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我为王》 第1章 回隋 (ps:纯新人,纯新书,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你醒醒!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奴将来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无尽且又冰冷的黑暗中,飘飘荡荡的陈应良,隐约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哭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飘荡了不知多久的陈应良也象是被一股巨力拉扯一样,一下子被吸进了温暖的地方,眼前也逐渐出现了一点光亮。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能听到声音了?” 陈应良心中纳闷,陈应良清楚记得,自己率领部下抓捕跨国毒贩,毒贩开枪拒捕,自己的额头上突然象是被重锤敲了一下,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飞到了天空中,亲眼看到了自己穿着警服的尸体躺在了警车旁边,眉心处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喷涌,当时陈应良就明白,自己中枪牺牲了,或者说是公款吃喝玩乐、公款买iphone5当u盘的报应到了。 当时的枪战正酣,陈应良半点声音都听不到,可是现在,陈应良却能清楚听到这悲凄惨痛的哭喊声,还能分辨出这哭喊声来自一个老年男子,除了这哭喊声外,陈应良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我这是在那?我是谁?”想到这点,无数的声音画面如同排山倒海般涌入了陈应良的脑袋,全是陈应良从没听过见过的声音画面,却又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和画面,这些声音和画面来得太快也太猛,远超过了陈应良所能承受的速度极限,让陈应良头痛欲裂,也让陈应良忍不住开口惨叫了一声,“啊!” “醒了!醒了!救醒了!”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变成了喜极而泣的叫喊,一张苍老面孔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眼前,苍老的面孔生满皱纹,带着眼泪和鼻涕,虽然陈应良从没见过这个面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无比的亲切和熟悉,一个念头也立即浮现在了陈应良的脑海中,“陈老三,我叫三伯,父母给我留下来的唯一仆人,也是父母病死后,我唯一的亲人。”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陈老三又抱着陈应良痛哭了起来,一边大哭一边念叨,“你怎么能上吊?怎么能上吊?柴家……,柴家那些白眼狼,就算要和你退亲,你也用不着上吊啊!你可是陈家的独苗了,要是救不过来,老奴我怎么向太老爷和老爷交代啊?” “上吊?退亲?柴家?什么意思?”陈应良又糊涂了起来,接着陈应良猛然想起,好象就在刚才不久之前,自己在一间陈旧破烂的房间里痛哭了一番,然后站到了凳子上,把腰带结成的绳套挂在了脖子上…… 想到这里,无数的声音画面又象洪水奔流一样冲进陈应良的脑袋,速度快得让陈应良再次惨叫,“啊!” “三伯,他三伯,你别勒着陈小哥,他才刚醒,你别把他又勒坏了。” “哦,公子恕罪,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陈老三慌忙放开了陈应良,又拉住了一个衣衫简朴的白发老人,带着哭腔哀求,“疾医,你快给我家公子看看,看看,他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老人家,你放心吧,上吊的人只要能醒过来,一般就没事了,也不用汤药,你给他喂些米粥,让他多休息,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 “哦,谢谢疾医,谢谢疾医。老奴这就熬粥,这就熬粥。” “这位小哥,你也想开点,天下也不是你一个被退婚的,退了就退了吧,你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俊俏,将来还怕找不到媳妇?” “是啊,陈小哥,你想开点,姑娘家一定要退婚你也管不了,就让她退吧,等过些日子,大婶给你说一个更好的媳妇。” 尽管说这些话的人大都衣衫褴褛,穿着朴素,话语中的温暖关切却溢于言表,但也有不同的声音,至少有一个穿着破烂短衣的年轻人就吼了起来,“狗日的!柴家那几个玩意啥时候溜了?三狗子,走,把他们抓回来,给陈小哥掏汤药费!” “走,抓回来!” “二狗子,三狗子,你们给娘回来!你们发什么疯?你们知道那个柴家是什么人家不?那可是官宦人家,有钱又有势,你们去招惹他家,不想活了?!” “呸!”短衣年轻人明显有些胆怯,停住脚步吐了口浓痰,又骂,“狗日的!把退亲的彩礼也带走了,再有钱,也他娘铁公鸡!” 杂七杂八的喧哗好不容易逐渐停歇,见陈应良已经没事,不太对症的疾医首先告辞,带走了陈老三从破木箱里花了许多时间才找出来的四枚五铢钱,本来还差一枚,陈老三也拱手作揖的向在场的人借,好在那位疾医也算有点善心,开口免了那一枚钱,又嘱咐了陈老三千万要看紧陈应良,免得陈应良又做傻事,然后就在陈老三的千恩万谢中走了。 其他的人也逐渐走了,大部分的人都在临走时劝陈应良想开点,不要再寻死觅活,然后陈老三又用破烂瓷碗给陈应良端来了一碗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米粥,落着眼泪喂了陈应良喝下,黑沉沉的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陈应良也终于想起了许多的往事,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知道了整件事的由来过程。 陈应良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古代小正太,与自己同名同姓,是一个破落士族家的子弟,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除了陈老三这个老仆人外就没其他亲人,目前住在大兴城中,之所以悬梁自尽,是因为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父亲派人登门退亲,孤苦伶仃的小正太陈应良受不了这个打击,既没大哭大闹,也没答应与未婚妻退婚,找了个借口回了卧房,解下裤腰带就上了吊。 至于拿公款买iphone5当u盘的刑警队长陈应良,为什么会变成古代的小正太陈应良,陈应良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还有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朝代,脑袋里仍然乱成一团麻的陈应良,目前也是一无所知。 很巧,陈老三这时又过来嘘寒问暖,陈应良便轻声问道:“三伯,现在是什么时候?” “戌时初更的初刻刚过。”陈老三回答得既准确又没用,又道:“公子你睡吧,老奴守着你。” “三伯,我是问现在是那一年,那一天?”陈应良低声再问,又道:“我脑子里乱,想不起来了。” “公子,你……。”陈老三的眼圈又有些发红了,哽咽着答道:“公子,今年是大业九年,今天是五月十六。” “大业九年?”脑袋里仍然一片混乱陈应良对这个年号有些印象,似乎在那里听说见过,却又一时回忆不起详细,便只得又向陈老三问道:“三伯,那现在的国号是什么?” “公子,你连这都想不起来了?”陈老三落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现在的国号叫大隋。” “大隋?!”陈应良猛的抬头,脱口问道:“那现在的皇帝,是隋文帝?还是隋炀帝?” “隋文帝?隋炀帝?”陈老三被陈应良彻底问糊涂了,收住泪水反问道:“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奴怎么听不懂?文帝?对了,记得九年前驾崩的大隋先皇,谥号是文皇帝。” “文帝?隋文帝?这么说来,现在是隋炀帝时期了?!”陈应良的历史再差也知道隋朝短命得只有两个皇帝,既然陈老三说已经有一个大隋皇帝驾崩,那么现在也就必定是隋炀帝时期无疑了! 本来陈应良还想问天下形势,窦建德、王世充和李密这些猛人有没有造反,最终拣便宜的李渊李世民有没有起兵,但考虑到陈老三一个老仆人未必能够知道,陈应良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让自己至今还乱成一团麻的头脑先冷静一下,多接受一些古代陈应良的记忆。那边陈老三见陈应良不再说话,便又轻声催促道:“公子,天快黑了,你身子刚好,睡吧。” 陈应良茫然点头,又顺口问道:“三伯,我那个没过门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她家里到底是什么人家?” “公子……。”陈老三怕又刺激到陈应良,但又不能不回答,所以犹豫了一下,陈老三还是答道:“公子,你没过门的少夫人是柴家小姐,叫柴倩,她父亲柴慎,是大隋的钜鹿郡公,官封太子右内率。” “太子右内率?这是什么官?”陈应良好奇追问。 “这个……,老奴也不懂。”陈老三苦笑,又道:“总之是很大很大的官就是了,听说他的儿子也是朝廷里的大官,前不久还娶了一个更富贵的官家小姐。” “哦,对了。”陈老三补充道:“今天柴家的人来显摆,说柴家新结那个亲家姓李,当过好多地方的刺史和太守,家大业大,还和现在的皇帝都沾亲,是富贵得不能再富贵的皇亲国戚。” 第2章 邻家公子 未来老丈人柴慎到底是多大的官,陈应良其实兴趣并不大——反正人家都已经登门要求退婚了,柴慎的官再大都与陈应良没有半点关系了。陈应良比较感兴趣的,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当初是怎么和柴家扯上了关系,还和柴家大小姐缔结了婚约?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仔细整理了新身体带来的记忆,陈应良找到了答案,原来陈应良的曾祖父陈欣,曾经官至北周熊州刺史,进爵许昌县公,当时也算得上一个名门世家,曾祖父陈欣瞪腿后祖父陈万敌袭爵,而柴大小姐的祖父柴烈当时是北周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与老陈家关系十分亲密,两家就有了联姻结亲的念头,只可惜因为各种阴错阳差,陈柴联姻没能在陈应良的父辈那一代实现。 再到后来,杨坚代周立隋,陈万敌和柴烈虽然都没能及时抱上老杨家的大腿当上从龙之臣,却也都没有站错队和老杨家翻脸,家业基本相当,关系也依然亲密,所以十六年前陈万敌即将蹬腿时,就与柴烈订立了约定,让当时刚满周岁的孙子陈应良,迎娶柴烈儿子柴慎还没有出生的女儿——也就是当时柴慎媳妇肚子里的女儿。 当然,如果柴慎媳妇生出来的是儿子,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柴慎的老婆还真给柴烈生了一个孙女,同时也算是给陈应良生了一个未来媳妇,取名柴倩,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柴倩出世的这一年,会变成了陈柴两家各自的分水岭,柴倩出世后,柴烈的儿子柴慎突然获得了隋文帝的赏识,官职连获升迁最终就任太子右内率,爵位也提了一级封了钜鹿郡公,家业益发兴盛。而陈万敌在同一年过世后,老陈家却倒了大霉,陈应良的父亲陈莳不仅没能袭爵,还接二连三的抱错大腿,投靠的官员权贵一个比一个倒台得快,用在他们身上的政治投资也全都打了水飘,最后家产全部折腾光了,陈应良的父亲陈莳也因为政治靠山倒台受到牵连,丢了好不容易买到的芝麻绿豆官。 再到后来就更简单了,家产败得精光的陈莳受不了打击气愤成疾,在陈应良十岁那年病死,老陈家的几个远房亲戚分光了最后一点家产就六亲不认,陈莳的妻子辛苦把陈应良拉扯长大到十五岁,两年前也染上了重病逝世,仅仅只留下一个都已经快六十岁的老仆人陈老三与陈应良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老陈家沦落凄惨到了这个地步,春风得意的老柴家再不生出退婚的念头那才是叫怪了,同时当年与陈万敌指腹为婚的柴烈也已经在三年前蹬腿,柴慎能够在守孝满了三年后才派人登门退亲,也已经算是一个很难的孝子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小正太陈应良悬梁自尽,公款买肾机当办公用品的刑警队长陈应良夺舍附身。 顺便说一句,其实陈应良并不觉得老柴家的嫌贫爱富要求退婚,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又灭绝人性的缺德事,因为如果换成了陈应良是柴家的现任家主柴慎,也绝对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孤苦伶仃的穷小子。陈应良对老柴家最大的不满,是老柴家直接就要求退婚,没有尝试扶持一下未来女婿,给未来女婿一个机会看看发展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应良这会至少也用着顿顿喝清得能够照出人影的稀粥了。 “公子,吃饭了。” 刚在遗憾顿顿食粥,陈老三的声音就钻进了陈应良的耳朵,紧接着,陈老三端着一个木盘走进了房间,把一大碗糙米饭和一大碗香气扑鼻的肉羹放到了桌上,枯瘦的老脸上尽是亲切与疼爱,温柔的对陈应良说道:“公子,快吃吧,你最喜欢的羊肉羹,老奴还放了胡椒,没膻味。” “羊肉羹?”喝了一天多稀粥的陈应良大喜过望,赶紧冲了过来抓起筷子,但端起饭碗后,陈应良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陈老三问道:“三伯,你那来的钱买羊肉买米?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家早没钱了啊?前天你给疾医付诊金,好象还差一个钱付不出来。” “公子你放心,老奴没偷也没抢。”陈老三微笑着答道:“是有位好心的公子,拿了一贯钱周济我们家里,让我买点米肉给你补补身子,老奴已经替你谢过他了。” “谁这么好心?”陈应良惊奇的问——锦上添花的人陈应良见得多了,雪中送炭的人陈应良还真没见过几次。 “公子恕罪,老奴答应过那位公子,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也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陈老三摇头。 “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隋朝也有雷锋同志?”陈应良更好奇了。 “不知道,老奴也问过他,但他不肯说。”陈老三继续摇头,又催促道:“公子,你快吃吧,老奴已经再三谢过那位邻家公子了,等你将来发达了,重新光大了陈家门楣,我们再好好谢谢他。” “邻家公子?是我们的邻居?”陈应良发现了陈老三话里的蛛丝马迹,接着又马上醒悟了过来,笑道:“明白了,怪不得不肯说名字,也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这位公子还真是细心。” “公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为什么?”陈老三好奇问道。 “他是怕将来招架不住,烦不胜烦。”陈应良答道:“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们家这一带全是穷人,他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将来家家户户有事都找上门去,又都是邻居街坊,他怎么招架得了?所以他看我们家遭难可怜,可以救我们一次急,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是啊,应该是这个道理。”陈老三鼓掌,赞道:“公子你真聪明,那位公子肯定怕人人都去求他帮忙,所以才不许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的话,就我们这一带的穷人,一个人周济一个大子也让他受不了。” 陈应良笑笑,又向陈老三招呼道:“三伯,我们一起吃吧,好不容易有点肉腥,我们一人一半。” “公子,老奴已经在灶上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陈老三赶紧推托,但陈应良那里肯信,硬是去厨房拿了一个碗来,把白米饭分了一半给陈老三,又亲手给陈老三盛了羊肉羹,把陈老三感动得是眼泪汪汪,唏嘘哽咽许久,陈应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劝住,硬拉了他坐了下来与自己一起吃饭。 陈老三的手艺很一般,羊肉羹即便放了胡椒面也仍然膻味刺鼻,相依为命的陈应良和陈老三主仆两人却都吃得很香,还不断的互相推让夹菜,亲情融融。饭后,陈老三去洗碗筷,陈应良则到了自家的破烂小院中,一边散步活动腿脚,一边整理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记忆,顺便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将来的出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应良当然不敢再指望能够回到现代社会,老柴家那边的婚事陈应良也不操心,柴家如果再登门要求退婚,陈应良一口答应就是了,柴家狗眼看人低看不起现在穷困潦倒的陈应良,颇有几分傲气的陈应良也不愿哭着喊着缠着一定要娶那位柴小姐,所以退就退了吧,将来指不定谁后悔。 陈应良有绝对的自信让柴家后悔,做为一个穿越者,兼备着武力与智力的市局刑警大队长陈应良,不仅有着超过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知识和见识,还有着一个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要不了几年,隋朝就将灭亡,李渊将取代隋炀帝杨广,建立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朝代,大唐! 知道这一点,陈应良自然首先就想到了最快捷也最省力的出人头地方法,让柴家后悔的方法,去投靠李渊!投靠不杀功臣的李渊和李世民父子,抱他们的大腿! 陈应良现在唯一头疼的,也就是如何去投靠李渊了,象李渊这样的大名人找到他并不难,可是找到了他后,如何能让他重用自己,给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陈应良总不能去告诉李渊,自己是个穿越者,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知识和见识吧?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不能展现出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的突出能力,陈应良现在就算去投靠了李渊,也肯定是得从最基层的炮灰做起。 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警局,又从一个小警察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市局刑警大队长位置上,已经吃够了苦的陈应良当然不想去当炮灰,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陈应良打算谋定而后动,先想出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法子,然后再去抱他的大腿。 用什么法子让李渊对自己刮目相看,陈应良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还好,隋炀帝还能蹦达好几年,李渊也还有好几年才会起兵造反,现在只有十七岁的陈应良还有的是时间准备,所以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的陈应良也没有太过焦急,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这个时代的民居宅院。 陈应良现在居住的这座小宅院,是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唯一不动产,位于大兴城南城的平民区,周围居住都是城市贫民,地段极差,又小又窄值不了几个钱,只有三间破旧低矮的土坯房,一间仅容一人的小厨房,院子里连水井都没有一口,只有一棵树皮斑驳的老槐树,破烂土院墙低矮得不用探头就可以看到院外,生满苔藓,一撞就有可能倒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住在这样的鬼地方,喜欢附庸风雅的陈应良忍不住背起了一篇应时应景的知名古文,背着手大声吟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好文采!好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院墙外忽然传来叫好声和鼓掌声,陈应良扭头一看,却见自家破烂低矮的院墙之外,不知何时站定了一名高大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甚是俊雅。见陈应良转头看向自己,那高大男子亲切一笑,很有礼貌的隔着院墙拱手行礼,微笑说道:“陈公子勿怪,在下只是恰好经过,无意间听见公子吟颂词赋表明心迹,觉得公子才华非凡,词赋精妙,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你是……?”还没完全融合所有记忆的陈应良觉得这个高大男子有些面熟,似乎是死鬼陈应良的邻居,陈应良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前来探望陈应良抢救情况的邻居中,似乎也有这个高大男子,但他叫什么名字陈应良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乔松公子,怎么是你?快家里请。”陈老三从厨房中跑了出来,一边向那高大男子拱手作揖的行礼,一边扭头向陈应良使眼色,介绍道:“公子,他就是乔松公子,我们的邻居。” 说完了,陈老三又向那乔松公子连连拱手,解释道:“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公子被救醒后有些走魂,有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把你的尊姓大名给忘了。” “原来如此。”那乔松公子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陈应良忘记自己的原因,同时乔松公子也有些疑惑,问道:“陈三叔,疾医对你家公子的病情是怎么说的?悬梁后被救的人忘记以前的事?我记得医书没有类似的记载啊?” “那天疾医救醒公子就走了,老奴没来得及问。”陈老三一边打开院门,一边解释,“昨天本来老奴想去问问疾医,可是公子身边不能离开人,老奴身上又一个大子都没有,就没能去打听,不过托公子你的福,老奴一会就去问。” “听三伯的口气,难道救济我和三伯一贯钱的,就是这位乔松公子?”陈应良听出陈老三话里的破绽,对这位乔松公子也一下子好感大生——象这么能雪中送炭的好人,古往今来可都不多。 这时,那位乔松公子已经在陈老三的邀请下大步走进了院内,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这位慷慨解囊又彬彬有礼的乔松公子衣着得十分朴素,粗布长衫洗得都发白了,布鞋和裤子上还有补丁,衣服穿戴看上去比起穷光蛋陈应良都强不了多少。不过陈应良又很快发现,这位乔松公子的举止气质相当不俗,儒雅之中不失威严,即便身着布衣,也给陈应良一种出众脱俗的感觉。 “陈公子,你现在好些了吧?”乔松公子主动开口询问,神情关切,甚是真诚。 “多谢乔松公子挂怀,小弟已经没事了。”陈应良拱手答谢。 “没事就好。”乔松公子点头,又微笑说道:“陈公子,你前天可差点没把你三伯吓死,想开点,为了你已经过世的父母,也为了辛苦照顾你的三叔,别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你这么年轻,将来还怕……?” “就在这里!就在这!” 院外新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乔松公子的话,陈应良和乔松公子扭头看去,却见被陈老三打开的院门外,不知何时跑来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男子,指着院门向道路上大叫,“在这里,就是这,姓陈的就是住在这。” “谁来了?” 陈应良一楞,那穿戴整齐的家丁指明了陈应良的小院所在后,又径直闯进了陈家小破院中,神气活现的冲着陈应良和乔松公子喝道:“你们俩,谁是陈应良?” 陈应良表情冷漠,懒得理会那狗仗人势的家丁,乔松公子笑吟吟的也是不说话,惟有胆小怕事的陈老三过来,向那家丁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哥,陈应良是老奴的少主人,你找我家少主人有何吩咐?” “姓陈的小子好事来了!”那家丁益发的神气活现了,大模大样的对陈老三说道:“皇帝陛下亲封的千牛备身,钜鹿公柴郡公的大公子!亲自来探望姓陈的小子!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姓陈的小子到门外跪地迎接?!” “柴大公子亲自来了?”陈老三张大了嘴巴。 “当然。”那家丁很是满意陈老三的惊讶态度,又得意洋洋的喝道:“你们陈家祖上积德,快叫姓陈的小子出门跪接!晚了,你们别后悔!” 听到这话,陈应良面露不屑,懒得动弹,旁边的乔松公子却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柔声说道:“应良贤弟,愚兄比你年长一些,就叫你兄弟了,听愚兄一句劝,不管怎么说,柴家与你陈氏也是世交,柴公子亲自登门来探望你,不管来意如何,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出门迎接,别亏了礼。” 陈应良也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觉得乔松公子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答道:“多谢乔兄指点,小弟明白了,请兄长稍侯,小弟出门去迎接他,暂且失陪。” 陈应良对乔松公子的称呼明显有点问题,乔松公子虽然发现却没有在意,还道陈应良是气恼至极说错了话,便又嘱咐道:“应良兄弟,大气度些,你还年轻,还有将来。” 第3章 被欺少年穷 听了邻居乔松公子的好心劝说,陈应良还是选择了大度行事,按礼节出了院门迎接,也乘机亲眼目睹了一把这个时代权贵出行的庞大排场。 老柴家的排场很大,十二名穿着整齐的家丁排成两个纵队,步行上前开路,个个腰挎横刀脚步整齐,昂首挺胸目中无人,一名白衣白袍的贵公子骑着高大白马走在家丁中间,四名彩衣丫鬟左右簇拥,步行跟随,背后还跟着同样列队尾随的十几名高大家丁,队伍从头看不清尾,宽度几乎把狭窄小街堵塞,浩浩荡荡,气势压人。 陈老三早就跪下了,陈应良纹丝不动,还硬拉起了陈老三,陈应良虽然不是很懂古代的礼仪,却也知道古代同辈之间不需下跪迎接,眼前这个柴公子算是陈应良名誉上的未来大舅子,陈应良自然不愿向他下跪。 白衣贵公子在陈家门前勒住了马头,定睛看了陈应良一眼,陈应良也毫无畏惧的昂首去看他,发现这名白衣贵公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甚是英俊,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两道剑眉入鬓,俊美之中带着勃勃英气,看架势铁定就是那个嚣张家丁口中的柴大公子无疑了。 陈应良打量柴大公子的同时,柴大公子当然也在打量陈应良,发现陈应良的相貌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些,还带着稚嫩的小脸蛋还算看得过眼,即便穿戴寒酸也勉强算是一个俊秀小伙子,但陈应良那双镇定的眼睛却让柴大公子极不舒服,陈应良的眼神中,丝毫平民百姓看到柴大公子时的敬畏和讨好,平静得就好象看到身份相等的普通人一样——这一点,正处于意气风发年龄又在内心中极度蔑视未来妹夫的柴大公子自然难以接受。 这是陈应良与柴大公子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的结果,是双方都看对方有些不顺眼,没能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和了。 