话:“王爷放心,奴才必定将王爷的话回禀皇上知道。” 齐滦微一点头,便转头推着凌遥往外去了,等出了勤政殿,凌遥才发现,外头原来已经下起雪来了。 “阿滦,你看,下雪了啊,”凌遥转头看向齐滦,问道,“你是要带着我去关雎宫吗?” 她来勤政殿之前便听见齐滦吩咐罗罗了,要她先行前往关雎宫等候的,而且也说了,他们从勤政殿出来后,便是要前往关雎宫休息的。 齐滦微微一笑,拿出一把十四骨的黄桐伞来,将那伞撑开后,推着凌遥漫步在雪中的宫道上,这才答她道:“你进去后不久,这雪就下了的。我就同冉公公借了这把伞,不然的话,咱们只怕就得冒雪去关雎宫了。” 齐滦笑道,“父皇要提前召你进宫说话,可是,皇祖母的寿宴却定在黄昏之后,我那时就想着了,总不能让你在风地里等几个时辰啊,所以,就请示了父皇,说要带你去关雎宫歇息,父皇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宫里这么大,寻个合适你歇脚的地方却不容易。” “关雎宫虽是母后的居处,但这些年,父皇仍是没有将她宫中的人裁撤掉,依旧像母后在时那样,仍旧是定期的打扫宫室,一个月里,也总有几天会去关雎宫里坐一坐。所以,我才会想到要带你去关雎宫里歇息的,一则,是想带你去看看母后的居处;二则,也只有那里妥当些。” 凌遥听说关雎宫是文淑皇后生前的居处,心里倒还有些吃惊,便问道:“阿滦,你不是说,太后之前替你收拾了在宫中的住处么?咱们去那里便好,又何必去关雎宫呢?那里到底是文淑皇后生前的居处,我去歇脚,只怕不好吧?” “皇祖母替我收拾的住处偏僻着呢,只不过离她的盛宁宫近些罢了,可若是从这里走过去,得绕过西六宫才能过去,着实远了些,再说了,那里到底是我的住处,你去也不甚方便,还是去关雎宫的好,” 齐滦笑道,“而且,若是母后还在,你这会儿见完了父皇,也该去见见母后的。此时她虽然不在了,但去关雎宫也多少能瞻仰一下她的遗容。阿遥,你就当是为了我吧。” 齐滦这样一说,凌遥倒也觉得着实在理:“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听你的便是。” 齐滦微微一笑,盯着眼前她的发髻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开,目光越过她落在伞外的雪花上,就听见他问道:“阿遥,父皇同你,都说了些什么?他没有说什么话来为难你吧?” 他方才在外头就一直在悬心此事,虽然父皇说了不会为难阿遥的,但是他又不在,父皇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难免心里是有些挂心的。 而此时,已经远离了勤政殿,周围也没有外人在,茫茫宫道上只有他二人在一起,他此刻问了这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凌遥闻言笑道:“还以为我一出来你便会问的,没想到等到此时才问。” 凌遥转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才抿唇笑道:“皇上同我说,今夜晚些时候就会为你我二人赐婚的,还说,婚期定在来年三月,说是那时候,我的腿伤应该就会痊愈,到时候就可以成婚了。皇上还说,要在年后给你个新的差事,让你去领内务府,将你的王府改建一下,说是如今这个样子,便是成婚了也是不能住人的。” “真的吗?” 闻听此言,齐滦高兴极了,连眼睛都在发亮,见凌遥望着他笑着点头,他便越发高兴起来,“原来父皇是同你在说这个啊。关于咱们的婚事,我问了好几日,父皇都不曾给我一个准话,原来是想要同你先说的。不过,我的王府确实要改建一下了,我自己住着没问题,可是你若是来了,就不能这么凑合了。” 想到此处,齐滦看向凌遥,笑着问道:“阿遥,你喜欢府邸建成什么样子的?我对这个素来没有研究,不如,你来设计王府,如何?反正日后你住进来了,也是要你看着喜欢高兴才好啊。” 看着齐滦那越说越兴奋的模样,凌遥感染了他的喜悦,抿唇笑道:“皇上给你的差事,你可别想推给我。不过,到时候你设计王府的时候,我可以做你的顾问,给你参考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到时候,那是我们共同的家啊。” 凌遥一眼的笑,这种与心爱的人一起畅想未来的节奏,还是让人很欢喜很开心的啊。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雪中漫步,有你在的未来(2) 齐滦也跟着笑道:“阿遥,你说得对,那是我们共同的家。” 及至此时,他才算是放下一颗心来。之前,凌遥离开他的宁王府后,忆及自己王府的冷清样子,他都不愿意再回府去了,如今倒好,父皇竟让他改建王府,让他有机会重新修整宁王府,这也就是说,他的宁王府,很快就不再是荒郊野地了。 到时候,府里有美景,还有美妻相伴,着实是令人神往啊。 “前几年,我常在外征战,父皇从没有派给我什么差事,朝中的事情,我也都不曾参与我,别说是我,就是其余几个年纪小的皇子,也从没有参与过父皇的政事,这次皇祖母寿宴之事,本该内务府和礼部承办的,但是父皇却让我参与其中,虽说参与其中,也能体现我对皇祖母的一片孝心,但是,这到底还是父皇头一回让我参与政事,接触六部,” 齐滦抿唇道,“而且,方才你又同我说,改建王府的差事,父皇也让我领了,这之后,自然也是要经常接触内务府和工部的,按理说,大齐皇子尚武,上阵打仗是可以的,要说参政却不曾有过先例。也不知父皇此举是什么意思。” 便是从前父皇看重他,也从未让他领过这些差事。如今父皇的意思,齐滦却是有些摸不透了。按祖制,皇子是不该预政的,就是赐了王爵的皇子,也没有预政这一说法。大齐开国不足百年,这个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皇子可出征作战,却不可干预朝政,更不能私下结交朝臣,这也是为了防止皇子们结党篡政,可如今父皇是怎么了呢? 齐滦一时就想不通了。 凌遥听了这话,笑望了齐滦一眼,复而垂眸低笑道:“我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呢。” 她笑道,“阿滦,皇上还同我说了,先帝也是在他二十岁前后将他立为太子的,所以,皇上要效法先帝,也要在你这个年纪将你立为太子了。皇上说,最迟明年仲夏之前,就会下旨,立你为太子,而我,就将成为太子妃。而皇上百年之后,你将登基为帝,做大齐的皇帝。” “所以说,你既然明年就要被立为太子了,自然是可以接触政事的。皇上让你领了这些差事,是在栽培你,培养你啊。” “父皇决定明年便立我为太子?” 齐滦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的,见凌遥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他才叹道,“父皇怎么什么都同你说呢?他事先都没有告诉过我要立太子这件事。若非你今日同我说了,只怕我明年才会知道。” 凌遥笑道:“皇上同我说了,不就是同你说了么?他一定是知道我会告诉你的,所以,就没有先告知你啊。何况,在皇上的几个皇子中,你是嫡长子,又早早的赐了王爵,其余的几个皇子都还未婚配,也无王爵在身,你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再加上皇上心中惦念文淑皇后,不立你为太子,又立谁去?” 在凌遥看来,元熙帝对齐滦寄予厚望,所以说,齐滦立太子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迟早会是大齐的皇太子的。 “我倒是没有如此想过,只想着父皇还年轻,立太子之事尚早,没想到父皇这么早就定下来了,”齐滦抿唇道,“不过,这样也好,我的几个弟弟都快要成年了,为免他们有了旁的心思,父皇也确实该下明旨立我为太子了,免得有些人一直揣着不该有的心思。” 齐滦是一直不知元熙帝会何时立他为太子的,但从没有想过,元熙帝会立别人为皇太子,论资历,论年纪,论元熙帝看重的程度,齐滦都一直认为,他才是皇太子的不二人选。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齐滦又对元熙帝和凌遥的单独谈话好奇起来,便又开口问道:“阿遥,父皇还同你说了什么?” 凌遥此时的心神却被眼前的宫殿吸引过去了,没顾得上回答齐滦的话,只指着眼前的巍峨宫殿问齐滦道:“阿滦,我们到关雎宫了,是么?” 凌遥虽不知关雎宫的具体方位,但是北京的故宫她还是去过的,这大齐的皇宫规制与故宫极为相似,而他们方才又是在出了勤政殿后,一直在中轴线上的宫道上走过来的,所以,看着这出现在中轴线上的巍峨宫殿,雪中虽看不清那匾额上的字,凌遥却觉得,他们到关雎宫了。 凌遥话音刚落,关雎宫洞开的宫门里便走出来一队宫女,打头便是撑着伞的罗罗和两个凌遥不认识的嬷嬷。 齐滦见此情景,微微笑道:“对,我们到关雎宫了。” 将近十年了,他每回来此,总会有一些感慨。此时站在凌遥身侧,看见熟悉的宫门中出来的那些熟悉的面容,齐滦的眼眶微红,大家都还在,只有母后不在了。 而母后虽然离开十年了,他却在每回来关雎宫时,总有一些恍惚,仿佛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仿佛只要他过来,就能看见母后笑脸出来迎接他的样子。 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凌遥转头看齐滦,正好看见他望着关雎宫匾额发怔的模样,这满天飞雪中,他独立在她身侧,也只有她,将齐滦眼底的悲伤看的最为清楚,凌遥不由得为他一阵心疼,纵是来此处睹物思人,便是心中思念可解,但终究还是会想起过去的一切吧? 凌遥心下暗叹,回忆这个东西,好是好,但是,还是容易伤人啊。 罗罗最先迎上来,她见齐滦将伞都撑在了凌遥这边,忙将手里的伞撑到了齐滦头顶上,替他遮住漫天风雪,然后才望着二人道:“王爷,凌姑娘,外头冷,咱们快些进去吧。” 罗罗心里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到了宫门口就不走了呢?都望着匾额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么大的雪,王爷和凌姑娘难道就不冷么? 罗罗一语惊醒沉思中的齐滦,齐滦回过神来,忙领着凌遥进了关雎宫,而后,才指着跟在罗罗身后的那两个嬷嬷道:“阿遥,这是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她们都曾在母后跟前服侍,母后去后,她们就一直留守在关雎宫内,直至如今。” “这关雎宫中的宫女太监,皆是母后在世时留下的旧人,我个个都认识,眼下没有空闲,等以后闲了,我再一一说与你听。” 齐滦言罢,便望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也不用你们这么多人伺候。只留下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即可。” 凌遥对着文淑皇后身边服侍过的两个嬷嬷颔首微笑问好道:“夏絮嬷嬷好,幽兰嬷嬷好。” 两位嬷嬷都是得过齐滦嘱咐的,也知道今日凌遥会来关雎宫歇息,所以,一应东西都是齐备的,她二人将凌遥请至暖阁中,才笑道:“凌姑娘好。奴婢是文淑皇后身边服侍的旧人。今日能得见姑娘,服侍姑娘,也是奴婢二人三生有幸。这庆祥阁是从前文淑皇后休息所用的暖阁,如今都替姑娘打点好了,姑娘只管在此处安歇即可。” 凌遥环视四周,果然看见自己带来的三份贺礼好好的放在一边,而罗罗也正侍立在一旁,自己所处的暖阁中,所用之物无一不精,看得出是极用心的布置,而且,皆是簇新的东西,并非是半新不旧的。 再看夏絮和幽兰两位嬷嬷的装扮,凌遥又想起方才瞥见的关雎宫的那些宫女太监,身上所穿的衣料都是九成新的,而且,这一路走进来,这关雎宫并不像是空置许久的样子,就像是时时有人居住一样,布置的极为温馨雅致。 而且,暖暖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凌遥默默地想,看来齐滦所言非虚,元熙帝对文淑皇后的思念真的很深,以至于,佳人已去,她的屋子却仍旧还要像从前那样放着,甚至都不肯封宫,一切就好像文淑皇后还在世似的。 “我来此是叨扰,是我打扰了关雎宫的清静,所以,还要多谢两位嬷嬷为我费心打点布置,” 凌遥笑道,“嬷嬷也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你们虽是服侍文淑皇后的旧人,但我年纪小,你们也算是我的长辈,自然比不得一般的人,所以,也不必替我忙前忙后的,不必拿我当主子看待,若是为了我的事劳累了,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姑娘这话客气了。”夏絮和幽兰一同笑了笑,心里听了凌遥这番话,却觉得凌遥还是挺和气的。 幽兰见凌遥手上拿着的还是方才路上时所用的手炉,心中一动,便转身亲自替凌遥寻新的暖热手炉去了,留下的夏絮见凌遥不住打量庆祥阁中的摆设,便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自皇后娘娘去后,皇上就吩咐了,这关雎宫中一切摆设供应都还照着皇后娘娘在时那样。所以,奴婢们每日勤扫宫室,这些年,一切都是按照皇后娘娘在时的习惯摆设的。如今姑娘所在的庆祥阁中,也是皇后娘娘当年的摆设,从没有丝毫的移动。” “只不过,这些年关雎宫内少有人来,除了皇上和王爷一个月来几次外,没有人再来了。奴婢们也是闲人,如今姑娘来了,奴婢们好不容易盼着客来,便是姑娘不让奴婢们忙着,奴婢们心里头还不自在呢,便是忙,奴婢们也是愿意的。” 凌遥抿唇,她看着夏絮微笑,心里却止不住的叹息,人没了就是没了,元熙帝这么做,大概是想留下些什么。可是,徒留一座空宫在此,又有什么意趣? 看见这些旧物,他们这些对文淑皇后心有回忆的人,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 凌遥放眼望去,分明整座关雎宫里,都是时光一去不返留下的寂寞感伤。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雎宫中根本没有的器物 “夏絮嬷嬷说得没错,这关雎宫,除了每月我同父皇会来几次之外,就不会再有别人过来了,” 齐滦此时才走近暖阁,望着凌遥微微笑道,“我将你带来此处,也是希望你能同她们说说话,做个伴儿,往后进宫时,你也能有个居处落脚。” 如果不是父皇和他都惦念母后,关雎宫也不会留下来,这些侍候过母后的宫人们也不会还留在此处,可是,在他和父皇都不来的时候,这关雎宫就像是被宫中所有人都遗忘了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所以,才会带着凌遥过来,他心底里,其实也是希望凌遥也能如他一样,在心里装下关雎宫,装得下这些人的。 毕竟,这些宫人们虽是下人,却陪伴母后日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亲人。 正在齐滦话音落后,凌遥还没来得及回答齐滦的话,幽兰嬷嬷便已经回来了,她将暖热的手炉递给凌遥,换下了她原本手中的那一个,凌遥忙谢道:“多谢幽兰嬷嬷。” 她一路从勤政殿走过来,手里的手炉温度一直都在下降,进了关雎宫后,倒是忘了这件事,此时幽兰嬷嬷这么细心的替她换上暖热的手炉来,凌遥心里感动极了,她之前听了齐滦的话,一时心有所感,便抿唇道:“阿滦,也要多谢你将我带来这里,将来我若有机会再入宫时,定会多来关雎宫看她们的,也会多跟嬷嬷们说话的。” 她看得出来,齐滦对关雎宫中这些服侍过文淑皇后的旧人都有很深的感情,想来,他也是关心她们,怕她们在此寂寞,所以,才会对她如此说的。凌遥心中都明白,毕竟他是外男,关雎宫就算是他母后的宫殿,他也不能常来,关雎宫的这些人,总是需要一个人来照应的。 而这个人,就是她最合适了。他今日带着她来关雎宫,便是想把关雎宫这些人托付给她的意思。至少,她入宫时来此落脚,大家相互都有个照应。 齐滦听了凌遥的话,微微一笑,便做了个手势,一时间,夏絮等人还有罗罗在看见这个手势后就都退了出去,独留他二人在暖阁中说话。 凌遥双手抱着暖暖的手炉,周身也都暖洋洋的,便含笑仰头问齐滦道:“阿滦,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她进来后,齐滦就没在她身边了,也不知他做什么去了,直到幽兰嬷嬷给她手炉时才出现。 齐滦在她身侧坐下来,望着她笑道:“天色暗了,我便去各个宫室将灯烛点了起来。原本,这些事也不该我去做的,但每回我来了,若是赶上黄昏,都是我去点灯的。” 凌遥这才注意到,原来除了她待的这个暖阁中,从窗格望出去,整个关雎宫都是灯火通明的样子了。 凌遥视线过处,看见了榻上所用软枕,还有绣墩,更有一些书册放在书案上,而按方才夏絮所说,这应当都是文淑皇后之物了,她此刻便想起向竑儒送她的那一套银针和金针来了,便四下里瞧了瞧,却发现这暖阁里的东西有许多,却没有一样东西是与医术有关的。 便是放在那里的书册,也都是些话本或者女则之类的书籍,当真是一本讲医的书都没有的。 而她记得,向竑儒明明同她说过的,文淑皇后这里有许多关于行医的旧物,就连银针,元熙帝都吩咐内务府替她造了不少的,可是她放眼望去,到处都没有啊。 而且,忆起方才元熙帝同她说过的话,说行医并非正途,元熙帝也不喜文淑皇后在嫁给他之后行此事,凌遥默默地想,这元熙帝说的跟承恩侯所表现出来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一旁的齐滦见凌遥四处张望,也不知她在找什么,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寻她带进宫来预备要送给太后的贺礼,便笑着指了指放着贺礼的地方,才望着凌遥笑道:“阿遥,东西放在那儿呢,你放心,我都嘱咐过他们的,你的贺礼都要轻拿轻放,他们不会乱放的。等下我亲自送你入盛宁殿,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往前头去。” 齐滦言罢,又笑问道,“对了,阿遥,我只给你备了一份礼,你怎么带了三份入宫啊?另外两份礼,是你自己备的么?” “那倒不是,你是知道的,我身无长物,哪儿还有余力给太后预备贺礼呢?” 凌遥笑道,“这三份里除了你的,那个红漆箱子是父王替我预备的,那个镶金礼盒是明王妃替我预备的。他们怕我没有预备贺礼,就替我预备下了。我也想过了,取了谁的舍了谁的都不好,就决定一并带进宫里来,都一起献给太后作为寿礼。” 齐滦闻言问道:“凌鼎给你预备的什么,需要那么大的箱子装着?” 凌遥笑答道:“他说太后喜欢翡翠,给我预备的是一大块翡翠原石,王妃也说太后喜欢翡翠,给我预备了三颗鸡蛋那么大的翡翠珠子。你那日送贺礼来时也是这么让蔡桓传话的,所以说,我要送上去的三份贺礼,都是跟翡翠有关的。不过,依我说,还是你的贺礼最为精致,想来,贺礼送上去后,太后肯定最喜欢你预备的这一份。” 齐滦听了,微微勾唇道:“凌鼎倒也知趣,我还当他不会理会这些事情,没想到,他还能有心给你预备送给太后的贺礼。” 凌遥笑道:“自你上次打了凌珏之后,他倒是对我改了态度,大概是对你心有忌惮,又不敢得罪你,所以总想着要讨好我。这回替我预备贺礼,便也是这个意思,我也懒得退回去,何况,我看这翡翠原石确实挺好的,就收下了。毕竟,我也没有理由去拂了他们的意思。就想着,一并送上去好了。阿滦,你说,我送三份贺礼给太后应该不算出格吧?” “你这想法自然是可以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齐滦笑道,“皇祖母喜欢翡翠的这件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年做寿,皇祖母也受了不少有关翡翠的礼物,你送这三样都不算出格,皇祖母看了肯定会喜欢的。到时候,你只管安心送上去就行,不管礼物多少,也都是你的一片心意,不用担心什么。” 听了齐滦的话,凌遥这才放了心,笑道:“那就好。” 齐滦想起方才她四顾的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又听她方才说并非在找寻贺礼的事,心里就有些记挂,怕凌遥真的要寻什么,便又开口问道:“阿遥,方才你是在找什么吗?” 凌遥见齐滦又提起这事儿,便抿唇道:“其实,也不算是在找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道,“上次去承恩侯府的时候,外祖父送了我一套针具和一些书册,外祖父说,那针具和书册都是文淑皇后用过的旧物,我起先不敢受,后来外祖父说,他那里还有许多文淑皇后的旧物,而且那针具也不是独一份的,我这才接了。后来,又听外祖父说,文淑皇后入宫后,皇上又吩咐内务府替她造了许多行医所用的器具,但是,我方才瞧的时候,却不曾看见那些东西。” “而且,方才在勤政殿里,皇上还同我说,行医并非我的正途,我是要做你王妃的人,将来还会做太子妃,会做皇后,就不该再做行医这些事情了。皇上还说,自文淑皇后嫁给他之后,他也是同文淑皇后这样说的,文淑皇后那时听了皇上的话,此后再也没有碰过这些行医的器物了。” 凌遥定定的望着齐滦道:“阿滦,外祖父与皇上的话分明是有出入的,我也不知道是我理解的不对还是他们本来就说的不一样。方才一时好奇就看了看,发现这暖阁里当真没有那些器物,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暖阁里没有,别处却是有的。” “父皇真的同你这么说的?” 见凌遥点头,齐滦沉默片刻,才道,“其实,在关雎宫中,确实没有与行医有关的器物。母后入宫之后,听从了父皇的话,没有再碰过行医的器物和医书了。从我记事时开始,就没有见过母后宫中有这些东西。我也问过母后,母后也确实说了与你方才所说的类似的话,而在我幼时,母后也只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教我研习过女科,当然了,这事并不曾让父皇知道。” “后来,母后要照顾弟弟,我的医术就都是外祖父教给我的。在母后那里,我也只是启蒙罢了。再后来,母后故去,弟弟因病夭折了,我骤然失亲,就发生了我同你说过的那件事情,父皇严令我不许再私自学医了。只不过,我没有理会那些,私底下还是会瞒着父皇去外祖父那里学一些。而母后之所以同外祖父说那样的话而不说她在宫中实情,其实也是为了让外祖父宽心。毕竟,对于外祖父来说,行医之事是他做了半辈子的事情,他只怕很难接受父皇的说法,母后也是不希望外祖父因此而替她担心吧。” “我了解母后的苦心,所以,这些年,也都没有同外祖父说过这些实情。阿遥,如今你既然知道了,也不要告诉外祖父,好么?我怕他知道了心里难受。”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了成为更好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 凌遥微微抿唇道,“阿滦,你放心,我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外祖父的。” 文淑皇后为了让自己的父亲放心,竟不惜编出谎话来骗承恩侯,而她嫁给元熙帝后,竟还不能再碰那些她曾经最熟悉的事物了,凌遥不知道文淑皇后心中作何感想,但是她知道,如果换做是她,她是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舍下自己喜爱的事物或者是事业的。 即便是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爱情再真挚感人,凌遥如今是一点儿也不羡慕了,她心中想着,难道因为爱,元熙帝就可以随意要求文淑皇后屈从于他吗?这样的爱情,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凌遥想了又想,仍旧忍不住,抬眸定定的看着齐滦,方才元熙帝的话还在她脑中回响,而她记得,齐滦曾经同她说过的,他很羡慕他父皇母后之间的感情,而他,似乎也分明是知道元熙帝是这样对待文淑皇后的,那么,在齐滦心中,是不是也希望她将来做到文淑皇后这样? 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她的夫君,以至于被迫主动丢掉了她的自我? 许是因为凌遥的眼神太过复杂,又或是因为她凝视齐滦的目光太过深刻,齐滦似有所感,望向她时,却读不懂她的眸光,心中有疑,便开口问道:“阿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凌遥抿唇,没有立刻回答齐滦的话,她默默凝视着灯烛光影中的齐滦,目光从他的浓眉慢慢往下移,从他黑亮的眼眸到他微抿的薄唇,她发现,齐滦只是继承了元熙帝的轮廓,而他的长相,真的跟文淑皇后一模一样。 而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冰冷与无情,此刻他的眼中,分明有着对她的情意,那情意丝丝缠绕,在他的眼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自己。 凌遥抿唇,微微笑起来:“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皇上这般喜爱文淑皇后,而文淑皇后自幼受承恩侯的熏陶,对行医一事肯定也是喜欢的,皇上为什么非要认定行医一事并非正途呢?就算文淑皇后做了皇后不能给人瞧病,那为什么又不能碰医术和这些器具呢?我总觉得,对于这一点上,皇上待文淑皇后有些苛刻了。” 齐滦听了这话,也沉默片刻后,才道:“对于这个,我也是有些不明白的。只是从前母后在时,我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就从没有问过了。后来长大了,母后又去了,就是想问,也没处问去了。我也是直到十岁那件事发生后,才确定父皇确实是真的不喜母后做这些事情的。也不喜我做这些事,但具体是为什么,我并不知。”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问一问皇上吗?” 凌遥道,“以皇上对你的宠爱,你若是问了,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齐滦转眸看向凌遥,他眼中有着沉沉的郁意,很显然,凌遥的这个问题,戳中了他的内心,她说的这件事,似乎是他藏与心底不愿意与人说的事情,但凌遥问起后,他却不曾隐瞒,更不曾顾左右而言其他,而是坦坦荡荡的道:“我自然是想过的,但是,我不敢去问,我怕父皇给的答案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我也知道,父皇并不愿意多说这件事,所以,我就没有去问。” 凌遥抿唇,她看着齐滦,齐滦虽不曾说出来,但她听到这些话,心中却已经懂了,齐滦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也不是没看见元熙帝的严苛,而是他看见了,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因为他看到的父皇和母后的感情太过于美好,所以,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些不美好的东西,正因为他对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存在羡慕,所以,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份感情里的瑕疵,所以,他才没有勇气去问,更不敢去问。 他不是不知道文淑皇后在这份感情里牺牲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却从来不敢深想罢了。 凌遥轻轻叹了一口气,若非为了她自己的将来,为了她自己未来的幸福,为了她和齐滦的爱情里面没有这些严苛、瑕疵、控制和不平等。 她也只好当着齐滦的面残忍的指出这个事实了。她知道她如果说出来,一定会伤害到齐滦,但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根本无法忍受文淑皇后这样的生活。 其实元熙帝有一点说对了,她跟文淑皇后不一样。凌遥此时想,她跟文淑皇后确实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办法丢掉自己的专业,没有办法舍弃那些知识和自我,如果为了爱情和地位就丢掉自己曾经赖以生存的一切,她做不到。 文淑皇后可以为了元熙帝摒弃她所有的一切,那是她的厉害之处,她那样温婉的性子,那样决绝的姿态,凌遥也学不来。 她就是她自己,即使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独立女人变成了古代明王府的庶女,她骨子里的东西也不可能改变。何况,这一世再获新生,她早就发过誓了,绝不肯委屈了自己,她要肆意的活着,谁也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儿。 “阿滦,你没有想过,当皇上去其余嫔妃那里的时候,文淑皇后独自一人在这关雎宫中,该如何渡过这漫漫长夜呢?” 凌遥低声道,“她在外祖父身边长大,想来,读的最多的就是医书了,可是这关雎宫中,却没有一本医书存在。这些话本词曲女则,都是文淑皇后常看的,可是,她就真的喜欢看这些么?” “文淑皇后心系皇上,而皇上却同别的女人在温存,你可知她心中的滋味?阿滦,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文淑皇后这样的忍让大度,皇上要求我也同文淑皇后这样,我无法拒绝,我也不敢拒绝。但是对你,我却不能骗你。我做不到这样,就算我嫁给了你,成了你的王妃,你的妻子,我也不能丢掉我喜欢的这些东西。” “阿滦,我说的这些话,或许你不爱听,可是,我还是想说给你知道。你说你羡慕这样的感情,可是,你知道我羡慕的是怎样的感情么?” 凌遥凝望着齐滦,一字一句地道:“就像我当初问你的那样,我想要只有两个人参与的感情,你爱我,我也爱你,再无第三者插足。两个人成婚之后,就是你陪伴我,我陪伴你,我可以尽情的做我喜欢的事情,你也可以尽情的做你喜欢的事情。不是束缚,不是严苛,更不是强行的把自己喜欢的人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两个人在一起,本来是为了能成为更好的人啊。” 她不能接受文淑皇后这样的生活。跟元熙帝没法子沟通这些话,她却希望齐滦能明白。 她想要的,不过是平等罢了。是从身到心,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与尊重。 齐滦静静的听着凌遥说的这些话,等凌遥说完了,他才望着凌遥微微扯了扯唇,眼底有点点笑意,他执起凌遥的手放在掌心,才道:“我知道,阿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他道,“你的心思,我能明白的。当初在温泉山庄里,你对我说成婚后不许我有侧妃,不许我纳妾,我那时就懂得你的心思了,否则,我又怎会那么快就答应你呢?你以为,我身边之人,都是像父皇这样的么?” 他微微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在一起都几十年了,外祖父也不曾另寻旁人呢。还有姨母和狄将军,不也是成亲之后一直在一起么?狄将军从不曾起过纳妾的心思。这些,不都是你所说的一双人吗?所以,是不是只要两个人在一处,端看双方的心思如何,也并非人人都是愿意要那齐人之福的。” “我虽然确实很羡慕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可我却知道,母后为父皇牺牲良多,” 齐滦眸色清亮,静静地说道,“尽管母后和父皇之间的感情很难得,也很让我羡慕,但我却知道,为了这份感情,母后所牺牲和付出的,远远要比父皇多。但母后已去,能得父皇如此惦念,也是难得。我是他们的儿子,不能对父辈之事做太多的评论,但并非我心中没有想法。” “阿遥,我同父皇是不一样的,父皇对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而你和母后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妻子,将来,要嫁的人是我,只要我觉得好的,你都不必按照父皇的意思去做,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如果你都改了,那就不是你了。” 齐滦凝视着凌遥的眼眸,万分郑重道:“你同我在一起,还是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为我改变,我也不会束缚你,阿遥,你可以放心。”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携手亮相盛宁殿 他不能对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有太多的置喙,可是,他仍旧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他是羡慕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拥有像父皇和母后那样的感情,他跟父皇不一样,他觉得,他是可以拥有一份不一样的感情的。 没有牺牲,也没有束缚,更没有改变和严苛,就像是阿遥所说的那样,是一份更自在更让人舒适的感情。 齐滦的神情很认真,清澈黑眸中的那一份诚恳真的很动人,凌遥看着他万分郑重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忍不住探身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动情道:“阿滦,我相信你。”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他说了,她就会相信他的。 每一次,她有什么不放心的,或者有什么心里话拿出来同他说了,他都会同她说说让她放心,而每一次,只要是他让自己放心,凌遥就真的会觉得安心了。 她相信,齐滦是个可以说到做到的人,所以,她才会放心。 靠在齐滦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看着暖阁中微微闪动的灯烛光影,满眼皆是文淑皇后遗下的旧物,凌遥心中感觉到了安定,但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她还是怕方才的话会让齐滦伤心,更觉得自己在关雎宫说那样的话,会冒犯到文淑皇后。 她便低声道:“阿滦,皇上同我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说不能告诉你,想来皇上也是为了你我好,所以才会这样要求我的。只是我自己确实做不到那样,这才同你说了。但是,我心中绝没有轻看文淑皇后和皇上的意思,还请你不要误会我。” “父皇那样的性子,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齐滦抱着怀里的人,唇角微微上扬,他道,“阿遥,你不用觉得内疚,你愿意同我说这些事,总比你憋在心里自己闷着想要好。不然,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呢?我并不会误会你的,若非深知你的性子,又岂会同你说我的心里话呢?” 阿遥的性子就像是随风院外那片竹林上的竹节那样分明,这样爱恨明晰的性格,比母后那样温婉如水的性子更让齐滦喜爱,而母后如果知道了他找到了这样的女子为伴,想来,也会替他高兴的吧? 凌遥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感叹,齐滦这样明事理懂女人心的男人可真是难得一见。她越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庆幸自己居然一穿越就遇见了他,看来,他们的相遇与相爱,当是上天注定的吧? “不过,皇上虽于行医之事上对我有些苛刻,但在其他的事情上,皇上还是很英明的,” 凌遥抿唇,她都已经把元熙帝同她说的大部分话都告诉齐滦了,这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这点儿说了也无妨,便道,“皇上说,若云南之事不能妥善解决,将来无可避免的要选择对云南用兵时,希望我选定你,选定大齐,要我坚定的站在你这一边。后来皇上又说,也并非此时就要我与明王府决裂,只不过希望我能顾全大局,不能为了明王府就背弃你。我当时答应了皇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我心里却在想,皇上这样维护和坚持大齐的统一,实在是很难得的。只盼着父王能体会到皇上的苦心才好啊。” “原来父皇将云南之事也同你说了么?” 齐滦道,“阿瑶,其实云南之事尚无定论,你也不必现在就想着,未来之事还有诸多变化,我还是那句话,将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并且支持你的。” 凌遥一笑,刚要开口的时候,罗罗却在暖阁外头道:“王爷,凌姑娘,此时已经是酉时五刻了,戌时快到了,盛宁殿那边已经可以入席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了?” 屋中二人听到罗罗这话,凌遥赶忙坐正了,两个人就这么趁势分开了,齐滦虽有些失落,但也无奈,只得扬声道:“知道了,咱们这就走。你将门打开,唤他们进来抬着凌姑娘的贺礼出去罢。” 言罢,齐滦才低声对凌遥道:“戌时快到了,我这就送你们去盛宁殿。今夜皇祖母寿宴,前朝文武百官王爵公卿皆在勤政殿赴宴,而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及王妃命妇都会去盛宁殿赴宴,那里是女眷赴宴之所,我却不能久待,送你去后,我便要去勤政殿入席了。不过,等宴席结束后,我会去盛宁殿接你,然后我亲自送你回明王府,你就不要跟着明王妃一道回去了,知道么?”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她怕齐滦从勤政殿赶来盛宁殿接她,还要送她出宫回府,太劳累了,所以便建议道,“来的时候是蔡大哥送我来的,不如,还叫他送我回去?” 其实,要跟着齐氏一道回府去也可以,但是一来她出府时就没跟齐氏一路,怕齐氏的马车不够坐;二则,只怕齐滦也不会愿意让她跟齐氏一道回府去的,所以,她干脆提都没提。 “不麻烦,” 齐滦抿唇道,“蔡桓他不能入内宫,你同罗罗两个人又不认识出去的路,怎么走呢?再说了,就算有内侍领着,我也还是不放心的,所以,我要亲自来接你,接到你之后,再亲自送你回明王府去,我才能安心。” 凌遥见齐滦如此坚持,她也只得应了,当下道:“那好吧,那我在盛宁殿等你来接我。” 见凌遥应了,齐滦这才笑起来:“这就对了。” 商量好了这事,便是准备要离开关雎宫的时候了,齐滦先起身将罗罗递过来的兔毛斗篷替凌遥系上,又接过罗罗递过来的手炉,换下凌遥手里的那个,又替凌遥系好斗篷的衣带,检查过后,才推着凌遥往关雎宫外而去。 凌遥的贺礼,早已被齐滦之前带来的小太监抬着了,齐滦领着凌遥一起入了外头,两个人都不自觉的吸了一口凉气,比起温暖的室内,这外头的雪夜天可真是冷得很啊。 凌遥忍不住往斗篷的风帽缩了缩脖子,风雪从她的眼帘便呼啸而过,旁的地方都还好,并不是很冷,唯有这眼睛旁边吹着冷风,有点儿凉的。 有两个小太监都走在她的前头,撑伞替她阻挡风雪,还有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头照亮,而齐滦便在她身侧来推着她走,罗罗则替她撑伞。 凌遥默默抬眸看了齐滦一眼,外头太黑,纵使有宫灯照亮,她于飞雪中也看不太清齐滦的神情,凌遥便收回了视线,又默默转头看了关雎宫一眼。 灯火通明的关雎宫门前,幽兰和夏絮两个嬷嬷,领着关雎宫里所有的太监及宫女,列队站在宫门口,一起伫立在风雪中送他们。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情景,凌遥忽而觉得有些鼻酸,默默又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前方,但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却在她脑海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这一路从关雎宫往盛宁殿而去,凌遥也不知走了多久,经过了多少座宫宇,在黑夜和风雪之中,她甚至都辨不清方向,只觉得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她才看见齐滦停了下来,然后对她道:“阿遥,我们到了。” 飞雪夜幕之中的盛宁殿看起来格外的金碧辉煌,而太后所剧之所的格局也同元熙帝的勤政殿是一样的,殿阁在前,宫宇在后。若要宴客,殿阁中便可容纳宴请的客人,而起居之所,就都在后头的宫宇之中。 此时的盛宁殿前,站满了前来参加太后寿宴的诰命夫人和王妃命妇们,凌遥看她们虽列队站着,但仍不时交头接耳一番,也并不十分安静的样子,这才心下稍安,若是她们鸦雀无声的站在这盛宁殿前的广场上,凌遥还真心觉得跟电视里演的大臣们等着上朝的场景似的。 正在凌遥到达盛宁殿的时候,盛宁宫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已经站在殿前请众人入席了。 凌遥见此情景,转头便对着齐滦道:“这里入席了,想必勤政殿那里也已经开始了,既然我到了,你便快些去吧,省得一会儿耽搁了。” 齐滦却笑道:“无妨的,我先送你进去,等你安顿好了,我再走也不迟。” 也不等她同意,齐滦说完这话就直接推着她往盛宁殿中走去。 齐滦是宁王,他虽不常在京城,但作为元熙帝最为宠爱和看重的皇子,在场的许多人还是认得他的,在候场依次入席的时段里居然能看见宁王一脸温柔的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姑娘往盛宁殿中而去,这些命妇夫人们先是一脸震惊,而后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素来不近女色,女色也不敢近他的宁王殿下,什么时候跟女人这么亲近了?而这个被宁王殿下亲送到盛宁殿的轮椅姑娘,又是谁家的姑娘啊? 原本就不甚安静的盛宁殿前,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之声。 齐滦此时压根就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凌遥,哪里能听见这些女人对他的议论呢? 而凌遥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在场的这些女人们她又不认识,犯不着去理会她们的反应,偶尔经过她们身边,有一两句议论飘入耳中,凌遥也只当没有听见,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她跟齐滦在一起,迟早得面对这些的。 之前她和齐滦的事,只有身边的少数人知道,如今她受邀来出席太后的寿宴,也是头一次跟齐滦这么亲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以齐滦的身份,她当然知道会引起轰动的。 也正是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她这会儿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何况,她的心理素质挺好的,虽然被好几百人盯着看,她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两个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样子,倒是更勾起了在场女人们的好奇心,虽然有部分已经入席了,但是议论之声仍旧不绝于耳。 独有站在人群之中的齐氏没有与任何人说话,眸光淡淡的看着凌遥和齐滦的身影,等凌遥进了盛宁殿后,她才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一旁也同样望着她方才所看方向的凌玥温声道:“玥姑娘,咱们也该入席了。” 此时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的凌玥,心里就跟油煎似的难受,又疼又酸,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在看见齐滦的身影时,仍旧忍不住想起他那日决绝无情的话来,而只要一想起那些话,她就会心痛。 方才看见凌遥同齐滦在一处,她的心中除了痛,还有恨,对凌遥的恨意。 父王劝她放下,荣嬷嬷也劝她放下,而老太太原本就不希望她嫁给宁王,可是,这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凌遥同宁王还没有赐婚,也不曾成亲,这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啊。凌玥忍不住幻想,或者今夜她好好的跳了这支舞,宁王看了喜欢,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呢? 再不济,她愿意自降身份与凌遥二女共侍一夫,这还不成么? 一旁的齐氏看了看凌玥那迷茫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凌玥耳边冷声道:“玥姑娘可不要走神,不管玥姑娘在担心什么,或者因为何人何事而心神不定,都请玥姑娘暂且先忍一忍,这是在盛宁殿,你是要给皇太后献舞的人,可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那样的话,惹了太后不快,别说是你自己,恐怕连王爷身上都会落个不是的。要是皇上怪罪下来,玥姑娘可担待的起?” 凌玥听了这话,浑身一颤,顿时想起来时父王的叮嘱,她立时又恢复了清明的神色,齐氏说得是对的,她身上还肩负着很多,不能为了对齐滦的情意,就把这次的献舞给弄砸了。 这是在太后跟前露脸的机会,老太太说得对,只有学着当年太后那样,一舞动京城,她才能给她的婚事再多添一层助力。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强行跪拜,腿疼 凌玥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为方才那样的想法生了悔意。 老太太教养了她这么几年,一心一意只盼着她能高嫁,将重振明王府的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她却只想着自己,忘了老太太的嘱托,竟一心想委屈自己,生了二女侍一夫的这种念头,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她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怕是会失望的吧? 若是母妃在世,知道了她这样的想法,只怕也会对她失望的吧? 在随着齐氏入席的同时,凌玥心里还在反省,她不能像她方才所想的那样去做,否则的话,她这几年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凌玥默默抿唇,她之前还认为珏弟太过执念以至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如今她自己这样,岂不是也入了执念了么?凌玥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纵然心中对宁王还有情,但她为了明王府的将来,也不该再纠缠下去了,她应该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齐氏说了那些话,虽没得到凌玥的回答,但看凌玥神色恢复她惯有的温顺后,齐氏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凌玥今日是要在太后跟前献舞的,若是因为宁王的出现而走了神,那可就不好了。 还好,经她提醒,凌玥到底还是恢复了理智,没有因为宁王的出现而彻底走神。 只不过,齐氏没想到凌玥能这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着凌玥也就比凌珏大了一岁,心智却要比凌珏成熟许多,而越是成熟,自然也就越难控制,越难驾驭,越没有弱点。 齐滦将凌遥送到了盛宁殿内,他事先是看过内宫的宴客名单的,也知道座位的排列是怎样的,因此,他直接将凌遥带到了她的位置上,安顿好了凌遥后,才微微扯唇低声道:“明王妃的身份不低,所以她的位子就在大殿中间,这里离殿门远,也不会很冷,你出自明王府,是府中侧妃之女,所以你的位置便在她之后,而你身侧便是凌玥,如你不想同她说话,不理会她便好了。” 凌遥从她的位子往外看去,果然发现她和齐氏的席位正在盛宁殿的中段部分,大殿两侧的席位都是相对而坐的,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想来是要观赏歌舞的。而凌遥的席位也正如齐滦所说的那样,不在齐氏所坐的第一排,还是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子,而凌玥因是明王府的嫡女,比她的身份略高一些,所以在她的左手边,也是在她的上首。 也正是在齐氏席位稍微靠后的另一侧。 “寿宴之上,因为来的人多,都是宫中内侍统一侍候,所以,罗罗只能在外间等候,阿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找明王妃,她不是第一回参加这种宫宴了,你若向她开口,她定会帮你的,” 齐滦有些不放心,站在凌遥身边嘱咐道,“阿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寿宴完了,人散之后,我便会来接你的。” 齐滦正在这里嘱咐凌遥,凌遥还未来得及答他的话时,齐滦便看见齐氏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微微敛了几分笑意,深沉眸光落在齐氏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避让开去,也没有立刻就走,仿佛在等着齐氏过来一样。 齐氏走过来时,见齐滦盯着她,齐氏避无可避,她只得屈膝给齐滦行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明王妃不必多礼,” 齐滦微微抿唇,看了凌遥一眼,又对着齐氏道,“阿遥有伤在身,希望明王妃今夜能照顾她一些。” 齐氏微微颔首,笑道:“宁王殿下放心,这是自然的。我肯定会照顾好遥姑娘的。” 齐滦得了齐氏的承诺,这才放了心,他直接从齐氏身上撤回视线,转眸对着凌遥微笑道:“阿遥,我先走了。” 凌遥点点头道:“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齐滦冲她一笑,转身便直接离开了盛宁殿。 等看不到齐滦的身影了,凌遥才慢慢的收回视线,大齐的内宫宫宴很是盛大,看这场面便知道,今夜来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了,她望着眼前齐氏所坐的红木椅子默默地想,幸而这里已不是席地而坐的风俗了,否则的话,她这双腿还真是没办法长时间跪着或者弯曲着的。 幸而赴宴者有椅子可以坐,而她的席位上,大概是齐滦特意关照过的,并没有放椅子在这里,她是直接坐在自己的轮椅上的。 “宁王殿下对你可真是贴心,还亲自送你过来,他这是不放心你啊,” 经过这些日子的解毒和相处,齐氏跟凌遥熟悉了一些,也多少知道了些凌遥的性子,所以便低笑着跟她玩笑几句,齐氏眼角余光瞥见众人入席后,竟还在瞧着她们这边,很明显是都在看凌遥的,她便又低声道,“她们难得见宁王殿下这般待人,难免有些好奇的,又见你同我坐在一处,想必更有话说。你别在意,只管不理会就是了。” 齐氏这话是好心提醒,凌遥领她的情,点点头后,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道:“王妃放心,这些不相干的人的心思,我是从来不会理会的。”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会因为齐滦对她的态度而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算是好奇和猜测,也并不会延续多久的,毕竟元熙帝已经亲口同她说过了,今夜晚些时候,便会给她和齐滦赐婚的,到时候,一切的猜测和好奇都会得到答案的。 齐氏也知道凌遥对待不相干的人是这等冷淡的性子,倒也不曾说什么,只不过微微一笑,又转眸侧头对着凌遥道:“你看对面,那首座便是皇后娘娘的位置,依次下来便是贤妃、淑妃了,之后便是宫里有品级的妃嫔了。等咱们坐定之后,皇后娘娘才会领着后宫嫔妃过来,这虽是内宫宴客,但就像我带着你和玥姑娘来一样,也不全是有品级的夫人们,后宫里的几位公主也会过来的。” 凌遥并不知这些,既然齐氏跟她科普,她也就认真的听着,齐氏正在跟凌遥细数宫中的几位小公主时,萧皇后果然领着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到盛宁殿来了。 戌时未到,太后未至,但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在座的这些夫人们自然都是要起身给萧皇后行大礼的,就见齐氏停了科普,低声对凌遥道:“你有伤在身,本不该强求你,但此时大殿上人多,皇后娘娘注意不到你,她不让你免礼,你这一跪就不能免了。便是再不能,你也只能强撑着跪一跪了!” 齐氏语声急促,已经来不及说太多话,她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位置去帮凌遥,只能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回身看去,就见凌遥咬着牙跪了下去,齐氏看她脸色发白,知道她肯定很疼,想起宁王和凌鼎的嘱咐,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趁着萧皇后说平身免礼众人起身落座时,忙过去扶了凌遥一把,让她能够重新坐到轮椅上去。 齐氏担心她,低声问道:“遥姑娘,你还好吗?” 凌遥悄悄伸手去揉腿,听见齐氏这话,便冲着齐氏笑了笑,道:“王妃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强行让她跪,当然是很疼的。但是,齐氏说得也没错,此时大殿上人多,萧皇后注意不到她,她该跪还是得跪的,若是不跪,露出了形迹让萧皇后察觉了,她未必能躲过去。 原本有伤在身,萧皇后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的,免礼也就是了,但凌遥因齐滦之事,知道了萧皇后的种种作为,她不喜齐滦,想来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其间种种利害关系凌遥都考虑过,觉得还是跪了比较省心。 便是疼,也总比让萧皇后拿住把柄大做文章得好,何况,她虽不在意众人的注视,却并不喜成为被针对的焦点。 这一段插曲过去,又过了一会儿,殿上忽而鼓乐声起,齐氏神色一整,低声道:“戌时到了,太后娘娘来了。” 不只是齐氏,在座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整,全都不说话了,也不交头接耳了,就连萧皇后,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望着盛宁殿后走出来的人。 凌遥望着高阶之上盛装出现的皇太后,微微有些晃神,殿上宫灯太亮,她所坐的地方又离凤座不那么近,所以,看皇太后的样貌并不是十分的清晰,轮廓倒是挺分明的,说是今夜做的六十大寿,但就这么瞧过去,皇太后保养得极好,乌发美颜,看起来并不像是六十岁的老者。 皇太后一出现站定,对着阶下众人微笑时,盛宁殿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紧接着,全都对着凤座上的皇太后行大礼叩拜,口中皆道:“臣妾(臣女、妾身、儿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遥见此情景,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只得跟着众人作势又要站起来,她对着方才跪下的剧痛还心有余悸,可是,此番是跪太后,这又是不得不跪的人,甚至这回她都没等齐氏提醒她,就直接撑着身子站起来,预备跪下去。 哪知有个人悄悄出现在她身后,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起身,便在她身侧低声道:“凌姑娘,太后吩咐过了,您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请您免礼安坐。” 凌遥转头,她一看清身侧的人便认出来了,这替太后传话的是方才她在外头瞧见的,那个请众人入席盛宁殿的掌事宫女。 凌遥忙感激的看了这宫女一眼,抿唇道:“多谢太后恩典。多谢姑姑替我通传。” 那掌事宫女抿唇一笑,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悄悄从凌遥身边退了开去,仿佛她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众人行礼的须臾之间,因大家都是对着太后行礼的,各人都顾着自己跪下起身之事,凌遥这边的动静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只有凌遥身边的齐氏和离得近些的凌玥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但太后已然在座,在场的人还无人说话,齐氏就算看见了这一幕,也不敢开口说话,遂只是望着凌遥笑了一笑,便又转过头去,专心听太后的开场白去了。 凌遥也在听太后的开场白,但却是入耳不入心,她在想,方才那掌事宫女来同她说的那些话,是太后的意思,还是齐滦的关照呢? 不过,不管是太后的意思,还是齐滦的特意关照,这件事都跟齐滦是有关系的,若不是齐滦同太后说了她的事情,太后又怎知她有伤在身不便行礼呢?所以,还是应该谢谢齐滦对她的细心体贴。 太后说完开场白后,自然便要宣布宴席开始的,宴席开始之后,自有宫中歌舞可看,也有内侍们一一端着精致的菜肴放在各人桌前。 凌遥微微抿唇,在她的眼里,这些宫中歌舞美则美矣,看瞧多了也无甚意趣,丝竹管弦之声好听是好听,但是她此时膝盖处的疼痛尚未缓解,对这些根本无心欣赏。 而她自从被蔡桓接出来后,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此时又渴又饿,这一份心早就扑在桌子上那些看起来鲜艳又好吃的菜肴上去了。 可是,太后不动筷,没有人敢先动筷去吃,凌遥默默的咽了咽口水,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正在凌遥怨念的时候,正好听见太后含笑道:“临近年终,今夜却又有一场雪至,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一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来,就为了这个,你们就该同哀家喝一杯,庆贺一下。” 太后已举杯,自然人人如是,凌遥正是渴的时候,听见这话,也忙举杯同贺,而后将酒盅拿到唇边时,才突然想起来,她在喝药,不宜饮酒的。 但举杯同贺不可不喝,她便只得象征性的用酒盅沾了沾嘴唇,里头的热酒却未曾入口。 菜还不能动,酒亦不能饮,凌遥有些郁闷,难道这一晚上,就得这么又饿又渴的呆坐过去?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平乐,元熙帝的赏赐 就在凌遥发愁的时候,却有个小宫女到了凌遥跟前,她端着的托盘中放着酒壶和酒盅,到了凌遥的席位跟前便放下了她手中托盘,凌遥以为她要给自己添酒,忙摆手笑道:“我还有酒的,就不必添了。” 那小宫女笑道:“凌姑娘,您误会了。奴婢是盛宁宫的宫女,是香枝姑姑打发奴婢来服侍姑娘的。香枝姑姑说,凌姑娘有伤在身不宜饮酒,就让奴婢带了清水过来给姑娘换上。只不过,香枝姑姑说,姑娘饮水有些不合时宜,所以,还叫奴婢用酒壶和酒盅装着,替姑娘遮掩一二。” 自腿伤开始吃药之后,凌遥便不喝茶也不饮酒了。她在明王府里只喝煮开的清水,这习惯只有她身边的罗罗等人知道,再一个知道的便是齐滦了。 这小宫女口口声声说是香枝姑姑吩咐的,但凌遥知道,这必然也是齐滦的安排了。 她含笑应了,看那小宫女给她倒水,她便低声问道:“香枝姑姑也是你们盛宁宫的吗?” 能被小宫女称为姑姑的人,想必在盛宁宫的地位不会低。 那小宫女一笑,悄悄指给凌遥看:“姑娘瞧,站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候的便是香枝姑姑了。香枝姑姑贴身侍候太后娘娘,也是我们盛宁宫的掌事大宫女。” 凌遥一看,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宫女口中的香枝姑姑,就是方才过来替太后传话给她的人,也就是之前在盛宁殿让大家入席的掌事宫女。 凌遥这才知晓,原来盛宁宫中的掌事宫女,名字叫香枝。 小宫女替她添了水后,便悄然退下了,入殿的诸位夫人都不曾待侍女进殿,自然都需要盛宁殿中的宫女服侍,即便是特殊关照凌遥,也不能总待在凌遥身边服侍着,对于这一点,凌遥倒是很清楚的,是以,也不曾阻拦小宫女的离去。 凌遥饮了些热水,又去拿那小宫女留下的酒壶,发现里头的水尚且不少,足够她用了的,这下心里头才放心一些,她见此时气氛正酣,众人要么欣赏歌舞,要么互相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倒是没有像之前宴席刚开之时那么气氛凝滞了。 就连太后,此时都正跟萧皇后言笑晏晏的饮酒说笑。 凌遥将视线收回来,垂眸从袖中拿出两个小巧的瓷瓶,默默的从两个瓷瓶中分别取出止痛药和一小块麻果出来放入酒盅里,而后,合着温水一饮而尽了。 今夜这寿宴,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的。她的腿疼并没有缓解,如果不服用止痛药,只怕是难以坚持下去的,之前只有热酒,不宜用药,此时既然有了温水,那便正是吃药的好时候了。 而出门之前,她原本只带了装着止痛药的瓷瓶的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将齐滦之前送来的麻果切碎了几颗,装在另外一个瓷瓶里带在身上了,这麻果的效用虽不太好,不能多吃,但今夜是特殊情况,她用一些也是无妨的。 如若不然,等着止痛药的效力过来,她的腿还是会很疼的。而这麻果会麻痹痛觉神经,正是凌遥此时此刻需要的东西。 而在太后放下酒盅后,凌遥总算是看见太后对着那些菜品动筷了,太后一动筷,众人自然都是跟随着的,但菜品入口之后,却没有凌遥所想象的那样好吃,并非是口味不好,宫里御厨所做的东西,自然是上上品的,入入口即化味道鲜美,只是可惜了,放置的时间太久了,虽然殿中温暖,但是这菜却冷了。 这冷菜便是口味再好,那也是不好吃的。 凌遥没敢吐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冷菜给咽了下去。 而再看众人时,她才恍然有悟,难怪大家都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并不曾多吃,原来她们不是不饿,而是菜凉了难以入口罢了。 也难怪了,唯有热酒可入口,自然个个都在那里饮酒了。 凌遥如此,早已被齐氏看在眼中了,若是寻常人,齐氏自然不会开口提点的,但照顾凌遥是她答应过宁王的,而且凌遥又是头回入宫,想来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对凌遥说的。 因此,齐氏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侧了身子,对着凌遥低声道:“素来宫中小宴,到了冬日里总是会有热锅的,只是今日是大宴,来的人多,为了防止走水,所以今日御膳房便不曾预备热锅,便是这菜品,也是提前做好了,到了时辰热一热就端上来了,时间一久自然冷得快,也就无人吃了。宫中这样的大宴,素来菜品好看,真要去吃的人也少,遥姑娘,你若是觉得饿,就暂且忍一忍吧,等下回了明王府,咱们再正经吃就是了。” 不只是这一回太后做寿如此,便是皇上的万寿节,皇后的千秋节,宫里排这样的大宴,都是如此的。 毕竟宴席之上,焦点都是在太后、皇上或者皇后那里,众人也不是为了奔着吃去的,自然也就无人在意这些了。 凌遥听了齐氏这话,心中无奈,也只得笑道:“王妃说得是,那就暂且忍一忍吧。” 她此来进宫,不是跟齐氏一起来的,齐氏既然知道这些,想来在来之前便已经用过些点心压住那饿意了,而她是被蔡桓接进宫中来的,一路跟着齐滦,去见元熙帝,又去关雎宫中,倒是没有听齐滦说起过这些,想来齐滦大概以为宴席之上自有吃食,所以,也就不曾在意这些了。 便是她自己,也以为这宴席之上的膳食多少是能填饱肚子的,哪里知道,这些菜品竟会冷的不能入口,更枉论用它填饱肚子了。 便在此时,殿中歌舞声渐消,凌遥听见萧皇后笑道:“母后,公主们有感于您素日里对她们的疼爱,特地预备了几样新奇寿礼献给您,而且,她们个个都还预备了节目,庆贺您过寿,今夜良辰,母后就请安坐,看看公主们为您预备的节目吧?” 太后闻言笑道:“好啊,既然公主们有心,那哀家自然是要看看的了!” 凌遥默默抿唇,按方才齐氏所言,宫中嫔妃所出的公主们也有五六位了,这一个一个的出来表演节目,应当也需要不少的时辰了,她心里当真是庆幸,方才吃了麻果和止痛药,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公主们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两个还是年纪很小的小丫头,小姑娘们预备的节目自然也是为了博太后一笑,倒是比不上宫中舞女的舞技精湛的,但是,却胜在那一份孝心上。凌遥瞧着,太后还是很高兴的模样,就是在场诸人,也都是个个面上含笑,坐在前头的几位诰命夫人,还出言赞赏了公主们一番。 凌遥自然也随着众人陪笑,只不过这么笑下去,难免觉得嘴边的笑肌有些发僵了。 公主们表演完了之后,太后便笑道:“哀家看见公主们跳舞,倒是想起了哀家当年来了,哀家听说,今日寿宴上,明王府的嫡女凌玥要给哀家献舞,对么?” 太后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齐氏这边,反而看向永安侯夫人高氏,她笑道:“哀家听香枝说,这献舞之事是你特意预备的?” 永安侯夫人高氏是太后的侄女,她是太后亲眷,又是一品军候的夫人,身份自是不低,因此她在殿中的位置正在齐氏上首,也正坐在几位王府老诰命王妃之后。 高氏听见太后这话,抿唇笑答道:“回太后,这献舞是臣妾特意预备的,就想着在寿宴上给太后一个惊喜的。臣妾知道,太后当年最是擅舞,臣妾本想自个儿在太后的寿宴上献一舞来致敬太后的,只是,臣妾跳得不好,怕太后瞧了不喜欢,就特意挑了玥儿来跳这支舞。” 高氏笑道:“您是知道的,臣妾的大女儿嫁了明王为妃,她跟玥儿相处极好,玥儿也常来臣妾府中走动,臣妾也极喜欢玥儿的性子,后来又看玥儿适合练舞,比臣妾的女儿们更适合在寿宴上给太后您献舞,就教了她这支太平乐。” 高氏这说的也是心里话,太后六十大寿,对别人来说,或者只是太后做寿罢了,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姑母的重要日子,而姑母此生最荣耀之事,便是因为当年的一舞太平乐被先帝看中,然后入宫做了太子妃,进而成了皇后,如今又做了太后。 而姑母此生也只在入宫前跳过一次太平乐,此后再也没有跳过。高氏心里明白,姑母此生怕是都无法再跳了,所以,她就想寻个人再将太平乐跳给姑母看一次,本来她预备的是她自己的女儿来跳,但结果后来发现,凌玥似乎更合适,所以,这差事就落在了凌玥的身上了。 在高氏心里,她不在乎是谁来跳这支太平乐,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要重现当年的太平乐给姑母看,希望在姑母的寿宴上,她的献舞能让姑母觉得开心,这就足够了,这就是她最简单的心思。 但高氏的心思简单,在座诸人的心思却没有那么简单了。众人闻听高氏不但秘密献舞,还选了明王府的嫡女来跳这支舞,殿中所有女人的心思就都开始活动了。 永安侯府跟明王府有姻亲关系不假,但何时这么亲密了?这明王府的嫡女凌玥又不是齐氏的亲生女儿,高氏何至于对她这般好? 因太后当年一舞太平乐轰动京城,又因此而入得先帝之眼,所以这些年,无人敢再跳太平乐,如今太后侄女永安侯夫人提出来要找人再跳太平乐,众人也知道,只有她才能有此提议,且不会触怒太后。但这跳舞的人选,高氏又怎会选中凌玥呢?要知道,在太后面前跳太平乐,这是多好的出头露脸的机会啊。 不少人在心中羡慕明王府的嫡女有这等出头露脸的机会,但也有不少人在心中等着看笑话,不只是看高氏的笑话,也是打算看明王府的笑话。 若是跳得好也就罢了,若是凌玥跳不好,这高氏讨好太后的心思不就落空了么。 “原来是要跳太平乐么?” 太后听了高氏的话很是高兴,她笑道,“哀家也有好些年没有看过人跳太平乐了,今儿正好,还是你懂哀家的心思。” 高氏对着太后笑道:“太后喜欢就好,臣妾就希望太后能喜欢呢。” 姑侄两个在这里说话时,凌玥早就离席去更衣准备去了,凌遥在一旁听着,自然也注意到了殿中诸多夫人脸上的神色,不过,她对这些倒都不甚在意,她倒是对凌玥即将的献舞挺有兴趣的,也不知这太平乐是怎样一支舞蹈。 齐氏侧头看了看凌遥,见她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便低声笑道:“这太平乐不是一般的舞。当年,京中擅舞的贵女极多,太后娘娘便是其中的翘楚。四十多年前,太后娘娘在显宗皇帝的万寿节上一舞太平乐轰动京城,就凭借这个,武德帝就倾心于太后,那时武德帝还不是太子,太后娘娘就嫁给了武德帝成了他的皇子妃。” 齐氏笑道:“这太平乐于太后娘娘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母亲希望太后能在寿宴上高兴些,就想着寻人重新跳出太后当年的风采和清静来,这才选了玥姑娘去跳这个舞的。遥姑娘,你也别误会,实是母亲说,玥姑娘根骨奇佳,身段柔软,比我的几个妹妹更适合跳这太平乐的。” 凌遥听着齐氏有意跟她解释的话,淡淡笑道:“侯夫人也是为了让太后高兴,我又有什么误会的呢?王妃多心了,我没有什么好误会的。” 齐氏听了这话,抿唇笑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此刻还需要凌遥替她解毒,而凌遥这个盟友,她还不想放弃,也不希望有什么事情会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才会特地跟凌遥解释这件事的。其实,她说的那些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她不方便对凌遥说,而高氏也知道,但高氏就更不方便告诉太后了。 当初凌玥的亲事,老太太定下的是四皇子,凌玥看中的却是宁王殿下,但是,不管定下的是谁,这两个人的婚事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定下来的,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凌玥做一件事儿能引起太后的注意,希望太后看重了凌玥之后,再由人来提议凌玥的婚事,以及皇子们的婚事。 而那时,凌遥未曾像现在这样是她的盟友,齐氏还什么都不知情,为了老太太的嘱托,齐氏自然是要帮着凌玥的。所以,她便想出了一个主意,那会儿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在挑选在太后寿宴上献舞的人,而她的几个妹妹都跳得不好,母亲并不是很满意,她就给母亲推荐了凌玥,并且告诉了母亲老太太的话。 那会儿高氏听了她的话,知道自己女儿不过是要求她在太后面前提一句罢了,也就同意了。母女二人各取所需,凌玥也就这么走上了圆自己梦的道理,在这件事里头,各人的心思都有体现,也都可以得到满足。 但因为凌遥和宁王的亲近,又因为齐氏跟凌遥之间的结盟,齐氏就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进行下去了,她便对高氏开了口,嘱咐高氏不要再替那句话,当着太后,也只是说单纯献舞之事即可,而凌玥这边,她却对此事只字未提,因为凌玥并不知老太太将这件事嘱托给她了,所以,也就不必对凌玥提起了。 凌玥只知道自己会在太后寿宴上献舞,别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便是她此时心意已改,将目标锁定了四皇子之事,齐氏也是不知道的。 而高氏得了齐氏的话,自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儿的,宁王已定了人,她也不想得罪宁王,没了女儿的嘱托她心中更为轻松,所以,就真的将此事当做单纯的献舞了,原本,她也确实是希望太后能高兴的。 这其中的种种心思和变故,齐氏都不曾说出来,也觉得不必告诉凌遥知道。自然,凌遥也就不知道凌玥献舞之事,其实是那么来的。 乐声初起的时候,凌玥就出场了。 比起之前宫中舞姬的舞蹈,凌玥的这一支舞明显是有看头多了,便是凌遥因为凌玥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她有所芥蒂,此时却也被凌玥的舞姿给吸引了。 乐声温柔时,她的舞姿亦温婉动人;乐声高昂时,她的舞姿亦奔腾如虹。殿中只她一人独舞,却吸引住了盛宁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一曲罢时,凌玥的舞也到了尾声,凌玥一袭舞衣垂手低眉站在殿中,平复片刻后对着太后恭敬跪下,声音清越道:“臣女得侯夫人悉心教授此舞,于太后娘娘寿宴之际献舞于此。臣女不敢比太后当年风姿,臣女倾尽全力献舞,惟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寿无疆!惟愿大齐千秋万代,永享太平!” “好啊!” 太后还未开口,便听得盛宁殿门口传来一声大赞,紧接着,元熙帝便含笑走了进来,他立于灯下,望着凌玥笑道,“凌家大姑娘这话说得极好!” 元熙帝笑道:“你不但会说话,这舞也跳得极好。朕方才在外头,都看见了。你虽及不上太后当年风姿,但已是极好了。京中舞姿能及得上你者,想来也没有几个了。” 凌玥骤然得了元熙帝的夸奖,纵然她强自镇定,这脸上的欢喜也是有些遮掩不住了,她原本就是为了在太后跟前露脸的,如今却不想还在皇上跟前意外露个脸,这等意外盛赞,怎能让她不高兴呢? 凌玥忙跪地请安自谦道:“臣女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臣女多谢皇上夸奖,臣女愧不敢当。” 此时元熙帝的到来,让太后亦是十分的惊喜,太后从凤座上下来,走到元熙帝跟前,望着他笑道:“皇帝不是在勤政殿大宴群臣么?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元熙帝笑道:“母后,大臣们还在前头呢。朕这是带着皇子们过来给您祝寿的,等一下朕还会带他们回去的。” 他笑道,“没想到朕一过来,就瞧见这里有人在跳母后当年跳过的太平乐,一时在外头看住了,朕也不忍打扰母后的兴致,就等凌家大姑娘跳完了,朕这才进来的。” 太后笑道:“这是你高表姐的主意,说是要让哀家高兴,所以才挑了凌家大姑娘给哀家来献舞的。不过,皇帝说得对,凌家大姑娘跳得确实不错,哀家看着很喜欢的。” “果然还是表姐最懂母后的心思。” 元熙帝望着高氏笑了一笑,携着太后重新落了座,待众人起身行礼三呼万岁之后,元熙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等大家都落座之后,元熙帝才望着太后笑道:“母后的寿宴,能让母后高兴也是极好的事情,依朕看来,这凌家大姑娘的舞跳得好是该赏的,表姐如此孝顺母后也是该赏的。母后觉得呢?” 太后望着元熙帝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哀家觉得很好,只不过,皇帝想赏赐她们什么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赐婚太后的坚定立场(含为晚秋打赏加更1) 高氏讨了太后的欢心,而凌家大姑娘纵然没有太后当年跳得那般好,但也不差,按理说,也确实是该赏赐的。只不过,在场诸人听了元熙帝的话,都有些好奇,不知这元熙帝预备了什么样的赏赐给她二人。 倒是凌遥,一直旁观着元熙帝和太后,看元熙帝和太后一问一答,元熙帝看似随意的样子,凌遥总觉得他的笑中大有深意。而太后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也让凌遥觉得,这赏赐之说,可能并非临时起意。 元熙帝转头望着高氏笑道:“朕听说,表姐家的二姑娘今年十七了,却还不曾许配人家,是么?” 高氏一听元熙帝这话,心略略一沉,面上却笑答道:“回皇上,芸儿自幼体弱多病,臣妾心疼她,便多留了她两年,想着等她大些,再让她出嫁的。” 元熙帝的皇子中,与她的二姑娘齐宛芸年纪相近的有三位,而且,这三位皇子还都不曾婚配,高氏方才听元熙帝提起说要赏赐她的时候,她心中便觉得不好,如今听元熙帝这般直白的说起她的二姑娘,又说未曾婚配的话,高氏心中便在猜想,莫非,皇上是想要她的二姑娘嫁给皇子么? 高氏猜到了,却没办法回绝,更何况,若真有圣旨,她也不能抗旨,只得在这话里话外说齐宛芸身体不好体弱多病的话,做皇子妃最重要的还是要身体健康,不然如何给皇家开枝散叶呢?高氏只盼着,元熙帝因为齐宛芸身体不好,而打消心中那联姻的念头。 哪知元熙帝却笑道:“朕从前也是见过芸儿的,朕看她还好,想来表姐也是太过疼爱芸儿了,所以不想芸儿早嫁吧?表姐,这女大不中留,芸儿都十七了,也是时候该定下人家了。” 高氏见元熙帝如此说,她也只得道:“皇上说得是。”看来,皇上是定要让芸儿嫁入皇家了。 只不过,不知皇上想将芸儿配给哪一位皇子。高氏私心里想着,宁王太冰冷,而方才她也瞧见了宁王殿下与明王府的那位侧妃之女那般亲近的模样,想来芸儿嫁过去也是受苦,而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今年才十五岁,比芸儿小了两岁,高氏觉得,多半也不会是四皇子,而高氏心中也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四皇子,四皇子年纪太小,又是皇后所出,萧皇后那样的性子,高氏怕齐宛芸给皇后做媳妇会受委屈。 而贤妃所出的三皇子齐泯今年正好十七岁,与芸儿年纪相当,又是刚刚出宫建府的皇子,这矮个里面挑高个,高氏倒是觉得三皇子还不错。 高氏想到这里,便听见元熙帝笑道:“既然表姐觉得朕说得不错,今夜又正值母后寿辰的大好日子,那就请母后做个见证,朕想同表姐亲上加亲,做个儿女亲家,母后觉得这个赏赐如何?” 太后像是事先就知道一样,对于元熙帝的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笑道:“皇帝的这个赏赐自然是好的。” 太后转头对着高氏笑道:“你觉得呢?” 高氏也跟着笑道:“臣妾也觉得极好。” 元熙帝抚掌而笑,对着侍立在一旁的皇子们,目光落在站在齐溢身后的皇子笑道:“泯儿,你过来,到朕跟前来。” 齐泯依言从皇子队列中走出来。他已十七岁了,身姿颀长,容姿俊秀,眉眼很像温婉秀丽的贤妃,但一双眼眸却像元熙帝,透着几分犀利和深邃。 元熙帝看着齐泯笑道:“你十七岁了,又刚刚出宫建府,却还不曾婚配,朕今日就替你做主,将你表姑的女儿定给你为皇子妃。你高兴吗?” 齐泯眉眼含笑,当即跪地谢恩道:“回父皇,儿臣很高兴。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祖上旧制,皇子成婚后才能册封王爵,他不像宁王,没有个甚得圣宠的母后,他的母妃虽然是妃位中的第一人,但从来也不是父皇的心尖人,所以,父皇自然也不会为了他去打破祖制,所以,宁王十岁得封王爵,他却必须要等到成婚后才能封王。 而现如今,他已然订婚,那么,也就是说,册封王爵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儿子订婚,贤妃也很高兴,未来的儿媳妇是永安侯府的嫡二姑娘,这一品军候的女儿身份贵重,贤妃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能跟永安侯府做亲家,这是贤妃所未想到的。 与其说这是对永安侯夫人的赏赐,还不如说,这是对齐泯的赏赐呢。 元熙帝给齐泯赐了婚,贤妃和高氏心中都还是满意的,只不过,齐宛芸今夜不在盛宁殿,不能同齐泯一道给元熙帝谢恩了,所以,贤妃和高氏都从席位中出来,到元熙帝跟前谢了恩,元熙帝笑道:“朕明日会再下圣旨赐婚的。到时,也会一并将两个孩子成婚的日子定下来的。” 贤妃和高氏都含笑应了,却又听元熙帝道,“只不过——” 贤妃和高氏心中都是一紧,不知道元熙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反而是太后笑着问道:“只不过什么?” 元熙帝这才笑道:“母后,只不过是朕想到,滦儿身为长子都还未成亲,朕倒先给泯儿赐婚了,似乎是有些不妥啊。” 兄长未婚,底下的弟弟却被赐了婚,确实有些不妥。大齐最重长幼有序,而元熙帝又最为宠爱嫡长子,如今嫡长子未婚,他却给贤妃所出的皇子赐了婚,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妥。 但他这话一出,却没人接话了,谁都知道,宁王齐滦的那个性子,京中哪个贵女敢嫁给他呢?一时间,盛宁殿内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有些紧张,生怕元熙帝一时兴起,就拿着自家的闺女给宁王赐了婚。 元熙帝将众人的反应都瞧在了眼中,他也不等太后说话,就径自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朕原本就打算今夜给滦儿赐婚的。只要滦儿的婚期在泯儿前头,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 太后闻听此言,故作惊讶道:“原来皇帝早就打算在今夜给滦儿赐婚么?只是,不知皇帝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太后这话一问,殿内许多人都开始出冷汗了,元熙帝看着众人紧张的模样,心中冷笑,心底轻嗤一声,才笑道:“这倒也不是朕看中的,是滦儿自己选定的。滦儿跟朕说,他想求娶明王府侧妃之女,也就是凌家二姑娘凌遥,朕今儿下午已见过凌家二姑娘了,与滦儿正好相配,朕已许了滦儿,今夜就给他赐婚的。朕已经想好了,明日就会有赐婚的圣旨下来,而滦儿的婚期朕也已经定好了,就在明年三月。” 元熙帝笑道:“滦儿是长子,自然是比泯儿要先成婚的。等滦儿的婚期过去到时再定泯儿成婚的日子吧。” 一旁的齐滦就等着元熙帝这句话了,当即走出来对着元熙帝跪下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元熙帝含笑,抬抬手让齐滦起来。 站在齐滦旁边的齐泯便对着齐滦拱手道:“大哥,恭喜你了。” 齐滦淡淡一笑:“三弟,同喜。” 比起齐泯的赐婚,嫡长子齐滦的赐婚倒是比他还要迅速一些,仿佛是元熙帝一言既定的,但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齐泯的婚事并不是今夜的重头戏,今夜的重头戏,是在宁王齐滦身上的。 这个冰冷的宁王单身了二十年,他的婚事,就连元熙帝都觉得头疼的,怎么在今夜就给定了?而听元熙帝的话中所言,还是宁王自己求娶的?可是,为什么要求娶明王的女儿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众人心中炸开,但众人除了猜测,却仍旧是得不到真相的,而唯一让她们感到没有那么突然的,反而是之前看见宁王在宴席之前照顾的那个姑娘的场景,所有人当时都在想,莫非,那个坐轮椅的姑娘,就是凌家二姑娘么? 后来看那姑娘落座,正在明王妃和凌家大姑娘身边,于是,众人此刻才在心中恍悟,原来宁王是真的跟凌家二姑娘有往来的,只不过,再多的,她们也猜不出来了。 而之前在盛宁殿出现的那一幕,萧皇后却是没有看见的,对于后宫的嫔妃来说,宁王的赐婚比三皇子的赐婚要突然得多了,尤其对此感到惊讶便是萧皇后了。 萧皇后没有看见之前的那一幕,她来时,齐滦已经走了,是以这会儿听了元熙帝的话,她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和惊讶,但她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望着元熙帝笑道:“臣妾那日看内宫的宴客名册时,正好瞧见了凌家二姑娘的名字,想来,凌家二姑娘如今也是在这殿中的,宁王何不将二姑娘请出来,同二姑娘一道跟皇上谢恩呢?” 萧皇后这话原也不错,元熙帝给齐泯赐婚时,因齐宛芸不在这里,所以高氏出来代为谢恩。可到了给齐滦赐婚时,齐滦谢恩外,明王府的人却一个也没出来谢恩,而萧皇后分明是看见定给宁王的那位凌家二姑娘是在殿中的。 萧皇后这么说,是情理之中的要求,而且,她也是纯粹好奇想看一看,定给宁王的凌家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毕竟,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明王妃齐氏,看不见凌家二姑娘的身影。 旁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齐滦听了萧皇后这话就有些不悦了,他看着萧皇后的眼神微冷,他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阿遥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父皇早就同她说过赐婚之事了,这谢恩也早就谢过了,此时自然是不必再出来谢恩的。何况,阿遥腿伤之事,父皇和皇祖母都是知道的,想必,父皇和皇祖母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齐滦转头看向元熙帝,道:“父皇,您说是吗?” 元熙帝当然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他方才没有开口让凌遥出来谢恩,就是因为顾及凌遥有伤在身,却没想到皇后不知内情反倒把这事儿提了出来,但此时殿中人多,他也不能当众太偏向齐滦让皇后下不了台,虽望着萧氏道:“凌家二姑娘确有腿伤在身,不便行礼谢恩,朕已免了她的礼了。朕是想着,回头等她的伤好了,再让她进宫来给朕磕头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元熙帝笑了笑,又转头去安抚齐滦,“皇后不知情,滦儿也不必放在心上,左右皇后也是一片好意。” 齐滦见元熙帝不为难凌遥,也就不曾太咄咄逼人,便点头道:“是,儿臣知道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才知自己失言,也才知这些事他们父子都是商量好了的,反倒是自己不知情,惹了齐滦的不痛快,她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压下自己心中对凌家二姑娘的好奇,对着齐滦笑道:“如此说来,倒确实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不知二姑娘有伤在身,方才只怕进殿时众人行礼,也没有免了二姑娘的行礼,倒是本宫疏忽了,还希望宁王不要见怪才好。” 她这是有意讨好,也非是真的觉得抱歉,不过是看着皇上和太后都对这个凌姑娘很好,她也装作和气的模样对凌姑娘好罢了,免得将来齐滦把这件事翻出来,让皇上知道了,反倒会觉得她故意为难一个小姑娘似的。 若是私底下,齐滦得知凌遥腿伤未愈便萧皇后行了礼,只怕是要生气的,而且当面便会发作,但此时萧皇后大大方方的将这件事说出来,齐滦反倒是不好发作了,父皇不宠萧氏,却也从不曾冷落了她,而萧氏也不比明王,可以让他任意威压的,所以齐滦听了这话,虽然生气,却仍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他将冷意压在眼底,淡淡道:“皇后不知情,这也无妨。” 他此刻虽不计较,但却不代表能咽的下这口气,阿遥有伤却强行跪拜,一定很疼,齐滦想着,他总要寻个机会,替阿遥出了这口气才好。 萧皇后倒是不甚在意齐滦这样淡漠的态度,她眼眸一转,望着殿中站着的凌玥笑道:“皇上,咱们只顾着在这里说话,倒是把凌家大姑娘给忘了。您方才不是说,要给凌姑娘赏赐么?臣妾倒是好奇,皇上会给凌姑娘什么样的赏赐呢?” 萧皇后将话题一转,自然众人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凌玥的身上,萧皇后心中却在想,皇上方才给凌家二姑娘定了婚事,但据她所知,这位凌家大姑娘也不曾婚配,又看皇上方才的做派,拿婚事赏了永安侯夫人,难道说,皇上还想用婚事来赏给凌家大姑娘吗? 萧皇后为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突然觉得,她的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的了。 正在萧皇后心中忐忑的时候,便听见元熙帝笑道:“朕做主给凌家二姑娘赐了婚,这事儿明王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朕同明王闲谈才知道,原来他家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五了,也还不曾成婚,而这个年纪,也正是婚配的好时候,朕方才也说过,长幼有序,既然二姑娘已然订婚了,朕也不能薄待了大姑娘。朕记得,溢儿的年纪与凌家大姑娘的年纪相仿,溢儿虽还不曾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但却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朕做主,就让凌家大姑娘做溢儿的皇子妃吧!” 元熙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转头望着站在一侧的齐溢笑道:“朕都看见了,方才溢儿同朕站在外头看凌家大姑娘跳舞的时候,溢儿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凌家大姑娘,朕看得出,溢儿是喜欢凌家大姑娘的,是吧,溢儿?” 齐溢尚只十五岁,听见元熙帝谈及婚事和他方才一时看凌玥跳舞看得忘了神的事情,他还做不到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坦然自若,眼里脸上都有些腼腆神色,他到了元熙帝跟前,望着元熙帝问道:“父皇真的给儿臣赐婚吗?” “君无戏言!” 元熙帝望着齐溢青涩的少年模样,笑道,“只不过,朕如今虽给你们赐了婚,但这一两年还不会让你完婚的,最早还要等到两年之后,等你十七岁时,等到你可以出宫建府时,朕才会给你们定日子,让你们完婚的。不过,这凌家大姑娘就是你未来的皇子妃!” 齐溢得了这准话,心中大喜,忙跪下谢恩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他随父皇来盛宁殿给皇祖母祝寿,一来便遇上了凌家姑娘在殿中跳舞,他也是听三皇兄私底下议论才知,原来凌家姑娘在殿上所跳之舞为太平乐,而他自然听闻过皇祖母当年跳太平乐的盛景,只可惜他生得晚见不到。 但看凌姑娘跳舞时的风姿,就已经吸引了他了,待凌姑娘一舞罢去,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被父皇方才打趣,但是,他也是在那一刻喜欢上凌家大姑娘的,那么好看舞又跳得好的姑娘要给他做皇子妃,他当然是乐意的。 何况,她是明王的嫡女,身份也不低,正好能与他这个嫡皇子匹配。 齐溢的这个样子,惹得元熙帝大笑,而此时,齐溢也过去将凌玥牵到元熙帝跟前来,订了亲的两个人一块儿给元熙帝磕头谢恩,元熙帝与太后相视一笑,都是甚为满意的样子。 在场众人自然都是恭贺元熙帝,今夜太后寿辰,三位皇子又订了亲,可谓是喜事连连啊。唯有萧皇后的笑容里有些苦涩和不满,她的儿子今夜定亲,她事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皇上给溢儿定了明王府的姑娘,事先都不跟她商量一下,她还算是溢儿的生母吗? 只是,今夜是太后的寿宴,她纵是再不满,也不能露出来,所以,萧皇后也只能将这些心思都压在心底,一脸笑意的接受着嫔妃们的恭贺。 元熙帝赐婚之后,便领着众位皇子们给太后祝寿,看着孙辈成群祝寿,太后高兴极了。 凌遥看着殿前那热热闹闹的模样,却觉得那热闹之下透着许许多多的暗潮汹涌,这盛宁殿中的繁华与热闹,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就像元熙帝同她说,今夜会给她和齐滦赐婚,却从没有说过,也会给凌玥和齐溢赐婚。方才元熙帝赐婚时,她也算是个局外人,因齐滦的维护,所以她不必出面去谢恩,才得以置身事外旁观了这一切,她看得出,除了元熙帝和太后,萧皇后等人对今夜的赐婚之事应当都是不知情的,所以说,元熙帝的这三场赐婚,太后应当是知情的。 只是,凌遥却猜不出,元熙帝的这三场赐婚,究竟哪一个是真的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蓄谋。若是早有蓄谋,对在决定她和齐滦的婚事之前,还是在之后呢? 凌遥垂眸深思,以至于元熙帝带着众皇子们离开时,齐滦临走前朝着她的方向深深瞧了她一眼都未曾发现。 此时已近亥时,夜色很深了,太后不胜酒力,又说今夜极为尽兴,回宫中歇息之时,便说这寿宴散了,众人可以自行离去。 一时,太后回了盛宁宫,萧皇后又带着嫔妃们先回了后宫之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凌遥望着不多时就空了一多半席位的盛宁殿微微抿唇,她尚还不能走,还得等着齐滦来接她,只是,不知这里的宴席散了,勤政殿上的宴席可有散去呢? 正在凌遥用指尖揉着眉心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人在她身边轻声唤她:“凌姑娘?” 凌遥还以为是罗罗来了,睁眼一瞧不是罗罗,来人是盛宁宫的掌事宫女香枝,凌遥望着香枝笑道:“原来是香枝姑姑啊,今夜要多谢香枝姑姑照顾我的。” 她有伤在身,诸多事情不便,罗罗又不在身边,也幸而香枝想着,不然的话,今夜她拖着伤腿还真是艰难得很。 香枝抿唇笑道:“姑娘客气了。奴婢也是应太后和宁王殿下吩咐,奴婢不敢居功。” 香枝道:“太后得知姑娘还没走,让奴婢出来请姑娘入暖阁去说说话呢。奴婢领姑娘进去吧。” “太后不是歇息了么?” 凌遥抿唇道,“我这么晚去同太后说话,岂不是会打扰到太后?” 香枝闻言笑道:“太后饮了酒,回宫后喝了些醒酒汤,已好了许多了。因想起宁王殿下提起过姑娘会医之时,便想请姑娘进去诊一诊脉,太后说,如今晚了,便是有些不舒服也不好请太医进宫来,免得闹得阖宫不得安生,如果姑娘瞧了,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太后便不请太医来瞧了。而且,太后还说,今儿人多,不曾好好同姑娘说说话,就想趁着这会儿同姑娘说说话呢。” 凌遥见此刻罗罗还未过来,齐滦也不见踪影,便望着香枝笑道:“好,我便同香枝姑姑去看看太后。劳烦香枝姑姑带路了。” 香枝便推着凌遥往盛宁宫中而去,路上,香枝还笑道:“凌姑娘不必担心,奴婢已经派人去知会过姑娘的侍女了,她等下会在宫外等候姑娘的。” 凌遥点点头,便不再担心罗罗不知她的踪迹了。 进了盛宁宫的暖阁,凌遥便闻到满室皆是酒香,古时的酒,并不如现代的酒那么浓烈,但是这满屋子的酒香却仍是昭示着太后方才喝了不少酒的,酒虽不浓烈,但却易醉人。 凌遥抿唇道:“香枝姑姑,你还是将室内的熏香先停了吧。然后,去御膳房取一些白醋过来,用水壶煮开,然后吩咐小宫女端着白醋煮开的水在这室中走一圈儿,那水汽是能祛除酒味儿的。这样一来,太后方才喝下的醒酒汤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用。等酒味散去之后,姑姑再点安神香吧。” 香枝还是头回听说这个法子,心里正在想能不能用,而此时她们正好已入内室,靠在榻上养神的太后也听见凌遥这话,便对着香枝笑道:“去吧,就按照凌姑娘的吩咐叫人取白醋煮水去。” 香枝答应一声,将凌遥送至太后榻前,便出去了。 太后懒懒的靠在榻上,见凌遥在她跟前,便借着室中烛火打量凌遥的眉眼,见凌遥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心里倒也生了几分喜欢,望着凌遥抿唇笑道:“瞧你这模样,倒是不怎么像明王的样貌。” 凌遥也笑道:“回太后,臣女长得像臣女的母亲。” “恩,”太后点点头道,“哀家听滦儿说起过,听说,你母亲不是回真人?” 凌遥点头道:“是,臣女的母亲不是回真人,臣女母亲是大齐人。只是一家生在云南,身份不高,是农户。” “那现而今,你母亲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么?” 太后问道,“滦儿之前跟哀家说,你母亲之前是明王的妾室,上个月才被册为明王侧妃的。哀家记得,明王倒是还有两个侧妃,不过都在云南王府里服侍老明王妃呢,倒是不曾跟着明王入京来。” “太后说得是,”凌遥道,“臣女父王确实还有两个侧妃在云南。而臣女母亲在世时,很少提起家中的事情,所以,臣女也对母亲家中还有什么人不甚清楚。而且臣女母亲入王府这些年,与家中早就断了联系,后来入京之后,就更是没有音讯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 太后在心里轻轻一叹,觉得凌遥也是可怜,便也不再问她家中境况了,只将手腕伸出来,放在软枕上道,“滦儿同哀家说,你会医,哀家这会儿觉得有些头疼,又不想宣太医入宫来瞧,你便替哀家诊脉,看看哀家有无大碍,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毛病,哀家再宣太医来瞧。” “是。” 凌遥应了一声,便沉了心替太后诊脉。 半晌后,凌遥收了手,对着太后道:“您只是因为饮酒醉了才会头疼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饮了醒酒汤后,足足睡上一夜,明日也就好了。只是夜间不可着凉,往后几日饮食清淡些就好了。还有便是,这几日也不能再饿着了,只要不再饮酒,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 “不过,臣女还是觉得,您凤体要紧,还是应该宣太医来瞧一瞧,臣女医术粗浅,不敢耽搁太后凤体。” 太后闻言,轻轻笑道:“你既然说了没什么大碍,也就不必请太医了,闹来闹去的,哀家反而不能好好休息了。其实哀家也知道,人年纪大了,总会有些不舒服的,哀家今日高兴,多饮了几杯酒罢了,就像你说的,休息几日也就好了,你不必这么紧张哀家。” 年老之人,又饮了些酒,话便有些多了,看凌遥在自己跟前温婉含笑的模样,太后便有些恍惚,就势拉着凌遥的手又道:“从前,文淑皇后也是这样,在哀家跟前给哀家诊脉,担心哀家的身体,哀家那会儿是很喜欢她的,只可惜,红颜薄命,到底她也没有活过三十岁去。留下滦儿一个人,虽说哀家也疼爱他,可他到底失了母亲,终究不美。皇帝又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严父慈父不可兼得,就养成了滦儿这般性子。” “凌姑娘,你知道么?哀家还以为,滦儿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婚了呢!那日他来跟哀家说起你,说是想要娶你,哀家当真是高兴的。不管你是谁家的姑娘,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滦儿喜欢你,只要你待滦儿好,哀家就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些皇孙里头,哀家最疼爱的便是滦儿了,只要滦儿觉得高兴,哀家也就高兴了。” 凌遥觉得,太后此时倒不像是方才在盛宁殿上的太后了,她就像个疼爱孙子的老奶奶,只盼着自己的孙子能得到幸福的老人一样。 她微微抿唇,轻声道:“太后,我向您保证,我肯定会待宁王殿下很好的。” 比起元熙帝的话,还是太后的话更让人动容,也更为贴心一些。 “那就好,哀家就是要听你的这句话,你说了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啊。” 此时,太后所饮下的醒酒汤似乎发挥效用了,而香枝也回来了,室内的熏香停了,到处都蔓延着白醋的味道,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太后似是清醒了许多,她定定的望着凌遥,眼中似乎也有着如同元熙帝一般的锋利眸光,她道:“凌姑娘,你也可以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哀家也都会护着滦儿和你的。哀家知道,滦儿也同哀家说过,因为明王原先的世子,你和凌家大姑娘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而她将来又会做溢儿的皇子妃的,你们既是姐妹,又是妯娌,这层关系只怕是躲也躲不掉的了,但是你只需记住,任何情形下,你只管顾及你和滦儿的利益即可,不必在意任何人,必要的时候,要先保住自己。知道么?” 凌遥望着太后,太后眼中那一层神色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便试探着又问道:“太后,您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是说,这宫中有心思的人多,你和滦儿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再被人算计了,虽说哀家可以提点你们,但有些时候,哀家也是不得不顾及到皇帝的,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太后见室中只有香枝在旁边伺候,又无外人在场,便索性说得再直白一些,她道,“皇帝已同哀家说过了,最迟明年,便会立滦儿为太子的。这当然是哀家希望看到的结果,可是,皇上毕竟有两个嫡子。溢儿如今也赐了婚,他的皇子妃是你的妹妹,身份上不差什么,而哀家也知道,萧氏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虽然皇上偏爱滦儿,但溢儿也是他的儿子,更何况还有萧氏在,哀家是怕他们耍心眼,算计了滦儿的。所以,哀家才希望你要多顾及你自己和滦儿的。毕竟,哀家只希望文淑皇后的儿子做太子,而皇上,哀家怕他将来会改了主意。”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后慧眼,臣女早有打算 凌遥听了太后这话,想起齐滦刚刚救她时,她住在宁王府中,她与齐滦深谈的那一夜,齐滦也说过的,京中这些关于他的传闻,大半都是萧皇后私底下散布出来的。 而萧皇后之所以这么做,她的用心也很是简单,便是想诋毁齐滦,进而让大家对齐滦的印象不好,为她的儿子立太子争取机会。 她那时还问过齐滦为何不澄清,齐滦不屑澄清,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劝过齐滦的,但后来因自己的事情,倒也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再想一想,觉得澄清不澄清也没有很大的差别,立太子之事,还在乎于圣心裁决,若是元熙帝一意立定了齐滦,萧皇后就是再诋毁齐滦也是无用的,毕竟,传闻虽不好,但元熙帝心中清楚,也是没有达到萧皇后想要的效果的。 何况,齐滦比齐溢年长五岁,又早早封爵建府,更是征战沙场有七年之久,立下战功无数,又岂是齐溢这个还住在宫中尚未成婚的皇子可以比拟的呢? 齐溢唯一可以拿来跟齐滦比较的,也只有他嫡出的身份罢了。 凌遥想到此处,便抿唇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会让皇上改变主意么?也就是说,宁王殿下的太子之位,还会有变故?” 她道,“可是,不瞒太后,皇上下午见臣女时,也同臣女说过了,说宁王殿下成婚之后,皇上便会立殿下为太子的,皇上还说,他等不到臣女有孕,便会效法先帝,在四十寿辰时立殿下为太子。皇上还问臣女,能不能做好太子妃,能不能做好皇后呢。臣女没有太后的见识,臣女只是想,皇上心思坚定,立储之事又尤为重要,想来,皇上应该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如果元熙帝真的想要改变主意,就不会那么坚定又严苛的要求她这样那样了。她怎么瞧,都觉得太后的担心似乎是太过了些。 元熙帝这么宠爱齐滦,又那么喜爱文淑皇后,他真的可能会舍弃齐滦而取齐溢为太子吗? 凌遥觉得,这是很难的。萧氏母子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是比不上文淑皇后和齐滦在元熙帝心中的分量啊。凌遥真是想不出,萧氏能有什么样的算计,才能让元熙帝改变心意呢。 凌遥说完,一旁的香枝也跟着笑道:“太后,您想是累了,怎么今儿这样的好日子,您反倒说起这些来了呢?今日不只是您的寿辰,也是宁王殿下和凌姑娘定亲的日子,您又何必说这些没影儿的话让凌姑娘担心呢?您也是知道的,皇上那般看重宁王殿下,咱们宁王殿下的恩宠,别人可是比不上的,凭他怎么样的计谋,有皇上和您在宫里瞧着,谁敢害宁王殿下呢?何况,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了,谁好谁不好,殿下心里有数着呢,您哪,就等着将来抱重孙子吧!” 香枝这一番话,倒是惹得太后笑起来:“也是,哀家这是累了,又喝醉了,竟说了这些没边际的话出来,凌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呀,哀家这是老了,人老了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其实你也知道,滦儿现在好着呢,皇上也看重他,将来啊,他的好日子就在后头了!” 太后握着凌遥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凌姑娘,你放心,只要有哀家在,这太子之位,定是滦儿的,别人再如何都没用,在皇上跟前,哀家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何况,你方才说得也对,皇上自有他的心思,这些年,他一直看重滦儿,这立太子之事关乎大齐的江山社稷,皇上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凌遥只当太后是酒饮多了才会说这些话的,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年老之人酒醉,比不得年轻人,想来,太后也是真心疼爱齐滦的,否则,若非关心则乱,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凌遥笑道:“太后的话,臣女记下了。” 太后吸了吸鼻子,便又笑道:“凌姑娘的法子果然有用,这屋里的酒味果然淡了许多,闻着这醋味,哀家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头也不那么疼了呢。滦儿果然说得没错,凌姑娘是会医的。” 凌遥笑道:“太后若觉得醋味不好闻,此刻已经可以去点安神香了。等下醋味渐渐散去,太后闻着安神香的味道,便可安睡一夜,明日自然就不会宿醉头痛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便示意一旁的香枝按照凌遥的话去点安神香,香枝去后,太后才望着凌遥笑道:“哀家看过进上来的礼品单子,凌姑娘的礼有三份,哀家那会儿还在跟香枝说,凌姑娘倒是个实诚人,难怪滦儿喜欢。想来,凌姑娘是知道哀家喜欢翡翠的,所以就备了三份礼送上来,是么?” “只不过,据哀家所知,凌姑娘是明王府中的庶女,明王是回真人,这回真重嫡不重庶的习俗,哀家还是知道一二的,而据滦儿同哀家说的,凌姑娘不像是身家阔绰的,又怎么会给哀家送这么重的礼呢?” 太后笑道,“哀家说这些,也实在是心中好奇,想来,这些礼,都是凌姑娘费尽心思替哀家预备的吧?” 凌遥知道太后这话的意思,想来高太后不好直接问询,这便是拐着弯在问她这些礼是如何预备的,其实齐滦把她的事儿都同太后说了,想来太后也知道,以她的身家,是备不起这些贵重贺礼的。 凌遥也不打算欺瞒高太后,当即便轻轻笑道:“太后说得是,臣女从前在明王府,只是身份低微的庶女,身无长物,何谈送太后贺礼呢?也是跟宁王殿下有情之后,得宁王殿下维护,父王才对我高看几分。说来惭愧,今次臣女入宫赴宴,臣女的贺礼竟无一样是臣女自己预备的。” 她虽口称惭愧,面上却无一丝愧色,仍是笑吟吟的模样,“翡翠原石是父王预备的,翡翠珠子是府里的王妃预备的,而那翡翠梳妆镜是宁王殿下预备的。因太后您喜欢翡翠,他们便替臣女预备了这些贺礼,就是怕臣女没有预备,臣女知道父王、王妃和宁王殿下都是一番美意,臣女就把礼物都带进宫中献给太后了。臣女想,这些礼物,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太后抿唇笑道:“其实你是觉得丢下了哪个都不好,所以就都献给哀家,你是怕他们三个心里都不痛快吧?” 看高太后眼里的促狭打趣,凌遥忽在心中生了几分亲近之意,跟高太后说话,虽不像跟许氏那么自在随意,但是,她仍旧能感受到高太后的善意,也正是因为高太后的这份善意和她对齐滦的那一份关心,才让凌遥能这么愉快的与高太后相处,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能从高太后的眼中切切实实感受到高太后对她不加掩饰的喜欢和爱护。 凌遥的眼中带了几分俏皮,她笑道:“还是太后慧眼,看破了臣女的心思。不瞒太后,臣女确实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想把大家的心意都带给太后。” 高太后眼中有赞赏,她笑道:“你这样做是对的。明王想来从前也不甚看重你,此番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看重了你,你都不要将他的好意拒之于外。虽说明王与皇上之间总有些不好,但只要明王好好的做他的王爵,这明王府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明王府是你的娘家,你也要多尽心些。这样,于你自身,于人相争时,也多一份筹码不是么?” 高太后早已将凌遥视作自己的孙辈看待,此时话说到此处,又语重心长的道,“哀家知道,皇上已经革去了凌珏的世子之位,如今,明王还没有世子,哀家不知皇上如何打算,但哀家私心里揣度,皇上应当是不愿意再立跟回真有太多关系的明王之子为世子的了,凌玥跟凌珏都跟南疆的陆家关系太深,皇上早就不喜了,所以,凌姑娘,如果你处理得当,明王府未来的世子,还是应该选一个和你关系亲近的人才好。” 高太后从齐滦那里听说了不少凌遥的事情,她微微笑道,“不管皇上如何看你,但哀家此刻看你,是个有心思有手段的好姑娘。滦儿信你,自然哀家也是信你的。听说你同明王妃交好,倘或她生下明王嫡子,册封为世子,这也是对你有好处的。但依哀家看来,明王妃上头还有老明王妃在,她与你之间未必能得长久,你须要早作打算才是啊。” 凌遥这还是头一回听人当面对她谈及明王府册立世子之事,之前觐见元熙帝时,元熙帝那运筹帷幄的模样,根本不容得她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帝王,一心掌握全局,自然希望她按照帝王的要求来。 而此刻听高太后所言,凌遥才听出几分真心为她着想的心思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笑,这大概便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了。男人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把握一切,而实际上,女人的心思更为细密,许多事情,其实她们早就看穿看透,早就在心中有所推演了算计了。 高太后如此与她明言,凌遥自然也不会隐瞒她,为了让高太后放心,凌遥抿唇笑道:“太后放心,太后说的这些事情,臣女心里也明白的。臣女与王妃交好,王妃若得嫡子时还与臣女交好,那自然嫡子可册封为世子,若王妃不同臣女好了,臣女自然不会让她的嫡子成为世子的。虽说,这些事情皆由皇上做主,但是,臣女将来的身份也不会低,这些事儿若是费些心思和手段,相信还是可以做到的。” 高太后说得对,她是个有心思有手段的人,她原本就在心中算计良多,许多的情况都在心中推演过很多遍了。她自知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便是穿越了,这个习惯也是改不掉了。如今这一步步的,身份越高,筹谋自然也就越多,为了不被别人算计,她自然是要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让事事都计划周全的。 “哦?” 高太后听凌遥这话,当下挑了挑眉头,眼中带了几分兴味,问凌遥道,“听你的意思,你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除了齐氏的嫡子,你还看中了谁?” 凌遥笑道:“回太后的话,臣女在王府里,有个自幼一起相伴长大的妹妹,叫凌禟。她母亲马氏也是父王的妾室,从前,臣女母亲在世时,也曾是与凌禟之母交好过的。而凌禟还有一个哥哥,叫凌琥。父王的嫡长子是陆妃所出的凌珏,而父王的庶长子就是马氏所出之子凌琥,今年已有十六岁了。” 凌遥道,“原本,父王的庶长子并不是他的。但因五年前那一战,父王府上死了不少妾室,还有几个庶子,其中就有父王几个年长的庶子,所以如今遗下来的,便是这位凌琥年纪最长了。如果不分嫡庶,而齐氏又没有嫡子的话,按理说,凌琥是可以被立为世子的。” “虽是妾生子,但身份上也没什么,咱们大齐,嫡庶之分素来没有那么明显,只要是有能力,庶出又如何?不是照旧能够出人头地么?便是庶出的孩子,哀家这辈子也见过不少,那位极人臣的更是不少,只要他有能力有才华,便是立为世子,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高太后沉吟道,“只是,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都已经十六岁了,想来,还在读书?” 对于当年如何安置明王府的事情,高太后还是知晓一些的。 五年前明王携妾室子女入京,皇上曾有过话的,不许明王子女再涉武事,就是为了防止明王谋反的事情再次发生。而明王为了避嫌,也没有让自己府上的男丁入国子监读书,只是在自己府上设了个私学,让他的庶子们跟着他请来的先生读书,也不让他们参加考试,就只是每日在府里读书而已。 高太后知道,明王这是为了让皇上宽心的举动,不涉文武,不为将为相,这就是明王的承诺。但如此一来,明王府的后人也就真的在京城没有什么出路了。 更重要的是,明王如此作为,使得明王府根本就无法融入京城之中。在高太后看来,明王根本就是被皇上软禁在京城之中的,而明王压根不想留在京城,所以,他才这般万事不沾,只怕就是为了方便将来抽身而去。 “回太后的话,立世子之事尚不必这么着急,臣女只是觉得,将来齐氏若不得嫡子,将来再立凌琥就是了,” 凌遥道,“父王对庶出的子女素来不甚在意,庶出的女儿是从来不管的,便是庶子,也不过将他们放在一处院落里,请几个先生来教书罢了,终究没有什么大用。臣女心中取中了凌琥,一则是因为臣女妹妹之故,二则不管嫡庶,他都居长兄之位,他的前程到底不能太过草率了。只是父王前些年不曾管过他,臣女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所以,臣女想着,还是要先培养一下他的能力的,不然的话,便是立了世子,他自己立不起来,终究也没什么用处。” 而且,就算凌琥将来不是明王府的世子,若是有人能好好培养他,他自己有能力另外挣出一条出路来的话,也是一桩好事。 “你这话也有理,” 高太后点点头道,“你的这个心思,哀家放在心里了,回头等你问明了情形,看看这个凌琥究竟如何,哀家再替你想法子培养一下他,从文还是从武,到时哀家自会替你办妥的。皇上那里,你也不必担心。这明王府里,多几个跟滦儿亲近的人,皇上他不会介怀的。” 凌遥这几日正在心里琢磨凌琥的事情,没想到今夜同高太后一番深谈,高太后竟肯替她将凌琥之事给揽下来,凌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笑道:“太后有心帮臣女,臣女在这儿真要多谢太后了。” 高太后摆摆手,笑道:“你不要同哀家这么客气,就要做哀家孙媳妇的人了,哀家怎么可能不帮着你呢?哀家这么做,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滦儿。你们过得好,哀家才高兴!” 两个人这里正说着话,也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香枝离开了一小会儿,复而回来之后,望着高太后笑道:“太后,宁王殿下来了。” 高太后一愣,随即笑道:“滦儿能过来,想来勤政殿那边的宴席应当是散了吧?这么晚了,滦儿还没回府么?他来哀家这儿做什么?” 香枝看了凌遥一眼,笑道:“回太后,勤政殿那边的宴席比咱们这儿散得晚一些。奴婢问了宁王殿下的,殿下说,他是来接凌姑娘回明王府的。” “是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香枝笑道:“亥时四刻了。” 高太后闻言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啊?” 而后,她转头望着凌遥笑道,“哀家与你投契得很,不知不觉竟说了这许多的话,竟不知时辰已经这么晚了。哀家本来还想着要留你在哀家这里过夜的,但既然这会儿滦儿来接你了,哀家又想着你有伤在身只怕不方便,所以,还是让滦儿送你回府去吧。不然,若是换了旁人送你,哀家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高太后倒是不舍凌遥离去,她挺喜欢这个有见识有心胸的小姑娘的,也很喜欢同她说话。只是目下夜深了,也不能让凌遥多留,再细看凌遥虽笑着,却还是能看出倦容来,而她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累了,便松了口,让香枝送凌遥出去。 凌遥笑着与高太后告辞:“之前殿下便与臣女说了的,等宴席散后要来盛宁殿接臣女的。既然殿下来了,臣女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臣女走后,太后也可安睡。等日后太后召见时,臣女再进宫来看太后。” 高太后笑道:“好。” 香枝随即带着两个小宫女送凌遥出去,过了一会儿,香枝才重新回到内室,见高太后仍是懒懒的靠在床榻上,看她进来,高太后忙问道:“怎么样,凌姑娘可安全送出去了?” 香枝笑答道:“您放心吧,奴婢亲眼看着宁王殿下领着凌姑娘去的。您不用担心,今夜宫门下钥晚,便是宫门关了也无妨的,宁王殿下有出宫的腰牌,肯定能送凌姑娘平安出宫的。” “那就好。”高太后点了点头,复又闭目养神起来。 香枝见此情景,便抿唇轻声道:“太后,夜深了,不如,就此安歇了吧?折腾了一夜,您想必也累了。” “哀家是想睡,可是睡不着啊,晴南那孩子,知道哀家怀念年轻时候,便特意找了人来跳太平乐给哀家看,却不想勾起哀家的回忆来,这会儿哀家心里头还在想着先帝呢,你且让哀家缓一缓,晚些时候再睡吧,” 高太后叹了一声,又问道,“对了,皇上呢?勤政殿的宴席散了,他去了何处?你可得了消息?” 香枝道:“方才奴婢问过宁王殿下了,宁王殿下说,皇上自勤政殿散后,便随着皇后娘娘去了衍庆宫。想必这会儿,还在衍庆宫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直担心,铁石心肠 “这一向皇上都很少去衍庆宫的,前几日不是才去过几次么,怎么今夜又去了?” 高太后说了几句,复又想起一事来,自己又解了这疑惑了,“不过想来也是,今儿皇上给溢儿赐了婚,这事儿哀家提前就知道了,皇后却是不知情的,想来,皇上是同皇后说这事儿去了吧。” 自从文淑皇后去后,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元熙帝也不曾苦着自己不近女色,从前他来后宫,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去关雎宫的,只不过不想因为被人说专宠皇后,这才对后妃们多有眷顾。如今文淑皇后虽不在了,元熙帝没了专宠的人,在后宫里自然也都是雨露均沾的,不曾偏宠过谁。 但是,如皇后一般年届三十多的嫔妃的宫中,元熙帝一向是去得不多的,不只是萧氏,还有妃位嫔位上的,元熙帝也都去得不多。他一向喜欢往低位嫔妃和那些模样好的妃嫔宫中去。 因此,高太后才会有此疑惑的。 香枝道:“太后说得是,四皇子的婚事,皇上只同太后说了,皇后娘娘却不知情,如今婚事已定,皇后娘娘那儿,少不得是要解释一番的,您也知道,皇后娘娘本来就对四皇子的婚事另有打算的。” 高太后嗤笑道:“她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想着把她弟弟的女儿嫁给溢儿做皇子妃么!她的心思,哀家还是知道几分的。她出神尊贵,是镇国公府家的小姐,被文淑压了这么些年,她心里不痛快,但好歹也是世家的小姐,还没有因此失了理智,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了滦儿几句坏话罢了,若不是滦儿不在意,哀家也不会袖手不理会的。” 高太后不喜萧氏,萧氏出身将门,虽有世家大族的教养,但到底是武将教出来的女儿,性子中自有一股烈性傲骨,清高自持,不会温言待人,也不如文淑皇后性子温婉,而萧氏又有些高太后所不喜的心思,自然是不得她喜欢的。 香枝明白这些,也不欲再说这些事儿惹得高太后不高兴,便抿唇笑道:“有皇上在,更有您在,便是皇后娘娘想对宁王殿下做什么,那也是不能的。这些年,除了那些不好听的话,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安安分分的么?这阖宫上下,有您镇着,断不会出事儿的!” “这话倒是,” 高太后点点头道,“有哀家在,是断不能让滦儿出事的。只不过,现在不同以往了,皇上今年四十了,先帝这个年纪的时候,便已经立了太子了,皇上事事效法先帝,也是到了立滦儿为太子的时候了,从前宫中还能安静些,那是因为成年的皇子少,滦儿独树一帜,也没什么好争的。但是如今,皇上给泯儿和溢儿都赐了婚,所娶之女的身份都不低,只怕这萧氏的心思就又要动了。” “哀家和皇上心里都清楚,太子的人选只会是滦儿,可是萧氏她们是不知道的,哀家就是怕萧氏和贤妃的心思不定,生了夺储位之心,当然了,哀家也知道皇上的心是不会变的,哀家只是担心啊……” 高太后说到此处,忽而停住了,她转头望向香枝,眸光幽暗沉郁,“香枝,你知道的,哀家一直都在担心啊。虽说当年那件事情很隐秘,但是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哀家就怕什么时候事情暴露,眼前的这一切,就都变了。” 香枝当然知道高太后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抿唇道:“太后,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当年不是处理过了么?知道这些事的人都被处置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知道的。便是清楚知道的,也不过只有您和皇上了,只要您不说,皇上不提,眼前的这一切,就不会变的。” “哀家自信当年的事情处理得很好,只不过,这事儿哀家可以不提,就怕皇上他,” 高太后叹道,“你看皇上那样子,这些年,他又何曾放下过?他自己放不下,若是有心人再探查出来,利用这一点来乱了皇上的心,哀家这些年的苦心,可就都白费了!” 香枝看高太后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劝道:“太后不要着急,这眼前不是还没发生么?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奴婢看皇上可能不会再像当初那样了,从前的事,皇上虽没有放下,但也绝不会再莽撞行事了,皇上如今心怀天下,是个明君,绝不会因小失大的。便是再有那样的事儿,奴婢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也未必都会变得。否则的话,何必等人来算计,难道皇上自个儿就不能再找么?” 高太后听了香枝的话,思索半晌,却轻轻叹道:“你这话倒也有理。哀家严防死守,倒是忘了,皇上富有天下,若是当真有心,又岂是哀家能拦得住的呢?” 香枝笑道:“所以啊,太后只管宽心,不必太过忧虑的,这眼前的一切,不都挺好的么。” 香枝言罢,又想起方才凌遥在这里时高太后说的那些话来,一时若有所思,之后又忍不住低声道:“方才凌姑娘来时,要不是奴婢拦着,您当时可就要藏不住了。奴婢瞧着,凌姑娘心思细腻,又是个女孩子,自然比宁王殿下要想的多些,您虽是好心,但若是凌姑娘听了您的那些话,心里起了疑惑,回去同宁王殿下说了,私底下探查一番,若是就此知道了那件事,岂不是违背了您的初衷么?” 高太后叹道:“是啊,当时幸而你把哀家的话给拦下来了,否则若是任由哀家再说下去,那可就要露馅了。哀家瞒了这么些年,就是不希望旁人再知道的,尤其是滦儿。哀家就只希望他好好的,若是被他探查出这件事情来,只怕就不好了。” “也是怪哀家之前高兴,多饮了几杯,心里头一时感慨,就多说了几句,往后便不再这样了。幸而后头给圆了回来,看凌姑娘的模样,也像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想来也无碍,只要将来见她时,哀家再不提此事便罢了。” 香枝刚要开口,外头却有小宫女的声音传来:“香枝姑姑,太后歇了么?皇上过来了,说是想见见太后。” 高太后闻言一愣,与香枝对视一眼,才道:“皇上不是在衍庆宫么?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香枝想了想,抿唇道:“想是有话想同您说?” 顿了顿,香枝又试探着问道,“如今夜深了,您也累了,不如奴婢去回了皇上,就说您安歇了,请皇上改日再过来?” 高太后摇了摇头,笑道:“皇上想来是真的有话要同哀家说的。不然这么晚了,他不会过来的,也不会让人通传的。若是你出去说哀家歇了,皇上只怕会误会是哀家不肯见他的。你出去请皇上进来吧。” 香枝答应一声,替高太后收拾了一下,便出了暖阁,去迎元熙帝进来了。 元熙帝进来后,见高太后靠在床榻上,便给高太后请安行礼道:“儿子见过母后。儿子在勤政殿时,听说母后头痛不适,儿子不放心母后,所以,在宴席散了之后,去同皇后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赶来看望母后了。儿子也不是想打扰母后休息,却不想到了盛宁宫,见母后还不曾就寝。” 元熙帝瞧了瞧高太后的神色,又道,“母后此时还不曾安睡,是否还觉得不适?不如,儿子宣太医前来给母后诊脉可好?” 高太后笑道:“劳皇上惦记,哀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笑道:“这么晚了,皇上也不必宣太医来了,哀家不过是今夜高兴,多饮了几杯酒罢了。方才哀家留凌姑娘说了说话,头痛已经缓解不少了,这会儿也还不是很困,所以虽然夜深了,但哀家也还没有休息。皇上既然来了,就陪着哀家说说话吧。” 元熙帝看高太后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下了一颗心,听高太后所言,才笑道:“原来母后已经见过凌姑娘了。” 高太后笑道:“是啊,滦儿同哀家说了不少她的事情,哀家心中对这位凌姑娘还是颇为好奇的。之前下午时,又听说皇上召见了她,还同她单独说了话的。所以哀家就想着,等盛宁殿的宴席散了,也留下她来跟哀家说说话。正好皇上方才又给滦儿和凌姑娘赐了婚,所以,哀家就留下凌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嘱咐了她几句。直到滦儿来哀家这里接人,哀家才让他们去的。” “那,母后觉得这位凌姑娘如何?” 元熙帝道,“与滦儿是否相配?” 高太后看了看元熙帝,笑道:“哀家觉得挺好的。只要滦儿喜欢便好。何况,皇上不是已经赐婚了么?想必下午时,皇上也已经认可她了,是么?” “母后说得不错,”元熙帝点点头道,“其实朕很早就想过,不论滦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朕都会成全他的。只要是他喜欢的便好。如今这位凌姑娘,比朕预想的要好得多,她也比朕料想的要聪明一些,滦儿娶了这样的王妃,也不算太差。至少,她不是出自平民,不会对宫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用朕和滦儿从头教起。” “她确实跟滦儿很相配,朕自然是认可她的。” 高太后笑了笑,又故作不知地问道:“之前滦儿来接人时就说过了,勤政殿的宴席已散了,如今这都好一会儿了,想来皇上不是从勤政殿过来的,皇上是从后宫过来的?” 元熙帝笑道:“是。儿子在宴席散后,先去皇后的衍庆宫坐了坐,去同她说了说话,也是在衍庆宫里,朕才听皇后说起母后头痛不适,所以,离了衍庆宫后,儿子就直接过来盛宁宫看望母后了。” 高太后闻听此言,便问道:“皇上是去同皇后说溢儿的婚事吗?” “是,”元熙帝道,“先前在盛宁殿上,儿子给溢儿赐了婚,此事儿子只同母后商量过,母后是知情的,但皇后不知情,所以,儿子就先去了衍庆宫,同皇后解释了一下。” 高太后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那你是把你的心思都告诉皇后了?” “没有,”元熙帝摇了摇头道,“儿子只同皇后说,儿子早就看中了凌家大姑娘,想把她许给溢儿做皇子妃,并不曾说出儿子真正的意图。而正巧今日是凌家大姑娘的舞跳得好,儿子要赏赐她,这才赐婚的。而且,明王之嫡女的身份也不低,正好配得上溢儿,皇后自然也没什么话说的。而溢儿自己本身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朕看得出来,溢儿很喜欢凌家大姑娘。” “便是有话说,你已赐婚,皇后只怕也是不能说的,” 高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因为云南之事,心中对明王多有不满,但此刻还不宜跟他对立,所以,联姻是最好的拉拢他的法子。他的嫡女嫁给咱们大齐的皇子,还是嫡出的皇子,他的庶女也一样嫁给咱们大齐嫡出的皇子,这等恩宠,自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他也该满足了。” 元熙帝道:“母后说得是。朕今夜的赐婚正是这个用心。只不过,凌家的大姑娘与二姑娘是不一样的。二姑娘跟凌鼎不亲近,朕多少还放心些。大姑娘是嫡出的姑娘,凌鼎这些年跟大姑娘的关系不错,而且,大姑娘是陆妃所出,母后是知道的,陆家是大姑娘的外家,这一层关系也是避不掉的,所以说,大姑娘只可做皇子妃,绝不能做太子妃。” “而二姑娘,朕还可以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朕有这个信心,” 元熙帝沉声道,“所以,对待明王府的这些人,朕是不一样的心思的。倘若日后,凌鼎再生异心,或故意将云南弄乱了,溢儿的这个皇子妃,该舍弃的时候,朕自然也是会舍弃的。” 高太后沉默片刻,才望着元熙帝道:“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在利用溢儿的婚事,也是在利用溢儿的感情来替皇上扫除障碍,对么?如果凌鼎又生反意,云南又生变乱,皇上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凌家大姑娘跟溢儿之间的关系?” 元熙帝毫不避讳高太后的目光,他坦坦荡荡的与高太后对视,他道:“对。儿子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凌家大姑娘对朕没有用处了,朕就会弃了她。如果她对朕还有用处,朕自然会留着她的。不过,若是真到了决裂的那一步,她若能迷途知返,为我皇家所用,我也可以留着她。只不过,要到时具体情况再具体看看怎么做了。” 元熙帝冷声道,“至于利用之说,母后是知道的,除了滦儿,朕何曾对皇子们真心过?朕的这个太子,除了滦儿,谁也没有资格去做。朕也从来没有想过,立溢儿为皇太子。” 高太后看着元熙帝眼中的冷意,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你的这个心思,哀家当然知道,哀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除了文淑与滦儿,你又何曾将后宫中的人放在心里过?若非祖制后宫不可专宠,你也不会册封嫔妃们,更不会同她们育有别的皇子了。哀家知道,你对她们没有情意,对皇子们,也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还是母后最明白儿子的心思,” 元熙帝眸光冷冷的,说出的话亦是冰冷无情,“除了滦儿,儿子的那些皇子们,都是朕可以用来利用的对象。他们既然生在大齐皇家,生在这个尚不安稳的世道,他们就该做到一个皇子应尽的责任。保大齐的江山社稷,保大齐百姓的安居乐业,就是要他们粉身碎骨,都是可以的。何况,如今不过是拿婚事来稳定政局罢了。” 高太后叹息儿子的铁石心肠,却又深知儿子这铁石心肠的由来,她想劝又劝不得,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才道:“那么,泯儿的婚事,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元熙帝之前,只同高太后说过齐滦和齐溢的婚事,并不曾提起齐泯的婚事。在寿宴之上,高太后也是头一回才知道的。 元熙帝坦承道:“泯儿的婚事,是儿子临时起意。但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溢儿和滦儿都娶了凌家的姑娘,而凌鼎如今的王妃是表姐的女儿,朕心里有些担心。永安侯府跟凌家太近了,朕心里不踏实。所以,朕才将芸儿许配给了泯儿的。芸儿到底是自家人,还请母后放心,朕绝不会像对待凌家大姑娘那样利用她的。” 他只是想拉拢皇家和永安侯府之间的关系,毕竟,永安侯府的两个嫡姑娘都跟凌家关系太近了,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心。所以,在踏进盛宁殿的时候,听见太后的那一番话,就突然想到了这个,这才又给齐泯和齐宛芸赐了婚的。 高太后闻言笑道:“泯儿的婚事,你虽是临时起意,但哀家也不怪你,毕竟,泯儿年纪到了,也该成婚了,芸儿的出身好,配他是正合适的。贤妃虽与皇后亲近,但素来比皇后安静,又没有皇后那么多的小心思,哀家看着她还好,将来待芸儿肯定也是好的。” 贤妃的家世不及齐宛芸,娶了这么个高门第的媳妇,想来贤妃也不敢跟齐宛芸摆婆婆的架子,高太后觉得,这门婚事还是不错的,至少,芸儿不会受委屈,而她的侄女也就不会替自己的女儿担心了。 高太后道:“至于你如何对待芸儿,哀家倒是不担心的。论嫡论长,泯儿都是不沾边的,他自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永安侯府不亲近凌家也就是了。芸儿的身份也不像凌家的姑娘那么复杂,你自然不必生利用之心,何况,这皇家的婚事,哪能那么单纯呢?哀家是过来人,自不会计较你这些的。” “你是皇上,许多事儿,你比哀家看得长远通透,哀家信你的,这个江山也是由你做主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哀家也不会替你做主,你就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 高太后微微笑道,“只要你心里清楚你所做的事儿就行,其他的,哀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熙帝点了点头,郑重道:“母后放心。这些道理,儿子心里都是明白的。先帝将大齐交给儿子,儿子必不会辜负先帝的。” “那就好,” 高太后笑了笑,又问道,“对了,那泯儿的婚事,是在滦儿之后再办么?” 元熙帝点点头道:“是。儿子已经决定了,明年开春给滦儿办过婚事之后,再过两个月,就下旨立滦儿为皇太子。之后,朕会再下旨册封泯儿的王爵,之后,就是泯儿的婚事了。” “至于溢儿,他年纪还小,就先订了亲,再等两年成婚,也就是了。” * 就在元熙帝与高太后在盛宁宫中议论今夜的赐婚时,凌遥也在马车内同齐滦议论着今夜的赐婚。 她问齐滦道:“阿滦,对于皇上今夜的赐婚,你怎么看?” 齐滦闻言笑起来,眸中星星点点的皆是亮光:“高兴。心愿得偿。特别开心。你呢?” 凌遥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齐滦答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赐婚,她当下便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对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赐婚怎么看待的。” 齐滦眨了眨眼睛,这才答道:“对于父皇给他们的赐婚,我并不意外。你若要问我怎么看待,那我便答你八个字。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恩?”凌遥道,“你不意外,你事先知道?”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章 百年恩怨,男人的信仰 “我事先当然不知道,父皇只对我说过会给你和我赐婚,却从未告诉过我今夜也会给三弟和四弟赐婚,” 齐滦抿唇道,“不过,三弟四弟的赐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细细一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凌遥听了这话,便问道:“怎么说?” 齐滦微微笑道:“三弟已有十七岁了,更已出宫建府,按照他的年纪来说,早可以娶妻生子了。不过是因为这几年,我还未成婚,父皇才一直没有给他定亲而已。如今我既然已经同你定了婚事,自然他也是要定下婚事的了。” “而四弟已有十五,也正是可以订婚的时候了。他是皇后所出,身份上不差我什么。方才父皇领着我们去盛宁殿给皇祖母祝寿之时,我也确实看见了四弟看着凌玥失神,如此,父皇自然是要成全他的。” 凌遥却不信齐滦的看法就只有这么些,她抿唇道:“阿滦,你就真的只想到这么多?” 她追问道:“对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定亲人选,你就不想发表一下你的意见?” “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想问我,父皇为什么要选这两个人给三弟和四弟为妃吧?” 见凌遥点了点头,齐滦才笑道,“据我猜测,父皇给三弟定下永安侯府家的姑娘,应当是想拉拢永安侯府与皇家之间的关系,毕竟,明王府的老王妃和现如今的王妃都出自永安侯府,一个是永安侯的姑母,一个是永安侯的女儿,这永安侯府跟凌鼎的关系太近了,这不是父皇所乐见的。” 齐滦微微笑道,“至于四弟的婚事,父皇应当是想拉拢凌鼎的,此时局势不适宜与凌鼎闹翻。想来这一点,阿遥你也是能看出来的。至于父皇所言,说四弟心系凌玥,不过是表面上的说辞罢了。父皇是想借这两场婚事,拴住凌鼎的心思,不叫他回云南去。” 凌遥想了想,觉得齐滦的话在理,而且,齐滦的分析与她心中所猜测到的大略相同。齐滦是元熙帝最看重的皇子,父子之间的相处比一般的皇子要多,凌遥觉得,齐滦的这些话虽为猜测,但应该是元熙帝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她觉得齐滦了解元熙帝,才会问他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见凌遥不说话,只顾着垂眸沉思,齐滦便含笑问道:“阿遥,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凌遥沉吟片刻,才望着齐滦道:“我在想,皇上心里究竟想怎么对付父王。对于云南,皇上又是怎么个心思呢?” “其实,父皇的心思也很简单,” 齐滦笑道,“我曾经也问过父皇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父皇究竟打算如何处理云南的问题。父皇当时说,他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云南归附,大齐民人和回真人能和平相处。云南异族众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各个族群之间都会有冲突和矛盾发生,那里就是个乱地,不好治理,亦不好处置。” 齐滦面上还有笑,眼睛里的神色却渐渐变冷:“但凡乱地,总会有想称王统治的人。父皇想收服云南,将云南置于我大齐的统治之下,而凌家世代是回真族的领袖,又是回真教的掌教,这统治之权自然是不肯拱手相让的。当初大齐开国之时,云南凌家势大,太祖皇帝当时同北戎一战,收服了燕北一带数十座州府,将北境雪山之南的地方都扩入了大齐的版图之中,那时虽想收服云南,却是无力再战。为了保住已有的基业,太祖皇帝便没有出兵云南,而是将当时已经归附大齐的凌家家主封为明王,令其世代镇守云南府。” 凌遥听了,反问道:“依你所说,那便是太祖皇帝有心强占云南而不得吗?” 凌遥本来以为,云南是叛出大齐的,所以元熙帝才非要云南归附,以至于使出百般手段想要凌鼎屈从。如今听了齐滦的话,分明是太祖那时想要武力征服云南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先封凌家为王,日后再图侵占的。 “何为强占?” 齐滦拧眉道,“云南本就该是我大齐的国土,如何算是强占?若非前齐君主庸弱无能,之后致使整个中原乃至江南西南陷入乱象,战争频仍,百姓民不聊生,我东土之地又如何会散落成现在这幅模样?东土本该一统,之前北戎侵占中原数十年之久,回真竟也侵兵中原十数年,若非我太祖皇帝骁勇,又何来的大齐今日?” “父皇此番费尽周折,也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大齐的国土罢了。” “前齐?” 凌遥一愣,齐滦的话她能听懂,但齐滦话中所说的渊源她却是有些不懂了,听齐滦的话,似乎这里头还是有历史故事存在的,但是原主从前实在是太卑微了,回真和大齐之间有仇她是知道的,五年前打了一仗她也是知道的,但是涉及到历史故事,前朝旧怨,这原主的记忆中压根没有,自然凌遥也就无从得知了。 想到此处,凌遥望着齐滦诚恳道:“阿滦,这些旧事我倒不知,你别见怪。” “我怎会怪你呢?只是提起往年之事,我心中总是有些愤懑,分明是大好河山,却被前齐君主糟蹋至此,我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 齐滦抿唇道,“阿遥,想来你年纪小,又久在明王后院,对这些事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若不知,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他道:“前齐是南人所创立。立国两百余年,前齐在时,东土一统,就是如今的北戎、南疆、云南,也都是前齐的国土。但历朝历代,开国之时总是极好的,盛世繁荣,而越是往后,往往越是出现积弊和颓败。前齐的最后几个君主,皆是贪图享乐之辈,他们不理朝政,不见朝臣,致使国政混乱,官场更是混乱,到了最后,前齐君主已经无力约束各个州府,各地之人揭竿而起,都想在那乱世中称王,统治地方成为一地诸侯。” 齐滦叹道,“如此一来,自然前齐一统的局面就此瓦解。各地藩镇割据,不只是中原各个州府之间相互用兵,就连南疆之地,各个异族之间也是互相不服统属,都想自立为王。就在这样的乱象之中,北戎鞑子驱马南下,轻易就攻取了东土大片州府,便在燕北之地,建立了北戎。他们的骑兵很厉害,当时中原各个州府根本无力抵抗,除了南疆之地,都落入了北戎手中。” 凌遥听得入神,见齐滦停下来,又追问道:“那后来呢?” 齐滦道:“南疆之地,异族之中属回真人最多。那个时候的凌家家主是个颇有远见的人,他没有让回真族参与这样的动乱,反而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影响,利用回真勇士统一了南疆之地,然后,在积蓄了数十年的力量之后,等到北戎无力统治中原之时,他便趁机东进,而后北上,侵占了中原,将北戎赶到了北境雪山之外。” 齐滦望着凌遥,缓缓的道:“这侵占中原之人,已不是之前的那位凌家家主了,而是他的儿子。算起来,他该是你的曾祖父。” 这一次,齐滦不等凌遥追问,便自己续道:“北戎虽走了,可百姓却也没有得到安宁。回真虽将侵占的土地悉数夺回,但却给所辖之地的百姓定下了三六九等,这第一等人自然是回真族人,之后依次下来,异族之人的身份地位,个个都高于前齐之人,中原民人百姓们,自然又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了。” “阿遥,北戎和回真对中原的侵夺加起来也有百年之久,那百年之中,东土也不曾一统,民生更不曾恢复,若是那时无人出来替百姓做主,将东土一统,只怕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太祖皇帝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燕北揭竿而起,带着家丁兵甲起/义,想要从回真手中,将前齐失去的土地给夺回来。” 凌遥沉默片刻,才抿唇道:“国土一统,总比分裂要好。同根而生,本就该是万众一心的。不论什么样的境况下,这人心向背,总是不可违背的。乱世之中,百姓求得,也不过是一安居乐业罢了。” 齐滦眸光沉沉,他道:“你说得不错。当初太祖皇帝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南人庸懦,贪图回真给的日子,不肯再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那么,我们也可以不要拥戴南人的前齐了,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大齐。所以,太祖领着追随他的人,奋战十余年,终于又重新建立起了大齐,这一次的大齐,不同于前齐,而是燕北之人建立的大齐。” “只不过,太祖建国之时,北境虽安稳下来,但西南之地却不甚安稳,那时,凌家已经出了南疆,定居在云南了,南疆势力错综复杂,太祖不敢冒进,只能徐徐图之,对云南和南疆分而治之。后来,凌家归附大齐,云南也就跟着回来了,但云南的统治却仍不在大齐手中,凌家控制着云南的一切。而南疆,在凌鼎的游说之下,太祖派了陆家前去镇守南疆,在陆家和凌鼎的影响之下,南疆先是归附大齐,后来,又叛出大齐,就连太祖皇帝派去镇守南疆的陆家,也在二十多年前叛出大齐。便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凌遥望着齐滦,抿唇道:“所以,在太祖皇帝手里就不曾一统的大齐,成了历代帝王奋斗的最终目标。对么?皇上,还有先帝,甚至是你将来,都要为这个目标奋斗,只要大齐一日不曾一统,你们就一日不会放弃,对么?” “是的,” 齐滦郑重点头道,“太祖皇帝终身憾事,便是不曾看见大齐一统。他的遗愿,便是要求成祖皇帝一统大齐,将叛出大齐的南疆收复,将摇摆不定的云南治理好,让凌家交出统治之权,让大齐的州府衙门进入云南,真正的做到大齐民人与回真与异族之间的平等相处。只是,成祖皇帝也不曾做到这一点,后来到了先帝,因为忙着抵抗北戎的袭扰侵犯,也是未能完成太祖皇帝的遗愿。而父皇,他所做的这些事,对云南用兵,拉拢凌鼎,让四弟与凌玥成婚,这些都是为了收服云南的手段。他也只是希望大齐一统,以告慰太祖皇帝在天之灵。” 齐滦定定的望着凌遥,一字一句的道:“阿遥,如果父皇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也会承继太祖遗志,尽我一切的努力让大齐一统。阿遥,父皇许我太子之位,父皇百年之后,我将登基为帝,为了百姓之福祉安康,这是我的责任。为君者,当以社稷民心为重。社稷稳,民心定,则国强无欺。” 这话,是父皇反复同他说过的。齐滦心里很明白,这是他的责任。而从十三岁领兵打仗开始,为了大齐百姓的安康,这句话,也成了他的信仰。 凌遥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望着齐滦眉眼间的坚定,望着他数年行军早已养成的坚毅神色,凌遥突然意识到,他身上背负着的东西,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元熙帝虽然爱重他,看重他,但是同样的,他对他的这个最为宠爱的儿子,也是严苛的。他们加诸在齐滦身上的一切,竟然磨练了他的意志,这些责任深入他的骨髓,浸入他的血液,成了他最为坚定的信仰。 而见识到这样的齐滦,却又让凌遥为之心动。 她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她真心实意的握着齐滦的手道:“阿滦,你所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放心,如果这是你要走的路,我绝不会阻拦你。我会陪伴你,跟随你,帮助你,就像皇上所说的那样,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绝不会叛离你的。” 齐滦一笑:“我知道。” 她的心意,他当然是知晓的。 他回握凌遥的手,她的手依旧是那般的柔软,可是,齐滦却微微蹙了眉头:“阿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冷吗?” “没事儿的,就是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有些饿了,而且虽有手炉,但是这风里来雪里去的,难免还是有些冷的,等回去了就好了,” 凌遥笑着,又把手往齐滦手中缩了缩,“你的手倒是很暖和,那你给我捂一捂好了。” “盛宁殿宴席之上,你都没吃些东西么?我看过御膳房预备的膳食单子,有不少东西还是符合你的口味的,怎么不吃呢?” 齐滦听她如此说了,倒是有些心疼,又听她的话,还有些自责,“都怪我下午太着急了,一心想着带你去关雎宫,竟忘了嘱咐她们给你预备些点心。这都好几个时辰了,想必你都饿坏了吧?我这马车上也没有吃食,一会儿回了随风院,我嘱咐他们给你弄些吃食来。” 齐滦心疼她,拉着她的手在怀里捂着,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又将马车中特制的炭盆挪得近了些,再将人搂在怀中,又抱怨起高太后来:“皇祖母明知你有伤在身,夜深雪大的,竟还要留你在盛宁宫中说话,倘或你早些出来,也不至于这么冷,又这么饿了。皇祖母那么会体谅人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反倒不体谅你了呢?” 凌遥听他这话有些无理取闹,知他都是为了自己,心中一时感动,一时又有些好笑起来。 她笑道:“这事儿你如何能怨太后呢?太后也是一番好心,她也是因为关心你我啊。所以才留我说话的。何况,宴席之上,太后饮多了酒,不想惊动太医,便请我过去瞧一瞧,若是没有大碍也就罢了。你没进去看望请安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怨太后呢?我可不要你因为我的事儿,就这么错怪太后。” 凌遥抿唇笑着,又道,“其实,宫宴之上预备的膳食挺好的。只不过一见风就冷了,凉的东西我也不爱吃,自然也就没用多少的。至于你之前的话,倒也无妨,我也不会怪你的。这入宫赴宴,哪有平日在府里用膳那么自在贴心呢,于今这样的情形,我心中早有准备了,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凌遥笑了笑,将席间齐氏同她说的那些话说给齐滦听了,齐滦听后,赞同点头道:“齐氏这话倒也在理。宫中排宴,人多的时候确是如此。我记得,方才在勤政殿上,那些坐在外殿的大臣们,也是饮酒得多,动筷的少啊。” 凌遥靠在齐滦怀中笑道:“对啊,大家都是这样的,所以说,你别大惊小怪了。” 齐滦见她这会儿了还在宽慰她,便紧了紧手臂,笑了一笑,忽想起她之前的话来,心中一动,又问道:“阿遥,皇祖母没有什么大碍吧?”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一章 缠绵之吻霸道男人的疼惜··含晚秋打赏加更 齐滦在勤政殿散后,便直接往盛宁宫而来了,所以,并不曾听闻太后头痛不适的消息,而他一心又在凌遥身上,以为太后是因为夜深了才歇息的,并不知太后是身体不适。也是这会儿听凌遥说了,才知道太后原来是身体有恙。 凌遥笑他:“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太后么?” 她笑道:“你放心吧,太后没事儿的,只是在宫宴之上高兴,饮多了几杯酒,有些喝醉了,后来我去时,太后已经喝过醒酒汤了,之后,我替太后诊了脉,太后并没有什么大碍,静静的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那就好,”齐滦听了这话,心中这才放了心,又问她道,“皇祖母除了留你诊脉,没有说什么话为难你吧?我之前同皇祖母也说过你的事儿,皇祖母是个仁厚慈善的人,想来,是不会如父皇那样对你有那么严苛的要求的。” 凌遥笑道:“这个倒是如你所料,太后确实没有像皇上那样说这些来要求我。太后与我说了许多话,却也都是为了你。我瞧着,太后是真心心疼你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留我说话说得那么久了。” 不等齐滦发问,凌遥便将高太后与她所说的那些话大致说给齐滦听了,齐滦听罢,才笑道:“看来你与皇祖母是真的很投契,没想到皇祖母对你说了这些,而且,我能听出来,皇祖母也是真心疼爱你的,不然,她不会对你说这些的。” 齐滦笑道,“其实,皇祖母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我记事以来,皇祖母就最是偏疼于我,这样含着担心的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你还是头一回不习惯,日后就好了。皇祖母也是因为太过心疼我,才会这么不放心的。” 齐滦这话,凌遥还是很赞同的,她笑道:“若是说起来,太后确实是心疼你胜过其余皇子的。不然的话,她又怎么只独独留下我说话,却不留下凌玥呢。那凌玥,可是跳了太平乐的人呢。” 凌遥提起凌玥,齐滦便想起方才宴席之上,萧皇后说的那一番话来,面色微微一沉,沉下的嘴角显示了他此时的不快,他道:“我虽然知道入宫之后的情形,不是我能够完全掌控的,但是我却希望能在你入宫之后护你周全,却不想嘱咐了所有的人要照顾你,独独没料到皇后会提前到盛宁殿,结果让你受了委屈。阿遥,方才在宫里,不方便查看你的腿,不如你现下给我看看,伤口可有因为那一跪而裂开?” 凌遥有伤在身,行动不比寻常之人,进宫赴宴这等事情需要智力也需要体力,齐滦不担心凌遥被人算计,何况,以她的手段和自己的维护,也不可能有人敢算计她。再加上,父皇和皇祖母都知道阿遥对自己的重要性,更不可能轻易为难她,所以,他只是担心她的伤,担心她体力不支会影响她的伤口。 可偏偏便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萧皇后的不知情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行动,到底还是伤了她的腿。他心里很清楚,即使阿遥现在的伤口已经愈合的非常好了,但是骨头却不是说弯就可以弯的,在盛宁殿上说跪就跪,齐滦很清楚那种疼痛的,他此刻也顾不得怨恨萧皇后,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心疼凌遥,想亲眼确定她的腿是否安好。 凌遥知道他的心意,望着他抿唇一笑,轻声答道:“马车颠簸,也是不方便查看伤口的。你放心,伤口没有裂开。我入宫前,随身带了止痛药和麻果的。虽然那一跪之后确实很疼,但是我还是用温水送服了止痛药和麻果的。之后,也就不疼了,直到现在,那麻果的效力也没有过去,我也还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齐滦听了她的话,眼中满是自责,凌遥轻轻一叹,又道,“阿滦,我早先答应过你的,你问我的话,我都不会瞒你,都会把最真实的情况告诉你。但是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要因为我的话而过多的自责呀,我如今这样又不是你的过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原本我还想着,我入宫后的情形会比现在要更糟一些呢。所以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护我的。” 见齐滦仍是满眼心疼的望着她,那黑眸之中的自责仍旧清晰可辨时,凌遥无奈,只得耍赖笑道:“阿滦,你若是再如此自责,那我以后就不同你说真话啦。” “那好吧,我听你的,”凌遥这话倒是管用,齐滦果然收敛了自责的神色,只是深深的望着凌遥,抱着她,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阿遥,我就是心疼你。伤虽在你身上,可是,你每因此而疼一分,我都觉得很心疼。” 凌遥听了这话,心里觉得甜滋滋的,转瞬就把要说的话给忘记了,抿唇偷笑了一下,伸手圈住齐滦的脖颈,仰着头望着他笑道:“你心疼说,就说明你在乎我,你每多心疼我一分,就说明你多在乎我一分呀。”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在齐滦怀中满足笑道:“这种被人心疼的滋味可真好。” 望着怀中女子的笑颜,齐滦的唇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凌遥的眉眼之上,他的心为着她的主动而跳动,他在她的脸颊边含笑轻笑:“看我心疼,你真如此高兴?” 怀中的女子笑着点头,齐滦望着那眼波流转间的笑意不由得失了神,他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印上她的额头,紧接着是眉、眼、鼻,他一点一点的吻着,听她轻轻的呼吸,他感受着她的温度,却为此怦然心动着。 齐滦停在她的红唇边,低声道:“上回在随风院中对你初次表白心悸时,就想吻你的,结果心潮澎湃间,你却说你困了,那时不敢强你,只好放下了这个念头。后来在温泉山庄里,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只是,吻上之后我才知道,这种事情,原来是会上瘾的。” 他如今,看她在他怀里这样乖顺,便又想吻她了。 凌遥早已被他亲的心中爱意泛滥,这会儿听他所言,抿唇低笑道:“你若不说,我竟不知你那时就起了这个心思。不过,这事我最清楚了,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本来就有想要靠近的欲/望啊。” 她言罢,不等齐滦再开口,便直接收紧了圈住他脖颈的手臂,将他拉向自己,然后凑上去,主动用自己的红唇吻上了他的薄唇。 上次虽然是两个人头一次接吻,但是体验挺好的。凌遥也很怀念那种感觉啊。所以,既然齐滦开口隐晦的表达了他的需求,她自然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齐滦眸光一紧,大手也随之收紧,在她唇上碾磨片刻,又不甘于这样的浅尝辄止,带了几分狂野的气息,对她的唇舌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探索与索求……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喘息,这一次的时间比第一次的时间要长,吻过之后,齐滦很明显的气息不稳,而凌遥,就像是那春天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惑人采撷。 凌遥看了齐滦一眼,见他兀自闭目克制的模样,心中好笑,但却没有开口,只装作没看见他某处的异常,故意舔了舔嘴唇,含笑道:“怎么还没到啊?我都饿了,有点儿想吃栗子糕了。” 齐滦嘴里还有残存的酒味,想来是方才宴席之上他也喝了酒的。也不知是喝的什么酒,酒劲儿还有些大,闻过之后,凌遥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也不知是自己饿晕了,还是被酒气弄晕的。 齐滦正在经历身体上难以启齿的躁动,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一个吻就让他…… 这次吻上去,是他想要的,偏偏分开的时候,却是他强行分开的,他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他怕擦枪走火,控制不住自己反而唐突了阿遥。 只是,这骤然叫停,还真是不舒服啊。 就在他闭目平息心跳的时候,听见凌遥这话,他的心神又被拉了回来,忙睁开眼睛,扬声问外头的罗成道:“还没有到明王府吗?” 就在齐滦话音刚落的时候,马车忽而就停住了,紧接着,外头传来罗成的声音:“主子,凌姑娘,已经到明王府了。” 凌遥被齐滦抱下马车之后,看见外头仍在下雪,因为听见到了明王府而露出的满脸笑容倒是因雪减了几分,她又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时辰,这才有些郁闷的道:“想来这会儿都亥时了,这么晚了,府里的大厨房肯定都没人了,大概也没人能给我做饭了。不过——” 凌遥想了想,转眸望向齐滦道,“阿滦,你不是将随风院后头的宅子给租了下来么?我听罗大哥说,那宅子里有给你的铁卫们做饭吃的厨子,不如,你让罗大哥去吩咐那宅子里的厨子,给我做几样饭菜来吃,好不好?” 齐滦还未开口,一旁的罗成却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属下去吩咐一声就是了。凌姑娘只管稍候片刻,饭菜很快便能送过来了。” 罗成作势要去,而一直立在明王府门前,盯着明王府大门沉默的齐滦却开了口:“慢着。” 罗成不知齐滦有何话说,却还是站住了,在那里站着听齐滦吩咐。 齐滦不看众人,只转眸望着凌遥微微笑道:“那宅子里的厨子是临时请的,铁卫们吃吃也就罢了。我怎么能让你吃他做的饭菜呢?” 齐滦抿唇,转头看向明王府的府门,微微沉眉,眸色渐冷:“你是明王府侧妃之女,是宁王的未婚妻子,难道在自己的府里,正经吃一顿饭菜都不行么?何必这般躲躲藏藏,要去外头吃去!” 齐滦不愿委屈了凌遥,便对着罗成冷声道:“去叫门。就说,凌二姑娘回府了。” 虽说,凌玥如今也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子,但四皇子的身份,岂能与他相比?他就不信凌鼎分不出这其中的轻重了,他也不信,凌鼎敢真的因此怠慢了阿遥。 他才不管旁人如何,只要是阿遥想要的,他就要先满足阿遥。 何况,他又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罗成答应一声,依照齐滦所言,去明王府前叫门。 很快的,府门就被叫开了,出来应门的门房一瞧,齐滦正负手立在夜色飞雪之中冷冷的望着他,那门房是认得宁王的,当场吓得腿都软了,奔到齐滦身前跪着:“小人给宁王殿下请安!小人给凌二姑娘请安!” “行了,” 齐滦不耐烦同他废话,冷声道,“进去把你们府里管事的叫出来,我有话吩咐他。” 那门房不敢怠慢,连声称是,飞奔着去找府里的管家裕德去了。 裕德才睡下不久,听门房哆哆嗦嗦的来寻他,说宁王爷就在府门口,带着凌二姑娘一起站着,还说要寻他出去,裕德也不知何事,不敢耽搁,忙跟着门房来了府门口,一见齐滦,就给齐滦跪下了。 “小的裕德见过宁王殿下,给殿下请安。” 齐滦负手站在檐下,居高临下的望着裕德,没有叫起,只冷声问道:“我问你,你们王爷和王妃,回府了吗?” 裕德不知齐滦何意,老实答道:“回殿下的话,王爷和王妃在两刻钟之前就回府了。大姑娘是同王妃一起回来了,也已经回府了。” 齐滦挑了挑眉,道:“你们凌二姑娘饿了,你亲自去厨房预备几样吃食来随风院。你记着,要热的,要快,要好吃的,记住了吗?” 裕德忙道:“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齐滦扬了扬下巴:“好了,那你去吧。” 裕德忙领命而去。 齐滦眼中透出几分得意,回头对着凌遥笑道:“阿遥,你瞧,这下就有人给你做饭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传话。” 凌遥闻言,望着他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方才说的几样要点都很对,要热的,要快,要好吃的,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她只是想要吃饭而已,并不想弄得太麻烦了。说要他宅子里的厨子替她做饭,也不过是图个方便罢了。哪知,他竟这般上心,大张旗鼓的叫开了门,还把裕德找来,亲自去大厨房找人给她做饭去。 她方才就在他的身后,罗罗在她身侧替她撑伞挡住风雪,她望着齐滦的背影,听着他对裕德说的那些话,忽而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他这是心疼她,想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她。而他的用意她也知道,凌遥那时候望着他坚实的后背就在想,这还真是符合齐滦一贯的风格。 他这么霸道,不都是为了她么?上次群殴凌珏是这样,这回深夜不惜惊动整个王府也要让她吃饭,也是这样的。 齐滦微微一笑,转身过来推着她进府,柔声道:“阿遥,你再暂且忍一忍。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做好饭菜了。” 凌遥也垂眸一笑:“好啊,我等着。” 回随风院的这一路,她都在想,其实,不用齐滦帮忙,她自然也有法子让大厨房替她预备吃食。非是不行,只是不想那么麻烦而已。但是,当着齐滦的面,她却不愿意说破这一点。 她的性子确实很坚强很独立,但是,在遇到一个爱惜她的人时,又何妨柔弱一点呢?这样相处起来,两个人都会觉得很开心的。她愿意放下坚强独立的外表依靠他,让他照顾她,而他,也愿意这么霸道的宠着她,纵着她,这种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种种,都是在对她诉说他对她的喜欢啊。凌遥这样想着,心里便觉得暖暖的,眉间眼里,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幸福快乐的笑意。 飞雪之中,一行人回了随风院,留守在随风院的铁卫们看着罗成将王爷一行人接了回来,全都肃容以待。 在看见齐滦出现时,所有的铁甲卫们都整装列队,用军中礼仪给齐滦行礼。齐滦在看见这些铁卫对他行礼时,也收了脸上的笑意,对着他们颔首点头。 凌遥默默抿唇,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没有开口。 齐滦不曾束甲在身,跟这些全副铠甲的铁卫们站在一起,再加上漫天的飞雪,凌遥忽而有一种错觉,就好像看见齐滦身在战场上厮杀一样。刚刚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温情脉脉,转眼就被这些肃杀之气给冲淡了。 凌遥默默地想,七年征战,让齐滦的灵魂,深深地烙上了军人的印记。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他回云南 齐滦深夜送凌遥回府和裕德深夜去大厨房传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回真堂和秀水阁中。 彼时,凌鼎和齐氏都刚回来不久,都还未歇息。 消息传到回真堂时,凌鼎正在跟莲童说话,凌鼎听闻此事,微微勾了勾唇,将方才的话止住,对着莲童笑道:“回真堂里的厨房是日夜都有人守着的?” 莲童点点头道:“是。日夜都有人预备着,王爷若有需要,属下替王爷去传话。” 凌鼎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预备些精致点心送到随风院去,不拘什么样式,唯一的就是要快。” 莲童答应了一声,出去传了话,进来之后见凌鼎垂眸看云南来的书信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事又像是并未发生一样,莲童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王爷不给明珠阁的大姑娘也送一份么?” 凌鼎将视线从书信上移开,望着莲童笑道:“玥儿夜里是不用吃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等莲童开口,片刻后,凌鼎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玥儿是跟四皇子定亲了,想来,明天赐婚的圣旨就会到府里来,但皇上也说了,玥儿跟四皇子的婚事还要再等一两年,所以,圣旨想必只会定下遥儿跟宁王殿下婚事的日期。要我说,这一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但这其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玥儿跟四皇子究竟能不能成婚,还得定了日子,我才能放下心来。” 凌鼎道,“何况,你我心里都清楚,皇上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这是希望借这两场婚事来拉拢我。毕竟,云南的事儿,他一个人可解决不了,就是云南府衙里的那些官儿,也是解决不了的。到最后,还是只能我们的人去解决。” 凌鼎嗤笑一声,道:“他是皇帝又如何,回真族的事儿,只要有我在,他就别想搀和进来!” 凌鼎重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书信上,他口中却道:“所以说,玥儿的婚事和遥儿的婚事不一样。四皇子和宁王也是不一样的。四皇子将来出宫建府,最多封为王爵,不会再更进一步了,除非宁王出事,当不了这个太子了,他或者还有当太子的这个可能。不过,这件事现在于咱们暂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她两个的婚事于我有利,而遥儿的婚事更是我预料之中的,我本也不希望得罪宁王,自然,对遥儿适当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莲童听了凌鼎这话,想了想,抿唇又道:“王爷说得是,不管是四皇子当太子,还是宁王当太子,这局面都是对咱们有利的。只不过,属下听说,今夜,皇上还跟三皇子赐了婚,把王妃的妹妹许配给三皇子了。王爷觉得,这对咱们王府跟永安侯府之间的关系,会有影响么?” “你说呢?” 凌鼎眯着眼睛笑道,“这京城之中的两个国公府四个侯爷府,那都是太祖皇帝当年亲自敕封的。这六个人跟着大齐太祖皇帝打下了江山,公侯之位那都是世袭罔替的,子孙承袭不必降爵降等,还有带兵为帅的权力,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就算是把这国公府和侯爷府的贵女们都外嫁到云南去,也不会改变他们跟皇家的关系。毕竟,这侯府里做主的可是男人,又不是外嫁的女儿。” 凌鼎冷笑道,“皇上此举,不过是为了拉近永安侯府与皇家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原本,永安侯府也从没有跟我们凌家真正亲近过。武德帝当初也是这样,给父王赐婚,把当时还是永安侯府嫡小姐的母妃嫁给了他,可是武德帝压根就不曾想过,我们凌家的男人,岂是那么容易就接受外来的妻子的么?若非母妃心中只有父王,又一心为了我们凌家,为了云南,父王又怎会让她生下我,又怎会让我承袭王位呢?” 武德帝跟他这个儿子一样,总是一心想着通过联姻来解决问题,殊不知,这问题根本就不是联姻能够解决的。云南和大齐,根本就不可能一统,更不可能再行归附,若是他真的要归附大齐,只怕父王也不会答应的。 就算是武力统一,他也不惧。就算是他打败了,成了元熙帝的阶下囚,他也要让元熙帝知道,这云南就算是没了他,也是不可能诚心归附大齐的。因为,云南之人,除了大齐民人之外,回真族和异族人,根本就不想被大齐所统治。 当年就已经自己做过主了,谁又能甘心再被别人做主呢? 凌鼎一边看信,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但看到信中所写的那些事情后,神情倒渐渐凝重起来,他把脑中的那些念头都抛开,抬眸盯着莲童,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道:“你父亲的这封信,你事先看过吧?” “这是父亲写给王爷的,属下不曾看过,”莲童道,“不过,父亲另给属下写了一封书信,如若属下猜得没错的话,王爷说的是最近云南发生的那些冲突吧?父亲在信中说,他查出来了,那件事并非是我们教中的人做的。而是南疆陆家的人和回真南教的人暗中做的。” 凌遥沉声道:“你父亲在信中也是这样同我说的。如今,南疆的事,都由陆家的人做主,这二十多年里,看来陆家已经把南疆治理得极好了,就连南教中的人,竟也为陆家所用了。” 莲童闻言道:“可是属下不明白,陆家的人和南教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虽然教中在一百多年前就分了派系,但是到底都是一家人,同为回真一族,对我们使坏,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早在回真族侵占中原之时,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回真人做了帝王,回真教也遍布中原,信教之人比比皆是,不只有回真人,更有不少异族人和中原人。 后来,大齐太祖皇帝夺了天下,回真人失了中原,只得回了南疆老家。但是,在那个时候,回真皇族回了南疆,可是,作为回真贵族的凌家却没有回去,而是停驻在了云南,凌家在回真教中地位颇高,不少贵族也跟着要留在云南,回真一系,因为这事儿就起了分歧。 而因为回真皇族和贵族之间的这种分歧,就造成了回真教的分裂。跟着回真皇族回南疆去的成了回真南教,而留在云南的凌家一系,则为回真北教。 这百年来,回真南教与北教之人互不统属,更极少来往。南疆与云南也是极少来往的。各教各族都是只管各自的事情,如今南教的人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莲童自然是有所疑惑的。 凌鼎将手中的书信折起来,听了莲童这话,沉眉冷笑道:“这件事对他们未必是没有好处的,云南局势不稳,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有利的。南疆的轩辕家无能,当初守不住江山,让燕北齐家的人给夺了去,后来南逃时,又不肯听我曾祖父的话,偏要逃回南疆去,后来,我们回真分成了两个派系,不正是因为当年的分道扬镳么!” 凌鼎道,“轩辕家男丁单薄,如今更是没个人出来主持大局,也难怪他们只能倚仗陆家的人了。陆家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回袭扰云南,做出这些事情,激化了云南原本就有的民人和回真族人之间的矛盾,他们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是想挑拨我跟皇上之间的关系,让皇上对我彻底失望,借此激怒皇上,对我来个借刀杀人,借皇上的手除掉我;要么,就是逼我在皇上和云南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他们就是见不得我这样黏黏糊糊的,人在京城,却还是守着云南不放。” “不论他们是哪一个目的,这最终受益的人,都不会是我,” 凌鼎冷道,“这陆家的人,恐怕是借此机会想把云南抢过去的。看来,二十多年前没能让云南跟着一起叛离大齐,是他们心中的一个遗憾哪!” 莲童听了凌鼎的话,只抿唇道:“这些年,陆家为了争取咱们,没少派人来云南的。也就是这几年,他们见王爷人在京城,这才断了来往的。毕竟也是陆王妃的娘家,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想着大公子和大姑娘的。只不过,没想到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爷,您看,这是争取不成,就要强攻了么?” 莲童道,“王爷,原本这些事儿,咱们都是很容易就可以处理好的。但是如今,您不在云南,这陆家的人身手极好,混迹于云南城中,咱们的人是很难发现的。而且,您已经有五年不曾回去了,属下担心这回冲击太过,教众们人心涣散,恐怕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哎,说到底,还是因为您不在云南城中坐镇,才让陆家的人和南教的人如此胡来。云南虽还有王府在,可是您不在,大公子也不在,终究没个做主的人,守成还行,若是要处理这样的状况,还是不行啊!” “那就把珏儿送回云南去吧。”凌鼎沉吟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决定造人,都给她送吃的 “王爷?” 莲童闻言吃了一惊,紧接着道,“王爷的意思是,让大公子回云南去主持大局?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会被宁王发现?到时候,大公子一样会被宁王的人给抓回来的!” “我是说,把珏儿秘密送回云南去。而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宁王知道,也一定不能让宁王发觉,是我把他送回云南的。” 凌鼎沉声道:“我现在不能回云南去,也没有办法回去。而唯一能代表我回去的,便是珏儿。他也是唯一能接替我掌教之位的人。而且,珏儿是我同蝶儿所生,蝶儿是陆家的人,陆家好歹是珏儿的外家,如果是珏儿在云南主持大局,陆家可能不会如此,多少会收敛一些的。” “王爷的意思,是想把您的掌教之位传给大公子么?” 莲童对凌鼎的话,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虽说,大公子可以承继王爷的掌教之位,王爷不在云南,而倘若大公子在云南的话,局势确实会好一些。但一则,大公子年纪尚轻,教中之事,若由他一人处置的话,属下到底还是不放心啊,别说是属下,便是长老们,恐怕心里也是不放心的;二则,大公子一旦在云南出现,一旦承继掌教之位,这件事就一定会在云南传开的,我们是稳住了陆家,可宁王却是一定会得到消息的啊,等到了那时,这消息只怕是想瞒也瞒不住的了。” 凌鼎沉吟片刻,答道:“我不一定是现在就把掌教之位传给珏儿的。我只是说,可以先送珏儿去云南,让教中之人知道我有这个意思就行了。珏儿年轻,教中之事,当然还是由长老们和我做主的,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只不过,可以让珏儿先接触一下,并非要他现在就来处置的。我的意思,还是期望能以他来稳定陆家的。” 凌鼎垂眸道:“我当然知道把珏儿送回云南这件事是很冒险的。但是,我之前就同你说过了,我不会任由珏儿落入宁王手中的。我至少要保住他的性命,才对得起他母妃的舍命相护。等珏儿伤好之后,待我想法子将珏儿送出京城,你便派人将珏儿秘密送回云南,让珏儿在云南隐姓埋名躲藏个一年半载,但是,珏儿回云南的消息,不必瞒着陆家的人,这样一来,云南的局势稳定了,我自然可以再有筹码跟皇上谈判了。目前来说,这个法子,是唯一能救珏儿性命和稳定云南情势的法子了。” “之后如何,等眼前这些事做完了,我自有另外的安排。” 对于凌鼎的这个想法,莲童还是有些担心的,他道:“王爷,如果一切都按照王爷所预想的那样,自然是好。可是,如果云南的情势因为大公子而得以缓解,一切都好了,但皇上却还是迟迟不放王爷回云南,那又当如何呢?那时,大公子再也不可能回京,而王爷膝下再无嫡子,王爷的爵位,又由谁来承继呢?” 凌鼎沉默半晌,抬眸看向莲童道:“你是担心,我若无子承继爵位,皇上将来会找借口褫夺我的王位,是吗?” “是,”莲童轻轻点头道,“王爷出身回真,咱们回真,历来没有让庶子承继家产爵位的道理,王爷如今虽有几个庶出的儿子,但您肯定不会让他们做世子继承王位的。而大公子有伤在身,又即将被送往云南,还得罪了宁王,之前又刚被革了世子之位,想来,皇上是绝不可能再让他承继王位的。所以,属下担心,世子之位空悬,会让皇上生了削爵之心,毕竟,这王爵之位,本就是太祖皇帝时册封的,若是要削掉,也不是不可以。” “咱们回真重嫡不重庶,可大齐却不是这样的,皇上是大齐的皇上,若是他真要册封我的世子,那几个庶子未必没有机会的,” 凌鼎微微笑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云南一日不稳,皇上还不敢削了我的爵位,而立世子之事,皇上也不会无视我的意见,这件事,他还是会同我商量的,便是要削爵,也不会是在现在的。” “不过,你所说的倒也不错,依我的心思,是绝不肯让那几个庶子成为世子的,但是眼前,我确实也没有嫡子继承王爵,想来,这倒是个难题了。” 莲童见凌鼎沉思,便大着胆子提醒道:“王爷,其实,这也不算是个难题。这眼前,不是有一个人能替您生嫡子么?您怎么忘了?咱们府里,还有王妃在呢。若是王妃有孕,将来替您生了儿子,那也是您的嫡子啊。” 凌鼎拧眉问道:“你是说齐氏?” 莲童点点头道:“是,属下说的就是齐王妃。” “她么,”凌鼎沉吟半晌,才抬眸望着莲童道,“我当初给她下毒,那夜魂香还是让你从教中要来的,你忘了?她体内还有残毒,如何能有孕?” “王爷,您当初决定给王妃用夜魂香,不就是怕王妃生了嫡子后惹大公子不快么?而且,您又不希望王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如今,情势不一样了啊,大公子虽未嫡出,却也不能再做世子,如若王爷还想再有嫡子,只能是齐王妃所出了,也只有王妃生了儿子,这世子之位才算是有着落了,也只有那样,王爷身后才算不是无人承继爵位了,这样一来,王爷的庶子们,不也就没机会了么?” 莲童道,“何况,这夜魂香,用时则有毒,不用时则无毒。王妃体内虽还有残毒,可若是吃了解药,那毒素自然会清除掉的,到时候,王妃自然也能顺利有孕的。” 莲童看了看凌鼎的神色,怕自己是妄自揣度了凌鼎的心意,便又低声道,“还是说,王爷心中,仍是不期望王妃有孕?” “那倒也不是,当初不愿王妃有孕,多半还是因为珏儿,我虽然不喜她,却并没有让她绝嗣的念头,不过是暂时让她不能有孕罢了,且我原本想着,等珏儿地位稳定些后,再让她有孕的,但事与愿违,如今看来,是我的打算落了空,” 凌鼎道,“莲童,在教中,你也算是用毒的高手了,我问你,若要你给王妃解了她体内所残留的夜魂香的毒素,你能否做到让王妃毫无察觉?” 凌鼎这话,便是同意了莲童的提议了。 莲童一喜,当下便道:“王爷放心,我那里有夜魂香的解药,我将解药给王爷,只需要王爷将解药放入王妃的茶水之中,让王妃服下即可解毒。而这解药无色无味,是绝不会让王妃察觉的。只要王爷放解药时小心些,也就是了。” “就如此简单?” 凌鼎蹙眉道,“这几年,王妃为了不孕之事,请了不少大夫入府诊脉。就连永安侯府,都派了大夫过来瞧。不过,那些大夫对用毒所知有限,你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你当初就承诺过我,他们是绝不可能看出王妃体内有夜魂香之毒的。而后来也确实证明了你的说法,这几年,都无人知道王妃身中夜魂香之毒。所以,我不希望在给王妃解毒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莲童,你可能保证你的解药不会被人察觉吗?据我所知,王妃每个月都会请尹先生过府诊脉的。” 莲童答道:“王爷只管放心,这夜魂香的毒都无人察觉,这解药自然更是无人察觉了。属下可以保证,这件事一定不可能被王妃察觉的。至于那些大夫,更不可能察觉到王妃中过毒,复又解了毒的。” 看莲童如此自信,凌鼎也就放了心,他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此刻,凌鼎决定给齐氏解毒的消息,齐氏自然是不知的。此时的秀水阁内,齐氏靠在卧榻上养神,她刚回府不久,也是觉得有些饿了,便嘱咐秀水阁的小厨房给她弄些吃食来。 正在用的时候,便听见了凌遥回府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府门口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对于宁王的霸道,她是早就在明辉堂领教过的,因此,她当下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不过是微微一笑,嘱咐樱桃道:“你去吩咐一声,让咱们的小厨房把那些做出来的吃食都送去随风院,请二姑娘用。” 樱桃怕进随风院,便问道:“主子,需要奴婢送去么?” 齐氏看了樱桃一眼,知道她怕什么,便微微笑道:“你就不必去了。你让含橘领着厨房的人送去吧。” 樱桃闻言,这才转身出去传话去了。 齐氏想了片刻,这才专心用起眼前的吃食来了。反正她如今跟凌遥结盟,同她亲近些总是没错的。何况,方才在宴席之上,她也确实留意到了,凌遥除了饮了些温水,还真是什么都没吃的。 而此时的随风院内,凌遥与齐滦相对而坐,两个人望着眼前一大桌子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吃食,都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齐滦才笑道:“阿遥,你瞧见了么?他们都给你送吃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凌遥点点头,先抓了一块栗子糕吃了,一边回味栗子糕的美妙味道,一边笑着答他道:“恩,我知道。” 这代表着,即便是凌玥跟齐溢定亲了,但凌鼎和齐氏,此时都还不敢怠慢她。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来不了了 夜宵如此丰盛,凌遥自然是吃的心满意足的。 虽说入宫赴宴之事,齐滦都替她安排妥帖了,但她毕竟是头一回进宫的,许多事情都要带着几分谨慎和小心去对付,即便元熙帝和高太后不曾刻意为难她,但是她也没有放松了心神,所以这一趟下来,还是很费神的。 直到此时回了随风院中,凌遥才真正得以放松下来。 用了夜宵,凌遥正是犯困的时候,齐滦却不肯就此放过她,一本正经的对她道:“阿遥,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腿。” 凌遥无奈,知他是一番好意,也知道齐滦是担心她的伤口会因为那一跪而裂开,更知道如果不给齐滦看,只怕他是不会安心的,所以,只得将伤处露出来给齐滦瞧了。 她道:“这会儿麻果的效力已经过去了,阿滦,你看看还行,但是可别上手,我怕疼。” 方才在盛宁殿上的那一跪可真是疼死了,她好歹靠着麻果和止痛药才忍了过来,这会儿痛觉神经已经恢复了知觉,而且已经变得很敏感了,稍微一点儿疼都会让凌遥觉得难受,所以,她才不准齐滦动手的。 齐滦不擅骨科,自然不会擅动。听了凌遥的话,也没有伸手,只是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下伤处,又在心中推断估算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当初骨折时,用了这药,约莫两个月左右骨头就长好了,也可以下地走动一下了。你如今是断骨再生,虽说慢了一些,但效果瞧着还是很好的。而方才殿上那一跪,似乎也没有影响到伤口。阿瑶,我瞧着,再过一段时日,你应该可以试着起来走动一下了。” 凌遥随意点头道:“对啊,你说得对。你给的这个药确实不错。我的腿愈合的情况比我所想的要快,也要好多了,所以我想着,再过几日,倒是可以起来走动一下了,顺带着,做一下康复训练,用来恢复一下腿部的肌能。” 齐滦正在细细观察伤处的情况,听了凌遥这话一愣,过后才问道:“康复训练?什么是康复训练?” 他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新鲜得很,所以就想问问。 哪知这话问出了口,却半日不曾等到凌遥的回应,齐滦从她的伤处移开视线,抬眸去瞧时,才发现凌遥竟睡着了。 望着凌遥靠在椅背上的恬静睡颜,齐滦忍不住垂眸低笑了一声,阿遥这一夜确实太辛苦了,没想到话未说完,她就竟这么睡去了。 齐滦没有叫醒凌遥,直接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转头对着一旁的罗罗道:“既然凌姑娘睡了,那我便走了。等凌姑娘明日醒来时,你便同她说我会再来看她的。还有,你还是要记得按时给凌姑娘吃药。” 罗罗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王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凌姑娘的。” 齐滦点点头,又转头望了榻上熟睡的凌遥一眼,他对着罗罗摆了摆手,示意罗罗不用送他,只管在屋子里照顾凌遥便好,之后,他便一个人出了屋子。 外间,雪仍旧一直在下,等候在外头的罗成和蔡桓都迎了上来,蔡桓看了看齐滦,眨了眨眼睛,问道:“主子,您打算回哪儿去?是回宫,还是回王府?” 齐滦抬头看了看,感觉到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冷,他才重新看向蔡桓,抿唇淡道:“天太晚了,不回宫了。回王府吧。明日一早,我再进宫去给父皇和皇祖母请安就是了。” 蔡桓听了这话,想了想,又开口建议齐滦道:“主子,这会儿夜深了,您也不必绕到前头从明王府门口出去了,不如就同属下翻墙出去,从这院子后头出去,再回王府,这路就近得多了,省得绕一大圈啊!您觉得怎么样?” 蔡桓以为,自己的一番好意一定会被齐滦接受的,笑嘻嘻的还等着齐滦夸奖他聪明机灵,哪知他话音才落,齐滦便瞪了他一眼,不悦道:“翻墙走倒是爽快你了,可明王府的人知道我们走了吗?难不成,你想让整个明王府的人都误会我在随风院里过了一夜吗?” “跟我走大门!不许翻墙!” 齐滦恼蔡桓胡闹,瞪了他一眼后,便直接越过了蔡桓,丢下一句话便大步往随风院外而去。 罗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到蔡桓跟前道:“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不明白主子的心呢?如今凌姑娘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凡事主子都要顾及凌姑娘的处境的,但凡有事,也会最先想到凌姑娘,你让主子翻墙走是为主子好,可这事儿对凌姑娘就不妥了,所以,主子才会恼你思虑不周的。以后啊,别随便替主子做主,往后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就别自作聪明了。” 他就是吃过这个亏的,这也是他的经验之谈啊。 何况,蔡桓的性子比他还要粗莽些,更该记住这一点才是。 蔡桓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恼的道:“我又说错话了吗?哎,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 一夜飞雪,夜中却无梦。凌遥翌日早早的就醒了。 罗罗见她醒了,望着她笑道:“姑娘,这会儿才刚过辰时呢,时间还早,不如您再睡会儿吧?姑娘昨夜睡得迟,我还以为,姑娘今天只怕没这么早起来的,却没想到,姑娘还是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醒了呢!” “我这是早就习惯了,便是冬天,我也不睡懒觉的。” 凌遥自己坐起来,靠着床榻笑道,“罗姐姐,外头的雪停了么?” 她这个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习惯,还是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养成的,因她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所以她的科室里从没有安排她夜间值班过,所以她也从来不熬夜,每天都是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睡觉按时吃饭的。除了做手术的日子无法坚持作息之外,其余的时间里,她的生活都是很规律的。 坚持了二十多年的生物钟,即使是换了一个身体,照样还是有用的。所以,在这个冬天的雪后的早晨,凌遥还是准时七点多就起床了。 罗罗见凌遥坚持,也不曾多说什么,她自己也是因为军户出身,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只不过,她因为要照顾凌遥,就起的更早了些。 罗罗笑道:“凌姑娘醒来之前,这雪就停住了,我瞧着,今儿应该是个大晴天呢,再过一会儿,肯定会出太阳的。” 凌遥一听,也高兴起来:“出太阳好啊,昨夜太冷了。今天出太阳,想必会暖和一些的。” 凌遥晨起后,洗漱喝药,种种琐碎的事情忙完之后,等她再次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竟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太阳早就出来了,她裹着毛毯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那温暖却刺眼的阳光时,只觉得昨夜的一场风雪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只不过,齐滦却没有来。 罗罗倒还记挂着齐滦昨夜的嘱咐,她望着随风院门口抿唇道:“昨夜王爷走时,还同我说了的,今日会来看姑娘的,可是到了这会儿也没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事儿给耽搁了啊?” 凌遥听了罗罗这话,心中一动,她道:“王爷晨起后,是不是还要进宫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啊?” 罗罗点头道:“这是肯定的。大哥昨夜就同我说过了,王爷昨夜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回王府去了,今儿一早,再预备进宫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的。” “那就是了,” 凌遥微微一笑,“便是请安,皇上和太后肯定还要留他说说话的。但也不会耽搁太久。王爷上回进宫请安,也是这么晚都不曾过来。我猜想,大概是皇上又有什么差事临时派了他去做,让他不得空来我这里吧?咱们再等一会儿,若是他还不来,我们便去秀水阁看看王妃。” 昨天因为太后寿宴之事,给齐氏解毒的事儿就耽搁了一天,这都已经三天了,她今儿是必去秀水阁的。 凌遥这里话音还未落,罗罗就瞧见罗成领着蔡桓进来了。罗罗见此情景,便知凌遥是猜中了,当下便叹道:“姑娘说的还真是准,蔡大哥来了王爷却不曾来,肯定是替王爷传话的。王爷肯定是有事在身,所以来不了了。” 这事儿凌遥早就想到了,倒也不失望,只望着蔡桓笑道:“也不知这回是什么事又要他去忙的。” 蔡桓到了凌遥跟前,给凌遥行了礼,这才道:“凌姑娘,我们王爷有事在身,不能亲来同姑娘说话,也来不及写信了,就叫我来给姑娘传个话。今儿一早,王爷进宫给皇上请安,皇上说起京郊大营练兵之事,说目下接近年终,是要做考核的时候了,狄小将军练兵是可以,但考核之事,还需要王爷亲自前去督查。如今太后寿宴已过,翻修王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皇上说了,让王爷赶在腊月二十之前将这件事做完,如今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王爷说时间紧迫,就来不及同姑娘道别了。今儿一出宫就奔着京郊大营去了,让我来同姑娘说一声,等下我传了话,也是要跟着去的。” “所以,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王爷说的,也可以嘱咐我,我替姑娘传话给王爷知道。”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需要考虑一下 不等凌遥开口,蔡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当然了,如果有些话,凌姑娘不方便说给我听的,可以写下来,我一样可以带给王爷看的。” 凌遥闻言,抿唇笑道:“你时间紧迫,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何况,也没有必要写信,更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她笑道:“蔡大哥,你替我告诉王爷,请他再忙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就足够了。也请他专心考核之事,若是想要见我,等他完成了皇上的差事,回来再见也就是了,不必着急的。” 蔡桓答应了一声,表示都记下了:“那,凌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我便走了。” 凌遥点头,微微笑道:“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望着罗成送蔡桓出去后,凌遥才转头对着罗罗道:“罗姐姐,既然王爷不来了,咱们这就去秀水阁吧。” 用银针之术给齐氏解毒要费一番功夫,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的,凌遥不想在秀水阁同齐氏一道用午膳,想在晌午之前回随风院来用饭,所以便想着既然齐滦不来了,她也得去秀水阁给齐氏解毒了。 到了秀水阁中,见了齐氏的面,凌遥少不得要多谢齐氏昨夜送来的夜宵。 等到真正开始给齐氏诊脉时,凌遥才收敛了笑意,将手放在齐氏的脉上,用心诊治。 若是从前,也不过小半刻钟,凌遥便能诊脉完毕开始给齐氏解毒,但今日诊脉时,齐氏却等了足足一刻钟也不见凌遥将放在她腕上探脉的手拿开,而且,凌遥的眉头越皱越紧,很明显是出了问题的样子。 齐氏心下忐忑,又等了片刻,见凌遥收了手,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凌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是不是因为,我昨夜在宫宴上饮酒了,所以才出问题了?” 看齐氏如此紧张,凌遥笑了笑道:“王妃不必这么担心,没什么大事。我当初就告诉过你,给你解毒的期间,只要不食辛辣之物,其他的都不需要忌口。这饮酒也没什么的。并不影响你解毒的效果。” “那,姑娘今日为何把脉用的时间比从前要长一些呢?” 齐氏道,“我方才看姑娘神色不对,所以才想问问姑娘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遥点了点头,她望着齐氏问道:“王妃这些时日应该是按照我的吩咐,没有同父王在一处过吗?” “恩,当然,”齐氏忙答道,“姑娘嘱咐过我的话,我当然记得,也是这样做的。这些时日,王爷很少外出,倒是来过我的秀水阁几次,但姑娘是知道的,都给我推了回去。自从姑娘给我解毒以来,我没有再同王爷在一起过了。就是昨夜,王爷想要留宿秀水阁,我都以葵水已至为由,请王爷回回真堂去了。只不过,王爷今早又来了我这儿,却没有做什么,不过同我一起用了早膳罢了。” 凌遥闻言,笑道:“那就好。王妃既然按照我的吩咐,那自然是没什么大碍的。我方才把脉的时间长了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发现这四日没过来,但王妃体内的残毒却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两种残毒都已所剩无几,已经不需要再用银针解毒了。” 听说自己体内毒素已清,齐氏心中便是一喜,素来清冷的眼眸中也泛起几许亮光:“凌姑娘这话当真?” “怎么不真?我向来不会对我的病人说谎的,我既然说了不需要再解毒了,那自然就是不需要再解毒的,”凌遥勾唇笑道,“王妃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吧?残毒已清,这意味着王妃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你的身体已是适合孕育的身体了,只需要选好日子就好。” 凌遥微微一笑,决定再提醒齐氏一点,便又低声道:“王妃若想一举有孕,那么,葵水将至前的三天,和葵水去后的那四天,都是很关键的时刻,还望王妃把握住机会。至于说王妃想要一举得男,这事儿还急不得,须得王妃确定有孕之后,我那时再来替王妃筹谋,也就是了。” 齐氏此时对凌遥是极为的相信了,她点头道:“凌姑娘的话,我记下了,我会按照凌姑娘所言去做的。” 齐氏说完这话,等着凌遥将一应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才开口道:“凌姑娘,王爷今儿早膳时过来,同我说起年终祭祖的事情。王爷说,他想把张侧妃,也就是凌姑娘母亲的遗体运回云南祖坟安葬。王爷说,这事儿他本来想同你商量的,但又怕你不同意,所以,就想着让我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可以,王爷便会办妥这件事,若是你觉得不行,咱们就再商量。看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年终祭祖?” 凌遥想了想,才在原主的记忆中翻出这件事来。原主的身份低,在云南王府的时候,年终祭祖这种大事,原主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的。更不要说凌鼎向来重嫡轻庶,年终祭祖之时,在祠堂里祭拜祖宗牌位的,从来只有凌鼎的正妃侧妃及嫡系一派的人,从不让妾室和庶子庶女参加的。 就算后来到了京城,虽建了明王府,但祖宗祠堂却不曾搬过来,但这每年的祭祖是不能落下的,凌鼎又不能带着人回去,所以,凌鼎就想了个法子,让人在京城里预备祭品,然后将各人的祭品装车,派人押送回云南,由齐老太太和留守在云南王府里的两个侧妃进入祠堂,代替他们祭祖,并且将凌鼎等人预备的祭品,供奉在祖宗牌位面前。 在这之前的几年,凌遥只是个妾室之女,还是不可能参与年终祭祖的。如今她的母亲张氏成了侧妃,她是侧妃所出的女儿,虽然还是比不上正妃嫡出的,但在回真族中,侧室的地位也并不比正室的地位低多少,所以说,今年的年终祭祖,她是应该参加的。 凌鼎所预备的祭品中,也应该有她的一份。 只不过凌鼎的这个把张氏的遗体迁入云南祖坟的想法,让凌遥颇有些意外,她想了片刻,又忽而明白了凌鼎的用意,她问道:“先不说我的意思。父王的意思,是想把我母亲的遗体送回云南,迁入祖坟,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父王想把我母亲的牌位,也一并放在祠堂里啊?” 凌家的祖坟就在云南。而能入祖坟的女人,除了正妃,就只有受宠的侧妃了。凌鼎这是想让张氏认祖归宗啊。 齐氏点了点头道:“是,你想得没错。王爷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弟弟呢?” 凌遥问道,“我弟弟他才八岁,就算他死了,我想,他也不会想和我母亲分开的。如果父王要把母亲送回云南去,那我希望我弟弟也能一起,并且,弟弟要葬在我母亲的身边,这样,他们两个在那边,也不会寂寞,也可以互相陪伴了。” “这个可以,”齐氏道,“当时王爷就同我说过了,如果你是这个要求,那么,他答应你,把凌纶和你母亲一起送回去,并且,葬在一起。” “凌姑娘,那么,这样说起来,你是同意王爷的这个提议了吗?” 凌遥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还没有同意,我需要时间来想一想,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她不是原主,也不是张氏真正的女儿,更不是凌纶真正的姐姐,她觉得,这个提议,她还不能擅自接受。如果,如果他们不喜欢回云南去呢?凌珏是他们的杀身仇人,难道将来,要将他们都葬在祖坟一处吗? “那好吧,”齐氏也没有逼迫凌遥,只微微抿唇道,“年终祭祖的事儿,王爷让我主理,准备祭品的事情还需要处理几天,我还会有几天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事,处理好了之后我才会给老太太写信报备一下。所以说,你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的,等你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就好了。只要在我给老太太写信之前就可以,毕竟,迁入祖坟还需要告知老太太,也需要老太太的首肯。” “而且,王爷还说了,希望能赶在除夕之前将这件事儿办妥,这样一来,年终之时,你的祭品也能供奉在祠堂里你母亲的牌位跟前了,这也是王爷的一番心意。” 齐氏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王爷今年的态度倒是比往年缓和。从前这些事儿,都是王爷亲自督办的,如今王爷却都让我主理,就连给老太太写信,都不准玥姑娘再给云南去信了,说是府里的消息,统一由我写家信告知老太太。所以啊,今年的这个年节,我只怕是要比去年忙得多了。” 凌鼎下毒阻她有孕之事,总是让她心中有芥蒂,但凌鼎此番这么做,又像是改bt度了的意思。只可惜凌鼎不曾明说,她也总是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忙一点难道不好么?” 凌遥微微一笑,“难道王妃觉得,还向从前那样,不得父王的看重比较好么?王妃其实该抓住这次机会的,你才是这府里的主事之人,如今,父王是认识到你的重要性了。不信的话,你下回可以试一试,看看他还要不要你用夜魂香了。” “依我看,父王对你的态度,也该有所转变了,毕竟,府里世子之位空悬,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莫说王妃盯着那世子之位,就是父王也是一样的。凌珏不是世子了,父王也总得再找一个嫡子出来承继王爵吧?这阖府上下,他不找王妃生儿子,又能找谁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用毒之人最可怕 齐氏听了凌遥的话,倒觉得凌遥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沉思片刻后,才望着凌遥笑道:“那如此看来,也不需去试探王爷的心思了。对于凌珏,王爷应该是下定决心舍弃了。” 凌遥笑了笑,没有接齐氏的话。如今这样的境况,凌鼎只能下定决心舍弃凌珏,不然的话,为了护凌珏一人,凌鼎得罪的人只怕就不仅仅只是齐滦了。凌鼎心中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他再是看重这个嫡子,却也不能为了他断送明王府的前程。 凌遥望着齐氏笑道:“过几日雪化后,我想带着凌嬛去祭拜一下她的娘亲。我母亲与她的母亲葬在一处,我也想在除夕之前先祭拜一下我娘,顺便看一看我弟弟。等那日回来,我便会就父王的提议来给王妃答复的。” 不管到时决定为何,是让张氏和凌纶回云南,又或是不回云南,她都是应该去看看他们的。之前都是因为没有空闲,如今诸事尘埃落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她也该去看看张氏和凌纶,告诉他们,这大仇虽未全报,但至少是报报了一半了。 对于凌遥的这个要求,齐氏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她笑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到时,我吩咐给裕德知道,让他替你预备马车,你要去时,只管寻他就是了。” 凌遥没有在秀水阁耽搁太久,临近年终,正是齐氏忙碌的时候。秀水阁中人来人往的,她给齐氏解毒之事本就是在暗中进行的,除了樱桃和罗罗之外,再没人知道了。所以这会儿,她也不便跟齐氏在内室耽搁太久了,以免引人怀疑。 出了秀水阁,凌遥在罗罗的陪伴下,一路往随风院而来。 因只是去秀水阁,所以罗成并不曾跟着,为了低调一些,凌遥也没有让铁甲卫跟着,她身边就只有罗罗一人,等到了僻静的地方,周围没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之后,凌遥才开口问罗罗道:“罗姐姐,你大哥跟明辉堂的十个铁卫一直都有联系,对吗?” 罗罗以为凌遥问这个,是不放心凌珏,便笑道:“凌姑娘放心。我大哥每日都会去明辉堂跟那十个铁卫问询情况的。现在的明辉堂内,除了明王爷身边的那个莲童,再就是原本在凌珏身边伺候的几个小厮了,那几个小厮都不会武功。我大哥说了,那些铁卫们盯得紧,那凌珏只管在明辉堂里养伤,外头的事儿他一概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告诉他。” 凌遥抿唇道:“我记得,那日他半夜带着人来偷袭我的随风院,包括他自己是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咱们弄死了十个,当时逃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手好的,应该是他身边的护卫。那个人现在没有在他身边吧?你大哥有没有查出来,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罗罗也回忆起那个晚上,她道:“那晚我同那个人交过手,他的身手确实很好。大哥说,那天蔡大哥带着铁卫们聚殴明辉堂的人,只有那个人抵抗了一阵子才被打败了。后来大哥去查过那个人的底细,包括他手底下的十一个人,原来都是明王请来的高手,特地放在凌珏身边保护凌珏的。大哥查出来这件事之后,就告诉那些铁卫们,要将那个人看守好,即使那个人已经养好了伤,也不许他接近明辉堂,更不许他接近凌珏。” 凌遥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那个莲童的来历,你大哥有没有去查过?他会不会武功啊?” “莲童的来历,大哥去查过的,但是,因为他是回真教的人,大哥能查到的信息不多,” 罗罗道,“据大哥所说,莲童是回真南教的人,是教中长老之子。在五年前明王爷进京时跟着一起来的,他在明王爷身边,就是为了方便明王爷与云南回真教之间的联系。这个莲童是个巫医,既会医术也会用毒,像他这样的人,在回真教中地位是很高的。为了不暴露自己,他才会把长袍把自己全身都遮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人看见他的长相。至于他是否会武功之事,大哥说他不知道,查不出来,也试不出来。” “不过,这个莲童跟明王爷的关系很密切,应该是明王爷的心腹之人。大哥说,即使现在莲童为了方便给凌珏治伤而搬到了明辉堂住着,他还是会每日回回真堂去跟明王爷谈话,并不曾有一日懈怠。” “巫医啊,”凌遥抿唇叹息一声,又抬眸问罗罗道,“明辉堂的这些情形,你大哥都跟王爷说过吗?” 罗罗点点头道:“这个都是说过的。大哥说,有些王爷并没有让他去调查,但是他不放心,暗地里都去查了,也都将情况告诉王爷了,但王爷并没有什么表示,只说知道了。” “你大哥是对的,他到底心思细密,性子谨慎,这些该查的,他确实是应该去查的,” 凌遥抿唇,视线落在远处石桥上的残雪上,她的声音渐渐变冷,“这个莲童,既会医术,又会用毒,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是父王的心腹,想必对父王的心思最为了解。这样的人在凌珏身边待着,还是不得不防啊。” 罗罗听凌遥如此担心这个莲童,又想起秀水阁中所发生的一切,想了片刻后,她低声问道:“凌姑娘,你担心明王爷是表面答应了王爷,实际上,却是在想办法救凌珏,想要利用这个莲童护住凌珏?难不成,明王爷甘愿冒着得罪王爷的风险,也要保住他的这个嫡子吗?” 凌遥没有立刻回答罗罗的话,她抬了抬手,示意罗罗停手不必推她了,罗罗当即就停了下来,凌遥的轮椅就停在了竹林前的石桥上,望着四周围开阔的视野,凌遥才淡淡地道:“就怕父王是既能舍弃凌珏,却又想保住凌珏啊。若是这样的心思,这事儿还得早作打算才是。” 罗罗听到此处,总觉得凌遥话中有话,可是,她却猜不透凌遥话中的意思,想了半晌,还是望着凌遥问道:“凌姑娘,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之前说过的,你也是知道的,给齐氏解毒,我预计好了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可是,这才不过十一天而已,还没到半个月呢,这齐氏体内的残毒,怎么就全解了呢?对于解毒的过程和剂量,我都是算计好了的,不可能出错,而且,就算是残毒消解,也不可能消解的这么干净的,” 凌遥抿唇道,“所以我猜想,齐氏一定是吃了解药的。” 听了凌遥这话,罗罗就更诧异了:“明王妃身上有毒这件事,只有我和凌姑娘,还有她的侍女樱桃知道。而且,明王妃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了,肯定是不能找到解药的。而这件事,她也不能宣扬的人人都知道,难不成,她让樱桃暗地里去找解药,然后找到之后自己偷偷吃了?” “这不可能,”凌遥断然道,“如果齐氏这么做了,她不会瞒着我的。何况,她也没有必要瞒着我,更没有必要去找什么解药。我已经将她体内的残毒清理的差不多了,无非是再多几次施针而已,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所以我想,这次的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出在那个莲童的身上。” 罗罗道:“凌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齐氏应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服用了解药的,所以,她才会那么相信我的话,相信是我清掉了她体内的残毒,” 凌遥抿唇道,“其实,我在给她诊脉的时候,之所以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我发现她体内的残毒已经没了,所有的余毒都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了。就像是从没有中毒过一样。这一点,只有服用了解药才能做到。便是我的解毒之法,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利落。所以,我当时就知道了,她应该服用过解夜魂香之毒的解药,但是,我没有明说。而后来齐氏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测,齐氏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夜魂香的解药。” 罗罗此时已经跟上凌遥的思路了,她道:“那么,姑娘是猜测,这解药是明王爷给明王妃服用的?” “恩,据我推断,应该是这样的,” 凌遥道,“眼下,明王府没有嫡子,世子之位无人承继,仅有的两个侧妃一个无子,一个生的也是女儿,依照父王的性子,他大概是不肯庶子承继他的爵位的。所以,在凌珏没有希望再立为世子的情况,他只能选择为齐氏解毒,让齐氏得以有孕,然后替他生个儿子来承继爵位。而方才我们已经说过了,跟在父王身边的那个莲童,既会医,又会用毒,这夜魂香想必是出自他之手,而这夜魂香的解药,自然也是从他而来的。” “父王给齐氏下毒,齐氏并不知情,所以,即便父王想要解毒,也不必过问齐氏,只需要在齐氏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解药给她服用就是了。方才齐氏的话你也听到了,父王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今儿早膳时还特意来陪她一起用膳,紧接着我来诊脉,就发现她体内夜魂香的残毒全解了,这不可能只是巧合的。” 凌遥垂眸,慢慢地道:“不过,我没有证据证明我所推断的这一切就是属实的,所以,这也只是我的推断而已。但是,我相信我推断的没错。只是,我不会把这些告诉齐氏了。齐氏只需要知道她体内的毒解了就好了,不需要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凌遥是想着,齐氏知道这些,对她倒是没什么好处的。为了不节外生枝,让一切都依旧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凌遥就选择了不说。何况,这也不关她的事。再者说了,若是齐氏自己查出来了,也便随她了。 罗罗想了片刻后,又发现自己跟不上凌遥的思路了,她又问道:“如若明王爷真的如姑娘所言的这样,拿了解药来解了明王妃的残毒,那夜只能说明,明王爷确实是起了想让明王妃有孕的心思,也确实是舍弃了凌珏,可是,这又怎么是姑娘所说的那样,明王爷又想保全凌珏呢?” 凌遥听了这话,反倒垂眸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才望着罗罗勾唇道:“罗姐姐,凌珏是父王嫡子,在府里受宠多年,若是没有父王给他撑腰纵他胡闹,你以为他能干下那种杀人放火的事儿么?” “父王之所以答应王爷,是屈从于王爷的威势,更重要的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刻,他还不能为了凌珏跟王爷,或者说是跟皇上撕破脸皮,所以,他才会舍弃凌珏,但是你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像是舍弃凌珏的样子么?” 凌遥冷笑道,“他只是舍弃了凌珏身上的世子之位,却并未舍弃凌珏的性命。不然的话,何至于让他的心腹莲童这样悉心照顾凌珏呢?我知道,让莲童来照顾凌珏,是王爷当时的提议,王爷是不想从外头找人来照顾凌珏,又知道莲童会医,这才起了这个心思。但是,只怕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莲童,还是个用毒的高手。” 罗罗被凌遥一席话说得心惊不已:“凌姑娘的意思是,明王爷会利用莲童,帮助凌珏逃掉铁卫的监视吗?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铁卫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让凌珏逃掉呢?” 凌遥转眸看向罗罗,眸中透着冷冽的光芒:“罗姐姐,我也是知毒的人,我虽不轻易对人用毒。但我知道会用毒的人会可怕到什么程度,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会这样想的。”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莲童如此会用毒,我一定会让莲童在凌珏养好伤,在他可以逃亡的情况下,制作几个致人死命的毒丸,将铁卫都干掉,然后暗地里将凌珏带走,等出了京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等出了包围圈,你们还能上哪儿去找凌珏去?这样一来,父王自然是既舍弃了凌珏的世子之位,却又在王爷的威压之下,保住了凌珏的性命。” 罗罗简直被凌遥的设想惊呆了:“凌姑娘,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那十个铁卫会很危险吗?” “当然很危险,要不是这回齐氏的毒这么快就解了,我还不会想到这一点,这个莲童是用毒高手,看来是一定要想法子对付他的,” 凌遥看了罗罗一眼,抿唇又道,“不过罗姐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莲童确实很危险,但是,既然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眼下,凌珏的伤还没好,他还不具备逃亡所需要的条件,他也不能长途跋涉,父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凌珏离开的,所以说,咱们还是有时间来防备这一切的。” 听了凌遥这话,罗罗稍稍安心了一些,思索片刻,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所在,便又开口问道:“可是,姑娘不知莲童会下什么毒,这又该如何防备呢?” 凌遥微微笑道:“这天底下,多得是能解百毒的药材。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研制出对症的解药的。在没办法确定毒素具体是什么的情况下,用能解百毒的药丸避毒和解除身体里的一些毒性,还是可以做到的。就像之前,凌珏给齐氏下毒,那绣球花的毒性强烈,原本是食之就会毙命的,就因为齐氏爱用凤仙花汁儿染指甲,这凤仙花汁能解毒,她不就没死成么?” “纵使我避免不了铁卫们中毒,但至少,我能留住他们的一条性命,这就足够了。” 即便凌遥如此说了,罗罗却还是很担心:“凌姑娘,这事儿,要不然,还是同王爷说一说吧,兴许王爷能有办法解决的。” “他又不懂这些用毒之事,他能有什么办法啊?” 凌遥笑道,“你同他说了,他能把莲童杀了吗?罗姐姐,在这个时候,回真和大齐是不能起冲突的,莲童不算什么,但是他却是不能杀的。既然不能杀,又何必告诉王爷让他闹心呢?” 凌遥敛了笑,眼中复又有了几分冷凝之色,“何况,就算是将莲童与凌珏隔开,也是无用的。只要莲童活着,他就能寻到用毒的机会。这原本就是防不胜防的一件事,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此时此刻,积极防毒才是最要紧的。这件事,不必告诉王爷了,我能处理好的。” 罗罗听凌遥如此说,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抿唇道:“那姑娘做解百毒的药丸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吩咐我,我去替姑娘采买。” 凌遥点点头,笑道:“恩,我回去写个单子给你,等你有了空闲,便去买回来就行了。” 回了随风院,凌遥到了院门口,便瞧见了凌嬛追着雪狼在庭院中间的榆树底下跑圈圈玩儿。 因凌嬛前两天有些咳嗽,凌遥便不许她再碰雪了,今天凌嬛的咳嗽便好了些,可是,如今这院子里也没有吓人的尸体了,所以,凌嬛也不再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来了。只要是天气晴好的时候,凌遥都会让小雪带着凌嬛出来玩一玩,而每当此时,雪狼就成了凌嬛最好的玩伴。 看见凌遥回来了,正在陪凌嬛玩耍的雪狼忽而停了下来,一边摇尾巴一边朝着凌遥跑了过来,凌遥看它那个样子,不像是一匹狼,反倒是像一条狗似的。 想到这里,凌遥便笑了起来,正在此时,雪狼也已经扑到了她的怀中,用狼脑袋蹭着凌遥的手,它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法子求凌遥的抚摸。 凌遥摸了摸雪狼的脑袋,之后又笑了笑,拍了拍雪狼的脑袋道:“好啦细牙,去陪着嬛儿玩吧,你看,她在等你呢。” 雪狼看了看凌遥,又看了看树下的小姑娘,翘着狼尾巴转身就跑过去了。 一旁的罗罗看见这一幕,跟着笑道:“我瞧着,细牙是最听姑娘的话了!” “我养大的狼,自然是最听我的了,”凌遥笑了一笑,又对着罗罗笑道,“你去陪着嬛儿玩一会儿,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玩得太疯了,然后把小雪叫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罗罗点了点头,很快去到榆树边上把小雪换了过来。 凌遥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小雪,半晌后,才抿唇道:“虽然嬛儿还小,但李氏到底还是没了,你一个人照顾她,想来也并不容易吧?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的,如果你需要多一个人来帮你照顾嬛儿,我也可以给你安排的。小雪,你我之间,你不必同我客气的。” 她怕小雪误会,又补了一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力不从心而已。就想着你需不需要有人帮忙罢了,若是你不需要,那我不安排也就是了。” 小雪沉默半晌,才望着凌遥道:“姑娘的心思,奴婢明白的。姑娘是心疼奴婢,怕奴婢一个人顾不过来嬛姑娘。也是怕嬛姑娘受了委屈。其实,嬛姑娘自那事之后,胆子就有些小了,若非是亲近的人,寻常的人是不能近身的。也就是奴婢陪了她那么久,嬛姑娘才这么依赖奴婢的。便是换了人来,嬛姑娘只怕也是习惯不了的。” “恩,你说得也有道理,”凌遥点点头,虽然小雪不曾明说,但凌遥也知道她话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她叹道,“那一段时间,你们受委屈了,除了禟妹妹,也没有人关心过你们。那会儿,你们就是彼此之间的依靠,也难怪你们现在感情这么深了。你们两个之间有共患难的感情,这种感情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你在嬛儿心目中的地位会显得更为重要。” 凌遥这话,反倒让小雪不明白了,她望着凌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奴婢说啊?” 凌遥点点头道:“是的。再过几日,等雪化之后,我要带你和嬛儿去一个地方。”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心软了 凌遥这话,不禁让小雪有些好奇了,她问道:“姑娘想带奴婢和嬛姑娘去哪里?” “嬛儿娘亲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告诉嬛儿,我知道你的用心,你是怕嬛儿接受不了,所以,我体谅你的用心,我也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配合你,说她娘亲在王府外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会回来的,嬛儿年纪小,相信了你的话,自然也不会怀疑我的话,” 凌遥顿了顿,又抿唇道,“只不过,你说的终究是个谎言,她也终究要面对她娘亲已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 小雪垂眸道:“奴婢知道奴婢是在骗嬛姑娘。但是奴婢也没有办法。嬛姑娘年纪太小了,奴婢怕她承受不住,奴婢的心思,其实是想着等嬛姑娘再大一些再告诉她这件事的。其实,嬛姑娘一直都很乖,几乎很少问奴婢有关她娘亲的事情,之前在东厢房躲起来的时候,嬛姑娘因为吃不饱,所以每日昏睡,奴婢也顾不上说这些,后来姑娘回来了,奴婢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又不忍告诉嬛姑娘了,这才一直瞒着的。其实,若非姑娘的配合,奴婢知道,奴婢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凌遥点点头,表示她都知道这些,她道:“我其实一直都不赞成你这么做。但是之前因为凌珏的事儿,我也一直顾不上这件事,所以才任由你处理了。如今凌珏的事情已然处置的差不多了,我才腾出来手处理嬛儿的事情。” 凌遥正色道:“小雪,我不打算将这件事瞒着嬛儿了,我要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嬛儿,不管她能不能听懂,或者能不能明白,她都应该知道她母亲的真正去处。也该知道她母亲是被何人所杀的。” 听了凌遥的话,小雪有些迟疑:“可是,嬛姑娘才四岁,这些事儿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酷了?姑娘,奴婢怕嬛姑娘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她已经四岁了,已是能知是非,断人事的时候了,有些事情,你不能不告诉她,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她的。” 凌遥将目光从小雪脸上移开,视线一转,她微冷的眸光就落在了不远处在榆树下跟罗罗还有雪狼一起玩耍的凌嬛身上,她的眼中现出几分悠远的回忆,眼底藏着几许复杂难辨的神色,她道:“你如果一直瞒着她,她就会以为,她娘是一直存在的。她的心中,关于娘亲的幻想就会越来越多,当然了,这些幻想是美好的,但是,终究也是虚幻的,因为终有一日,这些幻想都会被残酷的事实所打破。等到那个时候,她的年岁是能承受这个结果了,但是,这个结果对她的打击却是巨大的。这又是何必呢?” 凌遥冷声道:“何况,嬛儿的娘亲和哥哥都是被凌珏所杀,这个仇怨,难道嬛儿就不该知道吗?小雪,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这些年里,我们都一直瞒着她,不告诉她真相,那每年清明之时,她母亲和她哥哥的坟前,谁去祭拜?谁去磕头?你难道想她母亲和她哥哥一直都死不瞑目吗?!” 小雪从未想过这些,一时听了凌遥的话,这才恍悟过来,她忙道:“姑娘说得是,是奴婢狭隘了。本来这些事,奴婢也从来没想过的。既然姑娘已经有了主意,那奴婢就听姑娘的,姑娘说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凌遥垂眸,低声叹道:“你不是狭隘了,你也不是没想过这些。而是人的天性就是如此,总是不喜欢把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和事实说出来,为的就是怕伤人。可结果呢,美丽的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刻,才是最为伤人的。其实,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最应该理智的说出真/相和事实,不需要谎言来粉饰太平的。” 她这是有感而发。看见此时的凌嬛,就像是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一样。 那个时候的自己,比凌嬛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五岁多的时候。她的父母都是医生,某日深夜接到医院的急诊电话,要父母前去医院做手术。父母深夜驱车前往,结果还没到医院,就出了车祸。虽然当时就获救了,但是因为伤重不治,还是去世了。 那个时候,她失去双亲,但索性身边还有亲人照顾,但是,她后来长大之后才知道。家里的亲人,为了是否告诉五岁的她实情的问题上,有着严重的分歧。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赞成告诉这么小的她实情,而只有外公一人坚持,说事实就是事实,瞒着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将来有一天,她总会知道的。后来,外公力排众议,告诉了她这个实情。 当然了,那时幼小的她自然不能承受这个事情,在那一段痛苦的岁月里,是外公陪着她走过来的。那时候,她也曾怨恨过外公,她自幼就有心脏病,失去双亲的这件事这么痛苦,她根本不能接受,对她的病情也没有丝毫的好处,为什么就一定要告诉她呢? 可是,等她走过了那一段的时日,等她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外公才告诉了她,他的用意。 那时,外公对她说,他不希望她的父母双亲每年坟前无人祭拜,无人磕头。不希望她抱着一个虚幻的幻想而活着,就算是痛苦,就算是黑暗,人也应该脚踏实地的活着才对。 外公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痛苦和怨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都是会慢慢长大,慢慢成熟起来的。而这个成熟和长大的过程,就是自我蜕变和承受痛苦的过程。她背着这个黑暗的事实在人生的道路上努力的行走,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独立的,没有虚幻幻想的人。 她很明白外公的用意。也就是在她事业有成的时候,她回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外公这么做是对的。否则的话,她如果抱着一个虚幻的幻象活着,她永远不可能自己努力的活着,也不可能明白,没有了父母双亲之后,她应该依靠和只能依靠的人,就是她自己。 正因为她经历过这些,也因为身边之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才会有了后来的一切。凌嬛如今也是这样,所以,她看见凌嬛时,就像看到了现代小时候的她一样,她也不希望欺骗凌嬛。 更何况,凌嬛的母亲和哥哥是被凌珏所杀,这个血海深仇,凌嬛是应该知道的。 凌遥想到此处,眸光里多了几分怜惜,她望着凌嬛的身影,低声道:“我方才就说过了,过几日,我会带嬛儿去一个地方的。那地方也不远,正是嬛儿母亲和哥哥的埋骨之地。年终祭祖,这也是人之常情,嬛儿该去看看她的母亲和哥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给嬛儿知道,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凌遥顿了顿,又转眸看向小雪道,“不过,这件事告诉嬛儿之后,她一时之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她会哭会闹,会崩溃,甚至会发生很多我们现在无法预计的情绪和行为,所以在此期间,我要你全天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纾解她的痛苦,让她尽快的坚强起来,当然了,我也会陪着她渡过这一段时期的。但是小雪,你跟嬛儿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所以,我需要你劝慰她坚强起来,也需要你抚慰她的心灵,毕竟,对于她来说,你不仅仅只是个奴婢而已,而是陪伴她成长的人。” “小雪,你要比她更坚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嬛儿年纪还小,在她足够强大足够独立之前,我需要你呵护她,照顾她,给她精神上的支撑,你懂吗?” 在原主的记忆中,小雪是跟原主很亲近的人。在原主这十多年的记忆里,小雪也做到了凌遥所说的这些,如今,凌遥希望,小雪也能够在凌嬛身边做到这些。 小雪被凌遥一席话说的眼圈通红,她哽咽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去做。” 小雪道,“只是,奴婢心里有一事不明,之前就想问姑娘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姑娘提起这些,奴婢就想问问姑娘的意思。” 凌遥道:“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小雪答道:“奴婢听说,皇上给姑娘和宁王殿下下旨赐婚了,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奴婢知道,姑娘跟宁王殿下成婚之后,姑娘肯定要从明王府搬到宁王府去的,奴婢是有点儿担心,姑娘走了之后,这随风院也就空了,嬛姑娘年纪还小,只有奴婢一人在这里,奴婢怕护不住嬛姑娘。”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走了之后就不管嬛儿了吧?” 凌遥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我知道嬛儿年纪小,有些事儿我当然不会让她这么小就扛着的,我如是真的嫁走了,我也会安排好你和嬛儿的,绝不叫你们被人欺负的,放心吧。” 离她嫁人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也足够她安排好凌嬛和小雪的事情了。 用了午膳之后,凌遥见凌嬛精神还很好,竟也不肯去睡觉去,便将凌嬛叫到了她的屋子里,将罗罗和小雪都赶出了屋子,让她们在外头守着,只她和凌嬛两个人在屋里说话。 望着凌嬛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凌遥一刻也没有犹豫,语气虽然轻缓,却将那残酷的真/相和事实一字一字的说给凌嬛听了。 在说的时候,凌遥忽然就感到了自己的残忍,望着坐在那里望着她的凌嬛,凌遥又突然深切的体会到了外公当时面对着她诉说实情时的心情来,那种心痛和不忍,真是让人心中万分难受。 也是此时,凌遥才深切的感受到,原来说出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情不长,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说完了所有的事情。 外头站着的罗罗和小雪就隔着一道门帘,自然是能听见屋中动静的,二人就听见凌遥的话音落后,屋中静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便传来凌嬛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雪心中一紧,当下就想进去安慰凌嬛,却被旁边的罗罗拦住了,就见罗罗望着她道:“这时候你别进去,凌姑娘会处理好的。你要相信她。” 小雪看着罗罗坚毅的眉眼,想起凌遥之前同她说过的话,心下一叹,只得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又继续站在那里听着,她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凌遥才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外头的人按兵不动了,紧接着,就听到凌遥带了几分冷意的话语传出来:“嬛儿,你哭吧,这个时候,想哭还是可以哭的,等你哭够了,我再说话。” 凌遥抱着怀里哭成个泪人儿的凌嬛,又冷声补了一句道,“不过,就算是你哭死了,你母亲和哥哥也不可能回来的。在这个世上,他们已经不存在了。无论如何,都已经不存在了。” 凌嬛年纪小,哭不了多久就累了,而且,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也确实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多少已经习惯了些,而且,她并不是很能理解凌遥的话,她哭得伤心,只是因为凌遥说了,她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母亲和哥哥了,她心里害怕,所以才会哭的。 哭累了,却不曾哭够,但她也哭不动了,就挂着泪珠问凌遥:“遥姐姐,那你呢?” 凌遥微微蹙眉,看向怀里的小姑娘:“我?” 凌嬛点点头,有些哽咽地道:“遥姐姐,那你也会不存在吗?你会丢下嬛儿吗?” 凌遥替她揩掉脸上的眼泪儿,微微笑道:“我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只是我,还有小雪,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不像你母亲和哥哥,不会轻易被人杀掉,自然,也不会丢下你的。嬛儿可以放心。” “嬛儿,虽然你母亲和哥哥都不在了,但是,你身边还是有人关心你的,虽然可能我们永远都代替不了你的母亲和哥哥,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尽管你只剩下一个人了,但你永远也不会孤单,你只需要好好的活着,找到你想做的事情和你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凌嬛还是想哭,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再也没有力气放声大哭了,她抱着凌遥,窝在凌遥怀中哭咽道:“遥姐姐,我…我很想念娘亲,也很想念哥哥……” 凌遥眼圈微红,轻抚着凌嬛的脊背,垂眸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还是要坚强。你要记着我方才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忘记。知道么?” 凌遥低声叹道,“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祭拜他们,你可以好好的跟他们道个别,有什么想说的话,到时候都可以告诉他们的。” 等了半日,凌遥都不曾再等到凌嬛的回答,而且,怀中的人也没了动静,凌遥低头一看,才发现凌嬛哭累了,不知何时,竟在她怀中睡了过去。 凌遥唇角一抹柔和的笑意,她轻声唤了罗罗和小雪进来,又对着罗罗和小雪道:“嬛儿只怕是累了,就睡着了。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这几天,她都跟我一起睡,有些话我还没有说完,我想同她说一说。而且,她的情绪这几天肯定会有所波动的,我怕小雪应付不了,就先在我这儿睡几日吧,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回她的屋子里去。” 凌遥顿了顿,又笑道,“你们两个这几日就辛苦些,一起在这儿照顾我们姐妹吧。” 小雪过来将凌遥怀中的凌嬛抱到榻上去安置,罗罗走到凌遥跟前,低声道:“姑娘,若是留嬛姑娘在此,那你的伤怎么办?嬛姑娘夜里睡觉不老实,若是碰到了姑娘的伤处,岂不是不妥?” “床榻这么大,没事的,实在不行,让小雪来陪着她睡就是了,只有几日而已,不碍事的,等过了这几日,我再让她回去自己睡,” 凌遥抿唇,抬眸望着罗罗坦言道,“罗姐姐,我是心软了,对着嬛儿,我到底还是心硬不起来啊。” 罗罗一愣,她有些听不明白凌遥的话:“姑娘说什么?” “哎,姑娘心软很正常啊,对着嬛姑娘这样的身世,谁又能心硬得起来呢!我也是担心姑娘的伤罢了。既然姑娘都心软了,那便由着嬛姑娘睡几日,这都是无妨的。” 凌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罗罗的话,罗罗分明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她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看着榻上熟睡的小姑娘,也只有凌遥自己知道,她所说的心软指的是什么。 自穿越以来,她虽然得了原主的身体,但是许多人,都被她隔绝在心门之外了,就比如说凌嬛。 凌嬛是原主的异母妹妹。跟原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亲近的了。但是对于凌遥来说,她跟凌嬛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养着她而已,把她当成妹妹养着,当成自己的小孩子养着,这都没有任何差别。凌遥不关心她的命运,不关心她的生活,她只需要保证凌嬛衣食无忧,健康成长就行了。到了年岁再去嫁人,这也算是对得起凌嬛的母亲了。 可是,就在她从秀水阁回来的时候,看见凌嬛在树下玩耍,想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已经死了,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凌遥突然就觉得很刺眼。 过几日去祭拜那些被凌珏杀掉的妾室和庶子,难道,她就这样带着一个一无所知的凌嬛去吗? 因为她怕麻烦,所以她任由小雪瞒着凌嬛,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她不想面对凌嬛的喜怒哀乐,不想带着凌嬛这个麻烦么?她一直都觉得,养孩子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所以,她对于凌嬛一直也只是冷漠的旁观着,礼貌周到,疏离淡漠,一点儿也不亲密。 她的心硬,在于拒绝将凌嬛请进自己的生命里。 但是今天,她却心软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如果将来知道这一切,只怕是会恨她的。恨她的隐瞒,恨她的漠视,而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凌遥便从心底里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想从一开始就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当年有外公,而如今的凌嬛,和她当年的经历何其相似啊。她又为什么不能做凌嬛的‘外公’呢? 她心软了,所以,愿意参与凌嬛的喜怒哀乐,愿意处理她的事情,也愿意将她请进自己的生命。而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看凌嬛,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分明就是上天在暗示她,暗示她和凌嬛之间的缘分。 暗示她不可以丢下这个小姑娘。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凌嬛的母亲和哥哥也是被凌珏所杀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整个随风院中,也只有凌嬛是真正的幸存者了,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也是有血海深仇的人,虽然如今年纪还小,但她总归是要长大的,凌遥就在想,等凌嬛长大一些,她或许会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只是希望,把事实真/相告诉凌嬛之后,她可以早一点儿明白这些事情,早一点弄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凌遥默默地想,如果凌嬛愿意,她想把这个小丫头培养成她需要的那种人。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带你一起去 五日后,太后寿宴当夜所下的那一场大雪的残雪便融尽了。残雪融尽,万事万物又露出了冬天原本的凋零样貌,而那一场大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那一夜所带来的影响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因为残雪的消融而消失掉。 五天的时间,其实并不足够让小小的凌嬛平复失母之痛,但是,却足以让她不会再像初听消息时那样嚎啕大哭了,也足以让她听得进凌遥的劝慰,也足以让她明白在这个世上,她的母亲和哥哥,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而她却并不是孤单一人的,她还有照顾她的小雪,还有她的遥姐姐,以及关心她的人存在。 对于这样的结果,凌遥已经很满意了。 在凌嬛心情平复之后,她就让凌嬛搬回她自己的屋子去住着了,毕竟在一处起居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既然如今凌嬛的情绪已经可以稳定了,她也就不打算再陪着凌嬛睡了,再说了,两个人住的地方也不远,如果凌嬛需要,只要出了屋子就可以到她这里来的。 这日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时候。 凌遥便让罗罗去前院告诉管家裕德,让裕德给她备马车,她要带着凌嬛出门去,到张氏等人的埋骨之地祭拜一下。 这件事她之前便有跟齐氏说过的,自然也不怕裕德不答应,所以,待罗罗去后,她便嘱咐了小雪带着凌嬛去准备一下,今儿是要出门的。 哪知人都去了,凌禟却在这时候过来了。 守在随风院门口的铁甲卫是认得凌禟的,也得过凌遥的吩咐,若是遇上凌禟过来,不必通报盘问,直接放她进来即可。 凌禟进来时,正好瞧见凌遥在衣橱前选衣裳,看这架势,凌禟若有所悟,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你们要出门吗?” 她道,“遥姐姐,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方才在外头,铁卫也没有同我说你们要出门,我就进来了。” 凌禟怕耽误了凌遥的正事儿,便笑道,“要不然,我改天再来好了。” 凌遥对着凌禟笑着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才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回去呢?你又不是外人,没关系的。” 凌遥笑道,“我这里也不是马上就要出门,还得准备一会儿呢。嬛儿去换衣裳去了,你就坐下来同我说说话吧。这个地方,你也不陌生,我正想着,要带你一起去呢。” “带我去?”凌禟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忙问凌遥道,“遥姐姐打算去哪儿啊?” 凌遥挑了一件月白素色袄裙,放在身上比了比,然后满意一笑,将袄裙放在床榻上后,才望着凌禟笑道:“上次你来时,说你母亲问起我娘的埋骨之所,想让你去代为祭拜一番,我知道,这是你母亲待我娘的一番心意,我就记在心上了。今日天晴,又正值年终,我就想着带嬛儿去祭拜一下她的母亲和哥哥,还有我娘和我弟弟。既然你母亲吩咐了你,你如今又来了,我也不必特意去请,你便跟着我们一道去吧。” “原来是这样啊,” 凌禟闻言,复又站起来道,“那我先回去跟我娘说一声,预备些东西带过去祭给侧妃,上次我娘还念叨这事儿了呢。” 凌遥笑凌禟实诚,对着她摆了摆手笑道:“禟妹妹,你什么都不必准备的,我这里的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也是预备好了的,你只管跟着我去便是了。你去看了我娘,想来九泉之下她瞧见了你,自然心里会明白你和你母亲待她的一番心意的。你也不必特意回去一趟,一会儿我让罗姐姐去清风院说一声,告诉你母亲你的去向也就是了。” 不管是云南的王府里,还是在京城的明王府里,凌鼎对妾室们的管束还是很严格的,其中有一条规矩就是,妾室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像凌禟之母马氏想去祭拜凌遥母亲的这种事,是不可行的。 但马氏待张氏的一番情意,凌遥也是很感动的,所以,之前在决定要去祭拜张氏和凌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带着凌禟一起前去,也可以让凌禟替马氏尽一尽心。 凌禟听凌遥如此说了,也便没有再坚持,复又坐下来,问凌遥道:“遥姐姐,嬛妹妹也跟着姐姐前去祭拜,那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她母亲和哥哥的事情了吗?” 她常来随风院,也知道凌遥没有把李氏的事情告诉凌嬛。 凌遥闻言,抿唇微微笑道:“恩,前几日我抽空告诉她了。虽说嬛儿还小,但这件事,到底关乎她母亲和她哥哥的切身之仇,不能瞒得太久。何况,我要带她去祭拜她母亲和她哥哥,也不能不告诉她实情的。所以,我便给她说了。” 听了这话,凌禟倒是有些担心了:“那嬛妹妹可还能接受得了么?这件事对她来说,会不会打击太大了?” “当时听说的时候,自然是有些情绪失控的,那天夜里,哭了一晚上,还是我抱着睡着的,这几日,她就好了许多了,已经不会再哭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还挺好的,也可以接受这个事情了,” 凌遥也不瞒着凌禟,直接照着实际情形就告诉了凌禟,之后笑道,“禟妹妹,你不用太过担心。嬛儿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让她受苦的。毕竟这件事儿,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凌禟抿唇笑道:“遥姐姐说可以,那自然是可以的。我的见识少,又不及遥姐姐年长,那么嬛儿的事自然是要听遥姐姐的。再说了,嬛儿日夜住在这里,都是遥姐姐照顾她的,我知道,遥姐姐对嬛儿的事儿是很上心的,我肯定不担心遥姐姐对嬛儿会不好呀。” 她这些时日算是看出来了,她的遥姐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遥姐姐了,遥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她娘也说过的,遥姐姐不再是过去的遥姐姐了。而凌禟自己也觉得,相较于之前的那个遥姐姐,她更喜欢现在又漂亮又聪明的遥姐姐。 凌遥倒是被凌禟这话给逗笑了,凌禟嘴甜爱笑,也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她也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当下便笑道:“我对嬛儿是上心的,但我对你也很上心啊,有一件事儿,一直都存在我心里,只是找不着机会问你,如今正好,可以问一问你了。” 凌禟倒是让凌遥这话给说得好奇了,忙问道:“遥姐姐,你想问我什么事呀?你只管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告诉你!” 凌遥正要问时,罗罗却回来了,说是裕德已将出门的马车都预备好了。凌禟看见罗罗进门跟着就笑着叫了一声罗姐姐,罗罗回她一笑,凌遥等她们寒暄完了,便笑道:“罗姐姐,辛苦你再去清风院一趟吧。就同禟妹妹的母亲说,我要带着禟妹妹出门去祭拜我娘,等事情办完了再回府,等到那时,我再送禟妹妹回去。” “好。”罗罗答应一声,便又出门了。 凌遥这才望着凌禟笑道:“禟妹妹,罗姐姐不在,就劳烦你替我更衣吧。我一边换衣裳一边同你说话。” 凌禟听了这话,也不推辞,当下就笑道:“好啊。” 凌遥也不是真的要凌禟替她更衣,不过是她此时行动不便,一个人穿衣服有些不方便,便需要凌禟搭把手而已,她出言让凌禟相帮,很大程度上,还是有心想问问凌禟关于凌琥如今的情形的。 “禟妹妹,你哥哥如今还在毕淑斋跟着贾先生念书吗?” 凌遥知道,明王府里的私塾就设在外院,凌鼎的几个庶子都在那里念书,那个院落就是毕淑斋。而毕淑斋,离凌鼎的几个庶子住的惠方堂也不远,所以,很方便庶子们往来,一个地方用来念书,一个地方用来起居。毕竟庶子们在凌鼎眼中不及嫡子尊贵,不可能单独住在一个院落里,却也不能像庶女一般跟着母亲居住。这才有了这样的两个地方。 但是入惠方堂起居和入毕淑斋念书,也都是有规矩的。凌鼎规定,年满五岁便要离开母亲往前院起居念书,而庶子们每个月都有定时回后院探望母亲的日子,不允许随意离开惠方堂和毕淑斋。 之前在随风院中被凌珏所杀的那三个庶子,除了凌纶之外,剩下两个才刚刚满了五岁,还不曾入毕淑斋读书。所以,前两个庶子和妾室凌珏是直接诱骗出府就杀了,到了凌纶这里,凌珏就费了些功夫,等到凌纶回随风院探望张氏时,凌珏才下了手。 因凌纶在毕淑斋读书,所以毕淑斋里的情形,凌遥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位在毕淑斋里教书的贾先生,是个年近六十的老秀才,到了五十多岁才有了生员的资格,只是屡试不第,总也不能中举,只好歇了考科举的心思,家贫无以生计,又被明王寻到,凌鼎给的束脩丰厚,他这才答应被明王请了来王府,教明王府的庶子们念书。 听见凌遥提起哥哥,凌禟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哥哥还在毕淑斋跟着贾先生念书。我娘说,如果父王没有对哥哥做安排的话,哥哥就一直得在惠方堂里住着,一直在毕淑斋里念书,哪里都不能去的。” 凌遥抿唇,她当然也知道凌鼎不看重庶子,以前在云南的时候,凌鼎也有几个比凌琥年纪大的庶子,那时在云南,凌鼎是做主的人,自然不需要这样克制自己庶子的行动。所以那些庶子也都是替凌鼎做事的,只不过所做之事也并不紧要,对于凌鼎来说,也不过多了几个属下而已。他也并没有重用庶子的意思。 而如今在京城之中,凌鼎自己都无差事在身,便更不要说他的庶子们了。 所以,即便是已经十六岁的庶长子凌琥,也只能待在王府里跟着一个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读书。 凌遥道:“那,你哥哥对将来可有过什么打算?你母亲对你哥哥,可有过什么想法么?” “遥姐姐,你怎么这么问呀?咱们王府里的事儿,不是一向都是王妃和父王做主么?父王不发话,我哥和我娘心里又能有什么打算呢?” 提起这个,一向爱笑的凌禟也有些发愁的叹气道,“偶然哥哥回来,我也能听到哥哥跟我娘说话的,哥哥心里也很发愁,我娘是更发愁的。可是,发愁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一切,都得父王做主。我娘说,哥哥如今都十六了,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可是,父王就像忘记了哥哥一样,从来都不提这件事儿,我娘早就失了宠了,一年也见不到父王一面,自然也是不敢提的。” “至于王妃那儿,父王都不理会,自然王妃也是都不理会的了。姐姐是知道的,咱们府里,想来金贵的都是嫡出的,咱们这些个庶出的,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凌遥闻言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你哥哥他想要成亲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小时候是见过凌琥几次的,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了。对于凌琥的记忆,也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儿。所以,凌遥也不是很了解凌琥这个人。但是,倘或凌琥一心想着要娶媳妇了,她还真的考虑考虑是不是还要助凌琥一臂之力了。 “这倒没有,”凌禟笑道,“这都是我娘天天念叨的事儿,我娘说,哥哥年纪到了,总是不好再耽搁的。只不过父王不说话,我娘也是没法子的。” 凌遥心中一动,又问道:“那你哥哥的意思呢?” 凌禟道:“我哥哥说他还没有想过这些呢。他总是说,贾先生教的书他都会了,也会背诵了,意思也都能明白。但是呢,他不想再在贾先生门下读书了,哥哥说,他想去国子监里念书。只可惜,这事儿我娘没法儿替他完成。不过,我知道,这是哥哥最大的心愿。” “他想去国子监念书,是想将来考取功名?还是,只想单纯的多读一些书?”凌遥追问道。 凌禟想了想,才答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啊。哥哥没有同我细说过。不过,我倒是听见他跟我娘说起过,他想像外祖父那样,考取进士,想做官儿呢,我娘听见哥哥这话,总是苦笑,说哥哥这是痴心妄想,就说让哥哥别想这些了,只管安安分分的跟着贾先生读书就好了。” 马氏祖上原是云南的官宦人家,后来到了马氏父亲这一代,却因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就被落败了。马氏的祖父是武德初年的进士,当时还是赐了进士出身的,在云南做到了知府,只可惜后来因事革职了。马氏的父亲虽不行,但马氏却是个好学上进的,其祖父在世时,亲自教马氏念书习字,也是后来其祖父去世了,马氏那个不成器的父亲护不住马氏,这才叫凌鼎把马氏给抢回了明王府。 马氏也是读过书的人,自然不同于其他的妾室。对于自己一双儿女的教育问题还是很注重的,马氏屋子里有很多藏书,那都是她受宠的时候凌鼎所赐,后来她失宠了,也不曾怨怼过什么。只是静静的守着儿女度日罢了。 而凌禟虽不曾跟着去凌琥去毕淑斋读书,但跟在马氏身边,由马氏亲自教导,也是读了不少书的。因此她的学识与见识,比凌鼎其余的庶女都要好些。 “原来是这样啊。” 听了凌禟的话,凌遥倒是放了心了。看来,凌琥并非没有进取之心,只不过,没有晋升之路罢了。 一时凌嬛也换完衣裳过来了,凌禟跟凌嬛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凌嬛见了凌禟,虽没像往日那样笑得那么天真无邪,但是她还是笑着叫了一声禟姐姐。 凌禟也知道凌嬛的心情不好,便没有再逗她,也是笑盈盈的应了一声,而后,她才看向凌遥,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遥姐姐,你说你有事儿要问我,就是问我我哥哥的事情吗?你问我哥哥的事情做什么呢?” 凌遥抿唇笑道:“这个问题不急,等咱们先出门,上了马车之后我再告诉你。” 凌禟听话,笑着答应一声,一行人便出了随风院,往府门口而去了。 因凌遥有话要跟凌禟说,便让罗罗、小雪和凌嬛一辆马车,她跟凌禟一辆马车。 等坐定之后,马车开始行驶时,凌遥才开了口。 “五年前那一战,你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经历过,当时王府失守,乱军之中,你母亲和我娘拼了命才保住咱们几个不至于在乱中殒命,但是当时,父王还是死了几个年长的庶子的,后来又携我们进京,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如今,府里的庶子都比你哥哥年纪小,所以说,你哥哥已是父王的庶长子了。” 凌禟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到此处,点点头道:“恩,遥姐姐说得对。我哥哥确是父王的庶长子。” “如今皇上已经革去了凌珏的世子之位,父王膝下再无嫡子,若是想要再立世子,要么就是等着王妃有了身孕,生个儿子出来才行,要么,便是在庶子之中挑一个出来当世子,” 凌遥盯着凌禟道,“如若是后一种可能,那么,身为明王府庶长子的你哥哥,比所有庶出的儿子都有希望成为世子。” 凌遥的话说的凌禟目瞪口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当下就瞪大了眼睛问道:“遥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哥哥有希望当世子?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哥哥怎么能当世子呢?” 这个消息对于凌禟来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母亲和哥哥包括她自己都从没有想过这件事,喜的却是,没想到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居然也能发生了! 之前得知凌珏被革了世子之位的消息时,她和母亲都是高兴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世子之位,还能落到她哥哥凌琥的头上来! “遥姐姐,你进宫见过皇上,也见过太后,你也跟宁王殿下定亲了,那这是不是就说明,你知道皇上预备再立咱们王府世子的事儿啊?你同我说这些,难不成我哥哥真的能当世子?” 望着凌禟眼中的兴奋和雀跃,凌遥微微抿唇,紧接着摸了摸凌禟的脑袋道:“禟妹妹,你先别这么激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等你听清楚听明白了再说。” 凌遥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世子之位一定是你哥哥的,而是说,这世子之位,他是有希望的。他可以争取一下,但不一定争取得到。而且,他什么时候争取,用什么办法争取,或者是他不能去争取,这个,都得我说了才算。所以说,他能不能当世子,不在于他是不是庶长子,而在于我跟齐氏之间的关系是否稳定。” 凌遥抿唇道,“我方才那样跟你说,也是因为,不仅仅是我看中了他庶长子的身份,还有很多人,他们可能都会看中你哥哥庶长子的身份,但是这些人是恶意还是善意,都很难说。毕竟,从前王府里有嫡子有世子,你哥哥身份不显,而如今,这府里没有嫡子也没有世子,你哥哥的身份就显出来了。” 凌禟一脸的困惑,她望着凌遥道:“遥姐姐,你的话,我是越听越不明白了。” 凌遥闻言笑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你都能明白啊。我只是要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你能听懂多少就听多少,听不懂的,你可以问我。如若还不明白,那你就把我的话记着,等下回府之后,原原本本的把我的话告诉你母亲,让她来做决断就好了。我本该亲自去见她一面的,只是我怕齐氏知道我去清风院见你母亲她会生疑心,也只好靠你来传话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坦诚这是我的责任 凌遥话音才落,还未等到凌禟回答时,她们的马车忽而停止了行进,直接就停了下来。 凌遥心中生疑,这才出发不到一刻钟,这就到了? 一旁坐着的凌禟也有些不明白了,她撩起一侧的车帘探头往外看去:“罗姐姐,咱们是到了吗?” 凌禟看了不到片刻,还没等到罗罗的回答,她倒是自己又把头给缩了进来,凌遥看她一脸惶惶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了?你瞧见什么了?” 凌遥心里只想着,凌禟发问,罗罗在外头怎么不回答呢?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凌禟抓着的手腕,她抬眸一瞧,就见凌禟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看着她道:“遥姐姐,外头有宁王府的铁卫朝着咱们过来了。” 凌禟方才掀开车帘探头瞧外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马车前方不远处有人骑着马朝着他们过来了,凌禟能看见那一行人身上都穿着跟随风院中的那些铁甲卫一样的黑色盔甲,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看见铁卫已是心中一惊了,凌禟来不及看来人的样子了,就直接进来把这情况报告给凌遥知道。 凌遥蹙眉,她这次出门,带了罗成和十几个铁卫在身边护卫的啊?再说了,她也没有放消息给宁王府知道啊,怎么又会有宁王府的铁卫过来呢? 再说了,罗成不是说,除了明王府的铁卫,剩下的铁卫,都被齐滦带到京郊大营去了吗? 正在凌遥准备撩开车帘往外看的时候,罗罗的声音便在外头响了起来:“凌姑娘,是王爷过来了。” 凌遥闻言一愣,是齐滦吗? 可是,齐滦此时不是应该在京郊大营给新兵年终考核吗? 她撩开身边一侧车窗的窗帘往外看去,果然瞧见前方宽阔的巷道上,十几骑手骑着战马朝着她的马车过来,快要靠近的时候,那些骑手明显放慢了速度。而凌遥也跟着看清了那些人。 十几个一身盔甲的铁卫最前头,正是穿着黑甲一脸沉肃神色的齐滦。 齐滦高坐于纯黑色的战马之上,冰冷眸中皆是一片冷峻,而他身边的那十几个铁卫更是带着纯黑色狮虎头盔遮住了他们的容颜,纵是凌遥看惯了铁卫们的装扮,仍是被他们此时的强大气势所震慑。 齐滦带着铁卫骑马而来,凌遥只觉得,随着他们的到来,连这冬日里的阳光都冷了几分似的。 齐滦一行人到了他们的马车跟前就停住了。齐滦驱马到了凌遥车前,然后停在她的窗前,直至看见凌遥时,齐滦沉肃的面容上才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他问凌遥道:“阿遥,你要出门么?你要去哪里?” 凌遥微微一笑,答他道:“是要出门。带着嬛儿和禟妹妹祭拜一下我娘。” 此时人多,他们虽然有好几日未曾相见了,但此时也不便当着众人诉说思念之情,只是彼此视线教缠,她早从齐滦的眼中看出了对她的深刻想念。凌遥见他还不曾卸甲,心中一动,便又抿唇问道:“阿滦,你不是在京郊大营考核新兵么,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说了要一些时日才能回来么?” 齐滦深深看了她一眼,扯唇微微笑了一下,沉声道:“有狄二哥帮我,事情就做得快了一些。五日时间,也足够我们把事情做完了。昨天结束后,我先让狄二哥回来了,我今日收尾后,就带着人进宫去给父皇呈报了这几日的情形,然后又去给皇祖母请了安。因心里记挂你,来不及回府,就直接赶来明王府,想先见见你。” 感情愈深,在分开的时候,不舍和思念就会愈深。 他在京郊大营的时候,心里总是记挂着凌遥,记挂着她的伤。又想着自己突然离京,怕凌遥有事他不能照应,这心里总也放心不下。所以,就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元熙帝交代的差事。然后,就在昨儿后半夜连夜赶着从京郊大营回京了。 等元熙帝晨起后,他便去向元熙帝禀报了考核新兵的结果,然后就去盛宁宫给皇太后请安。请安后出了宫,也不想回府更衣了,怕耽误了见凌遥的时间,这才未曾卸甲,就带着铁卫往明王府而来,哪知却遇上了凌遥要出门。 他听凌遥所言,说是要去祭拜她母亲和弟弟,当下心思一转,便望着凌遥笑道:“阿遥,那我与你同去。你母亲和弟弟的埋骨之所,我知道在哪里。而且,父皇已经下明旨给你我赐婚了,原本按规矩,我就应该与你同去祭拜一下的。” 凌遥闻听此言,倒是奇怪了:“我娘和弟弟的埋骨之所,你怎么会知道的?” 齐滦笑道:“那日明王妃派人去收敛你母亲还有凌鼎那几个妾室的尸首我就知道了。我一直都让罗成派人守在那座小院附近,自然那里有什么动静都是瞒不过我的了。只不过,你那时嘱咐我,叫我不能插手你的事儿,我才没有说出来的。” 凌遥此时才知,原来那时他便如此在意自己了,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感动,再看向齐滦时,眼中带了几分情意,她的视线落在齐滦身上,抿唇道:“阿滦,既然你知道地方,不如你先回府更衣,我们在那个地方汇合就好。” 她怕他穿着盔甲同去难受。 齐滦闻言,垂眸笑了几下,才望着凌遥道:“阿遥,无妨的。我都习惯了。也不必回府更衣了。我陪你同去。只不过此番我不能进马车陪你了,就在这马车之外做你的护卫吧。” 七年征战,驰骋疆场之上数年,早就穿惯了这盔甲,如今不过是在京城骑马罢了,又不用出征打仗,哪有什么辛苦可言呢?只要能陪着阿遥,管他穿什么,管他去哪里,他心里都是甘之如饴的。 凌遥看齐滦神色一派轻松,她也不曾勉强齐滦,虽然,她也能看出来他和他随行的铁卫们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但是,她更知晓这是齐滦的一番心意,她也不能驳回,便装作没看见他眼底的风霜之色,只笑道:“那好啊,那你便在车外做我的护卫吧!” “罗姐姐,咱们继续上路!” 凌遥放下车帘,那素色的车帘在放下之后就挡住了车窗外的风景,也挡住了齐滦在外的身影,不过,隐约还是能看见齐滦的身影在外晃动的,何况,凌遥心里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一直在外头为她护卫的,只要想到这一层,她都觉得很安心。 想起方才未说完的话题,凌遥扭头去看凌禟,却见凌禟笑嘻嘻的望着她:“遥姐姐,我本来还以为,宁王殿下真的很可怕呢,还想着姐姐嫁给他是不是会受了委屈,如今看宁王殿下对姐姐这么好,跟对旁人都不一样,我也就放心啦!回头我娘念叨起来,我也有话回她了,她也不用担心姐姐会受委屈了!我和我娘啊,都希望姐姐能过得开心些呢!” 凌遥心里知道,马氏和凌禟都是真心关心她,所以听了这话,她笑着摸了摸凌禟的脑袋道:“禟妹妹,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再也不是以前的凌遥了,也不会再让自己过得不开心不快乐的。我很好,宁王也很好的。等你们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的,只要不与宁王殿下为敌,宁王殿下自然也不会对自己人如何的。” “恩!我知道!”凌禟笑道,“我娘说过的,我跟姐姐是一家人,叫我要听姐姐的话!我也一直都很听姐姐的话啊!” 凌遥听了这话,抿唇笑了一笑,又道:“禟妹妹,眼下有一件事,我需要你母亲和你哥哥的配合。我会把这件事说给你听,就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今ri你听过之后,回头回府之后,你要将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母亲和哥哥,让他们来做决断,然后你再把他们的决定告诉我就好了。你能做到么?” “这个嘛,小事一桩,我当然能做到啦!” 凌禟笑道,“遥姐姐,你想要我娘和哥哥怎么配合你,你只管说就是了,我一定将话给你带到的!” 凌遥沉默片刻,敛了面上的笑,她垂眸看着手上的手炉,静静的道:“府里都在传说,说我自回府之后,与王妃关系日渐亲密,时常去秀水阁小坐,又说王妃是因为我与宁王亲近,她为了讨好我,才这般对我的。这些话都是后宅里在传说的,想来你也是听到过的。其实,这话也没什么错处,我与王妃确实是互相利用,我自回府之后就和她结了盟,她不参与不阻拦我对凌珏报仇,而我,助她身怀有孕,将来生下嫡子,承继世子之位。这是我许诺给她的。但是,前提却是,我们之间的结盟不会被破坏掉。” 凌遥将当时的情形简要的同凌禟说了一遍,很多事情凌禟之前都是不甚清楚的,凌遥之前没时间同她说,如今就细细的都给凌禟说了一遍,她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凌禟,所以该说的话也都坦承说了。 只不过,关于齐氏中毒之事,她没有同凌禟讲。这是齐氏的事,与她今日所谋之事没有关系。而凌禟只需要知道她和齐氏现在所处的状态就好了。 凌遥的话,凌遥听得很认真,她好奇问道:“遥姐姐,若按照你这么说,王妃真能生下嫡子,必能再被立为世子的,这跟我哥哥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如果父王有了嫡子的话,我哥哥自然是没有希望的了啊。” “最好的情形自然是这样的,但是前提是我和齐氏的关系不被破坏掉,更重要的是,将来府中承继世子之位的人如是齐氏的嫡子的话,那么这府里当家做主的,也就是齐氏的儿子了,禟妹妹,你可有想过么?如果齐氏的嫡子,也被养的给凌珏一样呢?如果他容不下这些妾室和庶子,或者说是齐氏容不下这些妾室和庶子,恐怕到了那时候,那个世子的行为,也不会比凌珏好多少吧?” 凌禟脸色一白,她当然知道凌珏的恶行,不只是在她心里,便是府里的那些妾室和庶子们,都是在心里憎恨着凌珏的,只不过是碍于身份,无法反击罢了。所以,凌珏后来被革了世子之位,最高兴的人,就莫过于他们这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们了。 凌遥抬眸看了凌禟,又道:“齐氏和我之间没有情意可言,不过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有利则聚,无利则散,这样的关系最不牢靠了。我没办法控制她,她也不能控制我。我们唯一的敌人只是凌珏。而凌珏已被宁王殿下制住,只要齐氏生下嫡子立为世子,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而父王也已想到了这一点,他自来是看重嫡出的儿子的,庶子从不在他眼中。所以,我就在想,还有什么是可以制衡住齐氏的,使得齐氏不能擅自中止与我的结盟关系。换句话说,也就是,齐氏即使中止了与我的结盟,也不能够与我为敌,甚至是对我,对你们产生威胁。她不能在明王府一家独大,她需要有对她的地位有威胁的人物存在。” 凌禟只是天真些,却并不是傻子,凌遥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她自然是能听懂凌遥的意思的,她抿唇想了一会儿,想通了之后才笑道:“噢,我明白了,遥姐姐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哥哥成为对王妃有威胁的人,是吧?” 凌遥笑道:“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毕竟,你哥哥已经十六岁了,而齐氏就算在这一两年间有孕生子,她的儿子也不可能一下子长大。她培养儿子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为了让齐氏心有忌惮,这个世子之位就不能让她觉得一定是她儿子的。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来跟她的儿子竞争,这样才行。” “可是,遥姐姐,你方才还说了,要不要王妃的嫡子得世子之位,这是得你说了才算的,还有我哥哥也是,他要不要争取世子之位,什么时候争取,怎么争取,这也得听你的,遥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凌禟歪着脑袋问道。 “我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不愿意把明王府的未来交给父王来决定,我也不愿意把明王府的世子人选交给父王或者齐氏来决定,” 凌遥望着凌禟道,“禟妹妹,你想想,我们以前在云南王府过得那些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我不愿意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也不愿意你、嬛儿、你母亲,还有后宅那些庶子庶女们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们是庶出没错,但是庶出就该被嫡出的欺负吗?我不这么认为,不过出身不同罢了,难不成,这将来的人生成就,就一定得被出身所限定吗?我要改变明王府的这种状况。” 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她不是这里的人,是从不信出身既定人生的说法的,明王府的这种重嫡不重庶的风气,她还真是看不惯的。 凌遥这一席话,说的凌禟心潮澎湃,她有些兴奋了,望着凌遥道:“遥姐姐,你想怎么做,我帮你啊!” “凭你一人,还没法子帮我的,还是那句话,我需要你母亲和你哥哥的配合才行,” 凌遥这话,倒是说得凌禟有些不高兴了,凌遥见凌禟嘟着嘴巴的模样,失笑片刻,而后才开口解释道,“不是说你没能力帮遥姐姐,是说你是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出府嫁人的,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成的。你当然也可以参与呀,我的意思只是说,这个还需要你哥哥努力才行。毕竟这其中的压力和所做的事情,非他一人不可完成啊!” “而且,凭借你哥哥现在的能力,也是没有办法帮我完成这件事情的。他必须要有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势力,最起码的一点,他要让父王注意到他,也要让齐氏感受到他的存在,进而觉得他是个威胁才行。而这一切,我虽然会帮助他做到,但是,也还是需要他自己的努力才行的。” 凌禟这下明白了:“遥姐姐,难怪你方才问我哥哥的事情呢,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那这么说,你是要帮哥哥进国子监去读书吗?将来哥哥就可以考取功名,像外祖父那样做官儿,然后就有能力,也有势力了,对么?” “对,你说得没错,” 凌遥笑道,“你哥哥志在科举,想要进国子监读书,我自然可以帮他的。他如若自己争气,想走你外祖父的路子不是不可以,如果他努力,他自然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我现下要说的还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也就是你方才问我的那件事。” 凌禟眨眨眼,她猜不透凌遥的想法,便直接道:“遥姐姐,你说吧。我听着呢。” “禟妹妹,你是知道的,皇上已下了明旨,明年三月,我会和宁王殿下完婚,到时候,我便会搬出明王府,住到宁王府去,我虽然走了,可是你还有嬛儿都还在这里,虽然凌珏不可能再欺负你们了,但这事也并非没有变数,我不可能做到对你们不管不顾的,你们年纪还小,就算是嫁人,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这几年中,我实是不放心齐氏管理明王府,我身边有宁王殿下,将来又是宁王妃,齐氏不会对我如何,可是,人心隔肚皮,我怕她和她将来的儿子会对你们不利,所以说,这庶子之中,必然要有人能与她的儿子相抗衡的,” 凌遥道,“其二,我方才也说过了,齐氏与我是利益相投才会结盟,倘或她遇上比我更合适的,她只怕会倒戈相向,我心里并不能完全的相信她。而我走后,明王府没了她的对头凌珏,她再无掣肘,只怕不妥,我也不能让她一家做大,明王府里,我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做我的盟友,就是那种有情谊的永远不会背叛的盟友,而非像齐氏这样的。我思来想去,最为合适的人,就是你母亲和你的哥哥了。” “齐氏若始终不变,这世子之位给了她的嫡子也无妨,毕竟到了那时候,你哥哥的势力也不会弱,一旦齐氏有变,你哥哥足够有能力承当世子之位,便是抢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也无妨。而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也很简单,那就是明王府始终不乱,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明王府都不能乱,因为,明王府到底是我的娘家,它关系到很多事情,如果一旦乱了,很多事情将会失去控制。所以,我需要有人在我成婚之后,能够把持住明王府。” 她想要改变明王府这种状况的想法确实由来已久,但是那时,她只是希望让凌禟她们那些庶子庶女们活得舒服些罢了,而后来进宫,元熙帝同她说过的那些话,还有高太后同她说过的那些话都存在了她的心里面,她的想法也就渐渐成熟起来了。 元熙帝希望她做一个好太子妃、好皇后,说要她选定大齐,选定齐滦,这个她是可以做到的。她也是在那时候就在想了,如果她能让明王府脱离凌鼎的掌控,让她亲近的人信任的人掌控明王府,即使凌鼎搞出什么乱子来,至少,京城里的明王府是不会乱的。 这对于她自己和她所关心的人来讲,都是一件好事。 凌禟听了这话,思考了半晌,随后笑道:“遥姐姐,这是好事儿啊,这都不用问我娘和我哥哥了,我都能替他们答应你,这事儿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凌遥闻言,摆了摆手,笑道:“禟妹妹,你先别急着答应我,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你应了也不行,你还是得将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母亲和哥哥,让他们来做决断。” 不等凌禟再开口,凌遥敛去脸上的笑,垂眸静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凌禟,她正色道:“禟妹妹,我下面要说的话,你要记得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母亲和哥哥。” 她道,“虽然说,我确实是需要你们的帮助,但是,我也不能否认,我也确实存了利用你们的心思。我之所以要如此坦诚的告诉你们这些,也是希望你们明白我的用心。我愿意说出来,自然也尊重你们的意愿。毕竟,是我想要利用你们在先的。这件事上,你们确实可以获利,但在获利的同时,你们也会承担原先本不必你们承担的风险和责任。不过,若是你们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们,大家以后还是一家人,只不过,你们若不能承受这样的风险和责任,那么这利益,也自然是没有的了。” 她到底还是心软的。对于凌禟和马氏,她不可能利用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他们。 她将她的心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她愿意让马氏自己选择,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凌遥的话很直白,凌禟自然也是听懂了的,但是,她却没有如凌遥心中所想象的那般对此难以接受,她仍是望着凌遥眉眼弯弯的笑道:“遥姐姐,你放心,你的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啦,等回府之后见到我娘和我哥哥,我肯定原原本本的把你的话告诉他们。不过,我还是觉得,不止我会答应姐姐的,就是我娘和我哥哥,肯定也会答应姐姐的!” 看着凌禟的笑,凌遥也扯唇笑了一笑:“如果你们肯答应我,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凌遥一行人便到了张氏等人的埋骨之所了。 凌禟是自己跳下马车的,而凌遥下马车时,是齐滦下马过来将她抱下马车的。 凌遥被齐滦放在轮椅上时,正巧看见凌嬛走了过来,她便抿唇笑道:“嬛儿同禟妹妹还不曾见过宁王殿下吧?你们两个过来,见一见宁王,给他行个礼。” 凌嬛和凌禟依言,都走了过来,对着齐滦屈膝行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凌遥也望着齐滦笑道:“阿滦,这是我的两个妹妹。你们平日里都是只听过对方的名字,从来也不曾见过。今日凑巧,既然遇上了,那就见一见吧。” 齐滦看了看凌禟和凌嬛,在他眼里,凌遥的这两个妹妹,就是两个小姑娘而已,他便颔首点了点头,抿唇道:“嬛姑娘好。禟姑娘好。” 凌遥看他们彼此见过了,便笑着对罗罗道:“罗姐姐,你带着嬛儿和禟妹妹一道走吧。前头自有领路的人,你们先去。我同宁王殿下一道走,我们说说话。” 罗罗答应了一声,带着凌禟和凌嬛就先往那边去了。 凌遥转头时,正巧看见齐滦盯着那边出神,凌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以为齐滦是在看跟在凌嬛身边的雪狼,便笑道:“头几次出门,没把细牙带出来,它在府里也闷得很,所以这次出门,我就把细牙带出来了。” 齐滦其实没看雪狼,他是在看凌禟,听见凌遥这话,他便转头看向凌遥,他的眸光沉沉的,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听他道:“阿遥,你在马车里对凌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的心里,整日都在算计这些东西吗?” “你都听见了?”凌遥勾唇笑道,“隔着马车你都能听见,那你的耳力着实不错啊!” 齐滦抿唇道:“我就在你的车窗外骑马,离你是最近的,自然能听见。何况,我心里记挂着你,本就留心着马车里你的动静,你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你的话,我就都听见了。” “听见了也没什么,我说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让你听的,只要你不同齐氏说就行了,” 凌遥抬眸望着齐滦笑道,“阿滦,在温泉山庄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了啊,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达到我的目的,若是有心利用,又怎么可能心无算计呢?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啊,你现在知道了,也亲耳听到了,你不会是觉得我太可怕,所以想反悔了吧?” 最后这句话中,她虽是玩笑,但里头藏着几分忐忑,也只有凌遥自己心中最为清楚。 “不,我没有反悔,我只是很心疼你,” 齐滦静静的凝视着凌遥,他的眼中确实有些心疼,还有几分晦暗不明的光亮,他望着凌遥道,“阿遥,我知道你在明王府不易,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想得这么长远,心里还算计着这些东西。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多,所以才需要你为自己、为你身边的人筹谋这些东西。你如此劳心伤神,让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凌遥伸手点了点齐滦的盔甲,触手冰凉,她又把手收了回来,她本来还想握着齐滦的手说话的,但如今他满身盔甲,又冰又冷,看来是做不到了。 她抬眸望着齐滦静静地笑:“阿滦,每个人生在世间,都会有自己的责任的。而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是我的责任。当初,皇上问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后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了这些了。” “能力越大,责任就会越大。我既然是你未来的妻子,是未来的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那么这些事,就是我应该去做的。我责无旁贷。”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章 会发光的星星,再入侯府 对于齐滦后头那没自信的话,凌遥笑吟吟的望着他,她的眼中带了几分打趣几分揶揄,就听她道:“你这个傻子,你也不仔细想一想,倘或你是真的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又怎么能筹谋这些事情呢?” 她笑道:“阿滦,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为我自己,为她们筹谋这些啊。” 不然的话,仅凭她自己一人,想要做到方才许诺给凌禟的那些事,恐怕是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的。 她笑,“阿滦,你就是我的金手指。” 若不是因为齐滦,她也不可能得到高太后的看重,也正是因为高太后的支持,凌遥才得以能够这么快就将扶持凌琥的计划提上日程。而她目前所获得的这一切,除了她自己的努力,多半还是来自于齐滦的身份。 所以说,那些穿越小说里,女主的技能就是最大的金手指,但是凌遥觉得,在她这里,她自己的技能倒是其次了,反而齐滦才是她真正的金手指。 凌遥的话,齐滦倒是有些听不懂了,他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是金手指?” 凌遥笑:“解释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她不肯说,齐滦也没有追问,只是将目光移开,见罗罗她们都走远了,这才转眸对着凌遥微笑道:“阿遥,她们都过去了,咱们也过去吧。” 言罢,听见凌遥应了一声好,齐滦这便推着凌遥往张氏的埋骨之所而去。他们动了起来,这边守着的二十多个铁卫才跟着移动,大家一起浩浩荡荡的往目的地进发。 凌遥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凌嬛站在墓碑跟前发怔,而凌禟则在一旁陪着,见此情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纵然凌嬛年纪小,该面对的一样还是要面对的。 对于铁卫们来说,这里埋着的是未来宁王妃的生母,又是明王府的侧妃,他们按规矩也是要上来祭拜一番的,所以,二十多个铁卫一起列队祭拜,再加上罗罗和罗成等人,看起来还是很壮观的。 等他们祭拜之后,就远远的退开,守在了远处的山林空地上。 凌遥抿唇,望着张氏的墓碑道:“我娘她们,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么多人来祭拜她们的亡魂。” 齐滦也盯着张氏的墓碑,听了凌遥这话,抿唇道:“你母亲和弟弟含冤屈死,心里一定盼着你能安然无恙。便是她们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来祭拜她们,却一定希望你能来祭拜她们的。顺便,告诉他们凌珏的下场。” 凌遥点了点头:“这倒是的。” 她正和齐滦说话,却听到了细微隐忍的哭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一旁的凌嬛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小姑娘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嚎啕大哭了,而是望着她母亲李氏和哥哥的墓碑,无声落泪,只有最难过而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有啜泣声传出来。 便是小姑娘如此,才会让凌遥觉得心疼的。 她转眸对着齐滦道:“阿滦,我想跟嬛儿单独待一会儿。你先到那边等着我,我有些话想跟她说,等我说完了,再携你一同祭拜我母亲,可以么?” 她知道齐滦陪着她来此处的心意,她见过齐滦的家人,而如今,纵然张氏和凌纶已经故去,齐滦也应当要来见一见他们,祭拜一下的。 齐滦看了凌嬛一眼,然后对着凌遥抿唇道:“好,我去那边等你们。” 齐滦走后,凌遥也是这般跟凌禟说的,凌禟自然依了凌遥的话,也自去一边等着了。 凌遥这才到了凌嬛跟前,她伸手轻轻抹掉凌嬛脸上的眼泪,然后柔声道:“嬛儿,这里没有别人了,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你母亲和哥哥说的,你就说吧。我带你来祭拜你母亲和哥哥,也是想你跟他们说说心里话的。” 凌嬛不开口,只是哭。凌遥只觉得,小姑娘的眼泪就像是放水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轻叹一声,又道:“嬛儿,你若是想哭,就大大方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不要这么憋着,这样你自个儿也难受,我们看着也觉得难受。有时候啊,那种难受的情绪是越压抑越强烈的,你如果释放出来,反而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坚强一些,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凌嬛泪眼模糊的看着凌遥,半晌后,她自己默默的停止了啜泣,然后轻轻扑到凌遥怀中,带着哽咽的哭声问她道:“遥姐姐,我不哭了。” 遥姐姐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在心里了。遥姐姐其实说的很对,她这么哭,除了眼睛哭肿哭到痛之外,其他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那…遥姐姐,我以后想念我娘和我哥哥的时候,我能过来看他们吗?” “当然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凌遥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么小的小姑娘心里从此有了这片阴影和黑暗存在,她便柔声安慰凌嬛道,“嬛儿,你知道么?上次我的话并没有说完,虽然在这个世上,离开我们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他们却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在我们身边的。他们虽然失去了生命,但是他们却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在黑暗之中守护着我们。如果我们遇到了黑暗,他们就会发光,而那一抹光亮,会陪伴着你,度过黑夜,迎接黎明,直到天亮为止。” 凌嬛显然被凌遥的话所吸引,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凌遥道:“遥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凌遥笑道,“所以嬛儿,你不必太过伤心。你母亲和哥哥,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一点儿也不孤单啊。你的喜怒哀乐,他们也都会知道的。所以,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哭,你如果难过了或者哭了,他们也会心疼你的呢。” 凌嬛听了凌遥的话,仰着头看天,只看见了一眼的灿烂阳光和万里无云的蓝天,她喃喃的道:“可是遥姐姐,我看不到星星啊。” 凌遥笑了:“白天有太阳,你怎么看得到星星呢?会发光的星星只有晚上才能看到的。因为白天的时候,太阳会给你温暖,但是日落之后,就天黑了,这个时候,那些会发光的星星就会出来了,你就能看到啦。而且,也不是说白天的时候星星们就不在,其实,他们也在天上挂着的,只是因为太阳光太强烈,所以你看不到而已。” 听了这话,凌嬛又仰头看天,直到被那灿烂的阳光闪花了眼睛,才不得不把视线收回来,重新低着头想了片刻,忽而抬眸望着凌遥道:“遥姐姐,我想为我娘和哥哥报仇。” 这几天朝夕相处的时间里,凌嬛只是在哭,凌遥也只是安慰她,还不曾说起报仇的事情来。如今听见凌嬛说起此事,凌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才轻声答她道:“嬛儿,凌珏如今已经被宁王殿下控制起来了。他这人目下还不能杀,不过该做的,我和宁王殿下都已经做过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凌珏今后一定是生不如死的,而他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惨死在我的手里。如果到了能杀他的时候,我一定亲手杀了他替你报仇。” “我知道,遥姐姐你也是跟他有仇的,可是,我想亲手替我娘和我哥哥报仇,” 凌嬛道,“我想像遥姐姐你这样,什么事都会做,又会医,又会毒。我就是想着,如果凌珏死了,我希望他的死,也有我的一份力在里面。我不想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知道了,嬛儿,你是希望你自己也变得有能力起来,对么?” 凌遥见凌嬛点了点头,凌遥心下了然,她斟酌了一下要说的话,这才缓缓的开口道:“嬛儿,你现在还小,你自己都需要人来照顾,需要人来保护你,你都还没有完全的长大,你拿什么去报仇呢?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你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要报仇,而是慢慢的长大,慢慢的让自己一点一点的变得强大起来,这才是你应该做的啊。” 凌遥微微笑道,“嬛儿,人生路漫长,报仇并不是你活着的唯一目的。当然这复仇之心是强大的动力,但是有了能力和变得强大之后,除了复仇,还会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去做的。也许我这话,你现在还不懂,但是等你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的。” “至于凌珏之事,现在你还不需要操心他的事情。自有我和宁王殿下来关心,你可以放心的,你遥姐姐跟他也有着血海深仇,必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凌嬛对于凌遥的话,听得很是认真,听凌遥说完之后,凌嬛又垂下眼眸,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眸望向凌遥时,小姑娘眼中透着几分坚毅的目光,就听她对凌遥说道:“遥姐姐,我想跟着你学本事,可以吗?