柴公子默不作声的在陈应良面前甩缰下马,家丁牵开高大白马后,然后向陈应良略一拱手,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问道:“你就是应良贤弟吧?初次见面,钜鹿柴郡公是我的父亲,柴陈两家曾为世交,你就叫我嗣昌兄吧。” “嗣昌兄,小弟陈应良,拜见兄长。”陈应良抱拳拱手,模仿着古人向柴公子一拜,又在心里悄悄嘀咕,“柴嗣昌?没听说过,小角色。” “居然不下跪磕头,好大的胆子。”柴公子心里对陈应良益发不舒服,勉强压下了不爽念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是来探望你的,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进你家里再说?” “当然可以。”陈应良很有礼貌的一笑,让开道路做了一个邀请姿势,微笑说道:“嗣昌兄请。” 柴公子点点头,昂首进了陈应良家的破烂小院,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看了看陈应良家那几间东倒西歪的土坯房,眉头皱了皱,干脆就在小院中站定了脚步,转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一会还要进宫办差,就在这里说吧。” “请嗣昌兄赐教。”其实早就猜到柴公子来意的陈应良点头。 “那愚兄就不客气了。”柴公子微一颌首,直接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登门拜访,有两个目的,一是来探望你,愚兄听说前天,贤弟你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担心你的情况,所以今天特地来探望于你,也替家父来探望于你,表示慰问。” “多谢兄长关心,多谢柴伯父关心,小弟现在好了。”陈应良拱手还礼,又在心中冷哼,“担心我?是担心你们柴家的名声吧?” “既然贤弟已经康复,这自然是最好不过。”柴公子假惺惺说了一句,又说道:“第二件事,还是关于三妹与你的事。” 说到这,柴公子举起手来拍了两下,院外立即有一名家丁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到柴公子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把锦盒高举过顶,柴公子顺手打开锦盒,露出满满一盒白银,然后微笑着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弟,看到了吗?白银一百两。” “看到了。”陈应良点头。 “看到了就好。”柴公子满意点头,微笑说道:“只要贤弟愿意,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陈应良冷笑,明白柴公子的意思却懒得开口,干脆就来一个笑而不语。 “混帐匹夫,不见棺材不掉泪!”柴公子心中有些火气,说道:“应良贤弟,愚兄来意,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你吃喝半辈子和娶一房妻子了,除此之外,我还会再给你一个补偿。” “兄长请说。”陈应良笑笑。 “我的岳丈大人,现在正在怀远为皇帝二征高句丽督运粮草。”柴公子说道:“我可以写一道举荐信给你,你去拜见我的岳丈,他会给你一个职位,虽然职位不会很高,但也可以保证让你今生今世衣食无忧。”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永远不许再回到这大兴城。”柴公子补充道:“这点你必须做到,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还要我离开大兴?永远不许回来?”陈应良有些诧异了,疑惑问道:“为什么?小弟为什么不能再回这大兴城?” “为了我们柴家的名声。”柴公子坦白答道:“虽然我是让你自愿退婚,但你继续留在大兴城中,对我柴家的声望还是有一定妨碍,所以你必须离开大兴,以后也别回来。” 陈应良开始火大了,心说这世上还有这么霸道的家族?嫌贫爱富悔婚就算了,竟然还要逼着被退婚的对象离开所居城市,永远不许回来?这他娘的不是欺人太甚,是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啊? “柴大公子,你开恩啊。”陈老三突然哭喊了起来,扑通一声冲柴公子双膝跪下,嚎啕大哭道:“你不能这样啊,我家公子和柴家三姐姐的婚事,是太老爷当年和柴老太爷亲自订下的啊,还交换了信物,你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又把我家公子往死里逼啊!” 嚎啕大哭着,陈老三连连的向柴公子磕头,可惜柴公子连眼皮都不肯眨一下,看都看陈老三一眼,自然更不会陈老三的号哭哀求。 看到柴公子的冷漠神情,陈应良火更大了,拿公款买肾机当办公用品的陈应良虽然并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好习惯,可是做为一个现代人,陈应良却还是无法接受一个白发老人向自己磕头跪求,还能够做到视若无睹的地步。愤怒之下,陈应良放弃了一口就答应退婚的打算,一边去搀扶哭喊不止的陈老三,一边冷笑说道:“嗣昌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柴公子疑惑反问。 “很简单的一句话。”陈应良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莫欺少年穷!” 看了一眼神情傲慢的柴公子,陈应良冷笑说道:“你现在是有钱有势,可以蔑视我这个穷苦少年,可以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妹妹,但你敢不敢扪心自问,这些荣华富贵是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乌鸦能变凤凰,丑小鸭也有变成白天鹅的一天!我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出人头地!今天你退了婚,将来你可别后悔!!” 柴公子脸色顿时极度难看了,陈应良又笑笑,刚想开口主动提出退婚,旁边却有人鼓起掌来,大声叫好道:“好!千古名句!好一个莫欺少年穷!此句当载史册,以警后人!” “你说什么?!”满肚子火气正没处发的柴公子大怒扭头去寻叫好之人,陈应良和陈老三等人也一起扭头循声看去,却意外的发现,鼓掌叫好之人,竟是那名穿着补丁裤子还给陈家雪中送炭的好邻居,一直站在院角的乔松公子。 与锦衣华服的柴公子相比,粗布长衫的乔松公子当然在穿着上无法相比,但是在气势上却丝毫输给柴公子,柴公子脸色铁青的怒视乔松公子,凶狠的眼神都快可以杀人了,乔松公子却比陈应良更加毫无畏惧,还向柴公子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柴公子勿怪,在下冒昧,听到陈公子妙语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你是什么人?”柴公子脸色极不好看的问道。 “陈公子的邻居。”乔松公子指了一个方向,“过去第三家,院子里有棵梧桐树的,就是在下的陋宅。” “果然也是个穷光蛋。”柴公子心中冷哼,脸色更加难看的喝道:“既然你不是陈家的人,那插什么嘴?马上滚,别自找麻烦!” “柴公子,别这么大的火气。”乔松公子毫无惧色,微笑说道:“现在的陈公子确实是少年落难,但是他刚才那句话难道说得不对,莫欺少年穷,柴公子动辄以权势压人,传扬出去,不仅对公子的声名不利,柴郡公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柴公子脸色铁青了,双手紧握拳头,怒视乔松公子,柴公子带来的家丁也毫不迟疑,立即就上来左右包夹住乔松公子,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动手,陈应良大怒,上前一步与好邻居乔松公子并肩而立,大声问道:“嗣昌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打小弟的客人?” “我想揍你!”柴公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先挥手让家丁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冲陈应良说道:“我懒得和你废话,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退不退婚?” “我要是坚持不肯答应退婚呢?”陈应良冷笑反问。 “那你就死定了!”柴公子大怒。 “柴公子,倚强凌弱不成,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乔松公子也看不惯柴公子的态度,插嘴冷笑说道:“柴公子或许有胆量这么做,可这大隋天下也不是柴公子你能一手遮天,煌煌史册,悠悠众口,自有公断,皇帝陛下一定会知晓此事,到了那时候,看公子如何向陛下国法与世间公论交代!” “你……!”柴公子又怒视乔松公子,乔松公子毫无惧色,冷笑回视柴公子。 看到柴公子这副张狂模样,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干脆说道:“嗣昌兄想要退婚,行,要我同意退婚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很简单的条件,只要嗣昌兄答应并且做到,我就立即退婚!并且永远立即离开大兴,永不回来!” 陈应良此言一出,脸色一度铁青的柴公子放缓了脸色,点头说道:“想要什么条件,说吧,从八品的官职,白银千两,够不够?” “小弟不要嗣昌兄的官职,也不要嗣昌兄的银子。”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很简单的条件,记得大兴城最豪华的酒楼是天兴楼,店中客人几乎都是达官显贵,当世名流,小弟斗胆,想请嗣昌兄出面,在天兴楼中大摆酒席,宴请几十上百名的达官贵人,贵人越多越好,但绝对不能低于百人之数。” “你想干什么?”柴公子脸色有些微变了。 “当众宣布退婚啊。”陈应良笑道:“请嗣昌兄当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说明你的退婚原因,还有要求小弟离开大兴条件,然后就有人把嗣昌兄今日之事分成九集,每天轮流不停的讲,听众应该不会少,再然后小弟就当众答应退婚,永远离开这大兴城了了。怎么样?嗣昌兄,这小弟个条件很简单吧?” “匹夫!你找死!”柴公子勃然大怒,一个箭步跳起来,重重一脚踹在了陈应良的胸口,会些格斗技巧的陈应良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惜眼下这具身体却远比不上之前那具刑警队长的身体,被柴公子一脚踹在胸口上,顿时就摔了个五脚朝天。 “公子!”陈老三大喊起来,扑了过来用苍老之躯护住了陈应良。 “柴嗣昌!”乔松公子也是勃然大怒,拦住了柴公子,指着柴公子的鼻子大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大隋国法?失约毁婚在先,几乎逼出人命,动手打人在后,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别以为你是柴郡公之子就可以肆意妄为,大隋还有国法在!世间还有公理在!” “匹夫!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柴公子又逮到了一个出气筒,握拳就冲乔松公子大吼,“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柴家面前如此放肆?!” “嗣昌兄,我们的事还没完。”陈应良怕好邻居乔松公子吃亏,赶紧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强忍着胸口剧痛,大声笑着问道:“嗣昌兄,小弟提出的条件,你已经知道了,选择把,是接受小弟的条件,还是让小弟与柴姑娘完婚?” 柴公子脸色又青又黑,差点又想扑上来把陈应良当场撕了,乔松公子则挺胸拦到了柴公子的面前,防着柴公子再次暴起伤人。 “嗣昌兄,没办法选择了吧?”陈应良冷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更宝贵,废话也别说了,你可以走了!你也用不着拿银子和官职收买我退婚,我现在就休了你妹妹!听凭另嫁,绝不反悔!” “你说什么?”柴公子的小白脸变成小黑脸了,冲陈应良喝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休了你妹妹!”陈应良大声说道:“你们柴家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柴家的姑娘,所以我要休了你的妹妹!我们两家的婚约,就此作废!” “小子,敢对我说这话。”柴公子表情狰狞异常,一字一句说道:“你将来,别后悔!” “将来你才别后悔!”陈应良冷笑,忍着胸口剧痛大声说道:“话搁在这里,三年之内,我必然要让你们柴家后悔今天的选择!” 柴公子咬牙切齿的怒视了陈应良许久,突然掉头就走,大吼道:“姓陈的,你给我走着瞧!” “奉陪到底!”陈应良大声答道。 听到了陈应良这话,柴公子又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想要回头,却又觉得和陈应良再闹下去有失身份,同时也有损自家的名声,一咬牙还是昂首走了,柴公子带来的武装家丁赶紧跟上,还每个人都在出院时都对陈应良是横眉怒眼,陈应良毫无惧色,冷眼以对。 “应良兄弟,愚兄是真的服了你了。”也是到了柴家的人都走光后,乔松公子才转向陈应良,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能够做到这一点,天下人那是屈指可数。” “乔兄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陈应良勉强一笑,说道:“小弟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是他欺人太甚。” 乔松公子点点头,又微笑着说道:“不过贤弟,这位柴公子可不象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你今天如此顶撞他,将来可得防着他事后报复。” 陈应良也点点头,也看得出那位柴公子不是什么干吃亏的主,自己和他闹成这样,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得赶快想办法应对他可能随之而来的报复。瞟了一眼气度不凡的乔松公子后,陈应良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去抱李渊大腿的大事,忙乘机向乔松公子问道:“兄长,你比小弟年长见识广,请问一下,兄长可知道李渊这个人?” “李渊?!”乔松公子一楞,刚想说叫这名字的多了,却又因为某些缘故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脱口反问道:“贤弟问的,可是前周的唐国公李渊?现在官居卫尉少卿的李渊?” 陈应良当然不知道李世民的老爸现在是什么官职,但听到‘唐’这个字就足够了,所以陈应良赶紧点头,说道:“对,对,就是他,唐国公李渊。” “贤弟问唐国公做什么?”乔松公子表情有些古怪了。 “想打听他住在那里,现在在什么地方。”陈应良答道。 乔松公子的表情更古怪了,半晌才答道:“唐公目前正在怀远,为皇帝陛下二征高句丽督办粮草。” “在怀远,为隋炀帝二征棒子督办粮草?”顺利打听到李渊下落的陈应良先是一喜,接着又猛的一楞,惊讶说道:“这话,我怎么好象已经听过一次了?” “柴公子刚才也说过。”乔松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说他的岳丈大人,正在怀远为皇帝陛下亲征高句丽筹办粮草,想推荐你到唐国公的麾下谋取职位,结果贤弟你一口拒绝了。” “什么?”陈应良这一惊非同小可,指着柴公子离开的方向惊叫问道:“刚才那个柴嗣昌,就是唐公李渊的女婿?” “嗣昌是那位柴公子的表字。”乔松公子的回答彻底粉碎了陈应良的最后希望,“他的名字叫柴绍,去年迎娶了唐国公第三女为妻,贤弟你和他也算是世交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刹那间,陈应良连冲出去追赶柴公子的心思都有了。 第4章 (上) 柳暗花明 “我竟然和柴绍结了仇?这家伙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啊,一直死抱李世民的大腿,又和老李家是近亲关系,我和他结了仇,还敢再去投靠老李家么?” “对了,柴绍那个老婆李秀宁更厉害,文武双全,还是个军事天才,娘子关就是因为她守关改的名字!我今天顶了她老公,休了她小姑子,她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印象了?我再去投靠老李家,还想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么?我就算对老李家再忠心再能干,抵得过这个女人在她老爸面前的一句话么?” 躺在又小又窄的床上,陈应良很是长吁短叹了一段时间,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休掉柴绍妹妹的话已经喊出来了,已经咽不回来了,去柴家登门赔罪这样的窝囊丢脸事,陈应良可绝对做不出来,在已经难以投奔李渊的情况下,陈应良还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何必一定要抱李渊的大腿?他能得天下,是因为王世充、李密和窦建德这些牛人耗空了隋朝的实力,又自相残杀自己耗空了自己的实力,这才让躲在太原的他拣了大便宜!”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就没想过换一只大腿抱?不管是王世充、李密还是窦建德,都未必没有得天下的实力和机会,甚至就连隋炀帝,也未必保不住他的江山朝廷,有我帮忙,他们未必就赢不了李渊!如果有机会有运气,我甚至还可以自己拉一支队伍,自己当老大和他李渊争天下!” “李渊,我和柴家的事,你不插手便罢,如果你敢插手,我就让你后悔找了柴绍这么一个女婿!” 想通了这些,一度无比失落的陈应良重新振奋了起来,恰在这时,陈老三进来叫陈应良到堂屋吃饭,陈应良也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脚步轻快的大步出了门。 饭菜仍然很简单,又是菜叶粥就一小碟咸菜,还有一碗用来给陈应良滋补身体的羊肉羹,尽管陈老三坚决推辞,陈应良还是硬把羊肉羹分了一半给陈老三,感动陈应良终于懂事了许多之余,陈老三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停住筷子说道:“公子,今天光顾着替你担心了,老奴忘了一件大事,我们家和柴家的订亲信物还没换回来。” “订亲信物?什么订亲信物?”陈应良没留心到这段记忆。 “当年我们家老太爷和柴老太爷给你和柴家三姐姐订亲的凭证。”陈老三解释道:“老奴听夫人说过,老太爷给柴家的是一支镶翡翠的金簪,是老太爷当年请高手匠人打的,翡翠我们家自己出都花了好几十贯钱,柴家老太爷给你的,是从他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听说还是柴家老太爷的心爱之物,还是祖传之物。” “玉佩在那里?值多少钱?”陈应良赶紧追问道。 “公子你怎么问我?”陈老三苦笑答道:“夫人过世时,亲手把那块玉佩交给了你,要你小心保管,十八岁时拿着玉佩到柴家提亲,后来玉佩一直由你藏着,老奴怎么能知道你放在那里?” “是吗?”陈应良仔细搜寻身体前任主人的记忆,发现好象是一块很珍贵的精美玉佩,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藏到那里,便说道:“是有这块玉佩,也肯定没丢,只是我一时想不起藏到那里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就在这家里,我慢慢想,顺便也等等柴家那边的消息,如果柴家想把祖传之物讨要回去,就拿我们家的金簪来换,如果他们不想要了,那我们也不用换了,就算价钱方面吃点亏也没什么了,懒得和柴家计较了。” 陈老三也知道陈应良上吊后记忆有些混乱,便只是催促了几句让陈应良尽快找回玉佩,免得柴家再次登门时手足无措,穷困潦倒的陈应良点头答应,心里则开始盘算如何把那块玉佩卖一个好价钱,给自己的出人头地换取第一笔启动资金。 “院门没上闩,我这恶邻就直接闯进来了,应良兄弟可别介意。”门外传来乔松公子的笑声,接着白天帮了陈应良不少的乔松公子大步进来,右手抱着一个酒坛,左手里又拿着一个小酒瓶。 陈应良和陈老三慌忙让座,又邀请乔松公子一起吃饭,乔松公子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到了陈应良对面,先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放在桌上,笑道:“饭我已经吃过了,和应良兄弟喝几杯,酒菜自带,酱肉薄酒,给我准备一双筷子一个碗就行了。” 说着,乔松公子又把小酒瓶递给陈应良,笑道:“秦岭良医孙思邈的跌打酒,白天柴绍在你胸口上踢那一脚可不轻,涂在淤青处,免得落下病根。” 柴绍那一脚确实不轻,在陈应良的胸膛上留下一大块青紫淤痕,到现在都还疼得厉害,只是陈应良怕陈老三担心没有说出来,同时陈应良更没想到好邻居乔松公子会留心到这样的细节,真心感激之下,陈应良忙起身拱手道谢,“乔松兄,小弟多的话也不说了,若有机会,定当厚报兄长今日之情。” “客气,谁叫我们有缘做了邻居?”乔松公子大度的挥手,反过来招呼陈应良坐下,“一点邻里之谊,要什么报答?” 说话间,陈老三已然拿来了碗筷,乔松公子毫不客气的自己动手倒酒,又给陈应良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来说道:“应良兄弟,这碗酒是愚兄敬你的,敬你的铮铮铁骨,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也敬你的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能结识应良兄弟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少年才子,是愚兄的生平大幸。” “兄长太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陈应良赶紧抬起酒碗,破天荒的在酒桌上说了一句真心话,“兄长,这碗酒应该是小弟敬你的,兄长你扶危济困,给小弟家中雪中送炭,不畏强暴,面对权贵也仍然敢据理力争,大恩不言谢,小弟无以为报,今天借你带来的酒,敬你一碗。”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乔松公子也谦虚了一句,然后与陈应良酒碗一碰,笑道:“套话就不说了,咱们干!” 陈应良大力点头,与乔松公子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放下碗对视大笑,彼此都觉得对方顺眼投缘,一见如故。 连干了三大碗酒,天色已然渐黑,陈老三摸索想去点灯,可是老陈家穷得连吃饭都要靠人周济,又那里找得出灯油点灯?乔松公子听了陈老三战战兢兢的解释后哈哈大笑,道:“三叔,今天月色甚明,还用点什么灯?把门打开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应良兄弟说。” 陈老三抹着眼泪答应,打开房门后去了厨下忙碌家务,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乔松公子才好奇的问道:“贤弟,有件事愚兄很奇怪,贤弟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会想起向我打听唐公李渊的情况?难道贤弟的长辈与唐公有什么交情?想请唐公出面,教训柴绍强行退婚的横蛮之举?” “当然不是。”尽管已经放弃了去投奔李渊的打算,陈应良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然后如实说道:“不瞒兄长,小弟是想去投军,谋一个晋身之途,寻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唉……。” “投军?”乔松公子对陈应良的这个回答颇为意外,疑惑问道:“贤弟怎么会想去起投军?贤弟的家世愚兄也有所耳闻,虽然有些没落了,但也算是名门之后,怎么会突然想起当兵吃皇粮?” “投军是苦,也危险,但机会也最多。”陈应良坦然答道:“乱世出英雄,现今天下群寇四起,已露大乱之象,正是英雄用武之时,所以小弟才想到去投军立功,寻一个安身之所,也争取重新光大已经衰败的家业。” “天下已露大乱之象?”乔松公子看了看陈应良,又喝了口酒,这才说道:“贤弟,你说这天下已露大乱之象,此话是否言过?不错,短短两月之内,齐鲁一带是数传噩耗,孟海公、孟让、郭方预和郝孝德等十几股逆贼聚众作乱,再加上年初在灵武造反的奴贼白瑜娑,始终没有剿灭的清河高士达与东郡瓦岗贼,算得上是狼烟四起,是对于大隋天下来说,这些蝼蚁小贼不过是疥癣之疾,举手可灭,贤弟为何要说天下已露大乱之象呢?” “兄长,天下大乱的根源不在这些乱贼,在皇帝身上。” 无知者无谓的陈应良一句话,惊得乔松公子差点也跳起来了,可是没点油灯的房间里看不清楚乔松公子的紧张恐惧神色,所以陈应良又继续说道:“当今皇帝确实是雄主,凿运河通南北,加强南北联系,平边患抗突厥,护我华夏子民,又数征高句丽,不惜代价要把高丽蛮夷亡国灭种,永除东北隐患,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足以永载史册、造福万世的大业伟业。” “可是,皇帝太心急了,他一心只想流芳百世,却忘了百姓负担。”陈应良又说道:“本来要五十年才能做完的事,皇帝偏偏要在五年之内做完,这些雄功伟业又需要从百姓身上征收赋税钱粮才能完成,五十年的赋税要在五年之内从百姓头上征收完成,这一点让百姓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所以小弟认为,皇帝如果再这么心急下去,再这么好大喜功下去,这些看似蝼蚁的逆贼就永远无法剿清剿灭,还只会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逆贼越剿越多,越剿天下就越乱,最终疥癣之疾变成心腹大患,甚至变成我大隋亡国的掘墓人…………。” 陈应良说的这些话,当然是后世对隋炀帝的评价,在后世绝对不足为奇,可是在大业九年隋朝京城大兴城里敢说这番话的,绝对也就有陈应良刚刚从现代社会来到这个时代才两天的愣头青了。结果是陈应良敢说,乔松公子都不敢再听下去,赶紧向陈应良连打手势,低声说道:“贤弟,够了,够了,别再说了,这样的话可不是能够随便乱说的,贤弟到了外面,可千万不能再这么直言无讳,否则小心有性命之忧。” 得乔松公子的提醒,又想起古代的言论管制,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冒险,便也赶紧住嘴,尴尬笑道:“兄长勿怪,小弟这些话也就是敢在你面前说说,到了外面,小弟绝对不敢胡说八道。” “贤弟敢说,愚兄都不敢听啊。”乔松公子苦笑,又叮嘱道:“贤弟,这样的话今天出了你口,进了我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倒没什么,可是到了外面,贤弟可千万不要再这么直言无讳,小心祸从口出。” 陈应良也知道乔松公子是为了自己好,便也一口答应,乔松公子这才稍微放下些心来,再细一回思陈应良刚才的议论,乔松公子却又马上发现,陈应良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现在这个皇帝干的几件大事,其实出发点都非常好,只是太过好大喜功,太过心急想要成事,所以才造成了现今这个民变四起的局面。 惊奇陈应良这个十七岁少年能有如此见识之余,乔松公子不由生出了继续试探之心,便又说道:“贤弟,有个话题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你刚才说皇帝征讨高句丽是雄功伟业,永除华夏东北隐患,可是高句丽已然臣服我大隋,先帝时高丽国王还上表以辽东粪土臣元自称,对我大隋已然俯首称臣,贤弟为何还要坚称他们为东北隐患?” 乔松公子不提高丽棒子还好,提起高丽棒子陈应良就满肚子火气,因为在后清时,曾经有南棒子丢了钱包到局子里报案,又没提供足够的线索破案甚至记不得在何时何地丢了钱包,让陈应良的部下大感为难,一时难以破案,结果南棒子就不高兴了,一边举出某地的后清捕快为倭寇找车的例子,坚决要求陈应良的部下立即破案当天就破案,一边找到陈应良的上司大闹,害得正在尝试冲击副局职位的陈应良前功尽弃,从那件事起,陈应良就对棒子恨之入骨,痛恨程度还在对倭寇的愤恨之上。 忿怒之下,陈应良干脆背起了网上流传的千古名句,大声说道:“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第5章 (下) 柳暗花明 背完了某人的名句,颇为熟悉隋唐历史的陈应良又问道:“兄长,你可知道皇帝第一次亲征高句丽,是因为什么原因?” “知道。”乔松公子也是博闻广识之人,答道:“朝廷发现高句丽派遣使者联络突厥,皇帝担心二者勾结犯我中原,就以此为借口,出兵三十万亲征高句丽?” “兄长,你看过我们华夏的地图没有?”陈应良又问,然后比划着说道:“高丽棒子的位置,恰好位于辽西平原的边上,北面是通古斯禽兽,西面是突厥铁骑,南面是我们大隋的辽西走廊,辽西走廊的南面就是华北平原。” “如此一来,高丽棒子如果真的和突厥联手犯我中原,那么立即就能对我大隋的辽西平原形成夹击之势,辽西平原这块战略要地一旦沦陷,我大隋不仅将丢失东北产马之地,还将被迫在辽西走廊屯驻重兵加强防御,付出更多的钱粮军队代价,因为如果辽西走廊再丢了,我们大隋的华北平原就无险可守了,高丽棒子却可以对我大隋形成泰山压顶之势,无时无刻不将威胁我中原腹地的威胁,守无可守,想要反攻,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一定要让高丽蛮夷亡国灭种!”陈应良挥手,激动的说道:“高丽蛮夷和突厥蛮夷一样,早就对我富庶繁华的中原土地是垂涎三尺!我们大隋如果不出兵把高丽棒子打服打怕,进而杀光灭绝,那么我们华夏的东北边陲就永无宁日!” “因为棒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见风使舵助纣为虐的癞皮狗,一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错过猛咬我们大隋一口的机会!那怕是给其他蛮夷当狗当奴才,这些棒子也会仇视敌视我们华夏,说什么都要抢走偷走我们华夏的一切东西!” 乔松公子一直凝神细听陈应良的见解,觉得陈应良对高丽的仇恨虽然有些偏激,更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骂高丽为棒子,却又觉得陈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战略上的判断也十分正确。暗暗点头过后,乔松公子又问道:“贤弟,那以你之见,皇帝二次亲征高句丽,前景如何?” “凶多吉少。”也就在嘴上发泄一下却不敢把无理取闹南棒子暴打一顿的陈应良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碗闷酒,一边倒酒一边闷闷不乐的说道:“皇帝的目的很对,但方式错了,对付高丽这群棒子,用得着动用几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动用这么多军队,跑这么远的路去征讨高丽,不仅老百姓受不了,我们大隋军队的后勤也很难保障,战事一旦陷入持久,我们大隋老百姓就负担更重,前方的粮草军需也更难保证,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迫粮尽退兵。” 重重放下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陈应良再次端起了酒碗,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凝神倾听的乔松公子说道:“小弟认为,现在的情况,我们对付高丽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耗,派偏师征讨,讨伐的军队不用多,每次三五万精兵就足够了,这样出征规模我们大隋绝对承受得起,可是高丽棒子却不同,他们国小民少,那怕是应对我们的偏师也得倾国之力。” “如此一来,高丽棒子就惨了。”陈应良打着酒嗝说道:“我们也不求偏师一次就灭高丽,只需要每次都逼迫高丽棒子起倾国之兵迎战,每次杀一些高丽的士兵百姓,毁他们一些农田城池,耽搁他们的农时,见好就收就退兵,让高丽棒子疲于应付,永无宁日,如此要不了几次,高丽棒子就得国力耗尽,无兵可征,无粮可食,内乱自起,我们大隋再出重兵把他们杀光杀绝,那就是易如反掌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口干舌燥的陈应良又低头去喝酒了,乔松公子却是彻底的震惊了,心中暗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能够提出如此正确合理的灭敌方略!如果皇帝能够采取这个方略用兵,剿灭高丽蛮夷,那真的是易如反掌啊!” 顺便说一句,这个方略就是大唐最终消灭高句丽的战略,是陈应良从后世抄来的,而提出这个方略的人,恰好就是第一个说出‘彼高丽者,边夷贱类’这句话的人。 盘算了许久后,乔松公子突然又向陈应良问道:“贤弟,愚兄还有个问题,既然你想投军立功,那为什么会想起去投奔唐公李渊,到他的麾下效力?” “这个……。”陈应良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小弟听说唐公李渊求贤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门第,觉得到了他的帐下能多些机会出人头地,所以小弟才生出了去投奔他的念头。” “原来如此。”乔松公子点头,又看了看陈应良,这才说道:“贤弟,唐公好交四方豪杰,愚兄也是有所耳闻,但据愚兄所知,唐公再是求贤若渴,也不是什么人都结交都重用,贤弟既没有深厚背景,又没有显赫名声,贤弟就算去投靠他,也很难得到重用吧?” “那就从基层做起呗。”陈应良自信的答道:“小弟并非好高骛远之人,自信只要能有机会为国效力,就一定能够大放光彩,展露才华,所以小弟不会在意职位的高低,待遇的好坏,小弟只要一个机会,只要一个初展拳脚的机会!” “说得好,有志气!”乔松公子鼓掌,又犹豫了一下,极为欣赏陈应良韬略见识的乔松公子下定决心,微笑说道:“应良贤弟,为兄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可愿意接受。” “兄长可以给我这个机会?”陈应良一楞。 “对。”乔松公子点点头,说道:“不瞒贤弟,愚兄我也曾经是在职官员,虽然现在赋闲在家,但我的父亲却一直都在为朝廷效力,目前正在我们刚刚谈到的辽东战场上担任监军一职,前日家父有书寄来,说是辽东军中紧缺文职官员,询问我可愿前去辽东军中效力。” “贤弟,你的书法文字我见过,算是不错,文才方面我今天也几次见识了,深为钦佩。”乔松公子笑吟吟的说道:“你嫂子正有孕在身,如今我实在脱不开身,但机会放在这里,若是贤弟有意前往辽东军中效力,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转让与你,替你写一道举荐信,你拿着举荐信去辽东见我父亲,必有职位让你大展拳脚。” 又看了一眼已经张口结舌的陈应良,乔松公子微笑说道:“当然,鉴于贤弟之前没有功名爵位在身,刚去的话,职位肯定不会很高,一般是在某位将军帐下担任记室或者主薄之类,但这些职位却亲近将帅,甚至可以参谋军机,待遇也比同等武职要好一些,贤弟若是想大展拳脚,刚入仕途,这样的职位怎么都比郡县官职更加合适。”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发愁找不到机会步入仕途的陈应良当然是顿时大喜过望,赶紧点头说道:“小弟愿意,小弟愿意,小弟可以保证,一定不会辜负兄长的举荐,一定不会让兄丈和伯父失望!” “贤弟愿意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乔松公子点头,又提醒道:“不过贤弟,愚兄有言在先,现在辽东可是交战的前线,我大隋军队与高句丽军队在那里激战正酣,贤弟去了那里,虽然机会很多,但危险也同样的大!” “富贵险中求!”陈应良借着酒劲一挥手,大声说道:“怕死怕危险不敢出去闯荡,出人头地的机会难道会从天上掉下来?就这么定了,小弟愿去辽东投军,无论结果如何,绝不后悔!” 乔松公子微笑点头,还是满意陈应良的勇气与志气。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问道:“兄长,你父亲到底是谁?既然你父亲的官职如此之高,那你为什么还穿成这样?住在大兴最穷的南城?” “家父的名讳是房彦谦,现在官居扶余道监军一职,他老人家为官清廉,常教导愚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许愚兄居豪宅,穿华服,奢侈饮食。”乔松公子微笑答道:“愚兄不敢违背严父教导,所以就住在了这里,平时也刻意低调,没让周围邻里知道家中情况。” “还有。”乔松公子又补充道:“只是愚兄没有想到,居住在此,竟然能结识贤弟这么一位少年英才,看来父亲的话是对的,寒门之中多俊才。” “原来如此。”陈应良先是恍然大悟的点头,接着又发现了一件怪事,忙问道:“兄长,你不是姓乔吗?刚才怎么又说,你的父亲姓房?” “谁说我姓乔了?”乔松公子比陈应良还糊涂,道:“愚兄姓房名玄龄,字乔松,怎么,贤弟你连这都不知道?” “兄长恕罪,小弟真不知道……。” 陈应良赶紧拱手请罪,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却猛的一蹦三尺高,指着乔松公子象杀猪一样的大叫道:“什么?房玄龄?乔松兄,你就是房玄龄?!” “愚兄就是房玄龄啊,怎么了?”房玄龄反问,接着又惊叫,“贤弟,贤弟你怎么了?怎么摔在地上了?” 陈应良确实摔在地上了,一个原因是受不了与千古贤相超近距离接触的打击,二是身体问题——别看乔松公子带来的只是一坛寻常薄酒,可是对于一个在很长时间靠野菜粥充饥的少年来说,一口气喝下大半坛酒还是绝对受不了的。 “醉倒了?应良贤弟,你这酒量,也太浅了吧?”仔细检查了陈应良情况,发现陈应良只是不胜酒力醉翻在地上,房玄龄这才放下心来,稍微松了口气后,房玄龄又在心中默默念道:“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奇怪,这文风,怎么和我的文风如此相象?” “或许是巧合吧,应良贤弟,看来我们兄弟俩真的是非同寻常的投缘啊。” 第6章 路遇 尽管陈老三一再反对陈应良前去辽东投军,甚至还跪了下来恳求陈应良重新考虑,千万不要去前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断了陈家的香火,但陈应良根本不听,也没办法接受陈老三的好意规劝。 陈应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按正常的历史进程,四年后李渊就会从太原起兵,吹响灭亡隋王朝的号角,五年后,隋炀帝就将在江都被杀,正式宣告隋王朝灭亡,王世充和李密等一干猛人即将崛起,甚至已经在悄悄的崛起,陈应良如果还想加入这场天下争霸的游戏,所剩下的准备时间已然少得可怜,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浪费。 房玄龄给陈应良提供的机会不大,但陈应良必须牢牢抓住,大兴是后来的长安城,也是隋朝的西都,城中达官权贵和官绅子弟多如牛毛,就算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发达机会,也轮不到陈应良这个破落世家的子弟。更何况,陈应良还和风头正劲的柴家结了仇,柴家也不可能容忍陈应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崛起,离开大兴到外地发展是陈应良最明智的选择。 陈应良并不在乎职位的高低,赵大要过饭,明太祖也要过饭还当了好几年的和尚,野猪皮给李成梁当过奴隶,箩莉杀手当过郎中,伟人也干过图书管理员,和他们比起来,陈应良步入仕途就能担当隋军高级将领的秘书职位,起跑线还比他们强得多!所以,陈应良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这也许是陈应良迅速崛起的唯一机会! 依附高官,展现能力,建立声望,出人头地,积累实力,然后见机行事,进则争霸天下,退则当带路党当保皇党换取荣华富贵,这是陈应良给自己重新制订的人生规划!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休息了一段时间,好生调养了身体,也彻底融合了死鬼陈应良留下的记忆,熟悉了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陈应良立即着手了开始准备前往辽东投军,先是在房玄龄的帮助下,把柴家始终没有派人来换回的定亲玉佩卖了一个好价钱,换得了路费和生活费,然后陈应良给自己买了一匹马,两套路上换洗的结实衣服,然后又独自一人到了大兴城里的铁匠街,准备给自己买出门防身的武器。 古代的士人都喜欢仗剑游天下,户籍上仍然属于士人的陈应良却不喜欢宝剑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直接给自己买了一把糅钢锻制的横刀,这玩意劈砍起来威力极强,远比铁匠师傅吹上了天的宝剑实用。同时让陈应良暗暗欢喜的是,将门出身的死鬼陈应良记忆中竟然还有一套军中刀法,虽不稀奇精妙,却也不至于让陈应良连刀都不会使。 买好了刀挎在身上,时间尚早,想想自己一两天内就要离开大兴城了,乘着有点时间,陈应良便挎着刀在大兴城内的街道上游荡了起来,欣赏这个时代的街景和风俗民情,也顺便让自己和大兴城告个别——这一走,陈应良真不知道自己要过多少时间回来了。 大业七年后天下渐乱,但关中一带却少有战乱,做为大隋西都的大兴自然是繁华依旧,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特别繁华的几条街道上还时常拥挤得水泄不通,陈应良就在这么一条街道上,被挤得满身臭汗,好半天都没逛完这条不到两里的街道。 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条繁忙的商业街,陈应良汲取教训,没敢再去过于的繁华街道游荡了,选了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闲逛,准备买点酒肉带回家去回请房玄龄,结识房玄龄这些天来,房玄龄已经请陈应良喝过几次酒了,陈应良承情颇多,现在手里稍微宽裕一点,陈应良自然生出了回请房玄龄的心思。 “你们想干什么?让开,让开!你们知道这位姐姐是什么人么?别自己找死!救命!快来人!快来人啊!” 不男不女的声音从路边小巷子中传来,陈应良好奇的走到了巷口一看,却见小巷中并肩站了几个泼皮打扮的男子,拦住了一个没胡子的白发老头和一名容貌清秀的绿衣少女,口中不干不净的说些下流话,那没胡子的白发老头急得满头大汗,用身体护住了那绿衣少女,用兰花指指住了那几个泼皮用娘娘腔大骂,“你们几个小畜生,还不快滚远点?敢碰到我家这位小姐一个头发,要你们全家的狗命!” “老不死的,滚远点!”一个泼皮一把将那白发老头推翻在地上,伸手就去拉那绿衣少女,吓得那绿衣少女连连后退,淫笑道:“小娘子,用不着怕,哥哥们就是看你游街寂寞,想请你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在现代社会吃惯了这行饭的陈应良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大喝了一声,“干什么?放开她!”又下意识的摸腰间配枪和手铐,结果枪和手铐都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今天才买的横刀,陈应良也没犹豫,立即就拔刀出鞘。 不过有这声大喝也足够了,听到了陈应良的声音,正在怪笑的几个泼皮立即回头,看到陈应良手握横刀站在巷内,几个没武器的泼皮难免都是脸色一变,那绿衣少女松了口气,那白发老头则是赶紧爬了起来,一边用身体重新护住那绿衣少女,一边叫嚷道:“小哥,快杀了这几个混帐,我给你负责,出人命我负责!” “小子,聪明的话赶快滚远点,别自己找死!”一个首领模样的泼皮恶狠狠的威胁道:“大兴县衙门的王班头,那可是我姐夫!” “哈!”那白发老头笑出了声来,扯着公鸭嗓子笑道:“县衙的一个班头,算什么东西?我家主子的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捏死他全家!” “我管你姐夫是谁。”陈应良没理会那白发老头的话,冲那几个泼皮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聪明的话磕头赔罪,马上滚!不然的话,老子砍死你们也是自卫杀人!” “****娘的!”那泼皮大怒,一边从地上拣石头,一边吼,“哥几个,上,打死这个多管闲事的混帐小子!” “打死他!” 几个泼皮显然是常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的,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陈应良赶紧提刀准备迎战,可就在这时候,陈应良忽然听到双耳风响,一左一右各有一名男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和那几个泼皮动起了手,还三下两下就把几个泼皮打翻在了地上,彻底破坏了陈应良英雄救美的难得机会。但那两名男子仍然不肯罢休,仍然对已经摔在地上的泼皮拳打脚踢,下手还特别的狠,专打要害,招招式式都是伤筋断骨,其中一个泼皮还干脆被一脚踏中胯下要害,痛得杀猪一样的惨叫了一声,直接就昏了过去。 把几个泼皮全部打成了重伤,那两名男子又立即向那绿衣少女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小人等救护来迟,请小姐恕罪。” “你们这两个混蛋,怎么现在才来?”那白发老头又气焰嚣张起来,指着那两个男子大骂,“你们知不知道,小姐她差点就遇危险了,要是她掉了一根头发,回去你们就得被主子碎尸万段!” “小人等罪该万死!”一名男子磕头,解释道:“小人等和小姐走散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这里,小人等保护小姐不周,请小姐治罪。” 那公鸭嗓子的白发老头本来还想诈唬,那绿衣少女却拦住了他,声音温柔的说道:“谢叔,算了,他们能及时赶到就行了,我没事,别骂他们了。你们都起来吧,不用担心,回去我不会告诉娘的。” 说罢,那绿衣少女又抬起头来,向陈应良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多谢公子拔刀相救,小女杨雨儿,谢过公子大恩。” 杨雨儿给陈应良留下的印象极好,生得清秀可人也就罢了,言语举止还异常的温柔有礼,正是陈应良最喜欢的女人类型——娶了这样的老婆,就算找了小三又暴露也不用担心太过危险的后果。所以陈应良也赶紧把刀回鞘,向那杨雨儿拱手还礼,谦虚道:“杨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的救人只救了一半,我这刀倒是拔出来了,救下姑娘的却不是我,。”陈应良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逗得杨雨儿莞尔一笑,对陈应良同样是颇有好感。 这时,巷口已然围满了听到打斗叫喊声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其中还出现了穿着公衣的公差身影,见此情景,杨雨儿向旁边的白发老头使了一个眼色,那白发老头会意,立即上前去与公差交涉,杨雨儿的另外两名随从则守住了巷口,不许闲人进内,陈应良也意外的获得了一点与杨雨儿单独交谈的短暂时间。 “对了,还没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杨雨儿很有礼貌的说道。 “高姓大名不敢当。”陈应良答道:“我叫陈应良,就是大兴人。” “陈应良?”杨雨儿的反应十分奇怪,先是露出了一点回忆神情,然后又突然向陈应良问道:“陈公子,你可认识柴郡公府上的柴倩姑娘?” “杨姑娘,你怎么会知道她?”陈应良大吃一惊。 杨雨儿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既神秘又动人,道:“我和倩儿姐姐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我还知道,前不久你还休了与你指腹为婚的倩儿姐姐。” “你连这事都知道?”陈应良有些傻眼了。 杨雨儿点点头,抿着红唇轻笑道:“倩儿姐姐听到这事,找你拼命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柴郡公死死拦着,不许把这事张扬出去,以倩儿姐姐的脾气,肯定早就提着宝剑到你家门上砍人了。后来倩儿姐姐对我说起这事,还把你给……,给骂了几句。” 陈应良有些苦笑,也不说话,不愿和杨雨儿在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不料那杨雨儿却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又微笑问道:“陈公子,其实倩儿姐姐也是一位好姑娘,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说几句好话,替你和倩儿姐撮合一下,把你们的事继续下去?” “多谢杨姑娘好意,但不必了。”陈应良坚决摇头,答道:“我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再说了,是她家里的人主动提出退婚,我如果再去求她,岂不是让她更加瞧不起我?” 杨雨儿的神情竟然有些惋惜,又看了陈应良一眼,这才柔声说道:“陈公子,既然你我有缘相识,你又救了我,那么倩儿姐姐那边,我会替你说话的,本来柴郡公想等风头过了,再找你……。不过你放心,我会拦住他们的。” 杨雨儿不这么说还好,听了她的这番话后,陈应良对柴家的火气顿时又升上来了,心说好啊,原来你柴家父子果然在打秋后算帐的主意,准备等风头过了再找我报仇,还封锁消息怕有损你们的名声!行,咱们走着瞧,看是你们找我算帐,还是我报柴绍那一脚之仇! 这时,那白发老头已然回到了杨雨儿的身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几名衙役公差进了巷子后也不追问事情经过,只是默不作声的把几个泼皮给拖了出去,杨雨儿也又向陈应良行礼说道:“陈公子,时间不早,小女该回家了,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陈应良拱手行礼,主动让到了路旁,让杨雨儿领着那白发老头和两名随从出巷。 目送着杨雨儿离去的背影,陈应良又在心里嘀咕道:“杨姑娘,看来我们真的只能是有缘再会了,身边跟着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头,两个武艺高强的随从,让公差都不敢作声的背景,还直接说了你姓杨,你以为我真的猜不出你的身份么?不过嘛,我们相差太远了,象你这样的姑娘,现在的我,还真不敢打你的主意,有没有缘分,我们以后再说吧。” 与此同时,那白发老头也凑到了杨雨儿的耳边,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奴婢没敢暴露你的身份,只亮了奴婢自己的身份,说你是奴婢的远房亲戚,那几个大兴县的公差,会替我们好好收拾那几个泼皮。” 杨雨儿点点头,对白发老头的处理十分满意,又回头看了一眼巷中的陈应良,心中暗笑:“嘻嘻,生得挺俊,斯文有礼,还很有侠义心肠,倩儿姐姐,你说不定真要后悔了,这样的公子,不正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如意郎君吗?” 第7章 郑重声明 杨雨儿这件事过后的第二天,把路上吃的干粮也准备好了,陈应良决定在次日出发赶往辽东了。 陈老三仍然拦着不想让陈应良去辽东战场冒险,陈应良怎么说陈老三都是哭哭啼啼的阻止,直到陈应良说了柴家准备对自己秋后算帐的事,真心为了陈应良好的陈老三才流着眼泪同意陈应良离去,还表示愿意随陈应良同去辽东。 陈应良谢绝了陈老三的好意,陈老三的年纪太大了,去辽东又有千里之遥,与陈应良同行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成为陈应良的拖累,所以陈应良只是给陈老三留下了十贯钱度日,又说自己一旦安定下来后,就立即想办法把陈老三接去身边,至不济也要给陈老三捎来生活费,好说歹说才让哭得天昏地暗的陈老三同意留在大兴。 出于谨慎起见,已经决定报复柴家的陈应良又少不得叮嘱陈老三,说柴家如果有人来打听自己的去向,要陈老三告诉柴家,说自己去了川中投奔祖父的旧部谋求发展,还捏造了一个地名、一个人名和一个关系教给陈老三,陈老三含泪记住,并答应陈应良的另一个要求,在无法度日又联系陈应良的情况下,把陈家这座最后的小宅院卖了或者租出去,活着等待陈应良归来。 天色全黑的时候,房玄龄又拎着酒来到了陈应良的破烂小院里,给陈应良送行,也给陈应良带承诺的亲笔举荐信,心细的房玄龄故意没把书信封口,让陈应良看到书信内容,在书信上,未来的千古贤相房玄龄给了陈应良许多溢美之词,力请他的父亲、现在正当红的辽东监军房彦谦对陈应良予以重用。 历史上房玄龄有没有对其他人如此推重,陈应良真不知道,但是能够毫无利益予对方的情况下,能够得到大名人房玄龄如此的无私帮助,陈应良胸中的感激之情还是难以言表,只能是端起了房玄龄自己带来的酒,道:“乔松兄,大恩不言谢,小弟将来若有出头之日,这份大恩,小弟必然百倍回报!借花献佛,请了!” “贤弟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劳言谢?”房玄龄笑着谦虚,又举起了老陈家提供的破烂酒碗,道:“来,贤弟,为兄祝你这次远赴辽东一帆风顺,大展鸿图,干了!” “多谢兄长,干了!”陈应良含笑答应,与房玄龄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饮而尽,豪气万丈。 与房玄龄连干三大碗后,说了一些互相保重之类的话,又拜托了房玄龄代为照拂陈老三,陈应良突然问道:“兄长,这次伯父打算举荐你到辽东为官,因为嫂子有孕在身你去不了,那么以后兄长打算怎么办?以兄长的经天纬地之才,长期这么闲居下去,岂不可惜?” “走一步算一步了。”房玄龄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微笑答道:“为兄心中虽然也有一些抱负,可是既没有那样的机缘施展抱负,又没有贤弟这样的勇气出外闯荡,敢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为兄现在打算谋定而后动,先在大兴都城之中观望天下形势,待到机会出现,再做决定不迟。” “记得你是在李渊起兵后,就在这长安投靠的李二,看人的眼光和抓机会的本事是不错。”陈应良心中嘀咕,暗道:“可惜,你只会坐在家里等机会,不敢出门去找机会,所以也就是给李二当副手的命。” 嘀咕完了,陈应良乘机对房玄龄说起了酝酿已久的话,道:“兄长,那么小弟有一句话想斗胆问你,如果将来有一天兄弟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开府建衙,不知兄长可有兴趣到小弟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脚,施展抱负?” 房玄龄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我这位贤弟可真有意思,现在还在靠我举荐入仕,就已经开始考虑开府建衙后的幕僚问题了,还想让我到他的幕府之中效力,这份高瞻远瞩,也远得未免太过份了吧?暗暗捧腹之下,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未免考虑得太远了吧?愚兄为你举荐的主薄、记室职位,距离开府建衙可不是只差着十七、八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象兄长这样的大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陈应良微笑答道:“小弟现在只想求兄长一句话,他日小弟若真是能有开府建衙、自建幕府那一天,兄长的官职又还在小弟之下,敢请兄长答应,届时务必要到小弟的官署之中效力。” “那好,愚兄今天就应承了你。”房玄龄含笑答应,道:“如果贤弟真有开府建衙那一天,届时贤弟又不嫌弃为兄才疏学浅,我就一定到小弟的帐下效力。” “击掌为誓。”陈应良得寸进尺,干脆举起了手掌,房玄龄笑笑,伸手与陈应良的手掌重重一拍。 “野心好大的小子,举荐你入仕为官,真不知道是对是错。”房玄龄心中嘀咕。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陈应良也在心中暗叹,“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叫房玄龄跟我走认我当老大,说不定他一个大耳掴子就抽过来了,也只能是先埋个引子,等以后再说吧。” 是夜,陈应良与房玄龄尽欢而散,次日清晨,同时也是大隋大业九年六月初五的清晨,大兴城门刚开,陈应良就辞别了相依为命多年的陈老三出发上路,还没走最近的安化门出城,牵着马独自一人绕了不少远路,从大兴西城的延平门出了城,又城外办了些事,这才策马赶往东面的潼关方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离家闯荡之旅。 ………… 钜鹿郡公柴慎的府邸位于大兴城内靠近西都皇城很近的太平坊,六月初五的这天早上,这位陈应良曾经名誉上的老丈人就一直右眼皮跳个不停,老是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不对劲在了那里,为此,柴慎还拿丫鬟当了出气筒,打了端洗脸水不稳的丫鬟两记耳光。 