请你教我医术,教我我能学会的那些东西,就是你那几天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想学,可以么?” 就像遥姐姐说的,她还太小,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能报仇呢?首先,她应该长大,应该学本事,等到她有能力之后,才能替屈死的母亲和哥哥报仇呀。 凌嬛这话,倒是让凌遥心中一喜,她觉得,她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循循善诱,总算是没有白费的。这几日,凌嬛跟她住在一起,她所做之事从没有避着凌嬛,无论是给西厢的老鼠解剖取血制/毒,还是研究夜魂香还有向竑儒给的那几册医书和银针,她都让凌嬛看见了。 并且,凌嬛但有疑问,她都会给凌嬛耐心解答。就这么有意无意的说了几天,没想到还真是有了效果,凌嬛那几日就对她做的事情很感兴趣,也只有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凌嬛看的入迷,倒是意外止哭了。 如今听凌嬛说了这话,凌遥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她伸手摸了摸凌嬛的脑袋,抿唇笑道:“当然可以啊。回头,就给你预备初学的东西,让你先入个门再说。你也已经四岁了,有些基本的常识,已经可以开始学习了。不过,除了这些,你将来还想学些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你若是喜欢,我自然都是应你的。” 凌嬛此时才高兴起来,她抹掉眼里的眼泪,望着凌遥真心实意的笑道:“谢谢遥姐姐!” 等凌禟祭拜完了张氏之后,凌禟带着凌嬛去一边散步时,凌遥和齐滦才得以单独相处。 凌遥见身侧的齐滦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凌禟和凌嬛,不由得好奇问他:“阿滦,你一直看着禟妹妹和嬛儿做什么?” 齐滦收回视线,他望着凌遥道:“阿遥,你是对她们两个都有了安排吗?” “也说不上什么安排,”凌遥笑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禟妹妹还好,她到底有母亲和哥哥在身边,不像嬛儿,嬛儿年纪小,还不足以独立,我既然把实情告诉了她,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所以,总是要为她两个的事情筹谋一番的。” 齐滦微微点头,却没有开口。他有种感觉,他觉得阿遥是把凌嬛当成了另一个自己,所以,才会对凌嬛如此照顾的。但是,这种感觉他也不曾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之后,反而会伤了阿遥的心。毕竟,一夕之间失去母亲和弟弟,这种失去亲人,孤身一人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齐滦问道:“阿遥,你觉得,凌禟的母亲和哥哥,会接受你提出来的要求吗?如果他们不接受,你就真的不打算那样做么?你想好他们如果不接受,你该怎么办么?” “我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不接受的我的提议我该怎么办,实际上,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对齐滦说话是最不必隐瞒的,所以凌遥实话实说道,“不过,我觉得,他们会接受的。坦白说,这对于马氏和凌琥来说,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我不相信他们会放过,也不觉得他们会拒绝我。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跟凌禟说过了,我相信我的诚意是足够的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来做决断好了。不过,我还是认为他们会答应我的。” 看着凌遥眼中的神采和她那自信的眸光,齐滦微微一笑:“恩,我相信你的判断。” 他就喜欢她的这个模样。那些个筹谋算计,那些个手段谋略,他素来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放在凌遥身上,他便觉得懂得这些的女子比懂得这些的男子要吸引人得多。当初对她心动,是因为她的坚强独立,如今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却是因为她的理性睿智,因为她的谋略智计。 祭拜生母,自然是要磕头的。 张氏虽非凌遥真正的生母,但此时,她在原主的身体里,自然原主的一切她都是要接收的。包括母亲张氏和弟弟凌纶。 凌遥望见他们的墓碑,没有像凌嬛望见她母亲和哥哥的墓碑那样悲从中来,她哭不出来,但却满怀敬慕,不管如何,她只要还是明王府的凌遥,他们就依旧是她的母亲和弟弟。 纵使人已逝去,但是血缘关系却是抹不掉的。 所以,不管她的腿伤如何,这个头是一定要磕的。 就在凌遥准备从轮椅上起来,对着墓碑跪下磕头时,齐滦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凌遥抬眸望去,齐滦定定的瞧着她道:“阿遥,你尚有腿伤在身,你不能跪的。我替你跪。岳母大人坟前,我本就该替你跪这一跪的。想来,岳母大人九泉之下,一定会明白你我之心意的。” 凌遥见齐滦执意如此,几番拗不过他,也只得依从了他的话。 凌遥点香,供奉祭品,就在那烟雾袅袅之际,齐滦在她身侧对着张氏和凌纶的合葬墓前跪下。他神情肃穆,认认真真的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也不知是这烟雾熏的,还是凌遥被齐滦的神情所感动,她的眼中,隐隐浮现了几点水光。 就听见齐滦对着张氏的墓碑沉声道:“岳母大人在上,阿遥带着小婿来看您了。您和凌珏之仇,小婿始终放在心上,小婿向您保证,凌珏一定会得到他该有的惩罚和报应的。您不用担心,只管安心便是。” “前日,父皇已经下了明旨,给小婿和阿遥赐了婚。您也可以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对待阿遥的,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就算拼了小婿的这条性命,小婿也一定让给她幸福的。” 这些话,不是什么情意绵绵的情话,平淡又朴实,却是他心中最真的心里话。 凌遥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感动的泪光涟涟,齐滦贵为皇子,又有王爵在身,却肯在张氏面前自称小婿,这已足以表达他的诚意了。 他是这样的诚恳认真,又是这样的值得她去爱。 比起张氏一生坎坷,她却是要比张氏幸福又幸运得多了。 凌遥不顾他的盔甲冰冷,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并握住他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阿滦,谢谢你。” 齐滦回她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这个谢字。” 齐滦起身后,凌遥却在望着张氏的墓碑发怔,正在齐滦准备开口相问的时候,却听见凌遥对着张氏的墓碑低喃道:“娘,你想回云南去吗?” 齐滦离她很近,尽管凌遥的声音比较小,但齐滦还是听清楚了,他心中一动,问凌遥道:“阿遥,你这话是何意?” 凌遥答道:“上次去秀水阁时,齐氏同我说起,父王想在除夕之前将我娘和弟弟的遗体运回云南葬在凌家祖坟里。说是这样,在除夕之时,我娘的牌位就可以进凌家祠堂,而后受人供奉了。从前我娘是妾室,没有这个资格,如今她已是侧妃了,在凌家的地位自然是提高了的,所以,父王才有了这个想法。我想着,此举估摸又是父王为了讨好我才这样做的。但是,这对于我娘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应了父王这话。而且,我答应过齐氏,今日祭拜完我娘,回去之后就会给她答复,但是,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决定,到底应不应该答应。” 齐滦问她:“阿遥,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是,我是有些担心的,”凌遥蹙眉道,“我娘和弟弟才入土不久,如果迁坟,势必又要再度破土把他们挖出来,这岂不是扰了他们的安宁么?这是其一。其二,这一路山高水长,我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我怕他们弄不好,会对我娘和弟弟的尸首有损坏,再则,越是往南,气温越是温暖,这根本就不利于尸体的储存。而且,陆王妃也是葬在祖坟里,我不希望我娘和她葬在一处,我怕我娘不舒服。” 那祖坟之中,多是张氏不熟悉的人。虽说凌遥是绝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她自己的穿越就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说,她还真是觉得,她不想让张氏去那个不熟悉的地方待着,怕张氏和凌纶不舒服。 何况,回了云南后,这一路山高水长,她又如何亲身在每年他们的忌日和清明去祭拜他们呢?纵是有明王府的人代为供奉祭拜,但终究不如她这个女儿和姐姐好。 “阿遥,可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齐滦想了想,才抿唇道,“岳母是明王府的侧妃,身份上跟这些妾室不同,你将来又会是我的王妃,葬在这里,终究不妥。凌鼎的这个提议,其实是对的。何况,他既然提出了这个,你所说的那些问题,他应该都会考虑到的。你方才也说了,他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做的,那若是弄巧成拙,把岳母和凌纶的遗体损坏了,那岂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么?我想,凌鼎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一路从北到南,想来,他应该有所准备的。” 齐滦又低声道,“阿遥,我也明白你的心思。我知道,凌家的祖坟里,还埋着许多你不喜欢的人,可是,侧妃入祖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若是担心将来无从祭拜,这也没关系,每年岳母和凌纶的忌日,或是清明时节,我陪你回云南就是。而且,阿遥,你莫忘了,岳母的亲人都在云南呢,张家没有跟着进京城,她在云南,也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她不算是离开你,她此番,只是回家罢了。回她真正的家去,就当是,落叶归根罢。” 要说齐滦前头说的那些话,凌遥都没有放在心上,更不曾落入耳中,唯有齐滦最后说的那几句话,那落叶归根四个字,深深的触动了凌遥的心。 张氏是在云南出生的,张家也不是没人了。张氏在京城惨死,这消息凌遥也不知张家人是否知道,而凌鼎也从来没有提过张家人的事情。而凌遥,这几个月以来,更是没有跟张家人联系过。 就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凌遥也是从来没有和张家人有过接触的。 凌遥就在想,张氏被关在明王府中将近二十年了,她心里最想念的,应该就是她的家人了。齐滦其实说的是对的,她的人都不在了,留在京城做什么呢?她是应该被送回云南去的,至少,可以见一见她的亲人啊。 落叶归根啊……她自己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归根了,可是,她不能拦着别人归根啊。 凌遥沉思半晌后,才抬眸望着齐滦道:“阿滦,你说得对。我娘她,是应该送回云南去的。我等下回府之后,就去跟齐氏说,我同意父王的提议了。到时候,我再去问问父王,看看他们是如何准备的。这件事儿,我虽不能亲送我娘回去,但我至少是要过问一下的,不然我心中始终是不放心的。” 齐滦点了点头,笑道:“你决定了就好。” 接着,齐滦看了看天色,又望着凌遥道:“阿遥,想来快要午时了,虽然外头有太阳,但还是挺冷的,不如我先送你们回府吧?这个时辰回去,也正好赶得上午膳,你也不必饿肚子了。” 凌遥想着此间祭拜事了,倒是可以回府了。正要点头的时候,却见罗成从那边走了过来,齐滦也看见罗成过来了。 等罗成走到跟前,齐滦才问他道:“何事?” 方才他就吩咐过了,无事不要过来相扰,此番罗成过来,齐滦一看他的脸便知道,这是有事要来告诉他的。 罗成听见齐滦发问,给凌遥行礼之后,才答齐滦的话道:“主子,狄小将军派人来传话了。说是请主子和凌姑娘往承恩侯府去做客。” 齐滦挑眉:“二哥的人,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了?” “是这样的,”罗成答道,“属下问过了,狄小将军派来的人先去了宁王府,发现主子不在,就直接去了明王府问主子的行踪,这才知道主子和凌姑娘来了此处。那人说,狄小将军说了,大家都在承恩侯府等着主子和凌姑娘过去。说是侯爷夫人发话了,主子和凌姑娘圣旨赐婚定亲了,大家要在一起庆贺一下。” 罗成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陌生小厮,才又对着齐滦道:“主子,承恩侯府的人还在那儿等着呢。说是要等着主子的回话才能回去。狄小将军还说,若是主子不肯前来,他便要亲自来请的。若是主子肯去,就带着这小厮一同回去就是了。” 齐滦哼了一声,笑道:“二哥倒也聪明,宁王府找不到我,倒知道往明王府去寻我的踪迹。” 一旁的凌遥也听到了罗成的话,她抿唇笑道:“阿滦,咱们就不回明王府了吧!虽说这是二哥派来的人,但想也知道,定是外祖母派来问咱们的。大家这么有心,想要为咱们庆祝一下,咱们是不能不去的。你说呢?” 怕齐滦不同意,凌遥笑又补了几句话道:“我想着,肯定是昨日二哥回来,外祖母他们就知道了你今日要回来的,所以就想好了要来请咱们过去的。这也是大家一番心意,不能推辞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能说不去呢?何况,几日都未曾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心里倒是很想念他们的,” 齐滦笑了一笑,又有些迟疑的道,“可是,阿遥,你的这两个妹妹怎么办呢?倘或这会儿把她们送回明王府,咱们再折道去承恩侯府,便有些晚了。” 他想了想,问凌遥道,“阿遥,不如带着她们一起过去,你看可好么?” 齐滦想着,这是阿遥看重的亲人,自然也是他的亲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齐滦的这个提议深得凌遥之心,她当即便笑道:“好啊,我觉得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承恩侯府,带着禟妹妹和嬛儿一道去!”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在打拳我在闹,你在出丑我在笑 要跟着凌遥同去承恩侯府的消息,还是让凌禟和凌嬛挺高兴的。都说既然遥姐姐决定了,她们自然没什么说的,就都跟着遥姐姐逛去就是了。 此时不回明王府了,凌遥便让罗罗将之前领着他们来此处的小厮给打发回去了,顺道让他回去跟齐氏传个话,就说之前所提议的送张氏回云南的事情她答应了,又叮嘱了那小厮几句,让他务必都传话给齐氏知道,这才带着凌禟和凌嬛跟着齐滦往承恩侯府去了。 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才到了承恩侯府门口。 这回,许氏早就带着一家人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巷道上有人来了,立时便笑道:“你们瞧见了么?滦儿来了!” 再细看时,许氏倒是有些不解了:“怎么这回有两辆马车呢?滦儿骑着马,没在车里陪着遥儿么?” 一旁的狄夫人探头看了一眼,也跟着道:“对呀,滦儿还穿着盔甲,崇儿,你不是说滦儿已经进宫过了么?怎么还没回府更衣呢?” 一旁的狄晋崇闻言答道:“母亲,我派去的人回来说,表弟确实进宫过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府更衣过了呢,不过这会儿看来,他是没有回府,直接就去了明王府的。” “罢了罢了,”许氏道,“这人都到跟前了,咱们就不说这个了,滦儿在这儿也有衣裳的,一会儿叫他进屋后换了便是,也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我瞧着,这回来的人,不只有滦儿和遥儿呢!” 接着,许氏又对着狄晋崇道,“崇儿去吧,代我们去迎迎你表弟。” 狄晋崇答应一声,便出了承恩侯府的府门,去迎到了跟前的齐滦一行人去了。 齐滦见狄晋崇到了跟前,便微微扯唇道:“二哥。” 之前俩人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倒是有几日不曾说话,但俩人是表兄弟,何况这么一点小事情,两个人就别扭也不是什么大气的表现,所以,在狄晋崇不计较之后,俩兄弟还是照常说话,感情又恢复了,之前在京郊大营里一起共事也是挺顺利的。 所以这会儿齐滦跟狄晋崇打招呼,狄晋崇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表弟。” 齐滦到了凌遥的马车跟前,狄晋崇也跟在他身侧,但他却望着另外一辆马车,不过片刻功夫,就瞧见另外那辆马车上下来了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紧接着,凌遥的马车上也是先下来了个四五岁模样的漂亮小女娃,狄晋崇愣了一下,这两个女孩子他都不认识,但是看穿着,又不像是凌遥新添的丫鬟。 齐滦见狄晋崇盯着凌禟和凌嬛看,便抿唇解释道:“二哥,这是阿遥的两个妹妹。” 齐滦刚要开口给狄晋崇介绍的时候,忽而看见狄晋崇抬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甩手走了,连头也没回一下,看样子像是生气了似的。 凌遥此时正被罗罗抱下马车,也碰巧看见了狄晋崇甩手离开的场景,她有些不明所以,抬眸就问齐滦道:“阿滦,狄二哥这是怎么了?你说了什么,惹二哥生气了?” 齐滦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我没说什么啊。” 他确实没说什么啊。只是想跟狄晋崇介绍一下凌禟和凌嬛而已。哪知道话还没出口,狄晋崇就甩手走了。 盯着狄晋崇的背影,再看看凌禟和凌嬛两个人,齐滦忽而就明白了,明白过后,他忍不住又笑起来了,上次在承恩侯,那个晚上,他记得他好像跟二哥说过,要把凌遥的手帕交或者姐姐妹妹介绍给狄晋崇认识的,那也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可如今遇上这样的情形,只怕狄晋崇以为他带着凌禟和凌嬛过来,是真要介绍给他的。 齐滦叹气,二哥也不知道细想想,这两个姑娘一个十来岁,一个才四岁,他怎么可能介绍给他呢?这分明就是年纪不符嘛。 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形着实是挺让人误会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那天晚上的话,齐滦失笑,也难怪狄晋崇生气了。 凌遥看着齐滦忽而发笑,心里头就更是纳闷了,她和凌禟凌嬛各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齐滦这是怎么了,她当即便问道:“阿滦,你笑什么啊?” 这种事情,齐滦当然是不可能当着凌禟和凌嬛的面说的,他也不能把当初的戏言告诉凌遥,于是当下便敛了笑意,正正经经的望着凌遥道:“没事。阿遥,我们过去吧。” 凌遥看他不肯说,心里料想可能是他兄弟俩之间的私事,她也没有追问,又怕许氏他们在门口等久了会冷,于是便点点头,随着齐滦过去了。 齐滦带着人到了许氏一众人跟前,他也没管狄晋崇,只笑着对众人介绍新来的凌禟和凌嬛道:“这是阿遥的两个妹妹。这位是凌禟姑娘,这位是凌嬛姑娘。阿遥本是带着她们出门祭拜亲人的,后来在路上听说了要来侯府,就把她们一块儿带来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见外。” 齐滦给凌嬛和凌禟一一介绍侯府的人,因凌禟和凌嬛是来做客的,跟凌遥不同,所以自然各自的称呼都不一样,也不会像凌遥叫得那么亲热了。而侯府里的人,也都称凌嬛姑娘或是凌禟姑娘。 直到这会儿,狄晋崇才知道凌遥的两个妹妹不是齐滦叫来见他的,而看两个小姑娘年纪与他相差那么多,想也知道齐滦不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来,倒是因为他自己之前太敏感了,想得太多了才会有那种想法的。 凌遥是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再来侯府,她就比头一回的时候跟众人熟络了许多,再加上元熙帝已经下明旨赐婚了,她已经是未来的宁王妃了,这会儿再喊向竑儒和许氏,也就比之前更亲近了些。 此刻正是用午膳的时辰。 齐滦来了后,许氏便吩咐厨房可以上菜了。还是与上回一样,众人一起入了饭厅,大家围坐在一起用饭。 因这回是庆贺凌遥和齐滦定亲,这次预备的饭菜比上回还要丰盛些。 席间,大家一起用饭,间或说说笑笑的聊天,凌遥便感觉,像是跟上次的用饭时一样似的,不过,上一回是温馨,这回确实既温馨又热闹的。 向竑儒问齐滦接下来还有什么差事要做,什么时候休假。 齐滦含笑答他道:“外祖父,今年年节下,我只怕是没什么时间休息了。京郊大营那边练兵的事儿虽然了了,但是父皇说了,我的婚期可能定在三月,可能定在二月,吉日虽还未挑出来,但我还是得加紧时间整修王府。今年各个衙门都在二十九那天下午封印放假,唯独内务府和户部、工部,不能休息,得时刻预备着我的差事呢。所以啊,想来我是没多少时间休息的,偶尔不忙的时候,才可以偷闲一下。” “这么忙啊,”向竑儒道,“那你岂不是没时间到我府里来守岁了?” 齐滦闻言笑道:“便是再忙,又怎么能误了守岁呢?外祖父放心,除夕那天,我肯定是要带着阿遥一起过来,陪着您和外祖母一块儿守岁的!” 许氏闻言,这才笑道:“这是当然的!滦儿每年都在我们跟前守岁,今年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年节下守岁,各人都是在各人的府邸度过,到时候狄夫人一家子吃了年夜饭便会回将军府去了,若是齐滦不来,她和向竑儒两个人就太冷清了些,所以这些年来,每年都是齐滦留下来陪着他们两个老人一起守岁的,如今齐滦订了婚,又添了凌遥陪着他们守岁,只要一想到这个,许氏心里是便是极为高兴的。 凌遥听了这话,微微抿唇,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问齐滦道:“阿滦,除夕守岁时,你不进宫陪着皇上和太后么?” 齐滦含笑回她道:“除夕夜里,宫里也有宫宴的,不过,父皇是历来不参加的,所以,我也不必前去。每年的那天晚上,父皇都是一个人在关雎宫里守岁的,父皇说,一整年里,他也只想在那一个晚上一整夜都陪着母后。即使母后不在了,他也不想陪着别人守岁。这些年一直都如此,我们也都习惯了。至于皇祖母,我进宫给皇祖母请过安就好,皇祖母这两年精神短了,也不想守岁熬夜了,所以子时不到,也就歇息了。” 齐滦道,“而且,今年年末事多,父皇还在为云南那边的骚/乱所烦恼。只怕今年就算封印,父皇的心也是不静的,所以,我就想着替他分忧,云南的事,我派人暗地里去查了。父皇心烦,说是这个年节下,封印期间,若无大事,不想被打扰,他就想安安静静的过个年。” 凌遥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到时,我便同你一起来承恩侯府。” 用过午膳之后,凌禟和凌嬛就跟侯府众人都熟络起来了,尤其是狄荣烈,凌禟和凌嬛都跟狄荣烈相差不了几岁,自然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凌禟和凌嬛也不是那等扭捏的小姑娘,两个人的个性一个天真活泼,一个乖巧文静,侯府众人也都是很喜欢的。 众人从饭厅出来,就又到了大厅中去坐着喝茶聊天。 狄荣烈吃了饭,小男孩精力又特别旺盛,他坐了差不多一刻钟就坐不住了,他就想让齐滦陪着他到庭院里练拳去:“表叔,上回你叫我改进的地方,我都改进了,我在将军府里练了好久的!这些天都不敢懈怠,既然你今天回来了,我出去打拳给你看,你再指点一下我,好不好?” 他一直惦记着齐滦答应他要带着他去雾灵山中骑马打猎的事情,就想着要把这套拳法练好了,能让齐滦点个头,他的这个心愿也就完成了。 狄荣烈的这个着急心思,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听了他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还不等齐滦开口,一旁的狄晋崇先站了起来:“烈儿,你表叔刚从京郊大营回来,累得很,你让他歇一歇,这套拳法你二叔我也会,走吧,到外头去,我来指点你一下!” 狄晋崇也不等狄荣烈同意,就把他带到了外头庭院里,让他打拳给自己看。 狄荣烈见齐滦不动,也没办法,只得打拳给狄晋崇看,口中却道:“二叔,你别跟着掺和了,我这是要打给表叔看的,可不是要打给你看的!” 狄晋崇眉头一挑:“怎么?嫌你二叔我打拳打得不如你表叔好吗?你看,这套拳法我也是会的!” 说着,狄晋崇摆开架势,就在庭院里头,跟狄荣烈叔侄二人打起拳来。 众人看着有趣,都笑起来。一直坐着的狄复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和小孙子在那里打拳,一时技痒,也笑呵呵的道:“这套拳法我也会打,我去陪他们练练!” 狄复言罢,放下手里的茶盅,就跑到庭院外头,跟自己的儿子孙子站成一排,也开始打拳起来。 狄荣烈看着狄复下场,跟着喊道:“祖父,您怎么也来啦!我这拳是打给表叔看的,您在这打拳是干什么呀!” 狄复逗他道:“祖父打拳,这是饭后运动一下嘛!” 齐滦见这祖孙三人在庭院外头打拳,那生气勃勃的样子,颇让他心动,他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庭院中笑道:“这套拳法是我首创,你们既然都会,不如我们一起打啊,也给他们瞧一瞧好了!” 齐滦话音才落,就跟上几个人的节奏,也开始有章有法的打起拳法来。 凌遥看着只觉好笑,这四个人年龄阶段不同了,却都像是童心未泯的孩子似的,就连打拳都能一起赶着去凑热闹。 许氏瞧着外头的热闹,又转头看向向竑儒,她笑道:“这里就你一个了,你怎么不去?” 小男孩和男人们都去打拳了,她的这个老头子却还坐在这里,这可不行的。许氏也是为了凑趣,才故意说了这个话。 向竑儒闻言,朗声大笑,站起来便道:“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想来我是不能不去的!只不过这拳法我不熟,就学着他们依葫芦画瓢跟你们瞧瞧好了!今儿大家高兴,我就陪着你们一块儿玩一玩好了!” 男人们都在落满阳光的庭院里打拳,女人们都站在大厅门前观看,不时的对着庭院中的男人们指指点点一番,颇有一种你在打拳我在闹,你在出丑我在笑的意境。 凌禟和凌嬛站在凌遥身侧,看着这一大家子的欢乐,心中都颇有些羡慕,凌禟是个心思灵动的小姑娘,她见凌嬛眼中多是羡慕和落寞,她便起了心思,想让凌嬛高兴起来,便拉着凌嬛快活的对凌遥道:“遥姐姐,我和嬛儿也去运动一下吧!这个拳法看起来颇有意趣,我们也想去试一下!” 凌遥闻言笑起来:“去吧,你们俩都没学过,跟着玩一玩也就罢了,若是认真打起来,你们俩也打不好。” 得了允准,凌禟便带着凌嬛站到了狄荣烈身边,两个小姑娘跟着狄荣烈学了起来。打了小半节之后,凌嬛就停了下来,她年纪小,力气不够,打不到很长时间的。 但是,她又不想进大厅去观看,就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同狄荣烈说几句话。 “烈哥哥,这拳法是宁王殿下教你的么?” 狄荣烈一边打拳一边回她的话:“对啊,表叔说,这套拳法能强身健体,军中都在打这套拳法,表叔让我学会了,每天都要好好练习。我的武师傅说,这套拳法是极好的呢!” 狄荣烈笑道,“嬛姑娘,你知道么?表叔说了,只要我练好了这套拳法,打好了,他就会带我去雾灵山里骑马打猎的。所以啊,我要努力!” 凌嬛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又问道:“烈哥哥,你所说的武师傅,是你的什么人呀?” 狄荣烈答道:“就是教我练武骑射的师傅啊!是祖父请来教我的,他啊,还是十多年前的武状元呢,功夫可厉害了!” 凌禟听了这话,垂眸想了半晌,忽而又开口问道:“烈哥哥,你的武师傅还收徒弟么?我也想跟着你们练武骑射,可以吗?” “呃,这个,”狄荣烈迟疑了一下,没敢答应,对于他个人来说,有一个小伙伴一起跟着练武作伴,当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但是这事儿,他说了是不算的,于是他只得答道,“嬛姑娘,这件事恐怕不是我说了算的,不如,你去问问你姐姐啊。看看她觉得怎么样。” “其实,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学练武呢?” 凌嬛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不打拳了,全都望着凌嬛,一旁的狄晋崇也跟着问道:“嬛姑娘,你年纪还小,可能觉得看着我们打拳很新鲜很有趣,但是这打拳练武骑马射箭,是很辛苦的事情。不是说女孩子就练不好,而是这很辛苦,怕你坚持不下来。这件事,烈儿不能给你做主,你确实是应该问问你姐姐的。” 齐滦也转头看向凌遥,他抿唇道:“阿遥,你怎么说。” 凌遥冲着众人一笑,又看了齐滦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对着凌嬛招了招手,笑道:“嬛儿,你过来。” 等凌嬛过来之后,凌遥便笑着问她道:“嬛儿,你告诉我,为什么想学这个?” 凌嬛抿唇道:“遥姐姐,我觉得会功夫的人都很厉害。像姐姐身边的罗姐姐就是这样的。我想学功夫,我想学会功夫之后,可以保护遥姐姐,不再让任何人随便欺负遥姐姐和我了。” “遥姐姐,你说的,我娘和哥哥都在天上看着我,我想让他们看见我的努力,看见我的坚强,我想要走我自己的路,我想变得厉害起来,还想好好的长大。遥姐姐,你能让我学吗?” 在她已经渐渐成长起来的心灵里,已经开始迸发了想要保护别人和保护自己的念头了。 凌遥微微一笑:“我若是让你学这个,你怕吃苦吗?” 凌嬛立时大声道:“我不怕!” 凌遥轻轻笑道:“那好,我让你学这个。” 凌遥转眸看向庭院中的众人,抿唇道:“嬛儿的母亲和哥哥已经不在了,她的事情我虽可以做主,但是,我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她既然想要学这个,我自然不会拦着她的。只不过,我这里同意了也是不行的。就是想问问姨父和大嫂,烈儿的武师傅还能不能一并带着教一教嬛儿?” “烈儿什么时候练武,嬛儿也跟着一起学。就在将军府里学就好,我每日派人送她去,不知这样是否可行?” 狄荣烈每日一个人习武是很枯燥的,凌遥的这个提议,首先就得到了他的欢迎:“我觉得特别好!嬛姑娘跟我一起学,我还能教她呢!就像我师傅说的,练武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这份心啊!” 狄荣烈道,“祖父,您觉得如何啊?您就应了吧?娘,您也是,您就答应了,好不好?” 曹氏对此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而狄复与齐滦对视一眼,见齐滦轻轻点了点头,狄复便对着狄荣烈点头道:“好,我应了你。就让凌嬛姑娘与你一同学武吧!” 这一下,凌嬛跟狄荣烈一同在将军府习武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凌嬛和狄荣烈是最高兴的,而其余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 冬日正午前后,阳光正好,众人打拳打累了,就都各自回房,或在自己房前的回廊上或坐或站,在那里晒太阳,一时间,大厅里就只剩下凌遥姐妹三个,还有齐滦和向竑儒夫妇了。 凌遥看凌禟和凌嬛都有些疲累的样子,便让罗罗带着她们去客房安置,让她们休息一下。 等她们走后,凌遥这才转眸看向向竑儒夫妇,抿唇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 她这里话音刚落,却见向竑儒夫妇,包括齐滦在内,祖孙三个人都一齐看向了她,那眼中还略有些复杂的神情,她这下倒是有些看不懂的,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齐滦这才开口道:“阿遥,方才外祖父同我说,这次请你过来,除了庆贺咱们定亲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悬心不已,如若不同你说一说的话,他也实在是放心不下的。所以,趁着这会儿,他们都去休息了,眼前也没有人在这里,他便要同你说一说。” 话虽如此说,但向竑儒还不曾告诉齐滦是什么事,所以齐滦也不知道向竑儒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 凌遥闻言,便问道:“外祖父为何事悬心,只管同我说,若我能为外祖父分忧的,定然义不容辞。” 听了凌遥的话,齐滦也望向向竑儒道:“外祖父,我和阿遥都在这里,您有何事放心不下,只管同我们说就是了。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妥,让您放心的。” “老夫悬心的这件事,不是老夫自己的事,是关于遥儿的腿伤的,” 向竑儒沉吟片刻,道,“上次遥儿来老夫府上,老夫替遥儿把脉之后,便一直放心不下遥儿的腿伤。倒不是说遥儿的腿伤有什么反复或者不好,相反的,遥儿的腿伤恢复得很好,方才老夫瞧了瞧遥儿的气色,也比上次要好得多了。老夫放心不下的,就是这腿伤好了之后的事情。但凡断骨再生后,腿伤痊愈,剩下的就是下地行走的问题了。老夫是担心,遥儿是否能够顺利行走。所以,今日才会请你们来瞧瞧的。” 向竑儒道,“遥儿会医,这一点老夫是知道的。所以,遥儿一定也想到了这一层,老夫就想听听遥儿的想法,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原来向竑儒是担心她的腿。知道了事情原委,凌遥这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比她想象中的事儿可要好多了。 凌遥与齐滦对视一眼,她才望着向竑儒道:“外祖父不用担心,这一点我确实已经想到了。术后康复,自然是需要的。而腿伤痊愈之后的下地行走,历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需要康复训练的辅助,让腿部肌肉适应再次行走的拉伸和恢复动力,我已经同阿滦讨论过了,我接下来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就打算进行康复训练的。” 凌遥将康复训练的规划和内容同向竑儒大致的说了一遍,向竑儒听了直点头,他思索半晌后才道:“这些法子都不错,确实可以帮助遥儿更好的控制双腿,下地行走也会渐渐跟常人一样。但是,在老夫看来,这些都是来自于遥儿自己的刺激,这对双腿来说仅仅只有这些是不够的,要想更好的恢复双腿的行动力,还是需要外部的刺激,比如说在正确的穴位上进行按揉,让双腿能够更好的恢复。” “对穴位进行按揉?” 凌遥恍悟道,“对啊,外祖父说得对!我一时糊涂,竟忘了这个!” 向竑儒所说的按揉也就是按/摩。这是中医对骨伤的处理方法,在她这外科之中是比较少见的。所以,她一心想着进行康复训练,也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来。 不过,就算她想到了这一层也没用,她自己也不会按揉啊。 向竑儒一笑,仿佛看出了凌遥的难处,他含笑道:“老夫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最是擅长骨伤按揉。只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在去世之前,他自己编写了一套书册,那里头就讲了如何进行穴位按揉的。老夫也看过,也学了一些。对于按揉来说,手劲和找穴是非常必要的基本功,如果一旦力道不对,或者是找不准穴位,就很有可能使伤者伤上加伤,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齐滦听到这里,开口道:“外祖父,那几年前,我受伤的时候,怎么不见外祖父提起这事呢?那时候,我是靠着父皇给的药好的,外祖父也没有给我按揉过啊?” “你那时候在战场上受伤的,我如何给你按揉呢?何况后来,你回来时,你的伤早就好了,再按揉也没用了,再者说了,遥儿的伤,要比你的伤重得多,” 向竑儒道,“遥儿又是姑娘家,身子比不得你好,恢复起来自然要慢一些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老夫自然是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而且,依照遥儿的情形来看,她也是必须要进行按揉的。否则的话,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她都得进行这个康复训练,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腿都不是很灵活的。这样的情形,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可不是好事啊。” 齐滦闻言有些吃惊,他转头看向凌遥:“阿遥,有这么严重吗?” 凌遥从来没有正面谈起过她的伤,而齐滦虽然懂得医术,但多是女科之类的,对于骨伤他素来研究不多,再加上心中信任凌遥的话,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他想过很严重,但是却没有想过有这么严重。 如今听向竑儒说出来,他才惊觉严重性,他还在想,他之前只怕是对凌遥太过盲目信任了。她不让问,他就真的不问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痛痛痛陆家前来解救凌珏 向竑儒见齐滦这样吃惊,也有些意外,望着齐滦道:“遥儿从没和你说过她的伤吗?” “没有,”齐滦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中有痛心,就见他道,“我有时候问起,阿遥也只是说无事,说她心中自有分寸,说这伤她能治,让我不用担心。” 一旁的许氏忍不住开口道:“那你就真的不担心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齐滦叹道,“只是阿遥不让问,我也不能问罢了。但我心里知道,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的。只是我力不能及,就算是担心,却也不能替她承受,我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的。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阿滦相信我,” 凌遥截断了齐滦的话,微微一笑,接着往下说道,“阿滦相信我的话,就像我相信他一样。” “外祖父,外祖母,你们别怪阿滦,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我的腿呢?只是因为我常说无事,我自己都能处理的,所以,他才会放手让我去做。这也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约定。他纵然担心,也不能够干涉我太多的。对于这一点,我们之间是有共识的。” 许氏听了这话,一脸的不赞同:“遥儿,这件事上,你做得太过了。纵然你们之间有约定,可是你的身体,我们大家都是很关心的。若非你外祖父一直记挂着你的伤,难不成你还打算把真实情况一直瞒着我们,瞒着滦儿么?” 听了许氏这话,凌遥抿唇,她也知道这么做其实是不对的,所以,她没有开口反驳许氏的话,而是很真诚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道:“外祖父,外祖母,阿滦,对于这件事,确实是我自己太过自信了,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其实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为清楚。我也是怕说出来让阿滦太过担心,所以才没打算说出来的。既然今日说到了这件事,我也是方才才想起来,外祖父所说的按揉之术确实能够帮助我尽快的正常行走。这一点,还是我自己疏忽了。” 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算是在现代,纵然有关心她的亲人,她也很少同他们说自己的事情或者是自己的情绪。这是她太过独立的原因,其实,也是不愿意让人担心她的原因。但这样一来,势必也会让人以为,她是完全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而不需要人关心的。 看着面前三个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对她的关心,凌遥默默的想,也许,她可以学着不要再习惯性的隐藏情绪了。至少有些事情,是可以说出来的。 齐滦听了凌遥方才的话,心中一动,便开口问她道:“阿遥,如果外祖父没有提议给你用这按揉之术,若是按你自己的计划来做,你的腿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就像是方才外祖父说的那么严重吗?” “一般的术后康复,几乎只要是不严重的情况,几乎都可以恢复的,但是最难的就是之后的下地行走了,” 凌遥沉默片刻,才答道,“这个康复训练,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可以在两三月之内恢复行走能力,而有些人,可能两三年都无法正常行走。我的腿其实伤得很严重,当初的手术很成功,再加上你给的药,所以腿骨愈合的很好,但是下地行走,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最好的情况,是在半年之内恢复正常的行走,最坏的情况,就像是外祖父方才说的,也许一两年之内,都不能自己独立行走。而且,可能还会伴随着一些后遗症,比如说阴天下雨下雪会疼,之后可能还有复发性伤害。” 她这话一说完,就见齐滦默默的望着她,眼中的神色让凌遥看了都觉得心酸,她倒不是为自己,就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让齐滦为她心疼了。 “当然了,你们也不要这么悲观,这是最坏的情况了,我们既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但是也不要气馁,也要努力往好的方向发展嘛,情况也不是不能往乐观的方向发展啊,” 凌遥怕他们为自己方才的话所担心,忙又笑道,“外祖父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必须要进行按揉的,这个按揉之术,我虽不大通,但我也是知道的,能活络经脉,是最好不过的康复手段了。如果我的康复训练再加上这个按揉之术的,我的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而且,康复时间也会大大的缩短,据我估测,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可以正常独立行走了。” 向竑儒听了这话,首先开口道:“那这么说,遥儿是答应进行这按揉之术了,是吗?” 凌遥点点头,笑道:“是啊。” 顿了顿,她又问道,“外祖父打算亲自给我按揉么?” 向竑儒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这个老夫不能给你按揉。而是,这按揉之术需要两天一次,一次就要半个时辰,倒不是说老夫做不到,而是对你来说,每次往返来承恩侯府太远了,舟车劳顿,又太过颠簸,对你的恢复不利。所以,老夫想着,就让罗罗来跟老夫学,她是练武之人,手劲足够了,只要学会手法就可以了。她每日跟在你身边,知道你的情形,只要她每隔几日来向老夫回报一下你的伤情,这就足够了,若有手法上的调整,老夫也只需告诉她就好。” 一旁的罗罗听见这话,忙开口道:“可是,侯爷,我不懂得医的,若有错处,岂不是会伤了凌姑娘么?” 向竑儒道:“这个无妨的。你只需要按照老夫教你的法子去做就好了。你的手法和劲道都对了,再找准了穴位,就无事。只要等下老夫教你时,你认真的学习就好了。这个只要用心学,都能学会的。不需要有医道的根底。当然了,有医道的根底是最好的,不过你没有,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滦在旁边一直沉默着,听到向竑儒说这个,他便忽然开口道:“外祖父,我有医道的根底,人身上的穴位我都是认得的,不如外祖父教我吧?我也可以学会的。” 向竑儒道:“你?你又不能日日在遥儿身边,又如何能保证每隔一日就给遥儿按揉呢?何况,你不是还有皇上派给你的差事么?大婚在即,你还得整修你的王府呢。依老夫觉得,还是罗罗最为合适。” “外祖父,”齐滦再次恳求道,“我虽不能日日陪在阿遥身边,也不能保证每隔一日就按时辰给她按揉。但是,我可以尽量做到每次阿遥按揉时,我都在她旁边陪着啊。而且,如果我和罗罗都学了这按揉之术,到时罗罗出错,我也能知道的,还能指点一下她,难道这不好么?” 向竑儒沉吟不语,许氏在一旁劝他道:“滦儿已经和遥儿定亲了,何况这又是在治病,你不需要顾忌那么多的。再者说了,我也觉得滦儿所言在理,他有学医的根底,穴位也认得极好,有他在遥儿身边看着罗罗,想来也是不会出错的。你便应了他罢。” 许氏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向竑儒也下定了决心,便望着齐滦和罗罗道:“好,那你们二人就一起跟着老夫来学吧。” 按揉之术博大精深,讲究的就是手劲力道和手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速成。但因为罗罗和齐滦只需要学习凌遥伤处的那几个穴位按揉,所以小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罗罗和齐滦很快就学会穴位的按揉力道和手法。 向竑儒这才转眸看向凌遥,他的神色凝重,就听他道:“遥儿,他们学这个,也都是为了替你治病。所以说,他们必须在老夫面前在你腿上试一次才行。你要感受一下,顺道,老夫也要看看他们的手法是否正确。所以这期间,可能会有些疼,你暂且忍一忍。也只有这么试过了,老夫才能放心,才能放手让你们自己去做。” 凌遥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外祖父放心,这些我都是明白的。您不必顾忌我,只管来试便是了。” 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在这几日,就可以预备站起来走动一下了。在走动之前,做一些必要的按揉是应该的。而腿僵了这两个月都不曾动弹过,等下他们按揉时,不必细想也知道定会很疼。 但中医常说,不通则痛,不痛则通。所以,只要是疼,就说明她的经络还是有问题的。 何况,之前那样的疼痛都忍了过来,眼前这预料得到的疼痛,又如何忍不过去呢? 凌遥对自己的忍痛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结果证明,她是信心太足了,对于腿部伤处那汹涌而来的疼痛,她几乎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 首先上手的人是罗罗。罗罗是完全按照向竑儒所教的法子去做的,结果刚揉了没几下,罗罗已抬眼就看见了凌遥在抹眼泪,当下就停了手:“凌姑娘,是不是很疼啊?” 凌遥在感受那按揉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痛痛!真的很痛啊! 那种疼痛,还是跟她之前所感受的疼痛都不一样,之前的疼,咬咬牙就能过去,但眼前的这种疼,咬牙都过不去,就是会疼到哭,哭出来之后更疼。 看她疼的哭起来了,罗罗和齐滦都心疼起来,向竑儒却皱着眉头道:“罗罗,你停下来做什么?老夫让你停了么?老夫早先就说过,这按揉肯定是会疼的,不疼又怎么能好呢?越是疼,越是要按揉,明白么?” 向竑儒这般严厉也是为了凌遥的伤病,这一点凌遥还是很明白的。 所以,她望着齐滦和罗罗笑道:“我没事的,不过是疼一些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外祖父说得对,越是疼,越是要按揉,不然的话,我这腿是好不了的。阿滦,罗姐姐,你们不要有顾忌,也不要想着我的疼,你们要排除杂念,专业一点,不必管我。明白么?” 凌遥的话,让罗罗和齐滦沉默许久,最后,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齐滦开口道:“罗罗,你继续吧。” 阿遥说得对,他们不能心软,这都是为了阿遥的腿能快些好起来。即使阿遥再疼,他们也都不能心软。 罗罗自然也是明白这些的,所以,在齐滦说了那话之后,罗罗点了点头,又继续上手按照向竑儒的指导开始按揉了。 那种无处可逃的疼痛又铺天盖地的向凌遥扑来,凌遥无处可躲,咬牙忍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也是不想哭的,可是,真的很疼啊。 半个时辰就像半年一样,过得如此之慢,但终究还是过去了。 对凌遥膝盖伤处的按揉终于过去之后,凌遥把自己哭成了个泪人儿,而罗罗和齐滦也是眼含热泪,心疼不已。 凌遥怕他们心中难过,还宽慰他二人道:“阿滦,罗姐姐,你们按得很好,我现在觉得我的腿舒服了一些呢。这按揉果然还是很有效果的。” 向竑儒在一旁满意的点头道:“遥儿说得不错。你们都做得很好。只要这样坚持下去,老夫相信,遥儿的腿伤一定能痊愈的。而且,越是往后,经络越畅,再行按揉之时,遥儿的疼痛感也会逐渐减轻,不会再像今日这么疼了。” “真的吗?” 向竑儒的这话,让齐滦和罗罗眼眸一亮。向竑儒当即微微笑道:“老夫这话,自然是真的。” 得了向竑儒的保证,齐滦和罗罗的两颗心,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 就在众人于承恩侯府欢声笑语之时,谁也不知道,一个即将打破他们平静生活的人已经来到了京城。 这个人的出现,会打破凌鼎苦心经营的局面,也会打破凌遥之前的筹谋,更会给明王府的未来带来不知名的危险。而且这一切的发展,原本也是这个人本身所始料未及的,更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大的城门之外,一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黑衣男人站在阳光下,抬眸仰视着城门上的匾额,仿佛在怀念着什么,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阳光下,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就那样袒露在日光之中,他对此没有丝毫的遮掩,过往的行人看见他脸上可怖的疤痕,全都匆匆逃离他的身边,不仅仅是因为他脸上的疤痕使得他的面容犹如厉鬼一样可怕,更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即使是那淡淡的一瞥,都带着几分冷厉的杀气。 但是,这些因为他的可怕而引起的骚动,丝毫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仿佛,他对这一切已经习惯了,也已经麻木了。 他静静地站了片刻,才慢慢的走到了城墙根的阴影处,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也穿着黑衣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比他的身形瘦小,没有毁容,也没有那么可怕的面容,是个比他年轻得多的男子。 不过,这个男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那精瘦却颀长的身形,包裹在黑衣之中,竟显得这男子的面容颇为俊美。 毁容的男人看见这年轻男子之后,就开了口,仿佛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害怕似的,他的声音也如乌鸦一般嘶哑难听,就听他道:“德茂,联系上陆风了吗?” 叫德茂的年轻男子点点头,低声道:“二公子,属下去了一趟明王府,但是没敢闯进去,只是在外头发了信号,那信号只有陆家的人才会懂,而且,属下也留了信息。如果陆风活着,他会顺着属下留下的信息来找寻我们的。” 男人听了德茂的话,点点头,又道:“德茂,此番你进城一趟,可有打听到什么吗?关于云南之事,京城之中,可有什么动向?” “属下进城查探,似乎对于云南之事,不管是民间还是朝中,都没有什么议论,大街小巷,都是一片年节下的欢乐气氛,似乎,并没有被云南之事所影响,属下猜想,朝廷似乎还没有想要对云南用兵的念头的,” 德茂迟疑了一下,又道,“二公子,咱们此番悄悄潜入京城,是来接凌公子回南疆的。临走的时候,陆将军就嘱咐过了,说只准公子在云南生事,在京城是万万不可生事的。公子可还记得?” 男子冷笑一声,道:“这话我当然记得!父亲说这话时我也在,又何须你来提醒我!” 男子面上冷笑,却也知道德茂这话说的是对的。他自持武艺高强,虽不惧来京城一趟,但他到底是陆家的二公子,不能在京城惹出什么事情来暴露了他的行踪,以至于让明王府或者是官府中人有所察觉。 他父亲陆展涟最近对云南动了心思,想要趁着凌鼎不在云南时,在云南闹出些动静来,让回真和大齐生出矛盾来,再趁着矛盾不可调和之际,趁乱将云南给夺下来。 这本是一出妙计。凌鼎不在云南,再加上五年前的那一战,凌鼎的势力被削弱,云南的守兵也是大齐军士,战力根本比不上陆家军。再加上云南异族、回真和大齐民人之间矛盾深重,陆家只要这么一出手,在半年之内,绝对可以一举夺下云南。将云南纳入南疆的版图之中,也可让南教与北教再度融合起来,回真也不再是南北分裂的状态了。 这一处计谋,陆展涟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也是一直等候时机的,如今,陆展涟觉得时机到了,就派了他的二儿子陆擎苍来全权处理这件事。 陆擎苍虽是陆展涟义子,非陆展涟亲子,但陆家的事,陆擎苍向来是义不容辞的。 陆家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是陆展涟亲子,俱在南疆镇守,陆展涟最为看重陆擎苍的计谋和胆略,所以云南之事才会交给陆擎苍,而临行之时,又交给了陆擎苍一个秘密任务,就是,要他将陆蝶的亲生儿子凌珏给带回南疆来。 陆展涟只陆蝶一个女儿,自幼就爱若珍宝,后来,陆蝶执意要嫁给凌鼎,陆展涟也同意了,哪知女儿远嫁云南,性命都保不住,竟在五年前战死了,只留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陆展涟惦记他的外孙凌珏,这回陆擎苍出南疆,他便叮嘱陆擎苍将凌珏带回来,至于凌玥,陆展涟觉得外孙女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不是陆家的人,便是不带回来也罢。何况,陆展涟认为,外孙比起外孙女来,总是外孙更重要一些,因此,陆展涟就给了陆擎苍这个秘密任务。 德茂被陆擎苍斥责,却也毫不在意,只抿唇又问道:“二公子,属下留下的信息里,跟陆风约定的是今夜子时,在城外相见。咱们现在,先回客栈去休息一下吧。等到夜里,咱们再出城。” 陆擎苍点了点头,沉声道:“恩,也只能如此了。” 要动身来京城之前,他给陆展涟写过一封书信,定下了他要来京城的日期。 而陆展涟也在那封信中告诉他说,来京城后,不必强闯明王府,也不必与凌鼎发生冲突。陆展涟说,当初陆蝶嫁到明王府时,他给了陆蝶陆家护卫的。这些护卫的头领就是陆风。陆风也是陆家的人。 陆展涟信上说,根据他掌握的情况,五年前的那一战,陆蝶身边的陆家护卫死了一多半,只剩下二十来个人,这些人在那一战后都消失了踪迹,但陆展涟查过,这些人都悄悄潜入了京城,也是他们留下了陆家特有的信号,陆展涟才知道,这些人都被凌鼎安排在了凌珏身边保护着。 而且,这些年间,陆风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候给陆家一个信息,说明凌珏安好的信息。这些信息,陆家因为怕朝廷会有所察觉,因此从未有过回应,但是,信息在接收之后,还是全部会呈送到陆展涟的面前。 也正是因为这五年间,凌珏的安好,让陆展涟虽然想念外孙,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来抢明王府抢人。 也就是今年,陆家在上个月时,没有接到陆风固定保平安的信息,陆展涟就判断凌珏可能有事,这才让陆擎苍潜入京城,把凌珏接回南疆来的。而且,陆展涟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他要对云南发动攻势了,这一番下来,局势难料,战事蓄势待发,他觉得,外孙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陆擎苍与德茂进了京城,住进客栈之后,为了不让人发觉,他们便一直保持着静默,直到黑夜的来临,在距离子时还有小半个时辰的时候,陆擎苍和德茂才悄悄出了客栈,往与陆风约定好的城外地点前去相见。 陆擎苍和德茂都已换上了陆家特有的夜行衣,他们没有在有月光照亮的地方等候,而是站在月亮照射不到的阴影处屏气等待陆风的到来。 陆风确实收到了消息,也确实按照德茂信中所指定的地点前来与陆家人相见。 但是,到了约定好的接应地点时,陆风却没有见到陆家人。 就在他心生疑虑之时,肩头忽而被人拍了一下,陆风受惊转身,这才看见,两个身着陆家夜行衣的黑衣人就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陆风已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跟陆家人有过正面接触了,他能认得出面前这两个人身上的陆家标志,却认不出这两个人的面容。 其实,他今天看到陆家信号的时候,几乎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着陆王妃的这些年里,不论发出什么样的信号,陆家从没有回应过他,他也早就不抱希望了,当年生死之时,陆家都没有派人来救他们,这之后,陆家又怎么会插手他们的事呢? 但是,给陆家发信号已经成了陆风每年的习惯了,所以,不管陆家有没有回应他,他都没有间断过。但是自从明辉堂出事之后,他养伤期间无法出府,也就耽误了给陆家发送信号,却不曾想到,陆家竟会回应他,还派人约他见面。 在这样绝望的看不到希望的时刻,陆风又怎么能不激动不惊喜呢?所以,不管今夜是福是祸还是陷阱,陆风都来了,那也是因为现在,不仅仅是他,还有少主,都实在是需要陆家的帮助啊。 还不等陆风发问,德茂就先开口道:“陆风吗?” 陆风忙将陆家腰牌信物拿出来给德茂看,又答道:“是属下。属下曾是大公子麾下,天字营下副将。请问两位是?” 他虽出身陆家,但却已离开陆家二十年了,还不认得陆擎苍和德茂。 德茂接过陆风的腰牌信物核实后,才答道:“这位是陆将军在十八年前收下的义子。在陆家排行第二。二公子陆擎苍,我是二公子身边的副将,我叫德茂。” 陆展涟收陆擎苍为义子之事,是在陆蝶出嫁两年之后。 那时,陆蝶执意要嫁给凌鼎,而南疆与大齐素来水火不容,这婚事能成,南疆和云南的关系却不会改变。所以,为了避嫌,陆展涟在给了陆蝶护卫之后,就再也没有与陆蝶联系过了。所以,两年后,陆展涟收义子之事,陆蝶和陆风虽在云南有所耳闻,但一概详情皆不知道,自然也是不认得陆擎苍和德茂的。 陆风忙给陆擎苍和德茂行礼:“二公子好。德将军好。” 陆擎苍摆摆手,此时才开口问陆风道:“闲言少叙,说正事罢。我们此次前来,是奉陆将军之命,来接凌公子回南疆的。你一直在凌公子身边护卫,我且问你,凌公子如今可还安好?如他安好,你就要协助我们,将他带出明王府,随我们一同回南疆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擎苍这话,简直让陆风大喜过望,陆家派人来接他们回南疆,这简直是他这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不过,喜过之后,陆风又有些发愁:“二公子,要接少主回南疆,这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少主一直都跟属下说,想要去南疆看望陆将军。只是,眼下,少主有伤在身,他每日在明辉堂中养伤,根本无法行走。再加上他身边有宁王的铁卫日夜看管监视,我根本就无法近身,更不要说带着少主出明王府了!” “凌公子受伤了?” 陆擎苍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讶异,难怪陆风之前一直没有信号发来,原来凌珏真的是出事了。 他沉声问道:“凌公子是怎么受伤的,你简要说一下。” 陆风也知道此时时间紧迫,不宜赘述,便简短答道:“少主是被宁王的铁卫所伤,宁王为了压制少主,就派了铁卫日夜在少主的明辉堂看守着,我之前也是被宁王上门寻仇给打了一顿,所以在养伤期间无法出府给你们消息。现而今,我被限制了,不许进明辉堂看望少主,少主身边除了宁王的铁卫,就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叫莲童的巫医照顾。” 宁王?是元熙帝最为宠爱的那个嫡长子宁王齐滦么? 陆擎苍当下便问道:“凌公子怎么会得罪宁王的?宁王为何找他寻仇?” 陆风道:“因为,少主杀了宁王心上人的母亲。” 一旁的德茂好奇,又跟着问道:“宁王的心上人,谁啊?她母亲又是谁啊?” 不等陆风回答,陆擎苍便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德茂的话道:“此刻哪有时间让你来听故事!这些事都不重要,你若是想知道,等回了南疆,再让他给你讲故事,此刻之事,是顺利救出凌公子才是最要紧的。” 陆风闻言,心中怀着极大的希望看着陆擎苍道:“二公子有什么办法?只管明言,属下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当配合二公子,救出少主!”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日醉,家的味道 陆擎苍听了这话,对着陆风冷笑道:“难道为了救人,就一定要搭上你的性命?你也不想一想,为了救人,我与德茂两人千里迢迢而来,又是这般秘密潜入京城之中寻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轻言救人之事?” 陆擎苍冷道,“你且放心好了,要想救出你的少主,你不必赔上你的性命,你只需按照我的话去做即可。” 陆风忙点头道:“二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按照二公子的吩咐去做,二公子有何筹谋,只管吩咐属下就是了。” 陆擎苍微微勾唇,那双又黑又冷的眼眸中划过几分桀骜的笑意,这样的神情和笑容,让他那可怖的面容上又添了几分邪气和狰狞,于黑夜之中反而无端端添了几分寒凉冷意。 他未说未动,就见一旁的德茂在陆擎苍话音落后,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一个小瓷瓶递给陆风,而后低笑道:“这是轩辕家的七日醉。陆风,虽说你离开陆家十几年了,但是南疆轩辕最是会蛊擅毒,这你也是知道的。这瓷瓶中的量,足够你放倒监视凌公子的那些铁卫了。正所谓七日不醒,七日一醉,七日之内,不找到解药的话,他们就死定了。不过,即便能找到解药也是无用的,因为那时候,你早就带着你家少主走了!” 轩辕家是回真皇族正统后裔,承袭的皆是回真先民的智慧。不管是多好的功夫,遇上这七日醉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若无解药,七日之后毒性发作,就会在昏迷中直接死去。不过,这七日醉制作不易,也就是陆擎苍此次要来京城救凌珏,陆展涟才给他备了这个的。 陆擎苍沉声道:“陆风,十五天后,便是除夕之夜。子时前后,我要你带着七日醉潜入凌公子所居之处,不管有谁在他身边,你都一律用七日醉将他毒倒。不论是宁王的人还是明王的人,若有人阻拦你,你都必须突破他们的阻拦,将凌公子带到我们的汇合地点来。你要记住,我只要你和凌公子随我们走,这个计划,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的话,你和凌公子就走不了了。其二,我们只在汇合地点等你们半个时辰,如果约定时间到了你们却还未过来,我们也不会等你,会直接折返回南疆,明白吗?” 他此番前来京城,虽是要带凌珏回南疆去,但前提却是不能暴露了他的身份和行踪。除了陆风和凌珏,陆擎苍也不打算带着闲杂人等回南疆去,如果陆风能按照计划行事,他们将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除夕当夜带走凌珏,而不惊动明王府的人。 陆风显然听明白了陆擎苍的意思,他道:“二公子请放心,明王爷早就答应了宁王,说是等少主伤好之后,就把少主交给宁王处置,并且赔罪。若是要救少主,属下绝不会让明王府的人知道二公子的计划的。有这七日醉在手中,属下绝对有信心救出少主,并且带着少主在规定时间内到汇合地点跟二公子汇合。” 他虽被铁卫给揍了一顿,但时隔数日,他都已经将所受之伤休养好了,如今又有陆擎苍给的七日醉在手,陆风相信,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他还是可以将少主从明王府中安全带出来的。 只不过,陆风看了一眼手中的七日醉,又迟疑问道:“二公子既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又为何要用这七日醉呢?明王爷出身云南,又是回真一族,对着七日醉应该是不陌生的,何况,据属下所知,明王爷身边的莲童大人,就是南教教中的巫医,这七日醉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解药难寻,但对于自小就接触这些的莲童大人来说,却未必找不到解药啊!一旦他们知道七日醉,又知道是属下带走了少主,他们定会想到此事是陆家所为的。那到时候,岂不是枉费了二公子的一片苦心么?” “我只是不想行动提前败露,我又何曾说过,不想让人知道此事?” 陆擎苍冷笑道,“不管你能不能成功带着凌公子与我们汇合,这七日醉都会被他们所发现的,七日醉出自南疆轩辕家,而如今轩辕家势弱,南疆由陆家掌控,这也是人所共知的。所以,明王自然会想到,这七日醉的出现就预示着我陆家来了京城。而我,就是想让明王知道这一点,否则,又何必用这七日醉呢?” 陆展涟说过,用七日醉,就是要让凌鼎知道,是陆家带走了凌珏。在陆擎苍看来,他这个义父的心思,也并不难懂。一方面,陆展涟确实是惦记自己的外孙,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把凌珏带到自己的身边来;而另一方面,陆展涟也是想利用凌鼎偏爱凌珏的心理,让凌鼎屈从于自己的安排,以便于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所以说,基于陆展涟这样的心思,此番就很有必要让凌鼎知道,是陆家的人用七日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明王府带走了凌珏。 陆擎苍言罢,不再看陆风,他的目光投入那黑夜之中,就听他轻轻的嗤笑道:“至于更多的用意,你也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你的去做即可,其余的事,你也不需要知道。” “是,属下明白了。” 陆风看着陆擎苍唇角轻蔑的笑,还有德茂脸上神秘的微笑,他心中只有一种预感,他总觉得陆家其实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只是他无权知道而已。 * 从承恩侯府回来之后,按照向竑儒的吩咐和指导,罗罗每隔一日就会给凌遥的伤处进行按揉,再配合凌遥自己制定的康复训练,她腿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有时候罗罗搀扶着,她还能从轮椅上下来,偶然站上那么片刻的功夫。 而齐滦自那日之后,因为京郊大营的练兵已经做了年终考核,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齐滦也再没有了出京的差事,他便每日都来明王府看望凌遥。不过,每次的时间都没有太久,一般上午过来,陪着凌遥用过午膳之后,凌遥要歇息了,他就会回宁王府去。 如今,整修宁王府的工程已经提上了日程,齐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王府重新设计一下,将设计草图画出来之后,再给内务府去看,估算整修费用,等户部和内务府都拨了银子出来之后,工部和内务府就可以一起派出工匠给齐滦去整修王府了。 元熙帝极为看重这次的整修,早就有口谕周知相关衙门,齐滦这一次整修王府,内务府、内库、还有户部都要出银子,而整修王府的各色工匠,也都要抽调内务府和工部里最好的出来,元熙帝这口谕摆明了是以公谋私,但是他这样做也不是一两次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更有些机敏的朝臣,觉得宁王这么大动静整修王府,元熙帝又这么支持,似乎是别有用心的,朝中也隐隐有传言,说这整修的虽是王府,可将来说不准就是太子府了。元熙帝事事效法先帝,这都是朝中众臣皆知的事情,而元熙帝来年正好四十岁,先帝就是在四十岁立的太子,这些虽还是朝臣们的猜测,但也还是有人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朝野上下的这些暗流涌动,倒是全不在齐滦的眼中,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此番整修宁王府,谁的意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让阿遥喜欢。 几日之间,他将整修宁王府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之后,就去明王府寻上了凌遥,将一大摞的设计图放在凌遥的面前,望着她笑道:“阿遥,你喜欢哪一个?” “这都是什么呀这么多?” 凌遥刚刚吩咐罗罗派了个铁卫送凌嬛去将军府,正预备去看书的时候,齐滦却来了。她瞧着手里头这一大摞的设计图,翻看了最上头的那几页后,才望着齐滦笑道,“阿滦,这是你让人画出来的设计图纸吗?” 看着这些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设计图纸,凌遥倒是有些纳闷,齐滦之前不是说过么,要让她来设计宁王府的,这才几天啊,设计图纸就出来这么多了? “这不是现有的,这是我让罗成去收集回来的,” 仿佛看出了凌遥心中所想,齐滦笑着解释道,“阿遥,这些都是京城中各个王府或是公侯府的设计图样,我拿来给你做个参考的。阿遥,我想过了,如你亲自设计的话,将来你嫁过来之后,倒是没有新鲜感了。我想在大婚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就想着,让你先看看这些图纸,然后把你喜欢的样子告诉我,我再去寻工匠设计,一定按照你喜欢的模样来整修,到时候大婚时,你就会看到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惊喜的。这样才是最好的。” 凌遥这才明白齐滦的用心,她抿唇笑了片刻,又瞧了瞧手里头的那些设计图纸,片刻之后,她却将手中的设计图纸给撂开了去,这才望着齐滦挑眉道:“这是他们家里的样子,我可不要用别人的家来参考我自己家里的样子。” “阿滦,宁王府是我们未来一起共同生活的地方,我们没必要跟别人的府邸设计一样啊,我们要有自己的风格,”凌遥抿唇笑道,“何况,我对于我们共同的家,心里也是有一番想法的。” 她本来以为,她很难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但是自从答应嫁给齐滦做他的妻子之后,她忽而又生出了对家的憧憬和向往来。 凌遥觉得,整修过后的宁王府,不一定要多么的华丽精致,只要那里到处洋溢着家的味道,这就足够了。所以,对于凌遥来说,齐滦拿来的这些设计图纸都是无用的,因为她心里,早就有想法和轮廓在那里了。 凌遥这话,倒是让齐滦越发好奇起来,他望着凌遥笑道:“阿遥,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凌遥笑了笑,自己将轮椅滑到窗格前,又招手让齐滦跟过来,而后,她将窗格慢慢推开,让齐滦看外头落满阳光的庭院:“阿滦,你看我这院里的景色,可好么?” 齐滦抿唇摇头:“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庭院中枯枝败叶的,哪有什么景色可言呢。就算凌遥把这儿收拾的再好,他也觉得这里破旧不堪,无甚美景可言。 “我也觉得我这院中景色不甚好,”凌遥轻轻一笑,又问道,“那你觉得,你宁王府的景色怎么样?比之我这里,可好么?” “我府中的景色,自然也是不好的,” 齐滦也不偏袒自己,对于凌遥的这个问题,他倒是实话实说的,他抿唇道,“就算比起你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起你的随风院地方大些罢了。” 他的宁王府历来都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罢了。他从来不拿王府当做家,当初建府的时候就没花过心思,若是没有那宁王府三个字的牌匾,他那里就跟荒郊野地没什么区别。宁王府跟随风院相比,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 凌遥听了齐滦这话,又问他道:“那你觉得,除了我这随风院外,明王府别处的景致如何?” 齐滦想了想,答道:“美轮美奂,极为精致。” 凌遥闻言笑道:“那把明王府给你住,你乐意住吗?” “不乐意,”齐滦这回倒是没有迟疑,直接答道,“我不喜欢这府里的陈设。总觉得虽然华丽,却少了几分韵味,就像是阿遥你方才所说的那样,这里很美,但不像个家。” 见齐滦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凌遥抿唇笑道:“对,就是不像个家。” 她的目光透过窗格,穿过庭院,又远远的落在随风院外的那片竹林里,她的眼里有几分憧憬几分向往,就见她微微勾唇笑道:“阿滦,我被你救回去的时候,尚不知你的事情时,你的王府在我心里,就是个怪物住的地方。后来知你过往,又觉得宁王府太过荒凉了些。不过,你府上的那一株梅花我还是很喜欢的。” “阿滦,你知道我想象中的宁王府该是什么样子吗?那里,该是个有花有水,有池有亭的地方。我想要一个后花园,还想要个药园,你是知道的,我喜欢花儿,也喜欢摆弄药草,所以这两样我都想要。不过,种花我不在行,你府上还得备上花匠才好。侍弄药草我在行,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请教外祖父啊。” “你府上的那些坟茔,皇上肯定是不许你迁走的。我也想过了,放在那里就好,你找人种上金银花,等到这些花藤都长好了的时候,到金银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等到那时,这些坟茔也不会有多可怕的。除了金银花,还可以搭上葡萄架呢。” 凌遥轻轻地笑:“你府上地方大,也不能光顾着我,这个我也想过了。咱们可以单独圈上两块地,给你做演武场和跑马场,将来我要是给你生了儿子,你就教他打架,哦不,是教他打拳和骑马。等到了春天的时候,你陪我去逛花园,去池子里划船;夏天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看莲花,吃莲蓬;秋天的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在花架子底下乘凉赏雨;冬天的时候,咱们在回廊下看雪,多好呀。就算你以后当上了太子,没时间陪我做这些事儿,但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有这些回忆在心里,我们又还住在这府里,这也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阿滦,你知道吗?这明王府里的景致,没有什么能被我放在心里的。我住在这随风院里,这院中的景致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就唯独院外的那片竹林,我从八岁起看到现在,心里很是喜欢,这次回来,就觉得这竹林甚好,随风院里的安静,也让我挺留恋的。所以,还请你在宁王府里,替我再建个这样的院落出来,就当是我自己的一个私人院落吧。有时候,就算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是需要一点儿私人空间的,我也能静静心,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这院落里,有我喜欢的竹林。”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齐滦被她话中的叙述所吸引,过了片刻才回神,听见她这话后,抿唇笑望着她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思,我何时不曾明白过呢?” 齐滦知道,不论如何,凌遥还是在这随风院中住了五年的,有些回忆,她还是割舍不下。 但凌遥心中真正的想法,却并非齐滦所猜测的这样。她要这样的一个小院落,其实仅仅是因为,她怕自己忘记了自己并非是原主的事实。她始终是穿越而来的,无论如何融入这个朝代,她都不希望自己将来会忘记自己的根本。这个小院落,就当是对她的一个提醒吧。 凌遥将窗格关上,这才对着齐滦笑道:“阿滦,我的心思你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了。整修宁王府的事情,我便不管了,只等着大婚之时,你给我惊喜就好了。” 齐滦点点头笑道:“好。” 两个人这里正说着话,外头罗罗进来道:“王爷,凌姑娘,禟姑娘来了。” “禟妹妹来了啊,那快让她进来。” 自他们从承恩侯府回来后,这几日凌遥还未曾见过凌禟,而算算日子,正巧也是毕淑斋放假的日子,想来凌琥也会去清风院探望马氏和凌禟的,所以,凌遥就没有让罗罗去清风院请凌禟来玩。 凌琥回来,凌禟肯定会把她说的话跟马氏和凌琥说的,凌遥就是想给他们留出这个时间来,而此番凌禟过来了,凌遥有预感,她就是来答复自己的。 凌禟进来后,却没想到齐滦也在这里,倒是怔了怔,过后才望着齐滦和凌遥一笑,给齐滦行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齐滦摆了摆手,淡道:“不必多礼。” 凌禟起身后,站定却不落座,迟疑了片刻,还是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我也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我打扰你们了吧?我也没什么大事儿,要不然我就走了,改日再来和你说话。” “来都来了,坐都没坐,你走什么?” 凌遥早已看出了凌禟的心思,她却没有点破,只对着凌禟笑道,“禟妹妹,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只管说,没关系的。我跟殿下之间没有秘密,我的事他都知道,你若是有话想说,可以当着殿下的面与我说的。” 凌遥这话,便是暗示凌禟,她同凌禟商谈的事情,齐滦都是知道的。 凌禟也不傻,自然是能听得懂凌遥这话中的暗示的。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又想了想,之后便决定留下来,继续说她原本打算说给凌遥听的话。 “遥姐姐,上回在马车上,你要我转达给我娘和我哥哥的话,我前儿已经告诉给我娘和哥哥知道了,” 凌禟道,“我娘和我哥哥是跟我一样的想法,他们说,他们会配合遥姐姐的,往后,遥姐姐要他们如何做,他们便如何做,绝不会擅作主张的。” 凌禟这话,正是凌遥心中所期望获得的答案,她当下便勾唇笑起来:“禟妹妹,你是将我的话一字不易的转达给你母亲和哥哥知道的吗?” “是的,”凌禟点头道,“我是照着遥姐姐的原话说的,我娘听了,当时便同意了,哥哥听后,也说愿意听从遥姐姐的安排。他说,现而今的王府里,他们这些庶子都没人管没人问的,也只有遥姐姐还记着他们,既然是遥姐姐愿意助他,他便听遥姐姐的。” 凌遥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既然答应了,那就回去等我的消息吧。你哥哥的心愿,我会替他达成的。” 要送凌琥进国子监读书,靠她自己肯定是没这么能力的,凌鼎虽看重她,但这事儿凌鼎肯定是不会愿意的,何况,元熙帝一直都提防着凌鼎,凌鼎就算有这份心,元熙帝也未必肯答应。 要想这事儿顺利进行,还是要绕开元熙帝和凌鼎,凌遥已经想好了两个能帮她的人,一个便是高太后,另一个便是齐滦。 只不过,她还在犹豫,到底是请谁来帮她比较好。不过,这事儿是定了的,接下来还是她自己的筹谋了,与凌禟无关,所以,其中细节她也无需告诉凌禟知道了。 正在凌禟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齐滦却在此时开口了,他的话虽然是对着凌遥说的,但事儿说的却是凌禟哥哥的这件事:“狄二哥从前在国子监里读过书的,他是自个儿考进去的,翌年殿试,他还得了个状元。当年这事儿轰动很大,他虽然出身将军府,但国子祭酒还是认识他的,国子监中一众博士也都与他熟识,关系也都很好,如果凌琥想要进国子监的话,狄二哥应该是有办法的。不过,阿遥,狄二哥轻易不会帮忙的,就是我开口,他也是要试试凌琥的学问的。” “狄二哥还中过状元吗?” 凌遥还真是有些惊异,没想到狄晋崇不只是出身将门功夫好能出入战场,没想到他的学问这么好,看齐滦肯定的点了点头,她便望着齐滦道,“阿滦,这事儿我已经应了禟妹妹了,不管结果如何总是要试一下的。你就安排一下吧,让狄二哥和凌琥见个面。这事儿也不用我出面了,哪天狄二哥有空时,你就让人送信来,我派人送凌琥出门。不过之前,你也要同狄二哥说一说,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恩,可以的,”齐滦道,“不过,年前只怕是没工夫了,要等年后,年初三往后,二哥应该是有空的。到时候,直接让他两个见面就是了。” 见齐滦应了,凌遥便放心了,她转眸对着凌禟笑道:“禟妹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后,记得带个信给你哥哥,让他抓紧时间复习一下他的学问,等时候到了,我就派人去毕淑斋接他,带他去见狄二公子。你就同你哥哥说,到时候见了狄二公子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狄二公子看他人才难得,这进国子监读书就有机会了,知道吗?” 凌禟见哥哥的这件事便在几句话间就这么定下来了,心中着实高兴,当即便笑道:“遥姐姐放心,我肯定会给哥哥说的,要他好好读书,好好准备!” 凌遥一桩心事到了此时方才定下,这心里倒也觉得舒坦。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四章 齐老太太(1) 京城里寒冬凛冽,彼时在云南,虽同处冬季,却半点感觉不到寒冷,阳光普照大地,只让人觉得温暖和舒适。 凌鼎从京城递送回来的书信,已经到了位于云南首府崑明,且被送入了在崑明的明王府中。 云南王府重建于五年前,其中格局,仍旧照着从前的模样所建。但自凌鼎携妾室和庶子庶女前往京城后,这偌大的府邸就显得空荡荡了,纵是仆从成群,这正经主子,也就只有凌鼎的母亲齐老太太和他的两个侧妃严氏和英氏了。 此刻,在齐老太太所居的凝香堂中,严氏和英氏都还未来,屋中的丫鬟都已被遣走了,就只有齐老太太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平安在这里。 齐老太太年纪大了,读信颇为吃力,每次京中来信,都是让平安念给她听的。这回京城那边来信,她还是照旧让平安念给她听的,在听完平安念信之后,她便伸手,示意平安将书信递过来给她瞧一瞧,齐老太太将书信拿在手里才瞧了几眼,这就瞧出不同来了。 齐老太太眼中有一道暗光闪过,开口便问道:“平安,这回王爷送来的书信,你可瞧出什么不同了吗?” 齐老太太颧骨生得高,又是鹅蛋脸,她年老多病,所以略有些瘦弱,身材细瘦,越发显得她细眉高鼻,而凌鼎的那双狭长凤眸,分明就是遗传自齐老太太的。 这番样貌,倒也能想象得到,齐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儿。只不过此时鹤发鸡皮,再加上那一脸的风霜与眼底的暗光,到显得她有些阴森高冷了。 “回主子,奴婢瞧出来了,” 平安闻言便答道,“这回王爷送回来的书信,跟从前的笔迹不同了。奴婢能认得出来,从前的书信,都是大姑娘写的,这回的书信,却是王妃所写。” “恩,你说得对,”齐老太太眯眼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京城的王府里,变天了。意味着王爷啊,他不听我的话了。” 齐老太太不由得想起,当初凌鼎进京时,她就嘱咐过他的,京城的一应情况,只让凌玥写信回来告诉她就行,便是凌鼎有什么要说的,也只准口述,让凌玥代笔即可。一来,她是想告诉凌鼎,她心中看重这明王府里唯一的嫡姑娘;二来,也是不希望凌鼎的笔迹被人熟知,怕有人模仿了去;三来,她也是希望凌玥能够参与这些事,毕竟,在她的设想里,凌玥在京城,迟早会嫁入皇家,作为皇子妃或是王妃,凌玥迟早是要掌家的,就算后来她的侄孙女嫁进了王府,这一点设想她也不曾改变过。 她对凌玥期望颇高,甚至不惜让她与自己的侄孙女一同掌家,就是为了锻炼她的能力。让她日后做皇子妃或是王妃时,能够得心应手。 可如今持续了五年的书信,却换成了齐氏执笔,在明王府中,总来没有人能改变她已经决定的事情,所以,齐老太太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她自己的儿子给擅自做主的。 且不说信上这些事带给齐老太太怎样的冲击,单说执笔之人换成了齐氏,这就让齐老太太足够生气的了。 平安听了齐老太太这话,想了片刻后才道:“奴婢问过送信的人了,来人说,王爷有话,往后,荣嬷嬷都不能再给您写信说玥姑娘的情形了,便是玥姑娘也不能直接给您来信了。现而今,京城王府里,王爷只准王妃给您写信。若是玥姑娘有事,也是王妃执笔。王爷的意思,是以后都要这样的。” 从前,齐氏是不被允许直接给她来信的,想要写信,依旧得口述,凌玥执笔。而现如今情形却正好给反过来了,凌玥的情况反而要靠着齐氏来告诉她了,这样的改变违背了齐老太太的意愿,她又怎能不生气呢? 见齐老太太沉着脸不说话,平安又道:“主子,奴婢问过那人,王爷为何会改变至此,那人不肯说。” 近大半个月里,荣嬷嬷不知为何没有来信。而此番书信一到,她们才知王府里原来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因为不是荣嬷嬷所写的,玥姑娘的情形在信中体现不多,而按照王爷的安排,以后老太太想要获得玥姑娘的信息就不像以前那么全面了。 平安是齐老太太的丫鬟,自然也是为了齐老太太着想的。这书信在收到时,她看见书信上写的字迹就变了,首先就发现了这个不同,也做出了处理,只可惜,没能得出结果。如今,她知道齐老太太的意思,才会这样说的。不过,这个问题她还需要齐老太太的指示,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肯说?那就不是不知道了,”齐老太太闭目沉吟片刻,做了决定之后才开口道,“鼎儿都是派心腹之人送信的,这人想必是知情的,恐怕他知道的情况比这信上写得还多。平安,你再派人前去询问,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把话问出来,弄伤了也无妨,只要给他留条命就是了。至于回信,另派个人送到京城就是了。” 平安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这些日子王府所发生的事情,凌鼎在信中都说了,唯独没有说为何会改成齐氏写信,为了自己爱重的孙女,齐老太太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她原本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绝不能容忍有人改变了她的安排,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也不行。 齐老太太平复了一下情绪,在平静下来之后,她又想起了信中所说的那些事情,不由得拧眉道:“当初我就觉得,珏儿的性子不好,只是我精神不济,我就这一颗心一双眼,要管也只能管一个,何况,咱们府里姑娘家的前程也是很要紧的,所以自然就多关注玥儿一些。本来还想着,鼎儿在京城里再怎么胡闹,也不会不管他自己的儿子的,却没想到,珏儿小小的年纪,竟惹出这等祸事来。如今,他被宁王制住,又丢了世子之位,这都是鼎儿纵容出来的后果啊!” 齐老太太自陆蝶嫁给凌鼎后,就一直不喜欢陆蝶。她和陆蝶都是强势的性子,陆蝶想要掌控明王府,她又不想交权,这婆婆和儿媳,自然就扛上了。何况,陆蝶还是陆家的人,陆家早已叛出大齐,协助轩辕家管理南疆,这南疆与云南素来不和,基于这些原因,齐老太太自然就更不喜欢她了。 只是,从前同在王府立住着,凌鼎疼爱陆蝶,他又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作为云南的实际统治者,陆蝶这个出身陆家又是明王妃的女主人深得凌鼎喜爱,齐老太太为了儿子,也为了明王府内里的安定团结,还是做出了让步,让陆蝶管了家。 所以,为了凌鼎,她也不曾插手管过陆蝶一双儿女的事情。由着陆蝶按照她的想法养着凌玥和凌珏。 但是后来,元熙帝削藩之心愈重,朝廷的情势不对,齐老太太为了让云南的局势稳定一些,也是为了让元熙帝安心,就做出了送陆蝶一双儿女去京城为质的决定。 当初她的这个决定,自然是遭到了陆蝶的强烈反对的。可是,凌鼎那时很明白,她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也只有将他的一双嫡出儿女送到京城去,才能保住他现有的地位。也可以为云南挣得几年的准备时间。所以最后,他们母子达成了一致,将凌玥和凌珏送往了京城。 为了这件事,陆蝶恨透了齐老太太,但齐老太太不在乎这一点,只要能保住云南,保住明王府,让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过,到底还是自己的孙子和孙女,齐老太太也没想着让两个孩子陷入绝境之中,她派了自己身边的荣嬷嬷前往京城照顾凌玥,也可以趁此机会将凌玥调教成她设想的那样,但是凌珏,年纪虽然小些,这性子却像极了他的母亲,齐老太太送去的人都被凌珏撵走了,那时候,齐老太太和陆蝶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凌鼎无奈,为了缓和关系,才让齐老太太罢了手,他亲自派人去京城照顾凌珏。 也正是这样的安排,三方妥协,才得以有了短暂的和谐。 再后来凌鼎谋/反,又被元熙帝打败了,势力大减,明王府的荣光也再不如以前,陆蝶也战死了,凌鼎也一蹶不振起来。在那个灰暗的时期里,齐老太太也没有失去过希望,她始终认为,只要所有人都听她的,有了她的筹谋,明王府一定能恢复往日荣光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把凌玥教导成了她想要的样子,而凌珏却变得比小时候更加难缠了。甚至无法无天到杀人,竟然还因此得罪了宁王,落得如此下场。 齐老太太想到此处,又开口道:“不过,说到底,珏儿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只是,眼下鼎儿膝下没有嫡子,世子之位空悬,实在是让人担心哪!”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齐老太太(2) 平安抿唇道:“主子的意思,是想要停了王妃的合欢果么?” 世子之位,必得嫡子才能承继。而齐老太太一直在用合欢果给齐氏下毒,阻其有孕,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平安却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才会这样问的。 齐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不妥。此时蕊儿不宜有孕,珏儿还活着,他又没死,若是蕊儿再生个嫡子出来,难不成,为了这个世子之位,让她们兄弟相争么?何况,蕊儿一直在京城,我还不能断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站在我们这一边,倘若她有别的心思,我又把这世子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将来事情有变,鼎儿不能回云南,或者不能重振明王府,我该如何向鼎儿他父王交代呢?” 齐老太太道,“我虽坐镇云南,但也不能莽撞行事,眼下这种局势,每走一步都得踏踏实实的,否则的话,但凡有一点松懈,可能我们拥有的这些,就会被失去。” 她不能冒险,所以,她不能停掉齐蕊的合欢果。即使齐蕊是她的侄孙女,她也不能不顾全大局。 齐老太太想到这里,又问道:“平安,这个月的合欢果,你给蕊儿送过去了吗?” 平安点点头道:“回主子,已经送过去了。之前这书信未改时,荣嬷嬷就曾有信来,说王妃每日都会吃这个,不曾断掉。这回王妃自己写信,虽不曾提起这事儿,但想来,也应当还是照旧服用的。” 齐老太太叹道:“若非她心思不定,又没有爱上鼎儿,我是断不会给她用这个的。只可惜这事儿也由不得我,纵然是她不孕,也好过将来形势有变。” 合欢果是云南秘果,它能阻止女子有孕这样的功效,也只有久居云南的回真人才会知道。蕊儿身在京城,又是在京城长大的,断不会认识此物。就算是京城里的大夫,也不可能知道合欢果有这等秘用。就因为这种毒不易被人发现,齐老太太才会放心的给齐蕊用的。她也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发现齐蕊五年来都不孕的真/相。 “只是,”平安闻言,迟疑道,“主子,倘若王妃不能生子,而大公子又在宁王的控制之下,那这世子之位该由谁来承继呢?难不成,主子想要破例,让王爷的庶子来承继这世子之位么?” “庶子身份低微,如何能承继世子之位?我和鼎儿都断不会考虑这个的,” 齐老太太断然否定了平安的这个想法,她冷声道,“在我看来,这事儿还没完呢,宁王虽然眼下压制住了珏儿,但是说到底,他自己又真的能高枕无忧么?他眼下是受宠,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但是,谁能保证他永远都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呢?当年的事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齐老太太冷笑道,“只要当年的事情爆出来,宁王自身都难保,他的一切都会受到影响,他的地位也再不会像现在这样,等到皇上不再疼爱他了,他又如何还能压制珏儿呢?到时候,咱们反客为主,珏儿照旧能恢复世子之位!这事只在我鼓掌之间就能完成,只不过我还不想太快将这件事公布出来而已!” “何况,这件事终究是珏儿自己咎由自取,我想让他吃些苦头,还不想那么快就恢复他的世子之位。” 平安眼睛一亮,望着齐老太太道:“主子说的是秦姑娘的事么?” 齐老太太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就是她。等她将来入了京,咱们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呢?如今,其实也不必太过着急的。” “对了,如今快要过年了,她在庄子上过得还好吗?你吩咐下去,让伺候秦姑娘的人好生照顾她,千万不可怠慢了她,将来,她会派上大用处的。等她得势了,也断不会委屈了他们。” 平安笑道:“主子放心,照顾秦姑娘的人虽不知道这些事,但是有奴婢的吩咐,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秦姑娘的。何况,前几日奴婢亲自去瞧过,秦姑娘那里一切安好,主子可以放心的。” 齐老太太点了点头:“恩,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将她照顾好。这就足够了。” 她笑道,“我之前还在担心着,生怕玥儿要嫁给宁王,就想着让她一心一意的嫁给四皇子才好。可是,荣嬷嬷又说她对宁王一往情深,我那时就想着,要是玥儿真的跟宁王定亲了,我也只好按下秦姑娘的事不说了,可如今看来,这局势倒是遂了我的心意,宁王跟旁人定亲了,玥儿跟四皇子定亲了,这样一来,只要秦姑娘入了京,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皇上就绝不可能立宁王为太子,而那时,唯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就是四皇子了,到时候我跟萧皇后一联手,玥儿定能当上太子妃的!” 齐老太太自觉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笑得得意又猖狂。 平安抿唇道:“主子,可是,跟宁王定亲的也是咱们府上庶出的遥姑娘啊,若是主子将秦姑娘的事发出来,不仅仅会影响到宁王,也会影响到遥姑娘啊,那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咱们王府呢?” “这怎么可能呢?” 齐老太太不在意的笑道,“凌遥不过是庶出的姑娘罢了,不必那么在意的。你知道秦姑娘的事,你还担心什么?也就是鼎儿,他不知旧年过往,才会这么看重凌遥和宁王,等时候到了,我告诉了他这件事,他必不会这么看重宁王的。只不过眼下时机未到,我还不能说罢了。所以,这些都是无需担心的,便是到时候有所影响,咱们跟凌遥和宁王划清界限也就是了,到时他们就是被遗弃的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平安想了想,倒也觉得齐老太太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齐老太太便吩咐平安道:“这回写来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我看的,里头说了张氏被立为侧妃的真正原因,还有珏儿做下的那些事。另外一封信是给严氏和英氏看的,张氏和珏儿的事不能让她们知道,蕊儿倒也明理,没有在里头写明。只不过,张氏的事写的还可以,倒是珏儿被革掉世子之位的事还不能说出来,免得她两个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虽说她两个都没有儿子,但难保心思不正,毕竟她两个生的儿子,也是可以承继世子之位的,所以,这事儿还是先瞒着她们吧。你把书信上的话重新抄写一遍,你会模仿蕊儿的笔迹,就记得照着她的样子写一遍,不要让她们瞧出是你写的就行。” “你记住了,前头的话照旧抄写,而之后只写张氏册封侧妃、玥儿和凌遥圣旨赐婚的事儿,不要写珏儿的事。” 平安闻言,却问道:“可是主子,大公子被革掉世子之位的事,这也是瞒不住的,两位侧妃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啊。” 齐老太太道:“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这件事她们越晚知道越好,你吩咐府里的人先不要说就是了。至于外头的人,想来这消息从京城传来也要许久的,这都无妨的,只要信中不特意提及就好了。” “是,奴婢明白了。”平安依照齐老太太的话寻了纸笔过来,照着齐氏的书信另写了一封。 正巧一切都处理妥当,齐老太太看过两封信都没有丝毫的出入后,就听见外头小丫鬟来说,严氏和英氏来凝香堂给她请安了。 齐老太太吩咐平安将齐氏写给她的私信收起来,这才吩咐平安道:“让她两个进来吧。” 等严氏和英氏进来后,齐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瞧着站在她跟前伺候的严氏和英氏,对着平安扬了扬下巴道,“平安,把王爷的书信,给严侧妃和英侧妃看看。” 平安依言,将方才预备好的书信先递给了英氏。 英氏接过书信,展看之后,与严氏同看。 严氏和英氏正看信时,齐老太太又开了口,她慢慢的道:“鼎儿信上说了,他预备的要在祠堂里供奉的祭品再过两日就到了,这事儿历来是美兰负责的,今年也还是这样,东西若到了,美兰就去清点一下,到时除夕之夜,我在带着你们去供奉在祠堂里便是了。” 严氏听了,忙将视线从英氏手中的书信上移开,对着齐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道:“是。老太太放心,妾身一定将此事办妥。” 齐老太太点了点头,再不看严氏,又对着英氏道:“王爷信上还说了,他上个月封了一个小妾张氏为侧妃,只不过张氏意外身死,因为其女被皇上赐婚给了宁王,所以才抬了她的身份。如今,她和她儿子的一体也跟着祭品一道送回来了。王爷的意思,是要把这母子两个都葬在祖坟里。这事儿要赶在除夕前完成,到时张氏的牌位也会入祠堂受供奉,所以这事儿,就交给玉琦你了。” 严氏和英氏虽都是出身在云南的世家之女,但严氏是大齐人,英氏是回真人。但在这个回真人多于大齐人的云南,严氏和英氏即便同为侧妃,这英氏的地位还是要比严氏高一些的。再加上严氏性子较为庸弱,英氏又比她泼辣果敢一些,齐老太太就更喜欢英氏一些。 所以,外间之事,齐老太太也多是交代英氏去做。像这等清点祭品不必应酬交际之事,就交给严氏去做。而且,便是凌鼎在时,也是喜欢英氏多一些的。 英氏此时已经看完了书信,她将书信重新还给平安,才望着齐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放心,妾身一定将此事办好。” 齐老太太也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阖上眼睛道:“事情既然都吩咐完了,你们就都出去罢,我今儿起得早了些,这会儿有些累了,想再歇息一会儿。这几日事多,你们就都各自忙去吧,今日照旧不必在我这儿立规矩了,用晚膳的时候,你们再过来陪我用饭就是了。” 齐老太太如此吩咐,严氏和英氏齐声应了一声是,就都退出了凝香堂。 她二人这些年都是常伺候在齐老太太跟前的人,知道齐老太太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因此,二人都没有请求要留下来照顾齐老太太,更知道齐老太太的性子是不许人忤逆她的,所以,二人就只管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 倒是英氏心眼多些,出了凝香堂后,见左右都没有齐老太太的人,跟着的也都是她和严氏身边的丫鬟,便微微笑道:“今年又是严妹妹清点祭品,辛苦你了啊!” 严氏陪笑道:“英姐姐客气了。老太太的吩咐,大家都是为了年终祭祖之事,何谈辛苦呢。” 英氏又笑道:“方才老太太说,王爷抬了张氏为侧妃,严妹妹对这个张氏,可还有印象吗?” 凌鼎的小妾众多,当年凌鼎还在云南时,府里的小妾加起来几乎接近百人,英氏对那些小妾都印象不深,再加上本能的有些抵触凌鼎的那些小妾,英氏也没有特意去留心过,所以对信中所说的张氏,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方才在齐老太太跟前不便询问,这会儿出来了,才开口问严氏的。 严氏想了想,答道:“方才看信上说,张氏有一子名为凌纶,一女名为凌遥。我记得这凌遥是元熙五年六月出生的,那一年,我的囡囡只比她差了一个月出生,只可惜,囡囡福薄,几个月后还是夭折了。不过,因为这件事儿,我对张氏还是有些印象的。我记得,她进府后,最初的那几年里,还是很得王爷宠爱的。” 严氏虽是侧妃,但她心思细,跟英氏对于妾室的高傲和不屑一顾的态度不同,她对于那些受宠过的小妾,总是有些印象的。尤其像张氏这样被凌鼎抢回来的绝色小妾。何况,她这一生,只有过那么一个女儿,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夭折了,所以,她对于跟女儿同年出生的凌遥也印象深刻,自然也是记得张氏的了。 而且,五年前那一战后,后院的那些小妾们在乱战中死了有一多半了,活下来的小妾也就只有三四十个了,再加上生有子女的只有那么一二十个人,而这些小妾,也都被凌鼎带去了京城。张氏有一子一女,在其中还是很显眼的,因此,严氏自然是记得张氏的。 “信上说,这张氏是因为女儿凌遥被赐婚给了宁王才被王爷册封为侧妃的,而册封之前她本就病重,册封后不多时就病重身亡了,她的儿子也是染了重病跟她一样扛不住才去了,只剩下她的女儿,在病中熬了过来,后来好了,就被赐婚了,” 经严氏这么一说,英氏也想起来张氏是谁了,英氏低声道,“严妹妹,你觉不觉得这事儿里有蹊跷啊?” “那宁王是什么人呀?皇上最为看重的嫡长子啊,又是皇子里头唯一受封过王爵的王爷,便是要赐婚,也应该是咱们府上的嫡女才是,怎么会是张氏生的庶女呢?何况那张氏身份低微,她生的庶女,又怎么配得上宁王呢?” 英氏只恨自己不争气,没能生个女儿出来,且不说儿子,但凡她能生个女儿出来,也不会同严氏一起被留在云南了。此番见一个妾室生的庶女竟跟皇上的嫡长子订了婚,她就是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干瞧着眼红了。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的,想来英姐姐是想多了吧?” 严氏笑道,“姐姐和我在云南,王爷他们在京城里发生的事儿,咱们怎么能都知道呢?想来,便是这其中有事,王爷也不会往信上写的。王爷历来的书信,都是老太太给咱们看的,从来也没有单独的书信给咱们。姐姐便是好奇想知道,也只能问老太太去,这样胡乱猜测也是无用的。咱们还是只管做好咱们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横竖这府里还有老太太和王爷做主呢,这些事儿,也轮不到咱们议论啊!” 严氏这话是好话,奈何英氏听不进去,反觉得严氏是胆小怕事,外加轻看了她的意思,当下就收了眼里头的笑意,望着严氏假笑了两声,又正好到了岔路口分别的时候,就见英氏道:“严妹妹,你说得对。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走一步了。” 严氏点点头,便和英氏在这个岔路口分开了。 等严氏走远,英氏才放慢了脚步,她回头看了严氏一眼,脸上的笑早就没了,就那么阴沉着脸,她的丫鬟百时见状,心里多半猜到了英氏的想法,便低声道:“主子,您也别生气,严侧妃素来说话就是那样的,您知道她的为人,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 英氏冷笑道:“她虽不会说话,但所说的话句句也都是实话,我和她计较做什么!把我留在云南的是王爷,又不是她!何况,她确实说得对,咱们都在云南,京城的消息是一概不知的,便是有消息传来,也都是老太太告诉的,除了王爷的书信,咱们就跟睁眼瞎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百时闻言,抿唇又问道:“主子真觉得张氏这事儿有问题么?” “怎么可能没问题?张氏她早就失宠了,王爷早就厌了她了,如今却因为她女儿的婚事将她封为侧妃,也是方才严美兰提起来我才想起来,张氏生的那个遥姑娘,咱们都知道的,那可是咱们府里出了名的丑姑娘啊,你看像是能做王妃的人吗?这里头分明就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只不过老太太觉得我和严美兰没必要知道,就不打算告诉我们了。她严美兰一贯听老太太的,老太太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可是,我却忍不下这满心的疑问,” 英氏不喜这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她想了想,便低声吩咐百时道,“老太太既然把这事儿交给了我,到时去接人时,你记得安排个伶俐的人,瞅着没人时去瞧瞧那个张氏和她儿子是怎么死的。我看老太太的意思,这张氏入坟之事,她是不会参加的,到时候也只有我在那里,这事儿办起来也方便,我到时要看看,这里头究竟藏着些什么事情!” 百时道:“主子怀疑张氏不是病死的?” 英氏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确实有些怀疑,但我也不知张氏究竟是不是病死的。这只有开棺看了才能知道。而且,我在想,张氏的死,可能跟她女儿和宁王赐婚有关联,不过这会儿,这个事情我也还说不清楚,毕竟咱们知道的太少了。不过,若是查出张氏不是病死的,咱们倒是可以往下继续查一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咱们能用的人不多,查归查,千万不可让老太太发现了。” 英氏心中好奇太重,又有着对张氏的妒忌,她没办法不去想这件事情,正好就借着处理张氏入坟之事,决定瞒着齐老太太,自己去探查一番她所认为的幕后隐情。 百时听了这话,也跟着点头道:“主子放心,这件事奴婢肯定替主子办妥。咱们身边,还是有些能用的人的。等到出府时,把主子身边老太太给的人支走,咱们就能探查到张氏真正的死因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六章 齐老太太(3),除夕之夜 翌日,平安就把齐老太太需要的信息给问了出来。 齐老太太见平安回来,淡声问道:“怎么样?那人可说了?” 平安点点头道:“主子昨夜歇下后,奴婢就亲自去那人那里问了。起初那人不肯说,后来奴婢用了些手段,那人受不住疼,最后还是说了。” “哦?是吗?” 齐老太太闻言,挑眉道,“他怎么说的?” 平安答道:“那人说,遥姑娘跟以前是大不相同了,不再是以前随风院里的那个丑姑娘了。而且,遥姑娘时常出入王妃所居的秀水阁,两人相见时,因为丫鬟都会被遣走,也不知两个人在一起说了些什么。而且,王爷也很是看重遥姑娘,就连太后寿宴时,王爷还特地备了一份厚礼给遥姑娘,让她献给太后。王妃也是如此的。而且,奴婢还得知了一件事,原来,玥姑娘还曾经争取过宁王殿下的关注,但是宁王殿下当场就拒绝了玥姑娘。” 平安昨夜所得到的消息,远远比齐氏书信上写的要多。齐氏书信上虽然写了凌珏和凌遥之间的事情,但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并不曾像平安问出来的这般详细。 而凌鼎此番派来送信的人,确是他的心腹之人,又是整日跟着凌鼎的,所知之事就跟莲童所知的情形一样多。凌鼎只怕万万没有想到,齐老太太会给他的心腹之人用刑,就为了确切的知道明王府内的情形。 平安将从那人身上得到的信息都告诉给了齐老太太知道,齐老太太沉吟片刻,才道:“如此看来,那这个遥姑娘本事还不小啊,珏儿未能将她杀死,她得势后,竟利用宁王将珏儿压制成这样。而依照目下的局势来看,因为宁王的威势,蕊儿和鼎儿都不敢得罪她,一个对她频频示好,一个还似乎跟她有所密谋。这是要把我的玥儿比下去么?” 平安抿唇道:“主子别生气,王爷和王妃这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以为宁王一定会成为太子的,这才都起了不与宁王和遥姑娘交恶的心思。其实,这也无妨的。只要主子将当年的事透露给王爷和王妃知道,再说明一下主子支持四皇子的立场,王爷和王妃一定会改变主意,站在主子这边的!” “你这话说得自然也有理,不过,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将这件事给说出来,这事虽能影响宁王,但若要说出来,也必得选好时机才行,眼下,时机未到,不可轻易就说的,” 齐老太太微微一笑,又道,“我养了秦姑娘这么多年,花费了这许多的心血,若要事情出来,自然是要一击必中的,所取得的效果,也是要像我所预期的那样,否则的话,这些年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么?” 她当年费尽心思才查到这桩旧事,这桩旧事如此隐秘,极少有人知道,齐老太太就是想着,要利用这桩旧事,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毕竟,这宁王,不就利用这件事,才得到了这一切的荣耀和地位吗? “想来,王爷之所以要让王妃来写信,也是因为玥姑娘和宁王之间的事儿,王爷是怕会惹恼了遥姑娘,所以这才不许玥姑娘给主子您写信的,” 平安见齐老太太对那件事自有安排,便也不再多言了,只又道,“不过,幸好玥姑娘不曾跟宁王定亲,而如主子的愿跟四皇子定亲了,不管玥姑娘对宁王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还好玥姑娘最终都悬崖勒马,没有再继续想着宁王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主子觉得呢?” “恩,”齐老太太点点头道,“玥儿到底是我教养出来的,荣嬷嬷又时常在跟前耳提面命着,关键时刻,玥儿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我心里明白,玥儿心里也装着明王府,凡事她都会做出对明王府最有利的选择的,她是不会让我失望的!眼下虽还未成婚,但已下了圣旨赐婚,玥儿和四皇子的这桩婚事,也是不会再改的了。” “可是,这位遥姑娘却不在主子的掌控之内,”平安有些担忧道,“奴婢怕这位遥姑娘坏了主子的好事,奴婢就想着,主子且不说那件旧事,但要不要进京去提点一下王爷和王妃呢?再给这位遥姑娘一点震慑?” “如今这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又何必进京去做这些事呢?凌遥就是真的做了宁王妃,无限风光又能如何呢?只要咱们知道,这风光是一时的,也就足够了,” 齐老太太倒是没有平安这么忧心,她笑道,“只要玥儿和四皇子的婚事能够持续下去,就不必忧心京中局势有变。至于鼎儿和蕊儿,也先不必着急,等过了年终祭祖,再来说这件事就好了。如今,你先让那人把伤养好。先让咱们的人把回信送去,回头等过了年,再让那人替咱们送信去京城,到时候,我自有话跟鼎儿和蕊儿说的。” 平安见齐老太太有了决断,当即答应下来,应了一声是。 * 元熙二十年的除夕,也是凌遥穿越之后,在大齐过的第一个除夕。 齐滦早早的就到了明王府来接她了。凌鼎和齐氏早就知道她今日要去承恩侯府守岁的,所以,也并未拦着她,直接便让她跟着齐滦出府了。 就连一同住在随风院的凌嬛,也跟着齐滦他们一道往承恩侯府去了。凌遥本来也没打算留凌嬛独自在随风院里守岁的,再加上这半个月来,凌嬛早就跟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狄荣烈早就同凌嬛说好了,除夕之夜要同凌嬛一起玩的,所以,凌嬛也就一同去了。 这回去承恩侯府,照旧还是凌遥和凌嬛同乘一辆马车,齐滦在车旁骑马护卫,不过,他这次因为一直都在京中,不必再去京郊大营了,也不必星夜赶路,所以,也不曾重甲在身,穿着的是家常衣衫。 马车里,凌嬛跟凌遥说着话,半晌后叹了口气道:“要是禟姐姐也去就好了,这样子的话,侯府里也能更热闹一些了!” 凌遥闻言,轻笑道:“你禟姐姐还有母亲和哥哥呢。她今儿要跟她母亲和哥哥一起守岁,哪里能跟着我们一道出门呢?不过,明儿回来之后,你倒是可以去清风院给她母亲拜年的,到时,还可以跟你禟姐姐和凌琥哥哥一起玩一玩!” 明王府里每年的守岁,都是分成几拨的,并没有王妃和妾室在一起守岁的道理。 齐氏今夜自然是跟凌鼎在回真堂里守岁的,凌玥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去,便自在她的明珠阁守岁便是了,而妾室们,也被允许可以小范围的跟自己亲近的姐妹们聚一聚,毕淑斋在今夜也是要放假的,在毕淑斋里念书的庶子们今夜都是可以回后宅跟自己母亲一起守岁的。 所以,凌禟自然是不能离了她的亲人,去承恩侯府守岁的,再说,这么做也不像话。 而她和凌嬛,都是没了亲人的人,自然哪里都是可去的。 凌嬛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凌遥的脸上笑意都还未散去,凌嬛却是一脸的落寞,因为凌遥的话,她忽而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倘或他们没有死,自己也不必往别人府上去守岁了…… 小姑娘的情绪根本未加遮掩,凌遥自然将凌嬛眼中的落寞看得分明,她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语气轻快的望着落寞的小姑娘笑道:“嬛儿,除夕之夜可不能苦着脸哦,要是你守岁的时候这幅模样,明年一整年都会不顺利哦!你要开开心心的才好。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 凌遥轻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念你的母亲和哥哥,那等会儿到了晚上的时候,你多放几盏水灯,给他们祈福,然后,对着天上的星星说说你的心里话吧,他们啊,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何况如今,烈儿几乎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宁王殿下都说,将军府的人都待你极好,你又何必伤感呢?他们这么关心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把他们当做你的亲人啊!而且,你不是还有我么?我既是你的遥姐姐,自然一辈子都是你的遥姐姐啊!” 她说这些,也是想让凌嬛高兴开心一些。今日除夕,在这么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啊。 凌遥的几句话,连哄带笑,包含着真情实意,说的凌嬛也觉得自己这么落寞太煞风景了,她抿着唇笑:“遥姐姐说得对,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呢,我可不能让大家为了我这么担心!” 她都跟烈哥哥说好了,等下在承恩侯府用了午饭后,她就要跟着烈哥哥回将军府去了,今夜,她跟烈哥哥一起在将军府里守岁。大家都是很欢迎她去的,而且,大家待她都很好,她就算想念母亲和哥哥,也不能让大家都为了她这样的情绪而担心。 承恩侯府里,众人还是照旧在府门口迎接齐滦一行人的到来。 此番大家见面,自然是比第一次和第二次要热络亲近得多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特别的真切和开心,凌遥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唇角的笑意就一直未曾消散过。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团年饭,就到了给年礼的时候了。家里的小孩子就只有狄荣烈和凌嬛两个。 包括凌遥在内的所有人都预备了给这两个小孩子的年礼,在大齐,给小孩子年礼就像是给压岁钱一样。不过,并不会给真的银票或者是银钱,而是送礼物。这些礼物也都是小孩子能用到的东西。 在场的各人身份非富即贵,送出的东西自然也都是贵重的。凌遥看狄荣烈和凌嬛收了这么多份年礼,便觉得好笑,也很开心。 吃过午饭后,狄复便带着自己的一家人告辞了。临走时,狄荣烈牵着凌嬛笑吟吟来跟凌遥道别:“表婶,我带嬛儿回府啦。我祖母说了,表婶不用特意派人去接嬛儿的,明日我们将军府会派人送嬛儿回去的。” 凌遥笑道:“好,我知道了。新年后,我们再见。” 狄复一家人走后,承恩侯府中,便只剩下向竑儒夫妇、齐滦还有凌遥了。 也是直到此时,没了旁人在这里,许氏才有机会问凌遥她这些时日一直在心中惦念的事情了。 “遥儿,这些时日,你伤处的按揉可有按时进行么?你觉得好些了吗?” 许氏所问的,也正是向竑儒所关心的问题,一时间,夫妇两个都关切的望着凌遥。 凌遥笑道:“多谢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关心。这些时日,罗姐姐和阿滦都是按照外祖父上回所教的来帮我按揉的,从没有间断过。我觉得我的腿要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有时候还能稍微站起来走两步了。而且按揉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也减轻了很多。我觉得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好好好,那就好啊!” 许氏和向竑儒听了凌遥的回答都很高兴,向竑儒笑过之后,又开口道:“既然有效果,那就让罗罗和滦儿继续给你按揉,等到你完全能站起来走路之后,咱们再换手法和穴位按揉。到时候,就可以促进全身的经络循环畅通了。” 凌遥闻言笑道:“是,我听外祖父的。” 几个人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又各自回房歇息了一个多时辰,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 夜幕降临后,向竑儒夫妇和齐滦凌遥又回到了大厅之中。 之前白天时尚不觉得什么,等到了夜间,黑夜来临之后,凌遥才发现,承恩侯府里挂满了做成金鱼模样的灯。 灯中烛火微微摇曳闪烁,放眼望去,整个承恩侯府里都沐浴在温暖的烛光之中了。 凌遥自己推着轮椅到了门前去看廊下的灯,看着承恩侯府里各处的喜庆模样,不由得笑赞道:“真漂亮啊!” 齐滦见她如此,也起身跟了过来,走到凌遥身边时,他正好听见了凌遥这句赞叹,不由得轻笑道:“府里每年都是这样的,挂着象征年年有余的金鱼灯,我倒是看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的。” “你看惯了,我可没有看惯,” 凌遥笑了一笑,目光在那片温暖灯火中流连,幽幽叹道,“阿滦,你是没见过别的除夕之夜。那种热闹和喧嚣都是旁人的,半点也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何况,有时候的除夕,又太过热闹了,倒是少了这几分温暖的人情味了。除夕之夜的味道,也只有节奏慢下来了才能懂。” “但是在这儿却不一样。外祖父这里安安静静的,我却觉得,就是坐在这里盯着这盏灯看一个晚上,我心里也都是欢喜的。” 她说的是现代的除夕之夜。跟陈飞结婚的那几年,她的除夕都是在看电视之中度过的,但是如今想起来,那一夜热热闹闹的节目里,却没有一个是让她印象深刻的。 她回忆里经历过的那些除夕之夜,反而还是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才有着跟此时在承恩侯府感受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这除夕之夜,还是要跟对的人在一起过,心里才会觉得欢喜,就算这么静静的看灯,等着时光的流逝,她也是心中甜蜜蜜的。 齐滦不知她心中感触,还以为她说的是在明王府的那些孤单的日子,这心中便有些心疼她,但看凌遥一脸的笑,眼中皆是欢喜和满足,他又不想提起那些事让她不快,便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抿唇望着她笑道:“此时倒是像你说的这样安安静静的,但是等一会儿到了子时,外头可是要放烟花的,那会儿虽然吵闹,但是还是很好看的。” 齐滦笑道,“阿遥,只怕到了那时,你就没法子坐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看灯了。” “还会有烟花可看?” 凌遥眼眸一亮,觉得很是惊喜,她笑道,“要是真有烟花可看,那我就不惦记看灯了!除夕嘛,就应该热热闹闹的放烟花呀,阿滦,我可以放一个吗?” 望着她殷切的眼眸,齐滦虽有些不忍心,可到底还是给拒绝了:“阿遥,你有伤在身,那烟花有些危险,我怕伤着你,这事儿恐怕我不能答应你了,你不能去放的。我叫他们多放几个给你看,你就这里看,好么?等你将来伤好了,你想放多少都行,我绝不拦着你。” 见凌遥眼中有些失望,齐滦又不愿让她太过失落,抿了抿唇,又开口道:“这样吧,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那会儿你差不多也可以下地走动走动了,我那天夜里,带你去街上看灯去,好么?上元灯节里,大家都会出门,那天晚上也没有宵禁,你想怎么看灯都行,倘或你不能走,那我就推着你去,好么阿遥?” 凌遥想了想,笑道:“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正月十五,你带我出门看灯去!” 穿来这么久了,为了她这腿伤,她晚上几乎都没有出门逛过,到时候能稍微走动一下了,她是一定要出门瞧一瞧的,既然齐滦此时都提出来了,她自然是要答应的,绝不能放过这大好的出门机会。 许氏和向竑儒一直都在那里,两个人一边饮茶一边瞧着前头凌遥和齐滦在那里说话,见两个人这般亲密站在一处说说笑笑的,许氏心中一动,转眸含笑看向向竑儒,低声道:“夫君,你瞧滦儿和遥儿聊的这么高兴,要不,咱们就别在这儿坐着了,咱两个坐在这里看着他们,有些话他们也不好说,更加不自在的,不如,你同我一块儿包饺子去吧?” 向竑儒有些不明白许氏的意思,他道:“我看他两个自在得很,哪里不自在了?” 许氏笑瞪了向竑儒一眼,又低笑道:“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想想,咱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你同我订了亲,我们两家人在一处守岁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同我单独相处么?滦儿是你的外孙,又这般年轻,比你当初也大不了多少,你怎么就不体贴他的心思呢?这除夕之夜啊,咱们说是要一块儿守岁,但这夜还长着呢,你总得让他们能在一块儿单独说说体己话吧?咱们俩在这瞧着,他们怎么说呀?” “噢噢,这么回事儿啊!” 向竑儒经许氏说破,这才恍然大悟,他望着许氏笑道,“那就全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许氏这么一说,向竑儒也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儿来了。倒不是说相爱的两个人非要单独在一起做些什么,只不过,是希望能单独在一起说说话罢了,那些个情意绵绵的体己话,确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氏笑了笑,低声道:“夫君不必说话。等下夫君随我过去,一切只听我说就是了!” 许氏言罢就站起身来,带着向竑儒走到凌遥身边,她望着凌遥笑道:“遥儿,这几年除夕,都是滦儿陪着我们过的。如今你来了,有些事儿不知道,我嘱咐你一声。夜里时间长,这会儿到子时还有两三个时辰呢,所以呢,晚膳咱们就不吃了,你若是饿了,就先用些点心。我和你外祖父去包饺子给你们吃,等下包好了,就叫你们来吃,你们俩就先在这儿说话,我和你外祖父就去厨房了!” 凌遥听了这话,忙道:“不如,我也与你们同去帮你们一起包饺子啊?” 许氏哪能让凌遥离开呢?她忙笑着道:“不用不用!咱们家历来都是这样的,我和你外祖父每年除夕晚上都是要亲手包饺子的,就是滦儿,我都不叫他帮忙的,又怎么能让你帮忙呢?你只管等着吧,我和你外祖父去去就来!” 许氏说完,带着向竑儒笑呵呵的就走了。 凌遥望着两个老人的背影,还有些郁闷,哪能让老人忙活,她等着吃现成的呢? 哪知,一旁的齐滦看出了她的心思,抿唇笑道:“阿遥,你别管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每年都是这样的,他们一定要亲手包饺子给我们吃的,说是这样才觉得一切都还没有变,心里头才觉得踏实。这些年,也确实是不许我们插手帮忙的。毕竟从前母后和姨母未嫁时,每年除夕都是这样的。” 齐滦的眼睛很亮,含笑凝视着凌遥道,“何况,他们就是要留你在这里同我说话的。怎么可能让你帮忙呢?你就体谅外祖母一番苦心,在这里陪陪我好了。阿遥,今年,可是咱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呢。” 外祖母真是兰心蕙质善解人意,他都没说,外祖母竟也能猜到他的心意。他此刻,正好就想与阿遥单独待一会儿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年礼物你不必如此克制 凌遥看了看许氏同向竑儒消失的方向,那里,早已看不见两个老人的踪影了。 她转眸看了齐滦一眼,听了齐滦这话,她垂眸抿唇默默一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许氏的用心呢?她只不过是怕许氏和向竑儒太过劳累了而已,如今回想起许氏的那几句话和脸上的笑意,她便觉得,许氏那些话是出自于真心,也确实是存了让她和齐滦单独在一起说话的心思的。 想到这里,凌遥抿唇轻笑道:“恩,你说得对,阿滦,这是我们俩在一起之后,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齐滦站着,而她坐着,方才一直仰着头与齐滦说话,倒是有些累了,这会儿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她的目光就正好落在齐滦腰间的荷包上。 他说话算数,而且说到做到,这些时日,就这么带着她绣的那个丑荷包出入宫廷,还带着它到处招摇,这些凌遥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看见他坠在腰间的荷包,凌遥唇角勾起一抹笑,她伸手过去,解下齐滦束在腰封上的荷包。 齐滦不知她是何意,捂着荷包不让她解下,同时,还不解的问她道:“阿遥,你这是做什么?” 凌遥笑道:“上次答应过你的,要绣个新的荷包送给你的,你忘了?” 凌遥将手从齐滦的大手里抽出来,从衣袖里拿出早就绣好了的荷包,拿在手里对着齐滦扬了扬,又笑道:“前两日我就已经绣好了,今儿出门前就带在身上了,就想着在今夜送给你,就当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齐滦一听这话,当下注意力就放在了凌遥手上的荷包上,他伸手从凌遥手中接过荷包,拿在手中看了半晌,眼中露出几分迷惑不解来:“阿遥,我从没见过这个图样,你这个上头绣的,是什么?” 他承认,凌遥的这个荷包,绣的真的很好,比他身上的那个好太多了。但是上头的图样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任何一个荷包上,都不曾见到过。 “是灰太狼和红太狼啊,”凌遥笑答道,“这是一对夫妇,灰太狼很宠红太狼的,每次抓到了羊羊,都会想要拖回家跟红太狼一起享用,是个疼老婆的男人,呃,疼老婆的狼!” 凌遥笑吟吟的道,“我想了好久,想要绣个什么图样给你最合适,后来觉得,还是绣这个最能代表我的心意了。我希望你做个像灰太狼一样坚强勇敢永不放弃,并且疼老婆的好…狼!而且,我想,整个大齐都不会有跟你同款的荷包了,你这个荷包就是独一份,你就是走遍神州大地也找不到跟你同样图案的荷包了!怎么样,你喜欢吗?” 她这些日子,得了空就会绣这个荷包。对于绣活不好的她来说,这差事还是很艰难的。对于这个荷包,她是真真花费了很大的心血的,就盼着齐滦能喜欢,也盼着齐滦能明白她的心意。 齐滦倒是很喜欢,当下便将凌遥原本的荷包给解下来,将这个新的荷包给换上去,将之前的竹叶荷包递还给凌遥时笑道:“恩,我很喜欢。” 他确实很喜欢这个新的荷包,齐滦笑望着凌遥道,“只不过,阿遥,这图样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绣的这么好看,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你方才说,这灰太狼最疼这个红太狼了,若不是你想出来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滦纯粹好奇,就想多了解一些,毕竟对于他来说,凌遥所说的这一切都是陌生的新奇的。 凌遥看他挂上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只不过,她却并不想就灰太狼和红太狼的背景多说什么,毕竟,她也不知如何跟齐滦解释这动画片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跟齐滦之间的认知相差太多,她连她是穿越而来的都不敢说,更别说跟他解释动画片了。 因此,凌遥只是笑了笑,望着齐滦道:“这个啊,是我小时候,我娘跟我讲的一个故事里面的人物。这两个图样都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然后画上的,所以啊,别处自然是没有的。” 凌遥抿唇,貌似她与古代人一切的不同,她为了省事都给推到张氏的身上了。毕竟张氏已经不在了,就算齐滦心中起疑,他也没处去问去。而且,她心里更是明白的,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自然没有办法做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露出来。她知道,即使齐滦深爱她,也不可能看不到她的这些与众不同,他若问了,能搪塞的她自然可以搪塞,倘若糊弄不过去的,她不说便是了。 只要齐滦识趣的不盘根究底,她总可以不必提及她穿越者的身份的。她只是在想,希望齐滦永远都不要追问这些事,因为,她压根不打算告诉齐滦这些事,也没有做好把这些事全盘告诉给齐滦的准备。 只不过,说起现代之事,凌遥难免想起旧日生活,眼眸之中就带了些悠远的怀念和回忆。 齐滦听了这话,倒也确实没有盘根究底,只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并非不知凌遥的回答是在敷衍他,之前他发觉到凌遥的与众不同时,就已经根据查到的结果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但凡凌遥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或是知道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他便知道,这是因为凌遥是宿慧之人,她有着前世的记忆,而在她的那个世界里,想必这些在他看来与众不同的事情,皆是平常之事。 但既然凌遥并没有想要提及这件事的意思,齐滦也不会追问。而凌遥怎么样回答,他便怎样听着也就是了。他自认,不追问也是一种对凌遥的体贴。毕竟,如果凌遥到了自己想说的时候,她就会说的。如果她打算一辈子不说,那他也就装作不知此事,绝不追问。 只是,齐滦心中虽打定了主意,但是他心里还是会对这些事有疑惑和不解存在的,只不过,他将这些心里都压在了心底,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此时此刻,他看见凌遥一眼的怀念和回忆,心中便有些不自在,现在是他陪在凌遥身边,他不希望凌遥在他身边的时候,却还在想着那些往事。 于是,齐滦将荷包收好之后,便含着笑意望着凌遥柔声开了口:“阿遥,你把眼睛闭上,我也要送你一样新年礼物。” “真的吗?那好。”凌遥不疑有他,当下便依照齐滦的话将眼睛闭上了。 齐滦默默的看着凌遥闭上了她的眼睛,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拿出他口中所说的新年礼物。他默默地凝视着凌遥,其实,他压根也没有准备什么新年礼物,只不过是寻了个由头,让凌遥闭上了眼睛罢了。 因为,他不想看见她眼中对过去的旧事还有怀念和回忆,因为那样,总会让齐滦觉得,他们之间有距离感,总让齐滦觉得,在那么一瞬间,凌遥有那么一段经历,是他所不知道的。这样的感觉,总让齐滦觉得,凌遥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凌遥闭上眼睛,看不到齐滦眼中的复杂,也不知道齐滦此时正沉默着凝视着她的眉眼,她等了一会儿后,就在心里嘀咕,拿一个礼物而已,需要等这么久吗? 她有点儿着急了,便对着齐滦的方向伸出手,含笑催促道:“阿滦,你在干什么呢?礼物呢?你不会没有带出来吧?” 望着凌遥翘起的唇角,齐滦眸色渐深,他伸手握住凌遥伸过来的手,俯身就吻住凌遥的唇瓣。 他没有准备礼物,这一吻,就当做是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好了。此时此刻,看着凌遥的美丽容颜,看着她纷嫩嫩的唇瓣,他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他想吻她。 这不是齐滦第一次吻凌遥了,但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之前的吻。这一次的吻多了些温情脉脉的味道,齐滦的动作很温柔,他一点点的用他的唇舌描绘着凌遥的唇形,过了许久,才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撬开了凌遥的贝齿,侵入凌遥的领地之中,与她的小舌嬉戏…… 原本是温情脉脉的亲吻,齐滦只是想好好的感受一下凌遥的温暖与美好。而凌遥,也被齐滦这个温柔的吻所引动,沉醉在其中忘记了一切。 但因为两个人这样的姿势有些难受,齐滦俯身,凌遥仰头屈就,不多时凌遥便觉得累了,她的手环上齐滦的脖颈,慢慢的,她的腿部不自觉的用力,就这么站了起来。而齐滦也早已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的这个人拉向自己怀中,并将凌遥整个人的大部分重量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温情脉脉就变成了激/吻。等到两个人唇舌彻底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模样。 齐滦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方才太过动情,他吻凌遥时,太过想她,全身的热流都往一个地方聚集,以至于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他的某一处地方又起了反应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有经验,只要稍微克制一下,冷静一下,自然就会平息心头和身体上的这种热望的。但是,眼下的问题却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凌遥站着,又被他抱在怀里,他几乎把持着她全身的力量,因为方才即便吻得忘情,他也不曾忘记,阿遥此时还不能自己长时间的站立,所以,他几乎是在抱着她长吻的。 但此时吻完了,他和凌遥之间几乎是没有缝隙的,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除了衣物,他其实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凌遥,那么,也就是说,此时在他怀中的凌遥,也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他。 而他的……所以,他才会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让那里离凌遥远一些。但是好像没多大的用处。 凌遥仿佛没发现齐滦的小动作似的,只笑吟吟的望着他笑道:“阿滦,这就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齐滦装作不经意的抱着凌遥将她放到轮椅上坐下,然后抿唇笑道:“恩,喜欢吗?” 凌遥笑了一笑,她心知大概齐滦是没有准备礼物的,就拿了这事儿来凑数,她倒也没有点破,仍旧笑意吟吟的点头道:“当然喜欢啊。” 齐滦还惦记着自己的反应,看凌遥望着他这样笑,那眼角眉梢里含着情意的笑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他便想先离开凌遥去冷静一下,等自己平静下来了再过来,打定主意后,便望着凌遥笑道:“阿遥,外祖父和外祖母包饺子肯定需要一会儿的,我去给你弄些点心来吃,免得你觉得饿了。” 齐滦要走,凌遥却不让他在,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凌遥拽住了他的衣袖,在齐滦诧异回眸的时候,凌遥瞟了一眼他的腰部,目光在那里停顿了一下,才望着齐滦抿唇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上次我就知道了,只不过我没说而已。难不成,你还想背着我单独解决这个问题吗?” “难不成,你吻过我之后,每次都打算避着我,不让我知道,然后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么?” 看凌遥的神色,再听她的话,齐滦就知道,方才的事并没能瞒住她。一想到自己的反应被凌遥知道了,齐滦便觉得耳根子发热,有些羞/耻的感觉。 他没想过要让凌遥知道这件事的。也确如凌遥所说的那样,他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此时凌遥提出了这件事,又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显然是如果他的回答让她不满意的话,她是绝不会放他走的。 齐滦定了定神,这才默默的望着凌遥,抿唇道:“阿遥,那你想让我如何呢?” 凌遥直视着他,微微抿唇,眼睛里有笑意,她道:“阿滦,我们已经定亲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婚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是可以帮你的。你别看我年纪小,对于这件事,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何况,我学医的,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事儿憋久了是不行的。” 她望着齐滦,缓缓的道,“阿滦,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于这事儿的态度,没有你想得那么保守,但也没有那么的开放。我只是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对于心爱的人,谁能没点儿想占有的心思呢?这是很正常的心理状态和生理反应。我没有一点儿嫌弃你或者不能接受的态度。我也希望你不要为了这个躲着我,避着我,好么?” 虽然现在年纪比齐滦小,但两世为人,她的实际年纪加起来比齐滦要大得多。对于这种事,她虽然也有些本能的害羞,但是,绝没有像齐滦心中以为的那样矜持和害羞,她还是可以很坦然的接受的。而且,她也希望齐滦能明白她的心思。 这种事儿,不能强行压抑的。也不一定是非要做些什么事情来缓解,她只是希望齐滦能够顺其自然的看待,毕竟他都二十岁了还不曾接触过女子, 凌遥的话,起初让齐滦很是震撼,在听过之后,他在心中默默回味时,便觉得凌遥此话甚是体贴,而且,他也忽而意识到,之前是他自己狭隘了,也是他自己误会了,阿遥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对这件事的反应,又岂会与寻常女子一样呢? 他很感谢凌遥的坦诚和对他的包容,齐滦在想,既然阿遥坦承了她的心里话,那么,他也可以对她坦承他的心意的。 齐滦想到这里,便定定的望着凌遥道:“阿遥,我从前从没有为此事烦恼过。因为从前除了征战沙场,便是在京郊大营中练兵,就是回了宁王府,周围都是男人,我也没有这般的心思。自然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过。” “后来,我遇到了你,又为你心动。数次吻你,心里确实对你有些想法。就像你方才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很正常的一种反应,我也知道这个,而我之所以不愿意被你发现,躲着你,避着你,其实也是怕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再则,也是怕唐突了你。毕竟我们二人还未成婚,我对自己有要求的,在大婚之前,我还不能对你这样的。” 齐滦这番话,让凌遥心中感动。她心里就在想,现代的男人,有几个像齐滦这样,因为心里尊重她而如此克制自己的热望的?也正是因为齐滦的这种自律和对自己的克制力,才会让凌遥越来越喜爱这个男人的。 她笑道:“好,阿滦,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态度。不过,往后再这样,你也不必躲着我,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了,许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你不用刻意躲着我。还有就是,如果你实在是忍不住了,需要我帮你,我随时奉陪,只要你记得这一点就够了。毕竟,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知人事,这种事情,未必是要圆/房才能够纾解的。” 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好,她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剩下的事,齐滦应该是可以领悟的,不需要她说的太过直白。 这一番话说下来,齐滦倒是忘了之前的事了,他心头的热望渐渐消散,那处也已经平复下来了,他望着凌遥微微笑道:“恩,阿遥,我记住你的话了。” 他眼中有温暖情意流淌而过,他凝视着凌遥的眉眼,而且,越来越发觉,自己的心,一直都在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所心动。他总是忍不住在想,阿遥一点儿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可真想知道,阿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真正的过往,她真正的经历,他都想要知道,只可惜,他不能主动去问。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两个人倒是真的有些饿了,齐滦让侯府的侍女端了些点心来吃,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向竑儒和许氏就带着他们亲手包好的而且熟透了的饺子来了。 凌遥也正是饿了,看了热腾腾的饺子出锅,自然是食/欲大增的。她自己吃,倒也不忘旁人,她问许氏道:“外祖母,罗姐姐他们虽然不在这里,但想必他们也饿了,可有人给他们送吃食去么?” 她早已将罗罗等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此时罗罗虽不在她身边,她跟着罗成等人自去侯府为他们兄妹和铁卫准备的地方守岁去了,但凌遥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听了这话,许氏笑道:“遥儿放心好了。早有人送吃食过去了,他们也都在吃呢,我还派人去瞧过的,他们那边好得很,遥儿就不必挂心了。” 罗罗那边的饺子吃食虽不是许氏亲自备下的,但也是侯府厨房预备的,所以,也是一早就送过去了的。 凌遥听闻这话,也就放下了一颗心,一心一意的吃起饺子来了。 一旁的齐滦听见凌遥提起罗罗,忽而就想起了他之前去接凌遥时就想问的话来了,只是之前凌嬛与凌遥同乘一辆马车,再加上来了侯府的人多,他倒是没顾得上问,眼下人都走了,倒正是问这话的时候了。 想到此处,齐滦便开口道:“阿遥,我前几日听罗成说,你制成了一些解百毒的药丸送去了明辉堂,说是给铁卫们准备的,让他们每日服用一粒,是么?”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年快乐天生的巫医 凌遥点了点头,笑道:“是,我确实是制成了一些解百毒的药丸让罗大哥送去了明辉堂给那十个铁卫随身带着,让他们每日服用一粒,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你怕有人给他们下毒吗?” 齐滦微微勾唇,眼中却有冷意,“明王府的人,他们怎么敢对我的人下毒?” “他们是不敢下毒,但就怕父王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凌遥道,“阿滦,你也是知道的,他身边的莲童是回真教的巫医,他是会用毒的,倘或真的有什么变故,总是能防备一下的。虽说,这解百毒的药丸不能从根本上清除毒素,但是中毒之后,却能保住一条性命,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一旁的向竑儒一直在听二人说话,并没有贸然开口,此时听见凌遥这话,向竑儒便开口问道:“遥儿,老夫还记得,你上次同老夫说起明王妃不孕一事,后来你回府去,可有查出具体原因来吗?明王妃果真如你所料,是中毒了吗?” 向竑儒心中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只是后来一直都未曾找到机会问起这事,如今听凌遥提起这件事,才问了出来。 齐氏这件事,对旁人是不能说的,但对于向竑儒,凌遥自然无须隐瞒,她便答道:“外祖父,齐氏不孕的原因,确实是被我猜对了。不过,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齐氏体内不是只有一种毒,而是两种毒。给她下毒的人,一个是她的姑祖母,也就是我的祖母,在云南的老太太;再一个,就是我父王了。据我推测,我们府里的老太太和我父王应该不知道他们自己都对齐氏下了毒,而我猜想,这下毒的原因,还是在凌珏身上。” 向竑儒一听,便道:“明王妃身上的毒这么复杂吗?那你可替她解毒了?她所中之毒是什么?” “外祖父,齐氏身上的毒并不简单,都是能阻女子有孕的毒,一种便是出自云南的合欢果,另一种,便是夜魂香身上的毒了,也不知外祖父听过没有,”凌遥说到这里,转眸看向齐滦道,“阿滦,这夜魂香便是我父王给齐氏的,这夜魂香制作不易,应当是莲童给他的,这莲童用毒的手段不低,所以我才会有些担心的,我怀疑,父王并没有放弃凌珏,所以,我才想着要防患于未然的。” 凌遥简单的把合欢果和夜魂香的毒对眼前的几个人介绍了一下,而后才道:“齐氏体内的毒如今已经清除掉了。她如今可以有孕了。但是,我在最后一次给她清理余毒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也是我最初起疑的时候,也是决定要给明辉堂的铁卫们制作解毒丸的原因。” 凌遥道:“从表面上来看,父王确实已经屈从了阿滦,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他是斗不过阿滦的,他不可能为了凌珏,失掉更多的东西,他有顾虑,所以,他放弃了凌珏。从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将凌珏彻底的放弃了,可是在我发现齐氏体内异样的时候,我才惊觉,父王只是放弃了凌珏的世子之位,却并没有放弃凌珏的性命。我心中怀疑,他可能对凌珏有别的打算。” 凌遥抿唇道:“凌珏被革掉世子之位,那么父王就没有承继爵位之人,齐氏无子,他又亲手给齐氏下了毒,然后,我给齐氏最后清理余毒时,却发现父王在齐氏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给齐氏服用了解药,这就说明,父王也希望齐氏有孕,等她诞下嫡子后册封为世子,继承他的爵位。我联系这诸多情况,就做出了那样的推测和判断,但是我手上没有证据,我只是对那个莲童和父王不放心,所以,我才要以防万一做些预备的。” “毕竟,我心里很明白,这毒虽制作不易,但用起来却甚是方便,若是父王真的命莲童私下行事,只怕到时候我们既守不住凌珏,又会损失惨重。” 向竑儒听了凌遥的分析,首先点头表示赞同:“遥儿说得不错,老夫虽然对毒少有研究,但老夫也知道,这会毒之人确实能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而且,云南回真一族中,这用毒之术确实是很难对付的。回真巫医最擅此道。如若明王真的有这等心思的话,确实不得不防啊!” 齐滦听了默然片刻,才望着凌遥道:“既如此,那就按照阿遥你的法子去做吧。我也是这么吩咐罗成的。” 虽然,他心里不相信凌鼎敢这样做,但听凌遥的分析,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如今明辉堂中,既有他的人在里头日夜守着,还有阿遥给的解毒药丸,想来,就算是那个莲童真的下了毒,也不必惧他。 更何况,这是在大齐京城,就算莲童把他的人都毒倒了,这凌珏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只要凌珏在大齐境内逃亡,齐滦就有自信,他绝对逃不出。即便真如阿遥所言,凌珏的脱逃有凌鼎和莲童的帮忙,齐滦也觉得这是很难办到的。 从京城到云南,千里万里之遥,这一路的追兵只会多不会少,就凭借凌鼎手底下的那些人,怎么能护得住凌珏呢?所以,齐滦觉得,就算是有人暗里相帮,凌珏也很难逃出生天了。 他乖乖的待在明辉堂里养伤,等待着齐滦给他安排好的命运,这才是凌珏最应该做的事情。 夜色渐深,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子时。 凌遥见漏刻最后到了子时,庭院中有侯府的侍女和小厮们放起了烟花,满院的喧闹声中,凌遥抬眸望着齐滦笑道:“阿滦,新年快乐。” 齐滦也望着凌遥微微笑道:“阿遥,新年快乐。” 两个人又对着向竑儒和许氏互道新年快乐,一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切的笑容,这辞旧迎新的时刻,确实是会让人觉得很快乐的,然而,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之中,罗成却穿过庭院里盛放的烟花,一脸凝重的走到齐滦和凌遥身前,望着二人沉声道:“主子,凌姑娘,府里出事了。” * 出事的府邸,正是明王府。 子时刚过,明王府中也正是烟花齐放的时刻,但在这欢乐的气氛之下,凌鼎则一脸凝重的站在明辉堂的内厅中,看着地上那些昏迷不醒的宁王铁卫,他的眼中俱是恼怒:“这是怎么回事?珏儿为何会不见了?” 凌珏不爱跟任何人一起守岁,再加上今年的特殊情况,所以凌鼎也就没让任何人来打扰凌珏,只吩咐莲童要好生照顾凌珏,若有一应需要,只管遣人找裕德索要即可。 今夜,他虽在秀水阁中跟齐氏一道守岁,但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凌珏,见到了子时,明辉堂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便在将要子时时,吩咐裕德前去明辉堂看看,究竟凌珏是个什么情形。 结果不过几刻钟后,刚过子时,裕德就慌慌张张的跑来秀水阁告诉他说,明辉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宁王的铁卫昏死在地上,莲童昏死在内室,而本该在床榻上养伤的凌珏却消失了,而内室之中,甚至于整个明辉堂,都是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裕德简单的寻找了一下,也找不到任何的线索来证明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这样的场景让裕德又惊又慌,此时明王府中还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裕德不敢惊动任何人,更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明辉堂里的异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明辉堂的情况告诉王爷,等王爷来了再做决断。 于是,裕德就派人守在明辉堂外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明辉堂,而后,他就到了秀水阁去寻凌鼎,在见到凌鼎和齐氏之后,裕德便把他在明辉堂看见的情况一一禀报给凌鼎知道。 凌鼎一听就急了,当即就带着齐氏来了明辉堂,进来一瞧,果然内室的情形就跟裕德所说的一样,而且,他也像裕德那样,里里外外的都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凌珏。 从秀水阁跟过来的齐氏,对眼前的情景也是有些想不通的,但她并不像凌鼎那般心急,自然也就没有凌鼎那么急躁了,她走到那几个昏迷不醒的铁卫面前,端详了片刻,再转头时,见凌鼎有些急躁的来回踱步,便轻声劝道:“王爷,您先别着急,这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大公子有伤在身,绝不可能是他自己走的,而这几个铁卫昏迷不醒,莲童也是这幅昏迷不醒的样子,妾身猜想,恐怕是有人悄悄闯进了明王府,将大公子给掳走了。” 齐氏抿唇道,“而这些人,绝不可能是宁王府的人。” 若是宁王府要抢人,早就抢了,绝不可能等到现在这个时候。齐氏觉得,今夜这事发生的很突然,但看来人却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又像是早有蓄谋的样子,更重要的是,现场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难不成,凌珏是自愿跟着来人走的么? 齐氏心里有许多的想不通,她心里的迷惑就跟凌鼎的迷惑一样多,只不过因为丢的不是她的儿子,她要比凌鼎表现得镇定得多。 “王妃说得没错,他们确实不是宁王府的人。” 原本也同那些铁卫一样昏死在内室的莲童忽而摇摇晃晃的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他为了不让自己再度软倒在地,只能扶墙而立,但他身上的褐色长袍却因为这番动作而滑落了一些,露出里衣不要紧,连带着一起露出来的,还有他的半张脸。 那是一张画满了暗纹和符咒的脸孔,那黑色墨迹的暗纹和符咒布满了莲童的面容,就连他的眼睛都不曾放过,细看之下,就连眼白中似乎都有着黑色的暗纹浮动。 齐氏从没有见到过莲童的面容,她每次看见莲童的时候,莲童都是用与他身上长袍颜色一致的面巾遮住了他的脸,齐氏也曾经无数次的好奇过,她好奇莲童究竟长着怎样的一张脸,甚至她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莲童毁容了,他的脸不能示人,所以才用面巾给遮住的。 但此时,在这种情况下看见莲童的脸,却让齐氏受到了惊吓,那张在烛火闪动下透着诡异的面容,是齐氏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甚至吃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那样诡异的东西,还能叫脸么? 齐氏的惊吓,莲童看在眼里,他在心底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阴鸷,须臾之间就扯起滑落下去的面巾重新固定好。莲童遮住了自己的脸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尽管他努力压制着体内翻涌的毒素,但是这一番动作还是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齐氏此时才缓过神来,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失态,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想起莲童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忙问道:“你说他们不是宁王府的人,那你是看见他们了吗?那他们是谁?” 齐氏的问话,并没有得来莲童的回答。 莲童看都没有看齐氏一眼,只是在歇息片刻之后,抬眸深深的看了凌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许多的话语,许多的深意,复杂到一旁的齐氏根本就看不懂。 凌鼎在看见莲童醒过来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情就安定下来了,他的急躁和他的不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仿佛看见莲童,就不用再着急了一样。 在齐氏对着莲童的脸感受到了惊吓的时候,凌鼎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和从容,仿佛之前那个急躁的他就像是一场梦似的,时候过了,也就没有了。 所以,在凌鼎恢复镇静后,莲童看向他的复杂眼神,齐氏没有看懂,凌鼎却是看懂了的。 也正因凌鼎看懂了,所以,凌鼎在沉默片刻之后,才看向齐氏,沉声道:“这里的事暂且还不能让人知道,你同我都在这里,太引人注意了。阿蕊,你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回你的秀水阁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我能处理好的,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即可。” 他从莲童的眼神中读出,目下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莲童似乎并不想当着齐氏的面来说这件事情,那么,凌鼎就只能先支开齐氏,再问询其中的具体情形了。 何况,就凌鼎本心来说,这件事可能不是京城中的任何一个人干的,这些神秘人很有可能来自于南边,而南边的事,本就跟齐氏无关,齐氏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她出去,照旧做她的分内之事才好。 齐氏没想到凌鼎会支开自己,而此时,她也忽而明白过来,莲童方才与凌鼎对视的那一眼,那复杂眼神中有一层意思就是想要支开她的,而她的问话,莲童保持沉默不肯回答,这就说明,莲童不想把这件事的内情告诉她。 即便她是这明王府的王妃,是王府里的女主人,但是他们,凌鼎和莲童,仍旧是不信任她的! 认识到这一点,齐氏才温暖了一点的心复又冰冷起来,她的心虽冷了,但她的面上却未曾表露出分毫来,温顺的望着凌鼎道:“是,王爷说的,妾身都明白,妾身这就回秀水阁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恩,”凌鼎点了点头,在齐氏将要出门时,又望着她的背影补充了一句道,“这件事,你也暂时不要外传,更不要派人告诉遥儿,我与莲童商量之后,自会处置的,你就不必再管了。” 他知道,齐氏跟凌遥走得亲近,而凌珏此时不见了,旁人也就罢了,宁王要是知道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何况这里,还躺着他府上的十个铁卫,凌鼎只觉得头痛,他暂时还不能让这件事被宁王知道,所以,他就要嘱咐齐氏,不准齐氏派人去告诉凌遥此事,因为,遥儿一旦知道了这事,就等于宁王知道了。 目下情形,其中内情只有莲童最为清楚,凌鼎打算问明了情况之后。再与莲童商量一下,看看此事如何处理,是告诉宁王,还是不告诉宁王。 齐氏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这才温顺答道:“是,妾身明白了。” 转身再度往外走,齐氏咬了咬牙,一脸冰霜的回她的秀水阁去了。 等齐氏走后,屋中的人就只剩下凌鼎和莲童了,凌鼎看了莲童片刻,忽而想起方才莲童露出的面容来,又联想起方才莲童从内室走出来那摇摇晃晃的身形,又看他如今这般体力不支,心中一惊,忙上前去扶着莲童坐下,然后拧眉问道:“你是不是中毒了?” 莲童是他的属下,又是教中巫医,他自然是最熟悉的。回真教中的巫医不是谁都可以当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做的。南疆的北教之中,已经没有巫医了。而南教之中,也只有莲童这么一个巫医。 回真巫医,自上古时期开始,就有着神秘的色彩。巫医的存在,是回真族用来祭祀天地的祭品。回真族繁衍几千年,每年都会在新年伊始举行祭祀仪式,然后将准备好的巫医入祭,献给天地,以期回真卒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得到神灵的庇佑,风调雨顺,平安一年。 但因为这几百年的颠沛流离,巫医在渐渐的减少,天生的巫医更是在慢慢绝迹,这一项祭祀活动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没有了。如今,在整个回真族中,也就只有莲童这么一个天生的巫医存在。 而天生的巫医,有一个最重要的特点,那就是拥有着百毒不侵的身体。无论是什么样的毒,都不可能毒死巫医,但是,巫医是凡人之躯,还是会中毒的,但是却不会死。而且,会根据毒素的强弱,来调整身体,不让毒性侵蚀巫医的身体和精神。 世人虽皆知回真族有巫医,但却不知巫医有这等能耐。这些事情,也只有回真族人自己才是最为清楚的。而作为族中的秘密,巫医名声虽在外,但巫医秘密的知情者,却也只有回真皇族轩辕家和回真贵族凌家最为清楚了。 如今的世人只知,回真巫医擅医会毒,别的,一概都是不知晓。 此时的回真族,处于分裂的状态下,新年巫医献祭不但没有了,而且,也已经失传很多年了。所以,回真一族无法再举行这样的活动,但是巫医却可以作为试毒炼毒的存在,在族中有很高的地位。莲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凌鼎才会将他带在身边,犹如心腹一般对待。 这就是因为,莲童不仅仅有着百毒不侵的身体,还学会了族中所藏的巫医所应该学会的所有的本事,他虽然才二十来岁,但他会毒擅医,已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巫医了。 他脸上的那些暗纹和符咒,就是他自己根据古时所传下来的那些典籍画出来的,这样的暗纹和符咒遍布了他的全身,这些暗纹和符咒形状诡异,画在人体上会给看到的人造成很大的冲击力,莲童为了不让人看见,也为了不吓到旁人,他才会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的。 他身上的暗纹和符咒,可以帮助他更好的驾驭自己的身体,并且,可以更好的溶解他吸收到的毒素,对他的身体是很有帮助的,毕竟,巫医炼毒,不能总是用别人试毒,他自己就有百毒不侵的身体,而也只有自己试毒,才能明白其中的差别性,所以,在身上画这样的暗纹和符咒,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平常,他身体里没有毒素的时候,暗纹和符咒呈现的是暗红色,而中毒了之后,身体上的暗纹和符咒就会呈现黑色,毒性越深,颜色越深重。 这也是凌鼎方才一看见莲童出来,就镇定下来和一看见莲童脸上的暗纹和符咒变成黑色就问他是否中毒的原因。 莲童没有死,他放了心,这说明莲童只是中了毒而已。 “恩,”莲童轻轻点了点头,此时没有外人在,他尽可以对凌鼎说实话的,于是他缓了缓,又道,“王爷,是陆家的人,他们用的毒,是七日醉。” “七日醉?陆家的人?” 凌鼎一听,便拧眉道,“我府里守卫森严,即使今夜是除夕,也是门禁森严,绝不准外人进府的,陆家的人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够混进来呢?更不要说,陆家此时该在南疆,京城里早已没了陆家的人了,他们又如何能跋山涉水,寻到京城来呢?” “七日不醒,七日一醉,这七日醉是轩辕家炼出来的毒,但轩辕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掌南疆政事了,南疆掌政的是陆家,所以,来王府抢走大公子的,一定是陆家的人,” 莲童想起当时情景,心头仍有些恨意,他道,“王爷所言不错,但是,王爷忘了一个人。陆家的人虽然是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但是,若府里有内应的话,他们完全不需要硬闯,直接就可以在内应的带领下,到明辉堂来抢人。更何况,这七日醉毒性强烈,中者立时昏迷,强撑也撑不了多久,其实,也根本无需人多,只需要内应一人,就可以抢走大公子的。” “谁?” 凌鼎听莲童说他忘了一个人时,连忙就开口问道,但他未能等到莲童的回答,反而在莲童说完之后,他自己就先恍悟了,他道,“陆风?你说的是陆风吗?” “是陆风,一定是他!”整个明王府里,只有陆风曾经是陆家的人。如果一定要说谁是内应,谁最可能跟陆家的人有联系的话,那一定就是陆风了。 见凌鼎悟出了自己的意思,莲童才点点头道:“王爷猜对了,的确是陆风。而且,只有陆风一个人。但是,他手里不可能有七日醉的,这种毒,即便他出身陆家,他也是炼不出来的。所以,我断定,一定是陆家的人到了京城,先见过了陆风,再把七日醉交给陆风,让他用七日醉毒倒我们,再带着大公子出来!事成之后,他们再找一处地方汇合。” 莲童抿唇道,“事实上,陆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他用七日醉毒倒了我,毒倒了宁王的铁卫,然后,就这么带着大公子走了。他在王府这几年,他熟悉这里,他更知道怎么出去而不被发现和询问,而外面的人,也不知他的意图,更不会对他设防,他就这么带着大公子从咱们的眼皮底下走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全境通缉,就地革杀 莲童的话,让凌鼎甚为恼怒。 他早就想着要救凌珏出去了,可是,还没等到他实施自己的计划,陆家的人竟然通过陆风暗地里劫走了珏儿,竟然跟他曾经设想的法子是一样的,这怎能不让凌鼎愤怒呢? 更何况,凌鼎不知陆家的人要劫走凌珏去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对凌珏的掌控,凌珏的生死都不由他控制了,他不能忍受这一点,更让他担心的是,如果宁王知道了这件事,这后果不想也知道,是很严重的。 “你已经百毒不侵,就算陆风手上有七日醉,他也只有一个人,你为何不拦着他?” 凌鼎道,“若真是陆家的人想要劫走珏儿,他们给了陆风七日醉,他们也绝不敢在王府附近接应,一定会选择在城外汇合,陆风一个人带着珏儿,是走不远的。” 莲童点点头道:“王爷说的不错。所以,王爷应该立刻吩咐府里的人去追击,大公子有伤在身,陆风带着他行动不便,是走不远的,且不说陆家的人来了多少,只要在陆风出城之前拦住他,他们就无法跟陆家的人汇合了。” 莲童说完这话,见凌鼎一直瞪着他,眼中似有怪责之意,莲童心下一叹,只得又道,“王爷所言不错,属下确实是有着百毒不侵的身体,但那也是对于寻常普通的毒药而言,若是遇上像七日醉这样烈性的毒,属下的身体也是难以抵抗的。中毒的那一瞬间,属下的反应跟寻常人没有什么分别。七日醉的毒素在属下身上蔓延的那一瞬间,属下就昏死过去了。所以,属下只是看见陆风冲进内室,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七日醉给迷晕了,等到压制毒性醒过来之后,就发现大公子和陆风都不见了。” “属下本来还以为,这是王爷的筹谋,让陆风带着大公子暗中逃离王府。直到属下察觉到这毒是七日醉时,才断定这不是王爷的布局,应当是陆家人的布局。而在看见王爷方才的反应时,才越发肯定属下的想法了。” 在凌鼎被裕德叫来之后,莲童就已经醒过来了,他在内室缓了一会儿,将身上的毒性压制下去之后,在弄清楚目下的情形之后才摇摇晃晃走出来,那时,他正好听见齐氏的猜测,他知道自己所中之毒为七日醉,所以,才会一口否定了齐氏的猜测。 只是,这其中牵涉到陆家,莲童心中还有了另外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却是不能当着齐氏的面说的,所以,他才会那样看着凌鼎,期望凌鼎能明白他的意思,将齐氏支走。 “既如此,那我这就吩咐裕德,集中咱们手底下的人,还有王府里的人,派他们出去寻找珏儿,他们才刚走不久,应当还没有出城。” “王爷且慢。” 凌鼎正准备去唤裕德进来吩咐,却被莲童给拦住了,凌鼎诧异地看向莲童,拧眉道,“你拦着我什么?” “王爷,” 莲童开口道,“属下请王爷细想想。您当初不就一心希望送大公子离开京城么?眼下虽不是王爷的筹谋,可是大公子还是离开了京城啊,王爷真的要派人去追吗?若是此番追回来,这事若是被宁王知道了,大公子身边的守卫必定会增强,到时候,王爷就是再想救出大公子,那可就难了!属下觉得,不如王爷先派人去承恩侯府告知宁王此事,请宁王回来定夺,而这边,就派人出去做做样子,不必真心寻找,等宁王来了大公子也跑远了,这样不是很好么?” “这有什么好!” 凌鼎听了,咬牙道,“我先前的意思,是把珏儿暗中安全的送回云南,不是让陆家的人把他劫走,让他不知去向!陆家的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跟我们有过联系了,他们突然潜入京城,潜入我的王府,劫走珏儿,这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吗?咱们都已经查出来了,云南的那些冲突都是陆家派人挑拨的,他们摆明了没安什么好心,你怎么能指望珏儿在他们手里就是安全的?” 凌鼎心中生怒,质问莲童道,“你怎么就知道,陆家劫走珏儿,不是为了杀他,或者是为了用他来威胁我呢?” 凌珏这一去生死未卜,凌鼎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去呢?他是想让他跟蝶儿唯一的儿子活着,不是要让他去送死的啊。 虽然陆蝶嫁给了他,做了他的王妃,但因为回真南教和北教之间的分裂和矛盾,再加上当年轩辕家和凌家的毅然决裂,还有南疆和云南之间的矛盾,这些都不会因为他和陆蝶的结合所改变。而在陆蝶嫁给他的时候,陆家就已经跟陆蝶断绝了关系了,陆家和凌家的仇怨,绝不会因为陆蝶或者是陆蝶的儿子而减轻分毫的。 所以,凌鼎不相信什么凌珏到了陆家手里就安全了的鬼话,在凌鼎看来,陆家劫走凌珏,还不如凌珏在宁王手里来得安全。 莲童被凌鼎的话问得一怔,他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些,方才也只是单纯的想着,如果是陆家劫走大公子,大公子应当不会有什么威胁的,毕竟陆家是大公子的外家。科如今再一细想,觉得凌鼎说得有道理,这都这么多年了,陆家又何曾有信来关心过大公子呢?所以,陆家此次劫走大公子,当是别有用心的。 一想到此处,莲童便问凌鼎道:“王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凌鼎沉吟片刻后,道:“告诉裕德,把府里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找珏儿,一定要尽全力把珏儿给找回来。然后派人去承恩侯府送信,让遥儿和宁王知道此事。再然后,你先给宁王的这几个铁卫解毒,至少在宁王来之前,你要保证他们是醒着的,否则的话,宁王只怕会认为,珏儿的失踪,是我们里应外合的计划。” 他不能让珏儿落入陆家的人手中,因为他无法判断陆家对珏儿是善意还是恶意。他必须要把珏儿送陆家的手里夺回来,即使再度暗中救走珏儿的难度会增加,凌鼎也情愿如此,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他的儿子。 而宁王那边,他也不可能瞒住这个消息不叫宁王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凌鼎深知,越早一刻通知宁王越好,这样,能减少宁王对自己的猜疑,也能让宁王帮助他去追回珏儿,虽然说,在对待珏儿的问题上,他和宁王是对立的,但是在对待陆家的问题上,凌鼎和宁王又是一致的。 他让莲童给铁卫解毒,也是希望减轻宁王对自己的猜疑,当然了,凌鼎知道这很难,但却不能不做。他也知道,只有他亲自将凌珏追回,宁王才会相信这件事只是陆家所为,同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因齐滦安排在明辉堂的铁卫全部被陆风的七日醉给毒倒了,所以,即便随风院里有留守的铁卫,也未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罗成的消息,就是来自于凌鼎派到承恩侯府去的人,也正是凌鼎派去的人带去的消息,凌遥和齐滦才知道凌珏于除夕当夜被人劫走了。 齐滦当下就决定要去明王府看个究竟,来送信的人虽然说了现场的情形,但他要亲自去明辉堂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凌遥也支持齐滦的决定,当下二人就跟向竑儒夫妇告别,一路回了明王府。 凌遥不能骑马,齐滦就陪着她一起坐在马车里。 新年之际得到这样的消息,齐滦的心情自然不会好,他面色凝重,抿唇沉声道:“目前已知,明辉堂内,在场的所有人都中毒了,然后闯入明辉堂的人将凌珏给劫走了,凌鼎已经派了人在整个京城去搜寻凌珏的下落了。但是我看,这恐怕是徒劳无功的。” 齐滦面沉似水,看向凌遥道,“阿遥,你之前的担心应验了。没想到,凌鼎真的敢这样做。他居然真的敢对我的铁卫下毒。他这一招贼喊捉贼玩得可真漂亮,即便我此时已让罗成带铁卫去追,恐怕也很难追到了。” 齐滦已经断定,这是凌鼎布下的局,如若此局真是凌鼎筹谋的,那劫走凌珏的时间可能提前到他们出府的时候,毕竟,凌鼎可以随时封锁消息,可以等到子时过后再放消息给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而到了这时,几个时辰都过去了,凌珏早已离开京城,还何谈追击呢? “阿滦,你先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咱们到了现场,看看再说,” 凌遥握住齐滦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此时我们所知情况有限,若依据这一点情况就判定是父王所为,是不妥当的。眼下这样的情况,确实有你所说的那种可能,但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件事不是父王做的,劫走凌珏的确实另有其人。” 齐滦和凌遥到明辉堂时,已经将近寅时了,此时的明辉堂灯火大亮,中毒的十个铁卫在莲童的帮助下,已经将体内的毒排出十之三四,虽然他们依旧很虚弱,但是还是清醒了过来。莲童看人都醒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七日醉的毒性若是排出大半,只要人醒了就无事了,接下来,莲童只需要炼制出解药,给铁卫服用过后清除余毒就不会有事了。至于他自己,他体内的毒性会自动溶解在血液之中,不需要特意服用解药,但是这个溶解的过程会根据毒性的强弱自行调整。 像七日醉这样的烈性毒药,想要完全溶解它的毒性,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 齐滦和凌遥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齐滦望着那十个铁卫虚弱的样子,冰冷的眸中就闪过怒意,他不是对铁卫生怒,是对凌鼎生怒。 凌鼎见齐滦来了,忙迎了上来,但齐滦不理会凌鼎,只沉着眉眼问那几个铁卫道:“怎么回事?” 铁卫的说辞跟莲童之前对凌鼎的说辞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不认识陆风,却将陆风的样貌描述出来了。十个铁卫,有五人是守在外间的,还有五人是守在内室的,所以,那五个人也看到了莲童的中毒,也知道自己中了毒,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什么毒。 等铁卫说完后,齐滦依旧沉着眉眼在那里沉思,见无人再开口了,莲童才道:“我来补充几句吧。方才我也同王爷说过了,我认得来人是陆风,而我们所中的毒,我也知道,是出自南疆轩辕家的七日醉,但是,轩辕家如今式微,他们是绝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潜入京城的。所以据我和王爷推断,这陆风应当是跟南疆陆家勾结,陆家要求他用七日醉毒倒我们然后带走大公子。只是,我们尚不知陆家最终的目的为何,带走大公子又想要做什么。” “推断?” 齐滦将视线从铁卫身上移开,带着一眼的寒凉和冰冷望向莲童,“你的推断有证据吗?除了你所说的这七日醉,你还有什么线索能证明,这就是陆家所为?” “何况,”齐滦冷道,“这七日醉虽然出自轩辕家,既然如你所言能被陆家所用,又岂能不被他人所用?就凭借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如何能轻信这事就是陆家所为呢?再说了,陆家此时远在南疆,已有数十年不曾入大齐了,更不必说潜入京城生事了,你又如何能断定这就是陆家所为,而不是你们故布疑阵呢?” “殿下这话,是说我们同此事有所关连?殿下不相信我的判断?” 见宁王不肯信他的话,莲童心中又气又急,但他还不敢同齐滦翻脸,何况凌鼎还在这里,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王爷之前就派人查过之前在云南生事的那些人,那些人都不是回真族或者云南的大齐人,他们是南疆陆家的人,关于这一点,只要殿下派人去查探,定能知晓。我只是想说,陆家派人来云南生事,定有所图,再加上潜入京城劫走大公子的事情,也必然和他们的筹谋有关,只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陆家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陆家的人劫走大公子,是恶意居多的。” 莲童说了这许多的话,齐滦依旧不为所动,他压根就不理会莲童,只定定的看着凌鼎道:“明王爷不说话,是心虚呢,还是觉得不必要跟我解释一下了?” “殿下,莲童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殿下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凌鼎道,“我知道此事我没有证据指证是陆家所为,而且,我是珏儿的父王,于这件事上,我也确实有脱不掉的干系,殿下对我有所怀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我已经派人去寻找珏儿了,只要将珏儿追回,就能证明,这件事非我所为,到了那时,殿下就会信我了吧?” “折损了我这么多人,明王爷就只有这么几句轻飘飘的承诺吗?” 齐滦冷笑,他的眼中黑沉沉的,看到的全是冷意,他盯着凌鼎一字一字的道,“明王爷若要找人,只管去找去。但我,是绝不会放过凌珏的。我这就进宫请旨,请父皇下旨,在大齐全境通缉凌珏,各地的州府县衙擒住凌珏及其同党后,不必押送入京,可以就地革杀!” “明王爷,我的耐心有限,是你耗尽了我的耐心,我也不陪你玩下去了。之前我对凌珏所有的安排,全部作废,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我要大齐境内所有人都去找他,追击他,我要他死,而他,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但是你记住,这条死路,是你送给你儿子的。” 齐滦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为将者惯有的杀意和寒凉。他的话,就像是来自地狱里的风,落在凌鼎的心头,让这个同样经历诸多的男人的心,忍不住凉了半截。 “殿下,你想做什么?珏儿是被陆家的人劫走了,我一定会把他追回来的!请殿下给我时间,我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凌鼎当然知道,被大齐全境通缉是什么意思,这就意味着,珏儿此生都会被大齐境内的所有官衙追杀,而因为通缉多有赏金,多有江湖人士也会对通缉的人感兴趣,这样一来,但凡有心有能力之人,皆可追杀凌珏。如元熙帝真的下了这样的圣旨,凌珏在大齐境内,将再无生路了。 只要他一出现,必死无疑。 一想到这些,就让凌鼎心生冷意,齐氏尚未给他生出儿子来,难道,他如今唯一的儿子,就要这样终日被人追杀吗?不,绝不能! 齐滦微微一笑,可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凌鼎的心都凉透了,甚至连眼中都藏不住那溢出的恐惧了,就听齐滦道:“明王爷,我不会拦着你去追回凌珏的。如果你有本事,那你就去追,你最好祈祷,你是在官府或者在我的人之前追回凌珏的,因为那样,凌珏或者还能被你活着带回来,他或者还能多活一会儿。若是被我的人先找到了他,那就对不住了,明王爷,他就得死,明白吗?” 齐滦是真的动了杀机的。不管这件事是凌鼎所为,还是如凌鼎所说的那样,是陆家所为,凌珏都是不能再活了的,他必须得死。 之前,他不杀凌珏,是因为心中多少有些顾忌,顾忌云南的局势会有所变化,顾忌凌珏这一死,凌鼎的心思就变了,那样反而对稳定云南的局势不利。而如今,凌珏被劫的这件事,却给了他难得的一个借口,让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掉凌珏,而不会再影响云南的局势了。 对于这一点,齐滦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终于不必掣肘,不必顾忌,还可以为阿遥报仇了。 想到这里,齐滦又对着凌鼎微微笑道:“我这就入宫去见父皇。明王爷,你知道会对父皇怎么说吗?我会对父皇说,凌珏在今夜被人劫走了,但这事跟你明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陆家的人干的,也是陆家的人跟凌珏里应外合一起策划好的,因为凌珏早就跟陆家的人勾搭上了,在云南生事的那些人是陆家的人,而凌珏里通外贼,按理当诛,既然他逃走了,父皇就该明发旨意,在全境悬赏通缉凌珏,抓到凌珏及其同党后,可就地革杀。明王爷,你看,这么说不是很好么?这么一说,父皇一定会下旨的。” “至于明王爷你,你最好亲自进宫随我跟父皇解释一下,你有没有跟陆家的人勾结。至于对于凌珏的追击,你若能追回,那就由你大义灭亲,若你追不到,他的命就是我的。” 凌鼎咬牙道:“殿下这是在逼我放弃自己的儿子!” “你早就该放弃他了,在他肆意杀人的时候就该放弃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齐滦冷道,“选陆家,还是选亲儿子,还是选忠于大齐,我想,明王爷自己心中自有分寸吧?” 他确实是在逼凌鼎放弃凌珏,上一次,逼凌鼎放弃凌珏的世子之位,这一次,逼凌鼎放弃凌珏的性命。劫走凌珏的这件事,若果真是陆家所为,那陆家的所图必定不小,齐滦不希望凌鼎在大齐和陆家之间有什么游移,此刻凌鼎就在京城之中,他就不信,逼不了凌鼎就范! 更何况—— 齐滦的眸色沉了沉,又道,“明王爷此时在京城,当知鞭长莫及这话。陆家人能在云南生事,又能在京城生事,可见他们是针对明王府所为的。如果明王爷顾念旧情无法对陆家动手,那么,自会有人替明王爷出手的。陆家军是骁勇,但我大齐的铁骑,也不是放在那里做摆设的!” 陆家若是想动云南,两方必会交兵。在这个时候,必须以强硬的态度出兵,保护大齐的领土不受陆家的侵犯。 齐滦知道自己想的有些远,但陆家已经提前动手了,虽不知他们究竟意欲何为,但这势头不好,他是行军之人,是早该做好准备的。 齐滦的警告,凌鼎心中自然明白。 他早就查出了在云南生事之人是陆家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禀报给元熙帝知道而已,他的想法,是想先观察一下再说,可谁知这一等,倒是等来了陆家的人劫走了珏儿。 不论是在云南生事,还是潜入他的府邸劫走他的儿子,这两件事,都是凌鼎所不能忍受的。他如今的战力不及从前,自五年前一战,他的势力大减,要说在云南和回真的威望,他凌家的旧日名声还是有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凌家在回真族中尚有一定的地位,武力所不及,但在政事上,这云南州府搞不定的事情,他却可以搞定。 凌鼎也知道,这一点,才是元熙帝没有杀他的最重要的原因。因为他活着,比他死了有用处。他若是死了,云南的回真族就会乱,就会有暴/动,元熙帝不希望这样,所以,才会将他软禁在京城了。所以,他不能失掉云南,不能失掉回真族的支持,因为这是他的立身之本,活命之本。 而陆家的心思,他也能猜到,陆家想把云南夺回去,跟南疆合并在一起,他们想让回真统一起来,而这样做,就势必要除掉凌家,换句话说,就是除掉凌家的影响力和势力。 或者在一开始,陆家会跟自己合作,但等到陆家完全掌控云南之后,凌家就没了用处了。凌鼎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臣服在大齐的羽翼之下,对于自己才是有好处的。凌家的人也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凌鼎别无所求,不求云南独立,不求回真统一,他只是想回到云南去而已。但眼下看来,这一点愿望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实现了。 因为,陆家终于对云南动手了。 要他对陆家动手,他绝对不会犹豫的。但此时,陆家手里攥着他的儿子,他想追回儿子,可宁王却逼着他想要他放弃儿子的性命,他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而他若是不依照宁王的想法去做,他可能就会被处理掉。 因为,宁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大齐不惧跟陆家交兵,而这话中的意思,凌鼎也很明白,宁王不惧鱼死网破,如果他不合作不配合的话,很可能惹怒了宁王,使得宁王痛下决心,决定连他一起除掉了。 依照元熙帝如此疼宠宁王的心思,又在自己儿子被陆家劫走的情况下,如果元熙帝听了宁王方才的说辞,凌鼎根本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元熙帝的冷酷无情他是知道的,元熙帝很有可能在一怒之下杀了他,然后,武力镇压回真……到了那时,他就真的是没了用处了。 凌鼎须臾之间就想到了这种种后果,他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一念及此,只得咬牙道:“殿下所言极是,我随殿下入宫便是了!” 他此刻的矛盾心理真是难以言说的,一方面痛恨陆家逼他至此,一方面却又希望陆家的人带着凌珏远远的逃走,最好凌珏这辈子都不要踏入大齐了,就是待在南疆不回来,也都是好的。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凌珏还活着就行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章 元熙帝的腹黑圣旨(新年快乐,猴年大吉) 事不宜迟,既然凌鼎应了他,齐滦便决意立刻进宫去请元熙帝下旨,全境通缉凌珏。 只是,齐滦转眸,默默看向凌遥,他此番进宫,是有正经事要做,凌遥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他就不能带着凌遥一同进宫去了。只是,要撇下凌遥独自进宫的这些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毕竟,今夜是除夕啊,又是新年的第一天呢。 齐滦虽未开口,凌遥却看出了他的意思,当即抿唇道:“阿滦,你同父王进宫去吧,我这里还有罗姐姐呢,一会儿,让罗姐姐送我回随风院就是了。至于这些铁卫,你放心,有莲童大人在,他一定会为铁卫将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的。” 七日醉是轩辕家所炼制的毒,而凌家又同轩辕家同出一族,这莲童既然是出自回真的巫医,肯定也是能解此毒的。虽然凌遥也能解毒,但她终究不及莲童对这种毒了解深刻,再加上她制解药需要耗费一些时日,而这些铁卫是耽搁不起的,再加上凌遥也想亲眼看看这莲童的本事究竟如何,自然也觉得,是该让莲童来解毒的。 莲童被凌遥点了名,又见齐滦一眼就望了过来,他只得拱手道:“殿下放心,铁卫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过半,待我制出解药,一定会将铁卫体内残余的毒素清除干净的。” 言罢,莲童又对着凌鼎道,“王爷只管放心入宫,府中之事有王妃,还有裕德与属下打理,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齐滦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他转眸深深的与凌遥对视一眼,而后,就带着凌鼎出了明辉堂,入宫去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他深知元熙帝的旨意早一刻下来,就能早一刻将凌珏给截住。 * 即便此时已过寅时,关雎宫内,正是一片灯火大亮。 元熙帝就在庆祥阁的榻上坐着,他微微阖上眼眸养神,他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还有些干涩,才闭上眼睛的。他心中清明无比,每年的这个夜晚,他都会在庆祥阁里回忆他的文淑皇后,回忆他同文淑皇后一起度过的那些年,还有那些回忆。 每当这个时候,都没有人能来打扰他,他也不许有人来打扰他一个人咂摸着那些回忆。 除夕之夜,新年到来的夜晚里,他总是一整夜不睡,自个独个一人体会着旧年的最后一夜和迎接新年的第一个黎明。在这样的时刻里,不论阖宫上下多么的热闹,也就只有这关雎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但是今年,元熙帝的清静却注定要被打破了。 今夜的关雎宫,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凌鼎是齐滦带入宫中的,今夜虽没有宵禁,但此时早已过了子时,宫门也早就下钥了,齐滦急着进宫,自然是要将腰牌拿出来给守门的侍卫瞧的。不论何时,齐滦皆有随意出入宫禁的权力,这是元熙帝早就特许给他的。 自然侍卫们也不敢阻拦,就开了宫门放齐滦和凌鼎入宫了。一进宫城,齐滦便直奔关雎宫而去。 哪知在关雎宫门口,齐滦就遭到了阻拦,因为元熙帝有话,今夜不论何事,一概不理会;不论何人,也一概不见。 元熙帝的规矩,齐滦自然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元熙帝在关雎宫守岁时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他要一个人在庆祥阁里待着,就连冉公公和夏絮幽兰两位嬷嬷,也都只能在外头守着。 若是换了寻常,他自然不会硬闯,但此时之事非同小可,是一刻也不能迟缓的,因此,齐滦便抿唇对着冉公公,还有夏絮幽兰两位嬷嬷道:“冉公公,两位嬷嬷,我确实有要事要见父皇,恳请公公和嬷嬷替我通传一声。我和明王都有事要同父皇说,此事非同小可,是关于云南之事的。若不面见父皇,只怕日后生乱,就再难止住了。” 夏絮和幽兰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又一齐望向冉公公,那意思是请他来做主的。毕竟,冉公公是元熙帝身边贴身服侍的太监总管,便是放宁王殿下进去,也该是他做主的。何况,冉公公日夜都跟着元熙帝左右,当是最熟悉元熙帝性情的人了。 听了齐滦的话,冉公公沉吟片刻后道:“请殿下和明王爷稍候,奴才这就进去禀报皇上。” 皇上这些时日都在为云南之事伤神,冉公公觉得,既然宁王殿下是为了云南之事而来,想必是不能耽搁的,所以,他决定破例进去通报一声。否则的话,他若因为守旧而坏了大事,到了那时,元熙帝说不准还会责怪他不知变通的。 冉公公进去片刻后就出来了,他望着二人笑道:“殿下,明王爷,皇上请二位进去呢。” 元熙帝听了冉公公的话,并不曾为了齐滦深夜闯宫的事情而恼怒,相反,他听说齐滦和凌鼎是为了云南之事而来,当即就让冉公公把两个人叫进来了,他这些天政事缠身,但心中最为挂念之事,还是云南之事,所以这件事不可放过,既然能让齐滦和凌鼎联袂而来的,想来就是大事了。 见了齐滦和凌鼎,等二人给他行礼后,元熙帝才抬了抬手,淡声道:“起来吧。赐座。” 等二人坐定后,元熙帝端详了二人片刻,才又问道,“云南出了何事,让你们两个深夜一块儿进宫来见朕啊?” 凌鼎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是宁王带着他进宫来的,这一切又是宁王掌握主动权的,元熙帝的问话,自然也轮不到他来回答。 “父皇,云南倒也未曾出事,只是眼前之事关乎云南之事,儿臣心中担忧,所以特地进宫,来向父皇请一道旨意的,” 齐滦开口道,“方才儿臣和阿遥在承恩侯府得到明王爷送来的消息,凌珏于子时前后被人送明王府中劫走了。凌珏被劫走之后,明王爷才察觉到。而来劫走凌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疆陆家的人。就连儿臣的铁卫,都被陆家的人用了毒,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能守住凌珏。” 元熙帝挑眉:“竟有这等事?” 齐滦道:“父皇,还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事。等儿臣和阿遥回了明王府后,儿臣才从明王爷口中得知,原来,云南近些时日所生之事都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而凌珏跟陆家的人也是早有勾结,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家人才得以这么容易就潜入了京城,又在明王府中将凌珏给劫走,但直到今日明王爷才发现这一点,而这件事,也跟明王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全是陆家和凌珏所为。” “所以,儿臣提议,请父皇下一道明旨,于大齐全境通缉凌珏及其身边的陆家同党,然后将这份明旨通缉令发布全境各个州府衙门,悬赏捉拿凌珏及其同党,捉住之后,不必押送入京,就地格杀!这样一来,即便我们的人追捕不到凌珏,整个大齐,也会替我们追捕凌珏的,只要他逃不出来,他就必死无疑。而这也是对陆家的一个警告。父皇以为如何?” “你的话,朕听明白了,那你确定陆家跟凌珏真的有勾结吗?” 元熙帝的神情淡淡的,即便听闻齐滦说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面色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齐滦见问,当即便答道:“儿臣确定,陆家跟凌珏确有勾结!” 元熙帝点点头,又转而看向凌鼎,淡声问他道:“宁王的话属实?你真的不知道陆家跟你儿子有勾结?还是你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朕不说的?” “微臣有罪,微臣确实不知珏儿同陆家的人有所勾结,微臣也是前不久才查出云南之事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微臣本来想查清情况后,先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却没有想到,陆家的人竟同珏儿有此勾结,这都是微臣不察之过,”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凌鼎也没有退路了,更没有后退的可能了,他只能顺着齐滦的话往下说,“皇上,宁王殿下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虚言。微臣随殿下进宫面见皇上,也是因为,微臣不忍看珏儿再这么错下去,所以,微臣赞同宁王殿下的提议,请皇上下一道明旨,于大齐全境通缉珏儿及其同党,对勾结外族者,以儆效尤!” “哦?你也同意宁王的提议啊,” 元熙帝沉吟片刻,忽而微微笑道,“看来,明王爷还是选择忠于我大齐,选择大义灭亲了,是吗?” 凌鼎咬牙,不只是儿子逼他,现在老子也来逼他了,可是,他也没有别的答案,只得道:“皇上说得是。在陆家和大齐之间,微臣选择忠于大齐,既然珏儿跟陆家有所勾结,微臣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好!明王这话说得好啊!” 元熙帝笑道,“既然明王没有异议,一心赞同宁王的提议,那朕就如你所愿,明发圣旨,在大齐全境之内通缉凌珏,捉拿凌珏及其同党之后,不必押送入京,直接就地格杀即可!” 既然已经下了决断,元熙帝也不再耽搁,当下就命冉公公预备笔墨,亲笔挥毫,写下了通缉凌珏的圣旨。 元熙帝写完后,待墨迹干透,便将圣旨递给凌鼎和齐滦,让他二人观看,齐滦看罢只觉极为满意,元熙帝圣旨之中的话正是他想说的话,然则凌鼎看了,却觉得如鲠在喉,心中极为郁闷,他的神情稍有不对,元熙帝便望着他笑道:“明王爷,怎么,朕写得不对吗?” 凌鼎手里拿着圣旨,面上也不敢露出太多不满意的神色,只得心中苦笑,面上赞同道:“皇上英明,微臣没有异议。” 凌鼎此时真是咬碎了牙齿,也只能合着血水往自己肚里咽了。儿子那一招大义灭亲本就狠毒,没想到老子更加腹黑,竟在圣旨上写明,凌珏跟陆家勾结之事,是他亲自进宫检举的,而对于凌珏的处置,也是他亲自提议的。元熙帝先在圣旨上大加赞赏了他的这一番大义灭亲和他坚决维护大齐一统的高尚情操,然后话锋一转,就写到了关于凌珏的处置,完完全全都是按照齐滦的提议来的。 这道圣旨若明发下去,只怕整个大齐的人都会知道,他凌鼎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了。如此一来,只怕凌珏看到了这道圣旨,只怕也会痛恨于他了。凌鼎只觉得元熙帝的这一道圣旨犹如剜心割肉一样,让他的心都跟着生疼。 凌鼎心里明白,父子俩联手,已经把他往绝路上逼了。凌珏再也不可能承继他的爵位,就算是在云南,也不可能承继他的掌教之位了。这道圣旨一下,凌珏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将来的结果,凌鼎也能遇见到了,凌珏本来就因为陆妃战死之事对他有所怨怼,如今这圣旨一发,只怕凌珏是要对他这个生父生出无尽恨意来了。 元熙帝微微一笑,对着冉公公道:“去吧,将朕的圣旨发下,用八百里加急发往各个州府。再命京城巡防严加查访,务必要把凌珏及其陆家同党给朕找出来。如果出了燕北之地抓住了凌珏,那就就地格杀,不必押送入京,如若在燕北四州里抓住了凌珏,就让宁王带着他的铁卫前去把凌珏和陆家的人带回来,朕有些话想问问。” 元熙帝吩咐过了后,又道,“行了,送明王爷出宫吧。滦儿,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衣服下面藏着什么 凌鼎自知再待下去也于事无补,事情已成定局,圣旨已经明发,即便是他的人截下凌珏,只怕凭借他自己的能力,也很难保住凌珏的性命了。 凌鼎知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一条路,只有舍弃凌珏,而若想凌珏保住性命,就只能祈祷凌珏不要被官府抓住。而他的嫡子之位和掌教之位,看来就真的只有齐氏的儿子可以来承继了。 凌鼎走后,关雎宫内,就只剩下元熙帝和齐滦父子二人了。 元熙帝此时脸上淡淡的神情早已变成了对着自己爱重的长子才会有的真切笑意,就见元熙帝望着齐滦笑了笑,温声问他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可还好么?” 齐滦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好,父皇不用担心。” “恩,那就好,朕不便出宫常去探望他们,他们年事已高,也不便进宫来看朕,只要你常去问候一下,朕听见你说他们安好,朕也能心安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放你每年去陪着你外祖父外祖母守岁的,” 元熙帝感慨了一下,忆起眼前之事,又问齐滦道,“眼下,关雎宫里只有你同朕两个人,朕问你,凌珏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跟陆家勾结,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朕都不知道的隐情啊?” 元熙帝是见过凌珏的,要说凌珏骄横任性到杀人他信,要说凌珏敢于跟陆家勾结,在凌鼎的眼皮子底下里通外族,元熙帝倒是不觉得这像是真的。若是要真的跟陆家勾结,又何必等到今日呢?这凌珏本就是陆家的外孙,虽说很多年不来往了,但这一层血缘关系还是斩不断的,所以,在元熙帝看来,今夜这整件事情,倒像是齐滦故意编出来的似的。 齐滦还以为元熙帝是不高兴他这样做了,对于自己的父皇,他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凌鼎也走了,他自然是可以将实情说给元熙帝听的,想到这里,齐滦抿了抿唇,便答道:“父皇,凌珏之事确实不像儿臣说的那样。儿臣同阿遥回府时,看到的情况确实是凌珏被人给劫走了,劫走他的人也确实用了南疆轩辕家的七日醉。明王告诉儿臣的情况,就是陆家里应外合,通过凌珏身边的护卫陆风,将凌珏给劫走了的。陆风早年间是陆王妃的护卫,后来潜入京城,成了凌珏的护卫。而陆家劫走凌珏的这件事,明王口口声声都说他不知情,儿臣却觉得其中疑点很多,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而当时,儿臣心中也很恼怒,毕竟儿臣百般谋划,就是希望将凌珏控制在儿臣手中,可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给劫走了。儿臣一时生气,才逼明王答应了儿臣的提议,要他跟儿臣进宫来,求得父皇明旨,于全境缉捕凌珏。儿臣知道,凌珏不能随意被杀,所以才想出了这个理由,说凌珏早就与陆家勾结了,这样一来,就有了名正言顺杀凌珏的理由了。” “只是,方才明王在这里,儿臣还不能将儿臣的这些想法与父皇明言,不过,父皇还是明白了儿臣的意思,儿臣逼迫明王,却没想到父皇尚未知道这些内情,竟也配合儿臣逼迫明王,甚至比儿臣的手段更为高明。这样一来,有了父皇的这道圣旨,凌珏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齐滦说到这里,微微垂眸,沉默片刻,还是对元熙帝袒露了他的小心思,“只不过,儿臣也确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凌珏对阿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儿臣当时顾全大局,没有因为泄私愤而杀了他,但他被人劫走之事令儿臣十分愤怒,所以儿臣才想出这个主意来,想要将凌珏置于死地。只是,儿臣此番,确实也是公报私仇了。” “那这么说起来,凌珏确实被人劫走了,而劫走他的人,其中就有陆家的人?” 元熙帝见齐滦点了点头,这才微微笑道,“这样说来,你也不算是公报私仇。朕方才虽不知其中这诸多内情,但朕配合你,也是有朕自己的心思的。何况,你有你的私心,这也无妨,在朕看来,你这么做,也不算是公报私仇了。反倒是替朕做了一件很久之前朕就想做的事情。” “父皇?”齐滦没想到元熙帝会这样说,一时有些错愕。 元熙帝微微笑道:“陆家跟凌鼎联姻时,朕刚刚登基,也就是元熙初年的时候。那个时候,陆家已经跟随南疆叛出大齐了,对于我大齐来说,陆家就算不是敌人,也已经是外族人了。但那时候凌家在云南势大,凌鼎跟陆家嫡女两情相悦,非要娶其为妻,不但朕不能反对,就连凌鼎之母老明王妃齐氏也无法反对。后来,二人终还是成婚了,但陆蝶嫁入凌家了,那会儿凌家虽然势大,但仍旧归附大齐,所以,陆家跟陆蝶断绝了关系。直至陆蝶战死,陆家在明面上,都跟陆蝶或是凌家没有任何往来。” “但是,朕心中始终是不放心的,”元熙帝的眼中透出几分冷意,他道,“凌珏的外家是陆家,他的外祖父是陆展涟,也是当年陆家军的缔造者。朕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位陆将军是如何一步一步从血海尸山中拼杀出来,并且,成为先帝最倚重的大将军的。陆家为了轩辕家叛出大齐,却将整个陆家军带离了大齐,朕从来不相信陆家没有异心,即便这二十多年来,陆家没有动静,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而我大齐国力日盛,他们不敢贸然动手罢了。” “明王是朕需要拉拢的对象,而现在的云南,也需要他还活着,所以朕不能失去对明王的掌控。而凌珏,就是朕最不愿意见到承继明王爵位的人。朕不能让一个跟陆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来承继明王的爵位。所以,朕一直在等待时机,想要名正言顺的革去凌珏的世子之位,甚至于杀了凌珏以绝后患。朕一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上次你进宫为凌家二姑娘出头,朕就顺势所为,革去了凌珏的世子之位,而这一次,你又抓住了时机,进宫请朕下旨,你与朕虽不曾就此事事先谈过,但朕的心思却与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听了你的话,又岂有不应之理呢?” “是以,朕并不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朕反而觉得,你做得很好,便是朕遇上这样的情形,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听元熙帝夸奖自己做得好,齐滦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紧接着,齐滦又问道:“可是,父皇,现在陆家的人已经动手了,若明王的话属实,那么,云南的那些民人和回真人的冲突就都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陆家人如今又将凌珏劫走,您觉得,这陆家的人是不是想趁乱有所企图呢?” “有企图这是必然的,如今就是要看看陆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企图了,” 元熙帝道,“据朕推测,这陆家的人,想必是想夺云南的。搞出这么多乱子来,也是为了趁乱夺取云南的这个目的。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应该稳定云南的民心,如今知道了这些事不是明王所为,倒也简单了,只要朕传旨云南州府,让云南知府留心排查一下陆家的人,再稳定民心,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至于更多的,就且看看陆家人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吧。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将凌珏给抓住才是。” 云南之事倒是因为凌珏的这件事意外的得到了解决的办法,元熙帝也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他虽在关雎宫守岁,但到底心中有事,也不曾真正放松过,此时心事得解,也才真正放松下来,在榻上坐了将近一夜,元熙帝便觉得有些腿酸,便从榻上起身,走到窗格前看了看天色,发现天际隐隐发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了。 元熙帝不由得笑道:“这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滦儿,你就别走了,陪朕在这儿坐坐,咱们父子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你再陪着朕用早膳。用过早膳后,再去盛宁宫给太后请安去。今日是初一,皇族中人都要去太庙祭拜祖宗,朕和太后都要去的,你也不必出宫了,省得一会儿还得进来,你就同朕和太后一道去吧。” 齐滦迟疑了片刻,才应道:“是。” 就算只是迟疑片刻,元熙帝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看向齐滦,微笑道:“你惦记宫外?你还有事儿?” 见元熙帝问了,齐滦也不瞒着,老实答道:“回父皇,儿臣进宫时,只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儿臣有些担心阿遥。还有便是,儿臣还有些担心明王,怕他阳奉阴违,不顾父皇的圣旨而私放走了凌珏。” 元熙帝听了这话,笑道:“你不用担心。凌家二姑娘是个聪明人,就算你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吃亏的。何况,你不是还留有铁卫在她身边保护着么?等从太庙出来后,你自出宫再去便是了,到了那时,朕也不会拦着你的。至于明王,他不会阳奉阴违,也不敢私放凌珏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是有求于朕,并非是朕有求于他,所以,他还不敢违背朕的。更何况,他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朕也不会姑息他的,朕不惧开战,只是打仗并非朕的首选,只要明王聪明些,他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有益处的。” 元熙帝的话,齐滦想想觉得也很有道理,便不再多说了。 * 齐滦和凌鼎走后,凌遥还并没有离开明辉堂,在莲童给铁卫解毒的时候,她就让罗罗推着她,将整个明辉堂里里外外都察看了一边,发现确实如莲童和凌鼎所说的那样,室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么看起来,就说明凌珏要么是自愿跟人走的,要么,就是真如莲童所说的那样,是被人强行劫走的。 毕竟凌珏有伤在身,若是有人强行带他走,他就算是不愿意,强行挣扎也是无用的,所以,这室内也就自然没有打斗的痕迹了。 看到莲童请罗成将铁卫给带回去安置,凌遥便对着莲童道:“他们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吗?” 她对七日醉了解不深,此时也不便当着莲童的面给铁卫们诊脉,所以,在听到莲童的话时,心中有疑问,也就直接问了。毕竟看铁卫这么虚弱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像是毒解了似的。 对于她的疑问,莲童也没有隐瞒,直接答道:“这些铁卫体内还有余毒未解,属下需要两日的时间配出解药来,给铁卫服下后,他们体内的余毒方才能解。遥姑娘可以放心,七日醉毒性虽烈,但他们体内余毒已不会致死,所以,这两日内,他们的性命也无碍,只需静静休养就好,等解毒之后,再行休养个十来日,也就全好了。” 凌遥听了,转眸对着罗成道:“罗大哥,那就麻烦你将他们带去宅子里安置吧,方才莲童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小心调养。” 罗成应了一声道:“凌姑娘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去做。” 罗成招呼众铁卫将中毒的铁卫抬走,并打算安置在随风院外头的那座宅子里。这事自有罗成去办,凌遥也不用担心。 只是,她心中尚有疑问,没有立刻就走,只是盯着莲童又开口道:“方才听你所言,凌珏被陆家的人劫走时,你就在内室里,对吗?” 莲童点点头道:“是。” “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中毒了,你方才也说过的,七日醉毒性极烈,若依铁卫们方才所说,陆风一人闯入明辉堂,用七日醉毒倒了外间的铁卫,又用七日醉毒倒了内室的铁卫,你既然也在内室,为何好好的没有中毒呢?” 凌遥盯着莲童道,“方才铁卫对宁王也是这般说的,说他们苏醒时就看见你已经醒着了,虽是管家过来发现了你们,但是,你却比众人都醒得快,而且,他们都是七尺男儿,在中毒后却如此虚弱,尚且不能独立行走,你又是如何做到这般无事的呢?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宁王殿下不该质疑你和父王,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啊。” 凌遥不惊讶莲童能给铁卫解毒,按照莲童巫医的身份,又是出自回真族的,会解这南疆轩辕家的毒自然是正常的。但怪就怪在莲童的样子,他不但行动自如,甚至连一丝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凌遥观察了这么久,看莲童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压根就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所以凌遥对莲童,就生了怀疑之心了。 莲童闻言,一双闪着暗光的墨色眼眸看向凌遥,他的声音从面巾之下传出来,略微有些沉闷:“遥姑娘也是出自回真,难道不知属下是教中巫医的身份么?不过,想来从前姑娘足不出户,大概也不知这些。姑娘既然问起,属下自然愿为姑娘释疑。” 莲童道:“回真教中巫医,不同于大齐的郎中或者大夫。巫医不仅会医,对毒也是会接触一些的。毕竟南疆和云南之地,擅毒之人亦有不少,为了给人解毒,我们这些巫医自然是要懂得这些毒的。有时候,不解药草毒性,还需要亲自试毒。属下从小就是教中巫医,这从小到大,不知试过多少毒草了。体内对这些毒早就有了适应性和抗拒性了,就算是中了毒,也要比常人承受能力强一些的。” “再加上遥姑娘回府用了将近大半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里,属下自然是可以为自己驱毒,并且恢复一些体力的。时间久了,大概才会让遥姑娘觉得,属下没有中毒吧?其实,属下赶着这两日制出解药,不仅是要给铁卫服用的,也是为了给属下自己解毒的。” 说到此处,莲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他道,“遥姑娘,您细想就知道了,这世上,哪有血肉之躯的人不中毒呢?” 莲童是根本不准备将巫医的真正秘密告诉凌遥的。 莲童的话,凌遥半信半疑,她虽然知道莲童的话说得在理,却总是不能全心相信莲童,她直觉总觉得莲童是有所保留的,这样听声音很年轻的男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把自己整个人用长袍包住呢?这打扮也分明不是回真族的装扮,凌遥就觉得莲童没有说实话。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追问,是没有用处的。 望着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的莲童,凌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要试探一下莲童。 想到此处,凌遥便将罗罗拉到自己身前,望着莲童笑道:“这位是宁王殿下请来给我治伤的罗姐姐的。她的医术是家传的。上次你跟着父王去我的随风院,你们见过的。她家中世代行医,闲时聊天,她曾同我说过,就想要见识一下回真及南疆的毒术。此番也是机会难得,你又中了七日醉,这会儿铁卫也不在这里,如若你不介意的话,让她给你把把脉,看看你体内的毒还剩下几成,可好么?” 凌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莲童敢不敢让罗罗把脉。她此时还不变暴露自己会医之事,也不过拿罗罗做个幌子试探一下罢了,倘或莲童真的敢伸手,那就让罗罗妆模作样的把脉也无妨,反正罗罗可以将脉象记录下来,她回去自己琢磨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罗罗面色不变,心中却在连连叫苦,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她怎么会把脉呢? 凌遥和罗罗心中的猫腻,莲童是完全不知道的,但是,他也绝不能把手腕露出来给罗罗把脉。他全身布满符咒和暗纹,就连指尖都有,若是将手腕露出来,这些暗纹和符咒势必会被凌遥看见,虽然凌遥不识此物,但若是有心调查一番,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莲童正是不欲被人知道此事,他自然是不肯冒险的。 只是当面回绝,也是不妥,他心念一转,便想起一事来,当下便知,这话是凌遥随口胡诌来试探他的了。 再不迟疑,莲童直接笑道:“遥姑娘说笑了。属下看这位罗姑娘当是懂得毒术的吧?否则,那十个铁卫的性命,又怎么能够保住呢?” 不等凌遥再开口,莲童又笑道,“属下中毒昏迷,待毒性缓解,醒来之后,立刻就去探了那十个铁卫的鼻息,发现他们都还有气息,也都还活着。这七日醉的烈性属下最是清楚,说是七日一醉,七日不醒,但也是要看剂量的。陆风所下的分量极重,足够让十个铁卫当场毙命的了。属下当时本以为他们是沙场男儿,与常人不同,身体健壮些,所以还能有微弱气息。但后来在给他们简单解毒时,属下才发现,原来他们提早就服用过解百毒的药丸了。这想必就是这位罗姑娘预先准备的吧?” “遥姑娘还说她不懂得毒术,若非对云南和回真毒药有所了解的话,又怎么能够制成这专门针堆云南毒术的解百毒的药丸呢?” 也是在那个时候,莲童忽而就意识到了,宁王不是一点防范都没有的,宁王早就防范到他们用下毒这一招了。倘或不是陆风用了七日醉,而是用了其余的寻常毒药,只怕这些铁卫,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会被毒倒的。 “哈哈,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啊。” 凌遥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破之后的尴尬感,只是笑呵呵的轻松回应了一两句。但她心里却明白,莲童不敢,他不敢让罗罗给他诊脉,他不敢把手腕露出来。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莲童的长袍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淡风轻 凌遥见莲童说完那话后再无反应,她也笑了一笑,又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陆风是陆家的人吗?原来父王一直在凌珏身边留着陆家的人吗?” 对于陆风这个人,凌遥和齐滦都是不知情的。凌珏带人来袭扰随风院的那天夜里,那十来个人,凌遥还以为是凌鼎放在凌珏身边的护卫,也是方才听了铁卫和莲童的话,才推断出那十来个人原来都是陆家的人。 莲童闻言,点点头道:“陆风确实是陆家的人。不过,他是当年陆王妃的父亲送给她的嫁妆。那些陆家护卫被陆王妃带到凌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跟陆家联系过了。五年前那一战,陆家护卫死了大半,剩下的十来个人在陆风的带领下潜入京城,后来,在王爷的安排下,被放到了大公子的身边,暗中保护大公子。” 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但此时事情已出,再隐瞒下去也无用了,莲童也不再隐瞒,对凌遥说了实话。 “那这么说,父王确实在王府里留了陆家的人啊,”凌遥道,“只不过,父王却不知道陆风会跟陆家的人联系,对吗?” 她之前想到要防着凌鼎暗地里做出什么事情来救走了凌珏,想到了要防着这个擅医会毒的莲童,却没想到凌珏身边的这个仅剩的护卫竟是陆家的人。到底还是疏漏了,也正是因为这不知情的疏漏,让凌珏被陆家的人劫走了。 不过,她原本就不知内情,倒也不是因为她思虑不周所导致的错误,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 莲童听了凌遥的话,却开口纠正道:“王爷并非不知陆风会跟陆家的人联系,是王爷没有想到,陆家的人会跟陆风联系。毕竟二十年前,是陆将军亲口所言,陆王妃嫁入凌家,就跟陆家再无关系了。至少,在明面上,这是陆家第一次跟陆风联系,也是陆家头一次派人潜入京城,进明王府抢人。” 凌遥微微一笑,听了这话,却并未吭声。莲童这话中的弦外之意她也听明白了。原来,凌鼎知道陆风暗地里跟陆家有联系,但陆家却没有跟陆风联系过。而这一次,是陆家在凌鼎毫不知情的时候对明王府下手的。就算莲童的话不可全信,但他话中的恼意是不会骗人的。他恼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回不打招呼就出手的陆家。 及至此时,凌遥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见凌鼎和齐滦都还未从宫中回来,想着这一趟入宫,就算是求得旨意,也不会那么快的,再加上齐滦自有说辞,方才也逼得凌鼎应了他的话了,所以追捕凌珏之事,凌遥也就不跟着费心了,横竖有齐滦在,若元熙帝明旨一下,这追捕凌珏之事也就有了着落了。 想到这里,凌遥再不管莲童,直接对着罗罗道:“罗姐姐,咱们回随风院去吧。” 这会儿都快天亮了,可她却是一夜未睡,此时也觉得有些困了,打算回随风院补觉去。 回随风院的路上,罗罗看凌遥一副未受方才之事所影响的淡定模样,不由得有些疑惑,怕凌遥是在心里着急,面上不表露出来,于是便开口劝道:“凌姑娘不必担心,有王爷在,凌珏肯定能被抓回来的。姑娘如今还在恢复期间,情绪上不能有起伏的,还望姑娘放宽心,静候消息就是了。” 凌遥转眸,看罗罗劝她,自己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罗姐姐,我不担心的。虽然我希望我的部署百无一失,希望凌珏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但是此番陆风的出现,确实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也是之前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没有防备的。所以说,即使希望落空,也是无妨的。我心中早有准备了。何况,来日方长,事情未到最后一步时,眼前的这些都不是最终的结果,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罗姐姐,你也别担心了,人被劫走了,抓回来就是,就算是抓不回来,到了那时自会有解决的法子的,你如此愁眉苦脸的,这又是何必呢?不必为了凌珏这事坏了咱们的心情,这会儿还是在年节下呢,罗姐姐高兴些吧!” 她心态好得很,一点儿也没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反倒是罗罗比她还要着急些,此时听了凌遥的话,罗罗倒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凌姑娘的淡定从容了。 * 凌遥回随风院补觉的时间里,凌鼎便回府了。 他先回了明辉堂,但看明辉堂中空无一人,便让裕德先将明辉堂关起来,不许闲人进去,这才带着一脸的颓色回了自己的回真堂,并在回真堂中见到了正准备制解药的莲童。 莲童听说凌鼎回来了,忙迎了出来,一见到凌鼎就问道:“王爷,皇上怎么说的?” “还能如何说呢?皇上那般爱重宁王,宁王的话,皇上又岂会不信?就算是不信,皇上也不会说出来的,他自然是会满足宁王的要求的,宁王亲自入宫求旨,皇上还能不下旨吗?”凌鼎道。 莲童一听了这话,便道:“皇上真的下旨了吗?圣旨上是怎么说的?” 凌鼎是在宫中领了圣旨后才出宫的,听见莲童如此问他,便将圣旨拿出来递给莲童道:“你自己看罢。” 莲童接在手上一瞧,当即便抬眸望着凌鼎道:“王爷,这跟宁王在明辉堂里说的不一样啊?皇上这旨意,这不是明摆着逼迫王爷放弃大公子吗?” “你说对了,我看皇上的意思,就是要逼我放弃珏儿,”凌鼎叹道,“若是按照宁王先前说的那些,珏儿留在大齐,或者是还能活下来,这都是可以把他找回来之后便可谋划的,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宁王跟皇上说了他预备好的那些说辞后,皇上倒是变本加厉,又弄了这些话上去,你看看那旨意里头的话,这不就是逼着我大义灭亲,逼着我放弃珏儿么?” “偏偏我却不能如何,不能抗旨,更不能维护珏儿,只好领了这旨意。为今之计,倒是珏儿不回来的好,就是他能逃去南疆,一辈子流落在外头,也总比回了大齐被杀了的好。不然的话,他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可是,大公子若不能回来,那这掌教之位将来该给谁承继呢?” 莲童问道,“当初王爷同属下说过的,大公子不能再承继世子之位了,但掌教之位,大公子还是可以在云南承继的,可如今看这旨意,大公子分明在整个大齐都待不下去了,这还如何承继掌教之位呢?” “所以我才说,咱们当初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如今情势已变,珏儿在南疆反而比在大齐安全,而我已经决意舍弃珏儿,那么,自然也是不打算再让他承继掌教之位的了,” 凌鼎沉吟道,“眼下,王妃体内的夜魂香之毒已经解了,王妃若在今年有孕生子,我若再能添一嫡子,就让这个儿子承继我的爵位和掌教之位吧。只不过,如此以来,就需要待他长大才行,所以,咱们就要多坚持些年月方好。要将他培养成我们所需要的人才行。总之,我的承继者,只能是嫡出之子,绝不能是庶出之子。” “属下明白了,不管王爷决定为何,属下都会尽全力帮助王爷的,” 莲童此刻才明白了凌鼎的意思,他又问道,“那王爷既然决定了要舍弃大公子,这全城搜捕之事,咱们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凌鼎微微垂眸,进而视线又落在莲童手里的圣旨上,他的眸中带了几分无奈,就听他道,“咱们先派出去的人,搜捕珏儿本是为着把他带回来,但如今这圣旨一下,我就不能这样做了。即便我还是为着珏儿好的心思,珏儿也不会相信的。而且,我也不能欺瞒皇上,真的去护着珏儿,所以,你找人去告诉裕德,叫他跟咱们府里派出去全城搜捕珏儿的人说,就说不必手下留情,抓住之后,直接把珏儿送往宁王府。若是没有收获,那就继续搜捕。” 凌鼎叹道,“就现在来说,我们的人,跟宁王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所以对待珏儿,也不需要有什么区别。” 珏儿在他心中虽然重要,但是,比起他的前程,比起明王府的未来,他也只能舍弃珏儿了。 “王爷,那大公子的这件事,需要写信告知老太太么?” 莲童听了凌鼎的话,又问道,“上次送信去的人,才刚刚回京不久。说是送信途中伤着了,所以在云南王府中休养了几日才启程回京。老太太的回信是另派人送回来的,也是前些日子才收到的。这一向也有十来日了,大公子的这件事,是不是也该跟老太太说一声呢?” “我看,就不必特意写信去说了吧,皇上的圣旨,再过些时日就会传到云南去,若是此时写信过去,非但不能让老太太安稳过年,只怕还要让她担心的,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些事就先放一放,等过了十五,再给老太太去信罢,” 凌鼎答道,“只要云南一切安好,这些事,老太太就是不知道也没什么。你也是知道的,老太太一向不看重珏儿,珏儿出了这样的事,也只是给老太太添了烦恼而已,也没别的用处。等回头若是王妃有孕了,我再写信去说,也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 元熙帝的圣旨一下,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年初二,将军府的人派人将凌嬛送回来时,凌嬛就在街上看见京城巡防四处搜捕凌珏的身影了,回了随风院后,她也顾不上休息,直接就去问凌遥:“遥姐姐,是不是凌珏跑了啊?” 小姑娘在路上听了一耳朵,但事情也没听全,将军府的车夫着急送她回去,也没让她下车去打听,就随便寻了个路人问了一下情况,那路人也是个路过的,并不知具体的情形,只知道是官府在抓逃犯,还出了通缉令下了圣旨于大齐全境通缉,别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凌嬛心里头着急,这一回来就直接去问凌遥了。 凌遥怕她担心,忙答道:“他不是自己跑了的,是被人给劫走了,不过没关系,皇上下了圣旨,整个大齐都在抓他,嬛儿放心,他跑不掉的。” 虽然凌嬛年纪还小,但凌遥也没有瞒着她,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跟凌嬛说了一遍,而后才笑道:“嬛儿,这事自有我和宁王殿下来处理,你不用管,也不必操心,更不用担心,你只管好好跟着烈儿,在将军府里好好学你的武就好了。你放心,凌珏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就是跑了,我们也还能再给他抓回来。” 凌嬛是最相信凌遥的话的,见凌遥如此说了,凌嬛也就真的不担心了,她望着凌遥道:“好,我信遥姐姐的话。” 凌遥这才笑道:“好啦,那你就先回你的屋子去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说话吧。” 虽说初一在将军府里歇了一夜,但大过年的,凌嬛也没闲着练武,她跟狄荣烈都商量好了的,虽然教他们练武的师傅放假了,但她初三还要去将军府跟狄荣烈一起练武的,所以这年节下的休息,也就只有这么一日了,因此听凌遥这么一说,凌嬛也就乖乖的回自己的屋中补觉去了。 凌遥含笑望着凌嬛出门,结果一抬眼,正看见齐滦负手立在门边凝望着她,凌嬛也正是一出门就撞见齐滦了,小姑娘已经不像初见齐滦时那么害怕他了,此刻见了他,脸上还有些笑意,给齐滦行了礼才走的。 凌遥望着齐滦笑道:“你来了啊。怎么也不进来,站在外头做什么?偷听我和嬛儿说话啊。” 对于凌遥这话,齐滦倒也没有否认,他进来后,只定定的望着凌遥,抿唇问她道:“阿遥,对于凌珏被人劫走这件事,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担心吗?” 方才听她跟凌嬛说的那几句话,虽说说的挺有道理的,也没什么错处,但是那几句话中的轻松和随意,却是齐滦没有想到的。他站在外头,看着凌遥神情里的云淡风轻,忽而就想起,从知道凌珏被人劫走这个消息之后,他好像就没有看见凌遥着急过,从头到尾,好像她都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仿佛这件事,就像是发生在她意料之中一样。 “在意什么?担心什么?” 凌遥微微笑道,“在意凌珏被人劫走了,还是担心你们的人抓不到他啊?” “阿滦,要说我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担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在意和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在这件事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已经做了我们认为最万全的准备和最周密的安排了,我们已经尽力了,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觉得我们没有做好,” 凌遥道,“陆家的出现和陆风的身份,这都是你我没有料到的,也是我们事先不知道的。这是整件事情之中的不可控因素,这是无法掌控的变故,既然发生了,那我们将它解决就是了,又何必要再去在意和担心呢?一旦出现问题,最应该去做的是解决问题,就像你回府时那样,而我,只需要协助你就好,我心里很明白的,我最不需要的情绪,就是去在意和担心这件事的发生。” “不过,我还是很庆幸的,我当初制了解百毒的药丸给铁卫。莲童说,如果他们没有服下那些药丸,可能在一开始,就会因为承受不住七日醉的毒性而当场死亡的。我觉得,至少我做对了这件事,所以,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你的人没有死。” “你能看开,那就好了,不过阿遥,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我就不信我们的人抓不住凌珏,他就是再能跑,也逃不出父皇的通缉令!” 齐滦抿唇道,“我方才在外面,已经听罗成说起过了,铁卫体内的余毒,过几日就能解了。他们性命无忧,确实还是要多谢你的。若非你心思细密,只怕我还想不到这一层。”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个谢字?” 凌遥笑道,“他们也是为你办事,又是你的心腹之人,我既然想到了,自然是不能让他们为了这事丢了性命的。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你也都是为了我做这些事。而且,我也听说了,皇上下的圣旨,和你之前在明辉堂所说的那些话倒不一样,我听着,像是比你的还要厉害些。这一下,是把父王逼到绝路上了,我想,他大概是不得不放弃凌珏了。” “得知凌珏被人劫走,我当时震怒非常,心中就已起了杀心了,那时就觉得,唯有将凌珏和陆家的事说成勾结,才能除掉他,所以才会拉着凌鼎跟我进宫去,毕竟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父皇的旨意发得越早越好,我越可以放手去做,” 齐滦道,“之后进宫见了父皇,同父皇说了我想好的那些说辞,哪知父皇听了后,倒是比我更为高明,也逼着凌鼎走了他想要凌鼎走的路,父皇的圣旨一下,这事就成了凌鼎对凌珏的大义灭亲,所以,我们对凌珏的搜捕,凌鼎就不能阻拦了,而且,他还得跟着我们一起去搜捕。如此一来,凌珏在大齐便再无容身之所,只要他不逃出大齐,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我也是之后与父皇的单独谈话才知晓的,我原本还担心父皇会觉得我不顾全大局,为了要置凌珏于死地而公报私仇,结果父皇并不是这样想的,父皇说我想的这个法子极好,他早就想着要除掉凌珏了,因为凌珏跟陆家之间的关系让他不安,如今凌珏被陆家的人劫走,正好给了父皇一个借口,所以父皇才会配合我下了这样一道圣旨的。” 凌遥听了,默然片刻,又问齐滦道:“阿滦,倘或凌珏被陆家的人带到了南疆,你们就杀不了他了,那时该怎么办呢?” “这不可能!” 齐滦道,“我们的人连夜在京城搜捕,不可能找不到他!而且,父皇的旨意已经发往了大齐的各个州府,各个州府都会组织人手搜捕凌珏的,而且,通缉令上有悬赏,那些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士,为了得到赏金,也会去寻凌珏及其同党的。再加上我同父皇已经商议好了,并且明发诏令,令这一路的关隘哨卡都要重兵把守,他们这一路南下去往云南,关卡重重,绝不可能逃脱!” “我知道你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搜捕他们,但是,阿滦,他们敢潜入京城来劫走凌珏,就不代表他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凌遥抿唇道,“我不是说你们抓不到他,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你们找不到他,让他们逃回了南疆,你可有想好怎么办吗?你们不可能为了一个凌珏,就跟南疆开战,对吧?” 凌遥的话,让齐滦沉默半晌,他微微垂眸,没看凌遥,开口答道:“是。父皇想除掉凌珏不假,但如果凌珏真的冲破关隘去了南疆,父皇是不可能为了他而去跟南疆开战的。” 他心中有些酸涩,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阿遥,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就没有办法替阿遥报仇了。 想到这里,他忽而抬眸盯着凌遥,咬牙道:“阿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凌珏逃去南疆的!我的人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替你报仇!”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调查莲童 “我相信你,” 凌遥微微一笑,又开口道,“不过,阿滦,我说那句话并非是要质疑你们的能力,我知道在这样的重重关隘之下,凌珏要逃去南疆的可能性非常小。你也不要误会我,我并非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 “我是想说,即使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最终还是让凌珏给逃掉了,你也不要生气,更不必震怒,更不必为了我的一己之事跟南疆开战。我和凌珏的私仇事小,就算你和皇上都因为一些原因想要除掉凌珏,但若涉及南疆之事,还是不可轻动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如能报仇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也还是不能坏了大局。” 齐滦此时才明白,原来凌遥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他微微挑眉,问道:“阿遥,倘或真的发生了你所说的那样的情况,让凌珏跑掉了,难道你不会失望吗?若真是那样的情况,你若再想报仇,那可就难了。凌珏若是入了南疆之地,就犹如放虎归山一般,再想抓住他,那就很难了。” “失望?倒也不会很失望,” 凌遥笑了笑,又道,“阿滦,其实我跟你的想法并不一样。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虽然说,我并不想等到十年那么久,但是报仇之事却是急不来的。更何况,凌珏之事中有这么多的变故。我们即便尽了全力,也要做好一切的准备。还有就是,我没有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也希望阿滦你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影响你的判断。私仇固然重要,但这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当初是这样告诉嬛儿的,我也希望阿滦你能明白这一点。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好么?” 她知齐滦待她之心,也正是因为知道齐滦待她的心意,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齐滦点了点头,望着凌遥微微笑道,“阿遥,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京城之中搜捕凌珏的不只有京城巡防营的人,自然也还有齐滦手下的那些铁卫,齐滦来随风院看过凌遥的情形后,便跟凌遥又说了几句话,就也走了,他要亲自带着铁卫和巡防营的一部分人去京郊探查一番凌珏的下落。 齐滦走后,凌遥才问罗罗道:“罗姐姐,这两日我叫你帮我调查的事情,你可查到了什么消息么?” 罗罗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凌姑娘叫我去查一查除夕夜子时那天,出事之后都有谁出入过明辉堂。我查到了,除了凌姑娘知道的那几个人外,原来明王妃那天夜里出事的时候,也是跟着明王爷去过明辉堂的。只是不多时,明王妃就出来了,紧接着就回秀水阁去了,所以姑娘和王爷去时,就没有遇到明王妃。” 凌遥沉吟片刻,又问道:“除夕之时,父王是在秀水阁中跟齐氏一起守岁的吗?” “是的,”罗罗道,“我查到,当夜事出后,是裕德去秀水阁告知明王爷此事的,当时,明王爷正在秀水阁中同明王妃一起守岁,而后,明王妃就跟着明王爷一起去了明辉堂,只不过进去不足小半个时辰就先行离开了。只不过,尚不知明王妃先行离开是什么原因。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这两日,明王妃对外说是病了,这年节下有些操劳了,所以要歇息几日,府上的一应往来之事都是裕德在做。只不过很奇怪的是,明王妃并没有请大夫进府,只说是有些劳累才会致病,休养几日就好了。而且,府里的人去秀水阁请安,明王妃也多是不见的。” “你是说,齐氏那夜从明辉堂出来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见过人吗?”凌遥蹙眉问道。 罗罗点点头道:“恩,是这样的。” 凌遥闻言,垂眸低喃道:“那确实是有问题了啊。年节下,这几日正是最忙的时候,这迎来送往的人也不少,再加上按规矩齐氏还得回永安侯府给侯爷和夫人请安的,她却不露面,也不出府,更不去做这些事,这明显就是有问题啊。” 而凌遥觉得,这问题还是出在齐氏去明辉堂的那夜,也就是凌珏被劫走的那一夜。 凌遥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罗罗也实在是不懂凌遥的意思,加上之前凌遥让她去查的事情,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听见凌遥这话,罗罗也还是跟不上凌遥的思维,此刻听凌遥这么说,罗*脆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给问了出来,就听她道:“凌姑娘,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为何要让我去查凌珏被人劫走那夜有谁在事发后出入过明辉堂呢?姑娘还是对那件事有所怀疑吗?” “我不是对那件事有所怀疑,我是对一个人有所怀疑,” 凌遥道,“罗姐姐,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王爷跟父王都走了之后,咱们跟那个莲童的对话吗?” “我怀疑他那天晚上对我们所说的话有所隐瞒,我用你试探,说是想要你去给他把脉,他却不肯,还一语道破了我给铁卫们的解百毒药丸,他虽然不知道那是我的安排,可我却觉得,他对把脉之事似乎很有抵触,而且,你看他那个样子,成日都穿着一身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其余地方都不叫人看见,这不是很奇怪吗?我觉得,他有秘密,只是,不知他的秘密为何罢了。” 凌遥抿唇道:“而我让你去查一查有谁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明辉堂,就是想知道那个情况之下,莲童是不是如他所说的一样,也跟铁卫们一样中了七日醉昏迷不醒,毕竟,我和王爷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醒过来了,我们也无法知道事发之时明辉堂里是个什么状况。而且,裕德、父王还有莲童这几个人,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口径一致,我就算问了也无用。所以我就想着,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出现,是我能说得上话能去问情况的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罗罗恍悟,“姑娘心中存疑,结果我又打听回了这个消息。若是如此看来,明王妃的表现真的很奇怪呢。姑娘若是想知道当夜的情形,明王妃倒是个可以说得上话和去问情况的人了。而且,照明王妃的情形来看,那天夜里应该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姑娘不知道的事情呢。” 凌遥微微一笑,道:“罗姐姐说的不错,我正有这个想法。咱们这就往秀水阁探病去吧。” 齐氏称病,是说好了不见任何人的,凌遥前去探病,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这消息通报进去后,倒是樱桃亲自迎了出来,凌遥进了内室见到齐氏,反倒是吓了一跳,她起先还以为齐氏是装病,没想到齐氏一脸病容,倒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齐氏见了她来,便命樱桃端了圈椅到她的软榻跟前,让凌遥坐下,她也好同凌遥说话。 凌遥见齐氏面色有些憔悴,便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若是真病了,何不请大夫入府来瞧一瞧呢?像这样熬着,几时能好呢?” 齐氏勉强笑了笑,道:“这大年下的,请大夫也是不好,我只不过前些日子累着了,再加上除夕那天夜里,见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几日发梦总是梦见些很可怕的东西,一时心神不宁,所以就没了精神,再加上心里头不畅快,所以就想着歇息几日,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正月里不宜请大夫来瞧病,凌遥虽然不赞同,但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又见齐氏虽然憔悴,也还有些病容,却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病情也并没有那么的厉害。在凌遥看来,也确实如齐氏所说的那样,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听了齐氏的话,凌遥心中一动,果然那一夜的情形有很多值得深挖的东西。只不过,她又想起方才进来时看见的情景,心念一起,便又问道:“方才父王来过吗?” 她刚才进来时,正巧看见秀水阁里的丫鬟收拾屋子,端出了两套茶具,还听见樱桃跟那小丫鬟说要她把王爷爱喝的茶叶给收起来,凌遥这便知道了,原来在她之前,凌鼎就来探望过齐氏了。 齐氏也不隐瞒,当下点点头道:“是,王爷听说我病了,过来瞧瞧我。” 言罢,齐氏面上又带了几分似怨非怨的冷意,接着道,“我这病,别人不知是因何而起,他确是知道的。隔了一日就来瞧我,也是他有心。何况,他也说了些话宽慰我的心,如若不然,我想起那夜在明辉堂里的事儿,心里就不痛快。遥姑娘,你知道么?那天夜里,凌珏被人劫走了,这莲童不知有什么要跟王爷说的,我才问了一句话,莲童答了之后,我再说,他竟给王爷使眼色,要王爷支开我,王爷听了他的,让我先行回来,说是怕人知道了!” 齐氏冷笑道,“那会儿怕被人知道,这会儿圣旨一下,整个大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看他又怎么隐瞒得住呢!” 齐氏是恼得狠了,才对着凌遥没头没尾的抱怨了这么几句。 凌遥却听懂了,也从齐氏这话里知道了,齐氏确实是同凌鼎在第一时间一起到达明辉堂的。 凌遥微微抿唇,看了齐氏一眼,才慢慢的道:“我想,王妃这病,一则是因父王的行为而气恼,二则,其实是担心凌珏会逃掉吧?” 莲童要凌鼎支开齐氏,肯定是有什么话只能单独跟凌鼎说,或者是有什么企图要单独跟凌鼎策划。这一段时日,是她和齐滦到来之前,所以他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凌遥就是想知道,也无从知道去。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无妨,毕竟此事元熙帝已下圣旨,但凡凌鼎和莲童商量了什么样的对策,都是无用的。 此刻凌遥心中最为关心和好奇的,还是齐氏在第一时间答道明辉堂后所看见的一切,还有她口中所谓的看见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只不过,凌遥不能贸然发问,为了避免引起齐氏的怀疑,她只能将话题慢慢转向她感兴趣的方向,而且,她也不愿意同齐氏解释那么多,她对莲童的怀疑,她也不想让齐氏知道,所以,那件事让齐氏在闲谈中自己说出来才是最好的。 “遥姑娘,你说对了,我确实是因为凌珏被人劫走之事,心中有些担忧的,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我看见的那么简单,可是,还没等我知道真相时,皇上又下旨了,而皇上的旨意,却让我更加糊涂了,眼下,我也只知道,凌珏确实是被人劫走了,但具体情形如何,我还是不明白的,” 齐氏叹道,“方才,王爷来探望我,我与王爷说起此事,王爷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说圣旨已下,凌珏之事已成定局,让我不必管这件事了,还说,凌珏怕是回不来了,让我好好休养,将来替他生个儿子承继爵位这样的话。遥姑娘,你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吗?凌珏,当真回不来了吗?” “凌珏被劫走这件事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抓住了凌珏及其陆家同党才能弄清楚吧。不过,事情真相如何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宁王殿下,甚至于皇上,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皇上能下那样的圣旨,王妃心里就当明白,这凌珏是不会再有机会承继父王的爵位了,如若他继续留在大齐,被抓住了的话,也是必死无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父王才放弃了凌珏,才会同你说那些话的,” 凌遥微微笑道,“这件事的内情的确不简单,但父王虽有筹谋,宁王殿下和皇上,却是不希望明王府未来的承继者跟南疆陆家还有什么关系的。所以说,只要王妃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边,站在皇上和宁王殿下需要王妃所站的这一方,将来王妃所生之嫡子,自然会得到他应得的地位的。” 顿了顿,凌遥又道,“至于凌珏之事,王妃可以放心,只要凌珏还在大齐境内,我们的人终有一日会将他抓住的,而且,会如圣旨上所写的那样,就地格杀!所以,王妃不用担心,不论是在云南还是在京城,没有人再会对王妃将来的嫡子有所威胁了,只要王妃能生下儿子,父王的一切,都会是王妃之子来承继的。” 齐氏这回的病,确实如凌遥所猜测的那样,是气恼和担心所致,再加上看见莲童脸上的暗纹和符咒被吓到了,所以才会有些精神不济的。 方才凌鼎过来探望她,说的也是类似于凌遥这番话意思一样的说辞。但凌鼎的话,绝没有凌遥说得这般直白。再加上凌鼎之前对她下过毒,齐氏对凌鼎的信任并不是很好,所以齐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直到听到了凌遥的这一番话,她的心中才安定下来。比起凌鼎,她还是更相信凌遥一些。 “遥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齐氏笑了笑,又垂眸道,“只是那个莲童行事怪异,颇让我不喜。从前凌珏在时,世子之位尚无空缺,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会儿,凌珏不在了,王爷有心对我改了态度,我自然不会把王爷往外推。王爷想要一个嫡子,我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只是那个莲童,总像是护着凌珏似的。而且他是回真巫医,与凌珏关系也素来亲近些,我怕他将来会阻拦我。再加上——” 齐氏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再加上那天夜里,我不小心看到了莲童的样子,他可真是吓人哪!我还从不知道,他的脸竟然是那个样子的!这几日梦里,就总是因为他的脸,让我做些奇怪可怕的梦,所以才会让我心神不宁的。” 她嫁进明王府已有五年,莲童跟着凌鼎来京城也有五年了。这五年间,她从未见过莲童在外人面前脱下长袍或者是穿别的衣服,更不要说露胳膊露腿了,莲童除了一双眼睛,别的地方从来没在人前露出来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齐氏在看见莲童的那半张脸之后,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才受到了惊吓。 就是此时再次回想起来,也觉得莲童的那半张脸依旧很可怕,齐氏甚至觉得,莲童的脸,比毁了容的人脸还要可怕。 “那天夜里,我同宁王殿下来得晚,倒是没有瞧见王妃,不过,听王妃所言,王妃倒是瞧见了莲童的脸啊,这莲童从未在人前露脸,怎么王妃就看见了呢?” 凌遥听了齐氏的话,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在我和宁王殿下来之前,王妃究竟看见了什么呢?我和宁王殿下来的时候,铁卫和莲童都已醒过来了,莲童自己也说,他也中毒了,但我看他的样子,着实是不像中毒的样子。” “遥姑娘,关于这一点,莲童倒是没有撒谎的,若不是因为他中毒了,我只怕也不会看见他的那半张脸了,” 齐氏道,“我记得当时,裕德来我的秀水阁,跟王爷说凌珏不见了,我就跟王爷一起去了明辉堂。当时,王爷不许声张这件事,所以整个王府都不知道凌珏被人劫走了的事。我同王爷到了明辉堂内室,就看见外间和内室的铁卫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莲童也是昏迷着的。后来,我和王爷在外间说话,也没有多大一会儿,我就看见莲童摇摇晃晃的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还同我们说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大概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身形不稳导致面巾滑落,我就看见了他的那半张脸。我真是没有想到,他的脸上竟都是深色的暗纹和符咒,看起来就跟道家那些神神叨叨的镇妖符似的,而且就连他的眼睛里都有那些鬼画符,但他重新戴上面巾之后,我就没在他的眼睛里再看见了。” “但是那一幕,着实让我印象深刻,我也从没见过那些东西,所以,一时就被吓到了。” “深色的暗纹和符咒?” 凌遥沉吟片刻,抬眸便问齐氏道,“那你能将你看见的画下来吗?” 这东西初听也觉得吓人,毕竟暗纹和符咒画在脸上,确实挺唬人的,毕竟形状多变,乍然一看,没有防备就会像齐氏一样被吓到。 不过,凌遥倒不怕这些,她就是想知道,那些暗纹和符咒是什么样子的。她希望齐氏能将她看到的画下来,这样一来,她也能好着手调查一些。 何况,她觉得,莲童常年穿着长袍,不肯露出头脸和手脚,应当就跟这些涂满面容的暗纹和符咒有关系了。 齐氏摇了摇头,道:“那些鬼画符没法子形容,我只知道有那么回事,但是若叫我画出来,我却是画不出来的。那些图案繁复纷杂,再加上这几日我心绪不宁,就算是画出来了,只怕也是有偏差的。所以遥姑娘,我只怕没办法画给你看了。” 紧接着,齐氏又好奇问道,“遥姑娘,你对莲童这么感兴趣吗?” 不等凌遥回答,齐氏又露出一丝嫌恶道,“遥姑娘,莲童是回真巫医,回真和南疆那些奇奇怪怪的毒物,他时常摆弄的,前两年,府里好些下人不知他的忌讳,有时候不小心碰了他,或者是洗了他的衣衫,都会被他毒死。他这个人,轻易不跟人接近,也不要人伺候他的起居。若非王爷看重他,我是绝不会跟他说话的。像他这样专弄些邪门歪道物事的人,遥姑娘还是离他远些吧。” “原来是这样啊,”凌遥随意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听王妃的话,离他远些就是了。” 齐氏这么一说,她对这个莲童就更加好奇了,心里头也打定了主意,有机会的话,定要弄清楚这个莲童隐藏的到底是个什么秘密。只是她的这个心思,倒也不必对齐氏说明。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能有孕 临走之前,齐氏心事得解,又想着一直这么躺着也不好,年节下,府里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她便请凌遥给她诊脉,看看她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凌遥给齐氏切脉之后,方才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王妃的病情没有大碍,也不用服药,休息几日就好了。对了,永安侯里的那个尹先生,还会来给王妃请平安脉吗?” 齐氏点点头道:“因遥姑娘与我医治之事还不可让人知道。所以尹先生每个月都会来给我请平安脉的。正月里还不曾来过,想来,当是过了十五,我才有空闲请尹先生来给我诊脉的。” 凌遥沉吟片刻,才望着齐氏道:“这样也好,那就等正月十五之后吧。王妃记得一定要请尹先生来诊脉,说不定那个时候,会有好消息的。” “好消息?” 齐氏一听,心念一动,便望着凌遥道,“遥姑娘所说的好消息,指的是我那时候会有孕吗?” “不然呢,还会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好的?” 凌遥笑了笑,道,“王妃这一个多月的调理已经很好了,上个月初就已经是适合孕育之身了,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了,也还是月份尚浅,即使是诊脉,也是有些不能确定的,所以,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若是脉象明显,应该就会有好消息的吧。” 齐氏正值盛年,将体内的两种毒解了之后,再和凌鼎多那样几次,有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齐氏听凌遥说这话,脸上的神情就欢喜多了,再不是之前那样冷淡淡的模样了,她望着凌遥笑道:“若果真是那样,我定要备大礼酬谢姑娘!等正月十五一过,我一定听姑娘的话,将尹先生请到王府里来给我诊脉。” 自从凌遥说她体内余毒已清之后,她便在那之后跟凌鼎在一起过几次了。再加上凌珏的事情,凌鼎对她比从前要亲近许多,不管凌鼎喜不喜欢她,他们两个人眼前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就是要合力再添一个嫡子出来,所以说,若果真是有孕了,齐氏自然是高兴的。 而且,她觉得凌遥这次说得应该是没错的,她这个月的葵水就推迟到了今日还没有来。先前还以为是年节下太忙劳累所致,也是经凌遥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还有可能就是,她可能是有孕了。 对比齐氏的激动与欢喜,凌遥倒是淡定得多,她笑了笑道:“此时月份尚浅,就算是把脉,我也不太能确定就是的。若不是的,倒是让王妃白欢喜一场了,所以王妃还是要放宽心,不要太激动了。这几日还是要照常休养,只是不要再跟父王同房了,还是要控制一下的。若是等事情定了,王妃再谢我也不迟啊。” 按说凌鼎和齐氏在一起的日子,凌遥默算了一下,也确实是很符合的,虽然她口中说还不确定,但心中却知道,齐氏有孕这事当有九成是真的。到时候,只等那位尹先生来把脉,再把消息宣布出来也就是了。 从秀水阁中出来,凌遥的心思倒也没放在齐氏有孕这事上了,这件事本就是在她计划之中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值得欣喜高兴的。她眼下心中记挂的,还是莲童的那些事。 只是这件事,她便是在心中苦想也是无用的,莲童是回真族的巫医,而她对于回真族的所知都只是来源于原主的记忆,其余的一切,她都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就更不要说对于回真族巫医的了解了。 凌遥默想片刻,忽而开口就问罗罗道:“罗姐姐,你对回真族的巫医知道多少啊?” 罗罗想了片刻,答道:“我知道得不多,就只知道他们很神秘,而且数量都很少,这么多年了,我也就是跟着凌姑娘时才见到了这么一个。寻常人都是见不到的。我听说,在回真族中,巫医是地位仅次于掌教和长老的人。” 罗罗言罢,又望着凌遥道,“姑娘问这些做什么?姑娘心中还是怀疑那个莲童么?哎,只可惜我不是回真人,也不能知道的更多了,更无法替姑娘解惑。不过,姑娘若是想知道的更多些,何不去看看回真族的典籍呢?兴许那里头,会记录一些的。” “回真族的典籍?”凌遥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法子,既然眼下无人可问,去书中寻找答案,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她抿唇道,“京城之中,也不知何处才有这回真族的典籍了。我便是想看,也无处寻去啊。” 她在这随风院中,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便是书籍。不管是医书还是史书,她这里都是稀缺的,若是不看这个时代所著成的书籍,她又怎么能更深切的了解这个时代呢? 只是之前一直忙碌,倒是没有空闲去读书,也没有空闲去寻书,此时罗罗虽然说出了法子,她却仍是觉得一筹莫展,看回真族的典籍倒也不难,就是不知何处才会有啊。 “京城之中,就属宫中藏书最多了,前齐、北戎、回真三朝立国时,都将燕北京城作为都城,这数百年间,虽然战火不断,但宫中藏书却大多没有被焚毁,后来咱们大齐立国,朝中虽以军武立国,但是文章学问也是一样重要的,我曾听闻过,太祖皇帝在位时就酷爱读书,曾下诏于大齐全境搜求典籍,所以,宫中藏书过万,便是凌姑娘想看的回真族的典籍也是有的,” 罗罗道,“而且,回真曾短暂立国数十年,轩辕家在败退之时,根本没有余力将族中的藏书再搬回南疆去,所以,不少回真族的古籍典籍都留在了宫中,只不过这一向也有将近百年了,尘封在藏书阁内,无人去读罢了。若是凌姑娘想看,可以同王爷说,请王爷将那些古籍搬出来给姑娘研读便是了。想来那些典籍之中,定有关于回真巫医的记载,倒是姑娘一瞧,自然能解姑娘疑惑的,总比这般道听途说的要好得多了。” 凌遥一听这话,点头笑道:“罗姐姐的这个法子好,回头我便与王爷说说,让他去宫中搜罗一些讲解回真巫医的书籍与我看一看。” * 齐滦虽然忙着抓捕凌珏,但是答应了凌遥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又过了几日,将军府的车马来接凌嬛时,还将凌琥和凌禟一道接了出去。 等消息传回随风院的时候,凌遥就知道了,今日是狄晋崇见凌琥的日子。 “也不知道凌琥的学问究竟如何,二哥能不能看得上他,阿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二哥看不上凌琥,你的盘算不就落空了么?” 这日晨间下了一场小雪,齐滦事先就知道将军府的车马会把凌琥兄妹接走,事实上,这一场见面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他心里又记挂着几日没见凌遥,便生了躲懒的心思,让铁卫和巡防营的人负责继续搜捕凌珏,再加上整修王府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自有蔡桓带着人在王府看着,他这就来了随风院,看凌遥来了。 此时他一语言罢,见凌遥仍旧低头摆弄她的针具,而在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担心,齐滦不由得又开口道:“阿遥,你难道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起先他还想过,要让凌遥跟着一起去将军府的,也好让凌遥亲眼看见这一幕,但问及凌遥之时,她却说她不去,齐滦思及她的腿伤尚未完全好,出外走动也多有不便,再加上外间落有小雪,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此时观凌遥神情淡定如斯,反而是他,比她还要着急些了。 凌遥闻言,轻轻一笑,放下手中摆弄的针具,望着齐滦笑道:“阿滦,你别急,一会儿他们回来了,你自然会知道结果的。便是你着急,那也是没用的,不如陪我坐一坐,喝喝茶吧。我前些日子喝药,一直都是喝白水的,好久都没喝茶了,你陪我饮茶,咱们说说话。” 晨间一场小雪,此时正是雪化的时候,这会儿就比前几日要冷得多了,凌遥跟齐滦相对而坐,中间放着炭盆,二人手里各自抱着暖热的手炉,这幅场景,总让凌遥觉得似曾相识,她不由得就想起二人初次交心,拥炉深谈的那一夜来了。 想起这些,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柔和,就听她道:“其实,凌琥之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凌琥和狄二哥见面,狄二哥要考校的是凌琥的学问,又不是我的学问,所以这还得靠凌琥自己来,我是帮不上忙的。若是凌琥学问不行,让狄二哥看不上眼,那也只能说明,凌琥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既然他能力不行,自然我想要他做的事情,他都做不到了。既然做不到,我又何必为他烦心呢?” “所以,关于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若能成,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成,我再想新的法子也就是了。” 齐滦闻言,沉默片刻后,才抬眸望着凌遥道:“阿遥,有时候我就在想,你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论年纪,比我还要小上五岁,却有着我都没有的沉稳性子,在有些事情上,你甚至比我还要沉得住气。也不知,你这等稳重的性子,是怎么得来的。在我见过的这些人中,从没有你这样的女子。” 他有时候就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像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当然了,这样的想法,从他第一次遇见凌遥时就有了,而让他为之倾心的,不也正是这一点的与众不同么? 凌遥听了这话,心中微动,却故意冷哼一声,笑道:“你这话是夸我稳重老成呢,还是损我性子沉闷像个老太太,不像个活泼伶俐的少女呢?” 有些事情,装是装不来的。她纵然此时样貌年轻,绝色倾城,像个活泼泼的小姑娘,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着青春洋溢的活力,但是凌遥心里也很清楚,她的心境,早已不是少女的心境了。 既然无法伪装,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做自己好了。 “我这话是夸你的,但不是夸你稳重老成,是夸你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齐滦有时候也是会说情话的,譬如此时,他就知道,不能顺着凌遥的话说,他不仅得直抒胸臆,还得会说甜言蜜语才行。 纵然是甜言蜜语,凌遥听了,也还是觉得高兴,心里甜蜜蜜的,抬眸眼含情意看了齐滦一眼,才垂眸笑道:“嘴可真甜,不过这话,我倒是挺爱听的。”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半晌,各自都抿着唇笑起来,紧接着,凌遥凑近了些,开口问齐滦道:“阿滦,我有件事,有些难处,自己办不成,你帮我去办一下,好不好?” 齐滦眉眼弯弯,含笑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凌遥笑道:“上回去秀水阁,齐氏同我说了莲童的一些事情,让我挺好奇的,我本来还问过罗姐姐,可是她对回真族的巫医之事知道的甚少,我也只得作罢。不过罗姐姐同我说,宫中藏书过万,还有不少关于回真族的藏书,就连当初回真立国时的典籍也是有的,所以我就想着,你能不能从宫里借出来一些让我看看,我特别想知道回真族巫医的那些事儿。” “这事倒是不难,宫中藏书阁极少有人去,只需将此事告诉掌管藏书阁的总管,他自能把你所需要的书找出来,到时,我进宫就可将这些书替你带出来,让你观看便是了,只不过,” 齐滦顿了顿,才道,“回真立国时的那些典籍,大多都是用回真文字写成的,现在会回真文的人多半都很少了,阿遥,你会看回真文字吗?如若你不会,便是给了你那些书,你也是看不懂的。” 他也不问凌遥为何对巫医之事这么感兴趣,他只当凌遥就是单纯有兴致罢了,便一口将此事应了下来,原本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的一句吩咐便可办成了。 “用回真文字写成的?” 对于齐滦所说的这一点,凌遥倒是没想到的,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当下便道,“这也没关系的,我虽不会回真文字,但也不是不能自学啊。宫中应该也有回真文字教学的书籍,你可以将这些书找出来,我一点一点的自学就好了,等我学会了回真文字,自然也就看得懂那些典籍了。” 新学一门语言嘛,对凌遥来说是没什么难度的。应该说,学新语言,对任何一个现代人来说,都是没有难度的。何况,她是这般有心有力想要去学的人。 齐滦见凌遥这般说了,便笑道:“那好,那等我明日进宫给父皇请安时,就去藏书阁寻你要看的书,到时再搬出来给你瞧就是了。” “对了,”齐滦想起一事来,又笑道,“之前来时,就想着要说此事的,但一时坐下来,又与你说话,倒是忘了这个正经事了。” 齐滦道,“阿遥,我们已经有凌珏的消息了。没想到,就这几日的功夫,他竟然已经逃出了燕北之地。此时已经越过秦岭,快到楚州了。我们已经派人去追,并且在楚州布下重防,一定可以擒杀他的!而且,我们也已经查明了,他身边确实跟着陆风,还有另外的两个人,应该都是陆家的人。他们一行一共四个人,凌珏行走不便,这三个人带着他一定逃不掉的,而且,他们一路向南,从路线上看,应该是想要逃回南疆去的。我昨日得了这个消息,就想着今日来告诉你了。” 凌遥抿唇道:“那这么说起来,父王和莲童都说得没错,凌珏确实是被陆家的人给劫走的?” 齐滦点点头,答道:“恩,凌珏确实是被陆家的人劫走的。我们衙门上有人跟他们交过手,说是从他们的拳脚上来看,应该是陆家的人。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他们的拳脚功夫,好像就是故意要让人知道他们是陆家的人似的。不过,更多的消息还不曾传回来,我也就不知道了。想来过几日,就会有确切擒杀他们的消息传回来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凌遥道,“这一路往南而去,你们的准备充足,再加上他们只有四个人,根本不可能逃掉的。” 此时得了关于凌珏的消息,凌遥倒也心安了。只不过,她心中还有一层担心,为了避免引起齐滦的误会,她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着,陆家此次派人潜入京城来劫走凌珏,只派了两个人来,可是,陆家的人一定知道,一旦凌珏被劫走,肯定会有追兵的,那么,他们是太过自信,认为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逃掉,还是觉得,劫走凌珏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引起现而今这么大的动静呢? 若是后者,倒也正常,就怕陆家的想法是前者,若真是那样,那这悄悄潜入京城的两个人,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凌遥想到这里,心中终究觉得有些不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滦,陆家只派两个人悄悄潜入京城来劫走凌珏,要么就是他们无知无畏,要么就是他们自信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完成任务。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这两个人不得不防啊。若是你们还有时间的话,不如派人去南疆打探一下,看看陆家到底派了谁来劫走凌珏的,我总想着,这于擒杀凌珏,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 齐滦听了凌遥的话,沉吟半晌,觉得凌遥的话有些在理,便点头道:“恩,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南疆调查一下的。免得因为我们人多就轻视他们,反而因为大意让他们跑掉了。” 两个人这里正议论凌珏之事,却不想凌禟此时回来了。 “遥姐姐!” 凌禟一见了凌遥,就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她原本就是圆脸,此时脸上那灿烂的笑,让她的杏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凌遥看了反倒觉得好笑。 招呼凌禟坐下后,凌遥才笑着问道:“禟妹妹这么高兴,是你哥哥的事成了吗?” “恩!” 凌禟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嘻嘻的道,“狄二公子一见了我哥哥,就问了他好些问题,我在旁边听着,一个都是不懂的。但是哥哥全都知道,而且都给答出来了,我看狄二公子最后听我哥哥作答时,原本冷冰冰的脸上还有几分笑意呢。狄二公子说,哥哥虽然都答出来了,但是有几个问题答得不是很好,说是因为读书少了的缘故,不过,他还说,在哥哥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解已经很不错了。狄二公子说,他对我哥哥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是吗?” 听了凌禟的话,凌遥也是挺高兴的,当下便笑问道,“那狄二公子有没有说过,何时让你哥哥进国子监读书啊?你哥哥这会儿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我先回来的,狄二公子将哥哥留下了,说是用了午膳后,要带着哥哥去国子监司业大人的府上去拜访一下,狄二公子说,以哥哥的学问,是可以被破例收进去的,所以,我就先回来给遥姐姐报信啦!” 凌禟笑道,“狄二公子说,不出意外的话,司业大人肯定会收下哥哥的,年后国子监开了学,哥哥就可以进去读书了!只不过,哥哥身份有些敏感,狄二公子说,只怕司业大人太过谨慎,恐怕要皇上点了头才行的。狄二公子说,皇上那里他就帮不上了,遥姐姐,皇上那里,可怎么办呢?” 凌遥还未开口,一旁的齐滦开口道:“禟姑娘不必着急。父皇那里,我去说就好了。凌琥肯上进,这是好事,既然国子监的司业都要他,父皇是不会反对的。” 凌遥望着他微微一笑:“阿滦,那这事就多谢你啦。” 凌遥望着凌禟使了个眼色,凌禟会意,忙站起来正正经经的给齐滦行了个礼:“多谢宁王殿下襄助我哥哥。” 齐滦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禟姑娘不必多礼。” 他这一番心意,也都是为了阿遥,倒是跟旁人无关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忽悠齐氏 狄晋崇带着凌琥去见了国子监的司业,那司业大人试过凌琥的学问之后,果然对凌琥大加赞赏,直接就对着狄晋崇表示,只要皇上不反对,凌琥便可在年后直接入国子监读书。 而齐滦进宫去问过元熙帝的意见,元熙帝并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很赞同凌琥入国子监读书。就这样,凌琥在正月十五之后国子监开学时,他就跟着附学进去读书。这件事本来就是瞒不住的,别人知道还可,无非也是羡慕一下凌琥的境遇,而在齐氏那里,却让齐氏的情绪有了很大的波动。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是凌遥故意安排的。不管凌遥意欲何为,对于齐氏来说,凌琥入国子监读书,又如此得势,这对于齐氏未来的儿子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威胁。就因为这件事,齐氏甚至有些怀疑凌遥的用心,怀疑她究竟是否存了真心在帮助自己。 但两人尚在结盟的关系之中,齐氏此时还并没有确认有孕,更没有生下嫡子傍身,她还需要凌遥的支持,再加上,她并不想在心中猜忌凌遥,就想着自己这般胡思乱想也是无用的,不如将凌遥请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此事,顺道,试探一下凌遥的心思。 听到齐氏请自己前去秀水阁的消息,凌遥微微一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凌琥稍稍一出头,齐氏就忍不住了,不过,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她也是早就想到了的。她助凌琥,是为了给给自己预备一条退路,而这条退路对于齐氏而言,那就是威胁了。 她既然早有准备,自然也不惧去见齐氏,至于用怎样说辞安抚齐氏,她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只看齐氏要如何开口了。 齐氏休养了几日,果然脸色就好了许多,但此时见凌遥来了,也不过面上有几分勉强的笑意,眼中却带了几分冷淡,见凌遥来了,她也不说废话了,只等凌遥坐定之后,望着凌遥就开口道:“我记得,当初遥姑娘回府时,是遥姑娘提出与我结盟,并且许诺我,让我得生嫡子之后,保我的儿子得到世子之位,,可如今遥姑娘所为,怎么却与当初给我的承诺相悖离呢?” 看着齐氏眼中的冷意,凌遥忽而垂眸浅笑,笑过之后,她才抬眸看向齐氏道:“这才过了几个月而已,王妃怎么就把我的许诺添了这么许多呢?也不过几个月而已,难道我的原话,王妃就当真不记得了吗?” 凌遥笑道,“当初王妃问我,与我结盟你能有什么好处。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说,我可保你在今年怀有子嗣,而且一定会是个男孩儿。我还说,我会让父王对你回心转意,不再流连在其他女人那里。至少,在父王心中,你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这些承诺,我如今也都做的差不多了。你有孕生子后,这个孩子将会是父王的嫡子,父王一想重嫡不重庶,他若是想立世子,这头一个就是你的儿子,又何须我的许诺呢?难不成,你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世子之位,还得靠我么?” 齐氏没想到凌遥这般咬文嚼字,暗暗咬了咬牙,而后才盯着凌遥道:“说到底,遥姑娘这是不愿助我的儿子得封世子了?” “遥姑娘口口声声说我记错了,那这么说来,凌琥入国子监读书的事情,确实是遥姑娘的手笔了?遥姑娘一面给我许诺,让我得子,一面又扶持凌琥上位,你这是想做什么?想让凌琥有能力夺了我儿子的世子之位吗?” 齐氏的咄咄质问,也没有让凌遥生气,她的脸上还挂着几分笑意,她望着齐氏勾唇道:“这么说来,王妃是一意认为凌琥得入国子监读书,是我的主意了?” “难道不是吗?” 都这种时候了,齐氏心存恼怒,看见凌遥脸上的浅笑便觉得生气,她恼怒道,“若非你的引见,凌琥怎么可能认识狄将军府上的二公子?凌禟与你关系亲近,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你帮她的哥哥上位,这难道让人很难想出来其中的联系吗?更何况,你是宁王殿下的未婚妻子,你若是想做成这件事,宁王殿下岂会不帮你?更不必说,让凌琥入国子监读书这等小事了!你若开口,宁王殿下必会应你的!” “王妃,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吗?既然让凌琥入国子监读书是小事,你又何必如此生气呢?凌琥只是不在府里读书罢了,你就觉得他会抢了你儿子的世子之位,你不觉得你有些操心太过了么?” 凌遥笑道,“再说了,让凌琥入国子监读书,若是宁王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事情,又怎么会跟狄将军府上的二公子扯上关系呢?入国子监读书的人,京城中不少,也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弟,旁人或者进去容易,但是这明王府的人若是想进去,只怕是没那么容易的。如若不然,凌琥怎么如今十六岁了,还被困在府中读书,文不成武不就呢?你难道真的以为,仅仅只是父王不重视庶出之子的缘故吗?” 凌遥虽笑着,眼中却有冷意。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听凌遥话中的意思,像是在指责她一样,齐氏一时有些怔愣,倒是不明白凌遥这话的真正含意了。 凌遥垂眸,敛去所有的笑意,淡声道:“王妃难道没有想过,承继父王爵位的世子,不仅仅是父王能够做主的,在这京城中,能够越过父王做主的人,还有皇上么?” “我起先同你说过的那些许诺,我都一一会做到,事实上,我也正是这样做了,但那时,尚且还是没有发生这许多事之前,也远在我进宫去见皇上之前,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明王府的世子,是一定只有王妃的嫡子才能做的,结果,见了皇上我才知道,原来皇上的想法,跟你我都不一样。” 齐氏也不是个傻子,凌遥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能听得懂的,她当下便是一惊,追问道:“遥姑娘的意思是说,这扶持凌琥的主意,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我与凌珏之间的事情,都是宁王殿下进宫告诉皇上的,所以说,皇上对于我的事儿,知道得很清楚,对于我的处境,皇上也知道的很清楚,皇上是很关注明王府的,这一点,想必王妃也知道,那么,既然皇上允了我和宁王殿下的婚事,而皇上又那么看重宁王殿下,那么,对于我身边这些亲近的人,皇上又岂会没有一点关注呢?” 凌遥抬眸,定定的望着齐氏道,“那日太后寿宴,宁王殿下来接我,我提早出府,而后入宫。我其实是进宫去见皇上的,因为皇上召见我,所以我才会提前入宫。而皇上同我谈了很多话,这些话,除我和宁王殿下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儿,王妃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今日也不藏私,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王妃,明王府中世子之位的人选,决定权恐怕不在父王手上,而是在皇上的手里。” 凌遥道,“王妃是知道的,在诸位皇子之中,皇上最为看重和倚重的人就是宁王殿下了。你想想,如果将来皇上要立太子的话,他会立谁呢?这个太子,必然会是皇上最为看重的人。而作为皇上很关注的明王府,这王府将来的承继者,心里是不是忠于太子,始终站在太子这一边,难道不是值得皇上考量的重要因素吗?” 凌遥的话,让齐氏心中震撼无比,但她为之震撼的,不是听到皇上对明王府世子人选有着最终的决定权,而是大齐太子的最终人选。 就见齐氏盯着凌遥问道:“遥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决定了立宁王殿下为皇太子了吗?” 凌遥闻言,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齐氏的话,只笑道:“旨意未下之下,我不可说破,王妃拭目以待吧。” 她本意就是要齐氏跟着她的思绪来,见齐氏这般反应,便又微微笑道,“在皇上眼中,王妃还未有孕,更何谈生子呢?在凌珏已被革除世子之位,又在外流亡即遭格杀之际,这明王府里的世子之位空悬,这可不是皇上所愿意看到的局面。皇上需要一个忠于大齐,忠于未来太子的人来做这个世子,只不过,皇上也不能贸然决定是谁,只能先慢慢观察一下,若是谁合适,自然就定下是谁了,毕竟,这府里,不能再出第二个凌珏了。” “王妃是知道的,大齐可没有重嫡不重庶这样的偏见,纵使嫡庶有别,也不像回真那样界限分明,所以,在皇上眼中,如今的庶长子凌琥就成了很好的观察待定的人选了。我试问王妃,如果皇上对我开口了,要我试探凌琥的能力,试探他的心思,难道我能不去做吗?别说是我了,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有胆子抗旨的?” 凌遥的话,齐氏听得心惊,她沉默半晌,忽而开口问道:“那照着遥姑娘所言,难道我将来生下嫡子,他就彻底没了机会了吗?” “当然不是,”凌遥道,“皇上尚未定下人选之前,怎可说你的嫡子就没有机会了呢?如果你生下嫡子,父王会很高兴的,到时你的儿子得了父王的喜欢,再得了皇上的允准,你的儿子,不就可以立为世子了么?要知道,父王可是最为看重嫡出的身份的,就这一点而言,你的嫡子就比凌琥有机会啊。” “可是,遥姑娘,你方才不是说,皇上已将凌琥列为观察的人选了么?若是不等我的儿子长大,皇上就取中了凌琥,那可怎么办呢?”齐氏心里仍旧觉得不踏实,她这会儿还没生子,皇上就扶持了凌琥上位,倘或凌琥入了皇上的眼,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凌遥闻言,微微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皇上是取中承继者的忠心,根本不在意这个年纪大小的问题。倘或你忠于大齐,忠于皇上,忠于未来的皇太子,在你心思不变的前提下,你的儿子,比凌琥要有优势得多。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些,你的儿子还有永安侯府这个外家,凌琥不过是个妾生子罢了,他的母亲马氏可没有你这般显赫的娘家。若能得你忠心,皇上自然是会先取中你的。” 凌遥抿唇,盯着齐氏又道,“不过,你也不要想着凌琥是你的儿子得世子之位的阻碍者,就暗地里对他下了毒手。要知道,但凡凌琥有事,皇上头一个想到的人就会是你,这么愚蠢的错误,你是不能去犯的。这也是皇上考验你忠心的意思。毕竟对于皇上而言,一切的事情都要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否则的话,你可能连仅有的这些也会失去的,王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氏此时已经在凌遥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过数遍了,她觉得凌遥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凌琥上位,她觉得很不甘心,但这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她也就没奈何了,总不能真的不顾皇上的意思对凌琥下手吧?齐氏自认还没有胆大到那个地步去。 而且,此时她静下心来细细想了之后,觉得凌琥此时也不过是入国子监读书而已,功未成名未就的,也确实不算是个很大的威胁。就身份和处境上而言,她的儿子,确实要比凌琥有优势得多。 想到这里,齐氏点点头道:“遥姑娘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凌琥之事,我纵然再不甘愿,也只能这样了。往后,也只能让皇上看见我的忠心,只盼着他相信我和我的儿子,这样一来,我也能为他挣得这世子之位了。” “王妃说得不错,事情正该是这样的,”凌遥见齐氏信了她的话,便含笑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王妃不该胡思乱想的,王妃和我已然结盟,在事情未完成之前,王妃还是应该相信我的。日后,王妃若再有疑问,也只管像这样当面问我就是了,我会跟王妃解释清楚的。为今之事,王妃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等着那个好消息才是,一切的事情,王妃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才是了。” 她一早就想好了凌琥上位后,齐氏会来质问她的情景,这些说辞,也是凌遥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此时齐氏说起,她字字句句都答得顺畅,自觉没有一丝破绽,而看齐氏也是深信不疑的样子,凌遥便知道,这关,她是用那些半真半假的话,把齐氏给忽悠过去了。 往后,不论她如何相助凌琥,齐氏应当都不会再过问了的。何况,日后凌琥之事,也不必再有这般明显的相助行为了,以后的事情,她会在暗地里进行,更何况,日后凌琥的路,多半还是要依靠他自己来走的。 至于说起元熙帝那些心思的话,凌遥觉得,元熙帝就算没有明言,她也是将元熙帝的心思猜测揣摩的八/九不离的。毕竟,元熙帝能这样要求她,自然也是这样要求旁人的,她把元熙帝的话举一反三,如此这般说给齐氏听,倒也不算是骗人的。 而对付齐氏的说辞,单单只说元熙帝的这些心思是不够的,毕竟只这一份心思很难说服齐氏,所以,凌遥才有意无意的将元熙帝要立齐滦为皇太子的心思给透露出来了一些。也只有这样,齐氏才会更加信任她一些。毕竟,未来皇太子妃的身份要比未来宁王妃的身份有分量得多了。 如此这般半真半假的一说,齐氏自然难以分辨,再加上这是她跟齐氏之间的私话,齐氏也没处取证去,也就只能相信她的话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得以掩盖了她真实的企图,不让齐氏发现是她自己要扶持凌琥的,而这一应的事情,也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其实跟元熙帝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反倒是皇太后曾经同她议论过这个,皇太后比较关心这个一些。 齐氏此时已是完完全全相信了凌遥,她望着凌遥点头道:“我听遥姑娘的。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定不会再疑心遥姑娘同我结盟之意了。只是皇上那里,若是将来皇上再问询姑娘的话,还请姑娘为我和我的儿子多说些好话。我一定永远站在姑娘和宁王殿下这一边的,绝不会背叛未来的皇太子殿下的。” 以皇上爱重宁王殿下的心思来看,齐氏觉得,既然她无法左右皇上的心思,那么,在可以讨好凌遥的时候,她还是因为相信凌遥,尽她一切的可能讨好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最好看 正月十五,凌遥跟齐滦是早就约好了夜里要出门看灯去的。所以白天里,齐滦便没有来明王府,只等着黄昏之时再来明王府接凌遥出门。 凌遥晨起之后,洗漱完毕,罗罗就给她端来了一碗汤圆,凌遥一见那汤圆便撇了撇嘴道:“罗姐姐,我不爱吃这个,你去换个别的来。” 汤圆甜腻腻的,她从小就不爱吃这个。 若是往常凌遥说不爱吃,罗罗肯定会去换的,但今日罗罗却没有听凌遥的话,依旧端着汤圆在凌遥跟前站着不肯走,听见她这话,还是笑道:“可是今儿是元宵节呀,这自古以来,今天便是要吃汤圆的。要是姑娘果真不爱吃,那就只尝一个好了,但不吃肯定是不行的。” 见凌遥不为所动,罗罗又笑着哄她道,“姑娘平日里是最不挑食的,怎么就不爱吃这汤圆呢?这汤圆是我亲手做的,不是大厨房里做出来的。我方才就送去了嬛姑娘那里一碗,嬛姑娘吃了才走的。临走的时候,嬛姑娘还说好吃呢。” “真的吗?” 凌遥有些饿了,闻着那香气,她确实是很想吃的,所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又问道,“会很甜吗?” “原来凌姑娘是怕甜吗?”罗罗总算是抓住了凌遥的症结,当下便笑道,“姑娘放心吧,这个不甜的,虽说是黑芝麻馅儿的,但是我放的冰糖很少,并不是很甜的。姑娘趁热尝一个吧,很好吃的。” 凌遥正是饿了的时候,架不住食物香气的you惑,还是听罗罗的话用勺子舀起来一个尝了,汤圆入口即化,芝麻香气弥漫在口中,清甜爽口的感觉让凌珏觉得很好吃,她一时没忍住,把罗罗端来的整碗汤圆都吃光了。 罗罗看见那个空碗,眉开眼笑的把碗和勺子都收走了:“我就说了很好吃的,姑娘还不信。” 芝麻和冰糖馅儿的汤圆凌遥吃过一些,但从没有人做得像罗罗这么好吃的,吃完之后凌遥只觉得齿颊留香,连心情都连带着更好了。 罗罗收拾完了,见凌遥依旧在轮椅上坐着,便过来笑道:“今儿姑娘还要摆弄那些老鼠吗?不如我推着姑娘去隔壁屋子?” 这些时日,但凡有所空闲,凌姑娘必定都会去隔壁的屋子里摆弄西厢的那些老鼠,罗罗起先还有些不习惯,这些时已然是看习惯了的,而且每日都是她去西厢抓那些老鼠过来,时至今日,那些老鼠基本上差不多都被凌姑娘给摆弄没了,就剩下几只特别弱小的还没有被杀死,哦不,用凌姑娘的话说,是还没有被解剖。 “今天元宵,又是正月十五,不摆弄那个了,” 凌遥笑道,“今儿晚上,王爷约我出去看灯。这也算是一回正正经经的约会,而且这一次,对我的意义很重大,也很不一样,我要好好打扮打扮,选个好看的衣裳穿。” 罗罗闻言,将凌遥带到了衣橱跟前,一面将衣橱门打开,一面道:“当初王爷给姑娘置办了很多衣裳,姑娘至今都还未穿完,这里还有不少都是新的未曾穿过,姑娘看看,想穿哪一件,我帮姑娘试衣。” 罗罗言罢,又想起凌遥方才的话,一时心中不解,便笑着问道,“只不过,我倒是有些不明白姑娘的话,这回出门,怎么就意义重大了呢?这些时日姑娘也是常跟着王爷出门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姑娘说要好好打扮打扮的话呢,平常还真是没有见姑娘这么上心过。” 平日里,凌遥虽也注重穿着,却也确实从没有这样说过,也不曾刻意打扮过,毕竟罗罗觉得,以凌姑娘的容貌来看,她也不需刻意装扮,便已是绝色倾城的容貌了。 凌遥微微一笑,视线从衣橱里的衣裙移到她自己的腿上,凝视半晌,她才低笑道:“这一次跟从前就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有这个样子跟阿滦一起出去过,所以,这一次对我来说,就是意义重大的一次约会。” 经过这些天的康复训练和罗罗的按揉,她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了,这些时日,往往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一走,所以她打算今天夜里跟齐滦出去的时候,就不再坐着轮椅出去了。她可以跟齐滦手牵手一起走着去看灯,只是这样想着,凌遥就觉得很开心。 不过,这件事情,也只是凌遥自己这样决定的,还没有同罗罗说过,更没有同齐滦讲过。 但凌遥此时望着她的腿的模样看在罗罗眼中,罗罗再听凌遥的话,片刻之后就明白了,明白之中,心中便有些担忧了:“姑娘真的决定要走着跟王爷出去么?今夜外头人多,我有些担心姑娘啊。” “罗姐姐,你不用这么担心的,”凌遥笑道,“你和王爷都知道,我的腿伤已经痊愈了,如今下地走动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的,这些时日,不是都在院子里走得好好的么?再说,总这样闷在屋子里练也不行的,我也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啊,趁着今夜是个机会,我正该这么试一试的。” “罗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强撑着的,我要是走累了,或者不舒服了,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到时,我再坐着轮椅回来,不是挺好的么?” “可是——”罗罗还是有些担心,但看凌遥那么高兴和期盼的眼神,她又不忍阻拦了,只是面有难色,不知是该应了凌遥,还是不应。 