正午过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入宫当完值后,当柴慎领着一大群家丁回家享受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时,路上忽然有不少人对柴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多是一脸的想笑不敢笑表情,柴慎对此满头雾水,差点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或者是脸上不小心沾了什么污渍。 更让柴郡公疑惑不解的还在后面,进了权贵聚居的太平坊街区,柴慎迎面就撞到了政坛上的对头太子左内副率裴信,对于这个贪财好色又志大才疏的同事,柴慎虽然不惧,却也不愿过于得罪他背后的关陇大世族闻喜裴家,便向往常那样在马上拱了拱手就准备擦骑而过,但柴慎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平时里仗着家族势力趾高气昂的裴信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主动的拦住了柴慎的马,和柴慎客套聊天。 裴信和柴慎聊天说的全是废话,唯一谈起的一件公事,说的也是两天前在宫里已经议定的事,柴慎暗笑裴信记性被狗吃光了之余,又突然发现裴信眼睛里尽是笑意,稍不留心还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得既古怪又神秘,就好象刚碰到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开心事了,明明都已经在肚子里笑开了花,却又不能把声音笑出来,憋得难受,痛并快乐走。 东一榔头西一锤聊了许久,直到柴慎自己都受不了了提出告辞,裴信才领着他的随从队伍告辞离去,然而两支队伍背道而驰的走远之后,柴慎好象又听到了裴信莫名其妙的爆发出狂笑声音,弄得柴慎忍不住回头去看情况,见到裴信队伍飞一般的逃开,柴慎便忍不住在肚子里骂了一句,“有病!吃错药了?” 被裴信这么一耽搁,柴慎回到了家中时,今天同样到皇宫当值的儿子柴绍已经找到了一步,还来到了大门前迎接柴慎,亲自把柴慎搀下了马后,不及进门,柴绍直接就对柴慎低声说道:“父亲,事情好象有点不对,孩儿从宫里出来时,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对孩儿指指点点,还不断偷笑。” “什么?你也碰到这情况?”柴慎一楞,然后心中刚当了一下,忙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我们和陈家的事,被人张扬开了?我不是已经再三严令,不许府里的奴仆家丁提起这件事吗?” “应该不是。”柴绍答道:“刚才秀宁已经分析过了,如果是我们府里的奴仆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事也只会慢慢传开,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张扬得众人皆知,也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那会不会是姓陈那个穷小子自己散播的风声?”柴慎警惕的问——这也是柴郡公最担心的事。 “应该也不太可能吧?”柴绍也有点拿不准,答道:“如果那个穷小子想把事情张扬出去,早就张扬了,何必要等这么久?再说了,我们和陈家又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就凭一块玉佩,那个穷小子就算把事情张扬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相信?” “这倒也是。”柴慎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以陈应良现在的家庭情况和个人地位,想要把退婚的事迅速传开并且让人相信,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陈应良就算这么做了,散播消息的期间,也不可能瞒过柴家在京城里的耳目,所以柴慎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稍一盘算后,柴慎吩咐道:“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市面上有没有不利于我们柴家的传言。再有,再过段时间,想办法把那穷小子除掉,永除后患,但记住,要保密。” “明白。”柴绍点头,又表情狰狞的说道:“父亲放心,孩儿这次要亲自出手,解决那个又穷又硬的混小子,绝不给他出头之日!” “姐夫!姐夫!” 说话间,一匹快马忽然从街道的尽头冲了过来,远远就冲着柴家父子大喊大叫,还直接奔到了柴家父子旁边才勒住马,正准备进门的柴慎和柴绍扭头一看,却意外发现马上骑士竟然是柴绍的妻弟、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方才年仅一十五岁的李二郎——大名叫做李世民。 “二郎,何事如此焦急?”柴绍惊讶问道。 李世民没有答话,只是迅速甩鞭下马,冲到了柴绍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夫,倩儿姐姐是不是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什么?”柴绍先是一惊,然后迅速醒悟过来,摇头说道:“那有这样的事?二郎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你倩儿姐姐至今还是待字闺中,那有什么指腹为婚的亲事?” “没有?”李世民也是一楞,疑惑说道:“那为什么有人在延平门外的告示栏上,贴了一张用词别致的郑重声明告谕全城,宣布与倩儿姐解除婚约?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象是真的一样,弄得半个大兴城都轰动了。” “什么?!”柴绍和柴慎同时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那个穷小子,贴了告示告谕全城?” “对!”李世民点头,飞快说道:“小弟是听家里下人说的,听说延平门那边都已经轰动了,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小弟的家人废了大好的劲,才挤进去远远看到。” “走!马上去延平门!”柴慎柴郡公毫不迟疑,马上冲向自己才骑回来的坐骑,上马间踩滑了马镫差点摔了一交,家人上来搀扶,却被柴慎一脚踢开。那边柴绍也是满脸铁青的飞快上马,与李世民、柴慎一起飞骑赶往大兴商贸最集中的延平门。 差不多是飞一般的赶到了商贸发达人流量庞大的大兴延平门外,告示栏那一带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其中还有相当不少是穿着仆役服色的权贵家丁,更有人高声朗读告示内容,让不识字的百姓知道情况,笑声不断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到了极点。 见此情景,爱面子的柴慎父子简直是脸都白了,赶紧翻身下马,冲到告示栏前查看情况,可是告示栏前已经围得是水泄不通,柴家父子那里能够直接冲到近前?焦急之下,柴慎父子干脆动用了马鞭抽打开路,结果这么一来,被马鞭抽到的人就不乐意了,纷纷问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打我们?” “大胆,还不快让路?!”人群中突然有权贵家丁叫嚷了起来,大叫道:“这位就是柴郡公,还有柴绍大公子,敢拦他们的路,你们想找死啊?” “原来是柴郡公啊?”被打的百姓转怒为喜,赶紧退后让路,脸上带着笑意让路,其他的老百姓也是惊叫不断,纷纷后退避让,眨眼间就给柴家父子让出了一条直通告示栏的道路。 “糟了,怎么是宇文家的人?”柴慎和柴绍都认出喊话那家丁乃是隋朝重臣宇文述的家丁,心里顿时更是叫苦,知道这件事怎么都肯定传进宇文述家中了。但事到如今,柴家父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赶紧冲到了告示栏前查看情况,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柴家父子的肺也顿时差点气炸了。 告示栏上有一张很大的崭新告示,楷书工整,加有这个时代从所未见的标点符号,文字格式也与这个时代的普通告示截然不同,标题就是柴家父子这辈子从没见过的‘郑重声明’四个大字,内容则是: “本人陈应良,前朝许昌县公陈万敌之孙,大隋大兴人氏,家住大兴南城大通坊青石街,现郑重声明如下:一,本人与本朝右内率、钜鹿郡公柴军公之女柴倩解除婚约,并非柴郡公嫌贫爱富,愿承认柴老太公与本人祖父订下的婚约,不肯将爱女柴倩下嫁与指腹为婚的本人,而是本人自愿解除婚约,休掉柴郡公的女儿,听凭另嫁,绝不反悔! 二,柴郡公之子柴绍登门退婚,逼迫本人上吊自杀未遂在先,殴打本人在后,实属一片爱妹之心,并非倚强凌弱,欺压贫困,这一点本人十分理解,所以本人绝不会计较此事,请柴绍公子放心。 三,柴郡公父子为了面子,打算在风头过后将我杀人灭口,不过只是民间传言,本人相信柴郡公父子绝没有这么心狠手辣,鼠肚鸡肠。 以上信息之真伪,本人愿负律法责任,详细情况尽可咨询本人的街坊邻居,定有满意答复,并欢迎各位艺人将本人故事收录入书,改编为戏曲、评书、话剧、歌剧或舞蹈剧等文艺节目交流传播,本人绝不收取任何版权费用,也不追究版权责任。特此声明,声明人,钜鹿柴郡公曾经的未来女婿陈应良。” “混帐!匹夫!老夫要你的狗命——!” 咆哮着,眼睛赤红的柴慎嘴唇和全身都哆嗦了,伸手就去扯布告,可惜陈应良故意用糨糊把纸质布告贴得极紧,半天多时间过去早就粘死在了布告栏上了,柴慎又那里扯得下来?试了几次无用,柴慎干脆拔刀在手,挥刀猛砍起了布告栏,同样双眼血红的柴绍也是毫不犹豫的拔刀猛砍,围观的大兴军民百姓却是笑声震天。 “这个陈应良,做事还真是绝情!就算柴郡公不对,你也用不着把事情弄成这样吧?”陈应良留给李世民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应良贤弟,你还真是够狠啊。”人群中的房玄龄苦笑,又回忆道:“不过,你在文中加那些点点圈圈倒是挺别出心裁来的,读起来好方便。” “把这个布告栏,给我彻底砸碎,烧成灰,一点都不许剩!”这是柴慎气昏前的咆哮,“再把那个兔崽子给我抓来,老夫要亲手劈了他!” 顺便说一句,柴府家丁虽然把这个布告栏烧得连灰都不剩,可是让柴家父子气得手脚冰凉的是,当天夜里,大兴外城的七门城门之上,竟然都被人贴上了抄写的陈应良郑重声明!至于是谁下令誊抄了原文,又是下令张贴到大兴外城七门的城门告示栏上,柴家父子就怎么查都查不到了。同时当朝太子左内副率裴信裴大人可以对天发誓,自己虽然很希望把那个该死的‘副’字去掉,却也不愿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是谁落井下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柴郡公父子原本就很大的名声这下子是彻底的轰动大兴了,轰动到了让柴郡公和柴绍公子不得不连续告假数日的地步——不敢进皇城去看同僚的古怪目光。同时从陈老三口中问得陈应良去了川中后,柴郡公又派出了大量的家丁私兵,由柴绍亲自率领,沿着各条入川道路去追赶追杀,说什么都要把败坏自家名声的不肖女婿陈应良抓回来,亲手剁成肉酱! 还有,与之相应的是,当事人之一的陈应良也因为这件事声名鹊起,鹊起到了陈应良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柴倩咬牙切齿的地步,“狗贼!等老娘把你抓住,一定要把你一刀一刀的割死!!” 第8章 改变目标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这句话用来形容陈应良离开大兴后的心情,那是再恰当不过了,再没有了陈老三好心的唠唠叨叨,也没有了狭小房屋街道带来的灰暗压迫感,更不用担心老柴家的排挤打压,只剩下天高海阔,未知环境存在的无数危险与机会,不甘人下的热血沸腾,出人头地和升官发财的执念比当刑警大队长时更加强烈,兴奋之下,天生的野心家陈应良在离开大兴的当天,就骑着马疾驰了七八十里路。 哦,顺便说一句,陈应良会骑术是沾了死鬼陈应良的光,死鬼陈应良好歹祖上曾经阔过,家道还没中落时受过文武方面的专门训练,当然也就学过骑术这个武将最基本的技能,虽说骑术不算太精,却也不至于催马挥鞭都不会,结果也就白白便宜了现在的陈应良——继承了死鬼陈应良的所有记忆,也就用不着辛辛苦苦的从头学习骑术了。 陈应良着急赶路还有很多原因,一个重要原因是临走时主动招惹了有权有势的老柴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老柴家出手报复,虽说陈应良布有迷阵制造了自己入川的假象,但为了谨慎起见,陈应良还是希望尽快远离大兴的好。 第二个原因同样重要,做为一个穿越者,陈应良当然知道隋炀帝三次亲征高句丽都是无功而返,这次亲征当然也不会例外,陈应良如果要想抓住房玄龄提供的这个机会展露头角,一显身手,甚至帮助出发点并没有错的隋炀帝扭转战局,改变征讨高句丽失败的命运,那么自然是越早赶到辽东战场越好,而大兴距离辽东又有千里之遥,陈应良当然得尽可能的加快行程。 目前还算太平的关中地区也为陈应良的着急赶路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保障,让陈应良一路都没有碰到任何的风险波折,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从大兴赶到了潼关,陈应良还抢日落闭关前顺利通过了这座千古名关。在潼关以东的客栈中休息了一夜,陈应良又立即沿着官道东进,准备到东都洛阳再渡过黄河,取道华北平原直奔辽东。 行程继续一如既往的顺利,一路急行的陈应良也就用了一天多时间就赶到了陕县,距离东都洛阳已然只剩下了两天时间左右的路程,然而在陕县休息了一夜继续向东时,陈应良就逐渐的发现情况不太对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官道上来往的官差驿卒突然多了许多,骑着快马,穿着胸背带有驿站字样的衣服,行色匆匆,其中有几个驿卒的背上,干脆还插着代表十万火急的红色小旗,碰到行人拦路就直接大吼,“快快让开,紧急军情,拦路者死!” “出什么事了?”第三次遇到这样的驿卒后,陈应良隐约的察觉情况不妙了,同时陈应良还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些背着红色小旗的驿卒,都是从东面的洛阳方向疾驰而来,一路赶往西面的大兴方向。凭这一点,陈应良可以肯定,东面的某个地方,肯定是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发生大事的地方很可能还距离极近,因为当天下午快到渑池的时候,陈应良又看到了许多百姓商旅从东而来,或是背着大包小包,推着独轮小车,或是赶着牛羊马车,扶老携幼,呼儿唤女,争先恐后的向西奔走,就好象前方已然发生了战乱了一般。 “前面肯定出大事了!”陈应良的心中一沉,还立即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难道是瓦岗军打到洛阳了?可不对啊,瓦岗军现在还只是一小股土匪,那来的实力攻打洛阳?” 惊疑之下,陈应良赶紧下马站到路边,拦住了一个背着包裹的中年男子,向他问道:“大叔,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逃难的人?” “出什么事了?出大事了!”那中年人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角色,冲陈应良咆哮道:“上柱国杨玄感起兵造反了!还打到东都边上了,马上就要打渑池,我们不赶快逃,留下来等死啊?!” 咆哮完了,那中年男子急匆匆的拉着家人走了,陈应良却是在原地呆若木鸡,脑袋里雷鸣作响,“我怎么把杨玄感兵变这样的历史大事都忘了?隋炀帝第二次亲征高句丽,根本就没打,因为杨玄感起兵造反,才刚到辽东就掉头回来了!” “杨玄感!你这个王八蛋坑死我了!”陈应良叫苦不迭了起来,“老子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起步机会,就这么被你折腾没了!现在老子别说还去不了辽东了,就算能到辽东又有屁用?隋炀帝的军队都撤回来收拾你了,房玄龄他老爸还怎么把我推荐给隋朝大将当秘书?!” 叫苦不迭之下,陈应良一脚踢在路边的行道树,继续咬牙切齿的在心里破口大骂,“去不了辽东了,老子怎么办?回大兴?刚把柴家得罪到死,老子现在回去不是找死么?去瓦岗?现在的瓦岗就一个土匪窝子,去投他们不仅太危险,路还不一定通!杨玄感,你这个蠢货啊!明明输定了,你造个屌的反啊?!老子算是被你坑死了,坑死……,等等!慢着!” 在心里破口大骂到了这里,陈应良的心里忽然一动,突然又想到了一条更加光明的宽广大路,暗道:“我怎么钻牛角尖了?就没有反过来想想,杨玄感造反也是我发达的好机会啊!历史上这个蠢货造反,没过多少时间就被回援的隋朝军队主力给灭了,最后输得不能再输,死得不能再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就近投奔镇压杨玄感造反的隋朝大将,跟着他收拾杨玄感?和必败的辽东战场比起来,必赢的平叛战场,捞功劳赚资历不是要容易上一百倍?!” 想通了这个关节,陈应良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晚上也不抽筋了,立即开始盘算如何投奔隋军平叛大将拣功劳了。不过陈应良现在对前方的情况基本一无所知,想琢磨晋身之计也缺乏必要的情报支持,只能是赶紧想办法打听前方的详细情况,掌握更多杨玄感兵变的具体细节。 也是凑巧,恰在此时,有一家拖儿带女逃难的百姓从陈应良身旁经过,家中的小男孩不停大哭说是口渴,可那家人却忘记了携带饮水只能是让儿子忍着,可一个小孩子又能忍到什么时候,继续的大哭不止,陈应良见了灵机一动,忙解下了自己马鞍上的羊皮水袋,向那家人招呼道:“大叔,大婶,让你们的孩子喝我的水吧,天这么热,小孩子缺水会落下病。” “这,怎么好意思?”那家百姓的男人有些迟疑。 “没事,我到前面有水的地方再装一壶就是了。”陈应良笑着说道。 见陈应良一片好意,孩子又渴得厉害,那对百姓夫妻这才谢了陈应良的好意,接过水袋喂了儿女,又对陈应良是千恩万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乘机问道:“大叔,我刚从大兴过来,不知道前面情况,杨玄感打到那里了?渑池和洛阳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说杨玄感打到东都东面的汜水了。”那对夫妇答道:“渑池的县老爷命令全城戒严,四门都关闭了,不许百姓出入,我们这些都是住在城外的百姓,在城里没房子也没亲戚可以投奔,就只好尽量的跑远点,免得被乱兵祸害。” “那东都的情况呢?”陈应良追问,那对百姓夫妻摇头表示不知,陈应良无奈,只得又问道:“大叔,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就是今天早上知道的。”那对百姓夫妻答道:“今天早上,县老爷下令全城戒严,说是上柱国杨玄感造反,在汲郡渡过了黄河,带着无数的贼军杀向东都来了,渑池距离东都只有一天路程,乱贼的军队说不定也会来打渑池,为了预防万一,县老爷只能让县城戒严,又要我们这些城外的百姓疏散,免得乱贼的军队打来,害了我们。” “渑池今天早上通知的疏散百姓,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些背着红旗的驿卒。”陈应良心中分析,“官府的情报传递速度要比民间快,杨玄感这个倒霉蛋造反,这么重要的消息肯定是六百里加急传递,六百里加急把消息从洛阳送到渑池,也就是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是说,洛阳很可能是昨天晚上、甚至今天清晨才发出的军情急报,照此推算,杨玄感现在距离洛阳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我去投奔平叛军队,时间上肯定还来得及!” 大致猜出了杨玄感叛军的位置,陈应良再不迟疑,赶紧谢了那对百姓夫妻,重新上马继续向东,全速赶往洛阳东都。 手里不宽裕的陈应良买的坐骑很一般,速度远赶不上驿站传递军情的上好快马,即便一路都是不惜马力的快马加鞭,陈应良也只是在下午申时左右抵达了渑池城下,而此刻的渑池早已是全面戒严,大白天都是四门紧闭,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守军来往巡逻不断,同时城外的城下町也是家家户户关门上板,居民百姓逃得干干净净,留下满地的垃圾杂物。 进城已经不可能了,住店也没有多少希望了,陈应良也不着急,仗着在陕县补充的干粮还算充足,还有农历六月的夜晚绝对不算寒冷,陈应良干脆绕过了渑池城继续东进,争分夺秒的赶往洛阳。 是夜,陈应良露宿在了渑池通往洛阳的官道路边小树林中,还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借着月色继续东进。 陈应良的速度算是够快了,可惜陈应良却严重低估了杨玄感的进兵速度,更不知道杨玄感身边有个坏种叫做李密,建议杨玄感全速进兵不给洛阳守军准备机会,就在陈应良知道杨玄感兵变这个消息同一天,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已然越过了虎牢关,兵分两路沿着洛水全速西进,距离洛阳仅仅只剩下了一天路程。 陈应良也低估了洛阳守军的反应速度,还是在同一天,大隋东都留守樊子盖,已然派出了两支军队东进迎战杨玄感叛军,一支军队由河南县令达奚善意率领,兵力约五千人,一支军队由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兵力八千人,分别迎战杨玄感的两路前锋。 陈应良更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的上午,就在他遥遥看到大隋东都洛阳的宏伟城池时,几乎是同一时间,裴弘策和达奚善意率领的两路平叛军队,也已经分别洛水南北两岸,和杨玄感叛军的两路前锋杨积善、杨玄挺交上了手,而等待大隋平叛军队的,将是两路溃败加惨败! 第9章 投军 坐骑还是差了些,尽管为了买这匹马,花了陈应良变卖订婚玉佩得来的一大半铜钱,但冒着把这匹马跑废的危险飞骑赶到东都城下时,时间还是已经到了六月十一的正午,东都新城已然戒严,内外城门紧闭,挡住了陈应良进城投军的脚步。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陈应良当然不肯死心,稍一琢磨后,陈应良围着东都绕了小半圈,转到了东都东北角的安喜门外,从城外建筑判断出安喜门应该是百姓可以出入的城门,这才下马步行,牵着马慢慢走近城门,结果刚靠近护城河,还没来得及走上护城河的石桥,城门上方就已经传来了大喝声音,“站住!眼睛瞎了?没看到城门已经关了,上桥想干什么?” 陈应良循声看去,见在城墙对自己喊话的人是一名穿着明光铠的隋军将领,同时城墙箭垛后也亮出了一排拉弦欲发的弓箭,陈应良多少还是有些心慌,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大声喊道:“将军,不要误会,小生是大兴人氏,听说逆贼杨玄感造反作乱,威胁东都,特地前来投军为国效力,诛杀逆贼杨玄感,请将军收纳!” “投军?”陈应良的回答让那隋军将领一楞,居高临下的打量了陈应良几眼,这才大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到二十一岁没有?” “小生今年十七岁。”陈应良如实回答,同时又有些疑惑,心说问我年纪干什么? “混帐小子,你消遣我?”那隋军将领大怒,咆哮道:“本朝律法,府兵必须年满二十一岁,十七岁的小娃娃,跑来搀和什么?滚!想加入我右武卫,满了二十一岁再说!” “隋朝当兵还有这规定?”这次轮到陈应良傻眼了,因为陈应良确实不知道隋朝军队有这规定。 “快滚!不然放箭了!”那隋军将领是个急性子,催促道:“想当乡兵辅助兵,到洛阳旧城去,这里是东都皇城,不收乡兵,马上滚!” “军爷,你能不能让我近前说话?”陈应良开口哀求,想要近前出示房玄龄那道举荐信,看看东都城里有没有识货的人。 “少废话!滚!”那隋军将领没搭陈应良的茬,喝道:“东都戒严,不许闲杂人等出入,想当兵吃粮,到西面的旧城去,或者到白司马坂去,那里在打仗,或许会收你!” “白司马坂在打仗?”陈应良一喜,忙问道:“将军,那白司马坂怎么走?小生愿去前线效力!” “哈哈哈哈!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啊!”那隋军将领大笑了起来,旁边的隋军将士也是个个哄堂大笑。——也没法不笑,要知道,就在昨天东都留守樊子盖决定出兵迎敌时,东都城中的将领士兵可是个个都害怕被挑中自己的队伍,结果没被挑中出城迎战的个个欢天喜地,被挑中上阵的个个哭鼻子抹眼泪,现在陈应良却楞头楞脑的打听那里有战场往那去,侥幸没被派上战场的东都守军真是想不笑都没办法了。 大笑过后,那隋军将领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还真给陈应良指明了前往白司马坂战场的道路,还好心告诉了陈应良,说率军平叛的主将是河南赞治裴弘策,陈应良大喜再三拜谢,还真是立即上马赶往东面战场。看着陈应良欢天喜地的离去背影,城墙上的隋军将领士兵个个前仰后合,捧腹大笑,然而乐极生悲,正当他们笑得无比开心时,身后却传来了威严大喝,“笑什么?值守城墙重地,何故失态?!” 听到这呵斥声,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收声立正行礼,原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带着大批督战队的东都留守、现在东都城中的最高军事民政长官——樊子盖! 年近七旬的樊子盖已然是满头白发,身上却依然穿着数十斤重的明光铠,甲胄整齐,苍老身躯站得笔直如松,神情威严无比,气势压人,喝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都笑成这样?” “禀留守,刚才有个小鬼想来投军,说是想要为国效力,诛杀逆贼杨玄感。”之前那名隋军将领如实奏道:“因为他只有十七岁,末将就没收留他,说是他如果想当乡兵辅兵,可以到白司马坂的前线去,结果那小鬼还真愣头愣脑的往前线去了,弟兄们觉得稀奇,就都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樊子盖勃然大怒了,怒道:“看看人家的志气,十七岁就想为国效力,就想诛杀逆贼杨玄感,再看看你们自己,到底谁更可笑?!” 在场的隋军众将士都哑口无言了,樊子盖却又喝道:“还有,别以为他才十七岁,就注定做不了大事!告诉你们,齐郡赞治张须陀,今年新收了一名小将叫做罗士信,才十四岁!这名十四岁的小将,在潍水战场上杀了多少敌人,你们知道么?说出来吓死你们!潍水一战下来,他一个人斩杀的乱贼将领就有三人,乱贼士兵二十五人!” “十四岁的小鬼,这么疯狂?!” 听到这话的隋军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有人惊叫出声,樊子盖却重重冷哼了一声,说道:“刚才那名十七岁的少年,老夫虽没见到他的人,但就凭他的这份志气,老夫就敢说,你们错过了一个人才!将来有得你们后悔!” “留守大人,那要不要末将派人把他追回来?”之前那名隋军将领怯生生说道:“他才刚走,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用了。”樊子盖摇头,道:“他既然往白司马坂去了,那就肯定是去投奔裴弘策,裴弘策在那里迎战乱贼杨玄挺,正好可以给他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如果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老夫以后就一定还能见到他。” 那隋军将领唯唯诺诺的答应,退到一旁,樊子盖却把目光转向了东面的战场方向,心中喃喃,“应该已经到激战阶段了,裴弘策,达奚善意,你们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 还是折回来看看陈应良的情况吧,辞别了指路的隋军将领,陈应良本想快马加鞭的直奔战场,但跑出了两三里后,已经连续奔走了好几天的陈应良胯下驽马就有点吃不住劲了,速度越来越慢,还开始嘴里流白沫子,陈应良也没办法,为了不让这匹坑爹死贵的驽马累死,陈应良只得重新下马,牵着马步行一阵以节约马力。好在白司马坂距离不算太远,步行也能在天黑前抵达。 心里琢磨着见了率军平叛的裴弘策该如何的阿谀奉承,陈应良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出了七八里路,见坐骑已然恢复了一定体力,陈应良便又重新上马,准备继续策马东进,然而上马后小跑了还没多久,陈应良就突然听到了前方喧哗声大作,一名穿着明光铠却没戴头盔的骑士策马狂冲过来,后面还跟着十来个拿着武器的骑兵,不断的大呼小叫,“追!追!抓住他!抓住这个当官的!”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勒住坐骑,赶紧拔刀在手。 “咴!”距离陈应良只有十来步时,那无盔骑士的胯下战马忽然惨嘶一声,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看到那无盔骑士的战马身上带伤,马血还已经把一条腿染得通红。