凌遥看出罗罗的为难,便又笑道:“罗姐姐,你真的不用担心的,我的腿我自己心里有数,真的没关系的。何况,这些日子出门,王爷总推着我一起走,我们俩都不能手牵手肩并肩的走路,真心挺难受的。要不然这一回,就试一次,好不好?” 最后这话,倒是打动了罗罗。想着每回宁王爷推着凌姑娘的神情,罗罗就觉得莫名有些心酸,两个人相识这么久了,如今皇上都赐婚了,可确如凌姑娘所说的那样,两个人还从没有手牵手肩并肩的在一起走过呢。 想到这里,罗罗心头一软,到底还是应了凌遥,她点头道:“那好吧,既然凌姑娘想试一试,那就试试好了。到时候,我会让大哥把轮椅带上的,若是姑娘走累了,就坐在上头歇歇。” 凌遥笑道:“恩,好啊。” 让罗罗应了她之后,凌遥便一门心思的开始琢磨今晚去见齐滦时该穿什么衣裳了。罗罗也帮着凌遥出主意,将衣橱里凌遥还没来得及穿的衣裙一样一样都拿出来给凌遥看,凌遥却瞧一件就摇头,最后到底还是一件都没选出来,反而把罗罗累个半死。 罗罗看着铺了一床的衣裙,到底还是不甘心,又问凌遥道:“凌姑娘,这么多的衣裙,难道你就没有一件觉得好的?这些衣裙都很好看,穿在姑娘身上,肯定会更好看的,如果王爷见了,王爷肯定也会很喜欢的!而且,这衣裳都在这里了,再也没有了,姑娘好歹选一件嘛。” 凌遥默默的瞧着那些衣裙:“也不是说它们不好看,只是,总觉得不合心意似的。”她总是想着今夜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但是瞧着这些衣裙,虽然都很好看,她却选不出一件最好的,总想着,特别的日子,她应该穿些又特别又好看的衣裳才对。 罗罗闻言,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凌姑娘的心思怪得很,她素来就难以捉摸,何况选衣裳这件事,凌姑娘若是自己有想法,她就是再多言也是无用的,所以,她决定不说话了,让凌姑娘自己纠结去。 凌遥的目光在那些衣裙上扫来扫去,总也拿不定主意,正在纠结的时候,忽而看见衣橱里最下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两摞衣裳,她定睛一瞧,好像是当初她还没有衣服穿的时候,拿齐滦的旧衣改成的给她穿的衣服。 看见那套放在最上头的藏蓝色的深衣,凌遥微微勾唇,指着那套衣裳对着罗罗笑道:“罗姐姐,我选定了,我要穿这个。” 罗罗没想到凌遥最后选定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有些傻眼:“可是,凌姑娘,这套是王爷的旧衣改成的,并非是姑娘的衣裙啊?若是穿这个出门的话,姑娘要怎么打扮呢?” “不穿衣裙出门,今儿出门看灯,我就穿王爷的旧衣正好,这是男子的衣裳,穿着也方便,这般别具一格的打扮,王爷一定是想不到的,” 凌遥扬眉笑道,“至于打扮的话,穿着男子衣衫,自然就不能再做女子的装扮了。等下王爷来之前,罗姐姐你就给我束发吧,我就做个女扮男装的模样,我的模样不差,还是可以扮成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了。这样一来,不是很有趣的吗?” 齐滦身形颀长,他的旧衣若是不改,凌遥是穿不下的,太大了。只不过,她身形偏瘦,身高大概有个一米六的样子,在她这个年纪也不算矮了,穿上齐滦旧衣改成的衣裳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最近某些地方变大了些,若是要做女扮男装的打扮,还是需要束胸的。 既然选了这套深衣,凌遥就想着要追求一下那种潇洒风流,宽袍广袖的如玉公子的形象。 凌遥的突发奇想,罗罗也没有反对,反正只要凌姑娘高兴,她是打定了主意随着凌姑娘折腾的,此时听了凌遥的话,罗罗便过去将那套深衣取出来,又将先前拿出来的衣裙一一都放回衣橱之中。 就听罗罗笑道:“姑娘喜欢就好,这束发我是会的,一会儿便用玉冠给姑娘束发便是了。” 当初凌姑娘回府时,王爷不只是给了凌姑娘这几套旧衣,还将这几套衣裳所配的玉冠和发带都带了过来,只是从前凌姑娘嫌麻烦,为了图方便就直接用发带束发,倒是从没有用过玉冠。只是这会儿要正儿八经的女扮男装,那这玉冠便是必不可少的了。 衣裳选定之后,凌遥这一颗心就放下了一半。 只不过,她心里盼望着晚上的约会,这一天的时间就过得有些慢,她总觉得,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之后,才到了酉时。 齐滦从宁王府里传过话来,说他入夜之后就会来明王府接凌遥。 凌遥听了这话后,忙着就让罗罗帮她更衣、束发、梳妆。 既然是女扮男装,凌遥自然是要束胸的,为了有更好的效果,凌遥要求罗罗在不让她太疼的情况下,尽量弄得紧一些,而罗罗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好,待束胸之后,穿上中衣和里衣,再套上齐滦的深衣,凌遥自己垂眸默默看了一眼胸前,不由得点头道:“恩,挺好的,看得不太明显。效果很好。” 她的头发浓密乌黑,罗罗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凌遥的头发都用藏蓝色的发带束好,然后弄上玉冠的。 凌遥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她头上的玉冠是暖玉所作,颜色偏黄,看起来挺好看的,不过,男子一般而是才算及冠,之后才能用玉冠束发,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二十岁的青年,不过她是女扮男装的,倒也不必太过将就这些礼节了。 衣服和头发都弄好了,这剩下的就是梳妆了,虽是扮作男子,但女子跟男子的容貌本就不同,若是不稍作修饰,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何况——凌遥望着镜子里那秀眉大眼的自己,这模样哪像是个如玉公子呢,活脱脱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嘛!所以,她还是要化妆一下的。 她心中对接下来的成形妆容还是有数的,她自己知道如何去做,也就不要罗罗上手了。 就见凌遥在镜前端坐,先用眉笔将自己的眉形勾出来,然后……长眉星目,直鼻薄唇,这就是凌遥所追求和打造出来的最终模样。 等待一切都完成之后,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眸望着一旁的罗罗挑眉笑道:“罗姐姐,你看,怎么样?” 罗罗显然是被惊艳到了,眼前的凌姑娘忽而像个小少年一样,扬眉望着她笑,那笑容里没了少女的灵巧活泼,却有着属于少年郎的朝气蓬勃,洒脱俊逸,要是不知道的人瞧了,只怕会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个少年的。 “好,真的很好!” 罗罗点头,真诚赞赏道,“姑娘这幅样子真的很像啊!若是走在街上,不知道的人瞧见姑娘这幅样子,肯定会觉得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少年子弟的。” 凌遥勾唇一笑,转眸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的妆容,又听罗罗这般说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凌姑娘,王爷到了。”外头罗成的声音传进来。凌遥一下子便站起来,她看了罗罗一眼,罗罗会意一笑,自去给齐滦沏茶去了,就剩凌遥一个人在屋里等着齐滦进来。 齐滦踏着夜色而来,他丝毫不知里头的情形,见罗罗挑帘出来,等罗罗给他行礼后,他点了点头,就自己伸手挑帘进了屋中,屋中灯烛明亮,视线过处,却没有瞧见凌遥的身影。 齐滦一时纳闷,便轻声唤道:“阿遥,你在哪儿呢?” 罗成方才不是通报过了么,难道阿遥还不知道他来了? 他正在纳闷时候,忽而听见屋中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看见凌遥一身男子衣衫从里间走出来,在他面前站定,负手笑盈盈的望着他道:“阿滦,你看我,好看吗?” “你,你怎么——” 齐滦先是被凌遥走出来给惊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凌遥的模样给惊艳了。 烛火灯影里,凌遥一身男装站在暖黄的灯色下望着他笑,活脱脱就像个俊俏的少年郎一样,若非那双熟悉的水眸让齐滦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还真是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是谁了。 “你怎么这幅打扮?” 这些时日里,他也时常看见凌遥在罗罗搀扶下走动,自己也时常上阵亲自搀扶着凌遥走动,但哪一次的走动都没有今夜看见凌遥穿着男装从里间走出来的震撼来得大。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凌遥能独立行走是什么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 但却绝没有想到,他的那个心愿,竟在今夜完成了。 凌遥挑眉,对齐滦的反应不太满意:“怎么,我这样打扮,你不喜欢吗?” 她可是费了很多心思的,虽然方才也看见了齐滦眼中的惊艳,但是,她也看见了齐滦眼中的惊讶。她知道齐滦的惊讶是什么,但是这会儿,她就是想听齐滦说一声她好看,夸她一句好看,她就心满意足了。 齐滦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看见凌遥不高兴了,忙真心实意的夸赞道:“怎么可能不好看呢?阿遥,在我眼里,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而且,你是最明白我的心的,你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啊。” 这话听着顺耳,凌遥复又笑道:“恩,这话我爱听。” 这会儿,齐滦也顾不上别的,只走上前去,拥着凌遥在怀中,又牵着她的手,关心道:“阿遥,你还不能这样走动吧?要不然,我扶着你去坐一会儿?” 前两日她还是需要搀扶的模样,今夜就能单独走动了,齐滦还真是有些担心,怕凌遥是在强撑。 “阿滦,我没事儿,你不用这么紧张,” 凌遥也没挣开他的怀抱,握着他的大手仰着头笑道,“其实这些天在你们跟前,我都是刻意伪装了一下的,其实我前些天就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只是怕你们知晓,所以才瞒着你们的。因为我早就想好了,要在今夜先走给你看。因为我想在今天晚上,跟你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出门,与你一起携手同游,一起出门看灯去。” 凌遥的这份用心,让齐滦很是感动,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阿遥,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你真的能走动么?你不要逞强,就是你坐着轮椅,我推着你出门,也是可以看灯的。” “我没关系的,真的,”凌遥轻轻吻了吻齐滦的唇角,低笑道,“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手牵着手逛街,没事儿的。而且,我跟罗姐姐都说好了,他们会跟着我们的,也会带着轮椅,如果实在不行,我走累了,我就坐上去歇一歇。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想陪着你走。何况,外祖父不是也说过的么?现在是恢复阶段,如果有条件的话,我还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啊。” 尽管齐滦还有些担心,但凌遥也言之成理,他体贴到了凌遥的心意,也不愿意让凌遥不高兴,便笑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吧。不过待会儿若是累了,你可不要逞强。” 凌遥点头保证:“恩,阿滦放心,我绝不逞强!” 得了齐滦的允许,凌遥的心思又转了回来,她从齐滦的怀里出来,在齐滦跟前转圈道:“阿滦,你再看看,我穿这个好看吗?你看我的打扮,好不好看?” 心爱的人有所要求,齐滦自然不敢怠慢,方才因为心系她的腿,虽然情真意切的夸赞了她,但坦白说,他确实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她的衣裳,只在进来时扫了一眼,知道她穿得是男子衣衫而已,这会儿看她旧话重提,便就着她的模样,细细的看上了两回。 这一细看,齐滦就看出问题来了,他道:“这,这是我的旧衣?” 凌遥笑道:“对啊,还是你的旧衣。我觉得今夜是我们俩很特别的一次约会,这么长时间了,我现在才能陪着你手牵手一起去看灯,我真的很开心,所以就想穿一件特别的衣裳,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你的旧衣。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看啊?” 望着面前貌似少年郎的少女带着期盼的明亮眼眸,还有她那甜美笑靥,齐滦微微勾唇,眼里溢满温柔,满含爱意的答道:“恩,你最好看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的宝贝,我爱你 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心思,他自然都是明白的。 不过,阿遥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她此时在他眼中有多美,这是一种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 而她的话,也让齐滦很是感动,更觉得心头情潮澎湃,她的心里,原来一直将他的旧衣当做特别的存在,在这样特殊的夜晚,她要穿着他的旧衣与他同游看灯,这份心思,也让齐滦惊喜。也让齐滦明白,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望着眼前身着他藏蓝旧衣的凌遥,齐滦倒是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穿着赤色绣金暗纹的深衣出来的,早知道,他也选那件藏蓝色的深衣了,这样一来,他们就穿得一样的衣衫了。 齐滦的话,让凌遥很高兴,她走上前来牵着齐滦的手笑道:“阿滦,我们走吧,出去看灯去。” 看见齐滦身上的赤色红袍,凌遥倒是没有齐滦心里的惋惜,只是她忽而莫名想起一句流行语来,自古红蓝出cp。她跟齐滦这一蓝一红,可不就是一对儿么。 齐滦也点头笑道:“恩,好。” 一对璧人牵着手出门,除了事先看过凌遥造型的凌遥外,在外头守着的罗成也是满眼的惊艳,凌遥看自己的模样惹得全场惊艳的目光,心里也是很得意的,不过,环视一圈,除了铁卫和齐滦的亲随外,倒是没有看见一直跟着齐滦的蔡桓。 她便问道:“阿滦,蔡桓呢?今夜他没跟着你?” “昨天我让他连夜赶去楚州拦截凌珏他们去了,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两个陆家人身手很好,一群捕快都抓不住他们,我就让蔡桓带人去帮忙了,” 齐滦道,“今夜有罗家兄妹跟着我们,还有铁卫远远的跟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他想带着凌遥体会一下民间灯节之乐,所以,便不想铁卫跟在身边坏了风景,反而惊吓了百姓,让凌遥不得其中之乐。但不带铁卫前去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方才在进屋之前,他就吩咐过罗成了,让铁卫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远远的跟着就好,不必太过靠近。 “凌珏身边的陆家人这么厉害吗?”凌遥好奇了,“你派去调查那两个陆家人身份的人还没有回话吗?还得让蔡桓亲自前去拦截啊,蔡桓功夫不错,应该能拦得住吧?” 到了马车上,凌遥还是在问凌珏的问题,齐滦不愿她过于费心,只希望她专注于眼前之事,便抿唇笑道:“阿遥,这些事自有我处置,你不必费心。今日是灯节,我是要带你去西市看灯的,咱们今日不说这个。” 想起今天晚上的主题,凌遥也觉得自己将话题扯远了,忙笑道:“对对,阿滦你说得对。咱们今儿是去看灯的,不说这些个煞风景的事儿。” 西市的灯会,每年都是年节下,尤其是正月十五时最热闹的地方了。 凌遥本来还以为,下了马车之后,只会看见满街的灯和满街的人,却没有想到,她下了马车之后,才发现这个灯会里什么都有。有卖小食的摊贩,有沿街兜售鲜花儿的小贩,各种物品琳琅满目,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而那些花灯更是被扎成各式各样的挂在那些店铺和摊贩跟前,整条街都是灯火通明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走在街上,男人们开怀大笑,女人们三五成群在一起说笑,还有许多情侣夫妻牵着手走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是那般的甜蜜而又幸福。 凌遥是第一次看见大齐的市井百态,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这里没有电,没有高科技外,该有的快乐生活,其实一样也不会少。 女人们照旧可以出来逛街,不必在乎自己抛头露面,虽说古代礼教严苛,但若是在盛世,这也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然了,也只有眼下这样的盛世,才能看见这样的场景。毕竟,古代男权至上,而妇女的地位高低,则是衡量一个时代是否昌盛的前提条件。 整个西市因为人多,而显得特别的热闹。凌遥在外头站了半晌,眼中的眸光因为看到眼前的盛景而显得格外的明亮。 她挽着齐滦的胳膊,仰着头对着齐滦抿唇笑道:“阿滦,我们进去逛逛吧。” 齐滦也轻轻笑了笑,道:“好啊。” 罗罗等人都远远的跟着二人,确保不打扰二人的世界,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防在有危险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去保护二人。 走到街中,二人才发现,原来里头还有耍杂技的和猜灯谜的,其余的地方虽也人多,但这两个地方的人是最多的。 凌遥不住的往耍杂技的地方探头,只可惜在人群里,她的个子不算是高的,所以在人群之中,她也就只能看见那高台之上耍杂技艺人的人头,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猜灯谜那边的动静大,她虽然在看耍杂技的地方,但耳朵里听见倒是猜灯谜那边的声音。就这么眼睛和耳朵都在别处,一时倒是有些忽略旁边的齐滦。 一旁的齐滦倒是没有注意到凌遥的这些小动作,他看见这样人头攒动的街市盛景,眸光微微闪动,显然是有着很多感触的。 他眼中颇有些落寞和怀念,就听他道:“说起来,这么多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西市看灯,不,应该说是第一次跟人出来看灯。从前母亲在时,我的年纪还小,再加上身份所限,我和母亲都不得出来看灯。后来母亲没了,我那几年根本没有心思干这些事,再后来,我常年征战在外,若正月里遇上战事,这正月十五就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了,若是没有战事,我也只是去承恩侯府陪着外祖父外祖母说说话罢了,从来没出来看过灯,身边,也没人能陪我看灯。” 言罢,齐滦自己又垂眸笑了笑,才低声又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阿遥你陪我看灯,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不能和母亲一起看灯,但是她若是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也会替我高兴的。” “阿遥,你说对吗?” 齐滦一转眸,却正巧看见了凌遥凝视他的眼眸,就见凌遥与他对视半晌,忽而勾唇笑起来,扯着他就往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哎呀,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啦!那边猜灯谜好热闹的,阿滦,我带你去看看呀!等你看了之后,就会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然后你就开心啦!” 没有安慰,没有抚慰,只有她的笑脸。 齐滦虽然知道凌遥说这话是为了他好,是为了让他开心,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是齐滦却觉得心中失落不已,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把心掏出来给亲近的人看时,那个人却看也不看,把你的心重新放回你的胸前,然后,让你去干别的。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让人开心。 但凌遥这般兴致高昂,齐滦又不愿扫了她的兴致,便将他自己的失落和落寞藏了起来,换上一副笑脸跟着凌遥去猜灯谜的高台前凑热闹。 正巧他们到时,猜灯谜会的主持人出了一个灯谜,是这样说的:“落花满地不惊心。射一东晋名人的名字。提示是,这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的。” 灯谜一出,台下所有的人都在冥思苦想,凌遥含了一眼的笑意,立刻就举手示意道:“我来作答!” 她的话惹来主持人和台下诸人的注视,那主持人是个老者,见凌遥奋勇当先就举了手,当即便捻须笑着劝道:“这位公子,老朽刚刚出这道题,公子不再想一想吗?老朽这灯谜会可是有规矩的,如若答错了,不仅拿不到奖品,还要表演一个节目给大伙儿看,为免当众出丑,公子还是仔细的想想再说吧。” 凌遥不理会这老者的劝告,只扬眉笑道:“不必多想,我已举手示意了。你这灯谜会的规矩我知道,但凡第一个举手的,便可答题,我既说了我来作答,你又怎可阻拦我呢?” 这老者闻言,大笑道:“好好好,那老朽不拦着公子便是,这题,还请公子作答吧。请公子说出谜底。” 一旁的齐滦因方才之事略有些失神,听凌遥要出头答题,不免有些担心,他虽然在听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他却不能确定凌遥是否知道答案。 就在齐滦预备不动声色的低声提醒凌遥答案时,一旁的凌遥已高声答道:“答案我不知!” 她这一句话出来,引得众人哗然,更让这老者一时错愕:“公子说什么?公子既不知答案,又为何要举手示意呢?难不成,公子是故意来捣乱的么?” 一时间,众人皆因老者所言而窃窃私语起来。 凌遥压根就不理会那些,她撑着齐滦的胳膊慢慢翻上了高台,而后走到那老者跟前,挑眉笑道:“您方才都说了,答不出题目来就得表演节目,我这就上来表演节目啊!我既然是按照规矩来的,老人家怎么能说我是故意捣乱呢?难不成,这大年下的,你们不想看我表演节目么?” 这老者总觉得这蓝衣公子怪怪的,但看他又确实是遵照他们的规矩来的,这番行径挑不出半分错处的。老者也懒得深想了,只笑道:“既然公子这么大方,那老朽就不多言了,公子请。” 这老者识趣退下,站到一边去,将高台上的空间都留给了凌遥,让凌遥表演节目。 凌遥居高临下,她站在高台上,将台下每个人的脸都看得很清楚,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齐滦的脸上,之后,就见她微微勾唇,眉梢眼角都勾起浅浅的笑意,而后,提气朗声道:“我既未答出谜底,就来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这个节目,是献给大家的,也是送给我的爱人的。” “我要唱一首歌送给他,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宝贝》。我希望他永远都明白,他就是我心中的宝贝。我也要把这首歌送给大家。希望你们都要找到你们心中的宝贝,然后好好的爱护他,珍惜他。” 凌遥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与清越,她的眼眸定格在齐滦的面容上,她的眼中缓缓流淌着浓烈的爱意和对齐滦的情愫,喧闹的街市上,安静的高台前,就听她唱道: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媚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整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笑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整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 让你知道你最美” 一曲唱罢,高台前聚集的人比方才多了几倍,大家都是被这难得一见的歌声和歌词吸引而来的。 但凌遥无视台下所有人对她的注目,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齐滦,她望着齐滦温柔一笑,在满场的寂静中,对齐滦道:“阿滦,我爱你。” “以后的每一年正月十五,我都会陪着你的。你放心,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真想就这么要了你 齐滦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唱过歌,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热烈的当众跟他表白。 凌遥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是第一个当众对他表白爱意的女子。而此时此刻,齐滦在听到这样的表白之后,心情却是无比的激动的,因为这个拿他当宝贝看待的人,也是他爱着的人啊。 他忽而想起母后曾经有过的一句感叹,那时候他年纪小,根本不能理解,现在想起来,忽而觉得母后说的很有道理。母后说,这世上既两情相悦而又能在一起的人太少了,如若遇到了,就应该好好的珍惜。 看着凌遥眼中那不加掩饰的爱意,齐滦也是在此时此刻才明白了她真正的用心。 原来方才在他失落和难过的时候,她并非没有用心聆听他的话,也并非不准备抚慰他的心灵,她只是想换一种方式表达而已,而她现在,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告诉他,他是她的宝贝,她会永远陪着他,会一直爱着他,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歌,每一个眼神都分明在告诉他,有她在,他的人生一点都不孤单寂寞。 一想到凌遥的体贴心思,齐滦就觉得自己比从前更加的爱她了,心中情潮激荡不已,一时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片刻之后,齐滦就已经跳上了高台,拥住在台上对着他扬眉浅笑的女子,当即就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次的吻霸道而又动情,齐滦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搂紧了凌遥,没有什么温柔可言,只是简单直接的深吻住她的唇舌,在她的唇中激/情的需索他心中渴求的香甜和芬芳。 凌遥唱歌之时,因为歌声和歌词的独特,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观看。再加上她唱歌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唱歌时那动情的模样,让好些在台下观看的人都很是触动,在这热闹的街市之中,这个灯谜会的高台前却是难得的安静。 等到凌遥唱完之后,所有人都还在沉浸在她的歌声之中,或是陶醉这难得一见的歌声,或是听着歌词而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不曾注意到凌遥的视线一直都在流连在齐滦身上的。 倒是那个主持的老者,顺着凌遥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人群中同样凝视着凌遥的齐滦,只不过,那老者不知凌遥原是个女子,只是看着这两个公子满含着爱意互相对望,倒是让这老者心头极为狐疑,难不成,这位唱歌的小公子是个断袖么? 也正因为如此,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齐滦的上台,只是在片刻之后,高台前的围观百姓们就看见了京城里难得一见的奇景。 一个身着红衣的英俊公子,上台拥住了唱歌的蓝衣小公子,然后深深的吻住了他。这一幕,让台下不明就里的群众们惊呆了,有些人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而有些识趣的人,看见这一幕后,竟大笑鼓掌欢呼起来,高叫道:“好!好啊!” 大齐虽然民风开放,但这断袖之风历来不被良正之人所唾弃,不见不看也就罢了,此时此刻,这台上却有两个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拥吻,这一下,台下的良正之人自然是看不下去了。 有端肃之人指责那大声叫好的人:“好什么!如此行为,简直是败坏风气!败坏风气啊!” 端肃之人一开口,自有人跟着附和,不少人一扫之前的陶醉,开始唾弃这种公然秀断袖的恩爱行为。 如此一来,大声叫好的人自然是不肯示弱的,自有人义正言辞的道:“这怎么就败坏风气了?你没听见方才那位唱歌的小公子说了么?他是要唱歌送给他的宝贝的,又不是送给你的宝贝!他人之事,又与你何干呢?就算他的宝贝是个男人不是女人,难道就不允许人家有情有义了?” “哼,真是的,我看你们啊,就是假正经!这男女之事是人伦大欲,难道断袖之风就不是了?人家有情有义有胆识,你管得着么!” 力挺公然秀断袖的支持一方发声,自然也是有人支持的,台下的人本就多,此时两边吵了起来,谁也不肯让着谁,而且战况愈加严重,甚至波及到了过路的人,大家都一起加入了这场争吵,各抒己见,十分热闹。那灯谜会的老者怕出事,忙着就出来劝解,但收效甚微,吵高兴了的两方人,谁也不肯理他。 这乱糟糟的情形,却根本就没有打扰到台上相拥而吻的二人。 而实际上,两个爱意泛滥的人儿,根本就没空注意周遭的一切,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直到不能呼吸,齐滦才略略放开凌遥,他仍旧仅仅的抱着凌遥,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自己的唇稍稍离开了她的唇一些,但是,便是这样的深吻,也没有让他心中的爱意倾泻殆尽,反而比方才更是情浓。 他的眼晶晶亮亮的,深深的凝视着凌遥,就听他在凌遥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阿遥,父皇已经替我们定好日子了。钦天监选出了两个吉日,一个在下个月,一个在三月份。今儿进宫时,父皇让我选,我选了下个月的那一天。父皇同意了!” “阿遥,我下个月就能娶到你了!” 他一直都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凌遥,只是一直都不曾寻到机会,而此时此刻说出来,却正是合乎气氛,他心里高兴,就想让凌遥跟他一起高兴。 “真的吗?那太好了!” 凌遥听见这个消息时,果然是很高兴的,她笑着低声问齐滦,“那你的王府,在我们的婚期之前能顺利整修好吗?” 其实,就从她的内心来讲,她也是挺想早点嫁给齐滦的。这喜欢一个人就想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心思,也是陷于恋爱之中的人所常有的。 齐滦低笑道:“恩,你放心,整修王府之事我心中有数,如今定下了日子,定能在我们成婚之前修缮好的。”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凌遥一听这话,便跟齐滦额头抵着额头互相对视着笑了起来。 她其实真的挺高兴的,从齐滦方才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很喜欢自己当众献歌当众表白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反应那么大,从台下就直接跳上来抱着她就那么激烈的亲起来了。 凌遥其实在看不见耍杂技的那边情形时,就已经在关注灯谜会这边的动静了,所以,她老早就听见了那个老者说灯谜会规矩的话了,只不过,这心还未分时,又听见了齐滦诉说旧日之事的话来,她心里也是心疼齐滦的,但又觉得,普通的抚慰只怕不能让齐滦彻底的开心起来,就想到了以歌传情,当众表白这一套来了。 她希望齐滦能体会和明白她的用心,所以才故意在老者说出题目之后就举手作答,又故意说她不知道答案,以便能够符合灯谜会的规矩,在答不出或者答错的情况下,上台表演节目。 这些心思都是她一念之间就想好了的,只不过没有提前告诉齐滦而已,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的。如今看来嘛,效果还是不错的,甚至比她预期的效果还要好。 凌遥这般得意的想着,却也在这个时候终于记起她和齐滦这是站在高台上当众接吻,虽然她不在乎这些,而且一想到齐滦当众吻她,这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但是看齐滦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激情中平复过来,而且似乎还有着想要再度深吻她的趋势。 凌遥便有些不乐意了,当众接吻没关系,但是,她和齐滦之间的私密亲热可不能被众人看见,她也没有喜欢被人窥视*的爱好啊。 而且,她这会儿也才记起来,今儿她是女扮男装,她此刻在众人眼中是个翩翩佳公子,这样的形象跟齐滦抱在一起接吻,这对于高台下围观的人来说,应该是一种极大的震撼吧。 想到此处,凌遥不着痕迹的推开还想要亲她的齐滦,在对上齐滦不解的眼神后,她才低声道:“阿滦,咱们这会儿还在台上呢,你要是想亲的话,咱们待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亲。眼前这事儿,我还是要善后一下的。你先稍等一下。” 凌遥的话,让情潮涌动脑子发热只想抱着她亲亲的齐滦瞬间清醒过来,齐滦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在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都被台下百姓看在眼中后,齐滦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眼里划过复杂的神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嗯。” 算是答应了凌遥的话。 凌遥这才转头去看高台下的围观百姓,也是此时,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台下的围观百姓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下头两方人马吵架的缘由,竟是因为她和齐滦在台上的这一吻! 而吵架的内容也是让凌遥啼笑皆非,她忍不住垂眸笑起来,笑过了,再看台下,就连那灯谜会的老者去劝架都没劝开,凌遥不由得眯了眯眼,转眸望向台边,那里有个宣布得奖者的锣鼓,见那老者急得都忘了用这个,凌遥便走到那锣鼓跟前,拿起鼓槌狠狠得敲击了几下。 锣鼓发出几声极大的声响,倒是把台下吵架的两方人马都给震住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台上,所有人都望着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的蓝衣小公子,也是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蓝衣小公子和红衣公子已经不亲了。 凌遥见局势稳定下来了,她才望着众人挑眉笑道:“为了这种微末小事,你们值得在元宵节上吵架么?好好儿的看灯就看灯,听歌就听歌,我家男人跳上来吻我,又与你们何干呢?” “再说了,爱情原本就是一件超越年龄、超越性别的事情。只要有爱,又何须计较那么多?再说了,我是答不出题目上来表演节目的,即便我家男人情难自禁,那也是我们的事,你们愿意看则看,不愿看也当知道有句话叫做非礼勿视,又何必吵架呢?我自遵从我心,我的事情,原本也轮不到你们来多费口舌议论!” 凌遥这几句话,皆是发自肺腑内心,而在大齐,还从没有人敢当众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一时间,大家都被她的霸气和大胆而震慑住了。 那些方才支持她的人,此时听她说完这些话,又都大声喝彩,叫起好来。 凌遥对着台下灿然一笑,又开口道:“不过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一时兴起上来玩玩,也不是有意要惊扰到大家的。只是我家男人今夜有些伤感,但我想着今夜是元宵灯,只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所以才故意举手示意,又说自己答不出题目,想要上来表演节目给他看的。其实,这灯谜的答案,我早已知晓了。” 凌遥扬眉笑道:“落花满地不惊心,这灯谜的答案是个人名,而这个人,便是谢安。” 方才老者出题时,凌遥虽然第一个举手示意要作答,但在她与老者来往说话时,也早就有一些人文思敏捷的想到了这个答案,只不过她已上台,这些人也就没有说出答案来罢了。此时得闻凌遥这一番用心,又听她朗声说出灯谜的答案来,只觉得这个蓝衣小公子真真是细心体贴又聪慧绝伦,眉眼之间还透着一番洒脱通达来。 一时之间,众人又拍手称好起来。 凌遥倒是没有想到,她一时兴起,竟惹得这么些围观百姓对她这般热情,她此时与齐滦并肩牵手站在台上,感受到他们的欢喜和热情,心中一时感慨,勾唇浅笑片刻,忽而伸手将自己发上的玉冠摘下来,而后将发带散开,任由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披在她的背后,她扬了扬下巴,对着台下众人笑道:“断袖之风固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其实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公子,并非断袖同好。” “我其实是女扮男装的,你们瞧,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吧。所以大家不要为了我们的事情争吵了,今夜是元宵节,是个特别的节日,大家就好好过节看灯吧,开开心心的才好啊!” 台上的蓝衣小公子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将头上的玉冠发带除去,转眼之间青丝滑落,那个俊俏如玉的小公子转眼就成了个娇俏灵巧的小姑娘,这高台之上的巨大反差让台下的围观百姓们再度体验到了刺激的感觉,他们在看见凌遥忽然变身成小姑娘之后,都集体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 转瞬之间,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全都忘了方才的不愉快了,全都凑在一起好奇的议论起来,这位蓝衣小姑娘和这位英俊的公子,到底是哪位贵人家的子弟啊! 起先凌遥说要收拾善后的时候,齐滦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何况他那时心情尚且还有些复杂,也就由着凌遥自己折腾去了,此时他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了,开始凌遥的话让他觉得也没什么,但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大好,总觉得凌遥的话太多了,之后竟见凌遥高兴的把头发都散落下来了,把自己娇俏小姑娘的身份都告诉了这些围观群众了。 这一下,齐滦就有些不高兴了。 他看着台下不管男人女人都眼眸发亮的盯着凌遥,他心里头就不痛快了,阿遥是他一个人的,她这样洒落头发的样子,只能给他看见,怎么能给别人看见呢? 更何况,她这幅样子是该死的好看,这个样子会招惹来什么,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就在齐滦动怒的时候,灯谜会的老者拿着一盏制作极为精巧的莲花灯凑了上来,望着齐滦身侧的凌遥笑道:“姑娘,你今日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啊!原本老朽这莲花灯是要送给今日答题最多的人的,但看姑娘给大家带来惊喜和快乐的份上,老朽决定把这盏灯送给姑娘了!姑娘,请你收下。” “啊?这样不好吧?”凌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没想着要人家的东西啊。 “请姑娘收下。” “姑娘就收下吧!” “收下!收下!” 凌遥不收,底下的人倒是集体起哄起来,都叫她收下。 凌遥抿唇一笑:“那好吧。”盛情难却嘛,收下就收下好了。 结果她刚要伸手去拿,还未碰到老者手里的莲花灯时,忽而一股大力袭来,身侧的齐滦忽而将她打横抱起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直接就冲下了高台,而后狂奔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台上拿着莲花灯的呆愣老者和高台下围观百姓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位红衣公子突然发什么疯。 齐滦心里生气,又不愿意让人看见凌遥眼下这幅模样,便专拣僻静的巷子奔去,狂奔了一会儿,见周遭无人了,齐滦才停下来,混着他急速的心跳,他放下了怀里的人,让凌遥直立起来,又把凌遥逼到墙角,让她靠着墙站着,他则站在她的面前,在逼仄的空间里,微微垂眸紧紧的盯着凌遥。 他只看了片刻,便忍不住又吻上了她的唇瓣,他这不是动情之吻,他这是在惩罚她,因为他恼怒她方才的行为! 说是惩罚,但又舍不得伤了她,在碰触到她柔软的嘴唇之后,齐滦还是忍不住动了情,好好的吻着,只不过间或轻轻咬一咬她的唇瓣,直到把她的唇瓣弄得又红又肿了,才放开凌遥。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特意压低,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眸,启唇开口道:“阿遥,直到为什么非要定在下月成婚吗?因为我忍不住了,你知道吗?有时候真想就这么要了你!” “但我却又不能。是你说的,我可以无需克制,可我又不愿委屈了你,所以才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十四。但是阿遥,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的行为,真的是让我…克制不住。” 他很少这么直白的表露他的渴望,就这些话,还是被她方才的行为给逼出来的。 凌遥此时的嘴唇又红又肿,还热热的,被齐滦反复啃咬过的地方还有些疼,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太好受,但是听齐滦的这些话,却让她的整个人都热起来了,就他们俩现在的这种状态,他这简直是在壁咚她啊! 方才是因为记挂着在高台之上,有围观群众,她不想让他们看见她和齐滦的深入亲密,所以才稍稍克制了一下。但此时此刻,这僻静巷子里没有别人在,凌遥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围观群众围观他们,所以方才他亲下来时,她也就放心的投入其中,而全情投入的下场,就是她的脑袋现在晕晕的,脚也有些发软的,到处都在发热。 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分辨齐滦话中隐藏着的怒意。而只是因为他的直白,让凌遥体会到了一种被他所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凌遥又欢喜又害羞,她伸手圈住齐滦的脖颈,在他耳边低笑道:“阿滦,我方才就说过呀,在没人的地方,你可以尽情的亲我呀。现在就没人呢……” 她还在他耳边继续说:“……若是你想要,也可以呀,只要小心些,不叫人看见就好了,反正咱们也定亲了,这事是合法的了……” 凌遥这幅模样,却让齐滦越发生气,他搂紧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说,你刚才为什么要把头发放下来?你以后不许在人前这样,听到了没有?” 凌遥没等到预料中的事情,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有些发愣的望着齐滦:“啊?你说啥?”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谁的福气 齐滦看她装傻,显然是她自己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齐滦忽而又有些气闷,又抱紧了她,在她耳边闷声道:“以后不许在人前将头发放下来了。” 听齐滦忽而语气低沉失落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凌遥先是一愣,而后就反应过来了,兀自垂眸一笑,虽然心里猜到了齐滦此时气闷的原因,但她还是在齐滦耳边低笑着问道:“为什么呀?阿滦。” 她低笑道:“你也是看见了的,那台下许多人都以为咱们俩是断袖呢,他们还吵起来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平息他们的争吵么。虽然我不歧视断袖,但是也不能让人误解咱们俩是断袖呀,我在人前散了头发,也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不是你的男人。” 她这话中透着体贴,也是在情在理的话,而且,就方才那种情况下,也只有凌遥散开头发,才能让众人知晓,她其实是个女子。虽然明白这些,但齐滦心头仍旧有些发赌,他的大手在她腰间收紧,就听他又闷闷的开口道:“可是你当时那么好看,我不想让人看见你那么好看的样子。” 一语言罢,他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形来了,一想阿遥那么好看的样子不只是他看见了,还有好些人都看见了,他的心里就不痛快。 齐滦低低的话传到凌遥耳中,透着几分赌气似的霸道。但听在凌遥耳中,她却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抿着嘴偷笑了一下,才开口笑道:“阿滦,你这难不成是吃醋了么?可你这是跟谁啊?台下那么多人,再说当时那么混乱,我也只是散了头发而已,又没有脱衣裳,你怎么就连这个也跟着吃醋呢?” 她的话,齐滦并不曾回答,只是恼怒他这会儿正在气闷时,她却好像不当一回事一样,还在这里调笑于她。 齐滦当真生了气,手上用力,沉默着不发一言,很显然是不想理会凌遥了。 凌遥心里明白得很,齐滦这么个正正经经的人,却把她看得很重,有时行为霸道,也是因为看重她,想此时此刻这样的小脾气,凌遥心里倒也是喜欢的,也知道不能把人逗得太过了,她之前已逼出了他的真心话,又已经做完了她想对他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必为了那些人再让他气闷了。 这大年下的,气坏了可怎么好呢?他这手劲大得都快要把她的腰给勒断了,她还是赶紧安抚一下比较好。 一念及此,凌遥便轻抚着齐滦的背,而后轻声应他答道:“好啦,别生气啦。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随随便便在人前散头发了,也不再给人家看我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好不好?” 在现代稀松平常的事情,在这里却不许她做,这也是一种文化差异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穿越古代,自然也是应该入乡随俗的。再者,她也知道她今日精心妆容过,更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大的杀伤力,当众散了头发那一下,她自然也是看见了许多人眼中的惊艳了。 若是站在齐滦的立场来瞧这事,确实是挺让人气闷的。 齐滦闻言,哼道:“阿遥,那你说话算数?” 凌遥轻轻笑道:“自然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你,往后我必不会如此的。” 得了她的允诺,齐滦这下便重又高兴起来了,仗着此时巷中无人,又抱着凌遥狠狠亲了一遍,但这般纵容自己的后果,便是他之后又抱着凌遥克制平复了半日才缓过来,惹得凌遥抿唇笑了好久。 而等他平复过来之后,他便轻轻放开了凌遥,凝视着被他润泽过的红唇,失神片刻,才将目光移开了,盯着凌遥散落在肩上和背上的头发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阿遥,你这个样子出去可不行。” 凌遥看了看自己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跟着点点头道:“对啊,我这幅样子不能出去的。” 她寻出之前的发带,跟着望着齐滦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扎起来就好啦。” 她也不会弄什么发髻,便想着用发带扎个马尾什么的绑在脑后,就可以出去见人了。 但齐滦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似的,从她手中拿过她的藏蓝发带,让凌遥转过身子,而后一边用手顺着她的头发一边抿唇道:“我会编发,我替你绾发就好。” “你会编发?” 听了齐滦的话,凌遥的吃惊不是一点点的,她讶异道,“阿滦,你怎么会这个的?” 齐滦微微一笑,答道:“自那件事后,我身边就不再用丫鬟了。只是当时年纪还小,不能自己绾发,那时候跟在我身边的也就是蔡桓和罗成。蔡桓自不必说,罗成性子虽沉稳谨慎,这绾发他却是做不好的。被逼无奈,我也只好自己动手给自己绾发了,后来熟能生巧,自然就会了。” “再后来常在外行军,也确实不可能让人替我绾发,所以渐渐的,我自己就会了几种男子常用的绾发样子。你如今还是做男子打扮,用女子发髻也不合适,自然只能我替你绾发的。” 齐滦说的自然无比。 而他手上的动作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来,他一边手法熟练的替凌遥编发,一边惊叹于凌遥头发的顺滑与浓密,即使是他以手作梳,也没有在她的发间遇到任何的阻碍,他想要编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而凌遥发间的清幽香气也在他鼻端缭绕,闻之让人心怡。 凌遥也没动,她能感觉到齐滦在她头发上的忙碌,在听了齐滦的话之后,她也有些心酸,但并没有开口,只是全然相信齐滦,任由他在她头发上自由发挥。 而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就听见齐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阿遥,好了。” 凌遥顿时从昏睡状态下清醒过来,她第一时间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发现原来齐滦真的给她编了发,而且,与她之前束发之后直接就戴玉冠的发型不同。齐滦是先将她满头乌发都先编成了八股辫子,而后全部用发带绑在脑后,再用玉冠固定住,最后将几股辫子从玉冠中穿出来的,这样一来,发型也同扎着马尾差不多,但是却比马尾精致得多。 凌遥只用手摸了摸,心里就觉得喜欢。 于是她转了身,对着齐滦晃了晃脑袋,又在齐滦跟前转圈圈让他看,然后笑着问他道:“阿滦,好看吗?” 齐滦凝视了她片刻,笑着点头道:“恩,很好看。” 束发之后,她就又变成了之前的公子模样了,只是之前那玉冠束发,再加上她的妆容,使得她确确实实像个俊俏小公子的样子,但此时换上自己给她编的发,便多了几分娇俏的意味,细看时,还是可以看出她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的。 对于这一点,齐滦还是很高兴的,看来自己选定的发型是对的。之前就该这么弄她的头发就好了。 “好看啊,那好,那咱们可以出去了。” 凌遥笑着牵着齐滦的手就要走出去,这僻静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和齐滦在这里又不做什么事情,既然头发的事儿解决,自然是该回去到大街上继续看灯的嘛。 齐滦却没跟着她一起走,看着诧异回眸瞧他的凌遥,齐滦微微一笑道:“不急。还有一件事,等做完了,咱们再出去。” 看齐滦如此神秘的模样,凌遥倒是有些好奇了,她歪着头问他道:“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她心里止不住的在想,难不成齐滦想通了,决定先在这个没人的僻静角落里干点儿别人不知道的事儿再走? 就在她心中胡乱猜测的时候,就看见齐滦抬手拍了两下,这僻静的巷子中顿时有了清脆的拍掌声,在这之后,就听见齐滦微微扬声道:“就在这里吧,你们把东西都送上来。” 齐滦话音落后,紧接着,凌遥就看见几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平民打扮的铁卫将一些东西摆放在地上,凌遥也顾不得看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她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等铁卫走后,她便问齐滦道:“他们方才一直在这里吗?” 若是铁卫一直在他们左右跟着,岂不是方才她和齐滦的情难自禁都被这些铁卫看在眼里? 齐滦闻言,已知凌遥在担心什么了,便笑道:“他们是一直在的,不过阿遥,你放心。不该看的东西他们自然不会去看的,铁卫里也是有规矩的。” 不等凌遥再开口,齐滦便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到铁卫带来的东西跟前,抿唇笑道,“来,阿遥,你看看这是什么?上次在承恩侯府守岁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的,今日早就备好了。” “烟花啊?真的是烟花啊。” 凌遥细看时,才发现铁卫带来的皆是烟花。而听齐滦的话,她这才想起那一夜的情景来,那会儿她的腿还未好,齐滦担心她,所以没有让她去跟着放烟花,只允诺她正月十五再让她去放的。其实这话,她倒是早就忘了,若不是齐滦此时提起,她也是不会记得的。 可是,让她感动的是,齐滦却将对她的承诺记得这么清楚,还费心为她实现。 看着凌遥脸上又惊又喜的笑容,齐滦含笑将火石递给凌遥,抿唇笑道:“阿遥,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等你亲自点燃这些烟花。” 凌遥接过火石,点了点头,便带着笑去点那些烟花去了。 烟花开始燃放后,那些银花散发出的亮光将他们所处的僻静巷子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明亮,凌遥笑吟吟的看着那些烟花,心里充满了幸福感,而她转头去看齐滦时,也正好看见他温柔站在那里凝望着自己,他的笑是那么的温柔,而他眼中流淌着的皆是对她满满的爱意。 烟花绽放出的银花之中,齐滦含笑的面容和他眼中的温柔与爱意,直到很多年之后,凌遥回忆起那个看灯的夜晚,仍然觉得那夜的场景在她心中清晰如昨。 放完了烟花,凌遥心愿已了,而齐滦也已将想要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便不再阻拦凌遥,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这个僻静的小巷子。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大街上。 只不过,方才在灯谜会的高台前,凌遥引起的轰动很大,许多看见那一幕的人跟没看见那一幕的人都在传说此时,即便是他们此时走在了西市的另一边,仍旧能遇到对他们行注目礼的行人,还有遇见他们便笑的行人。 还有好些小姑娘都笑吟吟的望着凌遥,即便她此时已能看出是女扮男装的,但是她俊俏的小公子模样还是惹得这些小姑娘动了心思,只不过,因为齐滦一直冷着脸,再加上他气质偏冷,就像冷冰冰的冰块似的,倒是没有人什么人盯着他瞧。 很显然的,凌遥这般受欢迎和注目的情形不是齐滦想看到的,但此时她衣衫整齐,头发好好的束在脑后,实在是没什么不能不给人看的,齐滦纵是气闷也不能如何了。 凌遥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为免火上浇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想着,齐滦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自己肯定也会想通的。 所以,她便装作不知,只是拉着齐滦到处看灯,说是出来逛街,便是要买一盏花灯回去挂着。 齐滦看凌遥丝毫不在意旁人,只是同他一起说说笑笑的,也就渐渐的消了心中气闷,专心与她挑选花灯起来,最后,凌遥看中了一盏葫芦灯,就给买了下来。 提着花灯,凌遥指着不远处的卖小食的摊贩对着齐滦道:“阿滦,走了一路了,我好饿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那儿有卖馄钝的,咱们去看看。” 两个人都没有用晚膳,虽说用过点心,但走了这么一圈下来,消耗体力之后自然是会饿的。所以齐滦听了这话,点点头笑道:“好,我们去吃馄钝。” 这卖小食的摊贩前什么都有,馄钝汤圆点心都是有的,生意火爆人又多,但是还是有位子坐的。 此时,罗罗等人已经跟了上来,自不必凌遥和齐滦亲自去跟店老板交涉,两个人便一起自去寻坐的位置,哪知刚刚走过去,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冲着凌遥脆声喊道:“遥姐姐!” 凌遥闻声望去,一见喊她的人竟是凌嬛,便笑着走过去道:“嬛儿,是你啊!” 凌嬛今日照旧是在晨起之后就被将军府的马车给接走了,晌午前后,将军府就来了人,说今日不送凌嬛回来了,今夜凌嬛要跟着狄荣烈一起出来看灯,凌遥却没想到,却在西市遇见了他们。 “遥姐姐!”就在凌遥笑着跟凌嬛打招呼的时候,凌嬛旁边的凌禟也跟着喊了一声。 凌遥定睛一看,原来凌禟也在,再一瞧,原来不只是狄荣烈,就连狄晋崇也是来了的,先前她还在担心,怕凌嬛跟着狄荣烈出门看灯不安全,此时见狄晋崇也在,凌遥也就安心了,她笑道:“原来禟妹妹,还有二哥你们也在啊!” “遥姐姐,还有我哥哥呢,”凌禟笑着,指着她身边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笑道,“哥哥带我出门看灯,恰好遇上了嬛儿跟狄二公子还有荣烈弟弟一起出来看灯,所以我们就走在了一起,却没想到,在这儿居然又碰上遥姐姐和宁王殿下了!” 凌禟还是挺高兴的,从前凌琥身份不高,像元宵夜出门看灯这种事情,他们是从来不被允准的,但自从哥哥被破例收入国子监读书的消息传开之后,父王和王妃待他们的态度就变了,哥哥也变得比以前自由一些了,所以,她也就被哥哥带出来看灯了,要不是母亲身体略有些不适,本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 而这次看灯,没想到还能在西市遇见这么多认识的亲朋好友,大家虽没有相约在一起,却在路上遇到了,这其中的缘分让凌禟想想就颇为高兴呢。 而在遥姐姐没来时,哥哥跟狄二公子也是认识的,他们五个人坐在一起说话,也是很热闹的,而遥姐姐来了之后,凌禟高兴地想,他们这伙人只怕会更热闹了。 凌遥这还是头一次见凌琥,顺着凌禟的视线看过去,凌遥便觉得凌琥除了眉清目秀之外,最重要是他身上犹如暖阳一般温暖的气质,这气质不同于狄晋崇的阳光帅气,反而是一种很温润的感觉,只消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少年身上的光华,却又不是那么的耀眼和夺目。 这是个温和内敛的安静少年。 见凌遥望过来,凌琥便起身给凌遥行礼,他行的是大礼,眼中带了几分感激,口中却亲昵的称凌遥为妹妹,就听他道:“遥妹妹好。” 凌遥自然知道,凌琥这是拜谢自己的提携之恩,她微微一笑,稍稍侧了侧身子,没有受凌琥的大礼,只笑道:“凌琥哥哥好。哥哥不必多礼,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这么拘礼。” 正在他二人说话的时候,众人也早已跟齐滦互相厮见过,凌琥跟凌遥行礼后,又对着齐滦行了礼,齐滦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大家这才重新坐下。 罗罗端来了热腾腾的汤圆馄钝和点心,然后她便回了自己的桌上,一面跟自己的哥哥吃着点心,一面分神注意着凌姑娘桌上的动静和四周围的安全。 凌遥早上尝过罗罗做的汤圆后,便觉得这摊贩做的汤圆太甜腻了,她不爱吃,便只吃馄钝,吃了几个后,又随意笑问道:“我和殿下没来时,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几个人在一块儿还挺热闹的。” “我啊,正准备跟大家分享一件新鲜事儿,嬛儿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我是亲眼所见的,正忙着要告诉他们呢,我就看见姐姐过来了,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呢!” 凌禟笑嘻嘻的道,“不只是我看见了,还有哥哥也看见了。哥哥,你说对吧?” 凌禟是个活泼性子,眼前又都是熟人,她也不拘礼了,笑得眉眼弯弯的望着大家说话。 凌琥倒是没有跟着凌禟胡闹,只是略有些无奈的望着凌禟道:“妹妹,这事既看见了,也就算了,也值得你这么放在嘴里说么?你还是安静些,吃你的点心吧。难不成当着遥妹妹和宁王殿下的面,还许你这样胡说么?” 原本凌禟的话还没什么,凌琥这话倒是勾起凌遥的好奇心了,她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不能说的?禟妹妹,你别听你哥哥的话,你方才看见了什么,就只管说呗!若是说错了也没什么,大年下的,难不成谁还会因此不高兴骂你么?” “遥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嫌我多嘴,也不能骂我!” 凌禟别有深意的望着凌遥笑,那眼中都是促狭和揶揄。 凌遥起先不明白,紧接着就懂了,当下失笑道:“你和凌琥哥哥是瞧见了方才灯谜会上发生的那件事了么?” 凌禟啄米似的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旁的瞬间表情僵硬的齐滦一眼,这才凑到凌遥跟前,低声笑道:“遥姐姐,我和哥哥都看见了,哥哥说,你可真是女中豪杰,宁王殿下有您在身边,真是宁王殿下的福气呢!” 凌遥明白,凌琥这是说她胆大敢当众示爱表白,其实这些在现代来说也真的不算什么,所以,她只笑道:“其实,应该说,我有宁王殿下,这是我的福气。”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章 齐姑娘送灯 “灯谜会上的那件事?” 一直默默吃着碗中馄钝的狄晋崇在听到凌遥和凌禟的对话之后,忽而抬了眼开口道。 凌遥正跟凌禟两个人在那里笑嘻嘻的低笑着说话,此时听见狄晋崇开口,凌遥转眸便望向狄晋崇,在看见狄晋崇的视线在她和齐滦身上来回扫视的时候,凌遥忽而就明白了,她当即笑道:“二哥知道那件事?” 狄晋崇看了旁边冷着脸的齐滦一眼,却见齐滦不看他,只是低低哼了一声,狄晋崇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这眼中便多了一分笑意,这才看向凌遥,微微笑道:“禟姑娘所说的那件事,我们虽没有看见,但一路走过来,在路上已经听不少人议论了,也大概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只不过,倒是未曾想到,这传说中的两位公子,原来就是遥妹妹和表弟。” 起先凌遥还未来时,他们几个人凑到了一起,凌嬛和凌禟是姐妹,狄荣烈年纪也还小,正是好动的时候,他和凌琥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多半都是听着这几个小姑娘小公子在一起说笑,说着看到的听到的新鲜事。 而说完了好些事后,就听凌禟神神秘秘的说要告诉他们一件特别新鲜的事情,保管他们听到之后会惊讶,会觉得不可思议,凌禟这话不止吸引了凌嬛和烈儿,就连狄晋崇都微有一丝好奇,心里只想着,也不知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什么稀奇的事情想要告诉他们。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凌禟就发现了凌遥,这一番插曲之下,凌禟自然没能说出这件事来。但狄晋崇方才听凌禟和凌遥的对话,又想起自己沿途所听到的那些事情,再一对比凌遥和齐滦今日穿着,再瞧见凌禟和凌遥说话时,齐滦那略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这心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齐滦没想到他和凌遥在灯谜会上的那件事,竟还被凌禟和凌琥看见了,一时面色发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本来也不觉得那事有什么的,但此时想起自己当时情难自禁的样子,面皮不禁有些微微发热,又看狄晋崇这般说话,一时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干脆闭口不言,只顾吃他的馄饨和点心去了。 凌遥到底大方些,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当即便哈哈笑道:“二哥猜对了,那确实是我和阿滦。那会儿阿滦有些伤感,我想让他开心些,就故意答不出灯谜,然后上台去给他唱歌去,结果没想到,只不过是小小娱乐之事,倒是被你们看见了啊。” “其实这事也不足一提,不过是今夜元宵节,大家放松一下开心一下就好了,也不值得拿出来说的。” 狄晋崇闻言,微笑着点点头,显然很赞同凌遥的话,但听凌遥话中又提起另外一件事,狄晋崇关心齐滦,便又望着齐滦问道:“今夜是元宵佳节,表弟有佳人相伴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又伤感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们虽是姨表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大,又是一同上过战场的,两人之间的情义非比寻常,狄晋崇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在跟前,所以他拿齐滦是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的,因此听凌遥说齐滦心中伤感,他也是很关心的。 狄晋崇的关心,齐滦倒也没有无视掉,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眸望着狄晋崇道:“多谢二哥关心。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之前突然想起母亲了,所以才有些伤感的,现下已经好了。” 提起文淑皇后,狄晋崇也没了话说了,他略微怔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齐滦是为了这个伤感,一时默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因为两个人的对话,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凌遥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道:“你们老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今夜是过节,你们能不能说些开心的事啊?比如说,我都出现在你们跟前这么久了,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我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吗?” 除了齐滦和狄晋崇外,倒是凌禟最为伶俐,也最先体会到她的心思了。 凌禟当下闻言,便笑道:“我知道!遥姐姐今儿是女扮男装的。”要知道,遥姐姐在有了女子衣裙后,就很久没再穿过这些男子衣衫了。当然了,凌禟是不知道凌遥所穿的这些男子衣衫都是齐滦的旧衣的。 凌遥摇头,笑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久未开口的凌嬛,在终于奋力吃完了她的那一份馄钝后,这会儿便凑热闹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的遥姐姐,比以前都要漂亮!”平常的遥姐姐也是很漂亮的,不过凌嬛觉得,遥姐姐今夜是特别的漂亮。 听了凌嬛的回答,一旁的凌禟赞同的点头道:“嬛儿说得对!” 她也觉得遥姐姐今日比以前都要漂亮。特别是之前在高台上的唱歌的样子,莫说是旁人,就是她,也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凌遥闻言,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算你们说对了。不过我要说的重点却不是这个,所以说,你们还是没有猜对。” 一语既了,凌禟和凌嬛听了这话,都有些失望,她们真的很努力在猜了,但是就是猜不出来,一时都在那里冥思苦想起来。而凌遥笑看着姐妹两个苦恼,却压根不打算公布答案,只是含笑望着几个人,等着看谁能猜出来。 狄荣烈是最不耐烦动这些脑筋的,只顾着吃自己的点心,见凌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冲着凌遥傻笑两声,看的凌遥好笑,倒也没故意去问他。 倒是一直未开口的凌琥,看凌禟和凌嬛两个相继折损,都猜不出凌遥真正的不同了,便含笑开口道:“我记得,曾听妹妹说起过的,遥妹妹之前一直因为腿伤之故,出入都需要坐着轮椅,如今看遥妹妹行动如常,已不需要轮椅代步,想来是遥妹妹的腿伤痊愈了,是么?” 凌琥一语惊醒梦中人,凌嬛和凌禟此时才如梦方醒,都笑道:“原来遥姐姐说的是这个啊!要不是哥哥提起,我们还真是没有注意,差点就忘了呢!” 凌琥腼腆笑道:“我也是看你和嬛儿都不曾说对,这才想到的。总觉得,遥妹妹说的便是这个。” 凌琥言罢,没有参与这一场竞猜的齐滦和狄晋崇相视一笑,齐滦是早就知道了的,而狄晋崇没有参与竞猜,却在凌遥问出问题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这个,他却没有作答,只是默默的看了齐滦一眼,齐滦很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狄晋崇这就知道了,自己想对了。 此时见凌琥答了出来,狄晋崇一面在心中赞凌琥的观察细致,一面笑着问凌遥道:“我母亲和父亲一直都很关心遥妹妹的腿伤,之前去府里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拜年时还问起遥妹妹的腿伤来了,这会儿看遥妹妹可以行动如常了,是否说明,遥妹妹的腿伤已然痊愈了?若果真如此,回府后,我也可同母亲和父亲说起此事,好叫他们放心。” 凌遥知道她的腿伤,承恩侯府的一众人都是很关心的,当下便望着凌琥和狄晋崇笑道:“多谢凌琥哥哥和二哥的关心。我的腿伤也有数月了,之前一直都在调养,这个二哥是知道的,这些时日,腿伤痊愈后我一直在进行康复训练,再配合外祖父的按揉,时至今日终于是有了成效了,如今,我可以正常走路了。往后,只要多加练习和保养,我就和常人无异了。” 狄晋崇听了,方笑道:“那就好,如此一来,我们大家也就能放心了。” 填饱了肚子,大家就觉得聚合在一起,继续去逛街去。 领头的自然是凌遥和齐滦,之后走在一起的,便是狄晋崇和凌琥,这两个人虽然相差九岁,但脾性却极为投契,在一起就有许多话要说,而凌禟又是凌琥领着出来的,自然是跟凌琥走在一起的,不过凌禟很少开口说话,多是听着狄晋崇和凌琥聊天,她是个爱吃的,又难得出来逛,所以即便方才吃了馄饨和点心,但此时在热闹的大街上看见了好吃好玩的,还是会去买下来,所以她的手里拿着许多吃的玩的,笑嘻嘻的跟在凌琥身边,有时候觉得好吃的,还会回身送给凌嬛吃一些。 狄荣烈和凌嬛日日在一起练武,早已是很熟悉的了,两个人自然走在一处,笑闹说话,狄荣烈自认比凌嬛年长几岁,处处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凌嬛,再加上两个人玩心都重,凌嬛在旁人跟前还要矜持些,此时在狄荣烈跟前,她是不设防的,活脱脱就像个四岁小姑娘该有的样子,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去瞧一瞧,所以两个人是走得最慢的。 一家人在一起逛街是最开心的了,不过西市这里热闹,这里的灯会既然是整个京城都闻名的,再加上又是男女约会的合法圣地,自然在元宵之夜来此处的人不会少。 所以说,遇见那么一两对熟悉的人,便是很正常的了。 走在最前头的齐滦和凌遥,此时就遇见了他们本以为绝不会在此处遇见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齐滦原本还带着笑的面容瞬间就冷了下来,只在脸上留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他牵着凌遥傲然而立,在这样喧闹的街市里,他的眼中却突然风霜雪冷,看不见一丝暖意了,就见他望着面前的微微颔首道:“三弟。四弟。” 齐滦是没有想到会在西市遇见齐溢和齐泯的。而看见齐溢身边跟着凌玥,而齐泯身边也站着眉眼温婉的齐宛芸,齐滦心里就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也同他一样,是携佳人同游灯会。 齐溢和齐泯都是齐滦的弟弟,虽于街市之中遇见齐滦同样也不是他们所愿,但既然已经遇到了,总不能掉头就走,在外又不便行大礼,所以二人也都简单的给齐滦行了礼,口中皆道:“见过大哥。” 齐滦与他们素来就不亲近,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浅浅的应了一声:“恩。” 在场诸人齐滦最大,他是不必给任何人行礼的。 但凌遥此时还未与他成亲,还不是真正的宁王妃,所以,在齐溢和齐泯给她行礼,口称凌姑娘好时,她却不能像齐滦那样不说不动,也没有如齐滦那般冷淡,反而含笑给齐溢和齐泯回了礼,而后笑道:“三公子好,四公子好。” 为防被人发现身份,这皇子二字还是不便说出来的,所以凌遥才称他们为公子。 此时,齐溢身边的凌玥也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好。” 她是凌遥的妹妹,如今又是齐溢的未婚妻子,不论哪一样都矮了凌遥一头,不论她心中有多少不甘,此时在外头,她在齐溢跟前,她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所以她笑得温婉而真心,就如同真心敬重凌遥这个姐姐似的。 凌遥也望着凌玥微微一笑:“玥妹妹好。”她的目光在齐溢身上打了个转,这才重新落到凌玥身上,心里却在琢磨,看齐溢这都携美出游了,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凌玥啊。不过,她那会儿一心只顾着自己打扮去了,同在一府中,她倒是不知道原来凌玥今晚也是要来这里看灯的。 此时,齐泯身边的齐宛芸笑着给凌遥行礼,望着凌遥笑道:“凌姑娘好。” 齐宛芸是个眉眼温柔的姑娘,相貌生得极好,只是凌遥看着齐泯身边站着这么个出色的姑娘,她略微猜到乐她的身份,只是不敢贸然确定,就在她正要开口询问时,就听见一旁的齐滦淡声道:“阿遥,这位是永安侯夫人次女,齐姑娘。” 细算起来,永安侯夫人高氏也算是他的表姑,她的次女齐宛芸也算是他的表妹,皇祖母素来喜欢高氏,他也是见过齐宛芸的,所以认得她。 凌遥了然,遂望着齐宛芸笑道:“齐姑娘好。” 这位齐姑娘就是当日太后寿宴时被赐婚给三皇子齐泯的姑娘。那日没见到,此时于灯下看美人,凌遥觉得,齐宛芸跟她那个姐姐齐氏的模样还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齐氏性子清冷,气质也偏冷,而这位齐姑娘却眉眼含笑,一派温柔娴静的模样,跟她那个姐姐是大不一样的。 而跟三皇子齐泯站在一处,俊男美女,倒是极为相配的组合。 而且,凌遥觉得,这位齐姑娘看着她的眼中,那些笑容倒不像是假的,是挺真心实意的笑,只不过,凌遥还不大明白,齐宛芸跟自己也是头一次见面,怎么会有这么亲近的笑呢? 这几个人互相见过了,身后狄晋崇那一群人也跟着到了,他们都非皇室宗亲,见到皇子,自然是要行礼的,只不过大家在外,礼节一概从简,这一回,齐溢和齐泯也不必回礼,只用受礼便是了。 只不过这一向人多,用了好一会儿,大家才都互相见过。 齐滦不想应付他们兄弟,便在狄晋崇一众人行礼之后,默默的丢了个眼色给狄晋崇,狄晋崇自然会意,寻了个借口,将狄荣烈和凌家兄妹都给带走了,在原处剩下的,就是这三对还未成亲的人了。 齐滦看狄晋崇走后,便对着几人淡道:“今夜良辰美景难得,我就不耽搁两位弟弟陪凌大姑娘和齐姑娘看灯了,就此告辞。” 齐滦言罢,牵着凌遥的手转身便要走,却听见有个轻柔的女声开口道:“凌姑娘且慢。” 凌遥转头望去,见挽留她的人竟是齐宛芸,当下心中便觉诧异,只温声问道:“齐姑娘还有事?” 齐宛芸含笑越过几人,走到凌遥身边,将手里的莲花灯递给凌遥,含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凌姑娘,心中只觉有缘。我这盏灯,原本也是从姑娘手里拿的,既然遇见了姑娘,少不得要物归原主的。而且,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就把这盏灯送给姑娘,当做见面礼罢。” 无缘无故送灯给她,凌遥实在是猜不透齐宛芸的意思。但是,她看齐宛芸手里的那盏灯,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的,只是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盏灯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剑指皇子 凌遥既想不起这灯是在何处见过的,自然对齐宛芸的话更是不解了。 按齐宛芸所说,这盏灯原是从她的手里拿的,又说是要物归原主,可是,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原先有过这盏莲花灯啊?凌遥抿唇,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葫芦灯,今夜逛街,她也就只买了这么一盏灯而已啊。 齐宛芸见凌遥面露不解,便轻轻笑道:“凌姑娘不记得了么?方才在那灯谜会的高台之上,那老者要送你这盏莲花灯,你却被宁王殿下带走了,于是这灯也就被留下来了。我看这灯做得精致可人,便答了题,成了最后的胜者,才得到这盏灯的。所以严格来说,我确实是从凌姑娘这里得了这盏灯的呢。” 乍然听见齐宛芸提起此事,凌遥也不知她是何意,只单纯惊道:“原来那时,齐姑娘也在场么?” 她只是想当众给齐滦唱个歌而已,那会儿她满心里想着的都是齐滦,倒是真没注意到台下有哪些是熟人来着。这会儿听见齐宛芸都说瞧见了,想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瞧见了呢。 齐宛芸微微一笑,道:“不止我在,三公子和四公子都是在的,还有凌大姑娘也在。” 提起高台上的那一幕,齐宛芸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震撼,她望着凌遥真切笑道,“凌姑娘,你就同太后娘娘说的一样,又聪明又爽快。我原想着,这灯既然你没来得及拿走,那我便可取来,将来咱们见了面,我再送你便是,没想到这会儿我竟遇见了你,所以说,我自然是要遵从本心,将这灯送你的。还请凌姑娘不要嫌弃,收下才是。” 齐宛芸这一番亲近之举,总是让凌遥有些疑惑的,毕竟她和齐宛芸素未谋面,并无交集,齐宛芸这头次见面就这么亲近她,凌遥总觉得怪怪的。 但看齐宛芸行事光明磊落,说的话更是条理清晰,又听到她提起高太后,凌遥在那一下忽然就醒悟了,莫不是高太后同齐宛芸说过什么话,让她亲近自己? 想着高太后那一心为自己和齐滦考虑的模样,有这一番举动,倒是极为可能的。 凌遥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齐滦忽而有了动作,他接过齐宛芸递过来的莲灯,而后将莲灯递给凌遥,冷淡的眼中透出一丝暖意,他望着凌遥温声道:“表妹一番好意,却之不恭。何况,方才是我有失,才让你未得这莲灯,实际上,你一曲清歌,当然值得那老者以这莲灯相酬的。所以,阿遥,收下罢。” 凌遥与齐滦对视一眼,她看出了他眼中藏着的未尽之意,很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一处去了,所以凌遥便不推辞,从齐滦手中接过莲灯,望着齐宛芸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多谢齐姑娘。” 一旁的凌玥真心看不惯他们这几个人这般模样,又见齐宛芸待凌遥比之待她不同,心中越发不忿了。 自从齐氏嫁进明王府后,老太太为了让她的身份高些,能得更多人的帮衬,便要求她多多亲近永安侯府,把永安侯府当成自己的外家一般亲近。凌玥纵使不愿,但也知道老太太的要求对她是有益处的。所以,她就如老太太所言一般,待齐氏如同亲母,待永安侯如同外家。 跟永安侯府的走动也很多,她自然是比凌遥跟齐宛芸要舒适得多了。但由于她称齐氏为齐母妃,所以这齐宛芸也就不能和她姐妹相称了,她只能叫齐宛芸为芸姨,但齐宛芸为了不让她难堪,便说若无长辈在跟前,齐氏也不在的话,她们仍旧以姐妹相称。 齐宛芸不似齐氏一般性子清冷,再加上凌玥又是刻意讨好,所以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凌玥还以为,自己跟齐宛芸才是最好的姐妹,但如今看齐宛芸才头一次见凌遥,便这般和气,还送了她方才好不容易得来的莲灯,这凌玥心头便有些生气。 再加上凌玥心中颇有些说不出口的私心想法,她就更加厌恶齐宛芸与凌遥交好了。 这想法却也不难揣测,便是她方才也在高台下,也同样看见了凌遥与宁王秀恩爱的那一幕,这对于她来说,不啻于一个重大的打击。虽然她接受了四皇子的邀约,也听老太太的话愿意嫁给四皇子,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仍未能忘情于宁王,所以看见那一幕,她的心就跟被人捅了一样,疼得很。 这一疼,对凌遥满腔的恨意,就随之翻涌上来了。 这几层心思里,又有凌玥对凌珏此刻处境的担心混杂其中,虽知凌珏到了如斯地步,当真是源于凌珏咎由自取,但这件事,还是跟凌遥脱不得干系,所以这会儿,她心里头的恨与怨,就一股脑的全部迁怒到凌遥身上去了。 所以,在看见齐滦收了莲灯,又亲手送到凌遥手中时,凌玥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然后便换上了满脸清雅的笑,她往前走了一步,与齐溢并肩而立后,才状似不经意的望着齐溢笑道:“四公子方才不是说遥姐姐所唱之歌从没有在大齐听过么,还问我遥姐姐唱的是什么,我说我不知。如今遥姐姐在这里,何不请遥姐姐告知我们,方才遥姐姐在高台之上所唱之曲为何呢?” 齐溢闻言,也跟着笑道:“对啊,我大齐从没有这样的歌,方才凌大姑娘也说了,就连回真也是没有这样的歌的。凌二姑娘所唱之词不工整也不对仗,曲调也不熟悉,想来,是什么乡野村曲罢?不过说来也是,这样的东西,就是梨园里的伶人也是不唱的,难怪方才台下诸人都不知道了,想来,是凌二姑娘的母亲教你的吧?” 齐溢说到此处,又叹道,“哎,幸好方才那些人都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否则的话,若是知道是大哥的未婚妻子,堂堂明王府的庶长女当众唱这样的歌,又当众给大哥表这样的情,还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呢?三哥,你说是不是呀?” 齐溢素来就对元熙帝宠爱齐滦的事颇为不忿,同样都是嫡子,为什么偏疼长子却待他淡淡的呢?难道就因为他的母后不得宠吗?他母后出身镇国公府,不知比那个平民百姓身份高出多少来,却偏偏被那个出身平民的文淑皇后压了这么多年,不只是母后心头恶气难消,就连他都因此而不甘心。 自记事起,他心头便不忿父皇的偏心,齐溢就总想着要为自己要为母后争气,所以,除了在上书房里力争做到最好以外,他还积极结交庶出的皇子,就希望将来有一日,父皇立太子时,舍弃那个孤僻的皇长子,而选择他这个极受庶出皇子欢迎的嫡次子。 齐溢就是不明白,宁王除了军功,有哪一点他比不上的呢?宁王从不与任何皇子结交,他就偏要与皇子交好,宁王没了母亲,他就偏要他的母后掌管好整个后宫。齐溢坚信,在他和母后的努力之下,他们的那一点私心想头,说不准就实现了呢? 所以,只要抓住一点机会,他和母后就会想尽办法诋毁宁王声名。既然暂且动宁王不得,那就让他先失了名声,让父皇慢慢的厌恶了他,这眼里头才能看到别的皇子的好。 只是,这么多年了,齐溢没想到父皇对宁王的宠爱与看重依旧坚若磐石,他和母后想尽了办法,竟一点进展也没有。就算宁王被传成了吃人的恶魔,他的地位却丝毫也没有动摇过。 他和母后也不是没有灰心过的。可是,父皇明明知道这些年母后都在暗地里散布谣言诋毁宁王的声名,却从没有出言阻止过,就仿佛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样的纵容态度,又让他和母后觉得,他们的私心似乎又不是没有指望的,所以,他们仍旧又生了信心,又决定继续等待时机,只要宁王有所动静,他们就寻找机会进行打击。 只是,宁王行事有时霸道张狂,还有父皇的偏爱和袒护,他又只是个皇子,母后又不得父皇宠爱,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能对宁王所作的打击实在是有限。在他还没有册封王爵和得差事之前,母后也不赞同他先对宁王做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仍然致力于一点一点的抓住机会打击宁王的声名。 像眼前这个事情这样,齐溢就觉得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一个皇家王爷,一个未来的王妃,居然不顾皇家颜面,当众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这要是传扬出去,朝臣们难保不生议论,为了朝廷的颜面,父皇岂会不生气呢?而一旦生气,这朝野上下,对宁王的议论岂不是就多了?他本就不好的声名,岂不是又要被毁了么? 齐溢自觉聪明,这话里话外,就句句带着鄙夷轻视,一句一句,都是在诋毁凌遥的出身和齐滦的低俗。 齐溢这自以为是的打击,在凌遥眼中,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风凉话罢了,她根本不屑跟齐溢计较,自然当他是不存在的人,基本无视了齐溢的存在。 她只是凝眸盯着凌玥,抿唇笑道:“玥妹妹好兴致啊,在你的亲弟弟,我们明王府的大公子成为卖国贼而被全境通缉的现在,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着四公子出来逛街看灯,可见你和令弟之间的感情了啊。玥妹妹啊,你这会儿不应该管我唱什么歌的,你应该好好儿的跟陆家撇清关系啊,不然的话,有这么一个弟弟,你难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么?” 看凌玥的笑容僵住,脸色瞬间一白,凌遥越发笑得灿烂了,她转眸看向齐溢,笑嘻嘻的道:“四公子,我的事真的不劳四公子费心。你还是应该多多想一下你自己的处境的。你别忘了,你未来妻子的外家是南疆陆家,她弟弟已勾结陆家叛逃大齐了,你猜你的心上人会不会追随她弟弟呢?” 这话一出,齐溢脸色也是一白,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心系凌玥,又蒙父皇赐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母后虽有些不喜凌玥的身份,但他已经慢慢解劝过来了,母后也慢慢接受了凌玥将会成为她儿媳的事实,只是,他和母后的心中仍有一根刺存在,这根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母子二人,这凌玥的身份,是有一个污点存在的。 那就是,凌玥的母妃是南疆陆家的女儿。凌玥是陆家的外孙女,而陆家早已叛离大齐,跟大齐却是势不两立的。 而如今,他心中的这根刺被凌遥当面提及,就犹如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似的,他岂能不恼羞成怒? 何况,近来凌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觉丢脸,心里很多时候都觉得不舒坦,虽然知道此事可能不怪凌玥,但心里有时恼了,仍然会迁怒于凌玥,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去杀了凌珏这个卖国贼才能心安。 这些时日,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一些,又蒙父皇提醒,这才在元宵节的夜里邀约凌玥出来看灯,想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沟通一下,结果却被凌遥生生打脸,破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局面,让他和凌玥之间,也变得尴尬起来。 方才齐溢最后加了那样一句话,正是要齐泯也来赞同他的。 但齐泯还未来得及开口,凌遥便已开了口,齐泯到底也比齐溢年长几岁,身份上又不及齐溢,心里也知道齐溢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他本心是不愿赞同齐溢的,也不愿意得罪宁王,但又怕自己不开口反而惹得齐溢不痛快,到时齐溢若回去同皇后说了,他恐他母亲贤妃又要受委屈。 这几番犹疑之下,只能想了几句话来打圆场,不得罪在场的任何一人也就罢了,哪知他还未开口,齐宛芸却含笑替他开口了:“四公子这话,想来三公子是不好答的。这听曲之事,原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喜爱。没听过的歌儿不代表就是出身不好,许是因为孤陋寡闻呢?我想着,四公子久居深宫,又在皇后娘娘跟前长大,想来是没听过这样的歌,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我却觉得很好听的。不过,既然四公子对它的评价不好,往后不听便是了,又何必诋毁呢?” 齐宛芸言罢,对着齐泯轻轻笑道:“三公子觉得我说的可对么?” 这得罪人的事,齐宛芸替他做了,齐泯岂会觉得不好?何况,齐宛芸温婉娴静,相貌又好,齐泯自是喜欢的,此时看她出头,又说得在情在理,齐泯自然也跟着笑道:“齐姑娘说得是。” 齐溢的话可以不赞同,但这未来妻子的话却不能不赞同的。毕竟这永安侯府,他也不想得罪啊。 齐溢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齐泯含糊奉迎齐宛芸的话,偏偏齐宛芸后头有永安侯府和太后,他却是不能对这两个靠山如何的,一时心中恼怒更甚,便觉得再在此地待下去,他就要气死了,当下冷哼一声,连声告辞也不说了,只管拂袖要走。 但还没走两三步,齐溢就被齐滦给拦住了去路,齐溢恼怒道:“大哥还想做什么?” 看他被打脸还不够,还想阻拦他走吗? 齐滦方才一直没有开口,但在齐溢言语辱及凌遥时,脸色便已经阴沉下来了,此时,他拦住齐溢的去路,站在齐溢身前,微微垂眸,冰冷的眼眸盯着齐溢的眼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道歉。” 齐滦比齐溢年长五岁,又是常年征战的人,不仅身高上有优势,还有气势上的优势,他释放出来的迫人气势,又岂是齐溢这种长在深宫妇人手上的皇子可以承受得住的呢? 齐溢被齐滦的眼神定得心头发毛,面上却因要面子而强撑着,他拧着眉头瞪着齐滦道:“大哥的话,我听不懂!” 要他给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道歉?门都没有! 齐滦闻言,眼里的寒意就越发重了,他冷脸等了片刻,看齐溢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他唰一下抽出腰间短剑,伸臂将短剑横在齐溢颈间的大动脉上,冷冷的看着齐溢道:“给阿遥道歉。否则的话,我若从这里割下去,你必在一刻钟内失血身亡。” 齐溢言语之中辱及阿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萧皇后如何诋毁他,他无所谓,也不屑澄清,但是阿遥不行,阿遥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辱及他的心肝宝贝呢?纵然是齐溢,那也不行! 齐溢感受到了短剑的冰冷,他却不相信齐滦敢真的割下来,只厉声道:“你敢如此威胁我?” 齐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无情无义满是冰冷,他开口道:“齐溢,我是来真的。” 齐滦的一双厉眼分明在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道歉,盛宠 齐滦这话一出,不单单是齐溢,就连一旁站着的齐泯等人都可以感受到齐滦的杀意了。 方才齐泯不开口,也是不想得罪齐滦,但此时看齐溢为自己惹祸了,又见齐滦是真的动了杀心的,他这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此次出来,虽是父皇开口的,但他母妃和皇后俱是知情的,倘或齐溢真的有所损伤,他回去该如何跟皇后交代呢? 齐泯想到此处,便想上前一步,劝齐溢道歉就是,原本就是他出言不逊,道歉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他刚有了一个动作,便被身边的齐宛芸拉住了衣袖,齐泯诧异回眸,却见齐宛芸微微抿唇,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便用眼神示意他再去看看。 齐泯心中不解,还以为齐宛芸是拦着他去解劝,等他顺着齐宛芸的视线看过去后,这心下便是一惊。原来,齐滦的短剑异常锋利,放在齐溢的颈间力道丝毫未减,锋刃已经将齐溢的皮肉划破,早有鲜血流了出来,颈间流血渗透衣领,看起来多少有些可怖。 看着齐溢和齐滦都没有退让的意思,齐溢更是愤怒的瞪着齐滦,齐泯忽而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开口是对的。如若他开口解劝,只怕齐溢未必会听他的。而他也有可能会受了齐滦的迁怒。 他虽然跟齐溢亲近,但是心中却是明白的,宁王和四皇子虽然同为嫡子,但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且不说宁王深得父皇爱重,只说手中权势,宁王征战数年,曾领军数万,在军中极有威严,而四皇子却至今连个王爵都没有,更无半点功勋,说到底,也不过是仗着现任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而已。 在父皇未明立太子之前,可能这个嫡次子的希望略大一些。再加上宁王跟他们这些皇子都不亲近,这就是齐泯亲近齐溢的全部原因了。所以说到底,不过是权衡利益罢了,他跟齐溢之间,又能有多少真正的情意在呢?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自然是以自保为先的。 齐宛芸见齐泯没有贸然开口,心下一松,跟着就示意齐泯看看四周的情形。齐泯会意,又顺着齐宛芸的视线往周围看去。 他这才发现,原本还有些来往行人的喧闹街道,此刻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人的。只是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齐泯和齐溢这次带两个姑娘出来看灯,自然是要带护卫的。萧皇后做主,给他们一行人预备了二十个护卫,皆是宫中侍卫。这些侍卫一直都是穿着便装跟在他们身后的。 既是萧皇后的护卫,自然是向着齐溢的。在齐滦剑指齐溢之时,这些护卫便要冲上来保护齐溢,但齐滦的人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齐泯原本看齐滦一行人单独走在街上,还以为他们出门并不曾带着护卫出来。而此时看齐溢带出来的二十个护卫皆被一些平民百姓所阻拦而不得上前,又看这些人虽穿着百姓的衣裳,但身姿和那长刀在身的样子都不像是普通人,齐泯便明白了。 原来宁王不是没有带人,而是将自己的人乔装打扮了,才带在身边的。看这些人个个都是面貌端肃的大汉,满脸的肃杀之气,就连宫中侍卫的气势都比不过他们。齐泯心里就明白了,这些人,应当都是宁王身边的近身护卫,铁甲卫。 而原本来往的百姓们,大概都是被这些铁甲卫在不知不觉当中遣散的。 也幸而他们并不是在主要街市上遇到的,这里离西市最为热闹的地方还有些远,否则的话,那些百姓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被遣散和挡在外头的。而在此处,只要宁王的铁甲卫守住外头,自然就不会有百姓过来并撞见这一幕了。 从眼前的对峙来看,齐溢带来的那些宫中侍卫根本就敌不过宁王的铁甲卫,宁王已经将场面和局势都控制住了。齐泯在看清这一点后,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想到此处,齐泯转眸默默的看了齐宛芸一眼,眼中也有感激,若非她明眸善察提醒自己,只怕他贸然开口,会让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更加恶化的。 齐宛芸接收到了齐泯的谢意,也没有开口,只是望着齐泯抿唇一笑,悄悄在衣袖之下伸手握了握齐泯的手,这才带了几分羞意松开了齐泯的衣袖。 齐宛芸和齐泯这样的眉眼互动和方才那样的小动作,旁人没有看见,站在他们身边的凌玥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的。 这样的情形下,齐泯竟然不出头替齐溢讲话,凌玥心中便甚为不悦,看见齐溢被齐滦给制住,凌玥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毕竟齐滦是为了凌遥出头的,而齐溢几乎毫无反抗能力,也让她觉得齐溢有些没用。 可她不敢劝齐滦,更不敢为齐溢说话,只是将矛头指向了凌遥,当下便望着凌遥道:“遥姐姐,两位殿下都是皇子,也都是兄弟,却为了姐姐闹成这样,难道姐姐不该劝一劝吗?若是这事传扬出去,众人议论起来,说姐姐是红颜祸水,挑拨皇子兄弟反目,这名声也不大好听吧?” “终归也不过是四公子一时失言,姐姐若是大度些,又何必在意这些呢?方才姐姐不也是口舌伶俐,专门指着我的伤处痛戳了一回吗?好歹都是一家人,姐姐又何必这么计较呢?” 凌遥听了凌玥这话,只觉得好笑。她根本懒得搭理凌玥,也不过是望着凌玥扬了扬下巴,对她的话未作理会。 一旁的罗罗却听不得凌玥这话,听了只觉得生气,觉得凌玥真是胡搅蛮缠,此刻又见凌遥不理会,想着凌遥是凌玥的姐姐,在众人面前这般反唇相讥似乎也不好,但有些话凌姑娘不方便,她却是可以说的,于是,当下便望着凌玥开口道:“没想到玥姑娘几日不见,就这般伶牙俐齿起来了。难道玥姑娘不记得了,这口舌之争还是玥姑娘挑起的呢!玥姑娘这会儿劝我们姑娘做好人,方才您又何必要挑拨四公子呢?别以为你这会儿装大尾巴狼我们却看不出来!” 罗罗不是大户人家里从小训出来的丫鬟,她原先就性子直,自从跟了凌遥,凌遥拿她当亲姐姐一般看待,说是身边服侍的,其实就是照顾凌遥起居的,凌遥也从没有约束过她的性子,她也没猜到凌遥是懒得理会,还以为凌遥是不好理会,于是所以这会儿,她自然是要替凌遥出头的。 罗罗一席话说的凌玥脸色又是一阵青白,罗罗却犹觉得不解气,又跟着扬声道:“莫不是玥姑娘看我们姑娘和宁王殿下恩爱,心头嫉妒,这才这般出言针对我们姑娘的?难道我们姑娘对着宁王殿下唱曲表白,你却不高兴了?” 凌玥心系齐滦之事,只有凌玥身边的荣嬷嬷,凌遥和齐氏身边的人知道。外人是从来不知道的。 罗罗看凌玥说话太难听,又见齐溢在这里,而旁人都不插手齐滦和齐溢的争锋,偏凌玥非要开口针对她家姑娘,她听了觉得生气,便想着用此话来点一点凌玥。她不直接说出来,也是警告凌玥不要乱讲话。 凌玥的真正心思被罗罗当众戳破,她自觉羞惭,心里又添了恼意,但她心系宁王之事,别人是不知道的,这也让她心下稍安。她方才出言挑拨齐溢和这会儿出言针对凌遥,确实是因为看见他们之前秀恩爱的一幕不爽,再加上齐宛芸又把那盏莲灯送给了凌遥,她心里不高兴,这才定要羞辱一下凌遥的。 结果她势单力薄,素日又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好不容易急智一回,却被罗罗掐住了七寸,为了避免齐溢对她起疑,她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了。 但齐溢也不是个傻子,虽然被齐滦压迫着,但也希望有人能给他解围,让他不必屈尊道歉。他这希望就寄托在齐泯身上的,谁知齐泯竟然不帮他,反倒是凌玥替他开口说话了。 可凌玥针对凌遥,说的话越发让齐滦生怒,他都感觉到颈边的疼痛加剧,血似乎流的更多了。齐溢心头生怒,又听见凌遥这边罗罗的话,疼痛之下心智倒越发清明,竟觉得罗罗说得有几分道理了,可不就是凌玥之前挑拨他说了那些话,他这才上了套,起了心思要开口羞辱凌遥的么? 再说了,凌玥处处针对凌遥真的是挺奇怪的,对她弟弟穷追猛打的是宁王啊,此刻威胁他想要杀了他的也是宁王啊,这凌玥怎么不义正言辞的阻止宁王,又非要去针对凌遥,给目前的局势雪上加霜呢? 齐溢知道自己喜欢凌玥,但他也能感觉的到,凌玥并不喜欢他。又看凌玥的这个样子,齐溢便忍不住起了疑心,莫非,这凌玥和凌遥姐妹之间,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龃龉? 各人的心思,还有这些眉眼高低的官司,都不在齐滦和凌遥的眼中,齐滦从未放松手中的短剑,而凌遥也含笑抱臂站在那里,耐心等着齐滦逼出齐溢的道歉。 齐溢此时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从小在萧皇后跟前长大,有萧皇后护着,又是元熙帝的嫡次子,纵是没得元熙帝多少的疼爱,但也是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的。 在疼痛面前,他那点子硬气早就没有了,要不是指望着齐泯等人替他开口劝一劝齐滦,他早就低头了。 此时看齐滦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他这一边的人也处于劣势,根本斗不过齐滦,他便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道了歉,如了宁王的愿,回头等他回了宫,将此事禀报母后知道,到时候让母后来收拾宁王! 想到这里,齐溢便开了口道:“大哥,你先把剑放下,我道歉便是了。” 齐滦见齐溢松口,当即便把短剑重新插回鞘中。现在是他人多势众,也不怕齐溢跑掉。 齐溢被松开后,忍着颈间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对着凌遥道歉道:“凌姑娘,对不起。是我出言不逊,有伤姑娘颜面,请姑娘原谅。” 凌遥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也不为难他,只微微笑道:“殿下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殿下是皇后娘娘教养长大的,你对旁人出言不逊,甚至辱及别人的父母,这也不仅说明你没有教养,也说明皇后娘娘没有教养啊。” “你——”齐溢道歉了,却没想到凌遥一开口便是诛心,惹得他登时大怒,一时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凌遥了。 一旁的齐滦见状,望着齐溢冷声道:“四弟,我与阿遥婚期已定,下月便会大婚,届时阿遥将是你的大嫂。你出言辱及大嫂本就是你的不对,我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若再有下一次,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过关的。” “我曾经为了阿遥对害过她的人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你可以问问凌玥姑娘,关于这一点,我想她是最清楚不过了。正好你们将来也会成亲,想来,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说的。” 齐滦言罢,再不管齐溢,转身便对着齐泯和齐宛芸道:“三弟,齐姑娘,天色不早了,我还要送阿遥回明王府,就此告辞了。” 跟齐泯和齐宛芸道别之后,齐滦便携着凌遥,带着一众人等离开了这里。 等重新走回喧闹的街市上时,齐滦的面色依旧冷峻,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对峙中走出来似的,凌遥挽着他的胳膊,几次转眸去看齐滦,都不见他笑,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而后轻声笑道:“怎么?还在不开心啊?齐溢不是都道歉了么?你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开心了。他们这些人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呢?” “阿遥,我倒不是为了齐溢的话不高兴,我还不至于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原本今夜一切都好好的,偏偏遇见他们后,就不好了,” 齐滦幽幽地道,“刚才跟二哥他们在一起时,多开心啊。我就想着今夜带你出门来看灯,结果好好的一夜,全被他们给毁了。阿遥,我是怕你因为他们而觉得今夜不开心啊。” 凌遥抿唇一笑:“我觉得今夜很好的,没有不开心啊。至于齐溢他们,我是真的不在意的。你也已经教训过他了,咱们又没有吃亏,不过是几句污言秽语罢了,我又有什么受不起的呢?” 凌遥凑过去亲了亲齐滦的唇角,又笑道,“你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的。这事儿又不怪你,你又何必自责呢?” 齐滦被亲了一下,心里骤然就软了下来,眼里也带了浅浅的笑意,他温柔的看向凌遥,又道:“话是如此。但是你今夜在那高台之上实在大胆,虽说我大齐民风开放,但是我怕旁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后,对你有所微词。阿遥,你是知道的,我是宁愿自己被诋毁,也不愿意看见你被他们放在口舌上议论的啊?而且,将来你若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若这些事被有心人歪曲,恐怕对你的声名不利。” 本来,他并不担心这个。但方才听齐溢所言后,这心也就顿时清明起来,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阿遥将来会成为一国之母,那么今夜之事若被人利用,会不会对她不利呢? 毕竟在他这里,一向都是以阿遥的利益和安危为先的啊。 齐滦所说的这些,凌遥也并非没有想过,她本就是个事事周全的性子,此番要出风头,自然已将出风头的结果都想过了,所以听到齐滦所说的隐忧,不由得笑道:“阿滦,你想得太多了。便是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又如何?难道还不许我对你表达爱意,还不许爱人之间的情难自禁吗?秀恩爱没有错,错的是搬弄是非的人。何况,纵是有人想要拿这个做文章,你只需说你是在与民同乐,共度佳节不就好了么?再说了,口舌生在别人身上,咱们能管则管,若管不了,也就罢了。那些声名什么的,能毁,自然也能经营,你不必这么担心的。” 凌遥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她顿了顿,又问齐滦道,“我的事倒也是小事,只你方才对齐溢拔剑相向,他虽然道歉了,但我想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回宫之后,定会将此事告诉皇后,皇后看你出手伤了他,肯定也是会告诉皇上的,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你想好了么?” 齐滦也不是个只顾出手痛快却不想后果的人,但就像他会担心凌遥的安危一样,凌遥自然也是会担心他的。 闻听此言,齐滦想了想,便道:“父皇若真为此事询问于我,我照实说了便是。这事是齐溢先挑起的,我出手反击难道还有错么?再说了,父皇疼我,必会护着我的。纵皇后挑拨,父皇也不会如何的。你放心好了。” 当初齐滦带人去凌珏的明辉堂群殴凌珏和他的人时,凌遥就知道他是仗着元熙帝的看重才会这般霸道强势的,再加上凌珏的身份也确实比不上他。 但如今,凌遥却没想到齐滦还是这么自信,她不由得道:“阿滦,那可是皇上的嫡次子啊!你差点杀了齐溢,皇上就真的不会怪罪你吗?你就这么自信?” 齐滦微微一笑,道:“恩,我自信父皇不会怪罪我的。再说,我又没有真的杀了他,不过一点皮肉伤而已,养养自然也就好了。” 齐滦笑道,“阿遥,你以为我跟齐溢这些年,就只有今夜才会起冲突吗?今夜这一场,是他自找的。其结果,也会跟从前的许多次一样,他根本没有办法赢过我。” 说起这个,齐滦心里还是颇为自豪的,“从前母后在时,萧氏纵然是镇国公府出来的嫡小姐,也只能屈居母后之下为贵妃。父皇最是疼宠母后,连带着,我从小也是宫中最受父皇疼爱的皇子。整个后宫中,没有人能越过我和母后。除了我和母后,父皇看待萧贵妃,亦或是贤妃,都是一个样子,没有真正的情爱,有的也不过是帝王和嫔妃之间的关系罢了。至于她们所生的皇子,父皇也从不偏宠,对他们,也都是淡淡的。” “父皇这样的态度,自然会引起后宫诸人不满,但母后尚且在世,她是皇后,又有父皇和皇祖母护着,没有人敢对我们不敬。后来母后去了,宫中有些人的心思活动,那时候皇子们都还年幼,会被挑拨着跟我争吵打架,她们都想着,母后不在了,父皇必定不再偏爱我,也不会护着我了。只不过,她们都想错了。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不论是谁,只要招惹了我的人,皆被重罚,就算是皇子也不例外。从那时起,父皇就表明他的态度了,即便母后不在了,我仍旧是他最为疼宠的皇子,谁也不能把我如何。” “再后来,便是建府,封爵。等我十三岁后,就领兵出征,之后,不用父皇护着我,后宫中的那些人,也没有能力再来欺负我了。” 齐滦定定的看着凌遥,他的眼眸灿若星辰,就听他道:“阿遥,父皇曾对我说过,在他心中,始终只认定我一个人是他的儿子。旁人都不过是皇家的皇子罢了。而皇子在他眼中,就和公主是一样的,其作用就是用来巩固大齐的江山社稷稳定的。所以,该利用时就利用,该舍弃时就舍弃。不必有所顾虑。” “所以,阿遥,你看,父皇待我如此用心,又怎么会为了齐溢而怪责我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告状,回府 知道元熙帝可能会因为看重齐滦而忽视其余的皇子,但凌遥却不知道元熙帝竟偏心到这种地步。 竟说只认定齐滦一人是他的儿子,而旁人只不过是可供他利用的皇子而已。 想来想去,凌遥也只有一句话可说了,她望着齐滦由衷叹道:“阿滦,皇上对文淑皇后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若非元熙帝对文淑皇后情深意重,又岂能如此看重齐滦疼宠齐滦,以至于对其他的皇子都不看重呢?约莫在文淑皇后和齐滦面前,元熙帝才是丈夫、是父亲,而在那些皇子和嫔妃们跟前,元熙帝则是君父,是帝王。 元熙帝的真情实感,情爱关爱,就全都给了文淑皇后和齐滦了。 也难怪齐滦如此笃定了,想必这些事情,他们父子之间早已有了默契。 想到此处,凌遥便抿唇笑道:“既然你这么自信皇上不会怪责你,那我便放心了。” 齐滦也跟着笑道:“你只管放心罢,此事我自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此时已入深夜,但因今日没有宵禁,所以街市上仍旧是喧闹繁华的景象,行人很多,相继赶来西市看热闹的人也很多。 只不过,对于齐滦和凌遥来说,此时不比方才了,被齐溢等人一闹,这游玩的兴致就减了大半,再加上他们原本也不是安平喜乐心头无事的老百姓们,方才已逛了一个多时辰了,此时热闹也算是瞧够了,齐滦怕凌遥累了,便笑道:“阿遥,我送你回明王府罢?你已走了许久了,该是时候回去歇一歇了。” 凌遥想了想,也知道齐溢必定在他们走后赶着回宫告状去了,这元熙帝虽然是站在齐滦这边的,但入宫对质恐怕还是要的,一会儿齐滦定要进宫去的,她也不好在此耽搁太久了,何况,她也没什么游兴了。 凌遥当即便笑道:“好啊,那咱们就不去寻二哥他们了,直接回府罢。反正禟妹妹和嬛儿身边都有人照顾,我也无需替他们操心了。” 齐滦跟着笑道:“是,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会派人去将军府看看他们是否回府了的。嬛姑娘若是不回府,定是在将军府歇息的。至于禟姑娘,她身边有凌琥,自然不需阿遥你担心的。再说他们身边有二哥在,不会有事的。” 凌禟和凌嬛都有人照应,凌遥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两个人这会儿慢慢在街上走着,却不像方才似的被人围观以及指指点点,猜测和议论方才的高台表白事件了,只因齐滦已对罗成示意过,让铁卫在他们四周散开,将行人驱散,不让人挡住他们的去路,所以,但凡行进之路,皆无人在他们身边,再加上铁卫们气势威严,即便是街市喧闹,也无人再敢靠近了。 凌遥此刻也无暇顾及这些,早先在街市上买的葫芦灯她自己提着,而齐宛芸赠她的莲花灯却是齐滦在帮她拿着的,看到那盏莲灯,凌遥就不由得想起了方才齐宛芸对她的亲善来了。 一念及此,她便问道:“阿滦,方才齐姑娘送我这盏灯,你为何要收下啊?你既称齐姑娘为表妹,那你与她相熟吗?” 高氏是高太后的娘家侄女,元熙帝称她一声表姐也是应当的,高氏之女和齐滦,虽称不上有多近的血缘关系,但也总归是亲眷,齐滦称她为表妹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她有些好奇齐滦和齐宛芸之间的关系罢了,她是没想到齐滦会主动提出要她收下齐宛芸送来的灯的。 “其实我与她并不熟识,只是从前在皇祖母那里请安时,遇上过几回,都是永安侯府夫人带着她一起去的,皇祖母说,我该称她一声表妹,不过,阿遥,你是知道的,我素来对这些人事不大在意,又常年在外,与永安侯府交集更少,所以,从没有单独与她说过话的,” 齐滦抿唇道,“方才之所以替你收下这盏灯,是因为她所说的那些话,我猜想,可能皇祖母同她说过些什么,又让她与你亲近,我又看她确实没有什么恶意,这才决意收下的。” 听齐滦言罢,凌遥跟着笑道:“阿滦,咱们两个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我起先是觉得我同齐姑娘才头一次见面,她就待我如此亲善,实在是奇怪得很,但后来听她提起太后,我也想到了,定是太后在她跟前说过我的,又让她与我交好,这才有了送我莲灯这么一出。而且方才你同齐溢对峙时,也因为有她在,三皇子都没有帮着齐溢说话的。” 凌遥在心中猜想,高太后如此嘱咐齐宛芸,大概是希望齐宛芸与她交好的,而齐宛芸与她交好,势必也会让三皇子与齐滦交好。虽然上次寿宴后,高太后将她留下来说话,但时间不多,两个人也没有聊到这些事,但想来高太后也注意到了,齐滦虽然得元熙帝的宠爱和看重,但在皇子们中间却无一交好之人,高太后想要利用齐宛芸和三皇子之间的婚事,让齐宛芸把三皇子带到偏向齐滦的这一方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齐滦点点头道:“恩,确是如此,其实若非她提及祖母,我也是不会想到这些的,但此番既然是祖母的安排,我便没有回绝她的好意了。” * 齐滦和凌遥走后,齐溢带来的侍卫和齐泯等人呼啦一下全都围到了齐溢身边,个个都在询问齐溢的伤势:“殿下,您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回宫请太医给殿下看看伤吧。” 众人都在担心齐溢的伤口,那伤口此时血糊糊的一片,再加上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所有人心里都在担心,包括齐泯在内,所有人都在发愁和忐忑,四皇子被宁王伤了,这回宫之后,他们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呢? 齐溢此时是又疼又恼,他被迫给凌遥道了歉,心里原本就生气,再加上这些人方才又没用,此时却过来关心他,说了这么些废话,让他越发恼怒,再加上他自觉在这些人面前丢了脸面,一时心中又羞又恨,是以便对着那侍卫头领恨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些送我回宫!” 回宫之后,他定要将齐滦做下的这些事情告诉父皇,让父皇狠狠的收拾一下齐滦!不然的话,真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四皇子发怒,那侍卫头领自然不敢怠慢,忙喝令侍卫将马车赶了过来,要即刻送齐溢回宫去。 齐泯虽然担心齐溢,但他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跟着齐溢回去,便对着正在上马车的齐溢道:“四弟,不如你先行回宫,我送齐姑娘和凌姑娘各自回府,等送她们回去后,我再回宫,如何?” 他倒也不是故意要逃避萧皇后的责难的,只是齐溢的侍卫们必定都会跟他回宫,两个姑娘身边都没带人护卫,他放心不下。 齐溢此刻都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进了马车后也不见他的人,就听他在里头不耐烦的道:“就依三哥罢!” 齐泯替他送凌玥回去,他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就那么调转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凌玥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因为齐滦和凌遥,也因为齐溢从方才到离开,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要知道,在遇见齐滦和凌遥之前,齐溢待她可谓是殷勤备至,可谓是眼中只有她的,任谁看了都知道,齐溢是很喜欢她的。 她虽不喜欢齐溢,但心里却明白,她跟齐溢的婚事算是定了,这一辈子都会跟齐溢在一起做夫妻。而老太太也说了,跟着齐溢比跟着宁王好多了,她就姑且相信老太太一回,相信老太太的决定会让她得益。 但因为方才之事,却让齐溢的心里对她起了芥蒂,有了疙瘩,凌玥知道,齐溢心里对凌珏多有微词,再加上凌遥身边那个罗罗的话,只怕齐溢心里也对她起了疑心了。 凌玥原本想着,等凌遥一行人走后,她陪在齐溢身边时,若是能得齐溢忍痛送她回府,她倒是可以在那时与齐溢说说话,打消齐溢心头的芥蒂和疑心,顺便再澄清一下她和珏弟之间的关系,不论珏弟是不是她的亲弟弟,在齐溢面前,她都要保证她是站在大齐这一边的,否则的话,只怕她也要被齐溢所猜忌的,那样便不好了。 可是,凌玥却万万没有想到,齐溢竟忍不住这疼,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坐上马车就奔回宫中去了,却把她一人丢下,让三皇子顺道送她回家。 这哪里像是方才温温柔柔说着喜欢她的少年呢? 想起宁王对凌遥的维护,再想着四皇子对自己的无视,凌玥心里就有些发苦,这两个人虽是兄弟,但对待自己喜爱的人,可真是不一样啊!也正是如此,她的内心深处,多么希望,宁王的心上人是她啊! 齐宛芸见凌玥呆立在那里,转头与齐泯对视一眼,齐泯会意,抿唇走上前去,温声道:“凌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送凌姑娘回府罢。” 齐溢已经走了,凌玥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只能听从齐泯的安排,上了另一辆马车,只是她心里却在想着,珏弟之事始终是她和齐溢心头的一根刺,下回再见面时,她还是要跟齐溢将事情解释清楚,并且表明她的立场才好,总不能让四皇子一直误会于她的。 纵然心头不愿,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还是应该好好经营四皇子对她的这份感情的。若是四皇子对她死心塌地的,将来一定大有益处的。 凌玥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对着齐泯浅浅一笑:“多谢三殿下送我回府。” 送了凌玥回府,接下来,便是齐泯送齐宛芸回府了。 齐泯和齐宛芸比齐溢和凌玥都要年长几岁,过了个年,齐泯将满十八,齐宛芸也将满十八了。虽然他二人的婚期还未定,但高太后已同贤妃私下里说过,待宁王大婚后,就会定下齐泯的婚事。毕竟齐泯已有十八了,已出宫建府,不像齐溢才十五,不着急成亲。 所以,齐泯和齐宛芸今夜出门来看灯,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高太后和高氏都是很心疼齐宛芸的,所以在寿宴时赐婚后,等齐宛芸身子好些了,就与贤妃说好,这一个多月里,曾让齐泯与齐宛芸见过几次面,让他两个人在婚前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也不至于在婚后太过陌生。 所以,他两个人倒不像是齐溢和凌玥似的,一整夜两个人都有些拘谨,他们却还很好,彼此都很熟悉,有时候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过来,彼此也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这也是为何齐宛芸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齐泯就没有为齐溢出头的原因。齐泯也不是个死板的人,再加上知道齐宛芸是为了他好,所以才会听了她的。 到了永安侯府门口,二人话别,齐泯有些依依不舍,他其实挺喜欢齐宛芸的性子的,再加上齐宛芸的模样很是出众,所以他的心里也早就只有她了,这会儿要告别了,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既然舍不得齐宛芸走,齐泯就想着说说话或者能挽留她一会儿,便问她道:“齐姑娘,今夜路走得多,你没有被累到吧?” 齐宛芸之前才病过一回,年初六才好了,也正是因为她大好了,永安侯夫人才许她出来散心的。 齐泯是怕今夜走路太多累到了齐宛芸,所以才有此一问,他怕齐宛芸给累病了,若真是这样,他便又要好久见不到她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后慈心为宁王 单独面对齐泯的时候,齐宛芸的温婉浅笑里就带了几分娇羞,眉眼盈盈处,因为齐泯的关心,让她的眼眸里添了几分亮色,就听她轻声答道:“多谢殿下关心。我不累的。” 之前太医也说过的,她虽然病后初愈,但是多走动走动对她来说还是很有益处的。再加上她今夜心里其实也是很高兴的,倒不觉得有多累。 齐泯听她说不累,这心里就安定了一些,紧接着,又想起方才的对峙之中,齐宛芸提醒他的事情来,一念及此,他又真心实意的望着齐宛芸道:“齐姑娘,方才之事,还是要多谢姑娘提醒我的。否则的话,我若贸然为四弟出头,只怕就要结怨于大哥了。但即便如此,大哥虽不会怪罪我,但皇后娘娘知情,肯定会借故迁怒于母妃的。” 比起皇后,齐泯内心深处倒是更不愿意结怨宁王的。毕竟皇后的作用仅止于后宫,而若得罪了宁王,宁王势大,他往后的路只怕是不好走的。皇后肯定会因为他的不出头而怪他,只是他如今已不住在宫里,皇后还不至于把手伸的那么长,敢到他的皇子府中来责怪他,只是母妃仍在宫中,皇后若要出气,就只能是母妃替他受过了。 一想到这些,齐泯就心有不安。 “宁王素来势大,又多得皇上恩宠,何况,方才之事,确实也是四殿下出言不逊在先,宁王护短想要教训他,那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殿下既然两个都解劝不了,又何必搀和呢?” 齐宛芸轻轻一笑,柔声道,“殿下纵帮了四殿下,宁王殿下仍是伤了四殿下,皇后娘娘还是会怪殿下护弟不利的,殿下还会得罪宁王,这也是得不偿失的。不若不出这个头,就算皇后娘娘要怪罪,若是皇上明理善断,殿下和贤妃娘娘也不会被皇后娘娘苛责的。” “齐姑娘这话倒也有理,”齐泯想了想,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就又问道,“只是这件事,又与父皇什么相干呢?” 齐宛芸闻言轻笑道:“殿下请细想。四殿下忍痛回宫,必然不忿被宁王如此对待,肯定会去寻皇上的。而皇上素来看重宁王,偏私宁王之事也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件事纵然宁王伤人不对,那也是四殿下出言不逊在先的,皇上君心难测,但我却觉得,皇上未必会偏向四殿下说宁王的不是。以皇上对宁王的宠爱,这事很可能还是四殿下的错处。” 见自己一席话说的齐泯垂目深思,齐宛芸又意味深长的道,“皇后娘娘纵然是后宫之主,但皇上才是这天下甚至于后宫真正的主人,若是皇上的心思定了,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是改变不了的。如果皇上认定殿下做得是对的,皇后娘娘就算生气,那也不能怪罪殿下和贤妃娘娘的。这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心在谁身上才是最要紧的,难道这么些年,殿下却看不透么?” 齐宛芸的话,让齐泯深思良久,他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却不代表齐宛芸的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这些年他和母妃在宫中挣扎求存,若非母妃的家世不高,已贵为妃子的母妃根本不需要对皇后如此听从。他和齐溢虽然表面亲近,但他心中却没有将齐溢看得很是重要,更不亲近,齐溢结交他们这些皇子,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并非真心实意的,这一点他早就觉察了,只不过自己羽翼未丰还未成婚,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再加上母妃在后宫之中并不算得宠之人,除了文淑皇后,父皇对任何嫔妃都是淡淡的,并不会因为嫔妃的身份高低而有所偏颇。这样一来,母妃也没办法自恃父皇的宠爱而不依附在皇后跟前。所以,他和母妃才一直隐忍未发。 但此时听齐宛芸的话,他又觉得齐宛芸的意思并非是让母妃和自己去父皇跟前争宠,反而是—— 齐泯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方才齐宛芸待凌二姑娘与众不同的亲近来,他定定的望着齐宛芸道:“齐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依附宁王吗?” 父皇的心,他当然能看透,这些年里,父皇的心就始终在文淑皇后和宁王身上。只是文淑皇后已故,宁王又是那么个冰冷的性子,现而今萧皇后把持后宫,就算他想要依附宁王,又从何依附呢?更别说,在如今的宁王眼里,他这个三皇子还是齐溢的亲近党羽呢。 他想依附,宁王肯信么? “倒也谈不上这个,我只是想着,殿下有时候装聋作哑一些,不介入宁王殿下与四殿下之间的事,或者皇上会觉得殿下是个好的,也会多看重殿下一些,其实我的这些都是小心思,殿下未必会不知道的,也是我多虑了,” 齐宛芸抿唇笑道,“殿下只需要知道,现而今殿下不再是一个人了,殿下有我,还有我们永安侯府,殿下不需要依附在谁身上,只需要遵从本心,做殿下认为对的又对殿下有利的事情就好了。” 就在齐泯以为齐宛芸会深谈的时候,齐宛芸竟转了话题,不往下说了,反而说起这些来。齐泯觉得,今夜齐宛芸的这些话都似有深意,而他,也并非不懂得她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在两个人成亲之前,他也不方便说得太清楚,只温声笑道:“齐姑娘的厚意,我心里是明白的。” 如若他跟齐宛芸成亲了,那永安侯府才是他的岳家,那时他才能放心的再寻出路,此刻一切都未成定局,依附宁王之说还是言之尚早,他如今还是好好的先稳住四弟和皇后再说吧。 但齐宛芸的话,还是让他深思,让原本就不定的心思更加动摇了起来。 齐宛芸看成效还不错,就没有再多与齐泯说什么,只微微笑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便回府了。今夜多谢殿下陪我看灯,告辞。” 她与齐泯告别后,就上了永安侯府的台阶,在灯烛映照下往府门走去,齐泯心里是真舍不得,便望着齐宛芸的背影道:“齐姑娘,回头,我让人再做一盏莲灯送你,好不好?” 齐宛芸没答他,只回了他一个浅浅的娇羞的笑。 待齐宛芸进门后,她脸上的笑才渐渐变淡了,眼中的娇羞腼腆褪去,又变成了理智冷静的眸色。 此时,永安侯夫人高氏的贴身丫鬟兰溪早已得了消息等在府门前了,见齐宛芸回来,便上前来迎齐宛芸道:“二姑娘回来了。二姑娘觉得身子可乏?” 齐宛芸知道高氏还在等她的消息,便对着兰溪笑道:“我不累,母亲还在等我吧?我这就去给母亲请安。” 齐宛芸到了高氏居所,果然高氏还未曾歇息,正在等她回来,此时见齐宛芸好好的回来了,高氏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等齐宛芸见过她后,高氏才问道:“芸儿,怎么样,你可试探出三殿下的心意了?太后的意思,你同他说了么?” “母亲放心,经过前几次的相见,殿下与我熟悉了很多,我也按照母亲和太后的吩咐试过他的心思了,我看殿下他,并不是真心与皇后娘娘和四皇子殿下交好的,所以说,要想让殿下依附宁王殿下,甚至做宁王殿下的帮手,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需要一些时日而已,” 齐宛芸抿唇道,“这事得缓缓地来,不能太过急躁。女儿想着,既然已经试出了殿下的心思,那么若是想要扭转过来,还得女儿和他成婚后,让咱们侯府真正成了他的岳家,那时方可图之了。” “你说得不错,我和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这事儿急不得,不然的话,也难以瞒住皇后,也确实是要等你们先成婚才行,” 高氏点点头,又道,“芸儿,你试探三皇子殿下心思的时候,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吧?没有让他对你产生什么误会吧?这事儿原本也不该你去做的,只是我和太后思来想去,除了你,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这才让你去的。但是娘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你,若是三皇子殿下因此心中不喜欢你了,那倒是娘的错了。” “母亲放心,这事还难不倒我的,原本我就把握得很好,再加上今夜灯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倒是让我顺理成章的说出心中所想,又顺利试出了殿下的心思,而殿下也没有因此而误会我的,所以母亲不必忧心,” 齐宛芸抿唇笑道,“至于让我去做这件事儿,女儿从没有怪过母亲和太后的,女儿是要嫁入皇家的人了,若是连这些事都办不好,将来如何去做皇子妃,又如何做王妃呢?所以,母亲不必多想的,女儿心里都明白,何况母亲这些年的教养女儿也不是白受的,纵然身子弱些,这些事却还不难的。” 齐宛芸的话,高氏心里也是明白的,纵然她心疼女儿病弱,将女儿多留几年在身边,但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而以永安侯府嫡姑娘的身份,女儿也绝难低嫁的。 如今女儿懂事,又如此有心,就算嫁入皇家,有太后护着,高氏也能放心一下了。 只不过听女儿的话,似乎是今夜还发生了一些不在她们意料之中的事情,高氏心中一紧,当下便问道:“芸儿,今夜还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不必紧张,这事与咱们也没什么相干,只是让女儿顺利试出了殿下的心思罢了,” 齐宛芸一点也不担心宁王会在这件事上吃亏,所以神情也是一派轻松,她将方才在灯会上遇到宁王和凌遥,再加上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与高氏说了一遍,又把她对齐泯的分析也说了一遍,这才笑道,“母亲放心,宁王殿下绝不会吃亏的,纵然四皇子殿下将这事告到皇上跟前,皇上也绝不会怪宁王殿下的。倒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试出了殿下的心思,殿下并非是真心同四皇子殿下交好,想来贤妃娘娘也是迫不得已才屈从于皇后娘娘的,所以说,将来劝服殿下依附宁王,也是指日可待的。” “恩,你这话倒是不错,皇上和太后那样疼爱宁王,又是四皇子先出言不逊的,想来皇上定不会怪宁王伤了四皇子的,再加上皇上素来就不是那等看重礼仪规矩的人,宁王与凌二姑娘在灯会上做的那些事儿,没准还会合了皇上的心意的,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上要是有意维护,绝不会怪罪宁王,反而会怪四皇子多事的,” 高氏也同齐宛芸一样,一点儿也不担心宁王会因此事而吃亏,她关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高氏望着齐宛芸道,“那这么说起来,芸儿,你是见到凌二姑娘了,是吗?” 齐宛芸点点头,笑道:“是啊,母亲。凌二姑娘果然跟太后说的一样,是个性子爽快伶俐的姑娘,而且她的模样真的很漂亮,许是因为回真族的关系,她的模样有些异域味道,我看了喜欢得紧呢。就算太后不吩咐我亲近她,我也是要跟她亲近的。” “只不过,我同她到底是头一回见面,太过热情只怕会吓着她了,说不准还会让她心中生疑。所以,今夜我就把我赢来的莲灯送给她了,言语之间还提及了太后,没想到她和宁王殿下都明白我的意思,宁王殿下还称为我表妹,让凌二姑娘收下我的灯。后来我看凌二姑娘就笑得真切多了,想来,她那么聪慧的姑娘,定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的。” 要齐宛芸与凌遥亲近的意思,是高太后的意思。也是高太后与高氏深谈一下之后的决定。高氏自然不介意与未来的皇太子和太子妃交好,而齐宛芸即将成为三皇子妃,太后又想要拉拢三皇子依附宁王,这么一来,齐宛芸自然是要先跟凌遥亲近的。 就像齐宛芸说得那样,在这个天下里,不论是京城还是宫里,端看皇上的意思如何。太后与皇上关系亲近,太后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又这般看重宁王殿下,他们永安侯府自然是要跟未来的皇太子打好关系的。而齐宛芸同凌遥交好,自然是很有益处的,高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再加上齐宛芸自己也挺喜欢凌遥的,这一点就让高氏觉得很欣慰了。利益相交终归不能长久,还是要性情相投真心维系才行,所以看齐宛芸是真心喜欢凌遥,高氏也就放心了。 剩下的,就端看宁王和凌二姑娘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高氏想,有太后在其中牵线,再加上今夜的事情,想来宁王和凌二姑娘,应不会拒绝他们的一片真心和依附后所带来的利益的。 * 齐溢丢下凌玥后怒气冲冲的回宫,待到了衍庆宫中,直接就冲了进去,见到萧皇后,也不管她正在做什么,直接跪地忍泪痛呼道:“母后!还请母后为儿子做主!” 元熙帝今夜又去了关雎宫中,萧皇后闲来无事,也是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情态,便铺了宣纸命人摆了笔墨砚台决意习字打发这漫漫长夜。 这才静心写了十来个大字,正在写新字时,冷不防齐溢也不要人通报,就这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见到她之后,就那么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还真是把萧皇后吓到了。 她受了惊吓,这手里正写着的字自然就毁了,但萧皇后也顾不得这写毁了的字,听齐溢的声音不对,像是有事的样子,她便忙将齐溢扶了起来:“溢儿,你怎么了?有事儿慢慢说,母后——” 萧皇后这给你做主四个字还未说出,就已经看到了齐溢颈间一片鲜红和他那血糊糊的伤口了,萧皇后唬了一跳,忙问道:“溢儿,你这是怎么啦?谁伤的你?你不是同凌姑娘出宫看灯去了吗?母后给你派了二十个大内高手护着你,居然还敢有人伤了你?” 萧皇后又是惊又是怒,一叠声的吩咐她的贴身宫女和欣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来给殿下治伤!还有,去把跟着殿下出门的侍卫全部送到刑司去杖责!他们护主不利,让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和欣是衍庆宫的掌事宫女,此时听见萧皇后的话,不敢怠慢,忙着就去办去了。 倒是齐溢,根本不满意萧皇后的安排,他恨声道:“母后!伤了儿子的人是宁王!宁王他拿短剑逼迫儿子给他那个出身低贱的庶女未婚妻道歉,儿子不肯,他就拿短剑要割了儿子的脑袋!母后!若非儿子为了保命,他就要把儿子给杀了呀!母后,你定要为儿子做主啊!” 他既来告状,自然不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只管一味的说宁王不对,说宁王心狠要杀自己的兄弟。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痛骂齐溢与萧氏(含打赏满五千币加更) 萧皇后一心记挂齐溢的伤处,看他受伤了,只觉得自己心中又惊又痛,再一听宁王二字,这心头就生了怒意了,她原先以为是宫外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齐溢身份,侍卫们护主不利才让齐溢受伤的,却不曾想到竟是宁王伤了齐溢。 当下,萧皇后也顾不得先问齐溢具体过程了,也不要太医给齐溢治伤了,她当即就决定带着齐溢去关雎宫找元熙帝评理,让他看看,他最疼宠的儿子做下的好事! 萧皇后满心愤怒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惊喜和兴奋,她等了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能实质性的惩治一下宁王,这会儿宁王却自己忍不住出手伤了溢儿,这回就算是皇上偏心,也不能不给溢儿和她一个说法罢! 而这件事,本就是可以再度拿来做文章诋毁宁王的事情啊。只要一想到宁王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身败名裂,萧皇后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 齐溢见萧皇后一脸愤怒的带着他前去找父皇评理,心下这才称愿,为了让视觉效果更为惊心,齐溢也不要太医包扎伤口了,又让宫女去通知太医往关雎宫那头去,而后,他就跟着萧皇后忍痛往关雎宫告状去了。 此刻已是夜深了,元熙帝在关雎宫中思念文淑皇后,虽未就寝,但他正靠在庆祥阁的榻上看文淑皇后从前看过的书,这心里头正是伤感忧郁的时候,冷不防冉公公悄悄走了进来。 就算冉公公的动作再轻,烛光里多了个走动的人影,元熙帝自然是瞧见了的,他合上手中的书册,略有些不悦地道:“朕不是说过吗?今夜谁也不见!” 上次在关雎宫守夜,也没好好的度过一整夜,新年之际,就被齐滦领着明王来搅了他的清静。虽说那是正事不能耽搁,但元熙帝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痛快。 所以这次元宵之夜来关雎宫,就想好好的在这里待一夜,毕竟明日开印上朝之后,他政务繁忙,只怕就再没有一整夜的时间过来了,明日之后,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也就只能来看看就走,再也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哪知想有个清静也不容易,看冉公公不顾禁令非要闯进来,元熙帝就知道,这回肯定是又出事了,又有个不能推掉的人或事非要他见见。 元熙帝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冉公公,这才道:“外头又是谁想见朕啊?是滦儿又来了吗?” 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滦儿才说过的,他今夜要带着凌家二姑娘出去看灯去,这会儿是肯定不会过来的。那既然不是滦儿,又会是谁呢? 元熙帝猜不出,就望着冉公公,等着他自己说。 冉公公这才道:“回皇上,来的人不是宁王殿下。是皇后娘娘和四皇子殿下。” “他们?”元熙帝没想到来人是皇后和齐溢,当下挑眉道,“他们来此做什么?” 但凡他在关雎宫时,萧氏是绝不会来关雎宫的,就算是要请安,也是等到他回了勤政殿再去。但此时夜已深了,萧氏肯定不是来请安的,又带着齐溢过来,应当是有事吧? 元熙帝这样想着,却仍是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打算,只有接着道,“溢儿今夜不是也要出宫陪凌家大姑娘看灯去吗?怎么会过来的?” “这个,”冉公公迟疑了片刻,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怒气冲冲的带着四殿下过来,说在宫外看灯会上,四殿下和宁王殿下遇着了,两个人为了凌家二姑娘一言不合起来,宁王殿下竟拿出短剑来割破了四殿下的脖子,皇后娘娘说,她请皇上为四殿下做主,四殿下受了好大的惊吓,好大的委屈,而这件事,娘娘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请皇上明断是非。” 元熙帝听说宁王伤了齐溢,神色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只微微扬眉道:“哦?有这等事?你看溢儿伤得重吗?” 冉公公想了想,答道:“回皇上,四殿下颈间一片血红,衣领都浸透了血迹,看起来似乎很严重。但四殿下尚能走动,老奴瞧着,像是皮肉之伤。但四殿下的伤口尚未包扎,应当是一回宫就跟着皇后娘娘过来了。” “既是伤了,那你就派人去请太医来给溢儿瞧瞧罢,” 元熙帝神色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萧氏来请朕做主,那朕也不能躲着不见她,何况这事儿牵涉到滦儿。这样吧,你派人出宫一趟,看看滦儿在不在宁王府,不管他在何处,都把滦儿给朕找回来,领着他到这儿来见朕。” 冉公公转身要走,元熙帝又补了一句道,“让皇后和溢儿去关雎殿等候,这儿是文淑的居所,溢儿身上有血迹,不要让他进来。文淑是最爱干净的,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别让她瞧见得好。” 冉公公应了一声是,转身就依照元熙帝的吩咐去办了。 元熙帝在关雎殿见到萧皇后和齐溢的时候,特意往齐溢的颈间看了一眼,原来冉公公倒是没有说谎,齐溢颈间确实是血糊糊的一片,虽是皮肉之伤,但还真是没有包扎,也显然是没有看太医,就到他这儿告状来了。 萧皇后一见元熙帝,立刻红着眼睛跪倒在地,齐溢看见自己母后跪下,他也跟着忍痛含泪跪下,在给父皇请安之后,他就听见自己母后带着哭音道:“皇上,还求皇上为臣妾和溢儿做主!” 萧皇后道,“今夜溢儿本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跟凌家大姑娘一块儿去西市看灯的。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派了二十个宫里的侍卫给溢儿带在身边,就是怕溢儿在宫外有什么威胁。可结果,外头的人倒是不敢伤了皇子,倒是自家人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皇上,溢儿是个老实孩子,又是弟弟,纵是有什么错处,宁王也该先教导他才是,怎么能动不动就以性命要挟呢?要是宁王一时失手,岂不是要杀了自己的兄弟么?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臣妾不想让他死于非命啊!宁王无端端伤了自己的弟弟,臣妾还求皇上替臣妾母子做主,给臣妾和溢儿一个公道!” 萧皇后见元熙帝,也不说明事情原委,只是一味诉说委屈,言辞之间,可怜至极,就是指望着元熙帝能在一时心软之际,看在齐溢伤得这么厉害,能够对宁王生怒。 而她此番,也确实在赌,在试探,看看元熙帝是不是真的偏袒宁王到了不顾是非不分黑白的地步。 元熙帝倒丝毫没有被萧皇后声情并茂的演绎所蒙蔽,他的眼神里皆是冷静与淡漠,他望着萧氏,淡淡的开口道:“听你的话,溢儿是在宫外被滦儿所伤。既然受了伤,且不管为了什么,溢儿回宫之后,你为何不立即请太医为他包扎伤口,然后查看一下他还有无别的事情呢?你既然这么疼爱溢儿,怎会不以他的安危为先?就让他这么到这里来见朕,你不怕他疼死么?” 元熙帝的话,让萧皇后一愣,她是绝没有想到她那么一大通话下来,元熙帝竟然这么开口质问她,还问的是这个,但她反应的也很快,当下就红着眼睛又答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在见到溢儿受伤之后,确实第一时间就去请了太医的,可当溢儿与臣妾说了事情原委之后,臣妾一时情急,就直接带着溢儿过来请皇上做主了。毕竟对溢儿下手的人是宁王,臣妾不敢擅专。臣妾请的太医,一会儿就到这儿来了。” 听了萧皇后的解释,元熙帝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就听他道:“哦,那看来是朕想错了。朕还以为,你让溢儿这么来见朕,是指望着用溢儿的伤口来刺激朕,让朕看看朕喜爱的宁王都干了些什么伤害兄弟的狠事,想让朕勃然大怒,然后替你们母子出头,惩罚宁王,进而让宁王对朕生怒,让朕与他父子反目成仇呢。原来,皇后不是这个意思啊。” 元熙帝的话,让萧皇后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没想到元熙帝竟然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尽管这些确实是她的真实心思,但是她却没想到,元熙帝竟这么轻飘飘的给说出来了,一点脸面也不留给她。 但即便萧皇后心里害怕,表面却也不能显露出来,只伏地清声道:“皇上明鉴,臣妾是万不敢这么想的。” “你不敢?” 元熙帝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皇后道,“皇后既然没有这么想,那为何方才进殿之后,却不把事实同朕说清楚?而字字句句都是在替你儿子喊冤呢?你口口声声说宁王不对,可事实是什么样的,朕不知道,又如何为你做主?难不成,就靠你和溢儿的一面之词吗?” 元熙帝原本就在想,是不是萧氏故意要挑起什么事端来,此时看萧氏进殿之后的种种表现,元熙帝心里的这种想法更是坐实了,就算此刻看了齐溢颈间的伤口,也觉得这事肯定是他们母子的错,至于滦儿,肯定是被冤枉的。 纵然滦儿真的剑指溢儿,肯定也是溢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惹恼了他,才会如此的。 萧皇后和齐溢在过来的路上,齐溢已经在路上把事情经过吞吞吐吐的跟萧皇后说了一遍,萧皇后此时才知道,原来还是齐溢出言不逊在先,宁王才动手的,但萧皇后觉得,就算齐溢不对,宁王也不能这么干啊,所以她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没有迟疑退缩,还是带着齐溢来了。 此刻听闻元熙帝如此质问于她,言语之间还是偏向宁王的,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份悲愤来,咬了咬牙,才开口道:“臣妾一时情急,心痛溢儿受了如此重的伤,自然是要在皇上跟前喊冤的。何况,这错处如何能算是溢儿一个人的呢?便算是溢儿出言不逊在先,宁王又怎可如此轻易伤人呢?皇上既然要听事实,臣妾这就让溢儿将事实说给皇上听,请皇上听后再做决断!” 萧皇后话音才落,太医就到了。 元熙帝则不再理会萧皇后,只吩咐太医替齐溢包扎伤口,待太医给齐溢包扎伤口止疼之后,元熙帝才问道:“四皇子可曾伤及筋骨?身上还有其余的伤口吗?” 皇上问话,太医不敢不说实话的,当即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皇上,微臣给殿下诊过脉了。殿下并无大碍。颈间伤口只是伤及皮肉,养几日就好了。殿下身上,也并没有其余的伤口。” 元熙帝闻言,眸色微微沉了沉,便摆手让太医退下:“行了,朕这里不用你了。回头你每日自行去皇子所给溢儿换药便是了。” 太医走后,元熙帝也不急着问齐溢整个过程是怎样的了,他看着跪在阶下的萧皇后和齐溢,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太医的话,你们方才都听见了吧?溢儿只是受了皮肉之伤罢了,你却如此大惊小怪,说他受了重伤,你有见过受重伤的人如此活蹦乱跳的吗?受了这么一点伤你就心疼,那溢儿将来上战场,缺胳膊断腿骨折的,你不是要心疼死了!” 元熙帝越是数落萧皇后,越觉得齐溢娇气又不争气,跟齐滦简直没法比,他拧眉道,“等明天复印开朝,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过了个年,溢儿就算是要有十六岁了,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还会怕这么点皮肉之伤吗?你们知道滦儿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他在替朕替大齐冲锋陷阵,他在上阵杀敌,在拼了性命不要脑袋的保护你们乃至大齐百姓的平安康泰啊,他受过多少伤!他有说过什么吗?朕有说过什么吗?” “他曾受过的伤,样样都比你重!他却从来没有像你这么娇气过!这么大的少年了,受了一点委屈就去找你母后,就来找朕替你做主,你难道不能自己解决吗?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朕还能指望你将来替朕分忧,为朕做什么吗!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这一番痛骂和数落说下来,元熙帝倒是越说越气,他就知道,皇子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养出来的就是个娇气的,一点都不如滦儿坚强! 元熙帝的一番痛骂,简直让齐溢惊呆了,他万料不到到父皇这里来告状,竟告出了这么个结果。明明是宁王伤了他,他却反而落了不是,被父皇这般痛骂! 反观萧皇后,在这一番痛骂之后,她眼底却有了几分心灰意冷,有了几分自嘲之意,都知道皇上偏心宁王,她也知道,却没想到,皇上偏心还真的偏心的不顾是非不分黑白了! 这还没听事实呢,就已经指着她和溢儿的鼻子开骂了,她和溢儿的脸面何存?当今皇后和皇嫡子的颜面何存? 齐溢却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被元熙帝如此痛骂,他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儿臣请父皇静听儿臣说明事情经过,待父皇听过之后,再断孰是孰非。” “你闭嘴!朕让你开口了吗!”盛怒之下,元熙帝狠狠瞪了齐溢一眼,吓得齐溢什么都不敢再说了,只低着头瑟缩地跪在那里,也不敢要求说事情经过了,心里却在默默的想着,他还是头一回看见父皇发这样大的火啊。 元熙帝转眸看向萧皇后,眼里满是冷厉和寒意,他定定的盯着萧皇后道:“皇后,你听到了吗?他还在开口,要朕静听他说明事情的经过,要朕听过之后再断孰是孰非!他这是一心不肯认错啊!怎么着,这些事情,都是滦儿的过错,你的儿子就没有半分过错吗?” 元熙帝冷冷的望着萧皇后道,“你主持后宫之事,也有将近十年了,你该知道,后宫之间,皇子之间,最要紧的是什么,那就是和睦。即便不能团结一致,朕也要求你们不要给朕惹出事情来才好。许是朕以前说这些说的太少了,以至于你倒是忘了,朕是这么要求别人,也是这么要求你的。你就算贵为真的皇后,也该知道,皇子之间若是有矛盾不能化解,这后果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你身为皇后,溢儿是你的儿子,你却纵容他到朕跟前来告黑状,而不是努力的化解他心中对滦儿的积怨。你们不主动去找滦儿化解此事,却居然要到朕这里来让朕给你们做主,明断什么是非。你想要朕怎么做?让你的儿子把滦儿也砍上一刀,这就算扯平了,是吗?你口口声声说是滦儿做错了,那你的儿子,就一点错处没有吗?” “你虽贵为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你的这个皇后,做了这么十年,也只是勉强让朕满意罢了,如今看来,你同溢儿一样,都还是让朕失望了。” 萧氏即便出身比文淑尊贵,但她的这个皇后,做得真真是及不上文淑半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认错,禁足 不过,若是文淑还在,也轮不到萧氏做皇后。当初将萧氏从贵妃扶正为皇后,也是因为镇国公府,倒不是因为萧氏这个人有多么适合做皇后。 元熙帝本就不喜欢她,再加上萧氏性子多少有些清高无趣,所以即便她贵为皇后,也不得元熙帝的多少宠爱。 也正因为元熙帝对萧氏没有爱意,所以他才会这样不留情面的痛斥萧氏,并且,以清明的心态看穿萧氏的心思,不让萧氏的诡计得逞。再加上他的一颗心从来都偏向齐滦,萧氏母子自然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做主和公正了。 被元熙帝如此痛斥,萧皇后心中当真是又愧又悔又怒又怨,虽然这关雎殿中没有别人,只有元熙帝和她母子,再就是元熙帝和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人了。 但萧皇后却觉得,就像是被人扒下衣裳裸/身示众一样,实在是难受得很。因家世好身份高,她入宫后就直接封妃,后来生了齐溢,就直接册封为贵妃,因为元熙帝宠爱文淑皇后,所以后宫之中不设皇贵妃,而萧氏也是唯一的贵妃。 所以说,萧皇后这些年,也只是屈居在文淑皇后之下,是一人之下众嫔妃之上的地位,但对于她来说,这并非荣耀,却是屈辱。 文淑皇后活着的时候,她自知得不到元熙帝的心,所以只管安安分分的做她的贵妃,抚养齐溢长大,文淑皇后不在了,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挽回元熙帝的心,但元熙帝偏偏是个长情的,即使文淑皇后已经不在了,他也没有对旁人动心过,更没有对旁人有过这样的恩宠了。 就算是对待文淑皇后留下的唯一儿子,也比对其余的儿子要好得多。 这让萧皇后怎能不怨?怎能不想到就生气,就觉得不甘心呢? 她做皇后的这将近十年里,确实是在背后对宁王有些动作,但是那些不过是她愤懑之下的宣泄罢了,根本动不得宁王分毫,而她自问,自己做皇后还是很尽心尽责的,她心里更是明白,除却自己的家世不言,像元熙帝这样的人,如若她的皇后当真做得不好,也是一样会被废掉的。 元熙帝之所以留着她,无非是不想惹麻烦,皇后可废,但却难废。萧皇后也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情急之下虽扯着齐溢来元熙帝跟前求一个做主,但电光火石之间,这些利害关系她全都想过了。她本来以为,至少宁王伤了齐溢这件事是事实,就算元熙帝偏心,也不能不怪罪宁王的,宁王总要落个不是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元熙帝不仅偏心,还以恶意来揣度她,认为是她处心积虑,最后,她倒是把自己和溢儿都陷入了这样难堪的境地里。 想到这些,萧皇后又怎能不伤心后悔呢?可是,纵然如此,她却不愿意把这口气咽下去,若是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要为溢儿出头的。 萧皇后知道元熙帝正眼含怒意的盯着自己,她却不愿意抬头,她很想开口说自己没有错,说溢儿也没有错,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为皇上偏心,因为皇上的偏心才会造成宁王势大,也正因宁王势大,才会让他们兄弟相伤。 但这些话,萧皇后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如果她把这些话说出来,元熙帝必定会大怒,而元熙帝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难预料,必然是对他们母子的狂风骤雨。 可是,她苦心隐忍这么多年,并非要的是这样的结局。她还没做够皇后,溢儿也还没有长大,还只是个没有爵位的皇子,她绝不甘心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失掉他们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尽管她根本不想认错,但是,她很清楚的明白,只有她现在认错了,元熙帝才能稍稍消气,她和溢儿才能有将来。 等度过眼前这关,她绝不会再如此冲动了,既然元熙帝心里根本没有他们母子,那她还奢望什么,又对他心存什么幻想呢?将来的一切,还得靠她和溢儿自己筹谋。 不论是太子之位也好,让宁王倾覆也罢,这一切,她都要靠自己,她就不信她做不到! 一念及此,萧氏眼底淌过深切的恨意,她却依旧伏地,声音平缓的开口道:“皇上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臣妾日后一定谨记皇上教诲,再不生事。” 一听自己母后居然在元熙帝的一顿痛斥之后服软了,齐溢心中万分惊诧,他以为,只有他是该怕父皇的,可是母后贵为皇后,难道也这么怕父皇吗? 齐溢心头不忿,不想这次告状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可是一想元熙帝方才的厉声斥骂,他便心有余悸,也不敢随意乱开口了,只是眼见自己母后都不为他出头了,心里又着实不甘心,再想起眼下的处境,他又觉得父皇偏心太过了些,他和母后来告状,就算父皇不相信他们的话,难道不该把宁王找来跟他对质的吗? 就这么一味的维护宁王,却不管事实是怎样的,这也太过偏袒了吧? 齐溢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又有话要说,便直起了身子,刚要开口的时候,却忽而看见自己母后一眼瞪过来,那眼神中阻止和警告的意味很浓,齐溢愣神间,倒是没有立即开口。 元熙帝听闻萧皇后认错,心道这萧氏还算识趣,没有继续闹下去,他刚想缓和了语气再安抚萧氏和齐溢几句的时候,却不想外头人通报,说是宁王来了。 元熙帝原本就是想让齐滦来与齐溢对质的,并没有想着一味的偏袒齐滦而不听齐溢之言,但见了齐溢和萧氏之后,听他们口口声声都说齐滦有错,却丝毫不提及自己的错处,元熙帝心中就有些生气了,加之他洞悉萧氏的心思,萧氏又打扰了他在关雎宫的独处,这种种恼怒凑在一处,他便没忍不住,在齐滦来之前就先重重斥责了萧氏和齐溢一顿。 此时听见说宁王来了,他那想要安抚萧氏的心思也就褪去了,只抿了抿唇,等齐滦进来后再说。 齐滦送了凌遥回明王府后,也没回宁王府,就直接往宫城方向而去,哪知在路上就遇见了元熙帝派出来寻他的人,既然遇见了,自然也无需再去寻找宁王了,所以,两班人马汇合在一起,簇拥着宁王就入宫了。 齐滦入关雎殿后,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那里的萧皇后和齐溢。他面上冷冷淡淡的,心中却在冷笑,看来他和阿遥果然没有猜错,齐溢一回宫就来寻父皇告状了。 见了元熙帝,齐滦行礼问安后,就望着元熙帝道:“父皇寻儿臣回来,是要问我有关四弟的事情吗?” “不错,”元熙帝点点头道,“方才,皇后带着溢儿到朕这里来,请朕替溢儿做主,说你方才在宫外遇见了溢儿,却因为凌二姑娘的事一言不合,所以你剑指溢儿,逼他向凌二姑娘道歉,你还割破了溢儿的脖子,有这等事吗?” 齐溢抿唇道:“敢问父皇,您可听四弟说起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元熙帝挑眉,还没开口呢,一旁的齐溢就忍不住插嘴道:“大哥,我还没来得及跟父皇说呢,你就回来了。” “那这么说起来,父皇还是不知内情的了?” 齐泯看了齐溢一眼,而后望着元熙帝道,“父皇,既然儿臣和四弟都在这里,那还请父皇容儿臣将方才的情形细述父皇知情。四弟在这里,儿臣也不会说谎的,但凡言语有所不实,四弟大可指出来,便是反驳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说的若都是实话,四弟也不要污蔑我无故伤人,横竖父皇在这里,你既然要父皇做主,那就静听父皇决断便是了。” 齐滦还不知他来之前元熙帝已经把萧皇后和齐溢痛斥一顿了,他自认自己一点错处都没有,即便剑指齐溢不对,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以神情端肃严正,不等元熙帝和齐溢再开口,便从遇见齐溢的情形开始说起,把刚才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给元熙帝听了。 他道:“……四弟对阿遥口出不逊,我自然是要让四弟对阿遥道歉的。阿遥是我未来的妻子,也是未来的宁王妃,更是四弟的长嫂,四弟失言,原本就该道歉,何况他话中还辱及阿遥母亲呢?四弟不肯道歉,我便抽出短剑要挟四弟,说那些话,一半是吓唬一半是真心。如果四弟乖乖道歉,我是绝不会为难四弟的。四弟颈上的伤便是佐证,后来四弟道歉了,我不是也没有伤害四弟的性命么?” “父皇,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生而为人,我有感情也有看重的人,岂能没有一点私心呢?别人伤害我也就罢了,但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阿遥。” 齐滦承认自己有错,但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铁骨铮铮。 “我所说的这些情形,没有半分掺假,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听听四弟的说法。当时,还有三弟,凌家大姑娘和永安侯府的齐姑娘在场,并四弟跟前的几十个护卫,他们都是看见听见了的,我想,纵有人说谎,但绝大多数人当不会说假话,父皇也可以去问问他们的。” 齐滦抿唇道,“不过,我出手伤了四弟,这是事实,如果父皇定要罚我,我也认了,绝没有二话。” 齐滦言罢,就那么直挺挺的跪下了,等着元熙帝罚他。 元熙帝望着齐滦敢做敢当的样子,眼中隐有赞赏,他轻轻点了点头,对着齐滦抿唇道:“滦儿,起来吧。” 即便是听说了这样的来龙去脉,元熙帝也没有半点想罚齐滦的意思。 元熙帝从齐滦身上收回视线,又带着微冷的神色看向齐溢,冷声道:“朕就知道,若无缘故,滦儿岂会对你拔剑相向?你对凌二姑娘出言不逊,侮辱她,这是你身为皇子该有的德行么?若是当时朕在场,朕只怕也要逼你道歉!要你道歉是正理,你难道还委屈了?” “滦儿跟凌二姑娘当众表情唱歌,又与你什么相干?这也是他两个之间有感情罢了,朕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看不惯的?再说了,即使于他们的身份不符,将来就是传开了,这也是他们与民同乐,难不成你还想以此为由,陷害你大哥吗?” 元熙帝这话出来,齐溢也知道了,他这次的告状算是彻底没戏了。 不但要告倒宁王成了难事,就连他自己都惹了元熙帝不痛快,反倒是他这个告状的人挨骂了。 齐溢此时才算是体会到了方才他母后的心情了,眼下这个局面,父皇偏心的真是让人不甘心,偏偏他却没胆子反驳父皇的话,又怕父皇龙颜大怒,自己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想来想去,齐溢也只能承认是自己错了。 他也如方才萧皇后那样,伏地请罪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有错。儿臣不该对凌二姑娘出言不逊,日后,儿臣再不敢如此了。” 他一面认错,一面心中恨意丛生,大哥最好为他自己祈祷,有朝一日,别落在他手中,否则的话,他定叫大哥和那个低贱的庶女生不如死! 到时,他定将今日之屈辱百般偿还在他们身上! 看萧氏和齐溢都认错了,元熙帝也不再继续发作了,他抬了抬手,让萧氏和齐溢都站起来,才望着萧氏道:“皇后,朕今日说了这么多,想来你们也知道自己的错处了。今日朕说的那些话,你回衍庆宫后,要好好的想,仔细的想,好好的反省一下。朕也不罚你,只让你在衍庆宫里闭宫自省一个月罢。宫内庶务,暂且让贤妃代理,你把女则抄写十遍,等你想清楚了,再把东西给朕,到了那时,朕自会让你再尽皇后之责的。” “至于溢儿,朕念他年少,就让他在皇子所禁足两个月吧。也好好想想朕说的这些话,想清楚了,再来见朕。滦儿伤了溢儿,你们要朕替你们做主,滦儿也承认他自己方才有所不妥,也算是给你们道歉了。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朕不希望日后还有人再提此事。如若朕发现有人散播谣言诋毁滦儿,朕绝不轻饶。你们听明白了吗?” 元熙帝的处置,根本就不是齐溢和萧皇后想要的结果,但天子之言,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他们纵使再不甘心,再不情愿,觉得元熙帝太过偏心,也不敢再辩,只能规规矩矩的领了元熙帝的恩典,谢恩后便母子相携离去。 望着齐溢和萧皇后的背影,元熙帝的眼神还是很冷,很快就是滦儿的大婚之期了,他若是不想个法子压制一下萧氏和溢儿,说不定到了滦儿婚期之时,他们还要生事的。所以,为了滦儿安安稳稳的成婚,最好的法子,就是将皇后和溢儿分别禁足了。 齐滦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并不意外,他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只是心里,倒是有些唾弃萧氏和齐溢的自不量力。 像是知道齐滦此时在想什么一样,元熙帝慢慢起身,走到齐滦跟前,望着齐滦微微笑道:“滦儿,你一定很疑惑朕既然如此疼你,在诸皇子之中最为偏心于你,却又为何在明明知道萧氏曾利用十年前的那件事来散布流言诋毁你的时候,没有出面维护你吧?” “父皇?”齐滦绝没有想到,元熙帝此时竟会提起这件事,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个结,虽然梗在心里,他却不敢去问元熙帝。此时骤然听见元熙帝自己提起,他自然是惊诧的。 看着齐滦那极为酷似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容,元熙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他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感慨,他摆了摆手,示意齐滦不要开口,等齐滦不说话后,就听他幽幽地道:“朕如此待你,是希望朕还在的时候,你就能学会自保,乃至于学会冰冷,学会无情,学会在风霜刀剑之中长大。” “朕疼宠你,也对你要求严格,朕既是严父,也是慈父。但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不高的,若想成为太子,乃至于帝王,你总得经历些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和诋毁,那样的话,你才能忍受得了这高处不胜寒的帝王生活,明白么?”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朕之苦心 “父皇?” 齐滦望着元熙帝,“您的意思是——” “朕从来都知道萧氏所为。知道萧氏探查出了朕曾经对你做下的那件事,萧氏利用那件事,在京城中散布流言,诋毁你的声誉,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年你在京中才会有这样的声名,朕那么看重你,疼宠你,又岂会不知道萧氏所为呢?但朕也是为了锻炼你,让你识得人心好坏,所以,朕才没有替你扫除这个障碍,朕就让你生活在这些流言蜚语之中,磨砺你自己的心,” 元熙帝叹道,“这就跟朕当初会那样对待你是一样的。你母后去得太早,你年纪又太小了,朕精力有限,即使百般护佑你,你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又如何在这宫中存活呢?朕希望你没了朕,也一样强大,所以,朕才不能容忍你的仁慈,朕才会容忍萧氏的小动作,因为朕知道,她没法伤你的性命,却可用那些法子诛你的心。朕希望你能自己熬过来。”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很是欣慰,朕的苦心没有白费,你确确实实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你熬过来了,长成了朕最期望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朕看到了这些,所以朕这一次,不再容忍萧氏对你有这样的小动作了。就是她从前的那些小动作,朕也不会继续容忍了。滦儿,朕会还你清白的。” 元熙帝这一番话,终于解了齐滦心中困惑多年的问题,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父皇一直纵容萧氏诋毁他,是因为背后藏着这样的苦心,而非是父皇不知道,其实父皇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也就是说,他这些年的隐忍挣扎,伤心难过,还有那些个努力和奋斗,那些个不甘和愤怒,其实父皇都是知道的,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为了将他培养成父皇期望他成为的样子,父皇就算是心疼他,也不能安慰他,只能恨下心肠来不理会他,让他自己熬过去。 就像是父皇说的,他既是严父,又是慈父。 齐滦在解了自己心中多年困惑之后,突然又体会到了元熙帝这些年心中的不易和纠结,一方面,父皇疼宠自己,不希望自己受到任何的伤害;而另一方面,父皇却必须要把自己培养成他期许中的皇太子,而要想成为太子,又绝不是宠溺和疼爱就可以办到的,这两种复杂的心绪偏偏又是对立的,想来,这些年父皇心中的纠结与煎熬也不比他少吧。 一念及此,齐滦心中便极为感动,他红了眼眶,望着元熙帝道:“父皇,儿臣没想到父皇原是这样的心思,儿臣本来还以为——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他心中愧极,便想给元熙帝叩头请罪,却被元熙帝拦住了。 元熙帝望着他微微笑道:“是朕从没有把这些心思告诉过你,你的性子,又是绝不会主动问朕的。憋在心中胡思乱想,又说什么错怪不错怪呢。还好你始终都是相信朕的,相信朕是为了你好。朕最为看重的,也是你这一点了。” “如今,既然朕已把话说明,这一切就都过去了。咱们亲父子之间,也不必再提及过去的旧事了。” 元熙帝顿了顿,又笑道,“朕方才说了,朕会还你清白的。朕方才让萧氏和溢儿禁足时,便已想好了。你府上那些女子的坟茔,就都迁出来吧!朕已为她们找好了墓地,到时朕会派人去好好安葬她们的。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整修你的王府,迎娶你的王妃便好。剩下的事,朕自会替你办妥的。” 齐滦不解:“剩下的事?父皇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澄清那些流言啊,”元熙帝微微笑道,“萧氏毕竟是皇后,这事不能把她摘出来,不过除了她,还有谁散布的流言,朕心中有数,自会将他们都找出来的。朕将那些女子迁出你的王府安葬之后,自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里告诉众臣,你是为了救那些罹患重症的女子,才将她们带入王府医治的,只不过,那些女子病重不治才死了,你将她们葬在府中,也是不忍她们孤魂流落在外,而这些年,是朕不许你把这些事说出来,才被流传成如此模样的。如今你即将大婚,不可被这些名声所累,朕便做主替你澄清此事,还你清名。” “到时,大家都会知道,滦儿你身上并无污点,你为大齐征战数年,又有清名在身,你是当得起这个太子的。而朕在册封你之前,必定要为你扫除障碍,不叫你为声名所累,这也是你在成婚前,朕应当为你做的事情了。” 元熙帝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只听他又问齐滦道,“只是,滦儿,朕着意为你澄清污名,许多事情朕皆可以说,但那些女子究竟为何而死,朕却不能实话告诉旁人,你能体谅朕吗?朕方才的说辞,你觉得可以吗?” 如若照实说了,只怕齐滦声名得清,他这个皇帝的名声却要生生被毁了。他虽想为儿子澄清此事,却又不愿意为了这陈年旧事再带累自己的名声,是以,才有此一问的。但他也知这样不妥,却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齐滦此时已被元熙帝的一片诚心所感动,倒并不在意元熙帝是否说出当年的全部真/相,何况,他也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他当然也不愿意为了澄清自己的名声,反倒带累了父皇的名声了。 所以,听闻元熙帝如此说,齐滦忙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听凭父皇处置。父皇要如何做便如何做,不必询问儿臣的意见。父皇已经如此为儿臣考虑了,儿臣又岂敢置喙父皇呢?何况,这件事情,儿臣已经明白了父皇当年的心思了,儿臣心中对父皇再无误会,自然是可以体谅父皇的了。” 元熙帝听了齐滦此言,只觉甚为贴心,得了齐滦此话,他也就放心了。 除这件事外,元熙帝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同齐滦说,待说完这事后,便又开口道:“溢儿来寻朕告状之事,到底还是说明他心中有些想法的。这都是他长于萧氏身边,在萧氏那里学来的。他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也已有十五了,再过两年便是封王爵的时候了,等成了婚,就可以在朕这儿领差事了,从前也就罢了,可往后,朕看还是不能让他跟萧氏在一起太久了,还是该磨练磨练他,不能让他的眼光太浅,老是看着这眼前的得失,否则的话,他怕是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齐溢跟齐滦如此争锋,元熙帝当然是能看出来齐溢和萧氏真正的用心的,恐怕他们还不只是为了打压宁王,这打压宁王的下一步,不就是抢夺太子之位吗? 如今,他和母后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有滦儿会成为未来的皇太子,可萧氏和溢儿却是不知道的。萧氏为皇后,溢儿便也是嫡子,若是论立太子立嫡,那溢儿自然也是有机会的,也难怪萧氏会有这般的心思了。 齐滦听了这话,便问道:“父皇,您是对四弟有了什么安排吗?” “恩,”元熙帝点点头道,“再过两个月,便是先帝的忌日了,自那天起,朕每年都会派人去景陵给先帝守陵祭拜先帝三个月。大齐开国以来,给历代先帝守陵的人都是庶出皇子去,而且,皆是不会承继帝位的皇子去。从前那些年,朕看皇子们年纪都小,又不愿意让你去,所以一直拖着,只让大臣们前去,如今既然溢儿都十五了,那这次,等他禁足期满了,就让他代替皇家和朕去给先帝守陵三个月罢。想来,这也能让他明白,这太子之位,是绝不会轮到他身上的。” 对于元熙帝的安排,齐滦自是没什么话说的,齐溢在他眼中就跟个陌生人差不多,他们虽为兄弟,但实际上还真没什么情意,既然元熙帝替齐滦打发了他,齐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想着齐溢不来惹他便好了,其余的便没什么要紧的了。 想到这里,齐滦便抿唇道:“父皇安排便好了,儿臣听父皇的。” * 正月十五一过,便代表着年节已完。 京城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朝中复印开朝,而各府里借着年节的走动也都慢慢的少了许多。 齐氏忙了这么些时,等正月十五一过,她就清闲下来了。这一闲下来,她便想起凌遥当初的嘱咐来,凌遥说,她可能会有身孕,而正月十五过后,只要请尹先生过府来诊脉,应当就能诊出来了。 一想起这个,她立时就让樱桃去请尹先生过府来给她诊脉。而尹先生来得也很快,到秀水阁来给她诊脉之后,果然就如凌遥之前所说的那样,齐氏确实是有了身孕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能够抗衡老太太的人 齐氏有孕,本是喜事,但她心中仍有顾虑,所以之前尹先生给她诊脉时,她仍旧屏退左右,只让樱桃在她跟前服侍,所以尹先生诊出她这是喜脉后,也只有樱桃知道她是有了身孕了。 齐氏没让樱桃声张,听完尹先生的嘱咐,就给了尹先生赏钱,而后让樱桃送尹先生出府了。 尹先生来明王府给齐氏诊脉,名义上是诊平安脉的,所以这会儿除了樱桃,谁也不知道齐氏原来已经有了身孕了。 樱桃去送了尹先生回来后,见齐氏倚在美人榻上沉思,便抿唇低声道:“这几年里,主子就一直盼着有孕,目下主子如愿有了身孕了,怎么却反倒不高兴了呢?” “我倒也没有不高兴,方才尹先生诊出我是喜脉时,我也是挺高兴的,只不过,想起我目下的处境,这高兴之后,却反倒担心起来了,” 齐氏眉间紧锁,确实是愁容满面的,不等樱桃再度发问,她便抿唇道,“王爷虽不曾明说想让我有孕,但这些时日,他去外头那些地方厮混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就是回了府里,也很少去后宅那些妾室那里歇着,这一两个月里,倒是多半都歇在了我这里。” “自我上回同王爷说了,不喜这夜魂香的味道,王爷也便没有强迫我用这个,可见王爷心里自己也改变主意了,他也是想要让我有孕的,自然,他也是不知我已知悉夜魂香有毒才弃之不用的,这一点上,我倒是与王爷不谋而合了,所以说,王爷若是知道我有孕了,想来也是会高兴的。” 听了齐氏的话,樱桃便笑道:“既然是这样,主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主子有孕本就是喜事,也是应当告诉王爷的,王爷若是知道主子有喜了,定会高兴的!” 如今大公子流落在外,被大齐全境通缉,就算是王爷的嫡长子又如何呢?看大公子这个样子,已绝不可能再回到明王府了,所以,这样一来,王爷自然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妃身上的,如此情形下,若得知王妃有孕,又岂会不高兴呢? “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王爷,而是老太太,” 齐氏道,“你别忘了,当初遥姑娘查出来的,是我身上中了两种毒的。一种是王爷所下,另一种却是老太太所下。王爷固然因为凌珏的事儿不再对我下毒了,但老太太却还是依旧送了合欢果来啊。我若将有孕之事公诸于众,王爷听了固然高兴,可老太太迟早也会知道的,到了那时,我又该如何跟老太太解释呢?” “旁人不知道这合欢果是老太太为了阻我有孕才送来的,自然也不知我身中合欢果的毒,而老太太却是知道的,若她不知我已解毒,而误会我是在中毒的情况下有孕的,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又或者说,老太太会不会认为我是一直在欺瞒她呢?樱桃,我虽恼恨老太太给我下毒,阻我有孕,但眼下,我还不想跟她翻脸,至少,我不想在生下嫡子之前同她翻脸,这于我,多少是不利的。” 凌鼎已经不再给她用夜魂香了,而在年前,老太太从云南派人送来了回信,也给她送来了合欢果。从那会儿起,齐氏心里的疑惑就解了。她起先一直不知道凌鼎和老太太分别给自己下毒阻她有孕之事他们二人之间是否互相知情,又或者说,二人的目的到底是否是一样的。 之前她就猜想,凌鼎和老太太都给她下毒不让她有孕,这母子二人应该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给自己做下的这些事情的,而在凌鼎不用夜魂香后,老太太却还要她继续用合欢果,齐氏那时就知道了,他们母子根本不知道对方做的这些事,而他们各自给她下毒的目的也是不一样的。 凌鼎阻她有孕,应当是为了凌珏,所以在凌珏彻底不能承继他的爵位之后,凌鼎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让她有孕,替他再生个嫡子出来才行,所以这毒也就没了继续的必要了。 而老太太给她下毒,阻她有孕,却分明不是因为凌珏,不然,她写去的信上已经说明了凌珏的情形了,老太太却仍是给她送了合欢果来了呢?这就说明,老太太给她下毒阻她有孕是另有目的的,然而这个目的,她却根本猜不出来,也不知为何。 “可是,就如同主子方才所说的,老太太迟早是会知道主子有身孕的,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奴婢觉得,越早告诉老太太越好,若是拖着不说,奴婢怕此事到最后又节外生枝生了变故,反倒是对主子不好了,” 樱桃急主子之所急,看齐氏如此苦恼,便给齐氏出主意道,“主子若是不愿跟老太太翻脸,其实也并不难办。大可告诉老太太,这事儿是遥姑娘撺掇主子干的,而且,当初这结盟之事,本来就是遥姑娘先提出来的,这会儿主子有孕了,不把她搬出来堵老太太的口,又能靠谁呢?这遥姑娘会医之事,迟早也是会被人知道的,主子何不借遥姑娘的名头用一用呢?老太太即便恼了主子擅自做主,但遥姑娘是宁王殿下的人,老太太总不至于会迁怒遥姑娘吧?只要老太太知道主子的毒是遥姑娘所解,这才有了身孕的,想来老太太就算生气,也会因为顾忌宁王殿下而不敢对主子如何的。” “奴婢的这个主意,主子觉得如何呢?” “我与遥姑娘结盟之事,肯定是不能告诉老太太的,别说是老太太,就是除你之外的旁人,都是不能说的,纵然我跟遥姑娘来往密切,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但我跟遥姑娘之间具体有些什么事情,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是,却也不是说你的这个主意就不行,” 齐氏沉吟片刻后,道,“老太太知我有孕,定会想到我是将她的毒解了才能怀孕的。但一来,我是如何知道她给我下毒,二来,我又是如何解毒再有孕的,这疑惑老太太必定会有,而这答案也必定绕不过遥姑娘去。虽不能让老太太知道我与遥姑娘结盟之事,但我与遥姑娘来往密切却未必要瞒着老太太,就像你说的,老太太即使恼了我,却未必会迁怒遥姑娘。如果让老太太知道,这一切都是遥姑娘帮我的,想来老太太也不会怪我的。再加上,王爷也是一心想再要个儿子的,所以说,这事老太太未必就站得住理。再者说了,这事儿也绕不开遥姑娘去,否则的话,怎么解释我这五年都不知情,偏偏出了遥姑娘这档子事后,我就有孕了呢?” 齐氏深知齐老太太的性子,从前凌鼎不看重她的时候,这府里的事,老太太样样都要写信拿主意,想要把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也是这会儿,凌鼎没了凌珏,再加上凌遥势大,这凌鼎因为想再要个儿子才抬举了自己,让自己揽下了往云南写信的差事,这么一来,老太太自然是不满的。 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又是老太太的媳妇,这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违背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就算怪罪下来,她也只能受着,甚至,如果老太太发狠不要她的这个孩子,说她不能生,甚至说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凌鼎的,也要她打掉这个孩子,这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她根本不知老太太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打算的,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抗衡老太太,也没办法保证这孩子的安全。 而凌鼎素来也是很听老太太的话的,齐氏自认与凌鼎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就怕凌鼎被老太太说动,在老太太对她腹中之子不利时袖手旁观或是坐视不理,这都是齐氏不愿意看见的。 所以,她需要找一个能够抗衡老太太的人出来。而这个人,不仅仅要是明王府的,还能有着老太太不能动的靠山,也只有这样,才能既管得了她这件事,又能从老太太手里保住她。 而这个人,非凌遥莫属了。 见齐氏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樱桃便跟着高兴起来,她道:“既然主子已经想好了,那就可以把这事儿告诉王爷了吧?王爷知道主子有孕,肯定会让主子给老太太写信报喜的,到时主子也不必在王爷跟前说老太太的这件事,只管悄悄在心里把遥姑娘为主子解毒的事告诉老太太就行了,奴婢看来,这正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呢!” 哪知齐氏听了樱桃的话,却轻轻摇头道:“若按你所说,瞒着遥姑娘去同老太太说这事,还是不妥的。上次的事,我明知道王爷暗中在凌珏身边放了陆家的护卫,本以为这只是个小事,便不曾告诉给遥姑娘知道。结果偏偏就是陆家的人劫走了凌珏,这也是我的疏漏,若是早些告诉了遥姑娘,让她和宁王殿下早做准备,说不准也不至于让凌珏被陆家的人劫走了。” “所以这一回,我却不能擅作主张,在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和老太太之前,我还是要同遥姑娘商量个说法出来的。从前之事,咱们或许对遥姑娘还存有不信任或是利用的态度,但自此之后,却不能再这样了。遥姑娘是值得我信任的。她人又聪明,这样的大事,我还是要先跟她商量一下,看看她的态度才好,也免得我自作主张后,她将来若知道此事,却怪我欺瞒了她,那样便不好了。” 自从在凌遥那里知道,元熙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宁王之后,齐氏心中对凌遥的不信任和疑虑全都因此而打消了,她此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凌遥的。所以,这件事情虽然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事涉凌遥,她不敢自己擅作主张,若是换了从前,她不知会李瑶也就那么做了,但眼下,她却不敢这么做。 因为她怕失去凌遥这个盟友。也怕不与凌遥交好之后的局面对她不利。 齐氏想到这里,便望着樱桃道:“你去一趟随风院,看看遥姑娘现下在做什么,如果她不忙的话,你就将她请过来,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同她商量。” 此时的随风院虽还有铁卫守护,但樱桃来来往往的也习惯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所以此时听齐氏叫她去随风院请遥姑娘过来,她也就依言去了。 等樱桃走后,齐氏想了想,又吩咐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含橘道:“你去我库房里,把我当初出嫁时,母亲额外送我的那件嫁妆找出来,然后给我拿过来,我有用处。” 她当初就给凌遥承诺过的,如若凌遥真能顺利让她有孕,她定要备一份厚礼送给凌遥以示谢意的。 她的嫁妆里也不乏些好东西,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母亲最后送的那样东西才有足够的分量,配得起未来的太子妃。等下凌遥来了,她就把这件东西送给凌遥,若是等她将来真的生了儿子,自当是要再送一份厚礼给凌遥的。 凌遥见樱桃来寻她,自然是要随口问问樱桃齐氏请她去秀水阁做什么,但樱桃不肯明说,只道:“我们主子说,请姑娘过去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如若姑娘不忙的话,就请姑娘随奴婢去一趟吧。” 凌遥看樱桃这回倒是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实话了,这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她随即又联想到今日仿佛是尹先生按规矩进府来给齐氏请平安脉的日子了,想来,齐氏若有要紧事请她过去,也无非是她是否有孕的那件事了。 凌遥一面在心中猜想,一面望着樱桃笑道:“我这会儿不忙,这就随你过去吧。” 凌遥自正月十五夜逛灯会之后,但凡不累,就不坐轮椅了,到哪儿都是慢慢的走着过去锻炼一下。这会儿走着去秀水阁也没什么,她招呼罗罗一声,便跟着樱桃往秀水阁去了。 她猜想,齐氏忙忙的来请她,要么,是齐氏有孕了;要么,就是齐氏没有诊出身孕。不管哪一样,齐氏大概都有话想要同她说罢。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光白玉 凌遥来了秀水阁见到齐氏,齐氏在之前已知凌遥可以正常行走了,此时见她不再坐着轮椅过来,齐氏倒也并不惊讶,只是照常请凌遥坐下。 又见身边服侍的丫鬟们都已不在跟前了,齐氏这才望着凌遥笑道:“遥姑娘所言,真真是准。方才尹先生来给我请平安脉,诊脉之后,尹先生便说我是喜脉,确确实实是有孕了呢。” 凌遥见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当下便笑道:“如此,那就真的要恭喜王妃了。” 这本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值得欣喜的。不过看齐氏如此高兴,凌遥的唇边倒也勾起几分笑意。 “我请姑娘来,一则是兑现我的承诺,二则,也是有事情想要跟姑娘商议一下,” 齐氏怕凌遥拒绝她的礼物,不等凌遥开口,她便又道,“之前我就跟姑娘承诺过的,只要我一旦有孕,必要备一份厚礼送给姑娘以作酬谢。如今我既然有孕了,自然是要送礼给姑娘的,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齐氏话音才落,一旁的含橘就将早已按照齐氏吩咐去库房里拿出来的礼物送到了凌遥跟前,将那楠木匣子打开,让凌遥观看匣内白绒底布中间放着的东西。 凌遥一瞧,入眼之物通身雪白,玉色温润,她只瞧了一眼,就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齐氏身上,这巴掌大的玉料看起来就很是昂贵,不过,她也不是贪婪之人,纵是要送她的东西,她也只瞧了瞧就罢了,眼中淡笑未曾改变分毫。 而此时,便听见齐氏在一旁笑道:“这是我五年前出嫁时,我母亲给我额外的添妆。是父亲偶然从南海之上得来的一块夜光白玉。这白玉入手温热,在漆黑的夜里还能散发淡淡的光亮,是极难得的东西。我早就想好了,待我有孕后,定要将此物送给姑娘作为酬谢的。” 比起这夜光白玉来说,夜明珠都算是好得之物了。眼前的这个东西可谓是世间罕有的,但纵使齐氏再爱,她还是觉得旁的东西都及不上这个好。凌遥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要做皇后的,贵为大齐的一国之母,将来什么好东西见不着呢,此时若不拿些好东西来笼络了她,叫她知道自己的真心实意,将来只怕就更难讨好她了。 也正是这般的心思,才让齐氏这么果断的忍痛割爱,巴巴的要送这个给凌遥。 凌遥知道东西难得,却没有立刻就收,只微微笑道:“这东西既然难得,又是令堂大人送王妃的添妆之物,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我帮王妃是出自本心,也是利益使然,王妃实在不必如此客气的。” 凌遥不肯收,齐氏哪能安心呢?当下便坚持要送此物给凌遥:“凌姑娘莫再推脱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姑娘若不受,岂不是让我心中不安么?我既然承诺了此时,自然是要遵守承诺了。姑娘若不要,那我只当是姑娘瞧不上这东西,只好另寻了好东西再送姑娘罢。” 齐氏再三坚持,凌遥也不愿推辞太过,那样反而矫情了,何况,她此番为齐氏有孕奔波劳心,倒也是费了心神的,收下此物也不为过。 于是想了想后,便笑望着罗罗道:“既然王妃这么说了,那罗姐姐就替我收下罢。” 等罗罗收下齐氏的礼物后,凌遥才望着齐氏道:“王妃忙忙的请我过来,不只是要说这个吧?樱桃说,王妃是有要紧事与我商议,我问了她半天她也不肯说,如今我来了,王妃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事这么要紧,王妃还得与我商议呢?” 齐氏闻言,倒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遥姑娘,尹先生说了,我是实打实的有孕了。而且,这有孕之后比不得之前,一应起居都得按照有孕时的规矩来筹备。这十个月里,样样事情都得精心,尹先生的意思,是他毕竟只是个郎中,怕王爷不信他,所以想要王爷再去请个太医来给我瞧瞧,这日后安胎和请脉之事,他和太医可以一道商量着来,这也算是不辜负我母亲对他的嘱托了。可是我想着,若按照他的这个说法,我有孕的这件事,就必须得告诉王爷了。” “对啊,王妃说得不错。” 凌遥点了点头,笑了一笑,又看齐氏那满脸踌躇的样子,挑眉又道:“难不成,王妃不想将此事告诉父王?” “王妃不是一直盼着有孕嘛,怎么事到临头,又不想告诉父王了?难不成,是父王心思有变,不愿让你有孕?” “那倒不是,”齐氏忙否认道,“王爷这些时日待我与从前大不相同。而且,他也确实不给我用夜魂香了,再加上凌珏的事情,我想,王爷肯定是希望我能生个儿子的。对我有孕之事,他的态度应当不会是不愿意的。” 齐氏抿了抿唇,道,“我只是在想,若王爷知道了这件事,老太太那边自然也会知道的。何况,我有孕之事,也不可能瞒得住,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凌遥听了这话,微微勾唇,齐氏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王妃是不知该如何跟老太太交代,你体内的毒为何突然解了,又为何突然有孕了吧?” 齐氏道:“姑娘慧眼,一看就看出来了。我确实是有些为难。” 凌遥闻言,却轻笑起来,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替王妃出个主意,怎么样?如果我的主意王妃觉得好,那就按照我的主意去做,若是王妃觉得不好,就只当没听见过罢。” 齐氏心里虽有主意,却不太敢就这么说出来,一听见说凌遥有主意,这心里就是一喜,紧接着,便觉得凌遥说的有道理,若凌遥的主意好,能解了她的这个困境,她自然是听凌遥的。 想到这里,齐氏当即点头道:“姑娘请讲。” “其实,这也没什么为难的,王妃只管照实了说就是了,” 凌遥微微笑道,“王妃有孕,这是喜事,老太太背地里对你下毒,她不敢在明面上对付你的,何况她远在云南,就是恼恨你体内的毒解了又如何呢?她又不能到你跟前来把你的孩子弄掉。所以说。王妃不必为难,只管照实了说就是了。何况,方才王妃也说了,父王如今正是盼着嫡子的时候,他是绝不会不管王妃的,所以,即便老太太不高兴,父王也会护着王妃的。王妃的孕事一旦公布,要说不高兴的人,就只有老太太和凌珏了。这两个人都不在跟前,王妃又何必担忧呢?” “再说了,难道王妃就不想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给你下毒不让你有孕么?若你照实了说,说你发现了她给你下的毒,然后你找人把毒给解了,这才有孕的。老太太能不生气么?这一生气,她的心思自然暴露无遗,就算是你们写信,她自然也会告诉你,她的想法的。我想,父王之所以给王妃下毒,大概是为了凌珏,可是在凌珏出事之后,我听说老太太还给王妃送了合欢果来,这么一来,老太太的心思就不像父王这么简单了吧?王妃难道就真的不好奇么?” 齐氏咬唇,半晌才道:“我怎么可能不好奇呢?她是我的姑祖母,又是我的婆婆,她如此害我,我岂能不想知道她的真正心思是什么呢?若是我不知她的心思,就怕她知道我有孕,将来还要想法子害我!” “我请姑娘过来,也是为了这个。我既然有了身孕,便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任何的事情。老太太行事叫人捉摸不透,我被她骗了五年,若非姑娘,我只怕到死也不知道她竟会给我下毒的。所以,我才想请姑娘再帮我一次!” “哦,我明白了,” 凌遥眯眼笑道,“原来王妃为难的不是这个。王妃其实早就想好了要照实跟老太太说这件事,只是解毒之事,你不想托词别人,想把我替王妃解毒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借着我和宁王的名头,让老太太不敢轻举妄动,是吧?” “原来你要找我来商议的,是这个事情啊。” 原先凌遥还在想,齐氏中毒之事,是凌鼎和齐老太太一手造成的,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儿,她可以不必参与的,那时候,她也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而如今看齐氏这么害怕齐老太太,甚至还处理不好这件事,她心里倒不禁对这位齐老太太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厉害的老太太,能让齐氏怕成这样啊?连跟齐老太太当面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啊。 齐氏的心思被凌遥说破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下便老老实实的对着凌遥道:“姑娘的主意,其实我之前就想到了,我也是如姑娘这样想的。只是我心中实在是不安。而姑娘方才之语也确实说出了我的心声,只求姑娘再帮我一次!从此之后,我什么都听姑娘的!” 知道了齐氏的心思,凌遥反倒轻轻一笑,齐氏想要利用她的名头去震慑齐老太太,对于这一点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反而齐氏这回请她来商议,又对她这么坦诚这个心思,凌遥还是挺高兴的,齐氏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很听她的话,这很好。 看来,是上次忽悠齐氏的话很成功的。 凌遥只沉思了片刻,就望着齐氏笑道:“既是这样,那王妃照实说了就是。我既然答应助你有孕,助你生下嫡子,自然这孩子是不能有事的。十月怀胎,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呢。只要王妃听我的话,我自然可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凌遥顿了顿,又开口道,“一会儿等我离去后,王妃就装作不舒服,请父王去请个太医入府来诊脉。你就说尹先生看出你的脉象有问题了,像是喜脉,但是不敢确定,需要请太医来瞧瞧。父王必定会去请太医的。太医来了,自然会诊出王妃是喜脉。如此一来,父王就会知道,王妃确实有孕了。” “在父王眼里,这是喜事,自然要与人分享的。这时,王妃便主动提出来,说要给云南的老太太亲自写信报喜,父王一定会同意的。等写信的时候,王妃自然就可以把解毒的来龙去脉等事情告知老太太了。至于说为何要请我给王妃瞧身子。王妃不必说与我结盟之事,只说看我治好了自己的腿,觉得我医术精妙,这才请我诊脉试一试的。这之后的事,就有了解毒和有孕了。其中斟酌词句,我想王妃是能把握分寸的,这些话自然不必我句句教给王妃知道了。” “再有便是,这封信不可让父王看见了。而信中,王妃也该写明,凌珏如今被全境通缉的事儿,虽说云南那边早已接到了明发的圣旨,但年节下,这一向还没有往云南去信呢,王妃就一并写了吧。只需写明凌珏没了,王爷需要有嫡子,而王爷是很看重你腹中之子的态度就好了。如此一来,老太太自会明白的。” 凌遥深深的看了齐氏一眼,又意味深长的道,“王妃当知道的,这一封信过去,不过你措辞如何委婉,终究还是封质问老太太的信。在她给你下毒的时候,你们之间就注定会有不睦的一日。王妃若想善了,只怕是不可能的。你心里要能分清楚,谁是帮你的人,谁是害你的人。不要将来选错了路,又误入歧途。” 若是她,绝不会措辞委婉的质问齐老太太,有这样心思狠毒的姑祖母和婆婆,她是绝不会再留什么情面给她的。只不过,就不知齐氏敢不敢跟齐老太太决裂了。这也要看,齐氏是否真心相信她,敢于归附她这一边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章 两封书信 凌遥的话,齐氏自然是明白的,见凌遥愿意保她平安,她心下放了心,当即便望着凌遥道:“遥姑娘放心,我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的。” 即便老太太是她的姑祖母,又是凌鼎的母亲,但她和老太太之间,早就没有什么情意可言了。原本,她还想着,嫁入明王府后,好歹老太太同她是一姓之人,多少是会帮衬着她的。结果老太太非但没有帮衬她,反而还下毒害她,在她得知老太太对她下毒的那时,她心里对老太太仅存的幻想就破灭了。 如今,凌遥话中的深意,她自然是很明白的。她自己觉得,帮她的人和害她的人她分得很清楚,将来,也绝不会选错了路,以至于辜负了遥姑娘这般的信任。 凌遥听了齐氏的话,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事情都商议好了,她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就带着齐氏送的礼离了秀水阁。 回随风院的路上,罗罗对凌遥方才的行为多有不解,就听她问道:“王妃的这件事,便是姑娘不管也是可以的,姑娘又何必要去出头管王妃的事情呢?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王妃与云南老太太之间的私事,如今姑娘替王妃出头,岂不是让老太太记恨姑娘坏了她的好事么?” 听了罗罗的话,凌遥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才答罗罗道:“罗姐姐,我起先也是你这样想的。后来一想,却又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我替齐氏解毒,助她有孕,这原本就是坏了老太太的事,如若齐氏不言明这事是我干的,齐老太太少不得又要暗地里弄些手段来害齐氏,所以说,齐氏的担心不无道理。我早先就说过了,这些个用毒之人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老太太既然是个会用毒的,而齐氏又对这些个事情一无所知,岂非很容易就能被她再次算计么?所以说,还得找个老太太忌惮的人才好。齐氏不行,自然就要我来才行了。” “而且,我尚且还猜测不出那齐老太太为什么非要给齐氏下毒阻碍她有孕,按理说,凌鼎下毒是为了凌珏,如今他的爵位承继,凌珏出事没戏了,凌鼎为了再要个嫡子就给齐氏解了毒。可齐老太太却还往齐氏这里送合欢果,这就说明,齐老太太下毒并非是为了保护凌珏,而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只不过这目的我和齐氏都不知道罢了。” 罗罗想起凌遥在齐氏跟前说的那些话,便抿唇又道:“那依姑娘之前所说,王妃将这些事在书信上告诉给老太太知道,就真的能逼得老太太说出她心中所图来么?” 对于罗罗的问话,凌遥不答反笑道:“罗姐姐,你还记得咱们刚回府时,齐氏打发樱桃来同我们说的那些话吗?那会儿,我同王爷还没有在一起,各自的心意也还不曾坦诚告之,齐氏就打发樱桃来同我说,齐老太太已经开始为凌玥相看夫婿了,说齐老太太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王爷,再一个就是四皇子。那会儿,樱桃说,齐老太太心里选定的人是四皇子,只不过凌玥心中选定的是王爷。” 罗罗点点头道:“这话我记得。” 听罗罗说记得,凌遥便勾唇笑道:“罗姐姐不觉得很奇怪吗?撇开年纪不言,王爷与四皇子两个人根本就是条件悬殊,王爷如此得皇上看重,又是征战多年的人,而四皇子却只是皇后的嫡子,身上连个王爵都没有,齐老太太又何以如此看重他,一心一意想着择定四皇子,却不跟凌玥一样择定宁王呢?” 凌遥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因由,让齐老太太放弃选择宁王,而看上了四皇子。 罗罗闻言道:“那许是因为齐老太太知道,就算她择定了王爷,也未必真能让凌玥姑娘嫁给王爷,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择定了四皇子的呢。” “罗姐姐所说的这个理由我也想过,但总觉得太牵强了些,我还是觉得,这齐老太太的心思很难猜透,她虽然远在云南,可是你看,这府中大小事情,各人未来的走向命运如何,都得靠她定下,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曾放手,还想着要掌控整个明王府,所以我就在想,她或许是知道些什么的,我甚至在想,她给齐氏下毒是不是跟她给凌玥择定四皇子的事情有关,只不过眼下所得的线索太少,光靠猜也是不够的,换句话说,她若是想要攀富贵的话,选王爷岂不是要比选四皇子好得多么?偏偏她没有选王爷,这行为我瞧着是有些反常的,” 凌遥笑道,“所以,我才想着,让齐氏实话实说,看看这齐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齐氏解了毒没什么,可这给她解毒的人是我,而我又即将跟宁王爷成婚,如果齐老太太当真是有什么事情关乎她择定凌玥夫婿人选的话,她自然是要说出来的。” 凌遥勾唇浅浅笑道,“我就是想把我的底牌亮给齐老太太看看,好叫她知道我的本事,然后,就看她如何做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解心中疑惑。更何况,齐氏的事情我是不会罢手的,她的毒又是我解的,我既然敢做,自然敢当。所以,教给齐氏的主意,就是要她实话实说的。”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早就在心中厘清了,也是权衡利弊后所下的慎重决定。 她给齐氏解毒,跟凌玥之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绝不可能亲近起来,而齐老太太却是最向着凌玥的,再加上齐老太太是给齐氏下毒的人,她和齐老太太自然也是不可能和睦的,既然大家分属不同阵营,她也就没有必要把自己做得事情藏着掖着了。 接下来,只端看齐老太太会如此行事了。 凌遥给了齐氏主意,齐氏的心自此定了下来,待凌遥走后,她便按照凌遥所说的法子去请了凌鼎过来说明情况,凌鼎一听就高兴起来了,忙着就去请不必进宫值守的太医来明王府给齐氏诊脉。 请来的太医给齐氏诊脉的结果就跟尹先生来给齐氏诊脉的结果是一样的。齐氏确实是有孕了,但是月份尚浅,还需要好好的安胎和将养。 这个消息自然是让盼嫡子心切的凌鼎十分高兴的,他打赏了秀水阁上下,还给了太医极厚的红封。此时此刻,他心中因为失去凌珏而产生的痛意才算是缓和了许多,齐氏的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他的心中又有了希望,只要齐氏为他生下一个嫡子来,他的一切,就会再有一个承继者来继承了。 也正因凌鼎如此的高兴,所以在齐氏说这是喜事,应该写信告知齐老太太时,凌鼎当即便笑道:“对,还是王妃想得周到,我这一高兴倒是忘了这件事了。大年下的,为了不扰母亲过年,府里还不曾去信去问候呢。我原本就预备年后再给母亲写信的,既然王妃如今有了身孕,那就听王妃的,辛苦王妃给母亲写信吧。府里这一向也有些事情还未曾告诉母亲,既然王妃要写,那就请王妃在信中知会母亲就是了。” 齐老太太一向是不管凌珏的,而当初,凌鼎也在齐老太太面前有言在先的,凌珏的事情都是他来做主和管教就好了。所以这几年,齐老太太对于凌珏的关心确实及不上凌玥。 但此时凌珏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仅给他自己丢脸了,也让整个明王府蒙羞,凌鼎就觉得有些无颜面对齐老太太的感觉,所以,眼前既然有个人能替他写信给齐老太太说明此事,他自然是乐意的,再者,他被宁王和元熙帝那样逼迫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告诉齐老太太知道。 所以,关于凌珏之事,他对齐氏的嘱咐也很简短,就听他道:“给老太太的信里,少不得是要说关于珏儿的事情的。皇上的明旨已到云南去了,且不管老太太如何想。你就只管在信上写明,说珏儿确实是被陆家的人劫走了,但至于圣旨之上所说珏儿与陆家勾结以及我主动检举一事说来话长,信上不便详述,只待将来我派心腹之人回云南给母亲请安时再将实情告知于母亲。你就说这事儿我自会处理,请老太太不必费心就是了。” “而后,你告诉老太太,就说遥儿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十四,请她老人家好歹预备一些添妆送来,毕竟遥儿现在也是侧妃之女,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她要嫁的又是宁王,这添妆自然是少不了的。而她到时候的嫁妆,过不了多时,也是我和你将一应东西先备下来才好。” 如今齐氏有孕,凌遥又将在下个月跟宁王成婚,就算凌珏流亡在外,但眼前的局面对于凌鼎来说还是很有利的。毕竟待凌遥出嫁后,她就是宁王妃了,若是将来皇上册封了宁王为皇太子,她便是太子妃了! 对于凌鼎的吩咐,齐氏没有异议,自然是一一应下了的。 齐氏给齐老太太写了书信,告知齐老太太府里发生的事情,按照凌鼎的吩咐,告诉了齐老太太凌珏之事,还有凌遥即将下嫁之事,再就是她已有身孕之事。 关于她的身孕,齐氏并没有与方才的那些事情一道写在一起,而是另封了书信,将她的质问和不解包括解毒的来龙去脉都写了下来,死死封住了,才和前一封信一起封在一个大信封里送往云南去的。当然了,除了她自己之外,凌鼎和旁人自然都是不知道她是这样安排的。 * 过了些天,齐氏的书信就送到了齐老太太的手中。 虽说凌鼎在京城,只得齐老太太和英氏严氏两个侧妃守在云南王府里,但她们又要祭祖还要待客,这个年节下来也还是很忙的。毕竟齐老太太是凌鼎的生母,又是老明王妃,是有诰命的老封君,地方官员为了大齐和回真之间的和平相处,也都要上门来给齐老太太请个安。而回真一族的长老,也是要给齐老太太拜年请安的。 所以自年终祭祖后,这初一到十五十多天的时间里,齐老太太也多没闲着。也是后来年节完了后,才有时间歇一歇的。 但这才歇了*日的功夫,齐老太太就收到了京城里来的书信。还没拆信,齐老太太就先对平安道:“珏儿的事都在云南传得沸沸扬扬了,鼎儿也不知道来个信给我解释一下。可也亏了我平日里没把珏儿的事放在心上,否则真得被珏儿给气死!如今这样的境况啊,外头打打杀杀的,我还是装聋作哑的不管这档子事好了,免得引火烧身,反倒连累了在京城的鼎儿!” 元熙帝通缉凌珏的圣旨发到云南时,齐老太太可真是吓了一跳,她知道凌珏顽劣,却绝没有想到凌珏最后竟落得这么个收场。对于圣旨中凌珏勾结陆家的事儿,她虽不甚清楚,但心里却是半信半疑的,凌珏是陆家的外孙,当初陆蝶嫁过来的时候,陆家不是派了护卫给她么?就算这么些年陆蝶没跟陆家往来,但若是凌珏有心,他身边的那十几个护卫岂能不为他联络陆家? 但是对于圣旨中所言的,凌鼎主动向元熙帝揭发的这一点,齐老太太却是不信的。凌鼎很是疼爱凌珏,这一点齐老太太清楚得很,凌鼎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所以后来静下心来想一想,齐老太太就知道这份圣旨里头是有问题的。 可即便如此,当圣旨发到云南时,作为事件有关的当事人,在她掌控之下的明王府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既不出任阻拦凌珏,也不帮助官府追捕凌珏,完完全全就是个避嫌的态度。因为齐老太太心里清楚得很,凌珏这一下,是绝救不回来了,她之前原本还想着把凌珏的世子之位重新给他弄回来,现而今看来,这事也不必她出面去做了。 既然凌珏如今已与外贼勾结,又被元熙帝于全境通缉,那她就当没了这个孙子吧!这件事情里,她不能连累了身在京城的凌鼎,所以,她勒令明王府上下都不许插手这件事,只让官府去追捕凌珏便好,云南明王府绝不帮助凌珏,但也不会帮助官府。 就这么个避嫌的态度,云南州府倒也没有说什么,也就这么默许了。 听了齐老太太的话,平安笑道:“是呀,王爷在京城肯定是很忙的,不然早就写信来解释此事了。如今这年节一过,王爷必是要抽出空闲来写信给您解释这事儿的。可见王爷心里,还是记挂着主子您的!” 平安的话,齐老太太听了,也不过笑了一笑,她将书信拆开来,先拿出来看的正是齐氏所写的关于凌鼎解释凌珏之事和说明凌遥下月出嫁的事情的信。 齐老太太看完后,一面将信递给平安让她观看,一面道:“我就知道,这珏儿的事里头肯定是有隐情的。鼎儿信上都说了,珏儿原来是被陆家的人给劫走的,而且,鼎儿还说了,珏儿的事情并不是他主动向皇上揭发的,说是这里头别有隐情,只是信上不便详述,等方便的时候,自会派心腹之人到云南来告诉我。” 对于这事,齐老太太倒是并不怎么有兴趣的,她道,“珏儿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便是知道内情又有什么用处呢?皇上都已下发明旨通缉了,我是救不得他了。这解释不解释的,听不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珏儿落到如此境地,鼎儿膝下无子,这没了嫡子承继爵位,这就成了个大问题了啊。” 平安在一旁却道:“主子,这上头还说了呢,说遥姑娘和宁王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四,王爷还请您送些添妆过去,也算是您这个外祖母对孙女的一点心意。主子,您说,这添妆送是不送啊?” 齐老太太闻言,冷声哼道:“我的孙女只有玥儿,她一个妾生的庶出女儿,怎么可能算得上我的孙女呢?还想要我给她送添妆,她可真是想得美!鼎儿不知内情,难道你也不知么?我既知他们夫妻不得长久,我做什么要送他们东西呢?” 齐老太太心里仍旧惦记着凌珏子嗣的问题,言罢此事,又皱眉道:“如今最要紧的事,是鼎儿膝下无子,我心里只是担心,怕没人替他承继爵位。向这种庶出女儿出嫁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资格放在我的眼里呢?” “这信的笔迹一看就是蕊儿写的,怎么只说了珏儿和凌遥的事情,她却反不说自己的事情呢?” 齐老太太又去翻那书信,平安听了齐老太太的话,迟疑片刻,却在一旁还是开了口道:“主子,若是想要有人承继王爷的爵位,这还不是得要王妃有孕么?您又不许王妃有孕,这上哪儿能找个嫡子出来呢?要不然,您改改主意,先停了王妃的合欢果,让王妃先有了身孕,解了这眼前的燃眉之急再说?” 平安也知道齐老太太为何要给齐氏下毒,但如今形势比人强,王爷身后无人,唯一的法子就是让王妃给王爷赶快生个嫡次子出来,所以,齐老太太的那些想头只怕也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哪知平安的话音还未落,齐老太太就在里头找着了另外一封书信,她也没管平安说的是什么,只管摆了摆手,示意平安先不要说话,待她看完了这封书信再说。 平安虽不解齐氏为何要寄来两封书信,但看见齐老太太的动作,她还是噤声了,只等着齐老太太把信看完。 哪知这回,齐老太太看完了书信,却气得眼睛都红了,把书信往桌案上重重的一拍,恨声道:“反了!简直是反了!她竟然还敢来质问我了!” 平安一见齐老太太这么大的火气,她也顾不上看信里写的是什么了,忙上前给齐老太太顺气抚被,而后柔声安慰道:“您别生气,您小心气坏了身体!纵然这信上的话再不好听,您也别动气呀,有什么事儿,主子慢慢静下来心来想一想,自然也就解决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呀!” 齐老太太哪能不生气呢?她气得手都在发抖,颤巍巍的把那信抓起来,又递给平安:“你看看!你看看!看看这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平安早就好奇了,此时见齐老太太让她看信,她自然就接过来看了。这一看之下,她才明白过来了,怪不得王妃要写两封信过来了,这第二封信上的内容,根本不能跟前一封信上的内容写在一起啊。 也是看了这封信,平安才知道,为什么齐老太太会这么生气了。 原来,这信上写的事情,是老太太绝不想让王妃知道的事情,但偏偏王妃就是知道了。老太太早在五年前就给王妃下毒阻她有孕了,这件事,就只有她和荣嬷嬷还有老太太三个人知道,老太太这么做,倒也不是要害王妃,老太太这么多都是为了明王府,为了凌家的未来。 而且,老太太自己也曾经说过的,这合欢果的毒不会损害王妃的身体,容将来王妃爱上了王爷,知道一心一意为了凌家着想的时候,老太太只要停掉了合欢果,王妃自会有孕的。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老太太这里还没停掉合欢果,王妃那里就知道这事儿了,而且,竟还伙同遥姑娘把这个毒给解了,如今还有了身孕了。 而最令老太太生气的,大概就是王妃还写了这么一封言辞激烈的书信来质问老太太。这一下,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偏离老太太的掌控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入京送嫁 平安怕齐老太太因此气坏了身子,忙劝慰道:“主子,您别生气,既然事情已然这样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遂了那起小人的心愿了?王妃这是不知道您的苦心,也不知道您真正的心思,所以才会在信上这样写的,若是她知道了主子的苦心,是断然不会这样质问主子的!” 平安心里知道,眼下并不是生气的时候,既然王妃已经知道了下毒的事情,就该想个法子解决此事,可齐老太太这些年了,从没有人敢当面忤逆她的意思,更没有人敢这样言辞激烈的质问于她,更何况王妃还是齐老太太的侄孙女和媳妇,也难怪齐老太太的头一个反应就是生气了。 但这些话平安闷在心里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一味劝齐老太太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齐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气之下就只觉得心里头憋闷得难受,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是个最怕死的惜命之人,生怕自己再生气就真的把自己气死了或者是气病了,就像平安说的,她死了,反倒是便宜了那帮小人。所以,当下忙着就要了热茶来喝,喝过之后闭眼平复心绪,等缓过来,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想起齐氏信上所说的那些话,齐老太太虽不再生气了,却倒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没将自己的心思提前说给齐氏知道,而是后悔自己对凌珏的信心太大了,以至于错失良机,倒是让齐氏知道了她给她下毒之事了。 原本下毒这事,齐老太太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说的,心里只想着日后调/教好了齐氏,再让齐氏有孕的。而之前凌珏出事时,她还觉着事情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还以为凭着她的计策,亦或是凌鼎的努力筹划,这凌珏将来还能继续做世子或是承继凌鼎爵位的,哪知凌珏竟落得这般地步。 其实,在凌珏被革掉世子之位时,年前的那一趟合欢果就不该送过去了,如若不再送了,齐氏体内的残毒自会慢慢消解,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齐氏自会有孕的,而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自己调/教齐氏了,纵不能把齐氏的心思扭转过来,但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坏了自己和齐氏之间的关系呀。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自己安排好的一切,如今全盘变了样,再要是想重新整合成自己想要的那般样子,只怕就要花大工夫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妾生女凌遥! 凌珏本来当世子好好的,结果杀她没杀死,凌遥回府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而蕊儿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是跟凌遥来往过密,结果就知道了她给她下毒的事情了,齐老太太先前就觉得,蕊儿跟凌遥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如今看了这信才知道,凌遥竟发现了蕊儿的毒,而她们行从过密,就是凌遥在给蕊儿解毒! 想到这里,齐老太太恨声道:“从凌遥一回府,蕊儿就跟她过从甚密,我看,只怕珏儿的这些事里头,蕊儿少不得也是参与了的!” 蕊儿不是珏儿亲母,珏儿出事,蕊儿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齐老太太于后宅浸淫数年,岂会不明白这些勾当?便是没有亲眼所见,她此时也能想到齐氏和凌遥勾结所干下的那些事情了,如若不然,没有凌珏的出事,又那里会有凌遥的帮忙解毒呢? 齐老太太这没头没尾的话,平安却是明白的,她蹙着眉头想了想,才道:“若依主子这么说,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在遥姑娘出事回府之前,府里的事情从没有脱离过主子的掌控,一切事情都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做的。王爷在外厮混是为了不引起皇上的忌惮,王妃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没有儿子傍身她就只能听您的,大公子虽不济好歹还能保住这世子之位,而玥姑娘更是依照您的意思,府里大小事务协助王妃打理,每月书信也都是玥姑娘写回来的。” “而自从遥姑娘没死,被宁王送回府中后,府里的一切就都变了。大公子地位不保,王爷和王妃都因为宁王势大而甘心屈从,主子您是知道的,王爷和王妃可不知当年旧事,在他们眼里,宁王跟遥姑娘订了亲,又即将要成婚了,正是炙手可热不可得罪的时候啊!再加上如今王妃这身孕,是遥姑娘给解了毒才得来的。而若是王爷知道主子您曾给王妃下毒不让她有孕,那后果岂不是——” 平安没再说下去了,但是她知道,老太太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到时候,老太太身在云南,即使想要解释,这写信也需要十多日的时间来回,那时,还不知遥姑娘和王妃会如何在王爷跟前说辞呢!此时看这信上,王妃还没有提及王爷也知道了此事,可倘或王爷一旦知道了,就算老太太是王爷亲母,但王爷岂能对老太太这样的做法不心存芥蒂呢? 到了那时,老太太远在云南,这局面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所以说,不能让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发生,” 在听平安说那些话时,齐老太太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而且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就听她道,“为今之计,若是想要挽回局面,就只有我亲自入京,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蕊儿和鼎儿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哪!” 蕊儿和鼎儿确实不知当年旧事,也正因为他们不知旧事,才会觉得眼前的宁王就是那个炙手可热的人。她虽然有心告诉他们实情,奈何信中却不能明说,思来想去,齐老太太就觉得,只有她亲自入京一趟,才能让蕊儿和鼎儿幡然醒悟了。 齐老太太的这个决定在平安的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平安仍旧是有些担心的,她忧心忡忡的道:“从云南到京城,少说也有上千里的路程,这一路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的,奴婢担心主子的身体吃不消啊。若是因此而病了,那可怎么办呢?” 平安顿了顿,又道,“而且,主子一旦入京,这云南王府又由谁来坐镇呢?当初王爷入京,是迫不得已,也是因为王爷回禀了皇上,说主子的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皇上这也免了让主子随王爷进京的。如今主子却自行入京,皇上若是知道了,主子又该如何解释呢?” 齐老太太既然决定了此事,自然是不会再改的了,听平安如此说,她也只是想了想,便道:“冬日已过,虽说京城的冬天长得很,但只要注意保暖,料想也不会太难受的。何况,莲童不是在鼎儿身边么?他懂医,纵然我有什么三病两痛的,只要他在,料想也是无妨的。何况,我的身子哪里就差到那种地步了呢?这一路北上,自然是要打点妥当的,尽量把该带的东西都带着,又不用赶路,只管这么一路走过去,想来也是无碍的。” 齐老太太沉吟道,“我既然是要入京的,那这凝香堂的人自然也是都要跟着我去的,此一番入京住在王府里,少说也得两三年不回来了,时日不短,自然是不能将就的。至于皇上那里,也没什么不好交代的,我一个老婆子,留在云南也没什么用处,就算入了京,皇上知晓了也无妨,难不成我还能在京里翻出什么风浪不成么?” “至于这说法,我也已经想好了。既然要入京,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知道了蕊儿解毒的事情,也不能说出我真实的目的。那信上不是写了么?凌遥下个月要出嫁,到时候给鼎儿的回信上,就写着我是特意进京给她送嫁的,这祖母给孙女送嫁,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鼎儿纵然不知内情,也绝不会拦着我的。再者,信里就说,蕊儿好不容易有孕了,我到底不放心,要亲自入京照看她这一胎,鼎儿想我如此贴心,必不会深究的。” 齐老太太冷笑道,“至于蕊儿信上质问我的话,咱们去信就不必再提了。横竖到了京里,见了面之后,我自有话说。” 平安听齐老太太已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当下点点头,又问道:“那主子这回入京,可要带两位侧妃一同去么?” 平安想着,若是有两个侧妃一路跟着,好歹也有个照应的。 哪知齐老太太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就看她摇了摇头后,道:“英氏和严氏我就不带去了。云南王府里也不能没人守着,她两个进京又什么用处,只会添乱,带去做什么!严氏性子软,弹压不住这府里的人,正好让英氏留下来帮她。原本我看英氏也还好的,只不过前儿一出,倒是瞧出她的心思也活泛得很,这次入京用不着她,让她留下也就罢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抓心挠肝的想念 想起之前年节间英氏干出的那些个事情,齐老太太就觉得生气:“当初我看她还算沉稳,性子也泼辣,又是回真人,这府里的事有我想不到的,来不及处理的,她也能帮衬着些,可却不曾想到,她到底还是有她自个儿的小心思,要不是咱们的人瞧见了,我还只当她心思单纯,是绝不敢欺瞒我的呢!” 年终祭祖之前,齐老太太接到了齐氏寄来的书信,信上所说的张氏母子遗体迁入祖坟之事,齐老太太那时懒得操这份闲心,就把这事儿交给英氏,让她全权处理了。 也不知英氏存了什么心思,故意支开她的人,非要看看棺材里张氏母子是个什么样子的,结果看了之后,那整个脸色都变了,回来复命时被平安瞧出端倪了,也是她让平安派人去查了才知道,英氏竟然私底下开了棺看了一眼。 虽说这看了也没什么,但齐老太太并没有把张氏母子的死因告诉英氏,除了她和平安,府里的人皆以为张氏母子是病死的,但棺中的张氏母子分明是身首异处的,而且那个惨兮兮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病死的。 齐老太太心里怪英氏多事,但好在英氏之后也没有多嘴多舌的跟人说什么,张氏的事情也没有传扬出去,齐老太太这才没有惩罚英氏,但此番决意入京,也就不带着英氏入京了,原本若是英氏不干那件事,她或者会考虑带英氏一道入京的。 齐老太太生气英氏的所作所为,平安也就没有顺着齐老太太的话继续说,也是怕说了后更惹齐老太太生气,这才岔开话题,又问道:“既然主子决定了,那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呢?” “既然是打着入京送嫁的旗号,自然是不能去晚了的,这样吧,今日和明日用来收拾东西,后日,咱们就启程入京吧,”齐老太太将齐氏的书信重新封存起来,沉吟片刻后,才望着平安道,“平安,去把英氏和严氏找来。既然咱们过两日就要启程入京了,这府里的事情也不能不交代给她们知道。再者,既然我要入京了,这有些事情也不必瞒着英氏和严氏了,省得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反而添乱。” 凌珏的通缉令如今整个大齐到处都是,原先是想着她能把凌珏的世子之位给拿回来的,如今看来,这只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齐老太太就想着,还是要把凌珏的事情跟严氏和英氏明说的,省得到时候凌珏逃到了云南,英氏和严氏两个不知情,弄不好会被陆家糊弄,到时候弄出什么乱子来,那就不好了。 平安听了这话,便依言派人去传话,请了英氏和严氏两位侧妃过来。严氏倒也还好,但英氏倒有些萎靡不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她自从上次擅自悄悄开棺看了张氏母子的尸身之后,一连十几天都在做噩梦,她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张氏母子的遗体竟然是那样的,可怖到她只看了一眼,就一叠声的命人快盖棺。 张氏母子的遗体一看就不是病死的,那里头大有文章,然则,从王爷到老太太,都是张氏母子是病死的,就连从京中写来的书信也说张氏母子是病死的,英氏前后这么一联想就知道了,这件事她只怕是不能再探查下去了,毕竟,让老太太和王爷一致口径对外,而又不对她们说出其中的真相,想来这件事也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不知道也就罢了。 英氏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好奇心了,纵是突然听到了自京城明发到云南的通缉世子的圣旨,英氏就是满肚子的疑问,她这回也选择跟严氏一样,对圣旨缉拿世子一事充耳不闻,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而且,她心中还有些后怕,虽然她做那事时支开了老太太的人,她却还是怕被老太太知道,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见老太太待她如常她才慢慢放下了这颗心的。不过,她却还是从这些事里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她总觉得明王府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齐老太太叫来了严氏和英氏,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又特特的才英氏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开口道:“叫你们过来,是我有事要同你们说的。” “京城里刚写来了书信,说王妃有孕,张氏所出的凌遥在下个月要嫁给宁王殿下了,我寻思着,这到底也是两件喜事,我远远的在云南不去京里多少是不好,再说我心里也挂念王爷和王妃,所以我决定后日就启程去京里,这次入京,你们俩就不跟我一起去了,你们就待在云南王府里,把家里照顾好,有你们在,我心里多少也能放心一些,” 齐老太太道,“另外,还有几件事要说给你们知道的。这事儿也不是别人的事,是咱们府里大公子的事。其实在年前,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就因故被皇上革掉的,这会儿皇上明旨下发的通缉令中也是关乎大公子的,且不管这其中内情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这件事咱们云南王府不搀和,却也不会派人帮助大公子,等我走了,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好好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好了,旁的事情也无需理会,若是有什么事,我自会给你们写信的。” 齐老太太将之前瞒着严氏和英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之后才道,“等我走了,你们若有什么事情就先行商议着办,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再来问我。玉琦经事多些,美兰凡事就多听听玉琦的吧。我这一去,想来也要好些时才能回来的,你们好好的照顾府里就是了。” 待齐老太太说完这些,英氏也是到了此时才知道,原来张氏母子是被大公子害死的,也是因为如此,张氏母子才会是那个样子的。英氏心头疑问得解,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但紧接着她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公子流亡在外,王妃又有了身孕,这不就是说明王爷膝下尚还没有嫡子么? 虽说这侧妃所出的儿子比不得嫡子的身份,但至少要比庶子的身份高啊,明王府里的庶子庶女不少,偏偏她和严氏两个侧妃,膝下却连一男半女都没有,好不容易老太太要入京了,却又不带她两个一起去,就这么守在云南,王爷又不得回来,这不是让她们守活寡么! 见不到王爷,她们就没办法生儿子,没办法生儿子,且不说抢不到那世子之位,就连她们的终身也没有依靠了啊! 英氏动了想要跟着齐老太太一起入京的心思,结果刚开口说了一句想要随身服侍老太太入京的话,就被齐老太太无情的拒绝了。英氏也不敢再说了,她知道齐老太太是说一不二的人,只好咽下了这话,但心里却在想着,将来,她总是要想个法子入京去见王爷的! 严氏倒是不如英氏有这么多的心思,齐老太太怎么说,她就怎么去做,何况,她在凌鼎跟前也不得宠,也没有再生个儿子的想头,听说齐老太太要入京去,她倒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齐老太太在跟前,她总觉得压力很大,齐老太太要入京去了,她反而觉得往后的日子会轻松一些了。 但是,待齐老太太入京后,云南的日子也未必就真的轻松了。当然了,这是后话,此时不提。 * 年节期间,虽然朝廷没有复印开朝,但因为元熙帝的那一道通缉圣旨,整个京城之中除了过节的热闹之外,就属凌珏勾结陆家叛逃大齐的话题热度是最高的了。 年节之后,朝廷复印开朝,关于凌珏的话题就被宁王娶亲的话题给取代了。宁王娶亲的话题热度更高,议论的人更多,而且,所有人关于宁王的看法都在发生的改变,这一切,也都得益于元熙帝在正月十五那夜承诺过宁王的话,就是会替他澄清这些年关于他的流言。 也正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宁王和凌遥就要迎来他们在二十多天之后的婚礼了。 成婚之前,男女方须得守规矩,必须要有一个月不能见对方,等到再见时,就是在洞房花烛夜上了。 所以,自正月十五那一夜两个人分开之后,齐滦就再也没来过随风院看凌遥了,原本还想着让人送信来给凌遥的,结果被高太后耳提面命一番,说什么也不许他坏了规矩,齐滦就只得打消了送信的念头,只能老老实实的忙他自己的事情,老老实实的等一个月,到二月十四那天,才能再见凌遥。 但就算他诸事缠身,每日忙得不亦乐乎,这心里头还是觉得不爽快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个月不见,他对阿遥可真是抓心挠肝的想念哪。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不想离开你 凌遥心里虽然也很想念齐滦,但她的事情也很多,有时候忙起来倒是顾不上想念齐滦,再加上再过将近二十天就能见到齐滦了,她倒也不那么着急,也自然没有齐滦那么抓心挠肝的想念了。 她此时心中记挂的还是凌嬛和凌禟姐妹两个。 凌禟好歹还有凌琥和马氏照顾,如今凌琥将入国子监读书,府里对凌琥要入国子监读书的事情都是很惊讶的,都觉得凌琥很有出息,再加上凌鼎和齐氏的默许,马氏的地位自然要比一般妾室高出许多了。 齐氏投鼠忌器,上次被凌遥忽悠之后,明里暗里都不敢对凌琥母子动手,这样一来,他母子两个算是性命无忧了,至于凌禟,自然就更是安全了。所以,即便是凌遥大婚后离府,凌禟的安全,她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了。 只要齐氏不伤害凌琥和凌禟,凌鼎那里,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庶长子和庶女动手的。 但凌嬛就不一样了。她母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没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凌遥一走,这随风院中就只剩下凌嬛一人了,就算她如今跟着狄荣烈练武,但到底年岁还小,根本不能独立支撑随风院的门户,凌遥又不愿让她搬出随风院到后宅去居住,也不愿意为此事求助齐氏,旁的事也就罢了,她是不认为齐氏会真心替凌嬛考虑的,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托罗成在外头聘两个会武的婆子回来给凌嬛使唤。 凌遥是这样的要求:“要会武。纵使比不上罗姐姐的武功,也要能打得过后院的两三个婆子才好,最重要的,就是在后宅里能够护住嬛儿的安全。她白日里都在将军府里,那儿自有人护着她,也就是晚上回明王府来睡个觉罢了,只要能守住晚上的安全,就可以了。” “当然了,年纪不能太大,不要未婚的女子。若是寡妇孀居的,或者没有夫君的都可以。如果是成了婚的想来,那就得要她的男人也自签身契来给嬛儿做事,每日嬛儿出门,她男人倒也可以护送一下,若是嬛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跑跑腿送送信什么的。最重要的就是,人要老实。罗大哥,你若是找到了,就带了人来我亲自瞧瞧。” 随风院在明王府的东北角上,四周都没有角门可供出入,若是想出去,就得穿过大半个府邸从前头出去,而实际上,明王府的内宅里全都没有角门,因为凌鼎对于妾室的管理很严格,原则上是不允许妾室出门的,所以,后宅并不设角门。 对别人还可,但对于凌遥来说并不方便,而且,她走之后,对于凌嬛的出入也不方便。她在时还好,凌嬛若想出去就只管出去好了,若她走了,凌嬛再这样穿过大半个府邸出门,就太过招摇了。 凌遥样样都替凌嬛想得周全,自然这一点也是想到了的,所以,她一早就吩咐过罗成,让他将随风院外的院墙加固一下,若后宅有人过来时,就只能从随风院的正门进入,别的地方再进不来的。而后,就在随风院不远处的后门外头,也就是明王府的院墙上,现开一个仅供凌嬛等随风院中人出入的角门,如此一来,也就能方便凌嬛每日的出入了。 这件事,凌遥倒也不准备先告诉齐氏或者凌鼎,左右凌嬛出门时,随风院也会从外头锁上的,旁人进不来,自然也没法从这角门里出入。等角门弄好后,等她去了宁王府,再派人去告诉齐氏一声也就是了。到时,再请齐氏时刻派人盯着,不叫旁人钻了空子也就是了。反正她要做什么事情,齐氏和凌鼎也是拦不住的。 齐滦麾下的铁卫是常年行军之人,在围墙上开个角门这种活儿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已经按照凌遥的要求将角门给开好了。凌遥去瞧过之后,直叹这些铁卫动手能力真的很强,连工匠都不需要,就能把角门给弄出来。 而黄昏的时候,罗成也把按照凌遥要求所寻到的人给带了回来,凌遥见过之后,觉得很是符合她的要求,就嘱咐先留下这几个人,等晚间凌嬛回来时,把人给凌嬛看,凌嬛看过了若觉得好,那就签了身契留下就是了。 忙忙碌碌的一日过去,凌嬛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被将军府送回了随风院中。 凌嬛乘着夜色穿过随风院前头的竹林,等她到了随风院门前时,待看清随风院的院墙比从前又高了许多时,她跟随行的小雪一样惊讶不已,待见到了凌遥,问起此事时,就见凌遥笑呵呵的答她道:“因为安全呀,院墙高,嬛儿睡在这里才会踏实嘛。” 过了个年,虽然还不曾到她的生辰,凌嬛却也当自己五岁了。 她觉得自己是长大了,所以就算凌遥不曾明说,她也能听得出来,遥姐姐这是因为她要嫁人要走了,所以才会给她加固院墙,又这么注重她的安全的。 可是,一想到遥姐姐嫁人之后便会离开随风院,离开她,凌嬛这心里就觉得很难受,很想哭。 但是凌嬛还是忍住了,没敢在凌遥跟前哭出来,因为她今天在将军府时,听见曹氏和狄夫人说起凌遥的婚事时,她心里就难过起来了,一个没忍住,就在狄荣烈跟前红了眼圈,结果狄荣烈安慰了她许久,后来她就好了,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遥姐姐成婚是喜事,她不能哭的。 所以看凌遥对她笑,她也笑着跟凌遥道谢。她虽在将军府吃过了晚膳,但每天回来之后,还会陪着凌遥用些点心,姐妹两个一起说说话,然后凌嬛还会把每日所学的东西演练给凌遥看一看,而后才会去梳洗休息。 今夜也是这样,就在凌嬛陪着凌遥吃过了点心之后,她便又照着往常的规矩要给凌遥演练一遍今日在将军府所学的招式,却不想凌遥没要她演练,反而让她继续坐着,并对她笑道:“嬛儿,我前几日同你说的,要找几个人来贴身保护你的安全,今儿人已经寻来了,就在咱们院子里,你且看看好不好,若是你觉得好,我就叫他们签了身契留下,将来也好在随风院里跟你做个伴。” 西厢里的老鼠都已经被她解剖过了,那些老鼠的尸身骸骨她都已经处理干净了。鼠血已经全部制成毒丸放在密封的瓷瓶里。虽然她尚且不知道这些血中是什么成分导致里面有毒素的,但是,等她成婚之后空闲下来,自然是要继续进行研究的。 如今,西厢已经空出来了,那屋子里有过老鼠,已经不适合再住人了,凌遥打算把那两间屋子都弄成凌嬛的练武室,而等她和罗罗走后,把她的屋子和罗罗的屋子让给新寻来的婆子们住,这样一来,也可让婆子们贴身照顾凌嬛的安全。不过,眼前她还未走,人又已经寻来了,她就想着,横竖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先让这几个人在西厢委屈几天,等她走了,再让她们搬过来。 凌嬛听了凌遥这话,想起凌遥确实在前几日跟她这么说过的,回忆即起,她便对着凌遥点了点头,笑道:“好啊,我听遥姐姐的!” 凌遥这便让罗罗去把罗成寻回来的两家人叫进来,让两家人站成一排后,她便一一指给凌嬛看:“嬛儿,你瞧,这个是刘妈妈,这是她男人,刘大,他们夫妻两个从前是在镖局里帮工的,镖局经营不善垮了,他们就被我寻来了。这个是他们的儿子,叫狗蛋。这个呢,是宋妈妈,这是她男人王大,他两个也是在镖局里帮工的,两个人都会武,也是跟着一道寻来的。这个小姑娘啊,就是他们的女儿菜花。这狗蛋和菜花啊,打小就结亲了,两家是儿女亲家。你若是觉得还行,咱们就把他们都签下来,我之前已经让罗成试过他们了,确实会武,功夫都不错的。” 宋妈妈和刘妈妈都是四十多的年纪,身上都还干净齐整,面相也老实憨厚,不是偷歼耍滑之人。凌遥早先就看过这两家人的,她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也难为罗成寻来他们,这两家人都愿意一起过来,而且两家是儿女亲家,这么一来,凌遥也可以把这个尚不满十岁的小姑娘菜花放在凌嬛身边了,狗蛋也才十岁,两人成亲还早,狗蛋正可以在外头替凌嬛跑跑腿什么的,等两人成亲的时候,凌嬛也大了,那时候,自然也不需要菜花的陪伴了。 这样一来,自然要比凌嬛身边只有一个小雪来得让她安心了。 凌遥亲自选过的人,凌嬛自然是说好的,而且,她看刘妈妈宋妈妈两个也都是面善之人,心里也多少是有些好感的,遂转头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那就他们吧。” 见凌嬛应下了,凌遥便转眸对着刘妈妈等人笑道:“嬛姑娘留下你们了,你们过来给她磕个头,从今往后,你们就在随风院里伺候她吧。” 刘妈妈等人听说被留下了,自然喜不自胜,都按照凌遥所说,给凌嬛磕头,口称嬛姑娘。凌遥见他们各自见过了,这才吩咐罗罗将这几个人带下去签下身契,然后,她才对着凌嬛笑道:“嬛儿,他们两家人的月钱,不从明王府的公中里领,是从我这里出的。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明王府的人,是我们宁王府的人。从今往后,他们只做你的差事,明王府的差事他们是一概不管的,明白么?往后你出门,就让刘妈妈一家跟着你,再加上王大给你赶车,只需要王妃给你预备马车就好,这王府里的人,你就一概不要用了。” “另外,等你出门后,宋妈妈和菜花就在随风院里替你看家,我已将随风院的院墙加高加固了,你放心,有他们在,绝不会让你受伤的,定让你日夜都安全。再者就是,你往后出府也不必往正门出去了,我在后头给你开了个角门,你日后就从那里出入就好,回头我自会同王妃说的。只不过,这门户开在这里,你进出总要当心些,切不可弄出什么乱子来,让王妃有机会栽赃你,再把这个角门封了就不好了。” 凌遥笑吟吟的道,“他们的身契我拿在手里,他们都是老百姓,天家威严,纵是他们有胆子冒犯你,也不敢得罪我和宁王殿下的,所以嬛儿,你只管放心,他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而且,我看他们也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你和他们慢慢的相处过了,自然也会看清他们的为人的。何况,我去了宁王府后,也会时常派人来探望你的,你不用担心,若是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派人来宁王府寻我,咱们姐妹,日后总是能经常见面的,就跟我住在这里时是一样的。” 听了凌遥这一番话,想起二十日后的离别,凌嬛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红了眼眶,扑到凌遥怀里就哭了起来,就听她带着哭音道:“遥姐姐,不一样的。你走了,就是不住在随风院里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细牙也走了,它就不能每天陪着我玩了……呜呜呜,遥姐姐,我能不能跟细牙一样,跟你一道去宁王府啊……我不想离开你,我想每天都跟遥姐姐在一起,遥姐姐,你带我去吧,我会很乖的……” 听到凌嬛提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卧在凌遥脚边的灰狼抬起了脑袋,抖了抖它直棱棱的耳朵,直接站起来,一双清澈剔透的狼眸看了凌嬛抽动的肩膀半晌,忽而立起身来,趴在凌遥腿上,大脑袋拱进凌遥的怀中,伸出温热的舌头去舔凌嬛脸上的热泪。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本小册子你拿好 凌遥又何尝不想带着凌嬛去宁王府住着呢?可是,那样做不合规矩,再加上对凌嬛长大以后并不好,所以,她在这个念头初初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 也正是因为决定要让凌嬛留在明王府,才会这么全心全意的为她筹划的。 不过凌遥此时并没有立刻就开口,她知道凌嬛此时正伤心着,她无论说什么也不能减轻凌嬛心中的难过与不舍,所以就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环着凌嬛,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细牙的舔舐让凌嬛只觉得眉眼之间温热无比,而凌遥无声的安慰也让凌嬛心中熨帖无比,凌嬛本也不是爱哭的性子,再加上是方才一下子情绪顶上来了没收住,此时缓过来了,倒也慢慢的就好了。再加上她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窝在凌遥怀中,抱着细牙的脑袋,心里觉得很是温暖,倒也不像方才那么难受了。 凌嬛渐渐平复下来,等到她不再哭后,凌遥才抱着她柔声道:“嬛儿,咱们先前不是说过这个了么?你不能跟着我去宁王府住着,这不合规矩。你是明王府的姑娘,去宁王府住着算什么呢?你虽没了母亲和哥哥,上头却还有父王和嫡母,我出嫁了,你扭头就跟着我去宁王府住着,旁人会怎么看待咱们明王府呢?又怎么看待你呢?” “嬛儿,你心里要明白,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在这里住着才是名正言顺的,这对你将来也是有好处的,知道么?何况,咱们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若是想我和细牙了,只管去宁王府看我就是了,而且,你禟姐姐不是也还在这里么?她也可以陪你说说话啊,何况你还有烈儿陪你,你肯定不会寂寞的。明白么?” 凌遥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只是凌嬛彼时尚小,这层用心就没办法与她明说了。 凌嬛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之后要说亲要嫁人,这明王之女总比宁王妃的妹妹说出来要好得多啊。何况,这明王府又没垮台,凌嬛就住到她的宁王府去了,这像什么话呢?纵使明王府现下情形不好,待等到凌嬛嫁人时,凌遥也早将明王府弄好了,凌嬛若能从明王府中嫁出去,也总比从宁王府中嫁出去要好。 再者,她也希望凌嬛能坚强独立的面对将来,她可以陪着凌嬛,却不能让凌嬛对她过分的依赖,将来的人生路总是要靠着凌嬛自己去行走的,更何况,凌遥对凌嬛还存有很深的期望。 凌遥的这些话,早先就跟凌嬛说过的,凌嬛心里也很明白,此时听见凌遥又柔声对她说起这些,一时心中感动,便抱着细牙的脑袋在凌遥怀里点头道:“恩,我明白,我听遥姐姐的。” 凌遥这些时日忙着安顿凌嬛,而齐氏和凌鼎也不曾闲着,眼看着婚期将近,他们都要替凌遥预备嫁妆的。凌遥是张氏所生,张氏之前是府里的妾室,自然是没有什么积蓄的,就算之后张氏成了侧妃,凌遥这里也还是没什么身家,身边自然也是一点体己之物都没有的。 但她要嫁的人是宁王,自然嫁妆之事不可轻忽。凌鼎是头一回嫁女儿,出嫁的虽非他的嫡女,却是他的庶长女,就凭着这两点,凌鼎就不好怠慢,他还想好好讨好宁王一番的,自然是吩咐裕德好好的替凌遥预备嫁妆,再加上齐氏从旁参详,给凌遥预备的嫁妆礼单上的东西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凌鼎在云南经营多年,就算五年前一仗败了,这输的也是人,而非银钱。他的身家并不曾受到很大的影响,明王府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否则的话,他也不能够将在京城所建的明王府弄得这么富丽堂皇的,这里头虽说也有元熙帝拨出的银子,但绝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银钱。 再加上齐氏此番有孕多是归功于凌遥,别人不知,齐氏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夫妻两个一拍即合,都认为应该多多的给凌遥备嫁妆。也正是因为齐氏和凌鼎的一致决定,凌遥在收到她嫁妆的礼单时,才发现她的嫁妆有一百二十抬之多。其中金银钱粮之靡费则更多了。 这样的嫁妆别说是嫁庶女了,就是皇家嫁公主都是可以的。这也让凌遥从正面深刻的认识到明王府的土豪有钱程度。也再一次坚定了她不能让明王府被任何与她对立的人掌控的信心,她一定要让亲近她的人接受明王府,否则的话,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岂不是便宜了旁人么? 齐氏有孕在身,不能操劳太久,凌遥出嫁的多半事情都是她拿个主意,然后由裕德去执行的,这一忙乱和劳累之下,她倒是忘了有些事情还需要她去教导一下新嫁娘的,后来还是樱桃暗地里提醒了她:“主子,那遥姑娘身边没有亲母照顾,这有些事情,还得靠您这个嫡母去告诉她呀,难道您不记得了么?您出嫁的时候,夫人悄悄的给过您一本小册子,还嘱咐过您好些事情呢,您这会儿也该去提醒一下遥姑娘啊!” 对于樱桃的话,齐氏倒是不以为然的,她笑了两声,才道:“那遥姑娘是会医的,你以为,她还需要我去给她提醒这些么?更何况,她连我跟王爷之间的那些事儿都不避讳,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还那么一脸正经的样子,你以为她就真不知道这些么?我看哪,她可比你想象的要明白的多了!我要是特特的去找她说这些事,说不准还要被她笑话的!” 齐氏笑樱桃傻,她道,“咱们啊,也不必去遥姑娘跟前说这些了,只管把她的婚礼办好,把她的嫁妆实实在在的给出去,她自然是知道我的用心的,至于这些事,我想她是用不着咱们替她操心的。” 早在凌遥寻齐氏结盟的时候,齐氏就觉得,不能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凌遥了,也正因为她自那之后,从不把凌遥当做小孩子看待,所以才在凌遥给她试毒解毒之时还保持着镇定,也能在凌遥面不改色的同她谈论她与凌鼎房中之事时保持镇定,否则的话,她早就觉得凌遥很奇怪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凌遥既然懂得这么多,自是不需要什么婚前科普的了。 不过,齐氏认为凌遥不需要,却还是有人替凌遥惦记着这件事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太后。 成婚前不能见齐滦,却没说不能见高太后。二人婚期将近,高太后心里记挂着凌遥,在知道明王府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凌遥嫁妆之时,她就想着要见一见凌遥了。左右宁王和凌遥的婚事,远有礼部操持,近有元熙帝和齐滦把关,根本是无需高太后费心的。 高太后自然也乐得清闲,又想着凌遥身边没有亲母陪伴,怕她小孩子家家的新婚紧张,就宣了她入宫,一则是想要宽慰她一二;二则,也是听齐滦说如今凌遥已经可以出门走动了,腿伤也大好了,这高太后就想亲眼看一看是不是这样的。 如今还未入春,仍是深冬时节,但出了太阳后,天气一样好得不得了。高太后宣凌遥进宫的这天,天气也暖和的不得了,凌遥想着是要进宫去见高太后的,也不能太过简便,就特意打扮了一下,选了一套新绿绣竹的夹袄长裙,还特意命罗罗梳了样子娇俏的坠马髻,等妆扮成了后,罗罗上下通看一番,就笑吟吟的赞凌遥道:“姑娘就像是新发了嫩芽的竹子呢,身形又挺拔,模样也特别好看!” 凌遥在屋里转了一圈,自觉也是轻盈灵动的,这才带着罗罗入宫见高太后去了。 这回虽还只是第二次入宫,但高太后早早的就派了人在宫门口等着她了,且这一路过去是直接去见高太后的,倒也不必像上回参加寿宴一样还要去别的地方,凌遥就一路跟着高太后派来的人,直接往盛宁宫去了。 上回入宫时,是下午时分,加之那会儿天气阴阴的,凌遥一路跟着齐滦,只觉得宫宇巍峨大气,就跟现代北京的紫禁城一样,后来出宫时又正值夜深大雪,她那会儿也没顾得上细看,一趟宫宴走下去,这印象最深刻的,反倒是那一夜的大雪了。 这回再入宫,天气暖和,又是阳光灿烂的上午,凌遥瞧哪儿都觉得好看顺眼,一路上唇角都带着笑意,觉得哪儿哪儿都让她看了心情大好,就这么一路高兴着到了盛宁宫,也是踏进宫内后,凌遥才自己笑自己,她这么高兴,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心情好了。 上回入宫时,她腿伤在身,不能给高太后行礼,这回她的腿伤大好了,自然是要给高太后行礼的。 凌遥进了暖阁,见到了笑吟吟的高太后,她忙上前几步,笑着给高太后诚心诚意的磕头行礼:“臣女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安康。” 这回再见凌遥,高太后就是真真切切的把她当做孙媳妇一般看待了,看她一进来就跪下磕头给自己请安,高太后忙让一旁侍立的小宫女去把凌遥给扶起来,口中还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到了哀家这儿,就别拘礼了。快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凌遥便在小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她依言走到高太后身前站定,她知道高太后担心的是什么,遂望着高太后笑吟吟的道:“太后别担心,臣女的腿伤已经大好了。如今是可以多走动走动的时候,这磕头请安都是没关系的。” 高太后趁着凌遥说话的时候,就细细的打量了凌遥一回。之前她见凌遥时,是在夜间,再加上她饮了些酒,那夜里瞧凌遥就瞧得不仔细,只道她是个极漂亮出众的小姑娘,却因凌遥坐在轮椅上,也不知她身量如何。 如今再看时,凌遥已经不坐着轮椅了,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眉眼精致,水眸含笑,特别是那比十五岁的小姑娘都要略高些的身量,让高太后看了很是喜欢,细看时,高太后还发现,她身上的衣裙裁剪的很是合身,将小姑娘的身形都勾勒出来了,高太后看了看前头,又看了看后头,心中就在暗暗的点头,十五岁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好,已经是很难得了。 很显然,高太后对凌遥的身材是极为满意的。 这细瞧过之后,高太后就舍不得凌遥一直站着了,她心疼凌遥,怕她站久了多腿伤恢复不利,也不要人搬绣墩过来,也不要人在跟前服侍,只留下香枝一个人在跟前后,高太后便拉着凌遥在她身边榻上坐下,跟凌遥两个人说体己话。 高太后望着凌遥笑道:“哀家这回叫你进宫来,一则是要瞧瞧你是不是真的像滦儿说的那样已大好了,如今看来,你倒确实是同滦儿说的那样,能走能跳的,看你走动自然,也瞧不出之前受伤的痕迹了,可见恢复得还是很好的,这一下,哀家亲眼瞧过,也就可以放心了。” 凌遥感念高太后对她的关心,遂笑道:“您只管放心吧,我的腿如今恢复得很好的。就正月十五那天夜里,我还跟殿下出去逛街看灯了呢,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了,都没什么不适的。” 想来高太后肯定听齐滦说起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了。不过,细算起来,除了承恩侯府里的那些人,宫里大概就要属高太后最为关心她的腿了。 “如今既然好了,那自然是好的。不过,哀家是过来人,知道这身上若是伤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到年纪大了,这病根子到底还是会显现出来的,所以说,你还是不可掉以轻心,仍旧要好好的将养,等到阴天下雨的时候,最是要好好保养,切不可不管它了,知道么?” 高太后的话出于肺腑,乃是一片赤诚,倒也确实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过来人的谆谆教诲。 凌遥自己就是医生,岂有不明白高太后这话的? 她当下便点头道:“太后放心,您这话,臣女一定牢牢记在心里,绝不会忽视自己的身体健康的。” 高太后说得认真,见凌遥听得也认真,答得也认真,这心里就更为满意了,一时又想起,自己咨询过太医的那些话,而太医也保证过,凌遥姑娘的这个情形是恢复得极好了,高太后如今亲眼所见,自然安心。再加上高太后心里也知道,凌遥自己就是会医的,再加上还有个承恩侯在身边,她的这腿,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因而,就将这颗心放下了。 这颗心一放下,高太后就想起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来。 她瞧了瞧凌遥的模样,又转眸看了香枝一眼,香枝朝着她点了点头,便自去寻早已备好的东西去了,这里,就只剩下高太后与凌遥悄悄的说话。 高太后想凌遥虽然稳重大方,是个沉稳持重的性子,但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怕自己一会儿的话说的凌遥有了羞意,中途要是跑了不肯听她说了,那就不美了,所以,高太后在说话之前,还是不着痕迹的握住了凌遥的手,以防她等下羞得要走时,她能拉住她不许她走。 高太后和香枝的奇怪举动,岂能瞒过凌遥的眼睛呢?可是,她虽看出高太后和香枝姑姑的怪异举动来,却也没有就此说破,只是依旧噙着一脸的笑意,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高太后若是真的有事,自然会说出来的。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香枝寻了东西出来后,高太后就望着她笑着开了口。 就见高太后望着她柔声笑道:“遥儿,哀家叫你进宫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也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不等凌遥开口,高太后便又笑道,“你身边没有亲母,有些事儿哀家怕没有人告诉你,又怕你将来成亲的时候不知道,所以哀家少不得要操心,又想着齐氏虽是你的嫡母,但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又要忙你的嫁妆和婚事,只怕未必就能想得这么周全,所以,哀家就想着请你进宫来,打算亲自教你这些事情。” 高太后是过来人,说起这些个事情自然不会拘谨,但她顾及凌遥还是个小姑娘家,为了她的脸面,她自然也不能说的太直白,所以,在将香枝手上的东西拿过来时,并没有立刻递给凌遥,而是噙笑低声问道:“遥儿,你知道新婚之夜该做什么事情吗?” 高太后一开始的话还确实让凌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待之后听了高太后这话,凌遥就明白了,明白之后,她便在心中暗笑,原来,高太后是想要教她那回事吗? 她也不敢大笑出来,怕吓着高太后,所以一面在心里憋笑,一面垂眸故作娇羞的道:“臣女知道。” 见凌遥一副娇羞的模样,高太后也就没有细问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了,看凌遥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便轻轻笑了两声,把香枝手里的东西递给凌遥,这才低笑道:“罢了,这事你知道就好,哀家也不细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这本小册子你拿好。这还有十ri你们就要成婚了,你拿回去后,趁着没人就瞧一瞧,对你有好处的。省得到时候滦儿莽撞,你又不懂,再伤了你自个儿。”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哀家会嘱咐滦儿的,让他多怜惜你一些的。” 高太后递过来的小册子,凌遥拿在手里,但当着高太后的面,也没好意思直接翻开来看,她心里确实好奇得很,也不知道这本小册子里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有些不宜观看的内容啊…… 不过,她虽然有过三年的婚史,对这些事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了。但古人与现代人对这件事的认知不同,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镇静了,所以使劲的在心里憋气,终于让自己的耳朵烧红了热热的,然后垂眸,依旧故作娇羞的点头道:“……恩,臣女知道的。” 看凌遥羞得耳朵都红了,高太后心里暗笑这小姑娘面皮薄,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又把香枝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拿过来,又递给凌遥拿着,在她耳边低声嘱咐她道:“你年纪还小,做那事时……怕滦儿伤了你,这里头有药,白色的是帮助你们的,怕你还小,滦儿进不去,到时候可以用一用,也让你疼的好些。红色的是事后用的药,用了之后,就不会那么疼了。” “……这些药哀家没给滦儿,怕他浑忘了。所以就直接给了你。你好生收着,到时候让你随身服侍的人带着一起过去,夜里也好用的。知道么?别把你的身子真的给伤了。” 凌遥听见高太后这话,在心里直叹高太后想得周全,连她都忙忘记了,还想着新婚怕什么,她又不是没经历过。也是如今才想起来,原主只有十五岁,虽说身量上不差什么,但到底年纪还小,肯定是要遭罪的。有了高太后给的这个药,她就能将身体上的伤害降到最低了。 想到这里,凌遥拿着小盒子,真心实意的给高太后道谢:“臣女多谢太后恩典。臣女一定按照太后的吩咐,将这个贴身带着。”到时候一定得用一用。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千亩良田,十里红妆 听得凌遥乖乖应下了,又听她还称自己臣女,高太后便抿唇笑道:“等你跟滦儿成了亲,就该改口叫哀家皇祖母了。那会儿,你就是哀家的孙媳妇了,以后啊,便可时时进宫来给哀家请安了。” 高太后知道凌遥在承恩侯府已经改口称许氏和承恩侯为外祖母外祖父了,当然这也是齐滦告诉她的,她心里倒是有些羡慕许氏和向竑儒,她也想让凌遥改口,只可惜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在没有成婚之前,凌遥是不能先行改口的。如今眼看着婚期将近,高太后就盼着凌遥到时候改口叫她皇祖母了,只要一想到这个,高太后就特别的高兴。 凌遥听了高太后这话,也跟着笑道:“太后说得是。到时候,臣女肯定常常进宫来给您请安的。只是,臣女若是常来看您,您可不要嫌臣女聒噪打扰您的清静呢!” “那怎么会呢?” 高太后笑道,“哀家在宫里闷得很,巴不得能有个人来陪着哀家说说话呢!你若是喜欢来哀家这里,只管常来便是了。” 说到这里,高太后心中一动,又笑道,“等你和滦儿成了婚,芸儿和泯儿也要成婚了,哀家听说,泯儿的皇子府跟宁王府隔得并不远,到时候你跟芸儿成了妯娌,倒可以一道约着来宫里给哀家请安,陪哀家说话。芸儿那孩子也是个好的,你跟她肯定有很多话能说的。她虽比你大两岁,但到时却成了你的弟妹,也该称你一声大嫂才是呢。” 高太后口中所说的芸儿,指的就是永安侯夫人高氏所出的次女齐宛芸。 凌遥闻言笑道:“臣女元宵节那夜同宁王殿下一道出门的时候,正巧在街上遇见齐姑娘了。正如太后所说,齐姑娘确实是个端庄秀丽,温婉可人的女子,臣女也是很喜欢她的。” 齐宛芸比她大两岁,却赐婚给了三皇子,所以,若她嫁给了齐滦后,这齐宛芸还真得管她叫一声大嫂的。不过,凌遥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原主虽然是十五岁,但她却不是,所以,倒也不觉得齐宛芸叫她大嫂有什么不对的。 “这事儿哀家听滦儿说过了,” 高太后点点头,笑道,“滦儿说,芸儿送了一盏灯给你。言语之中还提到了哀家的话。想来也是那会儿人多,她不能说的太过直白,才只略略提及哀家就罢了。不过你和滦儿都好,还知道是哀家的意思,才收了她的灯。” 高太后浅笑道,“其实,要芸儿同你们交好,确实是哀家的意思。年下的时候,晴南带着芸儿来给哀家请安,哀家心里就在琢磨这件事了。哀家与你深谈之后,觉得滦儿身边到底还是助力太少了,皇子之中,竟没有一个同他交好的。哀家觉得不好,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三皇子,就嘱咐了芸儿一些话,叫她去试试三皇子的心思。又同她说了说你,哀家跟她说,你的为人极爽利,你两个肯定能合得来的。” “芸儿那孩子听话,哀家原本还想着等你和滦儿成婚之后,再引见你认识芸儿的,却不想你们自己倒是先碰上了,后来晴南带着芸儿进宫,同哀家说起你,很是夸赞了一番,看她的样子,当是很喜欢的。所以,哀家就想着,既然你们彼此印象都这么好,往后,就常走动走动吧。这样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滦儿,都是有好处的。” 凌遥在那天夜里看了齐宛芸的表现和听了她的话之后,就猜到了这样的原因,如今听高太后所言,果然是跟她猜测的是一样的,当下心中感念,面上便笑道:“多谢太后费心,臣女一定会多跟齐姑娘来往的。日后,齐姑娘同三皇子成亲了,我同宁王殿下也定会跟三皇子府常来常往的。” 高太后听凌遥提起三皇子,心中一动,便又道:“说起泯儿,那日芸儿也同哀家说了,她试探过泯儿的心思,想要泯儿依附滦儿,同滦儿交好并非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这事尚且急不得,需要缓缓的来,大概,还是要等芸儿跟泯儿成亲之后,芸儿才能名正言顺的再度劝解泯儿。不过,听芸儿的描述,泯儿应当不是真心跟溢儿交好的。想来,皇后跟贤妃亲近,大概还是以她娘家的家世压了贤妃一头的,否则,泯儿绝不至于如此。” 高太后知道凌遥自正月十五与齐滦分开后就再没见过齐滦,而她在府中一心备嫁,想来应该还不知道宫里的这些事情,她身边又没个人告诉,高太后便将那之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元熙帝是如何为齐滦做主,又是如何惩处萧皇后和齐溢的整个过程说给凌遥听了一遍。 “泯儿没参与其中,事后皇上问起他时,他也是实话实说的,所以这事上,皇后和溢儿是得了不是,贤妃却因为泯儿的不参与被皇上认为是对滦儿的维护而有所奖赏,说她是教子有方,还赞了她几句,这一番下来,想来贤妃母子心里自然就会清楚谁是该亲近的人,谁是该疏远的人了。” 高太后道,“只不过,眼下皇后和溢儿都受罚了,贤妃和泯儿也不能一下子就疏远他们,以免他们心里不平衡又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这事还是缓缓来罢。” 十五那天,在齐滦送凌遥回府时,他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凭元熙帝对齐滦的看重与疼宠,即便齐溢去告状也不会有事的。如今听高太后所言,果然齐滦就没事,有事的反而是去告状的齐溢和萧皇后。 而对于高太后的心思,凌遥也是表示赞同的:“您想得周全,为殿下考虑的也很周全。若是殿下将来要更进一步,臣女也觉得,他身边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的兄弟才行。” 齐泯年纪大些,那日看齐泯,也像是个温和的人,跟齐宛芸是很般配的。但凌遥与齐泯接触得少,还不知他内里如何,但此番听高太后说齐宛芸有把握,她也就留了几分心思,想等着将来再看看,如若齐泯真的能成为齐滦的助力,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高太后看凌遥赞同自己,这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因着心里高兴,她便又想起一件事来,此时,她望着凌遥笑道:“你上次进宫时,就同哀家说过了,你看中了你父王府里的庶长子凌琥,不过,眼下他倒也不错,哀家听说,他才入国子监读书不久,大家就都很看重他,听说他的学识极好,为人也极好,如此一来,若齐氏的嫡子不顶用,倒是可以让凌琥承继这世子之位的。” 高太后笑道,“哀家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要做什么,只管来回哀家,哀家若是能做到的,定会替你去皇上跟前争取的。” “多谢太后,”凌遥笑道,“原本凌琥之事,臣女是有进宫来麻烦太后的心思的,但臣女说起此事时,却不意被宁王殿下听了去,殿下说他可以办成此事,就替臣女寻了狄将军府上的二公子帮忙,凌琥见过狄二公子后,这一来二去的,这事儿就成了。而臣女一直不曾进宫来,也就没有当面向太后说起此事。” 高太后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她笑道:“滦儿进宫给哀家请安时,早对哀家说起过此事了。他既然能替你办好,这与哀家替你办好又有什么分别呢!一家子骨肉,也实在无需计较这些!” 高太后都如此说了,凌遥还能说什么呢?她只笑道:“太后说得是。” 片刻后,凌遥又听高太后笑道:“还有件事,原本想着等你跟滦儿成婚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想来也就几日而已,这会儿哀家见了你,心里也高兴,就一并告诉你好了!” 高太后笑道,“滦儿成婚,皇上自会有赏赐的。哀家也会有赏赐给他的。不过,哀家这里也会给单独的赏赐给你。想当年,哀家同先帝大婚时,先帝也是还未册封太子,但成祖那会儿已内定先帝是太子的,所以哀家就是未来的太子妃。那会儿孝戊太后还在世,哀家同先帝大婚时,她送哀家的贺礼,便是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孝戊太后跟哀家说,这田也是当初太祖未取天下,迎娶她时送她的聘礼。你是知道的,太祖是燕北之人,这田是京城郊外极好的田地,这点私产在太祖建国后并未充入皇家私库,孝戊太后一直留着,孝戊太后极喜欢成祖,就想将这千亩良田留给她的孙媳妇。而如今,你是哀家的孙媳妇,哀家就把它留给你了。” 高太后的眼中分明有着对当年的回忆,就看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欣然道,“而这十里红妆,则是大婚当日,从皇宫到宁王府,再到明王府,皆用红毯铺地。整个京城,都会为你们的婚事张灯结彩,届时,整个京城都会是一片红色。那一天,你们的婚事,将成为整个皇族,乃至于整个京城的节日。” 整个京城的红妆点饰,又岂止十里? 高太后是定要她最疼爱的孙子,有着和她当年一样轰动全城的婚礼。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婚(一) 凌遥走后,高太后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虽然那些尘封的往事已有几十年的光景了,但因凌遥的进宫,因最疼爱的孙子的大婚,还是让她不胜感慨,且想起了她自己当年嫁给武德帝时的情景来了。 “当初哀家大婚时,就跟遥儿这般年纪一样,当时哀家的母亲也是在大婚之前给了哀家这样的小盒子,只可惜啊,哀家年纪小,便是有了药也无用,第二日差点不能起床去给长辈敬茶呢,” 想起自己当初大婚时的情景来,高太后也是感慨万分,紧接着便叹道,“哀家还是不放心哪,遥儿年纪小,滦儿又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哀家实在是怕他莽撞伤了遥儿,这样吧,等过两日,滦儿不忙的时候,你便让人请他进宫来,哀家要亲自嘱咐他,不然的话,哀家实在是不放心。” 高太后也是怕凌遥跟她当初一样,那里疼得根本起不来。 高太后这话自然是吩咐香枝的,香枝在一旁听了,心里虽觉得高太后操心太过了,这女人成婚,这一遭总是要过的,难不成怕疼,宁王殿下和凌二姑娘就不敦伦了么?不过,高太后也是出于爱护凌二姑娘的心思,香枝能理解,自然是不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笑着应了是。 “您放心,奴婢回头就派人去给殿下传话,让殿下得了空就进宫来见主子。” * 凌遥入宫见过高太后就回明王府去了,自此以后,也没人再来要见她,她便在随风院中清清静静的备嫁了。 这几日,她哪里都没去,除了按照齐氏的要求,试了几回嫁衣后,就一直在随风院里坐着晒太阳,锻炼腿部的行走能力,闲下来时,她手里就一直拿着齐氏之前送她的那个夜光白玉在手里把玩。 罗罗也不知她想要做什么,还以为凌遥只是单纯的喜欢齐氏送的那个物件,但这日却看见凌遥拿着刻刀在那块白玉上比划来比划去的时候,罗罗就忍不住了,忙问道:“姑娘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用这白玉刻出个什么东西来么?” 当初凌遥给齐滦雕刻木像的时候,也是这么拿着刻刀在那块木头上比划来比划去的,罗罗这会儿见了这熟悉的情景,自然也是有了这个猜想的。 凌遥闻言,抿唇笑道:“罗姐姐,你猜对啦!我确实是想用这个物件刻出个东西来。这东西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物尽其用,等我刻好了之后,就放在我和王爷的卧房里,好歹夜里起来,还能有点儿亮呢。” 罗罗这一下就好奇了,问凌遥道:“那姑娘预备刻个什么呢?” 上次凌姑娘刻出的那个文淑皇后的木像真的是惟妙惟肖,她之前就瞧过的,眉眼极其逼真,所以这一回,罗罗听说凌姑娘还要刻东西,这心里就有些期待了。 “那天接了齐氏这个礼,我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这物件白放着可惜了,倒是可以刻一样东西出来,当做我跟王爷的新婚礼物才好,只不过,前几日想好了样子,只剩下这么几日倒是很难在成婚前刻出来的,所以,只好慢慢刻了,等咱们去了宁王府,再继续刻吧,” 凌遥拿着那白玉用手比了比,又笑道,“罗姐姐你瞧,这白玉长宽正是合适,正好可以刻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一个是我,一个便是王爷,我都已经算好了的,回头,等图样画好了,我再慢慢来刻就好了。” 她跟齐滦成婚,自然得穿古代嫁衣,没办法穿婚纱了,这也一直是她心里的一点点小遗憾。 可是,在看见齐氏送她这个夜光白玉的时候,她忽而灵光一闪,心里就想到一个主意了。她完全可以用这块白玉雕刻出她和齐滦在现代成婚的样子嘛。一个穿着婚纱,而另一个则是西装革履的样子。 正巧,这白玉通体清透洁白,若是雕成她穿着婚纱的样子,肯定很美的。不过,这番工程虽不大,但也不小,想在她和齐滦成婚之前就雕刻好,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只好婚后再继续努力了。 凌遥就这么比划了一下,罗罗还没见到那个样子,只听凌遥的描述,她就已经很期待了。 * 齐老太太到京的前两日才派了人提前进京给凌鼎送了信,凌鼎惊讶之余,倒也十分欣喜,他没想到齐老太太会在此时入京,再加上齐老太太所用的理由便是听说齐氏有孕,她想要看看齐氏,再者凌遥出嫁,她也想入京送嫁。 这两个理由完美的骗过了凌鼎,让凌鼎十分高兴,觉得齐老太太真是跟他心有灵犀,连这些事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两件事是他的喜事,而若能让母亲也前来参与,凌鼎就更为开心了。 是以,在凌鼎预备送嫁的百忙之中,他还是抽出了时间,在凌遥出嫁的前两天他就出了京城去迎齐老太太的一行人去了。 对于齐老太太的突然进京,齐氏自然是最为惊讶的,她想过齐老太太接信后的很多种反应,却没有想到齐老太太竟会不给她回信,然后直接启程入京来,而从日期上推算,齐老太太进京的日子,就是在她接了自己书信的那前后几日,可以说,齐老太太几乎是一接了她的书信,就即刻决定启程入京的。 这一认识,让齐氏心中担忧不已,老太太这次入京,是打算亲自对付她的吗?她倒是不怕齐老太太对付她,毕竟是齐老太太先给她下毒的,她这边占着理,也不怕没处说话,齐氏只是担心,齐老太太会趁此机会害了她腹中之子。毕竟,对于她的质问,齐老太太可是一个字都没有给她解释的。 对于未知的事情走向,任何人心中都免不了忐忑不安的,更何况齐氏还有着身孕,她最是看重她腹中胎儿,在猜不透齐老太太真正意图的前提下,她没有别人可以求教,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来请凌遥去她那里说话了。 凌遥对于齐老太太即将入京的消息,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的,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妃其实不用这么担心的,老太太接了你的书信,即刻就启程入京了,这说明她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她是怕书信说不清楚,又或是她想当面给你解释,这才入京来的,所以说,她这回入京,肯定是会给你一个答案的,王妃怕什么呢?” 凌遥笑道:“再者,王妃细想老太太说的那两个理由,她入京是为了给我送嫁,也是因为你好不容易有孕了,这才想来入京看看你。你瞧,她这不是正好针对咱们两个来的么?” 齐氏听了凌遥这话,倒越发愁了:“遥姑娘,我这不就是在担心这个么?若是老太太一个狠心,又给我下了毒,那可怎么办呢?” “老太太若是不来,你才该担心的,既然她都来了,行事所为皆在王府里,都是你眼所能见的,王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么?这人但凡有什么心思,远远的才能瞒人,这近了,总会露出破绽的,王妃不怕远的,难道还怕近的么?” 凌遥勾唇笑道,“再者说了,这下毒也不是说下就能下的。毒分两种,一种烈性的,比如凌珏当初给王妃下的绣球花之毒,这烈性的毒是服下后即刻就会发作的,若老太太给王妃下烈性的毒,这之后引起的变故,哪能瞒得住旁人呢?且不说别人,父王知道了这动静,头一个就会怀疑老太太的。所以说,她断不会给你下烈性的毒,她是不希望你有孕,又不是想要你死。” “再说,这慢性的毒,之前的合欢果便是慢性的毒,这样的毒,一次两次根本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须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期服用几个月甚至几年才会有用,既然王妃都知道老太太对您心怀叵测了,你自然要提防着她的,难不成还敢用她的东西吃她的东西再吃个好几年么?” 见齐氏摇了摇头,凌遥就笑道:“这便是了。下毒无非就是这两样法子,既然都不管用,王妃自己在秀水阁中起居饮食再注意一下,自然便是有人想害您也找不到机会啊。再说了,那合欢果有毒的证据证物都在王妃手里,若是老太太故态复萌,王妃只管把这些呈送给父王就是了,父王如今是最为看重王妃腹中之子的,他若是知道老太太蓄意害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有父王为您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齐氏心里本来不安,但听了凌遥的话后,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只是,想起凌遥两日后便要出嫁了,她心里多少还有些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凌遥出嫁,是舍不得她这个同盟者,毕竟从前在一个府里,若是有事,想见便能见到,可凌遥若是嫁去了宁王府,她若是派人前去相请,就没有之前那么方便了。 想到这里,齐氏便道:“遥姑娘说的也是。只是,姑娘嫁去了宁王府,我这里就少了一个臂膀了,若是老太太能在到王府的今日就把事情同我说清楚,我也好与姑娘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走,总要有个法子出来才好啊。” 听了齐氏这话,凌遥微微一笑,道:“王妃这个心思,恐怕是实现不了的了。” 不待齐氏发问,凌遥便笑着道,“老太太入京来,用的两个理由一个是关于你的,一个是关于我的。你已有孕,也不会离开明王府,自然不需她担心,而王妃别忘了,老太太说了,她入京来是要为我送嫁的。这送嫁的意思,王妃应当明白的吧?也就是说,她会亲自送我出嫁。王妃请细想,她若是把给你下毒的事儿在来府的当日就跟你说了,若是你情绪不稳,让父王看出端倪来,岂不是会影响我的出嫁么?所以,我猜想,老太太是不会在这两日就说这件事情的。” “更何况,”凌遥轻轻笑道,“这件事原本就有我参与,王妃身上的毒是我发现的,也是我解的,若有我在府里,王妃必不肯信老太太的话,所以,据我推断,老太太定是要等着我嫁去了宁王府之后,才会寻个好时候,再来跟王妃细细的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依老太太的性子,她大概是不希望看到王妃因为我而不信服她给出的理由罢。” 凌遥这样一说,齐氏也就懂了,她细细一想,觉得凌遥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不过,她此时是完全偏向凌遥的,对齐老太太的信任已经崩坏,所以,她此时心里想着的便是,无论到时齐老太太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即使她说破大天去,她也绝不会相信她的,也绝不会因为齐老太太的几句话,就背叛凌遥,单方面叛离她们的结盟。 所以,齐氏便道:“遥姑娘放心,就算老太太真的是等遥姑娘出嫁后再同我谈及此事,我也不会动摇我的决心的,我一定会把老太太同我说的字字句句都转告给姑娘知道的。” 对于齐氏的承诺,凌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微微笑道:“我曾经答应过王妃的,要助王妃有孕生子。如今王妃已然有孕,剩下的便是要一举生下儿子来了。我这里自有一副生子秘方,只是方子我不能外传,自然无法给王妃看了,也没有办法给王妃留下。所以,我就想,以后每隔五日,我会将制好的药丸派人送来给王妃,王妃按照我吩咐的法子照样服下就好,等到八个月的时候,也就可以不用再服用药丸了。到时王妃临盆时,必会生下儿子的。” “王妃的安胎由尹先生和父王所请的太医负责,我的药丸可请他们检查之后再行服用,这也是为了确保王妃的安全。只要王妃和我同心协力,王妃一定可以生下儿子的。当然了,这药丸需要坚持服用,不可前功尽弃,所以说,王妃还需同我一起努力六七个月呢。” 凌遥手里确实有这么个生子秘方,是她在现代时从一本古书里看来的,当时就记在了心里,只不过从来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不过,不能外传这话是她自己编的,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骗得齐氏的信任,否则的话,她若将方子给了齐氏,齐氏扭头就背叛了她,她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让齐氏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随意叛离她。 至于这药方究竟能不能让齐氏生下儿子,这就得齐氏怀胎十个月之后再看了,而等到了那时,一切都会见分晓的,这还有九个月的时间,这九个月里,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变故发生呢,齐氏眼前最首要的,还是把她的孩子保住再言其他吧。 凌遥对齐老太太的猜想果然在凌鼎将齐老太太迎回明王府后得到了证实。 齐老太太是凌鼎之母,又是五年后的头一次入京,凌鼎十分高兴,便命管家裕德将府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到前厅来给齐老太太磕头,不论是嫡女庶子庶女,还是家奴仆妇,全都要齐聚前厅,给齐老太太磕头请安。 在人都到齐了之后,凌鼎打头,身侧跪着齐氏,二人身后则跪着凌玥,再往后便是由凌遥和凌琥领头的庶子庶女们,这是第一拨人,给齐老太太磕头行礼请安后,齐老太太身边的平安就叫了一声起。 众人起来之后,除了凌鼎和凌玥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之外,齐氏凌遥等人脸上的笑就客套了许多。 不过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下一拨来请安的人是凌鼎后宅里较为得宠和育有子女的小妾,一样跪在厅中,而厅外则跪着家奴仆从们,等这些人给齐老太太请安行礼后,平安照旧叫了一声起,这些人才慢慢起来。 等府里的人都给老太太请安磕头之后,大家都静立在原地等着齐老太太的话。 齐老太太看了众人一眼,她的目光特特的在齐氏和凌遥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望着众人笑道:“我这一路奔波,也累了,今儿就不跟你们说话了,你们都各自歇着去吧。我这两天也得歇一歇,过两日就要从遥儿出门子了吧?等到了那时,我再出来,亲自送遥儿出门子,这两日我就躲懒歇一歇,就不见你们啦。” 齐老太太后头这话,是对着凌鼎说的,母亲大人开口,凌鼎岂有不从的? 凌鼎忙就应道:“母亲一路劳累确实辛苦了,这两日,儿子绝不会让人打扰到您的,您只管休息便是了。遥儿过两日才成婚,您若是觉得能够支撑就去看看,若是实在支撑不住,也很可以不必亲自送她的,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劳动母亲亲自送她出嫁呢?” 齐老太太笑呵呵的道:“无妨,我歇两日就好了。你这些女儿里,遥儿是头一个出嫁的,我既然都来了,又岂有不亲自送她出门的道理呢?” 凌鼎见齐老太太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母子两个只管说说笑笑的叙别后寒温,就这么往凌鼎替齐老太太预备好的住处延年居去了。 剩下的人在齐老太太走了之后也都散了,齐氏和凌遥在人群中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是心照不宣的眼神,凌遥果然猜对了,齐老太太这两日根本不打算见人,她不见旁人,也不见齐氏,她是想要在凌遥出嫁之后再处理齐氏的事情,而这一切,也正是凌遥意料之中的事情。 齐老太太纵然进京入府,因为她的安静,倒也并没有影响到凌遥的出嫁,她的婚事,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临近婚期,凌遥周围所有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唯独她这个做新娘子的,什么事都没有,就那么乖乖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桌案上搁着的嫁衣出神。 齐氏在婚礼进行的前一天夜里,才把最终改好的嫁衣送过来。原本是最后要再试穿一下的,凌遥却舍不得试穿,她望着那嫁衣默默的出神,原本是需要她在那嫁衣上装模作样的绣几下表示个意思的,奈何她真的怕破坏了嫁衣的美丽与完整,齐氏就替她把这个过程给省略了。 如今,她一个人在灯下瞧着这鲜艳的大红嫁衣出神,回想着与齐滦遇见后所发生的点点滴滴的事情,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好像她的穿越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好像她与齐滦的相识就发生在眼前一样,而现在,她却要嫁给她了。 凌遥托腮望着那鲜艳的嫁衣,默默地想,这其实是她第二次嫁人了,相比起她第一次嫁给陈飞时的义无反顾,她的心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点点的忐忑和不安,她选择齐滦,就真的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吗?她从前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心里知道,齐滦跟陈飞是不一样的。 可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女子嫁人之前免不掉的心里波动吧。她虽自诩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到底也免不了这般女儿情态。 罗罗忙完了外头的事情,一进屋就瞧见了凌遥托腮望着刚送来的嫁衣发呆,罗罗便笑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呀?快些试穿嫁衣呀。王妃那里都传过话来了,说绣娘正在秀水阁立等着回话呢,若是这嫁衣合适不用再改了,就派个人去告诉她,她好打发绣娘出去呢。” 罗罗言罢,也不等凌遥说话,就上前端起嫁衣,带凌遥去试穿嫁衣去了。 有了罗罗的帮忙,凌遥很快就换好了嫁衣,当她走到梳妆镜前,看到镜中自己的身影时,连她自己都不由得觉得惊艳了。 镜中的人很美,是真的很美啊。 看着镜中女子唇边浅浅的笑容,凌遥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她分明在镜中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眼中,看到了幸福的笑容。 嫁给齐滦,是她心之所愿。一想到这一点,她忽而就不忐忑了,只觉心安神定。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婚(二) 罗罗显然也被凌遥穿着嫁衣的模样给惊艳了,她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站在凌遥身侧由衷笑道:“姑娘这会儿还没上妆呢,也不曾绾发,这样看着都已经很美了,明天若是都打扮好了,肯定会更漂亮的!” 此时的凌遥长发披散,素颜清淡,但即便如此,仍然遮掩不住她穿着嫁衣的绝美身形,她在镜前转了一圈,唇角的笑也跟着扩大了些,这才转头对着罗罗笑道:“罗姐姐,你去秀水阁回话吧,就说这嫁衣很合身了,已经不需要再改了。” 不单凌遥这样觉得,罗罗也是这样觉得的。 等罗罗去秀水阁回了话,打发走了绣娘后回来时,就见凌遥已经脱下嫁衣,将嫁衣撑在衣架上放好了,罗罗看凌遥一眼的笑意,便跟着笑道:“姑娘明儿还要早起,早起后还得忙碌一整天呢,只怕到了晚间也不得休息,姑娘今晚还是早些睡罢。” 虽然凌遥并不困,但罗罗说的也有道理,她便点了点头,转身尚了床榻,躺下之前,还嘱咐罗罗道:“罗姐姐,你忙完了也去歇着吧,明ri你虽不跟着我,但明儿你要提前去宁王府准备,想来也不得闲,你也早点休息啊。” 自凌遥腿伤好了之后,罗罗就不跟凌遥睡在一个屋子里了,她早就搬去隔壁的屋子睡了。 因此,听了凌遥这话,罗罗便笑道:“好,姑娘睡罢,我这就出去了。” 怕凌遥夜里起来看不见,罗罗还是替她留了一盏灯烛,用灯罩罩住,这灯色就昏暗了许多,既能朦胧看见屋中的情形,又不至于让灯色太过刺眼而影响到凌遥的休息。 待罗罗走后,凌遥倒是没有立刻就睡着,她拿出上回入宫时高太后送她的那本小册子出来看。这些时日,她这随风院中人来人往的,她自己身边也没断了人,再加上前几日累得很,倒也没能抽空出来瞧一瞧,此时正值成婚前夜,她又没什么事情,正好拿出来看一看。 她也不是什么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那事她在现代时也是经历过的,再加上现代科技昌明,信息传播速度又快,小/黄/片小/黄/文若是有心想要,自然就可寻到,对于高太后给的这本小册子,她是一点羞意都没有的,全然当做消遣在看。 凌遥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这册子的精美程度还是很高的,人物清晰,图画也很清晰,该有的地方全都有,而且没有马赛克遮掩,就算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要看了这册子,定能什么都明白的。 凌遥翻完了那本小册子,又将册子原样收起来,又去看高太后给的那两种药丸,她把药丸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就闻到了清香的药草味儿,凌遥抿了抿唇,这药丸明夜洞房时是肯定用得上的。她得随身带着,不然的话,事到临头再找只怕就来不及。 凌遥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明天的流程,确定没什么疏漏了,这才闭眼放心睡去,至此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凌遥就被罗罗叫醒了。虽说齐滦要到黄昏时分才会来明王府迎娶她,但她仍旧需要大早起来梳妆,然后于随风院中静等,到了巳时,会有宫里的人前来宣读旨意,册立她为宁王妃。宁王妃也是有品级的,品级跟宫中妃位等同,自然也会有金册玉印一同赐下。 这旨意是需要她亲自去接的,接了金册玉印之后,等到齐滦来迎娶她时,她要将这些东西一同带去宁王府。 除了这个,其余时候她都不需要露面,只要在随风院里静静待着就好,不过,因白日明王府中会有宴席招待上门贺喜的客人,所以白日的明王府是很热闹的,齐氏和凌鼎都需要出面待客,若是府上来了别府里的老封君或是太夫人,齐老太太也不能闲着,一样要去陪客。 但这些事,无需凌遥操心。凌遥只需在随风院里等候迎娶,间或会有几个跟明王府亲近的夫人姑娘们会来随风院里同她说说话,但齐氏知晓分寸,也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所以在凌遥这里陪着的,多还是凌禟凌嬛姐妹。 等到黄昏时,齐滦来迎娶她时,她要先同凌遥一道进宫,先去太庙给历代皇上皇后磕头,而后去给元熙帝和高太后磕头,在皇上和太后跟前拜堂后,再去关雎宫给文淑皇后进香,最后才会返回宁王府。 而彼时,宁王府的夜宴才开,凌遥被送入新房,齐滦却还不能陪着,他要去招呼在宁王府赴宴的客人,只等客人散尽,众人兴尽而去时,他才能回新房去,再与凌遥体验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喜。 罗罗是孀居之人,不是未嫁人的丫鬟,按规矩这大婚之日是不能在凌遥跟前服侍的,在明王府时还好,若是齐滦来迎娶她出了明王府后,罗罗的身份就不适合在凌遥身边待着了。那会儿,除了喜娘之外,凌遥跟前还必须跟着一个懂规矩的全福太太全程指导凌遥,以免她错了规矩闹出笑话来。 对于这件事,高太后也是极放在心上的,早在定立婚礼议程的时候,就亲自指派了永安侯夫人高氏来做凌遥身边的全福太太,到时候全程在凌遥身边陪同,同喜娘一起服侍凌遥。而罗罗,则在凌遥跟随齐滦进宫之后,她就先行前往宁王府的新房打点,在那里等待凌遥归来。 此时天色未明,凌遥几乎是在满满的困意之下被强行带到梳妆镜前梳妆的。彼时高氏和众人都还未来,齐氏请了当初她出嫁时用过的嬷嬷来给凌遥梳妆,这嬷嬷也是永安侯府的人,既然高太后指派了高氏做凌遥的全福太太,自然齐氏再用自家人也就很正常了。 齐氏心里也明白,她母亲跟太后关系亲近,太后又如此看重凌遥,再加上凌遥又帮了她,而名义上,齐氏又是凌遥的嫡母,这几层关系之下,齐氏为了凌遥的事情张罗,那也是应该的。 “姑娘的模样真好,奴婢虽说侯府的人,但自问凭着这手艺,也给京城里不少的官家小姐和世家贵女们送过嫁,却还不曾见过姑娘这样的好样貌呢!” 那嬷嬷一边给凌遥匀面,一面笑着称赞道,“想来啊,一会儿姑娘上了妆,肯定会更好看的!” 那嬷嬷是永安侯府的人,来时得过高氏的吩咐的,来了之后又得了齐氏的嘱咐的,再加上她也知道,这位明王府的庶出长女要嫁的人是京中炙手可热最得皇上看重的宁王殿下,这吉祥话和奉承话自然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凌遥跟前堆的。 凌遥本来很困,若非匀面不能闭着眼睛,否则她早就闭目养神了,但此番听了这嬷嬷的奉承话,心里倒是很受用的,就算知道这嬷嬷在每个新娘子跟前肯定都是这么说的,她倒也不在意,只管高兴她的,这一来二去的,天渐渐亮了,而她也就不那么困了。 就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个多时辰,那嬷嬷才将她脸上的妆容弄好,而后便是给她穿嫁衣,之后便开始绾发。凌遥从大早起来直到这会儿都辰时了还没有用早膳。她肯定是饿的,但是打扮还没有完成,她就不能动,也不能吃东西。 她饿得发晕,也只被允许喝了两口甜汤,别的东西,那替她梳妆的嬷嬷就不许她多吃了。凌遥这会儿才在心里暗叹,早知道昨夜就多用些点心了,省得这会儿受罪。在现代那次结婚,她虽然也是大早起来化妆,但是那会儿还能吃点儿东西,不像古代成婚这么麻烦,她的事儿多,规矩多,连吃东西也不被允许。 罗罗看她实在是饿,便趁着那嬷嬷去挑首饰的功夫,走到凌遥跟前,低声道:“姑娘且忍一忍。这梳妆必得在巳时前完成的,到时候宫里的旨意就下来了,姑娘还得亲自去前头接旨的,这装扮不能马虎,自然也不能不弄好了就去。所以,眼前这点儿时间就只够姑娘梳妆弄的,一会儿姑娘若是想用些点心,就等着从前头领旨回来了再弄些罢,那会儿姑娘得闲些,用点心就不碍事了。不过,用午膳肯定是用不成的,姑娘到时就忍一忍罢。” 凌遥默默抿唇:“罗姐姐,我知道了。” 古代的新娘子们梳妆打扮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只等着心上人来迎娶,就算迎娶是在晚上,也不能放开了肚皮不顾形象的大吃特吃啊,不然的话,弄坏了妆容可怎么办呢?为了美,这点儿口腹之欲也只得忍着了。 她如今已是侧妃之女,要嫁的人又是宁王,凌鼎和齐氏对她的婚事都很看重,一应东西都给的是最好的,就是府里没有,需要去外头订制的东西,凌鼎和齐氏也是很舍得花银子的,就比如供嬷嬷挑选的用来绾发的首饰和凤冠,那都是挑了最好的样式给凌遥订制的。 沉甸甸的金凤冠被戴到了凌遥的头上,凌遥只觉得脖子一沉,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凤冠少说也有两三斤吧,可真是够沉的。 凤冠很重,说是戴在头上的,但为了防止拜堂的时候会掉下来,一般都是盘在头发里面固定住的,只有狠狠的卡住了,在拜堂的时候,凤冠才不会掉下来。 凌遥的头发很多,不需要再用什么假发,那嬷嬷又是个有经验的,很快就用她的头发固定住了凤冠,但是,这样戴凤冠的后果就是,凌遥的头发被紧紧的缠在凤冠里,扯得头发一阵阵的疼,她还没法子说,只能忍着。这样的力度,倒是将她的一双大眼睛硬生生的给扯出凤眼的模样来了。 又弄了半日,凌遥总算是装扮好了,瞧着外头大亮的天色,凌遥在站起来后,刚想问一问现下是什么时辰了,结果就听见外头有人来报说巳时到了,宫里传旨的人已经来了,请遥姑娘往前厅接旨去。 凌遥顾不上休息,便带着罗罗往前厅接旨去了。 她一路所过,见明王府中处处皆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欢庆的气氛,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躬身给她行礼,对着她笑说恭喜,她忽而就觉得心中极为雀跃,也很是开心,今天是她和齐滦成亲的日子,而所有人都在见证着他们的成婚。 从后宅到了前厅,凌遥越发感觉到了热闹,后宅多是女眷,而此时府中宴席尚未开,有些早到都在一处坐着喝茶说笑,而前厅的宴席已经摆开了,虽还未到宴客的时辰,但明显比后宅热闹得多。 凌遥此番前来领旨,她也顾不上观察再多,得了前厅后,见凌鼎和齐氏都在,便欲给他们行礼,却被二人拦住,说是不必多礼,三人这才跪地,等着宫里来宣旨的冉公公宣读圣旨。 余下前厅诸人自然都是要跪听圣旨的。 冉公公读罢圣旨,众人谢恩,由凌遥亲自领了圣旨,接了金册玉印,而后,凌鼎便含笑请冉公公留下喝杯水酒再走,冉公公倒是没有答应,说是还要回宫给元熙帝复命,就这么走了。 只不过,冉公公辛苦一趟,凌鼎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回宫的,便悄悄给了冉公公红封赏银,冉公公倒也没有推脱,笑吟吟的收下了。 凌遥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含笑与齐氏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圣旨和她的王妃金册玉印回随风院去了。她饿得很,这会儿接了圣旨,又正好还没有人来随风院同她说话,趁着这个空档,她正好回去用些点心,否则的话,等午时一过,她就没有时间吃东西了。 凌遥抓紧时间回随风院,稍微用了些点心后,凌禟就来了。马氏因为凌琥之故,如今在凌鼎跟前也是排的上的人,今儿齐氏要忙着在前厅迎客,后宅之事齐氏顾不上,凌鼎就让马氏暂时协理一下后宅的事情,所以今日马氏也忙得很,实在是没空跟着凌禟来看凌遥,就让凌禟把给凌遥的添妆带来了。 马氏也不宽裕,不过送给凌遥的添妆还是很用心的,是一套她珍藏很多年的红宝石的头面首饰。毕竟凌遥对凌琥的事费心良多,马氏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何况,她当年也是得宠过的,凌鼎当初也曾给过她许多的赏赐,所以说,她倒也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来。 凌禟和凌琥兄妹两个也一起送了凌遥一套医书合集,这还是凌禟出得主意,凌琥觉得送书倒也不错,加之她两个送什么都不过是一番心意,也不必太过贵重。 凌遥看了这个,倒是很高兴,欢欢喜喜的叫罗罗收起来,嘱咐罗罗带到宁王府去,回头她是要看的。 凌禟送完了礼,才笑望着凌遥道:“遥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对于这样的夸赞,凌遥今日听了不少,但她心里仍觉得特别受用,笑吟吟的道:“多谢妹妹夸我。” 凌禟也跟着笑,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又问凌遥道:“嬛儿呢?难道她还没回来么?” 凌遥笑答道:“是啊,曹少夫人说了,我们府上这几日办喜事,怕没空管嬛儿的来回迎送,也说怕我分心,让我专心备嫁,就把嬛儿接去将军府住了几日,说是今儿会送回来的。不过,到这会儿也没送回来,且等着吧。” 左右凌嬛在将军府也不会有事,王府里这般忙乱,凌遥也真怕凌嬛回来会对她照顾不周,既然将军府没送回来,她自然也不打算派人去催的。何况,凌嬛本就舍不得她走,这要是亲眼看着她出嫁,凌遥还真怕小姑娘承受不了。既然今日不回来,那就过几日回来也是好的。 哪知她两个在这里刚刚谈到凌嬛,那边罗罗就把凌嬛迎进了门来。 凌嬛一见了凌遥,欢笑着就要往凌遥怀里扑,却被罗罗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嬛姑娘可别去!姑娘好不容易梳妆好了,这一下过去,只怕回头就得重新梳妆了!嬛姑娘别激动,还是好好的坐着,大家一块儿说说话的好!” 凌嬛这才发现她心心念念想念了好几天的遥姐姐变得这么漂亮了,就见她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哇,遥姐姐,你好美啊!” 凌遥一听这话,倒真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一旁的凌禟也跟着笑,紧接着,就见凌嬛一本正经的让跟着进来的小雪拿了许多礼盒过来,然后对着凌遥笑道:“遥姐姐,这是烈哥哥和我送给遥姐姐的礼物。曹少夫人他们还在里头添了好些,说我小孩儿家家的,但也是遥姐姐的妹妹,这添妆断不能少,我觉得也是,就都一起拿过来了,也算是大家的心意。” 凌嬛笑道:“他们还说,他们虽是殿下的家人,但也算是姐姐的家人,所以这份礼是该当的。不过今儿他们会去宁王府做客的,到时候,还会给殿下送礼的!” 被将军府的人这样亲近的看待,凌遥自然是高兴的,这回,不用凌遥吩咐,罗罗自觉将这些礼盒皆放在一处,等会儿便随着她一道去宁王府。 待凌嬛送了礼,凌禟便同这几日不见的小妹妹说起话来,凌遥就在一旁笑看着姐妹两个说话。 正在此时,外头又报说永安侯夫人高氏和齐二姑娘来了。 凌遥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辰,想着高氏确实是该这个时候到的,但她却没有想到,高氏却会把齐宛芸也带过来。 凌遥想起那日进宫时,高太后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便微微抿唇,在脸上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迎高氏母女。依照高太后的心思,高氏母女将来也会是她和齐滦的助力,这二人自然是不可得罪的。 再加上那夜凌遥与齐宛芸的初次接触,倒也觉得这个姑娘却是温婉亲切,既然人家特意示好,她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需要亲近的人,还是要亲近一下的。 虽说同高氏这还是头一次的亲密接触,而她跟齐宛芸也不过是第二回见面罢了,但高氏母女还是给她带来了极为贵重的添妆之礼。 三人寒暄之后,高氏看了看凌遥的打扮,眼中也有惊艳和赞叹,她望着凌遥,眼带关切的道:“姑娘的腿伤,如今已然痊愈了么?” 高氏上次见凌遥时,还是在高太后的寿宴之上,那会儿凌遥腿伤未愈,还坐着轮椅,行走都不便,如今看凌遥跟个好人儿一样,高氏这才在心里暗暗点头,难怪姑母说凌大姑娘医术了得,这才两个月不见,她竟就医好了自己的腿伤。还能这般如常行走,可见确实是有本事的。 高氏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高太后的提议来了,高太后的意思,是想等芸儿跟凌遥熟络一些之后,请凌遥给芸儿瞧瞧病,或者能把芸儿的痼疾治好,若是能让芸儿身体好起来,将来也是大有益处的。 只是,高氏心中还在犹疑,芸儿这病弱的身子,连太医都尚且调理不好,这凌大姑娘就真的能调理得好么?这是一层疑虑,这第二层疑虑便是,她和芸儿都跟凌大姑娘不算熟悉,她也不晓得怎么开这个口,更怕她开了这个口,凌大姑娘却不肯为芸儿医治。 虽然高太后的意思是好的,但高氏总觉得,眼下这开口的时机并不恰当,这个心思,只怕得日后再提才是。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婚(三) 凌遥浅浅一笑,望着高氏道:“多谢夫人关心,我的腿伤已大好了。” 虽说如今腿部的康复训练和按揉还在继续,但是她的腿伤确实已经大好了,剩下的不过是舒筋活络,不让她的腿因为这次的伤而留下病根罢了。 此番凌遥成婚,屋子里除了高氏母女外还有旁人在,高氏和齐宛芸自然知道眼下不是说那些体己话的时候,所以高氏问完了凌遥的腿伤,也就不再多言了。 齐宛芸本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就含笑坐在那里,倒是凌遥怕怠慢了,就将她引见给凌禟和凌嬛姐妹两个认识,虽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知道了彼此姓名,多少也能有些话说,加之凌禟素来就活泼,话也多,齐宛芸识得她们两个后,倒也不曾被冷落,时不时的还能被凌禟的话逗得低眉浅笑。 凌遥看见齐宛芸和凌禟姐妹两个相处融洽,她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这边高氏和她自然不会冷场,高氏是她的全福太太,一会儿齐滦来迎娶她,除了喜娘之外,高氏是会一直跟着她的。若是一会儿有什么不记得的规矩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都由她在凌遥耳边提醒着,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所以这会儿,即便凌遥已经将一会儿的流程和规矩都在心中记了个烂熟,还是要再同高氏对一遍,否则一会儿若是哪里出了错,那就真是要闹笑话了。 等待的时光说快也快,就这样同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齐滦要来迎娶凌遥的时辰了。 外间传话进来,说宁王殿下已经从宁王府出发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到明王府来,还请遥姑娘早做准备。 高氏和早已陪伴在凌遥身边的喜娘一听这话,便立时将喜帕拿出来,郑重盖在了凌遥的头上,高氏还在凌遥耳边低声道:“姑娘自此就不要轻易开口说话了,若是要什么,只低声告诉喜娘便是。一会儿姑娘只管听从我与喜娘的便好,姑娘什么都不必担心,也不要紧张。” 高氏是个过来人,也是善解人意的人,高太后也是深知她的秉性,这才让她来做这个全福人看顾凌遥的。高氏自然也明白高太后的一番心意,所以她此番才要在凌遥耳边说这些话,以期能宽慰凌遥一二的。 凌遥被喜帕盖住头脸,喜帕自然将她的视线都给遮住了,除了眼前的红色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在听见高氏的话后,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喜帕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外面的喧闹她自然是能够听见的,不过,此刻她略快的心跳也是不能忽视的。凌遥在喜帕之下,忍不住自嘲一笑,当初还以为,她跟齐滦大婚时,肯定会心如止水的,却没想到,这会儿事到临头,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和期待的。 齐滦还没来,她却因为这一天的等待而难免紧张了。她竟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亦或是在忐忑什么。她又不是没见过齐滦,又不是不知他的心意,怎么如今反倒像是没经过事的小丫头似的呢? 凌遥怀着这样紧张而又期待的心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见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宁王殿下到府了!” 她原本以为,她的这个屋子里今日已经是够热闹的了,却没有想到,就在这声喊之后,她的屋子里忽而就沸腾起来了,倒不是说众人吵嚷不休,而是所有人的心情就像烟花一样,通通炸开了,所有人的情绪立时就暴涨了起来。 齐宛芸和罗罗一众人倒还好,年纪到底大些,能沉稳得住,但凌禟和凌嬛两个小些的,就掩饰不住她们的激动和兴奋了,凌禟跑到凌遥跟前,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你听到了吗?殿下来啦!” 凌嬛受到凌禟的感染,也嬉笑着跑到凌遥跟前,笑嘻嘻的道:“遥姐姐,殿下来了哦!” 凌遥此时不便开口,脸上的笑外头的人也看不见,她只得矜持的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就听见凌禟笑嘻嘻的又道:“虽说殿下身份贵重,素日里又是那个样子的,但父王也说了,咱们府里少不得也是要按规矩来的,这拦门迎客也是规矩,前几日就定下了哥哥带头领着大家一起拦门的,我可真想去看看哥哥会给殿下出什么难题呢!嬛儿,你好奇不?要不然,咱们偷偷溜出二门往前头去看看,然后回来再学给遥姐姐听啊!” 凌嬛年纪小,本性也不是个爱胡闹的,但听了凌禟的这个提议,到底还是忍不了好奇,跟着笑道:“好啊好啊!我听烈哥哥说,今儿是狄二公子陪着殿下一起来的,我也好想看看凌琥哥哥是怎么刁难殿下的啊!禟姐姐,咱们走吧?” 反正她和凌禟年纪还小,偷偷溜到前头去看好戏,也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如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宁王和遥姐姐身上,谁会注意她们俩啊。 姐妹两个一拍即合,竟也不管别人,当下就要往外走,凌遥倒也没想着拦着,若此时她是凌禟或者凌嬛,她也是很想出去凑凑热闹,看看凌琥是怎么刁难齐滦的。 不过,凌遥不拦,有人却会拦着凌禟和凌嬛胡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罗。 罗罗跟凌遥日久,与凌禟和凌嬛两个也十分熟悉了,眼见着两个小姑娘胡闹,自家姑娘不方便开口,她却不能不开口了,当下就跟着追了出去,在屋子外头拦住了凌禟和凌嬛,见四下里没有外人,罗罗这才道:“禟姑娘,嬛姑娘,听我一句劝,两位姑娘还是别去了罢。这事儿若是搁在往常也就罢了,可今儿虽是遥姑娘大喜的日子,但府里来了不少客人,两位姑娘就这么大喇喇的往二门上去了,若是碰上了外男可怎么办呢?倘或那会儿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两位姑娘,反而不美了。” 凌禟和凌嬛只是一时玩心大起,才会这样提议的,但两个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何况这个提议确实诸多不妥之处,罗罗这么一开口,凌禟和凌嬛也意识到事关重大,也就没有坚持要去了。 姐妹两个正打算回去坐着时,却又听罗罗笑道:“其实,两位姑娘也不必这么拘束。二门外出不去,这后宅还是可以去的。我早已安排了人在外间看着了,但凡外头有个什么动静,都会第一时间传到里头来。两位姑娘若是实在好奇,就到垂花门那儿去守着罢,那里是传递消息的最佳位置,两位姑娘若是愿意,又不怕辛苦,就给我们姑娘来回传话好了。这么一来,两位姑娘也不会觉得不去前头是个遗憾了!” 罗罗的正合凌禟和凌嬛的心思,姐妹两个当即又重展欢颜,对着罗罗笑嘻嘻的道:“还是罗姐姐最了解我们的心思!姐姐就同遥姐姐说一声,我们去啦!” 言罢,姐妹两个携手,一溜烟就往罗罗所说的地点去了,生怕去晚了错过好戏。 罗罗进来后,就同凌遥说了凌嬛和凌禟之事,凌遥低低笑道:“也就罢了,随她们去罢。只让服侍她们的人好生跟着就是了。” 方才只隔着一道门,即便屋里屋外都很热闹,但罗罗和她姐妹两个都没有压低声音,不单凌遥,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她们的声音和谈话内容。 高氏等人在一旁瞧着凌遥这般宠着她的两个妹妹,倒也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世家大族高门大户中嫁女,后宅女眷们若想知道前头的情形,多半也都是用的罗罗这个法子,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说凌遥的两个妹妹轻狂了。毕竟,她们其实也很想知道,明王府的那个庶长子凌琥究竟是怎么为难宁王殿下的。 凌禟和凌嬛去了前头,正巧看见凌琥拦门为难宁王的全部过程,等到宁王破门而入,她两个生怕赶不及,又一气儿飞奔回随风院,刚一进门,就听见凌禟笑道:“遥姐姐,你知道么?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迎门的!” 她自己先笑了一通,才对着凌遥道:“我哥哥给殿下出了好些难题,殿下全都答上来了呢!其实好些问题我都听不懂,而且殿下好厉害,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后来倒是哥哥问不出问题了,自己窘在那里,倒是狄二公子瞅着这个空档带着人蜂拥而入,宁王殿下的那些铁卫们还把哥哥给扛了起来!这一下,也没人拦着他们了,他们很快就要到遥姐姐这里来啦!” 凌禟也是听罗罗预备的人描述所得,但描述的人说的非常详细,凌禟就跟亲眼见过似的,说的也是眉飞色舞的,不过后来那些铁卫们把哥哥扛起来就往里闯的画面,她和凌嬛在垂花门那儿全都瞧见了,两个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所以也就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报告了。 凌嬛也笑道:“对呀对呀,遥姐姐你是没瞧见,看着铁卫们扛起凌琥哥哥的样子,真的太好笑啦!” 凌禟和凌嬛两个的话,让凌遥屋中的人笑成一团,即便是没有亲见,但听这两个小姑娘绘声绘色的描述,屋里的人也都能想象当时的情景,也能够想到宁王的气势,一时之间,众人就都会心笑了起来。 但还没等众人缓过来,外头的喧闹声骤然变大了许多,紧接着,就听见外头有人高喊:“宁王殿下接亲!” 凌遥原本还在笑着,在想象齐滦迎亲时的风采,可在听见这声高喊之后,她忽而才意识到,那个要娶她的人已经来了。 齐滦顺利突破明王府的拦门到达随风院中,他一身玄黑暗纹绣龙喜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整个人丰神如玉,而唇角的一抹笑意,也给他素来冰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大齐尚黑,虽然齐滦衣摆上皆有赤纹暗绣,但整个喜服的主色调还是黑色的,齐滦穿着这一身,出现在张灯结彩的随风院的满院子的红色之中,是那么的让人瞩目。 他今日是来接亲的,这会儿阻碍全无,他的眼里心里也容不下旁人,只一心想着凌遥。是以,他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的走入房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在那里等着他,穿着嫁衣的女子。 在看见凌遥的那一瞬间,齐滦的心中划过诸多情绪,可是,他却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自己的情绪,他只是觉得很高兴,觉得很幸福,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高兴最开心的一天了。 他总算是娶到凌遥了。 齐滦在屋中站定,看着凌遥在喜娘的搀扶之下站起来,他微微抿唇,素来冰冷的眼中此时流淌着对凌遥的满腔情意,等到凌遥走到自己身边时,他并没有接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反而直接伸手握住了凌遥的手,而后,就见齐滦微微一笑,对着凌遥柔声道:“阿遥,我来了。” ——他想说,我来接你回家。 凌遥看不见此时齐滦眼中的深情,可是,齐滦没有按规矩牵住红绸,反而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从那双大手上传来的坚定和温暖,凌遥又何尝没有感受到他的激动和情意呢? 此刻,她也不管高氏的嘱咐了,只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恩,我跟你走。” 她没说旁的话,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但,恰恰是这么几个字,却让齐滦红了眼眶,若不是强忍着,他只怕就要当场泪奔了。 原本成婚的日子,就容易让人情绪翻涌,偏他们又是心意相通的爱人,他自然能从她说的这几个字中,听出旁人不知的深情厚意来。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婚(四) 齐滦牵着凌遥出了随风院,他知凌遥蒙着喜帕看不见,所以走得极慢,也极小心翼翼,生怕凌遥会摔倒。但凡有台阶或是不好走的地方,他都会一边低声提醒凌遥,一边扶着凌遥过去。 齐滦这般体贴和细致,以至于有时候,陪在凌遥身边的喜娘和高氏反而插不上手。 到了前厅中时,凌鼎和齐氏一早就候在那里了,齐老太太也候在那里了。见齐滦领着凌遥来了,三人忙在高位上一本正经的坐好。 凌遥即将出嫁,自然是要拜别高堂的。张氏已去,自然不提。如今她需要拜别的就只有凌鼎母子和齐氏了。虽说齐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也是名义上的嫡母,理当郑重拜别。 凌遥对这三个人都没有什么感情,但规矩如此,她也没什么说的。何况她此时蒙着喜帕,也看不见这三个人的神情,便只按照喜娘所言,跟着唱礼的人,跪在了早已预备好的团垫上,对着高堂行大礼拜别家人。 这个过程,齐滦自然是不需要同跪的。何况他身为皇子,也实在不必跪凌鼎,再加上他心里也不想跪凌鼎,所以就一直站在凌遥身边,看着她跪别这府里身份最贵重的三个人。 凌鼎是头一回嫁女,虽说对凌遥这个庶女没什么感情,但此时被这般情景气氛所触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凌遥被喜娘搀扶起来之后,他便对着齐滦道:“日后,小女就是殿下的人了,还望殿下善待于她。” 大概全天下的父亲在嫁女之时,多少都会有些触景生情的,纵是凌鼎也不例外,他也忍不住对着齐滦嘱咐了这么一句。 齐滦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明王爷放心,我自会待她好的。” 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一声,难道凌鼎以为他不开口嘱咐,自己就不对阿遥好了吗! 齐氏和齐老太太都未曾再说什么,只是齐氏在凌遥被送上花轿时忍不住红了眼睛,不过她倒不是为了凌遥,她只是想到了她自己五年前从永安侯府出嫁的时候了。凌遥身边的喜娘也曾是她当年出嫁时身边的喜娘,而凌遥身边的高氏则是她的母亲,这样的情景,又岂能不让她触景生情呢? 只不过,齐氏却知道,凌遥的心情自不会像她当年出嫁那样,凌遥与宁王之间是有情的,而她呢?她当初根本从未见过凌鼎,却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做续弦。 也正是因为这样,齐氏才会在凌遥的婚礼上有这般复杂的心绪,也才忍不住为自己心酸,为自己红了眼眶。 齐老太太脸上由始至终都是带着笑的,只不过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更带着淡淡的嘲讽,她只是在心里想着,宁王大婚如此热闹,也不知将来他登高跌重时,回想起今日是何等滋味呢? 凌遥坐在花轿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能听见外面迎亲队伍的热闹,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整个京城的人都挤在了宁王府和宫城必经的道路上看宁王娶亲。 凌遥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京城,就像高太后心中所想的那样,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红色的幔帐飘扬在风中,整个京城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齐滦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十里红妆来迎娶她。 而京城之中的人都在议论,说宁王娶亲就跟当初武德帝娶当今太后时一样,都是一样的张扬,一样的奢靡。而当年的一切,都是因为武德帝爱重高太后,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而今的这一切,是不是说明,宁王也一样爱重着明王府的那位庶长女呢? 这一切的一切,凌遥皆不知情,她就那么端坐在花轿里,听着外头的欢呼声和热闹的乐声,心里想着只有一件事。她很饿啊。 这也不怪她所思所想煞风景,实在是那些点心不抵饿,她就算坐着一下午没动,那些点心也早已消化了,后来因为齐滦来了,她因为紧张和期待,竟忘了再吃些东西。之后齐滦到随风院来接她,她的情绪来了,心中满溢情感,一时就忘了这些事,只沉浸在那个气氛中去了。 如今抽离出了那个气氛,她一个人坐在花轿里的时候,她就只剩下饿这一个感觉了。 可是,她走得太匆忙,竟然都忘了悄悄拿些点心藏起来吃,这会儿就是想吃东西,也没有,她也只得咽了咽口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想着或许等下出了宫,到宁王府去了,等那会儿休息的时候,或者就可以吃东西了。 可是,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饿,等到了宫门口时,她都饿得撑不动头上的凤冠了。 可这等苦处,也没法子跟旁人说,即便是说了也没用,喜娘和高氏肯定也没有吃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要她忍着,那她说了也等于没说,还不如不说呢。 从宫门口到太庙去祭拜先祖的这一段路,凌遥和齐滦是要走过去的。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此番凌遥饿着肚子走过去,着实是有些吃亏的,而此时,齐滦已经牵了她的手了,凌遥自知再没有退缩的余地,刚要咬牙随着齐滦迈步走的时候,哪知齐滦没动,却从喜帕底下将手伸进来,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样东西。 凌遥没提防,倒是直接让齐滦把东西直接塞进嘴里去了。紧接着,她就发觉嘴里的东西硬硬的很咯牙,刚想皱着眉头吐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齐滦低低的声音。 “阿遥,别吐出来。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紫薯糕。特意吩咐他们做得硬一些的,就是想让你一直含着,这可以稍微缓解一下饥饿感。这一路你都蒙着喜帕,只要不说话,没人能看见的,你放心含着吧。” 凌遥闻言,当下眨了眨眼睛,专心感觉了一下嘴里硬硬的东西,果然就尝到了紫薯的味道。也果然如齐滦所说的那样,是一块硬硬的紫薯糕。她试了一下,很难咬得动。但是她那么含了一会儿,慢慢的竟也不那么饿了。 凌遥当下在喜帕之下笑了一笑,轻声应道:“恩。” 看着凌遥蒙着喜帕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齐滦唇角的笑意顿时扩大了些,他紧了紧握着凌遥的手,含笑道:“好了,咱们走罢。” 凌遥遂跟上他的步伐。但她喜帕之下的面容早就溢满了笑容了,这紫薯融化在嘴里,她满口都是甜甜的味道,但是她的心里,此刻更是甜蜜蜜的。 阿滦总是这样体贴她,关怀她,竟连这么小的事情也为她考虑周到了。他待她可真好! 心里暖暖的,唇角的笑也止不住,凌遥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傻,蒙着喜帕别人看不到,她自己却是知道的,她现在的样子就是含着一块紫薯硬糕咧着嘴傻笑。 这一刻,她除了无比的庆幸有了这喜帕蒙着自己的脸所以没人看见她的傻样之外,另外的心思就全都是得意和开心,幸好没放过齐滦,幸好跟他成亲了,也幸好,往后的岁月有人相伴了。 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福气。 走到太庙之后,凌遥跟着齐滦一个个的跪拜。凌遥此刻蒙着喜帕看不见,齐滦便低声为她讲解,此刻到了哪位先祖跟前,或是此刻该行礼跪拜了。 齐滦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之中,就听他道:“阿遥,我朝历经四代。开国皇帝为太祖,其后传位给成祖,再之后便是先帝,也就是我的祖父武德帝宣宗了,之后祖父传位给父皇。这里挂着的,皆是前三位先祖的画像,还有先祖之皇后的画像。你如今蒙着喜帕看不见,这也无妨,等明ri你再同我进宫时,我会再带你过来看的,那时,你就能看见了。” 对于齐滦这话,凌遥含笑,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 来太庙跪拜完先祖之后,二人便要前往勤政殿去,元熙帝和高太后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他们二人要在元熙帝和高太后面前叩拜高堂,叩拜天地,而后夫妻对拜,至此,才算是拜堂结为夫妻。 因为萧皇后还在闭宫反省,为了齐滦的婚礼上不出乱子,元熙帝索性也不让萧皇后过来了。齐滦拜堂时,只要有她和太后见证也就够了。而他也是非常疼爱齐滦的,按理说,即便是身有王爵的皇子成婚,也不该选在勤政殿中拜堂的,但他素来看重齐滦,凡事都要表现出他最为看重齐滦的样子,所以说,他一定要选定勤政殿给齐滦拜堂之用,大家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这虽不妥,却也并没有哪一条祖制提到过,说勤政殿不能用作皇子拜堂之所。 不过,也有人私下议论,说元熙帝选用勤政殿让宁王拜堂,是不是有想把社稷国祚交给宁王的意思,是不是有想立宁王为太子的意思呢?毕竟,这勤政殿毕竟是皇上理政起居之地,群臣觉得此举,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 不过,元熙帝才不管旁人和群臣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齐滦当得起这样的看重也就是了。何况,他本就内定了齐滦是未来的皇太子,所以说,在他眼中,齐滦在这勤政殿里成婚都是可以的,何况拜堂呢?这也是他执意要定在勤政殿拜堂的原因。 但此时,齐滦终究还不是太子,所以能在这勤政殿中拜堂,在旁人眼中,这已是极高的荣耀了。 元熙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高太后端坐在龙椅的左手边,两个人都一脸笑意的望着高阶之下的一对新人。 主持拜堂之礼的是礼部尚书。此刻并非太子大婚,但既然元熙帝有了旨意,礼部尚书也不能推脱,只能乖乖前来主持婚礼。 在礼部尚书的唱礼之下,齐滦和凌遥同拜天地,之后,夫妻二人又一同叩拜元熙帝和高太后,之后,二人对站,各自执礼,相对而拜。 待二人夫妻对拜之后,元熙帝和高太后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许多,元熙帝和高太后原本有很多话想跟二人说的,但此番他们还要去关雎宫进香,且吉时不可耽搁,心中纵有千万句话想说,也还是忍住了,只让人导引着二人前往关雎宫,让新婚的二人给文淑皇后进香去了。 高太后望着二人离开勤政殿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高太后才转眸看向元熙帝,眼眶微红,眼中已有闪闪的水光,就听她轻声道:“如今看到滦儿成婚了,皇上心里的遗憾,可弥补了吗?” 元熙帝的眸光一闪,就见他微微垂眸,眸色渐渐暗沉下来,以往冷厉淡漠的眸中竟难得现出一抹痛色,他没有回答高太后的问题,只轻声反问道:“看到滦儿成婚,母后心中的遗憾,就弥补了吗?” 高太后抿唇,沉默片刻后,才道:“对,看到滦儿成婚,哀家心中,已经没有遗憾了。” 元熙帝听了高太后这话,却忍不住苦笑道:“有时候看见母后能放下这些,朕真的是很羡慕母后啊。只可惜,朕始终做不到母后这样拿得起放得下。朕无论做什么,午夜梦回之时,朕都无法欺骗自己,朕心中的遗憾,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高太后听了元熙帝这话,眸中隐有爱怜,她暗叹一声,抿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哀家看到你将那些当年被你所杀的女子的坟茔迁出滦儿的府邸另行安葬,哀家还以为你已经看开了呢,却没有想到,皇上还是这般执念于过去的事情。” 元熙帝垂眸,眼中痛色依旧,他低声道:“母后是最知道儿子的。儿子当年…还无法释怀。如今,儿子做那些事,是为了不让滦儿心存芥蒂,也是为了不让滦儿知道当年的旧事。儿子并非想开了,儿子只是在给滦儿铺路,儿子希望滦儿能安安稳稳的做这个太子罢了。至于儿子的这颗心,母后是最清楚的,既然给出去了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回得来呢?”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章 大婚(五) 夫妻两个在关雎宫给文淑皇后的牌位进过香后,齐滦就领着凌遥就出宫回宁王府去了。 待花轿到达宁王府的那一刻,齐滦才算正式将凌遥接进门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宁王府的宴席才真正开席了。齐滦将凌遥送回了他们的新房。彼时,他还不能去前厅陪客。他还要派人将高氏和喜娘送回明王府去。 毕竟,喜娘和高氏的任务,此时已经是完成了的。 等齐滦忙完这一切,他才到了前厅去陪客,这也是规矩,纵使他此时很想回新房去陪着凌遥,却也还是不行的。 凌遥到了新房里,就被安置在床榻上坐着,等到罗罗进屋时,就瞧见凌遥蒙着喜帕躺在床榻上的样子,罗罗吓了一跳,忙紧走几步过来,低声问凌遥道:“遥姑娘,你怎么啦?” 凌遥只是累了,全身酸痛哪儿都疼,而且还很困,不过她也知道,此刻不是睡觉的时候,所以罗罗一出声她就听出是罗罗的声音,心中一喜,忙坐起来道:“罗姐姐,你来啦?” 说着,她一面拿掉蒙在头上的喜帕,一面问罗罗道:“喜娘和齐夫人走了吗?” 她方才就听见有人出去的脚步声了,只不过她蒙着喜帕看不见,也不知道走的是不是喜娘和高氏。不过看这会儿罗罗到了跟前,她觉得她们应该是走了的。 罗罗点点头,笑道:“王爷方才已打发了人,送喜娘和齐夫人走了。姑娘不必担心。” 罗罗眼见着凌遥把凤冠上蒙着的喜帕拿下来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便又道,“这会儿王爷还没回房呢,姑娘这会儿就把喜帕拿下来,是不是不大好啊?” 她记得好像应该是新郎官掀开喜帕的啊,遥姑娘这么做,不合规矩啊。 凌遥闻言笑道:“没事的,方才在勤政殿拜堂的时候,王爷已经掀过喜帕了。” 她总不能一直蒙着头不见人罢?方才在勤政殿拜堂之后,齐滦就已经掀开过她的喜帕了,那时,两个人还一起跪地给元熙帝和高太后请过安才走的。后来在关雎宫中给文淑皇后进香,也是这样的。只是出宫后重新坐回花轿中,凌遥才放下了喜帕,而后一路这么蒙着被送回新房的。 既然齐滦都已经掀开过了,她再拿掉自然是没关系的。 罗罗听见凌遥如此说了,这才放心,便又问凌遥道:“姑娘、哦,不对,如今该改口了,该称王妃了。” 罗罗之前记挂凌遥,看她那个样子躺在床榻上,还以为她是怎么了,这心里一急,就忘了改口的事情,如今倒是想起这事来了,当即就开了口,笑对凌遥道:“王妃累了一天了,这会儿王爷在前头待客,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不如王妃先歇息一下,我去给王妃拿些吃的来?” “王妃想吃什么?” 其实新房的桌案上摆着许多吃的,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不过罗罗知道,这些东西王妃肯定是不爱吃的,就连那饺子汤圆,王妃都是不爱的,自家王妃饿了一天了,这些甜食,王妃是肯定不爱用的。 听说齐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凌遥默默的想,这么说的话,眼下就是有足够的时间给她吃东西了吗?齐滦在进宫之初塞给她的那个紫薯硬糕,早就在拜堂之后被她含软了,之后没忍住,她就直接吞了。这会儿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眼见有大把的时间吃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一念及此,凌遥忙道:“罗姐姐,我想吃炸春卷和清蒸鱼肚,还要一个烤羊腿。” 她真的很饿,急需吃肉补充能量。 罗罗也知道她饿了一天了,倒也不觉得她要的东西很多,何况前头本就在开宴,这些东西只需要去吩咐厨房一声,立时就能给做出来的,所以罗罗冲着凌遥笑道:“那王妃稍等,我这就告诉厨房一声,尽快替王妃把吃食做出来。” 凌遥点了点头,罗罗这便刚要出门,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又折返回来对凌遥道,“我过来时,大哥已经同我说过了,为了方便日后王妃出门,毕竟只我一人跟着王妃出门不像话,所以大哥前些日子趁空回宁王府的时候,还是采买了一些丫鬟回府的。这些丫鬟大哥都已经安顿好了。方才王妃未到时,我就先去挑了两个老实本分的守在院外了,王妃若有需要,只管唤她们就是了。其余的那些,等王妃过几日闲下来了,王妃亲自做主就是了。” 凌遥素日住在明王府里不必管事,后宅之事都是齐氏打理,凌遥只需要将随风院打理好了就行,而随风院也就那么一个院子,人口又不多,自然只需要罗罗一个人也就够了。 而齐滦在娶她之前,因为旧年之事,他不近女色,身边跟着的都是男人,他又常年征战在外,府里头是从没有丫鬟在的,更何况,他的宁王府占地颇广,他的三百近身铁卫都是住在府里的,又没有前院后宅之分,自然要了丫鬟还是个麻烦,所以宁王府里从没有女人。 他的近身之事,皆是罗成和蔡桓替他打理,王府庶务,也都是罗成在打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齐滦成婚了,娶了王妃回来,这王妃又是他心尖上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和他的近身铁卫住在一起的,所以宁王府自此有了前院后宅之分。 前院之事,包括铁卫之事,自然还是由罗成负责,这一点自然不会改变。但是后宅如今是王妃和王爷的居处了,王妃身边只有一个罗罗服侍,这显然是不够的,后宅这么大,罗罗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呢?这府里自然是不可能再没有丫鬟的了。 罗成早前虑到了这一点,他怕王爷一时繁忙,整修宁王府和追捕凌珏都够让王爷头疼的了,罗成自觉应该替王爷分忧,所以,他就在二人婚前抽空回了宁王府一趟,将采买丫鬟的事情给办了,他挑回来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又简单的培训了一下,就直接放在后宅里了。只等着王妃过门之后亲自调/教,到时,再听王妃的安排就是了。 自然的,就像罗成一样,罗罗自然是要负责总管凌遥后宅之事的。但罗罗也知道,凌遥不会轻易让陌生人服侍她的,所以,虽然替凌遥挑了人,却没有自作主张的将人领到凌遥跟前来,只让那两个丫鬟守在院外,以防凌遥有什么吩咐。至于凌遥想要什么样的人近身服侍,这还是得凌遥自己说了才算的。 凌遥对这些事,心里也是有数的,闻听此言,便望着罗罗笑道:“罗姐姐去吧,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她也不是被人服侍惯了的性子,之前是行动不便,不得不麻烦罗罗,眼下她都好了,何况今夜是她新婚,也不想见那些陌生的丫鬟,所以她只是应了,心里却压根不打算叫人进来服侍她的。 待罗罗走后,凌遥便走到门前,挑帘出去后,果见她门前空无一人,远远的望向院门口,倒是可以看到罗罗所说的那两个丫鬟的所在。不过凌遥不叫她们,她们即使瞧见凌遥出来了,也是不敢过来的。 凌遥压根不理会二人,只管站在廊下抱臂瞧着自己的新房所在,可她瞧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瞧出自己具体在宁王府的什么位置,上回在宁王府里住着的时候,她因为腿伤不便,也从没有逛过宁王府,只被齐滦抱着去他房后看过梅花。 但整修宁王府之后,齐滦为了保持神秘感,就从没有带她来过。此时看着自己的新房,凌遥倒也能看出来,这院子是后来建的,而之前罗成回来过,她私下里听罗家兄妹聊过整修宁王府的进度的,用当时她听到的话说就是,罗成认为,齐滦并非在整修,而几乎是在重建了。 不过,不管她现在身处何地,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新房是在整个府邸的中轴线上,就像明王府的回真堂和秀水阁一样,是在整个王府的最中心的。 因为,从廊下往前头眺望,她可以看见前院的一点点灯火和那回廊下穿梭的种种身影,那边人声鼎沸,显然正是齐滦的宴客之处了。只不过,除了她这里廊下点着宫灯照明之外,也就只有前院那边还亮着灯火了,其余的地方都是昏暗的,她也看不清宁王府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之前原本还想着出来走一走的,但现今觉得很饿,也确实是走不动了,加上她就在廊下就站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外头寒风凛冽,实在不适合在外头待着了,凌遥抱臂哆嗦了一下,立时转身就决定回到她暖暖的新房里去了。 新房里暖和得很,凌遥等冰冷的四肢又重新暖和过来后,便想着要把头上的凤冠拆下来,实在是头发被凤冠扯了一天的,这会儿头皮都被扯得生疼,连低头都困难,再加上凤冠太重,对脖子也是个负担,凌遥便决定还是拆下来算了,毕竟她也不会再出去见客,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她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坐在梳妆镜前,一点一点摸索着把头上的钗环取下来,然后把缠在凤冠上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散开,最后把凤冠取下来后,满头钗环辫子全都散开来后,她才觉得头发和头皮都得到了自由,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等到罗罗带着凌遥要的吃食回来的时候,就见之前还盛装打扮的新娘子,此时却披散着头发,一派悠闲的斜倚在榻上休息,见了她进来,凌遥眼眸大亮,直接就走到膳桌前坐好,等着大快朵颐一番。 罗罗知道凌遥自来是散淡惯了的,根本不拘什么新房规矩,而王爷也素来是由着凌遥的,所以,也不说什么,就笑着将凌遥要的东西一一摆在膳桌上,递了碗筷过去,让凌遥吃饭。 凌遥吃得高兴之余,还不忘招呼罗罗:“罗姐姐,你也来跟我一起吃啊!” 罗罗笑道:“王妃慢用,我之前到王府时,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正不饿呢。” 听说罗罗不饿,凌遥也就不多言了,她是饿得狠了,就只管自己吃了。 过了一会儿,她吃饱了,就吩咐罗罗收拾了东西,她自去净房洗漱一番,而后,将身上的嫁衣脱了,只剩下大红中衣穿在身上,就这么直接到床榻上抱膝坐着去了。 罗罗收拾了膳桌,抬眸就看见凌遥这么一副心满意足的散淡样子,便抿着唇笑道:“王妃还是趁着这会子歇息一下吧,明儿早上还得早起进宫去见皇上和太后呢。晚上只怕还得劳累,我去外头守着,王妃就睡一会儿吧。” 看着罗罗意有所指的深长笑意,凌遥岂有不明白的?罗罗是过来人,她也是个过来人啊,自然知道齐滦一会儿陪客回来要做什么了,想到一会儿的事情,凌遥纵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免红了脸颊,对着罗罗轻轻点头道:“好,那我睡一会儿。” 齐滦一心一意非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才肯碰她,想也知道齐滦忍了许久了,今夜不必忍了,齐滦自然是要全部释放出来才满意的,也不知道今夜他得折腾多久,所以,她还是趁着这会儿能睡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吧。 看凌遥在床榻上睡了,罗罗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不过,在退出去之前,她又轻轻的将早已备好的元帕放在了床榻的显眼处,这元帕是高太后命人送来的,今夜王爷与王妃合卺,自然是要用的,明日一早,在王妃进宫之前,就要先送去高太后那里验看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婚(六) 罗罗走后,凌遥就睡着了。 她大早起来就梳妆,一天都未曾好好的歇一歇,这会儿好不容易吃饱喝足了,又没什么事需要她再去做的,这心一放下来,自然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就被人叫醒了:“阿遥,阿遥。” 凌遥被叫醒了,艰难睁开眼睛一看,就见满屋灯烛映照之下,齐滦坐在床榻边,正倾身望着她笑呢。 凌遥一下子便清醒过来,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齐滦笑道:“阿滦,你回来啦?” 他两个离得很近,看齐滦身上还是迎亲时所穿的喜服没换,但她轻轻吸气,却没在齐滦身上闻到什么酒气,又见他一脸清爽的模样,眼中也没有醉意,便知他回来之后肯定是洗漱过了才来叫她的。 于是,她就又问道:“阿滦,前头客散了吗?” 齐滦笑道:“这会儿已交戌时了,前头的客早就散了。二哥是最后走的,我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才进来的。这会儿罗成在前头收拾呢,我心里记挂着你,就直接回来了。” 他回来时,见罗罗和两个丫鬟都在院外守着,便问了罗罗几句,这才知道凌遥在屋里已睡了。他本来也没想着她会一直傻等着他的,本来这一日就够她累的,听说她天没亮就起来梳妆,这一日连膳食也用不好,他既然替她预备了紫薯硬糕,自然是知道她肯定会趁着这个空档休息的,倒也不觉得凌遥先睡了不等他有什么。 大不了,等她睡够了,他再叫醒她就是了。 齐滦回来后,也没有先就去看她,想自己一身酒气,怕熏着她了,就先去净房仔仔细细的洗漱了一下,等到确定身上没有酒气之后,这才出来,去看床榻上的人的。 那会儿,就见她安安静静的侧身睡在床榻上,嫁衣脱下来放在衣架子上了,凤冠也拆下来放在妆台上了,她就那么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穿着大红中衣睡在铺着大红鸳鸯绣纹的锦被上头,她脸上的脂粉都洗掉了,却越发显得肤白胜雪,美貌倾城。 这样的视觉刺激,让齐滦的眸色一下子就变深了,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人给叫醒了,这要是真的任由阿遥睡下去,这一夜可不就浪费了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许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嘶哑,凌遥又离得很近,方才齐滦不开口时尚且还不觉得,此时他一开口,到底还是有些淡淡的酒气扑在了她的耳边,不惹人厌,却让她的心生了几分涟漪。 凌遥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的肌肤纹路,如今四目相对,又怎么可能看不见他暗沉沉的眸色和眼底那些微的醉意,还有那满眼不加掩饰的热切呢? 不过这种事,她今夜不打算开口了。若是齐滦想要,他自己来说来做都行,她已主动过两回了,今夜是再也不要主动了。 所以,她便假装没看见齐滦眼中的炽热,只笑吟吟的撑着身子问他道:“方才席间,你只顾着喝酒了吧?这会儿也没旁人在,我叫罗姐姐来给你预备些吃的,好不好?阿滦,你想吃什么?” 她在府里待了一日都没顾得上吃东西,他在外头肯定要忙的事情更多,肯定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她怕他饿了,就想着也多少让他吃点东西的。 长夜漫漫,总得先补充了体力再释放能量罢。 齐滦倾身看着身下巧笑倩兮的小姑娘,差点脱口而出说别的都不想,就想吃你的话来了。只是好歹忍住了,只含情望着凌遥笑道:“那你呢?你饿不饿,不如我们一起吃一点?” 他确实这一日也没怎么吃东西,但他身子素来健壮,这点劳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想着先吃点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做接下来的事情嘛。 凌遥笑道:“我吃过了。” 言罢,她就笑吟吟的对齐滦说了,她方才吃过了炸春卷、清蒸鱼肚还有烤羊腿的事儿,齐滦听说她方才的那些东西都还不曾吃完,便笑了起来,起身就去外头唤来了罗罗,吩咐道:“把王妃方才没吃完的东西热一热,拿过来我将就用些。也不必麻烦做新的了。” 凌遥先听他称自己王妃,而后又一点也不嫌弃自己吃剩下的,还说要拿过来继续吃,她这心里一下子就觉得甜蜜蜜的。 罗罗很快就把吃食张罗来了,齐滦也确实是饿了,也不跟凌遥客气,直接就吃了起来,凌遥看他吃得高兴,自己也挺高兴的,便坐到了膳桌跟前,正好是与他相对而坐的位置。 齐滦见她在对面托腮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便起身到摆着龙凤喜烛的喜桌上拿了酒壶过来,给她和自己给倒了一杯,而后举杯望着凌遥含笑道:“阿遥,我们饮交杯吧。” 凌遥亦含笑看了他一眼,直接拿起膳桌上的酒杯,与他的手臂交错而过,二人相视一笑后,就一同将这交杯酒饮尽了。 饮过交杯酒,两个人就真真切切的成婚了,齐滦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的甜,他早已吃饱了,此刻也不管那些东西了,直接就转过膳桌,将人搂紧在自己怀里,在凌遥耳边低声道:“阿遥,自今日开始,我终是有了自己的家了。” 凌遥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心酸,她心疼于齐滦这话中的苦涩。他那些个孤单难熬的岁月,别人不懂,她却是知道的。即便元熙帝给他建了这个府邸,可是在他心里,从没有把宁王府当做是他的家,如今她嫁过来了,他却说他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可见,他把她看得极为重要。 凌遥忍不住红了眼眶,早已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道:“恩,自今日开始,我们都有家了。” 她自穿越以来,不论是住在宁王府的那一个多月,还是之后住在明王府中,她都从来不觉得那里是她的家,也是今日,她跟齐滦成亲了,他们成了夫妻,她重回宁王府,此时此刻,她忽而就觉得,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里,就是她的家,是她和齐滦共同的家。 新房之中,因为彼此的拥抱而满溢温情脉脉。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齐滦忽而打横抱起她,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他倾身压住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也是微微红了眼眶的模样,可是,他的眼神却有着深沉的热切和想要侵夺她的坚定,就见他定定的望着凌遥,低沉着声音道:“阿遥,我想要你。” 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了,他可以无需再隐忍和克制了。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既然已经饮过交杯酒,那就把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做了吧。 凌遥不说话,眼眶的微红却在慢慢淡去,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回不再主动了,但又怕齐滦不得她的回答一直不停的问,那就太扫兴了。 于是,想了片刻,她就着两个人这样的姿势,伸手从枕头底下把高太后给的小册子和那盒子药拿了出来,把小册子搁在她耳边,还故意翻开来给齐滦看,而后,又把盒子里的药拿出来递给齐滦,口中道:“这药是皇祖母给的。白色的是帮你进去的,你自己用。红色的药是事后给我涂的,你小心些啊。” 她又想了想,便仰起脖子在齐滦耳边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怕疼的。你温柔一点就好了。” 这身体年纪还这么小,不可能不疼的,她怕齐滦一会儿打了退堂鼓,提前知会一声。 她做完这一切,忽而又看见显眼处放着的元帕,心知那玩意儿大概的用途,微微一笑,又把腰抬起来,把元帕拿过来铺在下面一点的位置上,这一下,是该做的都做完了,她也不说话了,就望着齐滦笑,眼神能有多勾人,就尽量多勾人。 齐滦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忍得了凌遥这种种作为? 他咬了咬牙,直接就俯身去亲她:“你、你这个妖精!” …… 齐滦是真的没打算隐忍和克制,这可苦了凌遥了,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凌遥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重型卡车给碾过一样,全身都是软的,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没一处有力气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偏齐滦这会儿是心满意足了,精神百倍的躺在她身侧,搂着她笑着问她:“阿遥,你说方才,好不好?高兴不高兴?” 凌遥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更懒得理会他,她心里正在生气呢,方才她都求他了,说了最多两次就好,他竟然不顾她的哀求……足足三次!她头回这样,怎么可能受得了? 偏他还是这样餍足的模样,凌遥瞧了就觉得腰疼,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个地方竟然上了药都难受! 还问她好不好,高兴不高兴?好个鬼!高兴个鬼啊!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婚后第一日 看凌遥不开口,齐滦便侧身撑着脑袋倾身去看她,见她眉目含春,眉眼之间荡漾着的皆是从前不曾看到过的春情妩媚,齐滦心中不由得一荡,但想到她再也承受不住了,还是抑制住了想再要她一次的念头,只亲密凑过去,望着她笑道:“阿遥,我爱你。” 她此时,不再像是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了,而是那已然盛放的花朵一样,经过了露水的滋润,越发的娇艳欲滴了。 他从来没有对着她说过爱你这样的话,最多只说过喜欢。他并非不想说,也并非说不出口,只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他心中满溢着对她的爱意,他想要郑重的告诉阿遥,他真的很爱她。 这样满溢在心头的爱,让他除了开口对她说之外,就只寻到了另外的一种表达方式,那就是狠狠地要她,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他到底有多么的爱她。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方才还是要得狠了些,前几日,皇祖母特意传话让他进宫去,说的就是要他新婚之夜时,对凌遥要温柔一些,因为她年纪小,怕她尚还承受不住。他当时满口答应,就是进新房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方才一下子看了她的身子,入了那地方之后,他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这一时失了分寸,倒也是他莽撞的缘故。 方才,摸下去替她上药时,借着满屋子的灯烛亮光,他也看见了,那地方确实红肿不堪,他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他就有些心疼,还有些自责,这会儿他是满足了,她却遭罪了。只是,这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千千万万句话汇成一句我爱你,眼中蓄满歉意,就盼着阿遥能明白他的心。 凌遥哪里是真的和他生气呢?她也不过是因为那里难受,一时不舒服,偏看他精神百倍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一时小姑娘心态作祟,就忍不住矫情生气闹别扭起来,其实她心里都是明白的,何况,在此之前,她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是么? 她早就知道的,今夜这一关难过,肯定会疼的。何况……除了疼之外,她也并不是没有旁的感觉的,头一次不好,后两次的滋味却切切实实的好得很,只是过后有些承受不住罢了。 才闹了脾气不回答他的话,她这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偏他还含笑说爱她,这样柔情蜜意的表白,顿时让凌遥的心都软了,看着他的笑脸和他眼中的歉意,凌遥一点儿也不生气了,反倒是有些心疼,她心里都明白的,他二十年没碰过人,如今和她成亲了,又是他喜欢的人,这控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嘛,若是换了她,她自问也很难控制得了啊。 一时心头的不快早就消散了,凌遥含着满眼的情意慢慢蹭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轻笑道:“恩,我知道。阿滦,我也爱你呀。” 她这话惹得齐滦心头越发怜惜她,爱意深浓,便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的眉眼之间印下无数热吻。 齐滦怕她真的难受,想起高太后的嘱咐,便将手放在她的腰间,替她轻轻揉了起来:“明日进宫给父皇还有皇祖母敬茶,只怕时间晚不得。明早少不得要辛苦你早些起来梳妆了,见过了他们,等回府之后,你再歇息。” 原本他是不想凌遥那么早起来去宫里的,但历来祖制如此,就算是他也不能坏了规矩,免得被人诟病,少不得只好委屈凌遥了,等从宫里回来,她倒是还可以再休息的。 被齐滦这么轻轻在腰部按揉了一会儿,凌遥就觉得好多了,再加上高太后所给的药也渐渐起了作用,她那里总算是好了许多,如今只是浑身发软而已,那里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虽还是浑身发软,但也并非没有力气,再加上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她便对齐滦低声道:“阿滦,我想清洗一下。” 那之后,两个人还没有清理过,这会儿听凌遥这么说,齐滦也觉得床褥湿漉漉的不舒坦,他知道凌遥这会儿没力气,便径自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袍就唤罗罗要了热水来。 罗罗是早就把热水预备好了的,这会儿听见王爷要热水,便知里头完事了,便把热水送到了净房里头。齐滦倒也没想着要罗罗服侍凌遥,见热水送进来后,便挥了挥手让罗罗去收拾床褥,凌遥这里有他就好了。 待罗罗出去取干净的床褥后,齐滦便直接将凌遥抱到了净房中,他知凌遥还没什么力气,就亲自替她清洗,这二人刚刚新婚,虽方才有过好几次了,但齐滦亲自上手替她清理,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动心,不过动手动脚的吃吃豆腐也就罢了,齐滦倒也不敢真的提枪就入。 好不容易都收拾好了,齐滦也快速给自己清理了一遍,这才抱着凌遥回到了重新收拾的干燥温暖的床榻之上。 凌遥此时倒是比方才精神还好些,她看床褥换了干净温暖的,方才压在身下的元帕也被罗罗收进盒子里去了,大概明日一早,自会有宫里的人前来收取,呈送给高太后验看。 凌遥早知这个规矩,倒也没什么害羞的。只不过,她之前离床榻时,瞧过一眼那元帕,上头斑斑痕迹,很是暧昧,而那上头的血迹倒也醒目,一看就知她确实是处子之身。 想到这里,她却又不由得想起那些电视剧中的桥段来,心里只觉暗暗好笑,男女主不圆房时,男主或是女主为了不让人诟病,总是割破手指将血涂抹在元帕之上,以求蒙混过关。其实这法子真心没动过脑子。 那元帕垫在身下,若是真的圆房了,除了血迹,又岂会没有旁的东西沾染在上面呢?若单单只有血迹,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那验看元帕的嬷嬷岂能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显然是不符合实情的嘛。 齐滦搂着她在怀里,见她大眼睛转来转去的,显然是还在想着什么的样子,便在她耳边轻笑道:“阿遥,你还在想什么呢?这会儿都交子时呢?你还不困?还不快些睡觉?” 不等她回答,他又故意顶了顶她的腰,低笑道,“若是不困的话,不如我们再……” 凌遥被他弄得头皮发麻,生怕他真的要压着自己再来一发,连忙挪了挪身子,乖乖的躺好然后闭上眼睛:“阿滦,我困啦,我睡啦,晚安。” 齐滦看她这个样子,反而哭笑不得起来,他原本就是吓唬她的,没想到她还真信了,一时闷笑片刻,之后还是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恩,阿遥,晚安。” 折腾了这么久,他也困了,就这么心满意足的抱着凌遥睡去了。 一时间,满室静谧,只剩下喜桌上的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着,一室的温暖灯色中,越发映照的床榻上一对相拥的璧人是那么的情浓,那么的幸福…… 翌日虽是要进宫去请安敬茶的,但也不像成婚当日那样起的那么早。 也是天亮之后,辰时左右,凌遥才被齐滦唤醒了。 睡了将近两三个时辰,倒也不是特别的累,再加上高太后给的药确实很好,经过这两三个时辰的修复,凌遥除了双腿有些酸软之外,那里也不疼了,正常行走还是可以的。 早起洗漱梳妆,凌遥按规矩穿了王妃规制的吉服入宫,这是她头一次以宁王妃的身份入宫,又是要给元熙帝和高太后敬茶磕头请安的,自然是要穿王妃规制的吉服的。齐滦也是一样,将王爷规制的吉服取出,一一穿在身上。 两个人这样一打扮,倒是越发显得齐滦丰神俊朗,而凌遥也在灵动之中多了几分端庄与高贵了。 进宫之前,凌遥还得选两个丫鬟跟着她一道进宫去,罗罗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而且,凌遥心中也早有打算,她心里明白得很,嫁到宁王府后,这后宅之事,肯定是需要罗罗总管的,既然罗罗要总领后宅之事,她身边服侍的人就得挑几个出来了,这段时日,也总得让罗罗领着她们训导一下,等丫鬟们上了手,罗罗自然是才能放手的。 正在这时,罗成忽而打发人来请齐滦到前院去,说是有事情要告诉齐滦知道,齐滦不知何事,就对凌遥道:“阿遥,我先过去,等会儿在府门口等你。” 此时尚不知何事,凌遥倒也没有细问,只等着一会儿两个人见了面她再问便是了,这会儿趁着这个空档,她便把昨夜守在院外的两个丫鬟让罗罗给叫了进来。 见这两个丫鬟果然是老实本分的模样,姿色也并不出众,凌遥就决定将二人放在身边先看看,让罗罗先费心调/教一下,于是也不问二人名字,直接就赐名道:“你两个从今往后就在我屋里了。既然跟了我,从前种种也就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两个,一个改叫北影,一个叫尚希。一会儿,你们就跟着我进宫去罢。若是有不懂的,只管问罗罗,她会告诉你们的。” 既然做了王妃,她在人前就不能再称罗罗为姐姐了,若是在人后,她自然还是依旧叫罗罗为罗姐姐的。 两个丫鬟,个子矮些年纪小些的叫了北影,个子高些年纪大些的叫了尚希。等二人出去后,凌遥又吩咐罗罗回头闲了,还要在她这里再添四个小丫鬟,实在是事多,怕人不够服侍。 这些事情,即使凌遥不吩咐,罗罗和罗成都会替她考虑到的,所以听凌遥开了口,罗罗便笑道:“王妃只管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凌遥听了这话,倒也放心。毕竟齐滦后宅之中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侧妃妾室,罗成和罗罗两个肯定都能应付得过来的,她也无需操心什么,她只管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好了。 待去了前院,再次见到齐滦后,才发现他没打算骑马,而是打算跟她一起坐马车,两个人相携上了马车,结果刚一进去,齐滦就抱着她深吻一番,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后,齐滦才放开她,看着齐滦含笑望着她的晶亮眼眸,凌遥倒也明白他的心思,这人开荤了,自然是随时随地舍不得跟她分开的,就算不能做到最后,这会儿也得如胶似漆的待在一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婚蜜月期啊。 凌遥心知肚明,自然也不管齐滦如何,都由着他去了,只不过被他这么一厮缠,倒是忘了要问他之前得的消息是什么了。 等二人到了宫中,先去盛宁宫给高太后请安敬茶。 高太后早已看过元帕了,心知他两个昨晚顺顺利利的圆房了,如今又见他小夫妻两个联袂而至,再看凌遥走路的姿势挺正常的,还有她那一脸新媳妇的娇媚含情的笑容,高太后便知道昨夜孙子大概是听了她的话,没有折腾凌遥的。 齐滦同凌遥一起跪下给高太后磕头请安。而后香枝嬷嬷端了热茶来,凌遥将茶盅端起来,恭恭敬敬的递给高太后道:“皇祖母,您喝茶。” 高太后见凌遥改了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接了茶盅就抿了一口:“好孩子,起来吧。” 彼时,元熙帝却没有在勤政殿等着二人过去,而是直接来了盛宁宫,正巧见凌遥在给高太后敬茶,听见那一声皇祖母,元熙帝也是挺高兴的,待屋子里的人发现元熙帝来了,又都忙着给他见礼。 不过,既然元熙帝来了,凌遥也就直接在这里敬茶请安了,香枝又取了新茶来,凌遥跪下后,原样奉给元熙帝,也依旧抿唇笑道:“父皇,您请喝茶。” 元熙帝自然也是满脸笑意,接了茶,对着凌遥笑道:“起来罢。” 元熙帝饮过茶后,才又笑道,“朕既然来了这里,想来皇子们都知道你们进宫了。滦儿是长子,你自然就是长嫂。皇子们都还未成亲,也未出宫建府,遥儿也该认一认他们了。泯儿就算在宫外,想来这会儿也快要进宫了,你们就在这里,陪着朕和太后说说话,等着他们约齐了来这儿见你们罢。” 今日进宫,既是给元熙帝和高太后磕头请安敬茶,也是要认亲的。也难怪元熙帝有此一说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给你一个惊喜 凌遥见过了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们,又被高太后留下,夫妻两个一道在宫里陪着高太后用了午膳,这才回了宁王府中。 凌遥一连两日都没有睡好,回宁王府后,也顾不上同齐滦多说话,直接进了内室,脱了鞋袜往床榻里一滚,就直接睡着了。 她这个样子,倒把齐滦唬了一跳,还以为她怎么了,结果跟着凑近去一瞧,才知她是累极了,直接倒头就睡了。 看着她安静睡去的模样,齐滦眸中闪过几分爱怜,他转眸对着罗罗等人摆了摆手,示意罗罗等人去外头候着,等罗罗等人都走了之后,齐滦这才放下床帐,到了床榻上,钻进床褥中抱着凌遥一起补眠。 他这几日都没什么事情,父皇也知他是新婚,都不给他派差事了,他正好趁着这几日跟凌遥多多在一起才好呢。 夫妻两个都是劳累了的,但齐滦到底比凌遥体力好些,又是常年征战之人,他若是不休息也无妨,只是舍不得离开凌遥,所以就一直陪着她睡,后来实在是睡不下去了,就侧身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她,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凌遥到底是真困了,便是齐滦这样灼热的视线凝视着她,她也没有醒过来,直到黄昏之后,入夜掌灯时分,凌遥才悠悠醒过来。 她一醒来,就瞧见了齐滦含笑望着她的眉眼,凌遥也是一笑,就听齐滦温声问她道:“阿遥,方才睡得好吗?” 凌遥笑嘻嘻的答道:“睡得好极了!” 不过,到底她是一回来倒头就睡了,也没顾得上同他说话,这会儿看见他也同自己躺在一处,他也已换了家常衣裳,这才想到,他是与自己一起睡的,便又笑道:“阿滦,你也和我一起睡了吗?怎么样?你睡的好不好?” 不等齐滦回答,又见外头天都黑了,忙又道,“都这么晚了啊,阿滦,你用过晚膳了吗?”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天黑。 齐滦笑道:“还没有,我等你一起用啊。” 凌遥估摸着这都晚上七点了,听见齐滦说他还未用晚膳,忙着就叫罗罗预备晚膳去,然后又去更衣,在屏风后头更衣时,还不忘关心齐滦:“下次我再睡这么晚不起来,你就自个儿先吃吧,等着我一起用,岂不是饿着你了?” 齐滦笑道:“这有什么,只要咱们两个在一处,我自然是要等你一起用膳的。再说了,午间在盛宁宫用的午膳,我也吃的不少了,这一下午都没怎么活动,我也并不是很饿的。” 凌遥彼时也已换下王妃服制,换了家常衣裙穿在身上,听了齐滦这话,抿唇笑道:“我倒是睡饿了,一会儿我可要多吃些。” 罗罗服侍凌遥日久,最是知道凌遥的口味,而宁王府的厨子也是罗成花了心思新近请回来的,齐滦从不挑食,只要是能吃的,他都能咽得下去,所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主要顾及的也该是凌遥。这些,也都事先嘱咐过那厨子了,所以晚膳不仅预备得快,还很合二人的口味。 一时吃了饭,凌遥就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是个精神百倍的样子。 她嫁过来已两日了,却还不曾走出这个院子去瞧一瞧宁王府如今的样子呢,可惜这会儿天黑了,纵使要去逛一逛,只怕也看不见宁王府的样子了,少不得只能选择明天白天再去看了,可想到此处,她忽而又想起,明日是三朝回门,她和齐滦要回明王府去,只怕又是一日,说不定她想逛逛自家王府的心愿,就只能耽搁到后日了。 一想到这里,凌遥倒是有些郁闷了,只不过她新婚燕尔,正是该甜甜蜜蜜的时候,也不想为了这些琐事心烦,左右她都是在这府里长住了,耽搁一两日再逛自己家也无妨,这么一想,凌遥也就释然了。 不过,睡了一下午,再让凌遥待在这个屋子里,凌遥还觉得有些闷不过,便拿了两件披风来,自己系了一件,又给齐滦系了一件,然后她就牵着齐滦的手,拉着齐滦到了院中,说是两个人一起散散步,便于消食。 齐滦最是个细心的人,又十分在意她的感受,便是她方才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齐滦也看到了她方才若有所思而后又有些郁闷失落的模样,跟着她出门后,同她一道在庭院里转圈圈散步,口中却问她道:“阿遥,你方才在想什么,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自来他问话,凌遥从没有瞒他的道理,再加上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又怕不说齐滦会胡乱猜想,就把自己心头所想一一同齐滦说了,哪知齐滦听了,反而望着她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的!你若是想逛,我现在就可以陪你逛去,只不过咱们府里现下大得很,怕你一时走不完,再有就是,到底你方才也说了,这会儿天黑,有些景致确实是看不到,白日去逛也是一样的。不过,我倒是替你准备了另外一样惊喜,可以让你从另一方面了解咱们府里的构造。” 这惊喜是他早先就预备好了的,原本想着新婚之夜就要给凌遥的,后来一想,只怕那夜凌遥没有那个体力,所以就推迟到了今夜,正好凌遥又说了这话,齐滦也就顺势把这个惊喜给说了出来,虽不能让她亲身去逛一逛王府,但先看看也是好的啊。 听说还有惊喜,凌遥就好奇了,忙问齐滦道:“什么惊喜啊?” 齐滦一笑,并没有先回答她,反而叫了罗罗过来,对罗罗笑道:“去跟你大哥说,叫他把人都预备好,我说开始时,就可以点灯了。” 罗罗听后,就出了院子,寻罗成去了。 齐滦这才牵着凌遥的手,转到他们所居的屋子后头,凌遥看了眼前的情景,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屋子后头有个木制楼梯,一直蜿蜒到了他们屋子的屋顶上了。 见凌遥看向他,齐滦便笑道:“阿遥,我带你上去看看。” 两个人一面携手往上走,凌遥一面听齐滦笑道:“早先建这屋子时,我就让工匠们做了这个木梯,这院子是宁王府地势最高之处,在这屋顶上,就可俯瞰整个宁王府的风景,日后观星看景,咱们两个都可以在这屋顶上来看的。” 说话见,二人一同到了屋顶之上,凌遥果见这屋顶上被齐滦布置的像个露天二层一样,很是平坦宽敞,还有供他们起坐的地方。 齐滦牵着她坐下,然后望着她笑道:“阿遥,一会儿,你就能看到这宁王府的全貌了。我一会儿指点你,你自然就知道咱们府里有什么了,到时候再逛起来,岂不是更有滋有味了么?” 凌遥起先还不懂他吩咐罗罗的话是什么意思,此时听他所言,这才明白所谓点灯是何意,但心里想着,既然是他费心预备的惊喜,她自然是不能当面戳破的,于是便笑道:“如今天都黑了,到了实地尚且看不清楚,如今隔了这么远,便是能俯瞰全貌,我又怎么能看清呢?” 齐滦笑了一笑,忽而走到木栏边,对着下头的人做了个手势,自有人看见了,便去准备去了。齐滦这才回眸,望着凌遥笑道:“阿遥,你稍等一下,很快,你就能看清了。” 只听得他的话音才落,就在他身后,那些在夜色中看不清的景色,忽而都有光亮依次闪现,很快的,凌遥在屋顶上放眼望去,前头的整个景色,皆处在一片亮如白昼的灯色之中。 而细看时,就会发现,那些带着光亮的物体,正是一盏盏挂在树丫或者廊下的宫灯,而齐滦,就站在这些被宫灯照亮的景色中望着她暖暖的笑。他背对着那些景色和那些光亮站着,在凌遥眼中,就像是他在发光一样。 凌遥慢慢的走到他身前,与他并肩而立,一同俯瞰这王府中的盛景,凌遥是真的被惊艳到了,她原本以为,顶多就是几盏灯而已,却没有想到,齐滦这么大的手笔,在整座宁王府里点满宫灯,就为了能让她看全整个王府的模样。 她贪看盛景,就听齐滦揽着她,笑着指点那些地方一一给她看道:“阿遥,你看,那道门隔开了前院和后宅。你今儿还从那道门里走过呢。前院有待客的厅,左边是演武场,右边是跑马场,铁卫素来都在那里训练……你若是喜欢骑马,倒也可以过去玩一玩……你瞧,那边是我的书房还有我的屋子,不过我要同你住在一起,前头也就不会怎么去了。” 前院占地颇广,但是陈设倒也简单,很快就给凌遥介绍完了。后宅的地方更大些,齐滦还没开口时,凌遥就已经先看出来了,这后宅只怕有三个前院那么大,看看这占地面积,凌遥觉得,这会儿的宁王府,可要比明王府大得多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良辰美景 齐滦絮絮叨叨的跟她说完了前院的布置,又揽着她去看后宅,指着他们屋子后面那些被宫灯照亮的一片片区域道:“阿遥,你瞧,咱们屋子后头就是后花园了。西边是一大片池子,我花了好大的心思从外头引进来的活水,夏日看荷泛舟,冬日临亭赏雪,都是极好的。北边的院子里就是你想要的那片竹林,里头有你的一个小院子,我越俎代庖,替你取了名字,叫竹园了。那里还有些空地,你看你喜欢什么,只管按照你的心意去布置就是了。” “东边嘛,就是从前那些女子的坟茔了,父皇之前悄悄派人把那些坟茔都迁出去了,地方就空下来了,那里原在王府的中轴线上,这会儿王府扩建了,自然也就不是了。我因记起你之前的话,就让花匠把那儿搭了许多的花架子和葡萄架,等到了春天和夏天时,那里的花就会全开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坐在花架子底下乘凉,一定会很舒爽的,而且,还能有葡萄吃呢。” 元熙帝松口,愿将那些坟茔迁出去的提议和做法,让齐滦十分的感动。他原本在文淑皇后去后,就对元熙帝感情极深,再加上元熙帝这些年对他的爱重和疼宠,让他心中对元熙帝的孺慕之情也愈深。 但是,他对元熙帝还是有心结的,这心结就是元熙帝当年斩杀他要救的这些女子,这么多年了,也是上回元熙帝同他谈及此事,还告诉了他心中的想法,齐滦也就能够理解元熙帝为何要那样做了。 这些时日,他虽然忙着大婚之事,但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外头那些关于他的流言明显要比从前少了许多,而且,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改变了很多,就是他这些时日所接触最多的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也不像是过去那样怕他的,尊敬自然还是在的,却不像是从前那样的畏惧。 齐滦心里清楚得很,这都是因为元熙帝的为他的澄清。他更知道,这是元熙帝为了要下旨立他为皇太子之前的铺垫。 所以他如今心结得解,声望又高,又是父皇跟前第一得用和看重的皇子,再加上这些年征战在外的功劳,如今又得以与心爱的女子大婚,真可算得上是意气风发,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凌遥看着齐滦面上的灿笑,想起大婚之前高太后宣她进宫时说起的那些话,如今看来,元熙帝是真的很疼宠和维护齐滦的,只不过,在她看来,这一方面是因为齐滦得元熙帝的盛宠;另一方面,也跟他多年征战战功赫赫有关,这样一个有能力又得盛宠的皇子,元熙帝若是真的想要立他为太子,自然要把唯一对他不利的事情给处理好了才行。 凌遥想到此处,依偎在齐滦怀中笑道:“可见,父皇对你还是很好的。他也是一番苦心,直到如今才让你直到他的良苦用心,可见他对你期望还是很深的呢。” 齐滦点点头,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父皇会是这样的心思。他当时与我说的那些话,我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的。” 那些话让他初听时就心中震撼,直到现在想起来,仍是很感动。只是那些话皆是元熙帝与他父子之间的私话,他总不好疯人就说的,他就是对皇祖母也没有都说过的,如今对着凌遥,他自来是无话不说的,何况心中感慨,对旁人还能闭口不言,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于是,他就把元熙帝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都跟凌遥复述了一遍,末了才道,“父皇说,他既是严父,又是慈父,这两种身份他做来不易,我想,我还是应当体谅他的。我原先年纪小,尚且不能体会父皇的苦心,还自以为是的怨怼过父皇,如今看来,我小时候真的是太不成熟了。” 元熙帝所说的既是严父,也是慈父这句话,凌遥倒是很赞同的。 只不过,她心里仍是有些不舒服。 齐滦自十三岁起就出外征战,这将近七年多的时间里,只要一有战事,元熙帝需要他的时候,只要下旨,他就会带兵出征。 这些事,在认识他的时候,凌遥就知道了,有些是从他口中听到的,有些是听罗成和罗罗说的。只是,在她认识他之后,这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因没有战事,所以她对于这些情况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上,于凌遥来说,并没有很深刻的认识到,齐滦是常常出入战场的人。 但昨夜是二人的新婚之夜,夫妻敦伦,自然是要坦然相对的。只是,别的都还罢了,她却在看见齐滦身子的时候狠狠的愣了一下,她绝没有想到,齐滦精壮劲瘦的身上,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是学医出身的,又在骨外科这么多年,也是上过手术台处理过无数伤口的,就算许多外伤没有做过手术,那也是见过的,只看齐滦身上的那些旧日伤痕,她就能知道,那些伤口绝非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他的肋下和背上,几乎有将近七八条纵横前后的贯穿伤,那些旧伤看样子也有两三年了,但是,凌遥却仍然能知道,在那时,齐滦受得那些伤可都是致命的! 那时候,她和齐滦根本就不认识,齐滦经历这些的时候,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还没有穿越过来,可是如今,她看着这些伤口,却止不住的心疼,为齐滦心疼,也为她自己心疼。要知道,如今这几个月里,根本没有战事,所以齐滦不必带兵出征,但是,如今这天下并不太平,如若有了战事,元熙帝下了旨意,齐滦又岂能不身先士卒,带兵出征呢? 到了那时,他岂非又要受伤?更何况,战场凶险,这性命都不一样能保住。凌遥先前对这些没有概念,如今看见齐滦身上的旧伤,她才意识到,她和齐滦的幸福,其实随时随地都面临着凶险与分离。 想到这里,凌遥忍不住一叹,难怪啊……难怪狄晋崇至今不肯成婚。 而她心中的担忧,却没有办法化解。因为元熙帝对齐滦说过,他既是慈父,又是严父。这话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元熙帝能把齐滦当做儿子一样来疼爱,却也把齐滦当做继承人一样来培养,对于儿子,他可以无条件的疼宠,但是对于继承人,元熙帝却又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苛待。 甚至于,让齐滦才十岁的时候,就要面对他的残/暴和无情。 凌遥心里的不舒服,正在于元熙帝这样矛盾的手段和对待齐滦的两种极端的方式。她是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父亲。看元熙帝的所作所为,她有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疑惑,如果元熙帝当真疼宠齐滦,又怎么可能舍得齐滦去吃这么多的苦头呢?甚至于让齐滦拿命去战场上拼杀。 一个真正疼爱儿子的父亲,是不会让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去吃这么多苦的。 只可惜,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答案究竟是什么。她最终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元熙帝当真是个薄情又深情的人。他的薄情在于他帝王的身份,对于该牺牲的就牺牲,甚至不惜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去打仗;而他的深情又在于,他竟然从没有失去过情感,近乎于宠溺纵容的对待他最喜爱的儿子,这也是他不失人性的一面吧。 凌遥默默地想,也许正是得益于元熙帝这样的心思,才让齐滦没有长成一个纨绔又没用的皇子吧。说来,倒也确实是元熙帝的一番苦心了。 齐滦原本为此才对元熙帝生了心结的,但因为元熙帝的一番话,就那样理解了元熙帝,心结也化解开了。凌遥听他这番话,心中真的是替他心疼的。作为父亲,元熙帝伤害了他,可他却在知道真相之后释然了,并且还觉得是自己当时不够好,以至于没有及早认识和体会到元熙帝的苦心。 这样善解人意的男人,又怎能不让人心疼呢?凌遥知道,正因为他深爱着自己的父皇,所以,他才会轻易原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子没有隔夜仇罢。 齐滦见凌遥久久不言,低眸瞧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深思的模样,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低眉亲了亲她的额头,看她回神后,才笑着问道:“阿遥,你在想什么呢?我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怎么也不答我了?” 凌遥自然不会同他说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的,也怕说出来惹齐滦伤心,今天本就是值得开心的日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了。 一念及此,她便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贪看那些景色,就出神了。你说的那些我也听见了,只不过过去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再想小时候的事儿了,既然父皇这么疼你,我觉得,往后他肯定会待你更好的!” “这倒是,” 齐滦低笑道,“我如今觉得自己特别幸福,父皇待我这么好,皇祖母也待我很好,如今又有了你,将来,父皇还要册封我做太子,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失去的那些东西,我也已经不再计较了。我觉得我往后的人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难熬了,一切都过去了,阿遥,你说对吗?” 凌遥依偎在齐滦怀中,望着他情意绵绵的眼眸,还有眉梢眼角的浅笑,以及他话中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凌遥由衷的赞同道:“恩,你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齐滦柔情蜜意的看了凌遥一眼,又轻笑着对她道:“阿遥,这府里的地方各有牌匾名字,都是我自己想的。只不过,咱们两个住的这个院子还不曾取名,我之前就想好了,要等你嫁进来之后再取。如今你来了,那你想一个名字,我明日就写出来,然后做成匾额挂在外头,咱们就能天天看着了。” 他的字是从小练的,写匾额自然是没问题的,何况,他和阿遥的住处,他也不想假手他人。 凌遥看着院外的那些个宫灯,那些个光亮勾勒出的景色,其实都是齐滦对自己的心意,她不由得想起当初两个人正月十五看灯会时的情形来了,那会儿,是满街的灯,如今,是满府的灯…… 凌遥心中一动,伸臂圈住齐滦的脖子,仰着头望着他笑道:“阿滦,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等齐滦回答,她又笑道,“昨日不单是咱们两个成婚的日子,你知道嘛?二月十四其实还是情人节呢,是个天底下有情人都该成眷属的日子,这日子挑得极好,我特别喜欢,往后啊,咱们两个的结婚纪念日就正好是情人节了呢!” 她早在齐滦告知她这个日期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了,只是连日来竟无人可以分享。情人节成婚,这可真是美妙又浪漫的一件事情,只不过她找不到人说,如今到底还是忍不住,就跟齐滦说了。她实在是心中喜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齐滦若是有疑问,她能搪塞的就搪塞,若是不能,便是闭口不言了,齐滦也不会追问她的。 一时,凌遥倒是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好笑起来,她是真的吃定了齐滦不会为难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的保守着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秘密,却偏又忍不住要拿那些稀奇古怪与众不同的念头勾他。 齐滦只知七夕乞巧是情人节,倒不知二月十四也是情人节,他正要问凌遥这是何地的风俗时,却又听怀里的人笑道:“阿滦,我想到了!咱们的院子就叫良辰美景,你说好不好?” 今夜是良辰,又兼这般美景,正合眼前情境,而这四个字又有极美的寓意,正适合做匾额挂在院外的。 要说她在明王府的随风院,那名字真真是太过随意了,只是她知自己在那里住不长久的,也就懒得换了,如今嫁到了宁王府里,这院子她是要长住的,少不得是要取个合心又好听的名字了。 “良辰美景?” 齐滦一字一字念出来,又细细咂摸半晌,倒是品出一番风/流缠/绵的意味出来,他也觉得这个名字甚好,甚是合心,便抱着凌遥低笑道,“这个极好,就用这个了。我若得了空,就把它写出来,让罗成去做成匾额,然后就挂出来。” 一时因为他和阿遥的院子得了个好名字,他倒是把情人节的事儿给忘了。 这几日的天气极好,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但到底还是在二月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还不是那么的冷,到了晚间,夜风一起,寒气也就下来了,齐滦和凌遥坐在屋顶上喁喁私语,悄悄说了会儿情话,齐滦怕凌遥被风吹着觉得冷,就把凌遥给带下来了。 屋子里有炭炉在,更加暖和一些,若是要说情话,肯定是在屋子里比在外头要强些的。 两个人一时说起明日回门的事情来,齐滦又说起明日若是回了明王府后,若还有多的时间,还想带着凌遥回承恩侯府一趟,凌遥虽早就改口了,但对于许氏夫妇来说,她婚后也应该以外孙媳妇的身份正式登门去拜见许氏夫妇的。 齐滦的提议,凌遥自然满口答应的:“按理说,我与你成婚后,也是该去承恩侯府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就像给祖母和父皇敬茶那样,也要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敬茶才是。既然你都说了,咱们明日就只在明王府中待半日就好了,我也没什么想要见的人,只看看禟妹妹,跟禟妹妹说说话就好了。我不在王府,有些事儿还得嘱咐她一下。” “至于嬛儿,若是见不着,回头在外祖母府上肯定能见到她的。若是明儿见到了,也就跟她说说话,这都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凌遥自觉跟凌鼎和齐氏没那么深厚的感情,说不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便是去拜见他们,也不过几句言语便能了事。就是齐老太太,她也更是没什么话说的。但三朝回门是规矩,她也不能不回去,少不得是要去应酬一番的。 而比起去明王府,她倒是更期待去承恩侯府看许氏夫妇,所以也不管明日跑两个地方又会用掉她一日的时间了,还是满口答应了齐滦的提议。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五章 闺中之乐,最是甜蜜 这会儿闲下来,两个人还是像方才在屋顶上那样,依偎在一起说话。 只不过,那会儿是在屋顶上,这会儿是在温暖如春的屋里。 在外头是因为冷,两个人抱在一起才觉得暖和,可在屋里,两个人都一块儿坐在床榻上,凌遥还是被齐滦抱在怀里,这会儿倒不是因为冷,而是舍不得分开。 此时闲了,凌遥方才想起今日晨起入宫时,罗成传话进来,说是有事情要告诉齐滦一事来。她那会儿没顾得上问,后来在宫里见得人多了,也浑忘了。之后回府又因为困了倒头就睡,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开口问一问齐滦。 她这会儿既然想起来了,又没什么事阻碍,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哪知她的话才出口,齐滦便笑道:“你说这件事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派去南疆的人,查到陆家派了谁来劫凌珏的消息了。我起先还在想,怕陆家行事隐秘,纵然派了人去也很难查到,却不想悄悄派了人过去一查,竟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 凌遥一听这话,忙问道:“那,查出陆家派谁来了?” 既然查出是谁了,那也就是说,于追捕凌珏的事大为有利咯。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们既然知道了陆家都有谁来了,自然也就能知道凌珏这会儿身边有多少人了。到时候再部署一番,自然想抓到凌珏,就容易多了。 齐滦见她对这个感兴趣,也不瞒她,笑答道:“先前以为,陆展涟会派他手下的人来,他手底下的参将有数十个之多,要一一排查是很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南疆经过陆家这十几年的把控,已经比从前要严密许多了,要混进去也不是那么的容易,更不要说调查了。但没想到他没有派自己身边的参将来,而是派了他十几年前所收的那个义子来的。可见陆展涟对他这个外孙还是挺看重的。” “义子?” 凌遥对于南疆陆家知之甚少,听了齐滦这话,也仍是不知,又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齐滦笑道:“陆展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跟我父皇年纪差不多,小儿子与我年纪差不多,这个陆展涟却已有六十多了。所以,如今的陆家军已不由陆展涟掌控了,陆展涟只管南疆政事,南疆的军事皆由他的大儿子掌控,自然大儿子是不会轻易离开南疆的。” “而小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他素来宠爱得很,放在身边教养,肯定也是舍不得放他到京城来冒险的。他手下的那些参将们他又不用,想来是怕计策不成,反而伤了凌珏。所以就派了他这个义子。对陆展涟的这个义子,我们的了解并不是很多,这义子是南疆叛离大齐,陆家跟着叛离大齐之后收的,说来,也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 齐滦道,“听说陆展涟对这个义子甚为看重,收下义子之后,也是非常的倚重,好些事情都安排他去。这次我派去南疆的人回话说,陆展涟所收的这个义子已好些日子不在南疆出现了,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后来多方打探,这才知道,他带着他身边的属下先去了云南,后来就潜入了京城。” 凌遥听得蹙眉:“云南?他去云南做什么?是路过,还是?” 齐滦望着凌遥,抿唇道:“他并非路过,根据我们查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陆家的那个挑起云南回真族人与大齐民人的冲突就是他做的。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他和他身边的那个属下,两个人加在一起,竟然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看来,这陆展涟的义子着实是不能小看了去。我已命人去楚州了,要把这些情况告诉蔡桓,让他加倍提防才是,听说那个义子武艺惊人,在南疆已没有敌手,但到底双拳难敌众手,他们只有四个人,凌珏还行动不便,想来蔡桓是可以抓住他们的。” 齐滦这么一说,凌遥倒是对这个陆展涟的义子有了几分好奇,随口便问道:“那个义子叫什么名字啊?你的人查到了么?” 齐滦道:“叫陆擎苍,听说,是陆展涟取的名字。” 凌遥闻言,点点头,随意笑道:“既然是这样,如今又查清了凌珏身边的人,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凌珏了,然后,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了罢?” 齐滦对此是极有信心的,闻言,当即笑道:“那是自然。”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齐滦便抱着凌遥道:“阿遥,夜深了,咱们睡罢?明日虽不用早起,但还是要出门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还得去明王府一趟,今夜自然是要养足精神的,不然明日又会累了。” 凌遥酣睡一下午,正是精神好的时候,又哪里会困呢?闻言,望着齐滦只管笑道:“这还早呢!怎么就夜深了?阿滦,你再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她还想去屋顶上看灯,心里头也还惦记着那满王府的宫灯,只不过她又怕冷,不想去屋顶上吹风,心里就在琢磨着,回头等不冷的时候,她还要吩咐罗成和罗姐姐再照着这个样子点灯给自己看,今夜就算了。 想归这样想,心里到底还是惦记外头,不等齐滦答话,她又问道:“阿滦,咱们下来了,那外头的宫灯是不是已经熄灭了啊?” 齐滦闻言笑道:“不会,我吩咐过罗成的,明早才会熄灭。罗成派专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的意思,是这几日入夜时分都会点着的,一直会点到天明时分,你什么时候想看了,就去看便是了。等你看腻了,再收起来。” 见凌遥听了他这话一脸的喜色,齐滦就知道自己这个惊喜,她是极为喜欢的,当下,也望着她笑。 他盯着她娇艳的小脸蛋,怀里又抱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一时心中就起了旖念,想起昨夜尝到的滋味,不由得心神荡漾起来,眸光骤然一沉,放在凌遥腰间的手也收紧,凝着凌遥的眼眸,挑眉笑道:“阿遥,你这是还不想睡觉?” 两个人这么近,他又是这样意有所指的笑,凌遥岂能感觉不到?再加上那身体上毫无遮掩的反应,凌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昨夜的美妙滋味,她其实也是想的,再加上睡了一下午了,自觉不困,这会儿见齐滦有了兴致,她便故意贴近了他一些,扑在他怀里软声笑道:“是呀,我不想睡觉——唔——” 她这边话音还未落,就已被齐滦压倒在榻上了,齐滦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之间,脖颈之间,又去她的唇边流连,就听见齐滦喘着气道:“你若不想睡,那咱们就来做点别的事情好了……” 凌遥主动迎他,又去扒他的衣裳:“长夜漫漫,倒正该是做些事情消磨时光才好呢……唔……” 雕花拔步床吱呀吱呀的发出声音,还有规律的晃动着,紫色床帐中透着两个沉浸在欢愉中的身影,对于他们来说,夜,还很长…… 翌日一早,虽不用早起,但凌遥还是起得有些迟了,不过她这回倒是没有怨齐滦昨夜太过胡闹,盖因昨夜她也同齐滦一起胡闹来着,后来,她自己一时兴起,还主动了一回,结果引得齐滦狼性大发,摁着她狠狠的来了一回,直闹到子时方才鸣金收兵。 不过后来,齐滦倒也真是体贴,亲自替她上了药,又给她按揉,还替她好好清理了一回,服侍得她舒舒服服的,这才美美得睡了一夜,早起时,也只觉身上略软些,别的倒还好。 齐滦照旧比她早起小半个时辰,他衣裳都换好了,这才瞧见凌遥坐在床榻上,由罗罗服侍着洗脸,看她那个娇嫩慵懒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睡醒,齐滦忍不住抿唇一笑,心中又爱极了她这样娇懒的样子,便亲自上前去帮她洗脸,还打算替她梳头更衣,转眸就叫罗罗去传早膳来,说是这里不必罗罗伺候了。 这些事,齐滦是做惯了,素日里他也都是自己打理的,如今替凌遥做这些,也丝毫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反而心里甜甜的,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凌遥看齐滦上手替自己干这些事,还干得这么利索,不禁感叹自己夫君的动手能力真强,感叹之余,又有些好奇,她也不转头,只望着镜子里给她梳头的齐滦笑道:“阿滦,你连女人的发髻都会梳么?” 她还以为,他只会梳男子的发式呢。 齐滦回她一笑,手上动作却没停:“上回给你束发后,回来学的。我想着,总不能只会梳男子发式的,你若是穿着女装,我岂不是不能给你梳头发了么?所以,就抽空学了几个。我以前常常看见外祖父给外祖母梳头发的,外祖父说,这叫闺中之乐,最是甜蜜。我那时还不懂,如今,才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哥哥,回门 小时候,看多了母后和父皇秀恩爱。后来母后没了,却常在承恩侯府看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秀恩爱。 那时候,他倒也艳羡,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来疼爱呢。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才发现,所谓外祖父口中的闺房之乐,确实让人觉得甜蜜,即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那样相视一笑,都觉得是幸福的。 齐滦的心情,凌遥自是能够体会的。 她看齐滦为自己梳头发那认真的模样,心里也是甜甜的。只是,梳头发的时候不能乱动,她也不能回头去看他,坐在梳妆镜前,也就只能从镜中看他了。 凌遥看了一会儿,却径自笑了起来。 齐滦这会儿也快梳好了,正预备给凌遥选发钗的时候,一抬眼却见镜中的凌遥正在笑,他一时好奇,跟着笑问道:“怎么这么高兴啊?阿遥,你笑什么呢?” 凌遥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等他给自己弄好了发髻,把发钗和步摇都弄好了之后,才站起来,挽着他的胳膊一道站在镜前,然后指着镜子里的两个人笑道:“方才你替我梳头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俩一坐一站,看起来特别像兄妹,然后就想到了,你确实比我大五岁来着呢。我才十几岁,你都二十多了。” 正年轻正青春,这自然是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穿越成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大概是凌遥穿越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方才齐滦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她就是在笑这个的,谁能想到,她穿越之后,竟然被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给娶了呢。想想这个,她又开心又好笑,又觉得齐滦像哥哥一样体贴她照顾她,这一下子开心得很,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齐滦默默抿唇,阿遥这话,这不是变相说他年纪大么? 可阿遥的话也确实没错,她如今确实才十几岁,而自己,也确实是满了二十岁了。 又看她满脸笑容,倒不像是故意促狭他的样子,齐滦也舍不得说她,只顺着她的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如此说来,那你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 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凌遥笑了好一会儿,心里只想着,叫就叫罢,反正他年纪大,却也当得起这一声哥哥。 为了让齐滦也高兴,她笑盈盈的挽着他的胳膊,望着他的眉眼仰着头笑,又把他往外头带:“好哥哥,咱们走罢。再闹下去,一会儿可就迟了!” 旁人叫哥哥也就罢了,齐滦听惯了,没什么感觉,偏她这声哥哥一出来,齐滦心都软了,抱着她又亲了一会儿,才带着不舍的心情放开她,两个人挽着手出门,结果屋门刚打开,两个人还没出去呢,就见屋门口蹲着一个不明物体,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二人定睛细看时,原来是雪狼端端正正的坐在屋门口,直棱着尖耳朵,默默的凝视着齐滦和凌遥。 雪狼快满一岁了,它这几个月长得很快,已经比五个月前刚到凌遥身边时大了一圈了,小时候看着还挺萌挺可爱的,如今长开了些后,气质就变了,开始往威风凛凛帅气高冷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个月来凌遥忙着成婚的事情,倒是很少陪着雪狼玩儿,只是每日凌嬛从将军府回来后,会陪着雪狼玩一会儿。但雪狼到底是凌遥养着的,又是从小养到大的,一人一狼在明王府住着的时候,每夜都是睡在一起的。 可到了宁王府,凌遥因为要跟齐滦圆房,就没让雪狼跟着她一起睡,让罗罗带着雪狼睡去了。这一连两日,她跟齐滦如胶似漆的天天在一起,倒是把雪狼给忘了。 可雪狼却没忘了她,跟了罗罗两日,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第三天早上,听见凌遥屋里有动静了,它就跑过来在门口坐着了,罗罗怎么劝也不肯走,非得见了凌遥才甘心。 这会儿见凌遥出来了,雪狼特别的高兴,看了凌遥一会儿,它剔透的狼眸中就带了几分雀跃,狼尾巴摇来摇去的,显然很开心,还对着凌遥低头,把脑袋伸到她面前来求抚/摸。 雪狼虽不会说话,但与凌遥同寝同卧这么久了,凌遥也多少能明白些它的心思,看它这个样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便伸手摸了摸雪狼的脑袋,转眸望着齐滦笑道:“阿滦,看细牙这个样子,多半是想出门玩了,咱们带它一起去承恩侯府罢?” 有一回去承恩侯府时,凌遥也带着雪狼去过的,不过那会儿她还住在明王府里,而且但凡出门,雪狼都还是很乖的。 齐滦听了这话,看了雪狼一眼,抿唇笑道:“那就带去罢。只不过,它专爱追侯府厨房里养的那几只鸡,回头,还是要吩咐他们小心一些,别弄得侯府里鸡飞狗跳的才好。” 狼性难驯,这雪狼却乖得很,唯独喜欢追着鸡到处跑,有时候看雪狼与凌遥相处的样子,他有时候真的有一种凌遥是养了一条大狗的错觉。 两个人先去的自然是明王府。 今日也算是凌遥三朝回门的日子,齐滦带着凌遥回明王府时,凌鼎亲自带着人出来迎接他们。 因凌遥还要去内宅见过齐老太太和齐氏,所以齐滦自然是由凌鼎接待的。凌遥是在齐老太太的延年居里见到齐氏的,两个人在齐老太太面前,显然不能说私话,而齐老太太跟她之间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自然说的也都是些闲话,最后说完了话,齐老太太说有些头疼,凌遥这才说了告辞,齐氏才得以送凌遥出来。 两个人由此才得了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从齐氏那里,凌遥得知齐老太太这几日还不曾单独见过齐氏,更不曾提起过那些事,齐氏倒也不着急,只说等着就是了,凌遥也是这样认为的:“王妃再等等也可。只是,不能拖得太久了,若是时日太久,只怕王妃就失了主动权了,若是老太太执意不肯说,王妃还是可以适当对老太太施压的。如果老太太再不肯说,你就威胁她说要把此事告诉父王,如此一来,她必会告诉你的。” 齐老太太这么隐秘的对齐氏下手,肯定是不希望凌鼎知道此事的,要说等几日也可以,但是等得时间太久了,总归是不好的,凌遥才会如此对齐氏说的,毕竟这事儿早些解决了才好,一直拖延,恐防齐老太太有诈。 齐氏也是这样想的,她道:“你放心,我自知该如何去做,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只管打发了人去宁王府寻你便是了。” 看凌遥新婚后一副滋润甜蜜神采奕奕的模样,齐氏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也不想扰了她的好心情。只不过,看着凌遥如今新婚这般幸福,她又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初刚出嫁时的情形来,她跟明王的新婚,一点都没有甜蜜,甚至,只能用冷清来形容。 因为那时候,明王刚刚被皇上打败,还没从起兵大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呢。齐氏想到这里,内心深处又有些酸涩的感觉,甚至,她还有些嫉妒凌遥,嫉妒她竟能遇到宁王,竟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君。 凌遥对齐氏的这些心思是一无所知的,她同齐氏一道出了延年居,又说了这些话后,便借口要去随风院取些东西,就与齐氏分开了,之后,她带着罗罗回了随风院,果然见随风院里凌嬛不在,她便命罗罗悄悄去请了凌禟过来说话。 如今齐氏有孕,她要安心养胎,许多后宅之事都需要人帮衬,原本从前这些事都是凌玥去做的,但凌鼎大概是因为凌遥与凌禟关系亲近的缘故,倒让马氏帮着齐氏料理后宅之事了。所以凌遥如今悄悄的去请了凌禟过来,倒也未必会让齐氏发现。 凌禟来了之后,姐妹两个厮见,说了会儿闲话,凌遥就嘱咐凌禟道:“如今我不在府里,许多事情就算之后能知道,也知道得太晚了。关于老太太和王妃那边的事,我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禟妹妹日日在府里,就多替我注意一下延年居和秀水阁的动静吧。也不需要你监视她们,只是若发现什么异常情形,就打算随风院里的人来宁王府寻我就好了。这里都是嬛儿的人,你让他们来我这里传话,他们是必会来的。” 凌遥的嘱咐,凌禟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她点头笑道:“遥姐姐放心,我一定替你看着她们的!” 她娘如今管着后宅的事,手里头也有一些可用之人,再加上哥哥在外头得脸,要替凌遥办这么点子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请秦嫣儿入京 凌遥离开明王府去往承恩侯府的时候,齐老太太正在延年居里同平安两个人谈及她呢。 “这两日,奴婢按照主子的要求,悄悄在府里探查过了,” 平安道,“上回那人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奴婢探查回来的消息也是这个。宁王妃确实跟咱们王妃关系亲近,在去年腊月的时候,走动的更是勤快,想来,王妃的毒就是在那个时候解的,并且也是在那之后才身怀有孕的。而且,奴婢觉得,王妃跟宁王妃之间,可能比咱们想象得还要亲密得多。” 平安把方才在外头看到齐氏同凌遥走在一处像是在说些什么的事情给齐老太太讲了一遍,然后才道,“如今,王爷不再按照主子当年的指示在外头厮混,王妃又有孕了,玥姑娘安安静静的待在明珠阁里,后宅之事,却由那个庶长子凌琥的母亲妾马氏协助王妃料理着。就连从前上不得高台盘的那两个庶女,如今也起来了。主子,这可都是宁王妃给弄的。您若是想控制局面,少不得是要亲手整治一番了。” 平安道,“宁王妃不在府里了,主子想做什么也尽可以放手去做了。她就算留了眼线在府里,到底也是有限的,只要主子把王妃拉过来,宁王妃的手也没办法伸的这么长的。府中的局面,自然也就渐渐掌握在您手里了。” 听了平安的话,齐老太太微微一笑,冷声道:“我歇了这么两天,就等着她嫁过去,我才好安排我的事,如今啊,她总算是嫁过去了,跟宁王成了夫妻了。这样一来,我只要打击了宁王,也就足够了。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看谁还能帮着蕊儿胡闹!” 齐老太太一路奔波到了京城,从住进明王府起,就从不单独见凌鼎和齐氏,只说自己进京是为了看齐氏和给凌遥送嫁的,绝口不提她真正的目的。 而她这几日的沉寂,也确确实实让众人相信了她就只有这两个目的,为了稳住那个妾生女的心思,她私下里连凌玥都不曾见过,就怕凌遥看出端倪来。 她心里的盘算很简单,先要安安静静的让凌遥同宁王成婚,等凌遥离府之后,这府里自然就是她的天下了,她再来着手安排齐氏的事情,还有鼎儿的事情,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就像是平安说的,只有把这些事情做好了,她才能重新掌握住府里的局面。 而破坏凌遥和宁王的婚礼,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她才肯安安静静的送嫁,并且等到现在。因为齐老太太知道,只有那个妾生女离府了,她才能好好的同蕊儿说说她的心思,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不然的话,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误会没有解开,却反而把蕊儿越推越远,甚至于,把眼下的局面弄得更坏了。 只要凌遥走了,两个人离得远了,她自然有信心让蕊儿回心转意的。 所以,齐老太太压根不觉得自己眼前的局面处于被动,她反而觉得,眼下,只有她是掌握主动权的人,也只有她,才拥有拨弄别人命运的权力。 平安听得此言,便问齐老太太道:“那主子现下有什么吩咐呢?是不是即刻打发人去请王妃过来说话?” 平安言罢,见齐老太太不语,便又道,“这两日,玥姑娘身边的荣嬷嬷来过好几次了,方才还来过呢,让奴婢给劝回去了,还是说的主子身子不适,怕病气过给了玥姑娘,所以要等病好了再见玥姑娘。主子,如今宁王妃也不在咱们府里了,玥姑娘又这么惦记您,不如先把玥姑娘请来,您也见见,跟玥姑娘说说话?” 要说这府里头,最为关心老太太身体的,想来也就只有玥姑娘了,倒不是说王爷和王妃就不关心,但在平安看来,还真就只有玥姑娘是真心关心老太太,没有掺杂些其他的念头的。 何况,老太太一向都很疼爱玥姑娘的,这几日也是为了把面子做得像那么回事,才没有在一回来就见玥姑娘的。如今宁王妃都嫁出去了,平安就想着,老太太这头一个,就该见见玥姑娘,一叙别后寒温了吧。 哪知齐老太太压根没有这个意思,她眼下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抽空见凌玥呢?便是知道凌玥想来瞧她是出于一片孝心,但她眼下诸事未了,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见她。 所以,齐老太太在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你回头亲自抽空去见见玥儿,就同她说,让她安心待在明珠阁里,不必担心我,我的病快好了。等我好了,再叫她来同我说话。再者,这几日,我还有许多事要同她父王和齐母妃商议,叫她无事就别过来,等我将事情都处理完了,再见她。玥儿是个聪明孩子,你只管说了这话,她便不会再叫荣嬷嬷过来了。” 凌玥是齐老太太一手教养长大的,虽说祖孙两个一别七年,但往来书信却有好些年了,这感情还是很深厚的,齐老太太对于孙辈里头,最为看重的也是凌玥,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尚未解决,她是真的很想看看凌玥的。但她实在是不能在事情还未处理好之前就见凌玥,眼下也实在没有那个时间给她来浪费,所以,齐老太太也只好压下心中对孙女的思念之情,先打算处理了眼前这些事再说。 平安虽有建议,但她自来是最听齐老太太的话的,眼下听了齐老太太这话,便点头道:“您放心,奴婢一定抽空把话带到明珠阁去。” 齐老太太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又道:“眼下,先不要叫蕊儿过来。等晚膳之后,入了夜,她会同鼎儿一起来给我请安的,这几日他们请安之后,我都不会留他们,让他们一块儿走的。今夜,我就说我觉得身上舒坦多了,等鼎儿走时,把蕊儿留下来,借口要问她孕后之事,叮嘱她一些该注意的事情,然后,再同她说下毒的事情,这样一来,鼎儿也不会疑心我的。” 齐老太太此时还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她对他的王妃下了五年的毒,已阻止她有孕,虽然对于他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好事,也有着齐老太太为母者的一颗苦心,更因为,齐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凌家,为了明王府,绝无半点她的私心。 不过,若是能不让凌鼎知道,自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的。 不等平安再开口,齐老太太便又道:“既然我已到了京城,府里的事情,我自然能一一捋顺的,不过是多花费些时辰,又多花费些唇舌罢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云南那边,当时咱们走得匆忙,我一心想着蕊儿和宁王妃之间的事情,倒是忘了秦姑娘了。后来在路上时,本想把秦姑娘接来一道走的,后来,倒是改变主意了,秦姑娘跟咱们一道来京城,恐怕就太引人注目了些,她的容貌到底太过显眼了,还是她自己单独进京得好,所以,也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平安闻言,便问道:“那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如何安排秦姑娘呢?” 齐老太太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的,平安一问,她想也不想便道:“秦姑娘自然还是要进京的。此时宁王妃跟宁王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官府又都忙着抓捕珏儿,想来也顾不到我们这里来。秦姑娘的容貌虽然打眼,但真正知道的人都不在外头,所以倒也无妨,只要宁王妃和宁王不瞧见她就行了,这也是我定要等宁王妃嫁出去后才肯行事的原因,她不在府里,我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齐老太太对平安吩咐道,“你传话回去,告诉庄子上的人,就说让他们把秦姑娘送到京城里来,对外,就说是她来投奔我的。你记得,让她婶子和她身边的翠柳陪着一起来。不过,即便是咱们王府的人送来的,也最好不要打着咱们王府的旗号,进京的时候,要悄无声息的,知道么?至于什么时候公布秦姑娘的身份,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叫他们越低调行事越好。等秦姑娘安全到了京城里,也不要住到咱们府里里,就住在他们秦家原先的宅子里去,那地方我早就叫王爷置办下来了,悄悄住进去就是了。回头,我自有我的安排” 齐老太太让凌鼎置办秦家宅子的事,这一向也有三四年了,那宅子虽没主子住着,但齐老太太自然吩咐了人去打理着,只不过,置办宅子是为了什么,齐老太太并没有告诉凌鼎,凌鼎也没问出来,但他还是照办了,毕竟母亲的吩咐,他不能不办。 齐老太太在心里一叹,那宅子空了这几年,总算是等来了它原先的主人了。她答应秦嫣儿的事情做到了,往后,就要看秦嫣儿自己的了。而那件事情,她筹谋了这些年,如今也总算是真真正正的付诸于行动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端 齐老太太的吩咐,平安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派稳妥的人回云南去传话。想来,秦姑娘下个月就能入京了。” 齐老太太点点头,沉吟片刻后才道:“下月入京也可。反正我的安排在四月份,倒也不急于一时,也不必催她,只让他们一行人慢慢入京就好了。” 风尘仆仆的赶路反倒会对秦嫣儿的容色有所影响,即便是入了京,却也需要一段时日的休养才会恢复,既然秦嫣儿的容貌是她的制胜法宝,她自然是不能让秦嫣儿的容貌有所损伤的,便是秦嫣儿用一个月的时间从云南走到京城来,她也是等得起的。 议定秦嫣儿之事,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齐老太太用了午膳,又歇了中觉,又兀自思索了一回如何用秦嫣儿一事,把那些安排和计划在心里头又过了一遍,想得烂熟烂熟了,这才扶着平安的手去逛了逛延年居后头的园子。 等到散步回来时,天就黑了。 齐老太太用了晚膳后没过多久,果然凌鼎就带着齐氏来给她请安来了。 齐氏有孕之后,凌鼎对她的态度比从前要好了许多,从前他待齐氏很是冷淡,后来因为凌珏出事,他必须得让齐氏有孕,并且给她生下一个嫡子来,所以在给齐氏解毒的后,他来齐氏这里就频繁了些,再加上齐氏也是想要有孕,这一下曲意承欢,两个人倒是有了这五年来从未有过的投契。 不管是有意也好假意也罢,齐氏和凌鼎的关系,确确实实比从前好了许多。 而齐氏有孕之后,凌鼎也依旧不曾冷落了她,他现在心里事多,不像从前那样每天只能浑浑噩噩的,总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和新的希望,所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外头厮混了,知道比起外头那些女人,还是府里的这个更为重要。 何况,齐氏身后还有永安侯府,若齐氏生下嫡子,这孩子也会是永安侯的外孙,这样一来,明王府跟永安侯府的关系也会更亲近一些。再加上,如今他的两个女儿,又都跟皇家结亲了,这样的局面,比过去的五年都要好得多。他又何必要再冷落齐氏,不知变通呢? 凌鼎还以为,今日请安后,会同往常一样,母亲会什么都不说,让他和齐氏一同离开的,却不想在二人请安后,母亲却开了口,还一开口就插手他的房里事。 “蕊儿有孕了,你再歇在她房里就不好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媳妇有孕了就该好好的养着,哪里还能再来伺候你呢?你回头还是去你后宅受宠的那些妾室屋里睡罢,外头的终究不干净,但你收进府里的,总归是好的,你喜欢哪个,就去哪个那里,不要累着蕊儿就好了,” 齐老太太看了夫妻二人一眼,看凌鼎不回答,又望着他冷声道,“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老明王三十年前就没了,齐老太太一直守着凌鼎过日子,凌鼎那会儿才十岁,齐老太太硬是在凌鼎还小时稳住了云南的局面,对外维持云南王府的统治,对内教养凌鼎,凌鼎成婚之前,十八岁就袭爵成了新的明王,也是在凌鼎十八岁的时候,齐老太太退居幕后,不再管云南之事了,但是,她却没有就此退隐,而是许多事情,她若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就一定要替凌鼎做主。 这些年齐老太太积威甚重,再加上凌鼎顾念齐老太太早年守寡教养他的辛苦,所以很听齐老太太的话,只要是能让齐老太太顺心,他都会去做的。即便是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极少违逆齐老太太的意思。 就像现在,他虽然觉得齐老太太这吩咐多有不妥,却并没有提出来,只抿唇恭顺答道:“母亲的话,儿子听到了。儿子不会再在王妃房里过夜了,也不会再累着她了,母亲只管放心。” 齐老太太原本还有些话想要嘱咐凌鼎,但此时齐氏在这里,他们母子的私话又不能让齐氏听见,所以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只望着凌鼎道:“行了,那你去罢。我留下蕊儿和我说说话,前些日子累了,总也没有好好跟蕊儿说说话,现今我大好了,自然有些事情要嘱咐她的,她初初有孕,怕她不明白。” 齐老太太怕凌鼎不走,又补了一句道,“这些都是女人家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且又琐碎,你便去忙你的事情罢。” 齐老太太都如此说了,凌鼎自然不能强留,何况,她们婆媳姑侄孙女在一起说女人家的孕事,凌鼎也确实没什么兴趣,就依照齐老太太的话,告辞走了。 回了回真堂之后,还是莲童看出凌鼎神色有异,便问凌鼎是怎么了,说起来,莲童还是有些关心齐老太太的,就听他道:“老太太一路从云南到京城,奔波日久,原本身子就不好,年事已高又这般劳累,生病也是在所难免的,只休养却是不够的,王爷也不能太听老太太的话了,要不然,属下去给老太太把把脉,看看老太太究竟是怎么了?” 他怕凌鼎是因为担心齐老太太的身体,说起来,齐老太太也真是固执,身子不舒服也不肯请医,而他们王爷又极听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说不瞧病,王爷还真由着她去。 “老太太方才说了,她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如今已是大好了,想来,也不需要去把脉查探了,而且,我方才瞧着,老太太的精神确实很好,” 凌鼎抿唇道,“我烦心的倒不是这个,是老太太方才与我说的那些话。她又像当初那样,问都不问,就直接告诉我往后该怎么做,要去做什么。我实在不愿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偏她又是我的亲娘,轻易忤逆不得。” 凌鼎言罢,把方才在延年居中,齐老太太对他说的那些话说给莲童听了一遍,才又道,“当初我兵败入京时,她就叮嘱我,要我入京后,诸事不管,只管在府中和京城中享乐就好,甚至要比在云南时更加的荒唐才好,说只有这样,皇上才会觉得我是朽木,成不了大气,才会对我渐渐的放松警惕,不会把我逼迫的那么狠了。而她在云南,掌握府中大局,又说她助我恢复明王府的往日荣光,只要我全听她的就行了,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 “我听了老太太的话,这五年里,我这些荒唐八分是真,倒也有两分是假的,可是这都五年了,老太太却也没有助我什么,别说是改变局面了,就连皇上对我的警惕,也丝毫没有放松过,你说说,咱们暗地里寻了多少机会脱身,竟无一奏效的!她却还要我远离王妃,要我跟府中妾室厮混去,你说说,王妃这会儿有孕,我若是转头就跟府中妾室厮混,外头人会怎么想我?永安侯府会怎么想?跟王妃交好的遥儿会怎么想?” 凌鼎当初兵败入京,齐老太太坐镇云南,没有同来,那会儿凌鼎虽尝到了母子分裂的酸楚,可心中却未尝不是庆幸的,他总算是能够远离母亲的耳提面命,不用事事都依照母亲的意思来做了。虽说母亲也会有指示,但云南京城两地相隔遥遥,就算有事,母亲不在跟前,他就是有些阳奉阴违也是无妨的。 虽说前两三年,他确实没能从兵败投降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也懒得去想别的,更不愿意再经营了,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所以听从了齐老太太的意思,当真做起个荒唐王爷来了,那会儿他心里,确实是有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的,根本没想要掌控这一切,就想看看,齐老太太究竟是怎样重振明王府的。 现在却不同了,他又想掌控这一切了,准确地说,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重振明王府了。 毫不夸张的说,他重新想要掌控一切的信心,一半来自于凌珏不成器的冲击和刺激,而另一半,则来自于嫡女庶女都跟皇家结亲的喜事,更重要的是,他想借由这样的关系,来达到他的目的。 而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了,老太太却又有她的想法,甚至于,老太太还进京来了,如今就住在他的府里,偏他又不愿意违逆老太太的意思,这能不让他烦心么? 而且,凌鼎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毛病和私心,他前几年那样的荒唐,虽然极其注意保养,但到底还是荒唐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亏了身子,表面上看着还好,内里却差不多被掏空了。 莲童才劝过他要他保养的,他自己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每每歇在齐氏屋里,也并不做什么,他就是想要改变自己,保养一下罢了,可老太太又让他去妾室屋里睡,那些妾室个个年轻貌美的,他若是去了,怎么忍得住呢?少不得又放纵一番,那可就别谈保养身子的事了。 莲童听了凌鼎的这些抱怨,倒不觉得是多难办的事情,略一思忖后,方笑道:“王爷也不需如此烦恼,王爷若是不想按照老太太的意愿行事,只需回头慢慢同老太太沟通就是了,老太太虽然固执,但想来也不会不体谅王爷的。只要王爷将这些利害关系一一跟老太太说清楚,老太太自会明白的。为今之计,王爷的身子还是需要以修身养性为主的,所以,王爷还是不宜去后宅妾室那里去,这几日,王爷就歇在回真堂里罢,待日后跟老太太说了之后,王爷再去秀水阁陪着王妃,也就是了。” 凌鼎也只是在莲童跟前抱怨一下,他也知道此事着急不来,母亲年纪大了,却比从前越发固执,有些话他只能慢慢的说,也不能一下子就反对母亲,那样只怕适得其反,还会影响他们的母子关系的。 想到这里,凌鼎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事先就这样,回头等我抽空,再同老太太细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此时再说还待在延年居里的齐氏。 齐氏方才听齐老太太对凌鼎说得那些话,这心里就生气了,哪有人家的婆婆是这样的?媳妇才有了身孕,夫君做个体贴的样子,才陪了她几夜罢了,这婆婆倒好,竟直接开口插手儿子的房里事,要凌鼎去后宅那些妾室屋里睡觉! 要不是亲耳听见,齐氏还真是不敢相信,齐老太太跟她一样,都是出身永安侯府的嫡小姐!这还是一家子人呢,一家一姓之人,齐老太太却如此苛待于她,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仇人呢! 齐氏心里生怒,便又不由得想着,老太太之前下毒阻她有孕,后来毒解了,她又有了身孕,老太太这是打着用这事来气她的主意,想要把她气的留不住腹中这一胎么? 一想到这里,齐氏倒又不生气了,强行压下怒意,实在是不肯遂了齐老太太的意愿,真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她如今有孕尚不足两个月,正是胎象不稳的时候,尹先生和太医都说过了,要她好好将养,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 她和凌鼎之间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意,自然自己已怀了身孕了,也实在不值得为了凌鼎的这些事情去生气,难道他以前,跟那些妾室们在一处还少么?如今,她也该看开些才是。 一想到这些,齐氏心中的怒意倒也平了三分,只不过,她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待在延年居里跟齐老太太讨论什么孕事,此刻凌鼎也不在这里,她自然不需要伪装好脸色给齐老太太瞧,所以,等凌鼎走后,她便冷着一张脸道:“母亲,我初初有孕,这些时晚膳之后都觉得身子乏得很,就想早些休息,母亲虽是过来人,但也好些年不曾有孕了,想来这些事情,还是太医更为明白一些,回头,我只管细细的询问太医就是了,也不必劳烦母亲教我。” 言罢,齐氏也不等齐老太太再开口,对着她敷衍行礼后,转身就要走。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八十九章 爱到为他而死 “站住!” 齐老太太对于齐氏的这种态度,自然是生气的,她冷着脸叫住齐氏,抿唇道,“蕊儿,你怎能对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我让你走了吗?” 齐氏心中深恨齐老太太,所以对于齐老太太的这种强硬,她根本不愿放在眼里,也拿自己清冷无情的一面待她,听见齐老太太这话,齐氏也没就走,只站在原地冷笑道:“母亲不叫我走,若待会儿动了胎气,我难受起来,母亲是不是就觉得称心如意了?母亲是不是定要看见我小产了,才觉得心满意足呢?” 就像她之前跟凌遥说的那样,齐氏等了这些日子,还不见齐老太太给她一个解释,虽说,她知道这事不能心急,而且,就算齐老太太一直拖延不肯给她解释,她也有法子逼出齐老太太的解释来,但这却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不耐的。 齐老太太见齐氏这样说话,可见她心中是深恨自己了,否则的话,齐氏是不会跟自己这样讲话的。 齐老太太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同小辈计较这些,见齐氏不走了,她便沉声道:“你坐下罢。方才我同鼎儿那样说话,是为了打发他走,也是为了不让他对你我生了疑心。我说那些,不过是托词罢了,我真正想同你说的事情,就是你在信上问我的那些。你放心,我今晚就会告诉你我为何要那样做。” 看着齐氏疑惑不信的眼神,齐老太太耐着性子道:“之所以到今天才跟你说,一则是之前府里事多,我不想节外生枝,多生事端,免得冲撞了宁王的婚事;二则,我并不想宁王妃在府里时说这些,她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我若同你说话,你必定会把我的话拿去同她讲,我们婆媳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她这个外人搀和进来,更何况,我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就得重新做你的选择了,在你做选择的时候,宁王妃就不能在你跟前了,明白吗?” 齐老太太的话,让齐氏有些疑惑,话都是能听明白的,然而其中深意,她尚且还参不透。 但齐氏也不是个傻的,她并没有顺着齐老太太的话说,坐下之后,她冷冷的看着齐老太太道:“母亲,我不管您心里是怎么个打算,我就是想问问您,您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为什么不许我有孕?您是为了王爷和前头王妃所生的大公子吗?” 到底是自己的姑祖母,齐氏也还是舍不得这层血缘关系,就算真的是恨,但没有爱岂会有恨?所以,她还是想知道,齐老太太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这么狠心的对待她呢。 齐老太太自然能看得出齐氏的心思来,心里只想着,若是齐氏真的是恨上了她,也不该对这原因这般执着,既然她还肯留下,又肯质问她,当初还肯写信质问,可见齐氏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姑祖母的,也是有她这个婆婆的,只要齐氏还有这一层心思,齐老太太就有自信能把齐氏的心思给拉回来。 想到这里,齐老太太便对收服齐氏为己所用有了极大的自信,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首先,还是要把齐氏的问题给回答了才能谈将来之事。 于是,齐老太太就望着齐氏道:“给你下毒,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心里没有鼎儿,你不爱他,我就不能让你生下她的孩子。因为,我希望你和你的孩子,得和我们母子两个,是一条心才行。” 齐老太太的这个理由,听在齐氏耳中,让齐氏愣了好一会儿,入耳便觉哭笑不得,若非齐老太太那样正经的样子,齐氏还差点以为齐老太太是在跟她开玩笑的,她都让齐老太太的话给气笑了:“母亲,您这是拿话在搪塞我,糊弄我吗?我既然嫁给了王爷,成了明王府的王妃,又怎么可能跟母亲和王爷不是一条心呢?” 她人都嫁过来了,齐老太太居然还在计较这个!她心里猜测过无数种答案,却万万没想到齐老太太竟会说出这么个答案出来。 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她和凌鼎是皇上下旨赐婚的,这一辈子都得在一起,不可能分开的。她都已经是明王妃了,将来就算是死了,也得葬在凌家云南的祖坟里,老太太再来计较什么爱不爱,什么一条心不是一条心的,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跟凌鼎这一生都得在一起,就算不是一条心,她又能怎样?难道就因为她不爱凌鼎,所以就连生下凌鼎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吗! 齐氏先时觉得好笑,进而觉得愤怒,她觉得齐老太太的解释,实在是令人费解,实在是不可理喻。 齐老太太说完了这些,就一直在观察着齐氏的神色变化,将她的神色变化皆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了她眼中对着自己毫不掩饰的愤然,齐老太太既然开了口,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话都说了,自然是要说个清楚透彻的。 齐老太太慢慢的开口道:“你是知道的,在你之前,鼎儿是有王妃的,若不是她没了,却也不会有你。但你知道,她是怎么没了的吗?” 齐氏不晓得齐老太太怎么又说起凌鼎的前任王妃陆蝶来了,她只抿唇干巴巴地答道:“听说,陆姐姐是战死的。” 陆蝶比她进门早,又是凌鼎的第一任王妃,但凡提及她,齐氏倒也应该称一声姐姐的。 齐老太太点点头道:“对,她就是战死的。五年前,鼎儿在云南起兵,这件事是我和鼎儿一起商议决定的。陆妃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反对,她对鼎儿说,若有需要,她亦愿披甲上阵,为他一战。陆妃当时说,不管旁人如何,她同鼎儿是夫妻,夫妻就该同心,就算起兵谋/反是错的,她也愿意陪着鼎儿错下去。” 说起自己不喜的陆妃,齐老太太此时的表情却很复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你知道陆妃是怎么死的吗?她是为了救鼎儿才被那些杀入王府的兵士杀死的。当时,鼎儿为了护住我,要把我带往安全的地方隐藏,王府中已经一片乱象,已没有人能够抵挡住朝廷的兵马了,是陆妃挺身而出,替我们拖延住了兵马,我才得以脱身的。而那时,如果她不站出来,我和鼎儿,都会死的。” “只是,陆妃的死给鼎儿打击很大,再加上我们确实寡不敌众,为求皇上宽大,为求族人活命,我们只能献城投降。但是,陆妃她还是死了,没有救回来。我,是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的。” 齐老太太叹道,“这本是尘封旧事,现而今这样的局面,我本不该再提起这些事的,我如今说给你听,只是想告诉你,陆妃就是爱鼎儿的,就因为她爱鼎儿,不论何时何地,她跟鼎儿,跟我们明王府,都是一条心的,所以,就算我当初再不喜她做我的儿媳,我也没有下毒害过她,更没有不让她有孕,成婚几年之后,她不是照旧儿女成全吗?” 齐老太太盯着齐氏道:“可是,你不一样,你对鼎儿没有半点感情。更是在京城奉旨嫁给鼎儿的,你又比他年纪小,根本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你若是不爱他,我怎么能确保你会像陆妃一样,为了鼎儿的安危,为了明王府的未来而牺牲自己的一切呢?你对鼎儿没有爱,你势必会把你的儿女看得比鼎儿重要,看得比明王府重要,鼎儿和我百年之后,你却还年轻,你要我如何信你,会继承我们母子的遗志,替我们母子重振明王府呢?” “就像现在这样,你与我和王爷感情淡薄,却一心相信那个宁王妃,和她亲近得很,还为了她,跟我这个姑祖母这般剑拔弩张,像个仇人一样的说话!你让我如何敢让你生下王爷的子嗣?” 齐氏自五年前嫁进明王府后,只在这几年里回云南去见过一次齐老太太,那次大概在云南待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就启程返京了。 那次的婆媳会面,齐老太太并没有和她说起这些事,更不曾吐露什么心声,实际上,那次会面,也是在和凌鼎成亲一年后,离云南起兵并不算太远,那会儿,起兵失败的打击不仅仅让凌鼎萎靡不振,也让齐老太太大病了一场,就算是一年后,齐老太太的身子也并没有多好。她精神不好,又受病痛折磨,怎么肯跟齐氏说这些伤心事呢? 就算是心里有想法,也是断不肯说的。再加上她之前为凌鼎筹谋多年,心力交瘁,那会儿,她也不愿意说这些事,再加上那个时候齐氏还小,才十五岁,齐老太太想得深远又不开口,而齐氏,就算被永安侯府再培养得好,也是头回嫁人,哪里懂得这些事呢?所以,她也不知道去问,只是服侍了齐老太太一回,压根没有跟齐老太太谈心过。 婆媳两个,从一开始就不曾交心。却可笑她们自以为是一家一姓之人,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就是自己不说,对方也合该体谅自己的心思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章 巧舌如簧心松动 齐氏如今已不是当初嫁进明王府的那个小姑娘了,纵然现在年纪也不大,但这几年,该看清楚的事情,她自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听见齐老太太说这些,齐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就听她道:“母亲既然说起前头王妃的事,我虽知之不多,但有些该知道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据我所知,王爷和陆姐姐在成婚之前就定情了的,王爷心里爱重陆姐姐,陆姐姐自然会用同样的爱来回报王爷。我虽没见过陆姐姐,但素日听王爷说起,也说陆姐姐是个极重感情之人,直至现在,王爷也对她多有怀念。” “母亲既说要我爱重王爷,可我又不是生来自轻自贱的人,王爷滥情纵性,母亲难道不清楚吗?别说是在京城,就是从前在云南时,王爷府里,除了王妃,想必妾室也少不了吧?王爷心里喜爱陆姐姐,陆姐姐回报他自是应当的,我却不同!我是后来的,王爷冷落我在先,他对我从没有一点爱重怜惜之情,我又凭什么要全身心的去爱他呢?” 齐氏心头最为恼怒的,也是这一点。她奉旨跟凌鼎成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不能抗旨,又知道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傻到成婚之后还付出自己的真心呢?明知道王爷不可能只有自己,何况凌鼎心里还有别人,她是有多傻才会去爱他啊。 所以,这几年里,齐氏才会越发冷淡,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凌鼎这几年如此荒唐,她不会爱他,自然更不会去奢望他的爱了。 夫妻两个在一起,真正算得上是相敬如冰了。更何况,她前不久才知道凌鼎还为了凌珏给自己下毒,这一下心头更是对凌鼎生了芥蒂,越发见不得齐老太太说这些了。 “至于母亲说我亲近宁王妃,疏远您和王爷,这倒不怪宁王妃什么。您同我相隔遥遥,又从不曾同我说什么心里话,王爷也不把我当做妻子看待,我与你们感情淡薄,这是早已有之的事情,并不关宁王妃的事。至于现而今我与您之间的恩怨,这就更不怪宁王妃了,若是没有宁王妃,我只怕到死还不知,我这些年何以都不能有孕了!” 虽然与凌遥之间只是同盟关系,但齐氏还是非常庆幸和感谢凌遥与她结盟的,若非结盟,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姑祖母兼婆婆,还有自己的夫君,竟对自己做下这等事情。 齐老太太此番并不全然只是为了跟齐氏说明缘由的,实际上,若非齐氏知道了下毒之事,她根本就不会把心里的这些想头告诉齐氏,如今实说了,看齐氏越发愤然,她倒是也能理解的,只不过,她的目的并不在此,她主要的心思,还是要把齐氏和宁王妃分开,而不是要把齐氏越推越远的。 因此,齐老太太面上仍是淡淡的,只不过,她此时没有再看齐氏,只垂了眼眸,仿佛入定一般,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透着那么一股子冷意:“陆妃为他而死,鼎儿心里自然是忘不掉,也放不下她的。但她毕竟是个死人了,这死人如何能跟活着的人争呢?她就算再得鼎儿的喜欢和爱重,她也不可能再和你争了吧?鼎儿就算想念她,也不妨碍他再喜欢你吧?这世间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的?又有哪一个是能长情的呢?你只管稍稍使弄些手段,难道鼎儿会不喜欢你?就算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四年,这水磨工夫足了,他岂能不把你放在心里?” “明明是你自个儿心灰意懒,不肯下功夫,巴不得他先喜欢了你,你再去喜欢他。你是后头嫁进来的,难道不知道你本就晚了一步么?还不抓紧赶上,竟还这般眼皮子浅又心胸狭窄的在乎计较一些些微小事!鼎儿身边的那些妾室,有哪一个能越过你去?那些不过都是猫狗一般的玩意儿,也值得你这样放在眼睛里?就算那些玩意儿生了一堆庶子庶女,那又能如何呢?难道鼎儿会是看重庶出的人吗?” 齐老太太说到这里,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抬起眼皮子瞧了齐氏一眼,复又垂眸后,才续道,“你刚嫁进来的时候,我瞧你人性子虽然清冷,但也是个好的,可见你母亲是个会调/教人的。你是世家出生的贵女,若是在京城里嫁入世家大族,做个掌家女眷是绰绰有余的。只可惜,你嫁的是我们明王府。我们王府,跟那些京中世家到底不同。鼎儿是回真人,你既然嫁过来了,也自然是回真的人了。只可惜,你从一开始就适应不了这些,竟也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你以为我从一开始就给你下毒了吗?” “前两年的时候,我给你的合欢果无毒,确实是给你滋补养颜的,可是后来瞧着,你跟鼎儿之间当真不好,我才下了决心的,你若在那时候生下嫡子,只怕不好,外患未除,只怕府里会生内忧。而且,我颇为不喜你对鼎儿的冷淡态度,又琢磨不透你的心思,所以,这几年才不许你有孕的。而且,前几年你年纪也小,那陆妃也是嫁给鼎儿几年后才有孕的,所以我就想着,先缓一缓再说。” “之后,珏儿出事,我就动了要给你停用合欢果的心思了。蕊儿,我不是想要一辈子都给你下毒的,只是,我的顾虑很多,我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还有我们整个明王府甚至回真的安危,对于明王府和回真来说,你个人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你以为,你经历的这些,我当初就没有经历过吗?” 齐老太太叹道,“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停用有毒的合欢果,你的信就到了。如今你已然有孕了,这也就罢了。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只是叫你知道,我那样做都是为了明王府的将来,绝非故意要害你,也请你放心,你既然有了身孕,我自然不会对你腹中之子再做什么的,如今珏儿不堪大用,还得靠你给鼎儿生个儿子方好。” 齐氏闻言,默然不语。 齐老太太的这些话虽然难听,但未尝说得不是实话。而且,也确确实实戳中了齐氏的心思。当初齐氏嫁过来时,也曾是想过要好好跟凌鼎过日子的,那会儿,凌鼎虽然正是兵败颓唐的时候,但凌鼎有一副好皮囊,对于齐氏那样的小姑娘来说,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 而且,在圣旨赐婚时,高氏就已经替女儿摸清了明王府里的内情了。高氏为女儿考虑,自然是劝女儿在进府之后要先拢住明王的心的,只要明王的心在女儿身上,女儿又是圣旨册封的王妃,自然可在府中立足。 但是,高氏到底还是忘了,女儿再是聪慧理智,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当初出嫁前齐氏答应得好好的,也听高氏的话,立意到了王府之后,要爱重凌鼎的。但是嫁过来之后,齐氏还是发现这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她年纪小,到底还是做不到高氏跟她说的那些事,再加上性子清冷,在看清楚凌鼎的本性之后,还真如齐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就对凌鼎心灰意懒起来,根本就不再去为夺取凌鼎的心而努力了。 她恼凌鼎心中放不下旧人,也恼凌鼎日日荒唐放纵,更恼凌鼎后宅妾室众多,甚至,那些妾室所生的庶女庶子,有些竟然只比她小了几岁! 就因为这些事,她也就放弃了凌鼎,不再奢求夫妻相得,两个人从新婚就没热乎过,自然后头就更淡了。 而这些事由齐老太太口中说出来,却也没有夸大其词,确实是她做得不够好。这几年过去,撇开齐老太太对她做下的那件事情不说,她眼下年纪大了些,回头再去看看时,倒也觉得老太太的这几句话说得还是挺对的,她确实有些眼皮子浅了。 齐老太太在叹息之后,就不再垂眸,撩起眼皮子,一直观察着齐氏的神情,见齐氏默然不语,神情似有松动,齐老太太不由得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些话让齐氏的恨心松动了。 于是,看齐氏不讲话,齐老太太又从从容容的开口道:“蕊儿,你年轻,还不知这其中许多的事情,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你以为这明王府的王妃是那么好做的吗?我当年出嫁,那是从京城嫁到云南,你如今不过是在京城出嫁罢了。你的境况,可远远比不上我当初所遇上的那些啊。” 齐老太太为了消弭齐氏心中的恨意,决定将自己当年的事情说给她听,就听齐老太太道:“你当我是怎么知道这合欢果的?我又不是回真人,自幼同你一样长在京城,也是十七岁的时候,才嫁给了老明王。当时,我从京城到了云南,才知道老明王身边已有三个侧妃了,且不说那些妾室姨娘所生的庶子庶女有一大堆,就是这三个侧妃,个个都是儿女双全的人,年纪虽比我略大些,但是样貌却极好。你也是知道的,回真族中,这侧室的身份比正室身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侧室所生的儿女,就跟嫡出的没什么两样,这也是跟咱们大齐不一样的地方。” “你想想,在那样一个境况下,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明王妃,如果不抓牢了老明王,我在王府里能立足吗?我用尽了手段和心思,让老明王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饶是这样,那庶子庶女也没少出生呢,可那些,在回真人眼里不算什么,我也不曾真正看在眼里过。如今,是咱们婆媳私话,你又是我的侄孙女,咱们是亲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不怕说给你知道,老明王的母亲,也就是鼎儿的祖母,她给我下这合欢果的毒,又岂止是一两年呢?我嫁给了老明王的第四年才生了鼎儿。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也是那个时候,鼎儿的祖母看我一心在老明王身上,又看我确确实实当得起这一府的主母,这才让我有孕生子的。” 齐老太太望着齐氏道,“我在知道这些之后,我可没有像你似的,着急忙慌的就质问鼎儿的祖母,也没有恨她,或者说,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才没有恨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初她给我说的那些话。如今,我也把那些话都告诉你知道,我记得她当时语重心长跟我说,因为我是京城来的,不是回真人,她没法子确信我对明王府的心,迫不得已只能这么做,因为明王府不能接受一个有外心的媳妇,不管是谁家的女儿,只要嫁过来了,就得一心为夫家着想。因为明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当家女眷的一举一动牵涉重大。她也是看我行事周全,才放心我的。” 凌家是云南回真族几万人的核心,也是他们的主心骨。就像凌鼎的祖母所说的那样,当家女眷一旦有了外心,首先府里就不可能兴旺,一旦凌家有失,还怎么领导那些回真人呢?选定齐老太太做媳妇,是凌鼎的祖父决定的,但调/教齐老太太,却是凌鼎的祖母一手办的。 而齐老太太不似齐氏这般眼皮子浅,她早早就看出了这些,甚至可以说,她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她应该去争取的,她与齐氏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努力去争取了,而且,还得到了。其间不管有多么的困难,她都没有放弃过。这也是她对齐氏恨其不争的原因。因为一旦不争,就意味着对明王府有外心,就意味着齐氏有私心,就意味着将来一旦有事,齐氏便不可能把明王府的利益看得比所有都重要。 齐老太太确实没有把齐氏看做外人的心思,她就算是给她下毒,也真是出于爱护她的心思。若不是念着两个人是同出一家的一姓之人,齐老太太又何必同她说这些事呢?要是换做凌鼎的祖母,只怕根本不耐烦说这些事,既然都已经五年了,齐氏还不开窍,若是按照凌鼎母亲的那果决性子,只怕早就将齐氏处理,换了旁人了。 不过,今时不比从前,从前她嫁过来时,明王府正是鼎盛的时候,当家女眷强硬也是应该的,可如今明王府早已比不得往日荣耀了,齐氏心灰意冷也很正常,也不能用往日的眼光苛责于她。这也是齐老太太愿与她深谈的原因之一。 不过,凌鼎祖母当初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仍旧适用于现在,她也都是记得的,自然要一一说给齐氏听,以期能够点醒她,让齐氏的眼光能放得长远些。 齐氏听说齐老太太当年也跟她一样,也身中这合欢果之毒,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松动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受苦时,一旦听说别人也受过这种苦,心里多少觉得舒坦些,甚至还能多些亲近的意思。而且,听齐老太太絮絮叨叨这么多话,也不像是现编出来骗她的,何况,说到底,齐老太太也是她的姑祖母,除了给她下毒一事外,还没有做过什么旁的事情伤害她的。 对比姑祖母当年嫁到明王府时的情形,她总要比姑祖母当年好得多的。凌鼎的两个侧妃没有孩子,就是那一堆庶子和庶女,从没有入过凌鼎的心里。就算是凌玥和凌珏两个,那也是陆妃留下的,她是后来的,这个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不过,若是细说起来,她和姑祖母当年的情形,还是各有各的难处,这日子,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撇开这些不言,就姑祖母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转述的凌鼎祖母所说的那些话,还是很对的,就是母亲当年送她出嫁时,也说过类似的话,齐氏自问,她确实是有些目光短浅了。毕竟明王府不是一般的王府,这其中还牵涉到大齐和回真之间的问题,她是明王妃,一旦有什么事,她第一个就摘不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在意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呢? 看齐氏依旧不言不语的,却明显在深思她的话,齐老太太决定再接再厉,又开口对齐氏道,“不过,就算是心里有爱,这爱也不能太过狭隘,我方才就说过了,心里头想的头一个就该是明王府,之后,才是自己的夫君。所以,就算鼎儿去旁人那里,你也不要吃味,就比如方才,你腹中之子明显更重要一些,我叫鼎儿不来闹你,也是为了你好,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么?他在女色上头从来是忍不住的,我是怕你如今有孕不好伺候他,若是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一章 齿冷拒绝老太太 顿了顿,齐老太太又意味深长的道:“将来你若生下儿子来,这府里又有谁真能越过你去?如今珏儿是不可能回来了,这世子之位自然是你儿子的。到时你略略对鼎儿用些心思,鼎儿又岂能不念着你的好,不喜欢你呢?等到他的心全在你身上时,这些妾室,你若不喜欢的,还不是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吗?哪里又值得现在这般在意呢?”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也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也是你的姑祖母,论理,和你也是很亲的亲人。站在你的立场上来说,你比鼎儿年轻,更比我这个老婆子年轻了,待我们百年之后,这明王府自然是要交到你们母子手中的。到时候,这府里就是你们母子做主了,那些庶子庶女,难道你还不好安排吗?庶女嫁出去了,庶子分家另过,实在不值当你如此在意的。所以现而今,最要紧的,还是我前头说的那些话,只要你和鼎儿感情好了,这日子,才是有盼头的。” 齐老太太这话,倒确实是为了齐氏真心考虑的。 因为她当年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她是在老明王后去后,才把那些妾室都给处理了的,还有庶子和庶女们,她也都一一处理了。之后凌鼎的祖母过世,她倒真正成了明王府的主人了。那样的日子,倒也真是舒坦。 她之所以同齐氏讲这些,也是为了给齐氏一个盼头,毕竟老封君一府独大的日子,对于齐氏来讲,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齐氏要想获得这样的生活,其前提,还是要把明王府的一切放在心上,也要把凌鼎的一切放在心上才行,否则的话,齐氏也休想轻轻松松的就得到这一切。 齐老太太前头的话,齐氏觉得就客观来说,还是说的很对的。但是后面这话,就有些欠妥了,就算凌鼎不在乎那些妾室,她就真的能毫无顾忌的处理那些妾室吗?那也显得她太刻薄了些。就算是真的要处理,那也只能是在凌鼎死了之后才行。 齐氏心里很清楚,老太太这么一番又大又拉的话,其目的就是让她不要计较合欢果下毒的事情,这是老太太的第一层用意,而老太太的第二层用意,她也听出来了,就是希望她能够顾全大局,为了明王府的将来,跟凌鼎搞好关系,两个人不能没有感情,否则的话,老太太只怕就容不下有私心的她了。 合欢果下毒的事情,其实她是可以不计较的,她也相信老太太说的理由确实是实话,她如今已经有孕了,可以不必计较这些,但要她和凌鼎搞好关系培养感情,这只怕是做不到的了。要她和他们母子一条心,这个只怕也是很难的,更何况,谁说她若是不听老太太的,往后就没有活路了? 她的未来,未必非得靠着凌鼎和老太太才会有。只要她跟宁王妃的结盟关系尚在,她依旧可以获得老太太所说的这一切,明王府的将来,她一样可以拥有。也不必从凌鼎和老太太这里得到。 出于孝道,更出于她还是这府里的明王妃,她没办法以牙还牙,去给老太太下毒,更无法给凌鼎下毒,但是,她却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阵营,并且,她的靠山显然比老太太和凌鼎更为厉害,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老太太和凌鼎的,她也可以不必跟他们是一条心的。 就算如今听了老太太这么多的话,她心中虽有松动,但是仔细深思之后,想起宁王妃曾经意味深长同她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决定相信宁王妃,也还是不肯放弃宁王妃这个同盟。何况,于她本心来说,她还是无法对老太太和凌鼎做到全然的信任。 不过,她选择宁王妃同盟的同时,却也不表示她就一定要跟老太太和凌鼎翻脸,齐氏再傻也不会当面拒绝老太太的,如今看来,老太太还是希望争取她的,而且,老太太很显然先在就是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争取她,齐氏倒是很想看一看,老太太为了争取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去。 齐氏收起沉思之色,面色依旧清冷,她望着齐老太太道:“母亲的话,我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不过,还有件事情,我在写给母亲的信上并没有说,原本,我也是不想同母亲说的。但母亲口口声声说下毒是为了我好,又抱怨我不亲近王爷,不爱王爷,又不用心思和手段讨好王爷,过去那几年,我也确实没有这么做,母亲这么说,我也不反驳母亲。但将来,母亲希望我这么做,我却是不能这么做了,所以,还望母亲见谅。我能够为明王府着想,也能够做到一切我应该做的事情,但只一样,要我爱慕王爷,我恐难以做到。” 齐老太太一听,心里倒生了几分怒意,敢情她说了这么许多,齐氏其实都没有听进心里去吗? 但她轻易没有露出怒意里,看齐氏的样子,听齐氏所言,又像是有什么内情似的,便只开口问道:“你说还有件事我不知,那是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我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竟还能阻止你亲近王爷了?” 齐老太太自问想说的话都说了,思忖并无遗漏,所以心里实在是不明白,齐氏和鼎儿之间,到底还能有什么问题的。 齐氏本来也不打算再隐瞒了,听齐老太太问起,便答道:“宁王妃给我诊脉时,说这几年间,阻碍我有孕的原因,是因为我中毒了。她仔仔细细的给我查了,我并非只是单单中了母亲所下的合欢果之毒。当时,我的体内还有另外一种毒,那毒,是焚用夜魂香所得的。” 齐氏将夜魂香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齐老太太听了一遍,“这夜魂香,也是回真之物。母亲或许听过,或许没听过。这夜魂香的作用,母亲去问问就知道了,只能在男女一处时才会使用。也就是说,只有王爷同我在一起时,才会用。何况,原本从我一嫁过来,这夜魂香就是王爷首先开口要用的。而我体内夜魂香所遗留下来的毒,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在凌珏出事之后,王爷刻意亲近我,又听了我的话,不用夜魂香了,与我在一起的时日渐多,这难道不正是说明,他给我下毒,是为了陆姐姐的儿子么?” “母亲,王爷为了陆姐姐的儿子给我下毒,不让我有孕生子,难道我还要这般自轻自贱,去跟他不计前嫌的相亲相爱吗?” 按老太太所言,她并不是在刚刚成婚时就给自己用毒的。老太太方才也说了,她是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才给自己用毒的。而凌鼎却不同,他在自己一嫁过来之后,两个人在行夫妻之实时,就提出要用夜魂香了。这一向也有五年了。这说明,凌鼎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希望她有孕生子。就为了凌珏的地位稳固,他就不许自己生孩子。 在想到这一点之后,齐氏越发齿冷,也越发对凌鼎生了几分冷感,又哪里会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去喜欢他爱他呢? 齐氏将前后事情说的极为详细,唯恐齐老太太听不明白。 而齐老太太听过之后,心中的震惊非比寻常,震惊过后,便是恼怒,她不是告诫过鼎儿,就算不喜齐氏,也不要对齐氏出手吗?鼎儿怎地如此的不听话! 鼎儿竟然为了陆妃所生的儿子,去加害自己现在的王妃,齐老太太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永安侯府岂能善罢甘休! 齐老太太首先想到的,就是永安侯府的态度,紧接着,就是元熙帝的态度。再之后,便是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鼎儿这么做,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齐老太太唯一庆幸的,就是齐氏没有将此事闹出来,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了她。 纵然齐老太太心中穿过千百种念头,面上也没有显出半分了,心中就算是被骇起了惊涛骇浪,她也只是在眼中露出几分惊讶而已,就听她挑眉含着几分讶异问齐氏道:“竟有这等事?你确定是鼎儿做的吗?” “母亲这话,是不信我吗?” 齐氏冷笑道,“这件事,除了我和宁王妃之外,我并没有告诉过旁人。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王爷,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就算那夜魂香不是王爷所制,也该是莲童所制的。我又没有接触过别人,那夜魂香又是那种用途,若非王爷,我又怎么可能中毒呢?” 齐氏安静沉默了这么许久,此时才觉得到了她硬气的时候了,看老太太的样子,就算如前一般镇定从容,但她还是能从老太太的眼中看出措手不及了,很显然,老太太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件事来,而看老太太的反应,她实际上,确实也是并不知道这件事的。 齐氏觉得,此时此刻,到了她该亮底牌的时候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二章 齐氏倚仗宁王妃 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齐老太太又怎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呢? 想起凌鼎当初甘愿违逆她的意思也非要娶陆蝶为妻的事情,齐老太太就一点儿也不怀疑齐氏的话了。凌鼎一向看重陆妃,而当初陆妃又是为了他们母子才战死的,凌鼎心中自然把凌珏姐弟两个看得比从前更为重要了。为了凌珏的世子之位,下毒不让齐氏有孕,这像是凌鼎能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在凌鼎心中,这个后来王妃的重要性,肯定是比不上陆妃和她所生的儿子的。 齐老太太了解归了解,却还是恼怒凌鼎不顾大局干下这等蠢事。原本,她给齐氏下毒,是自持有着正当理由的,她说的那些话,尽皆出自真心,只要齐氏相信她,她必能让齐氏回心转意的。可如今再加上凌鼎给齐氏下毒的事情来,齐老太太一时就没有把握了。 她想要齐氏和凌鼎和好如初,相亲相爱的这个计划,恐怕是做不到了。为今之计,大概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齐氏和他们母子是一条心,也就足够了。她也不能再要求更多了。毕竟,这事儿就算换做是她,她也不可能去爱上一个给自己下毒的男人啊,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为了亡妻儿子而给自己下毒,不让自己怀孕的。 平心而论,就这一点来说,老明王可比自己的儿子要强得多了。齐老太太那会儿用尽手段和心思,哄得老明王是真正对她动了心用了情的,而且,老明王之后虽然还是免不了跟那些妾室在一起,但除了这个,其余的地方,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齐老太太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有些恼恨自己的儿子,若非他这样擅作主张,她原本可以说动齐氏的,也不需要退而求其次了,毕竟这动了感情的夫妻和因利益不得不结合在一起的夫妻,总是要牢固得多的。 齐老太太心中计定,忙开口道:“你的话,我怎会不信呢?我只是一时难以相信罢了,谁能知道鼎儿居然对你做下这种事来呢?蕊儿,真是委屈你了。也难怪你心中有怨,若换作是我,心里也会不舒坦的。可恨我却疏于查探,叫你受委屈了。” “蕊儿,你只管说,要鼎儿如何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叫他去做,势必是要叫你出了这口气才好的。你只管开口,这件事,我自然是要替你做主的,总要叫你满意才好!” 齐老太太言罢,又劝齐氏道,“不管你要怎样,只要不取了鼎儿的性命,不闹到外头去,我自然都是支持你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便全是鼎儿的不对,你也不好逼迫得太过了。你好歹也是他的王妃,将来云南回真族中教中的那些事,若有鼎儿开口,自然也都是你的儿子承继的。再有王府的世子之位,也只有鼎儿上折子请封了,才能给你的儿子的。你还是要想好了,不能真就跟鼎儿翻脸了。我虽站在你这一边,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能眼看着你们内讧的,你也不能闹得太不像话了。知道么?” 齐老太太这话,也就是威胁齐氏了。她的意思很简单,她和凌鼎可以让一步,但齐氏也必须要让一步,不能得寸进尺,不能把他们母子逼迫得太紧了。毕竟这府上的当家人,还是凌鼎和她这个明王之母。 齐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要以和为贵。齐氏当然能听明白,也当然懂得齐老太太的意思,可是,她这会儿压根没有将齐老太太的威胁看在眼中,若是以前她听了这些话,自然是要让一步的,但眼下,自那日得了宁王妃的饿准话之后,她就不惧齐老太太和凌鼎了。 这府里他们当家做主是没错,但在府外,却是皇上说了算的,凌鼎这个明王,能大得过皇上吗?如果皇上一意抬举齐氏和她的儿子,她哪里需要去看凌鼎和齐老太太的脸色呢? 更不要说,还有未来的太子妃和太子给她撑腰了。她根本不需要听从齐老太太的指示。 不过,该为自己争取的事情,齐氏还是懂得为自己争取的。 “母亲放心,我就算再是伤心难过,也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往外传的,宁王妃自然也是知道的,何况,王爷还是她的父王,她自然更不会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了,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让我很难受,母亲为我好,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和王爷好歹也是夫妻,如今又有了身孕,我也不好为了这件事就绝了夫妻之意了,不然的话,我将来怎么见王爷呢?” 齐老太太正暗自为齐氏的识大体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听的齐氏话锋一转,又开口道,“不过,就算我说了不计较此事,想来母亲和王爷心里也是不能放心的,毕竟,母亲和王爷到底是对我下了毒的,这事难免会让人心有芥蒂,若是不顺着母亲的意思,让王爷补偿我,想来我们也不可能真正和以前一样亲近。所以,我就想着,还是请王爷将后宅里那些没有生育过的妾室给遣散了吧,而且,还请王爷答应我,日后轻易不要纳妾进府了。方才母亲也说了,这事母亲会替我去说项的,那就请母亲将我的意思转达给王爷知道,若真是这样做了,自然也是王爷真心补偿我,我自然不会再计较了。” 齐氏道,“若母亲真心为我好,又替我劝了王爷,我自然也是感念母亲的。从前那几年,母亲对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也就不计较了。只要母亲不再劝我和王爷相亲相爱,我们一家人,也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那也就足够了。将来,我也自会像母亲说的那样,跟王爷和母亲一条心,让明王府重振往日荣光的。” 她早就想遣散后宅那许多的妾室了,这世上的正妻,有几个是看妾室顺眼的?老太太还叫她等凌鼎死后再遣散妾室,她可等不到那个时候去,既然老太太说要替王爷补偿她,那就在这事儿上补偿吧。原本这些,就是他们母子欠她的,合该如此补偿。 何况,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们三个人早就是绑在一起的了,她就是想要老太太和王爷付出代价也不可能了,不如大家各让一步,互不相扰,她不计较旧事,让老太太和王爷舒坦些,老太太和王爷也该让她出一口积郁了这么多年的恶气的。 对于齐氏的要求,齐老太太虽觉意料之外,但细想之后,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遣散后宅没有生育过的妾室,这倒是可以做到的,原本,就是鼎儿做错了事,确实也该让一步,这样做了,也才能让齐氏舒坦一些,不然的话,大家剑拔弩张的各不相让,也不利于明王府的团结,更不利于她今后计划的实施。 所以,齐老太太在沉吟片刻之后,就同意了齐氏的要求:“蕊儿,你放心。我既然说了替你做主,便自然是要替你做主的。这件事你也不必管了,只管安心养胎便是了。我会和鼎儿说清楚的,不出这几日,我就会找鼎儿来,单独跟他说说这事,他就算不愿意,我也定要叫他愿意的。你只管瞧着就是了。到时候,我还会叫鼎儿当面给你道歉的。” “但只一样,我若是替你做了主,你就得像你说的那样,不能再对我们母子心存芥蒂的,大家到底也是一家人,你就念在我是一片苦心为了你和王府,鼎儿又给你道歉的份上,你千万不要再对我们母子有所芥蒂才好,我们一家人,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方好。” 齐氏点点头,微微抿唇道:“母亲放心,我既然说了,自然不会再去计较这些的。我们到底也还是一家人,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齐氏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怕齐老太太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将来等眼前这件事过去后又会变卦,到时候又给她下毒或者怎样,逼着她非要她跟凌鼎相亲相爱的,她不愿做那任人拿捏的人,总得要齐老太太有个忌惮才好,免得齐老太太还以为,她非得靠着她们母子才有活路似的。 想到这里,齐氏的声音便又带了几分凉意道:“方才母亲说,将来云南族中和教中的那些事,只有王爷开口了,才能让我的儿子承继。还有这世子之位,也是王爷上折子请封了,我的儿子才能得立。我在想,母亲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母亲久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已不比当年了,就算如今明王府的处境比五年前尚且要好些,但到底还是在皇城里,若是皇上想要插手这些事,恐怕王爷的心思,还是做不得准的。说到底,皇上圣心裁决,想要谁承继这世子之位,自然也就是谁,纵然母亲和王爷会有不喜,这圣心裁决,恐怕也不是母亲和王爷能够插手的了。” 齐老太太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说,这明王府里的事情,我和鼎儿还做不得主了吗?” 齐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她已经察觉到齐氏想要说什么了,但齐氏尚未明言,她也不能先说出来,只能耐着性子有意诱引齐氏往下说去,她倒也不是因为齐氏的这些话生气,毕竟齐氏还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还有倚仗可靠,认定他们母子无用也是正常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齐氏竟公然敢说这样的话给她听,由此可见,齐氏倚仗的那人,也就是宁王妃,让齐氏几乎是深信不疑了。 这也让齐老太太认识到,如今他们母子和齐氏之间,不仅仅是来自于内部的信任问题,还有外部的刺激,她不仅仅要着手解决他们母子和齐氏之间的问题,还要尽快把那件旧事翻出来,让宁王夫妇的地位一落千丈才好。 “府里的这些事情,母亲和王爷当然都是能做主的,但是立世子这样的大事,王爷就算能做主,皇上那里,又岂会不关注呢?” 齐氏微微抿唇,道,“不管怎么说,母亲和王爷还是看重我的,如今我有了身孕,将来若生下儿子,母亲和王爷必然也会看重自己的嫡孙和嫡子的。我自然也不会担心这个。我只是想说,母亲和王爷看重的明王府的这一切,我心里自然也是看重的,但这些,不仅仅是靠着母亲和王爷的努力就能守住的,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看未来主子的意思。” “所以说,母亲还是不要插手得太多了,以免会错了皇上的意思,或者是未来主子的意思。这些事,有我和王爷在,母亲大可放心,我和王爷都知道该如何去做。您的那些想头,有些已经不适应当前的局势了。所以,还请母亲日后也不要再逼迫我按照您的想法做事,我也不是一定要依靠您的看重,才能为我儿子争取这个世子之位的。” 齐氏顿了顿,又道,“王爷那里,也请母亲和王爷单独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太过为难王爷了。毕竟王爷现在还是很高兴的,他的庶长女嫁给了宁王为妃,这对咱们王府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请母亲顾及这一点。” 齐氏一直以来都知道,齐老太太最是个喜爱掌控府中诸人的性子,从前对凌玥是这样,现在对她还是这样。就算是对她自己的儿子,她也是这样的。为了让齐老太太心里有个惧怕,知道这京城王府里不比云南王府里,能让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齐氏话里话外,都透出了宁王妃给她撑腰的意思了。现如今,凌鼎最为看重的人,最不想得罪的人,也是宁王妃,就算他们内部有矛盾,但是这一点上还是要一致对外的,他们夫妻两个现在都不愿得罪宁王妃,齐氏也希望齐老太太能够明确这一点。 而看宁王妃出嫁这几日齐老太太的表现,她还真是没有对宁王妃有什么特别的。齐氏瞧在眼里,只觉得齐老太太待凌遥,还不如她待凌玥的十分之一呢。齐氏也有一点怕齐老太太看不清形势的心思,因此,才特意点出来的。 哪知齐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反而神色淡漠,倒还及不上听见凌鼎给她下毒时那样动容了,齐氏观察半晌,也闹不清齐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她便只是望着齐老太太,没有再开口了。 齐老太太也确实没把齐氏的话放在心上,听罢了她的话,也只觉好笑,齐氏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还真的把宁王妃那个妾生女当成了个可以倚仗的靠山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还说的是她不知形势,也不细想想,到底是谁不知情势呢! 齐老太太的神色,此时倒是从容淡定得很,她静静的看向齐氏,微微抿唇,道:“蕊儿啊,你知道我今夜留下你说话,究竟为的是什么吗?” 齐氏看齐老太太神情有异,也没说旁的话,只答道:“我以为,母亲是为了跟我说下毒之事的。” “对啊,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呢,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 齐老太太从容道,“你当初给我写的那封信,言辞激烈,语言锋利,本不该是你这个做小辈的写给长辈的书信,你也本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当然了,我知道你心中的愤怒,但是,你若真的心中愤怒,就该在初知这件事时写信质问我,而不是在一个月后才写信质问我。中间隔了这么久,你心里的愤怒,也该平息一点了吧?可是你却并没有。可见,你写这封书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准确的说,是跟宁王妃商议过后,你才写的这封信,我猜得没错吧?” “如果不是宁王妃,你大概还不敢这样跟我说话。毕竟我是你的长辈,而你是我们王府的媳妇。子不言父过,你一向也是有孝心的,当能做到这一点。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在看信之后的猜测罢了,并不能十分的肯定你就是这样想的,直到刚才,你提及说,你不靠我和鼎儿,一样能得世子之位,又说宁王妃不可得罪的话,我就知道了,我的猜测是对的。大概,也是宁王妃许了你好处,你们两个这几个月都往来密切,暗地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就是不问,也能猜到。” “其实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明王府的许多事情,我和鼎儿确实不能做主,需要听皇上的,或者未来主子的,你懂得在皇子们中间找倚仗,这一点没有错,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却偏偏找错人了啊。”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讲故事改立太子 齐老太太的话,齐氏这就不懂了:“母亲这话是何意?” 说她找错了人?她怎么就找错人了呢? 皇上膝下七位皇子,除了文淑皇后所出的皇二子夭折之外,其余的六位皇子中,也只有皇长子齐滦最得皇上的爱重。不仅仅是最早封王的皇子,也是最早出宫建府的皇子。 就连如今的三皇子,那也是满了十七岁后才被允准出宫建府的,而且,至今都还未册封王爵。而底下的那几个皇子,就更不必说了,年纪小的自然都比不上,就是萧皇后所出的四皇子,都已经十五岁了,同为嫡出的皇子,他又有哪一点比得过宁王呢? 而凌遥更是亲口告诉过她的,皇上早已内定,宁王就是未来的皇太子,那么自然的,宁王妃就是未来的太子妃,齐氏真是纳闷极了,按照眼前的局势,任谁来选都应该是选宁王夫妇的,怎么就选错了呢? “你以为我进京来是为了什么?” 齐老太太看见齐氏这一无所知的模样,莫名的就心情变好起来了,这种旁人还无知无觉,她却什么都知道的感觉,真是太令人心情愉悦了,连带着,她的唇角也微微翘起,从谈话开始就一直镇定自若的苍老面容上,此刻倒是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对外说,是要来看顾你,要来送那个妾生女出嫁的。其实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更深一层的想法,却也不能对外说。不过眼下对蕊儿你,倒是可以说的。” 齐老太太笑道,“当初给玥儿择定夫婿的人选,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宁王,一个是四皇子。大概这个,你也从玥儿和荣嬷嬷那里听说了吧?” 齐氏闻言,点了点头。 看见齐氏点头,齐老太太眼中笑意更深,她道:“其实在我这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四皇子。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玥儿跟宁王成婚。至于为什么要说我心里有两个人选,我也是为了照顾玥儿的心思。她当年和宁王的那点事情,我岂能不知道?不过,她既然看中了宁王,又对宁王留了心思,我若硬生生的给她掐断,总归是不好,又怕她将来意难平,会影响我的安排,所以,我才让荣嬷嬷传话,说我心里有两个人选,说我顾念她的选择,只要她择定了我便会同意。” 齐老太太看了看齐氏,微微笑道,“不明白我的心思了吧?其实,我早就知道玥儿自认与宁王有过那么一段过往,我也早就知道那都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人家宁王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么留心自己。我的本意也不是这样的,奈何我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然这样了,我也只好将计就计,让玥儿自己发现这些,也好让玥儿对宁王死心。玥儿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她一旦对宁王死心了,就必然会接受我的安排,跟四皇子在一起的。”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这里还未出手,皇上倒是与我不谋而合,直接给玥儿和四皇子赐婚了,这样一来,倒也省了我的好些事情。” 齐氏听到这里,倒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齐老太太早就知道凌玥心仪宁王的事情了,可她竟然不提早点破,还这样利用算计自己的孙女,对于齐老太太凉薄的心性,倒也有了一些体会。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重点是齐老太太最后说的那句话。 就听齐氏问道:“我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看重四皇子?比起宁王,四皇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母亲为何一定要玥姑娘嫁给四皇子呢?” 她先前还以为,老太太之所以选定四皇子和宁王,又比较偏向四皇子,是因为即便凌玥择定了宁王,老太太只怕也没有那么能力让凌玥嫁给宁王并做其正妃,如今看来,好似并不是这样的。老太太并不是没有能力促成这一桩婚事,而是她似乎并不看重宁王,也并不希望凌玥跟宁王有任何的关系。 难道,老太太是知道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正说明了四皇子有着宁王也没有的长处吗? 齐氏思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要紧的,她只知道,要说四皇子比宁王唯一强的地方,也就是活着的萧皇后啊,可是,萧皇后并不受宠啊。文淑皇后虽然没了,但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那可是无人能及的啊。 “谁说四皇子比宁王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的?” 齐老太太冷道,“在我眼里,宁王比四皇子可是差远了!” 对于齐老太太这话,齐氏没有回答,她默不作声的看着齐老太太,心里只想着,说宁王差,好歹也得拿出证据来啊,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谁能相信? 齐老太太自然知道自己这是空说无用,所以,她当下轻咳两声,问齐氏道:“你是不是也觉得,皇上将来,一定会立宁王为太子?” 其实齐老太太不问也知道,不仅是齐氏,就是凌鼎也是这么认为的。在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眼里,皇上最为看重的就是宁王了,不立宁王为太子,又立谁呢? 对于这一点,齐氏本就有所察觉,自那日凌遥和她说破之后,她更是坚信不疑了,此时听齐老太太问起,她极为肯定地答道:“母亲,我确实是这样觉得。不只是我,确实也有好些人也是这么觉得。我想,就算王爷嘴上没说,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宁王妃也亲口跟我这样说过的,她暗示我说,皇上已经内定了宁王为太子,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的。” 要不是那番话,齐氏也不会对凌遥那么深信不疑的。 齐老太太听了这些话,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望着齐氏似笑非笑的道:“你知道我这回入京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阻止皇上立宁王为太子,让皇上改立四皇子为太子。这样一来,玥儿就是未来的皇太子妃了。而不是那个妾生女。” 一旦局势按照她的预想发展,那么齐氏就会失去宁王一系的倚仗,齐氏无所依仗之后,就只能听自己和鼎儿的,到了那时,齐氏没了倚仗,自然也不敢忤逆自己了。齐老太太越发觉得,不让宁王夫妇上位,当真是个极好的抉择。 齐老太太这话,让齐氏犹如听天方夜谭一般,只觉得匪夷所思到了极点:“母亲,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上若是定了主意,又岂是母亲可以阻止得了的?更不必说立太子这等大事了,这又岂是母亲想让皇上立谁,皇上就立谁的么?” 要不是看齐老太太尚且神志清醒,齐氏甚至都要以为,齐老太太这是在说胡话了。 齐老太太微微一笑,道:“你先别急着否定我的话,你先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罢。等听完了这个故事,你自然就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了。” 这个故事,齐老太太早已烂熟于心,这个故事在她心里少说也藏了二十多年了,除了平安之外,她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就连凌鼎也是不知情的。 齐老太太敢说,除了南疆轩辕家的那个老婆子之外,这宫外头,也就只有自己最清楚得知道这件事的详情了。其余知道内情的人也寥寥无几,而且,这些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么,是被她给杀了,要么,是被轩辕家的那个老婆子给杀了,要么,就是被宫城里的那个皇上和高太后给杀了。 若不是她早年那样辛苦找寻高氏那个贱/人和她儿子齐昇的弱点,她还真是无法得知这件事的内情。自然也就想不到这么精妙的主意了。虽然说,这件事被重新翻出来,并不能真正打击到高氏那个贱/人的根基,但这件事,却还是实实在在的牵涉到了她的儿子和孙子,所以,这件事还是有一定价值存在的。 何况,这件事一旦翻出来,她的儿子和她的孙子必定反目成仇,高氏那个贱/人面对这样的境况也不会好过,这样想一想,倒也是大为值得的。而只要能让高氏不痛快,她这心里就舒坦了,只要高氏不开心,她就高兴得很。 齐老太太语调平静,没有带任何感情的在讲述这个故事,而头一回听见这个故事的齐氏,却没有齐老太太这么淡定的神情了,从一开始,她就处在一种震惊之中,直到听完了这个故事,她都还处在震惊之中缓不过神来。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口舌之功,只余利用 齐老太太知道这个故事对于齐氏来说,会有多么的震撼,所以,她并不急于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沉默着的等着齐氏慢慢回神。 齐氏回过神来,见齐老太太含着幽深眸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忙定了定神,才开口道:“母亲方才也说了,这些旧事,距离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母亲能确保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吗?如若母亲是听信了什么流言,猜测出来的这些事,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是有关于皇上的旧事,齐老太太若真是信口开河,传到旁人耳中,那可真就是害人害己了。 “我既能与你说出来,又说得这么详细,岂能是我信口开河随意杜撰的?” 齐老太太淡道,“这些事,我皆有凭有据,当年,我还派人去亲自查探过的,亦连知道这件事的旧人我都请了回来,听她亲口说了一遍,岂会有假?何况,我本就有意要用此事来做文章的,难道我不比你更关注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吗?所以,你不必质疑,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不会有假。” 齐氏看齐老太太如此笃定,却也由不得她不信,她心里也有七/八分相信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又关系到齐老太太的安排,她应当是不会说假话的。 只是,齐氏顿了顿,又开口道:“纵然真有这样的事情,但皇上也已经疼了宁王这么些年了,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就算宁王知道了真相,也只是他单方面对皇上的怨恨,又如何能让皇上改变主意,不立他为太子呢?皇上既然当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皇上就没想过这件旧事被翻出来的后果么?我觉得,皇上未必会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改立四皇子为太子的。” “单凭这件旧事,皇上当然不会改变主意了,只把这件事翻出来,也只会让宁王心里不痛快罢了,于大局并无什么益处,” 齐老太太道,“我说了,我的目的,是要阻止皇上立宁王为太子,而改立四皇子为太子。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我真正的计划,我要利用这个故事,来达到我最终的目的。” 齐老太太尽量简短的把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说给齐氏听了一遍,她原本告诉齐氏的目的,就是要让齐氏明白宁王夫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是不值得依靠的,所以,很多细节她都没有对齐氏讲,只把大概的事情跟齐氏描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齐老太太才盯着齐氏道,“蕊儿,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不论是宁王,还是宁王妃,都是不值得你倚仗的,他们自身都难保,这事若发出来时,他们又岂有余力顾及到你?皇上若见到了秦姑娘,必然会舍弃宁王,到了那时,你说谁会得利?依照我的计划,四皇子一定会上位的。” “蕊儿,你到底是我们明王府的王妃,我要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可别走错了路。将来能够左右皇上决定的,一定是秦姑娘,不会再是宁王,更不可能是宁王妃了。你要看清楚这一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叫她不要走错了路了。上一次这话是宁王妃说的,这一次,却是齐老太太说的。 齐氏听了齐老太太的话,一副拧眉深思的模样,上一次她和宁王妃深谈之后,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了宁王妃话,可这一次,听了齐老太太所说的故事和计划后,她就对宁王和宁王妃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按老太太所言,一旦那位秦姑娘进京后,针对宁王夫妇的计划就会开始实施,到时候,宁王必会同皇上闹起来,就像齐老太太所说的那样,皇上与宁王必会反目成仇的。 而且,老太太虽没有把所有的计划详尽的告诉她,她就只是听了一个简短的计划,都觉得其间隐藏的真相令人闻之惊心。一旦付诸于行动,可想而知,宁王夫妇根本没有丝毫的退路可走,而且,也确实像老太太所说的那样,一旦事发,宁王夫妇将会被此事逼到无路可走,甚至会失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那么,她还能倚仗宁王夫妇什么呢? 她之前不知道这些事,尚能对着老太太硬气,因为她知道,她有宁王妃这个同盟,老太太不能将她如何,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心里就不得不思量了,现在想来,也难怪老太太那样说话了,她倚仗的人,压根就是靠不住的。 这会儿,齐氏心里倒是对齐老太太生出一丝感激来,若非齐老太太拿她当做亲人看待,她就要毫不知情的跟宁王夫妇在一起了,若是等事发时再知道这些,那时可就真是后悔不迭了。 当然了,齐氏心里也明白,齐老太太现在告诉她这些事,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宁王夫妇不可靠,四皇子是可靠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府里,还是齐老太太说了算的,她和她儿子将来的一切,只怕还得从齐老太太这里争取才行。 与齐老太太谈了这么久,直至此时,齐氏才觉得,她之前可能是错了。 齐氏的神色晦暗不明,眼中时有挣扎之色出现,不复方才的神色从容,这些变化,齐老太太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望着齐氏道:“蕊儿啊,我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局势而已,也不是要你怎样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用我多说,你自然明白该怎么去做的。我既然告诉你这些,就是绝对的相信你,没把你当外人,所以说,你自个儿也该好好想一想了,我不逼你,接下来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 “当然了,如果你立意非要选择宁王夫妇,再把这些事提前告诉他们,其实也是无用的,因为此事,我总是要发出来的。但你知道,若是那样的话,你就背叛我们明王府了,到了那时,你自知后果,一切也都是妄言了。但如果你不说,我和鼎儿自然不会亏待你,答应你的事情,我会让鼎儿去做到的,而将来,你该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绝不食言。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听了齐老太太这话,齐氏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定了定神,望着齐老太太道:“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做出损害明王府利益的事情的。只是我和宁王妃之间的事情,母亲可否交由我自己处理?她对我还有些用处,母亲事发之前,我还不想与她断绝来往,纵然将来不再倚仗于她,但是她目前对我还有些用处的。” 齐老太太说得对,她若将这件事告知宁王妃,于宁王妃是有利了,但这利却与她无关,也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益处,反而还会侵害到他们明王府的利益,难道她要帮着宁王妃来对付自己的姑祖母和婆婆吗?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她成了什么人了? 而她若不将此事告知宁王妃,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却照旧能和宁王妃亲近,还能得到宁王妃的安胎药丸,这对她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就算事发之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老太太做的,她也可以推说完全不知情啊。而且,等到宁王夫妇失势时,她只需要不理睬他们就是了,又何须现在去费神呢?到时候,该利用完的都利用完了,那个时候的宁王夫妇对她来说,也是一点价值都不会再有了,她也不必去管他们死活的。 这样想来,还是装作不知情,不告诉宁王妃事情比较好。 齐老太太得了齐氏这话,便知她说出这些事后,已将齐氏成功收服,齐氏也识趣,不会再仗着背后有宁王妃给她撑腰而跟自己对着干了。齐老太太直到此时,才觉得心神安定,这一番口舌,也总算是没有白费了。 于是,齐老太太笑道:“我说了,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的,我也放心,你跟宁王妃的事情,你就自己处理吧。我也不管你的事,我只管到时候,等着我的嫡孙出世就好了。” 齐老太太笑了笑,又道,“蕊儿,你放心,要鼎儿遣散后宅那些妾室的事情,我等下就会安排的,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一会儿就把鼎儿找来说话,你先回去。你们夫妻一场,有些事也该开诚布公的说一说才好,所以,等我说过了鼎儿之后,再叫他明日去给你赔罪,给你道歉。至于遣散妾室的事情,就由我们母子安排了,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 齐老太太的话,齐氏一一应了:“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接下来,就辛苦母亲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子相商(1) 齐氏回了秀水阁,觉得身子乏了,却没有什么睡意,便倚在榻上养神,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肚子饿了,便叫樱桃去弄银耳莲子羹来喝。 因齐氏有孕,秀水阁的小厨房里时时都备着齐氏爱吃爱喝的东西,所以,这银耳莲子羹也是现成的,樱桃很快就取了来,她怕烫着齐氏,就自己端着,拿着小汤匙一点一点的舀了喂给齐氏喝。 方才在延年居中,齐老太太屏退左右同齐氏说那些话时,樱桃就在旁边听着,作为齐氏的贴身丫鬟,她没有回避,同样的,作为齐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平安也不曾回避,不过,这些事情,平安都是知道的,反观樱桃,却同齐氏一样,是头一回知道。 她见齐氏了无睡意,知道齐氏是还在想着方才齐老太太的话,她心里也有些想法,便趁着这时候开口道:“主子,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宁王妃,老太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么?” 齐氏没睁眼,闭着眼睛淡淡地道:“告诉了又能怎么样?老太太就会不做了吗?老太太既然准备得这么周全了,显然就是我告诉了也是没用的,这一劫,宁王是躲不过去的,迟早都得面对。就算我提前告诉了宁王妃,让宁王有所防备,我倒是卖给了宁王妃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咱们犯不着为了这个人情去得罪老太太。” “再说了,你方才也在,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听得很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儿迟早得闹出来,既跟咱们不相干,又何必搀和进去呢?你没听见老太太说么?她还会去找皇后娘娘商量的,这是关乎立太子的大事,一个弄不好,我也脱不得干系。既然老太太这么有主意,我便随她去罢。左右她是长辈,我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媳妇,总得为我自己,为明王府想想,不是么?难不成,为了外人,去得罪老太太和王爷么?” 樱桃听齐氏的话,也觉得齐氏这样的选择是对的,只是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便又道:“主子,话虽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宁王妃在出嫁之前就同主子说过了,她有个生子秘方,却不将药方给主子,只说每隔五日会送制好的药丸过来给主子服用。这事发之前也就罢了,主子好歹能瞒过去,可事发之后,就算主子一再强调自己不知情,若宁王妃不肯信,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宁王妃要是迁怒主子,不肯继续给主子药丸了怎么办呢?” “那日听宁王妃所言,这药丸要吃六七个月的,这么长的时间,主子如果不用,将来万一……不如主子所愿,那岂不是坏了大事么?” 樱桃虽然觉得齐氏的选择是对的,这个时候,结盟的利益关系能有什么用处?主子毕竟是明王府的人,不能公然违背老太太的意思的,只不过,主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作为她的贴身丫鬟,樱桃当然是最为清楚主子到底有多想要个儿子的,她是怕齐氏这样做,得罪了宁王妃,最后却不能如愿。 “其实,宁王妃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所以才要说什么每隔五日给我服用药丸,说什么都不肯把方子给我,其实我心里都清楚得很,我们两个人,说是同盟,可说到底,不过是以利交者,利尽则散,能有什么真心呢!” 齐氏慢慢的睁开眼睛,抿唇道,“早在答应老太太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了。” “在秦姑娘入京和老太太实行计划之前,也就是事发之前,宁王妃还会送几次药丸过来的,她不知情,肯定不会在药丸上动手脚,我自然要收下,服用归服用,但还是要留下几颗以供尹先生和太医查看,尹先生的医术也不差,无非是不精通毒术而已,想要查清楚这药丸中的成分和用量,应是难处不大的,给他们一个月的事情,让他们照着宁王妃的药丸做出一模一样的,到时等事发之后,我主动切断跟宁王妃的联系,再让尹先生来制作这样的药丸,我持续服用六七个月,不就行了么?” 齐氏在延年居时,还未将此事想得很周全,但在回来的路上,她却将事情都想好了,此时既然说起,自然是一并吩咐给樱桃知道的,就听她道,“再过两日,宁王妃就会送药丸过来了。如是她身边的罗姑娘过来,你就亲自跟她回去,去同她说我跟老太太谈及我中毒的事情。这件事若是不说,她心中一定是会起疑的,她那么谨慎的人,但凡我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她恐怕都能看出来,所以,在事发之前,我和她,还得正常来往才行。而且,她早先就已经预料到了,老太太绝不会在她出嫁之前同我谈及下毒之事,一定会在她出嫁之后找我谈及此事,既然事情都在她意料之中了,我若不同她说,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奴婢去了该怎么说呢?”今夜老太太的话,有多半都是不能跟宁王妃说的啊。 齐氏闻言,沉吟片刻后道:“老太太对我下毒的解释,你就照实了说,毕竟,老太太的这个心思,还是可以说的,而且,下毒的原因,你让我现在编,我也编不出来。你只不必说老太太给我说的那个故事和她要做的事情就好了。” 齐氏想了想之后道,“我教你说罢。你把老太太下毒的原因说了后,就说我没应下老太太的话,反而还将王爷下毒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太太听了就生气了,但因为我背后有宁王妃撑腰,她母子不敢将我如何,只是说要王爷遣散后宅未生育的妾室来补偿我,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就应下了。你再告诉宁王妃,就说让她放心,老太太和王爷这边的情况,我都能掌控,就说我也暗示过老太太,老太太和王爷一样,都会站在宁王这边的。” 齐氏一句一句的教给樱桃说,樱桃本就聪慧,在明白了齐氏的意图之后,自然就能领会齐氏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把齐氏说得那些话一一都记在了心里,只等着回头见宁王妃时,照这话学给她听。 主仆两个议定后,樱桃又问齐氏道:“主子,若是老太太的计划顺利实施后,宁王一系的势力肯定就大不如前了,主子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咱们将来倚仗谁的问题啊?奴婢想着,老太太虽是主子的亲人,但就怕她关键时刻不护着主子,要不然,主子还是常回回侯府,跟夫人和侯爷多走动走动?” 因齐氏是奉旨嫁给明王的,这门婚事,其实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都不看好,但奈何不能抗旨,也只得让齐氏嫁过去了。但永安侯是一品军候,五年前元熙帝亲征时,就把永安侯带去了的,如今他的女儿被圣旨赐嫁给了起兵谋逆的明王,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了。 永安侯府同明王府虽结了姻亲,却是不好再常来常往的,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好,永安侯能掌军,明王也不宜与他多有来往。所以,除却四时八节之外,齐氏轻易都不会回永安侯府去了。 此时听得樱桃这话,虽说樱桃说得在情在理,但齐氏也知道,樱桃的提议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且,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方才在延年居听老太太的那些话,她有些话虽说得难听些,但却也是好话。我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倚仗,反而是明王府才需要倚仗。我若是生下了儿子来,这孩子毫无疑问就是王爷的世子,看老太太的意思,不像是要为难我的意思,她在意的,不过是我没有按照她的心思来罢了。好歹这孩子也是她的孙子,是王爷的嫡子,她便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也会护着我的。倒是永安侯府,还是不能常来常往的,父亲的身份,太过敏感,我总不能连累他,所以,对待侯府,还得跟从前一样才好。” 齐氏沉思一阵儿,又道,“再说了,老太太心里想着的是要借此事扶持四皇子,芸儿不是蒙皇上赐婚给三皇子了么?比起玥姑娘,我跟芸儿自然更亲近些,虽然上回见她还是在宁王妃出嫁的时候,但芸儿好歹是我的亲妹妹,心里自然是更向着我的。这三皇子又素来跟四皇子最为亲近交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想来日后若是四皇子得立太子,三皇子也会一并好起来的,芸儿若是好了,她也不会忘记我这个姐姐的。何况她将来少说也是个亲王妃,三皇子必定要比失势的宁王好些,芸儿也自会看顾我的。” 齐氏想着,到了那时,凌玥就成了太子妃了。这地位比齐宛芸还要高些。她倒也有些庆幸,幸而一直以来,她都不曾跟凌玥交恶,纵然关系不那么的亲近,但好歹也没有翻脸。不过,因为她之前亲近凌遥,多少还是对凌玥有些冷淡的,齐氏心里想着,不如往后稍稍对凌玥好一些,再等凌玥出嫁时,预备比当初凌遥出嫁时更丰厚的嫁妆给她,自然也就找补回来了。 齐氏想着这些事,觉得倒也不都是迫在眉睫的,因此也只是心里想了想,并不曾说出来,又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饮了后,这才觉得心事得去,困意袭来,预备睡觉了。 她倒也挺相信齐老太太的,凌鼎那边的事情,她是真的一概不管了。 * 待齐氏走后,齐老太太并没有立刻去请凌鼎来,反而先同平安说了一会儿闲话,平安倒是有些不放心齐氏,就拿心里的疑惑问齐老太太道:“主子真的让王妃放手跟宁王妃接触么?倘或王妃将此事提前露给了宁王妃知道,主子不就失了先机了吗?” 齐老太太倒是没有这一层担忧,只微微笑道:“蕊儿不会的。若换作我是她,我也不会说的。她叫我放心这话,不是当面说给我听敷衍我的,她是真的不会对那个妾生女讲的。何况这件事,原本不讲就比讲的益处要大些的。” 齐老太太歇了一回,精神就恢复了些许,饮了一回热茶,便要平安去把凌鼎请来,不管凌鼎在何处,也务必要凌鼎前来她这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平安是照着齐老太太的原话传到凌鼎跟前的,凌鼎倒也并没有去后宅的哪个小妾那里安睡,是直接回的回真堂,听见齐老太太唤他去,他就直接从回真堂起身往延年居去了。 起先凌鼎还以为是齐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待到了延年居,看见齐老太太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的时候,凌鼎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忙问齐老太太道:“这么晚了,母亲唤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么?” 凌鼎言罢,不等齐老太太回答,又关心道,“母亲连日来辛苦,身子原本又不大好,这会儿正是该将养休息的时候,纵是有什么大事,又哪里比得过母亲的身子重要呢?就算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早起再说,也是一样的啊。” “这事儿我不同你说清楚,我是睡不安稳的,” 齐老太太看见凌鼎,就想起他擅自做主给齐氏下毒的事情来,眼里便带了几分生气,望着他道,“你是不是怪我人老事多,扰了你的清梦啊?” 齐老太太这样甩脸子,凌鼎岂能看不出这是真有事?他连忙笑道:“母亲别生气,我这也是担心母亲的缘故。却真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贪睡。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只管同我说了就是了。只求母亲不要生气才好。” 齐老太太方才放过他,只冷着脸质问他道:“我问你,早先你入京时,我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你凡事不要擅作主张,只需要像你在云南时那样荒情纵性就好了,只要你万事不理,像个颓唐颓废的样子,皇上自然不会忌惮你,对你的戒备和警惕也会渐渐松懈下来的。你为什么要违背我的话,还要这般擅自做主呢?” 齐老太太这话,凌鼎就有些不明白了:“母亲,我没有违背您的话啊,这几年,我都是按照您的话去做的啊。可是皇上他却也没有对我放松戒备和警惕,皇上要怎么做,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只不过,当年齐老太太嘱咐他时,是让他三分真,七分假的。可到了他这里,因为抵不住京城繁华的诱/惑,就成了两分假,八分真了。但扪心自问,凌鼎自认他是绝没有违背自己母亲临行前的教诲的。 齐老太太看凌鼎还是一无所觉的样子,不得不说的更具体些来提醒他了:“我叫你不要擅作主张,难道是只叫你在府外这么做的吗?这王府里的所有事情,我不是也叫你不要擅自做主吗?玥儿的事情,我怕你教养不好她,反倒害了她的终身,早几年就派了荣嬷嬷在她身边看顾她了,她的饮食起居包括所有,都是我在费神操持。珏儿是陆妃的儿子,早几年的时候她还在,你们不许我插手,就任他在京城里长成了那个样子,后来陆妃没了,你入京后,对这个儿子也是百般的溺爱,又不许我插手珏儿的事情,我也只好嘱咐你,好生拘着他些,不要闯了祸事出来,结果呢?珏儿如今这样,不都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责任吗?” 齐老太太想说的关键并不在凌珏身上,所以一句话带过也就罢了,到底她对凌珏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凌珏如今这样,她也不怎么伤心,她要说的,还是齐氏的事情。 “府里的内宅之事,我早就与你说了,皇上赐婚后,不论是谁家的女儿,给了你做王妃,你就得让谁来管家,好歹还有玥儿帮衬着,有我在云南坐镇看着,绝坏不了大事。后来进门的,正好也是我的侄孙女,这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倒也比外头人家的女儿强些。有她坐镇内宅,我心里放心得很,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人家的?” “我早就同你说过,只要珏儿好好的,就算你再有嫡子,我也绝不叫底下的越过他的次序去,这一点,我跟你保证过,毕竟他是你的长子,只要不出意外,我也不会随意让底下的嫡子接替他,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呀?为了维护珏儿的世子之位,你竟然给蕊儿下毒,让蕊儿这几年都无法有孕,若不是宁王妃替她查出来了,我和蕊儿都还不知道,你竟会对自己的妻子,做下这样的事情呢!” 此时的齐老太太,绝口不提她在这几年里也对齐氏下了毒的事实。 凌鼎听了齐老太太这话,大吃一惊,他都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么隐秘的事情,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莲童知道啊? 齐老太太看凌鼎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又道:“你以为你事情做得隐秘,蕊儿就没处去知道吗?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妾生女凌遥,也就是现而今的宁王妃,是个医术毒术都了得的人,她被珏儿废了的那双腿就是她自己给治好的,并不是她所说的什么身边的侍女治好的,她只是瞒着你没告诉你罢了。她跟蕊儿那般亲近,蕊儿早就知道她会医术了,否则的话,蕊儿又怎会有了身孕呢?” 齐老太太把齐氏和凌遥之间的来往,包括她去年年底的猜测和查出来的一些事情,林林总总都告诉给了凌鼎知道,抹末了,才又道,“你也是对这些事太粗疏了,看着那个妾生女跟了宁王,你就头脑发热,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却也不知道想想,她都背着你干了些什么!你要是不给蕊儿下毒,又岂会有这许多事呢?蕊儿也不会在之前跟宁王妃走得那么亲近了!” 凌鼎还沉浸在凌遥是个医家高手的震惊之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听齐老太太一直在指责他,说他不该给齐氏下毒的,他这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之前为了珏儿行这等绝密之事,他就一直担心怕母亲知道,更怕母亲对齐氏这几年都不孕的事情起疑,但看母亲提都没提过这件事,他也就渐渐忘了,如今看母亲因为他给齐氏下毒之事而恼成这样,他这心里就又觉得愧疚了。 一方面是对齐氏对母亲的愧疚,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没把凌珏教养好,让母亲到了现在,还要为了他这样操心,凌鼎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如今最紧要的,是安抚齐老太太的情绪,凌鼎忙将凌遥会医术的事情撇开,专心一意的安抚齐老太太的情绪,就听他极为诚恳的道:“母亲,这件事是我擅作主张了,是我不对。还请母亲不要生气。我起先确实是因为珏儿的缘故,才对齐氏下毒的,我也都是为了珏儿的世子之位,才这样对待齐氏的,这都是我的错处。但自珏儿出事之后,我的心思就变了,珏儿难成大器,经历过这几个月的种种事情,我也已经放弃珏儿了,所以,在去年腊月初,我就悄悄给齐氏服用解药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盼着跟齐氏再生个儿子的。母亲就念在我改过了,就不要生气了吧。至于齐氏那里,还请母亲为我说话。这一连几个月,她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件事,如今却让母亲来说,想来,她是恼我恼得狠了吧?” 凌鼎说了这么多话,心里却有着疑惑,他一来,母亲就 劈头盖脸的质问他,还骂了他一通,他倒也实在没顾得上问,母亲是怎么知道齐氏中毒了的呢?想来,肯定是齐氏方才说的。只是,他倒不知道,原来齐氏早就让遥儿给他解毒了,他还亲自拿了莲童的解药去给她解毒呢。 如今想来,齐氏不当面跟他沟通,却反而趁他不在跟前,在母亲面前告了他一状,这齐氏的心思,也是真够狠的。 “她是真恼你,要不然,她也不会这几个月在你跟前,提都不提这件事了,只不过,”齐老太太抿唇道,“你也别以为是蕊儿在我跟前告了你的状我才知道这些事的,实是她早先就写了书信来同我说了,我才知道这事的,但因连日来有事耽搁了,我直到今日与她深谈后,才同你说起这件事。你也别怪蕊儿,实是你们夫妻之间误会太多,我才说要替她来问一问你的,这到底也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才想着替你们说项的,你也别怪她才好。只不过,蕊儿倒是不曾说起你给她吃过解药的事,想来你没有同她说,那宁王妃也没有同她说,所以她不知道罢了。” 齐老太太把知道这事儿的时间往前挪了挪,也安在齐氏写信告知她的书信上了,她眼下还不适宜说起她自己给凌鼎下毒的事,但也不希望凌鼎知道她下毒的详情,索性她今日先来调停此事,只要嘱咐凌鼎日后不在齐氏跟前再说此事,想来齐氏也不会知晓她的这点小心思的。 顿了顿,齐老太太又道,“我跟蕊儿说了,这是你的不对,为了你们夫妻和睦,你自然是该补偿她的,往后,也要加倍对她好才是。蕊儿是个好孩子,说是样样都听我安排,所以,这事儿我就替她做主了,这才把你叫来,就是要同你说这件事的。” 听齐老太太说起缘由,凌鼎这才知道自己错怪齐氏了,忙道:“既然是这样,都是儿子的错,才让齐氏伤心,又让母亲担心,母亲既然这样说了,儿子自然是什么都听母亲的,母亲说怎样补偿,儿子就怎样补偿就是了。只要能让王妃放心,往后也不心存芥蒂,大家还在一起好好的,我都愿意的。” 齐氏如今怀着他的孩子,他自然不能让齐氏寒心的,何况,将来齐氏若生了儿子,那就是他的世子,他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闹得跟个仇人似的,既然齐氏肯让步,他自然是愿意做出一些牺牲的。 齐老太太一听这话,便满意了,当下就道:“这事说起来也并不难,为了安抚蕊儿,你就将你后宅中未曾生育过的妾室都遣散了吧。往后,也不要随意纳妾就好了。这样一来,蕊儿也能心安,你也不必像从前那样荒情纵性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些事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母子相商(2) 听说只是要遣散他后宅里那些未曾生育过的妾室,凌鼎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补偿呢,原来,只是遣散妾室而已。 他原本就对后宅的那些妾室都没什么感情的,再加上当初也只是贪图她们的美色而已,虽有几个得宠的,那几个年纪都还小,也没有生育过,就是遣散出去了,凌鼎也不觉得可惜,他听了莲童的劝告,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早已决意要修身养性,不在女色身上浪费精力了,所以对齐老太太的这个提议,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为了平息齐氏对他的怨念,他就迎合她这么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凌鼎便开口道:“母亲说得对,此事母亲做主就好,儿子皆听母亲的。” 看凌鼎还算配合,齐老太太便点点头道:“恩,那就好。此事我已经想好了,回头对外就说,蕊儿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正是该行善积德的时候,为了感谢上苍给你的这个恩典,是你做主将府里的这些妾室放出去的,给她们些丰厚的财物,有家者就送她们家去,无家者就许她们自己过活。若是家在云南的,那也要送她们回去。回去之后,这些人跟咱们明王府就没有关系了,若想再嫁的,听凭她们各自婚嫁就是了。” “如此一来,因为珏儿之事,让你名声跟着受损的情况,也会因为咱们明王府的这个举措,得来一点好名声的。” 凌鼎如此一想,倒也觉得齐老太太说的很对,心中一番感叹,口中越发恭敬道:“还是母亲想得长远,那这件事,就依照母亲的安排去办吧。” 凌珏的事情,他的声名也确实是被连累了一些,他因为素日忙着凌遥的婚事,再加上一心都在巴结宁王那里,根本就忘了这件事,若非齐老太太说起,他还真就忘了,他的名声可不那么好听了。不过还好,母亲入京后,多少也能帮衬他一些,他母子两个齐心协力,肯定会让明王府越来越好的。 这也是齐老太太入京后,凌鼎头一回觉出齐老太太在身边的好处来了。 遣散妾室的事情,齐老太太既然揽下来了,也就不打算让凌鼎或是齐氏身边的人搀和了,她打算用自己身边的人,而这其中的章程,齐老太太也想好了,既然凌鼎和齐氏都让她做主,她也就不打算跟凌鼎细说了。 此番将凌鼎叫过来,先就教训了凌鼎一顿,为的是他瞒着自己给齐氏下毒的事,但教训凌鼎的时候,齐老太太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毕竟她自己也给齐氏下毒了的。而这件事,她也不能不告诉凌鼎,毕竟将来他们夫妻总是要见面的,万一蕊儿跟凌鼎说了呢?那样岂不是她送了把柄去蕊儿手里,由着蕊儿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嘛? 这件事,是一定要跟凌鼎说的,齐老太太原本的打算,就是瞒着齐氏,将来再告诉凌鼎。如今既然齐氏都知道了,凌鼎自然也是该知道的。但是该如何对凌鼎说,齐老太太就需要斟酌一下了。 齐老太太也没有想很久,只片刻功夫,她就对凌鼎开了口:“这件事我已跟蕊儿说好了,由我来处置,如今你也说了,这件事听我处置,那么如此一来,我自然是替你们处置的妥妥当当的。但只有一条,将来你见了蕊儿时,再不要刻意提及此事才好,这到底是她的伤心事,你若提及,只怕要伤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的。再有便是,往后你还是要待蕊儿好些,毕竟你若再想有嫡子,还得靠着蕊儿呢。” 齐老太太的这一番道理,凌鼎自然是明白的,这会儿齐老太太面对面的嘱咐他,他也不敢怠慢,忙应道:“母亲放心,我若同齐氏在一起,断不会再提此事的。将来,儿子也一定会对齐氏好的,母亲说的这些话,儿子都知道。” 齐氏同凌遥关系那么亲近,连带着,他也能和宁王关系近些,他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齐氏的。 齐老太太听了这话,这才望着凌鼎又道:“我先前之所以也恼了你,是因为你瞒着我擅作主张,也因为你不相信我之故。我早先与你说过的话,那可不是一句空言,我既然说过会替你掌控府里的局势,就算我远在云南,也自是要替你掌控的,只可惜啊,你没听我的话。可我却是一片苦心为了你,只不过我做得那件事,原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如今已被蕊儿知晓,自然也不该瞒着你了。” 凌鼎闻听此言,忙问道:“母亲做了何事?” 齐老太太这样一说,凌鼎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了。 看凌鼎突然紧张的样子,齐老太太便笑道:“鼎儿,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虽然也是有关蕊儿的事情,但我方才已经跟蕊儿深谈过了,蕊儿是不会计较此事了。我只是想着,怕你将来从她那里得知此事,而我却没有同你说过,有些不好。所以,才想着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知道的。” 不等凌鼎再开口,齐老太太便将她也曾在这几年内对齐氏下毒的事情说了出来,便把自己跟齐氏说的那些理由说了一遍,而后才道,“其实,除了这些之外,我也确实有着私心,总想着若是她有了嫡子,只怕真的会动摇珏儿的世子之位,所以结合这种种原因,我才觉得先不要让她有孕才好。而之后,珏儿出了事,我才想着,你膝下没有别的嫡子,若是再想要嫡子,就只能让蕊儿怀孕了,所以,就已经准备给她停掉合欢果了。唉,我也是不知你瞒着我对蕊儿下毒了。也是之前蕊儿写信来质问我,我才知道的。” 齐老太太的这些理由,方才听在齐氏耳中,齐氏都觉得有几分道理,更别说凌鼎了。齐氏都没有再计较齐老太太下毒之事,凌鼎又怎会计较呢? 相反的,凌鼎被齐老太太这处处为了他为了明王府打算的苦心给感动了,感念齐老太太的苦心,凌鼎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平复了半晌的情绪,才开口道:“都是儿子的错处,让母亲跟着担心了,也是儿子不好,坏了母亲的计划。儿子本来以为,毕竟齐氏是母亲的侄孙女,母亲是不会同意儿子这样做的,但如今儿子才知道,为了儿子,为了明王府,母亲竟是肯这般大义灭亲的。” 齐老太太听凌鼎此话,便知凌鼎是谅解自己了,便叹道:“罢了,你只要知道我的心里,到底还是把你,把明王府看得最要紧就好了。何况,这件事到底也是我们母子对不住蕊儿,说到底,蕊儿也是无辜的。这一回,蕊儿不同咱们计较,那将来,咱们母子对她好些,也就是了。” 凌鼎闻言,忙点头道:“母亲说得是,儿子只管听母亲的。” 论理,他跟齐氏是夫妻,他给齐氏下毒,齐氏要些补偿是应该的,但老太太是长辈,再加上事出有因,老太太也是为了明王府,齐氏若再跟老太太闹,难不成,还要长辈给她一个小辈赔罪不成么?再加上,齐氏体内的毒都已经解了,如今又顺利有了身孕,若是就这么闹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齐氏不闹,这才是她的明理之处。就为了齐氏的识大体,凌鼎对她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齐老太太找来凌鼎谈话的目的却不在于此,将这两件不甚紧要的事情说完了,齐老太太就要将谈话切入正题了:“既然你说只听我的,那么,有一件事,我还真是要同你说清楚的。方才那两件事,都不甚重要,也只是咱们府里的事情,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才是关系到我们明王府未来的重要大事。也是我此次进京的最终目的。” 看齐老太太说的这么郑重,凌鼎忙问道:“母亲指的是何事?母亲说吧,我听着呢。” 齐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先反问凌鼎道:“听说你给那个妾生女的嫁妆有一百二十抬?压箱底的金银都给了不下三万两,是吗?还有宫里给的聘礼,你一样都没留下,全让她带去宁王府了?” 虽然听见妾生女三个字让凌鼎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但是他还是没有纠正齐老太太的错误,只当齐老太太是口误,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只答道:“是这样的。母亲,遥儿她嫁的到底是皇上最为看重的宁王,那宁王的身份和地位,即便母亲远在云南,想来也是知道的。遥儿嫁给他,儿子也不能薄待了遥儿啊。再加上宫里给的聘礼也不少,儿子若不拿出相应的嫁妆出来,只怕不妥当,会让皇上不高兴的。而且,儿子也不想让皇上和宁王觉得儿子小气,咱们明王府又不缺钱,自然能拿出来,我就吩咐齐氏这么办了。” 他要是不把凌遥的嫁妆弄得丰厚些好看些,宁王能看得起他么?为了勾上宁王一系,叫他预备三百二十抬嫁妆,他也能预备的出来。只不过那样就太多了,也不合规矩。 他跟凌遥之间没有积累经年的父女情分,也只好靠这个来打动这个庶长女的心思了,将来,他就指望着凌遥能看在这些嫁妆的份上,多提携明王府,多提携他这个父亲一把呢! 齐老太太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给了吧。只是有一样,将来玥儿出嫁的时候,你给的嫁妆总要比给那个妾生女的翻一倍才行。否则的话,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凌鼎不知道齐老太太为何这般不快,他也不好追问,听了齐老太太的话,也只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玥儿是嫡女,身份上比遥儿还是高些,她将来出嫁,给她备的嫁妆肯定要多些的。只不过,四皇子的身份,将来肯定是比不上宁王的,只怕到了头也不过是个王爵,玥儿过两年才成婚,宫里给的聘礼只怕没有给遥儿的多,所以,我打算给玥儿的压箱银子多些,但嫁妆,还是一百二十抬就罢了。毕竟当年太后嫁给先帝时,也是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咱们再靡费,也不能越过了太后啊。” 凌鼎是想着,宁王将来保不齐就是太子,那遥儿就是太子妃了,给太子妃这样嫁妆,完全不少,也能撑得住场面,若不是为了顾及太后,凌鼎私心里是还想往出加的。但对于凌玥,凌鼎虽然更为疼爱她一些,但奈何她将来嫁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将来顶天了也只是个王爵,凌玥也只是个王妃而已,身为王妃,这个嫁妆已是极好的了,所以凌鼎考虑的也更为实际一些,不为了嫁妆多好看,就多给些金银才是正理。 哪知凌鼎这出于实际的考虑,一下子就惹恼了齐老太太,她当即便沉着脸道:“谁说四皇子到了头也只是个王爵?你怎么就知道,皇上不会立四皇子为太子呢?你又怎么知道,将来四皇子就一定比不上宁王呢?你怎么偏跟蕊儿一样,就这么看好宁王?” 齐老太太见不得自己的儿子亲近那个妾生女和宁王,即使她知道自己儿子这会儿尚且还不知道当年的那桩旧事和她的计划,但她还是觉得生气,故而有此一怒。 凌鼎是真的觉得齐老太太这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也不敢顶撞齐老太太,想了想,才迟疑道:“母亲,难道,您不是这样认为的吗?您,更看好四皇子一些?” 四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老太太这般看重?凌鼎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想不通。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母子相商(3) 齐老太太未直接回答凌鼎的问题,只望着他反问道:“你知道蕊儿为什么在得知你我给她下毒,却时隔几个月,在有孕之后才写信来质问我吗?要不是她自以为有了宁王妃这个倚仗,她是不敢同我这样说话的。” “如今且不说她了,你也是一样,怎么就这么笃定宁王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凌鼎闻言,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齐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凌鼎只得咽下他要说的话,就看齐老太太对他正色道:“鼎儿,我这回进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阻止皇上立宁王为太子,要让他改立四皇子为太子。” “方才我从蕊儿那里得知,皇上已经有意要立宁王为太子了,所以我要做的这件事,也要尽快实施才好。” 凌鼎听了齐老太太这话,他的神情比当初齐氏听见这话时还要惊讶些:“母亲,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您想要咱们王府出一个太子妃,我能理解,但遥儿也是我的女儿啊,她和玥儿,谁是太子妃都是对我们明王府有利的事情。您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让四皇子为太子呢?” “何况,眼下四皇子什么爵位都没有,宁王离太子却只有一步之遥了,咱们又何必非要去扶持四皇子呢?就算咱们跟遥儿不亲近,这往后常来常往不就好了么?干嘛要费心费力的去扶持四皇子啊?” 凌鼎对齐老太太的这个想法,是一百个不赞同的,他这会儿,就只顾着表达自己的不赞同,就听他又道,“再说了,皇上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能够改变的?若是皇上非要立宁王为太子,母亲难道还想逼宫不成?” 凌鼎前头的话,齐老太太根本就懒得去听,凌鼎后头说的这些话,才让齐老太太动了动眼皮子,直至凌鼎说完了,他才注意到齐老太太低垂着眼皮子,看都不看他的样子,凌鼎看自己母亲这样,又想起自己母亲素来有定见,若是没影子的事情,她是不会乱说的。 凌鼎想到这里,也觉察自己话太多了,就讪讪的不说话了,只望着齐老太太道:“母亲?” 直至此时,齐老太太才将低垂的眼皮子抬起来,看着凌鼎道:“你说完了?” 凌鼎讪讪点头道:“是,我说完了。母亲说吧,我再不胡乱插言了。” 齐老太太这才满意,顿了顿,才从容开口道:“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之所以不支持宁王反而支持四皇子,我自然有我的理由,而正因为这个理由,让我觉得,宁王实在是不值得咱们去支持他,反倒是四皇子,才有这个能力去当太子,而眼下,四皇子不过是缺个机会罢了。” 这回,凌鼎学乖了,没有开口打断齐老太太的话,果然看见齐老太太顿了顿之后,又开口道,“在说这些事之前,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等听过了这个故事,再听我的计划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了。” “这个故事,是有关于皇上少年时的故事。距离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皇上还没有大婚,却已经被先帝立为太子了。” 因先前与齐氏说过一遍,齐老太太更是熟悉,也不用想着如何遣词造句,直接就把这个故事重新再讲给凌鼎听了一遍。 凌鼎听罢,和齐氏当初听完后的反应差不多,都十分的惊讶:“母亲,这件事您是从何处听来的?可靠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皇上少年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啊?” “别说是你,我敢说整个京城里,乃至整个大齐,大概除了皇上和太后,也就只有我知道的最清楚了,”齐老太太道,“这件事,我是从当初陪嫁到南疆去的那几个嬷嬷口中知道的,你说可靠不可靠?若是这件事翻出来,那些个旧年之事,也就都藏不住了。” 凌鼎闻言,沉吟半晌后却道:“光是这一件事情,显然是不可能让宁王失宠于皇上的。皇上都已经宠了宁王这么多年了,就算宁王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皇上生了怨恨之心,可皇上待宁王的心思,却难说得很。” “母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啊?” 齐老太太想给儿子点个赞,儿子这回倒是聪明了些,于是,她顺着凌鼎的话,点点头道:“不错,光凭这一件事显然是不可能动摇宁王的地位的,我确实有个计划。而且,下个月等相关人等到京后,就要开始实施了。” 接下来,齐老太太就开始对凌鼎描述她的计划,之前对齐氏说这个,无非是希望齐氏明白,宁王夫妇不可能成为她的倚仗,并不是要寻求齐氏的帮忙,所以齐老太太说的很简短。 但对凌鼎,齐老太太就说的比较详细了。毕竟这计划要想成功实施,有些地方还需要凌鼎的协助才行。所以,齐老太太不得不细说分析。 整个计划说了将近两刻钟,齐老太太才停了下来,她道:“整个计划就是这样的。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宁王因此而失宠,其余的皇子之中,四皇子的身份最为尊贵,又是皇上的嫡次子,他是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人选了。到时候直接册封为太子,再同玥儿成婚,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玥儿同你这么亲近,岂不是比那个妾生女做太子妃更好?再说了,就算不是四皇子,这件事翻出来后,宁王也别想再做太子了,他本就是个替代品,焉知这世上不会再有个比他更好的替代品么?到了那时,四皇子得了咱们的支持,再加上朝野上下的呼声,皇上想要效法先帝四十岁时立太子,就只能选择四皇子了。” 凌鼎沉吟半晌,才点点头道:“母亲的这个计划确实很好。就连我听了都觉得很好,更不要说萧皇后了。母亲说等秦姑娘到时,就进宫去同萧皇后商议此事,我想,萧皇后听了母亲的安排,必定会协助母亲的。到时候,宁王失势,又同皇上势如水火,却正是四皇子出头的时候,等到那时,想来再加上镇国公府的支持,四皇子应是毫无疑问的太子人选了。” “只是…只是可惜了遥儿了。” 母亲的这一番安排,确实精妙。宁王失势,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只不过可惜了遥儿了,到底是他的女儿,想来到时的境况定是不堪了。 齐老太太听了凌鼎这话,挑眉得意道:“将来玥儿嫁过去,那就是萧皇后的儿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萧皇后自然是会协助我的。何况,这些年里,萧皇后被宁王母子这般压着,就连文淑皇后死了都还翻不得身,她心里不定多恨呢!我此番递了这个把柄过去,她岂会不用?我看,她比我还巴不得宁王失势,做不得这个太子才好呢!再说了,文淑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宁王的身份,如何及得上镇国公府的外孙这个身份呢?这个粉饰了二十多年的谎言,也是时候该戳穿了!” “至于那个妾生女,她跟着倒霉倒是不可惜,唯独可惜了那些嫁妆和银子,不过倒也罢了,都是些黄白之物,咱们就当破财消灾了!她既然嫁出去了,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回头出了事,你也不必去关心她了!我虽不在府里,但也是知道的,那个妾生女几时将你真正当做父王看待过?我看哪,还是玥儿好些!你往后,也不必惦记那个妾生女和那个名不副实的宁王了!” 齐老太太此时一番话,倒让凌鼎心头的惆怅散去了不少,他细想想,其实母亲说的也对,他之所以开始关注遥儿,都是因为宁王的出现,若是没有宁王,哪怕遥儿真的被珏儿给弄死了,他心里头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再说那些嫁妆,原本是想着借着遥儿这一层关系来巴结宁王的,如今看来,宁王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继续巴结下去根本没有用处,那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吧,只要日后事发,他们夫妇不会连累明王府就好了,如今看来,他跟遥儿父女情分淡薄,倒也是一件好事了。 而且,母亲说得对,玥儿是嫡女,又是他唯一疼爱的女儿,将来四皇子成了太子,玥儿就是太子分了,岂不是比遥儿更好些?等到那时,他扶持四皇子成为太子有功,将来四皇子登基有望,他又是玥儿的生父,念及这些,四皇子登基为帝后一定会许他回云南去的,他的心愿,不是照旧能够实现么? 所以他的希望,并不是只在凌遥一人身上啊。 想到这里,凌鼎再听得齐老太太说妾生女三个字,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她本来就是个妾生的女儿嘛,若非他当初的抬举,张氏又怎么可能成为侧妃呢?凌鼎甚至在想,等到将来尘埃落定,宁王再无翻身可能的时候,是不是把张氏的侧妃给撸掉啊,让凌遥继续做个妾生女好了,以表明他跟宁王一系绝无牵扯的态度。 凌鼎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又开口问道:“自遥儿回府后,齐氏一向与她亲厚,这些事情,母亲是都告诉过齐氏了吗?” 齐老太太点头道:“这个自然是要同蕊儿说的,方才,我就已经同蕊儿说清楚了。只不过,没有同她像对你说的这么细致,我只是叫她明白,宁王府不可能成为她的倚仗,叫她往后不要跟那个妾生女走得太过亲近了。知道这些事后,蕊儿当时就说了,她知道该怎么做,将来,她绝不会做危及明王府的事情的。我看她不像是说谎,何况她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就信了她,由着她去跟宁王妃做个了断就罢了。” “剩下的许多事,她都帮不上忙,我也叫她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府里和外头,都有我和你筹谋,不必叫她费心。” 凌鼎亦很赞同齐老太太这样的安排,他道:“母亲既已说了,那也好。但这件事,就只我们知道就好了,不宜再告诉玥儿了,她年纪还小,怕她沉不住气,到时候,坏了母亲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齐老太太道:“这是自然。你放心好了,我原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玥儿的。我就只想着,同你和蕊儿说了也就够了,只我们三个知道就行。我还打算,明儿先把你们夫妻两个,叫到我这里来,你们同我一道用膳,你们两个也说说话,通通气,当着我的面儿把该说的都说了,把误会给解开,从今往后了,咱们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再无内讧,一致对外。这样一来,我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至于玥儿,等同你们用了膳后,等你们都走了,我就把玥儿叫过来,同她深谈一次。这一向我怕生事,就没有见她,如今我既已经处理完你们两个的事情了,自然就该轮到她了。她跟四皇子之间的事儿,我还得了解一下,就算不告诉她我的计划,也得同她提个醒儿,让她心里有数才好啊。” 凌鼎闻言,点头道:“这是当然。玥儿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何况又是小姑娘的心思,我也不便参与。齐氏又是继母,许多事情都不好开口。如今母亲来了,玥儿素来敬爱母亲,想来,母亲的嘱咐,玥儿是必定肯听的。” 言罢,凌鼎又叫齐老太太放心,“母亲的苦心,我如今已尽皆知道了,母亲放心吧。明日我定会同齐氏好好说话相处,往后,也再也不会擅作主张了。往后不论是府里的事情,还是府外的事情,我都会和母亲商量着办的。”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还喜欢着他 凌鼎说完这些,想着若按照母亲的计划,只怕再有一两个月,宁王就失势了,只可恨宁王之前那样对待珏儿,闹得现在珏儿是有家不能归,他也是有子不能认。 若是元熙帝没有和宁王联手坑他,又下那道圣旨的话,想来宁王失势后,珏儿还能回来的。只可惜如今珏儿勾结外族,通敌叛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宁王失势,珏儿再不能回来也是再无转圜的既定事实了。 不过,凌鼎到底还是怕齐老太太对凌珏有误会,虽然齐老太太并不关心这个嫡孙,但是凌鼎还是想解释一下,于是便道:“母亲,关于珏儿的事情,其实并不像是齐氏当初写给您的信上说的那么简单的。珏儿被宁王所伤后,一直在明辉堂里卧床,在除夕之夜被潜入京城的陆家人劫走了。这才让宁王有了可乘之机,他恨珏儿伤了遥儿,所以逼迫我放弃珏儿,后来入宫,皇上也顺着宁王的意思,这才给珏儿扣了个勾通外族的罪名,才有了这全境通缉,就地格杀的圣旨的。” 凌鼎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细细的同齐老太太说了一遍。 “陆家的人给劫走了?” 齐老太太是真不知其中内情,但就算此时知了凌珏之事的内情,也没有对凌珏有什么更多的感情了,她当时接了信就知道,凌珏这个孙子确实是性子骄纵,说他闹事闯祸,这是一定的,但说他敢于勾通外族叛离大齐,他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没有这样的胆量,那时齐老太太就知道,这圣旨之后定有诸多内情,只是她没兴趣知道罢了。 此时听见凌鼎说起内情,齐老太太讶异的不是旁的,倒是陆家人的这番举动,她冷哼道,“我就知道陆展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手的,这次劫走珏儿,肯定是他派人动的手!鼎儿,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看齐老太太不在意凌珏,反而在意陆家的意图,凌鼎也知道不可强求了,既然齐老太太不疼爱这个嫡孙,那倒也罢了,不过,好歹珏儿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是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的,何况,眼下不能管,未必日后就不能。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答道:“母亲,儿子是这样想的。先前儿子是迫于宁王的威势,不得不放弃珏儿。但往后宁王失势了,珏儿虽不能回来,但我还是想着,看能不能求四皇子赦免珏儿。当然了,这件事肯定要等到四皇子登基之后才行。不过赦免之后,我也不打算让珏儿再回京城了,就让他在南疆或是云南待着。不过,有一点母亲可以放心,往后这世子之位,必定是齐氏所生的嫡子的。至于珏儿,我也只求让他活着就好了,这样,也不辜负蝶儿待我的一番情意了。” 齐老太太静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如今宁王尚未失势,你所说的这些还是太早了些,这都是后事,此时说来无益。我方才问你的打算,不是问你对珏儿的打算,而是陆家。” “二十多年了,陆家从没有这样明目张胆过,也没有对我们凌家动手过,此番潜入京城劫走我们的人,你有想过他们想要做什么吗?你可有调查过?” 齐老太太沉声道,“鼎儿,如今云南的局势并不好,大齐人和回真族人的冲突和矛盾虽然缓解了一些,但远没有到和睦相处的时候,我本该在云南王府坐镇的,至少这样,也代表了我们明王府的态度,但我不得不选在这个时候入京,为的是要替明王府争取更多。但云南那边,你我都在京城,就不得不让教中诸位长老多费心了。至于陆家,你要让长老们多注意一些,以防他们利用珏儿做些什么事情,到时候,你若是夹在大齐和陆家之间难以抉择,就算四皇子当真如愿登基了,也难救你。” 早在凌家家主率回真族人带着云南归附大齐时,就定了一条家规的,凌家轻易不得叛离大齐。毕竟大齐是凌家最大的靠山,一旦凌家叛离大齐,南疆的轩辕家一定不会放过凌家的,到时候,回真内讧,云南又怎么保得住繁华呢?凌家守不住云南,就让大齐帮着凌家守住云南。 对于这一点原则,齐老太太和凌鼎心里都是清楚的,现在南疆已远比当年强盛了,轩辕家暂且不言,那陆家头一个就不是好相与的,一旦叛离大齐,就凭借元气尚未恢复的云南,是根本敌不过陆家的,肯定会被南疆所吞并。 所以对于齐老太太的话,凌鼎回答的很郑重:“母亲放心,这些大是大非,儿子还是分得清楚的。关于陆家之事,我已让莲童去信去调查了。目前来说,陆家除了劫走珏儿,挑动那些冲突外,还没有做出别的事情来。前者之事我同母亲的想法一样,打算先看看再说,后者之事,自有朝廷做主,咱们倒也不必着急。所以,对于陆家下一步的行动,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得好,我想看看,陆家人究竟想干什么。” 对于这事,母子两个倒也想到一块儿去了,齐老太太闻言,点点头道:“这样也行,毕竟陆家如若对云南图谋不轨,皇上和朝廷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咱们倒可以先看看再说。而且,毕竟咱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齐老太太不等凌鼎说话,便又开口问道:“如今协助蕊儿管着后宅之事的,是马氏吗?” 她这几日虽很少出延年居,但府里的情况,她早就遣平安去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凌鼎也不知齐老太太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便只管点头答道:“是她。我因想着府里没有侧妃,又怕齐氏有孕了府里的事情忙不过来,就叫马氏去帮着管一管了。她好歹有儿有女,在妾室里头也是有体面的,算起来,也是头一份,所以,我就叫她出头协助齐氏管着了。” 凌鼎没敢把另一层用意说出来,怕齐老太太听了不高兴骂他。 哪知齐老太太却沉声替他说了:“只怕你叫马氏管事,还有巴结那个妾生女的意思吧?这府里谁不知道,马氏生的那个庶女,跟那个妾生女的关系好啊!” 凌鼎没接茬,只道:“母亲若是不喜欢,那我明儿就不叫马氏帮忙了,再换别人也就是了。” “这倒是不必了,”齐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她好歹也是你庶长子的母亲,论身份,帮着蕊儿管家也没什么。我也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也是白嘱咐你一声,如今你那庶长子凌琥还不错,在国子监里读书也很好。毕竟大齐不比回真,你也不能对庶子太过漠视了,该关心该操心的还是要操心一下。待再过些时日,宁王的事情出来后,你就替凌琥寻个亲事,也叫他们母子几个不要太亲近宁王府了。只不过,表面上,你也不要干涉他们同宁王府的来往,等宁王失势后,他们自然知道,谁是他们真正可以倚仗的人了。” “至于随风院里的那个凌嬛,我还听说她跟狄将军府走得很近,这个狄将军同皇上关系亲近,你也不要干涉凌嬛的事,且先由着他们,回头等宁王失势后,咱们再看看,以后,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吧。也实在犯不着为了那个妾生女,苛待府里跟她关系亲近的人。当然了,这其中的分寸,咱们都要掌握好。” 齐老太太的话,凌鼎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忙都一一应下了。 齐老太太将该商议的事情、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才打发凌鼎走了,她也是困了,如今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心里一松,也就想要歇着了。在嘱咐了凌鼎让他明日带着齐氏过来用膳后,就让凌鼎走了。 翌日。 凌鼎果然按照齐老太太的吩咐,带着齐氏一同来陪齐老太太用膳了。在齐老太太的斡旋之下,凌鼎和齐氏本就有意和好,于是,三个人倒是用了一回和和睦睦的午膳。这也是齐氏嫁入明王府后,三个人头一回在一个桌上用膳,每个人感觉都还不错。 午膳过后,齐老太太自觉自己的任务和计划都完成了,就等着凌鼎和齐氏走后,她才歇了午觉,等睡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后,齐老太太才醒过来。醒来之后,自觉精神百倍,所以又收拾了一番,便命平安派人去明珠阁,将凌玥请来说话。 凌玥自齐老太太入京后,就一直都很想见齐老太太,这几年里,她一直都是考写信跟齐老太太沟通的,都已经七年没有见到齐老太太的面了,再加上母亲早逝,凌鼎又不能从情感上抚慰她,所以她心中最亲的人就是齐老太太了。 原本,她就有两三个月的时候没有给齐老太太写信了,一点沟通都没有,她却又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齐老太太说,自然是盼望着齐老太太一回府就见她的,只可惜她的这个心愿,偏偏不能达成。 就算荣嬷嬷知道她的心事,劝过了她,也是无济于事。而此时凌玥听得齐老太太要见她的消息,心中惊喜极了,很快就带着荣嬷嬷一块到了延年居来。 一见了齐老太太,凌玥一句话还没说呢,就已经泪流满面了,齐老太太看见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也很是动情,她这里眼眶一红,动情的喊了一声玥儿,凌玥就已经忍不住了,扑到齐老太太怀里痛哭了起来。 齐老太太也不劝凌玥,她自己坚强些,忍着没有哭,却让凌玥痛痛快快的在她怀里哭了一场,等凌玥哭够了,自己止了眼泪,齐老太太才柔声道:“好孩子,别哭了,哭肿了眼睛,那得好几日才能好呢。” “玥儿,祖母这几年虽不在你身边,但你的种种祖母都看在眼里,祖母就想告诉你,这几年,你已做得很好了。没有谁再比你做得更好了,知道么?” “可是……我没有看顾好珏弟。”亲弟弟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凌玥自觉有愧,面对凌鼎时,她不敢说也不敢问,但心里又不愿意去恨宁王,只好把满腔恨意放在了凌遥身上。 这几年里,她还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只可惜她自己没有能力,不能为珏弟报仇,又自知能力不及,斗不过凌遥。更重要的是,她的爱恨都牵涉到宁王和凌遥,却又逼着自己听齐老太太的话,要跟四皇子在一起,她若是同四皇子在一起,就必须控制住自己对宁王和凌遥的情绪,不能叫四皇子瞧出分毫来,否则就会坏事。 这样一来,凌玥还当真是左右为难,前后无门,直把自己逼得是无路可走了,只觉得心里头的煎熬日盛,偏偏还无人诉说。此番见了齐老太太的这一场痛哭,一多半是思念齐老太太,还有一小半就是这种情绪上的煎熬爆发了。 凌玥面对齐老太太时,自然没有必要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因为她很放松,所以齐老太太就能很容易的从她眼中看出她的煎熬来。齐老太太心下一叹,到底玥儿年纪还小啊,有些坎儿还过不去,幸而自己找她来谈话了,如若不然,这丫头岂不是会有解不开的心结吗?那样的话,就对她的计划大大不利了。 齐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凌玥的手背,温声道:“珏儿的事情,你父王已经同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什么错处。玥儿,这件事情,也不由你来操心,有我和你父王在,断不会让珏儿被他们杀死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凌玥擦了泪,不敢置信的望着齐老太太道:“祖母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齐老太太微微笑道,“我又何必说假话骗你呢?如今珏儿是被陆家的人劫走了,再怎么样,他也是陆家的外孙,陆家不会伤害他的。至于如今圣旨上说的那些,也要等抓到了珏儿才能起作用啊,所以,你便是着急也是没用的。再者,我和你父王会想法子的,等我们的计划完成了,珏儿也不必死了。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只管做你该做好的事情就是了。这些事情,本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明白么?” 凌玥自然明白齐老太太的话,先前是她不敢去问,还以为父王是真的放弃自己弟弟了,如今看这两日,齐母妃和父王频繁出入祖母的居处,凌玥就知道,或许他们是商议什么事情在。如今听了齐老太太这话,凌玥也就放心了,她相信祖母的话,只要祖母这样说了,想来珏弟只要能逃出生天,逃到南疆去了,也就不必死了。 凌玥是个聪明人,撇开了对凌珏的担心,她略略思忖了一下齐老太太的话,便开口道:“既然祖母如此说了,那我自然是相信祖母和父王的。接下来,祖母想让我做些什么呢?祖母只管明说,我都听祖母的。” 她如今的境况,想来祖母都是知道的,既然珏弟的事情不是她的事,那么,她也就该听祖母的话,操心她自己的事情了。 齐老太太听了这话,果然在心里赞叹凌玥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望着凌玥问道:“玥儿,现而今,你可放下宁王了吗?” 只这一句话,倒是让凌玥沉默起来,不知如何作答,想说放下了,又觉得违心,想说没放下,又怕齐老太太听了生气。她根本就不敢告诉祖母,她直到现在,心里还是喜欢着宁王的。 凌玥这左右为难的模样看在齐老太太眼里,齐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齐老太太虽恼凌玥这般没出息,但也知道这动了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撇开的,是以,她也没有骂凌玥,只淡淡的开口道:“这么说吧,玥儿,我不管你有没有放下宁王,这往后,在任何人面前,包括我在内,你都不许把你心里对宁王的那些情绪表露出来,也不能让人看出你对宁王有别的心思。毕竟现在皇上已经给你赐婚了,你将来是要嫁给四皇子的,除了他,你不能喜欢别人。明白吗?” 凌玥咬唇道:“祖母的话,玥儿明白。玥儿会喜欢上四皇子的,祖母放心。” 看凌玥这样乖巧,齐老太太叹道:“你对宁王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听凭你择定宁王了,可是事实证明,你跟宁王没有缘分,宁王也并不喜爱你,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言罢,齐老太太将她的一番苦心都同凌玥说了,凌玥听完,泪盈于睫,含泪道:“原来祖母早就知道我跟宁王殿下没有过往吗?” 齐老太太叹道:“是啊,我也是在择定这两个人的时候知道的,还派人调查了一番。发现你确实跟他没有交集,不然的话,他岂会在这五年里跟你一点接触都没有呢?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想着你在碰壁之后,心灰意冷之下,会自己死心的,却没想到,你竟到今时今日还放不下。我也只好亲自戳破这层往事,叫你前来与你说破了。” 原本凌玥心中还对宁王存有幻想,此时听了齐老太太的话,这些幻想也就瞬间没有了,原来,她真的跟宁王没有任何过往! 看凌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齐老太太语重心长的道:“玥儿,祖母不会害你的。跟那宁王在一起,不但你不会幸福,就连我们明王府都会被他拖累,你也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明王府更无法重振。你知道为什么祖母当初更偏向四皇子一些吗?就因为你只有嫁给了四皇子,你才能成为太子妃,咱们明王府,才能恢复往日荣光。” “不过也幸好皇上的想法跟祖母一样,祖母还未替你筹谋,这阴差阳错之下,你倒是被赐婚给了四皇子,这是一桩好事啊。听说那四皇子还颇喜欢你,你一定不会让四皇子看出什么端倪来,要让他越来越喜欢你,最后离你不得,这样才对咱们都有好处,明白吗玥儿?” 凌玥不明白齐老太太为何一定要说四皇子才是最有前途的,但她纵有疑惑,此刻也不敢发问,她和四皇子是圣旨钦定的婚事,就像祖母方才说的,她不能再在人前表露出对宁王过分的关注了。所以,纵然她满心疑惑,也还是选择闭口不言,只点点头,表示愿听祖母的安排。 齐老太太既叫了她来,又怎么可能让她满心疑惑呢?虽然并不打算告诉她所有的内情,但是透露一两句他们的计划和筹谋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也能叫凌玥安心些。 想到这里,齐老太太便又开口道:“从一开始,祖母就是偏向四皇子的。若不是看你对宁王有心思,祖母都不会考虑宁王的。玥儿你是不知道,宁王看似显赫势大,其实那些都是假象,有一件旧事,牵涉宁王很深,而祖母有一个基于此事上的计划,只要下月事发,宁王就会失势了,而咱们府里嫁过去的那个妾生女,一样会跟着落魄下来,也只有这样,四皇子才能上位,你才能成为太子妃,明白么?” “到时候,你父王,还有皇后,都会跟祖母通力合作的。你只管拢着四皇子的心就好了,其余的是,祖母和你父王,自都会替你办妥的。也只有那个时候,四皇子上位了,咱们明王府才能重振,而宁王,从来也不在祖母的考虑范围之内。明白吗?” 也是直到此时,凌玥听了这么几句话,才真正解了心中疑惑,才真正明白了,为何祖母会莫名偏向四皇子的原因。 -本章完结- 第一百九十九章 欣慰·为打赏满五千币加更 但紧接着,凌玥就对齐老太太口中的所谓计划好奇起来,她忍不住问道:“祖母,这件关于宁王殿下的旧事和计划,祖母能对我说一说么?我想知道祖母和父王打算怎么做,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助到你们的。” 怕齐老太太误会到她的用意,凌玥紧接着又道,“祖母放心,我就算知道了,也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宁王殿下的,虽然我对宁王……但是我还是分得清好歹的,我知道祖母对我的期望和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破坏祖母和父王的计划的!” “你既然知道我对你的期望,又知道你应该做的事情,又何必非要知道我同你父王的计划呢?横竖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齐老太太倒也不是为了防着凌玥才不告诉她的,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凌玥分心,所以,她耐着性子给凌玥解释道,“我倒也不是怕你告诉宁王才不肯跟你说的,我心里知道,你就算知晓了这件事,你也不会告诉宁王的,你是我的孙女,又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能不相信你么?实在是兹事体大,你也没必要知道的那么详细,明白么?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也只告诉了你齐母妃和你父王呢。旁人谁都没有说的。” 看齐老太太坚持不肯告诉她,凌玥也只得不再问了,她若再是问下去,就算齐老太太相信她,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好了,所以,顺坡下驴,她也乖巧的应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问了。” 齐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玥儿,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四皇子的心都在你身上才好。为此,你还要多费些心思才好。我都听说了,太后寿宴的那天晚上,你跳了太平乐,四皇子都看见了,也因为此舞,他才倾心于你。这对于咱们来说,是一桩好事啊。你要学会利用才好,不能让他觉得,你不喜欢他,因此而寒了心,知道么?” 凌玥当然知道一旦四皇子不喜欢她了的严重后果,当下便很郑重的点头道:“祖母放心,我知道这其中的分寸,也知道应该怎么去做的。” 上个月十五,她跟四皇子头一回一起出门去看灯,本来一开始好好的,结果后来遇见了宁王夫妇,她自己一时冲动,就让凌遥有了可乘之机,三言两语就让四皇子对她起了疑心,她这些时日,正愁无法跟四皇子解释呢,就怕四皇子会为了这件事而不喜欢她了,那样的话,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凌玥心里在想上次出门看灯的事,齐老太太此时开口,问的也是看灯的事,就听齐老太太道:“我听你齐母妃说,上月元宵那晚,你同四皇子一道出门看灯去了,情形怎么样?四皇子待你,可还好吗?” “一开始四皇子待我是很好的,只是后来就——” 凌玥知道,这件事瞒不过齐老太太去,而且,她还希望齐老太太能给她拿个主意,所以也就把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齐老太太听了,“后来遇见了宁王和凌遥,事情就不一样了。” 齐老太太听完,半晌都没出声,她一开始就从齐氏那里知道了正月十五那晚看灯之后,四皇子回府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但那一夜的具体事情,齐老太太却是不知的,此番有此一问,也是想知道,在事发当晚,凌玥在那几个人之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如今听完之后,齐老太太便觉得有些不好,神情都有些凝重了,她看着凌玥道:“玥儿,那这么说来,四皇子原本并没有要发难的意思,其实,是你的那些话才挑起了四皇子的怒气,他才说出那些话的,对吗?” 关于这一点,凌玥是早就想到了的,奈何事情已经出了,她也无法推卸,只得垂眸低声道:“恩,是这样的。” 齐老太太此时也顾不上生气,她沉吟片刻后道:“既然我们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想来皇后也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原本这件事也没什么,就怕皇后多心,若是想多了,只怕皇后会觉得玥儿你心机深沉,那样就不好了。你方才还说,四皇子因为凌遥的话,所以为了珏儿的事情有些恼你,是吗?” 凌玥咬唇道:“恩,殿下是恼了我,可他急着回宫,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所以我就发愁,这些事都是可以解释的,但我见不到殿下,自然也就无从解释了。” “祖母,其实,我都知道该怎么做,我就是一时冲动,没有忍住而已。祖母,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一帮玥儿呢?只要祖母能帮玥儿见到殿下,我保证把珏弟的事情跟殿下解释清楚,不叫他再误会我的!” 齐老太太挑眉:“若祖母能帮你见到四皇子,你打算如何解释那夜之事?又如何说清楚珏儿的事情呢?” 关于这两件事,齐老太太心中都有主张,她故意这样问,也是想看看凌玥心中所想,会否与她是一样的。也是想检验一下,这教养了七年的孙女,是不是真的懂得为明王府着想。 凌玥听了这问话,想都没想就开了口,显然是事先就想好了的,就听她道:“自然是先求得殿下的谅解,将我两姐妹的冷淡关系说给殿下知道,只要可怜些,殿下想来也不会揪着那事不放的。祖母不是也说过么?只要委屈些,可怜些,再加上男人心中有女人,天大的事情也能消弭。如此一来,倒也可以试一试,殿下是否还在继续喜欢我了。” “至于珏弟之事。圣旨上已经明文写过了,不管内情如何,在旁人眼里,珏弟都是勾通外族叛离大齐的人,在殿下眼里更是个罪人,可我有这样的亲弟弟,却是我的不利,殿下看见我只怕就会想起珏弟。所以,我不能把实情告诉他,而应该和他同仇敌忾,与珏弟划清界限,明言告诉殿下,说我是和他和大齐站在一边的。” “祖母,你看我说的对吗?” 齐老太太抿唇,半晌后点点头道:“可以这样。等见到四皇子后,在你解释那夜的事情时,你还可从四皇子的角度出发,站在他的立场上位他打抱不平,他自会觉得你贴心,就算是一时冲动也是为了他,那样一来,不只是四皇子,就是皇后,也不会怪你的。” “至于你所说的珏儿之事,你处理得很好,你就应该这样。不管咱们府里的人是如何商议珏儿之事的,在外头,咱们一概都跟珏儿划清界限,厘清关系,不能让皇后和四皇子觉得,我们跟珏儿纠缠不清,那样的话,就算你最后嫁给了四皇子,皇后和四皇子也会渐渐不喜你的。连带着,明王府要想重振的话,也就难了。” 齐老太太觉得,这七年的时光,凌玥还是长进了许多的。在对待四皇子的份上,她可能因为年纪小而生涩了一些,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还是分得清好歹的,齐老太太心里只觉得欣慰无比。不会取悦男人,这可以慢慢学,但要是不会取舍,那也就没什么大的用处了。 凌玥点点头道:“祖母这话,我记下了。” 齐老太太笑了笑,才又道:“这些时,你现在府中待着,把当初跟永安侯夫人学的那支舞多练习一下,再过不了多久,还有个宴席,到时候,你就再去跳。只不过,究竟是个什么宴席,我回头自会告诉你的。这往后,你得了空,就多去永安侯府走动走动,跟齐二姑娘多来往来往。听她那夜说的话,像是偏向宁王的。” “当然了,你也不要说咱们府里的计划。只管多亲近她,亲近了她,将来三皇子才会跟着四皇子,就算四皇子成了太子,也是需要有人帮衬的,这三皇子就很合适,所以,你还是不能断了跟永安侯府的走动,知道么?” 凌玥本不想去,毕竟齐宛芸跟她并不亲近,但想着祖母这些话,她也不敢当面回绝,少不得只得应了:“是,玥儿知道了。” 齐老太太又道:“当然了,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也不用太低三下四的去同她亲近,只要做个姿态出来就好了。她是永安侯府的嫡女,你也是咱们明王府的嫡女,身份上又不差她什么。我要的,也只是你的一个姿态罢了。” 齐老太太顿了顿,才又道,“玥儿,你放心,你同四皇子的事情,还是祖母心里最为紧要之事。回头,等再过一段时日,祖母抽出空来,会带着你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的,到了那时,你自然会见到四皇子,你也能和他说说话,把你们之间的误会解开,就好了。” 听了齐老太太这话,凌玥眸中才闪过一抹喜色:“祖母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不真?” 齐老太太微微笑道,“祖母何时骗过你啊?再过十几日,等一个人到了京城后,等她安顿好了,祖母就会待你去进宫去的。最迟,也不过三月中旬罢。” 凌玥听得这话,这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章 春天来了 凌遥从香甜睡梦中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她本来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从前在随风院住着的时候,每日基本上都是辰时左右就起来了,这会儿搬到宁王府来,习惯上改不了,依旧准准的辰时就醒了。 在大大的床榻上翻滚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身边凉凉的被褥,齐滦果然没在,凌遥轻叹一声,直接坐起来,拥被就扬声唤人进来:“我起床啦,你们俩进来吧。” 罗罗自来了明王府,身上的事儿就多了起来,后宅里她是总管,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凌遥身边服侍,所以,自前日开始,北影和尚希两个就接替了罗罗,跟在了凌遥身边贴身服侍她。 这两个丫鬟老实本分,北影还会些拳脚功夫,但是话不多,尚希虽然也很稳重,但性子伶俐,凌遥用了几日,颇觉顺手,就叫罗罗只管放心去做她的事情,她身边有北影和尚希两个就足够了。 凌遥的话音刚落,屋门就被推开了,北影和尚希两个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服侍凌遥梳洗更衣,并整理屋子。 凌遥洗了脸,方觉得清醒了许多,这才问北影道:“这会儿,都辰时了吧?王爷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北影笑道:“回主子,这会儿已是巳时了。王爷是辰时起身的,看您还睡着,就没让奴婢们惊动您,说是让主子多睡一会儿。罗总管服侍王爷更衣后,王爷就进宫去了。走时给主子留了一句话,说午膳时会在宫中陪着皇上用,让主子不必等王爷回来用膳了。” “现在都巳时了啊?” 凌遥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想到,她还以为自个儿醒来的时候是辰时呢,感受到腰间的酸软,凌遥忍不住撇撇嘴,都怪齐滦昨夜折腾得太狠了,她昨夜将近子时才睡着,今儿晨起可不就晚了么! “罢了,巳时就巳时吧。你去把早膳端进来,我用了早膳也好做事去。” 凌遥想了想,又对着给她寻衣裳去的尚希补了一句道,“今儿不用出门,你去我衣橱里,把那件天青色的男装衣袍给我找出来,我今儿就穿那个。今儿要做的事情多,也省得穿着衣裙行动不便,反而脏了衣裳。” 北影和尚希各自答应一声,就按照凌遥的吩咐,各自忙着去了。 听见齐滦留话给她说今天午膳不回来陪她用时,凌遥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失落的。虽然她心里很明白,他们婚后,元熙帝很大度给了他们十天的假期,让齐滦什么都不用做,甚至都不用去宫里请安了,只需要在府里陪着她,尽情的享受两个人的新婚生活。 但是毕竟假期只有十天,十天之后,齐滦还是应该去忙他该忙的事情的。而且,齐滦十天都不曾进宫去,今日时候到了,他确实应该早起,先进宫去给元熙帝和高太后请安的。 想到这里,凌遥心里多少也好受了些,只是一天不在府里嘛,等晚间齐滦回来时,他们就又能相见了。 何况,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齐滦还在府里,她又同齐滦一起腻歪去了,只怕都没心思去做正事了。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北影把早膳端来了,尚希也把她要的衣裳取来了。 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凌遥很快就把齐滦不在身边的怅然情绪给抛却了,她用完了早膳,又换好了尚希拿来的衣裳,因不用出门,也懒得去梳繁复的发髻,就自取了发带来,也不要北影尚希两个帮忙,自己就把头发绑在了脑后,长长马尾高高的束在脑后,凌遥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罗姐姐这会儿在做什么?在药圃吗?” 府里的人,因为罗罗管了后宅之事,前院的铁卫们倒都还好,还是管罗罗叫罗姑娘,但后宅的丫鬟们不敢这么叫,又因罗罗是嫁过人的,如今孀居了,所以都改口叫她罗妈妈。 凌遥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简直觉得天雷滚滚,罗罗才二十五岁,就被这些小姑娘们叫罗妈妈了,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会以为罗妈妈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妈吧? 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于是,又恢复了往日对罗罗的程度。反正罗罗如今掌管宁王府的后宅之事,整个王府都知道,罗罗是她跟前第一得用之人,就是她叫罗罗一声姐姐,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就听北影答道:“回主子,方才罗妈妈打发人来问主子起身了没有。奴婢回了话,说主子已起身了。来人便先,先前主子写给罗妈妈的单子,说是要派人出去采买的药草种子和树苗花苗都已经买回来了,这会儿全都送到药圃去了。罗妈妈说,若是主子想去看看,现下就可以过去了。那里有专人在帮忙栽种呢。” 凌遥听完,眼眸就是一亮:“那还等着做什么!走吧,咱们这就过去!” 竹园旁边有很大一片的空地,之前齐滦就给她说了,想要拿那个地方来做什么,都由着她自己做主。先前一味跟齐滦腻歪,也就没顾得上这件事,后来跑去那个地方瞧了瞧,她忽而就福至心灵,以前在现代时,就一直遗憾没能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种一些有用处的药草出来,如今既有了这个地方,她何不就弄个药圃出来呢? 于是,当下就跟齐滦商量,齐滦对她的想法自然是全力赞成的,于是,她就在前几日抽了空,写了个单子给罗罗,让她去照着单子上所写的药草去采买,这几日的功夫,罗罗就在忙这件事,没想到罗罗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把东西给弄回来了,凌遥听了就高兴,自然是要去瞧瞧热闹的。 府里的花匠原本只会侍弄花草树木,如今竹园旁边又辟出了一块药圃来,罗成也知道罗罗这几日就在忙着这件事,他便又去请了个会侍弄药草的花匠回来专管这些药草,毕竟凌遥是不可能天天亲自自己去侍弄这些药草的。 如今药圃这边,正是这个花匠在一点一点的栽种。凌遥从良辰美景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看的一时兴起,便也挽起衣袖,要跟那个花匠一起去栽种,还招呼北影和尚希两个人下来帮忙。罗罗倒是被这一幕吓着了,忙着就要拦凌遥,却没能拦住。反而听凌遥笑道:“罗姐姐,没事啦,我也就是下来活动活动,不会累着自己的,若是累了,我不干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她也知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日日亲自侍弄这些药草,如今也不过是在一旁观摩一下,帮个忙而已,而且生命在于运动嘛,她就当是起床之后的锻炼身体好了。 听了这话,又看凌遥神采飞扬的模样,确实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罗罗知道她的性子,也只好不拦着了。 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干了一上午,临到用午膳的时候,凌遥觉得累了,也饿了,就不干了,她要去就近的竹园用午膳,也吩咐了罗罗,让花匠师傅先用了午膳后再去接着栽种。 她也是真饿了,连齐滦不在身边陪她用午膳的失落感都没有了,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的。 用了午膳后,罗罗怕她又要去药圃忙活,便想要过来劝她别去了,结果刚开口问了问,就听凌遥笑道:“罗姐姐,你放心吧,我下午不去药圃了,忙了一早上,我还有些累呢,要在竹园里小憩一会儿。等一会儿醒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还是高估她自己了,到底还是不如人家常常干活的人,她这会儿已经是腰酸背痛的了,是再不能去帮着栽种药草了。何况昨夜战况激烈,她又忙了一上午了,这会儿还是要歇一歇的。 听凌遥说不去了,罗罗这才放心了,忙道:“那我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那里已经开始了,我这就过去看着去了。” 凌遥点点头笑道:“好啊,罗姐姐快去吧。” 她非要亲自去帮忙,一则是想去锻炼一下,这二则,是想看看罗成请回来的花匠到底会不会侍弄药草,经过这一上午的近身考察,凌遥还是很满意的,罗成果然很靠谱,请回来的花匠那侍弄药草和栽种的手法,一看就是专业的。 凌遥困了,打发了北影和尚希去吃饭,她就一个人在临窗的榻上靠着,屋门是关着的,她却将窗格打开了些,能看到外头的竹林,也能听见微风之下竹叶相互摩挲而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会儿虽还是初春,但天气仍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昼夜温差还有些大,但此刻外头阳光灿烂,又正值晌午,是一天中气温最高最舒适的时候,凌遥喜欢这种微风拂面的感觉,让她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 她也没舍得关窗,直接这么开着窗户,盖着薄被靠着软枕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凌遥从沉沉梦中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把早上用掉的力气和精神又都补了回来,她贪恋这种温暖和舒适的感觉,醒了也不肯起来,就那么倚在榻上,又把窗格打开了些,就那么探头往外头瞧。 就见北影和尚希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廊下,正一人一把椅子坐在她屋外的回廊下打盹。而雪狼正趴在屋门前,听见她开窗格的细小声音,雪狼就慢慢走了过来,在窗格外头凝神看了她一会儿,后腿一蹬,雪狼倒是直接跳了进来,落在她的薄被之上了。 凌遥摸了摸雪狼的脑袋,含了一眼的笑,赞雪狼聪明。 雪狼倒也乖巧,就这么窝在她怀里又准备打盹起来,凌遥也不管它,只管把视线又放在了外头去。 竹园里自然最多的就是竹林了,整个院子都环绕在竹林之中,这里的一景一物可都要比随风院美多了。凌遥的眸光从这些景物上一一流连而过,当下就觉得,这里不但比随风院美,更难得的是这里安静,比随风院还要安静得多了。 没有人声吵扰,也没有人说话,就像她当初所期盼的那样,整个竹园,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私人空间。 又懒了一会儿,凌遥才起身整理了一下稍显零乱的衣裳和头发,整理好了之后,她就出了屋门,在回廊下走动了一会儿,却没想到把北影和尚希弄醒了,两个人连忙站起来。 凌遥对着二人摆了摆手,轻笑道:“你们俩不要紧张。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春日午后易犯困,你们俩要睡就睡吧,我也不去哪里,不要你们伺候。我不过是睡久了,起来走动一下,一会儿就要去做事了。我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从前罗姐姐也跟你们说过的,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就进来,一般情况下,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我一会儿也不做别的,就去书房看看书而已。” 竹园是个一进的小院落,前后都有竹林,这小院落中一字排开有三间屋子。中间那间屋子最大,被凌遥用来当做起居室和书房了,中间用一竹制屏风隔开。左边的小屋子用来做解剖室和简易手术室,放一些已经制好的手术器具。这屋子是锁着的,钥匙也只有凌遥和罗罗手里才有。 毕竟这个事,凌遥还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要把这个屋子先锁起来。 而右边的屋子,凌遥是预备栽种一些有毒的药草的,毕竟这些药草不能种在花圃里,以免府里的人误食中毒了。她制药丸和制毒丸都是在这个屋子里进行的,所以这个屋子平日也是要上锁的。 不过,齐滦替她预备了竹园,却并没有进来瞧过,也没有干涉过她想要如何用竹园的事情。真真正正是做到了给她空间,给她自由,若是她不主动提起的话,想来齐滦也是不会主动询问的。 而她现在也还没有打算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齐滦的准备。她还是想着,既然齐滦信任她,那她就多给自己一些时间,等某一日想通了,或者藏不住了的时候,她再告诉齐滦好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一章 工作的时候要认真 凌遥看了一下午的书,看累了就到院子里走走,休息休息眼睛,等看书看闷了的时候,就把先前齐氏送她的那个夜光白玉拿出来,一点一点的用刻刀把人形刻出来,然后继续画之前未完成的图样子。 就这么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候,很快太阳落山,黄昏之后天就黑了。 齐滦出门前的留言并没有说他会回来用晚膳,凌遥也不知道该不该等他回来用晚膳,就只得先吩咐北影和尚希去预备晚膳,自然是按照她和齐滦都在府里的标准预备。但凌遥心里却想着,她要再等一刻钟,如一刻钟内,齐滦还没回来,她就先自己吃好了。 尚希要去厨房传话,就先离了竹园,凌遥最后画完了图样子才站起身来,把桌上的东西都收好,然后才一个人慢悠悠的出了屋子,还在外头廊下候着她的北影忙提着宫灯过来给她照亮,主仆两个这才一路回良辰美景去了。 哪知还没走到地方,应当已回良辰美景的尚希倒是去而复返,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凌遥,一见了凌遥,尚希便笑道:“主子,王爷回来了,正叫奴婢去竹园接您呢。” 一听说齐滦回来了,凌遥也是一喜,忙对尚希道:“那你就去厨房说一声,就说今儿的晚膳再加一个酸甜炸蛋。” 相处这些时日凌遥才知道,原来齐滦比较喜欢吃甜食,平日里用膳的口味也是偏淡偏甜的,不像她,不爱吃甜食,就爱是咸的辣的,口味越重越好。 凌遥原本打算慢悠悠的晃回良辰美景去的,这会儿听说齐滦回来了,脚步轻快的恨不得飞回去。 竹园离良辰美景也不是很远,一路脚程加快,走得又是近道,凌遥很快就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了。 人还没进去,就看见齐滦迎了出来。齐滦一见她,就满目柔情,也不管有没有人在跟前,直接将人揽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凌遥却不舍得放开他,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几乎是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齐滦身上了,随着齐滦进了屋中,她挨着齐滦坐下,歪着脑袋望着他先笑着开了口:“阿滦,一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两个人早先都有规矩,如若不叫,身边都没有人服侍,服侍的人都在外头,这会儿又正值晚膳时分,齐滦身边一向是罗成服侍的,但齐滦此时身在内宅,罗成是不进来的,所以,齐滦的一应起居,都是凌遥亲自打理,再不济,还有凌遥身边的人服侍。 所以这会儿,尚希和北影都忙着传膳去了,都不在二人跟前。 看屋里没人,齐滦便含情细细凝视了凌遥一回,又探头过去亲了亲她,这才揽着她的腰身笑道:“自咱们成婚以来,这一连十多日都没有分开过。今日乍然分开,我自然是想你的。在父皇跟前时,好几次还走神了,都惹得父皇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哪里敢明说呢?只好胡乱搪塞过去了。” 他原先还不懂,自以为自己定力不错,肯定不会出现这种因为思念而晃神的情况的。哪知,这种定力在爱情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几乎都数不清今日想过阿遥多少回了。 凌遥听了这话,心都软了,主动扑到齐滦怀中,给了他一个甜腻腻的热吻,得到齐滦的热情回应之后,两个人才分开,她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两个人就像是分开了几百年没见面的一样,越发黏在一起分不开了。 就听凌遥也在诉说她的想念:“今儿早起,一醒来你就不在了,我这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今日要进宫去,但是我还是有些不习惯啊。我今儿要不是事情多,日子过得充实的话,我可真就扛不住思念之情,要去宫里找你了。” 她说得这么夸张,也不过是渲染心情罢了。齐滦听了她这三分真七分假的调笑,心里却极是高兴,当下就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又用自己的鼻尖在她的鼻尖上亲昵的蹭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北影和尚希把晚膳送来了,两个人这样甜腻腻的互诉情话,肯定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落座吃饭,两个人才各自分开,齐滦看饭食都是合他们夫妻口味的,这一下食欲大增,何况又是在自己家里,也就不拘泥了,他中午陪着元熙帝用膳,也没有怎么吃饱,这会儿打定主意是要大快朵颐一番的了。 凌遥忙了一下午,脑力和体力都耗费了不少,自然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吃一顿的了,再加上齐滦回来了,陪着她一起用膳,她自然而然有了胃口,也觉得食欲大增。 夫妻两个一处吃饭,又没有什么外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只要想说的话,自然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齐滦早先在院外看她回来时,见她又穿着自己旧衣改的男装,心里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温暖,她怎么就那么爱穿他的衣裳呢?不过,他也挺爱看她这么穿的,只要看见她这么穿,他就会想起元宵那夜,她对着他唱那首歌的情景。 “阿遥,我不在府中这一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齐滦望着她笑道,“我那里还有些旧衣,都是很适合你的颜色,要不要让罗罗改了,再给你添几身这样的衣裳?又或是,你自己去挑了布料,让成衣铺的人给你做几身新的?” “那倒不必了。我还是用你的旧衣改吧。我喜欢穿你的旧衣裳。” 凌遥笑嘻嘻的回了他,又笑道,“我拿了你的东西,总不能让你没得穿了。回头我就告诉罗总管,再给你添几身新的。以答谢你送我的旧衣。好不好?” 齐滦自然不在意这些,他是王爵之身,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但看凌遥如此为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抿唇就笑道:“这些琐事,听你的就是了。我只要你高兴了,我便高兴。” 凌遥听了这话,越发高兴,笑呵呵的答他道:“今天早上用了早膳,我就听说我要的那些药草回府了。我就跟着去瞧了热闹的,帮着种了一上午的药草。后来用了午膳,觉得有些累了,就没有再去了,在竹园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就是你从宫里拿回来的那些书啊。说起来,回真的语言还真是难学得很,我看了好一会儿字音表,都觉得头疼得很,还没怎么弄懂呢。” 凌遥絮絮叨叨的,都是说些她这一天干了些什么事情,事无巨细,都对齐滦讲了。 齐滦先前还不大相信她所谓的充实生活,如今听她一天里做了这么多事,倒是真的很充实的。他心里倒也很放心,他这一日在宫里,算是尝到了相思的味道,实不愿凌遥也这样,他就盼着凌遥有事做能分散注意力才好。 在宫里时,他还担心凌遥只枯坐看书,那样反倒闷了,听她所言,倒是丰富多彩得很,他也就放心了。 只不过,心下又有些担心,怕她这么折腾自己累着了,便等她说完之后,开口嘱咐她道:“阿遥,药圃的栽种之事,就让花匠去做罢,你别累着自己了。若是伤着碰着了,你不是存心让我难受担心么?” 对于齐滦的关心嘱咐,凌遥满口答应,小手一挥表示不必担心:“我知道分寸啦。我不会让自己累到的。你放心好了,我往后也不会去栽种了,今天试了一回,这活儿还是不适合我,我还是就在一边看看好了。” 齐滦听了就笑,紧接着,又听凌遥问他:“阿滦,你在宫里,父皇都跟你说了什么呀?是不是给你派差事了?是不是往后,你每日都要入宫了?” 齐滦此时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筷,用帕子擦净了嘴,才答凌遥的话道:“今日进宫,我先去给皇祖母请了安,看她老人家安好,我才去父皇那里的。皇祖母和父皇见了我,都说我胖了,还说过几日,让我带着你进宫去跟他们说说话。我同皇祖母说过了,过几ri你忙完了府里的事情,就会进宫去跟她请安,陪她说话的。” 这倒是实话,之前的十来日,两个人只顾着黏在一起你侬我侬的腻歪,府里的事情基本没有理会,也就是这两日,凌遥才着手处理王府的日常事务来。他府中人口虽不多,但日常庶务却是不少的,府里头还有不少产业,罗成都要一一向凌遥报备,所以,凌遥往后一些时日都会很忙了。 所以,要等她把府中的事情忙顺了,才能入宫给太后和元熙帝请安。 齐滦笑道,“这些事情,皇祖母都是知道的,也体谅你,说既然你这一向都忙着,就让你一并连请安都不必入宫去了,只管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好,等一切处理妥帖之后,你再进宫去也不迟。” 凌遥想了想,笑道:“府里的事情,再有七八日也就忙完了。到时候我便递牌子进宫去陪皇祖母说话去。” 她如今已是王妃,有了递牌子求见的权力。只要递了牌子进去,高太后见了牌子,就会放她入宫的。 齐滦笑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皇祖母疼你,给了你一块宫牌,说有了这块宫牌,你可以随时入宫,不会有人拦你。