同时战马倒下后,还把那披头散发的无盔骑士压在了马身下。 “哈哈哈!”追赶无盔骑士的骑兵狂笑起来,争先恐后的大吼,“抓活的!抓活的!” “小兄弟,救我!”那无盔骑士也大叫了起来,带着哭腔哀求道:“救救我,快救我!” “怎么办?!”在对情况丝毫不知的情况下,电光火石间,陈应良做出了决定人生方向的选择,“宁可雪中送炭,绝不锦上添花!救人!比帮胜利者收获更大!” 决心一下,陈应良立即拍马冲了上去,到了无盔骑士马旁,跳下马把他拉出战马,又把他推上了自己的坐骑,后面的追兵见了大怒,个个破口大骂,“小子!你找死!站住!站住!不许跑!” 后面有十几个追兵,陈应良当然不会不跑,二话不说就爬上坐骑,坐到了那无盔骑士的身后,和他一起夹马向西逃命,后面的追兵不肯罢休,继续紧追不舍。 按理来说,就陈应良骑的这匹昂贵死马,载了两个人后很难跑得太快,但还好,后面那些追兵的战马体力可能也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了许多,所以陈应良与那无盔骑士同骑狂奔了两里多路,才有一名追兵勉强追到了陈应良的侧后,挥刀来砍陈应良,陈应良赶紧挥刀招架,使出死鬼陈应良记忆中留下的军队刀法,与那追兵横刀相碰,奋力荡开那名追兵马刀,那追兵咦了一声,二话不说又是一刀劈来。 “娘的!拼了!”乱世之中,陈应良不想砍人,但也不想被人砍,见那追兵接连两刀都想要自己的命,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陈应良也豁了出去,既不躲也不闪,大吼一声抡刀直接去砍那追兵的脑袋,用出了同归于尽的无赖打法。 “狗日的!”那追兵被陈应良的无赖打法吓了一跳,又胜利在望不愿与陈应良同归于尽,只能是赶紧在马上侧身,躲过陈应良的致命一刀,同时他砍陈应良的一刀自然也落了空,而那替陈应良操纵坐骑的无盔骑士乘机连踢马腹,逼迫陈应良那匹死贵驽马加速,重新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站住!”又有一名追兵追近,挺矛来刺陈应良脊背,陈应良避无可避,只能是回身挥刀猛砍长矛,口中大吼,“死!” 砰一声,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一刀砍在长矛上,他那把只能算是普通好刀的鞣钢横刀,竟然一下子砍断了矛柄,陈应良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矛杆竟然颇为粗糙,乃是普通杂木削成的矛杆,品质十分粗劣,自然挡不住陈应良使出了吃奶力气砍出的一刀。 “好样的!”那无盔骑士用眼角余光看到,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小兄弟,我的兵如果都象你,今天就不会输得这么惨!” 陈应良根本无心理会那无盔骑士的言语,只是冲着路旁的一片小树林大喊,“弟兄们,快出来!我把人引来了,出来杀人抢马!快!出来杀人抢马!快啊!弟兄们!” “有埋伏?!”后面的追兵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起扭头去看小树林,不知不觉的放慢了马速,小心提防从树林里杀出的伏兵,陈应良则乘机用刀柄猛敲马臀,坐骑吃疼惨嘶狂奔,重新拉开了与那十几名追兵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应良的骗术得手,还是东都的城墙城楼已然遥遥在望,那十几名追兵见陈应良跑远后,终于没有再次追来,大骂着选择了掉头往来路返回,回头看到了这景况,陈应良和那无盔骑士都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驻步,仍然是继续催马狂奔,一起拼了老命的逃向东都。 大概是命中的注定吧,那名无盔骑士控制着坐骑,竟然把陈应良带回了之前投军遭拒的安喜门外,而在距离城门不到一里的地方时,陈应良的死贵驽马也终于支撑不住如此剧烈的载重狂奔,惨嘶了一声吐着白沫摔在了路上,带着陈应良与那无盔骑士也一起摔在地上,不过好在追兵已然远去,危险已经消除,所以无盔骑士和陈应良不仅没有惨叫恐惧,还躺在地上一起大笑了起来。 无比庆幸笑够了后,陈应良从马身下抽出了腿,手扶地站起身,又一次把那名穿着沉重铠甲的无盔骑士扶了站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这无盔骑士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脸上除了汗水和泥土之外还带有鲜血,明光铠上也是血迹斑斑,象是刚经过了一场激战。除此之外,陈应良还细心的发现,这无盔骑士的身上只有剑鞘,宝剑却不见了踪影。 “小兄弟,今天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死定了。”无盔骑士先拱手道谢,然后又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举手之劳,不敢言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又答道:“小生陈应良,大兴人。” “原来是陈兄弟。”无盔骑士点头,又好奇问道:“陈兄弟,你刚才怎么会往白司马坂去?你不知道那里在打仗?”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往白司马坂去。”陈应良如实答道:“小生受人举荐,本欲前往辽东投军为国效力,谁知到了渑池后,就听说了逆贼杨玄感起兵造反的事,小生气愤不过,决定投奔军队参与平叛,打听到白司马坂是交战前线,就打算那里投军,结果没想到恰好碰上了将军你不幸蒙难,侥幸帮了将军一把。” “你往白司马坂去,是打算投军?你不怕死?”那无盔骑士满脸的惊诧。 “为国家效力,为皇帝尽忠,何惧之有?”陈应良恬不知耻的答道。 “那你打算去投奔谁?”那无盔骑士问道。 “河南赞治,裴弘策裴大人。”陈应良继续如实回答,“小生听是他是朝廷派出的平叛军主帅,就想去投奔他,到他麾下效力,参与平叛战事。” 说罢,陈应良又灵机一动,忙又向那无盔骑士拱手说道:“大人,小生与裴大人素不相识,又出身寒微,即便前去投奔于他,恐怕也很难得到他的亲自接见,不知大人能否开恩,为小生引见一二?” “不必引见了,我就是裴弘策。”那无盔骑士苦笑答道:“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我的八千军队,已经是全军覆没,就剩我一个光杆主将了。” “啊!”陈应良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不是吃惊裴弘策的全军覆没,而是震惊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好运,去投军能够救下目标军队的主帅! 震惊过后,陈应良赶紧向裴弘策跪下,必恭必敬的行礼说道:“小生陈应良,见过赞治裴大人,小生身无长技,惟有一心愿为朝廷效力,愿为大人效命,斗胆恳请大人收留,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第10章 白救他了 裴弘策还能有什么说的,陈应良既救了他的命,丝毫不摆救命恩人的架子,还向他行大礼请求效力,裴弘策如果再开口拒绝,那么他也许是连个‘人’字都担当不起了。所以裴弘策也没有拒绝,立即就双手搀起了陈应良,苦笑说道:“应良小兄弟,你愿意投入我的麾下为国效力,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你也要明白,我可是刚吃了大败仗的人,八千军队打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光杆主将,丧师辱国,自身难保,你现在投入我的麾下,我可不敢给你保证什么官职。” “废话,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如果连这点都不懂,不是白干两年刑警队长了?你现在是落难,可你要是东山再起了,给你雪中送炭的我,就是想不发达都不行了。就算你一落到底,我这个在你落难时不离不弃的部下,最起码也可以落一个忠心耿耿的美名,再想投靠其他权贵也容易得多!” 心里冷笑着,陈应良的嘴上却象抹了蜜一样的说得好听,表情异常诚恳的说道:“大人请放心,小生孤身在外,只求能够有一个容身之所,有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官职高低有无与否,小生并不在意,也不敢奢求。” 听陈应良说得动听,刚刚死里逃生的裴弘策也颇满意,夸奖了几句,然后就准备领着陈应良返回东都城内,但此刻裴弘策已经是累得连脚都已经抬不动,便暂时坐到了路旁休息,向陈应良问道:“有干粮和水没有?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有,有。”陈应良赶紧答应,忙从马背上取下了水袋,又拿出了两块在陕县买的麦饼,一起捧到了裴弘策面前,裴弘策也不客气,接过干粮和水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得急了被干麦饼噎着,赶紧又往嘴里灌水,擅长讨好上司的陈应良也赶紧给裴弘策捶背,也是到裴弘策恢复了正常,陈应良才好奇的问道:“大人,今天的战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去的八千兵马,怎么会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都是被达奚善意那个蠢货害的,还有我手下那帮蠢货害的!” 陈应良不问还好,一提起这事裴弘策就满肚子的火气,经过裴弘策介绍陈应良才知道,原来今天清晨裴弘策率军与杨玄感叛军交战时,是洛阳令达奚善意率领的隋军先在洛水南岸与叛军偏师杨积善的队伍碰面,结果两军尚未交战,胆小如鼠的达奚善意就第一个带头逃命,他率领五千隋军也瞬间崩溃,大部分投降了杨玄感之弟杨积善,剩下的全都当逃兵开了小差,迅速逃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在洛水北岸迎战杨积善的裴弘策部军心士气自然不可避免受到极大影响了,虽说从没经历过战场的裴弘策也还算聪明,命令士卒修建工事抵挡叛军脚步,采取守势迎战气焰正盛的杨玄感叛军,可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战事的东都隋军士气本就十分低落,再受到隋军达奚善意部的溃败影响,士气斗志更是彻底崩溃,被杨玄感另一个弟弟杨玄挺率领的叛军队伍一个冲锋就突破了防线,八千军队瞬间溃散。 还别说,文官出身的裴弘策还真算是有点骨气,第一次战败后并没有气馁,后退了三四里又立即组织溃军重新布防,可惜他麾下的将领士兵却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叛军又一个冲锋,裴弘策的麾下队伍马上又再次崩溃,裴弘策再次组织队伍重建防线,还是被叛军一个冲锋就击溃,如此反复五次,五战五败,后来裴弘策虽然还想第六次组织防线,但是他麾下的隋军将士不干了,不是争先恐后的投降叛军队,就是扔下武器盔甲撒腿逃命,最后只剩下了裴弘策一个光杆司令,被迫也是撒腿逃命,还被叛军骑兵紧追不舍,如果不是陈应良恰好赶往白司马坂投军,战马受伤的裴弘策铁定就得丢掉小命,甚至被叛军骑兵俘虏。 听了裴弘策的这番介绍,陈应良也总算是相信关于面条国军队的二战笑话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搞笑的军队啊!惊奇之下,陈应良忍不住问道:“大人,那么和你交战的叛军队伍,有多少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裴弘策的回答让陈应良差点气绝,理直气壮的答道:“越王和东都留守樊子盖,只是派我率领八千军队迎战叛军的前锋杨积善部,没告诉我敌人有多少兵力,两军阵上,我那来的时间清点敌人兵力?” “那大人你就没派斥候侦察敌人的兵力数量?”陈应良难以置信的追问道。 “这个……。”裴弘策犹豫了一下,这才苦着脸答道:“派了,可我是第一次上战场,忘记了交代斥候侦察敌人兵力情况,只让斥候侦察敌人的动向,告诉我敌人的位置。” 说罢,裴弘策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交代了估计也没用,留守东都的右武卫,已经十好几年没打仗了,以前那些老兵精兵也被皇帝带到了辽东,现在的斥候都没上过战场,未必就有本事能够查明敌人的兵力数量。” 陈应良翻白眼了,也开始担心东都这些老爷兵能不能挡住杨玄感叛军的进攻了,但转念一想后,陈应良却又觉得这点对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东都守军越是菜鸟,越是无能,陈应良就越有机会大展拳脚不是? 这时,裴弘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同时陈应良那匹死贵的驽马也能够重新起身了,裴弘策开始领着陈应良返回东都城了。在回城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向陈应良询问出身来历,陈应良把自己的家世来历如实相告,也说明了自己是得房玄龄举荐准备到辽东投军的事,仅仅只是隐瞒了自己在大兴与柴家结仇的事——老柴家可是关陇门阀,陈应良才刚刚投入裴弘策麾下,还拿不准裴弘策敢不敢为了自己与柴家对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陈应良自然需要暂时隐瞒关于柴家的事。 让陈应良稍微意外的事,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后,裴弘策竟然神情有些诧异,道:“你是前朝许昌县公陈万敌的孙子?这么说来,我和你可能沾亲啊。” “小生与大人沾亲?”陈应良也有些诧异。 “对,有可能沾亲,只是远点。”裴弘策答道:“我是闻喜裴家的人,我的族人里有一些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姻亲关系,我记得你祖父陈万敌有个姐姐还是妹妹,就是嫁到了太原王家,所以我和你说不定有亲戚关系。” “这家伙是闻喜裴家的人?”陈应良这一喜非同小可,房玄龄在与陈应良闲谈时提及关陇门阀,曾经告诉过陈应良,说闻喜裴家是目前的关陇第一大门阀,从汉代至今已然出过二十二个宰相,三十六个将军!目前隋炀帝面前的第一宠臣裴规,就是老裴家的第二十二名宰相!所以房玄龄再三警告好兄弟陈应良,和柴家这样的小门阀闹翻或许没多少关系,但是千万不要和闻喜裴家做对! 惊喜之下,擅长拉关系套交情的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又向裴弘策双膝跪倒,大声说道:“叔父在上,请受小侄陈应良三拜!” 说罢,看在了荣华富贵和升官发财的份上,陈应良还真向裴弘策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裴弘策则是又好气又好笑,笑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查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你就急着磕头了?说到亲戚关系,其实你和……,不过算了,你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叫我一声叔父也没错,以后我们就以叔侄相称好了。” 陈应良大喜,赶紧再次行礼拜见叔父,裴弘策也搀起陈应良口称贤侄,于是乎,一对刚刚相识的嫡亲叔侄也就新鲜出炉了,至于这份叔侄关系能够维持多少时间,那就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的问题了。 与裴弘策拉上了叔侄关系后,陈应良也随着裴弘策回到东都的安喜门外,这一次有裴弘策出面叫门,城门守军自然不敢刁难,赶紧打开城门迎接裴弘策,向裴弘策打听交战结果,再有就是用惊讶的目光打量陈应良,刚吃了大败仗的裴弘策则无心理会打听战况的守门将领,领着陈应良只是直奔东都皇城,到皇城去拜见代替隋炀帝坐镇东都的越王杨侗和留守樊子盖,禀报战情。 领着陈应良毫无阻拦的从宣仁门进了东都皇城,又经承福门一路到了重光门前,期间陈应良身上虽然一直穿着百姓布衣,但有东都重臣裴弘策引领,宫门侍卫只是稍做询问,便也立即放行,同时托裴弘策的介绍之力,陈应良在战场上救下裴弘策的光辉战绩迅速传遍东都皇城的侍卫队伍,惹得众侍卫纷纷对陈应良侧目,全都惊奇于脸上还带着稚气的陈应良能够立下如此大功。 到了重兵戒备的重光门后,裴弘策不敢再领着陈应良径直往里闯了,乖乖的按规矩向守门卫士提出了晋见请求,也大概说了平叛战况和介绍了陈应良的身份情况,卫士入内禀报后,进了皇城后就满脸担忧神色的裴弘策也更加的提心吊胆了起来,盘算了片刻后,裴弘策甚至还向陈应良低声说道:“贤侄,一会我入宫晋见越王后,如果有什么不测,你就到东都西城的修业坊去,找我的儿子裴行方,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他,帮着他替我料理后事,他比你小两岁,又没经过多少风浪,你要多帮衬他。” “叔父,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应良大吃一惊。 “贤侄,叔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可能要对不起你了,你救了我,我却什么报答都给不了你。”裴弘策哭丧着脸答道:“叔父有一种预感,这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会吧?”陈应良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叔父你偶然小挫,越王殿下难道还会把你推出宫门斩首?” “越王殿下倒不会杀我,他才九岁,还什么都不懂。”裴弘策的表情更是哭丧,压低了声音答道:“关键是樊子盖樊留守,现在东都的军政大权是他掌握,生杀予夺都是由他决定,叔父我和他平时多有不和,这次又败得这么惨,怕他不会轻饶了我。” 陈应良张口结舌,却并不觉得裴弘策这话夸张——因为陈应良自己就用这样的手段收拾过窥视自己刑警大队长宝座的副手。稍一盘算后,陈应良赶紧低声说道:“叔父,小侄斗胆说一句,就算你平时与樊留守多有不和,其实也没多少关系,现在拉交情也还来得及——叔父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舍财保命?” “你的意思是,贿赂樊子盖?”裴弘策低声反问,见陈应良点头,裴弘策顿时苦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你如果想我死得更快更惨,就劝我这么做吧。樊子盖那个老东西,是出了名正直清廉,从不受贿,更见不得官场上的这些手段,叔父与他平时多有不和,就是因为叔父还兼着将作监的差事,管着朝廷的土木事务,老东西总是怀疑我的帐目不对想要查帐,都被我想办法给挡了。” “挡着不让查帐?这家伙,果然是个贪官。”陈应良也苦笑了起来。 陈应良的苦笑还没有笑完,脸色就马上变了,因为承福门内,已经走出了一队衣甲鲜明的皇宫卫士,还径直走到了陈应良和裴弘策的面前,然后为首的卫士队长大声说道:“奉越王殿下与樊留守令,押裴弘策入见!裴大人,得罪了。” 说罢,那卫士队长把手一挥,两名卫士立即拿出绳索捆绑裴弘策,裴弘策面如土色,却又不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而那卫士队长又转向了陈应良,说道:“你就是那个救下裴弘策裴大人的少年吧?请跟我们走,樊留守要见你。” “是,请将军带路。”陈应良很有礼貌的拱手,又看了脸色苍白的裴弘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我该不会白救他了吧?” 第11章 (上) 再救一次 跟着押解裴弘策的皇宫卫士进了重光门,陈应良被领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宫殿之中,一路上,陈应良虽然身着布衣,神色举止却毫无慌乱,镇定自若得如同行于街市,倒也让在旁边监视陈应良的皇城卫士暗暗钦佩。 陈应良还真没什么可怕的,救回裴弘策实打实的功劳放在这里,裴弘策全军覆没又不干陈应良屁事,出身再是寒微,身份再是草根,陈应良又有什么必要害怕? 卫士直接把裴弘策押进了大殿,陈应良也没客气,抬步就跟进了大殿中,守卫殿门的卫士本想阻拦,殿中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让老夫早些看看这个少年英雄,到底长什么模样?” 卫士依令让开道路,陈应良镇定走进大殿中,举目一看,却见除了两旁的卫士外,宽大的殿内仅仅只有三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高坐大殿正中,肯定就是隋炀帝的次孙越王杨侗,杨侗左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长须垂胸,神情威严,右侧则坐着一名文弱的中年男子,面带病容,陈应良进殿时还咳嗽了几声,很明显的身体不怎么好。 裴弘策早就跪下了,战战兢兢的磕头说道:“罪臣裴弘策,叩见越王殿下,叩见留守樊大人,叩见皇甫将军。罪臣丧师辱国,罪该万死,求越王殿下与樊留守宽恕,求皇甫将军宽恕。” “草民陈应良,叩见越王殿下,叩见两位大人。”陈应良也学着裴弘策行礼,朗声说道:“草民不知二位大人官讳,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陈公子请起。”九岁的杨侗开口,颇熟练的用成年人口气说道:“公子救回朝臣有功,可起身答话。” “谢越王殿下。”陈应良又行了一个礼,这才站了起来。 “你就是陈应良陈公子?”白发老头开口说道:“老夫是东都留守樊子盖,老夫问你,你今天除了救回裴弘策外,可曾还到安喜门外请求投军效力?” “禀樊大人,草民是曾到东都一座城门请求投军,只是草民初到东都,不知那座城门的名称。”陈应良如实回答。 “还真是你。”樊子盖威严的面孔上露出些微笑,道:“你如果晚走半柱香时间,老夫就能早些见到你了,老夫再问你,你才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想到投军效力?” “禀樊大人,草民投军有两个目的,一是想为国效力,为皇帝陛下尽忠,二是草民家道中落,生活无以为继,想要投军吃粮,谋一个前程。”陈应良继续如实回答,又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介绍了一下,说明了自己是前周许昌县公陈万敌唯一的孙子,家道中落得已经只剩自己最后一人,出生在大兴,也是从大兴来到东都投军。 “陈万敌的名字老夫听说过,看来你也算是一个将门之后了。”樊子盖点头,又好奇问道:“可是不对啊,你如果想要投军吃粮,为什么不就近在大兴投军,偏偏要跑到这东都来投军?” “禀大人,草民其实是想去辽东投军的,只是在途中听说奸贼杨玄感造反谋逆,率领反贼攻打东都,这才临时决定来东都投军的。”陈应良苦笑,把自己来东都投军的经过大概介绍了一番,还说了自己身上有一道房玄龄的荐书,把自己举荐给扶余道监军房彦谦。 “什么?”樊子盖的反应有些剧烈,失声问道:“房彦谦的儿子,把你举荐给房彦谦,让房彦谦给你谋一个为国效力的职位?” 陈应良点头承认,还主动拿出了房玄龄的举荐信,早有卫士上来,把举荐信转递给了樊子盖,樊子盖接过没封口的信,打开仔细看后,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房孝仲啊房孝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宝贝儿子举荐给你的人,竟然会自行投到我的麾下!老夫今天,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了!” “樊大人,你认识房大人?”陈应良察觉到樊子盖的话语中有些不对,也悄悄开始紧张起来。 “当然认识!”樊子盖的神情有些愤怒,冷笑说道:“不但认识,还有点仇!” 陈应良吓了一大跳,坐在樊子盖对面的病弱中年人也是一楞,忙问道:“樊留守,你何时与房孝仲有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几年的朝廷官员考核着,姓房的一直霸占着第一的位置,老夫一直排第二,你说老夫和他能没仇吗?”樊子盖恶狠狠答道:“他就是占了家无余财的便宜,老夫吃亏在家里有些田地产业,所以那些考核官员老是把他排第一,让老夫排第二!不然的话,若论清正廉洁,老夫比他差了?” 病弱中年人笑了,咳嗽着笑得颇开心,陈应良则悄悄松了口气,也一眼看出了樊子盖的弱点所在——好名!尤其是好清名! 果不其然,樊子盖故作凶狠的说完后,很快又面露笑容,对陈应良微笑道:“不错,房孝仲的这个儿子还算有点眼光,就凭你敢孤身远赴辽东投军和敢在逆贼追兵下救回裴弘策,就当得上他在举荐信给你的评语!既然你愿意来东都投军,那成,房孝仲儿子的这道举荐信在老夫面前同样有用,留下吧,一会老夫看给你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陈应良大喜,赶紧向樊子盖行礼道谢,那病弱中年人则微笑说道:“樊留守,这小子很有胆色,我喜欢,他既然是来投军,那就别我和抢人,把他安排进我的右武卫吧。” “这事一会再说。”樊子盖挥手,然后转向了裴弘策,神情威严的盯着裴弘策,直到裴弘策被他的锐利目光盯得浑身发抖和汗出如浆了,樊子盖才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脸回来。” “樊留守,下官已经尽力了啊!”裴弘策满头大汗的喊冤,“下官和叛军打了五仗,打了五仗啊!是达奚善意带头逃命,是下官麾下的那些士卒不争气,一个比一个逃得快,下官才**连败的啊!” “住口!”樊子盖怒喝道:“亏你还有脸说**连败,达奚善意也听你指挥,一万三千右武卫军队,一万三千装备精良的右武卫军队,不到一天时间,就被你丢了一个干干净净!无能至此,朝廷养你何用?本官奉天子旨意留守东都,约束东都百官,又留你何用?!” “越王殿下饶命!樊留守饶命!饶命!”裴弘策拼命磕头,带着哭腔喊道:“下官已经尽力了,尽力了,是贼势凶猛,是贼势凶猛,下官实在抵挡不住啊!” “你抵挡不住,本官换人抵挡。”樊子盖冷哼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喝道:“来人,将裴弘策推出皇城,当众斩首!首级传示东都九门,以正军法!” “诺!”殿中卫士答应,上来架起裴弘策就往外走,魂飞魄散的裴弘策拼命挣扎,直接就痛哭出声,疯狂哭喊道:“樊留守饶命!越王殿下饶命!皇甫将军饶命!下官是有罪,可下官罪不该死啊!求你们法外开恩,饶下官一命啊!” 年仅九岁的越王杨侗默不作声,那病弱中年人咳嗽着也不说话,对裴弘策的哭喊求饶熟视无睹。樊子盖却又喝道;“罪不该死?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上东门那边也逃回来了几名士兵,都说你指挥的军队一触击溃,连乱贼的一个冲锋都没有挡住!如此无能无用,如此丧师辱国,你不该死谁该死?!推出去,斩!” 裴弘策继续哭喊求饶,挣扎着不肯起身,可惜樊子盖在东都的威信太高,殿中卫士根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干脆就把裴弘策给抬了起来,硬抬着往外走,裴弘策哭喊得更是大声,但根本就没人理会。 “且慢!”裴弘策即将被抬出大殿时,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众人惊讶循声看去,却见开口喝止之人,竟然是刚刚才得到樊子盖许诺职位、身着布衣的十七岁小正太——陈应良! “樊大人,且慢,草民有话要说!”陈应良上前两步,向樊子盖双膝跪下,大声说道:“樊大人,草民认为,裴大人不仅无过,还对朝廷有功,至少也是功过相抵,罪不当死!还请樊大人刀下留人!”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裴弘策本人更是震惊得连哭喊都忘了,说什么都没想到刚认下的远房侄子,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的远房侄子,敢在这种环境下说这样的话! “陈应良,你疯了?”那病弱中年人也震惊得连咳嗽都忘了,喝道:“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么?!” “大人所言极是,草民确实身份低微,不应该插言朝政!”陈应良也是豁了出去,神情严峻的大声说道:“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今逆贼杨玄感起兵谋逆,兵锋已临东都城下,大隋东都正值危急存亡之秋,樊大人身为东都,却以功为过,赏罚不明,屈杀有功之臣,大失人心!草民身为大隋子民,正处其地,若是不直言劝谏,那就是上对不起天子陛下,下对不起黎庶同胞!” 那病弱中年人的嘴巴张成圈形了,裴弘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越王杨侗与殿中的其他卫士也比他们的表情好不到那里,因为自打隋炀帝让樊子盖留守东都之后,还没有什么人敢这么对樊子盖说过话!还简直等于是指着樊子盖的鼻子破口大骂! 