你往后要入宫请安,也不必递牌子这么麻烦了。” 齐滦手里就有一块这样的宫牌,只不过他的宫牌是元熙帝给的。而如今凌遥的宫牌,则是高太后给的。说着,齐滦就将装着宫牌的荷包递给凌遥,并叫她收好:“这宫牌,如今也就只你我手里有了。也只能咱们本人使用,可不能另借旁人。在外头,这宫牌就代表着父皇,权力很大,二品以下的朝臣见了都是要下跪磕头的。阿遥,你可要收好了,在外头不要随意拿出来,知道么?” 凌遥接了荷包,将宫牌拿出来端详了一阵儿,又细细的收好,点头笑道:“阿滦,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的,这宫牌,我也一定会收好的。等赶明儿我进了宫,再去给皇祖母磕头谢赏。” 齐滦看她收好了宫牌,便又笑道:“我中午是在父皇那里,陪着父皇一块儿用膳的。后来用膳后,父皇确实给我派了几件差事,倒也不是宫里的事,可能不必日日进宫。但这几件差事都是眼前的事儿,可能往后一两个月都会很忙了。大概在府里陪你的事情就不像之前那么多了。” 说到后来,齐滦话中倒有几分歉意。 凌遥自是能感受的出来,忙笑着宽慰他道:“这有什么!没事儿的。阿滦。父皇看重你,才会派给你差事。哪有男子汉大丈夫日日窝在府里不出去做事的呢?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等时时刻刻需要有人陪的小女人,你的事儿一样重要!你就只管放心去办差好了,我也只管做我自己的事儿。” 凌遥扬眉笑道,“不过,有一条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往后办差时,可不能因为想我而晃神了。要是差事办得不好,父皇会不高兴的,惹了父皇不快,本就是不必要的。所以啊,工作的时候要认真,而等你回了府里,咱们想怎么腻歪都成。你说好不好?” 凌遥这话在理,齐滦自然是不能不听的,当下认认真真的点头道:“恩,我听你的。” 见齐滦应了自己,凌遥才含笑问道:“好了,那这会儿你就告诉我,父皇给你派了哪几件差事啊?”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二章 拳拳孝心 齐滦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阿遥,你还记得元宵那夜父皇对四弟的处置吗?还有后来我与你说的父皇的那些话,你都记得吗?” 凌遥闻言,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是记得的。” 元熙帝对齐溢的处置,她是先从高太后那里听说的,后来他两个大婚后,齐滦也同她细细的说过了,只是不知,齐滦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跟他的差事有关么? 齐滦闻言便笑道:“再过十几日,就是先帝忌辰了。历来祖制,凡先帝忌辰时,都要派皇子去皇陵斋戒守陵三个月,父皇元宵那夜就同我说过了,今年的守陵就让四弟去。父皇今天同我说,等日子到了,就让我带着铁卫护送四弟前去皇陵,等将他和随行人员安置好了之后,我再回来。这一来一去总要个十来天的,所以,我可能要等到下个月的月底才能回来了。” “四皇子如今都有十五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护送他去皇陵吗?” 凌遥眯眼笑道,“这知道的,说是父皇在惩戒四皇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皇在惩戒你呢!这差事除你之外,旁人也不是不能去的,父皇何以偏要你去呢?” 齐滦笑道:“四弟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又是不常出门的人,父皇是怕他路上出事,好歹要在皇陵待三个月,父皇也怕他不安生,所以思来想去,才决定要我护送去的。这一回随着四弟去皇陵的,还有姨父。姨父是随行护卫四弟安全的,要陪着四弟在皇陵住上三个月,既是为了保护四弟的安全,也是为了防止四弟生事。更重要的是,是怕镇国公府借机跟四弟联系。毕竟这么多年来,一向都是不会承继帝位的皇子,才会被放逐到皇陵去守陵斋戒的。” “父皇说,若是我送过去,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态度,镇国公府看了,也不好轻举妄动的。” 凌遥听见说元熙帝是如此打算的,便叹道:“这倒也罢了,说到底,父皇也是为了你打算的。若不是为了让皇后歇了心思,父皇也不会把四皇子送的这么远。罢了,你就当辛苦一趟好了。来回十多天,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说起这个,齐滦却深深一叹,道:“确实是不会耽误什么正事,但我回来时,正赶上父皇的万寿节。父皇是三月二十九的生辰,偏我那时候大概刚刚回京,只来得及替他预备贺礼和入宫赴宴了,却是不能替他操办寿宴了。而父皇也虑到了这一点,说是今年他的万寿节就让皇后督办了,因为不是整寿,也不必大办,白日里在勤政殿接受群臣朝贺之后,就去皇后的衍庆殿赴宴。“ “父皇说,这事他已同皇后说过了,皇后也同意了。这回请的人也多由皇后做主,父皇也不在意什么,只说这寿宴要向当初皇祖母的寿宴那样和和美美的就好了,不拘人多,只要大家一起高兴下就好。” 说到这里,齐滦又是一叹,“真是可惜了,原本要不是我要去送四弟去皇陵的话,这次父皇的万寿节,肯定也是我办的。只不过父皇说,让皇后办比我办要好,毕竟四弟要被送走,此举多少也能安抚一下皇后,免得皇后生了气,后宫生乱,那就不好了。” 齐滦是真的很遗憾自己没能承办这次元熙帝的万寿节,去年皇祖母的寿宴上,他也只是协理,却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就想着承办父皇万寿节的时候把所学的展示出来,好好的弄个宴席出来,让父皇高兴,结果希望落了空,岂能不失落遗憾呢? 看他这样,凌遥忙笑着安慰他道:“父皇的考虑是对的。四皇子远去皇陵,又被父皇间接暗示四皇子不可能是未来太子,皇后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再加上元宵那夜的惩处,皇后和四皇子心里肯定都不舒服的。四皇子倒也罢了,皇后是一国之母,后头还有镇国公府,不好太过了。父皇此举安抚皇后,也是该当的。” “你有这一番孝心,自然也是好事,父皇心里肯定都是明白的。何况,就算今年不能承办,明年你再承办也就是了,父皇年年都有生辰,你还怕不能对父皇表示你的拳拳孝心么!” 凌遥拉着他的手笑道,“方才你不是还说了么?父皇给你派了好几样差事,你身上领着这么多差事,总要有喘口气的时候吧?若是累着了,岂不是也让父皇心里过意不去么?所以,也不急在这一时了。你就体谅一回父皇的用心好了嘛。” 齐滦想想,也觉得凌遥说的有道理,想起当时元熙帝也是这样说的,他的心情一下子又重新好了起来,望着凌遥笑道:“我原本还想着,我既不能承办,却可以让你去承办的,毕竟如今咱们已经成婚,你是我的王妃,又是父皇的儿媳,承办万寿节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未能与你商量,便不好提出来。哪知父皇却看透了我的心思,说今年既已定了是皇后承办,就无需再议了。等来年,我已是太子,你又是太子妃时,不拘我和你哪个去承办他的万寿节,父皇都是很高兴的。父皇既如此说了,我也只好不再开口了。” 齐滦这话,却让凌遥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她含笑问齐滦道:“阿滦,父皇已经明确同你提到立太子的事情了吗?” 当初她见元熙帝时,元熙帝说得是最迟仲夏之前就立齐滦为太子。但她当初同齐滦说起此事时,齐滦好似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她那会儿就猜到了,可能元熙帝还没有同齐滦正式说起立太子的事情来。 齐滦也笑道:“恩,父皇已经跟我说了。说是等他的万寿节后,大概四月前后,就会下旨册封我为太子的。今儿父皇还下旨封了三弟为安王,并定了三弟与永安侯府齐二姑娘的婚期,是在五月。父皇说,等册立我为太子,给我行完册封大典后,就让我先替三弟操办婚事,等三弟的婚事完了之后,就让我每日同他一起上朝听政,让我慢慢的学着做一个掌政太子的。” 听见元熙帝果然把立齐滦为太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凌遥也是一脸的笑:“看来父皇已经都替你安排好了,这样也好,有父皇在,往后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了,父皇都会替你安排好的。” 凌遥听见说连齐泯的婚事元熙帝都要齐滦帮忙操办,想来元熙帝应该同高太后是一样的心思,都希望齐滦能够跟齐泯亲近,多少身边有个帮手,也是一件好事。 齐滦这些年里,从来都知道,父皇给自己的恩宠和爱重是皇子之中的头一份,就因为父皇最为爱重的是他的母后,这些年里,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从没有人能越过他们母子,而如今的萧皇后和四皇子更是比不上他和他的母后,所以,就算父皇从来不曾明确表示过,但齐滦却一直都认为,将来的太子,非自己莫属了,父皇是不会另立旁人的。 如今父皇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了,果然就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这大齐的江山,未来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了。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携一起去院子里走走,打算消消食。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又一块儿回了屋中,各自洗漱后就到了榻上。 齐滦素了二十多年,这才开荤十来日,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两个人躺在一起了,正经话说完了,他就又动了那个心思,伸手过去把凌遥捞过来抱在怀里,然后手就有些不规矩的动她的衣裳,凑过去一边咬她的耳朵一边低笑道:“阿遥,我想你了。” 此时话中的这个想,自然不是之前所谓的想念了。 凌遥心里清楚得很,又被他一阵撩拨,心里身上都热了起来,昨夜虽然激烈,但是她年轻,身体也调养得很好了,这一日又很注重休息,所以倒也不觉得累了,何况,她自己心里也是很想要的,于是,低低笑了两声,不答他的话,却用腿勾住他的腰身,无声的邀请。 得了她的允准,齐滦一时心花怒放,当下就一翻身压住她,专心致志的在她身上攻城掠地去了。 日子过得流水一般快,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中齐滦护送齐溢出城去皇陵的日子了,哪知齐溢好端端的,竟然病了,太医去瞧了他,说是伤了风,身上有了寒症,需要静静的调养几日才能好。萧皇后照着太医的话回禀了元熙帝,元熙帝再是绝情,总不能叫自己的亲儿子带病上路吧?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让齐溢一行人延缓出京,等齐溢的病好了,再行启程出发。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三章 姨母(女神节快乐) 齐老太太原本是想等着秦嫣儿入京后,再带着凌玥进宫去给萧皇后请安,顺道同萧皇后商议一下她的计划,然后让凌玥去看看四皇子,再沟通一下,以便解了二人之间的误会的。 但她哪里知道,元熙帝竟打算让四皇子去皇陵为先帝的忌辰守陵三个月,她也顾不上去想这是历代不受宠且不会承继帝位的皇子们干的事情,她心里只是着急,这秦嫣儿还没入京呢,要是四皇子就先走了,这玥儿进宫见不到四皇子,又该如何把两个人之间的误会给解开呢? 齐老太太正在府里着急的时候,却得知了关于四皇子此行的最新消息。原来,因为四皇子临行前偶感风寒,不能带病出行,元熙帝许他在宫中养病调养几日,等身体好了些,再启程前往皇陵。 这对于齐老太太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所以,她也顾不上别的,打算先带着秦嫣儿的画像和凌玥先进宫去给萧皇后请安,待商定好一切后,她也可以安心些,到时,就只等秦嫣儿入京来,安顿好了之后,就可以执行她的计划了。 正在齐老太太派人去叫凌玥过来与她一同入宫去给萧皇后请安时,平安却从外头得了个好消息,忙着就告诉齐老太太道:“主子,秦家老宅那边悄悄传了消息过来了,说秦姑娘已经入京了,并且,在老宅里已经安顿好了,正等着主子的示下,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问主子想要她怎么做。” 齐老太太先前还在想秦嫣儿没入京的事情,这会儿听说秦嫣儿已经在秦家老宅安顿好了,这一下心里松快下来,只觉得周身舒泰,皱得死紧的眉头立时就展开了,当下望着平安笑道:“你去告诉来人,叫秦姑娘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中,这一段时日就不要出门了。在皇上万寿节的寿宴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她的样子,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另外,在府里时,叫她把那太平乐的舞多练一练,力求跟当年那人一模一样,知道么?” 齐老太太想了想,又接着道,“再有便是,此次之后,叫秦姑娘不要打发人来明王府了。仔细人多眼杂走漏了风声,那个妾生女是个谨慎机灵的,要是被她察觉到了,咱们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你让人跟秦姑娘说,我若有事,会打发人去同她说的,再过几日,临近皇上生辰时,我会悄悄接她过府来的,让她放心就是了。” 平安一一答应着去了。去给秦家的传话,也不能让齐老太太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去,毕竟秦姑娘的事情,也只有齐老太太和她是最为清楚的,以前在云南,没有旁人在,老太太还会让别人去庄子上传话,这原也没什么,毕竟秦姑娘的容貌,在那乡野的庄子上也引不起轰动来。 可是在京城里就不一样了,老太太的计划实行在即,她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毁了老太太的计划,所以万事都要小心一些,平安就决意自己亲自去给秦家的人回话,也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秦姑娘安安分分的在宅子里待一段时间,不然的话,以秦姑娘的容貌,在京城是很容易出事的。 平安去传了话回来,正巧凌玥也过来了,就见齐老太太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凌玥心中好奇,便开口问道:“祖母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不如也告诉玥儿,让玥儿跟着祖母高兴高兴?” 看见平安回来,齐老太太就知事情办妥了,心里越发高兴了。但秦嫣儿入京之事,她是不欲告诉任何人的,更何况,凌玥压根就不知道她的计划,她更无需说明,但听见孙女发问,自然是不能不回答的。 于是,齐老太太收敛了几分喜意,只望着凌玥道:“倒也不是什么喜事。只是觉得有些巧罢了。我正想着要带你入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哪知道却听说了四皇子要出城去守皇陵的事情,这心里正在着急,怕带你入宫时见不到四皇子了,那样的话,你岂不是不能及时解开你二人之间的误会了么?偏巧又得了个消息,说四皇子偶感风寒,要延迟出京,我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了,就决定今日就带你入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也顺道去看望一下四皇子,陪着他说说话。” “虽说四皇子病了,咱们是不该高兴的,但这时机也巧,倒是老天爷出手帮你了,所以祖母心里,也为你庆幸了几分。” 凌玥只知齐老太太叫她来是有事,却不知道齐老太太今日就打算带她入宫去,一时又惊又喜,倒是顾不上想的别的,下意识的就看自己身上穿得衣裙,她只当是来见祖母的,穿得比较素净,并没有刻意打扮过,这个样子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和殿下,会不会太失礼了些? 齐老太太看凌玥这个模样,哪有不明白的?当即便笑道:“你这个模样极好。也不必刻意打扮了。你这个年纪,要是太过刻意了,反而失了原本清/纯的模样了。就是这个妆扮,一会儿在四皇子面前委屈或哭起来,才能我见犹怜呢。” 对于如何取悦男人,齐老太太还是很有见地的。 凌玥听其祖母都这样说了,也就放心了,这心一放下来,她就记起四皇子的病来了,听说四皇子病了,她还是有点儿担心的,忙问道:“祖母,殿下的病没有大碍吧?” 齐老太太沉吟片刻,才微微抿唇道:“你放心罢,我想着,四皇子的病应当没有大碍的。何况,你一会儿就同我进宫了,等下你亲自见到了四皇子,自然也就知道他究竟病得怎么样了。” 齐老太太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四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病了,这病来得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她心里也只是有这样一种猜测罢了,具体是怎样的,也只有在见了萧皇后后才会知道了。 齐老太太自四十多年前嫁去云南后,就从没有再回过京城来了。 所以,纵然她是超品的明王妃,又是现任明王的母亲,身上是有诰命的老封君,可她没有进宫的牌子,也只能在宫外候着。守卫宫城的侍卫见她一身王妃命妇服制,又见她通身气派不凡,听她自报家门说是明王府的老王妃,侍卫首领也不敢怠慢,破例派人往衍庆宫萧皇后跟前报信去了。 不多时,萧皇后宫中亲自派了掌事大太监卢定春带着几个小太监出来迎接齐老太太。守宫城的侍卫们自然不敢阻拦,只能放行了。 凌玥还不知道齐老太太竟有这么大的能力,不用递牌子入宫,只要在宫门口说一句求见皇后,来人去通报之后,竟能得皇后跟前的掌事大太监亲迎,而且,还体谅齐老太太年事已高,不用下马车,可以直接到了隆宗门后,再下马车,而后从隆宗门入,再往衍庆宫那边去。 齐老太太自然看得出孙女的疑惑,她也不瞒着凌玥,笑呵呵的解释道:“祖母虽久未入京,但祖母自小长在这里,这里的许多人也还是记得祖母的。祖母现而今年纪大了,想来也有四十多年未入京了,不过所幸相熟的旧人都还未曾忘记祖母,不然的话,祖母今日哪能觍颜入宫呢?” 凌玥这几年都是通过书信跟齐老太太联系,但所说之事,都不过是围绕她自己的事情,她还从没有听过齐老太太说起她自己的旧事,今日头一回听说齐老太太谈及过往,一时心下好奇,就开口问道:“祖母是说您其实与皇后娘娘相熟,对吗?” 这话一出口,齐老太太还未作答,凌玥自己反倒觉出不对来了。祖母四十多年前就嫁去云南了,皇后娘娘今年才三十有五,祖母出嫁那年,皇后娘娘还不曾出生呢,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认识祖母呢? 不过,对于凌玥的问话,齐老太太却未曾作答,只是微微一笑就罢了。 凌玥见齐老太太不答她说的,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了,只好闭口不言,好在她们很快就下了马车,在卢定春的领路之下,一道去见萧皇后,这一路上,为防止自己说错了话,凌玥一直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同平安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齐老太太慢慢的走。 她此刻心里想的是,等下见了萧皇后,关于祖母是不是皇后娘娘相熟之人的问题,肯定也就迎刃而解了。 一行人到了衍庆宫,见到了面容略有些憔悴,此刻在见到齐老太太祖孙的时候却露出灿烂笑容的萧皇后。 齐老太太一行人一见了萧皇后,便跪下行大礼,给萧皇后磕头请安。 凌玥等人倒也罢了,萧皇后却是不愿意让齐老太太行完大礼的,齐老太太刚刚跪下要磕头,萧皇后就忙吩咐一旁的掌事宫女和欣将齐老太太给搀扶起来,看齐老太太坐定后,萧皇后才亲切笑道:“姨母快请坐罢,旁人也就罢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拘这个礼的。若是叫我母亲知道姨母今日跪了我,我母亲定要数落我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四章 钱多不压身 萧皇后对齐老太太自称‘我’而不是本宫,凌玥听在耳中是十分惊讶的,又听萧皇后叫齐老太太为姨母,凌玥就更惊讶了。 据她所知,祖母当年在永安侯府当小姐的时候,那一辈中,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小姐,并没有什么亲生姐妹的,而萧皇后的生母,如今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薛氏则是辅国公府的嫡小姐,跟齐家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皇后娘娘怎么称祖母为姨母呢? 齐老太太早已看见了凌玥的惊讶了,不过她此时并没有立刻就对着凌玥解释,而是在落座之后,先望着萧皇后笑道:“娘娘体恤老身,老身却不能因此倚老卖老,不尊娘娘的。这礼数还是要遵守的,何况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国礼不可废,老身见了娘娘,当是要行礼问安的。” 即便萧皇后待她亲切,但她毕竟是头一回入宫见皇后,确实是不能太孟浪了。何况,她就算年长,就算是明王府的老封君,在一国之母面前,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何况要想得到萧皇后的支持,她肯定是要先尊重萧皇后的,不能因为萧皇后体恤她,就先自不尊重起来,那样,也太轻狂了。 齐老太太笑着说完这些,又转头对着凌玥笑道:“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年轻时曾与祖母交好,当时年少,情谊深厚,祖母那会儿与国公夫人结成了金兰姐妹,是以,皇后娘娘才向方才那样喊我的。” 言罢,又对着萧皇后笑道,“玥儿小孩子家,不知道这些过往,老身也从没有说给她听过,今日在娘娘面前跟她解释,还请娘娘勿要见怪。” 她当年在永安侯府还未出嫁时,身边并没有嫡出的姐妹,就是有几个庶妹罢了。只不过那几个庶妹都是姨娘通房所生,地位低下得很,她从来也不屑跟她们来往。 所以每时出门游玩,参加各府的宴席或是串门,她最爱和当年辅国公府的嫡小姐薛氏一道,薛氏同她年岁相当,也跟她的情况差不多,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又都一样,是以很容易就产生了阶级感情,于是情到浓时,两个小姐妹倒学起了江湖上的规矩,义结金兰,成了异性姐妹了。 二人各自出嫁后,虽然齐老太太远嫁云南,但两个人这些年都有来往书信,虽不曾见面,但关系仍然十分密切。这一晃四十多年过去,齐老太太此次入京,本来心里还在想着,薛家妹妹信上看似亲热,却不知到底心里还认不认她这个异性姐姐,如今入宫求见萧皇后,看萧皇后的做派,又听萧皇后无比亲热的喊她姨母,齐老太太这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中,由此可见,薛家妹妹是真的很顾念她的,连带着她的女儿都这般亲近她。 萧皇后哪里会在意这些?皇上给溢儿和凌玥赐婚了,就算婚期未定,但凌玥就是未来的四皇子妃,而老明王妃是凌玥的亲祖母,这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在一起说话,自然没什么可拘泥的。 再者说了,自己母亲当年跟老明王妃好的犹如亲姐妹一般,就算两个人几十年未见了,自己母亲还是时时刻刻叨念着这个齐家姐姐,可见是很把老明王妃放在心上的,萧皇后就算不为四皇子着想,便是看在自己母亲的份上,也不会计较这些的,更何况,老明王妃说的本就是实话。 所以,听见齐老太太这话,萧皇后当即便笑道:“姨母别这样说。玥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也是常事。等她以后大了,又能常在我跟前走动了,这些事儿,她慢慢的就都知道了。” 萧皇后说的,是凌玥嫁给四皇子的以后。等她成了四皇子妃,或是王妃,她自然就是萧皇后的儿媳妇,这些旧事,她也就都能一一知道了。 这话,不但齐老太太能听懂,凌玥也是能听懂的。但凌玥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听到这话之后,微微垂眸有些羞涩,那一脸的恰到好处的娇羞倒是颇惹人怜爱的。 萧皇后看凌玥这样,突然觉得,也许溢儿跟明王府的嫡小姐成婚,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呢?毕竟溢儿喜欢,再加上,如果不考虑凌玥那个混账弟弟的话,溢儿有了明王府的助力,或许要想成为太子,当会更容易些吧。毕竟明王府在云南还是有些势力的,最重要的是,明王府有钱啊。 从明王府归附大齐开始,这云南好几个州府的税收都是只交给朝廷一半的,留下一半明王府自用。这个规矩,一直到五年前凌鼎战败才改变的,也就是说,大齐建国将近百年一来,云南几个州府将近一般的税收都进了明王府的腰包。 再加上明王府原就是回真贵族,凌家的家底本就极厚,再有了这百年的积蓄,就算经过一场战乱,这家底还是不可估量的,如若不然的话,这建在京城的明王府何以如此富丽堂皇呢?就为了这个,溢儿娶凌玥也是极好的选择。 谁会嫌钱多啊。钱多不压身啊。这个道理,还是她母亲告诉她的。前些时日,国公夫人托人告诉她的一番深言,也就彻底打消了萧皇后因为元熙帝贸然赐婚给齐溢的不悦,所以,萧皇后此番才转了心思,觉得娶凌家的嫡女,倒是不错的选择了。 齐老太太看萧皇后是真心赞许,便也跟着笑道:“将来玥儿能得娘娘调/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齐老太太这才说明带着凌玥进宫的来意,就听她笑道:“听说四殿下身体有恙,玥儿心中挂念,就想进宫来探望四殿下的。我怕她年纪小,又是没进宫过的,就带着她一起来了。老身听说,自正月十五那夜看灯后,玥儿再没见过四殿下,所以,也就想让他两个见见面,说说话。毕竟将来要在一处的,这会儿培养感情也是一桩好事。” 萧皇后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说来也巧了,我瞧着溢儿也很是挂念凌姑娘的意思。只不过他面子薄,不肯对我说,我也不好去府上叨扰,就怕唐突了凌姑娘。如今两个小人儿都这么有心,我岂有不准的道理?” 言罢,萧皇后又望着凌玥笑道,“溢儿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碍的,太医说了,只需卧床静养就可。凌姑娘去瞧瞧他罢,他若是知道凌姑娘特地进宫和他说话,他定会高兴的。这心情好了,于病情也有益处。” 萧皇后又忙吩咐和欣道,“你亲自带凌姑娘去皇子所瞧溢儿去罢。等溢儿和凌姑娘说完,再好生把凌姑娘带回来。记住了,凌姑娘是贵客,可不许怠慢了她。也不许溢儿耍脾气,要好生同凌姑娘说话,知道么?” 和欣一一答应了。凌玥便对着萧皇后行了一礼,就跟着和欣去了。临去之前,看自己祖母深深瞧了她一眼,她也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祖母的话,她都是记着的,此番前去,定是要修补她和四皇子之间的误会的。也好让祖母无后顾之忧,可以顺利同皇后娘娘商议她的计划。 凌玥走后,萧皇后遣退宫中侍女,独留下卢定春和齐老太太的贴身侍女平安服侍,齐老太太见状,也知道此时说话再没了顾及,便极为关切的开口问道:“老身前儿入京前收到国公夫人的书信,说是身上不好,如今咳症又犯了,这一向一个多月来,都没顾得上去国公府问候一下,国公夫人也没有再有信来了,如今就想问问娘娘,国公夫人好些了么?” 齐老太太回了辅国公夫人薛氏书信后就入京了,这一连一个多月也没有再接到国公夫人的书信,她自己又忙着筹划,所以也直等到今日看见萧皇后才问起这事来。 萧皇后闻言轻叹一声,答道:“母亲的咳症也是老毛病了,但凡换季,总要咳上几日,现而今倒是好多了。前日母亲才打发了人来告诉过我的,说如今天气和暖,她的身子也好多了。母亲还说了,知道姨母最近入京要忙一件大事,所以她也没有登临贵府前去打扰,只让我转告姨母说,等姨母忙过这一阵子,她再同姨母相聚,到时候姐妹共叙旧日情意,也是一桩美事。” “之前时气不好,稍不注意就会生病,老身也是之前才病过一场的,索性现下已经大好了。只不过,如今天气虽然和暖,但到底还是乍暖还寒,娘娘还是要嘱咐国公夫人善加保养才是,至于姐妹相见,自是有期,等老身忙完这一段,一定去登门拜访国公夫人的!” 齐老太太言罢这些,方又道,“听娘娘方才所言,想来国公夫人把老身信中所写的话已经转告给娘娘知道了。其实老身此次带孙女入宫请见娘娘,确实是想让孙女同殿下在一起说说话,但更重要的一件事,却是要入宫来当面同娘娘商议一件大事的。” 她入京之前收到薛妹妹的书信,心里想着这书信来得真是时候。所以就在信中明言她要入京一事,还同薛妹妹提前说了一些话。但为了防止这封信被人截住,所以她并没有明说什么,只是言明了,说她入京后,会寻空入宫一趟,要同皇后娘娘商议一件大事,请薛妹妹代为转达给皇后娘娘知情,且还点明,此事于皇后娘娘和四皇子大大有益,别的,就一概没有说了。 如今听萧皇后所言,很显然薛妹妹确实是把她的话都告诉萧皇后知道了。 萧皇后点点头道:“姨母所言不错。母亲前些日子确实是打发自己的心腹之人入宫来探望我,并悄悄同我说,姨母不日就会入宫来与我商议一件大事。母亲还说,姨母所说之事事关重大,不便在信中言明,但会与我当面详谈。而且,还说此事对我和溢儿如今的处境大有益处,甚至,可以助我和溢儿更进一步,如若事情得成,我一直以来的夙愿都可以达成。” 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封太子。 当时听见自己母亲派来的人这样说时,萧皇后是很激动的。毕竟这么些年了,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个愿望都好像很遥远似的。最近,更因为她和溢儿的莽撞和皇上的偏心,导致她和溢儿的处境越发不如从前了,这也让萧皇后心里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又有些不甘心。 而这件事情,自己的娘家也帮不上什么忙。镇国公府说是一品军候府,但是说到底,还是得听皇上的。现而今大齐开国将满百年,正是皇权最为鼎盛和集中的时候,莫说是建国以来太祖敕封的二公四侯府,就连如今的内阁首辅高阁老高家,也不能轻易左右皇上的决定。 更不要说,是立太子这种大事的。自太祖起,到成祖、宣宗,再到当今皇上,这立太子之事,想来都是圣心独断,莫说是一品军候府,就连皇上的亲生母亲,也不能干涉半分。只要是皇上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 就算皇上没有决定,旁人若想置喙,也是很难的,毕竟只有顺应圣意才行,若是逆了皇上的意思,那也是无力回天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镇国公府还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如今萧皇后却听见说老明王妃有办法改变皇上的心意,这简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她也不管老明王妃有什么办法,但只听见说老明王妃能改变皇上的心意,这心里先就信了几分,再加上母亲一再作保,她又岂会怀疑呢?更不要说,如今明王府的嫡女是她未来的儿媳妇了,在这种事情上,她相信母亲和老明王妃是不会开玩笑的。 观察了一会儿,看萧皇后很是信任的样子,齐老太太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娘娘说的没有错,老身确有办法助娘娘达成夙愿。只不过,此事尚需要娘娘的配合才能成事。”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五章 私人恩怨(含加更) 萧皇后一听,当下便道:“姨母放心,只要姨母助我和溢儿成事,我自然一切都听从姨母的安排,并且配合姨母的。” 有了萧皇后这话,齐老太太也就放心了,就听她开口切入正题,道:“娘娘是知道的,四殿下如想争得太子之位,唯一的障碍就是宁王。而只要让宁王被皇上立为太子的可能性除掉,接下来,也就只有咱们四殿下有得立太子的资格了。而到了那时候,皇上圣心独断,立四殿下为太子,娘娘才算是得偿所愿了。” “姨母这话说得是,”萧皇后却没有那么乐观,话中有了几分发愁,“这些我也是知道的。但皇上极爱宁王,几乎可以说,宁王自出生起就得了皇上全心的看重和爱宠,要想除掉宁王被立太子的可能性,谈何容易呢?而且,就算没了宁王,皇上也未必会肯立溢儿为太子啊。在这些个皇子里头,皇上除了宁王,也并没有因为溢儿是嫡出而对溢儿多几分看重的。” 对于这一点,萧皇后还是看得非常清楚的。 齐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娘娘,老身今日所说之大计,就是为了改变这个情形的。一旦老身的计划事发,事情就会按照老身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只要皇后娘娘配合老身,除掉宁王被立太子的可能性易如反掌,等到没了宁王这个威胁,接下来,就只需要改变皇上的心意,让皇上立四殿下为太子就可以了。其实,娘娘是有所不知的,只要皇上不再有立宁王为太子的心思,他对于立谁为太子,是根本毫不在意的。” 对于齐老太太的话,萧皇后是满心的疑问不能解,她正要开口询问时,却见齐老太太对自己摆了摆手,紧接着,就听齐老太太道:“娘娘勿怪老身唐突。其实,只要娘娘静心听老身慢慢说来,等老身说完这个故事和老身的计划,娘娘自然就会明白老身的意思了。” 萧皇后也知道,若要齐老太太一个个的解答她的疑问,只怕一两个时辰都说不完的,而看齐老太太这个样子,应当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于是就真的打算闭口不言,对齐老太太笑道:“好,我听姨母的,您说吧。” 齐老太太就将旧年往事像曾经对着凌鼎那样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计划与打算也细细的与萧皇后说了一遍。 饶是萧皇后自诩从容镇定,也不免被齐老太太话中所说旧事给震撼到了。但她到底为后宫之主这么些年了,即便是震撼,也不过一会儿就缓过神来了,自己细细的在脑中将齐老太太所说之旧事和她所言的计划过了一遍,觉得此事胜算还是极大的,而且,齐老太太的计划可称得上是天衣无缝,想来,谅宁王权势滔天,此番事发,也终究是要落了下乘去了! 再想起齐老太太的故事中,宁王原来是那样的出身,他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萧皇后心头不禁掠过阵阵快意,先前她那么替溢儿羡慕宁王的出身,羡慕宁王和他母亲能得皇上的恩宠数年,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母子的恩宠是这般来的!真是想起来就觉得让人不齿,让人笑话! 萧皇后此时此刻,被齐老太太的计划勾得重新燃起了希望,就听她问道:“姨母方才所说的那位秦姑娘,她已经入京了吗?” 齐老太太点头道:“是,秦嫣儿已经入京了。如今,她就住在秦家老宅里。老身吩咐过她了,在皇上万寿节前,要低调行事,不可抛头露面,她自己也知晓利害,不会坏了大事的。” 萧皇后闻言,沉吟片刻后道:“方才姨母所提的计划,我觉得很好。可以照着姨母所言的去办。皇上为了安抚我和溢儿,已说了今年的万寿节宴席让我来承办,这倒是为姨母的计划提供了方便。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安排秦姑娘进宫赴宴,只是,不知秦姑娘的身份姨母打算如何安排呢?” 齐老太太笑道:“秦嫣儿跟着我入宫,就扮作我的侍女好了。这样一来,也好解释她罪臣之后的身份。而且,日后也方便解释,若是问起来,娘娘也只管不答,我自有我的说法。只是寿宴上献舞之事,还得由娘娘安排。” “这样也好,她的身份越是低调越好,等当夜入宫后,我就安排秦姑娘单独待在一处,不叫她在人前出现,等到凌姑娘献舞之时,再叫她出来同凌姑娘一起跳,” 萧皇后抿唇道,“还有就是,这宴客名单和表演名单上,都不能有秦姑娘的名字,也不能让宁王和宁王妃发现。如此一来,只要秦姑娘顺利在皇上跟前出现,皇上看见秦姑娘后,必然就会如姨母所说的那样,把宁王抛之脑后了。” “只是,不知这秦姑娘年方几何啊?不瞒姨母,我倒是有些担心,这秦姑娘一朝得势,成了皇上宠妃之后,会不会不听姨母与我的话,到时反咬我们一口呢?” “秦嫣儿今年十五了,” 齐老太太笑道,“娘娘的担心,老身完全能够理解。不过,娘娘可以不必担心的。这秦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她母亲生她时难产,母女两个都吃了不少亏,再加上怀她的时候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她天生身子弱,后来几岁时遇到了老身,老身将她带回去好生养着,如今看着和常人无异,但这葵水仍然不正常,大夫说了,她此生极难有孕的。娘娘若是还有顾虑,可以等她入宫得了皇上圣宠后,悄悄的给她一碗药喝,也不必告诉她,只管绝了她的生育就是了。” “在老身和她的协议里,她都听老身的,毕竟她家里只有她和她婶婶两个人了,若不听老身的,她也活不下去。这个秦嫣儿,最是怕死了,眼前既然有这一场泼天富贵等着她,不生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还能做皇上的宠妃呢?再说了,秦嫣儿无娘家扶持,娘娘是她在宫中唯一的靠山,她又怎敢对娘娘和四殿下不敬呢?娘娘只管放宽心就是了。” 言罢,顿了顿,齐老太太又笑道,“其实,老身还是觉得让秦嫣儿能生比较好。若她有了儿子,局势会对娘娘更加有利的。” 看萧皇后满是不解的神情,齐老太太忙对着萧皇后如此这般解释一番,萧皇后这才恍悟,忙道:“还是姨母见识深远,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这样说来,那也不必急于一时了,待秦姑娘入了宫,先等她得了皇上的恩宠再说吧。” 她们在这里说得再热乎也没有用,萧皇后心里明白得很,如今的一切还只是齐老太太的计划和猜测罢了,真正的情况是怎样的,只有等事情发生之后才能知道。也只有那个时候,等秦姑娘真的见了皇上的面,萧皇后才能知道,这个被姨母如此寄予厚望的小姑娘,究竟能不能助她和溢儿翻盘! 萧皇后想到这里,忍不住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问姨母。只是若我话中有所冒犯,或者姨母不愿回答的话,也可以选择不作答,当然了,这绝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计划的。只是我心中有疑惑,想问个清楚罢了。” 齐老太太微微笑道:“娘娘若有疑问,但说无妨。我只要是知道的,定会告知娘娘。” 萧皇后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按理说,宁王妃也是府上嫁出去的,她的身份虽比不上嫡小姐,但也是府上的侧妃之女了。若不将此事公开,宁王得立太子,府上的荣耀不会减少半分,姨母何至于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助我呢?姨母这样费心耗神,仅仅只是因为姨母与我母亲交好吗?” 无怪萧皇后多疑,身处于她这个位置,若是不多疑所思,那也是不行的。更何况,她的这个疑惑是理所当然的,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会觉得奇怪,就连齐老太太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都不理解她,更不必说萧皇后了。 对于萧皇后的疑问,齐老太太坦然答道:“当然不仅仅因为我与国公夫人交好,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我疼爱我的孙女,既然将来她要嫁的人是四殿下,我自然是要尽我所能让四殿下得偿所愿的,因为,只有四殿下好了,我的孙女才能幸福。再有就是我未出嫁时的一些旧事了。关于这个事,国公夫人想来是最为清楚的,娘娘可以去问问国公夫人就知道了。反正我只要是能让太后不顺心的事情,我都是一定要去做的。这事一旦发出,太后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宁王闹起来,我们只管看戏也就是了,太后不舒坦,我就舒坦了!” 齐老太太不欲说得太多,及时止住话头,“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与太后的私人恩怨。娘娘若有兴趣,问国公夫人就是了,这里倒是不便多说的。还请娘娘见谅。” 她跟高太后的私人恩怨,要追溯到两个人都未出嫁之前。 那时候,还是先帝宣宗在世的时候。 宣宗在位时,大齐尚武之风比现在更胜,虽然宣宗提倡文武并济,但是早年他年纪小还没有亲政的时候,大齐的武官比文官要厉害得多了,因为战事频仍,不论是将军还是兵士,甚至就连军中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都敢蔑视朝廷翰林院里的那些文官们。 文武官员们也因为这样的地位不平等而泾渭分明,几乎下朝之后没有任何的来往,在朝堂之上,若非顾全大局者,相互之间也是多有龃龉,甚少有相处和睦者。因为这样的原因,文官清流官员家中的儿女们自然不会跟武官粗莽官员家中的儿女们有什么来往的。 就连一品军候府的儿女和内阁中枢的那些阁老们的儿女也没有任何的来往。高太后出身内阁首辅高阁老,是府里嫡出的小姐,真正书香门第出来的高门淑女,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的,尤其软舞是跳得极为出众的,在京中名气很大。 齐老太太出身永安侯府,永安侯府是一品军候府,那会儿的永安侯府上从来不注重什么琴棋书画,想来只要求能读书会认字就好了,齐老太太十几岁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纠集一批将军府或者军候府上的小姐们出外纵马射猎。因为她出身高,一身骑术超凡脱俗,人又生得极其好看,每日都神采飞扬的,所以,她就跟辅国公府上的嫡女薛氏成了那些武人女儿的领头。 每日就像男子一般,肆意潇洒的活着,那会儿军候地位高,也从来没有人敢说这些小姐们的不是。 那会儿的二公四侯府里,倒也不是只有齐老太太和薛氏最为出众,但就是她二人最为出彩了,尤其让人影响深刻的就是齐老太太了。那会儿甚至还有传言说孝戊太后想在宣宗成年之后,选齐老太太做宣宗的皇后,然后大婚后,宣宗就可以亲政了。 而且,等到齐老太太十五岁的时候,孝戊太后也确实召见了她,也确实让她同宣宗见了面。那时候,齐老太太还以为,这个皇后之位,非自己莫属了。不只是她,当时的永安侯府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中途突然跑出个高氏来!同她一样,高氏是文官圈子里的最高领袖者,在当时,那些高门淑女们,个个都喜欢跟高氏结交,而且,就在孝戊太后的寿宴上,高氏一舞太平乐,竟让宣宗一见倾心,执意要娶高氏做皇后! 就这样,本属于她的皇后之位被高氏夺去,而她呢!却在宣宗大婚不久之后,被孝戊太后下懿旨赐婚,远嫁去了云南,这一去就是四十多年!这样的夺位之辱,她岂能不恨? 看齐老太太眼中闪过恨意,萧皇后识趣的没有多问,便又说了几句闲话,等齐老太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就听齐老太太问她道:“娘娘,先前入宫时,老身心中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娘娘了,只是老身当时尚没有与娘娘坦诚相待,也没有告知娘娘老身的计划与安排,再加上孙女在身边,老身就没有明言。如今,也到了该说的时候了。只是,事关四殿下,老身若是说得话不中听,娘娘就请止住老身,老身便不会再说了。这样一来,也不会让娘娘不高兴了。” 萧皇后因为自己母亲的耳提面命,还是很敬重齐老太太的,闻言忙道:“姨母只管说,事关溢儿,姨母也是关心溢儿,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齐老太太点点头,便直接开口问道:“请问娘娘,四殿下这一次的风寒,是殿下真的着凉了,还是娘娘有意为之呢?” 萧皇后不知道齐老太太为何突然问这个,她一开始却没有做声,齐溢的风寒确实是她弄出来的,因为她想拖延齐溢出京的时间,她不想让齐溢去皇陵。此时,她不想骗齐老太太说假话,但是,却又不想承认,一时左右为难,就只得沉默下来了。 萧皇后的沉默看在齐老太太眼里,就已经等于有了答案了。 齐老太太轻叹一声,开口道:“娘娘还是尽快让殿下的风寒好起来吧。让殿下出京守护皇陵是皇上的意思,殿下这样迟迟不出京,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呢?何况娘娘拖得了一时,又能拖得过往后么?若是真的误了先帝的忌辰,再被有心人查出什么来,皇上可是要生气的。” “娘娘,如今的局势,容不得有任何的变故,咱们的计划要顺利进行,就不能让皇上在此时恼了您。所以,殿下必须要快些出京才好。此时此刻,最不能有失的,就是圣心哪。娘娘疼爱殿下的心情,老身可以理解,但有得必定有失,殿下若想要日后在人前荣耀,眼下的这个苦,还是不能不吃的。只有眼下吃了苦,日后皇上知道了,皇上醒悟过来了,才会觉得亏欠了殿下的,自然会补偿殿下的,娘娘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啊!” 萧皇后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不瞒姨母,我先前那样做也是因为实在没了办法,才想着能拖就拖的。眼下姨母既然肯帮我,我自然是不会再错下去了。这样的关键时刻,溢儿在皇陵反倒比在京中安全得多,不论怎样,等他三个月后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姨母放心,溢儿的风寒会很快好起来了,就这几日,我会让溢儿在皇上寿宴之前离京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六章 分离 齐老太太见萧皇后改了初衷,又得了萧皇后的这话,她心里也就放心了:“娘娘既然心里都明白,老身也就不多嘴了。余下来的宫外之事,老身自会筹谋安排,请娘娘放心。娘娘只管安排皇上的寿宴就好,到时,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齐老太太和萧皇后在这里议定,那边凌玥也在和欣的陪同下回到了衍庆宫中。 当着萧皇后的面,齐老太太并没有多问什么,只不着痕迹的看了凌玥一眼,见凌玥对她微微点头,显然是示意方才她去见四皇子之事极为顺利。见此情景,齐老太太也就放心了,当下携了凌玥过来,准备起身对萧皇后告别时,却听萧皇后笑道:“凌姑娘去见溢儿,可谈得还好么?溢儿因为生病之故,这些时日都心情不好,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冲撞到你吧?” 其实萧皇后这话倒是托词了。齐溢心情不好,并非因为生病,而是正月元宵之夜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气不顺,再加上被元熙帝点名去皇陵为先帝忌辰守陵三个月的事情,越发让齐溢心头不爽了,所以这些日子,齐溢的脾气坏到了极点,若不是萧皇后一力压着,齐溢可就真要闹到元熙帝跟前去了。 原本,萧皇后是不想让齐溢在这段时间见人的,但凌玥不同旁人,又是跟着齐老太太一起来的,萧皇后想,或许让凌玥去见齐溢,齐溢的心情能好些,萧皇后甚至想,作为齐老太太的孙女,凌玥或许也知道些什么,若是两个孩子说起私话来,没准凌玥还能劝慰一下齐溢,让他忍耐些。 只不过,这一层心思,萧皇后不曾表露出来,便是有心问问,也是问得很委婉了。 听了萧皇后这话,凌玥娇柔一笑,答道:“娘娘,臣女同殿下说了一会儿话,殿下始终都对臣女很好,态度很温和。看见臣女时,殿下也是很欢喜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娘娘放心吧,臣女瞧着,殿下的气色很好,想来,这场风寒很快就会过去的。” 凌玥的话,自然让萧皇后很欢喜,她认为,凌玥这是把她的溢儿劝好了,果然,她让凌玥去见溢儿的决定是对的。 齐老太太在萧皇后沉思时,终是寻到了说话的机会,她携凌玥起身,对着萧皇后行礼笑道:“老身和孙女叨扰娘娘过久了。请娘娘安歇,老身这就携孙女出宫去了。若是来日娘娘想找个说话的人,老身在府中随时候着娘娘的传召。” 她今日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让凌玥见过四殿下了,实在不宜在宫中久待,为免有心人看出异样来,她这就要带着凌玥出宫回府去了。 萧皇后自然不会强留,闻言也跟着笑道:“此番还是要多谢姨母进宫一趟。回头等大事得成之日,咱们再聚,到时候庆贺一番,让姨母与母亲相聚一场!” 萧皇后又转头对着卢定春笑道,“你送姨母和凌姑娘出宫罢。” 卢定春答应一声,还是照着原先的样子,将齐老太太和凌玥祖孙妥妥帖帖地送出宫去了。 一出宫门,齐老太太知马车外头都是自己身边的心腹,也就不在意有人会听见她和凌玥的对话了,开口便问凌玥道:“玥儿,你去见四皇子时,可照着咱们之前说好的那些话说了?四皇子是个什么反应?他可相信你了?” 虽说之前看凌玥回来时,神情面色都很好,二人简单对视的时候,齐老太太就知道一切顺利的。但此时单独面对凌玥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凌玥见四皇子时的具体情形的。 凌玥自然不会瞒着自己的亲祖母,听见这话后,便答道:“一开始的时候,四殿下确实是有些心里不痛快的。但是四殿下到底还是对孙女有情,所以后来的对话都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是按照祖母先前吩咐我那样去说的。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四殿下还有些恼意,但是慢慢的,也就不怪我了。后来我在四殿下面前说了我已与珏弟划清界限,内心并不把他当亲弟弟之后,四殿下显然是很高兴的样子。所以,四殿下应该是完全相信我的话了。” 凌玥将她去见齐溢的过程和所说的那些原原本本的给齐老太太说了一遍,而后又道,“还有就是,为了让四殿下不至于失去信心,玥儿没有跟祖母商量就擅自跟四殿下提了提祖母的计划,但玥儿也没有说得太多,玥儿只是看四殿下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便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就提了一下,只是为了让四殿下能够重振信心罢了。祖母不会怪玥儿擅自做主吧?” 凌玥虽然不喜欢四皇子,但是她看得出来,四皇子是真心喜欢她的。在她出现的时候,四皇子眼中的惊喜和光亮不是作假的。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四皇子眼中的情意就越发浓烈了,她虽然没把心思放在四皇子身上,但也照着齐老太太的话,很认真的在对待四皇子,所以,在看见四皇子带着爱意凝视着她的眼眸时,她心里还是觉得很欢喜很享受的。 所以,在凌玥看见四皇子为了不得皇上欢心,又为得不到太子之位而苦恼时,凌玥就有些于心不忍了,所以,她才会对着四皇子说那些话,提了提齐老太太的计划和打算,她这么做是为了给四皇子信心,同样的,也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信心,好让自己能够坚定的跟四皇子一起走下去。 对于凌玥的自作主张,齐老太太并没有生气,她笑道:“我自然不会怪你的。你能想到这一点,也是不枉费我培养你的一番苦心了。还是那句话,你只需将四皇子的心拢在你身上就好,其余的事情,自有祖母替你筹谋,你不必担心。” 顿了顿,齐老太太又道,“这几日,你先在府中好好的练舞,我方才已同皇后娘娘说好了,皇上的万寿节上,你还是要献舞的,跳的还是那支太平乐。只不过,到时会有个人与你同跳,过几日,祖母会告诉你,到时候你该怎么配合她,跳出一曲惊艳的太平乐来。” 凌玥素来最听齐老太太的话,当下一一都应了。 而此刻的衍庆宫中,萧皇后等卢定春回来复命后,听说凌家祖孙已经顺利出宫了,她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沉思片刻,才对和欣道:“你再陪本宫去一趟皇子所,本宫有些话要跟溢儿说。” 她打算不让儿子再病下去了,打算这两日就让儿子好起来,然后让儿子出京守陵去。但想起先前齐溢的不痛快,萧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打算亲自去劝一劝儿子,如若儿子不肯配合的话,她少不得是要把老明王妃的计划透露一二的。只不过,这样的关键时刻,溢儿不能待在京城里,还是顺着皇上的心意,出京去皇陵得好。 * 齐溢的风寒总算是在延迟几日后好了,因此,一行人也不敢耽搁,总算是在先帝忌辰的前一日到了皇陵,也总算是没有耽搁先帝忌辰首日的仪式。 齐溢出京,齐滦是要前去护送的,却不必在那里帮着他守陵,所以在送到之后,看着齐溢安置好了,齐滦就带着人即可启程回京了。再者,齐溢身边还有姨父狄复将军在,齐滦也实在不必担心齐溢在皇陵会生什么变故。 只是,他在回程之时,还派人快马传讯回京给凌遥,说是再有几日就要回京了,他一定能赶在三月二十九元熙帝寿辰之前回京,让凌遥不必担心。 虽然新婚就分离数日确实会让人心生想念,但凌遥此时还真是顾不上这个,齐滦离京,凌遥手头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凌遥也没有因为新婚和齐滦离京,就把她该忙的这些事情抛在脑后去。 她答应过齐氏,即便是离府之后,也会看顾她和她腹中的胎儿,所以,这一连二十多日里,她一共吩咐人往明王府送了四回药丸,前几回倒也罢了,却没想到最近的这一回,她刚打发了人把药丸送去了明王府,送药丸的人在一个时辰后回来了,但跟着一块儿回来的,还有齐氏身边的心腹丫鬟樱桃。 凌遥听北影说樱桃求见她,她微微眯眼,想了片刻后才摆手道:“让她进来罢。” 她住进宁王府的时日,算起来也差不多一个月了,这期间,齐氏还从来没派人来过,就算她送药丸去了,齐氏除了让人带话回来,还从没有叫人过来亲自见她,今日樱桃过来,倒是有几分奇怪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倒也不是那么不合情理,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齐氏也应该跟齐老太太摊牌了,而按照齐氏的性子,不论此事是什么样的结果,齐氏都会给她一个结果的。 也只有齐氏认为是重要的事情,有重要传话的时候,齐氏才会让樱桃出面,所以,凌遥猜想,大概这回樱桃要说的事情,可能与齐老太太给齐氏下毒的事情有关。 樱桃被北影带了进来,此番樱桃见凌遥,是行了标准的叩拜大礼的,毕竟凌遥从前是明王府的姑娘,不用行此大礼,但现在凌遥的身份比齐氏还要高些,樱桃自然不敢造次,只能规规矩矩的行礼。 凌遥也不摆架子,淡淡一笑,命北影拿了个小杌子来,让樱桃坐下说话。 从前在明王府时,每回樱桃过来,凌遥都主动问她,是不是齐氏打发她来有事,此时她已贵为王妃,自然也不需要上赶着问这样的问题了,她更懒得开口,便只管坐在那里,等着樱桃自己开口。 樱桃自然识趣,便是凌遥让她坐,她也不敢不坐实,只斜着身子坐了一点儿,然后才望着凌遥道:“我们王妃打发奴婢过来,是有些话要奴婢转述给王妃知道的。我们王妃说了,这些事原本是早就该打发人来告诉王妃的,只是想着前些日子王妃新婚,不想让这些琐碎的事情扰了王妃的心情,所以才等到今日。我们王妃说,不管怎么样,她是真的要多谢王妃送给她的那些药丸的,那些药丸服下之后,王妃真的觉得身子比从前好多了。所以,我们王妃让奴婢带了礼物过来送给王妃,聊表谢意。” 齐氏预备的礼自然又是很贵重的,凌遥也没看,就让北影去把樱桃手里的小巧礼盒收了。虽然没看,但凌遥知道,齐氏出手向来阔绰,这礼盒虽然小巧,但里头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凌遥微微笑道:“多谢你们王妃的礼物。不过,这也是我原先就同你们王妃说好了的,倒也实在不必这么客气。樱桃,你们王妃既然打发你来了,想必不单单是为了送礼吧?你有什么话,只管一并说了就是。” 樱桃当然不只是来送礼的,齐氏吩咐她来跟宁王妃说重要的事情的,只不过,樱桃没有立即开口,她只是默默的看着宁王妃身边站着的两个侍女,这两个侍女,她压根就没有见过,先前服侍宁王妃的罗罗反而不见了,想来,是宁王妃入王府后另添的,可是,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主子吩咐的话,究竟能不能当着这两个侍女说呢? 樱桃想开口让宁王妃把这两个侍女遣退,但看着婚后那明显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的宁王妃时,樱桃又不敢张这个嘴里,要知道,宁王妃可不是好相与之人,她要是一开口就说错了,岂不是误了主子的大事? 凌遥看她的话一出口,樱桃居然一脸的为难和犹豫,目光落在她身边的北影和尚希身上,居然还有挣扎之意,凌遥何等灵敏的心思,一息之间就猜出樱桃的心思来了,当即笑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你有话只管直说,不必在意她们。” 如今,她对北影和尚希的考察期已经过了,很多事情,她也不再避着二人了,毕竟是贴身侍女,很多事情也瞒不过她们,但有些事儿,她也懒得再同她们交底,就让罗罗教导了北影和尚希几日,现而今,除了这两个比罗罗的年纪小些之外,俨然就成了她身边的另两个‘罗罗’,用起来也颇为顺手,已是她的心腹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七章 不要自寻死路 听凌遥这般说了,樱桃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把齐氏之前教她说的那些话都一一照实说了出来。 “主子说,王妃您当初的料想果然是对的。老王妃是在您出嫁之后,又过了些时日才在主子给她请安时将主子留下,并且说起下毒之事的。主子说,您和她都没能猜出老王妃下毒的真正原因,而老王妃给她下毒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大公子。而是另外的一些事。” 关于齐老太太给齐氏下毒的原因,齐氏在这一点上事先就对樱桃说过了,让她不必撒谎,所以,樱桃这会儿是照实说的,只不过那些话,还是经过了一些修饰的,和当时的真实情况,还是有一些出入的。 “老王妃给主子下毒是存了这等心思,主子在听了老王妃的这些话后,自然是心生恼怒的,但老王妃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口口声声说都是主子的不是,就在争执间,主子才怀着愤恨的心情把王爷一并下毒之事说了出来,老王妃大是意外,这才没有再对主子咄咄相逼。后来,老王妃在王爷处求证此事,才得知事实确实如此。最后,主子同老王妃和王爷达成协议,王爷同意补偿主子,并将后宅里没有生育过的妾室都遣散了,而且,还同意说只要主子生下儿子,这孩子便是明王府的世子。主子也不愿意跟老王妃和王爷闹僵,毕竟日后总是要相见的,也就没有再如何了。” “只不过,主子已跟老王妃还有王爷说过了,不许老王妃和王爷再对她暗下毒手,主子借着王妃您的名头,震慑了老王妃和王爷一番,老王妃和王爷惧怕宁王威名,都说日后再不这样了。这件事便是这样解决了、主子说,既然事情解决了。就算王妃不关心,也是应该把结果告诉王妃的。只是,还请王妃莫要笑话她处事软弱,毕竟这件事,总不好闹得太过了。所以日后,还是要请王妃看顾主子才好。” 樱桃照着事先商量好的,真真假假颠倒黑白的把这件事就这么说了。她也不怕凌遥不信,她说得极为诚恳,再毕竟真实的情况只有老王妃和主子身边的人知道,这话也并无不妥之处,宁王妃挑不出错处来,也是不可能不相信的。 凌遥听了樱桃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反而听得很是认真,表情上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但是实质上也只有她心里知道,她对齐老太太下毒害齐氏之事,还真没有表面上这么关注,听闻齐老太太下毒的因由竟然是那样的心思时,她心里倒是冷笑了几声,只道这齐老太太真是个bt,居然连这等事情,都还要下毒干涉! 听到最后,看樱桃说完了,凌遥才淡淡笑道:“王妃这样的处置已是极好了。我怎会笑话她处事软弱呢?毕竟一个是她的姑祖母兼婆婆,一个是她的夫君,都是她的亲人,血脉相连,这一层关系是如何都斩不断的,何况明王府还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建设,又怎么分得清对错呢?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得好。” “再者说了,王妃都开了口,这日后我必然是要看顾明王府的,所以王妃不必担心,只要初心不变,我自会保她平安生子的。” 樱桃看自己一番话果然唬住了宁王妃,见宁王妃深信不疑的样子,她心中高兴极了,若非自制力强,知道此时不能在宁王妃跟前露馅,只怕她早就咧嘴笑起来了! 此时,樱桃还是老老实实的道:“王妃请放心,我家主子说了,她必不会选错路的,也绝不会背叛王妃。唯今之愿,只希望王妃能继续同她联盟,护她周全才好。日后府中又任何异动,她都会在第一时间内告诉王妃的。” 凌遥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这表忠心的话,谁不会说?可这说的终究没有做的好。说出来的没用,得做出来才有用。凌遥素来不看重这些表忠心的话,看樱桃话已说完,也不久留她,对着北影摆了摆手示意送客,北影会意,就将樱桃送出去了。 凌遥等樱桃走后,才淡淡开口道:“齐氏要她来说的这些话,与前些日子咱们得到的消息相符。看来,明王府里头确实是没有什么异动的。” 她人虽离了明王府,但却根本不放心,是以出嫁之前就叮嘱过凌嬛了。凌嬛倒也上心,总是三天两头的悄悄盯着秀水阁、回真堂和延年居的情形,一旦有了消息就往随风院送。 随风院里有她的人,而原先齐滦为铁卫定下的宅子还是他们的,所以这消息送到宅子里后,就由那里的人送回宁王府来了。 只不过现而今,这传递消息的人还多是齐滦拨给她的人,她还没有自己的人,想来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只等着什么时机到了,她得寻摸一批忠诚可靠的自己人才好。省得用了齐滦的人,让齐滦却无人可用了。 此番心思倒也扯远了,但她此话话音才落,就听见一旁的尚希低声道:“主子,您有没有想过,您这制好的药丸送去了明王府,到了明王妃手中,虽说明王妃手里头并没有主子的那张药方,但是这药丸里头有什么样的成分,却是可以查出来的。如果明王妃生了异心,背叛了主子,又偷偷留下主子送去的药丸,另寻名医将药丸里头的成分都解出来了,打算自己制药,主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到时候,又能拿什么来辖制明王妃呢?” 从罗罗那里,北影和尚希二人已经知道了关于凌遥的所有事情,罗罗知道的,她们全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尚希才能在樱桃走后,开动脑筋提出这样的问题来,在她看来,如果自家主子没留后手的话,岂不是太吃亏了? 凌遥闻言,赞赏的看了尚希一眼,一点也不吝啬对尚希的夸奖:“不错不错,跟我身边不久,还增了忧患意识了,挺好的。以后也要这样,知道么?跟在我身边,不能只学如何服侍人,还得多动动脑子。” 看尚希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凌遥才扬眉笑道:“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制药之初,我就在想,如果我巴巴的把药送过去,齐氏只需要寻一个医道过得去,并且对药草略有研究的人就可以分解出我的药方来,根本不用等到需要背叛的时候再去寻人。而且,她身边本来就有这样的人。她若是将我的药方分解出来,我还怎么牵制她呢?” 凌遥笑道,“所以啊,我想来想去,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药方之中,有一味用量最少的药草,我将其碾碎,然后蒸熟,将其散发药气事先放在装药的药瓶之中,然后提前算好时辰,正正好在药丸送到齐氏手中的时候,这药气全部进入药丸,并且挥发掉后,药瓶之中不会有任何痕迹,而那药丸也只有立时服用,那药气才会有效,若是存放超过两刻钟,附着在药丸表面的药气在空气中挥发掉了,就等于没有加入这味药草了。所以,她就算留下药丸,分解出药草来,这味药草也早就挥发掉了,不可能被察觉出来,因此,她就是制成药丸,也是少了这一味的药丸。根本就不是我的秘方了。” 尚希闻言,好奇问道:“那若是没有了这一味药草的药丸,长期服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凌遥微微一笑,道:“药本就带了几分毒性,如果使用不当,自然是会中毒的。齐氏要是长期服用缺了一味药草的药丸,头一个中毒的就是她,第二个中毒的就是她腹中的胎儿。这方子极为霸道,又是在初初有孕之时强行改变胎儿性别,这本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所以说,一旦有个地方出错,这孩子大概生出来就是中了毒的怪胎,只怕连活下来都很难。” “再说母体长期处于中毒的状态,生产之时一定会难产的,说不定啊,还会大出血的。” 凌遥啧啧一叹,随即做了总结,“总之,齐氏要是真的鬼迷了心窍背叛了我,那她就当真是倒霉了。到时候她生产,那情形肯定惨不忍睹,悲惨至极。所以说啊,我私心里,倒是不希望齐氏这么愚蠢,非要背叛我,跟我作对的。” 她自穿越以来,但凡她经手的事情,事事都要周全完满,绝不肯叫人算计了自己去。何况是跟齐氏结盟这样的大事呢?她肯定是要把主动权都抓在自己手中的,如今,就愿齐氏聪明些,不要自寻死路才好。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八章 值得高兴的事 齐滦正在回京的路上,而府里的事情凌遥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整个宁王府基本已经走上正轨,只需要罗成和罗罗各司其职就好了。 凌遥想着婚后只在回门那日去过承恩侯府,后来就再没有去过了,便觉得,如今齐滦不在府里,算起来,她也有十多日未曾去看过许氏夫妇了,她就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选这日去看看许氏夫妇。 念头一起,她就吩咐北影去外头传话,让罗成备了马车,她要去承恩侯府。如今宁王府前院外宅和外头迎来送往之事,皆由罗成打理,他俨然成了宁王府的管家,轻易是走不开的。 所以这一回,齐滦就没有带着罗成出京,再加上蔡桓被他派到南边去追捕凌珏去了,这一来,他身边就缺了两个随身的人,不过,铁卫中多得是不输于罗成和蔡桓的护卫,齐滦素日也有看重的人,罗成和蔡桓既然都有各自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就又提拔了两个年轻人上来,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叫杜生,一个叫常庭。 这一次,这两个人就是以齐滦近身护卫的身份跟着一道出京去的。 对于凌遥的道理,许氏和向竑儒自然都是欢喜异常的。 凌遥也是到了承恩侯府才知道,原来狄夫人也在这里。 她笑着跟一众长辈行礼:“外祖父好,外祖母好,姨母好。” 她如今已和齐滦成婚,也是该改称狄夫人为姨母了。上回她随齐滦来承恩侯府时,狄夫人并未过来,所以算起来,这应当是她和齐滦成婚后,第一次见狄夫人了。 狄夫人看见凌遥,显然是很高兴的,只不过她这是在凌遥婚后第一次见她,也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她并未提前预备见面礼,可不给礼物又觉得过意不去,心念一动,便将随身佩戴了多年的玉佩解下来要送给凌遥:“好孩子,我也没有事先预备礼物,这个是当年滦儿母亲未嫁前送我的,我一直随身佩戴至今,虽不是特别贵重的玉,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今日就作为见面礼送给你。还望你别嫌弃才好。” 凌遥当然知道这玉佩对于狄夫人来说是很贵重的东西,她是不敢收的,于是,当下便笑道:“姨母见外了。当初我和阿滦成婚时,姨母已经送过礼了,如今这礼,我又怎么能收呢?姨母是长辈,原该是我嫁进门后孝敬您的,怎么又能收您的礼物呢?更何况,这块玉佩对您来说有极为特殊的意义,我就更不能收了。” 凌遥不肯收下,狄夫人又执意要送,一旁的许氏瞧在眼里,却对着自家女儿笑道:“罢了,遥儿不肯收,你就自个儿收起来罢。这也是她的好处,这块玉佩你很是看重,咱们又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讲究这个了。走吧,咱们也不要在这里傻站着了,走,进去说话。” 在许氏的张罗下,几个人才入了厅中,各自坐下说话。 许氏夫妇已好久没得齐滦的消息了,只知道齐滦护送四皇子出京去了,对于归期却是不知的,许氏和向竑儒都很惦记自己的外孙,如今看凌遥来了,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凌遥也不瞒着他们,当即便笑道:“阿滦之前派人带信说,他已在归程上了,想来,过几日就能到京了。” 言罢,凌遥又对着狄夫人笑道,“姨母,阿滦信上来说了,姨父在皇陵一切安好,请您不要担心,三个月之后,等四皇子回京时,姨父也就随行回来了。” 凌遥并不知此行会遇上狄夫人,但齐滦带信回来确实说了狄将军的情况,因为狄将军这趟差事是元熙帝所给,所以他也不能随便写信回来,齐滦怕狄夫人不知狄将军的情况,所以才在信中写了狄将军的情况,本是希望凌遥抽空给将军府带个信的,却不想凌遥在承恩侯府遇见狄夫人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凌遥也就说了。且在她看来,当面说毕竟要比带信去将军府好得多。 狄夫人这些时日都不知狄将军在皇陵情况如何,虽说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一去就是三个月,再加上狄夫人和狄将军夫妻感情很好,这狄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狄将军的,此刻听见凌遥说狄将军在皇陵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凌遥此番过来,就是要陪着长辈们闲聊家常的,一家人说完了皇陵之事,便又说起自家府上的那些事来。许氏和向竑儒日常在承恩侯府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许氏日常也就是侍弄花草而已,向竑儒自然就是写他的医书去了,偶尔夫妻两个一道结伴去镇子上转一转散散步,也没什么新鲜事可说的。 所以,多半都是狄夫人和凌遥在说话。 也是狄夫人开口后,凌遥才知道,原来狄夫人今日过来是为了请许氏帮忙参考一下给狄晋崇定什么样人家的女儿为妻的事情。她和狄将军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有这几家的女儿都很好,她和狄将军拿不定主意,就想请许氏和向竑儒帮忙看一看,定了之后,等狄将军回来,再去女方家提亲。 不过这事儿还是严密进行的,并不曾给女方家透口风,狄将军的意思,是要狄夫人这边先定了,他回来之后,再直接亲自去女方家提亲比较好,这样一来,也省却了不少的麻烦。而且,凭借狄家的门第,也不必担心这几家不肯答应狄家的提亲。 凌遥来时,狄夫人正在同许氏商议此事,还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 凌遥一听说狄家已经开始为狄晋崇张罗娶亲了,她就想起当初齐滦跟她说的事情来,忙笑问道:“姨母,二哥现下愿意娶亲了,是吗?” 狄晋崇因为他大哥的死有了心理阴影,生怕他将来的妻子会步了曹氏的后尘,所以直到如今都二十六了,却也还是不肯娶妻。但听狄夫人的意思,难不成狄晋崇被说动了心思,同意娶妻了吗? 哪知凌遥这话才一出,狄夫人倒是现出一脸愁容来,就听她叹道:“这事儿,想来遥儿你是知情的,我也不瞒你。方才我还在同母亲说这事儿呢。崇儿父亲出门前同崇儿又谈了一次,只可惜崇儿还是不肯娶妻,怎么说都不听。后来崇儿生气了,与崇儿父亲吵了一场,就跑去京郊大营训那些新兵去了,那是皇上给他的差事,他本来不必天天去的,这样一闹,他倒是天天住在军营里,都不肯回来了!” 狄夫人提起这事就发愁,“崇儿这样,也惹恼了他父亲。他父亲在他走后,就发了狠,对我说,婚姻大事,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不该由他做主,所以,就打算不管崇儿的意愿,先替他定下来,到时候不管他怎么不愿意,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他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如此一来,他也只能接受了。我当时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就在将军走后,瞒着崇儿张罗起来了。” “遥儿,如今你来了,却也正好,你就同我们参详一下,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些,等定下来后,也好等将军回来做主。眼看着滦儿成亲了,崇儿却还没有成婚,我这心里头着急着呢!” 凌遥听了狄夫人的话,面上却隐有几分迟疑,她心里觉得狄将军的这个法子甚是不妥,但人家也没问她对这个法子的意见,她也不能说出来,可要叫她去参详人选,她又有些不愿意,所以一时倒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抿唇望着狄夫人,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狄夫人正是发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凌遥的神色,倒是许氏细心,一下子就观察到了,便开口问道:“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处?你放心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话想说,只管说就是了,咱们家里,没那么多忌讳!” 凌遥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姨母,我觉得这个法子不是很好。姨母试想,二哥本就不愿意成婚,如果强行给他定下人家,难道二哥就能愿意了么?二哥又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性子,若这件事二哥愿意了就罢了,若是他不愿意,岂不是对人家姑娘不好么?姨母和姨父是一片为子之心,但就怕二哥不能体谅,最后却把一桩好事变成了坏事,那岂不是就不好了么?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姨母姨父若真是那样做了,二哥到头来怨恨你们,那又当如何解决呢?” “所以,以我浅见,总觉得这事儿不该这么干,也不能瞒着二哥给他议婚。” 凌遥话音刚落,就听许氏在一旁赞同道:“是啊,你看,遥儿都是这样的看法。这与我方才所说的意思是一样的啊!依我说,姑爷那话明显就是赌气的愤恨之语,你还是要劝劝姑爷的,不能这么做。给崇儿议婚这件事,还是要崇儿同意才好,他素来是个有定见的孩子,你要是强行给他定了亲事,他将来怨恨你们,冷落了那姑娘,岂不是害了人家么?” 许氏后头的话,是对着狄夫人说的。 狄夫人想起许氏之前所言,又听凌遥如今这话,想来想去,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难受得紧,半晌后只得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只是,崇儿的那个性子,他又有那样的心结,难道他一辈子想不通,就一辈子都不成亲吗?咱们府上本就人丁不旺,要是崇儿再不成亲,那我岂不是只有烈儿一个孙子了吗?就算我肯,将军也是不肯的啊!” 许氏听了这话,倒是沉默起来了,方才她劝狄夫人后,狄夫人也是这样说的,这事就是个左右为难的事,成亲不好,不成亲也不好,说到底问题都出在狄晋崇身上,可是她们母女都没有合理的解决方案,向竑儒素来不通庶务,更不懂这些,除了一味坐着喝茶外,倒是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了。 凌遥见几个长辈都在发愁,她却微微一笑,抿唇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必发愁,姨母也是。这件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有个法子,如果效果好的话,还是可以让二哥回心转意,同意娶亲的。甚至,他可能会自己愿意娶亲,不过,这法子还需要不少人的配合,对于女方家来说,可能有些离经叛道,但只要女方家肯了,想来就一定会有效果的。” 狄夫人为狄晋崇娶妻的事情操碎了心,眼下听说凌遥有法子能让狄晋崇回心转意,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与许氏向竑儒一同看向凌遥道:“既然有好法子,遥儿只管说罢,若是你说的极有道理,我们定然按照你的法子去做!” 看三个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凌遥笑了一笑,才道:“其实,姨母还是可以先选定一家姑娘的,只是,不要在选定之后就让姨父去这家提亲。我觉得,对二哥可以先什么都不要说,但是却可以对这家父母把情况说清楚,可以把定礼先给女方家里。然后把二哥的心结对女方家里说清楚,请女方家允许二哥跟这家姑娘先接触一下,等二哥对这家姑娘有了感情之后,成亲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毕竟二哥的心结也很好解开的,只要他心里喜欢了人家姑娘,这心结也不算什么了,他一定会想要跟这个姑娘在一起的。” “等到那时,二哥自己就会想通了,然后水到渠成,两家自然也就可以筹备婚礼了。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到底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姨母和姨父的意思。” 在凌遥看来,狄晋崇的心结仅仅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他的真爱罢了,这样的人,就不能让他先成婚,而应该让他先恋爱,再结婚。一旦动了心了,就由不得心结作祟了。 凌遥的法子,倒是没有让狄夫人和许氏觉得有什么离经叛道之处的,毕竟狄夫人都是再嫁之人了,对于婚前培养感情这种事也接受得很快,她认真的想了想,又问凌遥道:“那若是女方的父母不愿意呢?” 听了这话,凌遥反而笑道:“这就要看姨母和姨父选定的是哪一家了。如若是对狄家情形熟悉的人,是不会对这个有不满的。毕竟二哥的这个心结,正是证明了他有责任感啊。这样的有担当的好男人,哪有父母会不喜欢呢?何况,二哥娶妻之后,就算将来真的上了战场,也会很惜命的。绝对要比现在这样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要好。” “再者说了,对狄家不熟悉人家的女儿,只怕也不会同意这样婚前培养感情的法子,只怕对二哥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我倒是想着,若能有一个懂得二哥,明白二哥,又能跟二哥志同道合的姑娘,才是最好的人选。”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就像她和齐滦这样,才是最好的眷侣。若是狄晋崇也能找到这样的姑娘,他肯定会愿意成亲的。 凌遥这样一说,狄夫人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她笑道:“遥儿这番话,倒是不错。我突然就想起来,你姨父所给的那几个人选里头,就有个人很是合适。就是如今的禁军统领柏邢森。他跟你姨父有同袍之谊,咱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他家姑娘今年正好十七了,因为他疼爱女儿,不忍早嫁才留到现在的。他还有两个儿子,早已娶妻生子了,年纪都比崇儿要大几岁。先前你姨父说,柏统领和他喝酒时,就有看重崇儿之意,似乎是想要把女儿许配给崇儿的意思。再加上,他对咱们家的情况很熟悉,也知道崇儿的心结。就连柏姑娘,崇儿也是见过的。” 狄夫人越说越是高兴,“我觉得,如果是柏姑娘的话,崇儿或许是会同意的。虽说两个人没相处过,但我看柏姑娘模样性情都好,若是两家商议之后,都同意这个法子的话,那倒是可以多多制造机会让崇儿跟柏姑娘相处了!” 凌遥闻言笑道:“既然姨母已有了主张,那就好了。等姨父回来,就可以着手这件事了。只不过,在二哥喜欢上柏姑娘之前,还是不要漏了风声的好,免得二哥又生了逆反之心,那样对柏姑娘也不好。个中分寸,相信姨母和姨父都是能把握好的。” 狄夫人此时心中已有了主张,听见凌遥这话,便点点头笑道:“遥儿放心,我自然知道了。等三个月后将军回来了,我再同他细细商议一遍,如果他也觉得好,再让将军去同柏家商议。” 虽然事情还未定下,但狄夫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成亲的美好未来,一时脸上愁容早就散去了,只余高兴的笑容。 许氏看凌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她觉得特别的高兴,当下便笑着赞凌遥道:“遥儿来得倒是巧了,若是崇儿将来真的跟柏姑娘成婚了,到时候婚宴上,他还真得敬你一杯谢媒酒呢!” 许氏的打趣和玩笑让狄夫人和向竑儒都笑了起来,凌遥忙不好意思的摆手说不敢当,一时间,厅中的凝滞气氛一扫而空,重新又有了欢声笑语。 说说笑笑中,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午膳时分。凌遥陪着几个长辈用了午膳,狄夫人因为记挂府里的曹氏和狄荣烈,并没有久留,用过午膳后就告辞回将军府去了。 凌遥倒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走,看许氏和向竑儒这般高兴,便笑道:“这回我过来,是有一件喜事要提前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好让你们提前高兴一下。” 不等许氏和向竑儒发问,凌遥就接着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皇上打算在万寿节后,也就是四月份的时候下旨立阿滦为太子了。这件事,其实皇上早就同我说过了,只不过还未有明话给阿滦,所以我就没说。如今皇上亲自同阿滦说了,想来也是错不了的。阿滦说了,在明旨未下之前,他谁也不能说,却只是想提前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让你们替他高兴高兴。” 也正是因为齐滦之前的吩咐,她才没有在方才狄夫人在的时候说出此事来,毕竟现在未下明旨,太多人知道就不好了,即便太子之位已非齐滦莫属了,可还是应该谨慎些,谨慎些总归没有错的。 何况,再有不多久,圣旨一下,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况且,齐滦选择提前将此事告诉许氏和向竑儒的用意她能够理解,一来,是为了让许氏和向竑儒替他高兴;这二来嘛,大概也是让两个老人放心些,也算是弥补了两个老人心中对早逝女儿的想念了。 果然许氏和向竑儒听见这话,先都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许氏就红了眼睛,忍不住垂头抹泪,向竑儒却没哭,只红着眼睛沉默片刻,而后才握着许氏的手笑道:“你哭什么?别哭了,这是喜事儿,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滦儿得封太子,你该高兴才是啊!” 向竑儒这话,说的许氏忙收了眼泪,连连点头笑道:“你说得对,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她没说她是想起早逝的女儿而伤心,她怕向竑儒也跟着伤心,所以就没提了。外孙成为太子,她这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虽然以皇上对自家女儿和外孙的宠爱,这太子之位也不可能是旁人的,但也只有听到旨意下来,得到皇上准话了,才能完完全全的放心啊。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九章 冲破天罗地网 说起齐滦立太子这件事,许氏又想起了一件事,此时方笑道:“之前我和你外祖父还在纳闷,说皇上从前的万寿节是从没有请我们过去的,这回万寿节,怎么突然从宫里派了人来传话,说要请我们入宫赴宴呢!如今听遥儿你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原来皇上是要立滦儿为太子了。” 自文淑皇后去后,许氏和向竑儒就不太参加宫中的宴席了,他二人本就低调,不太喜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再加上女儿是在宫中去世的,二人怕入宫后触景生情,所以总也不肯入宫去。 元熙帝体谅他们的心情,这几年来,宫中宴席也从不请他们去,所以,虽说夫妻二人贵为文淑皇后的父母,但这几年来,已是鲜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若非元熙帝和高太后四时八节不会忘记对承恩侯府的赏赐,大家就几乎要忘记在二公四侯府之外,还有这个承恩侯府的存在了。 起先,许氏和向竑儒接到宫中传话时还觉得奇怪,元熙帝今年又不是整寿,四十一岁而已,为何非要请他二人去宫中赴宴呢?就是去年四十岁那次,大办宴席之时,也没有请他们入宫啊。许氏和向竑儒虽然应下了,但心里的疑惑一直都没有解开,如今听了凌遥这个消息,许氏才明白过来,原来元熙帝是为了齐滦。 元熙帝要立齐滦为太子,那么,承恩侯府就势必不能再这样低调下去了,这时候,还是应该适当地在众人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的。 凌遥听了许氏这话,却有些惊讶:“原来父皇的万寿节,也请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么?我倒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宫里的宴客名单还没有下来,凌遥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 “遥儿不知道啊?” 许氏笑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其实,这事儿也就前几天发生的,宫里来人说了一声,我同你外祖父就应下了。既然你还不知道,那大概滦儿也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也是,宫里的宴客名单还没有公布出来,今年又是皇后承办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凌遥也不管那些,此时知道了许氏和向竑儒也会去赴宴,她就高兴起来,想着若是齐滦知道此事,肯定也会高兴的,一时便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日进宫去瞧瞧热闹也是好事呢!说不定父皇一高兴,在宴席之后就下旨册立阿滦为太子,那样一来,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算是见证人了呢!” 凌遥一席话,说的许氏和向竑儒都笑了起来。 * 元熙帝的万寿节是三月二十九的晚上开始,齐滦直到三月二十八才赶回京中。 他一回来就先去宫里给元熙帝复命请安,在给高太后请过安后才回了宁王府。这一向出门也有十多天了,看齐滦风尘仆仆又带了疲惫的面容,凌遥还是很心疼的,一见了他,就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倒是让齐滦眉开眼笑起来,他也结结实实的抱了抱凌遥,才笑问道:“这一向你都独自在府中,可还好么?” 虽然两人期间也有通信,但总不如见到人之后放心,齐滦也还是忍不住要亲口问一问凌遥好不好的。 凌遥抿唇笑道:“我好得很。你呢?一切都还顺利吧?” 齐滦笑道:“我亲自去了,自然是顺利的。四弟也还算配合,如今安安静静的待在皇陵里呢。我方才去给父皇和皇祖母请过安了,皇祖母说,你这几日都去看过她了,还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真是辛苦你了。” 凌遥闻言,反倒笑起来了:“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嘛,我也不觉得辛苦啊,你不在京城,我原本就是要多进宫陪皇祖母说话的。” 言罢,又不等齐滦先开口,便要他先去梳洗一下,“你这几日都在赶路,身上只怕是不舒服的,之前接到你的消息,我就让她们把热水替你备好了,你先去沐浴,等你弄好了,咱们再说话。” 齐滦却拉着她不肯放,凝神瞧了她片刻,却带着几分坏笑道:“阿遥,不如,你同我一起沐浴,好不好?这些日子没有同你说话,我很是想你。你跟我一起去,我也不要人服侍,你帮我就行,好不好?” 他不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跟凌遥说说话,其实,他还想趁着沐浴的功夫,跟凌遥做点什么的。这一连走了十几天,他真的很想她,想她这个人,也想……她的身体。 凌遥看齐滦那灼热的目光,岂有不明白他心思的?当即俏皮一笑,便决定随着他去了:“好吧,我陪殿下去就是了。” 小别胜新婚。 夫妻两个这一番闹腾,对二人来说,可谓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直闹了一个多时辰,才各自换了舒爽的衣裳,出净房来好好说话。 正当齐滦打算同凌遥商量明天给打算给元熙帝备什么样的贺礼比较好时,罗成却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给齐滦知道。 齐滦此时心情极好,当下拥着凌遥对外头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进来说罢。” 罗成进了屋中,知道齐滦此时与宁王妃相拥在一起,两个人极其亲密的样子,罗成也不好抬头去看,便知低着头拱手道:“主子,蔡桓从云南传消息回来了。” 一听是蔡桓的消息,齐滦微微挑眉,道:“怎么?他追凌珏追到云南去了吗?这都几个月了,怎么样,凌珏抓到了吗?” 罗成就算再不情愿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此时也不得不说了,就听他沉声道:“主子,这是蔡桓加急从云南传回的消息,是个坏消息。” 罗成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急着往下说,果然就听见齐滦陡然冷了声音,问道:“什么坏消息?他没抓到凌珏吗?” 听齐滦冷了声音,罗成就忍不住有冷汗自额间沁出,他当然知道自家主子对抓捕凌珏的重视,就因为这种重视,罗成才觉得蔡桓传回来的这个消息,对于主子和宁王妃来说,是个极坏极坏的消息。 “回主子,蔡桓带着人追到云南边境,纵是奋力拦截,也没能把凌珏一行人给拦下来。咱们折损了八个人,蔡桓也受了重伤,还有另外的十二个人,也都受了伤。官府折损了十几个捕快,还有民间自发对凌珏的拦截,折损和受伤的人最少也有几十个人。” 罗成道,“因为之前大家都想着凌珏一行只有四个人,所以并没有动军中力量。而那个陆擎苍显然是边境的布置非常熟悉,就直接绕过驻军之地,就这么逃到南疆去了。消息说,凌珏逃掉之后,再去调兵也来不及了。况且,没有兵符,也调不动边境的驻军。从楚州到云南,这一路可谓是天罗地网,但是没想到,这么多人拦截,却还是让凌珏给逃掉了,而且,我们和官府的伤亡都不少,那个陆擎苍却只是受了些轻伤,那个陆风也是,还有陆擎苍带的那个人也是,蔡桓说,他们武功都很高强,民间的江湖人士都很难拦住他们。” 听说天罗地网都没能拦下凌珏,齐滦这下就有些恼怒了,他拧眉道:“他们只有四个人,就算陆擎苍再厉害,你们这些人,难道也拦不住他吗?双拳难敌众手,你们怎么这般没用!” 这还是头一次,他手底下的人和铁卫,竟然会栽跟头的!从前,他的人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让凌珏给逃掉,所以这一下,齐滦心中是极为生气的。 所以齐滦这一生气,便忍不住责备罗成起来。 一旁的凌遥倒是没有齐滦这么生气,她轻轻拍了拍齐滦的手,示意他不要这么生气,然后才望着罗成道:“罗总管,王爷并非骂你,他也是心里生气才会这样说的。你不要在意,你把话说完吧。” 凌遥方才也看出来了,罗成还有话没有说完,只是齐滦那么一怒,罗成有些尴尬,剩下的话倒是不好出口了。 也是凌遥这么一说,齐滦才没有再开口责备罗成,只是看了罗成一眼,示意罗成按照凌遥所说的那样,继续往下说。 罗成当即定了定神,又道:“当初查陆擎苍时,查出来的消息并不是很多。但这些时陆续都有消息传来。我们的人查到,陆擎苍在南疆时,就是因为在军中作战勇猛,还曾经几次救过陆展涟的命,所以才得了陆展涟的欣赏,将他收作义子的。只不过,再多的消息,陆家防备甚严,我们也查不出来了。” “这些消息,蔡桓也是知道的,他传的消息上说,这个陆擎苍是真的很厉害,以寡敌众根本难不倒他,就算几十个人一起围攻他,也伤不到他半分,若非他时常要顾及身边的陆风和凌珏,他也不会受伤的。” 罗成顿了顿,见齐滦冷脸垂眸没什么表示,又偷偷看了凌遥一眼,见凌遥微微点头,他便又继续道,“在众人蔡桓传回的消息上,还说了关于凌珏的情况的。陆家的人为了方便带着凌珏逃亡,并没有让凌珏清醒过来,而应当是给他下了药,让他时刻保持昏睡的状态,所以,大多数他们被围堵的时候,凌珏都是昏睡着的,并不曾醒来。但就在蔡桓受重伤的那一次围堵中,可能是因为药效过去,凌珏清醒过来了,也不知道陆家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一张口就骂陆家的人卑鄙,把他劫出明王府,后来蔡桓笑话凌珏什么都不知道,就让衙门的人在旁边把凌珏的情况说了,陆家的人倒是没开口,他们忙着打斗顾不上这些,倒是凌珏一听就生气了,骂完了陆家,又骂主子,还骂了王妃,说这是针对他的阴谋,他绝不肯随陆家的人走,大骂着说他要留下来,绝对不肯走。” “我们的人追到云南边境时,陆擎苍为了逃去南疆,也没顾得上再给凌珏下/药,就听见凌珏在那边喊,说是他绝不肯待在南疆,一定要回来报仇的话。那些话太过难听,属下就不转述了,只是,话中的意思,主要是这个。陆擎苍到南疆之后,沿途都有陆家的人接应,明面上,我们的人不能越境,但是,我们的人还有一些在南疆,所以,属下来请主子示下,接下来主子打算如何?如若主子决意暗地里刺杀凌珏的话,我们在南疆布控的人,可以在私下行事的。” 罗成把所有的消息整合一遍后,就一一向齐滦和凌遥说明了。说完之后,他就不再开口了,只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等下齐滦示下。 齐滦听闻这些话,沉默垂眸许久未曾开口,眼中冷意成冰,显然还在因为凌珏成功逃往南疆而生气。 凌遥见齐滦一时半会儿不开口,她心里也明白,齐滦这一下子想来也很难接受凌珏逃走的事实,他对他的布置极有信心,想来这会儿还是有些打击的,只不过,她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当初她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和心理准备的,能抓到凌珏固然好,若是没有抓到,也没有关系。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啊。 齐滦不开口,凌遥便开口问道:“罗总管,蔡桓的伤如今怎么样了?还有王爷的那些铁卫,他们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官府和民间那些伤了的和死了的人,是怎么处置的?” 她如今已是宁王妃,再不好像以前那样称呼罗成蔡桓为大哥了,只好一个叫总管,一个就直呼其名了。 凌遥这么一问,齐滦也从生气之中缓过劲来了,一下子也想到了这一点,还弥漫着冷意的冰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愧疚,他的人跟他这么久了,出生入死的,结果他倒好,方才一生气,倒是把蔡桓等人受伤的事情给忘记了! 想到这里,齐滦眸中满是关切,也跟着问道:“蔡桓等人的伤,可有请医调治?官府和民间的那些人,如今怎么样了?“ 罗成当然不会认为齐滦不问蔡桓是心狠不在乎兄弟们,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家主子生气凌珏的逃脱,并非不在意蔡桓等人的生死,所以,罗成神色不变,闻言答道:“王妃和主子不必担心。信上说了,蔡桓等铁卫的伤早已在云南当地请医调治了。这一路从楚州到云南,官府里伤了的那些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就连民间的人,除却江湖人士自行请医调治外,许多人也都有妥善的安置。那些因此丧命之人,也都得到了安置,家中也都抚恤过了,主子可以放心。” 齐滦闻言点点头,沉默半晌后,沉声说出了他的决定:“既然明旨已经颁发,通缉令还照旧吧。至于凌珏逃往南疆,也不必再让人去追了。就让我们埋伏在南疆的人伺机寻找刺杀的机会,务必要在这一个月内杀掉凌珏!” 这也是现下唯一的办法了。如今,齐滦是势不除掉凌珏不肯罢休了! 齐滦的决定,凌遥却有些不赞同了,看罗成领命而去,她忙开口道:“罗总管先别忙着走,我有话要说。” 齐滦听了这话,转头就看向凌遥道:“你不同意我的安排?难道…你不想让凌珏死么?” 凌遥看齐滦误会了她的意思,忙笑道:“不是不同意你的安排,是有几句话想同你说,说过之后,想请你再考虑考虑。而且,我也不是不想让凌珏死,我只是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你实在没有必要为此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非要弄死凌珏。” 齐滦闻言又想开口,却被凌遥含笑掩了唇,只看她妙目流转,望着他轻轻笑道,“阿滦,你听我说。陆家既然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凌珏从明王府劫走,必定是拿他有大用处的,又或者有什么图谋的。你我方才都听见了,那个陆擎苍着实是很厉害,在大齐境内我们尚且困不住他,南疆是陆家的地盘,在那里要想刺杀凌珏,岂不是更难么?” “阿滦,如果执意那样做的话,我怕更多的人会折损进去,这是无谓的牺牲,你知道么?何况,方才你也听见了,凌珏对陆家劫走他这件事是很不满的,他跟陆家之间还有的闹呢。咱们不妨先静观其变,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而且,凌珏不是也说了嘛,他还不肯走,他还留下来呢。你想啊,对于他来说,你我都是他的仇人,难道他就不想报仇么?所以我想,总有一日,他会回到大齐的。我早先就说过啊,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或许用不到十年,咱们就能报仇了。” 齐滦到底还是不甘心,他道:“难道,就这样放任凌珏不管吗?” “就放任他不管,又有何不可?现在你最紧要的事,是你的太子之位,这些事,可以放一放再说,不要逼得太紧了,让大家都先缓一缓,看看南疆陆家想做什么,阿滦,不用这么着急的,” 凌遥微微笑道,“何况,我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到,不久的将来,我们和凌珏,还会再见面的。” 凌遥的话,让齐滦沉思良久,他当然知道凌遥的暂缓之计是比较好的选择,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而已,但在心中挣扎半晌,他还是同意了凌遥的话,想定主意后,他抬眸对罗成道:“就按照王妃所言。传话给蔡桓,让他养好伤后,带着铁卫们回京来。告诉官府的人,对于凌珏的通缉一刻都不要放松,对他的悬赏缉拿还是要继续。再给我们布控在南疆的人传话,让他们蛰伏起来,按兵不动,先观察陆家的情形再说。” 罗成听了,忙肃容道:“是,属下领命!” 罗成走后,凌遥怕齐滦心里依旧不痛快,便笑着宽慰他道:“阿滦,你别生气了,为了凌珏生气,实在是不值得的。” 齐滦脸上没有笑,亦没有方才初听此事时那样沉郁的怒意了,他定定的看着凌遥,眼中有点点星光,也还有些歉意,就听他道:“我也不是生气,我只是想着自己没用,总不能替你报仇,让凌珏跑了,让你受了委屈。就为了这个,我心里才有些不痛快的,总觉得我事情没有办好,对不住你。”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凌遥笑道,“你这么想是不对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让我受委屈,明白么?事在人为,尽力就好了,你不必如此苛责你自己,何况,你这么在乎我,怎么能说是对不住我呢?若非是你,凌珏不会这么狼狈逃窜的,说不定,我还在跟他周旋呢!至于他的逃跑,我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的,就像是我方才说的,这仇,迟早会报的。所以,你千万不要为此坏了你的心情。” 凌遥笑嘻嘻的道,“另外,我真的要多谢你这番为我着想的心意,所以啊,我决定——” 凌遥没有说下去,却笑嘻嘻的将齐滦扑倒在榻上,她直接就压了上去,还用手去扯掉他的衣裳,还直接把手伸到某一处地方上去,直接就握住了某根东西,低笑道,“我决定好好服侍你一回!” 为了不让齐滦沉浸在这件事中,凌遥甘愿以身相待,因为眼下,也就只有这件事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啊…… 被凌遥这么一刺激,齐滦哪里还能继续沉心呢?呼吸一乱,心也跟着乱了,只能随着凌遥的动作起伏,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章 白衣女子之舞 元熙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这日正是元熙帝的生辰。 今年元熙帝虽不是整寿,但到底也是皇上的万寿节,自然马虎不得。萧皇后从前也是承办过万寿节的,这回也不是胜手,轻车熟路的就把宴席给置办好了,该请的人也都请了。 白日里,元熙帝在大殿上朝后,就那里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而后在勤政殿中,又受了朝中众臣的恭贺。晚间夜幕降临时,他就到了衍庆殿中与皇族亲贵共度良宵。 今夜衍庆殿中宴请的除了后宫嫔妃和皇族亲贵外,还有二公四侯府的人,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大齐唯一的一位异姓王,明王凌鼎和他的母亲老明王妃以及他的王妃齐氏。 凌遥这回入宫赴宴,也还是跟齐滦一起入宫的。只这一次入宫赴宴,不比上次太后寿宴。那一次虽也是这样的夜晚,但那一夜风雪太大,在她的记忆中,在那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覆上一层寒凉之意。 可今夜却是不同,暖暖的微风裹挟着初春的气息拂面而来,凌遥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到早春的味道,站在衍庆殿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她对着身侧的齐滦微微笑道:“阿滦,明天一定是个很好的天气!” 齐滦牵着她的手,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了笑,而后才道:“走罢,咱们进去坐。” 有了昨夜凌遥的劝慰,以及她特地的‘抚慰’,他现在对于凌珏逃到南疆一事,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就像凌遥说的,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们可以等待时机的,而首先最应该弄清楚的,就是南疆陆家到底有什么图谋。 至于旁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阿遥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的太子之位。虽说父皇已经决意要立他为太子了,但旨意未下之前,还是不能大意,总还是要等旨意下了之后,才能真正安心的。 他们夫妻二人到的时候,二公四侯府的当家人都已经到了,明王府的席上也已经有人了,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外臣,自然不能跟封了王爵的皇子相比,更何况,还是齐滦这样极受元熙帝看重的皇子。 所以,齐滦携凌遥入殿时,在座的人都起身迎他,还给他行礼,齐滦倒也一一受了,只淡淡对众人道:“诸位请坐罢,想来,父皇一会就会到的。” 他很快就会是太子了,受这些人的礼也是理所应当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样的场合下,他不可不言,却也不可多言,就这么淡淡的开口,而后带着凌遥径直去了左首列皇子区的第一排位子上坐下了。 看见宁王和宁王妃在那边坐下之后,别人倒还正常,唯独明王府这边的位置上的三个当家人,各自互看一眼,眼神皆是意味深长的。齐老太太的眼中甚至还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意,只不过,很快就湮没在她淡淡的笑容之中了。 宁王到后,三皇子等皇子们很快就到了,所以,众人都忙着行礼请安,倒也并没有人注意到明王府这边的异样。 皇子们到后,很快的,后宫嫔妃们就一一结伴而已。再接着来的,就是萧皇后和元熙帝了。这一回,元熙帝倒是给足了萧皇后脸面,他是携萧皇后一起从衍庆殿后的衍庆宫而来的。 而高太后,几乎就是在元熙帝坐定后就到了。 所有人给高太后行礼后,高太后叫起后,众人这才重新坐定。 今夜是元熙帝过寿,这自然宴席开始之前就是要拜寿的。先从外臣开始,明王府和二公四侯府的人拜寿之后,便是皇族亲贵,再就是后宫嫔妃和萧皇后,最后才是宁王所领的皇子们。 高太后自是不必拜寿的,元熙帝在众人拜寿之后,亲自替高太后斟酒,而后才端着酒杯对高太后笑道:“今日虽是朕的生辰,但朕最应该感谢的却是母后,朕今日特别的高兴,在这里,朕要祝母后身体安康,福泽绵长!” 元熙帝领了头,众皆自然是都要给高太后敬酒的,就听殿中诸人齐声道:“祝太后身体安康,福泽绵长!” 高太后笑呵呵的道:“好好好!那哀家就承你们吉言了!” 众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就见元熙帝坐定后望着萧皇后一笑,萧皇后会意,忙清声宣布道:“开宴!” 随着萧皇后一声令下,自有太监宫女们端着菜肴一一送到每个人的桌前。 凌遥看了看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而且还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这才知道,原来齐氏之前在太后寿宴上所说的话是对的。宫中宴席,有大宴和小宴之分。 大宴就是热闹好看,讲究排场的,宴上的膳食不好吃,全是用来看的。而小宴则不一样,讲究的就是膳食的精致与好吃,排场热闹什么的,自然也是有的,但宴上的膳食不仅仅可以看,也是可以吃的。 元熙帝的这个寿宴,显然比太后那日的寿宴排场小多了,人也少多了,是个十足的小宴。所以说,宴上的菜肴和膳食,是御膳房精心做的,还没吃到嘴里,就这么闻着都觉得很是美味。 膳食菜肴一上,就连一旁的齐滦都被吸引了,他转眸望着凌遥低笑道:“阿遥,你想吃什么就趁热吃罢。这回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吃不饱了。“ 他还记得很清楚呢,皇祖母寿宴那日,阿遥没吃饱,大半夜的他跟着一道回了随风院,把明王府的人都给惊动了,全都跑起来给他和阿遥做吃的。 凌遥亦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望着齐滦会心一笑,抬眸看高阶之上的元熙帝和高太后还有萧皇后都动筷了,她收回视线望着齐滦又是一笑,就开始埋头认真品尝美味起来。 大家吃吃喝喝的,间或看看宫廷舞蹈什么的,也都挺高兴的,但是吃饱喝足之后,再看那些换汤不换药的宫廷舞蹈,也就没什么精神了,就是宫廷舞蹈再是优美,这看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也实在是腻味了。但是离宴席散去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内,元熙帝还在,也没有人敢提前离席,除了偶尔借口要去净房外,也只有强撑着坐在那里了。 萧皇后显然很理解很照顾大家的情绪,在大部分人都有些撑不住了的时候,她便望着元熙帝笑道:“皇上,去年底在母后的寿宴上,礼部和内务府不是一道弄了个新奇节目么?让各府的小姑娘们都表演个节目,还有宫里的小公主们也表演节目给母后观看。臣妾觉得这个心思甚好,往年在皇上的寿宴上,也从没有过这样的。臣妾就想着,不如今年试一试,也弄点新花样出来让皇上高兴高兴,所以,臣妾没有请示皇上,就自个儿出了这个主意。” 萧皇后笑道,“臣妾暗地里吩咐了两个国公府和四个侯府,还有明王府,让这几家还未出嫁的姑娘们都出个节目出来,还有宫里的几位公主,这些节目都是要表演给皇上瞧的,如今都一一排在后头了。臣妾之前就听说她们的节目都弄得极好,皇上可要看看么?” 元熙帝没想到萧皇后还有这个安排,不过对他来说,看和不看都可,但如今各府里的人都在,他自然不能说不看的,所以,就见元熙帝笑道:“看皇后说得这么热闹,这节目朕自然是要看看的,如果这节目表演得好,朕定大大有赏!” 萧皇后见元熙帝同意了,忙对着众人笑道:“皇上应了,你们快让人准备去!” 紧接着,又望着公主们笑道,“皇上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若是演得好,皇上可是有赏的,你们可要认真努力些,得了你们父皇的赏才好呢!” 现下的萧皇后看起来,俨然是一位热心张罗元熙帝寿宴的好皇后。 小姑娘们的节目,有些好,有些也不怎么好,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个个都是用了心的。但不管节目如何,元熙帝在上头都是一副含笑观看的模样,一看就是很开心的样子,连那笑意都是深达眼底的,可见这寿宴是真的很合他的心意,他也是真的很高兴。 凌遥对这些小姑娘们的节目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又已经吃饱喝足了,对再上的菜肴也没了兴趣,因为职业病使然,再加上她原本冷静和善于观察的性格,就让她又忍不住开始观察参加寿宴的每个人的神情来了。 这么一观察,倒是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萧皇后好像特别的兴奋,她一直不停的在笑,话也很多,时不时的就要跟元熙帝或者是高太后笑语盈盈一番。 而去年太后的寿宴上,萧皇后根本就没有这么兴奋的,也没有这么多话,那会儿的萧皇后很稳重,像个端庄皇后的样子,而这回,萧皇后简直就像个扑腾翅膀的花蝴蝶一样,就差满场飞了。 凌遥不禁心里有些纳闷,承办元熙帝的寿宴,就让萧皇后这么高兴吗?还是说,今夜有什么事情让萧皇后这么高兴的?以至于,她都不像是一个儿子不在身边,又刚刚被丈夫打击过的女人了。 就在凌遥试着想清楚这一点的时候,忽而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乐声。 她忍不住循声望去,却见凌玥穿着舞衣站在场中跳舞,原来,这会儿已到明王府表演节目了。凌遥认得她身上的舞衣,也觉得她的舞姿看起来很是眼熟,更觉得耳边的乐声特别的熟悉,一念才动,她就想到了。 凌玥此时所跳的,不就是在高太后寿宴上跳过的太平乐么! 凌遥瞧了片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这个舞先前不是在太后寿宴上跳过么,难道凌玥就拿不出新鲜东西来,又来元熙帝的寿宴上炒现饭么! 但就在凌遥腹诽的时候,场上的情形忽而就变了。原本凌玥是一个人在跳舞的,但殿中的八十一盏宫灯忽而熄灭了一半,殿中的光亮顿时暗了下来,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片刻之后,那灭掉的一半宫灯忽而又亮了起来。 而原本只有凌玥一人的场中,却又添了一个跟凌玥穿着同样款式舞衣的女子。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女子定是在方才灯色昏暗之时悄然上场的。 那女子身量比凌玥略高些,身形更为修长挺拔,而此时此刻,原本低沉下去的乐声正好又高昂起来,那蒙着面纱遮住容颜的女子就随着乐声舞动起来。看凌玥一个人跳得时候尚不觉得,但此时再添了这位女子,不光是凌遥,所有人都觉得凌玥的舞技一般了,而这蒙面女子的舞,让原本对这个表演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凌遥都被吸引了视线。 凌玥身上的舞衣虽同那女子的款式一样,但凌玥的舞衣是水红色的,舞动起来,让凌玥周身添了几分灵动,而那蒙面女子的舞衣却是纯白色的,舞动起来,就仿若九天仙女下凡,一点都不曾沾惹半分尘俗之气。 一曲太平乐过了大半,在众人都被白衣女子的舞吸引住的时候,宫灯忽而又灭去一半,这回,众人都不曾惊呼,果然,在等了片刻之后,宫灯复又明亮起来,而场中,就只剩下白衣女子一人了。 乐声渐消,一曲舞毕,白衣女子悄然立在场中,白色的水袖最后舞动起来,又落下之时,那动作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人的面庞,让人舍不得风去,舍不得舞停。 也不知殿中是谁轻叹一声,才打破了这一殿的安谧沉寂。 凌遥是最先回神的人,看殿中许多人都还望着白衣女子出神,显然是在回味那女子的舞,她也没有出声,只是在这时记起,仿佛白衣女子舞毕时有一声轻叹落入殿中,而那一声轻叹似乎是她左边的高阶之上传来的。 凌遥一边想着,一边随意朝着高阶之上看了一眼,但只这一眼,却让她一下子惊到了,高太后居然泪流满面的望着场中的白衣女子! 高太后哭了?惊讶之后,凌遥紧接着就在想,高太后为什么要哭?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一章 到朕跟前来 殿中诸人的视线都落在白衣女子身上,众人神色各异,似乎都在猜测白衣女子的身份,就连凌遥身侧的齐滦都在望着那白衣女子的眉眼出神。 凌遥见此情景,微微沉眉,心中打定主意后,转头便望着高阶上的高太后关切道:“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凌遥声音不大,但因为殿中此时安静非常,倒是显得她的声音很大,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高太后的身上,原本落在白衣女子身上的视线又都落在了高太后的身上,也正是如此,所有人的神情都跟凌遥之前一样,被高太后泪流满面的模样给惊到了。 同样沉浸在白衣女子方才舞蹈中的元熙帝此时才被凌遥的话所惊醒,回神看高太后时,才发现他的母后竟然哭了! 元熙帝的眸中闪过几分复杂神色,他与泪眼朦胧的高太后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苦涩,但二人都明白现下的场合,是根本不适合展现这种苦涩的,所以,在与高太后对视之后,见高太后适时抹泪,元熙帝也恢复了常态,望着高太后微微笑道:“看见这一舞太平乐,想来,母后是触动旧日情肠,想起先帝了吧?” 所有人都知道,高太后当年就是因为一舞太平乐才让先帝倾心,并且一举成为皇后的,而后与先帝恩爱二十多年直至先帝逝去。元熙帝如此一解释,众人倒也觉得,高太后看这一舞太平乐想起旧事落泪,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 毕竟这白衣女子的舞跳得真的很好,比明王府家的嫡女要好太多了,别说是太后,就连他们都被带入情境之中了。 高太后此时已经恢复常态,即便她看舞落泪并不是因为元熙帝所说的那样,但是她也知道,她落泪的真正原因是不能当众说出来的,而这个原因,也只有她和元熙帝最为清楚。但既然元熙帝如此贴心的给她编了这么个完美的理由,她自然是要顺着这话往下说的。 于是,高太后先对着凌遥笑了笑,道:“宁王妃不必担心,哀家没事。” 紧接着,高太后又看了看众人,笑道,“哀家看这舞跳得极好,很有哀家当年的风范,哀家一时想起哀家年轻时候,又想起先帝来了,所以触动情肠,倒是失态了。” 太后当众承认失态,可众人却不能说这样不对,于是,萧皇后打头,所有人都在劝高太后,说这样没关系的,说这白衣女子的舞确实跳得很好,大家都入迷了云云。 凌遥看众人说话时,那跳舞的白衣女子还未下场,心下略有些奇怪,又见元熙帝在所有人说话的时候,却一直沉默着盯着那女子瞧,而她身侧的齐滦,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那个白衣女子看。 只不过,跟元熙帝不同的是,元熙帝的眼中隐有痴迷,而齐滦的眼中却有着很明显的敌意和冰冷。 凌遥微微眯眼,又瞧殿中诸人的神情,这才发现,所有人说话时,都有意无意的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那女子的眉眼,而殿中许多人还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了。 凌遥起先并没有注意到白衣女子的面貌,毕竟那面纱遮住了那女子的样貌,只露出个眉眼来,她也不曾在意过,此时见大家都在看,她也就把视线放了过去,细细一瞧那女子的眉眼,只觉得那女子的眉目很是漂亮,想来除下面纱,这女子也该是个绝色之人了。 只不过,她越看那女子的眉眼,却越觉得熟悉,细想半日,终于想起来了。她曾为了雕木像而对着文淑皇后的画像仔细观察了一月有余,虽没见过人,却是极其熟悉文淑皇后的容貌的,此时再看,这白衣女子的眉眼,几乎跟文淑皇后的眉眼有九成相似! 无非一点区别就是,文淑皇后气质温婉柔美,而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眉眼间却透着清澈灵动之意,像个未经尘世污染的精灵。 而且,凌遥还觉得,如果单看眉眼,这白衣女子的容貌比齐滦的容貌更像文淑皇后,若不是文淑皇后早逝,凌遥觉得,文淑皇后同这女子站在一起,倒是更像一对母女了。 看清了这一点,凌遥心里不由得想到,这白衣女子是跟凌玥一起来跳舞的,而凌玥跳到中途这女子出现,之后凌玥退场,只剩这女子跳完全部,且独自留在场中谢幕,初看以为是凌玥的主场,这会儿全部看下来,岂能看不出,这一舞太平乐,其实凌玥就是给这女子陪衬的,而这个女子才是主场跳舞之人。 可是,明王府选了个眉眼这么像文淑皇后的舞女来跳太平乐,是什么意思?是想对文淑皇后致敬,还是对元熙帝有什么图谋吗? 在场诸人,不只是凌遥一人心中有这种想法,一旁的齐滦早就看破了这一点,他在那白衣女子跳舞之时,就已经看出那女子眉眼颇像他的母后,心头已然不悦,想到那女子定跟明王府脱不了干系,虽不知明王府究竟想干什么,但他这心里头就越发对着女子有了敌意了,齐滦本能的觉得,这女子的出现并不是想要跳舞那么简单的。 不只是齐滦有这样的本能,凌遥也本能的觉得这女子的出现不适什么好事,于是她就想开口,打算装作急不可耐想看接下来的表演的样子,让这白衣女子快些下去。 结果凌遥还未开口,却听元熙帝开口笑道:“母后不要这么伤感,朕倒是觉得,不说旁的,这女子的舞确实跳得很好。只是,朕也没有见过母后当年跳太平乐的盛景,朕就是想着,这女子的太平乐让母后如此触动情肠,想来,她的太平乐,与母后当年的太平乐,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吧?” 高太后略有些惊异的望向元熙帝,不知他为何突然开口说起这些,但在与元熙帝对视片刻后,高太后却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望着那白衣女子微微笑道:“皇上倒也没有说错,哀家觉得,这女子的太平乐,确实与哀家当年所跳太平乐时的情景,有几分相似。” 高太后纵然再是不喜元熙帝的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白衣女子的舞姿,确实跟她当年所舞,有那么几分神似。 高太后这话一出,众皆惊讶,要知道,这将近几十年里,京城之中模仿高太后跳太平乐的大有人在,但是,却没有几个人能得高太后亲口赞誉与她当年相似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无名却又看似跟明王府有些关系的女子。 元熙帝像是对高太后的回答颇为满意,他不再盯着高太后问话了,而是将目光又放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尽管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元熙帝的眼中,仍是不自觉的会有一抹痴迷与怀念闪过,每当他细看那女子眉眼的时候,他的眼底,总有隐隐的划过一抹痛色。 殿中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岂会看不出来?在那白衣女子上场舞动的伊始,他就看出来了,那女子的眉眼像极了文淑皇后。虽然文淑皇后已去了将近十年,但是他将文淑皇后的一切都镂刻在心中的人,又岂会看不出这女子与文淑皇后相似的眉眼? 他之所以痴看,之所以舍不得移开视线,都是因为他怀念文淑皇后,都是因为,这跳舞女子的眉眼,与文淑皇后太像了! 元熙帝默默的想,至少现在,他就是这样的心思。至于别的心思,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愿意去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简直是在强迫他自己不去深想,不去探究自己真正的想法。 元熙帝与高太后说话,语气轻缓,但两个人的神色看在众人眼中,却让人觉得不太正常,再加上这女子的眉眼太像文淑皇后了,要说明王府不是刻意为之的,显然也不大可信,所以,为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一回,所有人都没有再开口了,都打算静观其变,看看元熙帝会怎么对待这个白衣女子。 就见元熙帝微微一笑,对那女子招招手道:“你上前来,到朕跟前来。” 这么远远的看着,这女子真的很像文淑。但是,他还是想让她走近些,他想再多看看。 白衣女子依言,慢慢走到元熙帝跟前,然后跪下给元熙帝及皇后和高太后请安:“民女秦嫣儿,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秦嫣儿的声音很好听,轻灵的就像百灵鸟在歌唱一样,非常符合她清澈灵动的气质。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二章 最需要冷静 在元熙帝让白衣女子上前来时,齐滦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有些恼,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明知这女子的眉眼与他母后极为相似,还要她过去做什么?难不成,父皇想要这个女子入宫随侍吗? 连他都看出来了,明王府让这女子上场跳舞是不怀好意的安排,难道父皇就看不出来吗? 看着那女子与他母后极为相似的眉眼,再看元熙帝那明显被那女子吸引住的模样,齐滦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他看不下去了,别人不敢拦,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他要去阻拦,他要让人把这女子带下去! 但齐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凌遥摁住了,凌遥也没有很大的动作,只是拽住了齐滦的手,暗地里用劲不让他站起来罢了。 齐滦这边一迟,那边白衣女子已经自报家门跟元熙帝说起话来了,此时若再要去阻拦,便不好了。见自己丧失良机,齐滦自是懊恼,却没有责怪凌遥,只低声问她道:“阿遥,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去?” 凌遥也没敢此时就放开齐滦的手,她仍是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见还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一边注意着元熙帝那边的动静,一边对齐滦低声道:“父皇很明显对秦嫣儿很有兴趣,你出去把她轰走,父皇会不高兴的。再有,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明王府此番的用意不在凌玥身上,而是在这个秦嫣儿身上,就是不知道,让秦嫣儿出来跳舞是谁的主意了。我直觉,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阴谋。” “所以我想着,咱们先不要妄动,看看再说吧。就算这秦嫣儿同你母后长得一样,她也不是你母后,你要相信父皇,在这个时候,你也只能相信父皇了。而且,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次的寿宴是萧皇后承办的。所有的节目都会由萧皇后经手,凌遥不相信萧皇后会不知道这个秦嫣儿与文淑皇后相貌相似的事情。结合方才萧皇后在寿宴之上的反应,凌遥总觉得,这件事跟萧皇后脱不了干系。 明王府的谁会和萧皇后联手干这样的事情呢? 凌遥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秦嫣儿一出现,她的容貌势必就会引起元熙帝的注意,以元熙帝对文淑皇后的宠爱来看,这个秦嫣儿容貌和舞技都这般出色,又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元熙帝很有可能将她纳入宫中,放在身边服侍。 这样一来,势必会惹恼齐滦。而为了秦嫣儿,有可能父子两个会有分歧和矛盾。如果元熙帝当真与齐滦翻脸,很显然的,最能得利之人,就是四皇子齐溢了。 而以齐氏和凌鼎巴结齐滦的局势来看,他们可能不会主动参与这件事,有能力筹划这件事的人,可能是齐老太太。毕竟,她和凌玥比起来,齐老太太肯定是疼爱凌玥的,凌玥又跟齐溢有婚约,齐老太太为了让孙女成为太子妃,还是有要帮齐溢谋夺太子之位这个动机的。 只是眼下还未调查过,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明王府主导的,还是萧皇后主导的。这个秦嫣儿,又是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明知道元熙帝极为看重齐滦,又为何这么确定元熙帝会为了秦嫣儿就会同齐滦翻脸呢?如果元熙帝顾及齐滦的心情,而放弃了这个秦嫣儿,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而看今日这样的架势,又不像是试探之意。而元熙帝的样子,很显然是对这个秦嫣儿极为感兴趣似的。 凌遥不禁有些怀疑,这个阴谋是不是建立在一个她都不知晓的事情之上啊?毕竟,元熙帝的行为和高太后的行为,包括一些话,她都有些看不懂,也听不懂。 这样浅显的阴谋和手段,难道元熙帝和高太后就看不出来吗?而他们的样子,分明就像是没有在意到这些似的。这只能说明,秦嫣儿的出现,可能还勾起了他们的一些回忆,就是因为这些回忆,让他们此时根本无暇顾及秦嫣儿的出现是不是个阴谋。 甚至,元熙帝无暇顾及他对秦嫣儿的注意已经让齐滦心生不快了。又或者说,元熙帝根本就不在意齐滦因为他对秦嫣儿的关注而引起的不快。 这个念头,倒是让凌遥的心头有些发凉了。 但这些都还只是凌遥的猜测,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就是如她所想的那样,而心里头的这些个念头,她也不准备跟齐滦说,齐滦本就已经恼怒,若是再把她的这些猜想告诉齐滦,那后果只怕就更不好了。 凌遥觉得,眼下,齐滦最需要的还是冷静,冷静面对这些事情,只有静观其变,才能明白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齐滦原本生气,就是因为看到元熙帝待秦嫣儿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此时听见凌遥这些话,他又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觉得凌遥说得很有道理。 再者,他也不是莽撞之人,这样细细一想,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来,只是心气难平,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勉强平静下来,只是再也不复先前轻松的心情了,脸上也没了笑容,反而一脸的寒霜冷意,眸色冰凉沉郁的看着元熙帝和那个秦嫣儿说话。 凌遥当然知道此时齐滦的心里不好受,因为,殿中并不冷,实际上,寿宴进行到此时,现场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气氛一热烈,殿中就很暖和了,可她握着齐滦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手就跟寒冰一样,凉得很,一点暖意都没有了。 凌遥此时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握紧齐滦的手,给他自己无声的安慰。 凌遥一直都还关注着元熙帝和秦嫣儿那边的状况,就看见秦嫣儿在自报家门之后,被元熙帝叫了起。 元熙帝还不曾开口,就见秦嫣儿站起来后,将脸上的面纱给摘了下来,她这一摘下来,等所有人都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所有人都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座的人大部分都是见过文淑皇后的,而这秦嫣儿的容貌简直跟文淑皇后有十成十的相像!就连许氏和向竑儒看见这秦嫣儿时都是大吃一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若非秦嫣儿本身的气质跟他们那温柔的女儿一点儿也不一样,他们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早逝的女儿复生了…… 不只是殿前诸人,就连元熙帝和高太后,都是一脸的怔忡模样,显然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秦嫣儿仿佛没有看见殿中这些人的异常反应,仿佛这些人的异常反应跟她无关似的,她只是轻轻福了福身,装作没有看见元熙帝望着她的呆愣神情,弯眉望着元熙帝笑道:“皇上,民女是老明王妃身边的侍女。老明王妃进京给王府里的遥姑娘送嫁,就把民女带入京城来了。老明王妃得知玥姑娘要在皇上的寿宴上表演太平乐,因想着民女的舞跳得好,就让民女得空时教一教玥姑娘。后来,老王妃说玥姑娘若是再在皇上寿宴上舞太平乐,只怕没有新意,就让民女和玥姑娘一起跳,也算是添几分新意。” “民女进宫陪玥姑娘时,皇后娘娘看见民女的容貌,说民女不能这样上场,免得冲撞了先皇后和皇上,所以,就让民女带了面纱跳舞。所以,民女佩戴面纱是迫不得已,请皇上原谅。” 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语调始终温和含笑,眉眼始终灵动清澈。凌遥将这秦嫣儿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判定,要么,这个秦嫣儿就真的如她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清澈上什么都不知道,要么,秦嫣儿不是表面这么单纯的,那就说明,她都是装的。若是后者的话,就说明这秦嫣儿的演技好得不得了了。 另外,凌遥还注意到了,秦嫣儿话中的意思,分明她是知道自己的容貌跟文淑皇后极为相似的。就这样,戴了面纱还非得上场跳舞,这份心思,要想让人相信她不是刻意为之,只怕也很难了吧? 再说了,凌遥微微眯眼,这秦嫣儿明知道自己与文淑皇后容貌相似,还戴着面纱跳舞,言语中口口声声表明自己是无意的,表明自己只是想单纯跳个舞的心态,这又何尝不是欲拒还迎的意思呢? 而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元熙帝仿佛都没有看到一样,他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望着秦嫣儿的眼神温柔的就像是在看自己心爱的人似的,就听元熙帝温声问秦嫣儿道:“你既是老王妃的侍女,又为何自称民女呢?”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三章 伤心与愤怒 若为侍女,就该自称奴婢,而非民女。 凌遥听了元熙帝这个问话,又看元熙帝脸上的笑容,又觉得元熙帝好像不是什么问题都没发现似的。他随口问出的这句话,又像是在探问和质疑秦嫣儿的身份。 凌遥盯着元熙帝看,但一时之间,她竟也看不透元熙帝真正的心思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元熙帝见到跟文淑皇后容貌相似的秦嫣儿,他脸上展现出的那种喜悦和温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温柔。 就像,他把秦嫣儿当成了全心爱恋的人一样。 对于元熙帝的质疑,秦嫣儿一点也没有慌乱,反而俏皮一笑,甚至还露出两个梨涡来,就听她道:“回皇上,民女家中姓秦。民女原是罪臣之后,民女幼时随家父及家中人一道被发往云南。家父病死之后,民女跟随婶婶生活,后来机缘巧合,幸蒙老王妃搭救,生活才好了一些。就在那一年,家父身上的案子得到了平反,家父原是被人冤枉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民女就没有再回京城,只在老王妃身边服侍。老王妃念民女是官家之后,并没有要民女的身契,只将民女养在庄子上,民女虽为老王妃的侍女,但实质上,民女心里是把老王妃当成祖母一般敬重的。” “秦家在京城的老宅,也是老王妃设法替民女赎回的。老王妃待民女恩重如山,民女愿意侍奉她,但因为不是正经丫鬟,所以,民女就不自称奴婢了。” 元熙帝没想到,秦嫣儿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听罢后便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秦嫣儿也不隐瞒,直接答道:“回皇上,家父原是翰林院的一个修撰,家父名讳邦要。” “秦邦要?” 元熙帝听着名字觉得耳熟,念了两遍,就想起来了,抿唇笑道,“秦修撰,朕知道他。你说得对,你父亲的案子确实被被有心人罗织的。几年后刑部复核,把你父亲的案子给平反了。当初朕还想着重新起用你父亲的,却没想到他却客死异乡了。” 秦嫣儿想起自己亲父惨死,没有再笑,一双含笑水眸如今满是哀戚,只是红着眼眶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就看她对着元熙帝盈盈一拜,抿唇道:“皇上仁心,只是家父福薄,无法消受皇上隆恩了。但嫣儿在此,还是要替家父谢过皇上的。” 这话说得好好的,就从民女变成嫣儿了。 两个人这一问一答之间,倒是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元熙帝倒是没有再继续说秦邦要的话题,就看他望着秦嫣儿出神半晌,才一点一点的收回那种温柔的眸光,看着就好像是从一场美梦之中硬生生醒来似的感觉,看元熙帝那个样子,分明又是不愿意脱离这一场美梦似的。那种挣扎和难舍难分的眼神,让殿中诸人看了,都觉出一种滋味来了,这皇上,该不会是把这秦嫣儿,当成文淑皇后的替身了吧? 看皇上方才对待秦嫣儿的态度,还有对她说话的那种温柔和喜悦,众人觉得,他们的这种猜测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皇上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不只是殿中诸人这样觉得,就连跟文淑皇后关系匪浅的许氏和向竑儒,还有齐滦甚至是凌遥,都有这样一种感觉。 秦嫣儿和文淑皇后的容貌太过相似,而元熙帝又太过思念亡妻,以至于,看见秦嫣儿时,就忍不住动了真情,把秦嫣儿当成是文淑皇后的替身了。 许氏和向竑儒心里头是这样的想法,可是,文淑皇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今看见原本对自己女儿深情的人,却对着一个容貌肖似自己女儿的小姑娘如此的情深意重,许氏和向竑儒心里头可真不是滋味。 夫妇两个原本是高高兴兴来参加这次的寿宴的,哪知道却遇上这样的事情,看着元熙帝的那个样子,夫妇两个心里头一次替女儿觉得不值,皇上不是只对女儿情深意重的吗?怎么只是来了个与女儿容貌相似的人,皇上就这么动情了?难道皇上对女儿的深情厚意,就是这么个情深意重? 许氏和向竑儒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头也是有愤怒的,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此时此刻,心里头最为恼怒的人,当属齐滦了。 看见父皇那样,他觉得他自己的心好像都被冻住了似的,心凉得很,就算众人此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但是,他仍旧觉得父皇像是在当众打他耳光一样,啪啪啪的连着打,让他觉得有种没脸见人的感觉。 父皇对这么个素未谋面,只是容貌肖似母后的小姑娘露出这样温柔喜悦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着死而复生的母后一样,齐滦一点也不觉得感动,他只是觉得心凉,觉得失望,觉得心里头弥漫着的全是失落。 他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父皇对他的看重,对他的宠爱。而平生最羡慕的事情,就是父皇身为天子,还能对出身平民的母后如此情深意重,他甚至把父皇和母后的爱情当成是他感情方向的标杆和楷模。 可是现在,全都没了。父皇用他的实际行动,在啪啪啪的给他打脸。把他最为看重的一切,全都毁掉了。 如果父皇真的看重他,在对于秦嫣儿的问题上,一定会顾及他的颜面的,绝不会对秦嫣儿如此的关注! 如果父皇真的对母后情深意重,把母后当成是爱侣一般看待的话,也绝不会只看了这个秦嫣儿跳舞,就一副把秦嫣儿当成母后替身似的对她投以那样温柔的眼光! 心凉失落之后,就是满心的愤怒。 今日之事,如若换做是他,就算出现一百个与阿遥容貌相似的女子,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因为,那些人只是容貌相似罢了,却不是真正的阿遥,更不是他心底深处真正爱上的那个人! 齐滦此刻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可是,他方才就决定要冷静地观看的,所以,他此刻还不能怎样,可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憋在心里,却让他的心越来越疼了,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母后。 看着元熙帝望着秦嫣儿的眼神,那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亮光,齐滦忽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他默默的问自己,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真的就是爱情吗?父皇他,当真是爱母后的吗? 如果父皇真爱母后,那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父皇对母后的爱,和他对阿遥的爱,不一样呢? 凌遥一直都将齐滦的手握在她的手里,她虽关注着元熙帝那边的情况,但也一直没有放松对齐滦的关注,她感觉到齐滦的手在她手下越来越凉,又越握越紧时,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看着齐滦脸上的寒霜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凌遥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旁人此时看宁王,或者只会看到一个沉着脸不高兴的宁王,但也只有离齐滦最近的她才会知道,齐滦看似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但是,他却因为元熙帝和秦嫣儿的互动在生气在伤心。 他生气得很厉害,伤心也伤心得厉害,甚至,在看见元熙帝对秦嫣儿露出难以自持的温柔眸光时,齐滦的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 凌遥紧紧抿了抿唇,微冷的眸光落在元熙帝那边,她心中极为心疼齐滦,也对元熙帝的做法极为不满,甚至,对高太后竟然从头到尾都不阻拦元熙帝的行为甚为不解。 她方才就看见了,在元熙帝跟秦嫣儿说话的时候,高太后从头至尾都用一种爱怜的眸光在看着秦嫣儿,看那种眼光,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为疼惜的女儿似的。而且,一点都没有要打断元熙帝和秦嫣儿说话的意思。凌遥忍不住就在想,就连她面对高太后时,都未见高太后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 凌遥不禁皱眉,这对母子今夜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把这个秦嫣儿当成是文淑皇后的替身了吗? 他们这样做,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承恩侯府和齐滦的感受吗?难道他们就不明白,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们如此对待秦嫣儿,是会让承恩侯府的人和齐滦难堪的吗? 元熙帝和高太后难道不知道,他们如此看待秦嫣儿,把她视作是文淑皇后的替身,这本身就是对文淑皇后的一种侮辱吗? 凌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不能够让元熙帝和高太后这样给齐滦难堪,她也不能让人这样伤害齐滦,她的眸光一冷,心中已定了主意,就算是元熙帝因她的插手而恼了她,她也要让这个秦嫣儿立刻消失在大殿之上!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四章 辱及先皇后 凌遥立定主意后,立时就预备站起来,可她还没动呢,齐滦却忽而反手摁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起身,凌遥这下就不解了,她疑惑的看向齐滦,那眼神分明在问齐滦,为何要阻拦她。 齐滦只看了她一眼,复又将目光放到了元熙帝和秦嫣儿身上,而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凌遥说的。 就听他低声冷道:“父皇连我和承恩侯府的脸面尚且都不顾及了,又怎会听你的?这样的事,你就不要出头了。不管是我,还是你,亦或是承恩侯府,若因为这个秦嫣儿的事情出头,那都是辱没了我的母后。” 打断元熙帝和秦嫣儿的对话,亦或是把这个秦嫣儿弄走,齐滦并非做不到。他也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会得罪元熙帝的,但是他不怕。他选择不这样做,并非是顾及元熙帝的脸面,他只是不愿意让人再将这个秦嫣儿与他的母后联系在一起了。 将秦嫣儿和他的母后扯上关系,那就是辱没了他的母后。不管别人如何想,如何联系此情此景,至少他宁王府和承恩侯府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此时此刻父皇已经辱及了他们,他们却不能自己辱及了自己。 凌遥听罢,当时就明白齐滦的意思了。此时此刻,她望着齐滦隐忍不发的模样,越发觉得憋闷,这会儿真是进退两难,出头也不行,不出头,更是难受。 但元熙帝那边,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正处在那般窘境之中,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浅淡了些许,仿佛意识到这会儿正在他的寿宴之上,有许多想说的话和想问的话,倒也不方便当众说出来和问出来,于是,也就不再继续与秦嫣儿说她秦家的事情了。 元熙帝眉眼含笑,话锋一转,却说起秦嫣儿的容貌来了:“你方才说,因为你的容貌像文淑皇后,所以皇后才命你在跳舞之时蒙上面纱,以免冲撞了先皇后的,是吗?” 秦嫣儿点点头,答道:“回皇上,确实是这样的。只不过,嫣儿入宫之前,并不知道嫣儿原来与先皇后的容貌相似。就是从前,也没有人跟嫣儿这样说过的。” 秦嫣儿见元熙帝没有怪责她改口,她也就不再自称民女了,这一口一个嫣儿,说得越来越顺溜了。 “看你这模样,也才是十几岁的样子,文淑皇后二十多年前就入宫了,她久居深宫,能见她的人自然是少数的,你又在云南长大,自然不知自己与先皇后容貌相似,何况,先皇后逝去已有十年了,哪里又会有人跟你说这个呢?” 元熙帝笑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说法。这世上的人千千万,难不成长相相似便是冲撞了么?你模样肖似先皇后,也不是你的错,朕倒是觉得,这是你的福气。日后,若再有人这样说你,你就把朕的话告诉她。就说朕和先皇后都是性情宽和之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容貌肖似先皇后就觉得你冲撞了先皇后的。” 言罢,元熙帝又转头望着萧皇后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文淑是性情宽和之人,即便她这会儿还在,也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萧皇后微微一笑,只应道:“皇上说得是,是臣妾谨慎过头了。” 元熙帝不再与萧皇后多言,只转头又望着秦嫣儿笑道:“其实细说起来,你与文淑皇后也并不是十分相似。文淑皇后性情温婉,容貌气质便多了几分柔美,而你,分明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朕瞧你的性子也不像是那样温顺,大概也就是在朕跟前还多少有几分乖巧吧?” 秦嫣儿抿唇一笑,水眸中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灵动,几分害羞来,就听她道:“皇上慧眼。其实,嫣儿在私底下,确实如皇上所说的那样,不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但是嫣儿素来最喜爱的,就是像文淑皇后那样性情温婉的人了。只可惜,嫣儿做不到那样。” 秦嫣儿说话时,总是带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与天真,叹气的时候,也是真真切切的叹气,这一切看在元熙帝眼中,他只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心中倒是对这个秦嫣儿添了几分喜欢,这心思一动,他脸上的神情就越发和煦了。 皇上与明王府的一个侍女谈论故去的文淑皇后,而且还谈笑风生,你来我往的说得十分之热闹,这样的场景看在在场诸人的眼中,他们只觉得匪夷所思,更觉得一向稳重的皇上是不是太轻浮了些?这秦嫣儿不就是长得像文淑皇后吗?皇上难不成真的这么快就把她当成替身了? 元熙帝如此露骨的将秦嫣儿与文淑皇后相比较,又同秦嫣儿谈论文淑皇后,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多半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罢了,但看在承恩侯府和宁王眼中,却足以让他们愤怒了! 堂堂一朝的皇后,岂能与这等王府侍女相较?这对于文淑皇后,对于承恩侯府来说,简直是一种深刻的侮辱! 齐滦尚且还能够隐忍,但向竑儒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对着元熙帝硬邦邦地道:“皇上,臣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陪皇上宴饮了。恕臣先行告退!” 向竑儒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也不管元熙帝同意或是不同意,话一说完,便带着许氏出了衍庆殿,竟是连一个引路宫人都不要,就这么拂袖而去了。 向竑儒和许氏一走,元熙帝的脸色便有些尴尬了,他仿佛此时才记起来,原来承恩侯府的人还在场似的。他就算因为见了秦嫣儿都想起了旧时的回忆,但心思尚未全部沉迷进去,此时承恩侯向竑儒的离去,就像是狠狠的给了他的脸面一巴掌,提醒并且告诉着他,他今夜的行为对于承恩侯府来说,有些太过分了! 但此时此刻,他还无暇去计较承恩侯的擅自离席,他得先把场面控制住了才行,不然,这个场面就太尴尬了。 正当元熙帝想开口时,左手边最为尊贵的皇子位上,齐滦也站了起来,他看都不看元熙帝,冷冷地开口道:“承恩侯是本王的外祖父,他既然身体不舒服,本王理应前去照看并送其回府。本王失陪了,告辞。” 言罢,齐滦这才转眸看向凌遥,眸色微微温和了些:“阿遥,我们走罢。” 这些年中,他虽贵为王爵,又是皇子中最为尊贵的人,但自封王之后,他甚少在人前自称本王,亦甚少在人前摆王爷的架子。许多时候,大家怕他惧他,除了那些传言之外,皆是因为他不怒自威的气质,只要将脸沉下,就算不自称本王,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凉,一颗心就像是泡在了雪水里一样,对这殿中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满了戒备感,所以,他才自称本王。不叫父皇,不理会元熙帝,他的话,是对着殿中所有人说的,根本不包括那个辱及他母后的皇上。 那些个他刻意收敛的杀意和威压,在这个时候都被他肆意放了出来,在经过秦嫣儿身边时,齐滦毫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黑洞洞的眼神里,是幽深的寒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觉,即便没有战事,即便不是在战场上,那个经常出征在外,驰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宁王,是真真正正杀过人,嗜过血的。而这样的杀意和威压,这样强烈的气场,殿中一多半人都是受不住的。 但是,也只有与齐滦牵着手的凌遥才知道,宁王的手,冷得像一块冰,他这会儿看着虽然吓人,但内里,只怕是心都碎了。 向竑儒和许氏出了衍庆殿后,只循着进宫时的路线往外走。只是夜深天黑,两个人生怒拂袖出来,手里连一个照亮的宫灯都没有,再加上来宫里的次数不多,两个人就算是生气,也不敢乱走,怕迷了路难走出来,所以这一路走得倒并不是很快。 齐滦是熟悉这座宫城的,他又是常年征战的人,练就了黑夜不靠火把灯烛视路的本事,所以这会儿就算没有宫灯,他也带着凌遥走得飞快。 两个人一路疾走,总算是在衍庆殿外不远的宫道上追上了向竑儒和许氏。 齐滦望着前头两个相互搀扶着走路的人,眼眶一热,差点就落下泪来。外祖父外祖母入宫赴宴,本是高高兴兴的,可谁又会想到,如今却闹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心里难受,想必外祖父外祖母比他心里更难受千倍万倍吧?毕竟母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母后已经不在了,但为人父母者,看到旁人这样辱及自己的女儿,又岂有不伤心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五章 看不清前路 齐滦在后头红着眼睛唤道:“外祖父,外祖母。” 向竑儒和许氏闻声转头,才知道原来是齐滦赶上来了。夫妇二人停住脚步,站在宫道上问行至跟前的齐滦:“滦儿,你怎么来了?” 他们虽因为元熙帝的所作所为而看不下去,然后愤然拂袖离席,却没有想到,齐滦也会跟上来。 齐滦走上前来,神情却还如殿中一般清冷,望着向竑儒和许氏的目光有几分关切,就听他简短答道:“我来送送外祖父和外祖母出宫回府。” 齐滦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与向竑儒和许氏说起他是怎么离开宫宴的,只说自己要送他们回府。 向竑儒和许氏也没有多问,只望着齐滦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强笑。对于他二人来说,方才衍庆殿中的一切都让他们不愿回忆,也不愿意提及,所以,心中虽然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是不肯多问的。 凌遥一路被齐滦牵着,此时到了向氏夫妇身侧,看着齐滦与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伤感神色时,不禁深叹,或许,真真正正把文淑皇后当做亲人看待的人,这世间也只有这么三个人了吧? 所以,对于今夜,衍庆殿上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说法,那种最深刻的屈辱和伤感,大概也只有齐滦和向氏夫妇才是最为清楚的。即便是她,也只能想象一下,却半点也没办法体会到。 但即便是只能想象一下,凌遥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他们身在其中的了。 有了齐滦相送,向竑儒和许氏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之前的那种愤懑和屈辱之感,淡去了很多。 只是,看着外孙酷似女儿的面容,向竑儒和许氏心中都很感伤,倘若女儿还活着,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难说,看元熙帝今夜的那个表现,不过是跟女儿面容相似的一个小姑娘罢了,元熙帝却像是见到了此生真爱一样的温柔和喜悦,这还让向氏夫妇如何坚信元熙帝对自己的女儿是真爱呢? 在今夜以前,向竑儒和许氏对于元熙帝的深情,是一点怀疑都没有的。其实他们私心里,本是不希望女儿嫁入皇家的,可是,元熙帝在遇见女儿之后,对女儿的种种好处,看在向竑儒和许氏眼里,他们都觉得,身为一国的太子,甚至是将来要做帝王的人,能够这样对待女儿,甚至要以一国之后位相待,已是十分难得了。 向氏夫妇当初看重的,不是元熙帝的身份和地位,是他那颗待女儿诚挚的心,当初元熙帝对女儿的爱意,他们是能感受得到的。而女儿,也是很喜欢元熙帝的,所以这一桩婚事,老两口从一开始的不情愿,也就到了后来的欢喜接受了。 女儿宠冠后宫十几年,为元熙帝诞育子嗣,虽然夫妇两个不常入宫,但每每接到女儿的书信,或者一年里能见女儿去侯府几回,都能感受到女儿身上满溢的幸福,渐渐的,他们夫妇就觉得,女儿的这个皇后当得真的很舒坦。 就算后来女儿因难产逝去,二皇子又夭折后,他们只余一个齐滦外孙了,但看元熙帝依旧对女儿这个先皇后不能忘怀,时时前往关雎宫怀念,甚至为了女儿,将后位空置几年后才立出身镇国公府的萧贵妃为皇后。 这份深情,在一个帝王身上,已是十分难得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先前各种深情厚意只爱他们女儿的皇帝,居然在看见一个肖似他们女儿容貌的小姑娘说出那样的话来。若非今夜他们亲眼所见,便是谁来说给他们听,他们都是不信的。 眼下,明晃晃的一个事实摆在他们眼前的,帝王的深情厚意,果然是不能持久的。只怕先前那些所谓的不能忘怀时刻怀念,也都是做给世人看的罢? 认识到这个事实,让向氏夫妇极为伤心,更是为了早逝的女儿不值。当然了,在这样伤心的时刻里,他们也就顾不得想太多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想得太多。 向竑儒和许氏不说话,齐滦自然也没有话说,他们都不愿意提及方才衍庆殿中所发生的事情。而要他们开口说别的,显然此时也没有这样的心思,所以,也就这样各自沉默着,各自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行人就这样摸黑,在齐滦的带领下走了一小段路,但后头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却又让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等来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高太后身边的香枝。 香枝手里提着两盏宫灯,在见到齐滦一行人后,给各人行了礼,这才望着齐滦抿唇道:“殿下,太后娘娘怕此时天黑您看不清前路,特意命奴婢带了宫灯前来,给殿下照明。” 这话旁人听了如何想凌遥不知道,凌遥却觉得香枝转达的高太后这几句话中,似乎暗藏玄机啊。 齐滦当然能听出香枝这话中另有深意,但他此刻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加之方才在衍庆殿中,他也是亲眼看见了自己皇祖母对着秦嫣儿的一番动容的,若果真是皇祖母因为秦嫣儿的容貌而勾起对自己母后的想念,那为何在秦嫣儿还没摘下面纱而是跳舞之时就已经泪流满面了呢? 就算皇祖母是因为秦嫣儿的舞触动情肠,想起当年和先帝之间的事情,可后来在父皇与秦嫣儿说话之时,那样过分的言语之下,却也没有及时的打断父皇,反而还一脸动容和怀念的看着秦嫣儿,放任父皇和秦嫣儿的对话,这种行为,让齐滦觉得很心寒。 甚至,在那个时候,在他觉得父皇的行为是在侮辱他母后的时候,他也觉得那个样子的皇祖母很遥远,那根本就不像是从前疼爱他的皇祖母了。 所以,高太后特意让香枝送来的宫灯,齐滦并没有接,他看也没看香枝,只冷声道:“本王夜间能视路,就不劳香枝姑姑费心了。” 齐滦言语之中,压根没有提及高太后半个字。 齐滦不接,向氏夫妇自然也不会去接的。一时气愤凝滞,香枝的脸上难免露出几分尴尬来。 凌遥怕香枝太尴尬,也明白齐滦和向氏夫妇身在局中,此时心情和情绪都不好,难免会迁怒香枝,但凌遥这会儿看得清楚,如若他们当真不接这宫灯,等香枝回去,只怕不好交代的,而且,凌遥也觉得,虽然元熙帝的做法和行为让人心寒,但似乎高太后不像元熙帝那样,她并没有跟秦嫣儿交流,看着秦嫣儿眼神里,多是动容和怀念,并没有喜悦和温柔的。 很显然,对于这个容貌酷似文淑皇后的秦嫣儿,高太后和元熙帝心中所想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或许,连他们的感受也不一样。但此时,凌遥也无法感知到更多的内容,但她直觉,高太后此举,还是出于善意的,不可和元熙帝等同而视之。 凌遥判断,高太后命香枝送来的这盏宫灯,倒是可以收下的。 只是,为免齐滦生气,凌遥并没有提及高太后,接过香枝手中的宫灯后,才微微笑道:“多谢香枝姑姑一番送灯的情意,此时夜深了,姑姑回去吧。” 香枝见此情景,别的话倒是再难出口了,也只得强笑两下,目送着宁王一行人走后,她才转身原路返回,去衍庆殿复命去了。 太后在承恩侯和宁王拂袖而去后,也是一下子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下醒悟过来,才惊觉自己失态了,但那会儿在宫宴上,当真众人的面儿,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悄悄含泪打发自己给宁王殿下送宫灯过去,还嘱咐了几句话要她告诉宁王殿下,但看宁王殿下方才冷淡的样子,香枝便自作主张的没有说出太后嘱咐她的那些话来,香枝觉得,此时不说倒还好,若是说了,反而会节外生枝的。 想到这里,香枝不由得一叹,太后这些年里,总是在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就会胆战心惊一番,生怕被宁王殿下发现事情的真/相,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后担心得太多了,原本尘封了好些年的事情,居然就因为一个秦嫣儿的出现而显露了出来。 而这件尘封了数年的往事,根本连冰山一角都还未曾完全露出来,宁王殿下就因为皇上对那个秦嫣儿的态度而恼怒伤心,这要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宁王殿下岂不是真的要如太后所想的那样,跟皇上反目成仇了吗? 香枝此时此刻,才理解了太后的担心与害怕。但是,再理解再清楚又能如何呢?香枝总有一种预感,那件尘封的旧事迟早会因为秦嫣儿的出现而曝光的,到时候,就连太后,恐怕都无法力挽狂澜,将局面控制住了。 香枝觉得,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六章 最开心之人 承恩侯和宁王离开之后,衍庆殿中的气氛就显得尤为凝滞和尴尬起来。 元熙帝先前的心思都在秦嫣儿身上,但在承恩侯和宁王拂袖而去之后,他就意识到现在不是个可以随心说话的时候,也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失态,遂一点一点的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 但是,面对着秦嫣儿那张与心上人极为相似的容貌时,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肠来冷脸相对,所以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却没有再同秦嫣儿继续说下去了,只淡声道:“你下去罢。” 而后,把目光从秦嫣儿身上收回来,元熙帝才转头看向萧皇后,微微笑道,“想必接下来,就是公主们为朕准备的节目了吧?” 萧皇后温婉一笑,点头道:“皇上说得不错,接下来,是公主们为皇上预备的节目。只是——” 萧皇后故意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又道,“只是承恩侯和宁王不在了,皇上可还要继续看吗?” 萧皇后这话,也算是在隐晦提醒元熙帝,那承恩侯和宁王的离开是因为他跟秦嫣儿的说话。萧皇后故意提起这茬,可见是没安好心了,就因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元熙帝恼了承恩侯和宁王的不敬,她和齐老太太的计划,效果就越发得好了。 “这是朕的万寿节,承恩侯只是偶感不适先行回府,宁王也是送他回府罢了,难不成,朕还要为了他二人不过生辰了吗?” 元熙帝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眼底却有几分冷意,就听他道,“今日寿宴都是皇后安排的,朕总不能浪费了皇后的苦心。接下来,就请公主们上场吧,朕会看完的。” 萧皇后听见这话,自是欢喜得紧。元熙帝不曾为了承恩侯和宁王中止宴席,可见是真真没将他二人放在心上了。而那秦嫣儿也如先前安排的那样,没有退出殿外去,而是随侍在齐老太太身前,看元熙帝时不时就落在秦嫣儿身上的眼神,萧皇后就知道,今日一番苦心安排和计划,真真是没有白费的。 萧皇后的心情此时好得不得了,连带着她脸上的笑容都真切灿烂了许多,就见她对一旁侍立的大宫女和欣使了个眼色,和欣当下会意,直接就去让候场多时的公主们上殿来表演节目去了。 一时间,殿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歌舞升平,公主们的节目就观赏性而言,还是非常好的。虽然许多人的心思都还停留在方才的那件事上,但从表面上来看,此时殿中的气氛又慢慢地变好了,所有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恢复了常态,就好像方才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皇后盯着承恩侯府和宁王府空着的席位,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能亲眼看着承恩侯夫妇和宁王夫妇不痛快,看着他们受辱,萧皇后简直觉得这是她一生当中最痛快的一件事了! 当初她虽然答应了齐老太太的计划,也答应配合齐老太太的行动,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忐忑和怀疑的,就怕事实会和她们当初所预想的不一样,但是今夜一瞧,秦嫣儿出现之后,元熙帝和高太后的表现,竟然比她们之前所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萧皇后真是没有想到,齐老太太所说的那件旧事,居然真的就成了元熙帝和高太后的软肋。这个秦嫣儿一出现,竟真的让皇上和太后如此动容!萧皇后就想着,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说明,齐老太太当初对她并没有撒谎,那件旧事也是真的。 如此一来,自己与齐老太太合作果然是没错的,而她们的计划也一定会成功的!看今晚的情形,皇上和宁王已经因为秦嫣儿的出现而起了矛盾,皇上越是看重秦嫣儿,宁王就越会生气,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父子就会反目成仇了!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萧皇后喜滋滋地想着,幸而皇上心血来潮,在宴客名单里加上了承恩侯夫妇,如若此番他们夫妇不来的话,今夜这效果就差了一半了,也正是因为承恩侯夫妇来了,这激怒宁王的效果才越发好了! 这反而对她们的计划是有助益的。 此刻除了萧皇后心里在暗自高兴之外,这全场最高兴的人就是齐老太太了。 她谋划这件事少说也有好几年了,如今看秦嫣儿一出场得到的效果比她当初所预想的还要好些,齐老太太这心里就极为雀跃了。尤其是在看见元熙帝和高太后露出那种又动容又怀念的表情的时候,齐老太太这一颗心就越发安定了,她就知道,她精心养了秦嫣儿这么多年,完全都是按照那个人的标准在要求和调/教秦嫣儿的,秦嫣儿几乎就是那个人的翻版,元熙帝和高太后看见秦嫣儿一定会想起那个人的,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就算元熙帝和高太后猜到秦嫣儿是明王府甚至猜到是她安排的,也没有关系,因为,齐老太太心里太明白了,当年那件旧事,那一段感情,还有那个人,让元熙帝和高太后的记忆太深刻了,秦嫣儿的出现,对着两个人的触动一定会很大的,这种触动和震动是比他们对明王府的猜疑要大得多的。 而从秦嫣儿跳舞直至秦嫣儿站在元熙帝跟前同她说话,齐老太太默默的把母子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看到事情的走向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此番是初战告捷了。而元熙帝和高太后的反应越是她期望的那样,那么,宁王的怒意就越发的大了,这样一来,他们父子因为此事而翻脸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齐老太太看了高阶之上的元熙帝和高太后一眼,又与萧皇后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心里越发得意,看元熙帝的模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想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吧? 坐在齐老太太身边的齐氏和凌鼎看见今夜的此情此景,却都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二人分别都听齐老太太说起过她自己的计划,但齐老太太跟凌鼎说得时候却比跟齐氏说得时候要详细些,但夫妻两个和好如初之后,凌鼎与齐氏说起齐老太太的计划,看齐氏只知道个大概,倒是与她多说了一些,所以,齐氏如今知道的也是挺详细的。 这会儿看元熙帝、高太后,甚至是宁王在秦嫣儿出现之后的反应都让齐老太太给料中了,齐氏就不得不相信齐老太太的计划确实是对的了。此时,她倒是没有齐老太太那么高兴,她心里最大的感触就是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把齐老太太的谋划提前给宁王妃通风报信,庆幸自己在宁王妃和齐老太太之间选择了后者,更庆幸自己没有被宁王妃给拉拢,这宁王眼看着就快要失势了,她往后,还真是要跟宁王妃少来往了。 齐氏决定,日后就按照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去支持四皇子就好了。而她,也不会再与齐老太太作对,下毒之事已经可以不必计较了,往后,最重要的事,还是她生下的儿子去承继明王府的爵位才是。 这么一想,齐氏便决定,还是要尽快把尹先生和太医找来才是,她前日留下了宁王妃送来的药丸没有吃,等日后正好可以供尹先生和太医研究一下,她就可以让尹先生学着制作这个药丸给她服用了,也就不需要宁王妃了,想来效果也是一样的。 凌鼎心中跟齐氏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他心中最多的感触也是庆幸,庆幸齐老太太这么早就告诉了他这件事的实情,告诉他宁王根本就是不可巴结之人,讨好宁王等于是做了无用功。而今夜这样的场面看起来,宁王失势是迟早的事情了。 凌鼎此时在心里倒是下定决心了,看来日后,四皇子和玥儿才是他首要关心的目标。至于宁王与宁王妃,就看作是他的弃子好了。还好他在宁王和宁王妃身上没有更多的付出什么,现在抽身,倒也是来得及的。 元熙帝四十一岁的万寿节寿宴,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结束了。 衍庆殿中贵客散尽,送客之事已不需要萧皇后亲自安排了,一应事情都让卢定春去安排了。 亲自送了高太后和元熙帝走后,她就回了殿后自己的宫室之中,萧皇后的神情倒还好,反倒是和欣,面色多少有些不快。 “娘娘,去年和前年,皇上宴后都会留下来陪娘娘说几句话再走的,去年还留宿咱们衍庆宫了,今日怎么这般着急,话都不说就走了呢?” 萧皇后闻言,倒也不恼,只轻轻笑道:“皇上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同本宫说话啊!要说留宿衍庆殿就更没有那个心思了!要是本宫所料不错的话,皇上今儿夜里,哪个后宫嫔妃那里都不会去,他一定会想法子把那个秦嫣儿接进宫中来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七章 深藏在心底的人 当初齐老太太与萧皇后谋划之时,和欣带着凌玥去皇子所看望齐溢去了,并不在萧皇后跟前,所以,也并不知道齐老太太与萧皇后具体谋划了些什么。 但是,寿宴上的事情多半都是和欣安排的,秦嫣儿的事情也是和欣去安排的,当时她看见一个和先皇后如此相似的小姑娘就已经很奇怪了,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当面去问皇后,后来还是悄悄问过卢定春,卢定春给她细细的解释了一遍,她这才知道自家主子和老明王妃关于这个秦姑娘的筹谋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和欣才把秦嫣儿安排的很好,自进宫起至秦嫣儿跳舞之前,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秦嫣儿的存在,自然就没人知道秦嫣儿与先皇后相似的容貌了,如此一来,秦嫣儿才会一举在宫宴上取得之前那么好的效果的。 和欣知晓来龙去脉,自然听得懂萧皇后的话,她便也跟着笑道:“娘娘,您说,皇上若果真把那个秦姑娘接进宫中,会不会直接封妃啊?” 和欣想了想,又道,“可是,皇上若果真这么看重那个秦姑娘,方才又为何对她那么冷淡,还让她跟着明王府的人回去了呢?” 若依她的想法,皇上如此喜爱这个秦嫣儿,就该趁势将她留下来,又何必还要放她回去,过后又去接进来呢? “你怎么连这个也想不到?皇上就算再喜欢这个秦嫣儿,这会儿也得稍微顾及一下承恩侯府和宁王的颜面啊,若是宫宴结束之后就把人留下,那这事儿就闹大了,且不说皇上不是这个性子,就算皇上执意要这么做,太后也会阻止皇上的,不过啊,本宫倒是觉得有点儿可惜了,本宫还以为,皇上会不顾一切的留下秦嫣儿呢!” 萧皇后这会儿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又幸灾乐祸的笑,就听她又笑道,“皇上便是不会即刻把人接进来,也就是在这几日了。瞧方才宫宴上,皇上看秦嫣儿的眼神,本宫就知道,这个秦嫣儿迟早是要入宫的!” 从萧皇后入宫至现在,她从没有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元熙帝身上过,她是国公府出身的嫡小姐,是一早就定了要入宫的,所以从小儿就是按照妃嫔的标准在教养的,她从小就知道,如果想要在宫里头存活,头一个就是不能对皇上动感情,一旦动情,势必就会生妒,一旦妒忌,那不能再安分守己,而一旦争宠,那日子就会有波折,只怕连位分都保不住了。 再加上她的出身高,身份尊贵,初入宫便是贵妃之尊,也根本不需要去和谁争,作为宫里身份最高家世最好,又是唯一的一个贵妃,萧皇后根本也不必担心谁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只需要安分守己,再生一个皇子出来,谁也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所以这些年里,不论是做贵妃还是后来做皇后,她都没有对元熙帝动过感情,她心里头装着的只是她自己和齐溢,她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对元熙帝抱有过希望,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齐溢屈居于宁王之下,至于别的,她也就再没有奢求过了。 便是不为她自己着想,也是要为齐溢争一争的。 因此,对于齐老太太要把秦嫣儿送入宫中的这个安排,她是一点儿感觉的都没有的,并且立时就同意了。就算之前在宫宴上,亲眼看见元熙帝那样温柔的对待秦嫣儿,萧皇后也是一点心里波动都没有的,她有的,只是计划顺利进行的喜悦。 这会儿,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提前替秦嫣儿划拉她将会得到的位分:“如今贤妃、良妃都已有了,只淑妃还有德妃的位置空缺着,后宫好些年也没有大封过了,本宫想着,这一回秦嫣儿入宫,皇上大概会直接给她封淑妃的。毕竟贤妃有子,良妃还有个公主,都是育有子嗣的妃子,秦嫣儿一个小姑娘,总不能越过她们去罢!” 和欣觉得萧皇后说得极有道理,点头附和道:“娘娘说得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言罢,和欣想起方才宫宴上的情形时,又笑道,“想来,承恩侯和宁王今夜是彻夜难眠了!今夜宫宴上发生的那些事儿,对他们来说,可是重重的打击呢!” 萧皇后闻言,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幸灾乐祸的笑道:“那是他们活该!若不是姨母这一番谋划,又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他们这些年来的恩宠其实都是假的呢?本宫的溢儿要想上位,就得让宁王明白他的处境才好!若是让他知道,他之所以得皇上看重,不过是因为他那张脸的缘故,还不知宁王会作何感想呢!宁王嚣张了这些年了,也尽够了,该是让他认清现实的时候了!” 萧皇后巴不得宁王失势,巴不得重重的打击宁王,也恨不得宁王经此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那才算是趁了她的心愿! 想到这里,萧皇后又笑道,“他们睡不着,咱们却也管不着,倒是本宫,今夜总算是可以睡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了!” “哦,对了,”萧皇后又嘱咐和欣道,“你一会儿派人悄悄盯着皇上那边,看看皇上是不是今儿夜里就会去把人接进宫来,若是果真派人出宫接去了,不管什么时候,也要报给本宫知道,明白么?” 兹事体大,和欣自然不敢怠慢,忙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派人盯着的。” 嘱咐完这一切,萧皇后也就放心了,卸妆后,也就安安心心的睡觉去了。 不只是萧皇后这边在议论此事,回到明王府的齐老太太也在关注此事。 事是齐老太太一手谋划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事情的走向,齐氏和凌鼎看元熙帝没有把秦嫣儿留下,心里也就有了跟和欣一样的担心,齐老太太的看法却跟萧皇后是一样的,说最早今夜,最迟这几日内,元熙帝迟早会把秦嫣儿接进宫里去的,让齐氏和凌鼎不必担心。 看齐老太太笃定的模样,齐氏和凌鼎想起宫宴上的情形,也都知道那些事皆在齐老太太的预料之中,也就不那么担心了,遂离开了延年居,独留下秦嫣儿在延年居中。 秦嫣儿此一番在宫宴上亮过相了,也已经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更不需要回秦家老宅去住着了。再加上齐老太太还有些话要跟秦嫣儿嘱咐,何况对外,秦嫣儿还是她身边侍女的身份,所以,齐老太太也就将秦嫣儿带回她的延年居了。 等跟前的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齐老太太的心腹之人后,齐老太太也没有急着让秦嫣儿离开,反而让她坐下,望着她笑道:“今日宫宴上,你的表现极好。就像我方才跟王爷和王妃所说的那样,皇上最快今夜,最迟三日之内,他一定会派人来王府接你入宫的,你要做好准备。到了宫中,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你自己想必也知道,这些话我从前都是嘱咐过你的,这会儿事到临头,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只要谨记,你不是你自己,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所有的筹谋和计划,都是需要秦嫣儿的配合才能完成,所以这一系列的筹谋与计划,她都跟秦嫣儿交过底了。而且,这些事情,不仅仅需要秦嫣儿的配合,还需要秦嫣儿自愿的配合。 所以,在她觅得那件关于元熙帝的旧事真相之后,特意到处寻求跟那人长相相似的小姑娘,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她就找到了当时年仅几岁的秦嫣儿。 秦嫣儿那时候年纪还小,她就没有把事情告诉秦嫣儿,只是可以将秦嫣儿养到了十岁左右,才将那些事情一点一点的告诉秦嫣儿,并且调/教她,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秦嫣儿知道。 秦嫣儿将她视作恩人,对于她的话自然是肯听的。原本,秦嫣儿若是不遇见自己的话,只怕早就饿死冻死了,所以,在生命得保的情况下,按照她的计划还能一跃成为皇妃,秦嫣儿又怎么会不乐意呢?就算是为人替身,不做真正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嫣儿年纪虽小,却被齐老太太教养成了一副豁达通透的性子,又或者说,从很早开始,秦嫣儿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的命运是掌握在齐老太太手里的,所以,秦嫣儿就只管按照齐老太太的吩咐去做,从来也不会去想,自己不应该这样去做。 就像齐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她从来都不是她自己了,她从十岁开始模仿,甚至立志,就是要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一个被当今圣上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人。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八章 清影公主 模仿一个人,或者成为另外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不仅仅只是容貌相像就足够了的,包括是神态举止,包括思维方式,都要一模一样才行。下足了功夫之后,自然也是不难办到的。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要失去自我,成为另外一个人,却不能够失去自我,把握这其中的平衡是一大学问,还好秦嫣儿不笨,这些年经齐老太太调教,已能将这两种行为举止都转换得非常自如了。 所以齐老太太的这些话,秦嫣儿是很明白的。 她当下点点头,含笑道:“您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在今夜宫宴之前,秦嫣儿和齐老太太已经将今夜遇见元熙帝后的情形推演过无数遍了,即便她们无法猜测出元熙帝在见到她之后具体会说什么话,会有怎样的行为,但是大体的方向却还都是知道的。秦嫣儿也是经过了无数次反复的演练,才能达到方才在殿上那样的巧笑倩兮,神情自若,对答如流。 齐老太太对于一手养大的这么听话乖巧的棋子,自然是放心的,于是点点头后又道:“入宫后,如不出意外,皇上定会封你为妃的。但你在深宫,我在外头,你我相见不易,很多事情都靠你自己在宫中处理了。不过你也不需发愁,你的这张脸就是你最好的倚仗,只要你跟那个人十成十的相似,你不论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你的。只要你按照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行事,你所得到的恩宠,一定会比文淑皇后还要多的。” 言到此处,齐老太太又笑道,“方才在宫宴上,你也瞧见了,为了你的这张脸,皇上连承恩侯府和宁王府的颜面都不顾及了,可见他心里对那人的执念有多深啊。所以说,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至于旁的,你今夜也累了,我就不多说了,等到你入宫之后,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就好了,别的,也没什么了。” 秦嫣儿还未入宫,说往后之事还为时尚早,所以齐老太太很明白,为今之计,只有让秦嫣儿入宫才能再说日后之事,否则的话,往后的计划,也就不能顺利实施了。 秦嫣儿点点头道:“嫣儿明白。嫣儿知道该怎么做的。” 之前虽听齐老太太说过许多,真是还有那人身边的亲近之人与她说过许多,她也是朝着那个人的方向一直在努力,但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练得好不好,今夜在宫宴上见到了皇上,她把自己变成了那个人应有的样子,果然就看见皇上为她屡屡失神了。 看着皇上望着自己那满含爱意和柔情的眼睛,秦嫣儿心里很清楚,她这是成功了。她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皇上心里的那个人,也让皇上成功的把她当成了他心里的那个人。秦嫣儿相信,将来她入宫之后,就像齐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她所得到的恩宠,一定会比文淑皇后更多的。 齐老太太又对着秦嫣儿说了几句闲话,就打发她回去歇着了。 齐老太太是算准了元熙帝今夜会派人来接秦嫣儿的,所以并没有让秦嫣儿住到别处去,而是让平安给秦嫣儿在延年居内收拾出一个屋子来,让秦嫣儿住下。然后暗地里嘱咐平安,要多警醒些注意门户,免得到时宫里来人了,秦嫣儿那边却出了什么问题。 今夜对于齐老太太而言,也跟萧皇后一样,是个心情高兴的夜晚,她安置好了秦嫣儿,便踏踏实实的去睡觉去了,左右事情发展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是万事不愁的。 但对于高太后来说,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了。 即使她此刻已经从衍庆殿回到了盛宁宫中,她却还是在想着方才宫宴上发生的事情。方才在衍庆殿中,因为人多,她并没有当面问香枝追出去送灯时的情形,只是看见香枝回来时,手里头只剩下一盏宫灯了,很显然香枝还是把宫灯送出去了的。 但高太后当时的视线跟香枝对上时,香枝却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是不太顺利的样子,高太后当时就有心想要问清楚的,但顾念人多,到底还是忍着没有发问,此时回到盛宁宫,就忍不住要问香枝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就听高太后问香枝道:“当时你追出去,可有把哀家的话告诉滦儿和承恩侯啊?” 香枝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把当时的情形如实说出来,便轻轻摇了摇头,轻叹道:“太后让奴婢出去送灯。奴婢到了宁王殿下和承恩侯跟前把来意说了,可宁王殿下和承恩侯都不愿意接奴婢的灯,最后还是宁王妃接了奴婢的灯。奴婢见此情景,不敢把太后嘱咐奴婢的话说给宁王殿下和承恩侯看,奴婢看他们的样子,可能比您想象得要更加生气,更加伤心啊。” 香枝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跟高太后说了一遍,她也不敢有所隐瞒,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隐瞒下去会影响太后对整件事情的判断的,所以此时此刻,她也就顾不得实说此事会引得太后伤心了。 高太后听了香枝的描述,果然就为齐滦说的那些话伤心起来。孙儿绝口不提她,又只说多些香枝,可见孙儿是被宫宴上的那一幕给弄得生气伤心了。 高太后此时的伤心,倒是为了齐滦多些,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叹道:“哀家当时一看那秦姑娘跳太平乐,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筠儿来了,当初筠儿的太平乐是哀家亲自教的,这么些年了,也只有筠儿所跳的太平乐最得哀家的气韵神采。偏偏这个秦姑娘跟筠儿当年在哀家跟前跳的是一模一样的。哀家一时情难自禁,一舞终了,要不是遥儿出言提醒,哀家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哭了。” 高太后想起当时情景,忍不住又叹道,“只是哀家为了筠儿才如此伤心的缘故,却不能当众说出来,只好托词说是因为先帝的原因。只怕皇上也是懂得哀家这个心思的,他同哀家一样,总也是忘不了筠儿的,何况他对那孩子……想来他是明白哀家的心思的,所以就替哀家说了缘由,旁人不懂得他的心思,哀家却是懂得的。” 听见高太后提起这个多年不曾提起的名字,香枝也是深深一叹,道:“太后,清影公主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您和皇上又何必如此自苦呢?奴婢看那个秦姑娘所跳之太平乐,确实是跟公主当年一模一样的,就连秦姑娘的容貌也跟公主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她到底不是公主啊!就算再是相像,那也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奴婢觉得,太后和皇上还是失态了些。宁王殿下和承恩侯当时都在席上,看见太后和皇上如此,怎么能不生气不伤心呢?” 香枝道,“您是知道的,皇上当年和公主的事情,宫里头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承恩侯和宁王殿下更是不知道了。所以,在承恩侯和宁王殿下眼里头,甚至是在衍庆殿满殿的人眼睛里头,那秦姑娘的容貌是与文淑皇后相似的,您和皇上对那位秦姑娘的反应如此的不同,又怎么瞒得过大家的眼睛呢?” “这也难怪承恩侯和宁王殿下看不过眼了。您当时还好些,可是皇上当时对待秦姑娘的模样,实在是……这瞧在宁王殿下和承恩侯眼中,他们又怎么看得惯呢?只怕这会儿早已有了疑心,觉得皇上把这位秦姑娘当成是文淑皇后的替身呢!只怕,连带着也恼了太后您了。” 宫宴之上,皇上待秦嫣儿的特殊,太后的失态,不只是香枝,衍庆殿上上下下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的,她心里头知道这是因为当年皇上与清影公主的过往,也因为太后抚养清影公主一场的过往,可是旁人不知道啊! 在大家眼里,看到的就是皇上对一个酷似先皇后的人温柔体贴爱意流露,而太后则对着这个酷似先皇后的人失态落泪,旁人倒也罢了,只怕承恩侯和宁王殿下这心里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说白了,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先皇后啊。只不过这个话,香枝没敢说出来。 高太后闻言,也是后悔不迭,深悔自己一时没有忍住澎湃的心绪,在大殿上失态了,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看见秦嫣儿那酷似筠儿的身形,还有那极像筠儿的神韵气度,一时旧事全部涌上心头,当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就觉得眼眶一热,心口一酸,竟不自知的落下泪来。 但是后来宁王妃的话,还是让她回神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就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再像筠儿也是没用的,她根本就不是筠儿,只是个和筠儿不相干的人罢了。所以,这也是后来她能够稳住情绪没有再失态的原因,只是,后来秦嫣儿露出容貌后,看着那与筠儿相似的眉眼,她心中还是被极大的震撼了。但是这一回,她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再让自己失态,只不过,还是会忍不住多看看那张酷似筠儿的容貌。 毕竟算起来,筠儿也已经离开她将近二十多年了。这些年里,她心里也实在是很想念筠儿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不想让滦儿心碎 “你说得对,哀家倒也还罢了,便是瞧在他们眼里头,也只会以为哀家是因为那个秦姑娘容貌相似文淑,再加上哀家因她跳得太平乐而想起了先帝,所以一时情难自禁,哀家才会有那样的反应的,只不过,哀家当时还是太震惊了,一时看那秦嫣儿的容貌看得入了神,总是想起当初筠儿还在哀家身边时的情景来,倒是没有阻止皇上同那个秦姑娘说那些话,” 高太后叹道,“哀家心里头知道,承恩侯和滦儿生气,都是因为皇上同秦姑娘说得那些话,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在他们眼里头,皇上只怕是把那个秦姑娘当成是文淑的替身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皇上心里为的都是筠儿呢!皇上说的那些话,哀家也听见了,他其实字字句句都在说秦姑娘像筠儿,倒也不是说她像文淑,但就是因为他们不知这些旧事,才会让他们误会啊!” “再加上哀家当时并没有出言阻止,想来滦儿对你去送灯表示谢意却绝口不提哀家,也是为了这个事在跟哀家生气的。只是哀家这心里头的苦衷,却是难以对他们说明了。” 高太后一直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她最怕被人发现的一件事,就是皇上如此宠爱文淑皇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文淑皇后酷似清影公主白筠儿的那张脸。 也只有高太后和香枝才知道,今夜宫宴上,元熙帝如此的失态,并非是因为秦嫣儿酷似文淑皇后的容貌,而是因为秦嫣儿那酷似清影公主白筠儿的容貌。因为在元熙帝的心中,他曾经最爱的人是白筠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在一起,后来遇到了容貌跟白筠儿有九分相似的文淑皇后。 元熙帝因为痛失爱人而终日痛苦,结果在见到了文淑皇后之后,就决意将文淑皇后当做白筠儿的替身,然后迎娶了文淑皇后做他的妻子,他的太子妃,乃至于他的皇后。直到后来,文淑皇后替他生下长子齐滦。 元熙帝异常疼宠这个嫡长子,不仅仅因为他是文淑皇后所生的嫡子,也不仅仅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齐滦比其母向氏更加酷似白筠儿的容貌。在元熙帝心中,是把齐滦当成了他和白筠儿的儿子在看待,所以这些年,才百般疼爱,百般看重他的。 他来不及给予白筠儿的那些深情厚意,那些个补偿和恩宠,他都在这些年里,全部给了作为白筠儿替身的文淑皇后和皇长子齐滦。 而这一切,都被高太后看在了眼中。作为最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高太后一面为儿子这样自苦而心碎,一面又为儿子这样伤害无辜的人而担心,她不是没有想过去阻止,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她却没有能够成功阻止。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就眼看着事情演变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高太后心里明白得很,若齐滦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大家还能够好好的过日子。可倘或齐滦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这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那样的结果,连她都不敢往下想。所以这些年,她常常暗地里担心,怕齐滦发现这件事的端倪,可偏偏皇上在旁的事情上都好,在这件事上却总是执迷不悟,做出一些容易让人生疑的事情来。 原本许多事情,齐滦都是没有计较的,甚至是从不曾留心过的,但这个秦嫣儿的出现,却让一切都变了。如果皇上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把这个秦嫣儿当成第二个文淑皇后,那高太后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岂不是就瞒不住了吗? 只是这样一想,高太后就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了。 “太后,清影公主的事儿,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何况当初太后还亲自把知情的人都处理过了,不可能再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让承恩侯和宁王殿下对皇上今日的行为有什么误解,只要承恩侯和宁王殿下不再深究这件事,太后素来的担心也就不会发生了,” 香枝跟随高太后数年,自然最是知道她的心思的,眼下看高太后如此担忧,便建言道,“要想让承恩侯和宁王殿下不再深究这事儿,只怕还得皇上出面才行了,毕竟皇上今夜失态了,实在是不符合皇上往日对文淑皇后的深情厚意,也难怪惹得承恩侯和宁王殿下生气和伤心,依奴婢所想,皇上和太后还是应当找个合适的时机对承恩侯和宁王殿下好言抚慰一番才是。并且,太后私底下还得劝一劝皇上,不能让皇上把这位秦姑娘当成第二个文淑皇后了。否则的话,承恩侯和宁王殿下迟早会知道那件事的。” “皇上或许还想不到这一点,太后还是要在皇上跟前多提醒提醒的。否则的话,若是真叫宁王殿下发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只怕眼前的这一切就都变了,可能到了那时候,就连皇上自个儿也不能稳定住局面了。” 今时不同往日。或许以前皇上把文淑皇后当做公主替身的事儿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风波来,但现今却不同了,宁王羽翼已成,若是皇上还把这位秦姑娘当成是公主的替身给接到宫中来的话,宁王只怕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出来,宫中只怕就没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高太后此时已经从那种后悔自责的情绪当中抽离出来了,她本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再加上香枝的话,她也就明白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干的是什么事情了,她沉着眉眼,抿唇道:“你说得不错,眼下,过去的那些事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现在。不能让眼下的局面因为一个秦嫣儿而被破坏掉!” “滦儿跟皇上正是感情极好的时候,皇上前几日还同哀家说了,下个月就要立滦儿为太子了,如果这个时候,父子两个因为秦嫣儿的事情而生出什么波折的话,或者滦儿因为此事恨上皇上,或者皇上因为这事儿恼了滦儿,以至于太子之位都不给滦儿了,那就不是哀家想要看到的局面了!” 高太后想着此事,就想立刻赶到元熙帝跟前去提醒他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情动而做出什么伤害他与齐滦之间父子之情的事情来,但这话尚未出口,她忽而又想起另外一个关键来了。 就见高太后拧眉低声自语道:“说起来,哀家虽然总是担心事发,但那件事也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哀家当年把事情处理得极好,知情人几乎是一个不留的,就算是滦儿想到查证什么或是外人想要知道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宫里也不会没人知道文淑与筠儿容貌相似的事情了!前些年都好端端的,怎么反倒是这个时候跑出一个跟筠儿容貌这么相似的秦姑娘出来搅局呢?” 高太后这话本不是说给香枝听的,不过是她自己的疑问罢了,但香枝就在她跟前,高太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香枝还是听得很清楚,听罢这话,香枝很快就抓到了高太后话中的关键了,就听她问高太后道:“难道太后是怀疑,这个秦姑娘是有人刻意安排在宫宴上的吗?” “难道不是么?” 高太后显然是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就看她拧眉道,“你想想,当年文淑的容貌与筠儿有九成的相似,可是她的性子却跟筠儿一点儿也不一样。就这样,皇上还将她当做宝贝,觉得她是代替筠儿来弥补他感情缺失的宝贝。今夜这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秦姑娘,不但比文淑更像筠儿的长相,就连她跳的太平乐都颇具筠儿当年的神韵,再加上她的性子就跟筠儿一模一样,看她整个人,就像是筠儿在世似的,你说说,这世上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又偏偏这么巧出现在皇上和哀家的跟前?” 高太后沉吟道,“哀家觉得,不仅仅这个秦姑娘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只怕就连她跟筠儿一样的性情一样的舞姿,也是有人刻意培养出来的。” 香枝听到这里,立时就明白了高太后的意思,她忙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要利用这个秦姑娘来对付皇上,对付宁王殿下吗?” 在香枝看来,皇上对清影公主的爱不仅仅是皇上的软肋,也是宁王殿下的软肋。如若真的有人要利用这个秦嫣儿来对付皇上或是对付宁王殿下,必是对当年旧事极其熟悉之人,而且这人是早就知道了这件旧事,处心积虑的培养了一个极像清影公主的人,等到时机成熟后,这才出手的。 香枝越想,越觉得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心思更是深不可测,但很快的,香枝就想到了一个人,忙又开口道:“太后,这秦嫣儿是明王府的人,准确的是,是老明王妃的侍女。您说,这秦嫣儿会不会是老明王妃培养出来,要用来对付皇上或者宁王殿下啊?啊,会不会是咱们都想错了,那老明王妃是想用这个秦嫣儿控制皇上,难不成是想用皇上来对付太后您么?” 香枝知道高太后当年跟老明王妃是有过节的,就为了先帝立后之事,老明王妃一直都认为是高太后抢了她的皇后之位,可其实孝戊太后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老明王妃做皇后,一切都是老明王妃一厢情愿罢了,但这事当时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老明王妃心中始终难以释怀,跟高太后之间本就不甚熟悉,为了这件事,高太后倒没什么,但如今看来,只怕老明王妃是心中有芥蒂的。 一息之间,香枝想到了无数种的可能性,还有老明王妃无数种对皇上、对太后、或者是对宁王殿下不利的打算。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引发严重的后果。而这些事件的起源,全都是在这个秦嫣儿身上的。 “这明王府究竟想做什么呢?” 对于香枝的分析,高太后心里是很清楚的,她也想到这一点,而且,她比香枝想得更为深远,“今年万寿节的宫宴,是皇后一手安排的。这后头各府和公主们要表演节目,是皇后出的主意。她就算没看过那些节目是什么,也会派人去各府问一问详细情形的。凌家玥姑娘要同这个秦姑娘一道跳太平乐,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她当初不知道这个秦嫣儿的容貌,那么在明王府的人入宫后,那些表演节目的人可都是要她手底下的人去安排的,看见这么一个酷似文淑的面孔,皇后就只让她戴个面纱就上场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皇后不是拈酸吃醋之人,但她对于这个秦姑娘的处置,也太过草率了吧?何况,满殿中人皆对秦嫣儿的容貌极为震惊,倒是皇后,看着可不像是初次见到秦嫣儿的神情啊!就算这些都是哀家多虑了,如若皇后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她手底下的人都是瞎的么?很显然,皇后是乐于看到皇上见到这个秦嫣儿的。说不准,她和明王府私底下有了什么交易也未可知啊。” 高太后手上没有证据,又没有派人去调查过,再加上此事突如其来,眼下她就只能这样分析和猜测一下,但仅仅只是猜测,她都已然认定,秦嫣儿出现在宫宴跳太平乐,绝非偶然,当是人为的。 而这件事情,明王府和萧皇后想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想起宫宴上,萧皇后那言笑晏晏明显不似往常风格的模样,香枝也觉得高太后的怀疑是很对的,她想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太后,奴婢突然想到,如若皇后和明王府因此事而有所勾结的话,那多半为的就是四皇子殿下了。秦嫣儿的出现,势必会让皇上旧情复燃,而若皇上旧情复燃,一定会让宁王殿下不快,再加上旧日事发,皇上和宁王殿下只怕会闹起来,到了那时,皇上恼了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又因此生了皇上的气,这太子之位宁王殿下若是得不到?剩下的不就是四皇子殿下最有资格吗?您再想想,这明王府的玥姑娘是要嫁给四皇子殿下的,奴婢听说,老明王妃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嫡孙女了,太后,您说,她们会不会为了让四皇子殿下上位,而专门设了此局来对付宁王殿下啊?” “你所猜测的极有可能!” 高太后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越来越觉得兹事体大,如若真的让明王府和萧皇后的图谋成真,只怕滦儿和皇上之间的父子之情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高太后沉吟道,“如果想要达到他们的目的,仅仅让皇上今夜看到那个秦嫣儿是不够的,就这样的刺激,不足以让皇上和滦儿之间父子反目,想来,也只有皇上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把秦嫣儿当成第二个筠儿的替身,而滦儿却只知这个秦嫣儿是文淑的替身,这样一来,父子之间的矛盾只怕就会激化了。而这样的局面,大概才是他们想要的。” 高太后沉沉叹道,“这样看来,老齐氏应当是深知当年皇上与筠儿之间的旧事了。哀家当年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封口了,却没想到竟还能让她找出知情人来!看来,她们是算准了皇上会因为这个秦嫣儿是筠儿的翻版而旧情复燃啊!皇上当年对筠儿太过情深,这个秦嫣儿又比文淑更像筠儿,哀家觉得,皇上只怕是舍不下她的。” 高太后想,她当年狠心把宫中所有的知情者都灭口了,不可能再有人知道元熙帝与清影公主当年的旧事。而唯一可以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地方,就是清影公主当年出嫁南疆时所带走的那两个贴身奶嬷嬷了。那是清影公主的奶嬷嬷,高太后不舍心杀了,就让清影公主带去了南疆。 那两个奶嬷嬷,是知道自己的主子跟元熙帝有一段旧情的。高太后想着,大概清影公主死后,那两个奶嬷嬷就被老齐氏寻到了,然后知道了这件旧事。老齐氏当年刚嫁到云南不久,那会儿南疆还是归附大齐的,她要派人去南疆寻这两个奶嬷嬷还是很容易的。 想到这里,高太后心里陡然一惊,难不成,老齐氏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筹谋此事,要用这件事来对付滦儿了吗?高太后越想越是心惊,怪不得秦嫣儿的举止气韵如此的像筠儿,只怕培养秦嫣儿的不是别人,就是筠儿身边的两个奶嬷嬷吧……毕竟,也只有筠儿身边的人最为熟悉和了解她,这个秦嫣儿容貌与筠儿如此相似,若是后天刻意培养一番,要完全成为筠儿都不是一件难事的。 “把那个秦姑娘纳入宫中为妃?” 香枝听了高太后的话,也是心惊,可她心中到底存有一丝侥幸,总觉得事情可能并不会那样发展的,就听她道,“太后,奴婢瞧着皇上在宫宴上的样子,并不像是要把秦嫣儿纳入宫中的样子啊。一开始的时候,皇上确实是被那秦嫣儿吸引了来着,但是后来承恩侯和宁王殿下走了之后,皇上待秦嫣儿就淡淡的了,宴席散后,秦嫣儿走时,皇上都不曾把她留下。难不成,这会子还特意出宫去接么?” 高太后闻言,却摇头叹道:“香枝,你还不了解皇上么?哀家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却是知道的。筠儿就是他这辈子的执念,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未放下,也还未看破。若是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个秦嫣儿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你要让他放下,这就很难了。” “何况,宫宴之上他的样子你也瞧见了,那像是个忘情的模样么?他后来对秦嫣儿冷淡,那都是做给众人看的,也是因为承恩侯和滦儿,他不能太过分了。总得顾及一下。可你瞧他的眼神,后来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秦嫣儿身上么?他没有立时留下秦嫣儿,多半也是做给承恩侯府和滦儿看的。可是哀家到底还是担心哪,他方才能忍得下对筠儿的执念,可是此时能忍得下么?这往后的日子,他每时每刻都能忍得下么?” 说到这里,高太后不由得的红了眼眶,低声道,“当初,文淑知晓他心中执念后,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帝王身份哭求文淑留下来,若不是文淑大度宽容又心系于他,不忍他过度伤心,于是自己自愿留了下来,只怕他不惜囚禁文淑都要把文淑留在宫中的。你看看他的这个偏执性子,只怕就算知道秦嫣儿的出现是伴随着一个阴谋的,他大概还是会不顾一切的把秦嫣儿接到宫里来的。而且,肯定会册封她为妃的。从此往后,宫里只怕就真的会出现第二个文淑皇后了……” 香枝一听这话,着急道:“那怎么办呢?太后,您还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局面到了那个地步啊。若真是那样的话,别人倒也罢了,只怕这最伤心的人,就是宁王殿下了啊!” 香枝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声,心里还有些心酸,“不说太后,就说奴婢罢。奴婢是看着宁王殿下长大的,宁王殿下的性子最是纯善仁厚了,他若是知道这后头有着许多的事情,若是知道先皇后不是皇上最爱之人,只怕心都要碎了……太后,宁王殿下可是最无辜的人啊!” 高太后听到这里,自是万分心疼齐滦,她咬了咬牙,心中已有了一个决断了,就听她坚定道:“香枝,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皇上在哪里。哀家这就去找他,哀家要告诉皇上,哀家不准他接秦嫣儿入宫,任何时候都不准!” 她不想让滦儿心碎,当初她没能阻止文淑的入宫,这一回,她一定要阻止秦嫣儿的入宫!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章 第二个文淑皇后 香枝很快就得了消息,回来告诉高太后道:“太后,奴婢问到了。皇上从衍庆殿离去后,就直接回了勤政殿,没有再去任何地方了。” 高太后闻言一愣:“皇上没去关雎宫吗?” 高太后还以为,元熙帝今夜宫宴上见了那个秦嫣儿后,勾起旧日回忆,会去关雎宫凭吊旧人的。像从前的那几年,万寿节宫宴后,元熙帝都会去关雎宫略略坐一坐的,但他心中到底是在想文淑,还是在想念筠儿,高太后就不知道了。 香枝摇摇头道:“没有。皇上今夜还没有去过关雎宫。” 高太后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按照她原先的决定行事:“那就行。香枝,你陪哀家往勤政殿走一趟吧。也不必要太多的人跟着,只你一人同哀家去就足够了。” 高太后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也不想惊动萧皇后那边。香枝自然明白高太后的意思,悄悄去打点一番,这才迎着高太后出了盛宁宫往勤政殿去了。 到了勤政殿外,果见殿中灯火通明,可见元熙帝还未歇息。香枝扶着高太后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进殿之后,就在西间屋子前头,看见了守在屋外的冉公公。 作为元熙帝贴身大太监的冉英泰,面对旁人时,自然有他身为元熙帝心腹和大太监的体面,但面对高太后时,他自然就不能摆他大太监的架子了。 见高太后突然到了他的跟前,冉英泰吓了一跳,忙过去给高太后行礼请安,高太后抬了抬手,让冉英泰起来,然后瞧了瞧掩着门的西次间,她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但看冉英泰站在外头,她就明白了,遂问道:“皇上又一个人待着了?” 冉英泰点点头道:“回太后,皇上从衍庆殿回来之后就把奴才赶了出去,说是要一个人静静,也不叫人在跟前服侍,还说谁来了都不想见。奴才心里头担心皇上,但又不敢进去瞧。太后既然来了,还请太后进去瞧瞧罢。” 皇上虽说是不见任何人,但这是谁来求见,放不放来人进去,这还是有些学问的。就像此番太后来了,冉英泰哪里敢拦呢?何况皇上自回来了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西间里,冉英泰正担心着呢,又不敢坏了规矩擅自进去,这会儿正巧高太后来了,冉英泰自然巴不得让高太后进去解劝皇上的。 高太后点点头,便让香枝也在外头候着,她自个儿进去就好了。香枝依言,也同冉英泰一样候在门口了。 高太后推门进屋后,却意外的看到元熙帝并没有坐在榻上,反而跪坐在地上,而那名贵的暗红地毯上,却放着数十件精致的小玩意,那些小玩意儿什么样式的都有,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有高太后眼熟的,也有高太后没见过的。 元熙帝就那样跪坐在这些小玩意跟前,出神地凝视着那些东西,仿佛没有感觉到高太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 高太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那些小玩意儿,眼中有深深的叹息,半晌后,她才开口道:“滦儿大婚时,哀家就曾问过你是否已经放下了,皇上那时答说没有放下。哀家还以为皇上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皇上原来当真没有放下。” 此刻屋中没有外人,只有高太后与元熙帝母子二人,高太后也学着元熙帝的样子慢慢跪坐下来,与他并肩看那些东西,见元熙帝不理会自己,高太后便又开口道:“皇儿,哀家知道,这些东西多半都是筠儿当初送你的。今夜若不是那个秦嫣儿的出现,想来你也不会把它们翻出来看的。但是皇儿,哀家不反对你怀念筠儿,甚至不会管你是否还爱着筠儿,哀家就是想告诉你,筠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秦嫣儿的容貌神韵举止再像她,那也不是你当初爱着的那个筠儿,明白吗?” 高太后道出的这个事实,她这些年里跟元熙帝说过无数次了,但是很可惜,效果好像并不好,似乎元熙帝从没有听进心中。 此时此刻,元熙帝也还是这样,仿佛没有听到高太后的话一样,他用手去拨拉放在地上的那些玩意儿,一样一样的指给高太后看:“母后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些吧?有些是筠儿私底下送给朕的,有些是筠儿以前托母后送给朕的。这些年,朕都好好的收着。这五样,是朕十岁到十五岁那五年里,筠儿送给朕的生辰礼物……母后您瞧,筠儿就是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就爱送朕这些小东西……” 元熙帝很少这么多话的,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才转头望着高太后微微笑道:“母后说得对,若非是秦嫣儿的出现,朕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看了。文淑去后,朕已经很少去翻看筠儿的这些东西了。就是秦嫣儿的容貌举止太像筠儿了,朕才会在宫宴上一时失态的,朕觉得,朕看到秦嫣儿,就仿佛看到筠儿再世为人了。” 元熙帝说完这些,又淡淡笑道,“朕也当然记得母后在滦儿婚礼上问过朕的那些话,朕直言自己放不下,难道有何不对么?朕记得,当时母后说自己放下了,可在朕看来,母后也分明是没有放下的。” 元熙帝定定的看着高太后,他唇角是极淡极淡的笑意,眼睛里却是能看破人心的深邃眸光,就听他道,“如果母后真的放下,释然了,又怎会在秦嫣儿跳舞的时候就望着她落泪呢?别人不知,朕却是知道的,母后落泪,并非是因为秦嫣儿的舞让母后想起先帝,而是因为秦嫣儿的舞跳得极像筠儿。当年,云阳侯战死在沙场上,白家满门只剩下筠儿一人,云阳侯早在几年前出征时就将她托付给父皇和母后照顾,筠儿也算是在母后膝下长大的,那五年的时光里,儿子知道,母后是真心将筠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母后对筠儿的感情,并不比朕的少,所以,才会在看见与筠儿这般相像的人时,一时情难自禁。” 元熙帝道,“如果母后真的把筠儿忘了,就不会同朕一样,在大殿上失态了。既然如此,母后又何必非要强自放下呢?想来,筠儿也是不希望母后忘记她的。就这么永远记着她,难道不好吗?” 高太后不愿意同元熙帝说过往之事,看元熙帝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害怕。再说现在,也不是他母子两个辩论说什么到底是放下还是没放下的时候,于是,高太后也不回答元熙帝的话,只望着元熙帝问道:“哀家过来,并不是要同你说这些旧事的。哀家只是想问问皇上,皇上对这个秦嫣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高太后话音刚落,就见元熙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道:“母后,您觉得,这个秦姑娘,能不能做第二个文淑啊?朕倒是觉得,她比文淑更像筠儿,就连性子也像,如果她在朕身边的话,一定会像筠儿在朕身边一样的,母后说呢?” 元熙帝这话把高太后吓了一跳,她大惊失色的道:“皇上怎么能这么想呢?秦嫣儿再像筠儿,她也不是筠儿啊!难不成,皇上真的想把这个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为嫔吗?” 高太后这会儿真的是觉得元熙帝有些魔怔了,不等元熙帝开口,高太后又道,“皇上,你不能把这个秦嫣儿纳入宫中。不管是为妃还是为嫔,这都是不行的。而且,哀家也不会允许皇上这样做!不管她的容貌多像筠儿,她也不是筠儿,请皇上认清楚这一点!” 对于高太后的急怒,元熙帝反而是很淡定的样子,他听了高太后的话,甚至轻轻笑道:“母后为何不让朕把秦嫣儿纳入宫中呢?朕方才都说了,朕想让她做第二个文淑啊,虽说现在皇后之位不能给她,但是这贵妃之位却是可以的给她的。就凭着她这般像筠儿的容貌,她也当得起这贵妃之位!” 言罢,元熙帝又似笑非笑的道,“再说了,朕当初纳文淑为后时,母后也一样反对过,不允许过,可那时木已成舟,母后的反对和不允许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朕如今是一国之君,朕若是想要秦嫣儿入宫,难道母后就能拦得住朕吗?” 元熙帝的话简直让高太后听出了疯狂的意味,她忍不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元熙帝,沉声道:“皇上当年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还要再错一次吗?时隔这么多年了,皇上应当知道,这个秦嫣儿跟文淑是不一样的!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白宛筠,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文淑皇后,皇上已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少年,更不是做事未经考虑的青年,皇上做了二十年的皇帝,难道还看不清楚这一点吗?” “若是单凭秦嫣儿的容貌,皇上就如此任性的要纳秦嫣儿入宫做贵妃,那文淑去后的这十一年的时间里,皇上为何不再去找个眉眼酷似筠儿或者酷似文淑的女子呢?这个世上,不可能只有秦嫣儿一人像筠儿,皇上从前没动过这等心思,怎么这会儿倒像是被这个秦嫣儿迷了心窍一般呢?” 高太后来此劝说元熙帝放弃秦嫣儿,让他不要纳秦嫣儿入宫。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倚仗的。 即便早年间,筠儿与元熙帝分手诀别后,元熙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酷似筠儿的女子来当做替身,是后来无意遇见了文淑,之后才有了这种类似于饮鸩止渴的心思的。而文淑去后,这将近十一年的时候里,元熙帝再也没有寻个任何眉眼与筠儿或者文淑酷似的女子,后宫所有嫔妃的样貌,没有一人跟筠儿或者文淑相似。 高太后心里知道,这其中有着滦儿的原因,毕竟滦儿的容貌与筠儿有九成相似,对于元熙帝来说,多少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慰藉。但她却更愿意相信,元熙帝已经放下这种寻找替身的错误执念了。她却没有想到,今夜过来,元熙帝竟还口口声声说要秦嫣儿入宫做筠儿的替身。这话让高太后听了便觉得心酸。 高太后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元熙帝能顾念齐滦了,如若元熙帝为了秦嫣儿连齐滦都不顾念了,她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元熙帝接秦嫣儿入宫了。 要知道,元熙帝那句话说得很对,他是一国之君,是独掌大权的天子,他若是立定了主意要做什么事情,这世上还有谁能拦得住呢? 元熙帝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听他道:“母后,朕只是看中了秦嫣儿的那张脸,别的,朕一概都不在意。再说了,世上或许确实不止这个秦嫣儿像筠儿,或者有人比秦嫣儿更像筠儿,但是此时此刻,却只有这个秦嫣儿入了朕的眼,到了朕的跟前啊。” “母后为什么非要反对朕纳秦嫣儿为妃呢?只不过一个贵妃之位罢了,秦嫣儿的身世低微,秦家早已没了什么根基,就算是让她做皇后,她又能如何呢?而且,秦嫣儿确确实实比文淑更像筠儿啊。朕私心里,很是希望她能入宫陪伴朕的。” 高太后听到这里,真心觉得元熙帝的想法偏执而又疯狂,她咬牙道:“难道皇上真的不知道哀家的用心吗?” “皇上,哀家且问你,如果皇上当真一意孤行,把这个秦嫣儿接入宫中,封为贵妃,那么皇上让滦儿如何自处?滦儿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筠儿的事情的,更不知皇上当初为何要同文淑在一起,也不知他的父皇母后这么些年的感情究竟是个什么真实的模样,如果秦嫣儿为贵妃,滦儿只会以为她是文淑的替身,皇上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滦儿伤心吗?” “在滦儿眼中,皇上极爱文淑,如果秦嫣儿入宫,只怕滦儿要比今夜更为恼怒伤心,方才哀家都瞧见了,皇上为了顾及承恩侯和滦儿,后来都对秦嫣儿那样冷淡了,可见皇上还是很顾念和滦儿之间的父子情谊的,那么,皇上就算是为了滦儿,打消这个念头,不好么?” 高太后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元熙帝沉默了,而且,让元熙帝陷入了沉思之中。很显然,元熙帝还是很顾念与齐滦的父子之情的。想起宫宴上的那一幕,承恩侯和齐滦的拂袖而去,让元熙帝脸上的淡淡笑意都敛去了,不可否认,他当时压下所有的心绪,对秦嫣儿忽而冷淡起来,甚至后来都没有当场把秦嫣儿留下来,就是因为顾念齐滦和承恩侯府的。 看元熙帝陷入沉思之中,似乎心思都有松动的意思了,高太后打算趁胜追击,连忙又开口道:“而且,皇儿且细想想,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秦嫣儿出现的时机很巧吗?你才要将滦儿立为太子,这个秦嫣儿就出现了,而且,她还是明王府的人,你难道对她的来历就没有什么怀疑吗?” 元熙帝先前倒也还好,闻听高太后最后这句话,深邃眸中闪过几许暗芒,他不动声色的问高太后道:“母后怀疑秦嫣儿有问题?” 高太后看元熙帝似乎不排斥她的这话,心中一下大喜过望,觉得她想要阻止元熙帝纳秦嫣儿为妃的想法似乎是可以实现了,便将她先前在盛宁宫中同香枝做过的那些猜测都说一一给元熙帝听:“秦嫣儿的出现,势必会影响皇上与滦儿之间的父子之情,如果皇上封秦嫣儿为妃,滦儿肯定会伤心,如若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滦儿就会知道文淑当年的事情,到时皇上将文淑当成筠儿替身的事情也瞒不住了。不是哀家危言耸听,难保皇上那时不会和滦儿父子成仇的。而一旦那样的局面形成了,皇上若是看重秦嫣儿,又怎还会册立滦儿为太子呢?到时候,得利的人,不用哀家说,皇上也能想到是谁了。” “这个局,就是皇后与明王府的人一手策划出来的,哀家这样分析,不知皇上可听明白了么?” 高太后与元熙帝是亲母子,此刻屋中也没有外人,高太后自然是无所顾忌的,为了阻止元熙帝入了萧皇后等人的心意,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了,就直接将她的猜测和这件事的得益人,还有她分析的前因后果都跟元熙帝细细地说了一遍。 言罢之后才道,“所以,只要皇上不纳秦嫣儿入宫,他们的图谋就不会得逞。而皇上也能顺利册立滦儿为太子。在这之前,皇上再好言抚慰滦儿和承恩侯一番,想来今夜这一场风波,也就可以避免了。” 元熙帝听了高太后的话,沉默许久,而后才若有所思的望着高太后道:“母后的意思是,只要朕对承恩侯和滦儿好言抚慰一番,然后不纳秦嫣儿为妃,不让秦嫣儿入宫,就可以平息这一切了?” “承恩侯和滦儿不会再对朕生气?而这些利用秦嫣儿的图谋,也自此可以销声匿迹?” 高太后肯定的点头道:“哀家可以保证,只要皇上肯如此,事情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只要皇上不将秦嫣儿放在身边,他们就不能伤害滦儿,自然也就无计可施了。” 元熙帝默默的看着高太后,眸底神色难辨,就听他问高太后道:“母后是不希望滦儿知道,朕曾将文淑当成筠儿替身的事情吗?” “哀家当然不希望!” 高太后见元熙帝总算是明白自己的心思了,生怕元熙帝对自己的担心不重视,忙道,“难道皇上希望滦儿知道这些事情吗?皇上与滦儿这些年父子相得,关系好得不得了,不就是因为滦儿不知道这些事么?如若滦儿知道了——” “如若滦儿知道了,母后又怎知滦儿会与朕父子反目成仇呢?” 元熙帝微微笑,打断高太后的话道,“或许,滦儿也会如文淑一样,一开始恨朕,可是后来,还是体谅朕了呢?” 元熙帝这话,又将高太后吓了一跳,她惊得脸色都白了,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着元熙帝道:“皇上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哀家年纪大了,皇上不要吓唬哀家啊!这件事情,怎么能与当年的事情相提并论呢?哀家的意思,皇上还是不要冒险得好!滦儿是个好孩子,皇上不可令他伤心的!” 高太后说着这些话,心里不由得又想起先前香枝说的那些话起来,她在心里深深一叹,香枝那话是对的,在这些事情里头,滦儿才是最无辜之人。 当初,皇儿已经伤了一个无辜之人了,不可再伤一个了。 元熙帝听了高太后的话,默默垂眼,目光又落在地上那些小玩意身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了,就见他颇有些落寞的低声道:“朕与文淑相伴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文淑年年都会送朕生辰礼物的,朕也如这些一样,样样都收藏起来,也记在了心上。” 元熙帝沉默半晌后,又道,“母后放心罢,儿子也不想看见滦儿伤心。这个秦嫣儿,儿子不接进宫里就是了。” 高太后一听元熙帝这话,自然是大喜。 她再三确认了元熙帝的说法,得了元熙帝再三的保证说不会把秦嫣儿接进宫中来,又确定元熙帝会去安抚承恩侯和滦儿之后,高太后这才放下了一颗心,趁着夜色离了勤政殿,回盛宁宫歇息去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一章 竹园筹谋 凌遥一行人出了宫后,她和齐滦也没有先回宁王府,而是先同齐滦一道,将许氏和向竑儒送回了承恩侯府去。 只是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许氏和向竑儒始终不能释怀,两个人也不像来时那样轻松和高兴了,脸上的神色虽不至于那般凝重,但也是笑不出来的,更不想说什么话,所以这一路上,四个人基本是没有什么交流的。 便是凌遥几次想开口劝几句,却又怕自己提起之前的事情,越发让三人不快,所以,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了。而且,她自己心中也有些疑问,便没有打算贸然开口。 安全到了承恩侯府后,齐滦和凌遥一直将许氏和向竑儒送至正厅后方准备离去。 到了要走的时候,许氏还是忍不住开口嘱咐齐滦:“滦儿,方才宫宴之上,兴许皇上只是一时失态,你还是不要为此难过了。那个秦姑娘的容貌确实和你母后的容貌极为相似,别说是皇上,就连我与你的外祖父都吓了一跳,也有失神的时候。你不要太过介怀,免得坏了你们父子之间的情分。知道么?” 许氏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她自己的,还是安慰齐滦的。 倒是一旁的向竑儒,听了许氏这话,心里就又不舒服起来了,皱着眉头就开口道:“他既然做下这等事情来,咱们为什么不能恼他?就算他是皇上,滦儿是他的儿子,还有什么君君臣臣的道理,那也不能这样轻易就放过啊?难不成,日后看见一个眉眼相似的,他就要这样勾勾搭搭的,连大家的体面都不顾了吗?” “素日里总说什么思念文淑,又做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来,如今看见了个什么秦姑娘,他就这样了,这就是他的情深意重吗?” 向竑儒此时生气,口口声声也只把元熙帝称作他,连皇上也不肯叫了。 许氏说那些话本就是为了宽齐滦的心,如今看向竑儒一开口,齐滦的脸色又阴了三分,她这心里头就怨向竑儒不会说话了,忙扯了自己夫君的衣袖,不让他继续说,然后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望着齐滦夫妻二人笑道:“你们两个一路送我们回来,想必也累了吧?这会儿夜深了,你两个也回去歇着吧。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些事儿,过去了就算了。” 看不开又能怎么样?难道就为了皇上那个行为,一家子人就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发气氛沉重,愁眉苦脸的过以后的日子吗? 许氏不愿意那样,也不愿意自己的外孙那样,她是想着,不能用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所以,还是应该想开一些。过日子嘛,心情郁闷是会生病的,因此既然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了,还是应该调节一下情绪和心情的。 向竑儒此时得许氏提醒才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倒是有些讪讪的,又怕齐滦当真越来越生气,当真坏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最后甚至会对册封他的太子之位有什么影响,所以也就跟着许氏的话附和道:“对对,你们外祖母说得对,这会儿夜深了,你们回去吧。这些事儿也不必多想了,有时候发发牢骚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的啊。” 齐滦听了这些话,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望向许氏和向竑儒的冰眸中多了几分暖意,他微微扯唇,点点头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累了一夜了,早些休息吧。我这就同阿遥回府去了,等过几日事情办完,不忙的时候,我会抽空来看你们的。” 辞别向氏夫妇,齐滦依旧同凌遥坐了马车,趁夜回宁王府去了。 这一路齐滦依旧无话,垂着眼眸坐在凌遥身边,凌遥也知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话来解劝他都是无用,毕竟宫宴上直接目睹那一幕,对于齐滦的冲击和刺激还是很大的。 再加上相识以来,她一直都知道,齐滦极为推崇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甚至把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作为标杆和楷模,希望自己也拥有那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所以,她自己心底一直以来就对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有些自己的想法,但还从未与齐滦细说过。 所以,今夜齐滦看见这个,只怕这心气,一时就难平了。 因此,凌遥也没打算说些什么,只觉得,此时此刻最有用的,反而是在齐滦身边默默陪伴,如果他要是想说话,她自然也是愿意陪他说话的。 就这么一路无话,二人就回了宁王府中。此时已经子时过半了,凌遥与齐滦回了良辰美景,也没有再做旁的事情,各自洗漱之后,就上榻睡觉了。 齐滦有心事,一直枕着胳膊拿眼睛瞪着床顶,显然是睡不着的样子。 凌遥看他这样睡不着又不说话实在是有些担心,不愿意让他继续沉默,但开口说了几句话,齐滦也并不怎么想开口的样子,只是很简短的回答了她几句,最后甚至笑着说他没事儿,就是困了不想说话,还说让她不必担心,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但凌遥心里却明白,他根本就没睡着,不过是装睡罢了。 她轻叹一声,也不管齐滦是装睡还是怎样,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自言自语的说自己口渴了,一边从床榻上起来,借着寻茶喝的功夫,悄悄的把她收在梳妆台里头的安息香片找了出来。 这种香片有助于安神宁心,味道也很清淡,有时候她沐浴的时候喜欢焚上一两片用来静心。 这会儿看齐滦有心事睡不着的样子,凌遥就打算给齐滦用一用这个了。 凌遥悄悄寻了香炉,拿出四片安神香出来放在香炉中焚上,然后将香炉悄悄的搁在床榻头间的条桌上,这才去外间寻了茶水,饮了几盏温茶,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回到床榻上。 等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终于等到齐滦呼吸平稳起来,她又低声在齐滦耳边轻轻唤了几声,见齐滦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知道,这安息香起作用了,此时,齐滦在安息香的作用下已经沉沉睡去了。这一番作用之下,只有明日香片焚尽,药效散去之后,齐滦才会醒过来的。 确定了这一点,凌遥才慢慢起身,将自己穿戴整齐了,又将头发随意挽起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而后又在衣架上取了一件天青色的披风,而后又看了看床帐之中安睡的齐滦,给屋内只留了一盏灯烛,这才悄悄出了屋子。 今夜外间值夜的是北影。 她这会儿正是睡眼惺忪的时候,正在那儿打盹呢,但听见很明显的脚步声,还是一下子惊醒了。 再看时,竟发现宁王妃穿戴整齐的从屋中出来了,一下子就惊住了,忙迎上来低声问道:“主子这是要出门吗?” 凌遥摇了摇头道:“不出门,我要去竹园。你把罗罗给我叫来,我有事情要交代她。” 顿了顿,凌遥又道,“你再亲自去前头寻罗总管,同他借两个铁卫过来良辰美景,让他们守在屋子外头,保护王爷的安全。你和尚希都不要留在这里,这里也不要留人,你们都随我去竹园。哦,对了,罗总管也要过来,我也有事情要问他。” 其实叫铁卫过来,也不是要保护齐滦的安全,不过是要让安睡的齐滦身边有人罢了。毕竟他用了安息香,就算是打雷也惊不醒他来,放两个丫鬟在这里她也不放心,干脆让铁卫过来守护才是最好的。 北影听罢,忙按照凌遥的吩咐去做了。凌遥也不要人跟着,自提了一盏宫灯就往竹园去了。 这府里的人都是罗罗调/教过的,一路上过去都有人伺候,凌遥也不用担心什么,就算这会儿三更半夜的,她一个人走去竹园,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竹园是她的地方,除了心腹之人,竹园向来也不许不相干的人进去,所以这一路上都是灯火通明的,但竹园却是一片漆黑的。因为北影和尚希此时都未跟过来,这点灯之事,也就只有凌遥亲自来做了。 凌遥也不害怕,就那么慢慢悠悠的走到竹园里头,到中间的屋子里把灯烛给点了,然后又把竹园外头的灯烛给亮了,很快的,竹园里头就亮起来了。 就在凌遥忙完这一切,回到屋里刚刚坐定的时候,北影、尚希和罗罗等人就到了。 众人到了后,都望着凌遥,不知她这么晚把众人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罗罗看凌遥一脸凝重沉肃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担心,今日宁王和王妃入宫赴宴,她并没有跟着去,此时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凌遥这般凝重,便开口问道:“王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凌遥没有回答罗罗的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开口道:“你们皆是我和王爷的心腹之人,我也不瞒你们。王爷此时正在安睡,而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也不便当着他的面处理,怕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就决定到竹园来说。你们放心,王爷那里,我自会安排好的,而你们今夜,只需听我调派即可。” 罗罗等人听了这话,都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论出了何事,我等自然是听王妃调派,替王妃将事情处理好的。” 罗成自做了宁王府前院总管后,若是无事,便不会到后宅来。此时过来也是因为凌遥难得的传唤,他看今夜非比寻常,又看凌遥如此神色,听凌遥的话也知是出事了,此刻便也跟着点头道:“王妃若有事,只管吩咐属下,府中铁卫定听王妃调遣!” 凌遥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四人的回答很是满意,唇角也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看了众人一眼,抬手示意四个人坐下,等几人都坐下后,她才慢慢开口道:“今夜宫宴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王爷和承恩侯看了心中颇不痛快。北影和尚希虽是跟着我们去赴宴的,但是并未入衍庆殿,所以这事,她二人是不知情的。” “只不过,王爷的情绪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一些影响,许多事情他身在局中,倒是没有我这个旁观者瞧得明白,我今夜瞧出了很多问题,都需要你们一一替我连夜去处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睡觉却把你们都弄到竹园来的原因。这件事和有些话,我需要与你们说清楚。” 几个人都没说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凌遥顿了顿,才开口将今夜宫宴上发生的那件事与罗罗等人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没加任何评论之语,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是等着这几个人发表他们的看法似的。 罗罗跟凌遥的时间长,倒是最为明白她的心思,再加上她比北影和尚希年长些,想的东西也多些,听完之后,略一沉吟,就开口问凌遥道:“王妃是怀疑那个秦嫣儿有问题吗?” 北影和尚希却没有开口,她两个先前都是一起跟着凌遥入宫的,只是未曾入衍庆殿服侍罢了,她两个这一路也是有不少疑惑的,比如说来时王爷和王妃都是好好的,怎么宫宴未完就一脸不高兴的出宫了呢?而且,承恩侯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她两个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问,所以这一路就是揣着疑惑回府的。 此时听了王妃的话,才真正解了心中疑惑。只是她两个跟在凌遥身边的日子尚浅,年纪也小些,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就索性不说话了,只管听着,左右王妃若有事情吩咐她们,她们只管去做就是了。 凌遥听了罗罗的话,微微一笑,斩钉截铁的道:“秦嫣儿当然有问题!” 不过,她倒也没有急着同罗罗说秦嫣儿的问题,她说完这句后,便示意罗罗等一等再详细说此事,而后转眸看向罗成,问道:“罗总管跟着王爷这么些年了,我就想问问,从前可曾有过像今夜这样的情形吗?” 罗成知道凌遥所指的是什么,他仔细想了想,而后才摇摇头道:“没有,过去从没有过像今夜这样的情形。” 皇上与先皇后恩爱非常,皇上盛宠先皇后,对于宫中其余的妃嫔都时比较冷淡的,怎么可能会有像今夜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再说了,要不是凌遥今日说起这个,罗成还是真觉得难以置信,真是没有想到一向对先皇后情深意重的皇上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也难怪自家主子和承恩侯瞧见后伤心生气了。 凌遥闻言,又问道:“那文淑皇后去后,皇上这些年里,可曾主动去寻过眉眼与文淑皇后相似的女子纳入宫中或者封为妃嫔吗?如今的后宫之中,可有什么与文淑皇后眉眼相似的妃嫔吗?或者不仅仅只是眉眼,任何一处与文淑皇后相似的妃嫔,有吗?” 罗成想了想,答道:“没有。自先皇后去世,皇上没有主动去寻过与先皇后眉眼相似的女子,后宫之中,更是没有什么与先皇后眉眼相似的妃嫔。就是与先皇后身形相似的都没有。如果有的话,王爷肯定会知道的。这几年,也不会这般平静了。所以,今夜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的。” 罗成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属下也没有见过那位秦姑娘,不知道她与先皇后相似到了何种程度。但要说与先皇后最为相似的人,可能是王爷了。就连皇上都说,王爷与先皇后的相貌是九成九的相似,几乎就是先皇后的翻版,只不过王爷性子偏冷些,不似先皇后那样温婉罢了。” 罗成抿了抿唇,又道,“属下斗胆,想多说一句。有王爷珠玉在前,皇上就算想念先皇后,多看看王爷也就是了,实在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去寻眉眼相似的女子的,这样做,也会影响皇上与王爷之间的感情的。这一点,皇上以前也同王爷说过的,皇上但凡想念先皇后,只要王爷未曾出征而待在京城的话,皇上都会宣召王爷入宫陪伴的。” 凌遥听了这话,沉吟半晌,忽而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而荒诞的脑洞和想法。齐滦的模样与文淑皇后有九成九的相似度,在元熙帝的眼里,就跟文淑皇后的翻版似的,那这元熙帝该不会是把对文淑皇后的感情都寄托在了齐滦身上,从而对齐滦有了什么不该有的禁忌心思吧?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的看重齐滦和宠爱齐滦啊。 而今夜这位秦嫣儿她也瞧见了,她比齐滦生得更像文淑皇后,然后元熙帝一眼就瞧中了,打算把这一腔无处安放的痴情转移到秦嫣儿这个替身身上去吗?想到衍庆殿上,元熙帝对这个秦嫣儿的关注程度,凌遥突然觉得,她的这个想法虽然荒诞,但并非不可理喻,貌似还是有些逻辑可言的。 她是个现代人,对这种禁忌的心思没什么感觉,不会排斥,但也不觉得应当提倡。只是没想到元熙帝居然会有这种隐秘的心思罢了。这样的心思,对齐滦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元熙帝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她细细的想了想,总觉得这种心思是很难说通的,难不成,特意送了秦嫣儿入宫的明王府,是已经知晓了元熙帝的这种隐秘心思吗?可她看来看去,明王府送秦嫣儿入宫,让她出现在元熙帝跟前的目的,不像是要针对元熙帝,反而是要针对齐滦的啊。 凌遥想了半日,决定先不想这个问题,此时还未深入调查,任何猜想都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她望着罗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罗成的意思,之后便转头看向罗罗道:“罗姐姐,你连夜去一趟随风院。悄悄跟嬛儿说一声,你告诉她,就说从今夜开始,我和齐氏的同盟关系正式解除了。从今往后,齐氏不再是我的同盟,也不再是互惠互利的朋友,她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我的敌人,我也不会再对齐氏提供帮助的。一旦我同齐氏的关系破裂,势必会影响到同我亲近的人。你要嬛儿小心些,日夜都要警醒门户,让刘婆子和宋婆子他们保护好她的安全。日后与明王府的人接触一定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齐氏的人。” “如果嬛儿要是问起你原因,你就说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寻个好的时机,把她接出来同她解释清楚的,” 凌遥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和齐氏决裂后,我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明王府去了,可能以后都很难再进明王府的内宅了。日后我若是要去找她们,会去随风院后头的宅子等她们,但若非有事,我轻易不会过去的。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你让嬛儿好好照顾自己。” 这个秦嫣儿是齐老太太的侍女,也是齐老太太送进宫来的,身为明王府的掌家女眷,凌遥不信齐氏事先不知道这些事,就算齐氏当真不知道,但今夜出了这样的事,立场所限,凌遥也不可能再跟齐氏继续维持他们的同盟关系了。何况,凌遥从心底里认定,秦嫣儿的这件事,齐氏不可能不知情。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罗罗听凌遥已经有了决断,当下便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做。” 凌遥点点头,又嘱咐道:“还有禟妹妹那里,你让嬛儿明日抽空派小雪去跟禟妹妹说一声,叫禟妹妹和她母亲注意一些。她跟我亲近,只怕日后齐氏会对她们不利,所以,要她们万事都要小心些才好。” 顿了顿,又道,“还有凌琥那里,明日一早,也要派人去国子监同他说一声,让他多注意他自己妹妹和母亲在府中的安全。如果确实有事,就让他们去随风院通知一声,再让刘大和王大来宁王府送信就是了,我自是不会对他们的事情坐视不理的。” 凌遥的嘱咐,罗罗都一一点头记下了,而后才问凌遥道:“王妃是觉得这个秦嫣儿的出现跟明王妃有所关连,所以才决定跟明王妃决裂的吗?” “那么,从此之后,王妃是不是不必再往明王府给明王妃送特制的安胎药丸了?” 凌遥闻言,点点头道:“不错。从明日开始,确实不必往明王府给齐氏送那个特制的药丸了。” 凌遥看罗罗眸中闪过一丝担心,遂又笑道,“罗姐姐不必担心。就算齐氏之前有心把我的药丸偷偷留下来,再去找旁人分解成分打算自己制作出来,也是无用的。她做不成我的那个样子的。” 凌遥对着罗罗,把当初给北影尚希解释的那一番话又说了一遍,末了才笑道,“这个主动权一直都是掌握在我的手里的,今夜的这件事看起来跟齐氏脱不了干系,而明王府针对的人就是王爷,我自然不可能再跟齐氏继续同盟关系了。所以,这是她自寻死路,怪不得旁人。” 罗罗听见凌遥说她早有准备,不怕齐氏叛离,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而且,越发觉得自家王妃处事周全,样样都想得到。 此刻在屋中坐着的,都是她和齐滦的心腹之人,自然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而她先前在宫宴上都是自己琢磨的,心中也难免有些疑问,此时正好人都在跟前,她把她的猜测说出来后,正好还有些事情需要罗成替她去查实一下。 “当初在明王府时,听见齐氏和她身边的樱桃说起齐老太太的打算,我心里就有了疑惑了,” 凌遥道,“比起四皇子,分明是咱们王爷更胜一筹,可这个齐老太太为何偏偏就看重了四皇子,想让凌玥跟四皇子在一起,却不肯择定咱们王爷呢?我那时候还想不通,但今夜之事,倒是让我明白了这一点,原来这齐老太太是早就预备了这么一出,在这里等着绊倒咱们王爷,好让四皇子上位的。” “不论齐老太太的心思如何,她今夜这样做,就已经是表明了她的立场了,她用了秦嫣儿这个人,就是用她来针对王爷的,但是具体还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我一时之间还猜不透彻。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明王府之所以这么急着把这个秦嫣儿给弄出来,应当是为了太子之位的归属。” 罗罗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谁都知道,诸位皇子之中,咱们王爷是最得皇上看重的,就算是今年要立太子,也一定会是咱们王爷。就算他们把这个酷似先皇后的秦嫣儿给送入宫中,难不成皇上还会因为这个秦嫣儿而改变主意,立四皇子为太子吗?王妃,我还是想不通,这个秦嫣儿有什么本事呢,居然还能让皇上为了她改变主意另立四皇子?” “而且,就算皇上一时将秦嫣儿当做先皇后的替身,又能如何影响立太子之事呢?” 凌遥闻言,沉默片刻后道:“莫说罗姐姐你想不到,有些事,连我都觉得想不通透。看皇上今夜的模样,可能并不是把秦嫣儿当成先皇后替身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现下不论是齐氏还是父王,对齐老太太送秦嫣儿入宫表演这件事上,都是默认的赞成的。也就是说,他们宁肯拼着得罪最受皇上看重的宁王,也要跟着齐老太太扶持不怎么受宠的四皇子。” 齐氏曾经因为凌琥的出头而质问于她,那时候,她半真半假的与齐氏说了一番话,忽悠齐氏说这些都是元熙帝的意思,让她不要跟元熙帝作对,让她跟着元熙帝的心思走,要支持他们宁王府。为了震慑齐氏,让齐氏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相信她然后继续同盟,她对齐氏透露过,不久之后,元熙帝一定会立宁王为太子的。 那时候,齐氏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一定不会叛离她的,凌遥也表示,宁王府会做齐氏的靠山和倚仗的。 虽然元熙帝事事效法先帝,也打算在四十岁的时候立太子。众臣或者能猜到今年是元熙帝立太子之年,但是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时候。元熙帝只跟她最先透露过,还跟高太后说过。再就是大婚之前,元熙帝同齐滦说过的。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日子。 也就只有凌遥告诉过齐氏一个模糊的时间,就是在那回谈话的不久之后。 这齐老太太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这个时候把这个秦嫣儿弄出来,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凌遥根本不觉得这是一种巧合。以齐氏和凌鼎之前对待她和齐滦的态度,就算大殿之上他们才知道这个秦嫣儿的存在,也不可能是一句话都默然不说的,这种种迹象放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齐氏已经反水,凌鼎和她甚至是凌玥,都清楚的知道了齐老太太关于这个秦嫣儿的图谋,他们几个人已经联起手来要对付齐滦。 等到把齐滦绊倒,让齐滦在元熙帝那里失了圣心之后,他们再扶持四皇子上位,等到四皇子成了太子,凌玥就是太子妃了,凌遥想,这大概就是齐老太太最终想要的结果吧? 只是可惜了,她因为某个关键性的问题不知内情,所以无法看破他们究竟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认为一个秦嫣儿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凌遥默默思索半晌,才开口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王爷身后,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而他们却知道的。而且,这件事情,还可能影响到王爷的地位,甚至会影响到他是否能顺利的得到太子之位。” 顿了顿,凌遥又慢慢的道,“可能这件事,还跟文淑皇后有关。” 凌遥这话一出,罗罗等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事关重大,罗成先开口道:“既然王妃已有了猜测,是不是要属下立刻着手去调查一下这件事的始末?” 凌遥沉吟片刻后才道:“如若真的跟文淑皇后有关,想必事情就极其隐秘了,你若是不去问那几个知情的人,想必也不可能知道,但那几个知情的人,必不会同你说的。所以,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我有几件另外的事情,需要你去查探一下。” 罗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凌遥便道:“想来今夜这件事,齐老太太应是谋划已久了。早在我和王爷成婚之前,甚至早在她进京之前。难怪我和王爷成婚的时候,齐老太太也不找齐氏,更不找父王,却在我出府之后找了。现在想来,只怕齐氏当初让樱桃来说的那些话也多半是假的。那个时候,齐老太太应当就已经跟她交过底了。” 凌遥现在才明白,原来齐老太太当初不在一回京就找齐氏说下毒的事,是不希望她在府中搅扰,看来那个时候,齐老太太就已经预备好了这些事情的,只等她出府之后,就将那件秘事告知齐氏和凌鼎,让齐氏和凌鼎放弃齐滦和她,转而投向四皇子那一边。 而她和齐滦新婚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想必齐老太太和齐氏等人,都是在明王府中暗中筹备这些事情的。可她和齐滦前一段时日里都沉浸在新婚蜜月之中,倒是从没有刻意注意过齐老太太的动静,以至于如今事发了,才回过神来。 想到这里,凌遥便对着罗成开口道:“如今云南,可还有我们王府的人吗?” 罗成点点头道:“为了追捕凌珏,还有为了方便联络我们在南疆的人,云南还有我们王府派出去的人的。” 蔡桓等人如今伤还未好,还在云南养伤,除了他们,云南还有一些铁卫。 凌遥闻言,又问道:“那从京城传书去云南,最快需要几日?” 罗成答道:“昼夜不休,飞马传书,最快四日就能到。” 凌遥闻言,沉吟片刻后道:“四日么?那也行,四日就四日罢。你即刻传书去云南,让他们查一查秦嫣儿这个人,查清楚她是何时到的云南,又是何时跟明王府搭上关系的,关于秦嫣儿在云南的一切活动,我都需要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能够查到他们的图谋就更好了。还有,你们告诉查探的人,不需要暗地里查访,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只管打出宁王府的旗号便是,只要不伤及他人,你们随便怎么查都可以,我只需要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罗成点头道:“王妃放心,属下明白。” 凌遥又道:“除了云南那边,京城这里也是一样的。你派人去查一下,秦嫣儿是何时入京的,入京之后住在哪里,秦嫣儿入宫赴宴时的情形是怎样的。还有齐老太太入京后都干了些什么,就是我和王爷新婚的那一段时日,明王府有些什么动静,你都去查清楚,最好明日就查清楚,然后就告诉我。” 这件事她事先一点都不知情,对情况完全一点不知,难免有措手不及之感,但她向来处事力求周全,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又看出这许多的疑点了,自然是要先把情况调查清楚,然后再去进一步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所以,她才需要罗成先去把之前漏掉的那些情况都查出来,等知晓的更多之后,再作打算。 何况,这会儿元熙帝还不曾对秦嫣儿如何,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就凭着宫宴上的那件事,也只能说是给了齐滦和承恩侯一些刺激,并没有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也不能凭着这么一件事,就猜出什么来的。 凌遥的话,罗成都一一应下了,接着又问道:“王妃还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凌遥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了,这几件事,你先去办吧。罗姐姐也是,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去明王府找嬛儿传话吧。” 罗罗和罗成依言,当即就转身出了竹园趁夜出府办事去了。 他们兄妹俩走后,这里就只剩下北影和尚希两个人了。 她两个看着望着烛影出神的自家王妃,也不敢打扰,半晌都没有说话,但看自家王妃眼中隐有的忧虑,两人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言不语的陪着不大好,北影老实些,抿唇半日没有开口,还是尚希先开了口:“主子,您也别太着急了。这事儿也未必没有转机的。主子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这件事关王爷事关文淑皇后身后秘事并非没有知情人的,其实,只要主子寻到这个知情人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我并不着急,既然已知这件事是明王府的阴谋,我自然会尽全力挽回局面,不让他们阴谋得逞的,” 凌遥依旧望着桌案上摇曳的灯火,平静的眼神中,忧虑并没有减少,就听她轻声道,“我只是很担心王爷,担心身在局中,会伤心,还会难过。” 而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齐滦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伤心难过,今夜看齐滦那样,她都心疼了。 “而且,我心中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我虽然知道,皇上和太后可能是这件事的知情人,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问他们。” 看凌遥这样犹豫,尚希倒是好奇了,跟着追问道:“主子为什么拿不定主意呢?” 凌遥从轻轻摇曳的烛火上收回视线,淡淡的目光落在尚希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我方才已说过了,这件事的内情会伤害到王爷,而且还会影响到王爷的地位,甚至会影响到王爷是否能顺利得到太子之位。我若是去问了,固然能知道如何挽救,但我是否应该把我知道的告诉王爷呢?我并不想让自己的所为伤害到他,但我若设法挽救,王爷必会知道,难不成,我还像今日这样给他用安息香,让他一直沉睡不知情么?” “但倘若我不去问,这件事在明王府的作用下,一样也会爆发出来,到时候,一样会伤害到王爷。这也是我不希望看见的事情。我不愿意让自己的所为伤到他,却更不愿意旁人伤他。如果可能,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宁愿王爷什么都不会知道。” 凌遥心里更拿不准的是,她如果真的入宫去问了元熙帝或是高太后,他们却不愿意告诉她。如果她得不到答案的话,一样对局面没有帮助,甚至,她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还帮助了明王府。毕竟,看齐滦的样子,仿佛还没有她看得这般透彻,也似乎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的。 这也是她要在齐滦沉睡之后才暗地里把人喊到竹园里来听吩咐的原因。她实在是不愿意齐滦知道这些事,知道她的怀疑,免得齐滦也生了疑,自己跑去探查,那就违背她的初衷了。 尚希听了这话,与北影对视一眼,北影眼中忽而亮光一闪,跟着就开口道:“主子,方才主子不是说了么?王爷与主子是提前离宫的,还不知后来如何。但直至现在,宫里也没有传出皇上把那位秦姑娘留在宫中的消息。想来那位秦姑娘应该是出宫了的。这不正说明,皇上就算一时失态,却还是没有把秦姑娘当成文淑皇后的替身么?如果皇上当真放不下那位秦姑娘,就应该把她纳入宫中才对啊。” 一旁的尚希听了这话,跟着点点头道:“主子,奴婢觉得北影说得有道理。其实主子何不装作什么都不知情,装作什么都没猜出来,然后入宫去阻止皇上纳秦姑娘入宫呢?如果皇上问起,或者恼怒了主子的行为,主子大可说是为了不让王爷伤心才这样做的。奴婢想着,皇上那般看重王爷,又岂会不顾念王爷的心情呢?” 凌遥闻言,抿唇思索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这个法子看似很好,但细想之下,仍是不妥。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的。我隐约觉得,皇上对这个秦嫣儿的看重,甚至超过了他对王爷的看重,所以我一旦入宫去说这件事,非但达不到效果,还可能会适得其反的。何况,我是皇上的儿媳妇,又岂能去管他要不要纳妃嫔入后宫的事情呢?就算是要入宫去找人,也该是去找太后才是,不能找皇上的。” 凌遥这几回入宫,感觉元熙帝对齐滦的疼爱和看重是有的,但还有对于齐滦的严苛和期待,她觉得,想要劝说元熙帝,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也太直接了一些。而相反的,高太后对齐滦却是十分的疼爱,而且处处为齐滦考虑,凌遥觉得,这件事,她找高太后才是最好的,而且,由高太后去劝说元熙帝,也是最为合适的。 凌遥又垂眸想了半晌,这才道:“这样罢,明日等王爷醒后晨起时,我就同他说我要入宫去给太后请安,然后找太后说这件事去,请她务必阻止皇上纳秦嫣儿入宫。以太后对王爷的疼爱,想来必会应我的。这事儿先不要同王爷说,等事情办成后,我再亲自同王爷去说。” 凌遥的最终决定,尚希和北影自然没什么说的,眼见着事情都处理完了,就问凌遥要不要回良辰美景去歇息一下。 凌遥此时却没有半分睡意,便摆了摆手,说她还要在这里看看书,等一下再回去。 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尚希和北影自然是要陪着的,只不过,为了不打扰凌遥,尚希和北影就默默去了外间,让凌遥一人坐在里间静静地看书。 凌遥这一看,就看了一个时辰,直到罗罗回府复命说一切事情已经按照凌遥的意思办妥之后,凌遥这才回良辰美景歇息去了。 今夜少眠之人不少,但无眠之人,这头一个就要说是元熙帝了。 他因为宫宴上秦嫣儿的出现,触动旧日往事,一个人静静地在勤政殿中回忆过往,高太后与他说了那么些话,他也应下了高太后的话,但高太后走后,他却依旧没有去歇着,只是将散落一地的旧物重新收好,放入盒中,然后仍是如先前一样,静静的坐在屋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的面色沉郁,眸光更是暗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来。 冉英泰见元熙帝如此,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想着明日一大早的早朝,怕元熙帝不睡觉明日早朝是没有精神,便大着胆子劝道:“皇上,这会儿已过丑时了,您好歹歇息一会儿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朕不困,朕也不想睡,” 元熙帝沉默片刻,而后才淡淡地道,“朕要等到黎明时分。等办完了那件事,朕会去早朝的。你也不必替朕担心,朕还撑得住。”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三章 凤鸾宫宸妃 冉英泰听了这话,还是觉得元熙帝这样通宵不睡觉对身体不好,遂又劝道:“皇上,这会儿离黎明时分还有一两个时辰呢,不如皇上先去歇息一会儿,等时候到了,奴才把皇上叫醒,等到那时,皇上再办那件事,不就好了么?之后皇上早朝时,也会更有精神些的。” 元熙帝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朕还有些事情没有想好,也还没有拿定主意,朕还要再想一想。你出去候着吧。” 看元熙帝如此坚持,又不肯听他的劝告,冉英泰也是没了法子,只得按照元熙帝的话出去候着,但在出去之前,还是悄悄招来小太监,让其去茶水房弄来热热的浓茶给元熙帝换上,也好让元熙帝更有精神一些。 做完这些事,冉英泰才悄悄退出了屋子,把勤政殿西间的整个空间都给了元熙帝。 等冉英泰出去之后,元熙帝才慢慢站起来,一个人在屋中踱步。在高太后来之前,因为多半是在回忆,有些事情还没有开始琢磨,但这会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元熙帝自然也看到了高太后所说的那些事情,有一些想法也就浮出水面了。 除了高太后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心中的考量更多,而需要顾及和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就更多了,而很多事情,也并不像高太后所说的那样简单,而元熙帝心中所想之事,却没办法同高太后说清说明的。 甚至观遍整个大齐后宫,包括他身边所有的人,他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他心里更清楚的是,这些想法本也不该对人说起,更无需对人说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元熙帝心中所想越发清晰起来,他的心思也在一点一点的坚定起来,有些事情,他也不需要如何犹豫,原本有些事情也不应该再逃避了,该做了结的时候便要做了结,该发生的,无论如何也是逃避不了的。 想定了主意后,元熙帝便重新返回榻上坐好,淡淡的望着榻边桌案上的灯烛出神,等着黎明时分的到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元熙帝才起身,扬声把冉英泰唤了进来,见了冉英泰之后,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道:“你现在就派人去明王府,把秦姑娘接进宫中来。把凤鸾宫开了,将秦姑娘安置在里头。然后就宣朕的旨意,册封秦姑娘为宸妃,赐居凤鸾宫,居一宫主位,除她之位,凤鸾宫中就不要再安置任何嫔妃了。” 冉英泰着实没想到,等到黎明时分竟然等来了这么一个圣旨。饶他跟了元熙帝几十年了,自诩是最为了解元熙帝的人之一了。但也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候了,元熙帝竟然还要将那位秦姑娘接到宫中为妃。 其实,冉英泰在宫宴上见到这位秦姑娘时,他就知道,这位秦姑娘一定会得到元熙帝的关注的。毕竟元熙帝跟清影公主还有文淑皇后的那些旧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位秦姑娘的容貌与神韵和当年的清影公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元熙帝又怎么可能会不动心起意呢?在当时的冉英泰看来,元熙帝是一定会纳秦姑娘入宫为妃的。 但是,在太后来过之后,冉英泰却不这样认为了。太后来时,虽然屋门掩着,但是他和香枝当时就站在门口,太后与皇上说的那些话他是都听见了的。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纳那位秦姑娘入宫有这么多不好的影响,后来,他也觉得,皇上应该听太后的话,不要纳秦姑娘入宫来。 虽然这些年里,皇上一开始是因为宁王殿下的容貌与清影公主最为相像,才对他这样百般看重和宠爱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些年的疼爱,又岂会没有一丝真心呢?所以,冉英泰也觉得,以皇上的性子,当是会听太后的话,顾及到宁王殿下的情绪,不会对这个秦姑娘动什么心思的了。 可如今却没有想到,皇上竟不顾答应了太后的话,还是决意要接秦姑娘入宫来,还要将秦姑娘封妃,竟还要让秦姑娘入住凤鸾宫为主位,还只赐居她一人! 要知道,这凤鸾宫是当初太后作皇后时居住的寝宫,而且,当年每逢清影公主入宫小住时,也都是住在凤鸾宫中与太后一起的。自皇上登基,太后从皇后变成太后,就从凤鸾宫搬离去了盛宁宫,而皇上也因为清影公主的事情,不肯再让人踏足凤鸾宫,遂把凤鸾宫封存起来,让人保留着清影公主的东西,对外却只说是太后作皇后时的寝宫,不愿再有旁人入住了。 就连当初的文淑皇后,皇上都不曾让她入住凤鸾宫的,而是把原先的承乾宫翻修后,更名关雎宫,让文淑皇后住了进去。 冉英泰如今听了这旨意心里当真是十分惊异的,难不成在皇上心里,把这位秦姑娘看的比文淑皇后还要重要么?他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后宫规制,他是最为清楚的,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贵妃之外,便是贤良淑德四妃了。 如今贤妃和良妃都是有的,妃位之中就剩下淑妃和德妃了。皇上要接秦嫣儿入宫封妃,不将其封为淑妃或是德妃,非要将其封为宸妃,这个意义就深远得多了。这封号之事最为讲究了。这个宸字寓意极为深刻,若非是皇上心中极为看重之人,又岂能用这个字作为封号呢? 冉英泰默默地想,如此一来,后宫的排序只怕是要变了。除了皇后之外,这位新晋的宸妃娘娘只怕是要排在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之前了。 只不过,看元熙帝公然违背答应了高太后的话,又下了这样的旨意,冉英泰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如果皇上接了秦嫣儿入宫,又册封她为宸妃,太后娘娘也就罢了,这木已成舟,她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了。 但宁王殿下怎么办呢?宁王殿下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如果皇上这样做,在宁王殿下和那些不知情的众人眼中,皇上就是拿秦嫣儿当做是文淑皇后的替身了,那众人会怎么看宁王殿下呢?而这件事,对宁王殿下来说,也是一种打击和伤害啊。 如果宁王殿下再从明王府那里知道皇上册封秦嫣儿为妃的真正原因,只怕打击和伤害会更重哪。 冉英泰内心深处其实不愿意元熙帝做出这样的安排,但是他只是个奴才,不能质疑元熙帝的决定,更不能提及什么,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上当真决定了么?要不然,皇上再三思三思?” 元熙帝淡淡挑眉:“你是要质疑朕的决定吗?” 冉英泰吓了一跳,忙躬身道:“奴才不敢。” 元熙帝这才淡声又道:“那就去办吧,朕已经四思五思过了,不必三思了。你只管记着,把秦姑娘接到宫中之后,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把人悄悄的接进宫再说,等秦姑娘在凤鸾宫安顿好了,等朕早朝完了之后,朕去了凤鸾宫后,你再宣读朕的旨意,明白吗?” 冉英泰知道,皇上这么安排,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有时间去阻止秦姑娘的入宫,他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忙应道:“奴才明白,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会将此事办妥的。” 元熙帝点点头,他自然相信冉英泰的能力,秦嫣儿的事情此时就算定下来了,他也不再挂牵,只管往书房那边去了,预备等下更衣后就直接去殿前早朝的。 * 齐滦头一次早上晨起迟了,不过今日他不太想出府,因此也就不在乎起得是不是迟了。何况,就算是今日有事,他也不想出府去办事了,虽然睡了一夜,但是他的心情并不好,想起昨夜的事情还是觉得很心塞。 因此与凌遥一起用早膳的时候,情绪也并不高昂,虽然笑着,但明显笑意未达眼底。 凌遥看他这副模样,心中还是有些心疼,有意想让他开心些,便望着齐滦笑道:“阿滦,你从前不是答应过烈儿么?说是等他打拳打好了,就带他进雾灵山里去玩儿,上次看他打拳就打得极好了,只不过咱们一直都没有抽空带他去玩过,不如今日咱们就带着去雾灵山里玩一玩,好不好?” “人多些还会热闹些,咱们把嬛儿和禟妹妹,还有二哥都叫上,你说好不好?” “前些日子我曾抽空带烈儿去雾灵山中骑过马了,何况今日天气并不好,阴阴的只怕是要下雨,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进山的,” 齐滦神色淡淡的,并没有那等兴奋之色,也不肯出门去山里玩,“阿遥,你若是想去玩,等过几日吧,天气好些了,我就带你去。而且,这会儿二哥并不在京城里,他在京郊大营呢,只怕跟咱们去不了的。” 凌遥看齐滦那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中又是长叹,他从前就是这副冰冷淡漠的样子,两个人熟悉之后,他倒是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个样子了,后来两个人相爱之后,他每每看见她都是一脸笑意,温暖又阳光的样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如今看他复又这般清冷的样子,除了不习惯,就是觉得心疼。 她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了,只抿唇道:“我哪里是真的想去雾灵山里玩呢?我就是想带着你去散散心罢了。阿滦,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你就同我说一说,好么?不要这么自己憋着,不止你自个儿难受,我看着也觉得很难受啊。” 他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在一起,不只是要共欢乐的,也是可以一起分享痛苦和心伤的。不然的话,又哪里来的同甘共苦呢? 齐滦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凌遥,他脸上的那一点点强笑在听到凌遥这话时就已经不在了,此时此刻,他深邃的眼中嵌满了心底里流淌出来的伤感,他伸手握住凌遥的手,才微微抿唇道:“阿遥,昨夜睡前,你说你要饮茶,而后跑下床榻,其实是去拿安息香片焚香去了,是吧?” 凌遥没答话,但神情却已是默认了他的话,只听得齐滦又道,“当时我一点睡意也无,却在你回到我身边躺下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之后我就慢慢睡着了,一夜无梦到今日晨起。我起先还不明白,后来看见香炉里的那些香灰,我就明白了。” 齐滦略有些动情得道,“阿遥,谢谢你。若非你这样,只怕我真的是一夜无眠了。” 如果凌遥当着他的面说要用安息香片,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也只因他当时尚不肯承认,在宫宴上的事情已经刺激他到不能正常入眠了。但凌遥不询问于他,自己悄悄做主,让他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齐滦却是从心底里感谢凌遥这样的安排的,因为她的做主,让他得以好好的睡了一觉。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意,她是不愿意让这件事影响到他的心境,他体贴她的心意,当然不会怪她,何况,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对于凌遥这般的体贴心疼他,而万分感动的。 就见齐滦微微垂眸,深吸一口气后,才望着凌遥道:“昨夜我们离宫后,宫宴还未完,后来我们回府后,也未曾关注过宫里的情形。这一夜中,我也没有醒来过,阿遥,你可听到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凌遥没想到齐滦会主动问起这些,她昨夜吩咐罗罗和罗成那些事情之后,待罗罗回来复命之后,曾又特意让罗罗出去打听过了,是以,齐滦的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是知道答案的。 就听凌遥答道:“宫里没有什么动静。咱们和外祖父外祖母离宫之后,父皇就让秦嫣儿退下了,之后照常进行宫宴。宫宴完后,各人散去,那个秦嫣儿也跟着齐老太太回明王府去了。父皇并没有留下她。” 齐滦听了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在想,父皇若是没有留下秦嫣儿,那么,就是没有要把秦嫣儿长久当做母后替身的意思吧? 那么,这么说来,宫宴之上,父皇当时对秦嫣儿那样的关注,其实是一时情难自禁才会如此的吧?而后来,他和外祖父的离去,是不是也让父皇清醒了些呢?因为顾及他和承恩侯府,所以父皇才有所收敛了吗? 齐滦心中一时涌起无数个念头,握着凌遥的大手也收紧了些,就听见齐滦紧抿唇角,低声道:“昨夜看见父皇那样对待秦嫣儿,让我很是伤心。心中为了母后不值,也为了我自己不值。” “自我懂事开始,满眼瞧见的都是父皇对母后的疼宠和爱护,即便后宫之中还有别的嫔妃,但是父皇的爱只给了母后一人,也只把母后一人视作最为看重之人,就连母后去后这几年,父皇都是一副对母后情深意重的样子。我实在是……实在是已经习惯了父皇这样。所以,我受不了父皇用曾经凝视过母后的情深似海的眼光去看待旁人。哪怕是一个替身也不行!” “那个秦嫣儿只是与母后的容貌相似罢了,她又不是母后,父皇为什么要那样看待她呢?难道,在父皇眼中,只要有母后容貌的女子,都能成为母后的替身,成为他的爱人吗?” 齐滦说到这里,眼眶微微的红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么父皇所谓的情深似海,所谓的对母后一人的情深意重,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吗?” 他心中有疑惑,有愤懑,有不满,还有满满的伤心,克制了整整一夜都不曾说出来,如今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很伤心,深深的伤心。 “我从来,都觉得父皇和母后的感情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可看见昨夜那一幕之后,突然就觉得不是这样了。阿遥,你说,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母后故去太久,父皇早已淡去心中深情,也明白人去不可复生的道理,所以看见一个眉眼相似的人,就觉得可以付出深情,就觉得寻个替身也是不错的事情?” 听齐滦把这些话说出来,凌遥也跟着心酸,她坐到齐滦身边来,伸臂抱着他,而后才低声道:“我明白的,你的话,你心里的疑问,我都明白的。你心中对父皇和母后的感情太推崇,所以,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些。但是,阿滦,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了解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是父皇和母后之间真实的感情状态呢?” 凌遥本不想说这些,但是又怕会发生什么事情来让齐滦接受不了,所以,只能不安慰他,却意有所指的说一些话,让齐滦有一些的心理准备,又不能让他一下子太过伤心了。 凌遥顿了顿,又开口道,“又或者说,你看见的那些,只是父皇和母后想让你看见的呢?” 齐滦愣了,旋即心头微凉,略有些不安地问凌遥道:“阿遥,你这话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和母后故意在我跟前做戏吗?其实他们并不相爱?” 凌遥抿唇,正在斟酌该怎么措辞回答齐滦的时候,北影的声音忽而在外间响起,就听她道:“主子,王爷,罗总管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告诉主子和王爷。罗总管说,宫里头出事了,还请主子和王爷早些拿主意。” 一听宫里头出事了六个字,凌遥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感觉,她先放开了齐滦,却伸手握住齐滦的手,让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才开口道:“让他进来说话罢。” 此时此刻,齐滦看凌遥没回答自己的话,他也没顾得上细问,只自己拧着眉头琢磨思索去了。这会儿,他是压根没注意到这宫里出事了是与他有关的事情,他也没有意识到这话的严重性,这会儿,他的注意力还都在凌遥说的话上头。 罗成进来之后,给凌遥和齐滦行礼之后,才对着齐滦和凌遥急道:“主子,王妃,宫里出事儿了!就在方才,宫里突然就有了旨意下来,说是册封昨夜在宫宴上跳舞的那个秦姑娘为宸妃,赐居凤鸾宫。属下派人去打听过了,原来早在黎明时分的时候,皇上就打发人往明王府接秦姑娘去了!天刚刚亮的时候,那秦姑娘就入宫了!凤鸾宫启开后,秦姑娘就直接住下了。这会儿皇上下了早朝,直接就往凤鸾宫去了,然后,这封妃的旨意就下来了!” 凌遥料到会出事,也想到了这一层,却未曾想到,元熙帝的手脚竟然这么快,这才一夜过去,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又悄无声息的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秦嫣儿接进宫中,然后立刻就封妃了! 而她,那些需要调查的情况还没回来了,这秦嫣儿就已经入宫去了……她的反应虽快,可元熙帝的手脚更快啊。看来这一回,明王府是真的摸准了元熙帝的心思啊…… 凌遥下意识的就看向齐滦,罗成说完这些话之后,齐滦就呆住了,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看着不发一语的齐滦,凌遥心里越发不好受了。 而齐滦此时早已忘了凌遥方才与他最后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他呆了半日,而后径自苦笑道:“看来,真的是我想错了。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果真是不堪一击的。” 他怔然半晌,忍了一夜的眼泪,就在这句话落后,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他的眼泪滴落在凌遥的手上,凌遥只觉得那滴眼泪灼烫人心,偏偏他的手又如昨夜一般寒凉了,这一冷一热之间,让凌遥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而后心里忍不住就对元熙帝生了怒意,这个老匹夫,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当真不顾惜齐滦了!她这会儿真想冲进宫里,替齐滦把那个老东西骂一顿揍一顿方才解气!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四章 入宫质问 齐滦倒也没有哭,只不过是惊怒之下,一时伤心所感,才从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这之后,他的眼中就裹满了寒凉冷意,就像是严冬之中肆虐的风雪一样。元熙帝的这一道圣旨,将他心中对元熙帝昨夜所作所为而产生的伤心全数抹尽,直到现在,心中就只剩下愤怒了。 齐滦越是生气,眼中越是肆虐着怒意,表面反而越发的镇静,就见他对罗成冷言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承恩侯府那边,不允许任何人将秦嫣儿封妃的消息传给外祖父和外祖母知道。将军府那边,你也要派人去传话,就说我的话,让姨母和姨父今日不要去承恩侯府,不要把这件事说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听。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的,让他们不必担心。但是,这些动静都不许让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出异常来,明白么?” 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都大了,怕是禁不得这样的消息。为了不让外祖父和外祖母伤心生气,齐滦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样的消息。如今,能瞒一时就是一时了。这会儿,齐滦倒是头一次在心里庆幸,庆幸承恩侯府远在雾灵山下,而不在京城里,否则的话,他就是想要瞒着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个消息,只怕也难了。 罗成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主子放心吧。” 听齐滦这样说,凌遥便问他道:“阿滦,你心中已有主意了吗?” 齐滦沉默片刻,才答道:“那秦嫣儿的容貌确实与母后太过相似,昨夜宫宴上,父皇和皇祖母都看着她失态了,我心中虽然伤心虽然生气,虽然愤怒,但是,站在父皇和皇祖母的立场上,我可以理解他们的行为。其实如果不是父皇对秦嫣儿太过专注而让我瞧了生气反感的话,我可能也会对着秦嫣儿的那张脸失神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半途离去的原因。我只是要向父皇表明我的态度,却没有去当面指责他,因为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即便他不来跟我解释,便是不来哄我,我至多伤心几日也就好了。只要父皇心思清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像从前那样对待他。可是,父皇偏偏没有那样做,那我,自然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了,我要亲自进宫去找父皇问个清楚明白!” 他的冰眸之中一片清明,就听齐滦清声道,“我要问问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又将我和母后置于何地!” 他今日是非入宫不可的,如若不能听到父皇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是不会罢手的。 凤鸾宫是皇祖母做皇后时所居之寝宫,后来先帝故去,皇祖母就从凤鸾宫搬到了太后应居的盛宁宫中。而据他所知,父皇登基之后,他的母后就直接住到整修一新并且从承乾改为关雎宫的宫中。而且,也是因为父皇说关雎宫比凤鸾宫大些,所以才特意让母后搬过去的。 因为皇后不居凤鸾宫了,这凤鸾宫也就封宫了。这一封就是二十一年。就连当初的萧贵妃,后来的萧皇后封后时都不曾开过。也没有让萧氏住进去,萧氏成为皇后之后,还是依旧居住在她做贵妃时住的衍庆宫中。 而如今的这个秦嫣儿,不过是有一张和她母后容貌相似的脸罢了,父皇居然就开了凤鸾宫,让她住了进去,而且还将秦嫣儿册封为宸妃,这个宸字封号又岂是随意能给嫔妃使用的?父皇这么做,眼见就是要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秦嫣儿当做他母后的替身了! 不,甚至这个秦嫣儿比他母后更为贵重!住在凤鸾宫里的宸妃,这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如果没有萧氏为后的话,这宸妃肯定就能被封为皇后了!这岂不是要再弄出第二个文淑皇后来吗! 一想到父皇的这些用心,齐滦又岂能不生气不愤怒呢? 凌遥抿唇,她素来知道齐滦心思纯善,性格端正,即便是常入沙场之人,却也不是那等嗜血无情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昨夜那样的情形下,他还能顾及到元熙帝的心情,站在元熙帝的立场上去体谅他的做法。就冲着这一份心胸和情意,身为父亲的元熙帝,还真是比不上齐滦的。 但齐滦眼下正在气头上,即使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但凌遥还是有些担心的,并不放心他一人独自进宫,便对齐滦道:“阿滦,我陪你进宫吧?” 有她在旁边瞧着,齐滦也不至于同元熙帝发生冲突,若父子两个真的因为秦嫣儿的这件事闹起来了,反倒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凌遥的这个提议,齐滦却不肯答应,就听他道:“不,这是我同父皇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去,你就留在府中等我吧。” 见齐滦立意不肯带自己前去,凌遥也不好强求,只得开口叮嘱他道:“阿滦,那你进宫之后,一定要保持冷静,不管看到什么样的情形,你都不要着急,更不要因为生气就和父皇吵了起来,知道么?” 她道,“这个秦嫣儿,摆明了是明王府的齐老太太别有用心给送到父皇跟前的,只怕他们针对的就是你和父皇。你若是跟父皇因为秦嫣儿而又有了什么误会,那正是他们所乐见的。在这个时候,你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意,一定要保持冷静,与父皇好好说话。问清楚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好了。如你心中有怨,也要与父皇好好说话,尽量不要起冲突,知道么?” 秦嫣儿已经下旨封妃,想来,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如果能弄清楚元熙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固然好。但凌遥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如果让秦嫣儿封妃是明王府的计划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让元熙帝和齐滦父子因为这件事而反目了。 只是眼下,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和所疑惑的事情全部说给齐滦听了,而齐滦眼下也未必有那个心情来听她说了,她也只好这样叮嘱齐滦,只希望他进宫之后面对元熙帝时,能尽量冷静一些,不论任何境况之下,都要冷静理智才好。 除此之外,凌遥心中也还是有些想法的,明王府这么浅显的阴谋她都能想得到,难道元熙帝就想不到吗?就算元熙帝真的被秦嫣儿的那张脸给迷惑住了,以至于想到这许多的事情,难道他就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会让他和齐滦的父子之情受到影响吗?还是说,他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了?不顾一切的只要秦嫣儿做文淑皇后的替身就行? 再像当初宠文淑皇后那样,把这个秦嫣儿也宠上天吗?凌遥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诡异。 齐滦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到凌遥提醒,听完后想了片刻,也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遂点点头道:“阿遥,你放心,我会好好同父皇说话的。如果父皇有什么苦衷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是能体谅他的,只要他同我说,不把秦嫣儿当成母后替身的话,我便不会怪他。其余的事情,我此时也不知情,所以,还是要听听父皇的意思。” 齐滦言罢,直接就带着罗成往宫中去了。 秦嫣儿被接进宫中,且册封为宸妃,赐居凤鸾宫之事,很快就传开了。也因为元熙帝是在早朝之后就宣旨说了此事,所以这件事的传播速度还是很快的,有渠道该知道此事的人,也都知道了。 在昨夜参加过宫宴的那些人眼中,这件事倒并不是那么突然的。毕竟他们都是见过秦嫣儿的容貌的,也是见过元熙帝对着秦嫣儿过分关注的样子的,虽然元熙帝在宁王和承恩侯走了之后对秦嫣儿冷淡下来,当时大家也都知道,那不过是做给宁王和承恩侯府看的罢了,如今这封妃的圣旨一下,看看这宸妃的封号和所居之宫室,所有人心里都是明白的,皇上是真的把这位秦姑娘当成文淑皇后的替身了。 这些人心里头就在想啊,也不知宁王和承恩侯府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呢?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更有不少人抱着怀疑的心态,而明王府的诸人,就更是幸灾乐祸加得意非凡了。 而对昨夜宫宴上的事情毫不知情的人,就对元熙帝的这一道旨意颇为不解了,皇上好端端的,好些年也不曾封妃了,怎么好端端,会给一个侍女这么高的位分和荣宠呢?好事之人自然都是暗地里去打听的,打听不到的人心里着急,这打听到了内幕的人,心态也就跟参加过宫宴的人是一样的了。 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元熙帝这样做,第一个伤害和刺激的人就是宁王,这么一来,大家就难免猜测了,皇上不是一向看重宁王么,怎么会舍得如此刺激和伤害宁王呢?不少人更是在心里嘀咕,皇上已经过了寿辰了,且已满四十岁了,按照皇上事事效法先帝的性子,今年就该立太子了,难不成皇上这样做,是要暗示众人,他不打算把宁王册封为太子,而打算改立他人吗? 但诸皇子之中,皇上并没有再对谁有对宁王那么看重了,若说还有资格接替宁王成为太子候选人的皇子,那就只剩下萧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了。难不成,皇上册封秦嫣儿,是要打压宁王,想让四皇子为太子么?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里都因为这件事而荡起层层波澜,那些权贵朝臣们也因为这一道圣旨,私底下暗暗活动起来。元熙帝这么一道封妃的圣旨,倒是让素日平静的京城里隐隐有些沸腾之势了。 此时进宫的齐滦,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一路冷着脸入宫,并没有先去勤政殿,而是直接往凤鸾宫去了。就算是不去问他也知道,此时元熙帝不会在勤政殿中,一定是在凤鸾宫中看那新封的宸妃了。 自从文淑皇后去后这十一年里,除却四时八节,他会去关雎宫给文淑皇后的排位进香之外,素日里都是不入后宫的,要说去嫔妃甚至是萧皇后的寝宫就更是没有了。便是去衍庆殿赴宴,那也是有了元熙帝的旨意才会去的。 所以,像今日这样,不等通报,也无元熙帝的宣召,就这样往后宫里头硬闯,也算是齐滦的第一回了。 但就是第一回这样做,也没有人敢拦着他。即便他身边只跟着罗成一人,但他只要冷脸望着侍卫,守宫的侍卫们自是不敢拦他,生怕得罪了宁王,只得放他进了内宫。 但是,对于齐滦的强势闯宫,一早就有人报到凤鸾宫元熙帝跟前去了,元熙帝也传下话来,说是不必理会,宁王若是想见他,便只管到凤鸾宫来见他就是了。 元熙帝这话一出,自然更无人阻齐滦入后宫了。 等齐滦到了凤鸾宫前,冉英泰早就得了消息迎候在凤鸾宫前了。 齐滦一见冉英泰站在宫门前,就知道元熙帝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正在秦嫣儿这里。 冉英泰见一脸寒霜的宁王来了,忙给齐滦行礼:“老奴给殿下请安。” 齐滦抿唇道:“公公起来吧。” 不等冉英泰开口,齐滦又问道,“既然公公在这里,想必,父皇也在这里吧?父皇现下在里头做什么,公公可知道?” 冉英泰本就是从里头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元熙帝在里头做什么呢? 但看齐滦一脸寒意,还特意停下来同他说话,冉英泰也不敢说什么,只答道:“回殿下,皇上在里头同宸妃娘娘说话。” 齐滦一听,便冷笑道:“宸妃娘娘?这一夜过去,她倒是从个侍女变成娘娘了!” 齐滦这话,冉英泰就不敢接茬了。虽然他心里也对秦嫣儿封宸妃的事情颇有微词,但这话宁王说得,以他的身份却说不得,冉英泰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再加上,冉英泰心里忽然想到,宁王殿下的生母文淑皇后当年是从民女一跃成为太子妃,后来又成为皇后的。再加上他也知道这其中许许多多的内情,此时此刻,宁王殿下这点子怨念,冉英泰还是觉得不接茬得好。 齐滦也没打算让冉英泰接茬的,他冷笑过后,也不再管冉英泰了,直接就往凤鸾宫中而去,不过,临进宫门之前,他还是吩咐罗成在宫外等候即可,不必跟着进去了。 齐滦进到凤鸾宫中后,在外间只看到了端坐在首座之上的元熙帝,却并未看见秦嫣儿的身影,想来秦嫣儿此时,应该是在后殿的起居室中的。 齐滦虽从没有来过凤鸾宫,但凤鸾宫曾是高太后做皇后时的居所,所以,它的整个结构和布置都跟翻新后的关雎宫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凤鸾宫的格局和大殿比关雎宫略小一些。 凤鸾宫被封存了二十一年之久,但齐滦进来之后,这会儿看起来,并不像是封宫已久,未曾住过人的陈旧破败模样,相反的,凤鸾宫中的一切摆设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那些陈设虽然不奢华,但样样都是精品,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年里,都是有人定时精心保养着的。 按理说,凤鸾宫封宫这么多年了,高太后也已经搬到盛宁宫去居住了,凤鸾宫无人居住,就不该把这些陈设再放在这里了。何况,此时再看这些陈设,似乎比不得盛宁宫的陈设新,看这样子,盛宁宫中太后所摆的那些东西,肯定都是后来搬宫时内务府新添的。 可是,既然新添了摆设,那凤鸾宫中的这些摆设,怎么又不收起来呢? 齐滦隐隐觉得奇怪,父皇总是喜欢睹物思人的,想着关雎宫那十多年如一日的摆设器物,又看着这凤鸾宫中封宫不封物的奇怪情形,齐滦心中一动,忽而就冒出一个想法来了,难不成,父皇将凤鸾宫弄成这样,也是为了纪念什么人吗? 可若是为了纪念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把秦嫣儿弄在这里住着呢?难不成父皇思念的这个人,跟秦嫣儿有关? 齐滦想不透这些事,也懒得再想这些琐事了,他今日过来的目的也不在此,此刻见了元熙帝,他这些念头也不过是在打量凤鸾宫中陈设时一闪而过的,并未深想。 齐滦给元熙帝行礼请安后,就自行起身了,倒是没有等元熙帝叫起,他是心里生气,也不愿意把礼数做全了。 这些,元熙帝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倒也没有怪他,只装作没看见一般,目光淡淡的在齐滦身上转了一圈,才明知故问道:“滦儿怎么这时候有空进宫了?不去预备你三弟的婚事吗?” 齐滦暗自咬牙,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是他临来之时答应过凌遥要冷静的,此时自然不能因为这句话就翻脸。所以,他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然后才眸光冷静的对着元熙帝道:“父皇,儿臣过来,就是想问父皇一件事情的。儿臣得到答案之后,自会去预备三弟的婚事的。” 元熙帝淡声道:“你有何事不明?” 齐滦定定地盯着元熙帝,一字一句的问道:“儿臣就是想问问父皇,为什么要册封秦嫣儿为宸妃?父皇册封秦嫣儿为宸妃,又赐居她凤鸾宫,如此圣眷荣宠,是不是因为秦嫣儿的容貌酷似母后?父皇是不是从昨夜见过秦嫣儿之后,就决定将秦嫣儿当做母后的替身了?” 元熙帝并没有直接回答齐滦的质问,而是眸光一暗,而后径自挑眉看着齐滦道:“朕册封秦嫣儿为宸妃,你很不满吗?” “是,儿臣心中很是不满,”齐滦毫不犹豫承认了自己的心情,就听他冷声道,“父皇册封秦嫣儿为妃,无非是看重她酷似母后的容貌,想拿她当做母后的替身罢了。可是,父皇难道不觉得您的这种心思,对于母后来说是一种侮辱吗?您这些年的所行所为,看在旁人眼中,乃至看在儿臣眼中,都是对母后情深意重的一种表现。可父皇如今却对这个秦嫣儿如此看重,儿臣看在眼里,却为了母后不值!” “难道在父皇眼中,您对所爱之人的情深意重,是可以通过替身来完成的吗?” 齐滦的质问,让元熙帝瞬间沉了脸色,只听他沉声喝道:“放肆!谁允许你跟朕这样说话的?可见朕平日里是太宠你了,以至于你都不知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了!” 齐滦对于元熙帝的恼怒丝毫反应也没有,仍是定定的望着元熙帝,眼中一片无畏:“父皇的所行所为若想得儿臣敬服,父皇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父子两个,一个恼怒,一个坚持,各不相让的对视了半晌,元熙帝忽而冷笑起来,先开了口:“好啊,既然你入宫来寻朕,非要朕给你一个说法,那朕今日就把实情都告诉你!也好让你死心!也叫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不等齐滦再开口,元熙帝又冷道,“你方才的问题,朕一一答你。册封秦嫣儿为宸妃,朕确实是因为她的容貌。但并非因为她的容貌像你的母后。当然了,她是和你母后的容貌有九成相似,但是,在朕的眼中,她却更像另一个人!”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五章 天大的笑话 听了元熙帝的话,齐滦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问道:“像谁?” “二十六年前,也就是武德四十年时,先帝敕封的清影公主,白宛筠,” 元熙帝的目光冷冷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直接答道,“秦嫣儿和清影公主的容貌有十成相似。朕昨夜在宫宴上见到她的容貌之后,朕就觉得她很像清影公主。而朕,与清影公主在少年时曾有过一段旧情。但因为种种原因,朕无法与清影公主厮守在一起,这一直是朕心中的遗憾。这些年来,朕一直旧情难忘,所以才想着要把秦嫣儿册封为宸妃,好将她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在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朕的身边。” 齐滦此时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在听到元熙帝的话之后,又添了几分震撼,这些关于元熙帝的感情旧事,他是一概不知的,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此时乍然听闻,一时想不到别的,只能想到一些他知道的情况,一时又下意识的道:“可是,先帝在敕封清影公主封号之后不久,就将她送往南疆和亲了啊,父皇怎么会跟她有一段旧情呢?那时候父皇才——” 齐滦想说元熙帝那时候才十五岁,不可能跟那个什么被送往南疆和亲的清影公主有旧情的,他的话未说完,又戛然而止了。那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他对元熙帝十几岁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就算元熙帝那时才十五岁,但他又怎么知道元熙帝没有跟旁人有过旧情呢?根本也没人同他说过这些事啊。 “朕十岁被先帝立为太子,也是在当太子之后不久,朕就遇见了清影公主,那时候,她还不是公主,只不过是先帝最倚重的白副将家中独女罢了, 元熙帝的神色淡淡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偶尔在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但别的情绪,却被他克制的很好,一点都不曾露出来,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没有半点感情波动,“朕与她相识后,青梅竹马一般长大,自然而然的,朕就喜欢上了她,而她情窦初开后,也与朕情投意合。朕本来以为,将来大婚时,她会成为朕的妻子和太子妃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她后来没能嫁给朕,却被先帝敕封为公主,在南疆归附后不久,就被送往南疆和亲去了。和亲之后两年,她抑郁而终。朕从她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元熙帝再次说起自己少年时的曲折过往,心中所涌起的痛惜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浓重,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语气平平的道,“原本和亲南疆,应当选取宗室或者皇室公主的。但偏巧那一年,不论是宗室还是皇室之中,都没有适龄的女子,先帝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将白宛筠敕封为公主,和亲南疆,以安南境之心。” 那时候,先帝不顾自己与筠儿之间的感情,强行决定敕封筠儿为公主,然后送她去南疆和亲,这件事,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让元熙帝心痛。 齐滦听了元熙帝的话,却站在那里拧眉苦思。 清影公主在二十六年前,也就是武德四十年和亲南疆的事情,齐滦当然是知道的。因为,这是大齐开国百年以来,头一个不是宗室或者皇室出身的女子被敕封为公主然后和亲南疆的。 先帝子嗣艰难,除了长子元熙帝外,还有一个生母身份低微的小皇子,其生母在生下那小皇子之后就得病死了。那个小皇子成年后被封为亲王,在元熙帝登基后,还未成亲就已经病逝了。所以算起来,元熙帝基本上就是先帝还活着的唯一的儿子了。 除了皇子之外,先帝还有三位公主,但这三位公主都比元熙帝年长。先帝三十岁才得元熙帝,所以在元熙帝长到十五岁时,这三位公主早就嫁人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亲南疆了。皇室和宗室中无人可嫁,而这位与先帝感情极为亲厚的白副将的独女就被纳入先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白副将早已战死,其独女自十岁起是养在高太后身边的。 先帝看来看去,就只有这白宛筠最为合适了。对于当年的情况,齐滦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位清影公主虽然从十岁起就养在太后身边了,但见过她的人极少,她也极少在人前露面,所以,当她被突然敕封为清影公主然后和亲南疆时,很多人都觉得很突然。 那会儿清影公主几乎是连夜被送往南疆和亲的,一刻都没有耽搁过,所以见过她真容的人也极少。这也是齐滦对这位清影公主记忆深刻的原因,毕竟这么神秘的和亲公主,在大齐历史上还是头一个的。 而且,就像元熙帝所说的那样,清影公主和亲之后两年,就在南疆病死了。也没有给当是那位轩辕家的大公子添个一儿半女,而后过了一年,南疆就叛离了大齐。再之后没几年,那位曾经娶了清影公主的轩辕大公子就因为重病离世了。 这些事情,在这么多年后之后,就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记忆。若非元熙帝此时提起,齐滦也不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而此时听了元熙帝说出这些不为人所知的秘事,齐滦倒是突然想明白了,这位清影公主之所以这么快就和亲南疆,而见过她的人又极少,想来,跟她和元熙帝的那一段旧情还是有所关连的。只不过齐滦对那些事知之甚少,眼下能想到的自然也极少。都是旧日往事,齐滦并不甚关注,他关注的是眼前之事。 如果秦嫣儿的容貌是与父皇曾经爱过而未能在一起的清影公主相似的话,难怪父皇会如此关注这个秦嫣儿了。 ——等等!齐滦想到此时才惊觉,秦嫣儿的容貌与他母后也有九成相似,如果秦嫣儿像那位清影公主的话,那岂不是他的母后……也与清影公主的容貌相似? 如果父皇将秦嫣儿当做是清影公主的替身的话,那岂不是说明,父皇其实是把他母后也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的? 想想父皇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再想想父皇从前对母后的百般盛宠,再想想母后跟秦嫣儿九成相似的容貌,齐滦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是一件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更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可能,齐滦的心都凉了,他望着元熙帝那冷清的面容,用极大的自制力压制自己心头和身体上的颤抖,才咬牙问出了他的疑问:“所以,在清影公主和亲之后,父皇就寻到了和清影公主容貌酷似的母后,然后迎娶了母后,把她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将她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这么多年?” 在这话问出口之后,齐滦看到元熙帝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眼眸,还没有等到元熙帝的回答,他就已经明白了答案,他的那个问题,答案就是肯定的。 很快,齐滦就听到了元熙帝的回答,就听元熙帝平淡地道:“清影公主和亲后,朕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自然万念俱灰。但是,你母后并非是朕寻到的。是朕偶然一次微服去郊外散心,遇见了你的母后。朕看她与清影公主的容貌有九成相似,一时动了心,就刻意接近。之后不久,你母后便倾心于朕,两年之后,武德四十二年,朕就同你母后大婚了,朕当时还是太子,而她就成了朕的太子妃。” 元熙帝盯着齐滦的眼睛,淡淡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能诛灭人心的残忍:“朕确实是将你母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来看待的,朕当时娶她,就是这样想的。” 这些话,就好像一把把尖刀一样,一个连着一个戳在齐滦的心口上,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痛意,但片刻之后,他就已经痛到麻木了,因为太痛,他都感觉不到什么伤心的感觉了。 元熙帝说的是当时是这样想的,之后如何想的,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此时的齐滦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和刺激之中,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自然也是听到当做没听到了。 沉寂的冰眸之中,闪烁着一点点的水光,齐滦又问道:“母后…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是一疼,他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如果母后知道父皇所爱另有其人,而她在父皇眼里不过是爱人的替身,那么母后又怎么可能每日都笑得那么幸福呢?母后一定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傻乎乎的以为,父皇是爱着她的。 元熙帝的目光落在齐滦身上,他当然看到了齐滦的痛意,尽管他的儿子还如先前进来时那样傲然昂首站着,但是他能看出来,因为他的这些话,因为这些披露在他眼前的事实,已经让齐滦失了不少傲气了,这种事实披露的致命打击对于齐滦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但既然开始了,就不容得此时停下来。 元熙帝隐去眼底的波澜,再次淡声开口道:“一开始的时候,你母后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齐滦此时因为伤心,还是忽略了元熙帝说的前面一句话,只记得后面一句话。他说,母后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齐滦心里也真是难过啊,这会儿的难受比不得之前听到秦嫣儿封妃的难受,那会儿还有想哭的感觉,更有愤怒的感觉,这会儿,却连想哭和愤怒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算什么? 齐滦直直的盯着元熙帝看,这么些年了,他这么宠爱自己的母后,又这么宠爱自己,他还以为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有多么的恩爱有多么令世人羡慕的感情呢…… 如今得知真相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父皇宠爱他的母后,是因为将他的母后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在宠爱,于他母后本身,根本一点情意都没有!那他呢?他算什么?父皇和替身所生的孩子吗? 元熙帝看着沉默不语的齐滦,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他又淡淡的开口道:“清影公主性情飞扬,你母后性情温婉,两个人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朕有时候觉得你母后实在是不像她的替身,除了那一张脸外,别的一无可取之处。为人替身,总要有为人替身的样子,既然性情不可更改,那别的特质总是可以改一改的。” “你母后入宫之前,是想要做医女的。但因朕不喜她看医书,她入宫之后就不再看医书了,一概行医之物都不曾触碰了。对于这一点,朕当时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这样,就更像清影公主一些了。” 齐滦垂眸站在那里,看似没有听元熙帝说话,其实元熙帝的话他都是听到了的。 但这些话,除了让他心中更加痛楚和难受之外,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他只是想起当初阿遥说的那些话来,当初阿遥还担心他也会如父皇一样不许她做行医之事。他当时笑说不会的,他一定会尊重阿遥自己的决定和选择。 那时候,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怪异之感。觉得如果父皇爱重母后的话,为什么就不许母后看医书呢?只是,他习惯性的将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美化,所以,也就故意忽略掉了这个疑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原来内情竟是这样的残酷! 然后,他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年行医之事。那时母后才去世一年,他为了给母后和未能出世的妹妹祈福,于是决意救治那些罹患重症的女子,结果父皇知情后,不由分说的杀了那些女子。当时父皇给出的理由是,他不喜他如此善良,他不该这般善良,身为一个将来要出征打仗,上战场的皇子,他应该是残酷绝情之人才对! 可如今看来,只怕那时父皇的话,根本就是托词,那件事,当时夹杂了父皇极重的私心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切,更证实了齐滦的猜想是对的。 元熙帝仿佛看出了齐滦此时此刻心中所想似的,元熙帝眸光淡淡的,望着齐滦一开口,又是诛心之语,就听他道:“滦儿,你可知朕为何这些年这么看重你,疼宠你吗?并不是因为你是你母后所出,朕才如此看重你的。而是因为,你自生下来后,朕就发现,你比你母后更像清影公主。朕有时候看着你,就觉得你是朕与清影公主所生之子。往后的这些年,朕也索性是这样认为的。朕和清影公主之间的遗憾,也算是让你给补上了。” “可是,你母后去后一年,你弄出什么给人救治重症的事情来,朕看着极不顺眼,这不该是朕和清影所生之子该做的事情!朕不愿你母后行医,而你与清影公主的容貌更为相似,朕自然更不许你行此之事了。所以,朕才要杀了那些人,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齐滦听到这些话,脸色越发的惨白,他此时此刻,不过是拼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哭出来,他还以为,他和他母后拥有着世间最尊贵男人的疼宠,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才知道,其实他和他的母后就是个笑话,在这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眼里,他和他的母后不过是人家的替身罢了! 直到现在,齐滦才明白,为什么母后身为一介民女却可以得父皇力排众议非要将她立为皇后,却原来,都是因为他和母后的这张脸! 一时间想到这些,心中纷杂念头一一闪过,他又痛又难过,又想放声大笑,只觉得自己这二十一年的人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齐滦痛到了极点,哭不出来,反而悲怆大笑出声,生生把自己笑出了眼泪,眼前视线模糊,看不清元熙帝的面容了,可元熙帝却知道,也看得很清楚,那个他最为疼爱和看重的儿子,在得知这些内情之后,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再也没有半分孺慕之情了。 在齐滦的悲怆大笑中,元熙帝微微垂眸,冷声又道:“朕看重你,疼宠你,但有时候也无法欺骗自己。你并不是朕与清影公主的儿子。所以有时候朕也会因此而恨自己,甚至是恨你为什么不是清影公主的儿子。所以,朕一面给你尊荣和疼宠,早早的将你封王,给你所有皇子都没有的荣宠;一面,却又将你小小年纪送去战场上,让你经受这世间最为残酷的生死。朕固然是为了历练你,但这其中也有朕很大程度上的私心,仅仅因为你不是她的儿子。” 就因为他不是清影公主的儿子,所以,元熙帝没有把他真正的放在心上,给他的荣宠是荣宠,但不在意他的生死,也是真的。 只不过,之前齐滦不知内情,元熙帝也不能说出自己的私心。此一番,元熙帝才将自己的私心全部袒露出来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六章 哀莫大于心碎 齐滦笑够了,也就不再笑了。之前笑出来的眼泪早就没有了。 他只是无悲无喜的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元熙帝。这二十一年来,他自以为很熟悉的父皇,就在这一息之间,听过了这些内情和旧事之后,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他的父皇。 而且,一点也不了解他自己和他母后过去的人生。只不过前后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犹如掉进了一场噩梦之中,此时此刻,心里最大的感觉,就是觉得悲哀,替自己悲哀,替母后悲哀。 可怜母后到死,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啊…… 元熙帝望着从悲怆大笑到眼前无悲无喜静静站在那里的齐滦,淡淡的目光裂出几条缝隙,露出里头几许深不见底的幽光,但很快的,那些幽暗眸光又渐渐隐去,元熙帝又是一副冷淡模样,就听他问齐滦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朕的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齐滦才开口说话了,他一开口,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声音竟是那样的酸涩和沙哑:“这些事…皇祖母都是知道的吗?” 他问得很艰难,话说得也很艰难,但是,他还是想知道答案。 元熙帝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做心理准备,只在齐滦话音落后,就开口道:“自然是知道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只说了这么六个字。元熙帝也很清楚这六个字对于现在的齐滦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但是,他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没有说更多的话,也没有准备解释什么。 就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听在齐滦的耳中,就如同惊雷一般,又如同尖刀一般,深深戳进了他此刻没有防备的心。 齐滦觉得,自己心里的屏障好像都倒了,他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皇祖母都是知道的?那么,也就是说,皇祖母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母后被人当做替身这么些年,却从来没有打算告诉过他实情吗? 齐滦忽而就想起,清影公主在和亲南疆之前,是养在皇祖母跟前的。这么说来,皇祖母跟清影公主也是有感情的吧?那么,皇祖母也是把他和母后当成了清影公主的替身吗? 想想这些年,皇祖母对自己,对母后的种种看重和宠爱,齐滦的眼中不禁划过一抹黯然。这个问题,他都没有开口询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原本以为最最看重自己的两个人,都是最为疼爱自己的人,到如今却发现事实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对于这样的惊天事实,齐滦一时还真是无法接受。 为人替身的苦楚,他从前还真是一点儿不懂,如今也才知道,这种滋味可真是不好受。现在才觉得,这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在遭受了这样重大的打击之后,他甚至都在想,自己的出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种错误啊…… 齐滦的反应,元熙帝一直都看在眼里,却一直都没有出声说些什么,只是又问他道:“滦儿,你如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齐滦苦笑,他如今还有什么能说的? 父皇把这个秦嫣儿册封为妃,就是要把秦嫣儿当成是清影公主的替身的。再多的荣宠,再多的尊位,也不是给秦嫣儿的,而是给清影公主的替身的。说白了,不过是父皇对清影公主的一种补偿罢了。 如若母后当真是父皇所爱,而父皇是把秦嫣儿当成母后替身的话,他来质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如今,他还有母后,跟这个秦嫣儿又有什么分别呢?都不过是清影公主的替身罢了。 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来质问秦嫣儿封妃的事情呢?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一时之间,齐滦心灰意冷,再也没了来时的心气,也没了来时非要讨个说法的气魄。未再多看元熙帝一眼,他也没有回答元熙帝的问话,就这样直接转身,往殿外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什么话要同元熙帝说的了。 望着齐滦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元熙帝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微微垂下眼皮,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一直冷淡的眸光才有了些变化,虽然这些年身为帝王必须要有的养气功夫一点都没有拉下,但是做这样伤人的事情,说这样伤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他方才已经尽量在收敛他的情绪了,没有刻意的冷嘲热讽,也没有试图说什么话粉饰他的行为,甚至是说一些感性的话来缓解齐滦内心的伤痛,他当然知道,那样做的话,齐滦肯定会比现在好受很多的。 但是,他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所说的那些,就是曾经的事实。即使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即使现在他已经不是这么想的,即使现在事情已经起了变化了,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他就应该继续下去。 看着最后齐滦转头就走,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的样子,元熙帝心中也是挺悲凉的,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他既然已经选择这样做了,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了。 世间之事,皆是有得有失的,他很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失去齐滦对他的父子之情,他的心情,却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受一些。 为了缓解和压制他心里的难受,元熙帝又开口了,他转眸问冉英泰道:“太后那里怎么样了?” 冉英泰目睹了方才元熙帝和宁王的所有对话,看见宁王那样,心里也极不是滋味,但此刻听见元熙帝问他话,自然不敢怠慢,忙答道:“回皇上,奴才方才已按照皇上吩咐,派人将皇上的话传给太后娘娘知道了。也已经派人守在盛宁宫外,若太后娘娘出来,必不会让她出来的。” 元熙帝对于秦嫣儿之事自有筹谋,虽然没有对冉英泰明说什么,但冉英泰心里却明白,元熙帝让他去给太后传的话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他怎么看,都觉得元熙帝这是一意孤行的样子,而且不许太后插手。所以,表面上说是派人去守在盛宁宫外了,其实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太后软禁在盛宁宫中的。 当然了,前提是太后不听元熙帝的话,非要出来才会发现这软禁之实的。 元熙帝听了这话,又问道:“那太后是怎么说的?” 他在早朝之后,就先让冉英泰派人去盛宁宫给高太后传了话的。告诉高太后,让高太后近些日子都不要出盛宁宫了,安分守己的待在盛宁宫中,因为他有些事情要做,而这些事情,他不希望太后插手。如若太后不听他的话,他就把这些旧事都告诉齐滦。高太后是最怕这事的,听了这话,必会应他的。 当然,这也算是一种威胁了,为了齐滦,高太后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再加上他在盛宁宫外安排了人,高太后就算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他这才放心些。 他要做的事情,不能让太后在其中插手,更不能让太后在这里头搀和。太后老老实实的待在盛宁宫中就好了,只要不影响他的计划,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太过分的。 原本,他的本意仅仅只是不希望太后掺入他和齐滦父子之间的事情罢了。 冉英泰抿唇答道:“回来的人说,太后娘娘哭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皇上的话。说她近些日子都不会出去的,皇上想如何都行,就是只要皇上不纳秦嫣儿入宫,不伤了宁王殿下的心就好了。” 说到这里,冉英泰心里重重一叹,太后娘娘这会儿还不知道呢,皇上已经册封秦嫣儿为宸妃了,就连宁王殿下的心,皇上也已经伤了啊。 冉英泰顿了顿,不敢停顿太久,立刻又道,“不过请皇上放心,按照皇上的要求,关于宸妃娘娘的事,没有人告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并不知情。” 元熙帝点了点头,看了看冉英泰,忽而微微笑道:“英泰啊,你是不是特别不理解朕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样做啊?” 冉英泰沉默片刻,才开口道:“皇上的决定,自有皇上的道理。奴才不敢置喙。奴才只是在想,事实也不全是皇上所说的那样的,那些事,皇上只对宁王殿下说了一半而已,皇上为何不把事情都告诉宁王殿下呢?这样一来,宁王殿下绝不会如此对待皇上的。” 冉英泰伺候了元熙帝这么多年了,多少知道一些帝王的心思。看着皇上是在笑,可皇上未必就是高兴的。只不过,皇上绝非常人,就算是心里难过,也不能再像少年时那样情感外露了啊。 冉英泰的问话,让元熙帝沉默了片刻,而后他才开口道:“朕说的那些,也是事实。而且,是最残酷的事实。如果滦儿能接受这个的话,那些朕没有说的,他自然也能接受。其实,他那样对待朕,并没有错。若是换了朕,也会如此的。朕真正想看的,是这之后。” 说到这里,元熙帝忽而对着冉英泰摆了摆手,才慢慢笑道,“朕的心思,与你说不明白,朕也懒得说。朕自有朕的用意,你看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言罢,元熙帝才起身往殿内走去,“走罢,同朕一道去看看宸妃。今日她初封妃位,朕自然是要给她该有的尊荣,你一会儿传话出去,就说朕今夜歇在她这里。记住了,消息要稳稳当当的送到皇后和明王府跟前,只不要太过刻意就好了。要让他们知道,朕很宠这位新晋的宸妃,比对从前的文淑皇后还要好,明白吗?” 冉英泰就算再不明白元熙帝的用意,但这番话还是听的明白的,忙应道:“是,奴才明白。奴才一定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办。” 元熙帝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入后殿去寻秦嫣儿说话去了。 齐滦出了凤鸾宫才发现,原本阴阴的天气,却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 这一下雨,倒是让这天气越发阴霾重重,与他此时萧索落寞的心情倒是相配了。 罗成早已寻了黄桐伞在手,看齐滦出来,忙撑伞迎了想去,口中唤道:“主子。” 但齐滦并不理会他,甚至看都不曾看他,只是将手一挥,打掉了罗成手里的黄桐伞,也不等罗成反应过来,便一路冒雨疾走,把罗成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主子!” 罗成忙着去捡起齐滦打掉的黄桐伞,但捡起伞后才发现齐滦已经走得很远了。他情急之下喊了一声,齐滦并非回头,倒是旁边守着宫门的小太监看了他好几眼。 罗成抿唇,也知道这是在宫里,不能乱喊更不能乱叫,他也只得闭口不言,把黄桐伞收起来,疾步跟在齐滦后头一路追他去了。 一路追,罗成一路就在想,这雨虽然下得不大,但一路冒雨回去,主子身上的衣裳肯定会湿透的,到时候若是因此而受了风寒,那可就不好了。 但不管罗成如何着急,他终究还是没能追上齐滦。 齐滦出宫之后,立时就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宁王府。他胯下之马腾云是战马良驹,发力狂奔时,不是普通的马轻易能够追得上的。 等到罗成终于追到腾云之后,齐滦早已回了王府了。 罗成也顾不得别的,此刻也来不及去寻齐滦在何处了,他直接就奔去后宅上,想要请见王妃。方才齐滦进凤鸾宫时,曾吩咐他,让他在外头等候即可,不必跟进去。罗成虽然听了齐滦的吩咐没有跟着进去,但是他到底还是担心里头的情况,便不顾齐滦的话,偷偷跑到殿门跟前去偷听齐滦和元熙帝的讲话。 就这么听下来,才知道这其中竟然藏着这么深的内情。罗成听过之后,心里头甚为担心齐滦,怕他因为太难过太伤心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更怕齐滦伤心过度坏了身子,所以,在齐滦出来时,他还准备上前去安慰几句的,哪里知道他这里才撑着伞走过去,还没开口呢,就遇到了方才那样的情况。 罗成这才意识到,眼下的这种情况,恐怕不是他的几句安慰就能处理得好的了。 所以,在他跟着冒雨回府之后,也来不及去寻齐滦在何处,他打算先去把眼下的情形告诉王妃,等王妃拿个主意,看看该怎么办才好。齐滦眼下这个样子,他恐怕是劝不好的,还是得让王妃去劝才行。 但是,罗成一路去找凌遥的同时,还一路吩咐了人去关注了一下齐滦的行踪,听说王爷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也不要人伺候,罗成倒也心安了些,王爷没有跑出府去就好,这会儿在府里待着,把自己关起来总比去外头得好。 罗成一面吩咐人小心在书房外候着,不要让王爷出府,一面就得了王妃的允准,直接就去良辰美景见凌遥去了。 凌遥一直都在府里等着消息的。 从齐滦骑马回来时,就早已有人把消息报给她知道了。 所以,等罗成进来时,凌遥已经知道了大概了,她一见了罗成就问:“怎么回事?王爷怎么会冒雨回来的?你们进宫去,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先同我说一遍。” 齐滦如此反常,她心里当然是担心的。但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情却不是过去寻齐滦,而是先把事情弄清楚才好,就算她这会儿很是担心齐滦,但也知道,若不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只怕也是没法子处理这件事的。 罗成缓了缓,才答道:“回王妃,属下跟着主子一道进宫去。到了凤鸾宫门口时,主子吩咐属下不必跟着进去,就在外面等候即可。属下就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了。但属下担心主子,又想起王妃嘱咐主子的那些话,属下心里也怕主子不冷静,所以就悄悄到了殿门偷听了一回。这才叫属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 罗成遂把齐滦进去之后同元熙帝所说的种种对话,一一给凌遥学了一遍。他记性向来极好,再说又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又事关自家主子,他更是记得清楚,所以,基本上复述的都是元熙帝和齐滦的原话,加上他所站的地方能偷偷看到殿内的情形,所以,就连说话之时,元熙帝和齐滦的神情都形容了个一清二楚。 全说完了,罗成才道,“王妃,事情就是这样的。属下想,主子是被皇上的话伤了心了。要不然,主子不会这般反常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七章 病来如山倒 凌遥听完罗成的叙述,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起先对于元熙帝的所行所为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如今听了元熙帝和齐滦的对话,心中疑惑倒是解了,但话中所得到的信息和真实的内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刚刚与齐滦相识之处初,听见齐滦说起十岁封王,坟茔为府的故事时,她就觉得元熙帝对齐滦太过严厉了些,这对于一个号称疼宠和看重儿子的父亲来说,其实是很反常的行为。 大齐虽不是存在于她所知的那些历史中的朝代,但本质上同中国古代历史上的那些朝代也没有什么分别。在中国历史上,不乏那些疼爱和偏宠自己某一个儿子的君王,而那些君王,从没有说在一面极为疼宠之时,又一面对自己宠爱的儿子如此严苛的。 或许让儿子年纪轻轻就出入战场,可以用想要历练他的心思来解释,但当着年幼儿子的面杀人就是不对的了。这样的行为,足以给幼子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和刺激了,而给幼子造成的心理阴影也是很难磨灭的。 这种行为,几乎当时就让凌遥觉得是极端不妥的。但因为她当时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内情,也并不知道元熙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素来心中有一个原则,就是对不了解的人或事,不轻易发表评论,所以,她也只是心中存疑,但却并没有特意将这些疑问拿出来说道。 除此之外,元熙帝不让文淑皇后行医之事,也颇为凌遥困惑。她当时心中就有不解,如若元熙帝对文淑皇后是真爱的话,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文淑皇后行医呢?但那会儿凌遥还是不了解呀,就因为元熙帝的爱是相当霸道自私的男权思想,他想要控制文淑皇后的一切,他虽然很爱文淑皇后,但是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一切,就不允许文淑皇后触碰。 所以说,在元熙帝的爱情中,可以看到他对文淑皇后的宠爱,却看不到他对文淑皇后的尊重。那个时候,凌遥还以为那时一种正常的‘常态’。 可现而今,凌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常态,那些都是因为元熙帝心里爱的压根不是文淑皇后,他只是将文淑皇后和齐滦当做是他爱的人的替身,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一方面荣宠至极,一方面又将他们作践的两种极端状态。 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之后,凌遥心中的猜想和疑惑基本上都已经解了,但她听完整个过程,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上别的什么,她心里最为担心的,还是刚刚冒雨从宫中骑马狂奔回来的齐滦。 想到这里,凌遥才对着罗成道:“听见这样的内情,王爷岂能不伤心难过呢?只不过,他这样的反应,倒也不算反常了。” 这要是换了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在受了刺激之后跑回来,既然元熙帝把内情真/相都撕了出来,那还有什么父子之情需要顾念的?不留在宫里把元熙帝和那个宸妃撕个人仰马翻的,怎么能消却心头之恨呢! 不过,她倒是也可以理解齐滦的感受,毕竟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而齐滦不一样,他是当事人。不仅仅因为他极为推崇元熙帝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更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是真心将元熙帝看做父亲的,他不仅对文淑皇后的感情极深,就是对元熙帝的感情也是很深刻的。 所以,这一下知道了所有的内情,知道了元熙帝这样的心思,只怕他一下是很难接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度过那道坎,就更不要说旁的什么了。 凌遥心下一叹,转眸对着北影和尚希还有罗成道:“你们吩咐厨房备些热水送到王爷书房那里去,再去取王爷的衣裳来,一并送到书房那边去。哦,对了,还要熬些姜汤送来。” 齐滦一路冒雨回来,衣服肯定都湿透了,虽说现在不是冬天,但就是夏天里,穿着这样湿透的衣裳太久了也是会生病的,更不要说,现在还是春天了。 齐滦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而且,齐滦这会儿正是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心气不平,伤心又伤肝,凌遥就更要小心照顾了,就算暂时不能让他的心里上抒怀,首先也要照顾好他的身体,不能让他因此而病倒了。 北影等人听了凌遥的话,自然就亲自预备去了。 凌遥没有听到再来人回报关于齐滦的事情,就知道齐滦此时应当还在书房里,否则他若是出府了的话,还会有人来报与她知道的。 凌遥带着人到了前院书房处,才发现书房屋门紧锁,一众伺候的人都站在回廊下,全是一脸的不知所措,直到看见凌遥带着人过来了,才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忙都迎了过来。 齐滦这回进宫,带着去的是罗成,被留在府里的就是常庭和杜生了。齐滦一路回府,直奔书房,然后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的消息,也是常庭和杜生传到内宅去的。 这会儿打头迎上来的也是这两个人。 凌遥觉得这前头人多太乱了些,就让其余的人都先退下去,只把常庭和杜生留下来,等这书房跟前只有他们几个人后,凌遥才问道:“王爷如今怎么样了?你们进去看过王爷吗?” 常庭和杜生对视一眼后,常庭才答道:“回王妃,主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中,谁也不肯见,谁也不肯理。属下等不敢贸然闯进去,所以,至今还没有见过主子,也不知道主子如今怎么样了。幸好王妃来了,不然属下等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了。” 凌遥听了点点头,她自然知道,齐滦驭下甚严,就算这书房的门未曾锁上,若是齐滦说了不让进去,这些人肯定也是不敢进去的。 于是,她便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外头候着吧,我来劝王爷,我不叫你们,你们就不要进来,若我有需要时,自会唤你们的。” 齐滦此时正是伤心的时候,只怕就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的,为了照顾齐滦的心情,凌遥也不愿意让这么多人都堵在这里,看他狼狈伤心的模样。虽是心腹之人,但凌遥也一样要顾及到齐滦身为王爷的脸面的。 再者说了,他们若是都堵在这里,说不定齐滦连她也不肯放进去了。 常庭等人自然都是听话的。凌遥话音才落,几个人就都退到外头去了。 直至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凌遥这才转身走到书房门口,在门前站了片刻,才伸手屈指轻轻扣了扣屋门,而后才开口道:“阿滦,我来了。你把门打开。” 说话的同时,她还轻轻伸手推了推门,发现果然是被齐滦用门栓从里面拴住了,要想进去,要么就得齐滦主动开门放她进去;要么,就只能让人来踹门了。当然了,她还是希望文明一些,也希望齐滦不要那么执拗,如果齐滦不放她进去的话,她就真的要找人来踹门了。 凌遥话音落了许久,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凌遥又叫了一声,又接着扣门,里头仍是半点声息也无。 凌遥皱了皱眉头,最后也懒怠再等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阿滦,你要是再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就找常庭来踹门了啊。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这一回,倒不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石沉大海了,凌遥只等了片刻功夫,就听见屋内门栓一响,里头的齐滦就把屋门给打开了。 只不过屋门并未大敞,从凌遥的角度望过去,依旧不能看见齐滦的身影,凌遥当即便推门进去,然后细心的将屋门掩上,这才开始环视屋内。 因为书房用得极少,所以这还是凌遥头一回到齐滦的书房来,只不过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关注什么家具摆设之类的事情,她一进去就开始搜寻齐滦的身影。 因今日一早天就是阴阴的,光线也不大好,这会儿虽然临近晌午了,但因为落雨,光线就更不好了。书房里不甚明亮,但凌遥还是一眼就在窗格边的稍稍明亮些的地方看见了齐滦。 就见齐滦站在临窗的桌案前,桌案上摆着文淑皇后大大小小的画像,几乎都铺满了整个方桌,而齐滦就站在那里望着那些画像垂泪,出神。 听见凌遥走进来的脚步声,齐滦抬眸望了她一眼,凌遥正在走近他,可在看清齐滦满面垂泪满眼哀伤的样子后,不由得怔了怔,随即走近后,心里却越发觉得心疼,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使劲揪她的心口那样,疼得难受。 她与齐滦相识至今,几时见过齐滦这等哀伤模样?一时间,她心中越发对元熙帝生了恼意了。只是此刻,她也顾不上恼怒元熙帝,在齐滦跟前,她当然还是心疼齐滦更多些的。 她忍着心酸走到齐滦跟前,不顾他湿透了的外衣,伸手就抱他在怀中:“阿滦,罗成都告诉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这里没有别人,他们我也都打发走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齐滦此刻也没心思去管凌遥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听到凌遥的话后,听见凌遥说了那句我陪着你后,他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热,一直忍着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汹涌而出的。 在凤鸾宫的时候,在父皇面前,他听见父皇说了那些话,尽管他的心里痛到了极致,甚至也难过到了极致,但是他却没有哭,也是不愿意让那个伤害了他的人看见他的眼泪和他的软弱。 一路奔驰回府时,他也没有哭。他只知道,外面让他不安,他只是想寻一个让他心安的地方待着就好。而他当时一门心思的赶回了王府,就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有王府才能让他心安,更准确的是,是只有阿遥在的地方才能让他心安。 可是回府之后,他又不去见她了,就是怕自己这个样子会吓着她,更怕自己的这些事情也会让她跟着伤心。所以,就一路到了书房这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望着母后的那些画像伤心,自欺欺人的想着,等下他就不会伤心了,等他平静一下,不伤心的时候,他再去见凌遥好了。 可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望着母后的那些画像,想起父皇说过的那些话,他却越来越伤心,越来越难过,就越发不愿意出去见人了。 可是,齐滦却没有想到,凌遥自己寻过来了。他是不想开门的,不愿意让凌遥为自己担心,不愿意让凌遥看见他这个狼狈的样子。但她不肯罢休,他也不想让她真的闹出踹门那么大的动静来,所以就开门了。 结果,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听见阿遥的那些话之后,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憋了许久的眼泪,就当着她的面泪奔了。 齐滦也抱着凌遥,哭道:“阿遥,我就是、就是有些想念母后了。” 他一直都很想念母后,只是今日,越发的想念。甚至一提到母后,他连哭都止不住了。 他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抽泣哽咽,他只是默默垂泪,可就是这样毫无声息的落泪,才最是让人心痛。 凌遥抱着几乎默默垂泪哭成泪人儿一般的齐滦,也想陪着他大哭一场,但是她知道,眼下可不是她哭的时候,所以,便轻轻拍了拍齐滦的背,才柔声道:“恩,我知道的。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只管同我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啊。” 她虽是骨伤科的医生,但为医之道,古今皆然。除了身体上的伤口之外,心理上一样是会有伤口的。 外伤尚且可以用药医治,但心伤却无药可治,只能疏导和沟通。如果一个人受了心伤,唯一能让他尽快走出阴霾的法子,就让亲人爱人的陪伴,让受伤之人可以毫无顾忌的倾诉他的伤心和他的难过。 不论是情伤亦或是别的心伤,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首先就是倾诉,就算是他们沉浸在这些伤痛中不可自拔一段时日也没有关系,这都是正常的,在一开始的时候,亲人和爱人都只需要耐心的陪伴和倾听就好了。 然后,时日过后,在倾听和陪伴之中慢慢的抚慰受伤之人,让他们重新生起信心,生起对生活的希望,直至他们完完全全走出自己的心伤。 凌遥知道,此时此刻的齐滦,最最需要的就是她的陪伴和倾听了。 齐滦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既然想念文淑皇后,自然所言所语说的都是关于他幼时和文淑皇后在一起的回忆。他一行说一行伤心,回忆越是美好,现在想起来就越是伤心。 但凌遥并没有任何不耐之色,不论齐滦说些什么,或者是语无伦次,或者是情绪激动,或者是情绪低落,她都是耐心温柔细致的模样。 在齐滦说这些话的时候,凌遥便趁机哄着他先用热水沐浴了,然后饮了姜汤,再之后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裳,然后夫妻两个静静坐在临窗的桌案前,就着屋外的阴雨绵绵,一个絮絮叨叨地说,一个认认真真地听。 说来说去,听来听去,都是那过去的故事。 这期间的所有事,凌遥都没有唤人进来服侍,而是她一手承办了。所以,就算齐滦如此的狼狈和伤心,但是因为不见别人,只有凌遥贴心的陪伴,所以齐滦的情绪很稳定,也表现得很听话,凌遥让他怎样做就怎样做,没有不肯配合的时候。 但即便是这样,到了晚间,用过晚膳之后,齐滦还是病倒了。 高热不退,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偶尔小睡昏迷,还会说一些胡话,但是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明显很是伤心的样子,情绪还是很消极。 凌遥早有心理准备,知道齐滦这病来势汹汹,看似是因为早上从宫里冒雨回来生病的,但其实那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齐滦知道真相后的打击,他的精气神一下子被击溃了,再加上伤心过度,又怒极攻心,这心气寒热交替得折腾,自然身体就承受不住,就算是大哭了一场,这心里的郁结还是没有发散出来,最终还是应在这一场急病上了。 凌遥没为齐滦的病惊动任何人,现下,她是不相信太医院的太医的,也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医术,是不相信元熙帝对齐滦的心了,再加上齐滦病了的消息,此时是不能传出去的。 于是,这求人不如求己。她自有医术在身,还怕开不成药方么?给齐滦把脉之后,她就写了药方,拿给罗成,让他跟着罗罗去府里的药圃还有她竹园里的药房去取药。幸好这些时日,她自己也捣鼓出了一个药房来,自己试着做了一些中成药,效果还是不错的,所以,也就不必去外头买药材了。 只不过,这药只能治病,却没法子纾解心伤。所以这病到底能不能好,还是得看齐滦自己的了。 齐滦病了四日,昏昏沉沉了四日,到了第五日早上,他的高热才渐渐退去,整个人消瘦了一些,但是瞧着精神却没有好太多,除了凌遥在跟前,偶尔说几句话,凌遥不在,他也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了。 凌遥知道齐滦心里还是郁结,可这会儿却没有让他再回忆往事了,而是每天都费尽心思讲些新鲜有趣的事情给他听,每日都把屋子布置的温馨甜蜜,处处都放着鲜花,还不给他忌口,每日都变着法儿做些清淡可口的膳食给齐滦用。 她这一番苦心,齐滦自然能够感知,也在慢慢的调整自己,努力的让情绪和身体都好起来。只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是一场急病,又病了五日之久,要想痊愈自然是需要时间的。再加上心伤本就需要时间才能慢慢痊愈,所以,齐滦身体恢复得快一些,但心里却还是没什么大的起色。 对于这些,凌遥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她没有催促,也没有阻止,只是言语之间都让齐滦慢慢来,顺其自然,不要太过着急。她自己私心里当然是希望齐滦好起来的,但是却不可操之过急,齐滦此时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所以,凌遥多半时间里,还是会在药汤里加一些安神的药草,齐滦喝了药之后,就会安安静静的睡一下午。 这样安睡,有助于养神,也有助于心灵的休憩。齐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放松心情,其余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他再去操心的了。 凌遥细心又细致的照顾了齐滦五日,齐滦不必过问外间的任何事,但却不代表着凌遥也跟着闭目塞听,对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闻不问的。 齐滦此刻需要休养,她却是不需要的。有许多的事情她都要去做,元熙帝整出的这些破事,她不可能任由它们继续发展,她想好了,她要去一件件的处理好。此时此刻,齐滦还沉浸在伤痛中难以自拔,她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这太子之位还未定,她总得先把元熙帝的心思先给弄清楚了才行。 难不成,还真的便宜了四皇子么?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八章 立意破此局 这五日的时间,足够罗成将凌遥之前吩咐他打听的那些事给调查清楚了。 这一回,凌遥没有把人喊到竹园去议事。毕竟罗成是成年男子,总是出入后宅并不甚好。何况,现在的情势已不比那天晚上了,那时她是临时起意,又是半夜,罗成出入竹园没什么,现在大白天的,罗成也不好常出入的。 所以,这一回的议事地点,就选在了齐滦位于前院的书房之内。 等着齐滦睡着后,凌遥就出了良辰美景,直接带着北影和尚希去了齐滦的书房,到了那里一瞧,才发现罗成早就候在那里了。 凌遥坐定后,就望着罗成道:“你调查到什么消息,说吧。” 罗成点了点头道:“回王妃,属下查到,老明王妃进京时,宸妃还没有跟着进京。是在老明王妃入京之后,也就是王妃和主子大婚之时,宸妃才进京来的。” “咱们的人还查到,宸妃在幼年时就已经跟老明王妃有关系了,从几年前就被老明王妃养在明王府产业中的一个庄子里。而且,我们还查到,老明王妃在几年前,还特意从南疆请了一个嬷嬷来教养宸妃。而那名嬷嬷的底细我们也查到了。是当年从宫中跟着清影公主陪嫁到南疆去的嬷嬷。只不过,那嬷嬷年事已高,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凌遥听了,沉吟片刻,才道:“难怪皇上宫宴那晚,一眼看见秦嫣儿就移不开眼睛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想来,老明王妃从秦嫣儿幼年起就开始培养调/教她了,一心想着要把她培养成第二个清影公主。也难怪皇上当时说,秦嫣儿的气质与文淑皇后截然不同,而且还看似对秦嫣儿的样貌和气韵赞誉有加的样子。想来,那个嬷嬷是贴身服侍清影公主的人,对清影公主的性情品格都是一清二楚的,倒也难为了老明王妃,竟能把这样的人给寻来。” 此时听了罗成的话,凌遥心里就对齐老太太的图谋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难怪齐老太太当初要给凌玥择定齐溢,原来齐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元熙帝心里是把齐滦和文淑皇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在看待的。在她看来,齐滦这荣华富贵和他现在所得一切都是不稳定的,即便看着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但是只要当年事发,只要齐滦知道这一切的内情,如今这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齐滦和元熙帝会因此而父子成仇,甚至,很有可能不被立为太子。如此一来,原本什么都没有却也是嫡出的四皇子,不就有机会了么? 凌遥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想透了,倒是只有一点想不明白,齐老太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调查清影公主呢?难不成,齐老太太在七年前把凌玥送到京城为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把凌玥配给四皇子了吗? 凌遥这样想着,也这样开口问罗成了,原本没指望罗成能答出来的,但却没想到这件事罗成也正好调查到了,于是,就听罗成答道:“回王妃,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倒是老明王妃和如今的太后娘娘之间的个人恩怨了。先帝当年五岁登基,后来长到成年时该大婚了,大婚后方可亲政。那时候,京中的人都以为孝戊太后会选当时还是永安侯府嫡小姐的老明王妃为皇后,结果孝戊太后却选中了出身内阁首辅高家的太后娘娘。后来,太后娘娘更是一舞太平乐名动京城,就连先帝看了此舞都对太后倾心,所以,太后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先帝的皇后。” “只不过,老明王妃在这之后就被下旨和老明王成婚,就此远嫁云南,一连四十多年都没有再回京城过。就因为这些事,老明王妃认为是太后娘娘抢了她的皇后之位,所以心里就恨上了太后娘娘,这些年就一直在调查太后娘娘的事情,企图报当年的夺位之仇。只是,这些年她什么事情都没挖出来,却不想派人去南疆调查清影公主时,倒是查出了这件旧事。然后,老明王妃就布置了这些个事情。” 凌遥只略略一想,就猜到了齐老太太的心思。她这是没法子对高太后报仇,就把矛头指向了齐滦和元熙帝父子啊。大概就是那句话,我没法子对付你,但是搞个事情出来恶心你一下还是可以的。 何况,元熙帝和齐滦不痛快,想来高太后也是不痛快的。 “那当年的事实是老明王妃所想的那样吗?如今的太后,当真抢了本来属于老明王妃的皇后之位?”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凌遥也不知情,就想问一问,她对这件事还是挺好奇的。何况,作为受害者的一方,她也确实是应该问清楚的,于解决眼前的事,多少有些益处。 罗成听了,却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孝戊太后当年从没有说过要选永安侯府家的嫡小姐为皇后,属下调查过了,这都是老明王妃自个儿是这么想的。当年文臣武将之间泾渭分明,武将之中,要属这二公四侯府家的嫡小姐们最为尊贵,但是,那时武将势大,先帝和孝戊太后的意思,都是不愿意再选武将这边的女儿为皇后的。只不过这些心思,不能给外人知道罢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先帝和孝戊太后才一眼挑中了文臣中最出挑的高家姑娘的。” “而那时候,先帝心中也早就决意将永安侯府家的嫡小姐也就是老明王妃嫁去云南和老明王大婚了,根本和太后娘娘无关的。这老明王妃是自己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便非要认为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抢了她的皇后之位,才这样费尽心机的要对付皇上和主子的。” 凌遥听了只是冷笑,齐老太太这种人就是这样,自己一点时运不济,或者所想的东西得不到,别人得到了,就会毫无理由的怨恨得到的那个人,甚至还要认为是旁人抢了她的东西,才致使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一点都不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凌遥想罢,又望着罗成道:“你继续说你之前查到的情况。” 罗成闻言,便又道:“是。属下等人还查到,宸妃入京之后,并没有住进明王府中,而是直接住到了秦家老宅中。沈飞入京时,身边有一个叫翠柳的丫鬟,还有一人便是她的嫡亲婶婶,如今的秦家,也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在云南的庄子上,一直都是宸妃的婶婶在照顾她的起居的。宸妃入宫之后,只将丫鬟翠柳带入宫中,这个秦二夫人就留在了秦家老宅里。属下派人查探过了,明王府派了人去秦家保护这个秦二夫人的安全,这位秦二夫人最近经常出入明王府与老明王妃见面的。属下没有派人接触这位秦二夫人,但是属下想,秦二夫人毕竟是宸妃亲近之人,老明王妃的心思,这位秦二夫人应该是知情的。” 凌遥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又问道:“如今宫里情形如何了?” 她这几日,心思都在齐滦身上,自五日前齐滦冒雨从宫中回来后,她就没去管宫里的事情了,这几日忙着照顾齐滦,也没有问过罗成,但是她知道,罗成肯定会去关注的,今日她有空了,只要问了,罗成自会回答她的。 只不过问这话的时候,心里也不由得替齐滦觉得心寒,齐滦病了这五日,宫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元熙帝不打发人来看看也就罢了,高太后竟然也不打发人来问问。难不成,这内情揭破,他们就不拿齐滦当皇子当孙儿看待了吗? 罗成既然担了这王府总管的差事,这些事情自然都是要打听清楚的,当下便答道:“回王妃,自从五日前皇上封了秦姑娘为宸妃后,这几日夜间哪个妃嫔宫中都没去,一直都是宿在凤鸾宫中的。而且,除了上朝和在书房里处理政事之外,一般也都是在凤鸾宫里待着的。” 凌遥听了微微眯眼:“皇上如此宠爱秦嫣儿,那外头的人怎么说的?” 怕罗成不敢实言,凌遥又补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我是不会怪你的。” 罗成想了想,答道:“外头的人,知道宸妃身份且见过宸妃样貌的人,也就是参加过那夜宫宴的人,多半都是在传,说皇上只怕是把宸妃当作先皇后替身看待的。但是,也有人听到些传言,向他们打听宸妃的底细。那些还不知道宸妃底细和样貌的人,就只说皇上多了一位宠妃,很是难得,说是先皇后的盛宠似乎不保了,多数还是在猜测宸妃是什么样的底细。” 凌遥又问道:“明王府有什么动静吗?” 罗成摇头道:“没有。不只是明王府没动静,京城里都是只有这些传闻而已,别的动静一概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关于主子和皇上那日谈话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就连衍庆宫皇后娘娘那里,也是没什么动静的。” 罗成说到这里,问道,“王妃,属下总觉得,这样的局面并不是那么正常的。” 凌遥冷笑道:“当然不正常!明王府和皇后费心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可不只是为了让王爷知道内情的!他们眼下不动作,不代表他们将来不动作,我猜想,他们或许是在等秦嫣儿固宠之后,再寻个什么时机,把这件事给公布出去罢!这会儿,秦嫣儿刚刚入宫不久,皇上的意图尚且不清楚,他们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凌遥想着,正好是这个空档时期,可以让她来做一些事情了。 “关于立太子之事,京中有什么传言吗?” 罗成答道:“回王妃,这会儿都是关于宸妃娘娘的传言,并没有谁在议论立太子的事情。只不过,皇上如此宠爱宸妃娘娘,很多人都在私底下猜测咱们王爷的想法。只是看着咱们王府这几日安安静静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凌遥听了也只是冷笑,元熙帝偏宠秦嫣儿,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秦嫣儿底细和容貌的人,这会儿都在等着看宁王府的笑话吧? 凌遥也没工夫在意那些事,京中的注意力都被秦嫣儿给夺了去,没人说立太子的事情更好,眼下,趁着明王府和萧皇后还没有动手,她正好可以从中找到突破口,看看能不能破了他们的这个局! 只不过,如今这事的突破口,并不在齐滦身上,也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元熙帝和高太后身上。 想起高太后,凌遥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样做,难道盛宁宫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太后娘娘就没有说什么?” 她从前入宫,看高太后对齐滦真的是很爱护很关怀的,那时候她以为,高太后对齐滦只是单纯的爱护和关爱罢了,如今想来,高太后当时跟她说的许多话,在现在看来都是极有深意的。而且,凌遥也品出了高太后那时候话中隐藏的担心和忧虑,她是怕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怕齐滦知道当年的内情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的。 而且,看高太后的意思,不可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她还是无动于衷的。 罗成抿唇道:“属下前两日才查到,原来在册封宸妃的当日,皇上就派人将盛宁宫给守住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太后娘娘给软禁了,这都五日了,太后娘娘都没有出过盛宁宫。所以,可能太后娘娘压根就不知道王爷这里出事了。而且,就算太后娘娘知道,只怕这时候也是出不来的。” 他前些日子都在查秦嫣儿的事情,前两日才开始调查宫中的情形,也就是这会儿凌遥问起来了,他才在心中庆幸,幸而自己多了个心眼,把宫里的情形也都调查清楚了,否则的话,王妃问起来,还真是一问三不知了。 元熙帝把高太后给软禁了?凌遥默默的想着,看来,元熙帝是不希望高太后插手这件事情啊…… 该问的事情,凌遥都已经问过了,她心里也有了她自己的盘算,就见凌遥沉吟片刻后,才望着罗成道:“你有没有把握,把那位秦二夫人悄无声息的带到咱们王府来关着?我的意思,是不希望明王府的人发现她是被我们王府的人抓走的,你们做成劫走的也好,抢走的也好,只要不让人抓到把柄说是咱们宁王府干的就好了。” “那位秦二夫人是秦嫣儿身边至亲之人,明王府如此保护她,想来于我还是有些用处的。” 秦嫣儿就算被齐老太太控制,但也不可能不顾及自己婶婶的生死的,她要破此局,从秦嫣儿这里,也是个不错的突破口的。只不过,这是在元熙帝不配合她的情况下,她才会这样做,如果元熙帝配合她,或者她猜对了元熙帝的心思的话,这秦二夫人也就没多大用处了。 只不过,她做事向来喜欢有备无患,所以,把人绑回来放着她还是安心些。 凌遥道,“今夜子时之前,可否能将此人抓回来?” 凌遥的要求,罗成自然是应下的:“王妃放心,属下定会替王妃办妥此事的。” 凌遥点点头,微微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凌遥转眸又对着北影和尚希道:“你们两个准备一下,等一下随我一起进宫去。” 北影和尚希忙答应了一声,赶紧就回良辰美景预备去了。 一听说凌遥要入宫,罗成忙问道:“王妃入宫去,是要去寻皇上理论吗?” 凌遥微微笑道:“王爷今日好了许多,我也是时候该进宫去处理这件事了,若是再晚些,只怕会生变的。府里的事情,还有王爷身边,就靠你们兄妹帮忙照顾和打理一下了。在王爷跟前,不必说我去做什么,只说我去承恩侯府给承恩侯请安去了就好。王爷心里明白的,他晓得这事不能让承恩侯知道,也知道我会替他瞒着承恩侯府的,所以,不会想到我这是编了哄他的话。” “当然了,”凌遥笑道,“王爷喝了药,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只怕我回来时,他还在睡着的。你们只管好好照顾王爷就是了。哦,对了,承恩侯府那边,你们还是派人过去请安,也不要说京里的事情,只说王爷同我最近都很忙,过些日子再去请安,让外祖父和外祖母好好保重身子。” 凌遥的嘱咐和交代,罗成都一一应了。 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罗罗,此时开口问道:“王妃,你要进宫去,真的是要去找皇上理论此事吗?皇上对待王爷都这般不留情面,我怕王妃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凌遥闻言,从容一笑,才望着罗氏兄妹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担心我,也知道你们两个还担心什么。但我心中自有分寸,我知道我此番入宫不会出事的。而且,我也不是要进宫去找皇上理论,我首先要去找的人不是皇上,是太后。有些事儿,我得先问清楚了,才能去找皇上理论的。” 说到这里,凌遥冷嘲道,“不然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皇上故意话中有话的一番苦心么!” 凌遥说到这里,却不再过多的解释了。 罗罗和罗成对凌遥的话自然是不懂的,他两个面面相觑,显然跟不上凌遥的思维,不知她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凌遥既然不愿意多说,他们自然也不打算多问的。就都各自按照凌遥的吩咐去忙起来了。 这边的凌遥,也确实没有打算要跟罗罗和罗成具体说清她的想法的。 外头马车已经备好,她带着北影和尚希坐上马车,就这样往宫城而去,当然了,她也没有忘记戴上那块随时可以出入宫禁的令牌,今日之事,这块牌子是可以帮她大忙的,自然万万不可落下。 这一路上,她也没有与北影和尚希说什么话,一路上都是沉默着想她自己的心思。 齐滦跟元熙帝那日的对话,在罗成给她复述一遍之后,她这些天闲下来都会细细地琢磨那些话,在齐滦听来,那些话句句都是诛心之语,作为当事人,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只怕齐滦只会有伤心愤怒的情绪,而无法注意到元熙帝刻意说出的一些值得深究的话来。 那些颇有深意值得深究的话,只有凌遥这个旁观者才能看出来。当然了,也还得像她这样知晓前后事情,又细细琢磨过的人才能看出来,像罗成那样未曾深究的,就算知晓整个对话的细节,也未必看得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那些话,才让凌遥觉得,替身事件的内情,或许未必像元熙帝所说的那么简单,这里头应当还有很多内情的。只是齐滦当时无法注意到这些,所以他才没有当面提出来。 而元熙帝故意留有话头,却又不明说整个事件,让凌遥觉得,元熙帝的用意不纯,他似乎是不愿意自己把整个事情说出来的。体会到元熙帝的这一层用意,凌遥就知道,若是想要破了此局,或者更深刻的体会元熙帝的用意,只怕还得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才行。 既然不能问元熙帝,那么,就只能问当年事情的另一个知情者,也就是高太后了。 这也是凌遥为何决意进宫先找高太后的原因。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二十九章 还需心药医 元熙帝在盛宁宫外派了人守着,凌遥要去见高太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入宫求见高太后的消息,很快就被盛宁宫外的人传到了元熙帝跟前,凌遥有随时出入宫禁的令牌是不错,但是让不让她见高太后,还是元熙帝说了算的。 “宁王妃只说了她入宫是为了给太后请安的吗?”元熙帝问冉英泰道。 冉英泰也不敢隐瞒,当即便回道:“回皇上,来人回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还说了些别的话。” 元熙帝把视线从手中的奏章上移开,望着冉英泰挑眉道:“她还说了什么?” 冉英泰顿了顿,才答道:“回皇上,宁王妃先说她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后来又说,如果单只是为了请安,皇上不放她进去的话,她还有几句话要同皇上讲,请奴才们一并禀告。宁王妃说,宁王殿下自那日从宫里回去后就病了,已病了五日了,今日才好些,这会儿正在王府中安睡。只是心情不好,尚还沉浸在旧事悲伤中难以自拔。只怕是不能发现皇上那日话中的深意的,所以,也就没办法入宫来问皇上旧日之事的具体内情了。” “但是,她是个旁观者,也已知道了皇上那日同宁王殿下的所有对话,所以听出了皇上的意思,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是一层心思,还有另一层心思,便是想问问太后娘娘当年皇上与清影公主还有文淑皇后的那些旧事的。如果皇上心中还顾念大局的话,请皇上准她入盛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冉英泰一行说,心里一行有些紧张,宁王妃这番话虽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但那话中的意思还是有些强硬了,这么些年了,还没人敢这么对皇上说话呢。这些话,是守在盛宁宫外的宫人带回来的,冉英泰并未亲耳听见,但此时转述,想起宁王妃素日的模样,心里倒也是能想象的到宁王妃说这番话时的神采风姿的。 不单是冉英泰能想得到,元熙帝此时也是想到了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姑娘竟还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原本,他以为,那个小姑娘却也不过是聪慧些罢了,却没有想到,她倒是机敏心细,竟还能看穿他的心思来。 他当日跟齐滦说出旧年内情之事,确实是他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当日他所说的内情,并不是全部的内情,但是只要说出来的,就是真实的。他那日想要齐滦知道的,就只是那样一件事情,他曾经把文淑和他都当做是清影公主的替身在看待,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 也所以,他才会那样说,毕竟,那就是事实。他不能为了掩盖他当初的行径,而不让齐滦知道当年的事实,原本,他就是打定了主意,既然要揭露内情,自是不会再藏着掖着的,不管对于齐滦来说,内情有多么的残酷和难以接受,他都要说出来。 但是,事情总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的,当年的事情,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的?元熙帝心里很清楚,他只要开口说出内情,这个内情齐滦必定难以承受,他那个时候,又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去听后来的事? 元熙帝心里很明白这些,所以他没有选择在当时就把实情全部和盘托出,回答齐滦的问话时,都留有几分余地,就是希望齐滦能在缓过来之后,回味这番对话时,看出他的用意来,然后再来询问当年旧事时,他自然可以和盘托出当年的全部事情了。 但是现在,事情显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的。齐滦因此打击而病了,沉浸在旧事伤痛中不可自拔,却是宁王妃看出了他的心思,跑来宫中询问,可问询的人却不是他,反而是高太后。 元熙帝在想,事情虽然和他所想的有所出入,但此刻时间不多了,他已等了齐滦五日了,既然齐滦未能按照他所想的来宫中询问,那也就罢了,宁王妃既然来了,那他倒是可以看看,宁王妃是否当真看出了他的心思和用意的。 想到这里,元熙帝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他重新把视线放在手中的奏章上,而后淡淡的开口道:“让宁王妃进盛宁宫去罢。” 冉英泰一惊,他没想到皇上能答应的,紧接着抿唇道:“皇上,这会儿,太后娘娘还不知道秦姑娘已被册封宸妃的事情呢,如若宁王妃入宫,太后娘娘必会知道此事的。” 他怕元熙帝忘了此事,还特意出言提醒。他知道元熙帝自有自己的打算,但宁王妃入宫,必会同太后娘娘说起外头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怕这事儿会坏了元熙帝的安排,原本,元熙帝是不让把外间的事情告诉太后娘娘的。 “无妨,太后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就让宁王妃去说也未尝不可,” 元熙帝淡淡的开口道,“等一下宁王妃离开时,你们照旧不让太后出宫就是了。就同太后说,外间的事,自有朕处理,请她安心在宫中休养,不必担心这些事。” 他违背了对太后的承诺,太后必会恼他的。但这都无妨。因为谁都不能阻碍他的计划,也不能妨碍到他的想法。 只要一切的事情尚在他的计划之中就够了。 再者,他原本把太后软禁起来的目的,还有一点就是不让太后阻拦他册封秦嫣儿为妃,现而今秦嫣儿已成宸妃,事实已然如此不可更改了,自然也没有再瞒着太后的必要了。 冉英泰听元熙帝都如此说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领命就派人去盛宁宫传话去了。 凌遥听了元熙帝派人过来的回话,也不过淡淡一笑,她早就知道元熙帝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更何况,她猜中了元熙帝的心思,元熙帝是希望齐滦知道当年旧事的始末的,只是他出于某种心思,不能主动跟齐滦说,只好话中有话,期望齐滦察觉到后,再入宫来问他。 可在凌遥眼中,齐滦那样的性子,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再让他来进宫与元熙帝心平气和的说起旧日之事,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说,元熙帝的这个心思是不可能实现了的,再者,齐滦短时间内,恐怕也没那个盘根究底的心思去搞清楚旧日之事,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只能由她来做了。 而她的决定,就是进宫找高太后问询,因为比起元熙帝,她还是更相信高太后一些。而且,高太后对齐滦的心比起元熙帝对齐滦的心,到底是要纯粹一些的。 在见到高太后之后,凌遥倒是吓了一跳的,没想到不过几日未见,高太后竟憔悴成这个样子了,比起前几日在万寿节宫宴上看见的模样,足足清瘦了一圈,而且,还比那个时候苍老了一些。 即便高太后的憔悴面容让凌遥心中暗惊,但凌遥也没有在面容上表露出来,只依旧含笑给高太后请安:“皇祖母吉祥。孙媳给皇祖母请安了。” 高太后被软禁了这么几日,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般,又不能轻易出去,无法得知外头的情形,她心里头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实在是焦躁得很,就是想问外头的情形也没人可以问去,如今凌遥来了,她也没顾得上去想元熙帝怎么会让凌遥进来看她的,头一件事就是想要问问齐滦如今的情形。 她如今心里最为关心的,还是齐滦的状况。 高太后让凌遥起身,等她坐定后,才关切问道:“这几日都没见滦儿了,遥儿你今日进宫来看哀家,滦儿怎么不来呢?” 高太后还惦记着元熙帝答应她的事情,想问问元熙帝有没有去安抚齐滦,于是不等凌遥开口,她又道,“那夜宫宴上,皇上和哀家都是一时失态,倒是让承恩侯和滦儿伤心了,后来,等宴席散后,哀家去寻过皇上的,皇上也答应哀家了,会去跟承恩侯和滦儿解释清楚的,怎么样?皇上这几日,可有找过滦儿?” 凌遥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宫宴的那天晚上,高太后还去找过元熙帝的。只不过,高太后后来被元熙帝给软禁了,看样子是外间的一切变化她都是不知情的,否则的话,她是不会这么问自己的。 凌遥笑了笑,才敛了三分笑意道:“皇祖母,眼下的情势跟皇祖母所想的已经不一样了。这几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也是有求于祖母,这才进宫来的。所以,还请皇祖母先定定神,我才好把一切事情都跟皇祖母从头说起。” 高太后一听说事情有变,就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忙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你同哀家说说!” 又怕凌遥因为担心她而不肯尽言,又补了一句道,“遥儿,有什么事你只管同哀家讲,不必太顾念哀家了。哀家这几日就是因为太担心滦儿了,所以才会这般模样的,但哀家也没那么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要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凌遥点点头,也没有让高太后等的太久,便开口道:“皇祖母别急,听我慢慢说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夜我和阿滦回王府后,一夜无事。后来到了早上晨起之后,就得了消息,说皇上已经从明王府中把秦嫣儿接进宫中,册封为宸妃,并且赐居凤鸾宫了。阿滦听见这个消息,又惊又怒,而且还很是伤心,执意要入宫寻父皇讨个说法。我拦不住他,他也不肯带我一道入宫,我就劝他要冷静些,然后就让他入宫寻父皇去了。” 高太后一听凌遥这话,听说元熙帝竟然没遵守答应她的话,竟还是把秦嫣儿接进宫中,还真的册封为妃,然后赐居凤鸾宫了,这一下气得差点昏厥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中却极为恼恨元熙帝,当年不听话违背她的意思,如今竟然还是这样! 可是,高太后此刻也顾不得对元熙帝生气了,她心里自然是关心着凌遥所说的那件事的,遂又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她最怕的就是秦嫣儿入宫会妨害到父子两个之间的关系。如今听见凌遥这话,齐滦果然是对元熙帝把秦嫣儿封妃的事情极为不满的,不论齐滦知道还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这样做对于齐滦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啊。 高太后此时此刻,心里就在期盼着,元熙帝能不把实情说出来,不将齐滦的心伤了,随便说些什么话糊弄齐滦一下也好啊,就算是说秦嫣儿是文淑皇后的替身也好,总比对着齐滦揭露当年的残酷真相要好得多啊! 奈何凌遥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并不如高太后所想的那般。 就听凌遥平和开口诉说那天发生的事情:“阿滦入宫质问父皇,父皇并没有对他隐瞒,而是将秦嫣儿封妃以及赐居凤鸾宫的内情都同阿滦说了一遍。阿滦听后深受打击,冒雨出宫后,回去就病了。这几日阿滦一直病着,都是我在府里照顾他的。今儿早上,阿滦的病情才得到了控制,高热也退去了,我这才有空进宫来寻皇祖母说话的。” 凌遥一点一点的把元熙帝和齐滦在凤鸾宫的对话复述给高太后听。她是从罗成那里听来的,罗成的记忆力好,而她的也不差,何况这几日,她已将这番对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了,自然句句字字都记得很清楚。而且连元熙帝和齐滦的神态动作她也记得,所以说起来,就如同是她亲见一样。 言罢,凌遥又续道,“阿滦因旧事深受打击,并没有注意到父皇话中深意。阿滦多次问话后,父皇的答话都证明这件事是别有隐情的。我记得父皇说是一开始拿文淑皇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的,想来之后并不是这样的。而且父皇也说了,这事皇祖母也是知情的。所以这会儿,我就想来问问皇祖母,当年那件旧事内情到底是怎样的。如果皇祖母肯对我说一遍,那就极好了,我回去之后,总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阿滦的,也好让他少伤心些。” 元熙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当年旧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好像后来事情的发展也没有那么的残酷,所以,凌遥想着,或者齐滦知道所有的内情后,心情或者能好些也未可知。 凌遥的这些话,说得却让高太后伤了心,她就怕齐滦知道此事,奈何却还是被齐滦知道了。而且,竟然还是元熙帝亲口告诉齐滦的,高太后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伤心,为齐滦伤心,也为文淑皇后伤心。 凌遥自然能看出高太后的失落情绪的,她抿了抿唇,开口道:“皇祖母,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阿滦也已经知道了当年的内情,咱们再想隐瞒什么自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知道,好让他心里清楚那些事究竟是什么样的。阿滦是文淑皇后的儿子,他有权利知道这些。” “而且,如果不把事情的具体原委告诉他,我怕他会一直胡思乱想或者沉浸在伤心的情绪之中走不出来。为了让阿滦尽快的走出伤心阴霾,尽快的振作起来,我觉得应该告诉他这些的。原本,我是该带着他一起来的,只是久病后不能再受刺激,所以只好我独自进宫了。所以,还请皇祖母体谅,可以把这些事情告诉给我。” 高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问凌遥道:“滦儿的病,要紧吗?” 她一直都知道的,这件旧事一旦被孙儿知道,对孙儿的打击一定是非常大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的是,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孙儿竟一下子病了。由此可见,孙儿心中是多么的在乎皇上与文淑之间的爱情啊。 她原本是最不愿意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的,可若是不说,孙儿只知道个半截故事,那样他就会像定要所说的那样胡思乱想,对他更是不利。所以,为今之计,她确实是必得把当年的旧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才好了。 凌遥知道高太后担心什么,便答道:“皇祖母放心,阿滦本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再加上生气伤心,心里无处发泄,就把自己憋出病来了。经过我这几日的调理,他已经好了许多了。身体上的毛病好治,就是这心理上的毛病,就得用心药医了。” 高太后当然知道凌遥话中所指的心药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后,才开口道:“白家世代为将,从太祖时期就一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了。到了先帝时,白家的人都没了,就只剩下云阳侯一人了。那会儿,云阳侯还不是云阳侯,只是先帝身边最受倚重的副将罢了。就像如今的狄复将军那样。白副将娶妻后,他的妻子洪氏素来体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就病逝了。那时候白副将随先帝征战在外,这孩子年纪小小的,还只有乳名没有大名,所以,她的名字还是哀家给她取的,叫宛筠。” “筠儿长到十岁的时候,她父亲就战死了,先帝感念他父亲忠良,就赐了个云阳侯的爵位给他,给了他足够的死后哀荣。再加上可怜白家只有她一个孤女了,不忍她流落在外,就把筠儿接进宫中,让哀家抚养、因先帝不愿意就此事被人诟病,说云阳侯的女儿不配养在中宫膝下,所以,就是悄悄儿把她接进宫中的,而且,但凡出现在人前时,都是让筠儿着男装的,对外,只是说给太子请的伴读。先帝那会儿给太子弄了十多个伴读,都是一般年纪大小的孩子,再加上筠儿知道轻重,轻易并不在人前露面,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知道她其实是养在哀家这里的小姑娘。也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 故事虽长,但故事的起头却总是只有一个的,高太后心里明白,这件事,就只能从白家开始说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筠儿性子活泼,精灵古怪的,像是将门里长大的女孩子,哀家当年很喜欢她的性子,哀家没有女儿,自她来了身边,就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了,渐渐地,她自个儿也习惯了男装的装扮,有时候还会自己偷偷跑出宫去玩。她性子虽然活泼,但心性却很是稳重,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哀家也对她是很放心的。就连她因养在哀家这里,渐渐地与年纪相仿的太子熟识起来,哀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呢。” “太子年少时又没有什么玩伴,哀家就想着,让筠儿给太子做个玩伴,也是不错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就那么几年的功夫,两个人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时候,竟都还喜欢上了彼此。太子那会儿才十三四岁,就牵着筠儿跟哀家说,他以后要娶白姑娘做皇后,问哀家能不能允准。” 想起那件事,高太后忍不住苦笑道,“那会儿哀家私心里,是挺喜欢筠儿的,若是不论家世,单论她的品性,做个皇后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太子娶妻这件事情,哀家却是不能做主的,总得要同先帝商量,先帝同意了才行。哀家就对太子说,让他不要着急,哀家先去同先帝商量,看看先帝怎么说。” “可先帝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同意太子和筠儿的事情呢?” 凌遥看高太后苦笑,没有开口追问,只在心里想着,难不成,先帝当时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么?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章 金钗坠地鬓堆云 “不过,先帝倒也没有一口否定太子与筠儿的婚事,” 高太后话锋一转,又道,“先帝知道太子与筠儿的事情之后,只说太子年纪还小,暂且不考虑这么早就大婚的事情,却也没有说不同意太子和筠儿在一起,那时候哀家就知道了,先帝实际上是允了太子与筠儿的婚事的,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而先帝的这一层心思,太子和筠儿也是心知肚明了。” 高太后深叹道,“若非后来南疆归附,轩辕家派人来京城为其大公子求公主和亲的事情,想来太子年岁一到,先帝就会下了圣旨,让太子和筠儿完婚的。” 想起当年旧事,忆起其中诸多曲折,高太后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凌遥早就从罗成那里知道了这位清影公主的事情,所以听了高太后这话,便问道:“皇祖母,南疆归附求娶公主和亲,但因为先帝膝下公主俱已成亲,所以先帝就把人选定在了这位白姑娘身上,想要让她去和亲南疆,是么?” “是的,”高太后叹道,“皇家和宗室之中寻不到适龄女子和亲南疆,而宗室远支中勉强有几个合适的,但品性却都不好,和亲之人若对大齐和南疆之间的关系没有助益,也是枉然。所以先帝首要看重的就是品性,其次才是门第出身,他那时就已经放弃了在皇家和宗室之中寻找,只想着寻到一个合适和亲的女子,然后册封公主之尊即可。” “就这样,先帝瞧来瞧去,选来选去,就选中了筠儿,” 高太后道,“先帝说,筠儿的性子很好,被哀家教养了这么几年,跟真正嫡出的公主也不差什么,无非就是个身份而已。而且筠儿去和亲,比那些宗室远支不知性情的女子去和亲更好。就这样,先帝不顾太子的反对,强行将筠儿敕封为清影公主,然后为防事情有变,或者太子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就用最快的速度将筠儿送到南疆去了。临走之前,还是哀家悄悄安排了一下,她才得以跟太子见面诀别的。” 当年之事,说起来也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但这其中的无奈与挣扎,伤害与感情,又岂能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完的呢?那些个复杂的情绪,大概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是最为清楚的了。 凌遥抿唇,心里默默地想着,先帝跟元熙帝还真是父子,都是不顾及自己儿子感受的。当了皇帝之后,就想着四海之内万事皆由朕裁决的心思,但凡有任何事,都是把旁的事情放在首位,自己儿子的感受倒还排在后头了,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别人的感受。不过还好,齐滦没有长成那般寡情的样子。 她听罗成说过,那位清影公主嫁到南疆去后不过两年就病死了,想来,也应当是被先帝这样强行拆散姻缘给弄得心情抑郁,这心情长期抑郁的人,怎么可能不得病呢?再加上又是南疆那等林深烟瘴之地,清影公主长期远离熟悉的地方,一病不起,就此去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凌遥跟着叹了叹,她心里倒是有些可怜这位清影公主,若非先帝如此独断专行,清影公主也不会有这么个凄惨的结局。 就连凌遥都这般唏嘘,那几乎是看着清影公主长大的高太后,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了,话说到这里,她也就想起清影公主的诸般好处来了,此刻忍不住长叹道:“先帝强行敕封筠儿为公主之后,曾与筠儿长谈了一次,将和亲南疆的利害关系都对她说明白了,跟她说,事已至此,叫她不要犯糊涂,到了南疆之后要好好的做她的和亲公主。筠儿是哀家教养长大的孩子,心思端正,即便这心里再难受,她也是不会说出来的,还答应了先帝的话,说她会好好去做这个和亲公主的。可是她嘴上答应的再好又怎么样呢,去了之后,她照旧心里放不下呀。她的早逝,未必跟这些事没有关系的。” “哀家记得,她跟太子告别的时候,还叫太子不要惦记她,就此忘了她也好,毕竟他们是无缘无分,若是不忘记,那就是为难了自己。她跟太子约定,她去南疆之后,会好好保重自己,也要太子在大齐好好保重自己。只可惜啊,他两个都没能做到这一点。” 凌遥等高太后说完,才轻轻嗤道:“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迎着高太后惊异的眸光,凌遥道,“清影公主的悲剧完全就是先帝一手造成的。我记得,清影公主去后一年,南疆就叛离了大齐。皇祖母,先帝没有把这件事安在清影公主身上,怪她没有维系好两地之间的关系吧?” 要是先帝真是这种凡事错了就怪在女人身上的帝王,凌遥就越发瞧不起他了。 高太后没想到凌遥随口吟出这等诗句来,愣神的功夫,才想起凌遥信手拈来的是李山甫的诗句,她定了定神,才道:“南疆轩辕家的心思反复不定,再加上这里头又多了个陆家,先帝原本就知道只靠和亲是拢不住南疆的,所以,让筠儿好好尽到她的责任,却也没有想过南疆复叛,是她的原因。因此,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 凌遥听了这话,心中暗自点头,看来先帝还是分得清大是大非的。 关于元熙帝和清影公主的这些过往,凌遥在齐滦和元熙帝的对话中已经约莫知道了大半,后来又听罗成补充了一些,这会儿从高太后这里又得知一些细节,倒也是足够了的。 何况,她入宫来寻高太后,重点并不是要知道元熙帝与清影公主的那些过往,而是想要知道元熙帝和文淑皇后的过往。 于是,在高太后话音落下之后,凌遥便跟着问道:“那后来呢?” 高太后也知道凌遥最为关心的是皇上与文淑后头的事情,所以,她定了定神,才又开口道:“筠儿走后,皇上自然是伤心的,那会儿皇上年纪虽小,却跟哀家说,筠儿走后,他日日都是肝肠寸断,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先帝倒是不把这些当做一回事的,只说过些时日就好了,并不过分关心。倒是哀家心疼皇上,哀家知道,这样年少的时候,感情受挫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哀家怕皇上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就鼓励皇上微服多出去散散心,在宫外多转一转,兴许心情能好些。慢慢地,心情好了,或者就能从挫折之中走出来了。” 高太后叹道,“哀家哪里知道,过了不多久,皇上微服在宫外散心时,就遇到了文淑。那时候,文淑的容貌与筠儿有九成相似,皇上见了自然是不肯放过的。但那时候皇上心里头知道,文淑是文淑,不是筠儿。他也只是贪看文淑的容貌,所以,总是出宫去寻文淑,要么说话,要么散步。可是文淑并不知道皇上的用意,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文淑就喜欢上了皇上,只是那会儿还不曾对皇上表明罢了。就这么过了两年,筠儿的死讯从南疆传来,皇上越发伤心,再加上先帝说他到了大婚的年纪了,皇上就做了决定,说是要迎娶文淑为后。哀家那时候没有见过文淑,皇上只带给先帝看过,先帝看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允准了,也同意了。很快就定下了婚期,也是在迎娶之后,哀家才第一次见到了文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皇上竟是把文淑当成了筠儿的替身在看待!” 凌遥听着,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皇上一开始遇见文淑皇后的时候,皇祖母不知道吗?” “哀家事先并不知情,就是皇上遇见文淑时,也没有同哀家说过半句,还是后来皇上说要娶文淑时,才简单与哀家说,是在宫外遇见的民女,他说他喜欢,想要娶其为妻,” 高太后道,“哀家怕皇上因为筠儿的死做出什么傻事来,更怕他说要娶妻的话是胡乱赌气说的,也怕他误了人家女儿的终生,就叫他把姑娘带进宫中来给哀家看看,更追问皇上是否真的喜欢那位姑娘。结果皇上不肯带给哀家看,只跟哀家说就喜欢这位姑娘,定要娶她,后来也只将文淑带给先帝看过了,先帝倒是允准了,直接就赐婚并且定下了婚期。后来文淑嫁到宫中,给哀家敬茶时,哀家才发现原来她的容貌与筠儿相似,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皇上娶她为后,就是为了将她作为筠儿的替身的。哀家心里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大礼已成,文淑已经成了皇上的太子妃,哀家就算再不情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事情更不可说出来让文淑知道,哀家也只好违心的跟皇上一起瞒着文淑了。” “皇祖母当时为什么不瞒着皇上出宫打听一下呢?如果当时就打听到了,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凌遥这回听了这些过往,倒是没有像高太后那样唏嘘,而是以一种更为理性的目光在看待这件事,毕竟文淑皇后是齐滦的母亲,跟她也算是关系亲近之人,跟那位清影公主还是不同的,但是很明显,在高太后这里,似乎还是清影公主跟她更为亲近一些,“而且,据皇祖母所说,先帝在皇上大婚前是见过文淑皇后的,那么,也就是说,先帝其实是知道皇上拿文淑皇后当成清影公主的替身的,但是先帝并不在乎这一点,反而还同意了皇上与文淑皇后的婚事,是这样的么?” 凌遥的问话,让高太后有些难以启齿,但她知道,今日这场谈话,势必要把当年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凌遥,就连那些暗藏在于心中日久的心思也是不得不说的,所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答道:“皇上那时候的状态并不甚好,哀家不敢逼迫太过,哀家就想着,若是皇上高兴,哀家也就随他了。他既然不愿意让哀家看看,那等到大婚之时哀家自然会看到的。所以,也就没再逼迫皇上,也没有瞒着皇上派人出宫打听文淑了。” 高太后这会儿想想,也觉得凌遥确实说得很对,如果她当时悄悄派人打听一下,也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至少,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了。只是事已至此,这假设和如果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凌遥听了高太后的话,心里自然也就明白了,对于当时的高太后而言,元熙帝看中的那个宫外的女子其实根本没什么打紧的,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让元熙帝高兴,管她是谁家的姑娘呢。何况,高太后也并不知道元熙帝是想要把文淑皇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的,更何况,高太后很清楚,就算是找个民女,元熙帝也不可能胡乱找个人充数的,毕竟这姑娘将来是太子妃,更是一国之母的。 所以,只要元熙帝给先帝看过,高太后自然是放心的。 而先帝知道儿子寻了替身,却还是什么都不说就允准了,显然也是没把文淑皇后的处境放在眼里的。 而接下来高太后的说辞,果然就跟凌遥所想的差不多。 就听高太后道:“哀家后来也问过先帝,明明见过文淑,看到了文淑的样貌,知道了皇上是拿文淑当做筠儿的替身的,为什么还要同意这桩婚事?先帝当时是这样回答哀家的,先帝说,他并不在乎皇上有没有拿文淑当做筠儿的替身,他只在乎此事能让皇上高兴就好。毕竟在和亲南疆的事情上委屈皇上了,就在这事上补偿皇上一下也不为过。而且,文淑的品性很好,先帝与她深谈过一番,对她的为人很是赞赏,认为她可以做太子妃,甚至也当得起未来的皇后。先帝说,只要没有人告诉文淑当年清影公主的事情,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而这一点,当时皇上与哀家,还有先帝,都是达成了共识的。” 高太后顿了顿,才又道,“也是因为这个,之前在筠儿和亲南疆时,哀家已经清理过一遍了。为了皇上和文淑的大婚,哀家和先帝联手,又将宫中清理了一遍,所以,等先帝去后,宫里头除了哀家和皇上,再加上近身服侍的人,再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可哀家心里却知道,这些年,虽然皇上看似宠爱文淑,但其实真正是委屈了文淑了。” 凌遥有些无言,难怪元熙帝事事都要效法先帝,原来元熙帝还不算是薄情寡恩的,这位先帝才算是真正薄情寡恩的。居然为了补偿儿子,竟然连一个无辜的姑娘也要伤害!高太后是不知情也就罢了,先帝明明是知情的,却执意这样做,这样薄情寡恩的皇帝,怎能奢望他真正爱民如子呢! 只不过,她这些心里的吐槽都没有当着高太后的面说出来。一则是看高太后形容憔悴,又这样伤心,怕自己说了这些话,会把高太后刺激出个好歹来,为了照顾高太后的心情,所以没有说,她本来也不是那等落井下石尖酸刻薄之人,自来也不屑用言语伤害亲近之人,何况事已至此,伤了高太后又能如何呢? 二则,她心里明白得很,高太后不是能最终做主的人,在她面前说这些话毫无意义,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里,她的这些话,就应该在元熙帝跟前去说。也只有这样,方才表达她心中所想! 凌遥不欲在这些道理上多做纠缠,也没有回应高太后的感叹,只问道:“阿滦问过父皇,文淑皇后是否对这件事知情。父皇当时的回答是,一开始是不知情的。我猜想,父皇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文淑皇后一开始并不知情,但后来却知道了。是这样的吗,皇祖母?” 高太后这些日子本就一直在担心,担惊受怕了这么几日,情绪上本就有些不稳定了,这会儿又跟凌遥说了这么多叫她想起来就伤心的事情,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已经是她在极力克制的结果了,此时凌遥的追问,到了让她情绪更为纠结,心情更为郁闷的阶段,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凌遥问到的这个阶段,正是让她极为伤心,极为内疚,又特别为难的时候,想起那几年的事情,高太后只觉得心疼,这心疼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皇上,更是为了文淑皇后。 凌遥早就料到在问话过程中,高太后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往事而哭出来,毕竟这些事情,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成了那般左右为难的局面了,高太后作为知道所有事情的知情人,心中的煎熬肯定是比任何人都多的。 而且,人都是有感情的,高太后虽然亲厚清影公主,但她后来更是和文淑皇后相处了十四年,凌遥记得,从前高太后在她面前提起文淑皇后时,语气都是满满的慈爱和喜爱,可以想见,高太后心中其实也是对文淑皇后有很深的感情的。 此番要回忆对于文淑皇后来说最痛苦的事情,高太后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呢? 凌遥耐心的等待高太后平复情绪,没有出言催促,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高太后感觉好了自己再开口说话。 高太后缓了缓,饮了一盏热茶,平复了情绪后就不再掉眼泪了,深吸一口气,才红着眼眶道:“哀家心中自是不愿文淑知道这些事情的,哀家怕她伤心,再加上哀家知道,文淑心里是很爱皇上的,自然更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了。皇上和先帝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愿意让这件事闹出来,所以,也都瞒着文淑。皇上大婚后三年,武德四十五年的时候,先帝驾崩后,皇上就登基了,文淑就成了皇后,哀家也成了皇太后,那时候,文淑还是不知道这些事。” 高太后叹了叹,道,“在先帝驾崩之前,就在那一年,文淑生下了滦儿,滦儿的容貌与筠儿极为相似,甚至比文淑的样貌更像筠儿,为此,皇上对滦儿更是疼宠非常。后来,元熙二年初,文淑又生下一子,也就是二皇子了,取名齐轩。只是轩儿的样子并不像文淑,他的样貌更像皇上一些。因此,皇上对轩儿的疼爱就及不上滦儿了。文淑一开始以为,皇上疼宠滦儿胜过轩儿是因为滦儿是长子的缘故,结果后来轩儿长到了三岁,表现得比滦儿更为聪明伶俐,可皇上却还是不甚疼惜他,这一下,文淑就起了疑心了。” “文淑本就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若是有心探查,就算皇上隐瞒得再深,也总能寻到一些迹象的。更何况,皇上并不知文淑已起了疑心,他未曾事事留心,很快就被文淑探知到了她疑心的问题。” 高太后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凌遥却听得动意,忙追问道:“文淑皇后是怎么发现的?” 高太后叹道:“文淑问皇上说,你喜欢的是不是只是我的容貌。不然的话,为什么滦儿像我,你就这般喜欢,轩儿像你,你却不喜欢了。” “文淑本就是细心之人,她前几年从未起过疑心,自然不会留心这些事。但动了疑心之后,就发现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如今再回头看时,只觉得事事都可疑,皇上还未答她,她还对皇上说,以前尚未察觉,可现在想来,却觉得皇上每次凝视她的时候,都像是通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并不是像是在看她。” 凌遥闻言,心中一叹,又问道:“就这么几句问话,皇上就承认了吗?”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一章 完美女子,深情错付 在凌遥看来,文淑皇后的这几句问话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 恋爱中的女人,起点儿疑心算什么?再说了,就这么几句话,若是搁在凌遥这里,她就一定不会承认,只要表达出文淑皇后想多了的意思,然后再表达自己的真心爱意,就足够打消文淑皇后的疑心了。何况,文淑皇后这话听在凌遥这里,她就听出了几分试探之意,根本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 而据凌遥猜度,文淑皇后这些问话的心思,还真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背后真正的真/相的。 不过也是可惜了,文淑皇后在元熙帝心中的地位肯定及不上清影公主,再加上元熙帝是那等薄情寡恩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察觉到文淑皇后这样的小心思了。因此,凌遥猜想,元熙帝大概被文淑皇后这样一问,就直接说出真相了吧。 而高太后接下来所说出的事实,果然就如同凌遥所猜测的那样,就听高太后深深一叹,而后道:“皇上沉默了许久,然后就点头承认了。他说他确实是因为文淑的容貌才喜欢她的,也确实是因为滦儿的容貌像他才更加偏宠滦儿的。紧接着,他就把那些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文淑。” 这件事高太后并未亲见,这都是后来听近身服侍文淑皇后的人说的。在高太后看来,她是绝不赞同元熙帝将这件事的内情告诉文淑皇后的。那几年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元熙帝自娶了文淑之后心情就一直很好,再也没有表现得像筠儿死时那样悲痛欲绝了,高太后本以为,文淑皇后的出现,是将元熙帝受伤的心给彻底治愈了的,所以,她并不希望文淑皇后知道那一段过往,也不愿意让文淑皇后知道元熙帝宠她爱她的真正原因。 毕竟这真正的原因,实在是太伤人了些。 “文淑知道这些事之后,自然是深受打击的,她那个时候真是伤心了,听过皇上的话,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个替身,就不肯见皇上了,也不肯见哀家,” 高太后叹道,“哀家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把这些事都告诉文淑,哀家也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没有放下清影公主。但事已至此,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帝后失和是大事,何况,哀家也不愿意看见文淑伤心,哀家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曾问过皇上,为什么非要说,那时候,皇上红着眼睛跟哀家说,他越是跟文淑相处,越是觉得自己一开始欺骗文淑是不对的。而且,瞒着的时间越久,他心中越是愧悔,所以,文淑开口相问时,他就忍不住了,就想将真实的内情告诉文淑,以求得文淑的知情和原谅。” 凌遥听见高太后这些话,压下心中复杂情绪,只问道:“那后来如何呢?” 按照她所知道的,文淑皇后后来应当还是跟元熙帝和好了的。毕竟如果文淑皇后没有跟元熙帝和好,或者这件事闹得很大的话,在齐滦的记忆中,就不会只记得那些美好快乐的事情了。所以,文淑皇后即便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跟元熙帝和高太后这样闹,应当也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自己的两个尚在幼年的儿子的。 高太后接下来的话,也确实证实了她的猜想。 就听高太后长叹道:“文淑不愿意见皇上,但后来还是愿意见哀家了的。哀家劝文淑,文淑到底还是肯听哀家几句话的。何况事已至此,她同皇上都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自是不可能再回头了。哀家把皇上跟哀家说的话都转达给了文淑知道,皇上与她相处这么几年,也不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文淑的性子温婉柔美,自是惹人喜爱的,皇上放不下筠儿,那是因为少年人的情感珍贵;可跟文淑相处这几年,两个人做夫妻朝夕相处的,又怎么可能放得下文淑呢?所以哀家有时候想想,把这件事说开了也好,大家心中再无芥蒂,哀家也不会同皇上一样,总觉得对文淑多有亏欠了。” 高太后私心里,并不是很愿意回忆元熙五年的那些往事的。对于她和元熙帝来说,那些事情就像是心口上难以愈合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在慢慢的结痂,但每回想一次,每诉说一次,都会让伤口上的伤疤被撕掉,然后,她就会看见血淋淋的过往。 会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和自己的亲儿子所犯下的过错,会清楚的看见他们是怎么有意或者无意的联手,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凌遥闻言,微微垂眸,看似自语,却用高太后能听到的声音道:“此事终被文淑皇后所知,您和皇上心中芥蒂或者可以消除,但对于文淑皇后来说,这却是痛苦的开始。原本疼爱自己的皇上其实另有所爱,就连对儿子的疼宠都来自于对前身的喜爱,这样的认知,让文淑皇后情何以堪呢?只怕她知道真相,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不知道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了。想必,文淑皇后不是不肯见皇上,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上了吧?是该继续,还是应该放弃,她身处这样难以抉择的境地,只怕心中感受,比任何人都要煎熬。” 元熙帝痛苦,高太后痛苦,但是他们的痛苦能比得过文淑皇后吗?元熙帝的有意隐瞒和伤害,再加上高太后的无奈隐瞒和伤害,凌遥想,在得知这样颠覆性的真相之后,文淑皇后的心中,大概是充满了迷茫和难过的吧? 偏偏那时候,齐滦和齐轩年纪还小,而从前可以依赖的夫君和婆婆都无法相信和依赖了,承恩侯府又从不知道这些事,文淑皇后的这些痛苦,大概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独自消化了吧? 凌遥知道,这件事中,高太后跟元熙帝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同的,但是,如若没有她一味的私心,事情也未必会到了那样的地步,只是可惜了,人心难测,亲疏有别,最后最苦的人总是无辜之人。 高太后闻言,也只是默然。 正如凌遥所说的那样,文淑皇后当时确实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元熙帝,更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劝了文淑皇后许多话,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将元熙帝的心思也都告诉文淑皇后了,却依旧没能从文淑皇后那里得到结果,更不知道此事该如何解决。走不得,留不下,真真是左右为难的。 同为女子,高太后当然知道这件事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但作为元熙帝的母后,作为大齐的皇太后,她又不能让文淑皇后离开。更何况,文淑皇后也离不开。她是真心爱着元熙帝的,又生有两个儿子,这已然付出了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在旦夕之间轻易收回来呢?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让她在这件事上也是里外不是人,真真是左右为难了。 就因为元熙帝的私心,把她们这些人,都生生作弄成了左右为难之人。 看高太后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垂泪,看高太后那纠结难过的模样,凌遥心中到底有些不忍,好歹也是齐滦敬爱过的皇祖母,她此时还是不要将其逼迫得太过了,毕竟这些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纵使她心中为文淑皇后再是不平,事已至此,也只剩唏嘘了。 于是,凌遥又开口道:“虽然左右为难,但是前后道路都还是有的,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的。要么,就选择停止伤害,及时止损,把伤害降到最低,大家各自放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要么,就选择继续下去,把各自藏得最深的心思都吐露出来,让大家坦诚相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该原谅的原谅,该谅解的就谅解,觉得可以继续的话,那就继续好了。” “遇到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方法,无外乎就是这么两种。我想,这事儿之所以能瞒到现在,就算连文淑皇后去了,阿滦也依然毫不知情,那么当年,文淑皇后其实是选择了我说的第二种办法吧?” 虽说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但人到底不可能一直保持着理性。所以,从感性的纠结到理性的判断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过度的。对于这段时间的长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心思重,他可能很难一下子全部放下全部想通;但有些人心思宽,可能一下子就放下了,然后就海阔天清了。 而且,不论文淑皇后做出以上两种办法中的哪一种决定,对于文淑皇后来说,都是极其为难的。在凌遥看来,文淑皇后没有试图逃避问题,而且将这件事情成功的瞒住了齐滦,让齐滦误以为她和元熙帝一直都很好,这就证明文淑皇后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了。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形,都能够处理的这么好的。 “是啊,” 高太后道,“文淑是哀家见过的性子最为温婉的姑娘了,但她骨子里又真真透着宽容和豁达,这些事情,她要比筠儿和皇上看得透多了。哀家劝了她一些日子,后来她就见皇上了。她同皇上深谈过几次,所说的话就同遥儿你方才说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她说,她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是带着滦儿离开,让皇上宣布皇后和皇长子暴亡,从此之后,大家各自陌路,斩断一切再无来往。” “而第二条路,就是留下来,大家还照旧过日子。只不过,皇上不能再将她当成是旁人了,她就是她自己。谁也不是,她也不做别人的替身,而滦儿也不能做别人的替身。如果皇上愿意真心爱她,那么,她也可以接受,愿意和皇上重新来过。并且,她不会告诉滦儿这些事,她和皇上如能好好过下去,就不能让滦儿知道这些事。说完了这些后,文淑就问皇上想选哪条路。” 高太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又续道,“皇上那时候还很年轻,二十几岁的年纪,远不如现在这样沉稳,心思也没有藏得这么深,再加上他心里对文淑还是有感情的,听了这些话,当时就落泪了,他舍不得文淑离开,就哭着求文淑留下,说日后一定会好好爱她,把她当做她自己来爱护,不把她当做别人的替身了。其实,文淑和筠儿除了样貌相似之外,两个人的性子真的是天差地别的,叫哀家说,皇上与文淑朝夕相处八年,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更何况文淑是真心爱慕皇上的呢!当时皇上一番哭求,文淑自然也是心痛,两个人抱头痛哭了好久……” “后来,文淑就留下来了,她与皇上都决定好好来过,文淑说,即便皇上心里还有筠儿,那也没有关系,只要皇上不再将她当做筠儿的替身就好了。而皇上如能够爱她,自然也是更好的,如若不能,她也不会强求的。后来又过了一两年,文淑才跟哀家说了实话,她说,如果当初离开皇上,她也一定会痛不欲生的。她同样也舍不得离开皇上,同时,为了滦儿能够健康无忧的成长,她愿意留下来,也愿意给皇上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听到高太后的这些话,凌遥轻轻垂眸,可惜文淑皇后因当年难产逝去了,否则的话,听高太后所说的这些话,她还真是特别想认识一下她的。从文淑皇后这些话中,凌遥就觉得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如果不曾遇到元熙帝,她或者还能有一番更好的人生。这样通情达理又情深似海,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不应该做什么,宽容大气的女子,真的是很难得了。 自从与齐滦相识相爱以来,齐滦除了在她跟前很推崇和羡慕元熙帝和文淑皇后的爱情之外,其实很少在她面前单独说起过文淑皇后,还是那回初识不久,她想要送齐滦一件礼物,所以拜托罗成从宁王府里拿了一幅文淑皇后的画像出来。 那时候她看到文淑皇后的画像,第一眼就觉得文淑皇后是个气质极其温婉的女子,尽管出身平民,但是整个人却气质高华典雅,甚至连许多出身世家公侯的贵族女子都是及不上的。 这样气质的女子,心性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那时候她就觉得,文淑皇后是个值得被人深爱的女子,如今虽然她的爱情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平顺,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文淑皇后确实是个极完美的女子。 这一次,不等凌遥再发问,高太后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自己继续开口道:“只是好景不长,元熙七年的时候,轩儿就因病夭折了。那时候,文淑与皇上已渐渐好起来了,但轩儿素来体弱,自出生起身子就并不是很好的,可是哀家也没有想到,最后那孩子竟没有熬过去。为此,文淑和皇上都是很伤心的。再后来,文淑又有了身孕,皇上和哀家都是极为高兴的,可最后却没有想到,文淑生产时胎位不正,生产时间过长,最后等她生下来小公主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气了,而文淑,也最终因为产后大出血而失了性命。” 这些事,都是令人感伤的事情,如今提起来,高太后心中难受,强忍着不哭,却忍到自己心都疼了。 凌遥听了,也觉痛惜,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文淑皇后过世后一年,阿滦为了给文淑皇后和小公主祈福,自己寻了许多罹患重症的女子医治,结果皇上大怒,将那些女子当着阿滦的面给杀了,还怒斥阿滦,说他将来是要出征打仗的人,不能如此心善仁厚,也不该做这些事情。而且,为了让他警醒此事的教训,给阿滦封王之后,还将这些女子的坟茔放在宁王府中。皇祖母,您知道这件事的吧?” 高太后没开口,只是眼眶又红了些。 凌遥紧紧抿唇,知道高太后这是默认了,她便又开口道:“皇祖母,我提起此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事早先就是阿滦的心结,为了这件事,他心中留下的阴影有多大,恐怕你和皇上都是很难想到的。前些日子,皇上处置了皇后和四皇子,与阿滦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阿滦以为,这些事都是为了锻炼他,还感动于皇上的一番苦心,那心结也就解开了。但如今听了皇祖母的这些话,又想起皇上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却不这样想了。” “皇上那日给阿滦的解释,是这样说的,皇上不喜文淑皇后行医,也不喜阿滦行医,因为这样,会让他想起来他们跟清影公主并不一样的特性,当然了,我知道的,皇上那些话中自有深意,他是希望阿滦之后后来那些事情的,所以我也才会进宫来问皇祖母这些旧事,只不过,我这会儿要说的倒不是这个,” 凌遥扯了扯唇,才道,“我想说的是,文淑皇后知道那些事后,与皇上谈好了将来之后,也就是在元熙四年之后,皇上是答应过文淑皇后的,努力重新爱上她,不将她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来看待,也不将阿滦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看待了。那么,为何在文淑皇后去世之后一年,皇上却还是不准阿滦行医呢?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皇上心里其实依旧放不下清影公主,而且,也并没有爱上文淑皇后?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当初让文淑皇后留下,答应文淑皇后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敷衍罢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不肯放下清影公主,偏要把文淑皇后和阿滦与清影公主放在一起呢?不然的话,皇上何以对阿滦的行事那样生气愤怒,甚至,做出那等过激的行为呢?” “皇祖母,你看我的猜测对吗?” 高太后在凌遥的话中,脸色渐渐发白,最后径自垂眸,不肯与凌遥对视了。 凌遥见高太后不答她的话,这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高太后不肯回答她的话,但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毕竟,她都已经说出事情的关键了,也不需要高太后再确定什么了。 凌遥心里只是为文淑皇后觉得可惜,可惜她是深情错付了。元熙帝就算对文淑皇后有感情,但这份感情却远远比不上元熙帝对清影公主的感情和执念。就算在文淑皇后去后,元熙帝都不曾放下对清影公主的执念,甚至还将这份执念转移到了幼年的齐滦身上。 虽然,元熙帝自那之后没有再寻清影公主的替身了,但是,比起容貌这般像清影公主的齐滦,又有谁能比他更适合做这个替身呢?就像元熙帝自己说的那样,他大概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把齐滦想象成他和清影公主的儿子吧? 但凡这样想的时候,他就会对齐滦极好,而一旦想到他其实是文淑皇后所生之子,那刻薄寡恩的一面就出来了。 高太后看凌遥沉思不语,也为元熙帝这样的心思难堪,但她此时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她为了打破自己的难堪和尴尬,便开口问道:“遥儿,你真的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给滦儿知道吗?哀家怕滦儿伤心过度,若是他又病了怎么办呢?要不然,缓几日再说吧?”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二章 她们都一样,自有一股气魄 凌遥闻言,正色道:“皇祖母,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的。阿滦心中因为这件事而有心结,我们应该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他知道。他是文淑皇后的儿子,他是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的。” “何况,皇上当时在凤鸾宫中说的那些,不过是一部分而已,并不完整的。我想,皇祖母也希望阿滦能够知道完整的知道这些旧事吧?皇上当初说的那些话,我也同皇祖母重复过了,也未必太伤人了些。如今这样的完整真相,可能让阿滦更容易接受一些的。” 高太后嗫嚅半晌,终究还是咬牙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遥儿,你说滦儿若知道了这些事,他会因此而责怪哀家吗?他对皇上对哀家,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亲近了啊?” 高太后当初最为担心的就是怕齐滦知道这些事之后会伤心,而且,她也担心,怕齐滦知道这些事情后,在知晓那些过往之后,会从此不跟她和元熙帝亲近了。 她的心中其实还是很疼爱这个长孙的,可以说,除却筠儿的原因之外,她对这个长孙是真心疼爱的,对于文淑当年也是真心疼爱的,只是当年许多事情掺杂在一起,阴差阳错的造就了当初那样的结局。她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虽然,她没有像元熙帝那样主动的去伤害他们母子,但是却也间接地做了帮凶,造成了文淑皇后和齐滦一生的痛苦。 她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也不愿意齐滦因此与她生分了,所以,她心中明知道那样的结果,却还是要这般带着希望的去问凌遥,也是想求得一丝心理安慰。 凌遥静静地看着高太后,她当然明白高太后的心情,也知道高太后在担心什么,甚至是在害怕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因此而说出高太后希望她说出的那些话,也没有因为高太后此时的煎熬而说出那些虚无缥缈的安慰性话语。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高太后道:“皇祖母,我虽然与阿滦两情相悦,有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心有灵犀。但是我终究不是他,在没有与他深谈此事之前,我也不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但是,我身为阿滦的妻子,我一定会支持他的想法,也会尊重他的想法。所以,我不能代他回答皇祖母的这个问题。如果皇祖母也是真心疼爱他的,也请皇祖母尊重他自己的想法。” 有因才有果,从来都是真心待人才能换来真心相待的。可若是真心待人换不来真心相待,难不成,就不许人家收回真心了吗?世间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不管高太后当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自然也有她不可推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不付出一点代价,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看高太后神情如此的低落,凌遥想着那个跟文淑皇后性情一脉相承的男子,唇角不禁微微露出一抹微笑,又开口道:“不过,如果皇祖母是真心疼爱阿滦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感受到的。也许短时间内,阿滦还无法从这些伤痛旧事之中走出来,但是他若能感受到皇祖母待他的真心,他迟早会解开心结的。” 凌遥这番话又给高太后带来了希望,她的眼中也迸射出光彩出来了,就听高太后点头道:“对啊,遥儿说得对!只要阿滦明白哀家是真心疼爱他的,不论他需要多久化解这个心结,哀家都可以等!哀家就是希望他能明白,哀家始终都是最为疼爱他的。” “遥儿,你那番话说得极对。而哀家是他的祖母,哀家也是他的亲人,哀家也会支持他的想法,尊重他的决定。” 听了高太后这番话,凌遥露出进盛宁宫后的第一个带着真心的笑容,她望着高太后点头道:“皇祖母能这样想,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并不希望高太后在这件事上对齐滦过多的纠缠,毕竟齐滦要接受这些事原本就需要时间,而他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对元熙帝和高太后的看法大有变化,这些变化是必然的,面对最亲之人的这种‘背叛’,这个时候,齐滦最需要的就是理解和支持了。而不是这样的纠缠和逼迫。 所以,在她说了这些话后,高太后能够明白她的这一层意思,凌遥还是觉得很难得的。至少,高太后不像元熙帝那样自私,永远只记得自己的难处,不把别人的难处放在心上。 高太后心里的担心因为凌遥这一笑化解了不少,再加上,她心里知道,这件事确实不能急于一时,还需要日后和齐滦的相处才能看出成效来,眼下就是再着急再担心也是无用的,只能慢慢来。 高太后的心静下来之后,就想起了现在的局势对齐滦不利,联系前后的事情一想,就又为齐滦着急起来了,就听她道:“遥儿,现在恐怕还不是滦儿伤心难过的时候啊,皇上已将秦嫣儿册封为宸妃了,皇上还把哀家软禁起来了,皇上想要干什么哀家这回真的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哀家知道,秦嫣儿是明王府的人,是老齐氏的侍女,她们肯定早就知道了文淑当年的事情了,不管她们是从何而知的,她们肯定是针对滦儿的!哀家看她们的图谋不小,你和滦儿还是要好生应对啊!” 凌遥微微扯唇,做了个微笑的动作,她示意高太后安心,然后才平静道:“皇祖母不必过虑,这些事情在秦嫣儿册封宸妃的当天我就已经想到了,至于皇上的意图,我也猜到了一些,不过,这些事也不必阿滦出面处理,现在他还不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他需要一些时间,但现在处理这些事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我也不能等,就只能先替他处理了。请皇祖母相信我,我也能处理好的。” “至于皇上将皇祖母软禁的事,皇祖母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想,皇上当是为了皇祖母好才这样做的。而且,皇上可能也不希望皇祖母插手此事,毕竟,皇上对于此事早已明晰于心,他自有他的用意和安排,皇祖母只管放心好了。” 为了让高太后彻底的放心,凌遥还是将她查到的关于秦嫣儿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高太后:“其实,我在宫宴那日,就已经对秦嫣儿起了疑心了。那天夜里,我怕阿滦多心又担心,所以就瞒着他,让罗成去查了她在云南和入京后的底细。后来秦嫣儿封妃之后,阿滦病了,我就没顾得上这件事,也是在今日,才得到了罗成的消息。知道了这件事包括秦嫣儿的出现,都是老明王妃策划的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高太后听完凌遥的叙述,脸色已是铁青一片了:“老齐氏竟有这等歹毒的心思!当年哀家得以册封皇后,那是因为孝戊太后看中的是哀家,何曾是哀家抢了她的皇后之位!哀家早年间还问过孝戊太后此事的,孝戊太后曾亲口对哀家说过,就算没有哀家,孝戊太后也绝不会让她当皇后的。因为先帝的皇后只会出自文臣之女,是绝不会在武将侯府中寻的!” 看高太后如此生气,凌遥便劝道:“皇祖母不必如此生气。这不过是老明王妃自己的想头罢了。我如今已有了法子破她此局,不管是她也好,秦嫣儿也好,甚至是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皇后娘娘也好,她们的图谋都不会得逞的。等到此局破了,老明王妃的图谋成为泡影之时,皇祖母自可亲自处置她出气就好,这会儿,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生气。” 听说凌遥有法子对付秦嫣儿和老齐氏,高太后忙问道:“遥儿,你有什么法子能破此局?你说来哀家听听,哀家替你参详一二。” 凌遥心中自有筹谋,但此事尚未实行,又岂肯轻易说给高太后听呢?何况,她的法子说来话长,有些话和有些心思也是不能提前说给高太后知道的,更兼她心中想法早已成熟,实在是不需要高太后再替她参详的了。 所以,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才望着高太后道:“皇祖母忧心了几日,正该好好休息的,又何必要再为了这些事劳神呢?而且,我破此局的法子其实很简单,这事的关键还是在皇上身上,并不在我这里。我的法子不过是我的三寸之舌加上我对阿滦的一片赤诚之心罢了。在皇上跟前,只要他明白了我的这点心思,我想,他会改变主意的。何况,我此番前来,也正是应了皇上的想法,只不过,与皇上最初的想法有所背离罢了。原本此番,皇上是希望阿滦进宫的。” “不过,这也无甚关系。原本计划从来就赶不上变化,也没有谁规定就一定要按照皇上的想法来解决此事的。所以,既然皇上也不希望皇祖母插手此事,皇祖母就干脆别管了,就安安心心的待在盛宁宫了就好了。您放心,我便是拼尽一身的本事,也会破了此局,替阿滦也替我自己,更是替宁王府渡过此劫的。” 前头的话,高太后尚能听得明白,后头的话,高太后就听不明白了,她听不明白,自然是要开口询问凌遥的:“遥儿,你说这事的关键还是在皇上身上,莫不是皇上册封秦嫣儿为妃,还是别有隐情的吗?可你又说要凭借你的三寸之舌让皇上改变主意,那他原本的主意是什么?你又说什么皇上原本是希望滦儿进宫来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听不懂呢?” 凌遥微微一笑,只打算回答高太后的最后一个问题:“皇祖母,那日在凤鸾宫中,皇上与阿滦的那些对话,您细想想,那其中皇上有些话是留有玄机的,既说出了事实,又表明了那些事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是另有隐情和后续的。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阿滦在之后回味那些话时明白皇上的这一点用意,然后进宫来问皇上真正的全部故事内情。可是,阿滦并没有如皇上所想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些玄机。反而是我听过罗成的描述而发现的。这也是我今日进宫来寻皇祖母问询的原因。” 凌遥淡淡地道,“皇祖母,皇上对您封锁了消息,就是不希望您知道这件事的。原本,如果是阿滦进宫来问,是绝不可能来问您的。按照皇上的安排,他再次进宫是要去皇上那里问询的。只不过这回进宫来的是我,我跟皇上预想的想法不大一样,我想来问的人是您,所以在给皇上说明了缘由之后,皇上就放我进来了。不过,皇上既然放我进来了,自然也不怕我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皇祖母,只不过,皇祖母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我猜想,皇上大概还是不会放您出去的,毕竟秦嫣儿的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而皇上自是希望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去解决此事,所以大概是不会希望皇祖母去插手这件事的。” 高太后也不是傻子,凌遥已将话说到这般地步了,她自然能够明白凌遥话中的意思了。 皇上不希望她插手此事,显然皇上对秦嫣儿的事情已经心中有数了,皇上有他自己的用意和安排,而凌遥显然已经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和安排,而且,她有把握用她自己的方法解决掉这件事情。同样的,凌遥也不愿意说明她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去处理这件事和应对皇上。而且,凌遥也同样不希望她插手此事。 也是这会儿,高太后才终于明白了,凌遥此番来见她的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了解当年的那些旧事而已,并没有什么要寻求她帮助的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有决断有魄力的年轻姑娘,高太后微微有些晃神,虽然凌遥跟文淑皇后一点也不像,就连性格也不像,但是她却总觉得,看见凌遥这样,就仿佛看见了文淑皇后一样。这两个人的骨子里,分明都是有着坚强无畏的精神的。 而且,她们自有一股气魄,一股在许多女子甚至她自己身上都难以看见的气魄。 有那么一瞬间,高太后觉得有些惭愧,自己活了几十年了,可是心性魄力,却还远远比不上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高太后既然明白了这一点,自是没有再继续追问的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想着罢了,既然大家都不希望她插手,那她就不插手好了,只不过,心思又转而回到齐滦那里,倒是想起了两个被她忽视的人来了。 想起这两个人,高太后心里就越发愧疚了,但她被软禁在宫里这些天了,也确实不知宫外的状况,便是再内疚愧悔,这人还是不得不问的,就听她开口问凌遥道:“遥儿,承恩侯府里,承恩侯和向夫人,知道秦嫣儿封妃的这个消息吗?” 凌遥还以为高太后不会问起承恩侯府的事情呢,没想到她还能记得承恩侯府,她也知道高太后担心的是什么,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答道:“前几日阿滦进宫质问皇上前,已经吩咐了人去承恩侯府外头守着了,不许任何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承恩侯和向夫人。就连狄将军府上也不许派人告诉承恩侯府的。其实,皇祖母不必担心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给承恩侯和向夫人知道的。我怕他们承受不住这些事,所以,觉得还是不说的好。至于以后说还是不说,我还是要跟阿滦商量的,这件事我听他的。” 除了齐滦之外,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有向竑儒和许氏会真真切切的为了文淑皇后而心痛了。但是,齐滦的心痛是为了他的母亲,向竑儒和许氏的心痛却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在凌遥看来,向竑儒和许氏的心痛要比齐滦的心痛更为悲切的。 而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后,可能齐滦不会将此事瞒着向竑儒和许氏,以齐滦的性子,他肯定会如实相告的。这样一来,承恩侯府跟元熙帝还有高太后之间,大概就要成仇了。 不过,能养出文淑皇后那等宽容大气的女子,向竑儒和许氏自然也不会是那等狭隘之人,他们不会找元熙帝拼命或是报仇,但从此成为陌路却是肯定的了。而且,从此往后,他们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元熙帝和高太后了。 他们的不原谅,实际上也是对元熙帝和高太后的一种惩罚了。 不只是凌遥能想到这样的以后,高太后也想到了这样的以后,可是,这一回她的心里却是明白的,这是她和元熙帝当初种下的因果,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和后果,他们难辞其咎,所以,即便承恩侯府从此将他们视作了仇人,高太后也不会有半分怨怪的。 将心比心,高太后自能理解承恩侯和向夫人的心情的。 所以,高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她也不能说什么,所以,高太后也只是强笑着点头道:“好,这件事你就和滦儿商量着来吧。” 凌遥来盛宁宫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不多耽搁了。她还要赶着去办另外的事情,于是就跟高太后告辞。 高太后问她道:“遥儿是不是还要去寻皇上?” 这句问话,凌遥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高太后,她不想回答,却又不愿意再说之前那样拒绝回答的话了,所以想来想去,只好保持沉默。 高太后自然知道凌遥的意思,讪讪一笑,也就不问了,只又强笑道:“那哀家送你出去罢。” 这是高太后的一番心意,凌遥也不能推脱,也就同意了。 两人同往盛宁宫外走,但到了宫门跟前,外头守着的人果然就拦住了高太后,虽然没有出声,也依然是谦恭卑微的模样,但是那个意思却很明白,就是不许高太后再往前走了。 高太后不信邪,偏要同凌遥一起往外走,那些个人就直接跪下了,磕头哭求高太后莫要为难了他们,说这是元熙帝的吩咐,如果拦不住高太后,他们全部都会被处死的,求高太后怜惜他们,不要为难他们。 高太后自然不愿意这些人因为她自己而丢了性命,只好悻悻的退回了宫内,看元熙帝如此决绝的拦着她,她也只好再不动出宫的心思了。 凌遥一直都在一旁看着高太后的行为,等高太后悻悻退回去之后,她望着高太后的背影,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但心里,却替高太后觉得悲哀,从头到尾,从二十多年前到现在,大事上,高太后屈从先帝,自己做不得主。 如今先帝没了,轮到儿子当皇帝,高太后还是这样,永远都是屈从于自己的儿子。在她的私心里,或者真的是有对文淑皇后一干人的愧悔之意的,但是这个,却永远也比不了她对自己和对元熙帝的私心。 在她心里,当然还是儿子最亲的。而高太后比元熙帝好一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稍微比元熙帝多了一点人性吧。只可惜,在凌遥眼中,她到底还是太软弱了,太容易向男权所屈从了。 那些先前拦着高太后的人,见高太后回了宫内,也就都散开了,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守着,领头的大太监看凌遥一直站在宫门前,便走过来,对着凌遥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问她道:“宁王妃,您是要出宫了吗?” 凌遥微微一笑:“我不出宫。我要去凤鸾宫见宸妃。”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三章 言逆耳,字诛心(1) 那领头的大太监闻听此言倒是吓了一跳,他之前就接到上头的传话了,说宁王妃见过太后出来之后,若是直接出宫,就不必回禀了,若是要求见皇上就说不见,然后,宁王妃便自会出宫去的,让他也不必回禀就是了。 然后上头还说,让他暗地里派人跟着,如果宁王妃确实出宫了,那就行了。 但是,上头却没告诉他说,宁王妃要去见凤鸾宫见宸妃娘娘怎么办啊。 凌遥答了这话,自然是不会站在那里等一个太监回话的,她也不管这位听了她的话在那里愣神的大太监,只管噙笑转身就走。 转身约莫走了两三步,凌遥故意用那大太监还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身侧的北影和尚希二人笑道:“那位宸妃娘娘的容貌跟文淑皇后差不离,我瞧了生气,宁王殿下也瞧了生气,咱们这就去见她,把她那张脸划花了,那才叫解气呢!” 北影和尚希二人闻言,都笑道:“主子说得极是!主子吩咐带的各种刀具,奴才们都是带在身上了的!等一下到了凤鸾宫,不必主子动手,只要主子说想怎么划,奴才们就怎么划!” 北影说着,还特地将预备好的几把长短不一的刀具拿出来显摆,那锋刃上的寒光,看得那个大太监心头一紧,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素闻得宁王殿下冰冷无情,怎么这位宁王妃也这么血腥狠毒呢! 虽然知道宁王妃此行去凤鸾宫是要对宸妃娘娘不利,但这位大太监也不敢拦着宁王妃,那刀剑可不长眼的,要是他出头去拦着,宁王妃一个生气,叫人一刀捅死了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既然上头没有吩咐该怎么做,这位大太监倒也机灵,没有贸然上前去阻拦,而是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在他耳边嘱咐几句后,那小太监便往勤政殿飞奔而去报信去了。大太监看他走远了,这心才放下来。既然上头没吩咐他怎么做,而这位宁王妃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也只好找总管大人求救了。看看皇上那边怎么个应对的法子就好了。正好也不必他去出头。 尚希伶俐,眼睛也尖,她原本就是一直用眼角余光在观察盛宁宫宫门前的那些太监的,这会儿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忙含笑走近凌遥,在凌遥跟前低声笑道:“主子,那大太监果然叫人去给勤政殿报信去了!想来不过一会儿,皇上便会遣人来请主子过去的。” 凌遥闻言,微微一笑,可见她的计策还是管用的。 可是,喜悦之余,凌遥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为了齐滦觉得心酸。 她此番进宫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盛宁宫向高太后问询当年旧事的具体过往。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元熙帝理论秦嫣儿封妃所引起的这一系列的问题。但是她在进宫之前就知道,去盛宁宫见高太后固然容易,但是要想在见完高太后之后见到元熙帝,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料定元熙帝会看出她此番进宫来的目的,所以为了他的计划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元熙帝应当是不会见她的。 所以,这一番思虑之下,凌遥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以她宁王妃的身份,要去凤鸾宫见宸妃,当是没有人敢拦着的。那个守在盛宁宫外的大太监,确实也没有拦着她不让她去。 再加上,她故意用那个大太监能听见的声音说出那番话,就是要让那个大太监在慌乱之下给勤政殿那里报信去。她早已看破了元熙帝的安排和计划,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秦嫣儿在元熙帝心中的分量还是不轻的,如果她要去划花秦嫣儿的脸蛋,元熙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 但是呢,这宫里除了元熙帝,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所以,元熙帝为了让她罢手,就一定会召见她的。 想想也真是让人鄙夷,元熙帝竟是这样迷恋那张跟清影公主一样的脸。她的这个法子,她自己知道是有效的,但为了齐滦心酸,也是真心酸。没想到夫妻父子这么多年的感情,竟也是比不过那张跟清影公主一样的脸蛋啊…… 只不过,元熙帝若是不如她猜想的那样,不理会她的行为的话,她也算是赚到了。跑去凤鸾宫划花秦嫣儿的那张脸,想想就让人很兴奋啊,她连刀具都带上了,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凌遥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北影尚希二人坚定的往凤鸾宫去了。 勤政殿这边,元熙帝已经听到了冉英泰的回禀,却沉默了半日,都没有开口说话。 冉英泰多少能猜到元熙帝的几分心思的,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皇上,想来这会儿宁王妃都快到凤鸾宫门口了,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把宁王妃拦下来啊?” 元熙帝一想也是,岂能任由宁王妃在宫闱之中胡闹呢?他刚想说好,却又在话出口的时候咽了回去,因为他想到了从前齐滦给他说过的那些事,宁王妃的那个性子硬得很,虽然每回在他跟前,宁王妃都极为收敛,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宁王妃可不是那等温顺乖巧之人,这回既然说了这样的狠话,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指不定还有什么谋划在里头呢! 就算冉英泰亲自去拦,都未必能拦得住她! 想到这里,元熙帝才开口道:“不必了。你亲自去追宁王妃,把她带到勤政殿来,朕要见她。” 他虽然一点儿也不在意秦嫣儿这个人的死活,但是她的那张脸,他到底还是不希望被人毁坏掉的。好歹也是跟筠儿一样的脸蛋,虽然不是筠儿,但放在身边有时候看看缅怀一下也是好的,实在是不能叫宁王妃给划花了去。 冉英泰得了这话,告退之后,忙着就去找宁王妃去了。他就怕去晚了,宁王妃真的把宸妃的脸给划花了,那他怎么跟皇上交代呢? 凌遥到凤鸾宫跟前的时候,冉英泰就追到了凌遥,听了冉英泰的话,凌遥笑了笑,道:“有劳冉公公传话了。” 她脸上虽笑着,眼底却有冷意,果然元熙帝还是舍不得让人损害了秦嫣儿那张脸的。 不过,此番无法毁了秦嫣儿的脸,倒也无妨。以后多得是机会可以收拾秦嫣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要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才是。 在勤政殿见到元熙帝后,看着元熙帝那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模样,凌遥不禁想起齐滦的病容,还有高太后憔悴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更冷了几分,连带着她眼底的冷意也更甚,难道这个世上除了清影公主,这个男人对旁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吗!这般冷凝的态度,凌遥根本看不出元熙帝对齐滦有着丝毫的关心! 心里这般想着,但凌遥并未因此而失却礼数,仍是如常给元熙帝请安:“见过父皇。” 元熙帝挥了挥手,示意凌遥起身,然后才淡淡开口道:“你见过太后,已知道了当年旧事过往,是吗?” 凌遥看元熙帝一直看着手中的奏章,并没有看她,心中也无甚感觉,她要见元熙帝,此番也已经见到了,既然见到了,这该说的话迟早是会说的,她也不着急,所以,眼中冷意渐渐退去,平静答道:“是,见过皇祖母了。皇祖母将当年旧事之过往悉数都告诉臣媳了。” 元熙帝还是没抬头,听了这话,淡声问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何还不出宫回王府去?” “你此番进宫来,不就是要问太后当年过往之事的吗?既然已经问到了,就该回府去。不该在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府。” 元熙帝的决定,不容有人质疑。既然凌遥不肯自己回府,那他就只有强行派人送她回府了! 元熙帝刚要吩咐冉英泰派人将凌遥送回宁王府,凌遥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如愿的,趁着元熙帝还没有开口,她就直接开口截断了元熙帝的话,道:“父皇,您这般护着宸妃,却认定是臣媳在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吗?” 凌遥定定的望着元熙帝,冷声一字一句地道,“父皇为何非要将臣媳送回王府去?难道父皇自己心里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这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的吗?” 元熙帝眸光一冷,将手中奏章丢在案上,拧眉望着凌遥斥道:“放肆!这是你身为儿媳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凌遥怒极反笑,真真是被元熙帝这句话给弄的笑了起来,她眼中堆积的满是冷嘲:“皇上何必同我这样说话?我并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任何的问题。比起皇上做下的那些事情,我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难道不是吗?皇上心中根本就不顾及宁王这个儿子,又何必在乎我这个儿媳妇怎么跟您说话呢?” “难不成,我好好跟您说话,您就不会舍弃宁王殿下了吗?” 她今日进宫时就已明白的,她来见元熙帝,是要据理力争,是要破了元熙帝的计划和安排,为阿滦争得他该有的地位,该有的结局,也是为了解决秦嫣儿明王府乃至于萧皇后的阴谋的。 而她的想法势必与元熙帝的计划安排意见相左,她不愿意对元熙帝妥协,二人势必对上,一旦相争,这些个身份也就不重要了,但她一定会和元熙帝之间有所冲撞,而这样的冲撞,却是皇权之下的礼法所不允许的。 可是,她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走。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层身份了,去他劳什子的礼法皇权,她今日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就是冲撞元熙帝,跟元熙帝死磕一回又能如何呢! 因此,这会儿,她也就不再称元熙帝为父皇了,也不再自称臣媳了。而是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我。 很明显的,她是把自己放在了客观的位置上来看待这件事了,这样说话,也更为符合真实的自己,更表明她就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在地位上跟元熙帝没有从属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元熙帝之间,是完全平等的。 元熙帝素知凌遥的个性,她先前在明王府中的那些个作为,对凌珏的那些个手段,元熙帝都是知道的,他当初看重她,就是因为觉得这丫头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杀伐决断的果决之风,配得上宁王。 原先也只是想着,这个丫头的这种性格,做皇后是肯定可以的,但这丫头如今倒是用这样的性格对上了自己,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是元熙帝万万没有想到的。 元熙帝看凌遥站在那里,眉眼俱冷,眼中闪着大无畏的亮光,一脸豁出去了的神情,他私心里竟倒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想着这丫头似是话中有话的意思,又费尽了心机想要来见他,也就不急于将她送出宫去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她把话说完好了。 想到这里,元熙帝便淡淡的开口道:“朕何时说过朕要舍弃滦儿的?朕又何时没有顾忌滦儿了?” “你费尽心思想要逼朕见你,难不成,就是想跟朕说这些话的吗?” 看凌遥闻言眸光一闪,元熙帝也不等她开口,便又扯唇道:“别以为朕没有瞧出你的心思。你初进宫时想要见太后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给朕听的。你知道朕同滦儿说的那番话后,看出了朕的用意,特意进宫来询问,却只言明去问太后,却不来问朕,就说明你心中宁肯相信太后的话,也不相信朕的话。朕知道,你就是想要逼朕见你,当面问你究竟是何原因让你如此不信朕。” “其二,你说要去凤鸾宫见宸妃,去毁了宸妃那张脸,你也是在逼朕见你,只因你知道,对于朕来说,那张脸还是有些可看之处的,朕必不会准你那样做。而唯一阻止你那样做的法子,就是召你前来见朕。” 在元熙帝眼中,这些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皇上说对了,对于那些旧年往事的说辞,我确实是相信太后多过于相信皇上的,”凌遥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的心思,就听她道,“再说了,我若是不想出些法子来逼皇上见我,皇上又怎么肯心甘情愿的见我呢?只不过,皇上宁愿留着秦嫣儿的那张脸,却也要违心让自己来见我,可见皇上心中,着实是很看重那张酷似清影公主的脸啊。” “这会儿,听了皇上这些话,我还真是有些后悔了,方才没有执意去毁掉宸妃的那张脸,真是失策啊失策!” 元熙帝听着凌遥这些话,心里头着实是不舒服,便冷道:“以宁王妃的聪慧,定能猜到,朕不过是把宸妃当做棋子来看待罢了,又何必非要去毁了她的那张脸呢?不管她的脸毁还是不毁,你和滦儿应得的东西,朕都会给你们的!又何必如此逼朕?” 凌遥闻言,简直是要笑死了:“皇上的意思,是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在逼迫皇上吗?” 元熙帝没说话,但那副神情的意思,显然就是默认了的,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从头到尾,确实都是凌遥在逼迫他啊。 凌遥盯着元熙帝看了片刻,却忍住了心中想与元熙帝吵架的冲动,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元熙帝的脑回路不同,再争辩下去也不过是各执一词罢了,很难说服对方的。原本她的用意也不是要跟元熙帝吵架来的,她是要让元熙帝改变他的计划和安排,所以这会儿,就像她曾经跟齐滦嘱咐的那样,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元熙帝的时候,她也是最需要冷静的。 当初齐滦是当事人,身在其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刺激之后难以保持冷静,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不一样,她虽然是齐滦的妻子,他的感受她也能感同身受,但是此番进宫要做的事情,却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因为这样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她的计划,所以,她还是应该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和立场来看待这个问题。 轻轻吸了一口气,凌遥复又平静下来,她望着元熙帝开口道:“皇上在册封秦嫣儿为宸妃之时,其实就已经是舍弃宁王了。那个时候,宁王尚且不知那些旧事,他不知道皇上其实是把他和文淑皇后都当做是清影公主的替身,只以为皇上把秦嫣儿当做文淑皇后的替身了,在宫宴上,宁王看见皇上对秦嫣儿的关注,自然是伤心又愤怒的,他和承恩侯的情绪都合情合理,根本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因为不论是谁,在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会愤怒的,这很正常。” “如果没有那些旧事,又或者说,如果皇上心里真的是在意宁王的,就绝不会在事后把秦嫣儿册封为妃,而是应该尽力去安抚宁王和承恩侯府的情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其实皇上心里,根本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在意宁王。更不要说,后来,皇太后还因此事来劝过皇上,求过皇上,请皇上不要纳秦嫣儿进宫为妃。因为皇太后很清楚的知道,一旦皇上这样做了,那些旧事就一定遮掩不住,而宁王一旦知道这些旧事,他定会伤心的。” “皇上,皇太后都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了,可您是怎么做的呢?您当面答应皇太后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食言了,不止将秦嫣儿册封为妃,还给了个宸字封号,还将秦嫣儿赐居在凤鸾宫中,您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宁王啊!您怎么还好意思说,您没有舍弃他?!” “就算他不知道那些旧事,皇上这样做,也等于是让天下人看他的笑话!” 在盛宁宫中,听高太后说完了那些旧事,高太后也将宫宴那夜散后,她去勤政殿寻元熙帝劝阻元熙帝把秦嫣儿弄进宫里来的那件事和对元熙帝说的那些话都告诉凌遥知道了。 凌遥这才知道,原来在元熙帝天明时分接秦嫣儿进宫,早朝之后册封秦嫣儿为妃这些事之前,高太后是劝阻过元熙帝的!而且,就算之前在宫宴上,元熙帝被秦嫣儿的容貌所迷,一时没有想透这些背后的事情,那么,之后高太后的话,可谓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那些利害关系,高太后也分析的很清楚了,就连后果,高太后都同元熙帝说了!可元熙帝却还执意要这样做,就算元熙帝是真的有什么用意或者安排,但他这样做了,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把齐滦的感受考虑进去,他根本就是舍弃了齐滦,反而只是看重了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听完凌遥的这些话,元熙帝的神情一片冷硬,他紧紧抿着薄唇,盯着凌遥开口道:“这些都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比起大齐的江山安危,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他连这些事情都承受不住,将来如何能做一个令万民敬服的帝王?做一个威服四海的皇上,哪能连一点承受挫折和伤痛的能力都没有?” “朕这不是舍弃他,朕是在教他!锻炼他!”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四章 言逆耳,字诛心(2)含月票加更(今日更毕) “皇上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喜怒哀乐都不顾念,万民又怎能期望您会顾念大齐的江山安危?” “难道对于皇上来说,让天下万民敬服,做一个威服四海的皇上,就是这样的吗?难道在皇上眼中,宁王不是您的儿子,不是您的臣民,不是您也该为他谋福祉的儿子吗?” 对于元熙帝的话,凌遥忍不住冷言反唇相讥,“做一个威服四海的皇上,当然需要心性强大坚定,但是这种能够承受挫折和伤痛的坚强能力,不是来自于最亲之人的打击、刺激和伤害,而是最亲之人的尊重和支持!皇上这不是在教宁王,也不是在锻炼宁王,在我看来,您这是将他当做您的敌人一样在对待!” “放肆!” 元熙帝怒道,“你怎敢如此质疑朕的话?” “朕自十岁起就被先帝立为太子,从立太子当日起就成为掌政太子,在二十岁登基为帝之前,先帝教养朕十年,告诉朕如何为帝,如何治理这大齐的江山,朕日日陪同先帝上朝,看先帝如何为帝,朕亦如何为帝!朕怎么可能不知如何当这个皇上?难道朕这十年时光和现在为帝的这二十年,都是白来的吗?真是荒唐!” 元熙帝不禁腹诽,这宁王妃又没有做过帝王,如何知道该怎么做这个帝王?他不知道该如何当这个皇帝,难不成宁王妃知道吗?真是笑话! 凌遥听了元熙帝这些话,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她就算没见过猪跑,也是吃过猪肉的吧!中国古代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总会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好皇帝的,那些个出类拔萃的好皇帝,可没有一个人是跟先帝还有元熙帝这样的啊! 就算那些个皇帝或多或少的跟自己的儿子有些龃龉,但是也没有这般主动给儿子挖坑,这样伤害自己亲儿子和皇后的好皇帝啊! 凌遥实在不屑与元熙帝争辩这些,只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有些话她还是要把它说明白讲清楚的。何况,元熙帝太过自以为是,又高高在上太久了,又从没有人敢忤逆他,也从没有人敢当面对他说过这些话,以至于,有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反而不知道了。 她今日进宫来,想要面见元熙帝,就是要当面把这些浅而易见的道理给元熙帝说明白的。 “皇上,您难道不觉得,您事事效法先帝,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吗?” 凌遥定定的望着元熙帝道,“且不说别的,就只言当年皇上与清影公主的事情。就算先帝在皇家和宗室之中挑不出适龄的女子和亲南疆,又怎能让与皇上相恋的小姑娘去和亲南疆呢?就算清影公主品性出众,年貌合适,可是她已与皇上相恋在先,将她送去和亲,这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了。她就算被强行敕封为公主,又应下了先帝的话,可是她的心底,也终究是不情愿的吧?否则,又怎会在和亲两年之后,抑郁而死呢?这样的悲剧,分明就是先帝的强横霸道,独断专行所造成的。” 凌遥假装没有看见元熙帝那难看的脸色,接着又道,“这件事,先帝明显处置的有失妥当。如果先帝当真在意皇上,顾念皇上的感受的话,根本无需这样处理。皇家和宗室之中没有适龄的女子,宫里的白姑娘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此一来,何不转化思路,到民间或者仕宦人家去找呢?虽说出身差一些,但白姑娘的出身也并没有多好,如果先帝肯用心,未必就寻不到品貌性子比白姑娘更好的。等寻到那样的姑娘,照旧将其册封为公主,再送到南疆去和亲不是一样的么?” “至于什么出身太低身份卑微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抬举身份和出身不都是先帝一句话的事情么?只要先帝肯,公侯伯爵都是可以的,又何必非要在白姑娘这里纠结呢?所以,由此可见,先帝心里也是把皇上放到了最后的,比起那所谓的大齐江山的安危,在先帝那样,他也是照旧舍弃了皇上,而选择做一个像皇上方才所说的那样的威服四海的皇帝呢!” 凌遥说的这些话,让元熙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越听越生气,元熙帝也不愿意去深究他的生气究竟是对着凌遥的,还是对着先帝的,总之他就是生气,他黑着脸看着停下来不说了的凌遥,眼中已有杀意弥漫,就听他冷道:“在朕面前妄议先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皇上要杀我,到底是因为我妄议先帝,还是因为我这番话指出了先帝的错误,甚至戳中了皇上的痛处,而皇上觉得不能忍,所以才要杀我?” 凌遥眼中一丝惧意也无,更是不甘示弱的开口道,“说实话,我不怕皇上杀我。既然我费尽心思要来见皇上,这些话就是我早就想好了要说的。先帝也是人,是人就都会犯错,难道帝王犯了错,还不许旁人说出来吗?” “当然了,别人自然是不敢说的,但是我敢。可皇上在没听完我的话之前,非要生气杀了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杀我之后所引起的后果,皇上能承担的了吗?换句话说,杀了我,会影响皇上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的吧?而且,如果皇上不曾改变心意的话,我将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皇上不能杀我。如果皇上真的杀了我,那就是真真切切的在与宁王为敌了。” “您心里清楚得很,宁王不是当年的皇上,宁王的性子跟皇上不同。他是不可能在被皇上杀妻之后,还跟皇上维系父子之情,搞什么事事效法的!” 元熙帝还真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言论,做太子那些年,加上登基这二十一年间,更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生气之时,倒也觉得凌遥的这些话颇为新鲜,而若不论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客观一点来看,她的某些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而且,正像是她所说的那样,一开始他动了杀意,确实是因为她指出了先帝的错处,妄议先帝是不被允许的,再加上,她也确实是戳中了元熙帝的痛脚,所以元熙帝一怒之下,才想要杀了她。 但转念想一想,又觉得为了这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她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对。更何况,这个丫头确实能言善辩,牙尖嘴利的,他若是真的杀了她,过后确实会很麻烦,而且杀了她之后,确实也对自己的计划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还平添了无数的麻烦,简直是得不偿失。 元熙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会儿发挥作用的正是是平常练就的养气功夫,静了一会儿,元熙帝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想起凌遥进宫的初衷,他收敛了眼中杀意,沉声道:“你既是费尽心思来见朕,又说有许多话要跟朕说,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朕会把你要说的话听完。但至于饶不饶你的性命,留待听完了你的话再说罢。”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宁王妃,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凌遥心中暗喜,元熙帝这就算是松了口了,他松了口,这就是好事。 因为她接下来的话其实真的很难听,而且她会直言不讳的指出元熙帝和先帝的错误,所以这会儿在开说直接,还是要拍一下元熙帝的马屁的,省得一会儿他又食言,翻脸不认人起来。 于是,凌遥便由衷的赞道:“皇上真是知错难改,勇于纳谏!从这个角度来看,皇上如此长此以往坚持下去,肯定能成为万民称颂的好皇帝的!” 她这个也不算是虚言。而且,她之所以敢这样大逆不道的说话,也并非是真的全然不怕死。而是因为她观察了这些日子,觉得元熙帝心里还是个很明白的皇帝的,只不过是涉及到私人感情的事情上有些昏聩,再加上在先帝身边的耳濡目染,生生把自己也弄成了如先帝那样刻薄寡恩的人。 虽然凌遥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和这些事情都很敏感,一个弄不好就会触怒了元熙帝,而刻薄寡恩的人翻脸是真的不认人的,所以,她此番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不过幸好,她赌赢了。冒了这一番风险,还是让元熙帝肯听她接下来的话。只要元熙帝肯听她说话就好,这样的话,也说明离她的目标更近了,不是么? 当然了,这也说明了,元熙帝似乎还不至于真的那么无药可救了。 听了凌遥的赞美,元熙帝虽然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脸色到底还是缓和了一下,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就别在这里夸朕了,只管把你的话说完罢。” “是,” 凌遥敛去脸上的笑意,复又开口道,“方才我同皇上说到先帝的错处。其实当年那件事,能够解决的法子有很多,偏偏先帝选择了最为伤害皇上的一种。而也正因为先帝这样的所行所为,才伤害了皇上,致使皇上认为,为了大齐江山的安危,甚至是为了百姓万民的福祉,不管是太子,哪怕是皇上的幸福,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其实我觉得,这种想法就是不对的。每个人的幸福都很重要,不只是百姓万民的幸福重要,帝王的幸福也一样是重要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什么天下大义故意去选取牺牲帝王幸福来成全天下大义的道路,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而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当然了,我这话就是扯远了,我的意思是说,因为先帝当年的错误示范和他错误的行为,导致了皇上的世界观发生了扭曲,认为先帝那样做是对的,认为先帝的言行举止所行所为样样都是对的,所以,皇上也事事效法先帝,甚至,在先帝造成错误的基础上,又造就了新的错误出来。” 对于凌遥的这一番言论,元熙帝的神色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他看着凌遥,一字一句的道:“先帝没有错,朕也没有错。自古以来,帝王都是不会出错的。明白吗?” 凌遥听了这话,当即就想开口反驳,可还未等她开口说话,紧接着就听见元熙帝叹道,“虽然先帝和朕都没有错,但是却不代表先帝和朕不会后悔啊!” 做错了事才会后悔。可是身为帝王,天子之尊不允许他们认错,更不允许他们承认自己的错处,所以,也唯有后悔二字能够表明,其实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了。 凌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认个错就这么难吗?连后悔了都不肯认错,真是死要面子顽固不化的人! 只不过,她此番的话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要元熙帝认错的,所以撇开这些不谈,她又开口道:“皇上,从我进殿直至现在,皇上对我的话不满,我又与皇上争锋相对,我们说了这么多的话,期间有无数次,皇上其实都可以开口问我关于宁王的情形,我也在等着皇上问我关于宁王这几日的情况,可是皇上一直都没有问过。我心里真的很失望,难道那一番打击之后,皇上对宁王,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是不是当年皇上被先帝伤害之后,皇上痛失爱人,先帝也是这样对皇上不理不睬,任由皇上一个人治愈心伤而从不给予皇上安慰陪伴和温暖的吗?” 这话一出口,凌遥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明知故问了,先帝那样刻薄寡情的人,怎么可能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跑去开解和安慰受伤的元熙帝呢? 果然,元熙帝的沉默证实了凌遥的猜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元熙帝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翻涌起来的伤痛,他淡淡的开口道:“宁王妃,你究竟想说什么?” 凌遥的这些涉及先帝的话,其实言言逆耳,字字诛心。他听在耳中,就觉得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撕开他旧日的伤口,一层一层的伤口都被撕开了,然后被这些话语狠狠的触碰,那些都是未曾愈合的伤口,又岂能不疼? 他是皇上,天下万民之主,轻易不能言说自己伤痛的皇上,又怎么能因为这个小丫头的三言两语就伤心难过,以至于被击溃心防呢? 可是,这个小丫头太过厉害,不止牙尖嘴利,眼睛还很毒,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戳的人生疼。元熙帝觉得,他都快要招架不住了,若是任由这个小丫头说下去,结果要么是他崩溃,再也无法维持眼下云淡风轻的这个状态;要么,就是他恼羞成怒,不由分说的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小丫头。 然而,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 元熙帝的神情变化,并没有逃过凌遥的眼睛,她心里很清楚,元熙帝这样的神情变化,是人在遇到外在刺激或者打击时一种下意识的保护机制,就是假装听不懂,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但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凌遥又岂能让元熙帝逃避过去?而且,她很清楚,这种下意识的保护机制,是心理防线快要被击溃的时候才有的,这就说明,元熙帝已经转攻为守了,他无力再攻击凌遥,只能选择自保了。 这对于凌遥来说是好事,她岂能轻易放过呢?自然是要再接再厉的。 凌遥长叹一声,道:“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却还是没有问起宁王,可见皇上心里,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这也难怪了,正因为皇上的不在意,所以那一日在凤鸾宫中,皇上才会那样残忍的直接对宁王揭露那么残酷的内情,却丝毫也不顾及他的感受。” 不等元熙帝开口,凌遥又道,“皇上可知道?那日宁王从凤鸾宫离开之后,一路冒雨出宫,在宫门口骑马飞奔回了王府。然后将自己锁在王府的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后来,还是我去叫门,威胁他不开门我就踹门了,这才逼宁王将屋门给打开的。皇上知道我进屋之后看见的是怎样一幅场景吗?宁王浑身湿透的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桌子上摆满了文淑皇后的画像,宁王呆呆的望着那些画像,眼神哀伤而落寞,他甚至连哭都没有哭,可我看了心里却觉得特别的难过,我当时甚至在想,他就算嚎啕大哭,也比这样呆呆的坐着伤心要好。” “后来,我劝宁王,劝他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告诉他不要害怕,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他的,我告诉他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甘苦与共的。等我说完了那些话,宁王才哭了,他一个铮铮男儿,那天在我跟前,却哭成了个泪人儿。再后来,宁王当夜就病了,高热不退,偶尔昏沉说些胡话,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五日,陪伴他,让他心情慢慢变好,直到今日他已好了许多了。我这才进宫来的。” 凌遥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但却让人听了情不自禁的伤心难过,一旁的冉英泰,凌遥身后的北影和尚希,都是眼睛红红的,都为了凌遥话中的哀戚之意伤心。 而元熙帝,只是垂眸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一般,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但是,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他此时心神不宁的情绪,很显然,凌遥的话是影响到他了。 “皇上当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您大概以为,他跟您一样,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早已不会伤心难过了,或者说,早已学会把伤心难过咽回肚子里了,不会表露给任何人看,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了。而且,您大概还想着,他还能发现您在那些对话之中所留的玄机,然后他就会按照您预想的那样去行事,皇上,您真的觉得这可能吗?真的会有这样理智大于感情的人存在吗?” 凌遥道,“我还知道,皇上还认为,他是您的亲儿子,您不用明白说出来,他就该懂得您的心思,该知道您心里真正的想法,并且,时时刻刻理解您的意思,以您的准则为准则。可是皇上,您别忘了,他是个人,是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不是您的傀儡啊!您若是真的有什么用意和安排,难道不能对他明说,不能直接告诉他吗?非要用这么残忍又残酷的手段对待他吗?然后让他自己去猜,自己去难过,任由他自生自灭直到自己悟到了您的心思吗?” 凌遥不给元熙帝任何喘息的机会,一针见血的指出这其中的问题,“皇上大概是忘记了,曾经的您是在经受过伤害之后,才学会自己独自舔舐伤口,自己独自一人忍受难过和痛楚的。可是,您既然尝过这种痛苦,又怎么会忍心再让宁王去经历呢?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您非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非要效法先帝,让宁王这般成长?” “您是您,宁王是宁王,您当年在先帝跟前可以做到这样,做到揣摩先帝的用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宁王却做不到!您不能用先帝对待您的法子来对待宁王,这不公平!更何况,您原本就欺骗了他们母子,这些伤害对于宁王来说,比您想象中的要多千倍百倍!”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五章 舍弃私心,舍弃秦嫣儿 “滦儿没能猜测出朕的意思,可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却猜测出了朕的用意,不是吗?” 元熙帝听了凌遥这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凌遥道:“你说不会有理智大于感情的人存在,可是在朕看来,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到朕这里说这些话了。只不过,你既然看出了朕的用意,为何不将朕的用意告诉滦儿呢?或许,你将朕的用意说破,滦儿也就不会生病了,更不会为此而伤心了,不是吗?” 凌遥闻言苦笑道:“皇上,即便我是宁王的妻子,但对于我来说,这并非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所以我只是个局外人,站在客观的角度和局外人的立场上,我当然能够看出皇上的用意的。但宁王是当事人,在那样伤心难过的境况下,他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去分析皇上的心思呢?” “至于我看破皇上的用意,却选择不告诉宁王,原因也很简单,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皇上的所行所为已经伤害了宁王了,就算将秦嫣儿册封为妃是别有用意的,这对于宁王来说也是一种伤害,所以我并不愿意将皇上的用意告诉宁王,而且,我心中也是不赞同皇上的用意和安排的。” 凌遥顿了顿,又正色道:“在皇上看来,许觉得这样实话实说当年之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于宁王来说,您的那些话不啻于惊天之雷,将他做人的根基都抹掉了。宁王心中一向都很推崇皇上与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觉得那份感情很美好,结果现在皇上却告诉他说,那份感情根本就是虚假的,是不存在的,宁王就是再坚强的心志,也承受不住皇上这样的打击吧?” “再者说了,我初次来见皇上时,皇上就同我说过的,我与宁王成婚之后,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您说,让我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形,都要选择站在宁王这一边支持他,现在,我就是按照皇上的要求这样做的啊。我选择支持我的夫君,所以,我就只能进宫来寻皇上理论了。” 凌遥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入情入理。她此时言及当初元熙帝同她说过的那些话,也是有试探之意。想试探一下,元熙帝想要立齐滦为太子的心思到底有没有动摇。 但是元熙帝并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表明他自己的想法,只是眸光幽深的看着凌遥,不说她说得对,也不说她说得不对,只沉声道:“在朕这里,确实没有把滦儿的感受看得很重要,朕觉得,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他应当已经能够承受这些事情了。那时的情势紧迫,已经不允许朕再多思多虑,更不允许朕跟滦儿把整件事情还有朕的心思告诉他了。朕心里头更看重的是眼前的这个时机,所以朕只能委屈他了。但是朕没有想到,滦儿会伤心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在凤鸾宫中,朕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诉说当年的旧事,也留有余地和玄机,只要滦儿当时留意到朕的话,他寻个另外的时间来追问朕,朕会同他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的。” “就像,太后同你说得那样,朕亦会把一切都告诉滦儿的。只是可惜,他辜负朕的期望,朕在宫中等了几日,也没能等到滦儿进宫来寻朕。” 在万寿节的宫宴上,元熙帝确实没有想到会遇到长得像清影公主的秦嫣儿。当时他看到秦嫣儿跳舞时,就觉得很是眼熟,越看却越是心惊,就觉得秦嫣儿的舞姿和当年的清影公主一模一样。 当年清影公主还没有被敕封公主的时候,他和筠儿两个人自十岁相识起,一直到十五岁都是在一起的,几乎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太后也很喜欢筠儿的,而那会儿筠儿也是很喜欢跳舞的,所以太后就把自己所会的太平乐都教给筠儿了。筠儿虽是将门出身的姑娘,但在太后跟前教养几年,也是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的,只不过她性子活泼灵动,倒不像是出身文臣书香世家的姑娘那般娴静。 筠儿既然会跳太平乐,那他自然是看过筠儿跳太平乐时的场景的。而且事实上,因为筠儿很少在人前出现,所以很多时候,筠儿都是只跳他一个人看的。基本上除了跟随他两个贴身服侍的下人,再没有别的什么外人看过筠儿跳舞了。 所以,在看到秦嫣儿那么像筠儿的舞姿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震惊,随后就是狂喜了,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舞了,那舞姿相像的几乎让元熙帝以为是白宛筠回来了。 而随后,元熙帝就一直处于这种狂喜的状态之中,脑中压根想不到其他的任何事,秦嫣儿跳完了舞,他看到太后都因此而落泪,他虽然出言替太后解围,说太后是因为此舞想起先帝而触动情肠落泪,但其实也只有他和太后两个人知道,他们并不是因为那个舞怎么样,而是因为秦嫣儿的舞姿太像筠儿,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筠儿,想起了那些往事,才一时触动情肠。 太后因此而落泪,而他,则因此而失态。 元熙帝在秦嫣儿拿下她的面纱之后,发现秦嫣儿的容貌几乎跟筠儿有十成十的相似,他仿佛就像看到了年少时的筠儿一样,在那样的时刻里,他就真的什么都忘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多跟秦嫣儿说说话。 若不是承恩侯和宁王的拂袖离场,只怕他也不能那么快的回过神来。 但是,即便是承恩侯和宁王的拂袖离场,也不能让他从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中抽离出来,虽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已经因为秦嫣儿的出现乱了,但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心确实是因此而乱了。 就因为他的心乱了,所以宫宴上的事情,他关注的并不是很多,现在想来,他应当也是错过了很多的。只不过,就算是心再乱,他也知道,宫宴散后,他不能把这个秦嫣儿留下。 后来回了勤政殿,他把筠儿留下的那些旧物都翻出来铺在那里观看,他虽是在回忆过往,但那会儿也已然冷静下来,不再是宫宴上那样晕晕乎乎的状态了,这个时候,许多在宫宴上没有看清的事情,这个时候回想起来,他的心里就想得很清楚了。 根本不必后来高太后的提醒,在高太后来之前,他就已经把那些利害关系,把秦嫣儿的来历想得很清楚了。就算没有人跟他分析,他也知道,秦嫣儿的出现是别有用心的,而且并非是偶然的,宫宴上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 而策划这些的,有明王府的参与,肯定也少不了皇后的配合。 分析出了这些事,其实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只需要做决定而已,是佯作不知暗地里秘查,还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然后一举歼灭。他心中对此还是犹豫不定的。 再加上,他确实是真的有私心,想把那个秦嫣儿弄到宫里来。也不是对秦嫣儿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张脸,多少还有几分看头。所以,在能够多看的时候,他还是想多看看的。 在元熙帝还没有做决定的时候,高太后就来了,对着他就是一番劝说,中心思想就只有三点,一点是不能中了明王府的圈套,不能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第二点就是不能为了秦嫣儿而让滦儿伤心和心碎;第三点就是不能让滦儿因为这些事情知道当年的旧事。 他当时因为高太后所说的后果还挺严重的,又为了不让高太后太过担心,就随口应了高太后的话,虽然他倾向于太后的判断,也觉得不让秦嫣儿入宫不生事的好,但是那会儿,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没有做最后的决断的,他答应高太后,也确实是存了几分敷衍之意的。 但是高太后走了之后,元熙帝细想太后所说的这三点中心思想,却觉得,如若不将秦嫣儿纳入宫中,这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不那么好办了。虽然也可以有另外的法子将秦嫣儿等人揪出来,但那样的话,效果却不如将计就计来得方便。 而且他越想,越觉得只有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让明王府以为他中了他们的圈套,让他们继续行事,然后自己最终抓到他们的把柄,这样处置起来才会更好一些。 且宫宴之上,他本就已经失态了,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他真的是对秦嫣儿有了那样的心思呢?所以,他那会儿就在想,如果自己将计就计,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势必会让滦儿伤心,滦儿也必定会入宫质问。这么一来,之后的结果就是,滦儿迟早会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的。 毕竟,秦嫣儿入宫,不是作为文淑皇后的替身的,而是作为清影公主的替身的。滦儿要么是从他这里知道这件事的内情真相,要么,就是从明王府那边知道。 而若是从明王府那边知道,谁知道明王府又会如何对付滦儿呢?元熙帝心里很清楚,秦嫣儿的出现,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针对滦儿的。他们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把当年的那件旧事闹出来让滦儿知道。 因此,元熙帝就在想,既然幕后黑手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就算再瞒着又有何意义呢?谁会知道他们要如何出手呢? 思来想去,元熙帝就决定趁着齐滦进宫质问他封秦嫣儿封妃之事,将这件事的内情说出来。在他看来,与其让明王府的人抖出这件事让齐滦伤心,还不如他来揭露这残酷的真相。 原本,这件事就是他做下的。如今他亲口说出来,也是正常的。宁愿滦儿伤在他手里,也不能让他们那些人伤害滦儿。不过,那时的元熙帝却没有想到,来自于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 那时的元熙帝,一心想着此事要如何谋划如何布局,根本没有把此事会带给齐滦的伤害考虑进去。他心中所取中的,只是这件事后,齐滦会知道他和文淑皇后恩爱的真相,会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而变得更加的成熟和稳重,而只要齐滦配合他,父子两个一起联手,定能把这些幕后黑手一举逼出来,然后一个个的都收拾掉。 元熙帝当时,并不觉得齐滦会因此而大受打击。毕竟他想好了所有的说辞,许多话都留有余地,即便当时伤害了齐滦,过后等此事完结,他再把完整的故事同齐滦说一说,也就好了,父子两个也定能冰释前嫌,再像从前那样亲近的。 他就跟先帝当初的心思是一样的,不经受一点磨难和挫折,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呢? 若非今日听见宁王妃的这些话,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思和安排有什么问题的。 而他明显预估出错,事情也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一连五日,滦儿都没有进宫,他只以为滦儿还没有想通,就打算再给滦儿一些时间考虑,他这边就继续在宫中做出宠爱秦嫣儿的假象和姿态来,等滦儿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宫来联手与他做这一场戏。 可是结果却是,滦儿没有来,倒是宁王妃来了,开口数落他一通之后,就同他说,她是一点儿也不赞同他的心思和安排的。 看元熙帝言罢后,在那里拧眉沉思。 凌遥也没有多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只等了一会儿,就开口道:“皇上不必再等了。宁王是肯定不会入宫来问皇上这些事的。我在问询皇太后那些旧事时,已同皇太后说过了,宁王现在心伤颇重,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他有心结,心中也有疑惑的地方,对皇上想必也是不知如何面对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需要的是知道当年旧事的全部真相,而不是强压着心中的悲愤和皇上一道联手对付坏人。” “现在皇上最需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一切和结束眼前的这些事情。皇上也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了,能助皇上一臂之力的人不是宁王了,而是我。” “你?你助朕一臂之力?” 元熙帝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计划有变的感觉,他皱眉道,“难不成,滦儿就这么不堪一击,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这么废了?” 元熙帝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刺耳,凌遥闻言正色道:“皇上,宁王不是废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而已。他眼前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做皇上要求他做的事情。至于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您不能因为宁王没有达到您预期中的期望,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看低自己的亲儿子吧?” 元熙帝面对凌遥的指责,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神色多少有些讪讪的,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轻咳两声后,才望着凌遥问道:“你既然说你看破了朕的安排和用意,又说朕的安排和用意此时已不合适了,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罢。” 最终,元熙帝还是决定给凌遥一个机会,听一听她的想法。毕竟,这也是他看中的太子妃和未来皇后的人选。既然滦儿不能为他所用了,那么,若宁王妃的计策可行,那就顺着宁王妃的意见来处置眼前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皇上将秦嫣儿封妃,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那张脸简直就是清影公主的翻版,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从秦嫣儿这里找到突破口,毕竟她太像清影公主,皇上一定也明白,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她定是明王府特意调/教出来的,皇上原本的想法,大概是想从秦嫣儿这里知道真相,或者要等她露出马脚来,之后再同宁王联手,找到证据之后,把明王府甚至还有皇后所谋都查出来,最后再来处置他们,” 凌遥答道,“但现在因为宁王无法配合皇上了,这安排势必就行不通了。而眼下的情势却是,皇上极为宠爱秦嫣儿,外头不知就里的人,只当秦嫣儿是文淑皇后的替身,而皇上尚在这里不动声色,这显然已经不只是皇上在掌握主动权的问题了,这主动权也是掌握在明王府老明王妃手中的,皇上这里如果不立刻有所行动的话,接下来,皇上将文淑皇后当做清影公主替身的事情一定会流传出来,到时候皇上若是再想挽回,那可就难了。” “等到那个时候,皇上与宁王就没有将来可言了,而那时,只怕宁王心中对皇上的怨愤更深。反而让策划这些事的人得了意。如果,皇上心中还是属意宁王做太子的话,那就请不要再犹豫了。我说的这些话,皇上当明白我的意思吧?” 凌遥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在心中想过很多遍了,虽然元熙帝的许多用意都有着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最终的安排还是在维护齐滦的,毕竟他给齐滦留有余地,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完全被秦嫣儿的容貌冲昏了头脑,他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针对齐滦的,所以他才要齐滦与他配合,将这些事给解决掉。 只不过,他所看重的是计谋和历练,却唯独不看重齐滦所承受的那些伤痛,也不在意齐滦会因此而难过。 也是因为这样,凌遥才进宫来说这些话的,若真是丝毫都不顾忌齐滦的人,她就是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处。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着,如果元熙帝的心意没有改变的话,那么,他应该回同意自己的提议的。毕竟,如若齐滦将来要被册封为太子的话,文淑皇后的事情就不能爆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齐滦的声誉,不让事情闹大,不让明王府诸人和皇后的阴谋得逞。 “朕明白你的意思,” 元熙帝想了想,才道,“你的意思,是要朕舍弃秦嫣儿,对吗?” 宁王妃其实说得很对,他一开始的心思,就是打算温水煮青蛙,想将计就计的宠爱秦嫣儿,等着看她有什么手段,等着抓她的马脚,然后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样一来,他也能和秦嫣儿多一些时间相处。 可现在看来,好像这样确实是行不通了。他越是想保住秦嫣儿,越是私心过多,那么事情就会越遭,也对他的计划不利。 凌遥定定的看着元熙帝,抿唇道:“是的,皇上。无非是取舍罢了。我与皇上说了这么多,难道皇上此时还留恋那张脸,不愿意舍弃吗?要想处置明王府的人,秦嫣儿就是个关键,她这个精心培养的赝品,肯定是留不住的。” “我已经派人抓了秦嫣儿的婶婶,不必刑讯秦嫣儿,如果她看重她婶婶性命的话,我们可以问到我们任何想要的东西。但如果皇上不忍下手的话,我可以代劳。” 事已至此,元熙帝还能说什么呢?沉默了半晌,元熙帝才叹道:“朕其实从未想过太子之位要另给他人。在朕心中,没有人比滦儿更适合做这个太子了。罢了,朕就依了你的意思,舍弃秦嫣儿便是。” 他其实很明白,逝去的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的。只不过心中总有幻想罢了。可如今却有人利用他的这一份幻想来伤害滦儿,那么,这幻想还真是留不得了,他舍弃秦嫣儿的同时,也要把这一份幻想从内心深处舍弃掉。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上拶子 凌遥此次进宫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元熙帝放弃他的自己计划和安排,转而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如今听元熙帝说从没有想过把太子之位给别人,又说愿意依了她的意思舍弃秦嫣儿,她这心也就放下了,但又怕事情有变,或者元熙帝说这话是敷衍她的,等她走了之后,元熙帝又会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便开口道:“既然皇上决定了,那我自愿留下来助皇上完成此事。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皇上现在就处置才好。” “我觉得,第一件事就是去凤鸾宫逼问秦嫣儿,让秦嫣儿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将涉事之人一一带入宫中对质,若情形属实,只管发落了就是。皇上觉得可行吧?” 她今日进宫来,就是想要尽快了结此事的。再拖一天,她都怕生出变故来。所以,并不肯急事缓办。 元熙帝听了凌遥的话,沉眉想了想,倒也明白凌遥的心思,他的本意就是要将计就计看看秦嫣儿和明王府的后续动作是什么的,但方才听凌遥的分析,此时也想到了,如今情势有变,若是继续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只怕当年内情会被明王府别有用心的散布出去,那样的话,于宁王和文淑皇后的声誉必定有损,那也不是他所想要的,更违背了他的初衷。 更何况,他并没有动摇想要立宁王为太子的心思,如果任由明王府的阴谋继续下去,那么,最终受损的还是宁王。他之前费心为宁王澄清当初的留言,又争得如今这样的局面,岂不是成了无用功么?元熙帝如此一想,倒也觉得这件事不宜拖得太久了,既然宁王没有办法按他所想的行事,那么,就依了宁王妃的意思也未尝不可。 元熙帝也不是那等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改变了主意,那么此时自然是按照现下的决定去做的。 当下也不管眼前的奏章了,他站起来对着冉英泰道:“去告诉京兆尹府的人,把明王府给朕围起来。不许有任何人进出明王府。等候朕的旨意。若是有人违抗朕的命令,即拿锁系。还有衍庆宫,你也同时派人把衍庆宫给朕围起来,不允许皇后身边的任何人出入衍庆宫,一切事情,都要等候朕的旨意。” 他是有私心,但是这也不妨碍他想到这其中最为紧要的关节,秦嫣儿的事一定同明王府有关,而秦嫣儿能在宫宴上与明王府嫡女凌玥一同跳舞,他这个皇上和所有人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萧皇后在这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为了不让明王府和萧皇后得到什么消息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就先把明王府和衍庆宫都围起来了,也便于之后的处置,这样一来,自然还是他这边掌握了主动权的。 他虽然忌惮凌鼎和明王府在云南回真人及回真教中的影响力,但也并非因此就怕了明王府了,五年前亲征云南,已经灭掉了凌鼎的所有兵力,如今云南回真的势力是大不如前了,而且,年后以来,云南的形势也渐渐得到了控制。如今的明王也就是在回真教中还有很大的影响罢了。 他还正苦于没有办法对付凌鼎,这会儿正好,明王府自己送上门来这件事,他就有办法将他之前解决不了的问题给解决了,所以元熙帝此番换个角度想一想,觉得把这件事现下就发作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时机。 元熙帝顿了顿,又对着凌遥道:“你既然要助朕,就同朕一起去凤鸾宫罢。” 凌遥非要留下来的原因,元熙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大概是怕他的决定是敷衍她的,所以想留下来看个究竟。其实元熙帝这回还真的没有想要敷衍宁王妃的,但既然她有这个心思,他也不能说破,所以既然宁王妃说同去,那就同去也好。他也是想着让宁王妃做个见证,回头处置那些人起来,也可以让宁王妃参详一二,他们夫妻同心,就当齐滦在跟前是一样的。 凌遥见元熙帝将明王府和衍庆宫都派人围了起来,又听元熙帝让她一同去凤鸾宫,便知道元熙帝这是下定决心要处理这件事了,心下稍安,便依照元熙帝所说的那样,跟着元熙帝去了凤鸾宫审问秦嫣儿。 凤鸾宫中凌遥是第一次来的,但她此番过来跟齐滦当时进来后看到那些陈设的感想却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比齐滦当时所知的情况多一些,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全部旧事,此时心里也很清楚,秦嫣儿被安置在凤鸾宫这里,完全是元熙帝念旧之故,不管元熙帝的想法和用意如何,这个秦嫣儿就是作为清影公主的替身放在这里的。 而且,因为秦嫣儿的容貌比文淑皇后更像清影公主,所以,秦嫣儿才能被赐居凤鸾宫,而文淑皇后则是住进了关雎宫中。 凌遥跟着元熙帝身侧走,元熙帝一直面沉似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所以凌遥也不能从他的眉眼之中看出什么来了,毕竟这会儿她也没有言辞犀利的直言不讳,所以元熙帝就又回到了那个轻易不表露出情绪的深沉帝王了。 进了凤鸾宫内殿,秦嫣儿听闻元熙帝来了,忙含笑迎了出来,一见了元熙帝便用她惯有的清澈笑容面对着元熙帝:“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这一连五日,皇上每日都会来看她,就连夜里都是歇在她这里的。只不过,皇上并没有碰过她,她如今还是处/子。这一点让秦嫣儿心里还是很着急的,齐老太太的计划她还得继续执行,可是,如果皇上不碰她的话,这计划也就执行不下去了啊。 虽然皇上每日都会到凤鸾宫来,每日看她也是一副爱意满满笑意吟吟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瞧着,就会以为她已入宫就是盛宠了,也只有她自个儿心里明白,她是来当替身的,可是这个替身当不当得好,却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她已经取得了清影公主身边贴身嬷嬷的认可,不论是举止还是容貌,她跟清影公主几乎已经是十成十的相像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得到元熙帝的宠爱。 而齐老太太给她的要求,就是要她进宫之后,得到比当初的文淑皇后更多的宠爱。同样是为人替身的,文淑皇后并不比她更像清影公主,所以说,她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元熙帝的宠爱的。 一开始的时候,不止齐老太太是这样想的,就连秦嫣儿自己也是这样想的。那日进宫的时候,秦嫣儿心中还是极为欢喜的,皇上要她入宫,这跟齐老太太的预料是一样的,她那时就以为,自己入宫后,肯定就是这后宫宠妃第一人了。 可是如今入宫都五日了,事情却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皇上将她封为宸妃,又赐居凤鸾宫,更是日日到她这里来,看似荣宠无限,可是却没有碰过她,她却连哪个地方出了问题都不知道。只是本能的有些心急,然后就想着,等元熙帝来时,就越要努力些,甚至要主动些,让元熙帝碰她才好。 要不然的话,她学的那些本事,如何能够使出来呢? 所以,今天元熙帝一来,秦嫣儿就这么热情的含笑迎上来了。 但元熙帝却没有如往日那样含笑回应她,还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虽也有波澜,但却不像前几日那样痴迷了,而且,很短暂的看过她一眼之后,元熙帝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往殿内的首座上去坐定了。 就在秦嫣儿发愣的功夫,紧接着凌遥就走了进来,秦嫣儿看见凌遥进来,又是一愣,看着秦嫣儿这个样子,凌遥的心情很是愉悦:“怎么样,秦姑娘,没想到我会过来吧?” 她没称呼秦嫣儿为宸妃娘娘,反正秦嫣儿也是个替身,再加上此事完结之后,秦嫣儿是必定要被处置的,所以这会儿也不需要讲这些规矩了,凌遥乐意叫她什么就叫她什么了。 倒是秦嫣儿,不愧是齐老太太调/教了这么多年的人,凌遥的出现虽然让她惊诧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跟着凌遥身后走进来,装作没有听见凌遥的那一句秦姑娘,只含笑吩咐她身边的丫鬟翠柳道:“皇上来了,你去把皇上素日爱用的茶叶拿出来,我亲自替皇上沏茶。宁王妃难得过来,你把皇上前日赏的那套山竹石杯拿出来,咱们今日就用那个喝茶。” 凌遥听秦嫣儿这些话,又看秦嫣儿如此做派,心中啧啧一叹,看来,这个秦嫣儿入戏真的挺快的,才几日的功夫,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品皇妃了啊。 凌遥走过去,特意选了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转头去看秦嫣儿时,果然瞧见秦嫣儿对她这个样子水眸中闪过一丝不满,凌遥心中不禁冷笑,刚想开口时,却听元熙帝先冷言道:“你不必让人取东西,朕今日来,也不喝你的茶。宁王妃也不喝你的茶。你过来站着,朕有话问你。” 秦嫣儿看元熙帝今日神情有异,再加上不应该在此时踏足凤鸾宫的宁王妃都来了,秦嫣儿就敏锐的发现可能某个地方是真的出错了,但她也没有慌乱,依照元熙帝的吩咐让翠柳不必取东西了回来候着,然后她依照元熙帝的话走到元熙帝跟前,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神情镇定从容,含笑问元熙帝道:“皇上想问臣妾什么话?皇上只管问,臣妾若是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元熙帝盯着秦嫣儿,开口就问道:“你进宫的目的朕已经知道了。现在,把老明王妃叫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朕。” 秦嫣儿没想到元熙帝一开口就说这样的话出来,当时就有些发愣,这跟齐老太太当初说给她的话不一样啊?齐老太太说,就算皇上看出她是明王府特意安排的人也没有关系,因为皇上只要将她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就绝不会多问什么的。 毕竟,她比文淑皇后还要像清影公主,当初文淑皇后是怎么得到元熙帝的宠爱的,她就只会比文淑皇后更多,绝不会更少。所以,齐老太太认定,只要元熙帝接她入宫,就证明元熙帝已经被她的容貌迷住了,而只要元熙帝被迷住了,等待她的将是比文淑皇后当年还要多的盛宠,又怎么会再去费心思虑她的来历和目的呢? 秦嫣儿一时发愣,又还没有想好说辞,见元熙帝脸色一变,忙开口道:“皇上,臣妾不过是一介民女,蒙老明王妃不弃,这才活了下来,臣妾只是将老明王妃视为再生恩人罢了,并没有什么进宫的目的,也没有什么老明王妃叫臣妾做的事情啊。” 元熙帝还未开口,凌遥就冷笑道:“秦姑娘,你以为你红口白牙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你以为皇上与我都是傻子,来问你之前不知道先去把事情查一下吗?让你说,是给你机会,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秦嫣儿还没有答话,一旁的元熙帝却不耐烦这样一句一句的问了,他知道,秦嫣儿既然入宫,那她或是老齐氏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只是这样质问,只怕秦嫣儿不会承认的,反而是白白浪费了口舌。 想到这里,元熙帝转眸对冉英泰道:“去内刑司传个会用刑的嬷嬷来,叫她把拶子带来。” 冉英泰答应一声便去了,元熙帝便望着秦嫣儿道,“你既然嘴硬,那朕就不与你多费口舌了。内刑司的刑罚,你若是扛得住,只管不说。不过,朕不会先对你用刑的。你素日里说过,最疼你的这个丫鬟,且你又很亲近你那个秦家婶婶,朕会命人先对你这个丫鬟用刑,再把你婶婶抓进宫中来用刑,如果你真的疼惜她们,肯说了,朕就放过她们,如若不然,朕就再对你用刑。” “内刑司的嬷嬷心狠手辣,是绝不会手软的。一会儿,你可以见识一下。” 拶子,其实也就是俗称的夹棍。是个对付罪妇最有效的刑罚用具。这十指连心,若是用拶子这么用力一夹,再坚强之人只怕都受不了这种疼痛的。通常,也不过是两三下,人就挺不住了,什么都会说的。 凌遥原本还以为,此番来秦嫣儿这里问话,还要多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此番过来,元熙帝竟也不要她费口舌了,直接就吩咐了人用刑,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厉害的刑罚,这样看来,今日在凤鸾宫倒是省事了。 既然元熙帝肯做主,凌遥也就不再多话,只等着内刑司的人过来用刑就好了。 元熙帝的话让秦嫣儿瞬间白了脸色,她这才知道她今日此番真的是躲不过去了,事情的发展已不像齐老太太当初同她说的那样的了,而且,她这会儿看着元熙帝冷淡的面容,也终是明白过来了,难怪这几日元熙帝都没有碰过她,那是因为,元熙帝压根就没有从心底里相信过她! 听元熙帝今日过来说的这些话,可见,元熙帝心中只怕是对她早就有怀疑了的!甚至,甚至这怀疑从她进宫封妃的那一天就有了! 这才几日的功夫,她就尝到了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齐老太太为她编织的美梦碎了,难不成,她还要继续嘴硬下去,什么都不说吗? 秦嫣儿也不是个傻子,她们的计谋自以为是天衣无缝,也自以为元熙帝已经入了她们的圈套了,可是,如今才知道,元熙帝根本就没有入她们的圈套,反而是早就看破了她们的计谋,可以说,不仅仅是她,只怕此时此刻,明王府也已经大势已去了吧? 就在秦嫣儿呆怔在那里的时候,内刑司的用刑嬷嬷很快就过来了。 元熙帝看秦嫣儿还是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眉峰微微蹙起,便对着内刑司的用刑嬷嬷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动刑了。 内刑司的用刑嬷嬷都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即使是在御前,她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不过是比在内刑司中更为恭敬些罢了,但该下的狠手还是一样要下的,所以,嬷嬷们也不含糊,得了元熙帝的颔首后,她们就将翠柳抓起来,将她的手伸直了,直接就上了拶子。 这种十指连心的疼痛根本就是无法忍受的,即使是在御前,翠柳知道要忍住疼痛不能叫,但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只不过夹了一下之后,翠柳就疼得哭叫起来,那模样凄惨极了。 元熙帝不喊停,内刑司的嬷嬷们是不会停的。 而翠柳是秦嫣儿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丫鬟,确实跟秦嫣儿的感情很深,秦嫣儿几乎是把翠柳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的,此时见翠柳这样受苦,她心中自然是很难受的,而她的事情,翠柳全部都是知道的,可这会儿被拶子夹得这般手疼也只是哭叫,并没有把她的事情说出来,秦嫣儿心中自是感动的。 但是,眼下,元熙帝是摆明了知道这件事是个局的,她再死扛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她也不想把自家婶婶和翠柳的性命搭在这上头的。 想到这里,秦嫣儿收起身上所有的伪装,含泪在元熙帝跟前跪下,深深磕头道:“请皇上开恩,放了翠柳。罪妾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皇上。” 她也不敢再自称臣妾了,她是有罪之人,自然是罪妾了。 元熙帝摆了摆手,内刑司的嬷嬷们就停了手,翠柳早就疼得昏死过去了,嬷嬷们一停手,翠柳就直接昏倒在地上了,但此时也没有人管她,嬷嬷们都安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旁,元熙帝的目光就落在秦嫣儿身上,等着她说话。 秦嫣儿见翠柳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定了定神,就开口道:“罪妾在被老明王妃救下之后不久,她就同罪妾说,罪妾的容貌很像一个人,要求罪妾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模仿那人的行为举止以及神态气韵,说是将来有所用处的。但那个时候,因为罪妾年纪还小,老明王妃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罪妾。只是请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嬷嬷教罪妾模仿那人。” “等罪妾渐渐长大了一些,才从老嬷嬷的口中得知,原来她曾是大齐和亲南疆的那位清影公主身边的嬷嬷。而罪妾要模仿的人也是这位清影公主。而再等罪妾大了一些之后,罪妾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嬷嬷是老明王妃从南疆秘密请回来的,而南疆那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老明王妃请她回来的目的就是培养罪妾,让罪妾成为第二个清影公主,甚至跟清影公主一模一样。而老明王妃当初帮助罪妾,收养罪妾,也是因为看中了罪妾的容貌。因为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皇上与清影公主的过往了。” 元熙帝听到这里,开口问道:“那这个老嬷嬷呢?她现在何处?” 秦嫣儿答道:“回皇上,这个老嬷嬷已经死了,在罪妾入京前一年就已经死了。” 元熙帝面沉似水,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道:“你继续说。”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七章 赐自尽 秦嫣儿闻言,定了定神,又接着说道:“等到罪妾十三岁的时候,老明王妃就与罪妾明说了她的计划与想法。她说,有朝一日,会将罪妾送到宫中,送到皇上身边来。罪妾与清影公主的容貌极其相似,皇上一看到罪妾,就一定会想起清影公主,并把罪妾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把对清影公主无处安放的感情移到罪妾身上来。” “老明王妃说,那样一来,罪妾就会成为第二个文淑皇后,而因为罪妾比文淑皇后更像清影公主,所以皇上对罪妾的宠爱,一定会比对文淑皇后的宠爱还要多。那样一来,就算罪妾当不成皇后,也会是后宫的宠妃第一人。而等到罪妾生下儿子,罪妾的儿子一定会比宁王殿下更像清影公主,罪妾母子也会更得皇上的宠爱,到了那时,罪妾想要什么,皇上都会依着罪妾的。而老明王妃就是想要这样的局面,她说,只要皇上眼里只有罪妾,罪妾就要让四皇子殿下上位。” “因为罪妾的出现,宁王殿下与皇上一定会父子反目,而就算没有反目,老明王妃说,她也有法子让宁王殿下与皇上反目成仇,到时候,皇上就不会立宁王殿下为太子了。而因为罪妾在,皇上顾及罪妾,就一定会立四皇子殿下为太子的。” 凌遥知道齐老太太居心不良,也知道齐老太太干这些事都是为了让齐滦跟元熙帝反目,然后最终让齐溢上位,而秦嫣儿也不过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但如今听了秦嫣儿的话,才知道齐老太太的具体打算原来是这样的。 看来,齐老太太确实是做足了功课才出手的,但是,她虽然算准了元熙帝在见到秦嫣儿之后所有该有的反应,却独独忘记了,元熙帝不仅仅是有清影公主这个软肋存在的,他实际上还是个帝王,而且,还是个政绩不错的帝王,除却那些从先帝身上继承而来的坏毛病,他并没有因为感情上的缺失而丧心病狂到不顾江山社稷的地步。 可以说,齐老太太实际上并不了解元熙帝,她只是凭着她固有的念头,以为元熙帝先前那样宠爱文淑皇后,所以来了个秦嫣儿之后,元熙帝也可以为了秦嫣儿这个替身不顾一切。在凌遥看来,齐老太太的眼界和格局还是太浅薄了些。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心思,竟然以为单凭一个替身赝品就能左右元熙帝。 如果说凌遥听秦嫣儿的这些话,心中只鄙夷齐老太太的话,那么元熙帝的感触,更多的就是愤怒了。 元熙帝从武德三十五年十岁开始被立为太子,后在武德四十五年登基为帝,期间做了十年的太子,如今又做了二十年的皇帝,自小又相当于是武德帝的独子长大的,又贵为皇长子皇嫡子,在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想要或者说是敢要控制他的。 向来也只有他控制别人的,还从没有想过,竟然还有人胆大包天想要控制他的,而且,还是立太子这种事情。 当初娶了文淑,就算他一开始将文淑作为替身,那也是他起头的,换句话说,是他乐意如此,可秦嫣儿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老齐氏的精心策划,他之前就看出来了,所以并不肯碰秦嫣儿,不过是想多看看她的那张脸罢了,如今听秦嫣儿说破老齐氏的心思,元熙帝就更生气了。 老齐氏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他都敢算计! 这回,也不用凌遥开口说什么话了,元熙帝心中早已恨上了老齐氏,连带着看秦嫣儿的目光也变得极冷,即使秦嫣儿的容貌还是跟清影公主一样,看元熙帝也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几分,只冷言问道:“老齐氏是怎么知道朕与清影公主的那一段旧事的?” 这个秦嫣儿作为老齐氏计划中最核心的部分,又跟了老齐氏这么多年,对于老齐氏的事情应当知道的非常清楚,元熙帝懒得再去问老齐氏,便只管一次性问完了秦嫣儿就了事。 秦嫣儿不敢有所隐瞒,便答道:“回皇上,老明王妃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据她自己跟罪妾说,是因为几十年前,她与皇太后之间有夺位之恨,所以她在明王府站稳脚跟,将明王扶上王位之后,就开始着手要报仇。只是她费尽心思也寻不到皇太后的错处,反倒是从南疆那边得知了皇上与清影公主曾经有过的一段过往,在看过清影公主和文淑皇后的画像之后,老明王妃就遇到了罪妾,然后,老明王妃就有了这么一个计划,她想着,既然不能报夺位之仇,那么,让皇太后痛苦,她也是很高兴的,所以,就有了如今的这些事。” 元熙帝听得皱眉:“什么夺位之仇?” 这件事凌遥倒是知道的,不过元熙帝问的是秦嫣儿,她也就没有开口作答,紧接着,就听得秦嫣儿将原因说了一遍,果然就与当初罗成跟她说的那些情况差不多。 元熙帝一听这话就怒了,连声骂着放肆,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老齐氏居然还有胆子记恨他的母后,要是让老齐氏当了皇后,那还能有他吗! 元熙帝生气,也没人敢接茬,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元熙帝才平复下来,也知道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便望着秦嫣儿道:“你继续说。” 秦嫣儿这才敢继续道:“老明王妃定下这个计划之后,认定四皇子殿下将来会成为太子,而且还会登基为帝,所以从很早就开始筹划,将王府玥姑娘送到京城后,心里就想着将玥姑娘配给四皇子殿下为妻,将来四皇子殿下被立为太子后,玥姑娘就是太子妃,甚至会贵为皇后。” “后来,罪妾入京之后,老明王妃同罪妾说,她已将府中和宫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她把她的计划和想法都同明王还有明王妃说过了,也同皇后娘娘说过了,明王和明王妃很是支持,但是老明王妃要全权掌握此事,所以只告诉了他们实情,但是并没有让他们参与其中。而罪妾在宫宴上的一切安排,则都是皇后娘娘暗地里按照老明王妃的策划来的。也正是老明王妃和皇后娘娘的联手,罪妾才得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宫中,然后跟玥姑娘一起跳舞的。” 元熙帝这一回听见这些话,虽然也生气,但是明显比方才好了许多,面沉似水,但眼中皆是怒意,他也没有骂人,只转头就对着冉英泰道:“你去查,看看她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冉英泰还未走,元熙帝忽而摆了摆手,叫冉英泰等一下,然后又问秦嫣儿道:“据你所知,明王府的凌玥,还有四皇子,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吗?老齐氏有没有跟你透露过这些?” 秦嫣儿想了想,才答道:“回皇上,罪妾可以肯定,玥姑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至于四皇子是否知道,罪妾并不是很清楚。” 元熙帝听了,也没理秦嫣儿,转头就望着冉英泰道:“你去吧,把整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再来回朕。看看她说的情形跟你查到的是不是一样。若是有的事情,一定要查实,若是没有的事情,你也不许弄得不明不白的,知道吗?” 冉英泰答应着去了。 秦嫣儿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元熙帝有了决断,也不在问她问题了,她心里担心翠柳,不时去看看翠柳的情况,但自方才昏死过去之后,翠柳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呼吸也很是微弱,看起来伤得不轻的样子,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秦嫣儿看元熙帝兀自沉思的模样,也不敢求元熙帝开恩,只是默默得跪在那里,一旁的凌遥早把她的动静看在眼里了,眼底含着一抹嗤笑,直接就开口道:“听秦姑娘说得这些话,秦姑娘也不算是无辜被人利用吧?若是你没存了几分爱慕虚荣的心思,又怎么会跟老明王妃狼狈为歼,助她做下这等事情呢?要说你是被她控制身不由己,那你进宫之后就应该跟皇上把这些事说破的,结果你一直都不曾开口,反而按照老明王妃的计划行事,可见你自己心里,也是想做这个后宫宠妃第一人的吧?” 凌遥在进殿之初,就跟秦嫣儿面对面的碰上了,那会儿,她仔细地打量了秦嫣儿一会儿,后来也一直在看,实际上,她早就看出来了,秦嫣儿进宫封妃之后,服饰自然要比宫宴跳舞那日华贵得多了,虽然只在宫里做了短短几日的皇妃,但是身上的那么一股子气质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但凌遥眼睛最毒,自然能看出来秦嫣儿还是一副处/子之相。就算服饰再华贵,她那眉梢眼角处属于少女的清澈和稚嫩根本不曾消退,这就说明,元熙帝压根就没有碰过她,否则的话,夜/夜承宠的宠妃可不该是她这样一副清澈如水的模样。 这种事情,凌遥还是很有经验的,比如说齐滦前段日子缠她缠得紧,夜/夜都要,后来她自己看镜子里的自己,那眉梢眼角几乎是媚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哪还有什么少女不经人事的清澈模样呢?所以,她就断定,元熙帝其实是做出一副盛宠秦嫣儿的样子来,其实夜里压根就没有碰过她。 这与她先前猜想元熙帝只是想要将计就计,他没有入齐老太太的圈套的想法是一致的。 想到这些,凌遥心中倒也对元熙帝挽回了一点好感,毕竟,他没有真的幸过秦嫣儿。这大概也算是他的最后一点儿操守吧,不过,这些事也还是不能掩盖他深深伤害了齐滦的事实。 “罪妾承认罪妾有私心,但是罪妾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皇上了,罪妾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求皇上看在罪妾知无不言的份上,请皇上饶了罪妾一命吧!” 秦嫣儿生怕凌遥的话会夺了她的生机,忙对着元熙帝磕头求饶起来,她就希望元熙帝看在她跟清影公主长得一样的份上,能留她一条性命,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活着就行了,就算是流放她也愿意啊。 但秦嫣儿不知道的是,凌遥的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着元熙帝说的。凌遥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秦嫣儿不是个受害者,就算她是被利用的,也是个从众,最多算个污点证人,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毕竟,秦嫣儿那张脸是个大杀器,凌遥实在是怕元熙帝念及清影公主又于心不忍反悔了。 但元熙帝显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看见秦嫣儿这样,他冷淡的眼眸闪过一丝厌恶,在知道了秦嫣儿和老齐氏的险恶用心之后,他对秦嫣儿就再无一丝怜惜之意了,就算秦嫣儿的容貌跟清影公主的一样,他对秦嫣儿也再没有容情的意思。而且,反而还觉得这个秦嫣儿跟清影公主一样的容貌简直是侮辱了清影公主。 冉英泰不在这里,元熙帝又不愿意看着秦嫣儿在这里做戏,加之他该问的也已经问完了,秦嫣儿也已经没有在这里的必要了,于是,元熙帝便对着那几个内刑司的嬷嬷道:“把宸妃和翠柳拖到内刑司去好生看管,等朕的旨意。” 那几个嬷嬷都是虎背熊腰之人,手上的劲儿大得很,即使秦嫣儿挣扎也没能挣扎出个什么结果来,她和翠柳就直接被内刑司的人给拖走了。 凌遥盯着殿中地上的那一滩血迹,眸光闪烁片刻,而后问元熙帝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秦姑娘呢?如若冉公公所查的情形与秦姑娘方才所说的属实,皇上是打算把这件案子交给刑部来处理吗?” 依着元熙帝对齐滦的构想,齐滦迟早会被册封为太子的。就算元熙帝对齐滦的父子之情少得可怜,也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但未来太子的声誉,元熙帝却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而齐老太太和萧皇后联手构陷皇子,这个罪名不轻的。所以,为了给未来人一个警告,再次树立宁王殿下受宠的权威印象,这件事情,元熙帝是必须严惩的。 再加上,那萧皇后又不是元熙帝喜欢的人,齐老太太更是明王府的人,一个不受宠,一个正愁没机会绊倒,对于元熙帝来说,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就看,元熙帝会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要说构陷皇子,若依律法,也是可以判的。只不过一旦让他们去了刑部,审案之时,难免会牵扯出来清影公主的事情,对齐滦和文淑皇后的声誉还是会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凌遥这一问,实际上就是想知道元熙帝到底想怎么处置这件事。 对于凌遥的心思,元熙帝还是看透了的,他也不隐瞒,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想好了的答案:“朕已经想好了,这件案子,朕不交由刑部审理。朕既然亲自过问了,自然是由朕来做主的。明王府和皇后构陷滦儿,这是大罪,朕必要重重惩处,不然的话,滦儿日后将无法在朝堂上立足了。” 元熙帝顿了顿,又望着凌遥道,“朕不会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的,也不会提及文淑跟筠儿容貌相似,曾为她替身的这件事,朕只会说秦嫣儿是老齐氏送进宫来的,企图让朕把她当做文淑的替身,然后进而控制朕,让朕与滦儿反目成仇。宁王妃,你放心,知情之人朕都会处置的,不会让这件事的内情传扬开来,至于皇后,朕也会处置的。” 元熙帝这里正说着,冉英泰就回来了,元熙帝忙问道:“怎么样?” 冉英泰答道:“回皇上,皇上要奴才去查的事情,奴才查清楚了。奴才先出宫,带着人飞马去了明王府。奴才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确实是宸妃娘娘所说的那样的。一切事情都是老明王妃谋划的,明王妃和明王都只是知情的支持的,但是并没有参与,凌玥姑娘是不知情的,但是她知道老明王妃会有针对宁王殿下的谋划。而明王府的其他人除了贴身服侍的奴才们,其余的人对此事都是一概不知的。” 元熙帝闻言,沉声道:“明王府现下情形如何?” 冉英泰道:“回皇上,奴才都是找了主子们身边贴身的人问的,所以就叫人把那些奴才们都看管起来了,至于老明王妃等人,都还只是让京兆尹府的人看管着,王府里没什么大的动静。皇上放心。” 这是在京城里,明王原本就是仰人鼻息的这么过了几年,就凭一个老明王妃,手底下又没有硬茬,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冉英泰去了,他虽是皇上的奴才,可在外头那就是代表着皇上,他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就算明王府是一只老虎,那也是一只拔了牙齿利爪的老虎,根本不足为惧,他自然镇得住的。 看元熙帝抿唇点了点头,冉英泰便又道:“奴才去明王府问完了,回来之后就去了衍庆宫。奴才也不便问皇后娘娘,就带着内刑司的人去问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和欣和掌事太监卢定春。据他们供认,说老明王妃确实在皇上万寿节之前带着凌玥姑娘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并且筹谋在宫宴上让宸妃娘娘跳舞的事情。当时,凌玥姑娘去看望四殿下去了,并不在跟前。而奴才也去问过了,对于此事,四殿下并不知情。” “只是,奴才还查到了另外一件事,四殿下之前因为所受风寒而延期出京原来并非是受凉所致,而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的,皇后娘娘是想将四殿下留在京城里,希望四殿下能借病拖过去的。后来老明王妃进宫与皇后娘娘商议之后,提点了皇后娘娘几句,皇后娘娘就改变了主意,让四殿下病好了,然后四殿下在得以出京的。出京前,四殿下只知道皇后娘娘会在他不在京城的这一段时间对宁王殿下下手,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四殿下是一概不知道的。” 冉英泰把从卢定春那里听来的原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元熙帝知道。当时,老明王妃是怎么说的,萧皇后是怎么答的,他一字不漏,全部说给元熙帝听了。 元熙帝原本就不喜萧皇后,此时听了萧皇后与人合谋,要害他看重的儿子,这心头就越发怒意横生了。 元熙帝的脸色很难看,好半晌,他才咬牙道:“传旨,老明王妃齐氏构陷宁王,罪不容恕,赐自尽;明王妃与明王圈禁在明王府中,不得外出,令五城兵马司派二百军士围住明王府,看管府中诸人;庶长子凌琥立为明王世子,接管明王府在京城及云南的一切庶务。” “宸妃居心不良,与老明王妃同流合污狼狈为歼,其心可诛,即日起褫夺封号,赐自尽。” 元熙帝转眸看向凌遥,沉声道:“这个旨意朕来写,朕写好之后,你和冉英泰一道再去内刑司、明王府,由你来宣读圣旨。老齐氏和宸妃自尽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等她们死了,再来回朕,明白吗?” 凌遥抿唇,她对这个处理结果挺满意的,便给元熙帝行了个礼,才道:“臣媳明白。” 言罢,又问道,“臣媳敢问父皇,父皇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娘娘呢?”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八章 毁了她的脸 对于萧皇后的处置,元熙帝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此番听见凌遥问起,他的眸中闪烁的皆是冷意:“皇后构陷滦儿,滦儿又是朕即将钦定的皇太子,朕自然不会轻饶了她!朕本来以为,朕先前处置了她和溢儿之后,她会安静些的,却没想到她还会变本加厉。既然她自寻死路,朕也不可能再放过她了。” “她德性有亏,已不配为皇后。朕会下旨废后,将她废为庶人,安置在冷宫之中,后宫之庶务,都由贤妃代为协理。” 元熙帝此番废后,是再也没有什么心思立后了的。萧皇后既然被废,这宫中位分最为尊贵的就是贤妃了。既然不再立皇后,那么贤妃执掌宫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元熙帝觉得,就算是贤妃执掌宫务,也是比不上当年的文淑的。贤妃的性子,说好听了是乖顺,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胆子小,又哪有文淑当年绵里藏针的气魄和胆量呢?但眼下宫中也没有人比贤妃更合适了,如今就让贤妃代为协理也没什么不妥,等到册封太子之后,凌遥这个太子妃就可以和贤妃一道管理宫中庶务了。那时,自然是更好的了。 凌遥见元熙帝下了狠心要废后,倒也觉得不错,至少这样一来,萧皇后被废,就再没有兴风作浪的可能了。而且,也能彻底的震慑那些心有杂念的臣子,让众人知道,得罪了宁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而元熙帝之所以能说废后就废后,压根不顾念镇国公府,也是因为这些年皇权集中,元熙帝又是个强势的人,不论朝中还是宫中的事,他皆能自己做主,再加上原本就是萧皇后犯错在先,就是当真废后,镇国公府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那么,四皇子,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呢?” 问四皇子,也等于是在问凌玥。方才元熙帝的旨意中,也没有提到如何处置凌玥,凌玥和四皇子都对此事不知情,虽然凌遥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但她还是想知道元熙帝的想法。 元熙帝知道凌遥这话的意思,沉声答道:“溢儿和凌玥的婚约还是照旧。凌玥圈禁在明王府中,与明王妃和明王妃一样,一体看管。等到婚期定下,出嫁时,她再嫁给溢儿就是了。至于溢儿那边,朕自会派人去皇陵,把朕废后的因由同他说清楚的。等三个月之后,他回来时,朕会让他去看看萧氏的。其余的,还是按照朕原先想好的。等他年满十七岁,朕会给他封王爵,若他能从新而活,自然既往不咎,如果还对太子之位有心思,不用你们夫妻动手,朕自会处置他的。” 元熙帝的最后几句话,倒是合了凌遥的心意。只要元熙帝肯处置就好。而如今她也确定了元熙帝的心意,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元熙帝没有想过另立他人,凌遥也就放心了。 至于往后若是凌玥和齐溢再有什么私心杂念的话,若不动手也就罢了,若是犯在她手里,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凌遥想到这里,该问的也都已经问了,便不再多耽搁了,只管带着元熙帝写好的圣旨和冉英泰一起去了内刑司。 秦嫣儿一路被拖到内刑司里,身上的华服早就脏了,但因为翠柳还是昏死在那里的,她也顾不得旁的,就只管一声声的呼唤翠柳,指望着能把翠柳叫醒,她也不敢求内刑司的嬷嬷们去请太医来给翠柳诊治,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确定,在元熙帝下令让内刑司的人把她和翠柳带走时,她就已经知道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她和翠柳的生死,都是掌握在元熙帝手里的。而有宁王妃在,她和翠柳断无生机可言了。 凌遥来时,秦嫣儿已经不再哭了,也已经放弃叫醒翠柳了,她想着,昏迷就昏迷吧,醒过来也是受罪。 看见凌遥出现在她的面前,秦嫣儿反倒没了惧怕,只望着凌遥道:“宁王妃是来结果我们的吗?” 凌遥也不答她,直接就宣读了元熙帝的圣旨,然后才淡淡地望着跪在那里的秦嫣儿道:“不是我要来结果你们,这是皇上的圣旨。你们既然做错了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你也不要觉得这是冤枉了你。” 对于元熙帝的圣旨上说将她褫夺封号而后赐死的消息,秦嫣儿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在凤鸾宫时,元熙帝要内刑司的嬷嬷将她和翠柳拖到内刑司来时她就看到了,元熙帝那眼中的冰冷,又哪里还有初见她时的柔情似水呢?或者说,更早一些,在元熙帝下令要内刑司的人对翠柳用刑时,元熙帝的眼中就只剩下冰冷了。 “宁王妃,我有一事不明,还希望你给我解答一二,” 看着内刑司的嬷嬷们端过来的托盘里放着的三尺白绫及毒酒,秦嫣儿也没有急着伸手去拿,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了,死之前,总是希望把心里的话说尽的,于是也不等凌遥开口,就道,“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我比文淑皇后更像清影公主,怎么皇上偏就不像对待文淑皇后那样对待我呢?为什么同样是为人替身,文淑皇后却能拥有皇上的宠爱,我却落得如此下场?” 凌遥闻言也只是冷笑:“你怎么比得上文淑皇后!你以为只要一张脸就能迷住皇上吗?若非你这张脸,皇上又怎么可能将计就计入你们的圈套,又有如今的这一场处置呢?皇上早就看穿你们的心思了,只不过因为你这张脸,才让你享了几日不该有的福气罢了!你竟还妄想比肩文淑皇后,真是笑话!” 凌遥极厌秦嫣儿这话,心中恼怒她辱及文淑皇后,也不耐烦与秦嫣儿说那么多的话,当下也不管元熙帝圣旨上说是要让秦嫣儿自尽的话了,她小手一挥,内刑司的嬷嬷们自然会意,两个人拿着托盘里的三尺白绫就将秦嫣儿的脖子勒住,预备将秦嫣儿勒死。 两个嬷嬷动手之前还想请凌遥回避一下,也是怕吓着了这位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的宁王妃,凌遥却不肯走,让那两个嬷嬷只管动手:“皇上说过了,要我看着秦嫣儿死,你们只管动手,不必在意我。” 她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她被人勒死。她也早就看惯了这些,秦嫣儿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在这里看着秦嫣儿被勒死也没什么,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 内刑司的嬷嬷看凌遥压根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都有些心惊,又见凌遥几乎是用看着一个死人的目光在看着秦嫣儿,她们心里就知道,这位宁王妃估计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柔弱,想想也是,那位宁王殿下那样凶神恶煞的一个人,他的王妃又怎么可能怕这些东西呢? 想到这里,又得了凌遥这话,嬷嬷们就不再犹豫了,直接上手用力,秦嫣儿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被内刑司的嬷嬷们给勒死了。秦嫣儿死后,就轮到她的丫鬟翠柳了,翠柳还处在昏死之中,但此时也没人管这些,嬷嬷们直接解下秦嫣儿脖子上的白绫直接系到了翠柳的脖子上,然后一上手用力,翠柳也悄无声息的死了。 秦嫣儿主仆死后,凌遥也没有立刻就走,等了一会儿,看秦嫣儿主仆确实死透了,她才从头上拿下一根发钗来,递给面前的一个嬷嬷,冷道:“把秦氏的脸毁掉。” 秦嫣儿就算是死了,那张脸还是那么美。凌遥没有见过清影公主,也不知道秦嫣儿的容貌到底跟她有多像,但是,她是见过文淑皇后的画像的,秦嫣儿的容貌跟文淑皇后太像,她就是死了,那张脸也会是个问题。 凌遥自然不愿意秦嫣儿死了还这样的,所以,立意要让内刑司的嬷嬷把秦嫣儿的脸划花,以防止有心人再拿这张脸做文章。 内刑司的嬷嬷不敢接凌遥的发钗,只躬身道:“王妃,奴才内刑司里有刑具的,奴才用刑具可以么?” 她怕弄脏了凌遥的发钗,为了秦氏这样的罪人,宁王妃实在是没有必要损失一只发钗的。 凌遥一听有刑具,就把发钗收回去了,看着那嬷嬷的眼神含着几分赞赏:“当然可以啊。现在就开始吧。” 内刑司的刑具比起发钗来,自然是能将秦嫣儿的脸毁得更彻底一些的。 直到看着秦嫣儿的那张脸布满伤痕,血肉模糊之中再也辩不出文淑皇后熟悉的容貌后,凌遥才放心了。 一旁的冉英泰见凌遥盯着秦嫣儿的脸出神,极有眼色的道:“王妃只管放心,内刑司自有处理罪人尸首的办法,绝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的。” 凌遥点点头,转身就往内刑司外头走:“既然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公公就与我去明王府吧。” 出了内刑司,走到外头来时,凌遥才发现原来外头下起雨来了,不过春雨不大,这点儿小雨她也是没有放在眼里的,从北影手里接过黄桐伞她自己撑着,也不要人替她撑伞,只吩咐北影等人自己把伞打好,别被雨淋湿了就好。 然后,一行人就这么出宫预备去明王府了。 凌遥是在最前头走着的,等到宫门前,还未出宫,她就看见宫外站着一群人,那些人全部穿着铠甲,没有撑伞,带着她熟悉的狮虎面盔,穿着那一身黑色战甲,而领头的人,则是罗成。 雨中军士全部着甲列阵以待,那样的视觉冲击还是挺震撼的,凌遥远远地望着,慢慢走近,视线看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有一种在看大片的感觉。 等凌遥到了跟前,罗成才走过来,跟凌遥行礼之后,才道:“属下不放心,所以带着铁卫过来在宫外等着王妃。敢问王妃,王妃这会儿出宫,是宫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罗成在凌遥走后,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抓了该抓的人之后,就又回府,带上一百铁卫就直奔宫中来了。他也没有强行闯宫,只是在宫外等着,只想着要为宁王妃护驾,只要宫里有什么动静,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冲进去先护王妃安全的。 他这心里正担心着呢,见宁王妃这会儿出来了,又见宁王妃好好的模样,这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凌遥微微一笑,答道:“秦氏的事情了了,接下来要去明王府处理一下。”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带着人出来了,那府里怎么办?王爷呢?哦,对了,我叫你抓的人,抓住了吗?” 这会儿时间不够,凌遥也没有细说,只是示意罗成她要处理的事情已成了,让罗成不必太过担心。 罗成听见凌遥称秦嫣儿为秦氏,又见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冉公公跟着凌遥,心里也就明白几分了,遂答道:“王妃放心,王妃让属下去抓的人已经抓到了,就安置在王府中,着人看管着呢。王爷那里,属下已经吩咐了常庭和杜生照顾着,还有属下妹妹也在府中,属下出府时,王爷还在安睡,王妃不必担心。” 凌遥点点头,便对罗成道:“这会儿我也没工夫处置秦家那女人,就先让她在府里待着吧。你既然来了,也没有回去的道理,就先跟着我去明王府,等处理完明王府的事情,我入宫复命后,咱们再一同回王府去。” 凌遥的话,罗成自然是遵从的。 于是,一行人又一起浩浩荡荡的往明王府去了。 此时的明王府早已被京兆尹府的人看管起来了,就连府中诸人,也各有人圈禁起来了。也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男人都赶在一处院子里圈禁,女人也都赶在另外一处院子里圈禁起来了。 凌遥到时,早有人押着齐老太太、齐氏、还有凌鼎以及凌玥等几个人在厅中等候圣旨了。庶长子凌琥因圣旨涉及,但并不是罪人,所以单独立在一旁,未受羁押。 凌遥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王府大厅中。 宫里跟着来的人都随着冉英泰一道站在一侧,罗成带着一百个铁卫站在凌遥身侧护住凌遥,北影和尚希则站在另外一侧。 凌遥拿出元熙帝亲笔所写的圣旨,京兆尹府的人就将几个人全部押着跪下了,凌琥自行跪下听旨,凌遥朗声宣读圣旨,将元熙帝的圣旨一字一句念得非常清楚。 齐老太太赐自尽,齐氏、凌鼎以及凌玥都各自圈禁在自己院中,后宅妾室及前院奴仆等众,不需要的人一概发卖流放,全部不许留在府中。 众人听得自己的下场,各自神情都各不相同,齐老太太倒是其中最为镇静之人,只不过脸色发白些,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反而是齐氏和凌鼎,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凌遥,凌鼎更是连声大喊冤枉,还口口声声要凌遥看在他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上,让凌遥帮他去跟元熙帝求情。 凌遥不耐与他们多做纠缠,她这边眉头一皱,那边的冉英泰就看在眼里了,当即出来就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遵从皇上旨意,将他们都各自拉到自己院中圈禁起来!” 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这才如梦方醒,直接就押着人往各自院落去了。罗成不放心,还让数十个铁卫跟着去了。 凌遥看着这些人被人押走,神色微动,只开口问道:“莲童在哪里?” 这些人都不足为惧,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足够对付他们了,但是莲童不一样,莲童会毒,又是回真族的巫医,就是百十个人也未必能看得住他,这会儿正是明王府乱的时候,虽然早先就守备森严,但莲童若是想跑,总是能跑掉的。凌遥谁也不担心,就怕这个莲童趁乱跑了。 凌遥一开口,早有人把莲童带来了,原来莲童一直都在回真堂中,并没有跑掉,凌遥看着这个依旧带着面巾裹着褐色长袍的人,心中不知是厌恶他还是可怜他,只是对那几个把手放在莲童身上的兵士道:“你们几个,把手从他身上拿开。他身上有毒,衣袍上也应该有毒,你们小心中毒了。” 那几个兵士跟被火烫了似的,连忙把手从莲童身上拿开,都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凌遥,五大三粗的男人差点就哭了。 凌遥看着倒是好笑,转头就对北影道:“把事先准备好的解毒药丸拿出去,给他们一人一颗。吃了就好了。一会儿,记得再寻个郎中给他们看看,看看毒解了没有。” 北影忙按照凌遥的吩咐,把事先预备好的药瓶拿出来,分给那几个兵士一人一颗吃了。 一直都是沉默不语未曾说话的莲童看到这一幕,忽而就开口了:“宁王妃连解药都准备好了,看来,其实你是早就有准备了吧?就连这查抄明王府,只怕也在宁王妃的算计之中吧?” 凌遥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既然决定要进宫去扭转眼前的局势,又怎么可能不样样都准备周全呢?秦嫣儿的事情事发突然,齐老太太等人是筹备策划了数年才把这个阴谋给弄成了的,萧皇后、齐氏甚至是凌鼎都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 但凡是布局,必有破绽。凌遥既然寻到了破绽,也知道破局的关键就在元熙帝身上,自然清楚等局破之后,元熙帝必会为了齐滦的声誉处置这些人的。而这些人中,她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擅医会毒的莲童,再加上她这些时日加紧学习,从回真当年留下的典籍中读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都是关于回真族巫医的传说。 莲童就是回真南教的巫医,既然她都知道了,为了防止莲童下毒,她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只不过,她的这些心思,无需向莲童说明,她只是微微一笑,望着莲童说了几句回真话。一开始的时候,莲童还是很平淡的神色,但是越往后听,神情就越是惊恐,最后甚至瞪大了眼睛,望着凌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凌遥只是笑,也不答他,只转头望着罗成道:“把他的衣服都脱掉,最好是yi丝不gua。然后找个单独的小院子安置他,把他关起来,每日给他送些吃的喝的就行。找几个人在外头看管他就好了。哦,对了,他裸身的时候不能晒太阳的,只要不接近他就不会中毒。你把这个告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告诉他们不必怕他。只需严加看管就好,日后,这个人于我还有些用处的,别让他死了。” 罗成依言,带了几个人亲自押着莲童走了,莲童因为凌遥的那些话,神情一直很震惊,就连罗成他们押着他走,他也没有缓过神来,只是一直在那里重复着说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之类的话。 凌遥一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可在场的人没有懂得回真话的,所以也不懂得凌遥说了那几句话后,莲童为何就成了那样的反应。但众人心中就算不明白,也没有人敢开口问凌遥。 倒是冉英泰,因为等下回宫复命时,他还得跟元熙帝详述明王府的情形,所以这话是不得不问的,因此,冉英泰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奴才敢问王妃,您方才跟那人说了什么话,那人怎么成了那副样子?”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九章 用老齐氏试毒 对于冉英泰的问话,凌遥倒也没有隐瞒,只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告诉他,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罢了。另外,还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回真秘术的事情。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事,而且,我也不知道翻译过来怎么说,加之最近学了回真话的,就直接用回真话说了。” 其实也并非是凌遥不知道怎么翻译,只是那些话中的内容太过骇人听闻,她怕说出来把这些人吓着了。再加上在场的闲杂人等太多,若是直接说了,难保不会传出去,她本来也只想说给莲童一个人听的,所以,也就直接用回真话说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有在研习回真话,然后一点一点的看那些回真典籍。 那些回真典籍都是将近一百年前回真皇族撤离京城时走得太过仓促来不及带走而留下的,之后大齐建国这将近百年间放在宫中藏书阁珍藏,说白了,就是因为懂回真话的人没有几个,所以基本上这些典籍也很少有人翻出来看。 就算翰林院中有那么几个通回真话的,也因为这些典籍不外借,他们也没有那个资格看这些书。再后来,大齐统一,回真归附,又分了南教和北教,基本上在大齐境内和云南境内的回真人都会说中原话,这回真话也就渐渐不用了,所以也只有回真人会,大齐人是不会的。 而很多回真人也是会说不会写的。他们撤离匆忙,一部分古书典籍留在宫中再也拿不出来了,而一部分古书典籍则散落在路上失落了,所以,回到南疆去的轩辕皇族和在云南的回真贵族凌家,回真的古书典籍都已经所存不多了。 因此,想要了解回真族的历史和秘术,还真的像凌遥这样学习回真话后,然后再去藏书阁搬出这些古籍来慢慢看才行。也就是她,有这样身份和资格,还有这样的耐性去看,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心思去研究的。 从那些古书典籍中,凌遥得知,原来回真族的巫医起源得很早,几乎是在回真族还处在部落时期时就已经有了。而关于回真巫医的秘术很多,同样的,因为回真族中巫医的地位很高,再加上他们特殊的体质,一般在每年新年献祭活动上,巫医都是祭天的对象。 但是这些年,因为活人祭祀仪式和过程的缺失,再加上回真族已经没有巫医了,所以回真族也有将近百年没有举行过献祭活动了。凌遥从书上看到了许多献祭的仪式和过程,其程度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方才凌遥用回真话跟莲童试着说了几个,就把莲童给吓着了,而看莲童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而她之后说的话,就是告诉莲童不要耍花样,她已经知道了莲童最大的秘密了,而这个秘密,也是回真巫医的秘密。 凌遥也是在看到那古书中的记载后才知道,原来回真巫医的身体是天生就能百毒不侵的,再加上在全身绘制符咒和暗纹,可以让身体更好的溶解毒素,也是那会儿凌遥才明白,难怪莲童会裹着长袍,而齐氏会看见他连脸上和眼睛里头都有符咒和暗纹。而凌珏被陆家人劫走的当夜,莲童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比铁卫们更快的醒过来,并且不服用解毒的药丸就能安然无事的。 但有一点,画满符咒和暗纹的巫医身体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那样的话,符咒和暗纹会因为阳光的灼烤而消融,曾经消解在符咒和暗纹之中的毒素会反噬巫医的身体,那样的话,巫医会变成一个毒人,不仅会害人,自己也会慢慢的毒发而死的。 知道了莲童的这个秘密,凌遥就觉得莲童这个人既危险又有用,她还不想让莲童就这么死掉,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把莲童控制起来,等眼前这些事情过去,她再来考虑莲童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事,她都不打算跟元熙帝说明,看冉英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凌遥便又笑道:“冉公公不必多想,我方才与莲童说的话跟眼下这件事情无关,跟皇上吩咐之事也没有冲突的。” 冉英泰闻言,也不好再多问,只笑道:“王妃说的是,是老奴过于多事了。” 凌遥笑了笑,也不再过多解释了,也不管冉英泰心中怎么想的,她还是要继续做她该做的事情。就见凌遥走到凌琥跟前道:“凌琥哥哥,我知道你眼下有些忙,府里的事情这会儿都要靠你出面去处理。我也就与你说几句话,回头我还要去夫人和禟妹妹那里的,有些话我与她们细说后,就请她们转告于你吧。” 凌琥虽是王府庶长子,如今又得元熙帝下旨成了王府世子,但面对凌遥时,他还是有着对宁王妃这个身份的尊重,也有着对妹妹的亲近,因为凌琥心中很清楚,凌遥此次来宣旨,代表的就是皇上,他还是不能像私下里对待凌遥那样随意的。 凌琥微微拱手躬身道:“王妃请讲。” 凌遥便望着他道:“凌琥哥哥,皇上的意思,圣旨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命你接管明王府的一切庶务,还有明王府在云南的一切事务,想来等这边事完后,也会交给你的。皇上看重哥哥,还希望哥哥心里明白这一点,切莫像父王那样,惹了皇上不快才好。” 凌琥点头道:“王妃的话,我铭记在心,我绝不会辜负皇上所望的。” 凌遥知道凌琥的性子,看他眉眼间皆是沉稳与冷静,凌遥就知道他并没有因为明王府的这些事而有丝毫的慌乱,他其实是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她也就没有再多说,只简要告诉凌琥道:“凌琥哥哥,莲童这个人,我将来还有些用处,而且他身上还有毒,你派人看管他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再有就是,等下我就要去延年居监督凌齐氏自尽,然后还会去明王妃和父王那里。最后才会去后宅见夫人和禟妹妹,你只管忙你的,不必管我,等我忙完了我的事情,我也就直接回宫复命去了。” 凌琥点点头道:“好,我知道的。王妃只管做你的事情就好了。” 凌遥微微颔首,也不再与凌琥多言,带着冉英泰一行人就往延年居去了。 凌琥看着雨幕中凌遥的背影出神,他是方才得知明王府被京兆尹府的人围住了的消息,才从国子监里请假回来的。他回来了好一会儿,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素来养成的温和沉稳的性子也没有让他慌张,他看到府里除了他还有母亲以及妹妹没有被兵士驱赶时,就明白府里应该是出事了。 所以,他在安抚了母亲和妹妹之后,就到大厅中坐等宫里的旨意。一边等,他还一边在想,如果父王和嫡母真的出事了,那么,可能过后的局面就确实如宁王妃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应该会出头的。 如今等来了旨意,凌琥才知道,皇上对他的看重比他料想中的还要好,皇上直接册封他为世子,让他接管明王府的一切事务,这是要把明王府托付给他的意思,他心里是很明白的。而他也知道,皇上对父王嫡母处置得越重,就说明事情越严重,他就算接管了明王府,身上的担子也是不轻的。 方才宁王妃的话,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他得以出头,全靠宁王妃的筹谋,宁王妃当初跟妹妹说得那些话,他都是清楚记得的,如今这一切就真切的发生了,他不能让皇上失望,更不能让宁王妃失望的。 凌琥也很明白,明王府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往后,是断不能像父王那样对大齐有二心的。 虽然望不见宁王妃的身影了,凌琥却忍不住想起妹妹在很小的时候跟他说过的话来,那时候,母亲还是第一次领着妹妹去随风院见宁王妃,妹妹回清风院时,就悄悄的扯着他说,遥姐姐好可怜,她心疼遥姐姐,但是遥姐姐人又很好,就算遥姐姐身上不干净,她也很愿意跟遥姐姐玩儿,她愿意跟遥姐姐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在从前的明王府中,只有凌禟说过,她最喜欢的姐姐就是遥姐姐了。旁人为了这个,还嘲笑过凌禟的,说她怎么这样愚蠢,竟喜欢那个卑贱的庶女。 凌琥真希望那些人看看现在的凌遥,她光彩照人,小小年纪便擅于权谋心计,这样智计无双的女子,又哪里卑贱了?她分明蜕变成了更好的女子,比妹妹当初说的还要好。 而他和妹妹,都应该感谢凌遥。若是没有她,他们至亲三人,又怎么可能迎来今天的好日子呢?凌琥一时感慨万千,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再预备去忙时,他的眉眼之中早已褪去了感慨,只剩下一片坚定之色了。 他相信,不管是他还是妹妹,或是宁王殿下和宁王妃,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努力只要坚强,他们的未来,都会越来越好的。 凌遥压根不知她走后凌琥还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她带了冉英泰去了延年居,却在外头遇到了齐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平安,平安还将他们一行人给拦住了,凌遥眼睛一眯,平安就跪下了:“宁王妃恕罪。老太太从大厅回来之后,就更衣在此候着宁王妃了。老太太说,她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既然事已至此,她也愿意自尽,只有一点,希望自己体体面面的走,所以,还请宁王妃不要带旁人进去,只请宁王妃和公公进去就好。” 凌遥想了想,也没理会平安,只对冉英泰和罗成道:“你们随我进去吧。” 凌齐氏愿意赴死,自然是好的,但是她弄不懂凌齐氏为何只让她和冉英泰进去,她心里总觉得,这凌齐氏可能是想要耍花样的,所以,也不理会平安,倒是让罗成跟着她一道进去。 而且,她原本在路上就想好了,她也没有想让凌齐氏就这样自尽了事,这就太便宜凌齐氏了,她打算亲自送凌齐氏上路,总是要让她尝些苦头才好的,只是,这样的场景,不宜让更多的人看见,所以她自己原本也只是打算带冉英泰和罗成两个人进去的。 进延年居后,凌遥果然就看见了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的凌齐氏。在进入延年居后,凌遥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陈年的松香,不过,凌遥并不曾在意,毕竟从前在王府中,与凌齐氏短暂接触过的那一次,也曾经在凌齐氏身上闻到这样的陈年松香。 她知道,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用这样的香料。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抛开了。 齐老太太看见凌遥走进来,被一身正装衬得越发瘦弱老迈的脸上还浮现了几丝浅浅的笑意:“老身到现在都不明白,老身为什么就败了?宸妃明明那般得皇上宠爱,老身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竟让你赢了?” 原本的一切,都是按照她之前所筹划的那样发展的,秦嫣儿被元熙帝接进宫中成为清影公主新的替身,得了被封为宸妃赐居凤鸾宫的盛宠,再接下来,就是要比肩文淑皇后当年的盛宠,然后,等到宸妃地位稳固之后,她就可以将文淑皇后和宁王受宠这么多年的真相公布出去了,眼看着如今宁王跟元熙帝貌似已经翻脸,只差宸妃巩固地位了,明明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怎么突然就来了一个大反转呢? 齐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宁王妃今日会入宫,她这几日觉得计划进展的很顺利,所以也没有派人再盯着宁王府,只是一时松懈大意,却没有想到,宁王妃只是进了一趟宫里而已,怎么事情就变了呢?其实,就算齐老太太知道凌遥今日会进宫,她也未必会想到事情会有反转的。 凌遥淡淡的看着凌齐氏道:“你竟以为我赢了?其实我也没有赢,是你们输了罢了。” 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要齐滦受到伤害吗?现在齐滦已经受到伤害了,就算他们这些人一一被铲除了,她又何曾是赢了?不过是保住了他们还拥有的东西罢了。对于凌齐氏来说,他们确实是输了,但对于凌遥来说,她却没有赢。 “你知道么?秦嫣儿死之前也在问我,究竟她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竟然会比不上文淑皇后。明明她比文淑皇后更像清影公主的。根据你灌输给她的思想,她觉得她入宫之后,该比文淑皇后更得宠的。只是,你们以为,皇上真的看中的是像清影公主的那张脸么?我可以告诉你们,那张脸是重要,但远远没有重要到皇上会为了它到意乱情迷不顾江山社稷的地步!” “你的错,就错在你从来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你也从来不知道皇上和文淑皇后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以为你胜券在握,其实皇上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不过是打算将计就计罢了!只不过,你猜对了一点,那就是皇上确实很看重秦嫣儿的那张脸,只不过再重,也重不过他对于宁王殿下的期盼!” 这件事的个中曲折,凌遥也懒得与凌齐氏一一说明,反正都是个要死的人了,还追问那么多,把事情弄得那么清楚,又有什么用? 凌遥也懒得再多费唇舌,只示意冉英泰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杯清水拿过来。 原本齐老太太赐自尽,其待遇跟秦嫣儿是一样的,有三尺白绫、毒酒及匕首三样可选。 但凌遥另有想法,她不想让凌齐氏死得那么干净,于是就不要冉英泰预备这三样东西,只准备一杯清水即可,冉英泰也不知她是何意,但也不敢怠慢,更不想多问,反正他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凌齐氏死就多了。所以,冉英泰就将凌遥预备的清水拿来了。 凌遥接过杯子,朝里头看了一眼,果见是白水一杯,于是就将事先放在袖中的药瓶拿了出来,将里头褐红色的毒丸取了一粒出来,放进白水之中,看着水慢慢变成暗红色,凌遥才将水杯递给凌齐氏,冷道:“皇上叫你自尽,你自己来吧。你要是痛快些,我们也不会强行将你如何。但你若是像秦嫣儿那样,我们也不介意用白绫绞死你。” 人哪有不怕死的呢?像凌齐氏这样的人,大大的贪心,又有大大的谋划,怎么可能甘心就此赴死? 凌遥甚至已经做好了强灌毒药的准备了,却见凌齐氏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对着她扯唇轻轻一笑道:“宁王妃,总有一日,你肯定会后悔亲自来送老身上路的。” 言罢,凌齐氏就将杯中的红水一饮而尽。干脆果断的出乎凌遥的意料之外。 但此时,凌遥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凌齐氏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当她不过是临死之前说句狠话罢了,毕竟,凌遥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来亲送凌齐氏上路的。 毕竟,遇上一个被赐自尽,又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不容易啊!她早就将随风院那些老鼠的血制成了毒丸,但一直苦于没有人试毒,她自己也查不出那些血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成分,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找人试毒。 原本秦嫣儿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宫里人多眼杂,她直觉不能在宫里用秦嫣儿试毒,所以,就想到了凌齐氏,在明王府将凌齐氏赐自尽,不如宫里人多眼杂,那里清静得很,不会有很多人看着,所以,凌齐氏是最好的试毒人选。 正如之前她预备好了解毒丸一样,这个老鼠血制成的毒丸,她也是在出府之前就预备在了身上的,毕竟这玩意儿能要了人的性命,放在府中显然不合适,还是贴身带着比较安全。 所以,她才会只带着冉英泰和罗成进来,罗成是自己人,不论看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而冉英泰虽是元熙帝身边的人,但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冉英泰自知轻重,不论看见什么,想来也是不会外传的。就是告诉元熙帝也无妨,这件事,她原本也不怕被元熙帝知道。 就在凌遥沉思的时候,毒素就在凌齐氏体内发作了。凌遥再也顾不得想其他,忙用心记下毒素发作时凌齐氏中毒的状态。 这用老鼠血制成的毒丸,其实与普通的毒酒也没有什么区别,凌齐氏一样是口吐鲜血,五脏绞痛而亡。只是凌遥站得过于近了些,凌齐氏吐出的鲜血还溅到了她的裙摆上,看着她裙摆上被那几滴鲜血熔出了几个小洞后,颜色才渐渐淡去,最后,一丝痕迹也没有了。 凌遥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惊,这个毒的溶解能力这么强吗?竟连衣料都可以被灼穿? 可惜,凌齐氏已经死了,她只是通过观察得知她看到的情况,却无法让凌齐氏亲口说说她中毒之后的感受了,这也是个小小的遗憾。 “主子!奴才来陪您了!” 凌遥正在默默的想着毒丸的事情,不妨一直沉默侍立在一旁的平安看凌齐氏中毒身死,悲愤交加,竟一头撞墙,就这么以身殉主了。 平安撞墙而死,力度之大,甚至连脑浆子都撞出来了,流了一地,只不过片刻功夫,屋中的陈年松香味道越发浓烈了,凌遥闻不惯这样的味道,掩鼻就出了延年居,只吩咐人扒了凌齐氏的衣裳,把她跟平安放在一处,一把火烧了了事。 凌齐氏是被褫夺了诰命之位才赐自尽的,她根本不配穿着王妃服制的正装赴死。而她身上又有毒,为了毒素再害了旁人,是应该一把火烧了她的尸身才对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章 涅槃重生(1) 凌齐氏已死,凌遥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眼下接着要去的,便是齐氏和凌鼎那里。 有些事情,总还是要去做个了断的。毕竟这往后,齐氏和凌鼎都被圈禁起来了,若是无事,她是没有什么功夫和时间再特意去看他们了的。 罗成之前因为要保护凌遥,在随风院中也算是常驻了三月有余,对于明王府的院落构造还是颇为熟悉的,见凌遥出了延年居,就问道:“王妃,接下来是去秀水阁,还是去回真堂?” 雨还没停,天色却有些暗了,凌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抿唇答道:“先去秀水阁。” 齐氏怀孕已有差不多四个月了,只不过,她穿着的衣衫宽大,倒是看不出她的肚子很大,也瞧不出她像是怀孕的样子,凌遥瞧着齐氏,倒觉得她比上次见略胖了些,难不成,是心情放松所以才发胖的么? 凌遥见齐氏只管坐在那里,见她来了也不说话,更不行礼,也懒得管齐氏是怎么想的,只走到齐氏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我早就同你说过的,让你不要站错了队,不要选错了人。可是你到底还是站错了队,选错了人。所以如今这样的境况,也只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齐氏是从京兆尹府来人围住明王府时,就已经觉察不对来了,可是,她虽然是明王府的王妃,但手上一没有人二没有权的,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京兆尹府来人是皇上的旨意,将她、老太太及王爷,还有后宅的女眷们都各自看管起来,她那时候就知道了,即便她悄悄送信回娘家,永安侯府也未必会管这件事的,就算母亲心系于她,但这回是皇上的旨意,父亲也不能为了她跟皇上对着干的。 所以,在那个时候,齐氏就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是真的做错了,如果她不被老太太的话给迷了心窍,叛离了宁王妃,她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害宁王和宁王妃的人都会得到惩罚,而她跟宁王妃是同盟,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老太太牵连的。 看齐氏眼中似有悔意,凌遥也只是冷笑又道:“我本来是不想来见你的。其实,在秦嫣儿出现在宫宴上的那一夜,我之后就猜到了你的心思。大概凌齐氏也是许诺了你一些好处,所以你才被她所迷惑,跟了她背叛了我吧?你和凌齐氏之间的事情,我都已经查清楚了,我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已是名存实亡,是时候该正式解除了。” “另外,秦嫣儿在宫中已被皇上褫夺封号,与你姑祖母凌齐氏一样,已被赐自尽。就在方才,我也去延年居亲送你姑祖母凌齐氏一程,现在她已经死了。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既然被皇上圈禁,这往后府中的事情,自然都由凌琥之母马氏接管,你只管安安心心养好你腹中的胎就好了。” 齐氏自知自己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加上她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老太太也不许她插手这件事,她之前也乐得不管,如今老太太败了,她也不关心老太太究竟是怎么败的,她原本,自始至终在意的,也不过是他们母子的靠山和倚仗究竟是谁罢了。 如今听见凌遥提起她腹中的胎儿,齐氏神色一动,再不似方才那样神色萎靡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竟直接就跪下来,抱着凌遥的腿仰头急切道:“宁王妃!求求你!这事是我错了!你要我死,要我怎样都可以!只求你让我的孩子平安降世!只要孩子好好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凌遥眉头皱了起来,说话就好好说话,她最烦别人这样抱着她的腿说话了。而且,齐氏大概是情绪激动,手劲儿很大,这样勒着她的大腿很疼啊。 凌遥的大腿被抱着,又穿着的是衣裙,想抬腿踹人也做不到啊,这会儿,就显出身边有护卫的好处来了,罗成早就看到凌遥皱眉了,他正站在凌遥身侧,看齐氏这般不识好歹,抬脚就踹了齐氏的肩膀,罗成也没有用尽全力,但他的力气,足够把齐氏从凌遥脚下踹走了。 而齐氏到底是女人家,又是怀着孩子的人,被这一脚踹实了,趴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她的贴身丫鬟樱桃也在一旁服侍着,但此刻她也不敢上前去扶齐氏,只跪在原处,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得罪了凌遥一行人。 凌遥冷冷的看着齐氏:“你居然还要求我让你的孩子平安降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是平等互惠的关系,不是真心相交的朋友,我们因为利益相交而结盟,这一点,在一开始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你选择支持宁王殿下支持我,我保你腹中之子安然降生,并且让你生个儿子,还会助你的儿子成为明王府的世子。可是你先选择背叛了我,投向凌齐氏那边,让我和宁王殿下受到如此大的伤害,你居然还要求我保住你的孩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吗?什么好处都占着?” 齐氏捂着肚子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是错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呀!对你来说,救他护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啊!” “别跟我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凌遥眸光冷厉道,“是你自己选择叛离,这孩子的将来捏在你的手里,于我何干!孩子是否无辜,那都是你咎由自取,为什么要我替你保住他?我之前为你做得已经够多的了,是你自己不识好歹罢了!再说,我也不是那等以德报怨之人,你伤害了我,难不成还指望我不计前嫌吗?你自己做错了事,就该为你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凌遥只想快些把话说完,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便又道,“我知道你悄悄让宫里的太医和尹先生把我给你的药丸分解了,并且这一段时日,你服用的都是他们给你制成的药丸。眼下这样求我,也不过是他们给你制成的药丸不够了,而将来,也不会有太医来看你,尹先生也不会过府来,你心中慌张,才这般求我。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因为你腹中之子就算生下来,也不可能是个儿子。更重要的是,他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 凌遥将她制作药丸的玄机说给齐氏听了,最后总结道,“所以说,你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你以为我很好骗吗?可惜了啊,你的背叛会让你尝到苦果的。” 凌遥的话彻底让齐氏陷入了疯狂,自从有孕,她最为重视的就是她腹中的孩子,如今竟然说这个孩子不但不是儿子,而且生下来了也活不了,这一下悲愤交加,怒气上头,也顾不得之前那样哀求凌遥了,直接就开口大声咒骂凌遥,说她心狠手辣,见死不救,说凌遥这样狠毒,日后肯定也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凌遥压根不耐烦听齐氏的这些咒骂,她的话已说完了,也不管齐氏如何,转身就往外走,但齐氏怒从胆边生,一下子对凌遥恨之入骨,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爬起来就冲着凌遥撞了过来,口中还叫嚣着要弄死凌遥,跟凌遥同归于尽。 罗成和铁卫俱在,岂能让齐氏得逞?须臾之间,已有三四个人抬脚去踹齐氏,齐氏被踹得再次倒地,这一回,罗成和铁卫都没有收着力道,直接就发力去踹的,齐氏挨了这么几脚,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但除了扑过去的樱桃,也没有人管她们,罗成和铁卫们直接跟着凌遥和冉英泰出了秀水阁,自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拦在秀水阁外头,圈禁齐氏,是元熙帝下的旨意,齐氏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秀水阁了。 凌遥从秀水阁出来,直接就去了回真堂。 这一回,她也懒得再进回真堂去看凌鼎的那副嘴脸了,便也不进内室,只在外头隔着紧闭的门在外头与凌鼎说话。 她也不称呼凌鼎为父王了,直接开口就称呼凌鼎为明王爷:“我是来告诉王爷,凌齐氏已经自尽了。王爷放心,我已吩咐人将她的尸首火化。只不过,她是罪人,她的骨灰是不可能再运回云南祖坟了。所以,只能由得人安置了。我是不会管了的。” 凌鼎只觉得自己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明明他都没有参与这件事,只不过是知情而已,竟然也跟着被圈禁了,他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不过是元熙帝借故打压他把了,凌鼎不甘心就此失败,之前的那些事他也懒得去想,见凌遥还来同自己说话,虽然是隔着门的,但好歹还是来了,他就想请凌遥为他说情。 “遥儿,我好歹也是你的父王,你怎么能对父王如此生分呢?难不成,你把父王对你的好都忘记了吗?” 凌鼎在门里道,“父王也是被你祖母给蒙蔽了啊,你祖母虽然有错,可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祖母啊,虽然皇上处置了她,但是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亲人啊!遥儿,你看在你母妃的份上,替父王向皇上求个情,请皇上从宽处置,父王一定改过自新,再不给你添乱的,也再不会受人蛊惑了啊!” 凌遥站在门边,微微垂眸,半晌后才冷道:“我回府后,王爷对我好,只是因为宁王。宁王殿下当时正如日中天,你想要巴结他,所以才会对我好。如果凌齐氏的计谋得逞,如今的宁王只会是个失宠的皇子,待四皇子上位,凌玥嫁他为妃时,王爷的眼里就只会有四皇子,又哪里会有什么宁王呢?到了那时,只怕这番话,王爷死也不会出口吧?” “至于说什么你是我的父王,我就更该为你求情的话,更是让我觉得可笑了。我母亲之所以封为侧妃,也不过是因为我得宁王喜爱,你想让宁王高兴罢了。如果我还是那个又脏又臭的随风院庶女,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记得我的。我要是真的被凌珏给杀死了,你还会想起你是我父王的事情吗?” “你我之间,不过一点血脉。并没有什么父女的情分,自回来之后,我也从没有拿你当做父王看待过。之前称你为父王,也不过是礼貌罢了。如今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了,我也没必要维持礼貌和客气了。自此之后,你们于我就是陌生人而已。在明王府中,你们只是罪人,并不是我的亲人。” 凌遥将积攒在心中的话说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她本就是穿越而来,对于凌鼎是一丝一毫的父女之情都没有的,而且,她的容貌与凌鼎也不是很相像,她应是更像张氏一些,所以每回看见凌鼎,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对于她而言,凌鼎就是个陌生人。 而对于原主来说,虽然她是凌鼎和张氏的孩子,但她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于凌鼎的父爱,这些年里,从小到大,凌鼎也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所以,对于原主来说,凌鼎实际上也算是个陌生人了。 凌遥这样说,也是说出了原主的心声。 凌遥把该说的话说完后,转身就往回真堂外走去,不管凌鼎在后头说什么喊什么,她都没有回头。她心里清楚得很,自今日开始,明王凌鼎的一切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如无意外,他也会同齐氏一样,永远被圈禁在回真堂内,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凌遥本不耐烦见这些人和事,但事情总是要做个了结的,这会儿既然已经了结了,凌遥也不想再去想这些事了,何况这些人她也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现在,必要见的一些人已经见完了,是时候该去见一些她关心的人了。 