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樊子盖本人,听了陈应良的胡说八道,樊子盖头上的雪白银发简直一根根都竖起来了,雪白的胡须也在不断颤抖了,指着陈应良咆哮道:“大胆鼠辈!竟敢如此辱骂老夫!老夫如何的以功为过了?又如何的赏罚不明了?!你今天要是说出一个子丑寅卯,休怪老夫治你一个羞辱朝臣的重罪!” 裴弘策这样的东都重臣,樊子盖都是说杀就杀,隋炀帝的孙子杨侗,还有很可能就是右武卫老大皇甫无逸的病弱中年人连个屁都不敢放,陈应良却还敢对樊子盖这么说话——陈大队长当然不是疯了! 第12章 (下) 再救一次 陈大队长的算盘打得精着呢,从裴弘策不敢对樊子盖的行贿这点,还有从樊子盖要和房玄龄老爸争夺天下第一清官这点,陈大队长就已经看出了樊子盖是个清白正直的老古板,这种老古板固然脾气暴躁,宁折不屈,可如果他能够觉得陈应良的言之有理,觉得裴弘策罪不该死,那么陈应良就一定能救下裴弘策,即便救不回来,陈应良小脑袋落地的可能也并不大。 如此一来,陈应良的收获就大了,第二次救下了裴弘策,裴弘策不把陈应良感激到骨子里才怪,已经出了二十二个宰相、三十六个将军的闻喜裴家大族,陈应良再想抱上他们的大腿和争取他们的支持自然是要容易许多。救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话语中能够稍微打动古板正直的樊子盖,陈应良被杀的可能就微乎其微,然后陈应良敢言直谏的美名,不也就赚到了? 在电光火石间权衡清楚了这些利弊,陈应良横下心来,昂首大声说道:“樊大人,草民斗胆,想请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杨玄感逆贼,现在有多少军队?军队之中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多少精锐战兵?多少辅兵?多少辎重粮草?” “这……。”樊子盖张口结舌,半晌才答道:“老夫只是探到杨玄感逆贼从者甚众,具体有多少兵力粮草,不知道。” “草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陈应良大声说道:“不知而知己,胜负各半!裴大人在对敌情丝毫不知的情况下战败,敢问这对敌人军情的失察之罪,可能全部算到他的头?!” 樊子盖哑口无言了,那病弱中年人则点了点头,咳嗽着说道:“你这话有点道理,不知敌情这条罪名,不能算在裴大人头上,最起码不能全部算到他头上。” “但老夫也不是因为这条罪名杀他!”樊子盖重新提高了声音,怒道:“老夫是因为他指挥不力,导致一万三千朝廷大军全军覆没,这才要杀他以正军法!” “草民斗胆,再请问樊大人一句。”陈应良毫无惧色,又问道:“请问樊大人,一万三千大军在出征前,准备了几天?准备了多少粮草军械?又安排了那些百战老将和有经验的战将,辅佐从未上过战场的裴大人迎战杨玄感逆贼?” “这……,只准备了不到两天。”樊子盖回答得有些迟疑,又赶紧补充道:“但是军队武器,自从老夫收到了怀州刺史唐大人的报急后,就立即发放到位的,粮草更是充足,他只要够争气,老夫可以让他一年之内粮草不缺!” “樊大人,不到两天的时间够吗?”陈应良放缓了口气,平静的问道:“请问樊大人,右武卫已经多少年没上战场了?听说最后的老将精锐也被天子带到了辽东,一帮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去迎战密谋反叛多时、准备充足的杨玄感叛军,敢问樊大人,如果换了是你统兵,能有多少胜算?” 顿了一顿后,陈应良又语气诚恳的说道:“诚然,如果换了是淮阴侯韩信那样的军事天才,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领着准备不够充足和缺乏实战经验的军队,照样能够百战百胜,可是樊大人,你能因为裴大人没有韩信之才,就要把他推出皇城斩首吗?” 樊子盖的神情终于放缓了,然后马上又狰狞了起来,怒道:“就算是这样,他五战五败,把朝廷好不容易组建装备的一万三千军队丢得精光,也是死罪一条!” “樊大人,你这话就错了!”陈应良也重新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裴大人他不是五战五败,而是五败五战!不仅无过,还有大功!” “此言何意?”樊子盖有些糊涂了。 “大人博学多才,一定听说过兵败如山倒这句话。”陈应良大声说道:“自古以来,战场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败兵!因为前军一败,不仅动摇军心,溃散的军队还会冲乱阵容整齐的后军,如同决堤洪水,再也收拾不住,反过来成为敌人的先锋!自古以来,被自家败兵践踏而死的军队士兵,绝对不被敌人杀死的士兵之下!” “今天的情况,草民也已经听到了,在洛水南岸迎敌的洛阳令达奚善意畏敌如虎,临阵之际带头逃命,导致洛水南岸的五千朝廷大军群龙无首,瞬间溃败,严重影响到了在北岸迎战的裴大人队伍军心士气,也使裴大人队伍的侧翼露出破绽,随时可能被乱贼两路包夹,腹背受敌!” “在这样的情况下,裴大人的八千军队能够取胜,实际上已经是毫无可能了。但是裴大人呢,他在前军溃败的情况下,仍然毫不气馁,坚决率军迎敌,迎敌虽败,仍然锲而不舍,再一次组织已经溃败的军队临阵迎敌,屡败屡战!屡败屡战!五败五战!五败五战!!” “试问樊大人,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够在初次上阵之时,做到这一点?能够把士气丧失殆尽、并且已经彻底溃散军队的重新组织成团,继续抵挡敌人攻势?!” “这还没完!”陈应良继续唾沫横飞的演讲道:“五败五战过后,在已经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裴大人仍然没有向达奚善意那样单骑逃命,只顾自身性命安危而不顾国家大事,仍然在乱贼的追杀之下奔回东都,向大人你禀报军情,磕头请罪!而那达奚善意至今不知所踪,九成九已经是投降了乱贼,成为杨玄感逆贼的帮凶!对比之下,孰优孰劣?!” 说到这,陈应良干脆站起身来,向樊子盖拱手大声问道:“草民最后请问樊大人,今后的平叛战场上,大人是希望我大隋将士人人都象裴大人这样,屡败屡战,宁死不屈?还是希望我大隋将士人人都象达奚善意一样,未战先逃,甚至从贼谋逆?!” 大殿中鸦雀无声,樊子盖脸上古板倔强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沉思,病弱中年人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向樊子盖说道:“樊大人,给裴大人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今天这场仗,最大的罪人是达奚善意,你我也有干系,裴大人虽然兵败,在战场上的表现却也算得上是可圈可点。” 众目睽睽下,樊子盖继续默不作声,雪白的眉毛纹丝不动,又过了许久,被卫士抬着的裴弘策都已经急得重新满头大汗时,樊子盖才轻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放了吧。” 卫士依令放开裴弘策,死里逃生的裴弘策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冲着樊子盖拼命磕头,连声说道:“谢樊留守不杀之恩,谢留守大人不杀之恩。” “别谢老夫,谢你旁边的小子。”樊子盖冷哼道:“如果不是他,你今天是死定了!但记住,没有下次!” 裴弘策又向樊子盖磕了几个头,这才扭头来看陈应良,嘴里虽然没有说话道谢,但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却也一切尽在无言中。 “陈应良,听你刚才的谈吐,好象颇知兵事啊。”那病弱中年人向陈应良微笑说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麾下来效力?我的麾下,正缺你这样的人。” “谢大人厚爱,但草民更想继续跟随裴大人。”陈应良朗声答道:“樊大人既然给了裴大人立功赎罪的机会,那么草民想要陪着裴大人立功赎罪,以谢今日咆哮朝堂之罪。” “那么随便你。”那病弱中年人笑了笑,道:“别后悔噢,我的官比他大。” “草民只求为国效力,不敢贪图官职高低。”陈应良嘴上说得无比动听,心里却冷哼道:“你当老子傻啊?老子救了裴弘策两次,他又是个大贪官,跟着他不仅可以混一个忠心耿耿的美名,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美女,跟着你,你敢保证给我这些么?” “那你就随着裴弘策戴罪立功吧。”樊子盖挥手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明天开朝会讨论军情,别来迟了。” 裴弘策和陈应良一起答应,行礼告退,然而就在陈应良跨出殿门时,樊子盖突然又说道:“陈小子,你的口舌技巧不错,把屡战屡败换了个秩序,变成屡败屡战,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别当老夫是老糊涂,这点口舌技巧,老夫还懂。” “草民该死。”陈应良赶紧又转身行礼请罪。 “你一个草民咆哮朝堂,早就该死了。”樊子盖冷笑,又挥手说道:“不过看在你说得算是有点道理的份上,老夫也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跟着裴弘策好好干,希望你的真才实学,比你的口舌技巧更出色。” 陈应良答应,行礼后与裴弘策出殿,而下了大殿后,裴弘策一把抓住了陈应良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激动说道:“贤侄,别的话叔父也不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侄子了,只要叔父我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着!” “别那么客气,安排栋别墅楼给我住,出入有宝马,吃饭每顿饭二十来个菜,晚上再安排两个漂亮丫鬟服侍我睡觉,基本上也就马马虎虎了。反正你是大贪官,有的是钱。”这是陈大队长的心里话。 第13章 第一个考验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门口,陈应良才从裴府的门匾上发现,裴弘策这家伙居然还有着黎国公的爵号,然后不等陈应良庆幸自己抱上了一个爵位与李渊相等的权贵大腿,整个人就已经淹没在了黎国公府的巨大热情之中。 不得不承认,别看裴弘策在历史上默默无闻——至少颇为熟悉隋唐历史的陈应良此前就没听过他的名字,实际上却还算是一个讲义气的权贵高官,看在两次救命的份上,陈应良期盼的别墅楼当天就有了,每顿饭二十来个菜很是补充了一下陈应良现在这具身体长期以来亏欠的营养,漂亮丫鬟还不是陈应良所期盼的两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还把他的独生子裴行方叫了出来,让裴行方和陈应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仅有十四岁的裴行方也不象大部分权贵人家的公子哥那样傲慢无礼,而是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再三拜谢救父之恩,对陈应良口称兄长,极尽礼仪,也让陈应良多少明白了闻喜裴家能够千年不衰的原因——对后代的家教确实有方。 顺便说一句,裴弘策这个儿子裴行方,是闻喜裴家在历史上出现的第三十七名大将,还当过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与契丹突厥正面硬拼数十年,而象裴行方这样的杰出将领,闻喜裴家从古在今一共出现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陈应良命运转折的开始,一切都按着陈应良希望的那样发展,为了报答陈应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让陈应良在自己麾下自选职位,还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职都毫无问题,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请本家哥哥兼隋炀帝面前第一红人裴规帮忙就是了。而陈应良也没有好高骛远,仅仅只是向裴弘策请求了一个相当于秘书的记室职位,裴弘策大笑后一口答应,对不贪心的陈应良印象更佳。 陈应良当然不是不想尽快正式仕途,是陈应良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向裴弘策要个正式官职容易,但再想更进一步就难了,毕竟陈应良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放在这里,刚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给裴弘策当秘书虽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编制,却可以获得裴弘策的部分权力和直接影响裴弘策的军政决策,而且如今叛军即将兵临东都城下,一度亲自率领军队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战中重新担任角色,间接为陈应良赢得更多表现机会!在如何投机钻营方面,陈大队长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秘书不是那么好当,一顿饭二十来个菜也不是那么好吃,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报到,与樊子盖等东都重臣商议平叛大计,陈应良则留在黎国公府里等待裴弘策归来,然后再随裴弘策到河南赞治衙门正式上任,可是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陈应良都没有等到裴弘策的半点影子。 考虑到裴弘策头一天差点被樊子盖推出殿外斩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陈应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议,干脆领了两名裴府下人出门,直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来迎接裴弘策,顺便打听裴弘策到底有没有人头落地,被樊子盖和杨侗等人翻旧帐又推出殿外砍了。 让陈应良松了口气的是,当他领着两个裴府下人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端门外时,正好赶上了东都百官从端门出来,裴弘策也在其中,脑袋也安安稳稳的还在脖子上,惟独就是脸色有些难看,满面愁容显得忧心忡忡。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礼恭敬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 “应良贤侄怎么来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后强作笑容说道:“差点忘了,叔父今天要带你去河南赞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带你去赞治府,给你介绍同僚。” “小侄不是为自己的事来的。”陈应良解释道:“小侄是见叔父久久不归,担心叔父的情况,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来这里迎你。” 说罢,陈应良也赶紧体贴的补充道:“叔父,你在朝里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饿了吧,还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还是贤侄懂事。”裴弘策赞扬了一句,又叹道:“饿和累倒没什么,关键还是……,唉。” “为什么这么唉声叹气?”陈应良心中狐疑,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忙压低声音问道:“叔父如此忧虑,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统兵出城,去迎战杨玄感逆贼?” “你怎么知道?”裴弘策大吃一惊。 “小侄是猜到的。”陈应良如实答道:“叔父神情忧虑,还满面愁容,小侄斗胆揣测,想必是樊留守觉得叔父熟悉敌情,又想要叔父率军迎战逆贼,而叔父忧心东都守军久疏战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不仅难以击败逆贼,还会耽误国事,所以才如此担忧。”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陈应良半晌,然后才说道:“贤侄,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战就算了,怎么连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侥幸而已。”陈应良谦虚了一句,又好奇问道:“不过叔父,小侄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大隋十二卫的右武卫就驻扎在东都,右武卫的军中战将如云,为什么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卫那些将领都上那去了?” “贤侄虽然聪明,却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无人,然后才低声说道:“右武卫的精锐老将,去年就已经被皇帝丢光在了辽东,就连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乱贼杀害,剩下的将领没有一个有实战经验,就连现在主持军队的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就是你昨天见过那个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从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还身体不行三天两头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无逸出战,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右武将领。”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着补充道:“闻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名将辈出,叔父又兼着将作监的差使,常年指挥几万几十万的士兵民夫营造土木,统兵经验反倒比谁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选,远观近看,就说什么都要让叔父挑这个重担子了。” 当然,裴弘策没有把实话说完,之前樊子盖决定派他统兵出战,还有一个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觉得机会难得,又觉得自己熟读兵书深通韬略,贪图军功之下才主动请缨,结果残酷的现实不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将美梦,还导致樊子盖赖上了他。 “樊老头还真会赶鸭子上架,也不怕我这位叔父再来一次全军覆没。”陈应良心里嘀咕,又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再问道:“叔父,那么樊留守让你何时出兵迎战?” “何时出兵,还没决定。”裴弘策继续苦笑,说道:“托贤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这个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敌情和做好准备再说,但肯定要出城交战,樊留守发话了,绝对不能让贼军碰到东都城墙,必须要在野战中击败贼军!国子监祭酒杨汪提议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杨汪把脑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发慈悲饶了他。” “樊子盖这个老头还真是不只一般的顽固啊。”陈应良心里琢磨,暗道:“虽说东都守军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可是从裴弘策全军覆没这点来看,野战中碰上杨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个大败仗,这会肯定已经是严重动摇军心和士气了,这时候最聪明的作法,应该是凭借东都城防工事和杨玄感抗衡,耗光杨玄感的锐气,也打出东都军队的士气,然后再图谋反攻啊?” 这时,裴弘策已经开口催促陈应良随自己到河南赞治衙门上任,陈应良点头答应,但是亲手把裴弘策搀上坐骑后,陈应良却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说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杨玄感逆贼打野战,那么小侄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樊留守改变主意,放弃不切实际的野战计划,改为据城坚守待援。” “贤侄有何妙计,能让樊留守那样的固执人改变心意?”裴弘策大奇问道。 “小侄还没完全想好。”陈应良答道:“小侄现在需要地图,还有皇帝陛下亲征高句丽的进兵路线,如果叔父还能为小侄提供关中一带的大隋兵力部署图,那么小侄也许就有办法让樊留守改变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军野战,选择据城而守,等待援军。”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问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陈应良恭敬答道:“小侄认为,或许有个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证,就算樊留守不肯改变心意,叔父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好,叔父先听了你的计策再说。”裴弘策点头,然后吩咐道:“走,我们先回府,贤侄你到赞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说,反正你就算不去当差,叔父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陈应良含笑点头,心中嘀咕,“没办法了,只能是先想办法让樊子盖那个老顽固改变守城战术了,不然的话,裴弘策被老顽固逼着出城野战,老子也要跟着倒霉!还好,象樊子盖这样的老顽固,满脑袋都是忠君爱国爱百姓,只要在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难让这个老东西改变主意!” 裴弘策答应让陈应良试试,当然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碰碰运气,如果觉得不靠谱就绝对不会采纳,但考虑到陈应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说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对这个新认下的本家侄子还是有点期待的,所以回到家里后,裴弘策干脆让陈应良进到了自己的书房,让陈应良随意查阅地图和公文,对陈应良偶尔提出的几个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或许是让陈应良注定要让裴弘策的缘故吧,看了许久的地图公文后,陈应良都还一直在沉思盘算,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相反倒是樊子盖派人来破口大骂,指责裴弘策不去衙门办差的渎职行为,对陈应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没迟疑,立即就去了衙门办差,留下陈应良继续在自己的书房里随意折腾。 叛军已然抵达东都郊区,全面戒严的东都城里一片慌乱,做为东都重臣的裴弘策当然是有办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这一出门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当裴弘策筋疲力尽的回到家中时,却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陈应良已经守到门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裴弘策随口问道:“贤侄,办法想出来没有?” 陈应良笑笑,答道:“叔父请放心,小侄没敢偷懒,办法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妙计?”裴弘策飞快问,还在刹那间忘记了一天的疲惫与疲劳。 “战术不足,用战略来弥补。”陈应良微笑答道。 ……………… 几乎同一时间,偃师附近的杨玄感叛军大营军中,叛军主帅杨玄感的寝帐戒备森严,老楚国公杨素留下来的旧部亲兵把寝帐护卫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肃穆间,帐帘掀开,一名杨玄感的心腹亲兵走出帐来,大步走到了旁边最近的一座寝帐门外,在帐门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军师,杨公有请,想与你商议攻取东都的大事。” “知道了,请杨公稍等,我随后就来。” 帐内传来大声答应,杨玄感的心腹亲兵隔着帐帘行礼答应,随即离开。而在这顶与杨玄感寝帐相邻的寝帐中,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盘坐在地,手里拿着大隋地图,苦笑着摇头,心中暗叹,“杨玄感啊杨玄感,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我给你献的三条战略大计上中下,你偏以下计为上计,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啊!” 摇头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图扔在地上,起身出帐,大步走到了旁边的杨玄感帐前,在帐门前拱手行礼,大声说道:“启禀杨公,麾下李密求见。” “军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进。”帐内传来杨玄感亲切的声音。 “谢杨公。”李密答应,又在心中叹道:“看在他对我的尊敬份上,尽力而为吧,战略不足,我用战术来替他弥补!” 注:樊子盖杀了裴弘策还要杀杨汪,杨汪磕头赔罪到额头出血,皆为史实。顺便,杨某人的曾孙女在历史上也颇有名气——好象是叫杨玉环神马的。 第14章 (上) 为了大隋 东都隋军惨败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大隋大业九年六月十四这天,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顺利抵达东都城下,和历史一样的驻扎在了东都东大门上春门外,大业元年方才修筑的大隋东都新城,也在八岁这年,迎来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战。 事实上,包括杨玄感自己都没有想到进兵会这么顺利,自打在汲郡渡过了黄河后,沿途隋军无不是望风而降,包括千古名关虎牢关都是乖乖投降,储藏了上千万石军粮的洛口大仓也是如此,投降献粮,为杨玄感的队伍提供了足够挥霍好几年时间的军粮,东都守军出兵平叛,又被杨玄感的两个弟弟轻松击败,缴获了上万套精兵装备与无数战马辎重,缓解了叛军队伍装备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让杨玄感得意的还是民众对他的拥戴,苦于隋炀帝的肆意挥霍国力,早就期盼着改变现状的百姓民众争相依附叛军,叛军西进路上,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赶来投奔叛军,招募兵员的地方热闹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阳起兵时,杨玄感的麾下还只有八千军队,可是仅仅才过了十一天,叛军的军队规模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巨,并且数量还在迅速的增加中! 