她之前因为齐氏,总是不太方便去清风院见凌琥之母马氏,后来她又出嫁,去了宁王府后很少再回明王府,就更没有去见过马氏了。此番齐氏既然已被圈禁,凌琥成了王府世子,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一见马氏了。 一路行来,后宅之中的妾室全部都被拘禁在一处院落里了,所以凌遥一路撑着伞往清风院而去,路上清静得很,甚至都可以听见雨滴落在黄桐伞面上发出的声音。 清风院中,马氏得了消息,知道凌遥要过来,早已在门口候着了。 凌遥过来见马氏,已经不需要冉英泰跟着了,冉英泰倒也识趣,没有跟过来,只从回真堂出来后就跟凌遥分开了,说是自去前厅喝茶,等宁王妃忙完了就再跟宁王妃一道回宫去向元熙帝复命。 凌遥也没有拦着他,让冉英泰自去了。 她来清风院见马氏,身边也只带了罗成和十几个铁卫,剩下的人都让她打发到前厅去休息去了。她见马氏也没有什么危险,不需要那么多人的。 马氏是个眉眼温和的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是见了马氏才发现,凌琥的眉眼跟马氏真的很像,而凌琥周身的气质也是跟马氏一样的。倒是凌禟,没有母亲和哥哥的沉稳气质,反正长成了个活泼伶俐的性子。 “夫人坐吧。大家原本就是一家人,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在马氏这里,自然不比方才见齐氏和凌鼎,凌遥收起周身的疏离和冷漠,脸上挂着的都是真真切切的笑意,而且她一进来便直接坐下了,然后笑着跟马氏和凌禟打招呼。 凌禟见了她是很高兴的,兴奋的眼睛都在滴溜溜地转,显然是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的,只不过,小姑娘心里也很清楚,凌遥过来,不是为了跟她说话叙旧的,看自己母亲和遥姐姐的神色,应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所以小丫头也很乖,没有抢先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听自己母亲与凌遥说话。 “王妃刚从前院过来吗?” 这还是凌遥自去年受伤回府后,马氏第一次见她。看着比之从前判若两人的凌遥,马氏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想起她和张氏的旧日姐妹情谊,想起从前在后宅的那些艰难岁月,又看如今越来越好的凌遥和自己的一双儿女,马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是,马氏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何况,他们托凌遥的福,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又不像王爷和王妃那样获了重罪,她有什么可哭的呢?这样一想,马氏心中的酸涩倒也散去了。 马氏的神情变化,凌遥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倒是很明白马氏的感慨,任谁遇上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心潮澎湃心绪难定的,她也不多说什么,只让马氏自己平复就好了。 所以,凌遥只点点头道:“是,我刚从回真堂过来。去看过王爷,然后同他说了几句话就过来了。” 凌遥顿了顿,望着马氏又道,“王爷落得如此下场,夫人可曾心疼他?” 她知道这话问得唐突,但是,她必须探明马氏的心意,这对于明王府的未来是很重要的,毕竟,明王府的未来还是要靠着凌琥和马氏的,如若马氏对凌鼎的认识不清,只怕将来这些事,凌遥也不放心马氏和凌琥去做了。 马氏是凌禟的母亲,与她也算是亲近之人,她也不愿意旁敲侧击马氏的心思,也没有那个时间,所以,便决意直言相问了,这样,也方显得她心胸坦荡嘛。 马氏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既然能教出凌琥那样的儿子,自然能听出凌遥话中之意,何况,凌遥是直言相问的,所以,马氏都没有犹豫,直接就答道:“王妃放心,我对王爷从来没有什么心思可言。与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我不恨他,但是也不喜欢他,而且,对于他所做的一些事情,我是甚为厌恶的。王爷和王妃还有老太太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马氏道,“我也还是分得清黑白是非的,我也知道王妃问这话的意思。王妃只管放心,从今往后,不但是我,就是琥儿和禟儿,还有这府中未曾获罪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跟那些罪人有所牵连来往的。” 凌遥看得出,马氏的话出自她的真心,这一番言论,也让凌遥放心了。 凌遥笑道:“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不跟罪人们来往,这明王府才有将来的。所以,这些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夫人既然当初选择了相信我,那么日后,我相信夫人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而明王府有您和世子在,我也能够放心了。” 马氏跟着含笑道:“王妃只管放心便是了,府里有我在,不会生乱的。” 马氏也不是那等登不得台面的女子,她本来出身就不是很差,又是读过书的人,之前不过是做人小妾,压住了她的才华罢了,后自齐氏怀孕,她跟着管家以来,已很有了几分当家女眷的风采,如今齐氏和凌鼎相继圈禁,儿子又成了世子,她也算是熬出了头,这往日收敛起来的风范和气度此时都放了出来,还真有当家女眷的气质。 凌遥看马氏气场全开,倒也不那么担心了。毕竟她的帮衬也是有限的,明王府到底有没有将来,这一切还得看凌琥和马氏是不是真的立得起来才行,所以说最重要的,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才行。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一章 涅槃重生(2) 只不过,虽然明王府的将来多半还在马氏和凌琥手里攥着,但是这该有的提点凌遥还是要给的。 于是,凌遥便又开口道:“夫人,我才在外间宣旨后,与凌琥哥哥说了几句话,但是因为时间不多,再加上当时人多口杂,很多话我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而且,眼下明王府正值多事之秋,他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我也就没有与他说太多的话,所以,我就同凌琥哥哥说了,有些话我只管告诉夫人,只等夫人闲时,再转告给凌琥哥哥知道就好了。” 马氏闻言笑道:“王妃只管同我说就好了,等琥儿来瞧我的时候,我定将王妃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他知道。” 凌遥笑了笑,便道:“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让禟妹妹给夫人和凌琥哥哥带过话了,我说如若齐氏背叛我,她的儿子肯定是不可能再做世子的。如今凌齐氏构陷宁王,齐氏也是知情人,皇上查清之后,就给了她这样的处置,且不说她生不出儿子来了,就算是生了儿子,往后她的儿子也不可能再是世子了。” “我当时虽说对夫人是坦诚相待,但那时我也只是猜度皇上的心思罢了,如今皇上下旨将凌琥哥哥册封为世子,我这心才算放了下来。这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凌琥哥哥的。接下来,凌琥哥哥就应该好好的打理明王府,夫人专注于内宅,凌琥哥哥专注于外头就是了。我看皇上的意思,大概是早就想这样处置了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给了皇上一个机会,所以我想接下来,等皇上忙完这眼前的事情之后,怕是就要处理云南教中的事情了。而且我猜想,皇上应当还是会让凌琥哥哥去接受回真南教中的事务的。只不过,有一条很重要,那就是,凌琥哥哥不能自作主张,凡事还是要听从皇上的意思办理,就是皇上没有明说的,也得揣度着皇上的意思去办,只有这样,才能慢慢挽回皇上的信任,而将来,凌琥哥哥才能有更大的作为。” 马氏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王妃说得是。” 凌遥言罢,又正色道:“再就是,明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外头的影响肯定不好的。我也是从这府里出去的,凌齐氏这些人构陷宁王,陷害我们夫妇,无非为的就是凌玥和四皇子罢了。只不过,这些事我们心里清楚,外头的人也未必清楚。关于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过不了多时,京中自会有关于我和他们关系不好的传言出来的,这也足以能将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切割开来了,也不至于连累宁王殿下。” “只不过有一点,你们本就是附属于齐氏和明王的明王府之下的,所以这些关于明王府的负面影响,你们肯定就得承受了,我就是怕你们受不住,所以才来给你们提个醒,因为他们构陷皇子的行为,皇上没有牵连你们,反而还重用了你们,这是好事,但也有不利的一面。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夫人和禟妹妹在内宅,只要不出门的话,可能还不会感觉的很明显的,但是凌琥哥哥在外头,必然会受到牵累,他这一段时日可能都不过好过的。只怕落井下石,嘲笑讥讽甚至暗地里打压的事情都会不少。” 凌遥道,“因此,为了不让凌琥哥哥心里觉得委屈伤心,还请夫人时时开解他一二,让他心里好受些才好。而且,也不用太久的,等到宁王殿下册封为太子后,我们多来王府走动走动,大家心中自会明白的,如今的明王府跟以前的明王府已是大不相同了。” 凌遥这番话皆是为凌琥着想,马氏心中感动,连连点头:“真是让王妃费心了。” 凌遥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再说了,我到底是从这府里出去的,你们好了,我不是也好了么?何况这样的费心,原本也是我应该为你们做的。我先前听禟妹妹说过的,明王爷一直没有为凌琥哥哥的婚事筹谋,凌琥哥哥如今都快十七岁了,还没有定亲,原本我心里就是一直想着这件事的,但之前听禟妹妹说了,凌琥哥哥这会儿倒是不着急这件事的,所以我也就没有拿出来说过。” 马氏闻言,无奈笑道:“是呀,之前是王爷没有给琥儿说亲的意思,我又做不了主,所以就一直耽搁着。后来王妃送来了那样的机会,琥儿就更没有这样的心思了,他自从入了国子监读书,这心思就一心扑在书本上去了,更是没有那个娶亲的心思了,如今,又成了明王府的世子,只怕这婚事,还要往后推迟了啊。” 凌遥笑道:“夫人,依我的意思,既然已经推迟了,不如就索性将凌琥哥哥的婚事再往后延迟几年吧。一则是因为,凌琥哥哥本身也不着急这件事,二则,是如今明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外头对明王府的风评不好,凌琥哥哥就算成了王府世子,这时候结亲,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不但耽误了凌琥哥哥,还会耽搁凌琥哥哥的将来的。所以,不如过几年再说这件事,到了那时,明王府好了,凌琥哥哥也真正站稳脚跟了,肯定会寻到一门好亲事的。说不准,到时还能蒙皇上恩典,给凌琥哥哥赐婚的。” 凌遥所言并非是虚妄之词,马氏被凌遥这么一说,也觉得凌琥确实是延迟几年成婚比较好,便点头道:“王妃所虑极是,那就先不考虑琥儿成婚的事情了,这几年,就先让他把明王府打理好,把皇上交办的差事办好再说吧。” 其实凌琥现在成婚确实是挺尴尬的,他是王府世子,将来是要接掌明王府的,他的妻子也会成为明王府下一任的王妃,按眼前这样的情形,凌琥只怕娶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若是姑娘家出身不好了,怎么能做下一任的王妃呢?何况,明王府中的情势这么复杂,普通人家的姑娘也无法驾驭啊。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凌琥推迟几年成婚得好,等一切都好了,给凌琥说亲也还容易些。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凌遥瞧了一旁的凌禟一眼,便又笑道:“其实,禟妹妹今年也要满十五岁了,也是时候该说亲了,但是因为这件事,既然凌琥哥哥要晚些定亲,自然禟妹妹也要跟着晚一些的。这娶媳妇不比嫁人,嫁人自然是要嫁个好人家的,这会子出嫁,肯定也遇不着什么好人家,如果夫人信得过我,就再留禟妹妹两年,等两年后,我亲自替禟妹妹挑一户好人家定亲,绝不会委屈了我的禟妹妹,夫人觉得可好么?” 听了这些话,马氏还是很感动:“王妃样样都为禟儿想得周全,我自然没什么说的了。禟儿的事情,我自然是听王妃的,将来禟儿的婚事,王妃若是说好,那就定下便是了。” 凌遥笑着点了点头,她已将凌禟和凌嬛都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了,也已经想好了,将来凌禟和凌嬛嫁人,她肯定要给她们挑一户好人家的,没有通房没有妾室,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的那样,不重什么门第身份,只要男人勤奋疼老婆就好。 如今凌禟是将要年满十五了,她怕马氏心里头着急,所以才将这话说出来让马氏定定心,至于凌嬛年纪还小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等她再长几年再提这事儿也是不迟的。 凌遥和马氏在这里说凌禟成亲这事儿,凌禟倒也不害羞,大眼睛盛满笑意望着凌遥,凌遥看她亮晶晶的眼睛,也知道凌禟不在意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又看马氏也丝毫没有让凌禟回避的意思,便笑着逗她道:“禟妹妹自个儿也可以留心着呢。就像我和宁王殿下这样,你要是遇上了自个儿喜欢的人,也可以来告诉我和你母亲,我就派人悄悄的去打听那人的身份和家世,要是能与你匹配的,咱们就去制造机会,让那人也喜欢上你,之后,就可以成亲啦!” 饶是凌禟个性活泼,也禁不住凌遥这般打趣,她一下子脸就红了:“哎呀,遥姐姐你别说啦!” 凌禟的这个样子,倒是逗得凌遥和马氏都笑了起来,两个人都只顾着笑去了,倒是没有注意到凌禟脸上的红晕和那明显是有了心上人才会有的甜蜜偷笑。 凌遥又与马氏说了几句闲话,便说要去随风院看凌嬛了,临走之前,又嘱咐马氏道:“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只是看管齐氏他们的,与夫人等人并不相干,等这几日过去,你们还是可以照常出府的,他们不会拦着你们的。至于后宅里的那些妾室们,都是有子女傍身的,她们也没什么错处,但是肯定不像夫人这样来去自如的,我的意思,夫人还是要像从前那样约束他们一下。所以那些庶女年纪都还小,等再过一段时日,也许两三年的功夫,就把她们都嫁出去,还有些庶子娶亲也就是了。“ “至于嬛儿,等这一段时间过去,还请夫人替她在府中另择一处居所,最好是跟夫人的清风院挨着比较好,毕竟嬛儿还小,还需要夫人时时照应一下,随风院到底还是太偏僻了些,这会儿府中空出的院落也不少,所以此事,还请夫人代为安置了。” 马氏闻言笑道:“这件事即使王妃不说,我也会去做的。之前就觉得嬛儿住的太偏僻了不好,但一来因为王妃主管内务,我只是协理,不好多嘴,二来王妃出嫁前都替嬛儿安排好了,我也不便插手。如今好了,我就依照王妃的意思,把嬛儿挪出随风院就好了。” 凌遥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马氏把凌嬛挪出随风院后,再把随风院后头的角门给封上,日后大家进出还是从正门走得好。马氏也一一应下了。 凌遥怕再耽搁下去天都黑透了,就辞了马氏,从清风院出来,就往随风院去了。 凌遥估摸着凌嬛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今日明王府出事,马氏也没让人去通知凌嬛去,凌遥也觉得这些事没必要去通知凌嬛,等凌嬛回来后再知道也没什么,反正这些事跟凌嬛无关,齐氏等人获罪,也并不会牵累到她的。 等凌遥到达随风院的时候,果然凌嬛刚从将军府回来没多久,正听留守在随风院里的宋婆子说今日明王府发生的事情。宋婆子正巧快说完了,凌遥就来了。 凌嬛已有好些时日没看见凌遥了,此时看见她的遥姐姐出现,忙一脸惊喜的扑到凌遥怀中,早就忘了宋婆子还在说事了。宋婆子倒也识趣,看凌嬛这样,也就不说了,只默默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许久未见此时亲热的不得了的姐妹两个。 凌嬛在凌遥怀中腻歪了好一会儿,凌遥也不催她,只由着她这般亲热,她就问凌嬛近些日子的情况,听凌嬛一一说了,凌遥确定凌嬛这些日子在明王府没有受委屈,在将军府也过得很好,凌遥也就安心了。 接着,凌遥抱着凌嬛道:“方才我进来时,就听见你问宋婆子今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得也不多,我这会儿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她说的不好,我来给你说吧。” 言罢,凌遥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简要的说给凌嬛听了一遍,她有些地方没有细说,怕凌嬛听不明白,就只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就是这样,也让凌嬛听了生气,小脸皱着,说了好些凌齐氏的坏话。 看凌嬛那个样子,凌遥笑道:“好啦,她和秦嫣儿人都死了,我都不生气了,嬛儿也不要生气啦!我此番过来,也不是要说这些事让你生气的呀,我是另外有些事儿要同你说,再就是有些话得嘱咐你知道。” 凌遥话锋一转,凌嬛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忙问道:“遥姐姐要说什么只管说,嬛儿听着呢!” 凌遥摸摸凌嬛的头发,笑道:“我已同夫人说过了,如今明王府正是多事之秋,要她多多照看她。她和我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打算给你挪个院子住,挨着清风院,跟她和禟妹妹住在一起,你们也可以多在一处玩一玩,那样更亲近些。等你搬出去后,随风院后头的这个门就会封掉了,往后,你也不需要再往这边出入了,都往前头出入就行了。外头的那些兵士也不会为难你的,你只管照常出入去将军府就好了。只不过——” 凌遥顿了顿,又笑道,“只不过,如今明王府的名声算是被齐氏他们给毁了,皇上等于是重惩了明王府,虽然命凌琥哥哥成为世子接管了明王府,但是外头的风言风语不会少的,你日日都要出门,记得不要理会旁人说什么,不管多难听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知道么?如果实在是委屈,就过来遥姐姐这里,把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明白么?” 凌嬛年纪还小,让她对那些难听的话充耳不闻,似乎也有些难,可让凌嬛一个小孩子去出头肯定是不合适的,她这个宁王妃身份正是合适,自然是可以出头的,所以,凌遥才这样说的。 凌嬛闻言,一本正经的望着凌遥道:“遥姐姐放心,旁人说什么,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我只管做好我自己就成了。至于说有人会欺负我的话,遥姐姐不要担心,曹伯父还有狄夫人都对我很好的,还有烈哥哥也是,他们绝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的,遥姐姐放心吧,我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啦,绝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凌遥闻言笑起来,又伸手摸摸凌嬛的脑袋笑道:“我们嬛儿长大了!长成一个懂事的大姑娘啦!你放心,不止将军府的人护着你,遥姐姐也会护着你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凌琥哥哥得了皇上的重用,也就没有人再敢小瞧明王府了,到了那时,你也不用再受委屈啦!” 她本来想和凌嬛多待一会儿的,奈何她还要同冉英泰一道进宫去复命,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她实在是不能多耽搁了,于是,又嘱咐了凌嬛几句话,说过几日闲了再接她去宁王府玩,之后就辞了凌嬛,出了清风院就往前厅而来,见到冉英泰之后,就同他一起回宫复命去了。 此时,已经到了元熙帝用晚膳的时辰了。但元熙帝并没有用晚膳,而是一直在等着凌遥和冉英泰回来复命。 因在明王府时,凌遥说了不少的话,这会儿见了元熙帝,就懒得再开口说话了,冉英泰见她不说,自然是他开口复命的,于是,冉英泰就把出宫之后的去明王府所做之事一一向元熙帝做了说明,他说的期间,凌遥间或补充一两句,花了两刻钟,该说的话也就都说完了。 凌遥办完了差事,就开口告退,要回明王府去。 元熙帝看她要走,倒是没让她就走,而是出声留她:“现下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朕方才给盛宁宫传了话,朕要同太后一道用膳,你也同朕一起去吧?” 凌遥抿唇,元熙帝去盛宁宫肯定是要跟高太后说对秦嫣儿等人的处置的,她实在是没兴趣再听一遍,而元熙帝也确实应该就此事给高太后一个交代的,所以凌遥并不打算参与,当下便道:“父皇厚爱,臣媳心领了。只是臣媳出来的也够久了,殿下一个人在府中还生着病,臣媳心里有些担心,就想回去瞧一瞧他,只怕是不能陪父皇和皇祖母用膳了。还请父皇见谅。” 听了凌遥这话,元熙帝沉默片刻,才开口道:“罢了,你回去吧。看看滦儿如今怎么样了,你记得打发个人来告诉朕他的情形,若是果真不好,朕就派个太医去你们府上瞧瞧他。” 凌遥淡声答道:“皇上放心吧,宁王殿下的病症不需要麻烦太医了,我的医术就能医治。何况,我忙活了一下午,这药都熬好了,待回去之后,殿下用了这剂汤药,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元熙帝听了这话,垂眸一叹,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挥了挥手让凌遥跪安了。 凌遥出了勤政殿,站在殿外的廊檐下,看着夜幕中的宫道长街,还有那漆黑的夜色和宫道上的点点宫灯,眸光一点一点的沉寂下来,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这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只有她自己心中最为清楚了。 之前在众人面前,她都是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但此刻,卸下所有的伪装,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胜券在握,她虽然筹谋周全,但也是担着心的,也是现下事成了,她再回想起来,自己当着是拼着一腔血勇,硬是改了元熙帝的心意的。 只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现在,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饿,她就想快些回到王府去,回到齐滦身边去,去将她忙活一下午所得到的结果去告诉他,告诉他,那些害他的人都已经死了,也都已经得到了惩罚,他还是应该坚强起来,应该振作起来,至少,为了文淑皇后,他是应当振作起来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二章 涅槃重生(3) 夜已深,雨却还是一直在下,凌遥跟着冉英泰回宫复命时,并没有让罗成及铁卫们跟着进宫来,而是让他们候在宫门外,她还是只带了北影和尚希两个人入了宫。 此时从勤政殿出来,走在宫道上,凌遥也还没有让引路宫人送她,这条宫道她走熟了,自然认得出去的路。何况,此时下雨,把宫灯提在自己手上才能照亮脚下的路,凌遥为了让自己走得更稳,在雨夜中撑伞和提灯这样的事情,她轻易不肯假手于人的。 一手撑伞,一手提灯,夜色中春风裹挟着雨点落在凌遥的身上,凌遥觉得,这雨水还是有些凉意的。她不由得就想起,那一夜齐滦冒雨出宫未曾打伞,这身上凉,可心里只怕比身上更凉吧。 想到这里,凌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府去看看齐滦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 她出门时,因为齐滦正在安睡,加之他之前饮过汤药了,那汤药之中就加了些有助于安睡静心的药材,为了不使药性紊乱,凌遥就没有再用安息香了。所以,算起来,她也出来将近两个多时辰了,齐滦睡了四个多小时,这会儿也应当是醒了的。 凌遥出宫后就与罗成和铁卫们汇合,然后一行人就回宁王府去了。 凌遥回府后,直奔良辰美景,也顾不得自己先更衣,进了回廊就把手里的黄桐伞递给北影拿着,然后直接就进了屋子去看齐滦去了。 进屋之前她就瞧见屋里的烛光了,走到门口时也没有听到什么人声,原本还以为齐滦还在睡觉,结果进了屋子才发现,齐滦正在用膳,穿着家常衣裳坐在他们素日用膳的膳桌前,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已没有先前那几日那种萎靡不振的气息了。 但是,毕竟是大病了几日的人,虽然今日高热退去了,但齐滦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并没有从前那么有血色。 齐滦正在喝粥,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瞧,就看见凌遥站在门口望着他笑,齐滦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过去迎她,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常庭和杜生说,你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了,他们还好吗?” 凌遥笑了一笑,答道:“你放心,他们很好。” 说话的时候,凌遥还抽空看了一眼膳桌上,发现齐滦的晚膳上果然按她的吩咐没有上大鱼大肉的,也没有他所喜爱的甜食,就是很清淡的小米粥和两碟子清炒笋子,凌遥这才放心。 齐滦大病初愈,暂时还不能吃得太过荤腥,总得素几日先调理一下肠胃才行。 齐滦原本还等着凌遥继续多说一些承恩侯府的情况的,结果等了半日,发现凌遥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就没了,心里不禁有些失望,看来,他想多知道一些,还得自己问了。 于是,齐滦想了想,才开口问道:“阿遥,宫里的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还不知道吧?还有我没有跟着你一起过去,他们问起我,你是怎么解释的?” 凌遥又不是真的去了承恩侯府,不过是还不想这么快就让齐滦知道她是入宫去了,所以才在走之前扯了这么个慌,方才回答他的时候,也是故意说得很简短的,毕竟她确实没有过去,怕说多了露馅,反而不好了。 可是,齐滦这样追问,她又是不能不回答的,于是,快速斟酌了一下,凌遥就开口答道:“这几日,我都不许人去承恩侯府送消息的,你放心,纵是有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想把承恩侯府也拉扯进来,咱们派去的人也会拦下来的,所以,宫里的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不知道的。而且,我也同他们说了,自那之后,宫里没再出什么别的事情了,你之所以不去,是因为要忙安王的婚事,等你忙完了,就会去看他们的。” 凌遥的解释合情合理,齐滦听了,倒也没有怀疑,依旧牵着凌遥的手,只是见凌遥不住的往膳桌上看,还以为她是饿了,便问道:“你这个时辰回来,没有在侯府用膳吗?外头还在下雨,怎么不晚一些再回来呢?” 凌遥笑答道:“我跟外祖父外祖母说了好些话,说完的时候就天黑了,我也是那会儿才注意到的,他们确实留我用膳来着,但我心里记挂着你,就想回来陪你用膳啊。结果一回来发现你倒是先吃了。” 齐滦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一醒来就觉得很饿,问了杜生和常庭,说是你去承恩侯府了,又见你到了晚膳时辰都没有回来,还以为你会留在侯府用膳的,哪知你却往回赶了。阿遥,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给你做啊!” 凌遥是真心有些饿了,此时听见齐滦这话,这心思也就放到吃食上面去了,满屋子的饭菜香味早就让她食指大动了,听了这话,便笑道:“我也不再多添什么了,这会儿正饿着呢,就吩咐厨房跟你要个一样的吃食吧,小米粥和笋子就挺好的了。” 齐滦听了,便照着凌遥的话吩咐了,又做主给凌遥多添了几样她爱吃的菜,毕竟他自个儿也知道,他在病中要忌口要吃的清淡些,但凌遥却是不需要的,她奔波了这么久,肯定得吃些好的补充体力。 凌遥也没管那些,只转头吩咐侍立在屋中的北影和尚希道:“你两个跟着我一路也辛苦了,回去换个衣裳就吃饭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吃了饭就歇着,等我叫你们过来,你们再过来就是了。” 北影和尚希素来也知道凌遥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所以两个人答应一声,也就挑帘出去了。 齐滦正从北影和尚希两个人身边擦身而过,两个丫鬟出去,他正好吩咐完了厨房的人进来,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倒是闻到了两个丫鬟身上有些他很熟悉的味道,他是病中的人,嗅觉比平日里又要灵敏几分,当下就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两个丫鬟身上的味道,跟凌遥方才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他方才牵着凌遥的手,与凌遥靠得很近,早就闻到那一股味道了,只是他当下只觉得奇怪,也并没有多想,这会儿闻到两个丫鬟身上的味道,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毕竟,承恩侯府是绝不可能有这种味道出现的。 一念及此,齐滦就问凌遥道:“阿遥,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啊?” 他是常常出入战场的人,就算近两年很少带兵出京了,但这种味道几乎是刻骨铭心的味道,绝不可能有错。而且,凌遥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是那种浅浅淡淡的味道,相反,还挺浓重的,以至于,一靠近她,他就能闻到。 齐滦这问话,还真是问的凌遥一愣,凌遥也没想到齐滦会突然问这个,更没有想到齐滦竟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其实,她从内刑司里出来之后,就闻出自己身上有些血腥味了,毕竟,秦嫣儿死的时候她就在跟前,虽然秦嫣儿是被勒死的,但内刑司那样的地方,要么都是受刑受罪的人,要么就是死人,血腥味是最为浓重的,她既然进去了,出来后身上自然也会沾惹一些的。 只不过,凌遥想着,外头也有风雨,在外间走动一会儿,味道很快就会散去的,可她哪里会想到,之后又去明王府见凌齐氏自尽,凌齐氏死时的场景还挺血腥的,自然血腥味就更浓烈了。 她本来以为,在外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又吹了一会儿风,她身上应该就没有味道了,结果没想到齐滦的鼻子这么灵,居然还能闻到她身上有血腥味,明明她自己都不觉得的。凌遥这样想着,一时也怪自己太过心急了,就想着快些回来看齐滦,一心惦记着他,结果就没有先去更衣。 凌遥脑子里想得多,其实也不过只是迟疑了片刻,但这迟疑的片刻看在齐滦眼中,就是大大的有问题了,他视线一扫,目光又落在了凌遥的裙摆上,当下便又皱眉道:“阿遥,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凌遥闻言又是一惊,倒是想起凌齐氏吐血溅到她身上来的事情了,那会儿她是亲眼看着血迹淡去的,听了齐滦的质疑,还只当是那血迹复又显现出来了,忙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凌齐氏吐出的血迹,而是那平安撞墙而死时,因为太过用力,就算她当时站得远,但也未能幸免,腰身显眼处被溅到了几点血迹。 齐滦眼尖,倒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凌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厨房就把她的饭菜给送来了,凌遥被那香味所诱,干脆也不再去想怎么回答齐滦的问话,直接望着齐滦一笑,拿起碗筷就吃起饭来:“阿滦,我饿了,我吃饭啦。” 齐滦闻言一愣,看着凌遥大快朵颐的样子,越发觉得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否则,怎么会正面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呢? 想到这里,齐滦便又正色问道:“阿遥,你去承恩侯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呢?难不成,你是受伤了吗?” 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凌遥受伤了,应该不是这样的状态。再一想,凌遥去承恩侯府只是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能有什么危险呢?再者说了,她身上的血迹像是从旁人身上来的,难不成,是外祖母和外祖父受伤了吗? 齐滦再一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排除这些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齐滦抿唇问凌遥:“阿遥,你实话同我说,你下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承恩侯府啊?” 凌遥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齐滦又追问道:“阿遥,你说啊,你下午去哪儿了?” 凌遥咽下嘴里的饭菜,心里却是一叹,她知道的,自己这会儿要是不开口,齐滦肯定会一直追问下去的。 于是,凌遥便望着齐滦道:“阿滦,这事说来话长,你等我吃完了饭,再细细的与你说,好么?” 她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齐滦的,齐滦的情绪眼看着才好了一些,这时候听这些事,难免对她又是一个冲击,所以,她是想着明日或者后日再告诉他的,也没有想着瞒他太久,却没想到,自己关心则乱,粗心大意的倒是让他看出破绽来了。 但既然看出来了,她也就决意不再欺瞒齐滦了,他该知道的总还是要知道的,于是,凌遥就决定吃完了饭再来细细的同齐滦说下午她去干的这些事儿。 纵使齐滦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凌遥都这样说了,齐滦自然是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她都说了,吃完饭之后会同他细细说的,人家又不是不给他说,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吃饭,非要先说清楚吧? 齐滦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所以,他也径自坐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凌遥吃饭:“阿遥,你先吃饭吧,我等着你。” 看凌遥吃饭的模样,齐滦紧紧抿着薄唇,心里暗暗的在想,听常庭和杜生说,在他午间喝了药安睡之后不久,凌遥就出门了,直至入夜方才回来,凌遥这一趟出去,少说也有两个多时辰吧?这两个多时辰里,她都忙活什么去了呢,还把自己饿成这样? 凌遥这一顿饭开头吃的挺开心的,毕竟事情还是解决了,还是很顺利的解决了,不管之前心情怎么样,这会儿顺顺当当吃个晚饭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是自从齐滦看出端倪,然后追问她未果,被她说了之后,追问倒是不追问了,说是让她安生吃饭,但是,任谁被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着,只怕都很难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和享受食物带来的愉悦感和饱腹感了吧? 凌遥很快填饱了肚子,叫人来收拾了膳桌和碗筷,等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才走到窗格前,又多打开了两扇窗户透气,盯着外头的雨幕看了一会儿,才转头望着齐滦正色道:“阿滦,我今儿下午确实没有去承恩侯府。” 齐滦望着凌遥的神色,烛火光影中,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凝重,齐滦听了她的话,忽而就心念一动,静了片刻,不等凌遥再开口,他就问道:“阿遥,你是不是进宫见他去了?” 几日之前的发生在凤鸾宫的那一场对话,齐滦这几日都不愿意再去回想,只是,那些事和那些话,并不是他不去想就代表不存在了的。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去想,在他睡着了之后的那些梦里,他总是会梦见元熙帝冷漠疏离的神情,说出的那些话让他十分伤心;然后,还会梦见小时候,那时候母后还在,他们一家人幸福又快活,即使他的父母贵为皇上和皇后,他也十分的自豪自己的父母有着天底下最令人称羡的感情。 这样的冲击和回忆都在梦里折磨着他,醒来之后,又继续折磨着他,让他痛苦,让他难受。他甚至觉得发热的时候才是最舒服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做梦了,只有最深沉的睡意,他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也不必记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折磨到他了。 但是,齐滦心里也很清楚,他不能够选择这样的逃避。逃避或者能帮助他缓解自己的痛苦,却不能够为他解决问题。 因为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再加上药物的作用下,他的高热退去,身体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了。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正视这件事,想起当初元熙帝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很伤心,但是心里却不再像当初那样绝望了,只不过,他再也不肯称呼元熙帝为父皇了,就像现在,他猜到了凌遥的去处,迫不得已提起元熙帝时,也只是用一个简单的他字来替代了。 凌遥默默的看着齐滦,就算齐滦没有明说,她也明白齐滦的心思,明白他心中的愤恨和痛恨,更理解和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慢慢走到齐滦跟前,然后于齐滦并排坐在一起,用自己的手握住齐滦的手,才轻轻点头道:“是的阿滦,我确实是进宫去见皇上了。” 他既然不叫元熙帝为父皇了,她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称呼元熙帝为父皇的。在这一点上,她作为齐滦的妻子,本就该体谅他,然后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我答应过你的,若是你问我的话,我只要能说出来的,绝不会隐瞒你。但是这件事,我事先就想好了,当时事先不说,是怕你听了心里难受,所以,就想瞒着你先过去,等明ri你好些了,我再慢慢告诉你的,我并没有想瞒你太久的意思。” 凌遥的话也是很恳切的,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让齐滦心中有所想法,想来想去,自己隐瞒他是真,但一心为了齐滦,这也是真的。 齐滦垂眸,听凌遥所言,心中一时酸胀难受起来,但这难受并不是难过,而是因为凌遥的行为和她的真心所感动的,他默然半晌,才抬眸看向凌遥,微微扯唇,做了一个笑的动作,只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就此作罢了。而后,他才道:“阿遥,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以你为我的心思,这件事情,你肯定不会任由它就这么过去的。” 他生病伤心的这几日,心情不好,还生着病,高热昏沉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不论他怎样都好,凌遥都是一直陪伴着他的,而且,她的所行所为,齐滦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他如今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一多半原因也是因为凌遥,他不想再让她为自己这般担心下去了。 他和她已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心里很清楚,他痛苦,她也会跟着痛苦的。 这几日,凌遥从来都没有逼迫过他,更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她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齐滦心里却明白,她这么做,都是因为她爱他啊。 那么,他又怎么能让一个真爱他的人这么担心呢? 他是应该好起来的。就算心伤难愈,他也不应该再让真心为自己的人伤怀了。 与齐滦对视半晌,凌遥眼中忽而有泪,她默默的抹掉眼泪,望着齐滦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是啊,你说得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就算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也不行。你这几日一直病着,但我心中已有了个主意要解决这件事,我不想惊动你,就打算先把这件事处理掉,等处理好了,有了好结果的时候再慢慢的告诉你。而那个时候,你的心情也会好一些的,正好可以听我说这些事。” 她这话,忽而就让齐滦想起,他两个还未成婚之前,在那温泉山庄里互诉衷情的时候,她接连问他的那些话来,那时候,他执意要娶她,她怕他心志不坚,还不住的说一些话来试探他,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就说过的,说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算计人心的姑娘,问他她这样的本性,他还是坚持要娶她么? 那时候他就说了,他也不是良善之辈,与她最为相配,定是要娶她的。 当时那些话听起来那么甜蜜,如今却觉得有几分心酸,她说自己会算计人心会不择手段,焉知不是因为没有人有能力疼她护着她的缘故么?他娶了她为妻,原本是该让她一生无忧的,可是,却让她跟着自己受苦了。 如今,还要为自己这般筹谋。他心里不由得替凌遥觉得心疼,却又觉得自豪。 是为了她而自豪的。也是这会儿,他又进一步的认识到,他心爱的妻子,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与他并肩在这世间站立着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渡过难关的。 齐滦不由得想起当初他说过的那句话来,那时候她跟凌珏之间有仇未报,他说,他可以不插手,但是,他会一直陪着她经历这一切的,就是为了让她不再孤单。 如今,她又何尝不是在陪着自己经历这一切呢?因为她的陪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齐滦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没有凌遥,在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后,他会怎么样。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三章 涅槃重生(4) 人生最难得的事情,大概就是相爱的人完全懂得自己的心思了。 凌遥心中感动,这会儿就越发顾及齐滦的感受,她眸中含着几分关切,默默的望着齐滦道:“阿滦,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把今儿下午我出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如果觉得你还不能承受的话,我可以缓几日再告诉你的。这都是没有关系的,我最关心的,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感受。” 齐滦微微扯唇,专注的望着凌遥道:“没关系的。阿遥,你说吧。我现下,已经好很多了。何况,这些事情,我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不是吗?” “恩,好,那我告诉你,” 凌遥紧了紧握着齐滦的手,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其实这件事,还要往更早的时候说起。还不是今日,应当从咱们入宫参加皇上万寿节的宫宴那一夜。” “那天晚上,秦嫣儿首次出现,皇上和太后因为她的出现而失态,那个时候,我看见秦嫣儿的容貌,心中就已经起疑了,我觉得,就算是秦嫣儿的容貌跟文淑皇后相似,皇上和太后也不可能如此的失态,毕竟,这是不同的两个人,就算他们思念文淑皇后,也不该如此才对。只是,那个时候,秦嫣儿突然出现,我们都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更是没有调查过,不知这个秦嫣儿的底细,再加上,宫宴之上,我还要顾及你和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的情绪,再者,还要观察一下在场众人的行为与反应,也就不曾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因着凌遥的话,齐滦也想起了那个让他感到难过的夜晚,他静了片刻,才跟着开口道:“其实那天晚上,我看到秦嫣儿的时候,看见他和太后对待秦嫣儿的态度,我也不是没有起过疑心的,只是心中抵触,不愿意深想罢了。再加上身处其中,想起母后,就着实感到愤怒,所以,那一点疑心,也就被我忽略掉了。” 凌遥点点头,表示她明白齐滦的话,跟着又道:“当夜,你和外祖父因为愤恨皇上的行为,于是愤然提前离席,我虽然跟着你们走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疑问的。只不过,当时知道的情况太少,对于心中的疑问也无法解答,就想着要先多了解一些情况才行,但因你身在其中,原本就对此事有困扰,所以,我就想着,先不要把我的这些心思告诉你,省得让你又添了一层烦心。” “那天晚上,你为了此事睡不着,我也跟着担心,后来因我想要瞒着你去调查情况,所以就用了安息香片,等你睡着之后,我就去了竹园,吩咐了北影罗姐姐她们一些事,还让罗成替我去调查一下秦嫣儿的底细。” 凌遥把那天夜里的情形和她同北影他们几个人在竹园中说的话都一一复述给齐滦听了。 齐滦听罢,半晌垂眸道:“我一直心里纳闷,那天晚上我明明心烦意乱是睡不着的,可不知怎的,后来闻到了一阵很清淡的香气,之后竟慢慢的睡着了。原来,是你给我用了这个。” 凌遥忙解释道:“阿滦,我也是迫不得已。” 齐滦抬眸望着她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遥,你继续说吧。” 凌遥遂又续道:“有些事情,罗成调查的很快,当天夜里就有了结果,而有些事情就需要四五日的时间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觉得四五日的时间也足够了,等到罗成调查清楚,我自然就能与你应对此事了,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只没有与你明说罢了,只想着我先查清楚后再同你商量的。只不过,事情总不是跟想象的不一样。我也没有料到,第二日晨起后,就收到了皇上纳秦嫣儿入宫为妃的消息。” 凌遥抿了抿唇,“再然后,就发生了你的那件事情了。” 说起那天早上的事情,齐滦明显沉了眉眼,凌遥适时的停顿了一下,等齐滦重新望向她时,她才继续道,“你入宫后,我便按照你的意思在府里等你回来。结果却没有想到,等到的是失魂落魄的你。你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因此我就知道,你入宫后,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你绝不会如此的。我就问了随你入宫的罗成,问你究竟发生了何事,罗成就把你在凤鸾宫中与皇上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都告诉我了。” 齐滦本只是静静地听着,此番听见凌遥这话,便问道:“罗成当时在殿外,如何知道我与他的对话?” 凌遥答道:“罗成当时担心你,怕你一人在殿内会与皇上发生冲突,所以就偷偷的站在靠近殿门的地方,在你和皇上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外头听着,是以,你和皇上的对话,他都是知道的。关于这一点,我觉得还是应该谢谢罗成的,若非因为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又回来转述给我听了,我也不能做后头的那些事,或者事情是可以处理好的,但只怕用的就不是眼前的这个办法了。” 看着齐滦疑问的眼神,凌遥没有立刻就做出解释,而是在安静片刻之后,问出了一个问题,“阿滦,你觉得皇上在同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状态?就你的直观而言,是不是觉得他的话太过冷酷无情,太过伤人了?” 凌遥知道,让齐滦再去回忆那天早上的事情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却不能因为事情的残酷性就选择逃避,这也是不对的,齐滦迟早是要正面面对这件事情的。再者,要想说清楚她今儿下午去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因为,她得知道齐滦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知道了齐滦是怎么想的,她才能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说下去。 提及那日的事情,齐滦心中自然是难受的,但还好,他并没有再如那日一样崩溃了,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低声答道:“那些话听在我的耳中,就犹如冬日饮雪水一样,整颗心都是冰凉的。他的话残忍无情,不仅把母后那些年所付出的一切都抹杀掉了,也抹杀掉了我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期许与憧憬。更让我觉得,人生之苦,莫过于这个真相。我觉得我之前的那二十年,是白活了。” 先前遭此重击,齐滦回来后在凌遥的陪伴下哭了一场,而后就病了,病中不论是他还是凌遥,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更不要说议论这件事的感受了,所以,这会儿齐滦还是第一次吐露他关于那日的感受。 也是第一次在心里一点一点的回味那些感受,然后捕捉词句来形容它,然后把它说给凌遥听。不得不说,这对于齐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我明白了,” 凌遥道,“所以说,在皇上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所听到的和你所在意的,只是他说出的那个残酷的真相,对么?” 对于凌遥这话,齐滦有些不解:“难道我不该在意么?他原本要告诉我的,不就是那个真相吗?难不成,他还会有别的什么意思?” 凌遥叹道:“阿滦,皇上的那些话,确实还有些别的意思,不过,你没有听出来,这也很正常。毕竟你是身在局中的人,那些事情对你冲击已经很大了,所以你也不可能再有心思去想那些事。” 凌遥这话,齐滦就听不懂了,他问道:“阿遥,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他的话中还真的有什么深意?” 齐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跟元熙帝的对话,把自己放在客观的立场上分析,他心里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深意,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凌遥抿唇道:“其实这一层深意对于你来说,看出来或者没有看出来,意义并不大。阿滦,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数度开口问皇上问题,问他这件事文淑皇后是否知情,问皇太后是否知情,你想一想皇上当时的回答,他说的是一开始是这样的,又或者说是知情的,但是之类这样的话。其实,在我看来,他是故意留了话锋在这里,就是指望着你缓过神来之后,能够进一步的去问他接下来的内情究竟是怎样的。” “皇上的心思,身为局中人不好懂,但在局外人看来,其实皇上的心思也不难猜。他其实就是想一股脑的把最残酷的真相揭露给你知道,让你一下子就明白这个残酷的真相,在一下子把你重重的打击之后,再等你缓过来回味他的话时,看出他的用意,然后再入宫去问他事情的具体过程究竟是怎样的。” “其实,皇上的这层心思也挺奇怪的,除却他自己的考量,他不肯把话说明白,在对你毫不留情的揭露残酷真相之后,又让你自己去想明白他的用意,也不知道他是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对你的影响。” 齐滦听了凌遥的话,垂眸细想,如果抛开他自己的一切感受,把自己放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再顺着凌遥的话去细想元熙帝当时跟他说的那些话,齐滦终于发现,确实如凌遥所说的那样,在当时那样的状态下,元熙帝确实在给他的回答中留了几分余地,也有几分深意,想让他继续去探究的意思。 沉默半晌之后,齐滦才开口道:“他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难懂,更不奇怪。他素来都是这样的。不论是谁,总是将人狠狠的打击之后,再留有几分余地,几分深意,不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只是让人在缓过来之后,一点一点的去猜度他的心意,揣摩他的用意。不止这一次是这样,就是十年前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十年前齐滦年纪尚小,又不知道这些内情,便自以为元熙帝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所以就傻乎乎的相信自己的父皇是爱他的,不论是打击也好,残酷也好,都是因为看重他才会如此的。 如今想来,他哪里是因为爱自己呢?不过是因他为人替身,在意的是那个模子,而他这个人,便是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了。毕竟,放在元熙帝心上的人,可从来不是他和他的母后。 因此,元熙帝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在他揭露了这种对于齐滦来说异常残酷的真相后,齐滦还能够接受下来,并且,继续去揣摩他的用意,跟着他的步调走,却从没有想过,这样残酷的真相,是不是会伤到齐滦。 又或者说,元熙帝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是他看重的东西,而齐滦的情绪和伤痛,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到这些,齐滦心中一阵悲凉,可笑他之前还以为元熙帝对他严苛是为了锻炼他。 “他如此作为,只是想让我想通之后入宫去问清那些过往吗?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他那天都已经纳秦嫣儿为妃了,用他的话说,我和母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而今,他要秦嫣儿做第二个母后,成为清影公主的替身陪伴他身边。他要让我明白过往之事有什么意义?难道还想让我体谅他,接纳他,甚至于接受他和秦嫣儿再续前缘,像他对待我母后那样吗?” 凌遥抿唇,望着齐滦道:“阿滦,他倒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希望你知道所有的内情,包括那些具体的过往,他还是都希望你知道的,而他之所以把那个残酷的真相先告诉你,实际上是因为,那个真相就是最为残酷的了,如果你能够接受那个真相的话,那么,那些具体的过往,你应当也是可以接受的了。他也不是要你接纳他,体谅他,他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一则是因为秦嫣儿的出现,他想要秦嫣儿的那张脸,但如果要了,旧日之往事必然会重现,所以他只能选择把真相告诉你;二则,也是因为他选择了将计就计,既然选择要告诉你了,那么,这最残酷的真相只能是他来揭露,不能假手任何一个人。而这其中,皇上所取中的东西很多,却唯独没有你。” 凌遥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很伤人,但是她没有办法不说,齐滦是必须要明白元熙帝的心思的,他也有权利知道这些,所以,她忍着心中的情绪,继续又道,“他要你接受这个真相,甚至是用最快的时间想通这个真相,其用意并不是为了让你接受秦嫣儿和他在一处再续前缘,而是要你参与他的计划,跟他一起将计就计,演一出父子反目的戏码给秦嫣儿身后的那些人看,然后,等你配合他之后,再由他一举消灭那些人。而具体的操作,就要看皇上的心意了,他想要借此事除掉谁就除掉谁,想要保住谁就保住谁。而你,就又成了被他利用的人了。阿滦,这就是皇上要你明白过往之事的意义。” “在秦嫣儿出现在宫宴上时,皇上当时的表现是很失态的。后来我打听到,外祖父和咱们拂袖而去后,皇上就没有再对秦嫣儿表示特别关注了。之后宴席散去,皇上也没有留下秦嫣儿。事后,皇上也没有说要将秦嫣儿纳入宫中的话。那天夜里,太后也去劝过皇上的,劝他不要这样做,因为这么做会伤害你,也会让你知道往事真相,但皇上原本是答应了太后的,可之后还是在思考了一夜之后执意这样做了,他对太后出尔反尔,未尝不是想借着这件事再看看秦嫣儿那张脸的。其次,他也是有将计就计的意思的。” 齐滦在秦嫣儿入宫封妃的当日进宫质问,直接就与元熙帝发生了那样的对话,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一夜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元熙帝和高太后之间的事情,凌遥既然已经将事情全部弄清楚了,又立意要说给齐滦听,自然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齐滦知道了。 不管事情如何,她唯一的心思还是,齐滦是有权利知道这些事的。 纵然知道这些事,会让他看透元熙帝的用心,看出高太后的私心,但是凌遥觉得,他还是应当知道的。 齐滦在听了凌遥说清那一夜前前后后的事情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有将计就计的意思呢?” 对于元熙帝的用心,齐滦显然从凌遥的叙述中都看出来了,但他又不想再多做评价了,对于一个不看重他的人,他又何必再多费唇舌呢? 他只是想知道,凌遥之后又做了些什么罢了。 “因为我分析出来的啊,”凌遥答道,“且不说皇上为父如何,就说他作为帝王,并不是那么的昏庸,还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既然连我和皇太后都能看出秦嫣儿的出现是有很大的问题的,难道皇上会看不出么?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快的把秦嫣儿接入宫中,而是在思考了一夜之后才下定决心把秦嫣儿接到宫里,应当就是在思考这些了。如果他想要处置秦嫣儿身后的人,又想得到秦嫣儿这张脸的话,他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阿滦,你是知道的,秦嫣儿的出现涉及明王府,而皇上,大概是不能容忍明王府这样算计他的。因此,我在理清楚这些利害关系后,就决意改变皇上的计划和安排,我不能眼看着皇上这样伤害你,再者,你是决计不会配合他的,所以,我就在想,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就只能我去解决了。” 齐滦闻言,默默的看着凌遥:“所以说,我病了的那几日,其实你心里都在琢磨这些事,对么?你不告诉我,除了怕我伤心之外,还怕我会拦着你,不许你去,对么?” 齐滦心里很清楚,元熙帝不是个会轻易改变自己想法和计划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元熙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很偏执倔强的性格了。几乎可以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而凌遥心思灵敏,不可能看不出这些,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齐滦想到这些,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他何其有幸,竟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凌遥为他所做的这一切,所花费的心思,值得他用一生去铭记! 她不仅要照顾他,还要为他筹谋,这几日显然是辛苦她了,难怪这般细细看去,灯影下的她,比从前似是清瘦了一些的。 凌遥闻言,扯唇轻轻笑了一笑,示意齐滦不必自责,也不必伤怀:“你病了的那几日,我看着心里难受,为了让你不受伤害,自然是要为你做点什么的。我们是夫妻,你有事,我哪能独善自身坐视不理呢?我既然有勇有谋,又看出了皇上的这些心思,肯定是要入宫去改变这种局面的。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也确实怕你多想,倒不是怕你拦着我,只是希望你病中静静心,不想拿这些事来烦你罢了。” 为齐滦做这些事,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夫妻之道,原本就该如此。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总是想着自己的得失,是应该多为对方着想的。患难与共互相扶持的感情,原本就是双方付出苦心经营才能得到的,绝没有一味索取就能得到的美好感情的。 凌遥顿了片刻,才又道,“我入宫之后,与皇上开诚布公的谈了许久,他给我的回应也确实证实了我方才对他的那些猜测和分析。但即便是这样,我最终还是改变了他的计划和安排,让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四章 涅槃重生(5) 齐滦听了凌遥这话,就问她道:“你是怎么与他说的?” 凌遥答道:“前几日的时间,足够罗成将我吩咐他去调查的那些事情都查清楚了。也就是在今日,罗成就把我那一夜在竹园吩咐他查的那些事情的情况都告诉了我,我判断秦嫣儿的婶婶肯定是知情人的,所以,就吩咐了人去拿她,她也算是个证人,正好,还可以用她来威胁秦嫣儿。” 凌遥道,“但是,在见皇上,改变他的计划和想法之前,我还是打算先弄清楚皇上与文淑皇后当年的旧事内情究竟是怎样的。皇上是有意不说,又只把最残酷的那些告诉你,可是,具体的情形他根本就没有说过,而我觉得,你是有资格知道那些事情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觉得,那都是文淑皇后的经历。阿滦,我觉得,你作为他的儿子,应该知道这些。所以,我就先去了盛宁宫,想要让太后与我把当年的那些旧事讲个明白。” “只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是要看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如果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她虽然觉得齐滦应该知道,但是,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齐滦,不管怎么样,她做这些都是为了齐滦,所以,还是要尊重齐滦的意愿的。 “我明白的,阿遥,你不去勤政殿问他,而是去盛宁宫问太后,说明你在这件事上,你还是相信太后多一些,” 齐滦道,“可是阿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太后的话,也是不可信的呢?” 元熙帝揭露那个对于他来说极其残酷的真相之后,他当时真是万念俱灰,想着元熙帝这些年待他的好竟然都是假的,都是因为他长得像清影公主,而他当时就想到,如果元熙帝是因为这个的话,那皇太后是否知情呢? 想着皇太后往日待他的疼宠,他是真心希望皇太后对此事是不知情的。 但奈何他问出口后,元熙帝的回答却深深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原来,皇太后也是知情的,而且,皇太后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想起清影公主曾在皇太后跟前养过几年的事,齐滦忽而就觉得,皇太后跟元熙帝一样,对他的好都不是真的,都掺杂了一些对他来说极为残忍的感情。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替身呢?他是绝不愿意的。所以,他就算想知道当年的内情,也绝不会去问元熙帝和萧太后。 他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比起皇上,我自然更相信太后多一些,” 凌遥道,“虽然当年之事,皇上和太后都做得不对,对你是彻彻底底的隐瞒,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我觉得比起皇上,太后多多少少是有几分真心疼你的。我见了她之后,把这些事都同她说了,告诉她你病了,不能亲来宫中听她说过去的事儿。我想请她把那些过往说给我听,起初,她还怕会伤了你,也是我说,若是不把那些事告诉你,你心里永远会有疙瘩,这身体上的病好得了,心里上的病却难好。” “后来我还说,我是医者,我懂这个,又说了你有权利有资格知道自己母后当年的旧事。之后,太后就应了我的话,把当年旧事悉数告诉我了。” 齐滦闻言,沉默片刻,就转头看向凌遥,问她道:“太后是怎么说的?” 他心中确实生了芥蒂,也确实有了疙瘩。所以,他再不愿意称呼元熙帝为父皇,也不肯叫太后为皇祖母了。 齐滦这话,就是肯听凌遥说旧事的意思了,凌遥便开口道:“太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就与我说了当年的旧事。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清影公主,又是从清影公主那里起的头,所以,太后先同我说的,是皇上与清影公主的那一段往事。” 凌遥知道,齐滦和罗成一样,对于白宛筠敕封公主后和亲南疆的事情很清楚,但是他并不知道白宛筠敕封公主之前,在凤鸾宫中养在高太后膝下时跟元熙帝年少时发生的那些故事。 所以,凌遥此时讲的就是高太后同她说的那些事情。也是先有了这些事,才有了之后元熙帝和文淑皇后的那些事情的。 对于清影公主,齐滦是素来没什么印象的,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兴趣,凌遥也没有说那么多,只是将那些曲折故事一一与齐滦说明了也就罢了。 “武德四十年,白宛筠被先帝敕封为清影公主和亲南疆。清影公主走后,皇上同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因为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涉及重大,先帝和太后当时都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将知情的人都给处理了。因此,这些事情除了先帝、太后和皇上,是再没有人知道的。再有,也就是清影公主身边的一个贴身服侍的老嬷嬷知道,除此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文淑皇后进宫,却没有人质疑她跟和亲南疆的清影公主模样相似的原因。而就算元熙帝和高太后贴身服侍的人知情,也不可能跑去告诉文淑皇后的,所以,也就一直相安无事到了元熙五年。 “所以之后,他就因为思念清影公主,就萌生出想寻一个替身代替他心中所爱的念头,所以就找到了母后,是这样的吗?” 齐滦只知道自己的母后是跟元熙帝在宫外认识的,具体是怎么结识的,文淑皇后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文淑皇后在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很小,并不知道这些事,也没有问过,只知道自己的母后和父皇很相爱而已。 后来长大了,想要多了解自己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文淑皇后却又不在了,他那时还怕勾起元熙帝的伤怀,就没去问他,只是去问过高太后几次,高太后倒是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但现在想来,高太后的回答都是避重就轻的,而且,她脸上的笑也不是他当时以为的的带了点伤感的笑意,分明是不愿意多说的勉强笑意。 再后来,他时常带兵出京征战,事情渐渐多了起来,就没有功夫再去问高太后这些事情了。只会在每次元熙帝做出一副对母后情深意重,并且去关雎宫一待就是一个晚上的时候,心里浮现出自豪的感觉。 如今想来,他可真是傻。竟做了个不知情的傻子做了这么多年。 “那倒没有,” 凌遥道,“皇上失去所爱,确实心中难受压抑,太后心疼他,就劝他微服出宫到郊外去散散心,也许慢慢的就好起来了。那时候,皇上还没有萌生要找个像清影公主的姑娘做她的替身的想法。” 毕竟那会儿元熙帝还一心系在白宛筠身上,大概还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若是那会儿元熙帝还没遇到文淑皇后时就想到了这个法子的话,凌遥可真就觉得元熙帝没救了。 凌遥顿了顿,又道,“是后来,皇上外出散心时,无意中在外头遇到了文淑皇后,那会儿文淑皇后也是年纪尚轻,加之她跟清影公主的容貌有九成相似,虽然性子不同,但对于皇上来说,也是痛苦中的慰藉。皇上在这之后,就同文淑皇后有来往了,但是这个时候,文淑皇后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也不知道皇上和她亲近的真正原因。” 接下来的事情,凌遥几乎不用讲,齐滦都能猜到了。 就算元熙帝没有找替身的心思,但看到与清影公主这般相似的文淑皇后,又岂会不动心思? 果不其然,听凌遥接着往下讲的事情,就证明齐滦猜对了。 元熙帝瞒着文淑皇后娶了她,而因为种种原因,先帝和太后对此事竟然都是默许和纵容的态度,齐滦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愤恨,难道他们心中就没有对他母后的歉疚之情吗? 元熙帝失去心中所爱可怜,难道他的母后为人替身就不可怜吗? 这分明就是一种伤害!枉先帝和元熙帝口口声声说他们爱民如子,可他的母后也是他们的臣民啊,他们又何尝体谅过她,理解过她的感受,站在她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想过? 齐滦又怒又伤,咬牙便道:“我记得我问他,母后当初对此事是否知情,他说,母后一开始是不知道的。这话的意思我现在知道了,也就是说,母后后来知道了,对吗?” 凌遥看齐滦这样,真的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但她又不得不说,只能强压住心里的难受,用尽量平缓和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道:“是的,文淑皇后一开始是不知情的,但是后来,她觉察出了一些问题,而后就带着疑问去问了皇上,皇上也没有隐瞒,直接就承认了。” 凌遥说这话时,忽而就有一点理解元熙帝当初在凤鸾宫给齐滦揭露真相时的感觉了。当时,罗成给她叙述的时候,说元熙帝是用很冷漠很疏离的语调在跟齐滦说话,那种语调听起来极为冷淡,甚至是有些冰冷无情,就像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似的。 凌遥觉得,自己方才诉说的语调就有些像元熙帝那样,不过,她是尽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齐滦,以免齐滦过于伤心。但元熙帝究竟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也没有问过。而且,她也没有在现场亲耳听见,是以她也无从判断。那么,还是姑且相信元熙帝是和她一样的心思吧,至少这样看来,元熙帝还是有些良心和人性可言的。 凌遥将高太后同她说的那一段对话都复述给齐滦听了,她也无法说的更多,而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有亲见,为了不添加自己的话语,凌遥只能复述高太后的原话。只是说着说着,就见齐滦一脸的悲愤。 其实,听见文淑皇后这样的遭遇时,她心中也是不大好受的,齐滦是文淑皇后的亲生儿子,比她的感觉自然更深一层,听见这样的话,又岂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元熙五年,我都五岁了,可我居然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从来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齐滦光是听着都觉得心疼,他几乎不敢想象文淑皇后当年是如何一个人熬过这些日子的。 他那时候还小,二弟更小,两个人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他略略大一些,可能还懂事一点。但是,母后还是隐藏的太好了,他居然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还以为父皇和母后一直是很恩爱的。现在细想想,他对于自己母后和父皇恩爱感情的美好想象,几乎也就是在那一两年形成的。 “阿滦,你那时候还小,这样的事情,文淑皇后又怎么能同你说呢?在她的眼里,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是她要好好抚养,好好保护的儿子,她是决计不可能对你说这些的,” 凌遥道,“而且,我觉得文淑皇后这样做是对的,她瞒着你,对你也是一种保护。因为毕竟,这是她和皇上之间的事情,并没有涉及到你,在她看来,如果她能处理好的话,是不应该涉及到你的。你想想,如果换做是你,你应当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年纪尚小的儿子吧?” 凌遥就想过,如果换做是她,绝不会把年幼的儿子牵扯进来的。身为一个母亲,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自己孩子的问题,文淑皇后这样做不是欺骗,而是一种保护。 “我不怪母后没有告诉我,我只恨自己当时年幼,无力给母后支撑,更不能帮助她什么。” 齐滦红着眼睛道,“阿遥,你方才说,说在母后知道实情之后,她明白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离开,要么选择留下。既然她是因为生小公主难产去的,那么最后,母后其实是选择留下,对吗?” “是,文淑皇后最终选择留下来,她说,只要皇上愿意重新好好来过,愿意把她当成她自己,再也不把她当成是旁人的替身了,她愿意留下来,而且,将来你长大了,她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大家照旧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 凌遥抿唇叹道,“皇上虽薄情,但八年相处,也不可能对文淑皇后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他答应了文淑皇后的要求,于是,文淑皇后就留了下来,按照她之前所说的那样,与皇上好好过日子。” 齐滦闻言,眼中忽有泪光闪烁,他哽咽道:“我知道,母后心里还是爱他的。她若是离开,只怕心中难受更甚过留下。而她若是走了,我身为皇子,是不可能跟着她走的。为了我和二弟,她就算再委屈自己,也是一定会留下来的。” “但是,他却没有兑现答应母后的话。他根本没有把母后当成她自己来爱,他还是将我和母后当成别人的替身,否则的话,他怎会不喜我十岁时做的那件事呢?清影公主不是行医之人,他就不许我和母后行医。” “阿遥,他岂止是薄情?他根本就没有感情,他的感情都给了清影公主了,至于我们,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可笑我和母后还曾经以为,我们得到了一切,拥有了一切。” 凌遥没开口,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哪里需要她特意去说呢?齐滦自己就看清了这一点,但是看清了这一点,就越发叫人伤心了。只不过,若是换个角度而言,看清元熙帝残酷无情的一面也好,往后就不会对他再有什么幻想了,作为父亲,他根本就不够格,齐滦若是能将他曾经对元熙帝付出的感情就此割舍掉,这倒也是一桩好事。 齐滦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而后才红着眼眶问凌遥道:“后来呢?” 凌遥答道:“后来的事情,你应当也是有印象的。文淑皇后和皇上和好了,两个人照旧过日子,之后又过了几年,到元熙八年的时候文淑皇后有孕,只是元熙九年的时候文淑皇后分娩难产,之后就去了。这几年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再往后的事情,你应当都是知道的。” 齐滦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我不是问这个后来,我是问你,在听完太后说这些旧事后,你又去做了什么?” 凌遥这才明白,原来齐滦问的是她离开盛宁宫之后的事情,于是,她便道:“我听完这些事,对旧年往事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去解决秦嫣儿的事情了。因怕皇上不肯见我,我还耍了个小花招,这才逼得皇上见我的。” 凌遥也没有隐瞒,直接就将她耍的小花招告诉了齐滦,齐滦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只不过,这冷笑不是给凌遥的,而是给元熙帝的。就像凌遥所说的那样,元熙帝对于秦嫣儿那张脸的看重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让齐滦除了冷笑,也不愿再多费唇舌了。 凌遥接着道:“我见了皇上之后,皇上反倒问我在听太后说了旧事之后为何还不回府去,说我逼他见我是无事生非,我听了这话心里就生气了,所以,我也不管我的身份了,想着你这几日为他这破事所受的苦,我也不打算忍了,就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一开始,他还跟我争,后来,就被我骂得没脾气了。最后,也只能听我说了。” 齐滦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讶异道:“你当真把他骂了一顿?” “当然了,”凌遥扬眉道,“我不止将皇上骂了一顿,我还把先帝骂了一顿,都是他的榜样不好,才让皇上跟着有样学样,以至于又伤了你!他们明摆着做错了,我为何骂不得?我不只是骂了一顿,我还要把皇上骂醒了才好呢!” 凌遥见齐滦听得入神,眼中也有了几分神采,明显是极感兴趣的模样,凌遥就眉飞色舞的将她是怎么跟元熙帝唇枪舌战,是怎么从先帝数落到了元熙帝,又是怎么说先帝不好,又是怎么说元熙帝不好的对话全部学给齐滦听了一遍,还把元熙帝的反应都跟齐滦说了一遍。 她丝毫都没有夸张,完全是按照事实说话的,结果说完了之后,齐滦眼里就有了几分笑意,显然是听了这话很高兴的样子,他伸手捏了捏凌遥的鼻子,爱怜笑道:“你啊,也有这么个调皮的性子。他是皇上,哪有由你随意辱骂的?这要是换了别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凌遥笑嘻嘻的道:“没关系,我知道他不敢杀我的。” 齐滦宠溺爱怜的望着她轻轻笑道:“阿遥,谢谢你。”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是应该谢谢她的。 “阿滦,我们之间,不说这个,”凌遥笑道,“我骂他,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咱们两个夫妻一体,也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何况,就我自己而言,我也是很看不惯他的所行所为的。所以,我就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和先帝所有的错处,然后,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所有的私心,以及这些私心对于他的计划和安排所产生的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我斩钉截铁的告诉了他,你不可能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配合他行事和完成他的计划,所以,他必须按照我的计划和安排来进行,不然的话,眼前的这个局面,就真的没有办法收场了。” 齐滦收了笑意,问凌遥道:“阿遥,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要收场的么?你不是说,他自己都承认了吗?这一回,他之所以要将计就计,舍弃了我,就因为他看中了秦嫣儿的那张脸,你怎么能让他舍弃秦嫣儿,舍弃他的私心呢?” 凌遥答道:“因为我试探过皇上,也正面问过皇上。他给我的答复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另立别人为太子,不管他和文淑皇后之间究竟是如何的,也不管这中间有多少事情,他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始终是你。他不可能让秦嫣儿身后的人计谋得逞,所以,没有了你的配合,他只能听我的,做出舍弃他私心的决定。这对于皇上来说,已不是维系他私心的问题了,而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问题,所以,他没得选,秦嫣儿必须要消失!” 听见凌遥说,元熙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依旧是他时,齐滦心中一瞬间用气复杂神色,但随即就消散了,他难道就不该得这太子之位的吗?母后为了他几乎是付出了所有的一切,他原本就应该是太子的,除了他,满朝的皇子中,还有谁有资格来做这个太子呢? 齐滦甚至想,如果元熙帝不是属意他来做这个太子,那么,不论是谁得了太子之位,他就是用抢的,也要把这个太子之位给抢过来! 齐滦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问凌遥道:“照你这么说,秦嫣儿现在已经消失了,对吗?” 凌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点点头道:“是,阿滦,你放心,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长得像清影公主的秦嫣儿了!她不仅死了,她的脸也毁了,想来这个时候,她的尸首都应该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拿她的容貌来做文章了!” 齐滦听了这个结果方觉解气,又问道:“那么,站在秦嫣儿身后的人呢,他是怎么处置的?” 凌遥答道:“皇上决意审问秦嫣儿时,是带着我一起去的凤鸾宫。他给秦嫣儿身边的丫鬟上了拶子,秦嫣儿倒是舍不得她的丫鬟受苦,在她的丫鬟昏迷之后,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原来,送她入宫的这个计划,是凌齐氏很早就开始实施了的,参与其中的人不少,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少。加之秦嫣儿要在宫宴上出现,自然也是少不了萧皇后的配合和帮忙的。” 秦嫣儿的那些话,凌遥还是照旧,都跟齐滦说了一遍。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五章 涅槃重生(6) 齐滦听完凌遥的话,当下便冷笑道:“倒是辛苦他们这么多年经营了!” 他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元熙帝这些年确实是非常看重他的,在诸皇子中,他所得到的恩宠和封赏也是最多的,比起其余的皇子,倒像是元熙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似的。 旁人不清楚其中的内情,自然对他的恩宠有妒忌有羡慕,其中最为妒恨他的,就是萧皇后和四皇子齐溢了。所以,这太子之位,别人是想拿也拿不到的,也就是齐溢同为嫡出皇子,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和身份与他相抗,所以他们母子也就不自量力的想要争一争这个太子之位。 再加上齐溢又跟凌玥有了婚约,凌齐氏跟萧皇后勾结起来谋划这件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毕竟他们利益相连,若是凌齐氏的谋划成功的话,最终得利的人,还是齐溢。而若是齐溢当上太子,这凌玥自然就是太子妃了。 齐滦心中冷笑,难怪萧皇后对于秦嫣儿的上位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对于宫宴当晚元熙帝对于秦嫣儿那样特别的关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原来这个秦嫣儿的出现是凌齐氏跟萧皇后预谋好了的,想来,萧皇后也知道,这个秦嫣儿永远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却又能够帮助她们达成心中所愿,所以才无动于衷的吧。 “要说苦心经营,凌齐氏还真是费尽了心思,清影公主死后,她的那个贴身嬷嬷就在南疆失踪了,南疆轩辕家的人也没有在意,只当是那个嬷嬷死了,也是秦嫣儿说起,才知道原来是被凌齐氏的人偷偷弄到云南去了,她筹划了这么些年,就是想要一切按照她的预想来,只可惜了,她以为一个秦嫣儿就能把住皇上的命脉,却不明白,皇上虽然看重秦嫣儿的那张脸,却并不是个昏庸的会拿江山社稷不当一回事的君王,” 凌遥道,“秦嫣儿把这些事说出来后,皇上自然生气,封了明王府和衍庆宫,就让冉英泰去调查这些情况是否属实,冉英泰去查了之后,回来说秦嫣儿所言句句属实。之后,皇上就下了旨,将秦嫣儿赐死,凌齐氏赐死,齐氏还有明王都是圈禁在明王府中。而后,册封庶长子凌琥为明王府的世子,接管明王府在京城和云南的一切事务。” 齐滦闻言,沉默片刻后才问道:“那皇后呢?齐溢呢?他是怎么处置的?” “皇上下旨之后,就命我去内刑司监看秦嫣儿自尽,还让我带着圣旨去明王府宣读,凌齐氏自尽时也是要我监看的,”凌遥答道,“因皇上没有主动提起萧皇后,所以在我出勤政殿之前,我特意问过皇上,问他打算怎么处置萧皇后。皇上说,本以为正月时处置皇后和四皇子后,皇后会安静些,结果皇后却变本加厉,跟凌齐氏勾结,做下这等事情来,说皇后德行有亏,已不配为皇后,他会下旨废后,将萧皇后废为庶人,安置在冷宫之中,后宫庶务,都一概交由贤妃代为打理。” “至于凌玥和齐溢,冉英泰查出来,他二人并不是这件事的内情,所以皇上的意思,还是要让凌玥嫁给齐溢,只不过,齐溢这往后的前途肯定是要被萧皇后连累了的,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再与你争什么太子之位了。皇上只将凌玥圈禁,齐溢还在皇陵为先帝守陵,我觉得皇上这么做多少还是留有后患,后来又想着,就算凌玥和齐溢起了歹心,凭咱们两个的能力还制服不了他们么?因此也就放心了。何况,凌玥和齐溢是一直有人盯着的,倒也不怕他们耍花样。” 齐滦抿唇,垂眸思索片刻后,才抬眸问凌遥道:“他只是说要废皇后为庶人,临到你出宫之时,他其实都没有下旨废后,是吗?” 凌遥一怔,齐滦所说的情况确实属实,别说她在外头忙了一下午,就是后来到了晚间与冉英泰一起入宫去勤政殿复命时,元熙帝也没有下旨要废后的意思,当时他也只是说要去盛宁宫与高太后一起用膳,提都没有提过要废后的话。 凌遥心中一动,转眸盯着齐滦道:“阿滦,你是怀疑皇上说要废后的话只是搪塞我,他其实并不想下旨废后吗?” 她现下倒是有些后悔没在勤政殿里当场督促元熙帝把废后的旨意写下来了,虽然元熙帝有着出尔反尔的前科,也不是个金口玉言的皇帝,但是她当时却想着,元熙帝对萧皇后是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当初立她为后也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如今既然说了要废后,那肯定就是要废后的了,像元熙帝这样偏执又大权在握的人,应该是不会为了镇国公府就维护萧皇后的。 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对元熙帝的认知太过于自信了? 齐滦倒是没有回答凌遥的问话,他的视线又落在凌遥衣裙上的血迹上,就听齐滦问道:“阿遥,你身上的血迹,就是在监看她们自尽时沾染上的吗?” 凌遥看齐滦不回答,倒也没有追问,只点点头答他的话道:“是啊。我先去内刑司看秦嫣儿自尽,她不肯就死,还是内刑司的嬷嬷们用白绫将她勒死的。之后,我才出宫去了明王府,这血迹大概是凌齐氏死后,她的丫鬟平安撞墙而死后溅到我身上的血迹。” 她今日这套衣裙还是新的,才上身一次,没想到就沾上了这等不干净的东西,待会儿换下来,还是不要洗了,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省得她自然穿起来总觉得不舒服。 齐滦又问她道:“凌琥成了明王府的世子,想来日后他就忙了,只怕没有时间再去国子监读书了。其实这样也好,之前你所筹谋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齐氏的儿子没了机会,对于咱们来说,这也是一桩好事。凌琥的妹妹凌禟与你亲近,他哥哥接管明王府的一切事务也是好的。将来,你也能与明王府亲近些了。” 他知道元熙帝的用意,借秦嫣儿的这桩事打击了凌鼎的势力,这是名正言顺的,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就算元熙帝这么做是为了维护他,但齐滦心中却没有一丝感动或者感激之情,听了凌遥方才的话,再加上他已深知元熙帝的心思了,齐滦心里很明白,元熙帝这么做都是为了削弱明王府的势力。 在元熙帝的眼中,削弱明王府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而维护他和选择继续立他为太子,不过是顺带的事情罢了。 凌遥见齐滦在说了那些话后又陷入沉默之中,心有戚戚然,正想开口问齐滦他在想些什么,却听见外头北影的声音传来:“主子,王爷,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了。” 凌遥听了这话,倒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扬声就叫北影进来说话。 北影早已换了一身衣裳,此时进来后,恭敬立在屋中道:“主子,王爷,罗总管派人进来说,宫里头下旨了。” 凌遥心中一动,忙问道:“给谁的旨意?” 北影答道:“是给皇后娘娘的旨意。罗总管说,就在不久之前,皇上亲临衍庆宫,说皇后娘娘构陷皇子,心术不正,不堪为大齐皇后,下旨废后,将她贬为庶人,安置在冷宫之中。然后,皇上亲自派人去皇陵,让人将此间事情如实传给四皇子殿下知道。罗总管说,这个消息是宫里头的人传到咱们王府来的,但宫中并未封闭消息,想必这会儿,京城上下应该都知道皇上废后的消息了。” 凌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北影去后,凌遥才转眸看向齐滦道,“阿滦,他还是废后了。” 这一回,元熙帝总算是信守诺言,金口玉言的说废后就废后了。萧皇后自此之后居于冷宫,废为庶人,再也没有能力兴风作浪了。 齐滦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他淡淡的开口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废掉萧氏的。在他眼里,萧氏就是个忤逆他的罪人,不管萧氏出身如何,他都会废掉萧氏的。但他废掉萧氏,却并非是因为我。或者说,他废掉萧氏,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就算是贵为皇后,也不能侵犯他身为皇上的权威,也不能随意的算计他。” 正因为他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凌遥问及那话的时候,他才没有作答。只因他知道,萧氏被废只是早晚的问题,至于何时废,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自然是他想什么时候废就是什么时候废的。但最晚也不会超过明日的。果不其然,现今得到的消息很好的佐证了他的想法。 凌遥闻言却道:“但是在众人眼中,皇上的这一层心思被很好的掩盖住了。他所下的圣旨里,都是说他们因为构陷宁王,才会得此重罪的。当然了,我进宫去的目的也是这个,就是要他们为这般伤害你付出代价的。但如此一来,也会让人越发的以为,你这个宁王依旧圣眷荣宠,是皇上最为看重的皇子,谁得罪了你,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旁人眼中,只会看到凌齐氏等人的不自量力,而绝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实内情,这也是凌遥当初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元熙帝将这件事的真实内情给闹出来,所以,秦嫣儿必须死,而且,必须在她死后毁了她的容貌。从而,因为元熙帝这样斩钉截铁的处置,让所有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要么处死,要么被监禁起来,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文淑皇后和齐滦如此得宠的内情了。 其实,也就只有她和齐滦才知道,他们是站在怎么不堪的真相和内情面前,又受到了怎样的伤害,甚至是,在知道了这些隐情之后,齐滦和元熙帝,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等融洽的父子关系了的。 “阿遥,若非是你,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的,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是一定会闹出来不可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要连累过世的母后被人议论,我心中着实愤懑,在这件事情上,他心里谁也不看重,他就只看重他跟清影公主的那一段旧情,看重秦嫣儿的那张脸,至于我和母后的声誉还有我的感受,他大概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齐滦越说越觉得心寒,“若非为了母后声誉着想,我真想让他那些个自私虚伪的嘴脸露出来给世人看看,这就是他们日日称颂赞扬的好皇帝!” 只可惜,他却不能这样做,否则的话,阿遥入宫为他筹谋和争得的这一切,这些个局面,也就都白费了。 凌遥叹道:“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伤害你的人也都已经得到了惩罚,再也不会有人把这件事翻出来做文章了,阿滦,你可以放心的。其实,我也明白的,这件事揭露出来,你和皇上的父子之情就算是没有了,这往后,你和他大概就是君臣的关系了。只是,为免有人看出端倪,在人前,你还是得称他一声父皇,至于人后如何,只随你的意就好。” “我今夜与你说这些事,又把我说的那些话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你,不是希望你沉湎在这些情绪之中不能自拔,我是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但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和情绪所影响,我希望你即使背负了这些事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能够勇敢的走出来,然后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做你的太子。” “阿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听凌遥情深意切的一番话,又见凌遥眼中满是对他的爱意和怜惜,齐滦心中感动,伸手将人揽在怀中,沉声道:“我明白的。你的心意,我都是明白的。” 二人相拥沉默了片刻,齐滦眸中含着几分冷意,又开口道,“凌齐氏谋划这件事情的初衷,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与他父子反目成仇,这样一来,四弟就会寻到空隙上位。且不说这其中还夹杂着各色人等的私心和利益,就单单只说凌齐氏的这个想法,如若他不是当年对母后做下这种事,又岂能让凌齐氏得逞?” “如果不是他对清影公主余情未了,凌齐氏又怎么可能用一个秦嫣儿就让他本性暴露了呢?他说是要将计就计,但这其中,他的私心分明要比我重要得多。就连最后下旨处置了这些人,他也是为了他自己,并非是首要为我的。这样的父亲,哪里还值得我倾心相待?我不仅仅觉得伤心,不仅仅觉得心寒,我还控制不住的恨他,即使他依旧会册封我为太子,即使他处置了那些人,我还是恨他!我恨不得他立时死了,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凌遥闻言一叹,凌齐氏虽然死了,但她的计谋却成功了一半,元熙帝和齐滦果真因为这件事而反目成仇了。但其实,这也不算是凌齐氏的计谋成功了,这个因果,早在元熙帝娶文淑皇后为妃,并且隐瞒了她真实内情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只不过现在才结成因果而已。 凌遥虽然一语未发,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和她的拥抱都让齐滦汹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齐滦才又低声道:“他们虽然得到了处置,甚至为此死了,但我也没有赢啊。我觉得还是他们赢了。我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来,我需要时间。至少,在我想明白之前,在我放下之前,我没有办法再大声笑,没有办法再开心了,甚至,没有办法再回忆任何过往了。阿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许以后,我不恨他了,但是,我仍旧不会原谅他。若非是他,我和母后,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凌遥抿唇,从齐滦的怀中出来,认认真真的看着齐滦道:“阿滦,你现在走不出来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啊。你只需要记住,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你不需要再去做些什么了,你只需要遵从你的心就好。往后的日子,你也总还是要继续过的。” 齐滦点点头,苦笑道:“恩,我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今这事情才出了几日,凌遥知道,即便明白这些道理,齐滦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走出来的,他需要时间去冲淡这一切,而心上的伤口也需要时间来愈合。 她不着急,反正,她会一直陪着他的。因为她相信,迟早有一日,齐滦会驱尽他心头的阴霾,重新变成一个崭新的经历过挫折却又战胜了挫折的齐滦的。 两个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些话,基本都是齐滦在说,凌遥在听,齐滦说来说去,也都是愤恨元熙帝和可怜文淑皇后的那些话,尽管有些话听过好些遍了,凌遥也没有一点的不耐烦,仍是安安静静的听着齐滦说,间或给予齐滦一点安慰和抚慰,让他的心感受到温暖和爱意。 过了一会儿之后,凌遥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齐滦道:“之前光顾着说我下午所做的那些事情去了,倒是忘了一个人。阿滦,我之前想着要威胁秦嫣儿,就把她那秦家婶婶给抓来了,后来皇上在凤鸾宫审问秦嫣儿时,我听秦嫣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初她住在云南明王府的庄子上时,她那个婶婶是负责一起照顾她的,而且,凌齐氏的计划都没有瞒着秦嫣儿,秦嫣儿都是知道的,而秦嫣儿的事情,那个秦家女人也都是知道的,所以,阿滦,你看,这个女人肯定是留不得的,你想怎么处置她?” 齐滦想了一会儿,又看了凌遥一眼,没有说具体的处置法子,只问凌遥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凌遥也不瞒他,微微笑道:“还是阿滦最懂我。其实,我想过了,就算把她交给官府,最后也是会被处死的。只不过,这件事毕竟是皇上亲自审问处置的,官府大概也不敢接收她。再者,就算送到皇上那里,也不过是丢到内刑司弄死了事,所以,我就想着,干脆就不交出去了。我想把她关在王府里,我有些制成的毒丸还不清楚成分,我想用她来试毒,你看怎么样?” 给凌齐氏服用的老鼠血制成的毒丸实在是有些诡异,不像是一般的毒,她想要细细的研究一下,所以就需要一个能供她试毒的人。但是普通平常的人又没有犯法,她是肯定不能随便把人家抓来试毒的。而这个秦家女人本就是有罪的,又是非死不可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试毒人选了。 只不过,这人到底是跟齐滦那件案子有关联的人,所以,还是要先跟齐滦商量一下的,如果齐滦应了,那她才能把人拿来试毒的。 齐滦对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甚至都懒得去想处置她的办法,听见凌遥提起,本就想着直接吩咐罗成处理掉就是了,但看凌遥那闪着亮光的眼睛,他就知道凌遥的心思了,所以才要那样问她的。 此时听见凌遥这样说了,他自然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只点点头道:“这事儿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只要派人牢牢的看住她就行了。你想怎么玩都好。” 阿遥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他自然是不会阻止的,至于秦家女人的生死,他也不放在眼里,只要阿遥高兴,怎么样都可以。 齐滦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从凌遥回来,两个人将近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了,这会儿夜色已深,凌遥却还穿着带有血迹的衣裙陪他坐着,齐滦过意不去,便叫了北影尚希进来吩咐,让她们去准备热水,然后服侍凌遥沐浴。 随后,齐滦才温柔的望着凌遥道:“阿遥,你也忙了一日了,肯定是很累了,一会儿沐浴之后,你就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我一会儿忙完了就去陪你。”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六章 涅槃重生(7)(打赏加更今日更毕) 凌遥闻言一愣,齐滦说他有事情要处理,这会儿都夜深了,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凌遥这样想着,便开口问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做什么事?” 齐滦笑了一笑,答道:“再过些日子三弟就要大婚了,他的婚事原本就是我领头筹备着的,这一连好几日我一个交代都没有,就在府里待了这么几日,想必礼部和内务府那边都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先前是病了,可以不去,但这会儿病都好了,就不能不去处理了,何况,秦嫣儿的事情你解决的很好,我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所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毕竟这是三弟的大婚,不能马虎。” 虽说王爷成婚,礼部和内务府自有成例可以遵循,但到底还是王爷的大婚,不能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既然这件事交给了他,而他自己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好了,就还是要继续过问这件事情的。 凌遥也是经齐滦提醒才想起来,元熙帝过万寿节之前,确实是说过要齐滦筹备齐泯在四月中旬的大婚的。 只不过,因为秦嫣儿的事情出了之后,齐滦就无心此事了,再加上这一病,这几日就没有再出门了,而凌遥也是突然想起来眼瞧着这都要四月初七了,离四月十五可就只有几天功夫了,她还有些着急,忙道:“可是这几日,罗成也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啊?那耽搁了这几日,要紧吗?” 齐滦一笑,示意凌遥不必紧张:“阿遥,没事的。这几日想来你一心只顾着我,自然是想不起这等事情了。而且,内务府和礼部自有成例可循,纵然我不在,他们也可以继续筹备的,只不过没有主事的人罢了。至于罗成,有些事儿他是可以替我拿主意的,就是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问到王府来了,他也可以处理好的,所以,为了不给咱们添乱,他也不会说的。” “至于我这会儿过去,也只是去问一问他,三弟的大婚筹备得怎么样了,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做主的就好。也没什么大事的。” 听齐滦这样一说,凌遥就放心了:“那好,那你去吧。” 齐滦笑了一笑,又嘱咐凌遥道:“阿遥,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我这都睡了几日了,也不是很困,何况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觉得身子还行,就想出去走一走透透气,所以,你要是很困,沐浴之后你就睡吧,若是太晚我还未归,你就不必等我了,早点歇着。明日一早,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凌遥点点头笑道:“好,我听你的。” 齐滦不再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这是好事。他又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这对他的身体和心情恢复都是有利的,凌遥当然不会拦着他。而且,他这几日确实是卧床太久了,即使这会儿是晚上,凌遥也觉得他应该出去走一走。 只是,凌遥倒是很好奇,齐滦明日一早会带她去哪里。只不过,看齐滦神秘的样子,只怕是她问齐滦也不会说的,因此,凌遥也没有追问,只管等着明日一早去了就知道了。 凌遥忙了这几日,下午又在外头奔波了许久,一直到现在才得了几分清静,又因为所有的事情都算是完结了,她的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果真是疲累得很,就很想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才好。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去睡,只能强撑着去沐浴,然后吩咐北影去告诉罗成,让罗成记得把秦家那个女人看管好,回头等她忙完这些事情,那个女人还有用处的。 吩咐完这些之后,凌遥也就不再管外间的事情了,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等头发都干了之后,她的困意汹涌而来,也不管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也没有让人去问齐滦在做什么,便直接去睡觉去了。 一夜酣睡无梦。 翌日晨起后,一切收拾妥当,凌遥这才看见齐滦回来,齐滦看见她都收拾好了,便笑道:“时间刚刚好,我正好进来告诉你,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凌遥一夜都没看见齐滦,早上晨起也没看见他,此时见他回来,看他精神还不错,便问道:“阿滦,你一夜都没有睡觉吗?” 齐滦道:“倒也不是。只是昨夜忙完了那些事情,再一看时辰,都已经将近丑时了,时间太晚了,我就没有回良辰美景去,怕吵醒你了,就在前院书房将就了一夜,早上起来后又打了一套拳,觉得精神很好,又见他们把马车备好了,就亲自过来接你了。” 齐滦的精神看起来确实比昨夜好多了,凌遥见他与常人无异,也知道他心里虽难受,但还是没有被这些负面情绪控制,她这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于是便又道:“你精神虽还好,但这几日还是要坚持喝药的,你这病根还未除去,可不能马虎。对了,我昨夜就吩咐他们今早要记得给你煎药的,你的药喝了吗?” 齐滦点点头,笑道:“阿遥,你放心好了,我乖得很,罗成又自来听你的话,我打拳之前,他就已经让我把药喝了。” 听说齐滦把药喝了,凌遥才满意一笑,上前去挽着齐滦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齐滦:“昨夜没告诉我,这会儿临到出门了,可以告诉我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了吧?” 齐滦却还是不肯说,只微微扯唇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凌遥看他这样卖关子,还以为会带她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这心里也不由得的充满了期待,他不肯说,她也就不问了,反正到了地方,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两个人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后,马车行驶并不太久,差不多也就三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住了,紧接着,就听见外头的常庭道:“主子,到地方了?” 凌遥倒是没想到,讶异看向齐滦:“这么快就到了?” 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凌遥就在想,就这么一点儿时间,估计连京城都没出吧? 齐滦只是但笑不语,也不答她的话,就先下了马车,而后,凌遥跟着下了马车,在看清他们身处的地方之后,凌遥不由得哭笑不得,转头就望着齐滦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地方呢!心里期待得不得了,结果你倒是带我来了宫里!你要来宫中你就直说了啊,干嘛不明说呢?害得我一路都在猜测!” 齐滦看凌遥这样,轻轻笑道:“就是想着带你来你就知道了,倒也没有故意瞒着你的意思。” 凌遥才不信他的话,在她看来,这人就是故意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凌遥也不同齐滦计较这些了,只管问他道:“阿滦,你要我同你一起入宫,你想去见谁?” 齐滦昨夜就说今早要带她出来的,虽未明说地方,但显然他昨夜就想好了今早要入宫的,只是,凌遥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要入宫来,是想见元熙帝,还是高太后呢? 又或者,是要去见见那个已经废为庶人的萧氏? 凌遥这么想着,心里又觉得不大可能。齐滦这个时候,应该是不想面对元熙帝和高太后的,而且,她也想不到他见了他们能说些什么,再者,萧氏做皇后的时候,齐滦就从不去见她,这会儿萧氏都入冷宫成了庶人了,齐滦就更必要去见她了。 但若不是去见这些人,那齐滦又是要去做什么呢?凌遥实在是想不到了,就带着一眼的疑问看向齐滦,指望着他能给自己解惑。 这一回,齐滦倒是没有让凌遥等得太久,也没有再卖关子不肯说了。 他收了脸上的笑意,认认真真的望着凌遥道:“阿遥,昨夜你同我说,比起皇上的话,你更愿意相信太后的话。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两个人的话其实都不是那么的可信。这是我母后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皇上和皇太后都不是我母后身边的亲近之人,更不是真心为我母后着想的人,他们即便是知道那些过往,那也只是他们眼中和回忆中的过往,并不是我母后真正经历过的过往。” “我今日入宫,就是想找几个真心为我母后着想,且是我母后身边的亲近之人问一问,母后当年到底经历的哪些事情。我要她们如实讲给我听,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安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更多的知道母后当年的过往和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虽然,我没有能力保护她,甚至,也没有陪着她一起经历过,但是,我还是想让她们都知道,我的心里还是有母后存在的,我是她的儿子,也是一个真心为她着想,想要了解她真实生活的人。” 他默默的望着凌遥,“阿遥,我之所以带着你一起过来,就是也想让你也听一听她们眼中的关于我母后的那些过往。”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七章 涅槃重生(8) 第两百四十七章 涅槃重生(8) 凌遥听了齐滦的话,默然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要带我去关雎宫吧?” “阿滦,你是想找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问文淑皇后当年的事情,对么?” 听到齐滦说,想要找文淑皇后身边亲近之人问一问当年的那些过往时,凌遥就已经想到了,既然齐滦已经不觉得元熙帝和高太后是他母后身边亲近的人了,那么在这个宫中,就只有关雎宫的人是文淑皇后活着的那些年里最为亲近的人了。 再加上齐滦把她带到宫中来说这番话,凌遥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雎宫中她曾经见过的那两个面容和善慈祥的嬷嬷了,一个叫夏絮,一个叫幽兰。 那两个嬷嬷应是文淑皇后身边贴身的人,再加上那几年齐滦是因为年幼才没有察觉到文淑皇后的异样情绪的,但那两个嬷嬷那会儿还年轻,又是文淑皇后身边得用的人,应当是知道这些事的。 而文淑皇后在宫中无亲无故,自己的情绪如果不能尽皆跟高太后和元熙帝吐露的话,她或许就只能对她们说一说了,即便是不说,有几个知心的宫女陪在身边,也是很不错的。 凌遥想,说不定,夏絮和幽兰之于文淑皇后,就像罗姐姐北影她们之于自己一样,毕竟,她的事情,也是从来不瞒着罗姐姐她们几个的。 这样一想,凌遥也就没有问齐滦是否确定幽兰和夏絮会知道了。因为,他们都已经到宫中了,只要去关雎宫一问,也就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齐滦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想找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问问当年的情形。她们二人都是自母后跟皇上大婚时起就一直跟在母后身边服侍的,一直都是母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这两个人是当初太后特意从内务府挑出来伺候母后的,并不是谁的眼线,又在母后身边忠心耿耿的服侍了十二年,所以,完全值得信任。” 凌遥闻言便道:“那好,咱们就去关雎宫。” 齐滦一大早就进宫,用的还是随时出入宫禁的令牌,这一番动静在昨日那些事情之后也是不小的了,只不过,齐滦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再加上他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凌遥却一路都在默默地想,齐滦这么大一番动静入宫,元熙帝和高太后不可能不知道,齐滦也没有过去他们那边的意思,不过只是去关雎宫问话而已,但凌遥就怕元熙帝和高太后知道齐滦进宫,却偏要派人来让他过去说话,齐滦必是不愿意见他们的,如果两厢僵持,那肯定就不好了。 只不过,看齐滦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凌遥也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反正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一会儿究竟怎么样,还是要看看才能知道的,这会儿也还是要先完成齐滦的愿望才是。 两个人今日进宫,也没有带很多人,齐滦把常庭和杜生留在宫外了,只身一人就入宫来了,凌遥没把北影和尚希留在宫外,而是带在了身边,毕竟她是宁王妃,此番入宫,总不好一个人都不带的。 到了关雎宫,因齐滦今日是没有提前招呼,关雎宫中人也不知道齐滦今日会进宫,所以,在他们快要到达关雎宫宫门的时候,也没有人出来相迎。 而凌遥挽着齐滦的胳膊,入了关雎宫宫门之后,却见夏絮和幽兰两个掌事嬷嬷领着关雎宫众人在殿前换宫檐下挂着的灯笼。元熙帝的万寿节刚刚过去,关雎宫也是装点一新的,只不过,过些时日是安王大婚的日子,为了喜庆些,宫里的红灯笼都要贴着喜字,所以,这才要换的。 凌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而有些心酸,文淑皇后去后,这些服侍过文淑皇后的人,却都还留在这里,守着这么一座空宫,为了宫里的喜事而装点关雎宫,可这宫里所有的喜事,跟他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还记得,当初头回入宫参加高太后的寿辰宫宴时,她曾经在关雎宫中从下午待到了晚上,那时,她尚不知文淑皇后得以如此盛宠的内情,当时她就已经觉得这么一座空宫放在宫中就够让人伤感了的,如今知道了这些内情之后,凌遥越发的觉得,元熙帝强留关雎宫在此,只怕这内里没有几分是为了文淑皇后的。 这么一想,凌遥就下意识的看了齐滦一眼,眼中隐隐有着几分怜惜,对于齐滦来说,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前,这关雎宫都是他温馨回忆的来源,每每得意的都是元熙帝来此独留一夜对他母后的眷恋情深,而现如今,只怕这关雎宫在齐滦心中就成了又爱又恨的地方吧。 既是文淑皇后曾经的居所,却也会让齐滦看见时想起文淑皇后之所以能做皇后,那是因为她为人替身的缘故,想起元熙帝对他们母子皆不是真心的残酷真相来。 凌遥此时的想法,倒也是对的。 齐滦此番看到熟悉的关雎宫,心中确实五味杂陈,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就成了苦涩的味道。 他在宫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牵着凌遥的手走了过去,原本流淌在眼中的苦涩与挣扎,在看到夏絮等人转身的时候,便全部消散了,紧接着,齐滦的眼眸中就只剩下一片幽深的冷静了。 夏絮等人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齐滦了的,此时看见宁王与宁王妃一同而来,众人眼中都是一片惊喜,在夏絮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然后过来给他们行礼请安。 在看到夏絮等人惊喜的目光时,齐滦也微微扯唇露出一个微笑来:“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今日进宫只是过来瞧瞧你们,顺便还有些话要问问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你们忙着吧,两位嬷嬷跟我进去说话就好了。” 众人其实早就听到了元熙帝处置明王府和废黜萧皇后的消息了,而且,圣旨之中都说了,是因为明王府的老明王妃和萧氏联手构陷宁王才因此获罪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他们身为关雎宫旧人,自然是关心宁王爷的安危的,只是在这宫里,他们都是奴才,纵然是担心也没处去问情况去。 何况,关雎宫里已经没有护佑他们的主子了,他们也不能在宫里多嘴多舌的招祸,再加上两位掌事嬷嬷管得严,他们也没有机会随便出宫去问这件事的情形,也就只有在心里担着心。 让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宁王爷就像懂得他们的心思似的,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关雎宫,让他们得以看见宁王是安好的,众人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不管那件事情内情究竟如何,但至少宁王还是好好的,既然是这样,那些内情也就都不重要了。 众人这样想着,又听宁王说他此来是要找两位掌事嬷嬷说话的,他们也就听了宁王的话,各自给宁王行了礼,依旧去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只不过,这会儿的心情跟宁王来之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宁王安好,他们才高兴,不然的话,这偌大的宫中,他们就要失去一个靠山和倚仗了。 齐滦言罢,当先领着凌遥入了关雎宫,夏絮和幽兰见此情景,两个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眼下已是春日,庆祥阁中冬日的陈设譬如炭盆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撤下去了,厚重的帐幔也都换成了清雅素淡的纱幔,如今的庆祥阁看起来清新雅致,身处其间,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凌遥坐定之后,环视四周,心下暗暗地想,这些布置,大概文淑皇后在时就是这样的,她们延续了将近十一年,也真是不容易,但看这些布置,却都不是老旧之物,由此也可见,元熙帝从不会短了关雎宫的用度,不管对文淑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他对于关雎宫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齐滦倒是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待夏絮和幽兰进来之后,他就请二人坐下说话,二人自是不敢,凌遥在一旁道:“嬷嬷坐下罢,一会儿要说的话恐怕很多,时间也会很长,咱们还是坐下来说比较好。” 齐滦没有开口,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夏絮和幽兰听见凌遥这样说了,又见齐滦眼中隐有凝重,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夜之事,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都觉得宁王爷和宁王妃来此,多半也是与昨夜之事有关,所以,她二人也就不再推辞,在给齐滦和凌遥各自沏茶后,就依言坐下了。 只是,二人没有坐在椅子上,当着主子,她们不能如此放肆,于是各自取了小杌子过来,这才坐下了。 等夏絮和幽兰坐定之后,齐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就问道:“昨日皇上的几道圣旨,嬷嬷们都是知道的,对吗?” 夏絮和幽兰闻言,又对视了一眼,便由幽兰开口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们虽在关雎宫中,但宫中的大小事情,奴才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何况,昨日的圣旨关系到明王府,圣旨上处置了明王府的主子们,之后又有废后的圣旨,这样的大事,奴才们自然听说了。而且,此事还关系到殿下,奴才们也是很关心的。只是碍于身份,无从得知殿下是否安好,此时见殿下前来,看到殿下与王妃安好,奴才们也就安心了。” 夏絮和幽兰在这宫中多年,自然是知道萧皇后一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一直都希望她的儿子能超越宁王的。只是,因为这些年宁王殿下一直非常的出色,四皇子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他,所以她们也就没有怎么将萧皇后的这层心思放在心上,就是文淑皇后在时,萧氏也只是贵妃,越不过皇后和嫡子的身份的。 只是现而今,萧氏竟联合明王府暗地里谋害宁王殿下,这是她们没有想到的。如今听见齐滦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们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是对齐滦真正的关切。 “皇上对外宣称,凌齐氏和萧氏联手,将貌似母后的秦嫣儿弄到宫宴上,期望通过他对母后情深似海的这一点来得到他的宠爱,然后以此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父子关系,让我们反目成仇,之后,他们就伺机让四皇子上位,甚至最终,让四皇子得到皇上的首肯,被册封为太子,而我,则会大失圣心,从此不再是皇上最为看重的儿子了,” 齐滦带着几分嘲讽道,“皇上在万寿节的宫宴上看破了凌齐氏的歼计,于是将计就计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之后从秦嫣儿处得到事情的全部真相,在宁王妃的协助下处置了明王府一干涉案人等,又将兴风作浪的皇后废掉,打击了所有参与此事并且知情的人,让所有人都看到并且明白,我在皇上心中,仍旧是他那个最为看重的儿子,也仍旧是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这就是这几天发生事情的最终版本,也是对外公布的唯一版本。” “我想,两位嬷嬷对于这个版本,也是知道的吧?” 夏絮和幽兰看见齐滦幽深的目光,心中都是一颤,答话的仍是幽兰:“殿下说得是,奴婢们听到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奴婢想,不只是宫里,就是宫外,也只有这么一个版本的。因为,这就是事实啊。殿下应该相信,无论如何,皇上是绝不会允许有人谋害殿下的,因为殿下始终都是皇上最为疼爱的皇子。” “是吗?嬷嬷觉得,这真的就是事实吗?” 齐滦紧紧盯着幽兰的眼睛,不肯放过面前两个人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就听他追问道,“如果皇上当真对母后情深似海,皇上又怎么可能对一个莫名其妙的秦嫣儿动心?还非要封她为妃,甚至赐居凤鸾宫?难道就仅仅因为她的容貌酷似母后吗?如果皇上当真看重我们母子,就不该这般将计就计,这对母后和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齐滦不等幽兰和夏絮反应过来,又继续道,“连我都有这样的疑问,嬷嬷服侍母后多年,难道就没有这样的疑问吗?难道在秦嫣儿封妃的时候,嬷嬷们就没有担心过,怕母后所经历过的事情再度重演吗?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觉得,嬷嬷们肯定是最明白皇上心思的人,对吗?” 夏絮和幽兰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又是一路跟在文淑皇后身边多年的宫中老人,在文淑皇后执掌后宫的这些年里,她们两个作为关雎宫的掌事大宫女,在那十几年间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几乎可以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轻易是不会乱了分寸,更不会被人几句话就说得乱了神色的。 但齐滦的这几句质问一出来,幽兰还好,也就是脸色苍白了些,而一旁的夏絮却明显神情有些慌乱了,仿佛没有想到齐滦会文淑这样一番话来似的。 齐滦见此情景,知道自己的猜测当是对的,便转而盯着夏絮道:“嬷嬷听了我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夏絮闻言垂眸沉默许久,而一旁的幽兰明显有些着急的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半晌之后,夏絮仿佛做出了决定,抬眸时,神情已不见之前的慌乱之色了,她坚定的望着齐滦道:“殿下,奴婢没有什么话要跟殿下说的。奴婢觉得,幽兰嬷嬷说得对,殿下应该相信皇上,殿下始终是皇上最为疼爱的皇子,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皇上也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有谋害殿下的行为的。此事凶险,但好在殿下已然平安度过了,还请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管想着以后的事情就好了。” 听到夏絮这样说,幽兰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夏絮这个直性子,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但等幽兰的目光再度落到宁王脸上时,却发现宁王不像她想象当中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像是完全相信了她们的话的样子,反而一脸哀伤的望着她们,似乎因为她们的话而非常的难过。 夏絮和幽兰就有点弄不懂宁王的意思了,但本着她们多年的经验,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少说话,或者不说话,看看宁王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而实质上,她二人心中也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看宁王殿下的样子,他应当是已经起了疑心的,对于当年的事情,宁王殿下貌似是从秦嫣儿的这件事里头看出了不对劲出来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些年深信不疑的事情起疑。 可是,夏絮和幽兰又不太能确定她们的想法究竟对还是不对,毕竟她们对于秦嫣儿的事件所知道的也有限,几乎就是知道宁王殿下方才所说的那些事,但是,因为她们深知内情,所以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也确实如宁王殿下方才所说的那样,在听到那个秦嫣儿封宸妃的旨意时,在得知宸妃的容貌酷似文淑皇后时,她们的心中确实是很担心的,担心文淑皇后当年经历的事情会重演。 但是,她们的这些心思都不能跟宁王殿下说啊。她们曾经对主子发过誓,绝不会把当年的真相主动告诉给宁王殿下知道,所以说,即便是宁王殿下来质问她们,她们也还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起了疑心没什么,只要宁王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好的。只要她们不主动说出来,这件事就无法真正伤害到宁王殿下,何况,这件事的真相太过残酷了,她们不想说,不愿说,也不能说啊! 夏絮和幽兰虽然没有商量,甚至连对视都没有过了,但她二人相伴多年,两个人之间是极为默契的,即使此时没有交流,两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是沉默着不说话,指望着宁王殿下自己歇了疑心,就此翻过这一页,那么,她们也算是对得起主子的嘱托了。 但事情显然没有按照两个人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对于夏絮和幽兰的沉默,齐滦显然是在预料之中的,他通过这些话已经知道了,夏絮和幽兰是知道当年真相的,而在他质问之下,她们却抗拒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试探质问和追问下去了。 褪去所有的伪装,齐滦眼中带着几分哀伤,深深的看着夏絮和幽兰道:“嬷嬷不肯回答我也没有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实情了。方才那些追问,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们是否知情而已。而你们的反应让我明白,你们也确实是知情的。” 夏絮和幽兰一怔,但还是没有开口,依旧沉默着。她们想,如果宁王殿下的这些话是诈她们的呢?没听到宁王殿下说出关键信息,她们打死也不能开口! 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夏絮和幽兰还是不开口,齐滦一叹,一字一句慢慢的道:“你们不肯说,我也知道是为了我好。这几分维护我的心思,我都是明白的。只可惜皇上都没有你们这样的心思。” “他都已经告诉过我了,当年娶母后,是因为母后的容貌酷似清影公主,他对清影公主旧情难忘,所以只把母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罢了。而对于我的恩宠爱重,也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比之母后更像清影公主。他待我好,只是将我当成他与清影公主的儿子在看待罢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八章 涅槃重生(9) 夏絮和幽兰绝没有料到齐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没有想到,她们一直隐瞒的真相竟然是被皇上告诉给宁王殿下知道的。一时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有些呆愣的望着齐滦。 齐滦道:“皇上在见到秦嫣儿之后,将其册封为妃,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因为秦嫣儿的那张脸与清影公主极为相似,这让皇上又起了将秦嫣儿作为清影公主替身的心思,他想要将计就计借此获得幕后之人的谋划详情,也希望留下秦嫣儿为伴,唯独舍弃了对我的维护,为了让我配合他,将最残酷的真相揭露给我知道,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内情。” 齐滦没有说的太具体,只是将他知道内情的经过简单的同夏絮和幽兰二人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其实,昨日王妃入宫时,就已经去过盛宁宫问过太后了。太后已将当年过往都说给王妃听了,王妃回府后就全部告诉了我。只是,我想着,母后在宫中,身边最亲近之人便是你们了。所以我才在今日入宫,就是要听你们说一说当年的那些事情,比起皇上和太后,你们的话才真实,才可信。” 但就算齐滦说的如此简单,这些话对于夏絮和幽兰来说也是信息量略大,两个人想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凌遥见齐滦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但又怕两位嬷嬷不明白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她就开口耐心的替夏絮和幽兰解释了一遍,顺道把这些事情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在听完凌遥的解释之后,夏絮和幽兰才明白了秦嫣儿这桩事的始末,心中都忍不住唏嘘,她们心中都是一叹,她们给主子发过誓,绝不将旧年往事告诉宁王,可是,只怕她们和主子都没有想到的是,她们不说,自会有人去说。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最终告诉宁王殿下这件事的人,竟是皇上! 幽兰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眸问齐滦道:“既然太后娘娘都已将旧年过往都告诉殿下了,奴婢不明白,殿下还想知道些什么?” 在幽兰看来,既然宁王殿下都已经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了,显然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的,又何必还要再追问一遍当年的事情呢?如果她再把那些事情说一遍,不是又让宁王殿下受到一次伤害吗?为了维护宁王殿下的心情,幽兰不觉得宁王殿下应该更具体的知道当年事情的过往。 毕竟,那些事情都太让人伤心了。就算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幽兰依旧是想起来就替主子难过。宁王殿下又是主子的亲生儿子,母子连心,这等切身之痛自然是比她们这些旁人还要体会的更深刻的。 齐滦沉声道:“太后所说的那只是太后说的,嬷嬷说的却是嬷嬷说的,事情虽一样,但角度不同,我就是想听嬷嬷说的。至于说我想知道什么,自然是当年母后入宫后的所有事情了,事无巨细,但凡嬷嬷记得的,就全都说与我听罢。” 齐滦执意要知道,幽兰也是无奈,再与夏絮对视一眼后,才转眸看向齐滦,答应了他的话:“既然殿下执意要听,奴婢就说了,但只一样,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殿下便是再心绪难平也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不要过于伤怀。毕竟主子是绝不会希望这件事带给殿下太大的伤害和影响的。” 齐滦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接着,便听幽兰又道,“奴婢与夏絮都是在主子面前发过誓的,终此一生都不会主动告诉殿下当年旧事的真相,但如今殿下追问,且殿下已经知情,奴婢们无奈,也只好违背誓言了。何况,主子在世时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了,曾对奴婢二人有言,说殿下若终有一日知道此事,却又不是奴婢二人说的,奴婢二人可以对殿下说起旧日往事,而且,事无巨细,但凡殿下想知道的,奴婢二人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滦没想到自己母后竟还有这等安排,当下便道:“嬷嬷所说当真么?” 幽兰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会欺瞒殿下呢?奴婢所言,字字句句都是主子当年亲口与奴婢二人说的。主子当年早就知道,这件事虽不说是绝密,知情的人总还是有的,殿下若想一生不知也难,所以就嘱咐过奴婢二人,若殿下知情时奴婢二人还在世,就要求奴婢二人尽所能的帮助殿下知晓当年的一切,也希望殿下知晓当年真相后不要过分伤怀,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追悔伤怀都是无用的,还请殿下好好往前看,才是正理。” 齐滦闻言沉默不语,母后自是高瞻远瞩,眼光长远的人,早就料到他将面对的局面和处境了,只是这不伤怀追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的容易了。 齐滦没有再开口,示意幽兰继续往下说。 幽兰说完这些,便开始从她到文淑皇后身边服侍的那一年开始讲起,那时候,文淑皇后还是太子妃,那个时候,文淑皇后还不知内情,她以为元熙帝对她是真心爱重的,还以为一切都是美好的。在幽兰的记忆中,那个时候的太子和太子妃真的是很恩爱的,因为那时候幽兰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看太子极为爱重太子妃,甚至为此都再没有别人,她和夏絮都认为,自家主子这样的好福气当真是难得一见的。 后来做了皇后,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而皇上也有了别的妃子,但是帝后之间的恩爱却不减当年,只是渐渐地,文淑皇后发现了异样,最后质问于皇上,皇上袒露实情真相,这一切就都变了。 幽兰所说的那些过往,其实跟高太后当时对凌遥所说的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因为所说的人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和立场也不一样,所以,过往之中多了许多关于文淑皇后在这件事情中的细节,比如她的心情,比如她的挣扎,比如她的痛苦,比如她的妥协,再比如她的顿悟,这些都是高太后没有讲到的。 其实,若依凌遥自己的意思,她是不愿意让齐滦知道这些细节的,知道得越多,齐滦定会为文淑皇后越来越伤怀,这种痛苦郁结在心里,对他走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是,知道这些事情也是齐滦的权利,她可以不赞同,可以反对,但是没有权力去阻止齐滦,更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所以,幽兰诉说的全程中,凌遥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去听,她的心神都放在齐滦的身上,她一直注意着齐滦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垂眸,看着他默默的难过,看着他因为幽兰的话红了眼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凌遥真是为他心疼,也为他难过,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做什么都没有用处,也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痛苦,在无能为力的同时,凌遥觉得,她这会儿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陪伴了。 幽兰说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滦都是沉默不语的。幽兰见此情景,深深一叹,转眸看向夏絮道:“你去把主子留给殿下的东西拿出来罢,都到如今这个时候了,也是应当给殿下看一看的。原本主子叫咱们收着,就是预备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既然此时有用,也该拿出来了。” 齐滦听见说文淑皇后还给他留了东西,忙抬眸问道:“母后给我留了什么?” 夏絮听见幽兰的话,早已起身去拿东西去了,因此,齐滦的问话,便还是幽兰答的:“殿下等下看到就知道了。” 齐滦心中做了无数种的想象,想了无数种文淑皇后会留给他的东西,却没想到夏絮最后拿来的是一封书信,是文淑皇后亲笔写给他的书信。 夏絮将书信递给齐滦:“殿下,这是主子在元熙八年写下的书信,是指名留给殿下的。那个时候,主子身边就只有您一个皇子,又怀着小公主,心里想得多,怕将来殿下有一日知道这件事情时她不在了或者是没有交代,又怕殿下沉迷伤怀不能自拔,所以就写了这封信交给奴婢二人,命奴婢二人在殿下对当年旧事耿耿于怀的时候交给殿下。这里面,写的都是主子最真实的心境和想法,这都是旁人所不知道的。这封信的存在,也是皇上和太后不知道的。” “如果殿下不信皇上和太后的话,又对奴婢二人的叙述耿耿于怀,那就看看这封信罢。奴婢相信,这封信会对殿下有帮助的。” 齐滦将书信接过来,拿在手上细看时,果然发现上头是他母后的亲笔书信,文淑皇后的字他还是认得的,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有人仿写的。 齐滦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就将书信展开,看他母后在十三年前都给他写了些什么。 “滦儿,在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应当是母后不在人世了吧?不然的话,夏絮和幽兰也不会把母后的这封信给你看的。而她们若是给了你这封书信,应当就说明,你知道了母后受宠的真相了,是吗?母后很遗憾不能亲自陪在你身边,不能陪你走过这一段,所以,母后思来想去,就写下了这封书信,将母后的一些想法告诉你,也能让你明白母后的心思。毕竟,若母后当真不能陪伴你了,这封书信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当然了,母后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看到这封书信,因为那样的话,就说明母后还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不过,看到了也没有关系,母后希望你做个坚强的孩子,即使母后不在了,母后也希望你明白,母后的爱是会一直伴随在你左右的。 也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但是,母后知道,在你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你肯定会为了母后鸣不平,甚至会为了母后伤心,甚至会因为这个真相而怨恨你的父皇。其实,滦儿,你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母后当年都是经历过的。你的所有想法,母后曾经都是有过的,甚至,因为母后是这件事的直接当事人,母后心中的痛苦,比你还要多得多。 但是,痛苦得多又能怎么样呢?母后还不是一样熬过来了吗?所以,母后也希望你能熬过来,像母后这样,坚强一些。知道么?其实,你现在的痛苦,母后比任何人都要懂得,但是,母后却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那样太累了,那样对于你自己,也毫无益处。你终究是要放下这些痛苦的,因为只有放下,你才能够得到。 母后说的这些话,都是母后自己的体悟,若你已成人,想必这些道理你心里都是明白的。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够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母后不跟你说什么大道理,母后在这里要悄悄的告诉你,告诉你,母后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母后痛苦的时候,母后心中还有爱,还有希望,也还有想要完成的事情。 母后当初和你父皇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喜爱他的。不管他是不是皇上,我都愿意追随他,陪伴在他身边。就算后来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虽然很痛苦,但是我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我爱他,即使这伤害让我想要远离他,想要离开他,但是我心里对他的爱并没有减少。 后来我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重新来过,除了这一份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因为对你的爱,我舍不得离开你,如果我要离开,是绝不可能带走你的。可我实在是舍不得远离你,你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儿子,在你还那么小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呢?我既然生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任。哪怕是牺牲我自己,我也要让你快乐健康平安的长大,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本分。 我留下来,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你,为了给我们三个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即使你的父皇永远也不可能忘了那个清影公主,但是,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我,这就足够了。何况这几年里,他没有再骗过我了,即使对我的爱跟对于清影公主的爱不一样,那也没有关系,他只要不骗我,还对我好,对你好,这已然很好了。毕竟,母后不能因为你父皇对我的伤害,我再做出什么决定来伤害你,伤害他。人不是相互伤害才能好起来的,做人要懂得宽容,要学会包容。有时候,也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母后现在又有了身孕,母后心里就还有希望。母后希望这回是个小公主,以后,会是你的小妹妹,会一直陪着你的。轩儿尘缘福薄,不能常伴在我们母子身边,希望母后肚子里的这一个,能够常伴在我们母子身边吧。只不过,这世间之事素来难料,母后也不能说往后就一定如此,何况,你看到了这封书信,那就代表母后不在了。只是,母后还是希望,你能有个知心的妹妹陪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一起经历这一切。 母后也知道,要你为此不怨恨你的父皇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觉,并不好受,人都说登高跌重,咱们大概是最懂这种感觉的人了。但是,母后想说的是,母后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的父皇,哪怕是最痛苦的时候,我也不恨他,我只是可怜他的执念,可怜我自己的痴情,但是我不恨他。 滦儿,母后这些年,还是很开心很幸福的。母后不想怨恨,怨恨太累太伤神了。母后宁愿记得那些快乐的事情,你不必为母后觉得伤怀,更不必为母后耿耿于怀,毕竟这是母后的人生,这人生的饿滋味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你虽能感同身受,却永远没有办法真正体会到我心中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那些细微之处,也只有母后自己心里知道。 所以,母后不要你为了我去怨恨你的父皇,那样不值得,明白吗?你可以为了你自己遭受的苦难去怨恨他,但永远不要因为母后的过往去怨恨他,母后不要你背负那么多,母后最最希望的,是你平安健康快乐的生活。 因为,母后毕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形之下知道这件事的,但你心中的痛苦必定是很难忍受的。还是那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母后不会要求你如母后一般不去恨他,这是你的人生,你要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只要你能够承担后果,能够承担为此而产生的责任,母后一定会支持你,尊重你的决定的。 滦儿,如果你一定会看到这封信的话,母后真的希望,你在成人之后才会看到。也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你之人,你如果有了真心相爱的女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疼惜她,不要骗她,任何事情都不要欺瞒于她,更不要让她为了你的事情做出什么牺牲,你要尊重她,明白么?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主从关系。如果你爱她,就别轻易再有旁人了,别让她为你伤心,这是母后对你的期望。 你心爱的女子若能陪伴你度过这样一段日子,母后也更能放心了。 另外,母后还有一事要嘱咐你知道,如果你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话,那就听母后的话,不要再同他们说起此事了,就当这件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定要瞒住他们。当初母后入宫之后,就极少见到他们,即便是见到了,母后也从没有对他们说起过宫里的事情,若是被问起了,也只是说在宫中很好。母后是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忧的。 之后,发生那样的事情,母后也从没有在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露过一分端倪,所以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所以,滦儿,你也要答应母后,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好吗?他们年事已高,再也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了。这样的痛苦,也不该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你若能体谅母后的心情,母后便心中安慰了。 滦儿,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母后尚还不知会洋洋洒洒写了这许多话,但既然是书信,就总有结束的时候,纵然心中有千千万万句嘱咐与叮咛要对你说,可是话到嘴边,最要紧的也就是这么几件事了。 最后,母后还是希望你明白,不管旁人如何对待你,哪怕是你的父皇和祖母深深的伤害了你,你都要记得,这并不是你的错,明白吗?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是了,一切因缘际会都在乎你的本心,你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无需顾及那么多。 ……滦儿,此时夜已深了,母后体力不济,你已在偏殿熟睡,母后也要安寝去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就此搁笔,惟愿你从今往后,这一生都安康幸福。” 书信并不是特别的长,十来页的纸张,很快就看完了。齐滦红着眼睛看的,之后边看边哭,看完之后,手里攥着那十来页的信纸,用手臂掩住眼睛便大哭起来。 夏絮和幽兰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伤感的局面,她们没有看过文淑皇后的留信,但此时看见宁王殿下哭成这样,心里不好受,又不能跟着宁王殿下一起大哭,就跟凌遥告了罪,两个人悄悄出了庆祥阁,到旁边没人的偏殿去偷着抹眼泪儿去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四十九章 涅槃重生(10) 自齐滦知道真相以来,拢共就在凌遥面前哭过一次,也就是在元熙帝对他揭露真相的那一次,他原是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对着文淑皇后的画像默默垂泪的,后来凌遥进去后,几句话说得他动情,这才哭了起来。 但是,那一次的哭是伤心难过的哭泣。 在凌遥看来,齐滦那一次的哭泣和眼前的大哭还是很不一样的。她虽然还没有看文淑皇后书信的内容,但是看齐滦一开始看时就红了眼眶,而后边看边哭,最后竟大哭了起来,凌遥就知道,文淑皇后的留书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的。 就像是幽兰和夏絮两位嬷嬷所说的那样,齐滦对于这件事太过于耿耿于怀了,这样伤怀对他自己并不好,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能够走出来才好。 凌遥之所以由着齐滦来关雎宫问文淑皇后的事儿,一则是不能阻拦,二则也觉得齐滦可能知道的详细一些会好一点,也以免他一直耿耿在怀,但看齐滦的样子,停网幽兰的叙述之后,似乎并没有改善。她那会儿就有些忧心了。 可如今幽兰又拿出一封文淑皇后的手书,原来文淑皇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也是早有准备的,看齐滦的这个样子,大半是看完书信之后释然的哭泣,倒不像是方才那样耿耿于怀的样子了。 于是,凌遥也没有打扰,她心里很清楚,齐滦这个时候需要的绝对不是什么安慰,所以,便也不出声,只伸手轻轻将齐滦手里的信纸拿过来,她心里很明白的,也极其坚定的相信,齐滦哭过这一场之后,他就会好的。 趁着齐滦宣泄情绪的功夫,凌遥就将文淑皇后的书信看了一遍。看过之后,不得不说,文淑皇后真的是个极好的母亲,满篇书信都洋溢着对儿子的爱意,在凌遥看来,文淑皇后真的是个内外兼修的女子。 就像她信上所说的那样,在当年那样的复杂环境下,她还是兼顾了母亲的责任,也尽自己所能做好了这个妻子和皇后的本分,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凌遥极少钦佩什么人,但对于文淑皇后,她却是真心钦佩的。 “既然母后信上都已经这样说了,阿滦,你就不要过于伤怀了,好吗?” 凌遥等了一会儿,看齐滦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才开口道,“如果母后看见你如此伤心,她肯定会很担心的。为了让她安心,你就放下罢。” 齐滦擦净了眼泪,红着眼睛转眸看着凌遥,半晌才道:“看信之前,只觉满腔悲愤怒意无处发泄,心中始终有一口气梗在那里,如今看了母后的书信,放纵自己大哭一场后,就发觉,比之此前要好了许多。我之前是唯恐母后这一生都不幸福,心中背负了她的怨望,所以总觉得这都是我自己的错,如今看了母后的书信才知道,原来是我的想法浅薄了。看母后所写字字句句倒是比我通达明悟,我又哪里还有继续执迷不悟的道理呢?” 一场大病再加如今这一场痛哭,齐滦觉得现在整个人的感觉跟前几日完全不一样了。可能因为文淑皇后这封书信解了他心中的很多疑惑,并且帮助他卸去了心中的许多负担,所以齐滦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心里的负面情绪都给涤清了一样,整个人如释重负焕然一新。 就像母后说得那样,他现在只需做好自己,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了。过往之事不可追,但凡有什么遗憾的,尽力弥补就是了,但不必过于耿耿于怀。 凌遥听了这话,再观齐滦神色,才觉得齐滦这话方是发自内心的话,见他眸光清明,眼中再不复迷茫与伤痛,她这心中也就安心多了,将手中的书信递还给齐滦道:“阿滦,你能明白母后的这一番心意,就已是极好的了。” 齐滦郑重将文淑皇后的书信收起来装好,虽还不至于大彻大悟,但他显然已经是有了主心骨不会再迷失的样子了,回头若心中再不舒坦,便把这封书信再拿出来看看也就是了。 何况,这是文淑皇后留给他的书信,对齐滦而言是十分宝贵的,所以一会儿出宫,齐滦是打算将这书信带回王府去珍藏的。 齐滦又缓了缓,凌遥亲自去外头取了热水进来服侍他洗脸之后,就看不出是哭过的样子了。 紧接着,齐滦就又将夏絮和幽兰二人叫了进来,对于文淑皇后的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夏絮和幽兰也没有多问,毕竟她二人身份有限,若齐滦不提此事,她们是不能主动要求去看的,何况,这原本就是文淑皇后留给齐滦的书信,她们看不看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她们知道,这封书信能让宁王殿下打开心结就足够了。 而看宁王殿下哭过之后的神情,显然不似之前那样沉郁低落了,整个人的看起来要比方才明朗了许多,可见,主子的书信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 夏絮和幽兰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见齐滦问她们道:“这关雎宫中,除了你们之外,母后身边服侍的,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次答话的换成了夏絮,就听夏絮答道:“回殿下的话,除了奴婢二人之外,主子身边再没有人知道当年这段旧事了。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主子一直都很是小心,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是奴婢二人贴身服侍主子,主子知道瞒不过,所以在奴婢二人看出端倪之后,主子才把整件事情告诉奴婢二人知道的。而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奴婢二人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齐滦听罢,点点头又道:“当初不知内情时,还以为皇上留下关雎宫是为了怀念母后,如今看来,其实他是为了把你们软禁起来,不叫你们对我或者对旁人说出这其中的真相吧?” “因为你们都是服侍母后数年的人,他又不愿意冒风险相信你们,就干脆不去分辨你们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直接将你们留在关雎宫中,不封宫用以软禁你们,对外却说是因为思念母后,怀念母后才留下这座关雎宫用以时时凭吊的。我说的对吗?” “皇上的心思,也确实如殿下所言,但也不仅仅只是这样,” 夏絮道,“当时主子去时,皇上还是很伤心的,于是决定不封宫了,奴婢二人是主动请缨留下来的,也没有等皇上开口,毕竟奴婢知道,奴婢二人知晓内情,皇上是绝不可能放奴婢二人出宫的,所以奴婢二人自愿留下来打理关雎宫。至于主子跟前服侍的那些宫女太监,倒确实是皇上强令留下的,其实皇上也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但是皇上不放心,所以才要求他们一概留下了。再加上,关雎宫如果不封宫想要维持原样的话,也确实是需要有人打理的。” 夏絮是个直性子,比幽兰的话要多些,顿了顿之后,她便又道,“殿下可能会觉得皇上此举太过残忍无情了些,但是,如若皇上当真残忍无情的话,为了不把事情传扬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只要将关雎宫一宫的奴才包括奴婢二人在内,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就好,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但是皇上没有用这个法子,而只是将奴婢等人放在这宫中,这对于奴婢等人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而且,皇上之所以留着关雎宫,也是希望殿下长大了之后若是怀念主子,也有个凭吊的去处。皇上的用意还是很多的,奴婢以为,皇上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处置奴婢等人而已。不管殿下肯不肯承认,皇上此举,其实还是有为了要保护殿下的心思的。不管皇上现在想法为何,当年他的这个心思,还是不能否认的。” 齐滦对夏絮的话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后才道:“将你们这样关在宫中总不是长久之计,但我此番还不能将你们带出宫去,为免有心人怀疑,只能委屈你们在宫中再待一段时间了。等我想到妥当的法子,会好好安置嬷嬷和那些宫女太监们的。” 眼下正是秦嫣儿的案子刚刚处理完的时候,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宫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动关雎宫,否则的话,被有心人查知,秦嫣儿案子的内情就很有可能被翻出来的,就算是他要安置关雎宫的人,也要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后再来想法子。 至少,要等到他被册封为太子地位稳固之后才行。 当然了,齐滦也是知道的,如果想要妥善安置关雎宫中人最好的时机和法子,就是等他登基为帝之后。那个时候,他是皇上,自然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旨意来的。元熙帝去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关雎宫封掉,然后将夏絮和幽兰两位嬷嬷妥善安置起来,宫女们该嫁人的可以嫁给他的铁卫,而太监们自然可以分派到别宫里去,法子还是很多很灵活的。 只不过,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这些事情,还是等他先忙完眼前这些事,而后再去筹划好了,眼前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夏絮和幽兰倒是没有想过要出宫去的,她们原本就是想着一辈子待在关雎宫里也挺好的,但她们却并没有立刻反驳齐滦的话,只是点头笑道:“眼下还是殿下的事情要紧,奴婢等人的事情就容后再说吧。眼下这样,也挺好的。” 毕竟宁王殿下也没有立时就要她们出宫去,也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安置法子,再加上宁王殿下也是一番好心,她们也不必这么快就回绝宁王殿下的提议。就像她们所说的那样,一切容后再议就是了。 齐滦又在与夏絮和幽兰说过几句话之后便起身带着凌遥一起去给文淑皇后的牌位进香去了。 而后,齐滦就带着凌遥预备出宫去了,从关雎宫中出来,凌遥回眸看着关雎宫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关雎宫众人后,她才收回视线,见左右没有外人,便问齐滦道:“阿滦,方才母后信上说,让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些日子我们去承恩侯府看他们的时候,肯定要说起秦嫣儿这件事的,瞒着肯定是瞒不住的,他们迟早会知道皇上的这几个旨意,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是直说,还是听母后的?” 依凌遥的想法,她肯定是赞同文淑皇后的意思的,她也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告诉向氏夫妇的好。 齐滦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于我都有切身之痛,更不要说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母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如此对待,他们岂有不心痛的?何况,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年事已高,确实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我还是决意听母后的话,将此事继续瞒着他们,不叫他们知道。正好此事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只要皇上和太后不去说,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会知道的。” 听齐滦决定不说,凌遥也就放心了。她刚要开口说话时,却见齐滦神色微微一变,还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凌遥见此情景心中纳闷,顺着齐滦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对面而来的是元熙帝身边的冉英泰。 冉英泰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不是他自己想要来的。凌遥默默抿唇,转眸与齐滦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冉英泰此番前来是元熙帝的意思。 果然,冉英泰到了二人跟前,行礼之后便道:“殿下,皇上请殿下和王妃去一趟勤政殿。这会儿,太后娘娘也在那里的。” 齐滦没应下冉英泰的话,也没有移动脚步,只问道:“皇上叫本王去做什么?” 听见宁王没有称呼元熙帝为父皇,冉英泰心里一突,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恭敬答道:“回殿下,皇上说,昨日处置了明王府诸人,还有废后萧氏,这些都是为了殿下,皇上说,殿下是理当去谢恩的。” “谢恩?” 齐滦冷笑道,“本王若是不去呢?皇上是不是也要连本王一并处置了啊?” 若是旁人看见宁王这幅神情,肯定会觉得奇怪的,怎么能对如此维护他的皇上这种态度呢?但冉英泰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宁王这样的态度,他一点儿也不惊奇,心里有的也只是无奈而已。 尽管宫道上的闲杂人等他早就命人清走了,这会儿站在这里的都是熟知内情的人,但冉英泰仍是怕人听到了似的,稍稍凑近了些,才躬身低声道:“殿下,这不过是皇上明面上的说法罢了。实际上,皇上的心思,奴才也是知道的,皇上和太后娘娘就是想亲眼看看殿下是否安好。听说殿下前几日病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是很担心殿下的。殿下还是去勤政殿见一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吧。这外头的脸面还需做全了,老奴知道殿下委屈,可是,为了殿下的将来,还请殿下不要置气,就同老奴走这一趟吧。” 不管宁王殿下和元熙帝如何闹,只要是关起门来发生的事儿,外头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却不能闹在众人眼见的地方,否则的话,眼前这控制住了的局面,可就真的要失控了。 冉英泰都明白的理儿,他就不信宁王殿下这般聪敏的人想不明白。 其实,就算冉英泰不来这么一趟,齐滦也是要去见元熙帝一面的,不过,他并不是要去谢恩,而是有些事要去跟元熙帝说清楚。他非要那样说,只是单纯不喜元熙帝的那些话罢了。 对于冉英泰后头解释的话,齐滦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中含着几分冷意,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牵着凌遥的手道:“走吧,去勤政殿。” 冉英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动了宁王,这一颗悬着心就放下了,他心里明白,如果宁王不肯去,他也不能强求宁王,而皇上若执意要见宁王的话,这最终为难的还是他自己啊。 因此,见宁王肯去了,他生怕宁王改了主意,连忙跟着到前头引路去了。 齐滦一路沉默牵着凌遥,因为冉英泰在,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到了勤政殿后,果然高太后也在这里。 在看见齐滦和凌遥出现的那一瞬间,高太后的眼眶就红了,见齐滦那消瘦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哭,一想到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高太后就忍不住抹起眼泪来了。 元熙帝倒还好,表情淡淡的,只是落在齐滦身上的目光微有几分歉意。 齐滦当先行礼,行礼虽然标准,但是他的称呼却改了,整个人都不如往日对元熙帝和高太后那样亲热了,语气疏离冷漠:“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凌遥见齐滦不称呼父皇祖母,心里一叹,她自然也是要随着他的,于是也跟着行礼道:“给皇上、太后请安。” 元熙帝倒还好,那日凌遥进宫找他理论时,一开始就称呼他为皇上,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他看凌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夫妻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滦儿见了他,只怕也是不肯称他为父皇的。 只不过,元熙帝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但真切听在耳里时,心里还是很失落的,齐滦喊了他二十一年的父皇,如今乍然改成皇上,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哪。 不过,元熙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抬手道:“都起来说话吧。” 在齐滦和凌遥依言起来的同时,高太后却是一眼的错愕,紧接着眼里就露出几分伤心来了,她含泪望着齐滦和凌遥道:“滦儿,你们这是……不打算认皇上和哀家了吗?” 凌遥没开口,齐滦直视着高太后,冷言答道:“是皇上和太后先不认我的。数年欺瞒,又将我与母后当做他人替身,既然当初已经伤害了,皇上和太后就该想到有今日的。我又不是个傻子,被人骗了这么多年,做不到再把皇上和太后当做亲人了。” 齐滦这话,彻底让高太后哭了起来,对于高太后的眼泪,齐滦当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元熙帝也没有开口,场面静默了一会儿,高太后再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慢慢止住了哭,转头去跟元熙帝说话:“皇上听了这样的话,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滦儿如今伤的这般狠,连皇上和哀家都不肯认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皇上快跟滦儿解释呀!” 眼前的局面是高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她想要弥补,想要补偿,原本在凌遥去见她之后,她就想得好好的了,要想弥补齐滦,这是需要时间的,她也知道要慢慢来。 但是,在看见齐滦这样的生疏之后,她就忍不住了,她不想慢慢来了,她只想要她从前的那个孙子,那个亲近她关心她的孙儿!而不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不认他们的孙儿! “母后要朕说什么?滦儿所言,本就是事实,母后觉得,咱们还应该解释些什么?” 元熙帝并不喜高太后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他望着高太后沉声道,“母后,朕与文淑的儿子,朕了解他的性子,他跟文淑是一样的。心里自有他们认定的是非对错,不是旁人可以强求的。母后还是少说些话,不要太着急了。” “何况,这会儿没有外人,滦儿想说什么都可以,难不成,母后还要强行改变他的想法吗?至于人前,朕相信,滦儿他自己明白该怎么做的。母后,你就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章 雨过天晴 昨夜凌遥走了之后,元熙帝去了盛宁宫陪同高太后用膳,用膳时元熙帝就把这一段时日的事情都同高太后说了一遍。 这其中包括他的心思和安排,还有他的计划是怎样的,以及为什么他会出尔反尔,答应了不接秦嫣儿入宫却又接了进来。说完这些之后,元熙帝对于明王府和萧皇后的处置也没有瞒着高太后,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对着高太后讲了一遍,只不过略下了凌遥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妄言先帝和他的话,元熙帝没有告诉高太后,说的都是能说的话。 说完了那些事情之后,高太后也就对眼前的局势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因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元熙帝也就把守在盛宁宫前的太监们给撤走了,自此之后,他也用不着再拦着高太后不让她出宫了。 高太后听了这些事,就是最为担心齐滦,担心他受不了这些打击,所以才在今儿一大早硬逼着他要他召见齐滦,起先还想着去王府把人接来的,结果一大早就听说宁王带着宁王妃入宫来了,一入宫就直奔关雎宫去了,元熙帝心里一下子就猜到了,这肯定是去问文淑当年的事情的。 既然齐滦都入宫来了,他倒也不必再去王府召见他的。因为元熙帝私心里也有些话想要跟齐滦说,所以就让冉英泰去关雎宫把人带来了,结果哪知道这还没说几句话,太后就着急了,竟说出那样的话来。 若是从前,元熙帝可能不觉得高太后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会赞同高太后的话,但是自从昨日听了凌遥的那些话之后,他自己默默细想过,初听那会儿觉得难听,但后来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凌遥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确实是有欠妥当的。 只是想归如此想,要他一下子低头认错却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去反驳高太后的话。元熙帝所说的这些话也是在委婉的表达他的歉意,就是因为他之前所做的欠妥,所以才不希望高太后在再此事上逼迫齐滦了。 他自己也曾经受到过打击,知道遭受过伤痛和挫折之后,是需要时间来平复的。 元熙帝的这几句话可谓是一语惊醒了高太后,高太后长叹了几声,到底还是听了元熙帝的话,就此罢了手,没有再纠缠此事了:“罢了,到底是咱们有错在先,也不怨滦儿如此,往后,哀家再不提此事就是了。” 高太后此时也记起了凌遥的话,纵使再是心急,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她心里也明白,若是逼得太急了,事情只会适得其反的。 元熙帝看高太后不再开口,便又转眸看向齐滦道:“滦儿,这件事你受委屈了。朕已决意,在溢儿大婚之后,就下旨将你册封为皇太子,到时朝堂之后,你就跟着朕上朝,起先三个月,你就在一旁听政,过后,朕会让你监国理政的。” 元熙帝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这么些年的大权在握乾坤独断的个性也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和软下来,在他看来,这些话,就当做是道歉和补偿了。 齐滦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即便是听见了元熙帝和高太后的对话,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等着元熙帝说完了,才开口道:“多谢皇上。” 不等元熙帝和高太后再开口,齐滦又道,“我有几句话要同皇上和太后说,这次如果不说的话,想来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说这个了。” 齐滦认认真真的望着元熙帝道,“皇上选择用最残酷的方式揭开当年的真相,并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这是皇上的选择,站在皇上的立场上,并没有错。但是,凡事必有取舍,皇上既然选择取中你认为重要的东西,那么这个被皇上舍弃的我是怎么想的,皇上自然也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了。但是,我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因为被舍弃就心生怨恨,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不期望皇上能明白我,我只是希望皇上明白,我虽心有怨恨,但是我不会被这怨恨所控制,人后怎样,人前怎样,我都是知道的。” “但是,因为你不看重我,我就怨恨你,这也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我现在的心里,对皇上和太后已经没有怨恨了,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凡事有得必有失,你们既然选择了你们认为重要的,那么,就只能承担失去我的代价。” “而且,我今天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我因为没有被选择而心生怨恨的话,这世上就会有太多不可原谅之事了,毕竟,谁也没有必要永远以我为先,以我为重的,无论我多么希望这一点,那也终是不可强求的。如果能有同样的真情实意换得对我的真心,那固然是好的。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后悔。毕竟,由始至终,我也只是遵从于我的本心而已。” “所以,皇上和太后,日后也不必再提此事了,此事就此过去,我只要做好我身为太子的本分就好,而皇上和太后,你们自己珍重就是了。” 齐滦这一番话,说的高太后泪光盈盈,而元熙帝心中则是感慨万千的,他默默的望着齐滦,由衷的感叹道:“滦儿,你真的很像你的母后!” 这说话的语气,神态和举止,还有那么一股子气魄,真的很像柔中带刚的文淑啊。 齐滦抿唇道:“我是母后的儿子,自然是最像母后的。”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元熙帝,他今日明白的这个道理是从母后那里学来的。他也永远都不会告诉元熙帝,母后还悄悄的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元熙帝对他太过薄情,他实在是不值得将这封信的存稿告诉元熙帝。 元熙帝凝视齐滦片刻,才沉声道:“你的话,朕记下了。” 齐滦说得也没有错,他确实是这样的。而现在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曾经错误预估了形势才导致的,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也只能承受着,若能改正过来自然是好的,若不能,那他也不能一错再错了。 齐滦言罢,又道:“至于承恩侯那里。我并不希望外祖母和外祖父知道这些事,所以,还请皇上和太后继续隐瞒下去。想来,你们也是明白的,这件事既然到此为止了,就不该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不只是承恩侯府,还有狄复的将军府,他都不希望他们知道这件事。虽然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也都是母后的亲人,但正因为他们都是母后的亲人,齐滦才希望,他们不要知道这件事而伤心,他想,不管是母后还是他,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应该都是希望亲人能够开心快乐,而不是日日忧愁怨恨的。 元熙帝闻言,点点头道:“朕明白,朕和太后都不会再提此事。也不会将此事再告诉任何人的,滦儿你大可放心。” 元熙帝也不想节外生枝的,自然是没有要把此事告诉承恩侯的心思,如果他自己去说,岂不是白惹麻烦么?原本他这些年都是没有这个心思的,既然齐滦又把这话拿出来嘱咐他,他自然是乐得应承的。 齐滦此时已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觉得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就偕同凌遥一起告辞,带着凌遥准备回王府里去。 高太后虽然没做声,但是心里的痛苦却还是存在的,尤其是听见了齐滦的那些话,再加上她自己这几日的自责愧悔煎熬,她是年高之人,身子自然是受不住这样折腾的,这几日吃也没有吃好,睡也不曾睡好,如今看见齐滦说完这些话就带着凌遥头也不回得走了,这心中又急又痛之下,一时就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就晕厥过去了。 高太后的反应被香枝看在眼里,香枝忙过去扶着高太后,元熙帝也注意到了高太后的反应,忙叫冉英泰去请太医来给高太后诊脉,一圈人都紧张地围着高太后,然则正出勤政殿的齐滦和凌遥就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喧闹一样,也不曾回头,就那样走出去了。 对于齐滦来说,元熙帝和高太后的一切,都再也不会引起他过分的关注了。 出了勤政殿,站在高阶之上,齐滦没有急着就走,而是牵着凌遥的手,眺望着整个宫城,长出一口气吐尽心中沉郁,这才露出一抹灿烂笑容,转眸看向凌遥道:“阿遥,你看,出太阳了。” 凌遥看了一眼天际上挂着的春日暖阳,也笑道:“是啊,出太阳了。今儿应该不会下雨了吧?” 昨夜凄风冷雨,气氛低迷,今儿晨起后,外头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可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从勤政殿出来后,原本阴天却成了晴天,天上的太阳亮得很,也暖得很。 凌遥望着齐滦,心里忽而就觉得很高兴,他的脸色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的,不只是脸上有笑意,就连眼睛里头都弥漫着笑意。凌遥想,现在,齐滦是真的放下了吧?看他的样子,他应当是放下了这些重负的。 看到齐滦重新对她露出笑容来的感觉,真好。 齐滦伸手将凌遥揽入怀中,轻声笑道:“既然出太阳了,自然是不会再下雨了的。你放心吧。” 二人相拥片刻,在给高太后诊脉的太医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勤政殿。 接下来几日的天气果然如齐滦所说的那样,都没有再下过雨了,天气放晴,齐滦的心情也放晴了。凌遥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极为高兴,这几日都在府中变着花样的调理膳食,想让齐滦把病中失去的营养都补回来。 而因安王齐溢大婚在即,齐滦也比平日里更忙了一些,不过,在忙过四五日之后,到了安王大婚的前一日,齐滦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就提前回府了,就预备着跟凌遥一起明日去安王府赴宴去。 齐溢虽也是皇子,也是王爵之身,但他母亲只是妃位,虽是妃位中的头一个,但贤妃历来也不得宠,齐溢原本在元熙帝这里也不得宠,所以他的大婚排场自然没有齐滦的大。不过是按照皇子成婚的旧例办的罢了。 齐溢也不像齐滦一样是太子的候选人,而现如今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在皇后被废之后,四皇子也不可能成为太子的情况下,诸位皇子之中,看元熙帝的态度,太子基本上就是宁王了。 所以,齐溢成婚,跟齐滦当初成婚的流程还是多有不同的。除了应有的流程之外,齐溢不必携齐宛芸进宫去在元熙帝和高太后面前去拜堂,只需要在王府夫妻交拜就行,然后新婚翌日一早,齐溢再携齐宛芸进宫去给元熙帝和高太后敬茶请安即可。 不过这些事,都与凌遥关系不大。 虽然安王大婚,她和齐滦按例是应该出席的,但是她和齐宛芸的关系也不算太远,所以他们比宴席开始的时间还要早了一个时辰出门,只不过夫妻两个去得不是同一个地方。 凌遥要先去永安侯府看齐宛芸,并且给她添妆,然后送她出嫁,这不只是齐宛芸与她相识一场的情分,也是看在齐宛芸曾经送她出嫁的份上,她也应该这么去做的。 只是,她去永安侯府给齐宛芸添妆,这本是女人家要做的事情,齐滦跟着去就不大好了,所以齐滦虽同她一道出门,但却是去的安王府。正好安王大婚,狄晋崇也会去赴宴,他们表兄弟在一处也能说说话,齐滦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寂寞了。 凌遥在去永安侯府的路上还在想,也不知她去永安侯府给齐宛芸添妆,这永安侯府的人肯不肯叫她进去,毕竟齐氏获罪,或多或少也跟宁王府有关,而现下,她跟齐氏也算是彻底的撕破脸了,再无交情可言。 但去到永安侯府后,看接待自己的下人个个都是恭恭敬敬的,绝没有半点怠慢之处,凌遥又不禁在心里暗笑自己多虑了,即便还不曾下旨,但元熙帝已经放出风声,待安王大婚之后,他就会下旨册封齐滦为太子,既然齐滦将为太子,那么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这永安侯府的人,又岂敢得罪未来的太子妃呢? 再者,齐氏之事,皆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并不得怨怪旁人,永安侯和高氏都是明理之人,齐宛芸也是个聪慧的人,自然是不会将这件事怪到她头上的。 并且,前日元熙帝给明王府诸人和废后萧氏的处置,也已经说明了一点,他是不能容忍有人对宁王不利的,那么,作为宁王的妻子,自然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对于不知其中内情的永安侯府来说,自是不敢对凌遥不敬的。 凌遥进了永安侯府后,直接就去了齐宛芸的院子。到了地方一瞧,是个极清幽雅致的小院子,倒是很符合齐宛芸的性子,安安静静的,却又在某一处地方透着聪慧。 因今日是齐宛芸大婚,这院落里自然是人来人往的,虽人多,却并不喧哗,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自有人引着凌遥进去,看到在镜前梳妆的齐宛芸,凌遥忙上前去给她道喜,又赞她今日极漂亮,接着,又让北影和尚希把她带来的添妆之物送给齐宛芸,齐宛芸连声道谢,又命她的丫鬟接了。 因她还在梳妆,凌遥也没有同她说太多的话,寒暄几句之后,就寻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地瞧着齐宛芸梳妆。 就像她当初大婚那样,齐宛芸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她的姐妹,不过永安侯只得齐氏和齐宛芸两个嫡女,所以这些姑娘,应当都是齐宛芸的庶妹了。虽是庶出,但瞧来还不错,高氏也调/教得挺好的,就这么瞧着,感觉她们同齐宛芸的关系也还好。 凌遥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了,自她来后,不时世家姑娘和与齐宛芸关系稍好些的人家来给她添妆,但都没有像凌遥这般久坐,都是略坐坐就往前头去了。凌遥在这里坐着,也是因为那会儿她大婚时,齐宛芸和高氏也是这样陪着她一直到她离开明王府的。 那个时候,她无亲母送嫁,身边送嫁的人身份最高的,也就是高氏母女了。这一份人情,她是肯定要还的。 将来但凡有人提及安王妃大婚时的情形,大家就都会记起,她这个太子妃,甚至是皇后,曾经是亲自为齐宛芸送嫁过的。这也算是全了她们之间的情分了。 何况,齐宛芸的为人当真不错,她也很乐意交她这个好朋友的。 只是看着给齐宛芸梳妆的嬷嬷,还有她身边的全福人,都是当初她用过的那些人,入眼瞧见的都是喜庆的红色,凌遥有时不禁还有些恍惚,总是会想起她和齐滦大婚的那一日情景来了。 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在旁观自己的婚礼一样,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凌遥正在这里想着心事,高氏却过来了,一见了她就笑道:“我想着王妃在这里就赶紧把前头那些事儿忙完了,交代了下人一声,就过来陪着王妃说说话了。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怠慢王妃了。” 看高氏笑颜如常,凌遥也柔声笑道:“没关系的。今日是齐姑娘的好日子,原该就是忙一些的,我在这里坐着,看着齐姑娘梳妆,倒也不觉得孤单。” 齐宛芸先前也打发了她的几个庶妹过来同她说话,但她跟那几个姑娘都是初次见面,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的,再加上那几个姑娘年纪还小,她也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什么,而且,那几个姑娘看模样还有些怕她似的,她也就是一笑,打发几个姑娘过去陪着齐宛芸了,她一个人坐着,也正好清静些。 但既然高氏都过来了,她也不能驳了高氏的好意,是以也不提自己的心思,只在高氏坐下后,同高氏如常说笑。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添妆的人都走了,屋子里的人少了些,齐宛芸那头在穿嫁衣,一群任围着帮忙,也没人注意她们这边,高氏看此时时机正好,便带了几分忐忑和歉意对着凌遥低声道:“前几日的那些事情,肯定让宁王殿下和王妃生气了。侯爷说了,等芸儿大婚后,他要亲自登门去给殿下和王妃赔不是的。都是我们教女无方,才让齐蕊闯了祸,还牵累了宁王妃。齐蕊如今被圈禁,我和侯爷都明白,那是她咎由自取,听信小人谗言,跟王妃并无干系。” “只是,还请王妃莫要与我们侯府生分,与芸儿生分了。齐蕊虽是我们的女儿,但她已是罪人,皇上明断,没有牵连永安侯府已是万幸,我们日后定会约束子侄,再不会有齐蕊这样的糊涂东西给宁王殿下和王妃添乱了。” 凌遥微微一笑,高氏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趁着这个时候来对她表达忠心和永安侯府的立场。其实这一番话她也听懂,心里也不由得为永安侯和高氏的明理点了个赞。 高氏话音落后,凌遥也没有让她等得太久,就笑道:“夫人放心吧。我和王爷都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爱牵连旁人的人。这事儿根本就与永安侯府无关,道歉之说,就更不必了,这全是凌齐氏做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凌遥轻笑道,“夫人只管记得,齐蕊是齐蕊,你们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就好了。只要你们分得清楚,我也王爷自然是分得清楚的。何况,我与齐姑娘极其投缘,她将来又是我的弟妹,也是一家人,我还想跟她成为好朋友,成为守望相助的亲人呢,所以,夫人只管放宽心就好,你们走对了路,将来自然不会累及自身和侯府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一章 今晚回去就生 凌遥的话让高氏心中大定,遂将此一段心事放下,再不提这件事了,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将宁王妃的原话告诉侯爷,让侯爷做到心中有数,他们永安侯府从没有选错过,这一回,也不能出错。 看别人成婚,这世间总是要过得快一些的,凌遥跟高氏说说话,很快就到了齐泯来接亲的时候了,凌遥这回是可以往前头去看热闹的,结果去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齐滦也跟着来了。 看齐宛芸的两个哥哥刁难完了齐泯之后,齐泯就往府内去接齐宛芸去了,齐滦没跟着去,他早就在人群里看见凌遥了,所以驻足不前,只管站在垂花门那里望着凌遥笑。 凌遥也一早就看见他了,此时见人都跟着齐泯往齐宛芸的院子蜂拥过去了,她便悄悄走过去,牵着齐滦的手悄声笑道:“你怎么过来啦?” 她还以为,齐滦会在安王府等她的。 齐滦握着她的手,趁着这会儿没人,便凑过去亲了亲凌遥的额头,才低声笑道:“想你,就过来了。” 分开也不过半日而已,他就很想她,原本三弟接亲不需要他过来的,但他还是找借口一起过来了,其实也不是为了接亲,他就是想过来看看凌遥。 额间的温热触感和齐滦的话,惹得凌遥轻笑,她也低声道:“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夫妻两个相视而笑,紧接着,凌遥就牵着齐滦去看齐宛芸拜别永安侯夫妇,夫妻两个手牵着手站在人群里,凌遥看了半晌,忽而转眸看向齐滦,低声笑道:“阿滦,看见他们这样,我就想起当初我们成婚的时候了。” “恩,我也是,”齐滦点点头道,“我当时看见你蒙着盖头,一身大红嫁衣的样子,心里就在想,即使没有看见你的容貌,也觉得你当时极为好看了,若非还有理智,真想不顾一切的把你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你的美丽才好。” 齐滦从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凌遥听着,当真是觉得新奇又有趣,听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又见他满目柔和满含爱意,心里着实是很欢喜,他都能说这样的话了,可见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了。凌遥这么想着,心里是真的很高兴的。 当即便低笑道:“齐姑娘今天也很美啊,不知道安王有没有你的这个想法,哈哈哈。” 齐滦现在情话说的越来越顺溜了,听了这话便转眸情深似海的望着凌遥笑道:“她再美也没有你美,在我眼里,你就是最美的,谁也比不上你。” 齐滦本就生得俊美,此时满怀深情的告白,凌遥怦然心动,要不是这会儿人多,她得忍住心中的冲动,否则的话,她早就扑上去献吻了。 凌遥牵着齐滦的手晃荡了几下,见齐宛芸那边还没有完事,就继续感慨道:“算起来,咱们两个大婚也才两个月而已,也还算是新婚呢。” 齐滦点点头,笑道:“是啊。但虽是新婚,我却感觉跟你过了一辈子似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你都陪着我尝过一遍了。阿遥,真想就这样跟你一个人相守一辈子。我觉得,这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是一直在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他。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其实,凌遥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在齐滦言罢后,凌遥也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一时齐宛芸拜别完了,就被接进花轿之中,齐泯也跟着出门骑上高头大马,就此离开永安侯府了。 凌遥也跟着出门,被齐滦牵着上了他们的马车,没有跟着迎亲的队伍走,而是走最近的路,往安王府去了。 喜宴是黄昏的时候开的,今日天边晚霞极其艳丽,凌遥坐在齐滦身侧,看那晚霞都差点看痴了,若不是齐滦提醒,她几乎都要忘了吃饭的事情了。 齐泯今日是主角,又是新郎官,大婚之时,理该是被人灌酒的,何况他性子素来温和,也结交了不少世家大臣的子弟,那些人起哄都闹着给他敬酒,一时之间,齐泯就喝得脸都红了。 凌遥看喜宴热闹,便侧头对着齐滦笑道:“当日咱们大婚时,有人像这样灌你酒吗?” “没有,”齐滦瞟了一眼,抿唇答道,“也就是安王他们才敢,换了我,他们不敢的。那天都是规规矩矩的敬酒,哪里有人敢这么起哄的?后来我都懒得喝了,都是狄二哥替我挡下的。然后,我就不管他们了,心里记挂你,就去找你去了。” 齐滦转眸对着凌遥笑了笑,又颇为同情的看着安王道,“三弟现在肯定极想去见表妹的,只可惜他这会儿走不开。他大概也不会像我那样,敢撩开他们自己就走的。” 凌遥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开口便笑着问他道:“阿滦,那你要帮一帮他吗?” 齐滦转眸就看见了凌遥眼里的俏皮笑意,他知道凌遥的意思,却没有立即回答,收回目光后,径自拿起酒盅饮了一口,才沉沉笑道:“他好歹都是王爷了,还要我帮么?我若替他出头,那将来治国,还有何事能指望他替我去办啊?” 凌遥听了这话,撑着下巴就问齐滦:“阿滦,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打算将来要来个兄弟齐心,让安王帮你治理朝政了?” “元宵节那夜,表妹的心思我都知道,三弟也没有搀和之前的那些事,如今表妹都嫁过去了,而四弟也没了资本与我争斗,想来三弟心中是明白该怎么做的。何况,太后一直以来都希望三弟亲近我,做我的助力,这一点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齐滦笑了笑,道,“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具体如何,还是要看三弟如何想如何做。若他果真成器,能达到我的要求,又知道为弟为臣的分寸,那让他跟着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齐滦的话,凌遥很是赞同,其实她觉得齐宛芸确实还不错,于公于私,跟这样的人做妯娌也挺好的。至于安王齐泯,只要他日后不再犯糊涂跟齐溢亲近,对于齐滦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助力。至于齐泯的性子,凌遥跟他接触不多,暂且还不能论断,且只看看以后就知道了。 凌遥思索了一会儿齐滦的话,就没有关注齐泯那边,只过了片刻功夫,齐滦就望着她笑,要她往那边看:“你瞧,三弟还是不错的,到底还是想了个法子摆脱了他们。可见,他还是有些心思的。” 凌遥顺着齐滦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齐泯寻到了人替他挡酒,那些人也果真不再起哄让他喝酒了,凌遥倒是没看到齐泯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得这样的结果,那就说明齐泯就像齐滦所说的那样,是个有心思的。 想到这里,凌遥便转眸看向齐滦,笑道:“你说得对,确实是个有心思的。” 齐滦笑了笑,便又去斟酒,他今日还是挺高兴的,又有狄晋崇陪着,兄弟两个说些闲话,再一道喝喝酒,还是很惬意的。 只不过,狄晋崇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安王走了之后,喜宴还未结束,狄晋崇就告罪先走了,齐滦倒是问过他是否有事,狄晋崇又不肯明说,只推说有事要办,齐滦见他不肯说,也不追问,就让他去了。 只是席上没人陪他喝酒,还是有点儿寂寞的。 这点子寂寞倒是让凌遥瞧出来了,凌遥将自己的酒盅斟满了酒,望着齐滦笑道:“阿滦,我陪你喝啊。” 凌遥的盛情邀请,齐滦却没有应,他默默的看了一眼凌遥的肚子,然后把凌遥手中的酒盅拿走,将她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才微微笑道:“喝酒可对孩子不好的。” 凌遥闻言十分错愕:“孩子?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啊,”齐滦微微一笑,颇为爱怜的道,“咱们都成亲两个月了,按理说,也该有好消息了,不是么?说不定,你这会儿就怀上了,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啊。” 凌遥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我哪里就有孕了。今儿早上这个月的葵水就来了,是完完全全的准日子,绝不可能有孕的。” 虽然婚后她从没有做过什么避/孕措施,但是她年纪还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孕的。而且原主这身子并不是很好,她调养了这么久,也并没有到正常的健康水平上,所以凌遥觉得,可能这一两年内,要怀孕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再者,她也不想年纪这么小就有孕,至少,也要等到十七岁左右有孕才好。那样对她或者是对腹中的孩子,都是很好的。 听说凌遥的葵水准时而至,齐滦是颇有些失望的。其实成婚后,他也有暗暗记下凌遥每月来葵水的日期,只不过他们成婚日子尚浅,他也知道须得两三个月之后才会有好消息,而凌遥的身子一直也不是很好,他也没有想过要她这么早就生孩子,只不过心里隐隐有这样的期盼罢了,但他从没有说出来过。 今早若不是走得急,想来凌遥葵水来时,他也应当是知道的。 只不过,现下没有身孕,却不代表日后没有啊。 想到这里,齐滦便转眸望着凌遥,认认真真的道:“阿遥,我们生个孩子吧。” 凌遥看着齐滦眼中柔情,抿唇笑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为此而努力吗?” 齐滦看她没有反对,心中越发高兴,酒意上来,就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咱们今晚回去就生!” 凌遥听了只是笑:“行啊,你愿意的话,咱们就生呗!” 这生孩子之前还得造人哪,造人就得嘿嘿嘿啊,说起来,自从出了秦嫣儿那件事之后,他们夫妻已经是好久都没有嘿嘿嘿了,齐滦是没心思,而她要照顾齐滦,更要费心筹谋,就更没工夫想这事儿了,如今听见齐滦主动提起,凌遥自然是应承的。 喜宴结束,夫妻二人伴着夜色回了宁王府,早先在安王府说定的事情,当天夜里就得到了实践,夫妻两个都是旷了几日的,又在一起时,齐滦简直是比往日更加的狂野,一时需索无度,凌遥纵是不能承受,但贪图那快乐,还是尽量的迎合他去了。 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时,凌遥还在默默的想,不知道他夫妻二人这样努力,能不能怀上孩子呢。 * 安王大婚之后第三日,元熙帝就宣旨了,册立宁王齐滦为太子,宁王妃为太子妃。命礼部和内阁择吉日行册封礼,并且命礼部和内阁好好商议,务必要将太子册封礼办得隆重一些。 朝野内外,对于元熙帝册立太子之事,还是有诸多猜测的,特别是秦嫣儿封妃那件事出来的时候,一度让很多人都有了别的心思,以为宁王不会继承大统,但处置明王府和废后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元熙帝百年之后,能够继承帝位的只有宁王一人。 而对于齐滦夫妇而言,元熙帝册封太子的诏书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惊喜,他们是早就知道的,齐泯大婚之后,元熙帝定会下诏册封,如今,就是时候到了。 太子册封典礼这件事元熙帝是交给礼部和内阁几位阁臣全权操办的,所以这件事不需要齐滦自己筹备,而齐滦要等到正式的册封典礼之后才会上朝听政,进而坐朝理政,所以说,在册封典礼之前,齐滦还是有几天空闲日子的。 为了不将这难得空闲的日子给浪费了,齐滦就觉得带着凌遥去承恩侯府给向竑儒和许氏请安去。顺道送了信去狄将军府上,让狄夫人一家在那日都去承恩侯府上,他要带着大家一起去雾灵山中踏青骑马去。 既然是要出门游玩的,齐滦也没有忘记凌遥的两个妹妹,不等凌遥说话,他就亲自派人去明王府送了信,让凌禟和凌嬛两个那日也一起去,而凌琥因为要忙明王府中的诸多事宜,齐滦知会了他一声,却并没有邀他同去。 出门的那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临出门前,凌遥就问齐滦:“你想好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之后如何解释秦嫣儿的那件事了吗?咱们悄悄把派去在外围守着的人手都撤了回来,前些天的那些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大概早就知道了,我想着,他们一直没有派人来询问此事,大概是怕我们很忙没时间去解释,如今你既然决意要过去,这件事就肯定要同他们说清楚的。” 凌遥道,“不仅仅只是他们,还有姨母他们,他们肯定也听说了这些事的。虽说外头流传的版本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无需再解释什么。但他们不比旁人,毕竟都是咱们的亲人,也是关心咱们的人,肯定会希望从咱们口中听到这些事的情形的。阿滦,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齐滦垂眸片刻,而后望着凌遥笑道:“阿遥,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我不会把内情告诉他们的,也不会让他们看出任何端倪来。在他们面前,我也会表现出相信那件事就是外间所传的那样的。” 听齐滦这样说,凌遥就放心了:“那好,你想好了就行。” 凌遥和齐滦虽然出门早,但到了承恩侯府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到了,独独就缺他们两个,见他们来了,许氏和向竑儒就领着人上来迎他们。 虽然齐滦和凌遥此时已是太子和太子妃了,但在这个家里,在这些家人们面前,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从未有什么改变过,所以说,即便如今的身份比当初的宁王还要尊贵些,但大家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亲切自然。 凌遥一边感受着这一切,一边在心里想,到底还是这样不掺杂利益和身份的亲情更为纯粹一些,看齐滦此时那惬意的模样和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就知道,齐滦心里此时也定是这样想的。 大家也是许久未见,寒暄完了,就一道进客厅去坐着饮茶叙话去了。 凌遥被凌禟和凌嬛一左一右簇拥着往里头走,凌遥笑着问她两个:“你们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两个从明王府出发,会跟我差不多时候一起来的。但方才外祖母说,你们俩竟比我们早到了小半个时辰呢。” 凌遥起先还想着要先去明王府接了凌嬛和凌禟,再约着狄夫人一道出城过来的,结果齐滦说这样约着不好,他定好的是下午去山里踏青,大家早上随意,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若是按照凌遥所想的,大家约定一起来,就把所有人的时间都定死了,齐滦不想这样,觉得还是自由些好,凌遥听了他的话,甚觉有理,就没再坚持了。 又听齐滦说,凌琥当日会打发人送凌禟和凌嬛去承恩侯府的,这才又打消了去接她们的念头。 今日来了承恩侯府才发现凌禟和凌嬛早就到了,没想到凌琥这么早就送她们过来了。 凌禟和凌嬛相视一笑,接着,凌嬛便先笑道:“遥姐姐,我可不是从明王府来的!王爷给将军府传信之后,烈哥哥就跟曹少夫人说好了,昨日就接了我去将军府,今儿一早我就同烈哥哥他们一起过来了。” 凌嬛言罢,凌禟紧接着笑道:“嬛儿是同将军府的人一起过来的。我其实是跟狄二公子一起过来的。前几日王爷往明王府传信给哥哥时,二公子正巧到府上来探望哥哥,就一起知道了,那日二公子就同哥哥说好了,昨儿他就会从京郊大营回来,就顺道去明王府接了我过来侯府,省得我再跑一趟。哥哥听了,觉得这个法子好,就应下了。所以啊,我同二公子是昨日就来了的!” 凌遥对凌嬛怎么来的倒是没什么惊奇的感觉,她听了凌禟的话,倒是有些小小的惊讶:“狄二哥跟你大哥的关系如今这般好了吗?私下里都这么亲热?” 凌禟笑嘻嘻的答道:“对呀,狄二公子如今跟哥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他对我也是很好很好的。” 因这会儿已到了厅中,大家各自落座,丫鬟们各自都来奉茶,凌遥听了凌禟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留意凌禟的神色。其实想想也是,狄晋崇在此之前就很欣赏凌琥的才学了,元宵节时,她还曾遇到两个人带着凌禟逛街看灯,那个时候两个人就是私交很好的样子了,如今狄晋崇帮着凌琥接送一下妹妹,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如果凌遥此时不是忙着想这些事,而是去留意一下凌禟的神色的话,就会看见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小姑娘,在说完最后那句话后,眉梢眼角都挂着几分甜蜜,几分期待,还有几分羞涩,甚至还忍不住瞟了一眼狄晋崇所坐的方向。 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只有思慕心上人时才有的眼神。 众人坐定之后,各自饮了一口茶,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都聚集到了齐滦的身上,由向竑儒先开口问道:“滦儿,秦嫣儿那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虽说如今尘埃落定了,但我们听到之后,还是很为你和遥儿担心的,如今大家都在,你不如同我们说一说,这里头的具体情形究竟是怎么样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二章 我保证谁都不说 这种所有人都关心秦嫣儿那件事的情景,齐滦和凌遥是早就预料到了的,而齐滦也同凌遥说过,他是早有准备的。 所以,当听见向竑儒开口时,凌遥神色未变,只是默默的看向齐滦,等着他把事先编好的说辞说出来。 而齐滦也果然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早有准备,见向竑儒问了,就把事情慢慢的说了一遍,而那些说辞果然跟外间传言的没有什么差别,虽然他所说的事件更为具体一些,但是事情跟外间传言的还是一样的,他并没有把内情露出任何一点端倪来。 在座的人听了这些说辞,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还是向竑儒先开了口:“就算皇上是为了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之人和得到实证才接秦嫣儿入宫册封秦嫣儿为妃的,我依旧觉得心中不痛快。皇上这样做,将文淑置于何地?” 向竑儒一直都对宫宴那夜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后来又听说了秦嫣儿的事情,心中越发不痛快了。如今秦嫣儿的事情虽然得到了解决,但是这里头的过程却让向竑儒有些难以接受,如鲠在喉,始终不能释怀。 狄夫人倒是很赞同向竑儒的话,她跟着附和道:“是啊,大家都知道,皇上与妹妹伉俪情深,如今为了调查这些事,将个容貌酷似妹妹的小姑娘纳为宫妃,又赐居凤鸾宫,就算是将计就计,皇上是有心有意的,多少还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这件事儿,又不是只有这个法子能用,何苦这样做呢?” 其他人虽未开口,但看神情显然都是很赞同狄夫人和向竑儒的话的。 许氏却与众人看法不同,看了齐滦一眼,又望着众人道:“即便五年前明王败了,但皇上心里还是忌惮明王府的,或许别的法子也有,但皇上未必觉得好,他反而觉得这个法子最好呢?你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做皇上的艰辛,素来以你们自个儿的立场去看皇上的立场,你们总该站在皇上的立场上想一想吧?既然是将计就计,不做得像一些又怎么能骗得凌齐氏的信任呢?想来,这件事中,皇上还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 许氏言罢,又望着向竑儒道,“早先就同你说了,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就不要再在滦儿跟前抱怨这事儿了。你心里不痛快,滦儿这身在其中的人,他心里就能痛快么?” “如今这事儿已经圆满解决了,咱们问了滦儿具体的事情,不过是图个心安,只要他们夫妻两个安好,未受这件事情影响也就罢了,你又把那些抱怨拿出来说,这不是存心给滦儿添堵么?” 许氏一席话说的向竑儒哑口无言,他也知道,自己说的痛快,但其实也确实是会让齐滦不痛快的,一时想到这些,忙道:“好啦好啦,事情也过去了,我不说了就是了嘛!” 方才跟着附和自己父亲的狄夫人神情也有些讪讪的,母亲说得对,她倒是忘了,他们瞧着都觉得不痛快,那想来齐滦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一时,狄夫人就歉意的看向齐滦道:“滦儿,姨母无心之言,你莫放在心上啊。” 齐滦既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然是不会在乎向竑儒和狄夫人所说的这些话的,当即便笑道:“不要紧的。外祖父和姨母也是为了我打抱不平罢了。咱们自家人在一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向竑儒和狄夫人亦知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能再说了。 反倒是许氏,有些担心的看着齐滦问道:“滦儿,你没有因为皇上这么做,后来跟皇上闹过吧?” 许氏心里明白,元熙帝这样做,不只是他们心里头不痛快,齐滦心里肯定是更加不痛快的,她就怕齐滦一时生气起来,就像宫宴那夜一样,给元熙帝没脸,那天晚上是一时激愤,可是后来齐滦若这样跟元熙帝闹了,显然是不利的。 齐滦当然明白许氏的意思,闻言便笑道:“外祖母放心吧,我事先就知道皇上的用意和心思了,明白他是将计就计,我也是很配合他的,并没有跟他闹过。否则的话,这事儿解决之后,皇上又怎会这么快册封我为太子呢?可见这件事,并未影响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不瞒外祖母,我当时不知道的时候,还是气过几日的,现在已经全都过去了,外祖母不必担心。” 他之所以瞒着内情,并非是为了维护元熙帝或是高太后,他完完全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叫他们知道这些事伤心,所以,正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用心,说起这些话来,就跟真的是一样的。 齐滦神情无异,凌遥笑意妍妍,许氏和向竑儒等人听了这些话,自然是完全相信了的。 因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该处置的人也全都处置了,再加上这个话题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开心,所以,为免勾起齐滦的不快来,大家就都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了。 说说笑笑之中,快乐的时光悄然溜走,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用饭。吃完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最是兴奋的狄荣烈就嚷着要进雾灵山去踏青,他自从受到齐滦的消息,就一心都想着这一天快些到来,他就想去雾灵山里玩儿,踏青和骑马都是很好的。 狄晋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张口便笑道:“你哪里是盼着去踏青,你分明是盼着去山里骑马吧?我看你就是懒,一天天的都想着玩儿,怎么不想着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呢?你师傅都说了,嬛儿习武比你晚,可是你四岁的时候,比她四岁还不如呢!” 言罢,又看了众人一眼,又笑道,“今儿人多,咱们都去踏青,就是去山里走走,大家都不骑马,所以今ri你也不能骑马。回头,等你再大些,或者夏天的时候,我和你表叔,再单独带你去山里骑马。” 狄荣烈起先听狄晋崇说不能骑马去,这心里头就有些失落了,朝气勃勃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但紧接着听狄晋崇说下次单独再带他去骑马,这精神头就回来了,忙着就跟狄晋崇约定道:“二叔你说话算数?” 狄晋崇笑道:“自然算数!就算我想骗你,可你表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要是应了,定会带你去的,绝不食言!” 狄荣烈闻言,又眼巴巴的看向齐滦,齐滦看见狄荣烈的眼神,便忍不住笑道:“是,到时我和二哥带你去骑马。” 得了齐滦的应承,狄荣烈这才放了心,又高兴又得意地看着众人,紧接着又想起狄晋崇之前打趣他的话,心里总是不肯吃亏,不肯叫他二叔占了便宜,便望着狄晋崇回嘴道:“我r日都跟嬛妹妹在府里念书习武,寒暑不缀风雨无阻的,这么勤奋这么用功,难道不该想着玩一天么?我娘都说了,要劳逸结合的!再说了,嬛妹妹进步快,我高兴得很,就算她将来比我厉害,我也是高兴的,我就是乐意不如她!” 狄荣烈这话惹得众人大笑,狄晋崇又好气又好笑,点着狄荣烈的额头说他没出息! 众人又笑了一会儿,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都预备好了出门去。虽然雾灵山离承恩侯府不远,但路上还是要坐马车过去的,一两刻钟也就到了山中,等到了山中僻静处,大家再下马车畅游。 只不过,向竑儒和许氏年纪大了,又是春日午后,两个人要在府里歇午觉,就决意不跟着去了,只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去。狄夫人原来是要留下来陪着向竑儒和许氏的,但许氏却不肯,应是叫她去散散心了。 于是,除却向竑儒和许氏,一大家子人分坐三辆马车,就往雾灵山春静亭那里进发了。 雾灵山的春静亭是极好的去处,山中湖水清澈,春静亭就在山湖之上。而不远处便是一座很小的山峰,围着这山峰有一圈极宽敞的山路,要围着走一个多时辰才能走回春静亭这里来。 每年春天,齐滦都会带着一家子人来这里踏青游玩。因这里离温泉山庄并不是很远,所以也给圈在皇家用地里头了,所以这里风景虽然优美,但并没有什么百姓过来。 只不过有时,在皇族中人不过来时,官宦世家会有人向内务府去借这处地方游玩,都是元熙帝首肯了才能借的,而如今这地方归了齐滦,若是要借这地方游玩,就只能问齐滦了。 因齐滦早就准备过了,春日里打算谁也不借,就自家人过来游玩的,所以这里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除了侯府一家人外就是隐在暗处保护大家安全和伺候的人了。只不过,为免扫了大家的兴致,齐滦早就吩咐下去了,不许这些人露面的,要让整个景色自然,不许有多余的人出来打搅游兴。 这事儿照例还是罗成去办,此时就跟齐滦期望的一样,等他们到了春静亭时,这里除了他们,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一时大家休息片刻之后,就满怀着兴奋之情上路了。午后阳光灿烂,温度适中,不冷也不热,太阳照在身上时,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而走到树荫下时,却又觉得很清凉也很舒适,一时大家根据各自脚程快慢都结成伴儿,一块儿往山路林荫深处走去了。 凌遥没去找凌禟和凌嬛,而是特意跟狄夫人走在了一起,曹氏因为不放心狄荣烈和凌嬛,怕他们年纪太小疯玩疯闹的受伤了,见凌遥陪着狄夫人,她就特意告了罪,要前去照顾那两个。 狄夫人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又见她这里有凌遥陪着,便含笑让曹氏去了。凌遥也让曹氏去了,笑说狄夫人这里有她陪着说话,无妨的。 狄夫人与凌遥说了一会儿话,凌遥倒是想起之前替狄夫人出过的主意来了,她记得,那会儿还是在发生秦嫣儿这些事以前呢,就想着,这会儿既然想起来了,倒是可以问一问的。 想到这里,凌遥便低声问狄夫人道:“姨母,二哥跟柏姑娘那件事儿,您办成了么?” 狄夫人年纪大些,就比齐滦他们走得慢些,这会儿跟凌遥两个人是走在最后的,听见凌遥问这个,她下意识的看了同齐滦并列而行,走在最前头的狄晋崇一眼,而后才叹道:“我倒是照着你的主意去办了,只是可惜啊,崇儿像是对柏姑娘不甚有心思似的。” 狄夫人有些发愁地道,“前儿崇儿好像是看透了我的意思,他来跟我说,只是把柏姑娘当做妹妹看待,对她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还叫我不要他一从京郊大营回来,就把柏姑娘带回来府里来说话,他说,他无意娶人家,所以不能跟柏姑娘接触太多,以免毁了她的清誉。还好这些话没当着柏姑娘的面儿说,否则不是让人家姑娘伤心么?” “哎,遥儿,你说,崇儿这是当真不喜欢柏姑娘,还是因为他的那个心结,喜欢柏姑娘却不肯承认呀?” 凌遥笑了笑,没有答狄夫人的话,只先问道:“那姨母瞧着,柏姑娘喜不喜欢二哥呢?” 这样的事情,总还是要女方动了心就好办了的。就怕那柏姑娘不愿意,否则的话,狄晋崇这边要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也是无用的。 狄夫人想了想,才答道:“我瞧着那柏姑娘倒是和崇儿挺般配的,每次和崇儿说话也是很温柔娴静的样子,我瞧着,她心里应当是喜欢崇儿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我每次打发人去她府上请她来,她都会过来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凌遥笑道,“柏姑娘有意,那剩下的就是二哥的心思了。其实,若想知道二哥的心思,也简单得很。姨母前些日子不是常请柏姑娘过府么,这次回去之后,一段时间里就别请柏姑娘过来了。我看二哥话里话外,还是有几分为柏姑娘着想的意思。说什么当她是亲妹妹,多半还是唬人的,说不定他这心里头正在煎熬呢。” “所以啊,日后回来若是再见不到柏姑娘常来了,那他心里必然惦记,或者自己来问姨母,或者自己去寻柏姑娘,肯定都是有的。当然了,前提是他要心里爱着柏姑娘的。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这事儿也就好办了。姨母也就可以预备他们的婚事了。到时二哥的心结自然是能解开的,姨母放心好了。” 要是狄晋崇心里当真爱上了这个柏姑娘,凌遥相信,他的那个心结,一定会不药而愈的。在一起,怕将来会失去,可是若是相爱了不在一起,那就一定会失去啊。凌遥不相信狄晋崇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真舍得放柏姑娘去嫁旁人。 狄夫人听了这话,又有了另一层担心:“那若是柏姑娘不来了,崇儿也不问她,也不惦记她,更不去找她呢?” 凌遥顿了顿,才答道:“那就说明,二哥说的是真话,他真的只把柏姑娘当做妹妹看待,而他也确实不喜欢柏姑娘。所以对于她来还是不来,才没有什么兴趣的。” “可是遥儿,那你说,这种情形会不会是崇儿心里心结太重,所以即便是喜欢柏姑娘,他也不会问呢?” 狄夫人还是不肯死心,又道,“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么,崇儿说的那些话,还是有几分为柏姑娘着想的意思,说不定他心里正在煎熬呢。咱们是不是该多给他们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啊?” 凌遥闻言,正色道:“若真是姨母所说的情形,那就说明,二哥对于柏姑娘的爱意并没有那么的强烈,甚至还没有到能够战胜他心结的地步。如果二哥不是真的特别爱柏姑娘,他一旦上了战场,很有可能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不是柏姑娘啊,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柏姑娘怎么办呢?姨母,像二哥这样的人,他得自己主动去追求他喜爱的姑娘才好,否则的话,岂不是会害了人家姑娘么?再说了,柏姑娘心里是喜欢二哥的,咱们更是要为她的人生负责呀。” “而且,如今不是还没到这一步么。姨母回家先分开他们试试,说不定二哥自己又主动了呢?这会儿,还虑不到这一点呢。” 狄夫人想了一会儿,觉得凌遥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便点点头道:“好,我回去就按照遥儿你说得法子试一试。到时候看看再说了。” 凌遥笑着点了点头,可巧这会儿大家都走累了,就都到山石凳子上去休息,自有服侍的人取了点心茶水之物出来奉与诸人。 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 狄晋崇和齐滦到底还是心痒,看面前有一片宽阔之地,就想着要去骑马,还把狄荣烈拉着一道去了,说是带着他一起骑马玩一玩。狄荣烈自是欢喜不已,忙跟着就去了。 这边曹氏到了狄夫人跟前,婆媳两个坐在那里喝茶用点心说话,凌遥却想去看看热闹,就跟曹氏和狄夫人说了一声,而后就也走到凌禟和凌嬛跟前去,预备跟着她们姐妹一起看远处的男人们骑马。 凌禟和凌嬛姐妹两个站在一片树荫下,望着远处的人骑马,两个人的心神都在远处的人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身后凌遥的走近。 凌嬛看得兴起,转过头就笑着问凌禟道:“禟姐姐,狄二公子最近夜里还有翻墙去清风院看你吗?” 凌遥正走到她姐妹二人身后,恰巧听见了这么一句,心都惊了,嬛儿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狄晋崇还常去明王府翻墙看凌禟吗?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就听见凌禟腼腆笑道:“没有了。最近一次他瞧我,是跟着哥哥一起的。不过他没进后宅,是哥哥把我叫出去说话的。不过我想,他日后若是有事,大概还是会翻墙的,他以前说过的,从王府门口进来太麻烦。而现在虽是母亲在府里主事,但嬛儿你是知道的,外男入后宅向来不好,所以,他大概是不会从王府正门出入了,那里人多嘴杂的,实在是不方便。” 言罢,凌禟又道,“其实,他也就夜里来瞧过我两三次,所以,嬛儿你可不要以为他是什么轻浮孟浪的人啊。还有啊,嬛儿,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啊。母亲是肯定不能说的,遥姐姐也不能说。我的这个心事啊,也只有跟嬛儿你说一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也是,是我自己的一点胡乱想头罢了。实在是不能告诉母后和遥姐姐的啊。” 凌嬛嘿嘿笑道:“我知道的。禟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谁也不说的!上次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不是也没跟遥姐姐说么?我嘴巴严实着呢,禟姐姐你只管信我就好了!” 凌嬛言罢,又转头去看骑马的人,“不过说起来,狄二公子真的是很好看啊,难怪禟姐姐你对他这么上心了!他比父王还要好看得多啊!” 在凌嬛的记忆中,见过的成年男子少得很,齐滦是遥姐姐的夫君,不能拿出来作比喻,想来想去,就只能拿凌鼎出来做比喻了。毕竟,撇开凌鼎做下的那些事情,他的容貌在男子之中,还是属于上乘之相的。 姐妹两个在这里说悄悄话,直到此时还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她们身后黑着一张脸的凌遥。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三章 我是个过来人,我有经验 瞧瞧这姐妹两个说的这些话,凌遥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不是循规蹈矩的古代人,她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所以从骨子里就没有要把小姑娘关在府里不让出门的思想,就算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能像在现代时那样自由,但是,她还是不主张把未嫁的小姑娘关起来不许出门。 只是,别人府里的事她管不了也懒得管,但自家的两个小妹妹,她还是可以管的。而且,这一段时日里,她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们,所以,但凡有能出门的时候,她都会带着凌禟和凌嬛出门,甚至,也鼓励她们自己出门去玩。 也正是因为这样,凌遥当初才会答应凌嬛去将军府学武的事情,女孩子嘛,多出门见见世面总是没有坏处的。 而一旦放开了限制,让小姑娘时常出门,这见的人多了,好处自然是有的,但紧接着也是有弊端的,那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在外头见了出色的男子,必定是有心倾慕的。这事在现代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这就有些不好了。 这一层,其实凌遥也早就虑到了,她只是想着,凌禟年纪还小,可能没那么快就动心,所以还没顾得上找个时间去跟她谈,结果哪里知道,凌禟不但动了心,还对比她大十二岁的狄晋崇动了心,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她居然还瞒着自己,甚至这件事情连凌嬛都知道,凌禟却都没跟自己说。 凌遥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她想了片刻,看凌禟和凌嬛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话,丝毫都没有注意到站在她们身后的她,凌遥便微微眯了眯眼睛,整了整神色,然后就轻咳了两声。 凌遥声音不大,却让凌禟和凌嬛瞬间收声,然后乖乖转身,对着凌遥乖巧一笑:“遥姐姐,你来啦!” 凌禟做贼心虚,笑得有些勉强,心里就在猜测凌遥是否听到了她和凌嬛方才的对话,但看凌遥一脸神色如常的样子,又像是没听到似的。 凌嬛倒不像凌禟这样忐忑,她这会儿反应快,也机灵,看都不看凌禟依言,直接仰着头对着凌遥甜甜笑道:“遥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你来看王爷骑马,是吗?” 凌遥在心里啧啧叹了两声,凌嬛这会儿倒是机灵了,还学会套话了。 凌遥没回答她的话,只微微笑道:“嬛儿还没去过宁王府吧?今儿你就不要回去了,到我那里去住几日,在宁王府里玩几日再回去。不过,每日在将军府的课还是要上的,只不过晚上回来,就到我那里去睡。等你玩些日子后,再回明王府去罢。” 凌嬛吐了吐舌头,也没反对,当即就笑米米的道:“好啊好啊,很早就想去跟姐姐一起住了,还想去看看细牙呢!” 虽然凌嬛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太合她的心意了,但是看着凌嬛脸上的微笑,她又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想想,遥姐姐方才可避开了她的问题呢。 凌嬛想到这里,不由得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凌禟,凌嬛觉得,遥姐姐肯定听到她们方才的话了! 凌禟自然看见了凌嬛的眼神,她自然是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再加上凌遥的神情和她方才的那几句话,凌禟也跟凌嬛的想法是一样的,遥姐姐多半是听到她和凌嬛方才的对话了! 一想到这一点,凌禟就有些心慌了,这可怎么办呢? “行了,你们俩别眉来眼去了!” 凌遥早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着说了一句后又对着凌嬛道,“嬛儿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去吃点儿点心,喝点水补充一吓体力。顺便休息一会儿,我和你禟姐姐有话要单独说,去吧。” 这一下,禟姐姐就真的要自求多福了!凌嬛听了凌遥的话,不敢不走,只得默默地看了凌禟一眼,然后便走了。 凌遥笑着看了凌禟一眼,然后便唤了人过来在柔软的草地上铺了碎花暗纹的薄毡,然后邀凌禟坐下说话:“这样站着也挺累的,你也坐下吧。” 言罢,又望着凌禟笑道,“禟妹妹别紧张,咱们就是谈谈心,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凌禟是有点儿紧张害怕,但看见凌遥这般放松,又确实笑着说了这话,她也就不那么紧张害怕了,但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却还是存在的。 学着凌遥的样子席地而坐后,凌禟才小心翼翼的问凌遥道:“遥姐姐,方才我和嬛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么?” “是啊,都听见了,”凌遥笑道,“你不肯把这心思告诉你母亲我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再有就是,嬛儿才四五岁,你却肯告诉她,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就因为她早熟?” 凌嬛因为她生母和哥哥的变故,再加上凌遥对她的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导致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成熟得极快,后来又去将军府跟着狄荣烈练武,又时常跟将军府的人混在一起,使她看着虽是个小小姑娘,但其实懂得的东西就跟十几岁的小姑娘懂得的东西一样多,甚至,比人家还多些。 凌禟见凌遥都知道了,料想此事也是瞒不住她的了,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都如实告诉了凌遥:“我的情况,遥姐姐是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姐妹和好朋友,哥哥虽与我同母,但这样的话,肯定也是不能告诉他的。嬛儿与我亲近,她年纪虽小,人却是很聪明的。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许久,无人倾诉,我又怕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就只好跟嬛儿说了。嬛儿她也遵守承诺,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所以,遥姐姐,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是我不让嬛儿说的。” 凌禟道,“而我之所以不告诉姐姐,不是怕姐姐知道。而是我不敢。更因为,我只是对二公子上了心,但我没有想要怎么样,所以我不想姐姐知道,怕姐姐以为我有什么企图。但如今姐姐既然知道了,还求姐姐不要告诉二公子才好,就当、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凌遥闻言一叹,伸手摸摸凌禟的脑袋,笑了一笑,而后转眸把视线放在远处骑马骑得正欢的狄晋崇身上,半晌才温声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心中是不是都想好了?禟妹妹,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一说么?” 她真是没有想到,凌禟竟然会喜欢上狄晋崇。但此时想一想,又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了,看凌禟的样子,他们私底下还接触过几次,而狄晋崇是个优秀的好青年,凌禟又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面对这样未婚的优秀好青年,大概很难不动心吧? “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这也都只是我自己的想头罢了,” 凌禟忍不住顺着凌遥的视线去看狄晋崇,看了半晌后,又红着脸收回视线,垂眸道,“因为遥姐姐要帮哥哥进国子监的事情,我才跟二公子熟悉了起来。正月元宵看灯那一夜,二公子把我和嬛儿还有哥哥送回明王府后,我本以为他就这么走了,结果子夜时分,他竟翻墙来我房中寻我。那天我真是吓了一跳,结果才知道,原来他是来给我送灯的,说是街市上看见的,忘了给我,后来记起来,就送来了。那是、是他第一次夜里翻墙来房中找我。” 凌禟直到现在都清晰记得那一夜房中的情形,那盏灯,她也是一直留着的。 凌遥见凌禟垂目不语,便追问道:“那第二次呢?” 凌禟答道:“第二次是遥姐姐你出嫁之后。那时候哥哥时常会住在国子监里,就是回来也很晚,我和母亲常常好些天都见不到他的人。二公子担心我在府里憋闷,又怕我处境不好,怕王妃会对我不利,就曾在一日夜里翻墙进来看我。那夜,我们说了一会儿话,他见我安好,就走了,并没有久留。” “那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了,是吗?”凌遥问道。 凌禟抿了抿唇,低声道:“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我听说他很忙,再加上府里出事,他也不好时常过来,再加上我们院子里的人多了些,他大概不好再过来,也就没有再来了。” 凌遥道:“禟妹妹,你们那两次见面时,你都睡了吗?” 凌禟闻言,俏丽的脸蛋上红晕更深:“第一次没有睡,只是穿着睡衣坐着在灯下看书,那夜我也不困,觉得逛街看灯很开心,所以就睡得晚了些。第二次时,是我已经睡了的。” 凌遥皱眉,越发觉得情况不好了:“你的意思是说,二哥第二次去寻你的时候,你是在床榻上的,然后他见过了你睡觉穿着睡衣的样子,然后在你床榻跟前跟你说话的?” 凌遥的问话,凌禟却没答,只是脸红得像是滴血一般,凌遥看了她这个样子,心下一叹,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在她的印象中,狄晋崇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极有心思极其细心妥帖的人。不然的话,齐滦不会让狄晋崇成为自己的助力,不会让他去京郊大营练兵,更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带兵之人的。 像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夜闯深闺,去见一个尚未嫁人的小姑娘是一件违背规矩的事情。就算他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又自信不会被任何人遇见,那么,这件事对于凌禟来说,也会有各种无法估量的影响的。 而最大的一种影响,就是凌禟会在狄晋崇的这种体贴和关心之下对他动心。 狄晋崇做出这种明显不对明显不符合他行事风格的事情,凌遥觉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狄晋崇看上凌禟了,故意这样撩拨她,但是凌遥觉得,这应该是不太可能的,否则的话,狄晋崇不会以这种可能有损凌禟清誉的方式接近她。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那就是,狄晋崇把凌琥看成了自己的弟弟,又把凌禟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再加上凌禟比他小了十几岁,狄晋崇面对这个看做自己妹妹的小姑娘,压根就没有想过那么多的事情。他只是本能的做着一个哥哥应该做并且会做的事情,压根就没有想过,凌禟可能并不把他当做哥哥看待的。 依着狄晋崇的个性,第二种可能性,应该就是他的想法了。 凌遥望着凌禟道:“妹妹,你接着说你的想法罢。” 凌禟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又道:“我和二公子单独在一起,其实也就只有这两次而已。说的话也很少。但是,却让我知道了,他还是很关心我的。后来很多次的见他,要么就是和遥姐姐你们在一起时,要么就是和哥哥在一起时,不过,就算大家在一起,我还是能感觉的到,二公子还是很关心我的。” 说到这里,凌禟顿了顿,水汪汪的眼眸中划过一抹黯然,“只是我知道,二公子对我的关心,仅仅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关心。我也知道,我在他眼里,就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不过,我学会了把这一份感情藏在心里,我知道不能告诉他,也不能让他察觉到。我只要能时常看见他,听他说说话就足够了。” “遥姐姐,我对二公子别无所求,所以,才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我就是想默默地喜欢他而已。” 凌禟本来是不肯看狄晋崇的,说到此处,却忍不住又往狄晋崇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遇见狄晋崇看过来的视线,对上狄晋崇灿烂明朗的笑容,凌禟也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凌遥看着凌禟眼中掩饰得极好的甜蜜与爱意,心里却觉得,不能再任由凌遥这样下去了。 她等凌禟将注意力全部收回来之后,才微微冷声道:“妹妹,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什么默默无闻无欲无求的暗恋。但凡喜欢一个人,总是想要更进一步的。你说自己别无所求,那都是借口而已。如果,他往后再翻墙来看你呢?再隔三差五的来关心你?你能保证你守得住你的感情,只让自己默默无闻的暗恋吗?你既然知道他对你只是对妹妹的关心,就该放弃他,忘了他,不应该再执着于其中了。” “你说希望时常看见他,时常听他说话,这就是有所求的,你的心,是想要亲近他的。只是你自己知道这样不合适,拼命压抑自己罢了。” 凌遥这些话,说得凌禟心中酸涩,她还是不肯直面凌遥的话,只望着凌遥道:“那、那他将我当妹妹,我就把他当哥哥,这样总行了吧?” “这怎么可能呢?” 凌遥失笑,而后又怜惜的望着凌禟道,“以我的经验来说,你对他动了这等心思,应当是没有办法再往后退的。你这是以退为进,本质上说,还是想要亲近他。所以,这肯定也是不行的。而且,这样子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你若是真的能做到放弃他,忘了他,你不会计较是做哥哥还是做朋友的,甚至,你都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了。” 她当初和陈飞离婚时,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跟陈飞再做朋友。即使后来不恨他了,却也知道,有过感情的人,最好还是做个陌生人,相忘于江湖吧。 凌禟年少,不知道这些道理,更从无这些经历。而她却是个过来人,深知感情之事并非凌禟想得那么简单,所以,才将自己所想全部如实告诉凌禟,就是不希望凌禟将来受到本可以避免的伤害。 凌禟听了这话,一时彷徨无措,问凌遥道:“那遥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样也不行,那样又不好,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遥腿坐麻了,又见凌禟似乎要哭的样子,怕齐滦等人或者是狄夫人等人看出端倪来,又见凌嬛总是偷偷的往这边张望,便知这树荫下不是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再加上她的话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便笑着指着远处一片花海道:“妹妹,咱们两个人去那边走走吧。那里安静,我同你慢慢说。” 凌禟的腿也坐麻了,正想起来走一走,听了凌遥这话,姐妹两个就站起来了,相携往凌遥所说的那片花海走去,期间狄夫人问她们去哪儿,凌遥笑着回说她两个要单独看花去,狄夫人走得累了,就没跟着去,凌嬛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也不跟着去,曹氏要留下来照顾狄夫人,自然也不会跟着前去了。 凌遥牵着凌禟慢慢的往那边走,见离众人渐渐远了,这才开口慢慢地道:“妹妹,我知你的心思,但是,这会儿还是得跟你说一说现实里的东西。这样一来,你若是再想放弃,也会容易一些。” 不等凌禟开口,凌遥便道,“你的生辰还没到,但虚岁也有十五了。可二哥今年虚岁是二十六,你们两个相差了十一岁,这个年龄差,就有些太大了。就是二哥想找个年纪轻些的,也不可能找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呀。” 凌禟听到这里,抿唇道:“可是,王爷和姐姐不是也有年龄差么?” 凌遥笑道:“王爷虚岁二十一,我虚岁十六了,我们只相差五岁,哪有你们那么多?” 言罢,又笑道,“好吧,你觉得年龄差不重要,那二哥呢?二哥他会觉得年龄差不重要吗?我看他的心思,对待你只是对待妹妹那样而已,并没有像对待喜欢的女子那样。所以说来,他压根就没有把你当做可以喜欢的女子,明白么?在他眼里,你大概还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其二,你应当也知道二哥的心结,这也是他都二十六了还没娶妻的原因。你说,让他找个年纪相当的女子,他都怕耽误人家了。让他娶个你这样的小姑娘做妻子,他又怎么能愿意呢?何况,他本就对你无心啊。” “其三,今ri你跟嬛儿说悄悄话被我撞见了,我知道了你的心思。那以后若是你说这话时,再被旁人撞见了呢?被你哥哥?被狄夫人?甚至是被二哥本人?又或者是被你母亲撞见?那你到时该怎么办,你想过吗?你这样的喜欢,根本就是藏不住的。一旦被他们知道,你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凌遥一连拎出三个理由来,凌禟听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多事她都没有想过,如今被凌遥说出来,她就觉得,好像这件事确实不似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的。听遥姐姐这样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不能默默地喜欢二公子了。 看凌禟不说话了,凌遥这才又柔声道:“你虽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拿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要阻止你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而是不希望你将来伤心,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 凌遥道,“二公子虽然有心结不肯成亲,但狄夫人和狄将军却是从未放弃过努力的。狄夫人看中的是狄将军的至交好友,也就是禁军统领柏邢森府上的姑娘。那位柏姑娘我没有见过,但年已十七,狄夫人是十分满意的。正让她和二公子接触着,时常往将军府去。嬛儿常去将军府,就算没人跟嬛儿说这些事,但嬛儿想必是见过她的,那位柏姑娘很是喜欢二公子,而我看,二公子未必就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他们没准将来是会成亲的。一旦他们成亲了,妹妹你岂不是要伤心吗?” “就算二公子不娶柏姑娘,他迟早也会娶别人的,妹妹你又何必非要如此执着,奔着那一条道走到黑呢?”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四章 归来 凌禟听凌遥说起柏姑娘,她忽而就记起来了。 她跟凌嬛说这些事的时候,凌嬛也告诉过她,她在将军府练武的时候,时常能看见一位柏姑娘的。只要狄晋崇回府,这位柏姑娘就会被狄夫人请到府上来。 凌嬛虽不知道狄夫人是为了狄晋崇成婚之时在操心,也不知道柏姑娘上门是为了多跟狄晋崇在一起培养感情的,但是这位柏姑娘时常跟狄晋崇接触她还是知道了,后又从狄荣烈那里听说狄夫人对柏姑娘极好极亲近,凌嬛就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要告诉凌禟的。 凌嬛知道凌禟的心思,所以,就常跟凌禟说起这位柏姑娘。 凌禟当时听了那些话,心里还真是着实羡慕那位柏姑娘可以时时见到狄晋崇,只不过,她和凌嬛知道的少,两个人年纪也小一些,纵然心里意识到这样的境况可能并不是自己所乐见的,但是凌禟还是没有想到原来内情是这样的。 如果二公子跟那位柏姑娘成亲了,凌禟想,自己肯定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吧? 凌禟记得,凌嬛好几次都说过的,那位柏姑娘性子极好,很是惹人喜欢的。而如今听凌遥这么说来,这么好的姑娘,二公子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他们成亲当是迟早的事情吧,那么,自己这样继续默默的喜欢下去,就会像遥姐姐所说的那样,将来肯定是会自伤的。对于这一点,凌禟心里还是明白的。当初她还没有对二公子动心的时候,倒是没有这么些的想法,但自从对二公子的事越来越上心之后,他的一切事情自己都很关注。 就算打定主意什么也不求,但是他但凡跟姑娘亲近些,或是她知道些关于他的消息后,都难免有些情绪上的小波动,凌禟觉得,遥姐姐说得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既然明知道没有结果,她又何必非要如此执着呢? 暗恋虽然美好,但是这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终究只有她自己最知道了。到了最后,也就不是那么的美好了。 一时之间,凌遥心中转过无数种念头,她此前从未对此事深想过,这会儿听了凌遥的话,心里顺着凌遥的话想了许多。她原本也是个通透的人,又最是听凌遥的话,这会儿思考半晌后,便抿唇问凌遥道:“遥姐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既然没有结果,她自然也是不能强求的,为了不让自己越陷越深,只好狠心放弃狄二公子了。 凌遥听她这样问,微微一笑,答道:“也不需要特意做些什么。二公子若是下次再在夜里翻墙去寻你,你就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他就好了。你只管明说,即便是他把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但你不是他的亲妹妹。而且,你已经快十五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他是外男,不能这般由着性子进你的闺房。再有就是,你得告诉他,他这样的行为,于你于他来说都是不好的,容易引起误会。” 凌遥一句一句的把话教给凌禟,让她都记下来,然后才道,“这些话,只需要在他再次去找你的时候,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才能说,知道么?若是他再不去找你,你就不必说了,只管收收你自个儿的心就好了。” 凌禟道:“那、他若是一直都不再来寻我了呢?” 凌遥似笑非笑的道:“若他一直不来,就是对你确实没有什么心思,你也就不必再去管他了,只管收心就是。倘或是你说了这些话之后他不再来了,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决意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上,他既然不再招惹你,你自然也是不需再惦记他了的。这样的话,你们日后也好相见一些。你们只要不再私下接触了,等过一段时日,你的心思淡了,你们两个都会好的。他看你,不过是凌琥哥哥的亲妹妹,而你看他,也不过是将军府的二公子罢了,到了那时,也不会再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了。” 凌遥还有一层用心并没有说出来,而凌禟也没有问,她也没有提醒凌禟。因为她想着,也没有必要去提醒凌禟的。 其实这一层用意也很简单。那就是,她教给凌禟说的这些话,也基本上是跟狄晋崇挑明了这一层关系,狄晋崇年纪到底大些,不可能不明白这些话的深意,如若他听了这些话果真不来了,那就是真的对凌禟无意。那既然是无意,凌遥肯定是赞成凌禟放弃狄晋崇的。 但若是狄晋崇听了这些话,却仍是来寻凌禟,这就说明,他并非对凌禟无意,也并非仅仅将凌禟看做妹妹那么简单的,他大概对凌禟还是有些心思的,那样的话,事情就变了,自然也就要另当别论了。 只是,现在说破这些还为时尚早,凌遥也不想让凌禟因为自己的猜测而越发的上心,所以她干脆就不提及这一点了。就像,她也教狄夫人用那个法子是一样的,都不过是为了试探狄晋崇的心思罢了。 说起来,也是狄晋崇心结太重之故,若非是他有心结,大概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必要这么费尽心思的去试探他的心思了。 凌遥的话,凌禟一一用心记下,而后才望着凌遥笑道:“遥姐姐,你放心吧,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慢慢走回石凳那里去了。这个时候,狄夫人等人也休息好了,齐滦和狄晋崇骑马也已十分尽兴了,大家一合计,就决定不休息了,继续往前头走,把剩下的路程走完后,再到春静亭那里去休息。 一家子人在雾灵山中走了一下午,又玩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承恩侯府去了。 回侯府后,许氏和向竑儒见了他们个个都是一脸笑容的模样,就问在山里玩得怎么样。 今日最高兴的人就要属狄荣烈了,就见他手舞足蹈的抢先回答许氏和向竑儒的问道:“……我们玩得可高兴了!表叔和二叔还带我去骑马了的!后来我们走了好大一圈才回到春静亭里!” 许氏和向竑儒听了这话,都是大笑。 狄晋崇跟着笑道:“今日时间不够,就没有去泡温泉。但是,我跟表弟都说好了,再过些时日,大家都不忙的话,就专程选一日出来,我们也带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去温泉山庄玩一玩,那地方现下是表弟的,自然也是表弟做主的。而且,泡温泉对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 许氏和向竑儒闻言笑道:“行啊。到时候滦儿同你安排好了,咱们就去!” 在承恩侯府用过晚饭,大家就各自散了,都预备回自己府上去。 凌遥从雾灵山的路上就同狄夫人说过,要把凌嬛带去宁王府住几日的事情了,所以临走时,凌嬛就没跟着狄夫人的马车一道回去,而是跟着凌遥的马车回了宁王府。 凌遥带着凌嬛将宁王府转了一圈,将景致都欣赏过了,又让凌嬛跟雪狼玩乐一会儿,然后才嘱咐人弄了热水来让凌嬛沐浴,等凌嬛一切都弄好了,凌遥就让她去睡觉去了。 凌嬛却还是兴奋,躺在床榻上仍是睡不着的样子,她也不困,就央求凌遥让她与雪狼再玩一会儿,凌遥自是不肯,道:“这会儿都晚了,你都玩了一天了,这会儿也该睡觉了。明儿一早将军府就有车来接你,你又要练武一日,还不趁着这会儿好好睡觉补充精力,还这么兴奋做什么?” 细细看来,凌嬛真的是比她当初回府时要健康了不少,面色红润有光泽,皮肤也是极好的,而且,因为练武的关系,她的身形比一般四五岁的小姑娘要高上一些,也要健壮结实一些。原先还只是个特别瘦弱的小姑娘,如今练武才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凌嬛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凌禟瞧着,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小姑娘真真是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啊。 想到这里,凌遥忽而心中一动,遂上了凌嬛的床榻,盘腿坐在凌嬛的对面,笑道:“你不想睡觉,那正好,咱们姐妹两个来说说话。咱们也是好久没再一起说话了。” 凌嬛巴不得晚睡,也巴不得凌遥能与她多待一刻,听了这话,连忙爬起来,学着凌遥的样子盘腿坐好,然后笑嘻嘻的道:“好啊。姐姐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 凌遥看着凌嬛这个样子,不由得心中越发柔软,想当初,那个因为家仇之事而棱角分明的小丫头,如今变得越来越阳光开朗,凌遥心中还是十分欣慰的,凌嬛小小的年纪,确实是不该背负那么多的,可见,去将军府和狄荣烈一道练武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这样性子的凌嬛,凌遥还是很喜欢的。 沉思了一会儿,凌遥便又将思绪收回,她确实是有话要跟凌嬛说的,这会儿见凌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笑道:“你往后长大了,若是有了心上人,不能像你禟姐姐这样瞒着我,知道么?” 凌嬛虽然年纪尚小,但她有些早熟,再加上凌禟的事她全知道,凌遥又不知她们姐妹两个在一起时说过些什么,她又不好去探听的太清楚,所以才要这样嘱咐凌嬛,以免凌嬛去学凌禟,到时候也瞒着她,那样就不好了。 今日这样的话,凌遥也嘱咐过凌禟的,只不过这会儿她觉得,也还应该嘱咐凌嬛一声,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凌嬛素来最听凌遥的话,当即便点头应道:“恩!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姐姐的!” 凌嬛答应的这么快,倒是让凌遥挺高兴的,高兴之余,又听见凌嬛问她道:“遥姐姐,你今儿都跟禟姐姐说了些什么呀?我看禟姐姐后来,都没看过狄二公子一眼呢!” 凌遥闻言,微微笑道:“我跟你禟姐姐说的话,是关于她的未来的,也是关于她的现在的,是为了解她的心思。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现在你还小,同你讲了,你也听不懂这些。至于说,她不再看狄二公子了,这是对的,她要是再看,那就真是枉费我今日对她的一番言语了。” 凌遥不肯明说,凌禟倒也不追问,只是又好奇问道:“遥姐姐,那你说,禟姐姐能和狄二公子在一块儿么?他们两个能成亲吗?” 凌遥敛了几分笑意,抿唇道:“嬛儿,日后这样的话,只能与我说,切不可再说给旁人听见了。我知你是童言无忌,但外人只怕不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感情之事诸多纷繁复杂,你还小,日后还是少言及这些。以后也不许对你禟姐姐说这样的话了,知道么?” 凌禟乖乖点头:“知道了。” 凌遥便又道:“至于说你禟姐姐和二公子能不能在一块儿,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嬛儿,其实他们若在一起,也是很难的,毕竟年纪相差太大了。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在一起的。不过,你以后也别和你禟姐姐说这些话撩拨她的心思,知道么?说别的都可以,就只别说这个就好了。” 凌禟闻言,又乖乖点头,接着又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两个人年纪相差太多,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凌遥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只是会很难,非常难。因为原本两个人要在一起就需要很多条件的,会遇到很多的障碍。有些人或许很容易,但有些人很难。” 凌遥说着,垂眸看凌禟一脸迷惑的样子,便笑道,“好啦,睡吧。这些话,我说给你听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这会儿你还小,哪里懂这个,你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凌嬛也有些困了,听了凌遥这话,便点头道:“恩,好,那遥姐姐我睡啦!” 小姑娘乖乖回到被褥里,乖乖闭上眼睛睡了。 凌遥含笑看了凌禟的睡颜半晌,而后才慢慢下了床,嘱咐丫鬟们照顾好凌禟,这才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回去之后却发现,齐滦竟没在屋里等她。 凌遥当下便觉得奇怪了,转头就去问北影和尚希:“王爷去哪了?” 之前她带着凌禟去逛府里时,齐滦还说好了在屋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她的,怎么她回来了,他人却不见了? 北影闻言,忙答道:“在主子回来之前,罗总管派人来说,先前派出去一路追捕凌家逆犯的人回来了。王爷一听了这话,拔脚就往前头去了,只吩咐奴婢们在这里等着主子回来。” 凌遥听了这话就反应过来了,罗成说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那岂不是说,蔡桓一行人回来了?那这么说的话,蔡桓等人的伤也好了吧? 凌遥想到这里,忙问道:“王爷走了多久了?” 尚希答道:“回主子,王爷刚走没多大一会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凌遥点点头,吩咐北影和尚希不必跟着,就在屋子里等她就好了,说完这些,她也拔脚往前院去了。 蔡桓回来了,肯定还带回了云南那边的第一手消息,趁着他们时间还不长,她也得过去听一听才好。 凌遥到了前头齐滦的书房,果然看见罗成和蔡桓都立在齐滦跟前说话,凌遥的到来,让他们的谈话中止了,蔡桓和罗成忙给凌遥行礼,齐滦也跟着站起来,迎了她后同她一起坐下,开口就问道:“阿遥,你怎么来了?嬛妹妹睡下了?” “嬛儿睡下了,”凌遥笑道,“我听说蔡大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凌遥虽成了王妃,却仍如先一般称呼蔡桓,言罢,又转头望着蔡桓笑道,“先前就听说蔡大哥受伤了,现下没事了吧?” 蔡桓经过这一趟的单独历练,早不是先前的莽撞性子了,此刻听见凌遥问话,忙躬身拱手答道:“有劳王妃动问。属下的伤已无大碍了。属下当不起王妃如此称呼。属下这一趟出去,没能完成任务,是戴罪之身,回来也是向王爷王妃请罪的。” 凌遥听了这话倒暗自点头,看来这单独历练还是有些效果的,蔡桓如今倒还收了几分性子,不像以前那样了。她想到这里,又转眸望着齐滦笑,蔡桓这性子改了些,于阿滦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自己的心腹,要都是像罗成这般能干才好啊。 齐滦见凌遥望着自己笑,看着她的眼眸,齐滦倒也能猜出几分她的心思来,当下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淡淡地道:“他说得对,日后,你就叫他蔡头卫吧。罗成是王府总管,又要打理王府之事,铁甲卫的诸多事宜,罗成也是忙不过来的。你回来了正好,日后铁甲卫之事,都有你领头处置。常庭和杜生会帮你的。” 日后,他做了太子,身边少不得需要一个得用的人,旁人他是信不过的,现找了人来调/教,没个几年功夫也调/教不出来,所以,罗成日后肯定是要随身跟着他的,既然是这样的话,铁甲卫的事情,罗成肯定是管不了了。 如今,他也同凌遥一样,看出蔡桓出去一趟后,回来就沉稳了不少。这样一来,铁甲卫之事也可以放心的交于他了,再加上常庭和杜生这两个年轻人从旁协助,他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凌遥闻言,笑着应了一声好,又恭喜蔡桓高升。蔡桓跟了齐滦这么些年,如今性子也磨砺得好了些,是该和罗成一样,被齐滦所重用了。毕竟往后,他们的身份越来越高,身边之事,真的需要一些性子沉稳细心又忠心耿耿的人来办才好。 蔡桓倒是有些傻,他没完成任务,耽误了王爷和王妃的大事,一回来就赶着来向王爷请罪的,结果话都没说完,王妃就来了,紧接着,王爷就让他做了铁甲卫的头领,这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啊?他做错了事,反而还有封赏吗? 蔡桓没有掩饰他的懵怔和不解,凌遥和齐滦看在眼里,两个人相视一笑,凌遥看见齐滦微微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心下便知道,齐滦这是要她来给蔡桓解惑的。 当下,凌遥也不推辞,直接就笑道:“蔡头卫没有抓到凌珏,确实是你的失职,你也确实没有完成王爷交给你的任务,但是,你已拼尽全力了,又为此而受了重伤,王爷岂会不分缘由胡乱怪你?你尽职尽责,实在是不必请罪的。至于凌珏,没有抓到他并非是你的错处,更不是你的罪,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那么些人在抓他,不是都没有抓到么?” “其二,王爷要你领头处理铁卫之事,也不是给你的封赏。抓凌珏,没抓到凌珏这是两回事。如今给你的这个差事,就是第三回事了,跟前头的事关系不大。若是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就是,你这一趟出去办事,能力和性子都长进了不少,王爷就有意要更重用你,所以,才让你领了这个差事。日后,你要更加勤勉,更加沉稳才好。” 凌遥这一番话,让蔡桓大悟,这汉子当即就跪下给齐滦和她磕头:“属下谢王爷、王妃信任!属下定不辜负王爷、王妃对属下的期望!” 凌遥笑道:“起来吧,你的伤才好不久,不必行此大礼。” 言罢,她又转头看向齐滦,笑问道,“阿滦,你们方才说到哪儿了?也给我说说呗。”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五章 受封 齐滦知道凌遥过来肯定就是为了蔡桓归府之事的,所以便笑答道:“蔡桓正在这里给我请罪,还没有说到云南之事,这会儿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听听吧。” 凌遥听齐滦正合她的心意,便含笑坐下了,齐滦这才看向蔡桓道:“你起来吧,起来说话。” “云南和南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说来我们听听。” 蔡桓想了想,才答道:“云南如今的情势比之前要好上一些。皇上下旨彻查之后,再加上我们的人努力,那些南疆派来捣乱的人还有在其中浑水摸鱼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明王府中只剩下明王的两个侧妃,每日府门紧闭,轻易不出来,还是很安静的。只不过,明王府如今败落了,又没了人坐镇,那两个侧妃也并不顶用,府内窃贼很多,居心叵测的人也很多,府里的人都不顶用,在府中被盗了两次之后,属下做主从官府里调派了人手去明王府守着,这才没有人敢再去了。” 齐滦闻言道:“你做得很对。明王府就算败落,那些东西却还是在的,不能任由那些宵小之徒任意作践。好歹也是王府之物,岂能随意流落民间?对了,那些失窃之物,都寻回了吗?” 蔡桓道:“主子放心,失窃之物都已经寻回了。王府也加强了守卫,属下也同官府说过了,还留了人手在云南,断不会再有人敢去明王府行窃了。” 凌遥听他二人说话,就问道:“王府里的东西,有什么让人那么惦记的?金银财物吗?” 她知道凌鼎有钱,也知道明王府有钱,但是到底有多钱,她还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齐滦转眸微微笑道:“阿遥,云南明王府中的金银财物,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他勾唇笑道,“你从小在京城里的明王府长大,即便小时候不知道不在意,但是这几个月你也应当看到了,明王府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院,都极尽精致奢华,这可不是内库的钱,也不是皇上要户部拨的,更不是朝廷给的。而是明王自己出钱建的。而京城的这个明王府,只有云南那明王府的一半,而且据说,里头的景致,还不如云南王府的十分之一呢。” 凌遥在云南王府住着的时候很小,而且那时候她跟张氏住的院子跟在京城所住的随风院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很破很旧很荒凉的。而且,在原主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关于云南王府更多的记忆了,毕竟,原主一直都被张氏困在身边,轻易都不许她出房门的。 所以这会儿,凌遥也不知道云南王府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屡次在如今的明王府中来往,都觉得建在京城里的明王府已是足够奢华的了,没想到云南的明王府比这还要好。 那要真是这样的话,凌家还真的是挺有钱的。 “窃贼行窃,就是想要偷盗明王府的金银吗?”既然凌家这么有钱,这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么,凌家也不会把这些金银钱财外露,随便放在一处等着人来偷吧? “这个自然,” 齐滦道,“凌家之富举国皆知,否则五年前,凌鼎又岂有余力与皇上一战呢?他有银子,自然能招兵买马,更何况,当初拘他来京城,皇上并没有理由收缴他府中财富。这些钱都是凌家历年所积攒的,为了稳定云南回真民心,皇上并没有动他的银钱,这里头虽有些是云南的税收,但是大部分都是凌家自己的积蓄,还有当初回真分/裂时,凌家和轩辕家分割皇族的财富。据说,这些银钱都藏于明王府的地库之中,但是这地库只有当家人才能打开。” “依蔡桓所言,云南当是有人对这些钱动了心,不过,应当是一些不入流的窃贼,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官府抓住了,这些人倒是不足为虑的,蔡桓既已有了安排,云南的官府也当能应付此事,我比较担心的,倒也不是这个,” 齐滦沉吟片刻,又问蔡桓道,“南疆那边情形如何?” 蔡桓知道齐滦问的是什么,当下便答道:“属下回京前,特意派人去跟我们在南疆的人见过面。主子虽吩咐不可异动,但是他们也没有就此什么都不做。还是如常打探到了一些情况。凌珏在被陆擎苍接回南疆后,就直接被陆展涟送到了军中,由其大儿子亲自带着,据说,凌珏每日都在军营中与兵士一起训练,并且同吃同住,看这样子,陆展涟似乎是想历练凌珏。” “还有便是,南疆在征兵,不只是回真人,还有一些流落在那边的大齐人,也有被征兵进去的。陆家两万兵力,原本是驻扎在南疆五处地方的,属下回来时探听到消息,已有三处兵力在南疆和云南的边境处集结完毕了。但是,只是陈兵,还没有异动。并且,在防御警戒线之外,所以官府还没什么动静,只是照旧加强了巡视,但是属下不放心,属下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齐滦听了蔡桓的话后,垂眸想了片刻,才开口沉声道:“凌鼎来京五年,皇上虽没有软禁他,但是他在京的活动还是有诸多限制的,他虽然能跟云南那边联系,但是却不能回去。这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不甘心的。他一定是想要回云南去的,不过,不管这中间五年他曾经做过什么样的努力,或者是暗地里有过什么样的活动,于现在的他而言,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他不回云南去,除却官府,对于从前依附明王府的那些人来说,就是群龙无首了。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结局,削弱了明王府在云南的影响,我们可以借此来分化云南回真南教的势力,从而将回真人和大齐人同化,进而解除分而治之的矛盾和冲突,这样一来,自然是有利于大齐的稳定和统一的。” 齐滦沉吟道,“可是,明王府就此被削弱势力,这应当也是陆家希望看见的结局,但接下来的事情,却绝不是陆家愿意看到的。明王府的势力被削弱,就说明他们控制云南的能力在渐渐下降,那么,一直觊觎云南的陆家就可以趁虚而入,夺去云南为自己的地盘。并且,还能趁机获取凌家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他们是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明王府被削弱之后的继任者继承这笔财富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继任者,一定是大齐皇上认可的。那么这笔财富,就算还归明王府所有,也还是会有一部分重归国库的。” 听了齐滦这话,罗成蔡桓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凌遥是一直跟着齐滦的思路走的,此时见他这样说,便问道:“陆家若觊觎云南,为何不在五年前皇上战败凌鼎之后就动手夺取云南呢?那个时候,云南刚刚经过战乱,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就算大齐屯兵比南疆要多,但那一战也耗费了元气,如果那个时候动手,很显然要比五年之后要好得多啊!” “你说得不错,就你所说的那个方面,陆家那个时候动手胜算会更多一些,” 齐滦笑道,“但是,如果陆家没有准备好呢?如果陆家那个时候压根没有一战的能力呢?那么,他就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的。从蔡桓方才所言来看,他们现在纠结兵力,集结在边境之上,绝非偶然之举,应该是有所准备了。” “其实对于陆家而言,现在动手,要比五年前动手稍好一些。那时凌鼎虽然落败,但是他的势力还在,云南的回真人还都是跟着他的,若陆家真的来犯,回真人和大齐人应会联手反击,对于陆家而言,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而现在,陆家在云南捣乱,收服了不少回真人,再加上现在凌鼎成了这个样子,明王府的影响力削弱,如果陆家来犯,很难说他们是否会抵抗,陆家此时取云南,还是比五年前名正言顺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把凌珏接走了。我猜,陆展涟五年前不动手的原因,大概有一条是为了他的这个外孙子吧。又听蔡桓方才所说,陆展涟把凌珏扔进军营中历练去了,这大概不是简单的磨砺外孙子,他这是也想让凌珏出一份力啊。” 照齐滦的说法,那这陆家是定要以武力夺取云南了? 凌遥其实先前听蔡桓说情况时,也有这样的想法,此时听见齐滦这样说,便问道:“阿滦,陆家若要动武,也是冲着明王府地库中的那些金银而去的吧?” 齐滦点点头道:“应该是的。南疆地处西南,位置太过偏僻,又多处丛林幽深,再加上是回真人的地界,总不如大齐这边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的。陆家在那边应该支撑得很辛苦,想来财政上应当是很艰难的。这一点应该是他们觊觎云南的原因之一了。” 凌遥闻言问道:“那还有别的原因吗?” “当然有,”齐滦笑道,“轩辕家虽然在南疆不管事了,但是他们历来都有个心思,就是不希望回真分裂的,只是他们无力统一。而陆家如今正是强盛的时候,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陆家肯定会打着统一回真的旗号出兵云南的,这样一来,轩辕家也会支持陆家的。毕竟,若是回真统一了,南疆和云南合并了的话,不论是陆家还是轩辕家,都会比现在要更好一些的。” 凌遥闻言,沉眉道:“既知他们狼子野心,我们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的。阿滦,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本该是要上报元熙帝的,也自有云南官府给元熙帝上折子说明情况,到时元熙帝自会做主。 但是,齐滦即将被册封为皇太子,作为参与议政的掌政监国太子,齐滦有义务也有责任过问这件事情,甚至是想出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来。 毕竟元熙帝百年之后,他是那个要登上帝位做皇帝的人。 “这件事,我还要跟皇上商量一下,” 齐滦心中虽有想法,但是也不能擅自做主,还需要跟元熙帝报备一下才行,所以此刻也没有同凌遥说破,只道,“不过,也确实是该派个人去收拾一下明王府的情况了。” 齐滦道,“这些时日,凌琥把明王府里里外外都处置得差不多了,我看他上手倒也很快,一切事务也处理得很好。既然他是明王府的世子,那么接下来,他也应该去云南处理王府的事务了。他需要尽快接收那边的一切,包括回真南教中的一切,只有稳定了云南的局势,就算是打起来,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碍了。” 让凌琥去云南,这倒是应该的。 凌遥想了想,觉得齐滦思虑周全,再加上他说了他会与元熙帝商量的,凌遥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元熙帝虽说在感情的事情上糊涂,这样的大事却绝不会犯糊涂的,所以,她还是很放心的。 齐滦想定此事后,又问蔡桓道:“你与那个陆擎苍交手过,依你看,他究竟如何?” 若是两边真要打仗,这个陆擎苍是一定会参战的。 齐滦知道,陆展涟除了陆蝶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陆如年已过四十,在南疆掌军事,跟他父亲一样,也是将帅出身,得陆展涟真传,在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小儿子陆如州才二十多岁,是陆展涟四十多岁时生的儿子,也算是中年得子的,但因为不是正室所出,是侧室所出的儿子,所以没有送去从军,而是跟着轩辕家的人一起共掌南疆的财政人事。 若是陆如年一个人倒也罢了,如今陆展涟又有了个义子陆擎苍,齐滦知道陆如年的实力,却不太清楚陆擎苍的实力,这回陆擎苍千里潜入京城救人,又在这么多人的手里把凌珏给带走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甚至,对于军中的大多数猛士来说,陆擎苍的实力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蔡桓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属下等皆不是他的对手。围捕他时,江湖高手也去了不少,但都只能让他有些皮肉之伤,并没有伤其筋骨。不过,因要生擒,所以大家还是有所顾忌,不好下狠手。而且,民间围捕他的行动很分散,并没有很多人一起参与,所以才伤亡惨重。官府之捕快皆不是他的对手。属下等十数人在一起,也困不住他,反个个被他所伤。” 齐滦沉吟片刻,才又问道:“那依你所见,若不生擒,如何才能杀了他?” 蔡桓想了想,答道:“若只陆擎苍一人,主子属下三百铁卫合围,可以将其立毙。若是在战场之上,他身边有人相帮,若与我方人数相仿,那大概只有主子能与之相抗了。” 齐滦闻言,微微眯眼:“他有这么厉害?” 看蔡桓慎重模样,齐滦心中已有数了,便又问道,“你与他交手,想必见过他的容貌了?他生得何种相貌,何等身材?” 蔡桓答道:“陆擎苍与属下一般身材,精壮魁梧。但是面貌不可辨认,因他脸上皆是纵横伤疤,已是很严重的毁容了。而且,那些伤疤看起来年深日久,总有十多年了。属下仔细瞧过,应都是刀剑所伤。” 蔡桓这么一说,齐滦就大概了解了,此时夜色已深,看凌遥在旁边虽凝神听着,但眼中还是有困意,他便一笑,对着罗成和蔡桓道:“这些事我已知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我自有安排的。” 言罢,又对着蔡桓道,“你带回来的人,让他们先休整几日,你也是。等你们休息好了,再去接着训练吧。” 蔡桓和罗成点头称是,然后给齐滦和凌遥行了礼,这就告退了。 凌遥见二人走了,又起身站起来,走到齐滦跟前,与他一同坐在圈椅上,然后撑着下巴笑道:“你问陆擎苍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若是陆展涟真要起兵攻打云南,这个陆擎苍会带兵啊?” 齐滦点点头,笑道:“是啊,这样勇猛的人,又是陆展涟的义子,他肯定会被重用的。看陆展涟派他到京城来劫凌珏就知道,陆展涟是很信任他的。而听蔡桓方才的描述,这个陆擎苍应是个敢于拼命却又惜命的人。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其实很少。多数人,要么就是怕死结果不堪一击丢了性命,要么就是不怕死却技不如人丢了性命,像他这样的,也只有我的铁卫们是这样了。” 凌遥抿唇笑道:“哟,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倒是与他惺惺相惜了?” 齐滦笑道:“又没有交手过,何谈相惜?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凌遥只是笑,她有些困了,见齐滦没了旁的事情,便扯着他的衣袖道:“阿滦,累了一日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齐滦爱怜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恩,走吧。” * 礼部和内阁的动作很快,又过了没几日,就将齐滦受封太子,凌遥受封太子妃的典礼给筹备好了。 元熙帝也不含糊,既然典礼已经筹备好了,就晓谕礼部和内阁,按照所选定的日期和吉时,根据流程操办起来就可以了。 于是,元熙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二,齐滦和凌遥一同换上新制的太子和太子妃服制,在元熙帝早朝之后入宫,前往勤政殿参加受封的典礼。 勤政殿中百官肃立,礼乐庄重,凌遥侧立一旁,看着一身正装的齐滦先行受封。当内阁首辅宣读旨意后,将代表着太子的金册金宝,还有私印都给齐滦时,齐滦跪而授之。 那一刻,凌遥忽而有些感慨,原本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齐滦将来总有一日会受封太子的,但是,她知道这需要时间,却从没有想到,等到齐滦受封太子的这一日,他们还要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幸而,这些事情,都有自己陪伴着他一同经历。 看着元熙帝脸上的淡淡笑意,再看齐滦紧抿着的唇角,凌遥忽而觉得,旁人见社稷有后,大齐江山有人承继,自然都是高兴的,但看在她的眼中,她却觉得,往后这治理江山的重担,就要落在齐滦的身上了。 这皇帝,不好当啊。 齐滦受封已毕,接下来,就轮到凌遥了。 凌遥比不得太子,所跪之处要比太子少了几阶,凌遥倒也不在意这些,等内阁首辅宣读圣旨之后,她还是照旧接了旨意,然后跪而授之,亲自将代表太子妃的金册金宝端在手中。 她之前也一直都知道,待齐滦做了太子之后,她就会是太子妃。但那时并无特别的感觉,只是知道而已。如今事到临头,身临其境,手中的东西并不是很重,但心里头却沉甸甸的。她现下,真的成了大齐的太子妃了,而将来,她还会是大齐的皇后。 这个位置,跟皇帝一样,也不好当啊。 就在凌遥情不自禁的学着齐滦方才紧抿唇角时,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凌遥抬眼望去,原来扶她起来的人是齐滦。 齐滦望着她微微的笑,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和不安,还有深藏于内心的忐忑和压力,他只是轻轻的手,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却坚定的道:“阿遥,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凌遥闻言,心下莫名就是一松,紧接着,也回他一笑。 是啊,一切有他在。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一起相伴度过的。她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六章 分离 齐滦受封太子后,便在勤政殿接受百官朝拜。 而凌遥则在受封之后,去了后宫。 现下后宫没有皇后,她只需要去拜见高太后就可。其余的后宫嫔妃都无需拜见。因为论起身份来,还是她太子妃的身份更尊贵一些。 只不过,太子妃新立,而元熙帝也有旨意,太子妃虽不住在宫中,但接下来却要奉旨与贤妃一起协理宫务,所以,这后宫有位分的嫔妃,凌遥还是有必要见一见的。 同时,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道旨意还有一层意思便是说,元熙帝无意再立皇后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太子妃和贤妃来主理后宫诸事的。 凌遥在高太后的盛宁宫中见到了后宫有位分的嫔妃,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元熙帝的嫔妃,而且后宫有位分的全在这儿了,算起来,也有十多个人了。 凌遥也只是礼貌性的与她们说了几句话,寒暄了一下,毕竟,日后跟她们打交道的机会并不会很多。在元熙帝的后宫之中,凌遥日后应该还是跟贤妃接触最多的。 在高太后的见证之下,凌遥跟贤妃把宫务简单的了解了一下,看着贤妃那谦卑又不是气度的样子,凌遥心中默默的想,难怪贤妃能坐稳这妃位中的第一人,就这份谨慎却又不过分怯懦的性子,也该她有今日这熬出头的日子。 贤妃跟安王齐泯一样,都是会审时度势的人。 跟这样的人一同协理后宫庶务,想来也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凌遥还是做得来的。 同贤妃议完后宫之事,又与贤妃说了几句闲话,就闻得安王妃齐宛芸来盛宁宫给高太后请安的消息,高太后闻言,忙让人请了进来。 齐宛芸进来给高太后和贤妃行礼起来后,就望着凌遥笑道:“我今日进宫来,一是给皇祖母还有母妃请安来的;二是来见一见皇嫂,就是要当面来跟皇嫂说一声恭喜的。” 凌遥浅浅笑道:“三弟妹有心了。” 高太后看她们妯娌和睦,又看凌遥今日神色如常,又想着齐滦今天到底还是进来给她请过安磕过头的,这一直以来都有些煎熬的心情直到今日才放下了些,一时喜欢,就留贤妃、安王妃还有凌遥在她这里用午膳,顺道陪着她一起说说话。 所以,凌遥一直在宫中盘桓到下午才出宫回她和齐滦的新太子府去了。 其实说是新太子府,也并不是新建的府邸,而是原先的宁王府,将牌匾摘下,换成太子府的牌匾也就是了。 这一回元熙帝立太子跟往年立太子的规程都是一样的,唯独就是改了太子府邸的居处。 不论是太祖还是成祖,甚至是武德帝宣宗,他们皆是在宫中直接将皇子立为太子,所以,也就没有外头的府邸,直接就将皇子迁到了太子东宫住下了。 但齐滦却不同,他在被立为太子之前就已经是王爵了,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而且,大婚时还将自己的府邸大大的扩建和整修过一遍,宫中的东宫却是年久失修,久无人居住了。 所以,齐滦就上请元熙帝,他成为皇太子之后不必迁入东宫居住,免得又要大兴土木整修东宫,却将这刚刚整修好的府邸给浪费了。元熙帝也觉得甚有道理,也就允准了齐滦所请,准齐滦在册封为太子之后还居住在宫外的府邸之中,不必迁入宫中搬进东宫。 这样一来,居所不动,自然就只需要将门前的牌匾换掉就可以了。 凌遥回来时还以为齐滦已经先回府了,并且已经将府门前的匾额换过了。 但她下了马车一瞧,原先的宁王府三个字还是好好的挂在那里,再遣人一问才知道,原来齐滦比她还晚,都是这会儿了,还没有出宫回来。 正在凌遥盯着那匾额疑惑齐滦怎么这会儿,她身后的北影和尚希却听见了巷道中的马蹄声,循声望去,都是一脸的惊喜,忙对着凌遥道:“主子,太子殿下回来了!” 如今,齐滦成了皇太子,再不是宁王了,凌遥身边的人,也自然都是要改称呼的。 凌遥此时也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了,转头望去,就见齐滦骑马已经到了跟前,齐滦见她在门口站着,下马之后便朝着她走过来,笑问道:“怎么在外间站着?等我?” 凌遥笑:“算是吧。” 见齐滦一脸不信的样子,她便又笑道,“我也是刚刚从宫里回来。回来后看见府门前的匾额未换,又听他们说你还未回来,心里有些疑惑罢了,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哪知道你也回来得巧,我前脚到,你后脚就回来了。” 齐滦上前揽住她的细腰,与凌遥一同看府门上的匾额:“皇上在众臣面前留我同用午膳,我也不能推辞,又知你在盛宁宫陪着皇太后用午膳,我也知这是不能推辞的,也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只好应承了他,午膳用的甚没滋味,对着他我也吃不下什么,就随意用了些,又说了些话,就告辞出宫了。” 此处已是自家府邸门前,没有闲人出入,在身边的也都是心腹之人,所以齐滦说话,也就很随意了,没有顾忌什么。 齐滦接着笑道:“至于匾额之事,是我嘱咐他们说先不要换的。就想等着今日回来后,和你一起看着他们换。” 齐滦的心思,其实是想和凌遥一起共同见证这一刻。 凌遥知道后,就望着齐滦笑:“那现在咱们两个都在,就把这字换了吧?” 齐滦点点头,笑道:“恩,自然是现在就换的。” 匾额的更换其实也很方便,根本不需要齐滦夫妻动手,齐滦这边话音才落,那头罗成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写着太子府三个字的匾额都已经预备好了,直接命人抬出来即可。 这回的匾额是齐滦自己写的,他写好之后,就交由工部派工匠照着自己去制匾额,前几日完工后就送到府上来了。 早有人将原先的宁王府匾额拿了下来,然后罗成亲自上去将新的匾额挂好了。 凌遥和齐滦看了看新挂上的匾额,而后相视一笑,便相拥进了府中。 到了院中,二人各自坐定后,齐滦见凌遥脸上还有笑意,便也笑道:“今日这么高兴?” 其实,他也挺高兴的。多年夙愿一朝达成,他心中不但喜悦,还特别的开心,因为,他不仅仅成了太子,他心爱的女人也成了太子妃,世间大概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今日出宫之前,他特意去关雎宫给母后进香,去后才发现,原来阿遥也是在出宫之前来关雎宫给母后进香过,那时候他心里就特别的感动,也特别的满足。也是那会儿他就知道了,阿遥比他早一步出宫的。 “当然高兴啊,”凌遥笑了笑,语气中颇有几分怀念的味道,“我方才进府门时,看见那匾额换了,不知不觉就想起头回来宁王府时的情景了。那会儿我不能行走,是你抱着我进府的,我缩在你的怀里,大雪纷飞之间,一抬眼就看见了你的脸,然后,就看见了写着宁王府的那块匾额。那时候的我,是绝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 那时,还是她与齐滦初见。她是真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嫁给她。 凌遥的话,也让齐滦忆起了那个大雪之夜,那是他与凌遥的初次见面,其实,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浑身脏兮兮裹着一身泥巴布满一身伤痕的小丫头,最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只不过,齐滦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深情凝视着凌遥,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而后轻轻笑道:“幸好会有今日。” 凌遥温柔回他一笑,紧接着,又见齐滦凝望着她,眼中却有几分叹息:“阿遥,咱们两个自认识之后,好像从没有分开过。” “怎么没有?” 凌遥一笑,随口答道,“我后来搬回明王府,咱们就不常见面了啊。还有大婚前,咱们也有很长时间不被允许见面啊。还有大婚后,就在上个月,你送齐溢去皇陵的时候,咱们也分开过半个月啊。” 凌遥说完这些,却见齐滦望着自己笑,紧接着她就意识到齐滦是故意逗她说这些话的,当下瞪了齐滦一眼,决定闭口不言了。 齐滦见她这含着娇嗔的怨怪,心中好笑,又喜欢得紧,便过去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唇角,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紧接着便笑道:“在我眼里,这些都不算是分离。阿遥,我们其实没有真正的分开过啊。” 凌遥听他这话,心里略略有些奇怪,当下又抬眸瞧了瞧他的神色,而后问道:“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来了?” 齐滦却不答她的话,只道:“今日,皇上已下旨了,命明王府世子凌琥前往云南处理明王府在云南的一切事宜,包括教中之事。皇上的意思,是要将明王府在云南的一切事务全都停掉,让凌琥去做个终结。云南回真族中和教中的事务,一切都移交给云南州府裁决和处理。然后,命凌琥将王府地库中的金银之物全部运到京城来。将历年明王府应交国库的税收上交后,剩下来的,就归明王府私有。” 凌遥闻言,抿唇道:“皇上这是要彻底削弱明王府在云南的势力啊。” 齐滦点点头道:“不错,皇上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在凌鼎当初入京时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等了五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时机,所以眼下,他就动手了。其实,这样也好,明王府原本就是凌驾在外的异姓王,这样并不好,对于大齐来说,也不需要这样的异姓王存在。我明白皇上的用心,实际上,这也是我跟皇上商量之后的结果。” 齐滦整了整神色,眼中已有了帝王才有的坚毅与远见,他道,“我只望大齐一统,若是想要一统,云南就不该再有明王府的存在。云南的回真人和大齐人本就该和平共处,相互融合,也不该再有什么明王府和官府之分了。一切云南事务,就该由官府一体处置,这样方好。” “至于明王府的日后,就在京城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爵之家就好了。如今凌琥是世子,待日后凌鼎没了,凌琥就自然而然的继任明王,他之后的事情暂且不言,但只要凌琥任明王时安安分分的,我自不会动他,也会给他他应得的尊荣。” 明王府毕竟是凌遥出身的娘家,只要凌琥安分一些,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齐滦还是很愿意保明王府富贵周全的。 齐滦的这一点用心,凌遥还是知道的,她感兴趣的倒是别的事情,就见她似笑非笑的望着齐滦道:“你说这事儿是你跟皇上一起商量的?” 齐滦自知她的意思,却一本正经的道:“阿遥,你别多想。我和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说了说明王府的事情罢了。除了朝政上的事情,别的话我都不会跟他说的。” 凌遥听了也只是笑:“明王府的事情,你和皇上想怎样处置都可以,不必为了顾及我就束手束脚的。我是明王府里出来的,但同时,我也是你的妻子,是大齐的太子妃,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若是为了大齐好,你只管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是了,不必顾及我。” 凌遥说完这话,忽而又想起齐滦之前无缘无故说起的那句话来,心中一动,脸上的神色也变了些,紧盯着齐滦就问道:“阿滦,这回凌琥哥哥去云南,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她虽然是问句,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一个答案了。他刚才莫名其妙的说起分离之事,她之前还以为他只是有些感慨或是随意说起此事,如今听到他说起凌琥要去云南之事,这前后一联想,凌遥就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 回想着齐滦方才的神情,凌遥越来越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要去云南,要跟她分开一段时间了。 齐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凌琥身边没有护卫,此去云南,他的安全颇为重要,而且他所行之事颇为重大不容有失,我必须要跟着去才能放心。而且,他年纪轻,让任何人跟着他去,我都觉得不好,思来想去,只有我亲自跟着 去,这些事情才能做好,而且,官府也不至于会为难他的。我是太子,有我在那里镇着,许多事情都会好办一些的。” “你这是在同我解释么?” 凌遥默默的道,“阿滦,你以为我会拦着你不让你去?你以为我会不懂这些?” 凌遥道,“我知道你此去云南,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事,还因为南疆的陆家,对吗?你怕凌琥一人前去,那陆家会趁机起兵,你心里不放心,所以才要跟着去的。何况,陆家本就觊觎明王府的财物,凌琥要将那些财物运到京城来,这消息陆家一定会知道,所以这趟差事会很艰难,这一路上也并不安全。你怕他一人难以完成,所以你必须前去。这种种理由,都是你非去不可的原因。你能看清,以为我就看不清么?” 齐滦抿唇:“我知你素来聪慧,自然是能看清这些的。只是,这事我事先并未与你商量,就直接与皇上商议此事,请他允准我同凌琥一起去云南,也是等他同意了才告诉你。我并非是怕你拦着我不让我去,只是不想提前与你说,伤你的心而已。” 他们成婚只有数月,如今她刚刚受封太子妃,自己就要远赴云南,齐滦知道凌遥不会阻拦,但却不愿意提前就说此事,其实前些日子蔡桓回来言及云南局势时,他就已经想到这一层了,只是未曾与凌遥说明,他这一层想法由来已久,也不算是临时起意,只是,他不愿意那么早就告诉凌遥他们会分开一段时日。 本以为临到跟前再说分离心里会好受一些,齐滦却没有想到,原来无论何时说起分离,心中滋味都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件事,其实你是在蔡桓回来的那夜就想好了的吧?” 凌遥问过齐滦这话,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看他的神色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凌遥望着齐滦微微笑道:“阿滦,没关系的。你去吧。这件事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是非去不可的。你去将事情办完,我等你回来。你定的什么时候走?我替你收拾行李啊。” 尽管她的心中,万般不愿意他走,但这话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她很明白,这话说出来后,不但不能改变局面,反而会越发添了他们的痛苦。既然是让彼此不开心的话,又何必要说出来呢? 尽管她知道,齐滦此去,很有可能会在云南遭遇战争,遭遇危险,但是,她还是要笑着送他去。 其实,她心中也是有想过要与他同去的,但是,如今京城局势刚刚稳定,他们刚刚受封太子和太子妃,正是需要稳定地位的时候,齐滦不得已要远赴云南,她却不能这么什么都不管的跟着一起去。 要知道,齐滦这一去,定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六月时,齐溢就要从皇陵回京了,虽然元熙帝绝不会让人再翻起什么风浪来伤害齐滦了,但是,元熙帝的保护也仅仅只限于对于齐滦太子之位的保护,若是对于齐滦别的伤害,凌遥不能肯定元熙帝是否能护得住齐滦,所以,凌遥必得留在京城,替齐滦守住后方的安宁,否则的话,他们夫妻一起走,京城只怕就要乱了。 而京城一乱,他们在云南孤立无援,那可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所以,她既然不能与他同去,自然就只能让他安心的离开了。 看凌遥没有开口要求与他同去,齐滦就知道,对于纷繁错杂的局势,凌遥向来比他看得还要透彻,还要明白,正因为她明白这些,所以她才会体谅他,才会做出最好的反应来。 因为凌遥的懂事,齐滦莫名有些心酸,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份心酸表现出来,而是望着凌遥如常笑道:“定了后日一早就走。这件事情不能耽搁,凌琥启程,我自然也要跟着启程的。不过阿遥,你不用太过担心,二哥这次同我和凌琥一起去。府里的铁卫我不带走,给你留着。京郊大营二哥和我之前训练出来的那一批新兵,再加上皇上拨的一千五百个禁军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一共是三千五百人,所以你不必担心的。” 起先听说后日就走,凌遥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之后又听说齐滦不带铁卫前去,她这心里就有些着急了,刚想要开口说不必留这么多人给她的,接着就听见齐滦说狄晋崇会与他同去,还会带着三千五百人一起去。 凌遥听到这里,忍不住便问道:“阿滦,你此去如遇陆家起兵,这三千五百人能对付陆家的两万人吗?” 齐滦笑道:“这三千五百人不过是护送我们前去云南的人。打仗尚且还用不到他们。若是当真遇到陆家起兵,你也不必担心的,皇上已将调动云南驻军的兵符给了我,若是真有战事,我有兵符在手,是可以调动云南境内五万驻军的。五万人对两万人,孰胜孰负,一看便知,你也不必担心了吧?” 凌遥见他样样都准备周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道:“那我这两日就替你收拾东西。”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七章 道别(二更)(推荐新文冷王追爱,神医王妃有点坏) 不仅仅是凌遥会担心齐滦此去云南不安全,就是狄夫人也担心齐滦此去不安全,她不止担心齐滦,也更担心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狄晋崇宽慰狄夫人的话就跟齐滦说给凌遥的话是一样的,他告诉狄夫人,跟着去的人很多,让狄夫人不必担心。 狄夫人知道,圣旨一下,狄晋崇是不可能不去的,所以即便还是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嘱咐狄晋崇要好好保护齐滦的安全,也要保护和照顾好自己的安全。 对于狄夫人的嘱咐,狄晋崇一一应下了。 等狄夫人把想说的话说完之后,狄晋崇才开口道:“母亲这几日,为何没再请柏姑娘过来了?” 一听狄晋崇主动提起柏姑娘,狄夫人心中一喜,以为狄晋崇就像凌遥所说的那样,几日不见柏姑娘,心里开始惦记柏姑娘了,想到这里,狄夫人忙道:“柏姑娘这几日有些忙,柏夫人想要筹备一个春宴,就让她在家中帮忙了。我因知道她忙,就没有再请她过来了。崇儿,你是不是想她了?眼瞧着你明日就要走了,不如我今日请她过来,让她与你见一面,给你践行如何?”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狄晋崇道,“我只是想告诉母亲,日后,不论我在不在府中,都请母亲不要再请柏姑娘过来了。像方才那样的话,也不可再说了。柏姑娘将来还是要嫁人的,与我走那么近做什么呢?为免影响她的闺中清誉,还请母亲不要再请她过府,也不必再刻意让她与我亲近了。” 狄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一愣,此刻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心思了,见左右都无外人,遣退屋中侍女后,就问狄晋崇道:“崇儿,你不喜欢她?你还是不肯松口成亲,是吗?是因为你还在害怕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狄晋崇正色答道:“母亲,这分明就是三件不同的事情,您不能将其混为一谈的。” “我对柏姑娘,实无男女之情,若说非要告诉您的话,我也只能说,我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对她绝无任何想法。我不喜欢她,自然是不会娶她的。既然我不会娶她,您又何必非要将我与她配成一对呢?柏姑娘值得嫁给更好的人的,而我,不是她的良人。” 狄晋崇道,“我知道母亲和父亲的心思,担心我年纪大了,却仍是久不成亲。我心中是有心结,以至于这个心结还影响我成婚之事。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永远不会成婚。母亲,还请您再多给我一些时日吧。也许,等我想明白了,我就会选个我喜爱的女子成婚的。就像太子和太子妃那样。好么?” 狄晋崇知道,自己恐怕不能再用心结当做不成婚的借口了,因为这样,都把无辜的柏姑娘牵扯进来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能拒绝一个柏姑娘,还能拒绝得了往后的柏姑娘么?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他也只好与狄夫人明言,更是以退为进,松口狄夫人他日后说不准会想明白,说不准会成亲的。虽然,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为了避免狄夫人这样的行为,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狄晋崇前头这一番话,言明他不喜欢柏姑娘,着实让狄夫人又失望又忧心,看来事情到了最坏的情况,就跟太子妃预见那样,自己的儿子还真的不喜欢柏姑娘了。 狄夫人原本是挺发愁的,但听了狄晋崇后头的话,忽而又觉得心宽了,要知道这几年来,狄晋崇一直没有松口过,一直都对他的婚事很抗拒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松了口,狄夫人还以为狄晋崇当真是看见太子和太子妃的恩爱于是动了心思想要成亲了。 所以,狄夫人也就真的不再说什么了,口中笑着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心里却在想着,等狄将军回来后,把这话跟狄将军说说,然后,等狄晋崇从云南回来了,再问问他是不是心中有了中意的女子,若是真的有了喜爱的女子,可以先接触着,等时机成熟了,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看狄夫人被自己的话说服了,狄晋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狄晋崇就回了自己的院落去了。 将军府中,除了狄夫人和曹氏院中有伺候的丫鬟侍女之外,其余的院落里都没有。 就连狄复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绝没有什么丫鬟侍女近身伺候的。而他近身的一切事务,皆由狄夫人打理,就算狄夫人不做,他也绝不肯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亲自做了。 在这样端正良好的作风影响之下,狄晋崇和狄荣烈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根本没有什么丫鬟侍女近身。而且,狄晋崇如今二十六岁了,也还是依旧洁身自好,极为自律,从来都不踏入那些烟花之地。在京城之中,他这样的人,名声也是极好的。 其实,若不是他有心结,像他这样的才貌,这样的身份和出身,根本是不可能娶不到妻子的,想嫁入将军府的姑娘多得很。只是可惜了,他有心结在身,又不愿意娶个不喜欢的,才一直耽搁到现在的,不过,看目前的样子,他还很有可能继续耽搁下去的。 只不过,不成婚对于狄晋崇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发愁的事情,他出了狄夫人的院子,就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在小厮的帮助下,他将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后,就打发了小厮,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但歇了一会儿,又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又坐起来,跑到府里的演武场去看狄荣烈和凌嬛练武去了。 狄荣烈和凌嬛中午跟着狄夫人还有狄晋崇一家人一道用膳时就知道狄晋崇明日要启程去云南的事情了。 两个人这会儿看见狄晋崇过来,又正值练武师傅给了休息的时间,两个人就都跑到狄晋崇身边来说话,狄荣烈先笑着问他道:“二叔,你怎么有空过来啦?你方才不是去跟祖母说话去了么?你的行李收拾好啦?” 狄晋崇笑着摸了摸狄荣烈的脑袋,又笑着把凌嬛抱在怀里,悄悄摸出带过来的花生奶糖条给凌嬛吃,而后才笑道:“跟你祖母的话说完了,行李也收拾完了。在府中无事可做,就来看看你们啊,跟你们道个别。明儿你们俩就不必去送我了,你们俩还小,明天人多,你们就在府里呆着吧。” 方才他也是这样跟狄夫人嘱咐的,明日人多,将军府的人就不要出门去送了。这在府中道别,也是一样的。 凌嬛一边咬着最爱吃的花生奶糖条,一边笑道:“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遥姐姐也是这样同我说的!而且,昨儿圣旨下了之后,凌琥哥哥也是打发了人来同我说,叫我明日不必去送他了。既然二公子也这么说,那我跟烈哥哥明儿就都不去啦!” 凌嬛其实还是很喜欢狄晋崇的,每次狄晋崇来瞧她和狄荣烈,都会给她带她最爱吃的花生奶糖条,而且,狄晋崇待她很好,就像是,也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了。 狄晋崇含笑看着凌嬛,听她说起凌琥,心念一动,忽而就想起凌禟来了。 凌琥走了之后,明王府就只剩下小丫头一个人了。她母亲如今是明王府中的如夫人,虽没有封号,但已相当于是府里的主事女眷了,凌琥一走,如夫人肯定是更忙的。凌禟那个小丫头一个人在府里,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得好自己。 狄晋崇记得,那日去雾灵山春游时,之前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他几次望着小丫头笑,小丫头都不肯看他,也不跟他对视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原先还好好的啊。说实话,他还真是挺喜欢看着小丫头对着他笑的,那不含任何杂质的单纯笑容,还有她那一双盛满笑意水汪汪的圆眼睛,真的是让人看了,就忘记所有的烦恼了。 那丫头性子也活泼,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灿烂的阳光似的,连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狄晋崇想着,在雾灵山上,太子妃曾单独跟小丫头说过话,那时候,他看见小丫头好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之后,小丫头就不理会他了,他这会儿心里就在想,也不知道那天太子妃跟小丫头说了什么,小丫头会那么不开心呢? 想着想着,狄晋崇就决定今晚翻墙去明王府看看小丫头。 既然凌琥不让凌嬛去送他,那肯定也不会让小丫头去送的吧?既然他要去云南了,不管怎么说,也该去跟小丫头亲自道别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八章 喜欢(6000+为打赏加更)(今日更毕) 狄晋崇心里想定了主意,面上却望着凌嬛笑道:“对,你和烈儿明日都不去是最好的。” 狄晋崇虽然想去跟凌禟道别,但是却并不想凌琥知道他单独去跟凌禟道别的事,也确实是不希望凌琥多想,所以,还是觉得用老法子,翻墙去明王府比较好。 子时刚过,狄晋崇就穿着方便出门又不会被人辨认出来的夜行人悄悄除了自己的院落。 自家的府邸,他自然是最为清楚府里的守卫和护卫巡视的路线的。在伪装好自己的床榻之上,狄晋崇一路驾轻就熟的躲过了那些守卫和护卫,然后就悄悄借着夜色的掩映翻墙出了将军府。 这会儿夜深了,又是宵禁时分,街巷中几乎都看不见什么行人。狄晋崇慢慢的顺着没人的地方,躲开那些巡视的军士们,在小半个时辰后,就到了明王府的院墙之外。 狄晋崇望着明王府高高的院墙,深提一口气后,轻轻松松的就攀上了墙头,在查探清楚没有护卫在此巡视后,他就轻轻跃下墙头,然后一点一点的往清风院去了。 因为齐氏和凌鼎被圈禁,而凌玥被软禁起来了,分别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看管着,所以明王府里的人还是很多的,但因为现在凌琥是世子,且所有人都知道,他日后就是接替王位的人,所以对于马氏和凌禟母女俩,是谁也不敢怠慢的。 更何况,这母子三人跟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都不错,更不会有人主动去得罪他们了。 所以,清风院这边是就没有闲杂人等的,护卫也都是府里的人。虽然比之从前加强了护卫,但是狄晋崇在加强护卫后来过一次,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这次再来,也就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摸到了凌禟屋子的后窗外。 当然了,也是因为狄晋崇艺高人胆大的缘故,放眼整个京城,能做到他这样的还真是没有几个,再说了,这些人也不会这么做,所以,明王府的安全,他还是很放心的。 狄晋崇在后窗外静听片刻,见屋中没有光亮,院中和屋中都是一片安静,狄晋崇便知道,此时整个清风院应该都是在睡梦之中的,这会儿,正是他去见凌禟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狄晋崇便伸手,在后窗上轻轻敲击了三下,然后停顿一息之后,又轻轻敲击了两下,如此循环往复,持续了三回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他就静静的等在那里,看看屋里的人是否有动静,若是没有动静,他就再继续。 这是他上次过来时,跟凌禟约定好的暗号,因为他想着,怕凌禟不知是他心里害怕。虽然那时他还不晓得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第三次,但是还是商量好了这个暗号,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真的用到了这个暗号。 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在狄晋崇想要再次敲击后窗的时候,那窗格忽而轻响一声,然后就被慢慢的打开了。 紧接着,狄晋崇就看见了凌嬛的笑脸,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那个笑脸依旧很是灿烂,看在狄晋崇的眼中,就像是她自带阳光一样。 狄晋崇今夜的出现,还是让凌禟十分欢喜的,为了不吵醒外间熟睡的丫鬟小青,凌禟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二公子,你怎么来啦?” 狄晋崇的出现,不由得就让凌禟想起了那天凌遥跟她说过的话来,那会儿,凌遥就有了一个说都没说的小心思,她真心希望狄晋崇别再翻墙来见她了,这样,她就不会说出凌遥教她的那些话,那么,他们两个至少还可以亲近一些,不会像遥姐姐说的那样,退回到一种比现在更为疏离的状态上去。 但是,狄晋崇若是当真不来瞧她了,她没机会说那些话,但是心里却又挺失落的,这不就是变相的说明,二公子心里压根就不惦记她么! 因此,这会儿狄晋崇的出现,凌遥虽然想着要说那些话心里不舒服,但是又想到狄晋崇半夜来瞧她是因为心里惦记她,这一下却又觉得开心欢喜起来了。 狄晋崇见了她,唇角的笑容也扩大了些,勾唇笑答:“明日要走了,今夜来瞧瞧你,跟你道别啊。” 言罢,又低声笑道,“禟姑娘,方便让我进去说话么?” 这样隔着窗户对答也是挺怪的。这外头站一会儿还行,若是站久了,被外间巡视的人发现就不好了,他倒是没什么,但是会牵累到凌禟,他并不想这样。 凌禟闻言,忙将窗户开大了一些,然后往后退开了一些,等着狄晋崇跳进来。小青夜里睡觉都是很沉的,轻易吵不醒她,从前她总嫌小青夜里不警醒,如今,却是感谢小青有这个毛病,这就方便了狄晋崇夜里来瞧她了,只要动静不是很大,压着声音说话的话,小青根本就不会知道的。 她含笑看着狄晋崇进屋,心里却很是欢喜,只不过怕狄晋崇看出异样来,不敢笑得太过,其实,在她听见狄晋崇说明日要走,所以今夜特地来瞧她,跟她道别的话时,她的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 二公子都要走了,还这么惦记着她,这可真好。凌禟决定不告诉他明天哥哥准许她去城门处给他们送行的消息了,这是她特意去求来的,为的就是在二公子临走时去见他一面的,如今夜里,二公子竟来跟她道别了,这就是说,她明日可以再见他一面了。 这可真好。所以,她是绝不会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狄晋崇进屋后,站在凌禟跟前,屋子里虽然黑,但今夜外头还有月色透过窗格投射到屋中,让狄晋崇能很清楚的看见凌禟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看见这样的眼眸,狄晋崇心中一软,连带着目光都柔软了些。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凌禟道:“明日,我和你哥哥就要跟着太子殿下启程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会回来。你哥哥不在家,我又不能时常来看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么?也要照顾好你母亲。” 凌禟默默的望着狄晋崇,他背对着月色而立,她并不能将他的容貌看得很清楚,却能看清楚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比月亮还要明亮,凌禟痴看了片刻,才想起来要回答狄晋崇的话,她略有些慌乱的点头道:“恩恩,我知道的。这些话,哥哥也对我说过的。” “他是你亲哥哥,自然是要嘱咐你的,不过他的嘱咐是他的嘱咐,我的嘱咐是我的嘱咐,你只管听着就是了,” 言罢,狄晋崇又挑眉道,“回头你哥哥走了,府里的护卫要多增加一些。你们府里没有主事的男人,若都是女人的话,恐怕不安全,你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回头,我让嬛儿带两个会武的丫鬟来服侍你,我也安心一些。夜里有事,也能照应你一些。白天倒是无妨。至于其他的,自有太子妃照应你,我也是能放心的。” 凌禟听他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句句都是甜蜜,不管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至少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很上心很好的啊。 又听他说要给她两个会武的丫鬟服侍,凌禟的脸都有些红了,此时心里越发庆幸屋里没点灯,不然的话,自己的这幅样子,肯定是瞒不住的。 一时又听见他称呼凌嬛为嬛儿,称呼自己却是禟姑娘,虽然知道凌嬛年纪小,又跟狄晋崇更为亲近些,这么称呼是没错的,但是她心里仍然是止不住的泛酸,就觉得难受。 一时之间,为了狄晋崇的这些话,心里一时甜蜜一时难受的,还真的百种滋味都在心头了。不过,就是心里这么多的念头,凌禟也没有忘记要回答狄晋崇的话,她抿唇,微微垂头,轻轻点头道:“你放心吧,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狄晋崇今日本来就是来道别的,此时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又听凌禟应承了他的话,这心也就放了下来,当下就不准备多待,心里起了要走的念头,可忽而一阵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屋中气息被微风带动起来,不过一瞬间,狄晋崇忽而就闻到了一抹淡淡的幽香,是女儿家身上的清香。 狄晋崇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气,就连在柏姑娘身上,也只是闻到了他并不喜欢的甜甜脂粉香气,而凌禟屋中这样清新的女儿香,他还是头一次闻到。 闻到之后,狄晋崇心神微微一荡,这眼神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凌禟的身上。 她大概是起来的急了,并没有来得及把衣裳穿整齐,只是在外头罩了一件浅粉色的单薄披风,而披风里头,则是她穿着睡觉的中衣。 头发也没有像白日间那样梳成发髻,而是直接披在肩上,凌禟的头发很黑,柔顺的披在身后,那乖巧模样,总是让他有想伸手摸一摸她脑袋的冲动,还好他记得凌禟不是凌嬛,他是不能这样上手去摸的。 看着凌禟这样的装扮,狄晋崇就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来瞧她时的情景了,那一次,他来的仓促,她也不知道是他来了,开了窗户,他就跳进去了,因为怕被人发现,他还直接把窗户都给关了,结果吓了她一大跳,这小丫头还直接缩到床角去了,直到他说话,她才敢出来见他。 那会儿,她没有围着披风,身上只穿着中衣,但因为她的慌乱,中衣上的前两颗扣子稍微有些松了,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还有里头若隐若现的风光…… 虽然她后来红着脸把衣裳系上了,而他事后也没有当一回事记在心上,可是现在,闻到这样的香气,他却全都想起来了。 狄晋崇的目光并没有掩饰的很好,凌禟是可以感觉的到的,她心中隐隐觉得羞臊,脸就越发红了,可是,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被自己喜欢的人凝视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拢着披风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但狄晋崇却不是没有主意的人,他虽心生旖旎,但将目光重新放到凌禟脸上时,因为月色的关系,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凌禟红透了的脸颊,狄晋崇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遂转身,紧紧抿唇,声音微冷道:“禟姑娘,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这就走了。回头等我回来了,我…再来看你。” 他本来想说再同凌琥一起来看她的,结果不知怎的,话到嘴边,竟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他已不想再解释了,总之一切等回来再说。 现在,他真的没心思去想这些个奇怪的心思。 但是,他想走,有人却没让他走。 凌禟怕他真的就这么跳窗走了,忙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他,而后才垂头低声道:“二公子,你先别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遥姐姐说了,这些话是必定要说的。尽管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不想说,但是,她还是要听遥姐姐的话。 狄晋崇不想留下来,也下意识的觉得不该留下来听她要说的话,但是,却舍不得鼻端清香,又不忍就这么离开,只好妥协站在原地,也不转身,只默默的望着窗户外的清冷月色,低声道:“说罢。” 凌禟知他应承了就不会走,于是就将拽着他衣袖的手收了回来,斟酌了一下词句,才慢慢地开了口:“二公子,你日后就不要再来了。你夜里私自来看我,这样于礼不合。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我今年就十六了,不再是像嬛儿一样的小姑娘了,遥姐姐说,我将来还是要嫁人的,虽然晚几年,但我如今是大姑娘了。你是外男,并不是我的亲哥哥,所以,咱们应当避讳一些,你不应该再来,而我,也不应该再见你。” “我们这样子见面,虽我们各自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若是被人知道了,难免引起误会。而你我都未曾婚配,这样不好,也容易让我误会你的心思。” 狄晋崇万万没想到凌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心也冷了,眸色也越发冷了,她这是要赶他走,日后不再往来的意思吗? 他听见这番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生气,生气凌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但是紧接着,随着鼻端的香气越来越淡,狄晋崇的思维越来越清晰,他忽而就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凌禟这番话,虽不是她自己能够说出来的,但是,又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么?分明字字句句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深夜探访,本就不合规矩。 凌禟不是他的亲妹妹,他这番过来,本就是在损害她的清誉。 她将来是要嫁人的,若是此事传出去,势必会牵累她的声誉。 他这样的行为,没有一处是对的。全是错的。而他的用心和出发点也是错的,因为他将凌禟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但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是外男,而凌禟是王府里的姑娘,哪里有什么亲缘关系了? 该操这些心的,这世上只有凌琥才是名正言顺的,他跟着操的什么心呢。 狄晋崇一时苦笑,枉他自认聪明,竟然没有看透这些道理。又或者说,是他不愿意细想么? 他是应该跟凌禟道歉的,然后,承诺自己永远不再来了,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退回到最初的时候,那样就最好了。 不过在他转身之前,他还是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于是,他便问道:“禟姑娘的这些话,是太子妃教你的么?我深夜来探访姑娘的事,你跟太子妃说了?” 凌禟是个活泼伶俐,聪明但却无心机的小丫头,以狄晋崇对她的了解,她断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些话,只能是有人教她的。而这个教她说这些话的人,必定知道他和凌禟之间的这些事。 狄晋崇只略微一推测,就想到了是凌遥。毕竟,跟凌禟亲近的人之中,最有可能知道这件事,并且教凌禟说这些话的人,就只有太子妃了。 凌禟听了这话,倒是很惊异,没想到狄晋崇一听就知道这话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抿唇想了想,还是不愿意骗他,遂答道:“是遥姐姐教我说的,遥姐姐说,我一定得把这些话告诉你。她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过,这些事不是我告诉遥姐姐的,是我跟嬛儿说悄悄话的时候,被遥姐姐给听到了。遥姐姐把我说了一顿,然后就叫我同你说这些话的。” 狄晋崇心中一惊,原来凌嬛也知道这件事了么?可怜他还以为,这是他跟凌禟之间的秘密呢。 狄晋崇微微眯眼,那如此看来,他确实是不能再来了。 狄晋崇转身,刚要开口说他往后不会再来了这话时,在看清凌禟的神情之后又是一惊。 此时的凌禟正默默的看着他,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晶莹一片,狄晋崇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眼中毫无掩饰的情意。 狄晋崇只是不愿意成婚,但这却不代表他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什么都不懂,凌禟这样的眼神,他在太子眼里见过,在太子妃眼里见过,在外祖父眼里见过,在外祖母眼里见过,在自己父亲眼里见过,在自己母亲眼里也见过,在很多很多人的眼里都见过。 这样的眼神,是只有望着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的。 狄晋崇在看懂了凌禟眼神的那一刹那,忽而就懂了凌禟方才所说的话了,也忽而懂了太子妃教凌禟说这一段话的用意了。也瞬间明白,为何春游那天,太子妃要单独跟凌禟说话,太子妃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而凌禟则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原来,凌禟喜欢了他,而太子妃,则是在劝凌禟不要再见他了!亦借凌禟的口告诉他,也是在劝他,不要再来找凌禟了!这样下去,对他也好,对凌禟也好,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狄晋崇在得知凌禟这样的心思后惊异不已,但多年的历练还是让他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来,就见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惊异后,就恢复了常态。 狄晋崇装作看不懂凌禟眼中的情意,只望着凌禟道:“禟姑娘,今夜一别,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我们确实不该私下见面的。之前唐突冒犯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日后,在下必不会再如此了,请姑娘放心。” 狄晋崇言罢,也不等凌禟再答话,直接转身就一个纵身跃出了窗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狄晋崇走了好一会儿,凌禟才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看着洞开的窗户,舍不得收回视线,只默默的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的话说完了,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哎,我本来还想跟你说,希望你跟柏姑娘能好好的呢。我们以后不能再单独见面了,我还想代表我自己,祝你以后幸福呢……怎么你这么着急就走了,话也不想听我多说啊……” 凌禟失魂落魄的,觉得又是难过又是伤心,这心里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而她也终于知道,原来狄二公子真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并不曾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否则的话,怎么这么决然就走了呢? 凌禟望着窗外的清冷月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遥姐姐的话说得真的很对。 才这会儿她就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她再这样执迷下去,等到狄二公子成亲的时候,那她岂不是更难过么?既然狄二公子无意于她,那么,她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用的,还不如听了遥姐姐的话,就此放下了呢。 可是,凌禟默默地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心放下一个喜欢的人呢? -本章完结- 第两百五十九章 回京 狄晋崇其实也没有走远,纵身跃出窗户之后,他就隐入清风院的院墙阴影之下,面前茂密的树丛遮住了他的身影,狄晋崇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靠墙而立,一双冷眸默默的看着凌禟后窗的方向,他方才惊得不轻,要先梳理一下心情才行。 但就因为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滞留在凌禟的院中,所以,凌禟在以为他走了之后的那些叹息和嘀咕,素来因为习武耳力极好的狄晋崇就听了个满耳。 狄晋崇听在耳里,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失了谨慎,以至于如今都做错了。 他就不该在一开始觉得凌琥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又因为太子妃的关系,对凌禟多了几分关注和关心。 又觉得凌禟活泼可爱,他又自小没有妹妹,又只有侄子,所以就觉得凌禟像他妹妹,一时不用心,动了心思想来就来,丝毫没有考虑到男女大防的问题,只想着凌禟年纪还小,还是个小丫头呢,根本就没想过,凌禟再小也已经十四了,分明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在这件事情上,凌禟一点错处都没有,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在他的身上。而太子妃教凌禟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狄晋崇心里也很清楚,他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装作不知道凌禟的心思,然后从此之后再也不要深夜来探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该退回到当初刚刚相识时的样子。 毕竟,凌禟日后总是要嫁人的。从前是无心,现在既然明白了,他就不能再继续招惹她了。 想明白之后,狄晋崇看着凌禟屋后的窗户关上,他又再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周都再无动静之后,这才从阴影处悄悄出来,跃出明王府的院墙之后,依旧躲过城中巡逻众人,趁着夜色返回了自家府邸之中。 狄晋崇没有惊动任何人,换了身上的夜行衣后,就直接睡了。翌日一早被小厮叫醒时,狄晋崇还有些恍惚,甚至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不过,他今日是要在辰时就跟太子和凌琥在城门汇合的,所以也来不及再想昨夜的事情,他摒除杂念,将一应所需之物都打点好了,然后与狄夫人等人告别后,就骑上马往城门而去了。 这次他是要去云南办事的,又怕人多了麻烦,再加上他素来在军中已习惯了自己的事情亲力亲为,所以并没有带服侍的人,就这么轻车简从的去反而方便。 彼时,齐滦已带着三千五百人在城门处等着了,他到的稍微早一些,而凌琥和狄晋崇是差不多的时辰到的,也就是比齐滦晚到了一刻钟而已,但是离约定的时辰还是早一些的。 齐滦今日启程,再加上凌琥和狄晋崇都要一同前往云南,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凌遥也是要来相送的。 凌遥本以为,今日相送会只有她一人的,因为齐滦昨夜就告诉过她了,他事先嘱咐过承恩侯府那边,让外祖父和外祖母不要前来相送,他事先就曾去道别过的。而将军府中的人,齐滦说狄晋崇也提前嘱咐过了,不让狄夫人等人过来,只提前在府中道别也就是了。 所以,她就以为凌琥也是这样安排的。毕竟明王府现在能出来的人不多,马氏要在府中处理庶务,应当不会出来,而凌禟和凌嬛年纪还小,再加上狄晋崇在这里,凌禟也知道的,大概是不会来了的。 但在凌遥看见凌禟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于是,趁着齐滦和凌琥狄晋崇他们去清点随行兵丁人数的时候,凌遥将凌禟带到跟前,低声问她道:“你今日出来,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凌遥是怕凌禟不听她的话,私自求了凌琥出来,就是为了见狄晋崇一面。 凌禟见凌遥问她,倒也不瞒着凌遥,如实答道:“遥姐姐,我那日听到要哥哥去云南的圣旨后,心里就想着要在哥哥启程当日出来给哥哥送行了。当然了,我也确实还有些私心,就是想在他启程之前给他也送送行,就当、就当是我最后一回这么主动的见他了。” “不过,哥哥不知道我的心思,又见我求他,就答应我了。不过,遥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通了,我这次出来,就是来给哥哥送行的,不是给他送行的。你不用担心我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 凌遥先前听凌禟所言,还替她的这等心思担心,听到后来,见凌禟想明白了,这一颗心倒也放了下来,她又细观凌禟神色,又想起方才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时,凌禟当真是看也不看狄晋崇一眼,与之前那个春游时满面红晕望着狄晋崇甜笑的小姑娘真的是判若两人。 如今细想下来,凌遥便觉得,凌禟好似并不是听了她的那些话就转变了那么简单的,凌遥心里忽而就有了一种猜想,她遂低声问道:“二公子是不是最近又在夜里去找你了?妹妹把我教你的话说了没有?” 凌禟也没有打算瞒着凌遥,原本就是预备过一会儿告诉凌遥的,没想到凌遥这时候问起,她见周围四下无人能听见她们这边说话,便低声答道:“二公子昨夜就来了。说是来跟我道别的。” 凌禟把狄晋崇同她说的那些话都复述给凌遥听了,而后才道,“我听完他的话,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和保护自己的。然后他就要走了,我记起姐姐教我的那些话,知道不能让他走,不然下次要说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就把他留下来,把姐姐教我的那些话都跟他说了。结果他就问我,这些话是不是姐姐教我的。我并没有提起姐姐,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凌遥闻言,沉吟片刻后问道:“二公子是怎么同你说的?你还记得他的语气和动作么?如果妹妹愿意说,可否给我描述一下?” 凌禟也不知凌遥为何要知道的这么细致,但是既然凌遥想听,她对自己的姐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把她是如何说的,狄晋崇是如何答话的,以及她看见的神态和语气都跟凌遥说了一遍。 凌遥听罢,默然片刻,心里却猜到了狄晋崇为何能猜出来了。实际上,以凌禟的心性和阅历,实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而凌禟身边能够教她说这些话,并且让凌禟这么听话的人,除了马氏和凌琥就只有她了。 但是,马氏和凌琥知道这件事的话,就不会这样处置了,所以,只能是她说的。 而让凌遥满意的是,狄晋崇对这件事的处理很果断,也是她预期之中的处理。只要狄晋崇不再私下同凌禟见面,而凌禟也决意放下他的话,那么,凌禟的这一段感情也不会再发展下去,将来对于狄晋崇来说,这也不会成为一种麻烦了。 只不过,凌遥还在想,既然狄晋崇能猜出凌禟的那些话是她所教的,那么,不知道狄晋崇有没有看出来,凌禟心里已经喜欢他了啊。 凌遥心里有疑问,却也知道这个疑问不方便去问狄晋崇。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那就是到此为止,只要狄晋崇不再来招惹凌禟了,那么,凌遥也不必再就此事多做文章了。 想到这里,凌遥便望着凌禟抿唇道:“他既然果断走了,可见对你是无心的。这下,你也知道他的心思了,日后,也该慢慢下,不要执迷不悟才好。” 凌禟点点头,表示她都明白。 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凌遥送齐滦上马,眼中依依惜别,尽管昨夜已经所有想说的话,想要嘱咐的话都嘱咐了,但是此刻看着即将启程远行的齐滦,凌遥还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只是千万句话梗在喉间,当着众人的面,凌遥到底还是凝眸郑重道:“殿下,远行在外,还请你多保重身体,多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齐滦点点头,亦凝眸沉声道:“太子妃放心。孤会照顾好自己的。” 启程的时辰已到,齐滦翻身上马,紧接着,凌琥和狄晋崇也跟着翻身上马,缓缓而行,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后才准备策马而行。 凌遥和凌禟一直都盯着三个人的背影在瞧,但因为凌禟跟凌遥说了那些话,凌遥就一直很注意狄晋崇的神色,见狄晋崇由始至终都目不斜视,并不看凌禟一眼,凌遥还觉得挺不错的,但进而心念一动,又觉得狄晋崇若是自自然然的还好些,这样一眼都不看,反而太过刻意了些。 就在凌遥心中犯嘀咕的时候,她忽而看见狄晋崇在马上回头,往她们身边深深的看了一眼,凌遥看得很清楚,狄晋崇的目光是落在凌禟身上的,而此时的凌禟因为正在低头抹眼泪,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原本凌遥就怀疑狄晋崇今天一眼都不看凌禟实在是太过刻意了些,如今看见狄晋崇临走之前用这样的眼神看凌禟,凌遥心中的怀疑就越发的重了。 狄晋崇对那位柏姑娘肯定是无意了的,那他这样,是对凌禟有意吗? 凌遥尚且还不能确定,但是她却觉得,狄晋崇心里对凌禟,应该是有几分特别的,恐怕心里也是有些在意的。只不过到底怎样,大概是只有狄晋崇自己心里才是最清楚的了。 只不过,在这一层心思未明之前,凌遥也不打算把她看到的告诉凌禟,不管狄晋崇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目前来说,凌禟还是不宜再对他如此上心了。 凌遥打定主意后,果然什么都没有对凌禟说,只是同凌禟一起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她们才回去了。 凌禟和狄晋崇的事情,凌遥自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若再有后续,那也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了,甚至可以说,是狄晋崇从云南之后回来的事情了,而且凌遥觉得,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宜插手过多,所以,自那日齐滦走了之后,她就将这件事给放下了,没有再放在心上。 如今齐滦不在身边,她平日里倒也不觉得孤单,因她每隔几日就要进宫跟贤妃一起处理和商议后宫庶务,还要去承恩侯府看望向氏夫妇,进宫给元熙帝和高太后请安,然后还要去明王府看望马氏和凌禟,隔三差五的还要将凌嬛留在王府里住几日,有时候安王妃还会来串门子与她说说话,日子真的是过的很充实的。 除了这些事儿之外,凌遥还要继续在竹园里读书,回真的那些古书典籍才读了一小半,回真话还要继续学,还得将成婚之时就决意要把齐氏送的那块白玉雕成她和齐滦的像的活儿继续做,这活儿因为之前事多事忙都给停掉了,如今才得空捡起来。 这些事一忙起来,凌遥甚至都没工夫去把关在府里的秦家那女人弄出来试毒,还想着什么时候空闲一点了,再拿着老鼠血制成的毒丸去用那女人试毒的。 凌遥就这么一直忙到六月中旬,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有这日进宫跟贤妃商议完宫中庶务,才从贤妃口中得知,原来齐溢是在今日回京了。 凌遥对于齐溢回京,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很特意的去关注此事,只是与贤妃议定,若是四皇子回京后安安分分的,她们也不必克扣他身为皇子该有的用度,在皇子所中,齐溢的一切还是照旧,也吩咐了宫中诸人不可怠慢他,还如对待皇子那样对待他,不可因为萧氏就苛待于他。 凌遥觉得,这对于齐溢来说,也算是宽待了。不过,只有一条,齐溢是不能去冷宫探望萧氏的。对于这一点,不仅仅是凌遥和贤妃达成了共识,就是元熙帝和高太后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齐溢与萧氏母子连心,他回京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冷宫探望萧氏,不过,因为凌遥和贤妃的严令,他被拦在冷宫之外,根本就见不到萧氏。 齐溢一人站在冷宫之外,眸光阴鸷,一言不发,心中翻滚的却全是恨意,他不过才出去了三个月,京中宫里竟是大变样了! 母后被废为庶人,宁王却成了太子,还要明王府的那个妾生女,居然成了太子妃!居然比他的地位还要尊贵,这叫他如何忍得! 他临出宫前,母后还同他说的好好的,说什么他此刻虽是含屈去了皇陵,但是没关系,他去皇陵避一避也好,因为她和明王府的老明王妃联手,要做一件大事,而且,她们都已经筹划好了,这件大事若得以成功的话,他回京之时,就能取代宁王的位置,成为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不出几个月,他就能成为太子,而凌玥,就能成为太子妃! 齐溢记得,那时,他还追问母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有这般成效。当时母后神神秘秘的不肯说,说是他不必知道,只管到时候来享受结果就是了,这一切的事情,自有她和老明王妃去筹划就好了。 可结果呢!结果她们却把自己给折腾到了这个地步! 齐溢在皇陵时,听到元熙帝派去跟他说话传旨的人说的那些话,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她们竟是一败涂地了! 父皇说,母后和老明王妃是故意寻了个跟文淑皇后长相酷似的姑娘,想要取代文淑皇后的地位,让那姑娘得到父皇的宠爱,然后借此邀宠,让父皇与宁王因此事而反目成仇,最后让他来取代宁王的位置。 可是,齐溢却觉得,母后断不会这般愚蠢,做出这样一看就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来。齐溢在皇陵时就觉得此事有蹊跷,他觉得父皇对他隐瞒了内情,父皇着人对他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全部的事实,或者说,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他临走时,母后说的那样肯定,他不相信母后和老明王妃谋划的是这么站不住脚经不起推理的计策,他觉得,这件事定然有他不知道的内情。所以,他一回宫见过父皇之后,就直奔冷宫,他要找母后问个清楚! 可是,到了冷宫后,他却和母后宫墙相隔,见都见不着了。 齐溢站在冷宫前想了许多,这三个月在皇陵,他倒是磨出了几分沉稳性子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浮躁肤浅,有些事儿,不用人点拨,他也是能想到的了。 他这会儿汹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他就明白了,他恐怕此生都见不到母后,也问不到当初的真相了。因为知道真相的人,要么就是被赐死,要么就是被圈禁,岂能让他轻易见到的?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父皇岂不是连他都要处置么? 而正因为当初母后没有告诉他,就连凌玥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所以他和凌玥才没有落到她们那样的下场,没有被圈禁,对于她们来说,他两个就是相对自由些的。 齐滦一开始还以为,母后当初不同自己说内情,是因为不信任自己和凌玥,或者是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不信任他们所致,现在才明白,这其实是母后保护他们的一种手段。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此事内情的话,这种相对的自由,也就没有了。 原来即便母后当初觉得胜券在握,还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她当时大概都想好了,即便失败了,她付出了代价没关系,却还是可以保住他的。因为他毕竟是皇子,又是不知情的,如果父皇查清楚了的话,是不会对他如何的,至多,也就是他与太子之位永远的无缘罢了。 父皇虽然不看重他,但却不会因为母后之事无故牵连于他。对于这一点,母后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而现在,宁王已经成为太子,明王府的妾生女成了太子妃,又跟着贤妃一起处理后宫庶务,她们掌权了,那就是绝不可能放他去见母后了的。母后或者不会死,但在冷宫之中,一定是生不如死的。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能为力。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然后报仇,最后才能再来解救母后了。 齐溢在冷宫门前站了许久,把这其中的关窍都一点一点的想通了。但是,他在想事情,旁人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守在冷宫门前拦着他的太监们见他一直不肯走,就怕他非要冲进去见废后,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为了不出现这样的意外,也为了打发走四皇子,领头的太监悄悄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往贤妃宫中传话去了。 这事儿,他们还不敢惊动皇上,如今又是贤妃和太子妃一同主理六宫庶务,太子妃不住在宫里头,他们也只有去找贤妃了。 不一会儿,贤妃宫中的掌事大太监穆其庸就过来了。 见齐溢还站在冷宫跟前,穆其庸眸光一闪,却笑呵呵的走过来给齐溢行礼请安,而后才笑道:“殿下一路辛苦,又是刚刚才回来的,何苦在这里罚站呢?不如,奴才送殿下回去,可好?” 齐溢是认得穆其庸声音的,从前,他也常去贤妃宫中跟安王玩儿,穆其庸还伺候过他们呢,只是现下,他懒得转头去看穆其庸,只紧紧抿着唇想,他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来赶人了。难不成,他连站一站都不行吗? 齐溢原本是要走的,这穆其庸一来,他突然又不想走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章 决裂 齐溢望着冷宫那紧闭的斑驳大门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母后在冷宫里,一切可好?” 萧氏已被废多时,齐溢却还不改口中称呼,这本是违背规矩的事儿。 可他是皇子,皇上未曾降罪于他,穆其庸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对齐溢的称呼恍作未闻,只管答道:“回殿下的话,废后萧氏在冷宫之中一切安好,殿下不必忧心。” 齐溢自己可以不改称呼,但是却不能强迫穆其庸不改,所以,他虽听见穆其庸口中说的废后萧氏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虽是奴才,但也尊了宫中规矩,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若换了以前的性子,齐溢必然是要出言争锋的,但是现在的齐溢没有再做这样无谓的事情,他只是看了穆其庸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冷宫门前。 穆其庸一看齐溢挪了步子,心里就是一喜,忙跟上去问道:“殿下可是要回皇子所去?” 他出来的时候,贤妃娘娘叮嘱过的,要他亲自送四皇子回皇子所去,若是四皇子这会儿要回去,他也是得跟着一同前去的。 齐溢头也不回,冷淡答道:“不回。我出宫去。” 穆其庸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齐溢这会儿竟要出宫去,只得赔笑问道:“敢问殿下,这会儿出宫是想去哪儿?殿下刚刚回来,都不打算休息一下么?” 他想打探出齐溢出宫想去的地方,然后赶着回去向贤妃娘娘禀报去。 齐溢却被穆其庸的话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当即转身,眼底隐有怒意,面上却似笑非笑的问穆其庸道:“本殿下去哪儿,是不是还得跟你这个奴才报备了,本殿下才能出宫?是不是还得你允准了,我才能出去?” “是不是我还得等贤妃娘娘同意了,我才能出宫去看我的未婚妻?” 齐溢颇有些恼怒,从前母后还是皇后时,他要去往何处,这些奴才哪个敢多言! 穆其庸忙跪下请罪:“殿下言重了!奴才绝不敢拦着殿下出宫,这都是奴才多嘴,是奴才的错!” 齐溢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穆其庸,直接转身抬脚就走了。他还要出宫去找凌玥商议大事,实在没工夫跟这低贱的奴才纠缠! 等齐溢走远了,穆其庸才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瞥了冷宫一眼,然后便赶着回贤妃的玉秀宫报信去了。他得赶快告诉贤妃娘娘,四皇子出宫去了明王府,让贤妃娘娘拿个主意,看看有什么示下。 贤妃得知齐溢出宫去了明王府,沉吟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穆其庸揣度着自己主子的意思,问道:“娘娘,这会儿四皇子想必还未曾到明王府,要奴才想法子把四皇子给拦住么?” “他要去明王府看凌玥,咱们怎么拦?便是拦住了,惹恼了他,他告到皇上跟前去,说本宫无故欺辱他,只怕皇上还会说本宫的不是。在皇上眼里,这有罪的人是萧氏,又不是四皇子,咱们何苦招惹他?” 贤妃慢慢的道,“这就是他在皇上跟前说他要出宫去,皇上也是不会拦他的。毕竟,他确实与凌玥有婚约,皇上是不准明王夫妇见人,却没有不准凌玥见人啊。他要见凌玥,名正言顺,一点儿错也挑不出来,便是咱们知道他们见面准没好事,也不能拦啊。” 穆其庸一听,倒是有些担心了:“娘娘,那现下怎么办呢?” 贤妃想了想,才答道:“无妨的。你亲自出宫,去太子府上把这些情形详细告诉太子妃,看看她要如何,都听她的意思就好。她若是问起,就说本宫也听她的主意。” 穆其庸答应一声,自去出宫往太子府给太子妃传话去了。 凌遥这会儿正在府里拿着白玉刻像,听穆其庸说话的功夫,她也没停下来,只是依旧垂眸在那里研究,等到穆其庸不说话了,她才停下来,挑眉看向穆其庸道:“说完了?” 穆其庸恭恭敬敬地道:“回太子妃,奴才说完了。” 凌遥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这事儿我同你主子早就说过了,齐溢回来,只要不过分不逾矩,不强行闯冷宫,他想要做什么都随他,反正他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的。” “他在宫里见不到萧氏,就是去了明王府,那里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也见不到明王和齐氏,就是见一见他的未婚妻,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本就有婚约,这会子见面也不违背规矩,不必管他。他如今都这个样子了,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的,若是他真闹过了,还有皇上在,不必担心。” “你只管回去告诉你主子,在宫里时,让她派人盯着齐溢,再有什么动静,只管来告诉我就是了。” 齐溢如今在凌遥眼里,也就是个半大小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如今,萧氏被废如冷宫,他们母子不能见面,外头的齐氏和凌鼎都被圈禁看管,齐溢也见不到,他如今无人撑腰,纵使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的。 就算他去见凌玥是想跟凌玥联手弄出点儿动静来,凌遥也不怕他们。一则齐溢身边还有贤妃的人盯着,凌玥那边还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盯着,马氏也在府中,他们根本弄不出什么风浪来。 纵使他们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她连萧氏和凌齐氏都能对付,难道还会收拾不了齐溢和凌玥么?所以,她对于这点子事情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何况,她很明白元熙帝的心思,元熙帝之所以不处置凌玥和齐溢,一则是因为凌玥和齐溢对秦嫣儿那件事的内情并不知道,所以,他暂且放过了他们;其二,元熙帝认为,齐溢和凌玥二人的婚事还可以为他所用,换句话说就是,齐溢和凌玥成婚,还可以帮助元熙帝拉拢一下云南回真人对大齐皇室的好感。 所以,只要齐溢和凌玥不犯下大错,不触及元熙帝的逆鳞,不跟元熙帝对着干,不做危及大齐社稷的事情,元熙帝还是愿意给他们二人一次机会的。 而对于元熙帝的无情,凌遥是有很深刻的了解,元熙帝对齐滦都只是那个样子,又怎么可能真心心疼齐溢呢?只要齐溢所做的事情不符合元熙帝的心思,他就会被当做弃子。所以说,如果齐溢和凌玥当真敢对太子府有什么动作的话,不用她动手,元熙帝就会先替他们收拾齐溢和凌玥的。 贤妃看不出来这些事没关系,只要她心里明白就好了。 因贤妃之前嘱咐过了一切都听太子妃的,所以,穆其庸虽听了凌遥的话多有不解,但是却并没有多问,只答应一声,就带着凌遥的话回宫复命去了。 穆其庸走后,北影见凌遥又低头去摆弄那块白玉,忍不住问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明王府盯着四皇子?” 凌遥一笑,摇了摇头道:“明王府那么多人呢,还派人去干什么?再说了,若是四皇子和凌玥当真要说私话,他们就会把跟着人都遣出来的,便是想偷听只怕也是偷听不到的。既然不能知道他们说什么,那派人去盯着又有什么用呢?” “咱们不用急,只管等着吧。若是真有阴谋,迟早会有动静的。” 凌遥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不过,咱们还是要给明王府送个信。你们派个脚程快的人去明王府告诉如夫人,就说四皇子来了,也不必拦他。世子不在,就请如夫人招待他,他如果要去凌玥那边,那就让他过去就好。如夫人只管全程接待,旁的话不必多说。” 北影听了,暗暗记下凌遥的话,转头就出去寻人往明王府送消息去了。只希望在四皇子到达明王府之前能把消息送到如夫人手中。 这边厢齐溢出宫之后,倒是没有先去明王府,反而先去了安王府。 齐溢出宫,身边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自幼就在他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宋僖,宋僖见齐溢没有如之前在冷宫那里所说的那样出宫去明王府,便忍不住问道:“主子,咱们不去明王府了吗?” 齐溢沉着脸答道:“明王府自然是要去的。但是在去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安王府。安王四月大婚,我不在京中,没有给他贺喜,这不是做兄弟所为。所以,我今日要去给他道喜。” 听说自家主子要去给安王贺喜,宋僖倒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既要道喜,又哪里有两手空空前去的道理呢?自家主子的心思,宋僖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他忍不住问道:“主子既要去给安王道喜,那不如先等一等奴才,奴才回宫去取些东西来送与安王爷,好歹也能表示一下主子的心意呀!” 齐溢闻言,忍不住冷笑道:“不必取贺礼。安王爷如今比我尊贵,在太子跟前又得脸,想要什么没有?又岂会在乎我这个无品无爵的皇子之物!” 齐溢对齐泯是一肚子怨气,说是去道喜,不如说是去质问齐泯的。既然是心中有气,又怎么还会准备贺礼呢?齐溢心中只想着,若是今日他跟齐泯谈得拢就罢了,若是谈不拢,从此之后,他们也不必再做兄弟了! 将来他东山再起,他也要一并收拾安王的! 见齐溢如此生气,宋僖也不敢再多嘴了。一路就这么沉默的跟着齐溢到了安王府上。 齐泯虽册封为安王,但祖制亲王不得干预朝政,所以齐泯也就闲赋在家,偶然出门跟其王妃齐宛芸踏青游玩,其余的时候,他都会做些他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他性子温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所以即便太子不在京城,他也是安分守己的待着,并没有什么异动,只管守好自己的本分。 齐溢回京这日,他正巧没有出门,却没有想到齐溢在回京当日就来了他的府上。 齐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见齐溢,齐宛芸见状,就过来握着他的手,温声道:“王爷是该去见一见四皇子的。这躲是躲不掉的。妾身早就与王爷说过,若要跟随太子,那么,四皇子这边就无法兼顾的。何况,如今这样的境况,王爷是应当与四皇子划清界限的。否则的话,太子又如何肯全心相信王爷呢?” 齐宛芸抿唇道,“既然四皇子找上门来,不管四皇子会说什么,王爷不妨就在今日与他把话挑明了吧。” 齐泯一开始就觉得齐宛芸是个聪慧女子,后来娶了她做王妃,日常相处之下,越发觉得齐宛芸是个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齐泯也就越发看重她所说的话,此时听齐宛芸这样说,齐泯心中略一思量,便点头应承道:“王妃说得很是。我这就去见四弟,把话与他说个明白。” 齐泯想了想,又笑道,“王妃想不想也去听一听?厅中有屏风,王妃在后头听着,四弟是决计不会知道的。” 齐泯相请那个,齐宛芸又怎会不去呢?再加上齐宛芸原本就有些好奇齐溢过来会说些什么,当即便笑道:“那么妾身就按王爷所说的,在后头听着吧。” 齐溢在会客厅中等了一会,齐泯才过来。 兄弟两个见了面,各自心中都有生疏之感,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不论真心有多少,但总归还是有情分的。 可齐溢这会儿见了齐泯,只看到了自己跟齐泯之间的差距,原本他们都是皇子,他又是嫡出,自认比齐泯高出一等来,素日里也是极有优越感的。 但今时今日,他的母后成了困在冷宫里的庶人,他也不再是嫡出的皇子了,而是废后的皇子,而齐泯却得封王爵,成了兄弟中的第二个王爷,地位仅次于太子。而他的生母贤妃,现在主理后宫庶务,俨然后宫第一人了。 这样的差距,让齐溢恼怒,更让齐溢不甘! 齐泯看着面前的齐溢,也有几分感慨,不过心中更多的感觉还是舒畅,他从小被齐溢压制,心中不快已有多年了,如今熬了出头,只觉得现在要走的路才是对的,以往不得已趋附齐溢,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想到这些,心中倒是越来越坚定要与齐溢划清界限的心思了。 齐泯心中这样想着,面色却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而齐溢则不同,他心情激愤,自然情绪也波动得厉害,眼中翻滚着汹涌的情绪,他就盯着齐泯开了口:“我今日过来,是来给三哥道喜的!” “四月时三哥大婚,我不在京城里,不能来给三哥道喜。今日我从皇陵回来,特意过来给三哥贺喜。还希望三哥不要嫌弃我这迟来的贺喜!” 齐溢说着恭喜的话,祝齐泯和齐宛芸白头偕老的祝福,可是脸上的神情冷冽淡漠,真真是不像个贺喜的样子。 齐泯知齐溢不是真心来贺喜的,所以也不计较什么,只淡淡笑道:“四弟不必这么客气。不过,为兄还是要多谢四弟专程跑这一趟。” 齐溢见齐泯说话这样客套,心中便觉恼怒,但此时不便发作,也只得压下了,而后方笑道:“其实,若从安王妃的角度来说,我和三哥还是亲上加亲呢。安王妃是明王妃齐氏的妹妹,而凌玥又是明王妃齐氏的继女,我同凌玥成婚后,也算是明王妃的女婿了,三哥跟安王妃成婚,这么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了。” 齐泯见齐溢为了套近乎竟然不惜这样委屈自己,心中也是有些惊异的,不过,他并没有将心中的惊异表露出来,仍是淡淡笑道:“为兄不敢。齐氏是罪人,已被褫夺王妃封号。芸儿也已跟她划清界限,不再是什么姊妹了。所以,四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也不必把齐氏扯进来的。” “那这么说来,三哥就是有意要和我疏远了,是吗?我母后也成了罪人,是不是三哥也要跟我划清界限呢?” 齐溢不愿再跟齐泯周旋下去了,也不喜欢听他的那些话,便直接冷笑质问道,“如今,当上太子的人是宁王,三哥是不是觉得,我从此之后就再无起复的可能,所以三哥就屈从了他,以至于半分也不顾念我们的兄弟之情,打算跟我就此生分了?” 见齐溢终于说出这样的话来,齐泯也不再与他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了,整了整神色,而后正色道:“四弟,我并非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说,你母亲和明王府的齐氏还有凌鼎,都是父皇定的罪,他们确实是罪人,这一点我是没有说错的。而我们本来就不应该与罪人多加往来,免得惹了父皇的不快。” “我也并非要与四弟疏远,我只是不想跟罪人有任何的牵扯。如果四弟分不清这些的话,那我就只能把话说清楚了,四弟无法割舍,我也只能与四弟疏远了。毕竟永安侯府也是放弃了齐氏的,我自然该学他们的。而不是跟父皇对着干。” 齐泯顿了顿,才又道,“另外,我对太子并非屈从,而是我守住了我的本分,做了我应该做的罢了。这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我从无觊觎之心的。至于我与四弟,如若四弟放下相争之心,我自然顾念我与四弟的情意,可若是四弟执意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我也只能与四弟生分了。” 齐泯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不愿与齐溢同流合污。 齐溢气得脸都白了,他也索性明言了,直直的盯着齐泯道:“这么说来,我如是定要与太子相争,三哥是不愿意帮我了?” 齐泯正色道:“如四弟执意如此,那么,我与四弟之间就再无瓜葛。而且,四弟若是将来真的做出什么对太子不利的事情来,我还会助太子除你。不过,我还是希望四弟不要做傻事,你现在的处境,是根本无法与太子和父皇相抗的。” 齐溢闻言大笑,复而才道:“三哥是想要去太子和父皇那里告我的状吧?告我对太子图谋不轨,告我企图为自己的母后报仇吗?你只管去吧!元宵节那一夜,你不是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吗?你这个叛徒!” 齐泯不肯帮忙,反同他决裂,齐溢也再不留半分情面,反正如今也将齐泯视作了仇人,齐溢索性痛痛快快的咒骂了齐泯几句,方才拂袖愤然离开了安王福。 齐泯望着齐溢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心中倒觉得释然,也并未将齐溢的咒骂放在心上,倒是一脸忧色的望着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齐宛芸道:“芸儿,他果然还有相争之心,又想要替萧氏复仇,你看这事,是不是要入宫告诉母妃知晓?让她提醒太子妃注意一下?” 齐宛芸对于方才齐泯所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满意的,见齐泯这么爽快的就同齐溢决裂了,她也还是挺高兴的,这会儿听见齐泯这话,便笑道:“四皇子回京后是直接回宫的,这会儿从宫里出来,母妃和太子妃又岂能不知道?她们定然已经知道了四皇子的动向了。大概对他的心思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过,王爷你说得对,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太子妃的。” 齐宛芸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样吧,妾身亲自去一趟太子府,把方才的情形同太子妃说一遍,也好让她心中有数。至于母妃那里,这件事也不着急告诉母妃,等明日我进宫给母妃请安时,再同她说就是了,免得母妃跟着担心。” 对于齐宛芸的安排,齐泯还是很赞成的:“只是,也不知道我能替太子和太子妃做些什么?” 齐宛芸闻言笑道:“王爷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如果太子和太子妃需要王爷,他们会对王爷明说的。但如果他们没有吩咐,王爷只管守好本分也就是了。” 齐泯听了,倒觉得有理,这个时候,就是要静得下来才好,向齐溢那样上蹿下跳的,迟早会出事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一章 阴谋 对于齐溢去了安王府的消息,凌遥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与齐溢交好的皇子也只有安王一人,如今齐溢失了倚仗,最先去找的肯定就是安王了。即使齐宛芸不来报信,凌遥也能猜出这些来。 至于齐溢想要对付她和齐滦的心思,凌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对着齐宛芸笑道:“这些话打发下人来说就是了,你身子不好,就该好好在府里养着,又辛苦你跑一趟,何必呢。” “我不累,”齐宛芸笑道,“我近来这些时日都很少出府,早就觉得闷了,今儿正好趁着这事儿来皇嫂府上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很好的。加之今儿身体觉得还好,就想着亲自过来一趟,也是怕下人说不清楚,免得他们传错了话,还是我亲自来说的好。” 齐宛芸顿了顿,又问道,“四弟一心想要弄出些事情来对付皇嫂,皇嫂打算如何应对?我来时,特意让人打听过了,四弟从我们府上离开之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了明王府,我猜想,他定是去见凌玥去了。” 前不久,元熙帝下旨废了齐氏的王妃封号,只保留了凌鼎的王爷封号,这是为了等时机成熟时,让凌琥承继凌鼎的爵位的,倒不是对凌鼎的宽待。也因为凌琥还未成亲,所以齐氏的封号是直接被废掉的。 也因为齐氏之罪不可赦免,永安侯早已召集了在京族人,在族人的见证下,将齐氏之名从族谱中除掉了,从那时开始,齐氏就不再是永安侯府出去的人了,也不是齐家嫡系一脉的女儿了。跟齐氏划清界限之后,齐宛芸表现得就真的像没有这个姐姐似的,连说起明王府也是神色不变。 “三弟妹身子不好,不必费这么些心思想这些琐事的,你的病原本就是要少思少虑才好的,” 凌遥微微笑道,“三弟妹放心吧。四皇子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他和凌玥那里,我都派人盯着呢,不会有事的。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威胁到我和太子殿下的,三弟妹只管安心。” 她也知道齐宛芸是一片好心,只是现下她也不知道齐溢想做什么,就更无从说如何应对了,只能小心提防也就是了。 齐宛芸也知道这个道理,更知道齐溢和凌玥之前之所以没有获罪,是因为没有参与到之前那件事的原因,但倘或齐溢和凌玥真的弄出什么事情来针对太子和太子妃,那么,极为看重太子和太子妃的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处置齐溢和凌玥的,再加上太子和太子妃的手段都不弱,肯定也能保护他们自己的。 齐溢和凌玥又没什么得用的人,凌玥虽然没有被圈禁,却被软禁着,不能随意活动,齐溢又是一人独木难支,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斗得过太子和太子妃呢? 齐宛芸想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貌似多虑了,太子妃应该确如她自己所言,自有主张应对这些事情的。 就在齐宛芸与凌遥说齐溢的时候,齐溢在明王府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明珠阁见到了凌玥。 两个人三个月未见,此时再见,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齐溢默默的望着凌玥,他觉得,凌玥比他走之前瘦了许多,原来她就是很瘦弱的身形,如今再看,真是犹如风中拂柳一般,越发显得脸蛋尖尖了。 齐溢忽而有些心疼,他在皇陵时,虽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很心痛,但是毕竟这些事都不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他也不是眼瞧着这些事发生的,终归还是只能听人说,却没有亲见。 但凌玥却不同,她就在京城之中,看着自己的祖母被赐自尽,看着自己的继母和父王被圈禁,甚至看着自己痛恨的人走向胜利,取得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这种心痛的滋味,只怕比他更甚百倍吧! 一想到这些,齐溢便往前走了几步,在凌玥跟前站定,颇为怜惜的望着她道:“玥儿,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你放心,我回来了,一切有我,你不必再这样受苦了。” 凌玥起初还只是怔怔地望着齐溢的,听到齐溢这些话,看到齐溢眼中的怜惜时,她忍了这些时日的酸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此时全部都迸发出来,激荡的情绪压抑不出,她一下子就扑进齐溢的怀中,嘤嘤哭泣起来:“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玥儿这些日子好苦啊!” 凌玥已经记不清这是出事后自己第几次的痛哭了,但是此时此刻却觉得,这是他在府里出事之后,最痛快淋漓的一次痛哭了。 因为,四皇子回来了,她不再是一个人承受这些事情了,也不会再有无能为力的感觉了。毕竟,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两个人却还是可以做到的。何况,四皇子可以自由活动,而她却不行。 齐溢见凌玥如此,心中颇为怜惜她,又觉得心疼,便耐着性子安抚她哄她,等凌玥情绪稳定之后,才开口询问凌玥当日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他那时在皇陵,都是听父皇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都是父皇允许他听的,他并不相信那些话。而回宫之后,他见不到母后,自然也无法探知那一段时日的内情,之前去安王府,安王与他决裂不肯帮忙,那么,他也只有来凌玥这里探听了,所以凌玥可能也不知真正的内情,但是她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凌玥安静下来之后,只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压抑了,又听齐溢问起那日之事,便答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清楚那日的情形。祖母并不曾告诉过我内情,也不许我打听。我知道的也并不比殿下多的。那一日的事情,其实发生的也是很突然的。” 凌玥把自己当时在明王府中经历的那些事情一一说给齐溢听了一遍,齐溢沉吟片刻后,把自己的疑点对着凌玥说了,凌玥也点头道:“殿下,我之前也有如你一般的想法,只是苦于不知内情,也无人能够询问,这才闷在心里的。其实我也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只是皇上处置得很严,我轻易见不到齐母妃和父王,所以根本探听不到这些事。” “如果殿下想要知道当日的内情的话,只怕我也帮不上殿下的。” 凌玥自己都被限制了活动,每日都有人跟着她,就连去院子里走一走也会有人盯着她,她又怎么能在这件事上帮到齐溢呢?她根本摆脱不了跟着自己的人,也根本没有能力见到被重重圈禁起来的齐母妃和父王。 就连这会儿单独跟齐溢说话,也是因为齐溢是皇子,能够决断这事,否则靠她自己的话,根本就做不到。 齐溢听说探听不到当日之事,心中不免气恼,若是他不知道这事的内情,就不知道母后和齐老太太究竟错在了哪里,又为什么会一败涂地,更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筹划了一个什么样的计划来扳倒宁王,他虽然知道问题的关键在那个秦嫣儿身上,可是不知内情,报仇之事就不成,到底还是一筹莫展啊。 凌玥见齐溢如此,便又开口道:“殿下莫急,其实殿下又何必非要知道当日那事的内情呢?皇上就是因为查到殿下与我不知情,才会不处置殿下,然后不圈禁我的,若是殿下一意非要知道当日内情,恐对殿下的处境不利啊。” 齐溢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但是眼下没有别的法子,还是只能从这件事上做文章,如想要对付太子,我觉得,还是得知道母后她们的计策究竟是什么,这样才能抓住太子的痛处,才能得到母后她们想要的效果。” “可是,当初皇后娘娘和我祖母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也没成,如今殿下和我又怎么能做得成呢?殿下还是另想法子的好,”凌玥抿唇道,“我方才有件事一时没顾得上说,眼下,还请殿下听我细说,我有一个法子能解眼前困局,只是,还得请殿下配合我,不去调查当日内情,专心一意的做眼前这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齐溢听说凌玥有办法,忙问道:“你只管说就是。若是你的法子好,我自然不去调查内情了,就只管用你的法子更好些。” 凌玥点点头,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当日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提前来围府时,祖母就预感到会出事了,她趁着那么一点时间,悄悄将我请到延年居去,告诉我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我探听秦嫣儿之事的内情,她说这是为了保住我的命,还说,若是殿下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受牵连,就也请殿下不要调查这件事的内情,这样做,也同样是为了保殿下的性命和地位。” 凌玥道,“当时时间紧迫,祖母来不及说太多的话。只交代我说,如果事情暴露,她是主谋,皇上一定会重重处置她的,她很有可能被赐死。而依照太子妃的性格,她一定会亲来监督。所以,祖母说,她会利用这一次的机会,给太子妃下毒,那毒会在太子妃体内潜伏一段时日,等到毒素侵蚀心脉时就会发作。发作之后,太子妃就只有半月时间苟延残喘,祖母说,此毒无解,太子妃中毒后必死无疑。” 凌玥低声道,“殿下,祖母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替我们做了安排,她给太子妃下了毒,而现在的太子妃也已然中毒了,不出数日,太子妃就会毒发身亡。而我的法子就是,既然太子妃必死无疑,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要杀掉太子了。只要太子和太子妃死了,殿下想要再取得太子之位,岂不是比现下容易多了么?又何必再去探查当日的内情呢?” 齐溢听了,先是惊后是喜,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当真是能解眼前困局的。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玥儿,那毒当真能置太子妃于死地么?” “当然能,殿下不必担心,”凌玥肯定道,“祖母虽不是精通毒术,但好歹也在云南这么些年了,对于一些下毒的手段还是知道的。她既然同我说会将太子妃毒死,那么,太子妃就一定会死的!” 齐溢一听这话,真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遂又低声问道:“既然太子妃必死无疑,那我们也不必费心思在她身上了。这会儿太子远在云南,我们如今该想的,就是如何将太子置于死地了,这样的话,等他们死了,我们才好着手安排之后的事情!” 齐溢望着凌玥征询她的意见道,“玥儿,对于如何杀掉太子,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凌玥抿唇,轻轻点点头道:“殿下可知道我父王身边有个心腹之人名唤莲童么?” 齐溢点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明王身边的这个莲童是个极为神秘的人,齐溢虽不知他具体有什么能耐,但是看莲童如此得明王的信任与重用,也知道那人本事大得很。 凌玥便道:“莲童也被太子妃关押了起来,而且是单独关押起来的。此人对父王极为忠心,父王毁于太子之手,莲童如得自由,是一定会为父王报仇的。而殿下若是有能力的话,还请殿下帮忙想法子将莲童悄悄放出去,让莲童重得自由。为了报答殿下,他也一定会遵照殿下的嘱咐。到了那时,殿下就叫他赶赴云南去杀了太子即可。” “莲童本就是云南人,对那边自然比太子要熟悉,对太子下手更为方便,而且莲童比祖母更为精通毒术,一定可以毒死太子的!等到那时,太子和太子妃都死了,报仇之后,云南的回真人都会在莲童的率领之下听殿下的,到了那时候,殿下有了力量,就可以与皇上抗衡,还怕最后得不到太子之位么?” 齐溢抿唇道:“玥儿,你的意思是,是要我安排,悄悄放了莲童去云南杀太子,是吗?等太子和太子妃都死了,我再力图将来?” 凌玥点点头:“是这样的。” 齐溢沉默片刻,咬牙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想法子助莲童逃出府去的。” 见齐溢答应了她的话,凌玥十分高兴,只觉得这是这些时日以来最让她高兴的一件事了:“多谢殿下成全!” 齐溢摆摆手道:“玥儿,不要这么客气。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帮你成全你,也是在成全我自己。但愿莲童能如我们所愿,替我们杀了太子!你只管放心,我既然应了你,这件事我必会办妥。以我的能力,悄悄帮助莲童逃出府去,还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你还是要在府中设法跟莲童联系一下,让他这几日注意一下,与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就最好了!” 凌玥郑重点头道:“殿下放下,我明白的。” 齐溢和凌玥议定此事,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未来有了方向,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两个人又各自说了一些闲话,又不便再多说,于是齐溢就出了凌玥的屋子,再次在如夫人的陪同之下穿过王府,回宫去了。 齐溢与凌玥私下里接触说的这些话,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也没有人知道,他二人正在密谋助莲童从戒备森严的明王府中逃出去。 凌玥在明王府中想尽办法又不引人注意的借机接触莲童,而齐溢则在宫中暗暗筹谋助莲童逃出明王府的事情。 凌遥对这些事情皆不知晓,也不知道凌齐氏在临死之前还给自己下了毒,她这会儿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研究老鼠血中毒素究竟是什么上头。 她花了数日总算是刻完了那白玉雕像,打算如果齐滦能在九月时回来,就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齐滦的。 做完了这件事儿,她就终于腾出空儿来研究老鼠血的毒素了,也终于有时间把秦家那女人拿出来试毒了。她这回聪明了些,没有让那女人吃太多的毒丸,只一点一点的让她摄入毒素,以便于她实时记录中毒的情形和变化。 就这么折腾了数天之后,在秦家女人付出了一条性命的代价之后,凌遥对这毒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凌遥除了用秦家女人试毒之外,还查阅了大量的医书电机,但是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毒的一星半点的记载。最后的突破还是在凌遥百无聊赖之际,打开回真典籍记载回真起源地南疆的毒物时,有了重大的发现。 在经过认真的比对之后,凌遥确定,这老鼠血中的毒素来自于南疆一种名为南藤花的植物。这种植物有致幻的作用,人服用无事,但是长期给动物服用,会让动物致幻,并且失去本身的行为能力,然后听从能驯兽之人的指令。 在南疆,这种植物是驯兽师经常使用的,而且南藤花只长在南疆,且在密林深处,极难寻得。凌遥还特意查阅了回真典籍中关于驯兽师的记载,这才发现,这南疆的驯兽师与她所知的驯兽师是不一样的。 南疆的驯兽师跟南疆的巫医一样,分为天生的和后天培养的。后天培养的驯兽师只能让一种特定的动物听从指令,而天生的驯兽师不论是哪一种动物,只要在其血液之中注入南藤花的速度,驯兽师就可以命令这种动物,只要南藤花的毒素够强,大型动物都是可以的随意使唤的。 而记载中还说,这天生的驯兽师一般很少,并且,只有南疆天生的巫医才有可能得到这种技能。而通常,这两种技能不会在男人身上出现,只会在女人身上出现。因为天生的巫医在很多年前都是要献祭的,是回真族献给上天的礼物,一换取风调雨顺的代价。 而一般女人性阴,更能与神明畅通的交流,也更能沟通阴阳两界,驰骋于天地之间,更能与百兽更好的交流。所以,能够通过南藤花号令野兽和动物的人,也只有女人。书中记载,想这样的女子,通常被称之为回真女巫。而且,这样的人,要么几百年不出一个,要么,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次,而一旦出现,就应当在新年献祭给上天,因为,她们将是回真族振兴的希望,甚至能助回真人夺取天下。 凌遥越读越是心惊,她原本只是想查出那老鼠血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毒素的,却没有想到查出这么些东西来。 而照着书中所写的内容推断,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张氏。如果书中所写的内容是真的而非传说的话,那么她先前的想法可能是真的。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凌遥就对张氏所遗留下来的这些老鼠有所疑问的,只是那时候没有线索,她什么也查不到,便就此搁置下来了。 如今调查有了进展,而结果却令人如此的意外。 老鼠血中的毒素来自于南疆才有的南藤花,那么,张氏是怎么得到南藤花的呢?又或者说,张氏是从何处寻得这些老鼠的,她又是否知道这些老鼠血液之中被人注入了南藤花的? 凌遥心中的疑问极多,可张氏已死,她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不知道该找谁问去。 凌遥只觉得,这毒素是查出来了,可是弄不清楚的问题,好像更多了似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二章 毒发 这些时日,凌遥日日都待在竹园之中查阅关于回真的典籍和古书,指望着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又让她寻到了一个新的记载。 还是那本将回真女巫的典籍。 书上言明,如将女巫之血与南藤花毒混合,可让百兽更加服帖听话,并且可使百兽寿命延长,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混合了女巫之血的南藤花毒,对百兽是不会有任何毒副作用的,但是,如果有人服用了的话,那就会致死。 而且,此种血可溶解任何东西,只要量足够大,甚至可以充当化尸水来用。 凌遥看到这里时,就想起了当初她给凌齐氏服用这个毒丸时,凌齐氏溅到她裙摆上的血迹,当时血迹迅速溶解了那一小块布料,然后自己也消失不见了。那时情况跟书中描述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说明,她从那些老鼠血中提炼出来的南藤花毒是添加了女巫之血的,可是这血,又是来自哪里的呢?是张氏身上的,还有别人的? 凌遥想了想,又觉得这老鼠血中的女巫之血不可能是别人的。只因当初纳老鼠十分听话,在原主的记忆中,多次只见张氏驱使过它们,而旁人都是驱使不动它们的。 而且,若是旁人的血,那些老鼠也不会如此安分的。 而更重要的是,凌遥是张氏之女,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些老鼠们对原主也颇为服帖,可见那些老鼠大概是因为有张氏的血在血液之中,所以才会如此听话的。想想当初放老鼠去咬人的那一夜,或许不是尸油的缘故,而是她的心意老鼠们有所感应的缘故。 那这样说来,张氏岂不是成了南疆的女巫么?可是,张氏明明是云南农户之女,又怎么会成为南疆人,还是极为罕见的女巫呢? 凌遥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不到更多关于张氏的信息了,如果她所推断的这些事情和回真典籍中所有记载都属实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张氏有秘密,而且是瞒着她自己亲生女儿的秘密。 凌遥想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因为,如果张氏是南疆的人,又是女巫的话,那么张氏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呢?如张氏都不是原本所熟知的那个张氏了,那么张氏的秘密会否跟自己有关系呢? 凌遥真的很难想象,张氏那样温和纯善的一个人,身上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而且,她在明王府的后宅生活也有十几年了,竟然没有人察觉或者发现她的秘密,可见,她是刻意隐藏的,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凌遥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就想更进一步,但是到了这里,她就查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凌遥心里明白,可能靠这些典籍和古书,她根本无从知道张氏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如果张氏刻意隐瞒的话,就算派人去云南,专程问张氏的娘家,可能都是毫无结果的。凌遥直觉,如果真的想要找到张氏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要去南疆才能找到结果。 可是,南疆那么大,她手头的线索少得可怜,如何去寻呢? 更何况,眼下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去往南疆的。就这样,这件事就被凌遥这么搁置了起来。 在搁置此事的第二日,一个凌遥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罗成病了。准确的说,应当是中毒了。 因齐滦走前不放心,只将杜生和常庭带走了。蔡桓和罗成都留在了府中,那数百铁卫,除了一些人在云南执行任务之外,剩下的都留在府中护卫凌遥,蔡桓作为铁卫的领头也是留下来了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一直都好好的罗成,竟然在某一日昏倒,然后被凌遥诊出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了。 凌遥盯着罗成发紫的嘴唇,还有那一脸的黑气,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道:“他所中之毒危及性命,毒性极为霸道,我验过他的毒,应是出自云南的沉木松香。这种毒,素来长在悬崖之上,提炼工序十分复杂。但这种毒,有一个好处就是,中毒之后会潜伏数月,最少一月,最多两月才会发作。是个毒性霸道致命,却能够长期潜伏的毒药。” 蔡桓在一旁闻听凌遥此言,忍不住问道:“王妃,那罗成是怎么中毒的呢?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啊?” 蔡桓想想又觉得不对,便又道,“可是,属下日日都同罗成在一起,如是他吃错了什么东西,属下怎么就没有中毒呢?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害他?” 凌遥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蔡桓道:“这毒最少在身上会潜伏一个月,你那时尚未回来,他就应该已经中毒了。所以,应当不是跟你一起时中的毒。我如今给他吃了解百毒的药丸,但那药只能暂时维持他的性命,却不能解他的毒。所以,还需我研制出解药之后,方可为他解毒。” “至于这毒究竟是怎么中的,我暂且还想不到。” 凌遥在心里默默的回忆沉木松香的解药是如何炼制的,这些她都在回真的典籍和古书上瞧过,所以对于她来说,配制解药并不是很难的。 只是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凌遥始终垂眸沉吟,这沉木松香之毒只有云南才有,会不会是明王府的人给罗成下的毒? 可是,明王府的人没事儿给罗成下毒做什么?而且,明王府里能下毒的那几个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圈禁了,还有谁有这个能力给罗成下毒呢? 凌遥又默默抬眸去看罗成的面色,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想起一个被她忽略的事情来了。 昨儿入宫去给高太后元熙帝请安后,就去了贤妃宫中与她一道处理庶务,因在元熙帝那里没有看见冉英泰伺候,她就随口多问了几句,当时贤妃回答她说,冉英泰前两日晕倒了,太医诊过脉后说是中毒了。 元熙帝命太医务必要救活冉英泰,太医连什么毒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先吊着冉英泰的命,然后到处查阅书籍去探查冉英泰究竟中了什么毒。凌遥当时还多嘴问了一句冉英泰是个什么情形,贤妃虽没亲见,倒也听说过,就学给她听了。 说冉英泰也是嘴唇发紫,一脸的黑气,现在想来,那毒发的症状跟罗成是一模一样的。 凌遥因想着太医院人才济济,不可能找不出冉英泰中了什么毒,所以她就没有插手,再那两日,她又在忙着张氏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曾主动过问这事。 如今看来,冉英泰很有可能跟罗成中了一样的毒,而且两个人的毒发时间这么相近,两个人很有可能连中毒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就算有偏差,也只有几日的相差时间罢了。 冉英泰和罗成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呢? 凌遥细细一想,忽而就想到了! 想到之后,凌遥就忍不住觉得自己真是大意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若非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张氏的事情,她也不会对罗成和冉英泰的毒发这般后知后觉的。 现下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冉英泰和罗成身上的毒,应该就是在她去明王府给凌齐氏试毒并且圣旨让凌齐氏自尽的那一天。 回想起凌齐氏那一天的举动,凌遥此时才明白,原来凌齐氏早就有了准备,要在临死之前给她下毒,并且,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还说让她带着人一起进去。 而她当时闻到的松香气味,应该就是凌齐氏预备的毒药了。她不可能在凌齐氏面前吃东西,所以,只能是用吸入毒烟的方式来给她下毒。而凌齐氏为了让她不在一开始察觉,一开始的毒烟气味很淡,而在凌齐氏死后,平安撞墙而死,脑浆迸裂而出后,那气味就立刻浓郁起来了。 这会儿想来,应当是平安事先用了什么法子,待她死后,脑浆里藏了可以催化气味的东西,让凌遥三人中毒更深。 如今,冉英泰和罗成都已经中毒了,那么,如此说来,她应该也离毒发没有几日了吧? 看凌遥不说话,围着她的蔡桓罗罗北影等人也都不说话,生怕打扰了她的思考。 此时,见凌遥从眉头紧锁到一脸的释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蔡桓便与罗罗对视一眼,然后大着胆子问道:“王妃,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凌遥看了众人一眼,片刻后才点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是怎么中毒了的。” 只不过,没等众人开口相问,凌遥就笑道:“蔡头卫,麻烦你派个人去一趟宫里。告诉照顾冉公公的太医,就说我知道冉公公所中的毒是什么。请他务必保住冉公公的性命,不出五日,我就会将解药送进宫中去的。到了那时,冉公公体内的毒也就解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三章 吐血 凌遥这一番话出来,蔡桓也顾不上问罗成是怎么中毒的了,当下就按照凌遥所吩咐的话去外间准备去了。 这里留下来的人又都望向凌遥,罗罗当先问道:“王妃方才还在想着哥哥所中的毒是什么,可这会儿却吩咐说明白冉公公所中的毒是什么了。难不成,哥哥所中的毒跟冉公公所中的毒是一样的么?” 凌遥也没有瞒她们,只轻轻点头道:“确实是一样的。” 罗罗听到这里,忙问道:“那王妃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我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对我哥哥和冉公公下毒呢?” “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我也知道那人为什么下毒,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等我研制出了解药,我会告诉你们的。” 凌遥不愿意把当日的情形说出来,她并非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众人白白担心而已,若是叫他们知道,凌齐氏的最终目的是毒死她,那他们肯定都是要担心的。 这会儿既然知道了这毒是什么,又知道了解药的制作方法,她只管制作解药出来就好了,到时候将解药服下,她和冉英泰还有罗成都会没事的,到时候再把事情说出来,也不会让众人担心了。 凌遥不肯说,罗罗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得不问了。等到王妃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出来的。 凌遥离了罗成的住处之后,就直接去了竹园,准备配制沉木松香的解药。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冉英泰和罗成体内的毒都发作了,想来她的毒应该也快要发作了,她必须赶在她体内的毒发作之前把解药配制出来,否则的话,一旦松香毒发作起来,她就会像冉英泰和罗成那样,昏倒晕厥,嘴唇发紫,一脸的黑气,然后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躺在床上。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怎么配制解药呢? 可这世上的事,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凌遥终究还是没有能在毒发之前就将松香毒的解药配制好,就在三日之后,她的毒就发作了。 毒发时,凌遥就在竹园之中,是北影和尚希发现她的。 见凌遥如此模样,北影和尚希都吓坏了,忙去请了罗罗过来,因凌遥昏倒之前,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身上一阵阵的难受,胸口更是针扎似的疼痛,凌遥当时就知道,她应是毒发了。 她这几日都在手边备着解百毒的药丸,意识到自己要毒发之后,凌遥立刻就将药丸吞了下去,因为她的及时反映,所以凌遥并没有如罗成那样,在毒发之后昏迷不醒,她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在北影和尚希惊慌失措的找来罗罗时,她已经醒转过来了。 只是因为毒药作用,她一时身上无力,还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而已。 罗罗过来之后,看见躺在地上的凌遥,忙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一旁的榻上。 凌遥望着北影和尚希,皱着眉头,气息微弱的问道:“你们出去找罗姐姐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吧?” 她知道自己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北影和尚希两个肯定是惊慌失措的,她也没有怪她们丢下她就去找罗罗去了,毕竟这两个丫头年纪还小,骤然遇上大事,也只有罗罗出面才能解决。 她只是希望,北影和尚希这样贸然跑出去,没有惊动府里太多的人,否则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引起府里恐慌,又传到外头去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妃中毒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生事的。齐滦远在云南,后方和京城就不能乱,她也不能出事。更不能让齐滦知道她中毒之事。不论是私下送信也好,大张旗鼓的传言也好,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北影和尚希虽然慌张,但府里的规矩也还是记得的,更知道凌遥昏倒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所以,就算去找罗罗,也并不敢这样大喇喇的跑过去。 听了凌遥的话,北影忙答道:“主子放心,奴婢们不敢惊动任何人,是悄悄寻了罗妈妈过来的。 凌遥闻言,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她身子无力,只能躺在罗罗怀里,靠着她支撑自己的重量,而且,每说一句话,胸口就非常非常的疼,就像是万针戳刺一样,疼痛难忍。 罗罗看见凌遥这样,也是吓坏了,她看凌遥也是嘴唇发紫,一脸的黑气,虽然能说话,却是浑身无力的样子,看起来也非常的痛苦,不知怎的,她就觉得凌遥不像是中毒了,反而像是跟她大哥中毒的状况是一样的。 一念及此,罗罗连忙就问道:“王妃,你这是、你该不会是和我——” 罗罗的话还未说完,凌遥就用尽力气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说了,看罗罗不说话了,凌遥才转头望着北影和尚希,慢慢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知道了吗?” 看凌遥极为痛苦的模样,又看凌遥露出从未有过的凌厉眼神,北影和尚希二人不敢大意,忙郑重点头应了,也不敢多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出去守着了。 屋中只剩下凌遥和罗罗两个人时,凌遥才咬牙,忍着胸口疼痛道:“罗姐姐,你方才所想是对的,我确实中了和罗总管一样的毒。还有冉公公,他也是,我们三个人中的毒都是一样的。” 罗罗闻言吃了一惊:“王妃,怎么会这样?” 虽然凌遥说话很痛苦,但此时却不得不告诉罗罗真相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凌齐氏死的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同罗罗说了一遍。 罗罗闻言,果然对凌齐氏生恨,心中咒骂了凌齐氏一会儿,垂眸看凌遥满头的冷汗和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抱着凌遥道:“王妃,咱们把这事儿告诉王爷吧?” 王妃中毒了,独自一人在京城受苦,如果王爷知道了此事,就算不能回来陪伴王妃,若能安慰几句也是好的啊。 “不能告诉他!” 凌遥斩钉截铁的道,“他在云南做很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是不能打扰他的!何况,这事儿告诉了他,除了白白让他担心之外,他也并不能替我解决,我不想让他分心!何况,我这会儿都快要将解药配制出来了,只要服用了解药,我们都会没事的!” “咳咳咳,”凌遥话说得快了些,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紧紧抓着罗罗的手臂道,“罗姐姐,你答应我不告诉府里的人,也不告诉王爷!” 罗罗心疼凌遥都快哭了,却知道凌遥的话说的是对的,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确实是不能分心的,罗罗拗不过凌遥,又怕凌遥太过激动以至于毒发更快,只得含泪应了凌遥的话,紧接着又问道:“可是,如今王妃这个样子,又如何能配制解药呢?” 关于这个问题,凌遥早就想好了,她咬牙压下身上的不适,尽量清楚的答话道:“解药还有一日就可以配制好了。罗姐姐这几日就把我安置在这里就好,让北影和尚希照顾我。而罗姐姐就按照我所说的话去做,替我完成解药最后的配制就好了。只要你完成最后几道工序,这解药就配制好了。到时候给你哥哥和冉公公各送去一份,那时就好了。” 罗罗听凌遥想好了一切,当下也不再迟疑,知道此时容不得她再有任何犹疑,点点头道:“好!我按王妃所说的去做。” 凌遥听罗罗应了,这才吐出一口气来,但却不敢太过放松心神,生怕自己一个松懈就昏迷过去了,所以,在她承受不住身体里的疼痛的时候,就咬住舌尖,知道感觉到疼痛,她才慢慢清醒了一些。 一日的功夫,罗罗完全按照凌遥的话去配制解药,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凌遥的法子去做的,不敢有任何的偏差。 最后,总算是在第四日的夜里配制出了三粒解药来。 凌遥瞧过之后,就对着罗罗点了点头,罗罗明白这话的意思,就拿出两粒解药用盒子装好,悄悄吩咐北影去送给罗成和冉公公一人一粒。 剩下的那一粒,被罗罗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喂给凌遥服下。 凌遥明白罗罗的意思,轻轻笑了一笑,气息微弱地道:“从府里送去宫里还需要一段时间。想要这解药是你哥哥先用的。罗姐姐是想拿你哥哥试药么?罗姐姐你放心吧,这解药不会有问题的。罗姐姐不用特意为了我这样。直接拿过来给我吃罢。” 就算凌遥如此说了,可罗罗还是不肯,就这么拿着解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北影传回来消息说罗成服药后,毒已经解了后,罗罗才肯将解药拿给凌遥服用。 凌遥一边暗笑罗罗太过小心了,一边将罗罗递过来的药服下。 哪知她刚刚服下之后,却觉得胸口针扎般的疼痛忽而消散,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绞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就噗的一声,趴在床沿上吐了一地的黑血出来。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四章 逃走 罗罗见此情景倒是惊慌起来,忙着就给凌遥擦嘴顺气,却也不敢动静太大把外头守着的北影和尚希惊动了,只望着又吐了几口黑血,倒在榻上的凌遥哭道:“王妃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解药不能解毒吗?” 罗罗真的是按照凌遥的指示一点不敢有错的配制解药的,而方才外头传话过来,也说她大哥服用解药后已经好了,原本王妃服下解药后,也该解了毒的,怎么反而比先前更加严重了呢? 罗罗想不通。她看凌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解毒该有的样子,就像是又中了毒似的。 凌遥吐血吐得头晕眼花的,躺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趴在床沿上望着罗罗轻轻笑道:“罗姐姐哭什么啊,别哭了。姐姐先把地上收拾一下吧,回头咱们再说这件事。” 她吐血之后,胸口倒是没有那么绞痛了,先前的刺痛也没有了,但是四肢依旧无力,身上软绵绵的,而且感觉到血液之中很是燥热,不像是解毒了的样子,凌遥此时心中也不知究竟如何,只是她还未死,倒也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就先安抚罗罗起来。 毕竟她自己这个样子,有些事还是要罗罗出面替她去做的。 罗罗见凌遥如此镇定,又见凌遥没有再吐血了,心中惊惧倒也去了一些,然后就依照凌遥所言,先将地上凌遥吐出的黑血收拾了一下。 收拾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要惊动门外候着的北影和尚希了,但因凌遥严令再加上二人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即便心中都很担心凌遥,也不敢乱说什么,更不敢乱问什么。只是沉默着同罗罗一起将地上给收拾干净了。 过了一会儿,罗罗就来看凌遥,走过去将凌遥扶起来,抱在怀里道:“王妃,宫里传来消息,说冉公公服了王妃送去的解药,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也去前头问过哥哥了,哥哥说他觉得很好。” 凌遥慢慢吐出一口气,才抿唇道:“你不用自责,不是解药的问题。你配制的解药确实是能解这个毒的。既然他们二人都没事,很显然不是解药的问题。应该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 只不过,她目前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凌遥想了想,又问罗罗道:“冉公公是怎么中毒的,皇上可有过问吗?” 罗罗摇摇头道:“没有。皇上听说冉公公的毒解了,就让太医尽心照顾冉公公,别的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凌遥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眸光却越发幽深起来,元熙帝不过问冉英泰中毒之事,那是因为元熙帝不在意,又或者说,元熙帝相信太医能解救冉英泰的性命,可是,她记得,当时凌齐氏说的是让她和冉英泰一起进去,也就说,那个时候,凌齐氏是想把她和冉英泰一起弄死的。 大概,凌齐氏是弄不死元熙帝,就起了报复之心,决定把冉英泰弄死。可是,元熙帝的不过问真的好么?凌遥总觉得,她是应该把冉英泰中毒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元熙帝的。 可是,这样一来,她也跟着中毒了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而现在,在她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她还不能贸然把这件事说出来。 罗罗见她这幅样子,便忍不住道:“王妃在想什么?王妃这会儿身子不舒服,还是别想那些事情了。” 罗罗很担心凌遥,又不敢说让凌遥请个大夫来瞧瞧的话,毕竟,自家王妃的医术已是很好了,连她都搞不定的事情,这京城之中,还有哪个大夫能搞定呢?罗罗越想,越是觉得彷徨无措。 “我在想,凌齐氏给我和冉公公下毒,是仅仅只是想要把我们毒死,还是另有什么图谋在其中呢?” 凌遥抿唇道,“罗姐姐,除了这些事情,外头当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凌遥不过是心里觉得不放心,就那么随口一问,为的也是怕凌齐氏真的在死之前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安排,在算准了她和冉英泰毒发的时候弄出来,可谁知她这样一问,罗罗反而沉默了下来,也不回答她的话了。 凌遥见罗罗这反应,自然心中生疑,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直接就盯着罗罗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罗罗也知道这事是瞒不住凌遥的,只得答道:“王妃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罗罗道,“方才我派人去打听冉公公的消息时,才知道外头和宫里确实发生了两件事,而且,就是在今日发生的。想来,这会儿消息应该也已经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就在主子昏迷的这两天,莲童和凌玥毒死了身边的护卫,逃出了明王府,皇上派人查探后,查出他们一路往云南逃窜去了。消息传开后,四皇子亲自向皇上请旨,说是要亲自带人去把莲童和凌玥抓回来,因为凌玥是他的未婚妻,他有权利也必须这样做。皇上已经允了四皇子所请,让四皇子同狄复将军一起往云南方向追捕莲童和凌玥去了。外头都在传说,说莲童和凌玥往云南那边去,是要对太子殿下不利的。” “莲童和凌玥逃出来了?他们怎么逃出来的?”凌遥闻言一惊,在罗罗还未开口的时候,复而又道,“罢了,人都已经逃出去了,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那莲童手段不弱,我一直都是防着他的。没想到还是让他给逃出去了。至于凌玥,她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肯定是莲童逃出来后,又去寻她,然后把她给救走的。” 既说守着他们的那些人都被毒死了,那肯定就是莲童的手笔了。 凌遥抿唇,这凌齐氏果然还是老谋深算,在死之前还干了这么一桩事。想来莲童和凌玥,就是在她和冉英泰毒发之时趁乱逃出去的。但是,莲童就算会用毒,带着凌玥也逃不远,他们又没有陆擎苍那样的本事,凌遥直觉,这京中应是有人暗地里相助了的,不然的话,这两个人根本难出京城。 罗罗点点头道:“王妃所言不差,听说事情就是这样的。只是这几日大哥中毒了,再加上王妃的事,我们也没有腾出手来调查这件事,一切事情都是听外间传说的。只是现下,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四皇子那日都去过明王府了,见过凌玥了,王妃觉得,这会不会是凌玥和四皇子联手耍出的阴谋啊?” 凌遥沉吟半晌,才开口冷道:“你现下就叫人去查一查,看看凌玥和莲童的逃走,有没有齐溢相帮的手笔。” 如果齐溢真的做过,那么,就一定能查出来的。 罗罗答应一声,招呼北影和尚希进来服侍凌遥,她就去着人查凌遥交付之事去了。 凌遥在罗罗走后,强打着精神等了一会儿,只是觉得身上不舒服,时常都想昏迷睡去,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时不时的,喉间还会弥漫腥甜的味道,她知道,这是要吐血之故,只是为了不让北影和尚希惊惶,她数次都忍了下去,这一番所受之苦楚折磨,简直难以言说。 好不容易等来了罗罗的结果,罗罗果然查出莲童和凌玥的逃走与齐溢有关,甚至可以说,莲童和凌玥的逃走,就是凌玥和齐溢联手策划出来的。 凌遥听了这样的结果,深深皱眉,她开始担心齐滦了。 莲童等三人直奔云南,不管他们真正想做什么,但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齐滦的。如果莲童对齐滦用毒,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也就是说,齐滦现在很危险。而且,不只是齐滦,还有凌琥等人,他们都很危险。 有莲童在,那三千五百人等于没带,毕竟下毒之事,只要避过人群,只要齐滦中了毒,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若是齐滦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一切防备也都是枉然了。 凌遥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牙,连她都能查出来的事情,难道元熙帝就没有查出来吗?萧氏都被废为庶人了,对于齐溢来说,齐滦就是跟仇人一样的存在,齐溢明显就是跟凌玥和莲童做了一场戏,三个人都是想要去云南对齐滦不利的,元熙帝怎么能相信齐溢那些个鬼话?还真的让他去了云南? 凌遥越想越是担心,一时神思不属,又咳出一些黑血来。 罗罗见凌遥这样,越发担心了:“王妃眼下先别想这些事,依我看,王妃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如今,太子府真真是腹背受敌,太子殿下在云南处境危险,太子妃在府里身体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总是吐这样黑色的血迹出来,让人看着心惊。 凌遥抹去嘴角血迹,缓了许久,才望着罗罗叹息道:“罢了,我这个样子,也是没法子进宫的。罗姐姐,你去把那装着老鼠毒丸和当初用夜魂香制成的毒药瓷瓶都拿过来,再拿两个小瓷碗来,装些清水在里头。” 罗罗说得对,她自己也知道,想要处理齐滦的这件事,还是得先把她自己身体的问题给解决了才行。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五章 巫女 罗罗听了凌遥的话,先拿了软枕过来,让凌遥靠在床榻上后,她才依照凌遥所言,去将她所要的东西预备好了拿过来。 凌遥望着罗罗拿过来的东西,眸光闪过点点暗光。 之前看回真的那些典籍和古书,她心里就一直在怀疑张氏的身份,怀疑张氏可能就是那些书中描述的回真女巫,而书上已经说明了,回真女巫是很有可能通过遗传而传到子女身上的。 也就是说,如果张氏是回真女巫的话,那么凌遥也很有可能具备这种血统。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凌遥才让罗罗拿了这些东西过来,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弄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见东西妥当后,凌遥又让罗罗取了她的银针过来。 而后,在罗罗的注视下,凌遥拿起银针往自己的食指上戳了一下,见有血出来,凌遥立刻忍痛往装着清水的瓷碗中滴了几滴。 紧接着,凌遥就看见那几滴黑血蔓延开来,很快瓷碗中的清水就成了一碗黑色的水,只有凑近细看时,才能发现那黑色之中透着隐约的红色。 罗罗看见这变化,心中就是一惊:“王妃体内的毒没有解吗?” 她跟了凌遥这么久,还是对毒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见凌遥挤出的是黑血,她就明白了,自家王妃体内的毒是没有解的。 凌遥盯着那黑血看,听见这话后,微微一笑,颇有些神秘莫测的意味:“我体内的毒,可能还不只是凌齐氏所下的那一种。如果这水一会儿恢复了红色,那就说明,我体内还有另外一种毒。” 罗罗一听这话,又是一惊:“王妃体内还有一种毒?这个毒是谁下的?” “罗姐姐别慌,”凌遥抿唇道,“这个毒不是谁给我下的。是我自己本身就有的。应该说,就是因为我本身带有的这个毒,所以我在服用解药时才会引起那样的反应。如果我不服用解药,我自身的这个毒也会在一段时间内替我消解掉凌齐氏所下的沉木松香之毒的。” 罗罗想了片刻,略有些迷惑的望着凌遥道:“王妃的话,我并不是很明白。” 凌遥微微笑道:“不明白也没有关系。等我确定之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现下先等一等,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吧。” 罗罗听了凌遥的话,遂闭口不言了,只同凌遥一起等着。 而凌遥方才所说的果然没有错,又等了一会儿,那瓷碗中的黑血果然如凌遥所说的那样,渐渐变成了红色。 凌遥默默抿唇,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装着夜魂香毒丸的瓷瓶打开,用银针在夜魂香的毒丸上刮了一些粉末下来,然后全部都放入那瓷碗的红血水之中,很快的,那红血水就又变成了跟之前一样的黑色血水。 而又等了跟刚才差不多的时间之后,那瓷碗中的黑色血水又成了红色血水,之后就再没有变过了。 凌遥盯着那血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另外一碗清水放到跟前,然后直接将一整颗老鼠毒丸放了进去,那老鼠毒丸遇水即溶,很快的,那一碗清水就变成了像血水一样的红色。 凌遥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将夜魂香毒丸的粉末放了一些进去,很快的,那红色的血水就变成了黑色。而等了跟方才差不多的时间后,那血水就又恢复成了红色。 凌遥又戳破自己的食指,往里面滴了一滴血,看着水色变黑之后,又让罗罗将之前备用做出来的多余几颗解药拿了过来,拿了一颗便放进了那黑水之中,果然就看见那血水变得更加浓黑了。 这一次,等了比方才所有的时间都要长,那黑水才慢慢变成了红色。凌遥看到这里,才慢慢长出了一口气,她的验证做完了,而这一次的验证,证实了她内心的猜测。 张氏确实是回真族的女巫。 而她是张氏的女儿,所以,继承了张氏的女巫血统。她也是那难得一见,甚至是回真族历史上几十年都不出现的女巫。据回真典籍记载,她这样的女巫,比莲童那样的巫医等级还要高一些,莲童那样的巫医还需要那些符咒和暗纹才能用自身溶解毒素,而她们不需要,因为她们的身体,从被孕育之时开始,就已经被种下了这世间最毒之物。 而莲童那样的巫医,则是在出生之后,才被种下那最毒之物的。莲童大概是不知这件事的,又或者南教教中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事了,所以莲童才会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巫医,就连凌遥之前都以为,他是天生的,如今才知道,莲童和她,和张氏都是不一样的。 凌遥默默想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而一旁的罗罗则非常担心的看着凌遥,见凌遥不说话,罗罗只得开口问道:“王妃体内,真的有另外一种毒吗?” 罗罗的话让凌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罗罗一眼,微微一笑示意罗罗不要担心,这才开口道:“罗姐姐,我一开始以为,母亲是云南人,这一点只怕我是想错了。或者说,我们大家都以为母亲是云南人,甚至连明王都以为母亲是云南那农户张家的人,这一点完全是错的。” “母亲应当不是云南人,甚至不是大齐人。她应当是回真人。而且,是出身于南疆的回真人。她自己应当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不过出于某一种原因,她刻意隐瞒了这个事实,若非是我遇到了这些事情,恐怕我绝不可能知道母亲的这个秘密的。” 其实,若非是凌遥的穿越,原主就直接被凌珏给害死了,大概张氏的秘密一辈子也不可能被人知道,更不可能被自己给知道的。 凌遥的这些话,自是让罗罗惊奇不已:“王妃确定吗?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于母亲的身份,我很确定,” 凌遥道,“只不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现下还不太清楚。毕竟我也是看了那些典籍与古书,再加上方才的试验才验证出我的猜测的。我现下只知道,母亲应当是南疆的巫女,而我作为她的亲生女儿,身上也继承了她的血统,所以,我也是巫女。” 她的回真话学了一段时间,如果那些典籍和古书上用来形容张氏的那两个翻译过来的话,巫女倒是比女巫更合适一些,所以,凌遥想到之后也就改了口。 看罗罗一脸的迷茫与不可思议,她就简单的将回真巫女的情况跟罗罗介绍了一遍:“回真族的起源是在南疆,而南疆的生存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他们流行用能通神明的巫女在新年的时候献祭,想用巫女的性命来获得神明的垂青,保佑回真族人一整年都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的。还有传说,说巫女的身份如果足够高的话,力量就会越强,力量越强的女巫,就越能保佑回真壮大,甚至,一统天下。” “这些巫女被赋予神奇的力量,号称百毒不侵,能御百兽。所谓的献祭,也就是将她们在高台之上用最残忍的方法杀害,然后一把火烧掉,其骨肉灰烬随风散去,这就是献祭的整个意义所在了。但是其实巫女所谓的百毒不侵,能御百兽,但是因为生巫女的母亲被人种下南疆最毒之物,被称之为巫毒的一种毒。这种毒的配制方法只有族中大祭司才会知道。而给这些女子种下巫毒,都是秘密进行的,除了大祭司和回真族长,以及很少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事。这也是为了确保献祭的神秘性,让回真族人产生敬畏之心,这样一来,也可以维护族长和大祭司的统治。” 凌遥道,“这种巫毒,种在有孕的妇女身上之后,这个女子身上就会产生一些异变,是很可怕的那种异变,在生下孩子之后,这个妇女通常都会被杀掉。但是,有时候如是贵族女子被选中作为巫女的母亲的话,在生下巫女之后,大祭司会将这个妇女救活的,也就是会将她身上的巫毒洗掉,这个妇女就会与常人无异了。但是,巫女身上的巫毒却不可能被洗掉,也没有办法洗掉。巫女最终的命运,就是被献祭,被杀死的。” 凌遥幽幽的道,“据典籍上记载,回真族中,已有百年没有出现过巫女了。我推算了一下,那些典籍都是在回真当年亡国时留下的。也就是说,在回真亡国前百年,回真族中都没有再弄出巫女来了。只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回真退回南疆后,竟还是秘密进行了这件事,又把巫女在三十多年前给弄出来了。” 张氏死时正是三十五岁,如今这样算算,她的母亲,应该是在三十五年前就被种下了巫毒的。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六章 放下 罗罗对凌遥所说的这些事情真是闻所未闻,一时听住了,只觉得回真族真不愧是异族,居然内里秘辛这么多,后一时又想起这些事眼下事关太子妃,心里便又着急起来,等凌遥说完了,给她斟茶来喝,而后问道:“那个巫毒,就真的不能解吗?” “若是能解,大概母亲早就解了,我又何至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凌遥默默想了片刻,才道,“从前我还不懂母亲为何要将我与老鼠为伍,不让我在外头抛头露面,大概是她知道我继承了她身上的巫毒,所以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所以她宁肯将我藏起来,轻易不让我见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我。” 原主确实一直不懂张氏为何这样对待她,但因为她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即便知道这样不对,但也知道张氏不会害她,所以就全都听了张氏的安排。再加上从小被张氏养得性子怯懦,胆小怕事,所以也就从不问张氏这些事。 但凌遥跟原主还是不一样的,这一步步事情发展到如今,她也就知道了张氏想要隐瞒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听了凌遥的话,罗罗沉吟片刻后才道:“夫人当初这样做,肯定是为了保护太子妃,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的。只是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流落到云南去的。想来,总觉得当是太子妃的外祖母或者是旁人不忍夫人牺牲才救了她。若非是这样的话,只怕太子妃也不会出生了。” 罗罗道,“我曾听大哥提起过,太子在刚认识太子妃时,曾让大哥派人去查过张家的事情。大哥后来也曾与我说起过一些,我记得,夫人是自幼生在张家的,张家当夫人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不像是后来抱养的或是怎样的。我总觉得,张家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夫人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有旁人暗地里告诉过她的。只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情形,我也就猜不出了。” 凌遥倒是没在意罗罗猜测的那些内容,她的关注点在罗罗披露的那件她从不知道的事情上:“罗姐姐,你说太子在刚认识我的时候,曾经让你大哥派人去云南查过我?” 要不是罗罗现在说起这件事,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齐滦还曾经派人查过她的。 这下倒是轮到罗罗惊诧了:“太子没有与太子妃提起这件事么?” 看凌遥摇头,罗罗真是后悔不迭,她还以为太子妃知道这件事的,太子和太子妃平日里都是无话不说的,她以为太子同太子妃说过这件事了。现下可怎么好?如果太子妃不知道,那就是太子不想对太子妃说的,如今她说了,这可怎么收场呢?太子妃会不会不高兴啊? 看罗罗一副失了口就如同闯了大祸的模样,凌遥便笑道:“罗姐姐你不要这么紧张,就算太子没有同我说过,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刻意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而且,就算我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太子派人去云南查我,必定是有缘由的。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他的。他若是选择不说,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个都是没有关系的。” 言罢,凌遥又笑道,“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挺好奇的,罗姐姐,不如你给我说说,太子当初为什么要派人去云南查我啊?这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同我说了,我绝不告诉太子是你说的。而且,我不跟他提起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在他面前,就还装作不知道,好不好?” 罗罗都已经还说漏嘴了,这再隐瞒下去自是没什么意思了,她也不习惯说事情只说一半,既然凌遥都这么说了,罗罗也觉得凌遥的话颇有道理,她自然是要把她所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凌遥的。 就听罗罗道:“这件事情,我也都是听大哥说的。那时还是在去年,也就是太子妃从宁王府搬回明王府之后,大哥说,那时候太子心中对太子妃就有些疑惑,太子妃医术高明,行事颇有章法,真真跟从前是不一样的。又听太子妃说自己的医术是习自一位高人,还说夫人也是会医术的,且见太子妃行事与常人不同,这心里头就有了疑惑。” 罗罗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眸看了凌遥一眼,见凌遥神色如常,一咬牙又继续道,“而且,太子那时好像查到,其实在那日他们经过那个小院之前,夫人和小少爷就已经去了好几日了,按道理说,太子妃也应当是一样的,可是太子妃在太子到时,却还有气息。不只是太子,我大哥也觉得此事颇为说不通。当时,我大哥就有些疑心太子妃的来历,而蔡头卫亦颇有些异于常人的想法,只不过太子当时都不肯信,也存在心里不肯问你。总觉得若是问了太子妃,就是唐突了太子妃,所以宁肯自己去查,也不肯来问一问太子妃的。” 凌遥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我明白太子的心思。他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愿意相信我的话的。” 齐滦那时待她,当真是以诚相待。只是她在这件事上,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对齐滦说出实情的,她心里也是不愿意说的。顾忌良多,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话有可能引起猜忌,有可能被戳穿,她也还是撒谎了。 如今看来,齐滦派人去查她,肯定是查出一些问题来了的,但是齐滦没有对她说过,亦没有来问她,可见齐滦心里还是很相信她的,即使知道她说的话是假的,也没有一定逼问她,非要知道真相。 齐滦这样尊重她,也是她爱上齐滦的原因之一了。何况,那个时候,她和齐滦还没有正式在一起,齐滦对她心中有疑惑,背地里去查一查,这也没有什么,凌遥还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她觉得,如果换做自己站在齐滦的立场上来看,她也会跟齐滦做出一样的事情来的。 罗罗听了凌遥的话,点了点头,又道:“后来,我大哥派去云南的人带了消息回来,同太子把张家的情形都说了一遍,说张家在云南都是本分农户,并没有什么高人来往,也不认识什么医者,而且夫人也是并不会医的。当时大哥和蔡头卫都对你的来历有些猜测,大哥也同我说了几句,但是很显然太子殿下并不是这样想的。太子殿下觉得你不同于常人,又不把实情说出来是有苦衷的,而你的来历,太子殿下也另有看法。” 凌遥倒还真是好奇了:“哦?他是怎么想的啊?” 罗罗遂道:“大哥说,当时太子殿下觉得,太子妃并不是像我大哥和蔡大哥说的那样,殿下觉得,太子妃应是佛经中所说的宿慧之人。” 罗成曾把齐滦的话完整转述给罗罗听过,所以这会儿,罗罗也是把齐滦的话完整说给凌遥听的。 凌遥听罢,勾唇微微笑道:“宿慧之人啊,也真是难为太子怎么想出来的了。” 她心里好笑,齐滦大概是心里首先就选择相信了她,所以不论怎样也要给她找些正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其实这宿慧之说倒也能解释她是穿越者的身份的,毕竟齐滦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穿越,用宿慧之说来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 罗罗望着凌遥的笑,头一次好奇起凌遥的身份来了,跟着问道:“难道太子殿下说的不对么?” 当时齐滦同蔡桓和罗成说了这个解释之后,蔡桓和罗成都是深信不疑的。后来罗成怕罗罗不知凌遥的性情,又怕罗罗乱问惹怒了凌遥,就私底下把这件事透露给了罗罗知道,罗罗知道后,也对齐滦的解释深信不疑。她一直就认定,自家太子妃之所以行事与常人不同,又能屡次化险为夷,时时刻刻都在展示她的无双智计,这都是因为她是宿慧之人的缘故。 可如今看凌遥这样,罗罗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似的。 凌遥笑起来:“他说得很对啊,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她有时候情不自禁或者是不小心在齐滦跟前露出某些现代人的特质时,齐滦不仅没有表示出十分的惊讶,而且还很包容的对待,甚至连质疑和疑问都没有过,她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从不提这些事情所以才不问的,如今才知道自己是想错了,原来,齐滦只是自己早就有了答案了,所以他才不问的。 那么,既然是这样,从此之后,她也不必再悬着这一份心事了,总是想着不说穿越之事隐瞒于他是否不好,如今他既然自己有了解释,再提不提穿越之事也无关紧要了。 她的这份心,倒是可以放下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七章 巫毒 不过,眼下她跟罗罗的这个话题还是扯远了些。 凌遥微微一笑,道:“罗姐姐,咱们还是继续说巫毒吧。” 罗罗闻言,点点头说好。正是呢,这会儿的正经话题是说巫毒的。是她一时失口,才将话题扯远了的,既然说完了那件事,还是应当说回巫毒这件事的。 凌遥知道自己方才做的那么一番试验看在罗罗眼中肯定是不明白的,若非是她自己深知其中的道理,也是完全不懂得是怎么回事的,于是,她就给罗罗一点一点的解释起来。 “巫毒本身就是一种毒物,但是出生的女婴若天生带毒的话,实际上,她的身体也就适应了这种毒,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要不接触到毒药,就跟正常女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其实,血液之中都是带有毒素的,” 凌遥道,“巫毒是天下最毒之物制成的。所以说除了它之外,这世间已经没有比它更毒的毒药了。所以才会有巫女百毒不侵的说法,因为巫女带有巫毒,不论中了何种毒药,那些毒素都会慢慢溶解在巫毒之中,最后被巫毒同化溶解吸收,到最终就像是没有中毒一样。但其实,那毒已经成了巫毒的一部分了。就像罗姐姐你方才看到的那样,但凡有另外的毒素进入巫毒之中,血水就会变成黑色的,只有等巫毒自动溶解毒药之后,血水才会重新变成红色。” 罗罗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想了想后才问道:“可是,给沉木松香解毒的解药放进去时,为何那血水的黑色反而更浓厚了呢?那不是应该是解毒的么?” 凌遥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对于巫毒来说,那也是一种毒。所以,血水的颜色才会越来越浓厚。所以,那两种毒加在一起,巫毒想要同化和溶解,就用了更长的时间。而之前用老鼠血制成的毒丸,也是为了验证我体内是否有巫毒,也就是我母亲体内是否有巫毒的猜测。” 凌遥抿唇道,“老鼠血中有南藤花之毒的事情我也是同你说过的,而且,巫女也是天生的驯兽师,那老鼠血中定是注入了母亲的血的。我方才一试就试出来了。就因为母亲的血中也有巫毒存在,那南藤花大概是早就溶解在巫毒之中了的,所以血水就是红的。加入新的毒素后,血水才会变成黑色的。” 凌遥给罗罗仔仔细细地解释了一遍,罗罗这才明白过来,紧接着便又道:“如真是这样,那又该怎么办呢?” 凌遥沉默片刻,才慢慢的道:“巫毒我是不能解的,我也解不了,那古书典籍上,从没有说过巫毒能解的。但是这种毒,也不能放任不管的。你瞧着方才它溶解毒素挺快的,但放在人体之中,就没有那么快了。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的健康状况,包括人的血液循环和各种循环之外的突发情况,都会造成溶解毒素的速度变慢。这样一来,就算我身体内的巫毒要溶解这两种毒素,最少也需要四十五天已上的时间,也就是约莫两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各种中毒的症状都不可能一下子减轻的,也就是说,我可能就比不上正常人那样了。而且,就算溶解了,这巫毒在身上也不是长久之法,必得解了才行。” 凌遥见罗罗忧心忡忡的模样,对她安抚一笑,才又道,“若是想要解身上的巫毒,我就得去南疆一趟。既然要去南疆解巫毒,势必就先要弄清楚母亲的身份。这两者若有关连,想必事情会更加复杂,若是没有关连,可能解巫毒的过程就要简单一些。所以这件事还是未知之数,我也只能说,这一趟我非去不可,但是具体如何,却根本无从知晓。” 凌遥甚少说这样的话,泰半时候,她都是力求将事情处理的周全妥帖的,可是这一回,她对南疆之行并不是毫无信心也无准备,只是觉得变数太多,她实在无法一一预知罢了,只能尽能力做到最好就是了。 罗罗听了此言就要开口说话,凌遥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然后自己又继续道:“罗姐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太子那边,现下也并不是安全的。我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的。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左右我都是要出门一趟的,我就先去云南看看太子,给太子那边送个信,让太子警醒莲童等人,然后我去之后,再看看太子如何了。等太子处理完了云南之事,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到时候,我也就可以心无挂碍的去南疆解身上的巫毒了。” 罗罗心里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原本以为太子和太子妃受封之后,这些磨难就都过去了的,从此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的,却没有想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倒是越发让人揪心了,这些事,可都是关乎太子和太子妃性命的大事啊! 罗罗红着眼睛问凌遥道:“到了云南之后,太子妃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吗?还是打算瞒着不说呢?” 凌遥闻言,苦笑道:“罗姐姐,你看我眼下的这个样子,连你们看了都觉心惊,哪里能瞒得住他呢?他见我不同寻常,自然是要问我的,我若是瞒着他,只怕他也是不信的。到时候他得不到答案,心里又平白添了几分担心,对他不好。我是不想瞒着他的,索性就都告诉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两个都是要一起面对的。” 凌遥就算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眼下面容定是不好,可是,去云南和去南疆都耽搁不得,她就算再是不行,也只好咬牙决断了。 罗罗知道这番出行是势在必行的,心里虽然心疼太子妃,但是见太子妃脸上还笑着,她也不得不咬牙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只又问道:“太子妃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凌遥闻言眸光一暗,抿唇道:“启程之前,我得先进宫一趟。这一次出去,京中若是不做些安排,只怕还是不行。皇上的意思若是不明确些,我也不能放心。罗姐姐,你去替我准备一下,我现在就要进宫去见皇上。哦,对了,不要让府里的人发生异样,这次进宫,还是北影和尚希跟我去,罗姐姐你就留在府中。这府里有你和你大哥在,我才能放心。” 且不只是这次入宫,凌遥此番启程去云南,心里也是打算将北影和尚希带去的,将罗罗和罗成留在太子府中,有他二人在府里看着,她才能放心些。至于铁卫和蔡桓,她这次都是要带着一起去云南的,倒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齐滦。 罗罗点点头道:“好。请太子妃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太子妃备车去。” 凌遥点点头,自去闭目歇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又撑着身子筹谋许久,早就累了,就趁着这会儿功夫缓一缓歇一歇。 罗罗出得门来,见北影和尚希两个都红着眼睛看着她,罗罗了然,问道:“你们俩都听见了?” 北影和尚希两个虽守在门口,在里头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她两个什么都听见了,此时听见罗罗问她们,便红着眼眶点点头道:“奴婢都听见了。” 罗罗一叹,道:“这样也好,也省得我再同你们说一遍了。你们都是太子妃信得过的跟前人,原本就是该知道的。这一次入宫,你们要小心服侍太子妃,不要让她太过劳累,更不要让人觉察出什么来了。” “再有便是,听太子妃的意思,这次去云南,这一路也是只带着你们两个前去的,你们要好好照顾太子妃,见到了太子殿下,不要让太子妃劳神说太多的话了,有些事你们都是知道内情的,太子殿下若是问起,你们就替太子妃答了就是。明白么?” 北影和尚希点点头,表示她们都明白的。 而后,罗罗才又道:“好了,该嘱咐的话我也嘱咐完了。你们去取了衣裳来给太子妃更衣吧,这样蓬头垢面的进宫去,总是不好的。给太子妃收拾一下,至少,让她看起来比现在略好些就行。我去前头备车,你们去服侍太子妃吧。一会儿我会让人抬了软轿进来,请太子妃坐着出去就好了。” 罗罗言罢,便一路往前头而来。她心里却在想着,太子妃身中数毒之事,不能外传,更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听太子妃的意思,大哥应该是和她一起留下来守着太子府的,而蔡大哥是要跟着同去的。这样一来,她大哥和蔡大哥就都是不能瞒着的,她觉得应该告诉他们这事了。 太子妃如今身上不舒服,想不到这些事,她就该替太子妃想着,所以罗罗决定,待太子妃入宫之后,她就找大哥和蔡大哥好好谈一谈,务必将这件事周知他们,让他们心中有数才好。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八章 离京(一更,推荐新文冷王追爱,神医王妃有点坏) 凌遥到宫中来见元熙帝,元熙帝看凌遥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惊诧:“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凌遥出门前自己照过镜子的,知道自己现在眼下青黑,嘴唇发紫,面色发黑,实在是不那么好看的,而且看起来很是惊心。 原本北影和尚希都是想要用珠粉将凌遥脸上的颜色盖一盖的,但是凌遥没同意,一则是她懒得浪费那个时间,二则是她觉得用珠粉也并不好看,如今脸色已然这么差了,也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她也不见外人,不过是来见元熙帝和高太后的,她也不怕他们看见她这个样子。 而原本她的打算就是要告诉他们自己中毒这件事的,只不过,并不在一开始就说,而是要等到说完齐滦的事情之后再说。 是以,凌遥闻言也不过是笑了一笑,也不回答元熙帝的话,只道:“父皇,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父皇和皇祖母说,还请父皇将皇祖母请来父皇这里说话吧。原本,我是该同父皇一起去皇祖母那里的,但是如今我这个样子,只怕是走不动的,所以,还请父皇和皇祖母体谅。” 紧接着,又补道,“至于我的事情,一会儿等我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会告诉父皇和皇祖母我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元熙帝还从没有见过凌遥这样,一直以来,这个小丫头都是机敏伶俐貌美如花的,倒是从来没这个模样过,虽然说如今这性子瞧着依然是机敏伶俐的,但是这面容却并不大好。 元熙帝惊诧过后,忽而就想起凌遥的这个样子很面熟,倒不像是病了,倒像是中毒了。 因他记得,冉英泰中毒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而冉英泰今儿解毒的解药还是凌遥给的,如今的毒已经解了,可是凌遥这是怎么会中毒的呢? 元熙帝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听凌遥语气坚决,又说见了高太后之后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就会把这件事情解释给他和高太后听。元熙帝想了想,也就没问了。 只转头对身边的太监道:“去请太后过来。” 如今在元熙帝身边服侍的是勤政殿的太监副总管,他姓庞。年岁比冉英泰小了许多,大概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同冉英泰一样面白无须,在冉英泰回来之前,就由他在元熙帝身边侍候。 高太后听说元熙帝请她去勤政殿,心里头还觉得很是诧异,不知这个时辰元熙帝要见她做什么,直到来了勤政殿后,见凌遥也在这里,再看凌遥面色,高太后就跟元熙帝方才一样,被吓了一跳,高太后就忙问凌遥道:“遥儿,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凌遥也不欲这么快就回答高太后的问话,只是将方才对元熙帝说的话又对着高太后说了一遍。高太后见凌遥面色凝重的模样,心里虽还是担心着她的身体,但也只得放下心中忧虑,望着凌遥道:“如今哀家和皇上都在这里,遥儿,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哀家和皇上都听着呢。” 凌遥缓了缓,才望着元熙帝道:“父皇,我查出凌玥和莲童逃走,这其中有四皇子的暗中帮忙。凌玥和莲童逃走,四皇子请求要去亲自将他们抓回来,父皇也允准了。依我看,这分明是四皇子和凌玥的阴谋。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针对太子的。莲童和凌玥此番逃走,肯定是要去云南的,而四皇子也会跟着去云南,他们想要做什么,这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我听说,凌玥和莲童逃走后,父皇也是派人查过了的,难道就没有查出这些事情的蛛丝马迹吗?” 不等元熙帝回答,高太后听了凌遥的话后,转眸就问元熙帝道:“皇上,遥儿说的情况属实吗?” 高太后道,“哀家听贤妃说起过,溢儿回京后,曾去冷宫找过萧氏,但是没有见到萧氏。之后又出宫去了泯儿那里,再之后,又去了明王府见凌玥。他见凌玥的时候屏退跟着的人,单独跟凌玥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再之后,就发生了明王府有人逃走的事情,哀家听着都觉得这事有蹊跷,皇上却还让溢儿带人去抓凌玥和莲童回来,若是溢儿当真对滦儿不利,那可怎么办呢?” “萧氏被废,溢儿心中总是不甘的,他又不知其中内情,只怕极有可能跟着明王府的那些人做出什么对滦儿不利的事情来。这些事,就连哀家都能想到,难道皇上就想不到么?” 这一段时日,高太后的身体都不是很好,许多事情都无心再管,只是会听贤妃说上几句,本以为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元熙帝会好好守住齐滦的太子之位的,却没有想到,如今元熙帝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一时间高太后也是有些生气,之前皇上不是都在她跟前说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么?怎么如今还这样? 元熙帝看了凌遥一眼,又看了高太后一眼,才开口道:“太子妃和太后都误会朕了。” “萧氏已被废黜,溢儿的心思,朕又岂会不知道呢?朕一直都有派人盯着溢儿的举动的,” 元熙帝道,“即便朕饿探听不到溢儿跟凌玥单独在一起时说了什么,但是朕自然能想到,他们会对滦儿没有什么好心的。至于说凌玥和莲童的逃走,朕当然查出这其中有溢儿的手笔。朕当时就在想,如果查出这件事后就直接处置溢儿,这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就算溢儿被禁足,朕觉得那个莲童和凌玥还是会有法子逃掉的。所以朕决意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想要怎么做,才顺了他们的意思,让他们走了。然后允了溢儿的要求,让他也前去抓捕,并且让狄复同他一起去了。” 听见元熙帝说出将计就计四个字后,凌遥和高太后一起黑脸,她们不约而同的想起元熙帝上一次将计就计的事情来,那样的事情,她们可不愿意再发生一次了。 看凌遥和高太后的神情,元熙帝就知道她们心中是如何想的,不等她二人开口,元熙帝就忙道:“朕这次没有瞒着滦儿。在溢儿和狄复启程之后,朕就把溢儿所作的那些事情,以及他可能与凌玥和莲童合谋想要害他的事情都写下来,然后交由心腹之人加急送往云南了。在莲童和凌玥到达云南之前,滦儿就能收到朕的信的。而且,朕也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狄复,让狄复私底下留神监视溢儿,不要让他伤害到滦儿的。” 元熙帝道,“朕的心思,已在给滦儿的信上写明了。溢儿若是心思不正,就让滦儿将他的罪名公布出来,然后以朕的名义处置了他。但是朕要的是证据,所以,朕只能将计就计,让溢儿做出些实质的事情来,朕才能处置他。当然了,这也是朕和滦儿给溢儿的一个机会,若是他执迷不悟不懂得珍惜,朕就当,再没有他这个儿子了吧!” 听说齐滦会提前知道这件事,能够提前知道他会面临危险,而元熙帝也做了安排,凌遥倒是放心了一些。只要齐滦提前知道齐溢等人的叵测居心,她相信,以齐滦的能力,他定是不会让自己涉险的。 元熙帝抿唇道:“这件事,朕原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也是怕太子妃和母后知道了担心,但既然如今太子妃和母后问起,朕也不瞒你们,自然是把朕的安排都告诉你们的。你们放心,朕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自会周密行事,不会让溢儿真的伤害到滦儿的。也不会让溢儿破坏滦儿现在在云南做的那些事情的。” 凌遥也不管齐溢将来会是个什么结局,此时听见元熙帝说这件事不必她们再担心,她心里也就将这件事撇开了。只望着元熙帝和高太后道:“既然是这样的,那我自然是放心了。那么现在,就来说说我的事情吧。” “父皇,皇祖母,我这个样子并非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凌遥一字一句的道,“我所中之毒是出自南疆的一种毒,要想解这种毒,只有去南疆才行。所以,我进宫来,是请父皇还有皇祖母在我离京之后替我保密此事,并且,不要让人察觉我的离京是因为这个。另外,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京城之中,还请父皇和皇祖母多多费心,不要让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又兴风作浪才好。” 她之所以敢对元熙帝和高太后说出实情,也是因为,不论他们和齐滦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恩怨怨,在关乎江山社稷的问题之上,他们都还是坚定的认为只有齐滦才有资格做这个太子的。 因此,她若要离京,唯一可以托付的两个人,就是元熙帝和高太后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六十九章 相信(二更) 元熙帝和高太后闻言都是一惊,凌遥这番话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很突然的。 高太后首先就问道:“遥儿,你怎么会中毒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给你下毒?” 元熙帝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望着凌遥那关切的眼神中,分明表达的也是高太后话中的意思。 凌遥抿唇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还是要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说给父皇和皇祖母听的。毕竟这件事,父皇和皇祖母也是应当知道的。” 言罢,凌遥就把凌齐氏在临死之前给她下毒之事说了一遍,而元熙帝和高太后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冉英泰中毒和罗成中毒有这样的内情才其中。而元熙帝这会儿心中也是暗自庆幸,幸而他将狄复派去了齐溢身边,他没有轻易相信齐溢的话,因为照着凌遥所说的事实看来,凌玥和齐溢真的是有所图谋的,而且他们针对的就是齐滦。 凌遥说完此事后,缓了一缓,才又将自己是如何发现自己所中之毒为巫毒的过程说了一遍,又将张氏的身世也说了一遍,至于巫毒的由来,还有巫女的传说,包括莲童的身份以及他的秘密,还有回真族的一些秘辛,以及她自己这些时对回真南教和北教的研究都大略说了一遍。 “所以,父皇,皇祖母,我此去南疆,还有许多未知之数,但我尽量保证去了之后能平安回来,至于具体怎样,我现下也不得而知。但是,还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将一切都处理妥当的,然后平安回来。” 高太后听了这些花,这才得知原来凌遥这一段时日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中一时觉得心疼,又红着眼睛道:“遥儿,这可真是苦了你了!你只管放心的去,哀家会替你在京城里好好看着的,你不用担心。” 言罢,高太后又转头望着元熙帝道,“皇上,你说是吧?” 元熙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望着凌遥道:“你此去南疆,是要先去云南寻滦儿的,对吗?” 凌遥点点头:“父皇说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瞒着他的。而且,原本在得知四皇子会对他不利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去云南,看到他平安之后我才会着手处理我自己的事情。而如今,看见父皇这样周全的安排,即便知道他事先知情不会有事,我仍然还是决定先去云南,看到他平安之后,等他完成了他手头的事情,我才会告诉他我的这些事,然后,我就要去南疆解毒了。不过,不管太子愿不愿意陪着我去,我都希望父皇能理解和尊重他的决定,所以,还是那句话,请父皇相信我和太子,我们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齐滦若得知她必去南疆解毒的话,肯定会要跟着去的,南疆有陆家在,只怕是不那么安全的,若齐滦执意要去,她自然多一重保障,但若是元熙帝反对齐滦这样做的,就算齐滦不会听他的话,凌遥也总觉得是不好的。 他们现下是太子和太子妃了,她总还是希望,元熙帝能多支持和相信他们一些的。 元熙帝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当初你同朕说过的那些话,朕也都还是记着的,朕在心里也想过许多,你虽胆子大,那些话虽不好听,但也没什么错处,朕的毛病朕现在知道了。只是你们此去,只怕路上就没那么安全了,可偏偏为了你们的安全,朕不能让太多的人护送你去云南。不过还好,滦儿将他的铁甲卫都留给了你,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军中精锐,当是能护你周全的。你的意思,朕和太后都明白了,朕和太后都会做你们的后盾,你们只管放心前去就好。若是要做什么都可以,朕和太后相信你们都能处理好的。” 顿了顿,元熙帝才望着凌遥感慨道,“你和滦儿一路走来,经历良多,朕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朕相信这一次,你们都能平安度过这道坎。朕和太后在京城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元熙帝的话,就像是一道强心针注入了凌遥的心中,她的心中生出了无穷力量,望着元熙帝和高太后二人坚定道:“请父皇和皇祖母放心,我和阿滦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得到元熙帝和高太后的支持后,凌遥心中再无挂碍之事,又立时离宫,回太子府去准备行程所需的东西去了。 也是回了太子府后,凌遥才发现罗罗已将路上一切所需之物都打点好了,而蔡桓也已经将铁卫集齐,预备跟她一起前往云南。凌遥觉得罗罗果真贴心,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此番前往云南,只带着北影和尚希,再有蔡桓和铁卫前去,而罗罗和罗成兄妹两个,就要留在京城里守着太子府了。 此时夜色已深,罗罗看凌遥的脸色虽然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是仍旧是面色不佳的,抿唇便问道:“太子妃是今晚连夜就走,还是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走呢?” 凌遥道:“今夜就走吧。明天再走动静就太大了,那样不好。” 看罗罗还要说话,凌遥便摆了摆手,示意罗罗不必多说,而后才道,“罗姐姐,我知道你的担心,我没事的。路上走慢一些就好了。明日再走,我今夜始终都是悬着心的,不如今夜就走的好。” 言罢,又嘱咐罗罗道,“等我走后,不论是谁,就算是承恩侯府来人问起我的事情,都只说我去云南看望太子去了,别的话一概不必多说。宫里的事情我都交托皇上和太后了,你只管看好府里就是了。若是有事,只管进宫找皇上和太后帮忙即可。” “至于太子那边,你们等我走后,就派人往云南去送信,将莲童身上的秘密告知给太子知道,让他小心提防莲童,别的一概都不要说,更不要告诉太子我启程去了云南的消息,以免他分心。等我快到云南的时候,我会自己派人去给他送信的。若是他有信送回府中,你们就派人转给我,我再回信给他就好,千万不可让太子起疑心,也不要让太子身边的人起疑心,只管瞒着一段时日就好了,明白么?” 听了凌遥的话,罗罗等人俱都点头,表示明白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凌遥就招呼北影和尚希上了马车,蔡桓也领着铁卫们上了马。一行人虽然多,但因为铁卫们训练有素,静夜出门也是没有一点声响的,就这么借着夜色的掩护启程了。 罗罗和罗成都站在府门前相送,看着凌遥的马车渐行渐远,罗罗喃喃的道:“希望太子妃能顺利解毒,然后同太子一起平安回京啊!” 罗成坚定道:“妹妹放心,太子妃一定能顺利解毒,一定能跟太子殿下一起平安回来的!” 凌遥忙碌了几日,身上又中了两种毒,本该是静静休息的,结果还要路上颠簸,她体内的巫毒还在一点一点的溶解她体内的那些毒素,但是速度还是很慢的,她的身体也不可能一点排异反应都没有,这些刺激之下,凌遥的马车刚出城门她就吐血了。 北影和尚希都很担心,问凌遥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再走,凌遥也只是摆了摆手,轻轻笑道:“无妨的,这一路估摸着都是这样的,这只不过是身体必然的反应罢了,没关系的。只管叫他们赶路,不要耽误时间,我还能撑住的。” 巫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制,溶解毒素的期间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唯一加快速度的方法,就是像莲童那样在身上用特制的粉末画出暗纹和符咒来缓解巫毒溶解毒素的反应,然后加快溶解毒素的速度,可是一旦画上,这巫毒就再也不可能解掉了。 凌遥自然不愿意终生都不能除掉这巫毒,所以,她是绝不肯画这些符咒和暗纹的。因此,唯一可以抵消她现在身体痛苦的,就是她的意志力了。她要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撑下去,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撑下去。 北影和尚希看着凌遥这样,虽然心疼,却又不敢深劝,只得依着凌遥的意思继续赶路了。可是心里,却总觉得不安,甚至是害怕,害怕太子妃还没有到云南就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若真是那样的话,她们就真的是百死难赎了啊! 而此时此刻在云南王府里的齐滦,压根就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还以为,凌遥在京城里好好的,他还在想着,等他将云南的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后,就可以回京去见凌遥了。 到了那时,这难耐的分离,也就结束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七十章 濒死(三更) 齐滦到了云南后,首先就同凌琥一起着手处理回真南教的事情。 因为他是太子,再加上如今凌鼎势力锐减,凌齐氏又死了,曾经显赫的明王府势力一落千丈,元熙帝早先又已经让云南州府把云南的情形给捋顺了,再无捣乱之人,所以凌琥这会儿跟云南州府移交教中之事进行的十分顺利。 在齐滦和凌琥到了云南十多日后,他们就将回真南教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就是明王府中地库之中的那些金银财物了。 齐滦在来之前就同凌遥分析过,处理回真南教之事应该是会很顺利的,陆家的人不会捣乱,但是,接下来运送明王府地库内金银财物的事情只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陆家的人一定也会得到情报,等到了那时,只怕是要出乱子的。 但即便是这样,齐滦还是要尽全力防范的。 所以,在开始运送明王府地库之中的金银财物时,除了云南州府给出的那些衙役,这一路上,齐滦还安排身边的两千五百人去护送,并让凌琥亲自押送,还让常庭和杜生随队押送,他坐镇王府指挥。 齐滦初步估算了一下,要想把明王府的金银财物全部运完,且全部运送到楚州去由户部的人接手,并且由当地驻军接手押送,一共需要五趟,也就是说,凌琥要跟着押送五趟才行。之后全部运送到京城之后,存放在一个地方,等到将来凌琥归京时,户部查账之后,再行与户部分这笔金银财物。 但是,为了保护这些金银财物的安全,凌琥觉得辛苦一点也无妨。总不能让陆家趁虚而入的。 齐滦安排好这些之后,虽然自己觉得万无一失,但是仍旧是要提神戒备的。他坐镇王府,也并不敢走远,只是一日黄昏空闲时,忽而就想起自己到云南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却还未去张氏和凌纶的坟前祭拜过。 当初凌遥与他说起张氏和凌纶要迁到云南王府祖坟里来时,就成颇为惆怅的与他提起过,说到时她就不能时时祭拜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了。那时,他还安慰凌遥说,若凌遥想去云南,他一定会带凌遥来云南祭拜她的母亲和弟弟的。 只是连着事多,她未曾提起过这件事,而他也未曾想起这件事。如今他既然来了云南,此时又已经无事了,便想着凌遥又不在身边,他就着这个时候,去明王府的祖坟中祭拜一下张氏和凌纶也是好的,毕竟他也说不准凌遥具体什么时候来云南。 这会儿既然起了这个念头,自当是替凌遥去张氏和凌纶那里尽一尽心的。 齐滦想到这里,当即自己取了一盏灯,寻了明王府的管家带路,一路就往明王府的祖坟去了。 明王府的祖坟也并不是很远。就在王府祠堂的外头。自百年前回真贵族凌家退到云南来之后,这里就被圈定成了凌家的祖坟,百年间死的凌家人都埋在了这里。张氏和凌纶也在其中。 当时夜色还未浓重不能视物,天际边还有一抹残阳如血,齐滦又是练武之人,眼力极好,在远远的接近坟陵的时候,就看见张氏墓前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根本看不清面目如何。 齐滦早先就听这管家一路说话,说这明王府的祖坟一直都是不许外人进来的,素来也没有人敢来这里,而他一路行来,也确实没有看见外人出现,这会儿冷不丁看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张氏的坟前,齐滦立时心生警觉,当即便疾步走过去出声呵斥道:“什么人乱闯!” 那黑衣人一惊,往齐滦这边迅速看了一眼,还没等齐滦和明王府的管家赶到,他便迅捷转身,几个纵身就跃入丛林之中,消失在夜色中了。 齐滦心中起疑,忙吩咐管家带了人四处去找,却连根毛都没有找到,齐滦祭拜完了张氏和凌纶后,望着墓前摆放着的那一束花,眸光里有疑惑有淡漠,临走之时,吩咐管家继续找,一定要找到这个来张氏墓前祭拜的神秘黑衣人是谁。 跟着来的管家自然应承了,等齐滦走后,他就忙着带人去找这个神秘人是谁去了。 齐滦还是很好奇会是谁能进来祭拜张氏的,他后来想着,还怕是张家的人,还特意派人去查了,才知道并非是张家的人,多方的调查结果都显示,那个神秘黑衣人跟张家以及张氏任何认识的人都没有关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的新出现的人。 只不过,一夜过去了,谁都查不出这个人的来历和踪迹。 齐滦心里原本还在琢磨这件事的,可是到了下午,他就没有功夫再琢磨这件事了。 因为,陆家的人打来了。 陆家军两万人,直接攻打云南边境。齐滦接报时,他身边就只有狄晋崇在。他一来云南就将各处驻军调来云南,这会儿验过兵符赶到云南的驻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加上云南当地兵勇,也只有一万七千人。 另外的两万驻军还未赶到。 齐滦执剑披战甲笑问狄晋崇:“二哥,与我一同出战吗?” 狄晋崇亦已披上战甲,闻听此言,长声大笑道:“你我兄弟并肩作战!我怎能让你一人去应战!” 狄晋崇豪气笑道:“陆家两万人,咱们这边有一万七千人,城外对阵,也不会输给他们!” 自从陆家军叛离大齐后,这数十年征战之中,大齐再未与陆家军战过一场,陆家军数十年韬光养晦,如今进犯大齐,却也没有人会怕他们!就算陆家军声震沙场,他们的太子殿下也不是吃素的! 尽管齐滦的铁甲卫不在这里,但齐滦亦是神勇无敌,他与狄晋崇配合无间,二人皆披黑色战甲,骑马当先,头盔之上红缨飘动,随着战鼓擂响,带着一万七千人往陆家军冲杀而去。 齐滦知道此役要速战速决,又一心要冲溃陆家军,要让陆家军一次就尝到大齐军的厉害。 所以,他并没有制定什么战术和策略,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带着所有人去拼杀,将陆家军杀个片甲不留,所有人都是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让陆家人尝到闻风丧胆的滋味,这就是他的目的。 而只要一次击溃了陆家军的信心,之后拖延几日,等援军到来之后,他们就可以数倍兵力全歼陆家军,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趁势攻入南疆,收复南疆也未可知。 齐滦已有几年未曾在沙场之上这般饮血拼杀了,一万七千人与敌军两万人混战在一起,他杀得兴起,长剑挥舞起来,也没有什么花哨动作,只是看见敌方一人就径自砍去,一路斩杀,身边的尸体倒是渐渐垒了起来,地上头颅乱滚,都在他身边堆成了一座山。 陆家军看了浴血霸气杀人的齐滦,俱是闻风丧胆,心惊肉跳,皆是且站且退,不敢再靠近齐滦周身之内,而大齐军看见自家太子殿下这般神勇,仿佛都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和士气,每个人都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一个个的都将长枪挥舞起来,只管拼杀敌人。 只是这般杀得兴起,很容易就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毕竟陆家军越聚越拢,不敢靠近的人太多,反而将狄晋崇和他身边的一小队护卫给包围了起来,周围全是被杀红了眼的陆家军,狄晋崇的这一小队人再是神勇,却也拼杀不出去了。 眼看着自己离齐滦越来越远,看着陆家军的包围圈越来越紧,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最终只剩下自己,狄晋崇却仍是不肯屈服。 即便被陆家军的长枪刺中双腿,被陆家军的长剑划破长眉,即便是血糊住了狄晋崇的眼睛,他也还是不肯屈服! 只是,他身上的剧痛和周遭的情形都在提醒着他,只怕这一役,他们是能赢的。但是,他却好像是要死了……这死亡的结局,他似乎是躲不过去了。 看着周遭想要杀他的陆家军,狄晋崇忽而就想起自己的大哥来,在北戎的战场上,大哥在濒死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如他一般,觉得马革裹尸,才是拼杀疆场的军人最后的和最好的归宿呢? 狄晋崇心里有一点点的庆幸,幸好他没有如大哥一般成亲,他如果死了,是不会拖累任何人的,也不会累他的妻子跟着他伤心了……哎,真好啊,他不成婚这个决定,现在看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狄晋崇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小丫头的面容来了。 是他要离开京城的那个夜里,他去找凌禟道别,却在不经意的转身,看见了月夜之下小丫头那双晶莹一片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情意啊。 狄晋崇忽而心生不舍,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小丫头会伤心的吧?一想到这个,他觉得好像心有些疼了,他舍不得小丫头伤心啊……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七十一章 战神(剩下三千字明日补更)(推荐新文冷王追爱,神医王妃有点坏) 狄晋崇想起凌禟心生不舍,可此刻他就要死了,身上的疼痛阻止了他继续深想下去,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忽而听见前方有人嘶吼:“二哥!!!” 狄晋崇使劲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叫他。 可是,他已经杀不动了啊,他身上疼,他好像是要死了吧…… 看着太子殿下带着满身煞气一路杀过来,狄晋崇微微地笑,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累了,真的杀不动了啊,可能等不及太子殿下还救他了啊。 就在狄晋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而听到了齐滦的嘶吼:“二哥!!你坚持住啊!!” “狄晋崇!!你这个混蛋!!!你站起来杀啊!!” “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的!!我还活着,你怎能先死!!” “如果你死了,你让姨母姨父情何以堪啊!!!” 听到姨母姨父四个字,狄晋崇的心忽而狠狠一疼,他怎能让父母再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早已没了知觉的手忽而有了力量,他举起长枪挡住了陆家军集体劈下来的长枪,紧接着,就看见齐滦纵马而来,一路斩杀过来,很快就解了他的困境,长臂一伸,将狄晋崇拉上了马。 齐滦将狄晋崇护在身前,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带着狄晋崇杀出重围,又将这一处聚集的陆家军基本杀光,剩余的陆家军逃散之后,齐滦才带着狄晋崇回到了他们的阵营之前,将狄晋崇从马上抱下来。 齐滦红着眼睛狠狠地等着狄晋崇道:“若你死了,我该如何向姨母姨父交代?你就算没有喜欢的人在心里,难不成就没有别的惦念的人吗?我们是视死如归,但若是不能死,就绝不轻易赴死的!” 看狄晋崇虚弱的气息都微弱了,齐滦皱了皱眉,将狄晋崇交给身边的副将:“将狄小将军带下去治伤。” 等狄晋崇的伤好了,他再去骂他好了。 这会儿,还真真没有到骂人的时候。 狄晋崇走后,齐滦重又恢复了一脸的煞气和肃穆,他翻身上马,手执长剑沉眉望着对面三十丈开外的陆家军。 经过一番冲杀,齐整的陆家军现在都被冲散了,人死了一多半不说,士气也很是低落,人伤旌旗散落一地,而反观齐滦这边,他身为主帅虽一身是血,但那都不是他的血迹,反而因为这些血迹,越发显得身披黑甲的他更为英勇神武,自有一股凛冽气概,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而齐滦带出来的一万七千人,并没有折损多少,虽然不少人带伤,但是,仍旧是齐齐整整的队伍,不知比陆家军这边好了多少。 也是直到此时,陆家军才真正认识到,从十三岁起就驰骋疆场,杀人无数血勇拼杀的宁王,现如今大齐的太子殿下,那战神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比起现如今的大齐皇帝,这位太子殿下打起仗来,比他父皇还要凶残狠辣。 齐滦眸光冰冷的看着对面陆家军,他虽杀掉了陆家军的锐气,可是,却不曾杀的他们四散奔逃,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只是,对方停止了战斗,且已经远离了边境线,并且做出了妥协投降的姿态,在进一步的动作之下,他还是要先问问那边的主将,看看是战是降。 反正,如今的主动权在他这边,若是还要再战,他们这边赢定了,所以也不怕给对方这么一点喘息的时间。 正好,他们也可以趁此机会休整一下。 齐滦在对面陆家军中寻找他们的主帅,却意外的发现原来这回的领军之人竟是蔡桓曾经跟他提起过的那位陆擎苍。 他虽然没有见过陆擎苍,但是蔡桓曾经详细描述过陆擎苍的外貌,他知道陆擎苍有一张可怖的面容,上面纵横交错皆是伤疤,又已经毁容了,若是他不遮住面容,在人群之中还是极好辨认的。 这次打仗,陆擎苍许是为了用这张脸吓人,所以虽然穿着战甲,却并没有戴头盔,而只是束发,并没有遮住他的那张脸。他又站在陆家军队伍的最前头,所以齐滦目光一扫,很容易就辨认出来了。 与陆擎苍的目光对上,齐滦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如果陆擎苍真的有蔡桓说的那么厉害的话,为何方才在乱军之中,他却并未发现对方军中有这等神勇的人存在呢? 如果陆擎苍真的那么厉害,方才,他就不会那么容易就冲溃了陆家军了,而且,还杀了那么多的人。 齐滦盯着陆擎苍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的银色战甲,又看陆擎苍仪容齐整的模样,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原来,陆擎苍方才并未上阵。 可是,他为什么不上阵呢? “胆小鬼!混账!” 对方阵营中的一声怒骂吸引了齐滦的注意力,齐滦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陆擎苍身边竟还有个眉眼精致的少年,那少年也穿着银色战甲,也没有戴头盔,只是束发骑在马上,齐滦定睛一瞧,才发现这少年原来是凌珏。 齐滦忍不住勾唇冷笑,阿遥说得真是很对,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不找凌珏,凌珏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此时,凌珏正在怒骂陆擎苍:“混账!外祖父说你领人出战,为什么不许我出战!你又为何从旁观战,却不许去冲锋陷阵!他们不是说,除了大舅伯之外你是陆家军中最神勇的人吗?为什么你要做缩头乌龟!让那个践人杀了我们这么多的人!” 陆擎苍没有开口,只是冷淡的看了凌珏一眼,然后转眸继续注视着齐滦。 凌珏见陆擎苍不理他,心中越发愤恨,顺着陆擎苍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见齐滦,他心头怒意越发深了,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也不骂陆擎苍了,改骂齐滦:“这不是宁王殿下吗?哦,不对,现在成了太子殿下了!你这个卑鄙小人,现在也敢在你爷爷我跟前出现了吗?老子一定要杀了你这个混账东西!替我们明王府报仇!” 看齐滦神色冷淡,凌珏的骂越发不堪入耳了:“怎么,你那个混账太子妃没有跟着来吗?也罢,老子杀了你,再去杀她那个卑贱的妾生女!” “老子当初杀了她那个给人当妾的不要脸的女人,老子就能杀了她!老子杀了那个践人张氏,老子杀了践人儿子,也不会放过践人女儿!老子这辈子受的苦,都要从你们手里讨还!只有你们都死了,老子才称心如意了!” 凌珏在陆家军中训了这么久,别的倒是没学什么,就是把粗口骂人学了个十成十,心里憋着的满肚子怨气恨意,这会儿都在阵前一股脑的全发泄在齐滦身上了。 齐滦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眸光越发冰冷,心底杀意渐浓,面上却冷声道:“你若想杀我,何不出阵单挑?只敢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本事?” 齐滦这话,倒是激怒了凌珏,他纵马而出,到了齐滦跟前十丈之内才勒住缰绳,他昂首坐在马背上,拿着长枪道:“好啊!老子今天就单挑你这个混账玩意儿!叫你这个混蛋玩意儿看看你爷爷的真本事!” 齐滦应声出阵,对着身侧的人淡淡吩咐道:“孤一人即可,无需你们动手。” 他弃了长剑,取了副将的一柄长枪,提在手中,纵马而出的同时,就将手中长枪对着凌珏的咽喉直直掷出,看着长枪破风而去,看着凌珏手忙脚乱的勒马阻挡,齐滦眸光越发寒凉,凌珏早就该死了。 他刺穿他的喉咙,让他这样死去,真的是便宜他了。 可谁知,突变丛生,原本凌珏是必死无疑的,可那陆擎苍忽而纵马而出,抄手就将凌珏从马上拎下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之上,而凌珏坐骑受惊,转身狂奔,被齐滦掷出的长枪狠狠钉在地上,立时毙命。 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陆擎苍已经将凌珏带回了阵营之中,然后挥动旌旗,陆家军竟然就这么退去了。 看着陆擎苍一言不发的将凌珏救走,齐滦眼中一抹寒凉一抹疑惑,陆擎苍救走凌珏虽然破坏了规矩,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他们不战而走,是什么意思? 陆擎苍战力惊人,可今日,为何又不战了? 齐滦身侧的副将看着陆将军退走,问齐滦道:“殿下,咱们要追吗?” 齐滦皱眉望着陆家军退去的方向,冷声答道:“为防有诈,不追。咱们回去,先等另一批援军来了再说。”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七十二章 血仇 就在主持人满怀期待的看着那名中年秃头男子希望他再顶一手价格直接顶到五点五亿的时候,那中年秃头男子却是突然举起了手,说了一句话让主持人都愣住了。:.xnb. “我弃拍!”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没有人明白他弃拍的目的是什么吗,如果只是单纯的定价格的话那很明显没有必要说一句他弃拍,这样肯定会为自己带来报复。 林风微微一愣,莫非是自己碰到和自己之前一样性质的的顶价了? “弃拍?”主持人虽然失望了一下,不过还是本着职业的精神说道:“弃拍是每一个拍主的权利,现在五亿一千万一次,五亿一千万两次。” 主持人故意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人顶价,所以他只能一锤定音:“五亿一千万,成交,最终的成交方是我们的建方房地产公司的林董林董事长,我们恭喜他!”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虽然这一块拍品不是整个拍会价格最高的一个,但作为压轴的拍品被林风给拍去,这本人就应该获得尊重,原因也很简单,这是拍会的行规,拍的压轴拍品的人理应获得这样的掌声。 “林董,恭喜你,不过之前也没见你对青铜器感兴趣呀?”竹竿没有说什么,李秘书却是有一些好奇,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天天都待在林风的身边,对于林风喜好古风这件事情他也是清楚,只是之前林风交出的古玩也都是一些小物件,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青铜器。 林风笑了笑:“只是好奇吧,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青铜器,买回来看看,这柄剑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他就值这个价格,甚至我还捡了一个大漏,走吧,拍会结束了就去签合同,然后我们还有四十亿的款项没收回来呢,哈哈!” 由于都是后台现场交易,所以拍会结束之后林风就来到了拍会的后台,负责这场拍会的是天启拍行的一个管理,林风在签合同的时候向他透露了自己想要见一见天启拍行的老板谈一谈合作洽谈的事情。 林风本来以为那管理会答应自己,毕竟这样的一个小拍行如果能有一个大公司的合作,将会对他们的项目有着很大的帮助,但林风没想到那管理竟然婉言的拒绝了自己。 林风也没有强求,只不过听莫天行说这天启拍行的老板和自己有的一拼,心里面难免会有一些不舒服。 毕竟自己是作弊用了夺予之手了,自然能够比别人出色很多,可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和自己差不多,那自己还要这夺予之手有个什么用? 这让林风想起了鉴宝大赛上的水清寒,那是自己唯一佩服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水清寒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让自己能够找到水清寒,林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水清寒跟自己说一下关于自己这一类人的事情。 “林董,我们老板性格比较怪癖,自从开了拍行之后就很少抛头露面了,商务合作洽谈的事情也几乎都是我在打理,所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林董见谅@!”天启拍行的管理在合同上印上了天启拍行的印章之后,将那青铜剑交给了林风:“还有这柄青铜剑,我们老板说不管价格多少,但是只有有缘人可以得到,看来林董就是有缘人了,在这里先恭喜林董了。” 这句话,林风自然没有放在心里面,这是作为商人的一个技巧,尤其是古玩这一行里面,你说一件古玩的成本也就那么一点,邀不了多少,可是为什么可以出那么高的价格? 还不是因为兴趣喜好?以为信仰?因为历史? 所以关于有缘人这种扯淡的说法在林风的眼里面看来只不过是一种营销的手段而已,如果他不跟自己这么说的话,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就买了一把剑回去,心里面能好受吗? 不过在古玩这一行里面也不能抱怨价格有多高,毕竟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 拿到了用木质包装包装好的青铜剑之后,林风便走出了后台,这个时候刘老板也已经签好了合同,只见他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林董,不好意思了,临时接到莫董打来的电话让我拍下这块地,说是你要用到,因为拍会已经开始了我已经来不及通知您了,所以就直接拍下了,你看我们找个地方转移一下合同就好了。” 林风点了点头,看来果然是这样,莫小念这妮子就会给自己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莫小念虽然一直呆在家里面,但在家里面的莫小念也可以说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就比如说这一次,如果没有莫小念帮自己拍下这块地的话帧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找到合适的绿色生态用地,这样对于自己的项目来说就有一些耽误时间了,一个项目拖的越久就会对公司的利润造成损失。 和刘老板签完合同转移了第一块绿色生态建筑用地的归属权之后,林风便找到了那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吴老板,按照自己和吴老板的约定,这八十亿的成交价格里面有自己的四十亿。 吴老板看见林风过来,脸上的笑意全无,这事放在谁的身上估计都是这样,毕竟好好的八十亿就要送给别人四十亿,如果是林风而且还是不可逆的话,林风也不会多高兴。 不过那吴老板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毁约的话,林风完全有能力整的他秦家荡产;现在交出这四十亿,说不定以后有好事的话自己还能够捞到。 想到这里,那吴老板便爽快地说道:“林老板,嘿嘿,我刚刚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交易完成了,这张卡里面有六十亿,还有那二十亿就当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如果以后还有这种事情希望林老板能多带带我!” 林风惊讶的看着王老板,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王老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本来说好的是一人分一半,也就是四十亿,这家伙倒是挺自觉,把他的那四十亿又分了一半出来孝敬自己,要知道这二十亿对于谁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像王老板这样的铁公鸡,他竟然会愿意拿出二十亿出来。 不过对于这样的赠礼,林风自然是不会不好意思了,理所当然的接下来了。 旁边的李秘书和竹竿都爱十分的惊讶林风竟然可以将这一次活动的收益提高这么多,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在项目开始之前就已经盈利了八十亿,这简直就是一种神话。 晚上回道怡情别苑的时候,刚进门莫小念就送给了林风一个拥抱:“某人今天赚的有点多啊,是不是有分红啊?” “切,我不知道要干多久,才能把这么多的股份全部都偿还完呢!”林风将莫小念抱到了外面的摇椅上:“你今天股市收益怎么样?我听公司里的几个懂事最近都是愁眉苦脸了,问清楚了原因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故事亏了,说是最近股市动荡的额比较多!” “那是他们傻!”莫小念翻了翻白眼:“股市的钱虽然好赚,但总会陷进去,很多人都避免不了陷进去,所以往往都是在股市里面倾家荡产,但你见过愁眉苦脸过吗?” “你是忘了股市动荡你受到损失的时候!:”林风捏了捏莫小念的小鼻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莫小念就因为一次故事的动荡和自己闹了好几天,那时候林风完全不知道莫小念是因为什么和自己闹的,还墨明棋妙了好几天,后来莫天行才告诉自己,如果股市动荡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招惹莫小念,否则的话后果是严重的。 不过刚说到这,林风就看到莫小念的脸上开始躁动起来,这是莫小念要发怒的迹象,早就已经把莫小念的脾气摸的差不多的林风这个时候赶紧说道:“嘿嘿,乖宝贝不激动哈,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无论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我要吃你!”莫小念恶狠狠的说道。 林风坏坏的一笑,直接将莫小念给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嘿嘿,你要吃我啊,你要吃我就早说啊,我现在就让你吃了我好不好!” “混蛋,混蛋你快放我下来,你个坏蛋!”莫小念惊呼一声:“你个坏蛋,我今天亲戚来了不准这样。” “没事,偶尔闯一闯红灯也是可以的嘛!”林风坏笑着直接将莫小念扔到了柔软的大**上:“嘿嘿,晚餐开始之前,你就是开胃菜。” ……………… 第二天,林风**满面的来到了公司,绿色生态项目组的项目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林风了,林风将昨天从刘老板那里交易来的第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图纸和资料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开始以这一块建筑用地从新设计,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动工。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也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林风在天启拍行举行的一次拍会上打击了隆盛房地产公司,让对方以八十亿的价格买走了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又以低价收购了堆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事情,林风的威信再一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第两百七十三章 定计 陆擎苍望着齐滦道:“确如殿下方才所说的那样,我处心积虑想要进入陆家,就是想凭借我一己之力,利用陆家让陆家去攻打明王府,将凌鼎打败。原本,我流落南疆后,消沉过一段时日,后来活下来,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要为文家的人和张氏报仇。我分析过南疆的形势,知道陆家坐大,一定也是有想要吞并云南的心思的。而陆展涟就算将女儿嫁给凌鼎,也是并不想跟凌鼎有什么交集的,依旧是互不来往的状态。所以,我才想了这个法子。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让陆展涟扩展势力,以此兼并云南,若他出兵云南,我就可趁乱杀了凌鼎,无声无息的报仇。” “六年前,皇上御驾亲征,凌鼎败了,就此被带去京城,但我杀他之心从未减弱,不过,还是因此改变了我的计划。只是陆展涟已经动了要夺取云南的心思,我自知无法阻止,在还没有找到阻止他的方法的时候,我就决定先不露声色的顺从他,先看看再说。毕竟,他还没有向云南进军,我还有时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凌鼎在京城,我那时想着,也不过是多费我一番功夫潜入京城去杀了他就是了。但是,杀他的时机必须选对,不能贸然行事。” 齐滦听到此处,问陆擎苍道:“所以,你潜入京城劫走凌珏的时候,就因为你觉得时机不对,所以没有杀了凌鼎,对吗?” “是,那时我是被陆展涟派去京中,他要我去接凌珏出城,要我把凌珏带回南疆来,我当然知道,那**我潜入明王府,是一定能杀了凌鼎的,但是,杀了之后呢?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只是死了,却不是恕罪!而我要的,却不仅仅只是他死,我要报仇,但是,也要为那些被凌鼎欺压过的人正名!凌鼎死是罪有应得,而不是就这么被我暗杀掉,世人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而我要的,也不是这样的报仇,” 陆擎苍道,“而且,若是我这样做了,只怕也难回南疆,到时阻止陆家的计划也难以完成,也不能继续潜伏下去了,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是选择将凌珏给劫走了。而且我觉得,这样做的话,可以让凌鼎跟陆家之间嫌隙越深,对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有好处的。而且,我将凌珏成功带回去,陆展涟也会越发的信任我,更会倚重我,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齐滦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陆擎苍的话。 就听陆擎苍又道:“我本来一直就是这样想的,觉得凭借我一己之力,我能够做到这些事。但是在殿下来了云南之后,而陆展涟决定出兵之后,我就觉得,我好像不应该这样做了。这件事,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止。而陆家的决心太大,我也无法撼动,我觉得我必须要跟殿下联手,才能击溃陆家。我今夜前来,就是来跟殿下说这件事的,殿下跟陆家军今日一战,殿下赢了,但这并非是最后的胜利,陆家军一定还会再来的,而殿下若是相信我的投诚,只要我做殿下的内应,那么陆家必败,到时候,整个南疆无首,殿下顷刻间就可以让南疆归顺大齐!” 齐滦并没有被陆擎苍话中的前景所吸引,他冷静的看着陆擎苍,淡声道:“陆将军,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陆擎苍若是不拿出点诚意来,他怎能轻易与陆擎苍联手对付陆家呢?谁知道这是不是陆家的诡计或是圈套呢? 陆擎苍没有立刻回答齐滦的话,而是将他带来的那个沉甸甸又极大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一个人拎出来给齐滦看:“殿下,这就是我的诚意。我本就是大齐人,我是真心实意来投诚的,还请殿下相信我!” 齐滦一看,才知道原来陆擎苍扛过来的这个沉甸甸的包袱里是个人,而且,这人他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他和阿遥都痛恨的那个人,凌珏。 凌珏此时已经是昏迷状态了,一看就知道,陆擎苍应该是给他下了药,将他迷/晕之后再带过来的。 齐滦看向陆擎苍,问道:“陆将军这是何意?” “不瞒殿下,我要投诚殿下,助殿下夺取南疆,击溃陆家,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 陆擎苍道,“原本我只是对凌鼎生恨,对陆家并没有太大的恨意,但是,这些年下来,陆家的许多做法已经让我不能容忍了,他们在南疆欺凌百姓,就跟当初凌鼎在云南欺凌百姓一样,所以,我就想解救他们,让南疆重新回到大齐的版图之内,这不仅仅是我的心思,这也是轩辕家老太太的心思。轩辕家无力统治南疆,却又不愿意南疆百姓受苦,所以,我已与轩辕老太太暗中取得了,轩辕老太太也很是赞同我的想法。” 陆擎苍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眼下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的私心也与这个无关。” “其实,那日劫走凌珏时,我并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那一路将他带回来,怕他途中添乱,我都是将他迷/晕了带走的,所以,并不知道原来是他杀了张氏,我还以为,张氏还好好的活在王府里,” 陆擎苍叹道,“凌珏后来回南疆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军营之中,由陆如年亲自看管,我就更不知其中的内情了。还是在方才对战时,我听他嘴里不干不净说的那些话,涉及张氏,心中生疑,原本我就不想与殿下为敌,是以迟迟不曾出战,又想问凌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就趁机救走了凌珏,然后就去逼问了他这些事情。这才知道,张氏原来是死在他的手里,还有张氏的小儿子,也是他杀的。” “我当下就做了决定,我要让凌珏付出代价!基于这些原因,我才深夜来殿下这里,希望殿下能相信我,然后同我联手打败陆家!” 陆擎苍话至此处,齐滦才相信了几分,问他道:“陆将军对张氏还有情,是吗?” 提起张氏,陆擎苍的眸光柔和了几分,眼中更有几分隐忍的痛苦,他叹道:“自她之后,我时至今日都未成亲。虽然知道我与她此生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但是这些年里,我也从没有动过再和别人在一起的心思。当然了,还因为我的这张脸,我也实在是…不想再成亲了。” 齐滦沉默片刻,才道:“张氏除了有儿子之外,还有个女儿叫凌遥,今年已经十六了,是我的妻子,大齐的太子妃。” 齐滦不知道该说什么,看陆擎苍心中这样惦念张氏,又对张氏如此念念不忘,他就在想,如果说这些事能让陆擎苍高兴一些的话,那也是好的。毕竟,阿遥是张氏唯一的女儿,如果她如今生活的好,也许陆擎苍也觉得心里舒坦一些呢? 陆擎苍苦涩一笑,答道:“我知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从凌珏那里都逼问出来了。她还有个女儿活着,这也是一桩好事。” 一时二人都无话,帐中就沉默下来了,陆擎苍又想,此时并不是沉默的时候,他还有正事要同齐滦商议,遂整了整神色,又望着齐滦正色道:“殿下,我将凌珏带来,我是希望殿下亲自处置他的,还有凌鼎,也希望殿下回京之后,能为我们这些被他欺凌过的云南百姓做主。” “至于陆家,今次战败之后,他们是必不肯罢手的,陆如年过几日要亲自整军再与进攻云南,要与殿下决战。我的想法是,我此番暗中同殿下联手,我手下也有几千人,到时候激战之时,我与殿下里应外合,一定能全歼陆如年手下的陆家军,到时候,陆家溃败,南疆空虚,殿下就可趁此机会进驻南疆,轩辕家也只剩下一个老太太了,他们是无力阻止殿下的,若是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殿下不仅可让云南安定,还可趁机收复南疆!” 齐滦听了这话,没有立即作答,只是在心中审视陆擎苍的话,看看其中能有几分把握。 其实,他在来云南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与陆家一战的准备,而且他也把这种推测和分析跟元熙帝说过,不然的话,元熙帝也不会把虎符给他的。正因为要与陆家作战,齐滦就在想,如他击溃了陆家,是不是可以趁机收复南疆呢?毕竟,除了陆家之外,南疆再没有别的势力了。陆家若是没了,收复南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存了想法,就打算与陆家力战到底的,硬生生的夺了南疆,可如今竟凭空添了陆擎苍这么一个助力,让他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的进行,这自然是一桩好事的。 想到这里,齐滦又问陆擎苍道:“陆将军,你能确定陆如年究竟是定在哪一日再度攻打我们吗?” 陆擎苍肯定道:“十日之后。” 齐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十日之后,另一批驻军也就到云南了,他的兵力将比陆家多,到时再加上陆擎苍的力量,他定能胜过陆家的。 一念及此,齐滦便望着陆擎苍道:“陆将军,你的提议,我答应了。”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七十四章 大结局 接下来,齐滦与陆擎苍详细的拟定了计划,该怎么行动怎么部署,到了那一天怎么配合,所有的细节,齐滦都与陆擎苍敲定了。↗ 但是,齐滦还是留了个心眼,怕陆擎苍是故意舍了凌珏来套取情报的,所以并没有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陆擎苍,只是告诉陆擎苍什么时候该怎样行动而已,别的包括驻军兵力以及增援什么的,一概都没有说。 两厢计定之后,陆擎苍就趁夜离开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陆擎苍是在齐滦的副将眼皮子底下出城的,只不过出城之后就掩了身形,但是出城之前没有刻意掩住身形。 陆擎苍走后,齐滦又自己一个人在营帐中推演了一遍所有的部署,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放了心。 现下,他就只需要等到决战那一日到来即可。 齐滦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凌珏,扬声叫了副将进来,将凌珏先关起来,命人严加看守。他现在没工夫处置凌珏,打算等大战之后再来处置凌珏。 齐滦原本以为,这**的事情过去之后,往后十日都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了。却不想在几日之后接到京中密报,这京中密报是元熙帝亲自让人传给他的,他看了后才知道,原来齐溢自回京后就跟凌玥密谋要害他,还把莲童从明王府弄出来了,这会儿莲童带着凌玥正往云南而来,而齐溢也跟着追过来了。 大战在即,齐滦根本就未将这等事情放在眼中,只吩咐一直留在云南的那十数个铁卫去暗中缉拿这三个人。毕竟军中之人不可抽调,他身边有军士护卫,也不需要铁卫保护,就将蔡桓之前留在云南的十数个铁卫抽调出去缉拿莲童等人了。 紧接着又过了一日,齐滦又收到了凌遥的信,上头说的也是这件事,比元熙帝更为详细的是,上头说明了莲童的危险性,又写明了该如何制服莲童,齐滦看了,忙将凌遥所说的法子派人告知那些铁卫,不然的话,若无凌遥的这歌法子,只怕铁卫也是抓不住莲童的。 想到这里,齐滦不禁觉得贴心,阿遥远在京城里,却还这样牵挂着他。 安排好这些之后,齐滦就不再分心了,而是专程等着与陆擎苍约定那一日的到来。 只可惜狄晋崇的伤还没有好,人虽然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的,所以这一次大战,狄晋崇就不能与他并肩作战了。 齐滦原本以为,这一次的大战会耗时很久,哪知援兵到后,他们以一倍于陆家军的兵力倾轧奋战,又因为陆擎苍的临阵倒戈,从陆家军中起义,倒向了他这一边来,于是战场上的形势就越发倾向了他这一边,结束战争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陆家军全面崩溃,被他们斩杀殆尽,剩下的一些就都是降军。 而陆擎苍也果然如蔡桓所说的那样神勇无比,他一个人将陆展涟和陆如年斩杀,而后又擒住了陆展涟的小儿子陆如州,而陆家精锐尽数都死在了他的长刀之下。 看见陆擎苍如此战绩,齐滦才是真正的相信了他那天夜里所说的话。 稳定云南,收复南疆,这本是齐滦的梦想,如今经过一番拼杀,就这样实现了,齐滦心中的激动外人虽然看不出来,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收复南疆后,齐滦原本是要去见一见轩辕家仅存的那位老太太的,但是陆擎苍说,那位老太太早已不管事了,而且年纪也大了,身体并不是很好,轻易是不见客的。 齐滦听了此言,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她了。 只将南疆暂时比照云南的例子,筹建州府,将回真族中以及各个异族之间的事情交由官府处置。但因为南疆的事情比云南更为复杂,所以齐滦就让陆擎苍跟着一起去筹建和管理南疆。 毕竟,收复南疆是一回事。但是想要将南疆治理好,那需要的就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了,而这个过程,需要的就是大家共同的齐心协力的努力。 齐滦将南疆的事情处理好后,才知道原来铁卫已将莲童等三人给抓住了。 齐滦也懒得见这三个人,只让人将他们分开关押,然后派人严加审问,务必要让人把所有的话都从他们口中问出来,而凌珏的处置他也想好了,凌珏是罪无可恕的人,为免再出什么变故,齐滦就直接下令,将凌珏在城中斩首示众。 不过,在斩首之前,齐滦还是派人送他去了凌玥那里,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妹妹再死,结果凌珏真的是疯了,见自己到了穷途末路,心里越发扭曲,竟用捆住自己双手的铁链把自己的亲妹妹给勒死了。 消息传到齐滦这里来,齐滦只觉得厌恶,命人即刻将凌珏行刑处理了,然后派人处理了凌玥的尸首,凌珏则示众在街市口,后来被痛恨他的百姓争相踩踏,最后也是尸骨无存了。 齐滦觉得莲童的危险性太大,在处理了凌珏和凌玥之后,也派人将莲童给处死了,还特意请了云南教中的人来处理莲童的尸首,不让莲童再有什么危险性。至于齐溢,齐滦在问出所有的真话之后,就将齐溢再度关了起来,预备等回京时再一同将齐溢带回京中去,然后将齐溢终身圈禁起来,再不许他出来害人。 之所以不处死齐溢,他就是觉得,齐溢死了反而痛快,对于齐溢来说,让他活着却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既然齐溢不安好心,也就不要怪他不仁不义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距离他离开京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埋首这些事情,都让他来不及给京中的凌遥写信,回想起来,他也许久没有收到凌遥的书信了。 齐滦就在想,等南疆的事情上了正轨之后,他也可以回京城去了。毕竟这会儿,明王府地库之中的金银财物都已经运送完了,而明王府的诸人,凌琥该安顿的也已经安顿好了,该准备跟着回京城去的人也都已经预备好了。 因为凌琥的差事完了,常庭和杜生也不必再跟着凌琥保护他了,两个人就又回到了齐滦的身边。 正当齐滦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都已解决的时候,凌遥一行人就到了云南。 看着凌遥昏迷不醒,形容也不复往日那般明丽的模样,齐滦又是心痛又是困惑:“太子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遥此时中毒已深,在进入云南境内的时候就已经是昏迷不醒的了,自然是无法回答齐滦的话的。 跟着凌遥一路过来的北影和尚希记起罗罗嘱咐她们的话,遂将凌遥中毒而后离京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同齐滦说了一遍,说完以后,才忍不住哭道:“主子说,她是定要来云南看看殿下是否安好的。若是殿下安好,主子说她再去南疆寻人解身上的毒。只是这一趟解毒未知之数太多,所以,还是要把内情告诉殿下都知道,不能瞒着殿下的。” 这一路上,凌遥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这会儿到了云南,就彻底的昏迷了,几乎很少醒来了。 齐滦听罢这些话,一时心中痛得就如同油煎一般,只觉得此生都没有这样心痛过了。 而这种心痛,跟当初知道母后那件事的心痛是完全不一样的。 母后那件事,他只是心痛而已,现如今看见凌遥这样,他不只是心痛,他还很害怕,害怕会失去凌遥啊! 齐滦忍不住低声呼喊凌遥,希望能把她叫醒,就是她醒来一瞬,睁开眼睛看看他也好呀。 要知道,此番他二人重逢,凌遥就一直昏迷,还没有醒来看过他呢…… 齐滦的这番模样,让在场的北影等人看了俱是心酸,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齐滦的呼喊,到底是让昏迷中的凌遥有了反应。 只不过,凌遥并没有醒过来,她身中数毒,仍旧是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却紧紧的抓着齐滦的手,低声呢喃道:“阿滦,你别怕……” “别怕,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一时听见这话,齐滦眼中热泪涌出眼眶,他伸手轻抚她的面庞,像是对待这世上唯一的珍宝,眼中却翻滚着嗜血的杀意和浓厚的痛意:“阿遥,我绝不准你死!” 那杀意是对着所有伤害过凌遥的人的,可是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去杀谁了,凌齐氏已死,而那个该死的给张氏种巫毒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齐滦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纾解心中的害怕和忐忑了。 而这世上的人,唯独是凌遥最懂他,就连昏迷之中都记着要安慰他,告诉他自己不会死。 齐滦哽咽道:“你既知我最怕你死,那你为何还不醒过来呢?那你就醒过来啊,那你就不要死啊。” 急痛之下,齐滦倒是忘了要寻人去给凌遥解毒,还是在北影和尚希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要去寻人给凌遥解毒的。 巫毒是南疆之毒,如果要解毒的话,大概也只有南疆的人能解这种毒了。齐滦想到这里,立时就去找陆擎苍想办法去了,请他去见一见轩辕家的老太太,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这种巫毒。 陆擎苍听说是为了张氏的女儿寻解药,又听说是太子妃中了巫毒,当即二话不说就去了轩辕老太太那里,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而很快的,陆擎苍就把解巫毒的解药给拿来了。 “老太太说,这是洗血丹,正可以解巫毒的,” 陆擎苍道,“只不过,给我解药的时候,老太太说,请太子妃解了巫毒之后亲自去见她一面,她有事情要跟太子妃说,还说是心中有疑问必得太子妃解惑才行。” 齐滦问道:“什么疑问?” 陆擎苍答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可是老太太说,只有太子妃去了才能说,旁人她是不能说的。而且,老太太还说,要把这话转告给太子妃知道,到时她听了这话,自己也会来寻她的。” 轩辕老太太的话,不止陆擎苍想不透,齐滦也是想不明白的。只是眼下,给凌遥解毒是最紧要的事情,别的事情一概都要推后,因此,两个人也不费那个脑子了,左右凌遥醒了之后再说此事也是可以的。 于是,齐滦就把轩辕老太太给的洗血丹给凌遥服用了。 将这洗血丹服用之后,凌遥身上的中毒症状果然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历时十数天后,凌遥慢慢的就好起来了。 凌遥的毒解了,最为高兴的就是齐滦了。 他紧紧抱着凌遥在怀里,略有些后怕的道:“阿遥,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还好,你终于好起来了。” 凌遥确实好起来了,她面色红润,靠在齐滦怀中轻轻一笑:“阿滦,你别怕,放心吧,我的巫毒解了,从此以后,我是绝不可能离开你的。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言罢,她又吩咐北影去拿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齐滦:“如今已是九月,只可惜我前些日子中毒,错过了你的生辰。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要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打开看看,喜欢吗?” 齐滦依言打开,就看见里头是用白玉雕成的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像。一个眉眼似凌遥,一个眉眼似他。 齐滦人像穿着黑色结婚礼服,凌遥人像穿着洁白华贵的婚纱礼服,只是齐滦从未见过这样的衣裳款式,看了之后,便问凌遥道:“阿遥,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问的是衣服,凌遥却故意不答,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幸福的望着他道:“这意思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呀!” 这就是她最期盼的感情归宿,如今真好,全都一一实现了呢。 不过过程如何难,到最后,仍旧都是甜蜜的呀。 -本章完结- -番外-孕事(1) (); (); (); 一秒记住 ,更新最快,无弹窗,热门小说免费读! 凌遥身上的巫毒在服用洗血丹之后就彻底的解了。 只不过,毒虽然解了,但是凌遥的身体被巫毒摧残数月,不可能在解毒之后就立刻好起来的,还是休养了一段时日,才慢慢的好起来了。 养身子的这一段时日里,凌遥问起莲童等人的情形,齐滦就把那些事都同她说了一遍。 凌遥这才知道,原来凌珏凌玥兄妹已经死了,莲童也死了,齐溢被齐滦关起来了,而且这些事都是在她到云南之前发生的事情。齐滦能够顺利做成这些事,没有被莲童等人算计,说到底,还是因为元熙帝和她两个人的报信起了用处。再加上齐滦自己的果断筹谋,所以才能将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 想到这里,凌遥又问齐滦:“阿滦,你来云南,和凌琥做的那些事情,可还进行的顺利吗?” 既然莲童等人的事情已然解决,她自然是不需要再担心了的。她知道,这些时日,齐滦为了顾惜她的身子,许多事情都并没有同她说,是怕她担心,如今她好了,就想知道,自己在赶来云南的这一段时日里,他在云南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齐滦知她心思,点点头笑道:“自然是顺利的。” 当时凌琥那边他派了重兵保护,绝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一切都是他亲自安排的,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不等凌遥再问,齐滦又笑道,“只不过,凌琥那边顺利,我这边却并不是那么顺利的。除却后来莲童的事儿,先前陆家也正如我出京之前同你说的那样,想要趁机出兵夺取云南。” 凌遥听说陆家出兵,倒也不是那么的意外,毕竟之前齐滦就同她有过这样的猜测,再加上陆家这半年多来在云南以及京城的诸多活动,也证明了他们确实是有叵测心思的。 看齐滦安然无恙,想来跟陆家的那一战,当是他胜了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都只有齐滦以及他们二人的心腹之人在跟前,凌遥倒是还没见过旁人的,这会儿既然说起此事,凌遥便问道:“阿滦,狄二哥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你们跟陆家打仗的时候,狄二哥也是跟着你的?” 这会儿狄晋崇的伤已是大好了,齐滦也就没有瞒着凌遥,开口答道:“我和凌琥刚来时,就开始处理回真南教的事宜,与官府交接得很顺利。后来开始运送王府地库之中的金银财物时,我就知道这期间陆家肯定会有所动作的。所以就暗中做了周密部署,让常庭和杜生跟着凌琥,又把那些军士都拨给凌琥,再加上官府派去的人,凌琥那边应该就不会出事了。” “后来,陆家果然动手了。陆家纠集了两万人,可那时我们这边还有一批驻军没有到,所以就只有一万七千人。我和二哥就打算主动出击,背水一战,只要先挫了陆家的锐气,等到驻军到了,我们自然就赢定了。” 尽管齐滦说得简单,但听在凌遥耳中,仍是能听得出当时的紧张局势,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但凌遥的心仍旧被齐滦的话所牵动,听到这里,见齐滦停顿了一下,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齐滦笑道:“后来,我们主动出击,也确实是挫了陆家军的锐气。只不过战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当时的情况跟我预期的情况还是有些偏差的。而且,二哥受伤了,他当时杀得兴起,与我渐渐失散,和他的小队深陷敌军之中,被陆家军围剿,后来,是我把他救出来的。但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些日子才醒过来。” 凌遥一听说狄晋崇受伤了,心下不免担心,忙问道:“那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了吗?” 接着,又上下打量齐滦,“阿滦,你没有受伤?你要是受伤了,可不许瞒着我啊。” 齐滦轻轻笑道:“你放心,我没事,我没有受伤的。” 紧接着,又道,“二哥也已经没事了,你到云南的那几日,他正是在养伤的时候,那会儿我一心记挂着你,但是每隔几日还是会过去看看他的,这些时日,他都恢复得很好,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 听说狄晋崇现在没事了,凌遥就放下了一颗心,但想着齐滦说狄晋崇是受了重伤才昏迷的,便又抿唇道:“阿滦,你如今虽说得淡然,但想来那一段时日,你又要担心我,又要担心二哥,一定也是不好过的。我知道,重伤昏迷,该是性命垂危的时候才会有的,可见二哥这一回,是极为惊险的啊。” 想到这里,她想起狄晋崇的心结,又低声叹道,“二哥原本就有心结,觉得战场凶险,不肯娶妻生子,如今这番重伤,伤好之后,只怕心结更甚,到时候回京,姨母自然心疼他,若是再要重提婚事,大概二哥是越发不肯成婚了啊。” 齐滦听了凌遥这话,勾唇笑道:“你自个儿的身子都还没有好利索,倒是担心起旁人来了!” 他想起狄晋崇昏迷时呢喃,便又微微笑道,“二哥此番受伤,说不定不会心结更重,反而会解了他的心结也未可知啊。” 凌遥看他笑得神秘,便望着他笑问道:“你怎么这样说?阿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 齐滦但笑不语,凌遥又催他道,“好啦,别关子了,快跟我说说!” 这件事,齐滦也没打算瞒着凌遥,毕竟看狄晋崇的样子,应当是对凌禟有些上心的,凌禟又是凌遥的妹妹,齐滦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凌遥,看看怎么解决才好,也正是因为他存了这个心思,所以即便狄晋崇醒了,看狄晋崇的样子当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在重伤昏迷时说过的话了。 因此,齐滦也就不曾在狄晋崇跟前提起过这件事,心里想着的,就是要先跟凌遥说说的。 这会儿提起此事,齐滦也舍不得让凌遥着急,当下笑答道:“当日二哥重伤昏迷,随军大夫在给他治伤的时候,我也是在旁边的。当时就听见他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我还特意凑过去听了的。” 齐滦便将狄晋崇在昏迷时呢喃凌禟名字的事情说给凌遥听了一遍,言罢,才又道,“二哥这几年,我还从未见他对任何姑娘上心过,我总觉得,他在那个时候喊着禟妹妹的名字,应当是禟妹妹在他心里有不同寻常的地位的。后来又想,许是因为凌琥的关系,他跟禟妹妹接触过几次,就这么留心起来了。只是,我心里总觉得这样不妥当,就想把这事儿跟你说一说。听听你的想法。” 凌遥听了这事,反倒有几分意外,进而就想起狄晋崇当日离京,骑上马之后特意回头看凌禟的样子来了,那时候,她心里虽有几分怀疑,但她自己也不敢确定狄晋崇就真的对凌禟上了心,所以就打算再看看的。 如今听了齐滦这话,再联想之前的种种事情,心中也就了然了,于是,她抬眸望着齐滦笑道:“阿滦,二哥昏迷中喊禟妹妹名字的这件事,你没有告诉他?” 齐滦摇了摇头道:“没有。二哥是昏迷之中无意识的喊禟妹妹的名字的。他醒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得。我就想着,既然他不提,我也就没有提了。而且我觉得跟他说这事儿不大好,就想先跟你说说,看看你怎么说之后再解决这事儿。” 凌遥闻言笑了起来:“阿滦,你这样处置是对的。这种事,你也不好开口问二哥的。” 她笑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琢磨了一下,我觉得,二哥八成是喜欢禟妹妹了。所以,我想着,这件事你就干脆别管了,我去跟二哥谈一谈。而且,我正好也有话要问问他。毕竟,这也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样,我还得问问二哥自己的意思的。” 听凌遥这么说,齐滦思忖了一会儿,才问道:“阿遥,你不会是想要撮合二哥和糖妹妹?二哥可比禟妹妹大了十一岁呢,就算二哥愿意娶,凌琥和如夫人也未必肯把禟妹妹嫁给他呀!再说了,禟妹妹的婚事,还得她自己愿意才行呢!你这么疼爱她,是断不会委屈她的,对?” 虽说自古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齐滦看凌遥疼爱凌禟的这个样子,将来凌禟的婚事,肯定是要凌禟自己点头的。齐滦的意思,是怕凌禟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嫁给狄晋崇是委屈,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本章完结- -番外-孕事(2) 凌遥闻言笑了一笑,道:“我自然是不会委屈禟妹妹的。只是有些事儿你不知道。” 言罢,也不等齐滦开口相问,她便又道,“其实,我早先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儿,原来,禟妹妹心里是喜欢二哥的。” 此时既然说到了这件事,凌遥也不瞒着齐滦,便将凌遥的事情从头至尾同齐滦说了一遍,末了,才笑道:“早先姨母同我说二哥的事情时,我们都猜测不出他的心思,如今听了你这话我才知道,原来二哥心里还是有禟妹妹的。只不过,在二哥离京时,我还叫禟妹妹忘了二哥的,所以也不知她这会儿的心思究竟如何了。” “我的意思,还是先跟二哥谈一谈,问明了他的心思如何,如果他果真喜欢禟妹妹,我就告诉他禟妹妹的心思和目下的情势,如果他自己果真有想要娶禟妹妹的意思,那我就不管这事儿了,让他自己去处理。毕竟,我虽是禟妹妹的姐姐,但他两个到底还是年纪相差太大了,就像阿滦你方才所说的,他们两个之间还是有些阻碍的,不能够轻易在一起的。而这些个阻碍,我是不可能一一去帮助他们解决的,所以啊,如若他两个真的想在一起,还是要他们自己努力才好啊。当然我自己的期望,还是希望他们有**终成眷属的。” 齐滦之前原本担心凌遥会插手凌禟和狄晋崇之间的事情,他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觉得狄晋崇和凌禟两个之间还是阻碍太多的缘故,怕他们因为凌遥的插手而在一起后,以后过日子会出问题,到时候日子过得不好,如夫人和凌琥还有姨母这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怪凌遥的。 只是这一层担心他还未说出来,就听见凌遥说不会插手太多这件事,这样一来,他也就放心了。 就见齐滦笑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好了。等你好了,再去找二哥说话就是了。” 言罢,齐滦也就不再说此事了,反而说起陆擎苍的事情来,凌遥之前中毒,因为她尚且不知他和陆家打仗的事情,所以齐滦也就没有告诉她关于解巫毒的解药是怎么来的。 凌遥心中自然好奇,问了好几次齐滦都没有说,这会儿凌遥大好了,齐滦又已经将与陆家打仗的事情说与她听了,只不过陆擎苍之事还未说起,此时他既然动了心思要说洗血丹之事,自然是要把陆擎苍的事情说清楚的。 于是,齐滦就又道:“阿遥,你一直都在问解你巫毒的人是谁,其实这人是南疆轩辕家的那位老太太。而帮助咱们找到解药的人,则是陆擎苍。” 凌遥一听,思忖片刻,才问道:“陆擎苍不是陆展涟的义子么?如何会帮我们?” “对了,方才说到你与陆家打仗,说起二哥受伤之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倒是不知详情,你再与我说说详情。只怕陆擎苍为什么会帮你我,这原因就在其中了吧?” 齐滦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陆擎苍会帮我们的原因,确实在这其中。而且,他的真实身份,恐怕是你都没有想到的。” 言罢,齐滦就依旧从陆家那一战说起,说过了战中凌珏的辱骂,说过了陆擎苍那有些怪异的举动后,又说起陆擎苍当夜来他这里寻求合作的话。齐滦将当夜的情形事无巨细的都跟凌遥说了一遍。 凌遥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我知道母亲在进明王府之前曾与人有婚约的事情。也是隐约听母亲说起过的。听说文家被凌鼎赶尽杀绝,我还以为那人已经被凌鼎杀了,没想到他倒是活下来了,原来就是陆擎苍啊。” 凌遥一边在心里感叹命运之奇妙,一边在心中思忖齐滦说的这些情况,心里倒也懂了几分这陆擎苍的行为,如她是陆擎苍,恐怕也会如此行事的,这个人从一个富户之子成长为如今这样的人,不简单哪。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齐滦道,“后来我与他联手,果然就将陆家击溃,将南疆拿了下来,有这样的成果陆擎苍是功不可没的。后来,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你就来了云南,我得知你中毒之事,心中极为担心,后来才渐渐想起,你所中之巫毒来自于南疆,陆擎苍在南疆这么多年,想来对巫毒是有所认识的,所以,我就去找他去了。” 听到齐滦终于说起她是如何解毒的事情了,凌遥忙打叠起精神,问齐滦道:“阿滦,你说我的毒是陆擎苍给解的?他是如何有能解巫毒的洗血丹的?” 齐滦微微一笑,示意凌遥不要着急,这才慢慢给她解释起来:“他自然没有洗血丹的,我同他说了这件事后,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说轩辕家的那位老太太应该是有办法的,所以就去找那位老太太去了。然后,他就把洗血丹拿来了,还给你解了毒。” 齐滦将凌遥解毒前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将陆擎苍帮轩辕老太太转达的那些话同凌遥说了一遍:“陆擎苍当时想不透轩辕老太太的话,我也是想不透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时又因为你中毒已深,我也顾不上想这些事了,所以就决定先给你解毒,等你好了,再将这些话告诉你知道。” 凌遥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轩辕老太太的意思是什么了。我能明白她的话。” 见凌遥果然如轩辕老太太所说的那样明白她的话了,齐滦倒真是有了几分好奇,忙问道:“阿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凌遥微微笑道:“我为何会有巫毒之事,北影她们都与你说了吧?” 见齐滦点头,凌遥才又笑道,“这巫毒是从母亲身上来的,而她之所以会有这巫毒,是有人在她身上种下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巫毒到底这巫毒是谁给母亲种下的。所以我此番从京城到云南来,一来是想要亲眼看看你是否平安,二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中毒之事的实情,因为我是打算要去南疆解毒的,并且还要去查明母亲的真实身份。” 凌遥道,“如今我这毒虽已经解了,可母亲的真实身份却尚不知。而这洗血丹又是轩辕家那位老太太给的,她又让陆擎苍传了那样的话给我,我就知道,母亲的身世和身份恐怕她是知道的。而巫毒的解药那些书册和典籍上并没有记载,所以,于我来说,就算不能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我也是要去见一见这位老太太的,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制出洗血丹的。” 凌遥就在想,大概不止她对那位老太太心中有疑惑,那位老太太大概对她也有所疑惑吧,不然不会想要见她的。毕竟这巫毒,不是轻易就能有的。凌遥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位老太太跟张氏可能关系匪浅。 齐滦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带你去南疆见一见这位轩辕家的老太太。” 凌遥如今已经大好了,完全可以出门的。加之齐滦心中对那位老太太颇为好奇,上次去南疆没有见到,这次跟着凌遥一起过去,他说不定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只可惜到了南疆后,轩辕老太太只肯见凌遥一人,不肯见齐滦,齐滦原本想着就算了,凌遥却没有如轩辕老太太的意思,她正色答道:“我与太子是夫妻,我们二人在一起经历过诸多磨难。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让太子知道的,如果老太太执意不见他,那我也就只好离开了。” 别的事凌遥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不能。齐滦陪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她都已经猜到轩辕老太太会说些什么事了,无非是张氏的身份和南疆的一些秘辛,这又有什么不能让齐滦知道的呢? 凌遥这番话传到轩辕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见凌遥如此坚持,也就只能同意了。 在见到凌遥和齐滦之后,老太太明显怔了一下,进而,她的目光在凌遥身上停留了许久,之后移开视线后,却红着眼眶深叹道:“太子妃娘娘,你的容貌跟你母亲真像啊!” 凌遥眸光微闪,抿唇问道:“您见过我母亲,是吗?” 她的容貌的确更像张氏一些,老太太这么说,就说明她应是见过张氏的。凌遥不由得对张氏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老太太闻言,深深叹道:“自然是见过的。她虽从出生后就离开了我,但是,她作为我的小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不知她容貌如何呢?如今看见了你,我就像是看见了她一样啊!” -本章完结- -番外-孕事(3) (); (); (); 乍然听轩辕老太太说张氏是她亲生女儿的时候,凌遥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想过张氏生母的身份可能在回真族中不低,但是却没有想到,张氏的生母会有这么高的身份,竟然是轩辕家的这位老太太。 接下来,在通过与轩辕老太太的一番深谈,凌遥终于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知道了洗血丹的来历。 轩辕老太太说起的这些旧事,都是将近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这会儿说起来,凌遥虽未亲见,却总觉得就像是在她眼前发生的那样。 二十年前,轩辕家虽早已退守南疆数十年了,但那时尚在族中大祭司不甘心南疆的轩辕家就这样衰败下去,他想要轩辕家重新振兴起来,再度进击中原,兼并云南,最终取代大齐,再度延续他们百年前的辉煌。 大祭司这样的想法跟陆展涟一拍即合,于是陆家就跟大祭司联手架空了轩辕家,然后由大祭司制出巫毒,逼迫轩辕老太太服下,在她生下小女儿之后,她的小女儿就已经身上种有巫毒了。 为了不让小女儿被大祭司和陆家利用,轩辕老太太派了一个心腹之人将小女儿送走,结果心腹之人在进入云南之后得了重病,只能在自己病死之前将小女儿安顿在云南一农户家中,那农户的妻子幼女夭折,那心腹之人设法让那妻子以为这孩子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悄悄把他们幼女的夭折尸首给抱走了。 就这样,才有了后来的张氏。也正是因为那心腹之人的周密安排,所以后来的家和凌鼎,皆不知张氏的真实身份。 轩辕老太太的那位心腹之人在病死之前留下了讯息指示张氏的地方的,而在陆家和大祭司的威压之下,轩辕老太太当时根本无力去寻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为了应付陆家和大祭司,只能找了一个死婴来替代自己的女儿,证明自己所生之女为死胎,让陆家和大祭司无法再继续打她的主意。 后来,轩辕家主病死,她再不能生育,陆家和大祭司才放过了她。在这之后的十多年了,轩辕老太太在陆家和大祭司之间斡旋,一点一点的将大祭司毒死之后,因为陆家太过强大,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对付陆家,也只有罢手了。 再加上长子病弱,与大齐的清影公主和亲后不久就病死,清影公主几年后也病死了,轩辕老太太伤心过度,就没了再与陆家相斗的心肠了,由着陆家掌控南疆。而她则在暗地里研制能够解巫毒的洗血丹。 她心里头牵挂的就只剩下她的小女儿了。只是洗血丹能解巫毒,还只是南疆的传说,并没有任何一种书籍记载过,她只能一点一点的尝试,一点一点的研制,这其中的艰辛和困难,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期间,在陆家对她完全没有压制之后,她又悄悄派了人前往大齐境内寻找自己的小女儿。 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派出去的人早已病死,而自己的小女儿也深陷明王府中不得出来,并且,当时小女儿已经生了自己的女儿了。 轩辕老太太是动过要把张氏接回南疆的心思的,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动静就太大了,很难不引起凌鼎和陆家的注意,而且,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研制出能解巫毒的洗血丹来,如果贸然把张氏接出来,她很有可能就要面临杀身之祸的,倒不如她还在明王府待着更安全些。 而轩辕老太太派去的人在跟轩辕老太太商议之后,就决定将这些事都告诉张氏,毕竟她是轩辕家的女儿,有这个权利和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张氏在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经过一番思虑,也觉得自己不能离开明王府回南疆去,她最终做出的决定就是留在明王府中,抚养她的女儿长大。就作为张氏的身份活着,而不能暴露自己是轩辕家女儿的身份。 轩辕老太太在知道张氏的决定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张氏的决定,她将巫毒的用法告诉了张氏,嘱咐张氏在遇到危险或者有人下毒之时可以用巫毒自保,在巫毒没有解之前,张氏可以稍微用巫毒来保护自己。 但是,却不能让人发现她身上种有巫毒的事情。不然的话,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在说清楚这些事情之后,轩辕老太太就尊重了自己小女儿的意愿,再没有派人去云南明王府寻过张氏。而是安心在南疆研制巫毒的解药,以期早日能够解了张氏体内的巫毒,让她和她的女儿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听了轩辕老太太的话,凌遥才明白,原来张氏将原主幼时那样安顿,并不仅仅只是巫毒的关系,大概还怕被人发现了她们是南疆轩辕家后人的真相。 张氏掩盖真相,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而后面的事,不用轩辕老太太再说,凌遥也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了。张氏没有等到轩辕老太太研制出洗血丹就被凌珏害死了,而方才轩辕老太太也说了,这洗血丹是三个月之前才刚刚制成的,她正要派人送出去,结果就发生了陆家的这些事,才一直耽误到现在,然后,她就来了云南,这才得了洗血丹,并解了体内的巫毒。 轩辕老太太说了这许多的话,也有些口渴了,便让人倒了热茶来喝,偏跟前无人伺候,齐滦忙亲自起身去给轩辕老太太倒茶喝,回来时见凌遥还在沉默中,便也没有开口,依旧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的,没想到阿遥竟然是轩辕家的后人,是轩辕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也是现今轩辕家年轻一辈里唯一的一个后人了。 凌遥沉默片刻,见轩辕老太太饮了茶,然后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心里忽而就有了一点点酸涩,看着眼前风浊残年的老太太,凌遥默默起身,然后跪下来,认认真真的给老太太磕头。 “这三个头,是我替母亲给外祖母磕的,” 凌遥道,“这是谢您给了她生命,助她保住性命。也是替她向您赔罪,因为身不由己,再加上情势所迫,您和她都不能随意相见,她也不能侍奉您左右,直至遇害都不能见您,这也是命运所迫,却是让您受苦了。” 凌遥言罢,又磕了三个头,道,“这三个头,是我替弟弟磕的。弟弟跟着母亲一起遇害,没能见过您,这是他的遗憾,也是他尘缘浅薄,不能见您,无法承欢您的膝下,您也不必太过伤怀。就当,他是去那边陪我母亲了。” 说完,凌遥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抿唇道,“这三个头,是我向您磕的。我今年十六岁了,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到我自己的嫡亲外祖母,理当给您磕头。并且,这也是向您赔罪,我同您相认,可是恐怕日后,我不能留在您身边尽孝了。我是大齐的太子妃,身上还有未尽的责任,我只怕过一段时日就得回去。但是,我向您保证,一年之中,我会回来看您几次的。总是尽我的能力不让您孤单就是了。” “所以,请您一定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为了我,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带着他来看望您的。” 看凌遥磕头,齐滦也忙起来,跟着凌遥一起跪着,给老太太磕头:“阿遥是我的妻子,您是她的外祖母,您也是我的外祖母,我也理应给您磕头的。” 言罢,齐滦也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轩辕老太太半生困苦,数十年的光阴都纠缠在巫毒之中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中最大的愿景,无非就是期盼着能有一个和和乐乐亲亲热热的家。 这些年里,儿子病死了,儿媳妇也死了,女儿外孙也都死了,老太太心里着实伤感痛心,可如今得了凌遥这么个外孙女,又是这么的贴心懂事,老太太觉得老怀甚慰,忙叫了二人起来好好说话。 接着,就望着齐滦和凌遥笑道:“你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心,我都是知道的,也都明白。如今我的心愿皆了,有你们这些话,我已是很知足了。只是,遥儿,你往后若真能来看我,我自是高兴。但你不能将你的身世公诸于世,也不能让旁人知道。世上之人,仍有许多人在觊觎回真族的巫毒,难保有人不会对你们动了坏心,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将来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不可再将这事说给世人知道了。这也是我先前叫你单独来的原因。” “所以,你母亲的身份,还是那户农家之女,而你,也随着她就是了。只要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 -本章完结- 番外 (4) 孕事 轩辕老太太的话着实让凌遥感怀,她知道老太太担心什么,也知道老太太的这层担心是对的。实际上,在听到张氏的身世之后,她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本打算在给老太太磕头之后再斟酌词句说出来的,却未曾想到老太太先说了,还与她心中所想极为契合。 凌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又给轩辕老太太磕了个头,沉声道:“外祖母安心,关于母亲的身世,我和阿滦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 张氏和她真正的身世,只能是她和齐滦自己知道。就连承恩侯府诸人都是不能说的。所以,她此次来南疆,看在外人眼中,就只能是因为轩辕老太太给她解了巫毒,她特意过来致谢而已。 而等回京之后,元熙帝等人问起张氏的身份,她都想好了,就说年深日久,南疆无人知道张氏的事情,就连轩辕老太太也对张氏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张氏的身世已经无从调查,既然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她身上的巫毒已解,而张氏的事情已不会影响更多,所以她就决定不再调查张氏的身份了。 只要这样一说,元熙帝等人也必不会再追问了的。 齐滦听了这话,瞬间就领悟了凌遥的意思,也跟着磕头,而后道:“外祖母放心,阿遥母亲的事情,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轩辕老太太含泪看了看二人,然后才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老太太年事已高,再加上身子虚弱,不能与他们说话太久,凌遥和齐滦为了让老太太休息,说完这些话就走了。 凌遥看府内里外照顾轩辕老太太的人还是很精心的,她也就放心了。毕竟她不能常在南疆,有这些轩辕家的人照顾老太太,她也能放心些。 只不过,她答应过老太太的,不会将自己和张氏的身份说出来,所以对于南疆轩辕家的人来说,她和齐滦是大齐的太子妃和太子,而非是轩辕家的旧人。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她和齐滦的身份足够尊贵,他们所说的话,轩辕家的人也还是听从的。 既然巫毒已解,轩辕老太太也见过了,张氏的身世也知道了,凌遥心中再无疑惑,她就打算不继续在南疆盘桓,而是准备和齐滦一道带着人回京城去了。这一趟出来也有四个多月了,想来京城之中关心他们的人,大概都是很担心他们的安危的。 而南疆这边的事宜,皆有新成立的州府和陆擎苍一起办理,已不需要凌遥和齐滦费心了。 回京城的路上,凌遥特意去看过狄晋崇一次,见他的伤果然如齐滦所讲的那样大好了,又见他精神极好的样子,心里也放了心,便想着问一问狄晋崇的心思,想看看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凌遥也不兜圈子,直接望着狄晋崇就笑道:“二哥,我听阿滦说,你重伤昏迷时,他就在你的跟前,他说你当时虽昏迷不醒,但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因为声音太小,他都没有听清。后来怕错过了什么,就凑到你嘴边去听,这才听清了你的念叨。” 狄晋崇对这回事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闻言倒是有些茫然,遂问道:“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听弟妹所言,表弟是把我说的话告诉弟妹了么?” “是啊,”凌遥笑道,“你说的话关系到一个人,这个人的事儿,阿滦还是不大方便来问你的。你前些日子同我说了,我就觉得我应该来找二哥谈一谈,我想知道二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我就来了。” 狄晋崇抿唇道:“弟妹请说。” 凌遥旋即笑道:“二哥当时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是禟妹妹的名字。当时阿滦听了,心里就觉得挺奇怪的。二哥跟禟妹妹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你们之间若是熟稔,大概也是因为凌琥哥哥吧?只是我不明白,二哥重伤昏迷之时,为何单单只念叨禟妹妹的名字呢?” 狄晋崇从未听齐滦说起此事,此时乍然听见凌遥的话,怔愣了一下,使劲回忆,也仍然回忆不起来当时的事情,他微微垂眸,才开口道:“重伤昏迷那几日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我知道啊,”凌遥点点头,表示她很清楚和明白这种状况,“二哥你所受的伤很重的,你昏迷时气息一度很微弱,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那几天的事情不记得也很正常的。不过,你是知道阿滦为人的,他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我今儿过来找二哥说话,也不是要逼二哥想起当日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二哥,对禟妹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这个问题,我希望二哥能如实回答我。” 凌遥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事儿也不必瞒着狄晋崇了,便又淡声道,“其实有些事儿,我也还是知道的,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就直言了。二哥几次夜里偷偷去明王府找禟妹妹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二哥在离京前去找过禟妹妹吧?禟妹妹对二哥说的那些话就是我告诉她的。想必二哥已经知道了。我也是为了禟妹妹好。我那时候觉得,你不该这样招惹她,也不该这样私会她。” “但后来在送行时,见她一眼也不看你,又同我说了你们前**的对话,我就劝她忘了你,不要继续喜欢你了,因为你是不可能喜欢她的。禟妹妹当时听了我的话,可后来我看二哥离去时,骑着马明明都走远了,却又回头看了禟妹妹一眼。再结合二哥重伤之时念叨禟妹妹名字的事儿,我就想问问二哥,你的心里,是不是喜欢禟妹妹的呢?” 狄晋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仍是垂眸,却开口道:“不瞒弟妹,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被陆家军包围的时候,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慷慨赴死,我以为我自己心无挂碍,生死关头,只将这一己之身交付疆场也就是了。可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心里头一个想起的人,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竟是禟妹妹。” “……我那时候突然就发觉,原来这世间,我舍不下的人还有她,一想到我死后,她还存于世间,我却再也看不见她了,我心里就舍不得死了。” 凌遥闻言,凝神看了狄晋崇半晌,复而笑道:“生死关头,心里往往想的都是最为在意的人。这个我最有经验了。我中巫毒之时,就想过如果解不了,我要是死了,唯一最最担心的人就是阿滦了。我心里在意他,自然就是舍不得死了的。你都这么在意禟妹妹了,还说自己不喜欢她么?” 狄晋崇闻言想要开口,凌遥摆了摆手,示意他听完自己所言:“其实,二哥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你心里顾虑和担忧的,无非是你觉得你和禟妹妹没有未来罢了。所以,你就不想承认你自己的心意,是吧?” 凌遥这话,没有得到狄晋崇的回应。凌遥见狄晋崇沉默,倒也没有再问,只是微微一笑,眼底一抹了然,狄晋崇不说话,就代表他默认了。 “二哥,我此番来,也不是想要逼你承认你的心意,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二哥说一说,” 凌遥微微笑道,“我知道二哥的顾虑和担忧都是什么。二哥的心结恐怕还是有些影响的,只不过经此一役,我想二哥对于你的心结应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吧?我觉得二哥肯定能自己想通的。至于二哥和禟妹妹的未来,能阻碍你们的,一个是你们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这个我觉得还是心理原因,只能二哥自己克服了。再一个,二哥大概还在想姨母姨父以及凌琥哥哥他们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吧?” “你也知禟妹妹喜欢你,一旦二哥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定要跟禟妹妹说明的,那时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接下来就是安排你们的婚事了。禟妹妹的年纪还可以等,二哥你却是不能等了。这其中,还有姨父姨母以及凌琥哥哥是否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问题。” 狄晋崇默默看向凌遥:“弟妹从来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什么都能看得透。” 听见狄晋崇这样夸奖,凌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二哥这样夸我,那我就再告诉二哥一些我的经验吧。如果二哥对禟妹妹的心意当真坚定的话,如果你是真的想娶她,想与她共度一生的话,这些阻碍都不会成为你们在一起的障碍,而会成为促进你们努力在一起的动力。” “如果二哥不希望禟妹妹几年后嫁给别人,就该对她坦诚你的顾虑和担心,你们两个一起努力总好过你一个人默默的胡思乱想。二哥,这世间能两情相悦的有**真的不多,你一定要珍惜,不要错过了,免得将来后悔啊。” 番外 (5) 孕事 凌遥话音落后,狄晋崇沉默半晌,才抬眸望着凌遥笑道:“弟妹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言罢,又笑了一笑,才道,“我与禟妹妹之间的事儿,回京之后,等我忙完这些琐事,便会去明王府找她的。就像弟妹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 凌遥此番过来寻狄晋崇说这些话,并非是要逼着狄晋崇娶凌禟的,不过是希望狄晋崇能够认清自己的心,不至于因为某些顾虑和担心而错过了凌禟。此番见狄晋崇肯正面面对这件事,凌遥心里也就放心了。 她点点头笑道:“那就好。二哥既然这么说了,那禟妹妹那边的事儿,我就不插手了,一切听凭二哥和禟妹妹自己的选择。不论将来结果如何,我都会支持和尊重二哥与禟妹妹的任何决定的。” 她也只是来牵个线而已,旁的事情,还得靠狄晋崇和凌禟自己努力才行。 这一路上,凌遥除了跟狄晋崇说过一回凌禟的事情后,就再没有提过此事了。诸般事情都已了解,凌遥和齐滦的心情都是极其轻松愉快的。 一路跟凌琥狄晋崇等人说说笑笑的,倒也不错,就这么走了半个月左右,就又重回京城了。 ********* 时光荏苒,两年的光阴很快就从指尖流逝了。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元熙二十五年春三月。 这两年的时间里,某些人和某些事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凌鼎在明王府中圈禁将近三年,他忍受不了这其中的孤苦寂寞与绝望,已成疯癫之状,在去年就死了。 齐氏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全身是毒的死婴,大受刺激,以至于精神失常,在生下死胎之后不久,就死了。 自此,明王府中事宜就全部由凌琥掌控。进驻明王府的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府的人因为凌鼎和齐氏的死,就全部撤出了明王府。凌琥将育有子嗣的凌鼎妾室全部放出来,但没有给她们绝对的自由,仍是严加监视。 从云南带回来的两个侧妃也早已剥夺了她们的封号,闲养在府中。但因为府中兵丁已去,明王府到底是比前两年看着舒服了不少。 在凌遥和齐滦从云南回来后不久,暗中帮助齐溢让凌玥和莲童逃出京城的镇国公府国公夫人薛氏,被元熙帝秘密处死。其后,齐溢被终身圈禁,萧氏则在元熙二十四年在冷宫中病死了。 这两年里,凌遥和齐滦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幸福,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件事情没能让二人如愿,就是凌遥这两年里一直都未能有孕。 她自己这两年医术精进,给自己诊脉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和齐滦的身体都是棒棒的,只是可惜,无论怎么折腾就是不能有孕。 她原本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对于有孕之事并不是很着急的,但是齐宛芸身子弱却先于她有孕了,在元熙二十四年时生了个很漂亮的小女娃,而她自己,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两年,齐滦就如先前对她所承诺的那样,一个侍妾都没有,就只守着她一个人。而她心里也知道,齐滦心里是很想要个孩子的,毕竟他都二十三了,确实该有个孩子了。 而且,不只是齐滦,元熙帝高太后,还有承恩侯府诸人,多少都是盼着她能生个孩子的,长辈们都盼着她添丁,偏偏她就是一直未孕,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不敢给她压力,但是那种期盼的眼神还是无形中给了凌遥压力。 于是,凌遥有一段时间里,也为了这件事有些焦躁了,她的情绪不稳,倒是被齐滦看出来了,齐滦自然是要问她心中是否有心事的。凌遥也没有瞒他,直接将心中所想和担忧都说了出来,齐滦听了直笑,告诉她说不必担忧这个,只管顺其自然就好。她年纪还小,齐滦倒并不是很着急的。 夫妻两个深谈了一番,凌遥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包袱,重新又淡定了起来,阿滦说得对,这种事急也没有用,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自此往后,她就再也没有为这件事发愁过了。 元熙二十五年春三月,二十八岁的狄晋崇和十七岁的凌禟终于修成正果,在这年春天举行了婚礼。 是夜,皓月当空,夜色如水。 凌遥和齐滦参加完狄晋崇和凌禟的婚礼后就离开了将军府,见这夜色极好,两个人一时兴起,也不坐马车了,决定从将军府步行走回太子府去。 夫妻两个牵着手并肩走着,两个人身边服侍的人都在后头远远的跟着,没有人上前来打扰他们。 凌遥想着方才婚礼上的情形,感慨道:“二哥对禟妹妹真是情深,竟然真的愿意等她两年,等她十七岁时才娶她过门。如今看他们成亲了,倒觉得从前种种,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自那次从云南回来后,狄晋崇果然在想通自己的心结后,就先去寻了凌禟表明了他的心意。凌禟一直都喜欢他,也没能忘掉他,见狄晋崇喜欢自己,肯定是欢喜的。 只是,他两个的事情确实不怎么顺利。狄夫人和狄复将军对狄晋崇喜欢凌禟非常的惊讶,而凌琥对于狄晋崇的心思也是很惊讶的,一度甚至不能接受。 最后,还是像凌遥所说的那样,狄晋崇和凌禟的坚持最终还是得到了各自家人的理解和支持,狄夫人和狄复将军松口,同意狄晋崇娶凌禟,两方经过协商后,也同意了凌琥定下的规矩,凌禟要等到十七岁才能出嫁。也就是在今年,凌禟和狄晋崇终于修成正果,如愿在一起了。 狄晋崇成亲,齐滦也是十分感慨的,他甚至还记得当初狄晋崇信誓旦旦说不成亲的样子,这才几年过去,他竟和阿遥的妹妹成亲了。 想到这里,齐滦不得不感叹命运之奇妙,笑道:“二哥是真心喜欢禟妹妹的,自然愿意等她。只不过,往后在二哥面前,咱们就得改口叫二嫂了。要是二哥不在跟前,还是可以叫禟妹妹的。” 凌遥也跟着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这事儿还得适应一下,不然真是不习惯,我都叫了好些年禟妹妹了!” 齐滦又笑:“我记得当初二哥第一次见禟妹妹的时候,还以为我带着她和嬛儿是给他相亲的呢,他当时还生气了!” 这样好的夜色,和心爱的人牵手漫步,总是会让人想起往日的一些旧事。齐滦想起从前,又忆起这件事还从没有跟凌遥说起过,于是,便把当初那件事当做笑话一样说给凌遥听。 凌遥听了这个旧事,才恍然道:“我说呢,我当时还以为是二哥不高兴我随意带人过去呢,没想到你们兄弟之间还有这一出。阿滦,你也是够坏的,明知道二哥那时候心结颇重,你偏还要去逗他!” 齐滦还是笑:“我就是看他心结太重才这么逗他的,我就是想试探一下嘛!” 凌遥闻言又是一笑,刚想要开口,忽而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当即就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凌遥这个样子把齐滦吓了一跳,他忙扶着凌遥,着急道:“这是怎么了?阿遥,是不是方才吃坏了肚子啊?” 他说完这话才突然想起来,方才席间凌遥说没有胃口不饿,根本什么都没吃。既然什么都没吃,肯定就不是吃坏肚子了。 凌遥什么都没吃,自然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是干呕了一会儿,然后才觉得胃部舒服了一下,她直起身子望着齐滦笑了一笑,又道:“阿滦,我没事的,可能就是,呕——” 她话还没说完,又干呕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齐滦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给凌遥顺气拍背后,见她缓过来了,就轻声问她道:“阿遥,你的葵水是不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不等凌遥回答,齐滦又道,“来,我给你诊诊脉。”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也等不及凌遥的回答了,打算自己先诊脉看看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凌遥还没意识到齐滦的问题有什么不同,呆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对呀,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禟妹妹的婚事,给她添妆,又和如夫人一起预备她的嫁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算起来,葵水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她起先没在意,还以为是劳累了才推迟的,又忙得很,所以就没有去管它。 这会儿看齐滦听了她的话越发凝重的神色,她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忙问给她诊脉的齐滦道:“阿滦,你说,我会不会是……怀孕了啊?” 她自己也不敢确定,也不敢去诊脉,怕是空欢喜一场,所以,对于齐滦诊出的结果,她还是很紧张的。 齐滦认真诊脉,良久之后,他长出一口气,眸光灼灼的看着凌遥,眸底隐有水光,就听他道:“阿遥,你有孕了。” 阿遥有孕了,他真的是…太高兴了啊! 番外(6)孕事 因为太高兴了,以至于齐滦都不敢太过于激动,以免动静太大吓着凌遥了。 所以,他只是目光盈盈闪动的看着凌遥,眼睛里却全是欢喜。 凌遥在齐滦把脉的时候就猜到了,听齐滦这样说后,她心中也是一喜,还生怕齐滦弄错了,自己也伸手去诊脉,发现确是喜脉后,她才真真正正的放下心来。 这放心之后,紧接着就是高兴了! 就见凌遥眉眼俱笑,扑到齐滦怀里就高兴道:“阿滦,我诊出来了,我有孕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呢!” 她也实在是太大意了些,竟然没注意到自己有孕了,直到现在妊娠反应出来了,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孕便是一件极其高兴的事情。夫妻两个高兴了**,第二日就把这件喜事告诉给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知道。 承恩侯府自不必说,向竑儒夫妇知道凌遥有孕心里高兴极了,夫妇两个还特意带着狄夫人等人过来看望凌遥,就连新婚的狄晋崇和凌禟得知了消息都来看凌遥了。 元熙帝和高太后得知凌遥有孕也是极为高兴的。两人都赏赐了很多东西来太子府,高太后还嘱咐凌遥要好好休息,好好在府中安胎,若无要紧的事情,也不必进宫去了。 太子妃有孕,对于大齐来说,也是一件喜事,这就证明太子后继有人了。也让朝中众臣放了心,自然,那么一小撮希望太子纳侧室以利于生育的声音也就没有了。 凌遥有孕后,妊娠反应还是很严重的,前五个月中,她都是在时不时的孕吐中度过的,直到怀胎七个月后,才渐渐稳定下来,孕吐没有了,她的食欲也恢复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吃很少了,总算是可以正常的进食了。 只不过,看着自己比寻常怀胎七月的孕妇还要大一些的肚子,凌遥总觉得自己肚子里怀了两个,只可惜这古代没有先进设备能准确的查出来,再加上她现在有孕在身,那些药毒之类的玩意儿齐滦都是不许她再碰了的。而她自己也因为怀孕,对身体的感知度和灵敏度都在下降,她自己给自己诊脉几次,也不能断定自己是否真的有两个宝宝。 偶有一次,向竑儒带着许氏来瞧她的时候,凌遥将自己的困惑跟向竑儒夫妇说了,向竑儒当即要给凌遥诊脉:“这是大事,还是得确定才好,不然后头的事儿,就不好准备了!遥儿,来,外祖父给你看看!” 向竑儒是专门研习女科的,凌遥自然是很相信他的,忙将手腕露出来,让向竑儒给她诊脉。向竑儒其实说得很对,如她所怀两个孩子,那么生产的时候就要更加注意一些了,什么都要准备好,不然的话,到时候临时准备只怕是措手不及的。 向竑儒给凌遥诊脉许久后,一脸喜色的肯定了凌遥的猜想:“遥儿,你想的是对的,你腹中身怀果然是两个孩子!” 这一发现在关心凌遥和齐滦的亲人之间传开之后,又让众人为他们高兴了一番。只不过,依照凌遥的意思,这个消息没有公诸于众,除了自家人之外,百姓们和朝臣们是不知道的。凌遥的意思,是想等生下来之后再说,齐滦也觉得这样好,就依了她的意思。 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十个月的时光过去后,就到了凌遥生产的日子。 在凌遥生产之前,关于她生产时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安排就绪了,所以凌遥阵痛一开始,就被送到了早已布置好的产房中待产,然后高太后亲自给凌遥的挑选的八个会接生的嬷嬷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了。 凌遥此时此刻根本没有精神去管其他的,因为她越来越疼了。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冬日了,外头是寒冬如霜,她这里却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 凌遥是在下午的时候发动的,这会儿齐滦还在宫中跟元熙帝议事,听见凌遥要生产的消息,也不跟元熙帝议事了,直接打马就回太子府了,听说女人生孩子很凶险,阿遥又是要一次生两个,他实在是不放心哪! 元熙帝和高太后这几年的身子都不大好,不能亲自去太子府看凌遥,只能在宫中等消息,高太后还派了香枝去太子府等着,好得了消息后第一时间进宫来告诉她。 承恩侯府那边也知道了凌遥发动的消息,只是许氏想着太子府这边肯定忙乱,就没有同向竑儒过来,只等着凌遥生了之后,再把消息送出来就是了。 凌遥在现代的时候只结过婚却没生过孩子,所以这一回生孩子的体验对她来说还是全新的体验,不过就算是全新的体验,作为一个医生,该知道的她还是知道的。 此时最大的感觉就是疼,除了疼之外,她残余的意识就全部被聚集起来,努力的按照高太后送来的那些接生嬷嬷的指示行事。 这次生孩子,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快,也没有那么的久。在凌遥看来,就是无尽的疼痛和无尽的难受,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的时候,齐滦却不顾众人阻拦,进了产房来陪她,给她加油鼓劲。 那一刻的凌遥不知道,她已经疼了三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生下来。齐滦已经无法忍受在外面等着她了,所以才不顾众人阻拦,一意要进产房来陪伴她的。 有了齐滦的陪伴,在半个时辰后,凌遥终于生下了她腹中的双生子,是两个儿子。 凌遥在看到自己历经辛苦生下的儿子后,对着齐滦一笑,便在齐滦的亲吻中失去了意识,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 凌遥所生的两个儿子,齐滦给长子取名为齐嵘,次子取名为齐霂。 两个孩子出生间隔只相差了一刻钟,但就是这一刻钟,就定下了他们的长幼次序。 生子两个月后,凌遥的身体彻底恢复了。恢复身体后,她就让奶娘将两个儿子抱到她跟前来养着,也不要两个儿子吃奶娘的奶/水,她的量足,喂两个儿子是足够了的。因她说母乳喂养好,齐滦也就随了她的意思,只是让奶娘好好照顾着,怕凌遥带着两个孩子给累着了。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的性格还真是大不相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齐嵘性格沉稳,不爱哭也不爱闹,明明还是个小婴儿,却一点儿也不像个小婴儿的样子,醒着的时候就睁着一双肖似齐滦的乌黑眼眸好奇的观察周遭的一切,饿了就哼哼两声,喂给他吃了后,困了闭眼就睡,不困的话,就继续安安静静的待着。 看大儿子这个样子,连凌遥都觉得很稀奇,觉得大儿子也太没有婴儿的样子了,她甚至怀疑大儿子也是穿越者,否则的话,不可能这么沉稳安静的。她背着齐滦悄悄试了好几回,每次都见大儿子一脸懵懂,一点儿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和她的话,她这才作罢。 她的大儿子不是穿越者,而是真的性子安静沉稳,就像齐滦一样,不是个爱闹腾的性子。 而小儿子齐霂就不一样了。那孩子完全是个混世魔王。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就是哭哭哭,闹闹闹。非要凌遥抱着才会安静一些,否则的话,就使劲儿地哭。有一段时日,凌遥都觉得小儿子的哭声简直是魔音,都快要把她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而且,小儿子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有一点儿响动,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惊醒,然后醒来接着哭。 两个儿子虽然性格天差地别,但是容貌却很相似,除了脸型和嘴唇肖似凌遥外,眉眼之间都是很像齐滦的。只是大儿子的性格沉稳些,所以更像齐滦。小儿子因为太闹腾,整个人的气质倒是更活泼一些,偏向于凌遥的灵动气质,所以眉眼看起来也更俊美一些。 但无疑,齐嵘和齐霂长大之后,肯定是两个美男子的。 孩子总是成长得很快的,陪伴孩子的光阴也过得很快,一转眼,两个孩子就都八个多月了。 此时正是元熙二十六年九月,这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坏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对凌遥和齐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一件可以让凌遥和齐滦对彼此的内心了解得更加深刻的好事情。 这天夜里,虽早已立秋,但暑热仍在,凌遥带着孩子们沐浴过后,就一身清爽的坐在榻上,带着两个儿子玩,两个儿子都八个月了,已经可以在榻上来回爬动了,凌遥为了锻炼他们,就让两个儿子光溜溜的在榻上爬,她坐在一旁含笑观看。 齐滦此时才归府,怕自己一身汗意扰了凌遥和儿子们的清爽,就打定主意先去沐浴,等身上舒坦了再过来陪妻子和孩子们玩耍。 结果他沐浴过后,再进卧房,却看见了让他极为紧张和担心的一幕。 -本章完结- 番外(7)帝王(全本完) 凌遥当年在云南解了巫毒后,曾经送给齐滦以他们两个为原型的白玉人像作为生辰礼物。 尽管这些年里,齐滦每年都会收到凌遥所送的生辰礼物,但是这个礼物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将这个礼物也看得很重要。 为了时时刻刻能看见这白玉人像,齐滦就将白玉人像放在了他和凌遥**头的博古架上。可谁知这会儿他却看见小儿子齐霂手里就紧紧抓着那白玉人像,一边在榻上欢快的爬来爬去,一边高兴得挥舞着那人像,嘴里还在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 凌遥抬眸就看见齐滦紧张地盯着小儿子手里的物件儿在看,便笑道:“阿滦,你瞧,霂儿也喜欢这个呢!我每回放他在榻上爬来爬去的时候,他就总想去抓这个玩儿,我不许他抓,他就咬我,虽然还没长牙,但这小子咬得也不轻啊。咬完了就哭,怎么哄也没用!” “今儿也是实在拗不过他,就给他玩一下好了。阿滦,你不会怪我吧?” 齐滦素日里也知道小儿子的这个毛病,他虽然宝贝这个人像,但这么热的天,他也舍不得小儿子哭的一身汗,所以便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霂儿喜欢玩,那就玩一下好了,难不成我这个当爹的,还要跟儿子抢么?” 齐滦也脱了鞋上榻,跟凌遥坐在一处,看着**榻上两个儿子爬来爬去的玩。 齐滦以为小儿子虽然哭闹折腾,但是有他和凌遥四双眼睛看着,小儿子应该不会把白玉人像怎么样的。但是,很显然齐滦低估了齐霂的破坏力。 就在齐滦和凌遥说话的时候,齐霂玩腻了白玉人像,停止了挥舞,也不把人像丢在榻上,直接就往地上丢,结果他自己还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的上半身甩出了**榻。 眼看着齐霂就要因为重心不稳而栽到地上了,幸而凌遥眼疾手快把小儿子抓到,然后抱了回来。但是,她来得及救小儿子,却来不及救那白玉人像了。 因为这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齐滦也来不及去救白玉人像,夫妻两个就看见人像落在地上,然后碎成了好几块。 凌遥怕齐滦心里不痛快,便笑道:“阿滦,没事儿。我回头再用白玉给你做啊。霂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怪他。” 齐滦看人像被摔碎了,也是挺郁闷的,但是小儿子还不懂事呢,他也不能真去怪他呀。只是一下子心情缓不过来,一面强笑一面去捡那人像:“阿遥,这玉硬得很,好像碎成几块了,我得捡干净了,免得将来割伤了你的脚。” 齐滦下榻去捡碎片,捡了好半天也没有起来的动静,凌遥把小儿子和大儿子并排放在**榻的里面,然后就问齐滦道:“阿滦,你还没好么?晚上天黑,咱们将就一晚上,明儿晨起天亮了再弄吧。” 夜里虽有灯烛,但到底不如白天明亮,凌遥怕齐滦割伤了手,所以才要齐滦明日再弄的。 但凌遥却并未得到齐滦的回应,她正在诧异的时候,却见齐滦捧着一手的碎片站了起来,齐滦将手里的白玉碎片都放在桌案上,然后才拿着一小块碎片给凌遥看。 就听他问道:“阿遥,这个是什么?”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小人像应该是从那白玉人像中掉出来的,是从你的那块人像里面掉出来的。” 齐滦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于,他手里的这个小人像跟白玉人像上凌遥所穿的衣裙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她所说的那种白纱式的婚裙,只不过,这个小人像的样貌却跟凌遥人像上的样貌不大一样,脸蛋上的线条更加英朗一些,眉眼也并不一样,但是无疑仍是个美人模样。 因为这个人像太小,又是镶嵌在白玉人像里面的,被齐霂这么一摔,虽然从里面掉出来了,却并没有摔碎,还是个完完整整的小人像。 凌遥看见齐滦手里的小人像,眸中划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带了几分懊恼的笑起来:“啊,我倒是把这个忘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呢。” 齐滦挑眉:“你怕我看见?” “不是怕,”凌遥摇了摇头,笑道,“是没想过你会看见。这原本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我也没想过被你看见的。不过你既然看见了,也没什么,原本就是早该告诉你的,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罢了。既然这人像都被你看见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来说说这个吧。” 凌遥拍了拍身边,示意齐滦坐过来,然后望着他笑道:“阿滦,这应当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齐滦一直知道她有秘密,只是从来没有问起过。他尊重她,如果她不想说的话,他是不会问的。如今听她主动提起,心里自然还是想知道的,遂坐了过去,两个人面对面的盘腿坐在**榻上,齐滦静静听凌遥说话。 凌遥从齐滦手上接过那个小人像,看了一会儿,才望着齐滦笑道:“阿滦,我曾听蔡桓提过,在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有疑问,派人去云南查过我,还查过张家,是么?” 齐滦被问及此事,神情有那么一些些的不自然,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是啊。” 他和凌遥一直坦诚相待,就唯独这件事他没有同她说过,他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凌遥说。因为他知道凌遥有秘密,而若说起这件事,势必就要牵扯凌遥心中的那个秘密,在凌遥不想提及那个秘密的时候,他自然也就不能说这件事了,因此,他也就一直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了。 凌遥见他如此,抿唇笑道:“阿滦,我又没有怪你,你不必这样。你那么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我当时确实是对你有所隐瞒的。你派人去查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算换了是我,也会去查的。毕竟,在我遇见你之前,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恩,准确的说,是前一个凌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我知道,那时候你们查出来的事情与我所说的事情并不相符,你选择相信我,又不愿意怀疑我,你就同蔡桓还有罗成说,我是宿慧之人,自那次事情后,我就成了带有前世智慧的人,所以我才懂了原先不会的医术,才会和原先的凌遥性格不一样。” 凌遥微微笑道:“其实,用你们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大概这就是对我这件事的最好的解释了,但是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事实远远要比你想的更离奇一些。阿滦,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等你听了我的故事,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齐滦点点头,静听凌遥说起她心中尘封已久的那个秘密。 凌遥又抿唇笑了笑,才道:“其实,真正的凌遥早就死在凌珏的手里了。我虽然也叫凌遥,还占了她的身子,但是,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界的中国人。我们那个国家也有像你们这样的古代社会,不过,我们已经进入了现代社会。我就是来自于现代社会的现代人。” 凌遥将自己是如何死的,如何穿越的过程都跟齐滦说了一遍,然后才道,“阿滦,我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一则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二则是觉得,怕你接受不了,毕竟穿越这种事情太玄乎了,我怕被你当成妖怪。” 凌遥扬了扬手中的小人像,笑道,“我一直觉得没能告诉你这个秘密而遗憾,我是凌遥,但却不是明王府的凌遥。我一直在努力的成为明王府的那个凌遥,但是真实的自我从来没有被我忘记过。所以给你雕白玉人像作为生辰礼物时,我就偷偷把我的人像里面掏空了,又雕了这么个小人像放进去,我用了凌遥的身体,但内里却是真实的自我和样貌和你在一起。我也能心安了。” “不过,我没有想过告诉你,或者会被你发现的。不过这会儿给你发现,也是天意。既然你都发现了,我自然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 齐滦消化了一会儿凌遥的这些话,不过他接受的也挺快的,毕竟他早就想到凌遥的秘密不简单了。这会儿听凌遥解释之后,他许多想不通的地方现在都想通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齐滦便凝望着凌遥问道:“阿遥,你在那边的生活,是怎样的?” 他想多了解一些凌遥的过往,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过去。毕竟,那也是真实的凌遥,是凌遥的一部分。 凌遥微微一笑,道:“在那边的生活啊,我讲给你听啊。” 她开始给齐滦讲现代的生活,讲现代的方便快捷,讲她的工作,讲她的亲人,讲她的心脏病,讲她那短暂的婚姻,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恍如隔世,虽然回忆还是有的,却不再是刻骨铭心的感觉了,对于凌遥来说,也只称得上是一种回忆,仅此而已。 凌遥那短暂的婚姻,让齐滦很是心疼,那个伤害了凌遥的人,也让齐滦很是愤怒,但看凌遥是真正放下了的样子,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定定望着凌遥道:“阿遥,既然你曾经受过这么重的感情伤害,为什么还愿意选择我,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 凌遥微微笑道:“因为我在知晓自己穿越之后,我就在心里发誓,现代的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的回忆,我在这里是新生,不必再为了过去的事情负累,我要好好的重活一世。” “何况,陈飞对不起我,那是陈飞的问题,是他伤害了我,却不是你伤害了我。我怎么能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就认为你和他是一样的呢?你不是陈飞,你只是你自己,而我相信,阿滦你不会像陈飞那样对待我的。” 凌遥抿唇笑道,“所以,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既然喜欢你,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因为怕伤害就拒绝你的。我想勇敢一些,我想得到你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能怕受伤害,也不能怕失败。这就是我那时候那么快就答应了你的原因。” 这是凌遥第一次这样深刻的剖白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她已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齐滦了,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这个想法,自然也是要说的。 她的这一番话让齐滦十分的感动,他将凌遥拥在怀中,沉声一字一句的道:“阿遥,你放心,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我这一生也都只会你一人。” 凌遥捏着手里的小人像,在齐滦怀里幸福的笑:“恩,我相信你。” 夫妻两个成婚四年,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的亲密无间,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 暖色烛光里,就见夫妻二人相拥,而两个儿子则在**榻里头甜甜酣睡,真真是良辰美景,岁月静好。 * 五年后,也就是元熙三十年,齐滦和凌遥的小女儿出生,齐滦极其疼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给她取名叫齐颦。 七年后,也就是元熙三十七年,元熙帝病死,齐滦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嘉德。史称嘉德帝。嘉德帝登基后,就将其妻凌氏立为皇后。 齐滦终其一生都不曾纳妃,他实现了对凌遥的承诺,一生一世只她一人,他们二人共育有三子两女。嘉德帝殁后,其长子齐嵘登基为帝。 而嘉德帝与其皇后伉俪情深的佳话,一直都在大齐王朝流传,且永刻史书之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