军队有了,军粮装了,武器盔甲和战马辎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满之下,在上春门外,当着无数军民百姓的面,杨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后喊出过无数次的千古名言,“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 还别说,杨玄感的感人演讲还真是起到了作用,抵达东都的当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来了牛羊美酒犒劳叛军,才一个上午时间,自愿加入叛军的底层百姓就有两千多人,杨玄感哈哈大笑,益发感觉自己起兵的选择对了,也益发的觉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军队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气大振,对攻破东都充满信心。 叛军队伍中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杨玄感叛军的军师李密,眺望着东都城高大宏伟城墙,李密的心中还充满了忧虑,“城楼二十二座,城墙高四丈五尺,厚达三丈,高度超过大兴九尺,厚度超过七尺,护城河宽两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这样的坚城,正面强攻的话,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东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祷,“樊子盖,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军队出城交战啊,最好是把东都城里的主力都派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迅速拿下东都,让杨玄感那个蠢货赢得一线成功希望。这个蠢货,如果采纳我的上策中策,该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祷很有机会成功,同一时间的东都城内,亲自登城观察了敌情之后,确认了杨玄感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炀帝任命的东都留守樊子盖立即返回皇城,请越王杨侗撞响景阳钟召集百官议事,年仅九岁的杨侗对樊子盖言听计从,立即命令内侍敲钟,听到钟声后,东都城里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不敢怠慢,也是纷纷飞马赶到皇城,进重光门到东宫议事大殿上参与朝会,其中自然也包括陈应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赞治裴弘策。 所谓朝会其实就是樊子盖的一言堂,百官到齐后,樊子盖先是大概介绍了一下城外军情,然后立即分派任务,安排了十一名东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门外的其他城门,统率城门守军,要求这十一名官员吃住都在城楼之中,不可擅离岗位一步,城门在人在,城门失杀全家!杨玄感驻军的上春门,则被樊子盖托付给了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身体不好的皇甫无逸也没有迟疑,立即就随着其他十一名东都重臣领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门职守官员,又分配好了守门军队,在手里还有一万预备队的情况下,樊子盖突然又开口说道:“贼兵远来,十一天里行军六百里,期间又在临清关打了一仗,队伍必然十分疲惫,且刚到东都立足未稳,所以老夫应该认为,东都应该再出军一支,与杨玄感逆贼战于东都城外,力争击溃逆贼,至不济也要打一个胜仗,打出朝廷的威风,也打击杨玄感逆贼的嚣张气焰,免得从逆之人越来越多。” 樊子盖说这番话时,议事大殿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还有些幸灾乐祸——樊子盖安排的城门职守官员中,可没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樊子盖会派谁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势头正盛的杨玄感叛军决一死战。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就好象没有听出樊子盖的弦外之音一样,而樊子盖也没有客气,很快就冲着裴弘策说道:“裴大人,这里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杨玄感逆贼交过手,有经验可期,有教训可鉴,也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好机会,出城决战的主将人选,当然是非你莫属,别再让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众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盖拱手说道:“下官愿意领命。” “咦?”包括樊子盖本人在内许多东都文武都惊讶出声,樊子盖当然是惊讶于裴弘策的答应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员则是惊讶于裴弘策竟然还没被杨玄感打怕。 惊讶归惊讶,稍一错神后,樊子盖还是露出了欣慰微笑,点头说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爱国之人,屡败屡战,从不气馁,这份毅力值得我们学习。布防时,老夫留了六千预备队,分一半与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战拿下杨玄感逆贼的首级,只要你打一个胜仗,让杨玄感逆贼不敢窥视东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愿意统兵出战!”裴弘策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但是做为大隋臣子,为家国天下计,也为了报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这一仗,只能败,绝对不能胜!” “什么?!” 裴弘策此言一出,满殿震惊,老顽固樊子盖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樊子盖顿时须发怒张的咆哮起来,大吼道:“裴弘策,你说什么?你统兵出战,只能败?不能胜?!” “正是如此!”裴弘策郑重点头,大声说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请听下官一言,听完之后,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对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觉得下官的话没有道理,不是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计,下官乞斩首级!”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没有戏言!”樊子盖大怒说道:“你如果胡说八道,无理狡辩,可别怪老夫新帐老帐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听了下官愚见就知道了。”裴弘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下官昨夜回家时,彻夜未眠,左思右想,寻思的就是如何击败杨玄感逆贼,让杨逆不敢偷窥东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这才发现下官绝不能打走杨玄感逆贼,必须要坚守东都城池,引诱杨逆来攻!” 说到这,裴弘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樊子盖,然后才说道:“樊留守一定想问,下官是想到了什么重要问题,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瞒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瞒樊留守,下官是设身处地的替杨玄感逆贼想了一想,假设下官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篡夺大隋天下,又要怎么做会自取灭亡,被我大隋军队轻松平定?” “假设你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樊子盖再次惊讶了,道:“你这话倒是新鲜,竟然替杨玄感逆贼琢磨起了谋逆之计。” “樊留守,这叫换位思考。”裴弘策说了一个昨天晚上才学的新鲜名词,然后又说道:“下官认为,杨玄感造反谋逆,在战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选择。而今他兵临东都,正是他的战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须要让诱导他继续错误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让他去选择上策中策,对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祸乱。樊留守,你想听听杨玄感逆贼的上中下三策吗?听完你就明白了。” “说来听听。”樊子盖冷哼答道。 “下官认为,杨玄感逆贼的上策,应该是奔袭涿郡,夺占临渝关(山海关)!” 裴弘策这句话惊得樊子盖直接跳了起来,东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脸上变色,裴弘策却神色如常,继续大声说道:“请樊留守想想,如果杨玄感逆贼,并且夺取了临渝关,那么会对我们大隋天下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天子正统兵亲征高句丽,且已攻入了高句丽境内,临渝关若失,皇上亲自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不仅粮道立断,还会马上面临高丽蛮夷的反扑,契丹突厥的包夹,后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象吗?越王殿下,诸位大人,你们敢想象吗?!” 第15章 (下) 为了大隋 没有人敢作声,樊子盖老顽固也是脸色大变,心中揣揣,暗暗庆幸杨玄感没这么做,但稍一盘算后,樊子盖又大声说道:“这不可能,临渝关距离东都和黎阳那么远,杨玄感逆贼不可能拿下临渝关!” “樊留守,世事无绝对。”裴弘策冷笑说道:“杨玄感逆贼从黎阳打到东都,队伍就已经变成了五万多人,如果杨逆从黎阳出兵北上,抵达临渝关时,从逆之人会有多少,樊留守敢去想象吗?” “况且,请樊留守不要忘了,冀幽精兵已然尽数入辽,没有一支军队能象东都军队这样有力牵制和阻拦杨逆北上脚步,王薄、孙安祖、高士达和窦建德这些逆贼,也都在杨玄感逆贼的北上进兵路上盘踞,始终没有被剿灭,与杨逆就是天生的盟友,如果他们与杨逆联合,后果将有多可怕,樊留守又可敢去想象?” 满殿的倒吸冷气声音,东都文武个个瞠目结舌,都没想过杨玄感还有这么一手可以直接弄死隋炀帝!樊子盖尽是顽固的皱纹老脸上,脸色也终于彻底的变了,心里还有了一些庆幸,暗道:“幸亏,幸亏杨玄感逆贼没想到这点!不然的话,陛下忧矣!” “不能让杨逆北上!”几乎就是傀儡的越王杨侗开口,情绪激动的用童音尖叫道:“不能让杨逆切断皇上的粮道归路,突厥高丽那些蛮夷会害死爷爷!” “越王殿下,请放心。”樊子盖赶紧向杨侗,安慰道:“老臣已然派了十二名信使,走四条不同的道路飞奔至辽东向皇上告警,皇上闻警必然有所准备,杨玄感逆贼又已经被我们吸引到了东都城下,就算向掉头去袭取临渝关,也来不及了。” “樊留守,恕下官直言,世事无绝对,杨玄感逆贼现在掉头,未必就来不及。”裴弘策镇定的说道:“我们最后收到的辽东军情,是陛下已然亲率大军攻入高句丽境内,逼近高句丽都城,现在的战况如何,我们并不知情,陛下就算收到报警,也要遇到临阵退兵和敌人追袭骚扰等等危险,假设杨玄感逆贼还与高句丽暗通消息,让高丽棒子全力牵制和拖延陛下的撤兵步伐,甚至再和突厥契丹暗中勾结,让这些化外蛮夷也牵制住陛下大军的撤退速度,那么杨逆现在掉头,不仅还来不及,时间上甚至还可能十分充裕!” “杨玄感逆贼要是敢这么做,老夫必然诛他九族!”樊子盖怒发冲冠的大吼,“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把杨逆牵制在东都城下,为陛下大军临阵掉头争取时间!”杨侗和东都文武百官都是纷纷点头,一致认定眼下必须把杨玄感叛军牵制住。 “老东西,现在不敢逼本官出城打胜仗了吧?”裴弘策心中冷笑,然后又大声说道:“樊留守,这就是杨玄感逆贼的谋逆上策,杨逆还有中策,同样会对我大隋天下巨大伤害!” “杨逆的中策是什么?”樊子盖飞快问道。 “奔袭大兴,扼潼关而守,与我大隋平分天下!”裴弘策恶狠狠说道:“关中有山河之险,易守难攻,北连突厥,西有高昌,倘若杨玄感逆贼乘着关中守军尚未准备完善的机会,全速奔袭潼关大兴,那么一旦让他得手,我大隋军队再想夺回关中,必然就将是千难万难,就算最终夺回关中,也不知将要耗费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兵马钱粮的代价!” 看了一眼凝神细听的樊子盖和殿上同僚,裴弘策又补充道:“或许樊留守和诸位大人觉得,关中守军的数量是东都三倍,杨逆奔袭关中的难度,不会比偷袭临渝关容易多少,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杨逆奔袭关中得手,实际上比攻下东都容易十倍!” “为什么?”樊子盖赶紧问道。 “杨逆在关中树大根深。”裴弘策答道:“杨玄感继承了杨素的官职爵位,也继承了杨素的家主位置,楚国公杨素当年南征北战时,多统关中之军,在关中军中旧部无数,这些人一旦临阵倒戈,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况且,杨玄感逆贼奔袭关中,还随时可以勾结突厥高昌为外援,攻下关中的可能必然大增!” 又看看满脸惊骇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又冷冷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杨玄感偷袭关中失败,但是杨逆只要打到潼关,就会使我大隋弘农、上洛等两郡七县遭受战火波及,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如果杨逆再攻入了潼关,关中各地就将是无险可守,遭受战火波及的大隋郡县将有多少,被乱贼荼毒的关中百姓将有多少,诸位敢去想象吗?!” 裴弘策说完后,大殿中再一次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被裴弘策的大胆猜测分析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敢去想象杨玄感叛军奔袭关中的后果,病弱的右武卫将军皇甫干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裴大人言之有理,杨氏一族在关中树大根深,在关中军队里更是旧部众多,我们必须要防着杨逆与这些杨素旧部勾结,为祸关中!” “我也是这么认为。”裴弘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又大声说道:“杨玄感逆贼的下策,就是攻打这东都城!杨逆陡然反叛,固然可以收到先发制人的效果,但他要想继续壮大下去,就必须是以战养战,不断进攻,不断壮大兵力!在初起兵时就正面强攻东都这样的坚固大城,正是下策中的下策!” “请诸位大人想一想,如果我们坚守东都城池,将杨逆叛军牵制在东都城下,又会有什么效果?”裴弘策继续蛊惑道:“首先第一点,战火只波及东都一地,不会扩散蔓延,祸害更多郡县百姓!” “第二点,东都乃是天下脚下,首善之区,周边没有一股乱贼可以响应杨逆为乱,使杨逆陷入孤军苦战的困境!” “第三点,东都乃是天下之中,水陆道路的汇聚处,只要我们把杨逆牵制住一段时间,各地勤王之兵就能源源不绝的赶到,把杨逆重重包围,使杨逆插翅难逃!届时,我东都守军再与援军内外夹攻,击破逆贼,岂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看已经被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裴大人表情庄重,神情严肃的大声说道:“所以,下官愿意率军出城迎战乱贼,但是为了家国天下计,为了大隋江山永固计,下官这一战,只能是再败一次,绝不能胜!因为下官一旦取胜,杨玄感逆贼觉得东都难以攻下,就很可能掉头别往,对我大隋江山造成更大伤害!” 说到这,裴弘策叹了口气,又道:“虽然下官不明白,杨玄感这个逆贼为什么会脑袋进水,在反逆初期就来攻打东都坚城?但为了让这个逆贼一错再错下去,为了不让这个逆贼的叛乱继续扩大,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下官情愿牺牲自己的些许薄名,在杨逆面前再败一次,让杨逆觉得东都举手可下,继续错误下去!” 满脸肃穆的说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裴弘策向樊子盖单膝跪下,拱手说道:“樊留守,请下令发兵吧,下官不要三千军队,给下官一千老弱残兵就行了,反正下官是准备战败,少牺牲一些将士的宝贵生命,也是好的。” 裴弘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樊子盖那还会再逼着裴弘策出城迎战?之前就反对出城交战的东都官员也纷纷劝道:“留守大人,裴大人言之有理啊,我们眼下最应该做的,是牵制住杨玄感逆贼,不致流窜为乱,为大军回援争取时间,犯不着出城交战白白牺牲士卒性命,不如坚守城池的好。” “樊大人,请三思。”唯一能左右樊子盖决策的皇甫无逸也说道:“裴大人的战略分析合情合理,我们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牵制住杨逆叛军,把杨逆叛军拖入攻城苦战,犯不着出城交战,败了的话白白牺牲将士,胜了后果更加难料。” 继上一次被陈应良忽悠成功后,樊子盖第二次低下了高傲的白头,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能出城交战,只能坚守城池,先把杨逆叛军牵制住再说。” 终于改变了顽固心思后,樊子盖又稍作思索,向裴弘策吩咐道:“裴大人,你不用出城了,这样吧,皇甫将军身体不好,你就代替他督守最重要的上春门,但记住,城门在人在,城门失……。” “下官自刎谢罪!”裴弘策大声回答——守城战可比野战轻松多了。 樊子盖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去吧,从现在开始,你吃住都给老夫在上春门上。再有,以后你要多对军事发表见解,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同僚中钦佩的目光中,象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的走出了皇城,刚出端门,裴弘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收的大侄子陈应良守在门外迎侯,裴弘策的脸上难免笑得更加开心,拦住了陈应良的跪地行礼,拉着侄子的手微笑说道:“贤侄,你真是上天馈赠给叔父的瑰宝啊!走,随叔父到上春门去,今后你有什么好主意好计策,一定要马上告诉叔父!” 第16章 幕后交手 杨玄感叛军主力抵达东都的当天,下午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志得意满的杨玄感派了一名信使入城,给东都留守樊子盖送来了一道亲笔书信,内容嘛,当然是说了一通隋炀帝昏庸残暴、荒淫无道之类的废话,然后要求樊子盖开城投降了。 可想而知老顽固樊子盖看到这道劝降信的结果了,不仅立即下令将使者斩首,还命令皇城禁军兵士将使者押到了上春门城头,当着城下的叛军主力斩首! 正在城楼里协助裴弘策署理公文的陈应良听到这消息时,本想劝说裴弘策出面制止,可惜不归裴弘策统属的皇城禁军士兵下手太快,陈应良还没来得及请求裴弘策出面阻止,使者的首级就已经落地,血淋淋的人头还被禁军士兵挂在了城墙上示众,向城外的叛军队伍示威,并且发出势不两立的警告。陈应良无奈,也只得苦笑说道:“樊留守啊樊留守,你可真是舍得啊,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白白错过了。” “贤侄此言何语?樊留守错过了什么好机会?”旁边的裴弘策好奇问道。 “叔父,你审过犯人没有?”刑警大队长出身的陈应良反问,见裴弘策老实摇头否认,陈应良这才答道:“自古以来,审问犯人时,让犯人低头认罪最有效的办法,除了严刑拷问之外,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犯人看到被宽恕被原谅的希望,犯人为了活命,也为了被减轻处罚,这样才会乖乖低头认罪,继而出卖同伙立功赎罪。最笨的办法是一味恐吓,让犯人觉得如果认罪就活不了了,为了活命不得不顽抗到底,同时为了不被同伙出卖,甚至还有意包庇还没有暴露的同伙。” “樊留守用的就是最笨的法子。”陈应良摊手,苦笑说道:“一个小小的送信使者,杀不杀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放他放了,顺便让他回到叛军队伍散播消息,就说只要投降反正就可以获得赦免宽恕,怎么都能收到一些动摇敌人军心的效果。可是樊留守却把他推上城墙当众斩首,还把首级挂在城墙上示众,这不等于是告诉叛军队伍,他们除了跟着杨玄感逆贼造反到底之外,没有其他活路?” 裴弘策也是聪明人,听了陈应良这么一分析,立即也是跺脚大叫可惜,“不错,贤侄言之有理,这是一个好机会,杨贼造反谋逆,队伍里肯定有不少被迫依从之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投降就可以活命,是有不少人可能反正过来!樊留守这急脾气啊,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 脑袋都已经被砍下来了,陈应良和裴弘策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结果正如陈应良所料,樊子盖将使者斩首示众的消息传到叛军队伍中后,叛军首脑杨玄感几兄弟和王仲伯等人不仅没有暴跳如雷,还一起的鼓掌大笑,然后杨玄感又夸奖军师李密道:“玄邃果然妙算,樊子盖这老东西果然沉不住气动手杀人了,这一来,我们就不用担心军中不稳了。” “承蒙楚公夸奖,密愧不敢当。”李密谦虚了一句,又赶紧说道:“楚公,事不宜迟,应该立即将樊子盖斩使的消息传遍三军,再散播谣言,就说暴君的朝廷已经下令,凡是加入过我军者,无论是谁,无论身份高低,一律诛灭三族,趁热打铁稳定军心,振奋士气。” 杨玄感除了战略上不听李密的,在战术细节方面对李密还算是言听计从,当即依计行事,让亲弟弟杨玄挺和杨素留给杨玄感的心腹旧部王仲伯去执行此计,然后杨玄感又向李密问道:“玄邃,你这一箭双雕之计,另一只雕能射下来吗?樊子盖那个老东西,会不会因为被我们激怒,派守军主力出城决战?” “难说。”足智多谋的李密难得面露犹豫,迟疑着说道:“樊子盖如果想要出城决战的话,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利用我军远来疲惫和立足未稳的弱点,抓住战机决一死战,可是这都下午了,东都守军居然毫无出城决战的迹象,这一点就让我很难判断了。按理来说,以樊子盖那个老东西的暴躁脾气,不可能甘心死守城池啊?” “老东西不出城也没关系,大不了攻城就是了。”杨玄感轻松的说道:“我这就传令后军,全力赶造攻城武器,后天就发起攻城!” “这个蠢货,怎么老是想着强攻东都城?这座城是那么好攻的吗?”李密心中嘀咕暗骂,嘴上却说道:“楚公,我认为应该做好两手准备,除了准备武力攻取东都城外,还应该再设法诱使东都守军出城决战。” “法主又有什么妙计?”杨玄感赶紧问道。 “利用东都的卫城金墉城做做文章。”李密微笑答道:“再利用投降过来的官军做做文章,樊子盖那老东西差不多就该出城决战了!” ………… 抵达洛阳的第二天清晨,驻扎在东华门外的叛军主力有了第一个大动作,分出了上万军队北上,目标直指东都卫城同时也是洛阳县治所在的金墉城,金墉城的主将洛阳令达奚善意是早在战场上不知所踪的,樊子盖后来派去的洛阳代理县令治书侍御史刘子翊不敢接战,闭城坚守,同时派出信使向樊子盖求援。 刘子翊的信使把求援信送入洛阳城,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左右为难,有心想派军队援救金墉城,却又怀疑这是杨玄感的围城打援之计,想把东都守军诱出城外伏击,不救吧又怕金墉城陷落,敌势益大,洛阳城更加孤立。犹豫不决之下,樊子盖干脆乘着巡视敌情的机会,径直来到了主战场上春门上,咨询这两天来常常发表出色见解的裴弘策意见,了解裴弘策对这件事的看法。 裴弘策已然依令吃住都在上春门城楼中,樊子盖当然是很顺利就见到了裴弘策,不过当樊子盖把金墉城求援的情况告诉给裴弘策后,裴弘策却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还偷偷去看旁边的大侄子兼新秘书陈应良,陈应良对裴弘策微微点头,又向门外略一努嘴,裴弘策松了口气,忙向樊子盖说道:“樊留守请稍等,下官还有一件紧要军务,先去办了一会就回来,也顺便考虑一下金墉城的军情,然后马上给樊留守答复。” 樊子盖不疑有他,任由裴弘策暂时离开城楼去办军务,而裴弘策领着侄子出了城楼后,还真的没过片刻就重新回到了城楼,向樊子盖拱手说道:“樊留守,下官愚见,完全不必去救金墉城,金墉城不过一座小小卫城,得之无益助,失之也无伤害,命令刘御史坚守即可,犯不着冒险出兵去救,冒险去救,贼军若是布置埋伏,后果难料。” “如果金墉城守不住怎么办?”樊子盖还是有些担心,道:“金墉城里,可是有着三千多守军,总不能看着他们全军覆没吧?” “金墉城如果守不住,那就让杨逆拿下又如何?”裴弘策语出惊人,微笑说道:“杨逆如果拿下了金墉城,必然信心大增,更加坚定其夺取东都之心,所以金墉城如果陷落,对我军的牵制大计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见老顽固樊子盖没发脾气,还流露沉思神色,裴弘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樊留守疼惜金墉城的守城将士,也可以给他们去一道命令,允许他们在危急时突围返回东都就是了,反正连囤积近千万石军粮的洛口仓都丢了,又何必在意一座小小卫城的得失?自古善用兵者,那可是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又盘算了许久,老顽固樊子盖这才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可以让刘子翊据城坚守,但是允许他突围的命令不能下,贼军势大,官兵军心沮丧,下了这道命令,金墉城搞不好连三天都守不了。” “大人英明,正是这个道理。”裴弘策赶紧点头,然后又说道:“樊大人,关于洛阳保卫战,下官还有一点愚见,不知大人可愿听否?” “黎国公直言无妨,老夫洗耳恭听。”樊子盖有意无意的改变对裴弘策的称呼。 “那下官就斗胆直言了。”裴弘策也不客气,马上就说道:“下官认为,我军应该设法激怒杨玄感逆贼,促使其立即挥师攻城,还越早越好!” “为什么?”樊子盖大奇问道。 “很简单,叛贼现在攻城,没有任何的胜算。”裴弘策分析道:“杨逆十一天里行军六百里,足以证明其军中并未携带重型攻城武器,其后虽然在战场上缴获了一些辎重装备,却也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攻打城池的辎重武器,临时赶制攻城武器,如云车、云梯、钩车、绞车弩(床弩)和投石机等大型攻城武器,都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打造成功,最多就是造些飞梯和壕车等轻便武器,在四丈八尺高的东都城墙面前,这样的攻城武器绝不可能收到任何效果,所以我军只要能够激怒杨玄感,促使其尽快攻城,那么在守城中取得胜利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借此又可鼓舞士气,振作军心,进而把杨逆拖入攻坚泥潭。” “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是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振作军心!还可以取到间接增援金墉城的效果!”樊子盖兴奋挥手,无比满意裴弘策的这个建议,然后樊子盖飞快问道:“那要如何才能激怒杨逆,促使其尽快攻城找死?黎国公对此可有高见?” “很简单,一个字,骂。”裴弘策微笑答道。 “骂?”樊子盖一楞。 “对,骂!”裴弘策点头,笑着说道:“杨玄感出身名门,靠着父荫仕途顺利,生平从未遇过挫折,必然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心高气傲的人最受不得羞辱,所以大人只需要写一道书信给杨逆,书中极尽羞辱之词,将杨玄感逆贼骂得狗血淋头,难以忍受,那么杨逆定然会不顾后果,立即挥师攻城!” “妙计!”樊子盖放声大笑,道:“想不到黎国公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竟然能想出如此激将妙计!不错,老夫和杨逆打过交道,这个逆贼确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妙计!老夫这就修书,把杨逆骂一个狗血淋头!激他立即来攻洛阳坚城!” “大人过奖。”裴弘策谦虚,又偷眼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陈应良,心中暗道:“我也没想到,我这十七岁的大侄子,肚子里会有这么多坏水。” “杨智积,抱歉了,提前了一段时间抄袭了你的妙计,不过我保的可是你们杨家的江山,你也是皇亲国戚,想必不会介意吧?”陈应良也是不动声色的心中嘀咕,然后又在心里继续嘀咕道:“让樊子盖这个老顽固写信骂杨玄感,我是否有欠考虑了?这个读书读傻了的老顽固,该不会弄一堆之乎者也去骂杨玄感吧?这样连屁用都没有啊!” 见樊子盖已然迫不及待的提笔作书,陈应良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继承了死鬼陈应良的古文书法记忆,陈应良刚想开口请求代笔,城楼门外却有士兵飞报道:“禀樊留守,禀裴大人,有大批敌军自东面而来,目标似乎就是上春门!” 传令兵的话音未落,樊子盖和裴弘策才刚刚扭头,陈应良就已经象只兔子一样的冲出了城楼,冲到城墙上去查看敌情,由裴弘策控制的上春门守军将士已经知道陈应良是裴弘策心腹,自然没有阻拦,惟有樊子盖皱了皱眉头,向裴弘策说道:“裴大人,你这个侄子太不够沉稳了吧?在你我面前都敢如此放肆?” “留守赎罪,下官会教训他的。”裴弘策恭敬请罪,然后又在心里冷哼,“老东西,比我这天才侄子更沉稳的侄子,你倒给我找一个出来!” “也用不着骂,能够如此急于国事,也是你的福气,想必将来能为你分担不少差使。”樊子盖微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吩咐道:“走,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杨逆是来攻城,倒也省了老夫做小人写信大骂。” 城外发生的事让樊子盖和裴弘策万分意外,城外是来了一支相当庞大的叛军队伍,吓得士气低落的东都守军手忙脚乱,奔走呼喊,也惹得樊子盖大发脾气,当场抽了一名惊慌失措的隋军鹰击郎将耳光。可是当那队叛军队伍走近城墙后,樊子盖和裴弘策却又愕然发现,叛军队伍的先锋,竟然打着隋军右武卫的旗帜,骑马行进的各团校尉,身上竟然也还是隋军将领的装扮! “杨逆打算干什么?” 樊子盖和裴弘策满头雾水的时候,陈应良忽然跑了过来,向裴弘策行礼问道:“叔父,请你确认一下,逆贼的前锋队伍,是否就是那当初带去白司马坂队伍?” 得到大侄子的提醒,裴弘策这才醒悟了过来,仔细观察了片刻后,也立即怒吼起来,“没错,是有许多当初临阵叛变的右武卫士卒,走在最前面那个鹰扬郎将袁金伟,就是在白司马坂第一个率军叛变的鹰扬郎将!” “好你个杨玄感,还真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这个蠢货也会用攻心战术。”陈应良冷笑起来。 “杨逆用什么攻心战术?”旁边有人问道。 “派我们的降兵招降呗。”陈应良顺口答道:“这些降兵是右武卫的旧卒,守东都的也都是右武卫的将士,互相之间都十分熟悉,派这些右武卫旧卒出面招降东都守军,再宣扬叛贼杨玄感的招抚条令,打击我们的士气和守城决心,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话说到这里,陈应良突然发现裴弘策在悄悄扯自己的袖子,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时,陈应良这才猛然发现,开口与自己说话之人,赫然就是东都洛阳目前的带头老大樊子盖。措手不及之下,陈应良只得赶紧行礼请罪,“小子狂妄,在留守大人面前胡言乱语,请大人恕罪。” 樊子盖不动声色,先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的裴弘策,然后才说道:“你没说错,杨逆如果这么做,是会对我们的军心士气有很大影响,既然你能猜到杨逆的用意,那么可有破解之法?” “这……。”陈应良有些尴尬的去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则比陈应良神情尴尬,根本不敢当着樊子盖的面对大侄子使眼色。 “不用让你的叔父转告给我了,直接对老夫说吧。”心里已经明白蹊跷的樊子盖冷笑说道。 陈应良还是不敢吭声,继续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尴尬的笑笑,推了陈应良一把,道:“贤侄,有话就直接说吧,时间紧急,别费周折了。” “那么小人就直言无讳了。”陈应良这才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少时读过几本海外书籍,知道一条计策,可以让杨逆的这条攻心计失去作用,甚至反受其害。就是这条计策有些狠毒,怕是太过……。” “狠毒怕什么?!”死忠隋炀帝的樊子盖一挥手,恶狠狠说道:“对待这些逆臣贼子,再狠毒的手段也不为过!” 注:辱骂杨玄感激其攻城,此计并非虚构,是隋炀帝的堂弟杨智积发明,在弘农用来对付杨玄感的手段。 第17章 初次见面 “城上的弟兄们,右武卫的弟兄们,你们看清楚了,我是右武卫的鹰扬郎将袁金伟!三天前,在白司马坂,我领着三个团投奔了楚公杨玄感杨柱国,被封为了右武卫将军,荥阳通守,领阳城侯!赏黄金白银各百两!” “弟兄们,别给昏君杨广卖命了,那个暴君昏庸无道,宠信奸臣,视人命如草芥,拿我们根本不当人看,我们十六卫府的弟兄,死在辽东的以十万计,害死的老百姓以百万计,害得天下大乱,盗贼四起!跟着这个暴君只有死路一条,赶快打开城门投降,弃暗投明跟着杨柱国打天下才是正道!你们不是杨柱国的对手,东都城里没有一个人是杨柱国的对手!杨柱国只要一挥手,攻破东都易如反掌!” “弟兄们,杨柱国说了,谁第一个打开城门,赏黄金千两,封宜阳侯,官升****!谁能斩下樊子盖的首级,也赏黄金千两,封侯,官升****!弟兄们,别犹豫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快开城门!快杀樊子盖!” 和陈应良猜测的一样,在上春门外排开了阵势了,之前投降叛军的隋军队伍果然上前展开了心理攻势,在白司马坂第一个率领隋军临阵投敌的鹰扬郎将袁金伟再次带头,在城墙弓箭射程外大喊招降,接着其他的隋军降兵也跟着呐喊了起来,呼朋唤友的直接点名道姓,招降城墙上的东都守军,诱惑恐吓,呐喊不止。 叛军这么做当然有一定效果,军心本就十分涣散的东都守军听了旧日同伴的招降呐喊,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动摇,最起码存了一旦城破就向叛军投降的心思,士气低落之下,上春门上甚至连开口大骂无耻叛徒的隋军士兵都没有几个,露出了军心动摇的征兆端倪——这点并不奇怪,关键还是裴弘策和达奚善意此前的双双全军覆没,对东都守军的士气造成了严重打击。 见此情景,率领叛军主力在后面列阵的杨玄感和李密等叛军首脑难免是喜上眉梢,李密还干脆对杨玄感说道:“楚公,敌人军心沮丧明显,只要我们再能打一个胜仗,洛阳守军必然全面崩溃,拿下洛阳将大有希望!” “什么大有希望?是板上订钉!”杨玄感开心大笑,又吩咐道:“去给袁金伟他们传令,让他们继续喊,喊大声点,等樊子盖老东西收到消息过来查看情况,说不定就会气得出城决战,收拾前面这些右武卫的叛徒!” 传令兵唱诺,正要飞奔上前给袁金伟等新降将领传令,不远处的上春门城墙上,却站出了一名须发雪白的高大老人,甲胄整齐站得笔直,低头怒视城下叛变士兵,气势威严无比。看到这高大老人,袁金伟等降兵队伍顿时大声喧哗,杨玄感也是一惊,脱口叫道:“樊子盖?!这老东西居然就在上春门上?” “楚公,机会难得,快上前与那樊子盖答话!”李密大喜说道:“在下为你帮腔,大骂这个老匹夫,一定能够激怒樊子盖老顽固,诱使他出城决战!”杨玄感一听也是大喜,应诺一声赶紧拍马冲上前去,李密和王仲伯等叛军头领也赶紧跟上。 杨玄挺领着李密等人一路奔到了距离东都城墙只有一百步的距离方才勒住战马,又下令制止叛变士兵喧哗,待到叛军队伍安静下来后,杨玄感这才抬起头来,微笑着冲樊子盖大声喊道:“樊留守,樊大人,久违了!” “逆贼!亏你还有脸来与老夫答话!”别看樊子盖明年就满七十了,但老而弥坚,声音依然十分响亮,简直都算得上声如洪钟,隔着百步之远,仍然能让杨玄感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樊留守误会了,在下并非叛逆,而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救苍生于水火!”杨玄感大笑说道:“事实证明,本柱国的决策十分正确,自起兵以来,不仅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四方豪杰前来投奔,樊大人你麾下的这些将士,也是争先恐后的归顺于我,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力?樊留守你为什么就不向他们学习一下,打开城门投降本柱国,辅佐本柱国诛杀暴君,成就大业?!” “争先恐后的归顺于你,心甘情愿的为你效力?”樊子盖不仅没有象杨玄感期盼那样的勃然大怒,还大笑了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吼道:“众军听令!” “诺!”城墙上响起明显不够整齐的回答声,杨玄感和李密等叛军首脑也顿时充满了期待,还道樊子盖是下令出城交战,谁知樊子盖大吼道:“本官现在以东都留守身份下令,第一道命令,城下右武卫叛兵,只要投降反正,绝不追究,允许重新归队!” “第二道命令,城下右武卫叛兵,逃出杨逆队伍不再从贼者,任由自择出路,不下海捕文书通缉!” “第三道命令,城下右武卫叛兵,执迷不悟者,从贼攻城者,只要死在这东都城下,凭借尸体辨别身份,诛杀其全家男丁,其妻女贬为贱籍奴婢!杀死叛变士兵者,可凭首级获得被杀之人全部家产,包括房屋土地,也包括获得被杀之人的妻子女儿为奴!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这次城墙上的守军将士回答明显整齐多了,不少守军士兵还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城下以袁金伟为首的右武卫叛徒则顿时脸色大变,杨玄感和李密等逆军首脑则是张口结舌,做梦也没想到樊子盖还有这么一招,反过来重创叛军士兵的士气军心。 “袁金伟,袁将军!”在陈应良的指点和裴弘策命令下,一名守军士兵跳了出来,大喊道:“袁将军,快来攻城!你闺女长得不错,我砍了你的脑袋,就可以当你女婿了!快,帮兄弟一把,兄弟能不能上你闺女,就看你这个老丈人的了!” 此言一出,城墙上守军士兵顿时狂笑震天,老顽固樊子盖古板的老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笑容,低声骂了一句荒唐,城下的右武卫叛徒带头人袁金伟则是面无人色,想骂又不敢骂,其他的右武卫叛兵也是脸色古怪的偷看袁金伟,之前的兴奋劲也是一扫而空。 “这老不死,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李密心中大骂,同时也不由暗暗钦佩樊子盖的离间毒计,既不堵死右武卫叛兵的反正之门,又给不愿继续当兵的右武卫叛兵逃命希望,同时又恫吓右武卫叛兵不敢跟着杨玄感死战到底,攻心计玩到这个地步,简直算得上炉火纯青了。 “老匹夫,和本柱国来这套!”杨玄感也不是太笨,马上就明白了樊子盖连下三道命令的真正目的,大怒之下,杨玄感干脆也大吼道:“好,那本柱国现在也下一道命令,但凡是胆敢追随樊子盖抵抗本柱国义军的洛阳士兵,死后也是没收全部家产,处死全家男丁,女眷打入贱籍,发往军中轮营!” “楚公,你疯了?”李密大声叫苦,“这样我们的大义之名怎么办?” 果不其然,听到杨玄感这道命令,洛阳城墙上立即是嘘声四起,对杨玄感原本还算有点好印象的东都守军将士,对杨玄感的印象一下子就恶劣到了极点。樊子盖则哈哈大笑,道:“逆贼,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不是?亏你还有脸自称义军,轮营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这也叫义军?” “老匹夫!废话少说!”杨玄感彻底的恼羞成怒了,用手中长矛指着樊子盖咆哮道:“够胆子就打开城门,出来与我大战回合!” “逆贼杨玄感,你要是够胆子,就上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奇峰又起,一名穿着吏员服色的俊秀少年,提着一口横刀忽然跳上了箭垛,站得比东都留守樊子盖还高,用横刀指着杨玄感破口大骂,“你如果不敢来,你就是狗娘养的,来,老子和你奉陪到底!” “这小子是谁?”羊群里突然跳出一只兔子,杨玄感和李密难免都是为之一楞。 “陈应良,下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樊子盖没好气的喝道。 当众表现的机会难得,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的陈应良自然没时间去理会樊子盖的命令,用横刀指着杨玄感只是大骂,咆哮如雷,“杨玄感,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鲜耻、卑鄙下流的无耻逆贼!有胆子就过来我大战三百会合,没胆子就大喊三声,你是一个没卵子的胆小鼠辈,小爷我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 “小贼,你再骂一句!”杨玄感勃然大怒了。 “骂几句都行!” 身上积攒了几千年骂人精华的陈应良还怕没有骂词了,指着杨玄感口沫横飞的飞快大骂,“杨玄感,你这个逆贼听好了!你背主忘恩,聚众谋反,是为不忠!你爹尸骨未寒,坟土未干,你就背叛他忠心了一辈子的大隋朝廷,是为不孝!你这个逆贼杀人放火,荼毒百姓,是为不仁!你这个奸贼坑骗部下,裹挟无辜民夫船工造反谋逆,害得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遭受战火之灾,是不义!象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无耻逆贼,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天地之间?乘早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才是你的光明正道!你要是没钱买豆腐,小爷我赏你!” 咆哮着,陈应良还真从怀里掏出几枚五铢钱,当众撒下了城下,冲着杨玄感咆哮道:“逆贼,来拿去,拿去买豆腐!豆腐撞不死,就拿去买块砖撞死!不过别用脸撞,你这个奸贼脸皮比城墙还厚!用你那张龌龊丑脸去撞青砖,也只有青砖被撞碎的命!” 东都城墙上再次响起了哄堂大笑声音,樊子盖也是转怒为喜,大叫道:“骂得好,继续骂!骂得越重越好!骂死这个逆贼!” “樊大人放心,就算没你的命令,我也要骂死这个逆贼的祖宗十八代!”陈应良大声答应,又指着脸色已经铁青的杨玄感继续大骂,“杨玄感逆贼,我替你爹杨素伤心,他老人家忠心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无义逆贼?!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当初把你生下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把你放进尿桶里浸死?他老人家就是生一头猪,也比生你这个奸诈逆贼强!” “你爷爷杨敷,也会因为你这逆贼后悔!杨敷如果知道你这个逆贼会干出谋反的事,你还没出世,肯定就已经把你娘都给宰了,免得把你生出来丢人现眼!他现在的骨头肯定在坟里打滚,后悔他当初为什么没把他自己阉了,进宫当一个太监,为什么要留下你这个孽种?!” “还有你曾祖父,叔父大人,杨逆的曾祖父叫杨什么?你说过我忘了。” 笑声中,樊子盖老顽固一反常态的满面笑容,抢着替裴弘策答道:“杨逆的曾祖父叫杨暄,也是华阴人。” “杨玄感,你曾祖父杨暄也被你害惨了!他现在已经不只是在坟里打滚,肯定已经爬出来了,爬出他的坟,免得华阴县的老百姓天天跑到他的坟头拉屎撒尿!因为你这个逆贼,你们杨家现在都已经是华阴之耻了,华阴的老百姓听到你的名字,都忍不住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为什么,就是因为你的名字太臭,臭到了遗臭万年的地步!现在把你丢进茅坑里,茅坑都能吐出来!” “杨玄感逆贼,你天生就是属黄瓜的,欠拍!后天属核桃的,欠捶!大隋只有十二属相,你偏要去属第十三个属相,属癞皮驴,欠踹更欠抽!” “杨玄感,小爷我送你一副对联,上联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下联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横批是,贱人至尊!” “杨玄感,小爷我到现在都搞不懂,你怎么还有勇气活下去?你爹当年为什么没把你射在墙上?你娘当年为什么没把你掐死?你爷爷当年为什么……” 听到陈应良这滔滔不绝的骂词,杨玄感的脸色先是铁青,然后变黑,继而转紫,最后杨玄感再也无法忍受了,冲动下干脆扔下长矛,抓起弓箭一拍马,直接冲向了唾沫星子横飞的陈应良,一边拉弓搭箭,一边吼声如雷,“小贼,我要你的命!” 陈应良当然不会傻到继续站在箭垛上给杨玄感当箭靶子,抢在杨玄感放箭下一个后纵跳下箭垛,矮身冲着左右大笑的守军将士大吼,“笑什么?快放箭!” 得陈应良大吼提醒,东都守军将士这才如梦初醒,惊讶发现天上竟然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叛军头子杨玄感,竟然自己冲进了城墙的弓箭射程范围内!狂喜之下,隋军将士赶紧争先恐后的拉弓放箭,回过神来的樊子盖更是歇斯底里的大吼,“放箭!放箭!快给老夫放箭!” “放箭!给我放箭!放箭啊——!”裴弘策也是握着拳头的狂吼起来,最后干脆还抢了一把弓箭亲自对杨玄感拉弓放箭。 “咻”一声,杨玄感射出的羽箭,越过陈应良之前站过的箭垛,射到了箭垛背后的一名隋军士兵身上,羽箭破甲,穿胸而过,箭势仍然不消,又钉到了城楼的青石台阶上,箭镞深深入石,箭杆也被余劲震得粉碎! “咻咻咻咻”连声,与此同时,无数的守军羽箭也是铺天盖地的射向杨玄感,只是这些隋军弓手本身就箭术一般,匆忙中更是准头大失,所以射出的羽箭不是偏得离谱,就是软弱无力毫无威胁,只有一支羽箭射中了杨玄感的右耳,削去了杨玄感的半片耳朵,让杨玄感惨叫了一声,顿时血满右脸。 “兄长!” “楚公!” 无数的叛军将士冲了上来,一边用盾牌挡箭,一边把杨玄感拽下战马,把杨玄感架起往后跑,城墙上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虽然吼声如雷,逼迫士兵迅速放箭,可这么做还是晚了一些,城墙上不断射下的羽箭,仅仅只是射死了两名叛军士兵,却再没有一箭能够射中已经被盾牌严密保护的杨玄感。 见此情景,樊子盖不甘的怒吼也在城墙上回荡了起来,“废物!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们这些废物白白错过了!陈应良!陈应良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老夫继续骂!继续骂!再能把杨玄感逆贼骂回来,老夫给你记头功!” “再骂回来?这怎么可能?”陈应良苦笑,但樊子盖都已经掐住了陈应良脖子,为了不被活活掐死,陈应良还是只能继续大骂起杨玄感的祖宗十八代来。 “原来这小贼叫陈应良,小贼,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听到樊子盖咆哮的李密回头,无比阴毒的看了陈应良一眼——这也是隋末起义军的杰出领袖李密,暴君隋炀帝的忠实走狗兼镇压起义军的刽子手陈应良,二人之间的初次见面。 被将士们救回了安全地带后,杨玄感摸了一把已经血肉模糊的右耳,看了看满手的鲜血,杨玄感也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传令三军,全力赶造攻城武器,越多越好!明天清晨,挥师攻城!本柱国要踏平洛阳,把那个小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第18章 徒劳无功 六月十六的上午,尽管遭到了李密的全力反对,但右耳被射掉了半片的杨玄感还是坚持发起了攻城战事,目标正是头一天让杨玄感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洛阳上春门,负责督守在此的裴弘策与陈应良这对狼狈为奸的叔侄,也迎来了第一场真刀真枪的守城战考验。 杨玄感的叛军队伍里也有不少人才,几个弟弟杨玄挺、杨玄纵、杨积善和杨万硕都是武艺超群的难得猛将,军师李密足智多谋,军事方面杨玄感得到老爸的杨素倾囊相授,参与过平定汉王杨谅叛乱的大战,文武双全,自身就是一个帅才,又得战场经验丰富的杨素旧部虎贲郎将王仲伯鼎力相助,在将帅这个层次上,杨玄感叛军的实力其实还远在一帮子文官统兵的东都守军之上。 这一点在叛军的军容军势上体现得很明显,尽管是组建不到半个月时间的乌合之众,可是到了杨玄感等叛军首脑手里,却被打造得有声有色,象模象样,按着隋朝府兵的制度进行编制,每五十名士卒编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一校团,设校尉,又将四十队十团为一军,设偏将统帅,每军的旗幡颜色不同,清楚明了,便于辨别指挥,同时队列和阵容也很整齐,几乎看不出这是一支七拼八凑仓促组建的临时队伍。 与之相反的是,装备精良的东都守军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在明明有着城墙和护城河保护的情况下,城墙上的守军士兵仍然显得颇为慌乱,不时可见脱离岗位交头接耳的守军士兵,军中命令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执行到位,城防准备工作进展缓慢,裴弘策急得直跳脚,把樊子盖安排给自己的军事副手虎牙郎将谢子冲骂得狗血淋头,谢子冲也急得亲自挥鞭抽打违反军法的士兵将领,这才勉强赶在叛军列阵结束前完成城墙布防。 尽管是怒而兴兵,但杨玄感仍然比较冷静的接受了李密的一个建议,安排了两千军队分为两队,到邻近的安喜门和徽安门城外列阵佯攻,牵制这道城门的守军,逼迫东都守军不敢集中重兵于上春一门,也让这两座城门上的守军不敢通过最方便的城上道路救援上春门。对此,樊子盖的应变策略是把预备队集结在东都北市,由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随时准备救援上春、安喜和徽安三门。 本来陈应良很希望在这次战斗中一显身手,一度向裴弘策提出率领一支军队做为救火队,随时准备救火补缺,但这个要求遭到了裴弘策的断然拒绝,理由一是太危险,二是陈应良没有军职,让陈应良立即统兵怕是士卒不服,陈应良无奈,也只好留在裴弘策身边,继续给裴弘策充当参谋。 巳时正,叛军的攻城准备完毕,杨玄感当即下令发起攻城,战鼓声中,首批攻城的两千叛军士卒列队出城,以校为单位分为了前后两波,第一波五个校彼此之间保持距离,左右四个校都携带着临时赶制的壕车和浮桥,正中那个校则携带着几根巨木,目标直指上春城门——东都城太大,出入的居民也太多,所以护城河上建有固定石桥,方便了城中居民过河,也方便了叛军直接过河。 随着叛军队伍的缓缓逼近,城墙上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包括主帅裴弘策和谢子冲在内,都紧张得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陈应良开始时也稍微有些紧张感觉,但随着叛军队伍的逐渐逼近,陈应良反而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仿佛天生就习惯这样的场面一样,开始冷静思考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向裴弘策建议道:“叔父,我军士卒过于紧张,要防着他们胡乱放箭,既浪费羽箭,也影响军心,应该下一道命令,不听鼓响,不许放箭。” 十分欣赏陈应良这个侄子的裴弘策点了点头,立即派出传令兵奔走传令,同时又安排了鼓手准备,陈应良又建议道:“稳妥起见,叔父应该等叛贼队伍逼近八十步内,然后再下令放箭,如果能使首轮箭雨奏效,对我军的军心士气将是极大鼓舞。” “好。”裴弘策再次点头,又低声吩咐道:“贤侄,紧跟着叔父,有什么好主意,马上说。” 陈应良拱手答应,又继续去观察叛军动静,结果裴弘策也还算听得进劝,当叛军队伍逼近城墙百步左右时,尽管裴弘策已经紧张得额头冒汗,却还是咬着牙没有下令擂鼓。而率军攻城的叛军将领也很有经验,立即就下令全速冲锋,让叛军队伍举起粗糙盾牌护住面门前胸,以最快距离冲过守军箭雨覆盖的位置。 有守军弓手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忍不住抢先放箭,但射出的羽箭不仅偏得离谱,还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只飞了五六十步就掉在了地上,陈应良暗骂了一句皇甫无逸练的好兵,却也没有时间去收拾那些违令放箭的弓手。 “叔父,可以放箭了!”当叛军前锋冲进八十步内时,陈应良立即一扯裴弘策的袖子,紧张得满头大汗的裴弘策这才回过神来,大吼道:“擂鼓!放箭!” 咚咚咚咚,战鼓飞快擂响,紧张万分的守军弓手参差不齐的放箭覆盖,尽管因为紧张的缘故,很多的羽箭仍然是软弱无力和准头大失,但架不住羽箭的数量多啊,好几十支羽箭就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射进了叛军队伍中,射死射伤了十来名叛军士兵,其中一支羽箭还奇迹般的正中一名叛军校尉的面门,让他惨叫着带着满脸鲜血摔倒,导致了他身后两百军士兵出现混乱。 “射得好!放箭!放箭!继续给我放箭!”收获远超心中期待,裴弘策大喜之下连紧张都忘了,吼声如雷的只是下令,见到箭雨奏效,城墙上的守军弓手也是信心大增,飞快的拉弓搭箭抛射出去,射出的羽箭在力道上和准头上都有了明显的质量提高。 “咦?”与此同时,在远处观战的杨玄感和王伯仲等沙场老将都忍不住惊奇出声,都没想到手下败将裴弘策能够这么镇定,临阵不乱,冷静的做到了首轮箭雨就收成效。 叛军毕竟士气高昂,在受到城上箭雨威胁的情况下,仍然冒着生命危险冲到了护城河边上,跳进河中搭建浮桥,当中那个校的叛军士兵则举着盾牌直接冲上了过河石桥,抬着巨木准备撞击城门。守军弓手拼命放箭阻止,但距离较远又箭法平平,收效始终不大。 陈应良丝毫没有担心首波攻城的五个校叛军,在守军守城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就凭那几根烂木头也能撞开洛阳城门,那么守军上下就真该全体上吊谢罪了,陈应良注意的是躲在远处的那一千叛军,他们队伍里不仅有着登城飞梯,装备也明显的比较好,很可能就是叛军队伍里的主力战兵,陈应良非常担心,这些叛军主力战兵如果能有一人冲上城墙,那么以守军的薄弱近战能力和低迷士气,很可能就会酿成难以预测的后果。 弓箭覆盖还在持续,但收效还是不大,叛军士兵顶着箭雨飞快搭建浮桥,驮着仅有的两架壕车搭建过河桥梁,偶然也有几名中箭的叛军士兵惨叫着摔进护城河中,但相比起守军弓手发射出去的昂贵羽箭,收效比仍然还是低得发指。 倒是城门这边收获较大,陈应良头一天建议了布置在这里的四架夜叉擂发挥了巨大作用,重达百斤浑身带有尖刺的夜叉擂呼啸落下时,当场就砸死了两名叛军士兵,导致一根撞城木落地,同时不断砸下的羊头石也给叛军士兵造成了不小伤害,十几名叛军士兵很快横尸门前,还导致后面的撞城木不敢靠近城门。 叛军携带的八架浮桥有六架顺利搭成,两架壕车也成功的搭成了更加稳定的过河桥梁,指挥首波攻城的杨玄感之弟虎牙郎将杨万硕当机立断,立即命令后面的五个校发起冲锋,上春门守军也迎来了守城战中最危险的反蚁附考验。 接下来的战斗就更加残酷了,士气高昂的叛军战兵扛着飞梯飞奔前进,顶着箭雨冲过护城河,七手八脚的把连树皮都没有刮去的飞梯陆续搭上城墙,然后嚎叫着踩着飞梯向上攀爬。而到了这一步,陈应良积攒的军事知识与满肚子坏水也彻底失去了作用,一切都只能看裴弘策和谢子冲麾下的守军士兵表现了。 让陈应良松了口气的是,尽管守军士兵的士气斗志都不够高昂,但高达四丈八尺折合十四米以上的东都城墙还是帮了守军大忙,也给叛军蚁附制造了巨大困难,那怕是攀爬技术再好的叛军士兵,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踩着粗糙的飞梯爬上十四米高的高度,在他们向上攀爬的期间,守军士兵有着足够的时间向他们砸出好几块羊头石和石灰瓶,居高临下这么近的距离自然是准头大增,叛军士兵却是在狭窄的飞梯上难以躲避,许多攀爬蚁附的叛军士兵很快就纷纷被羊头石砸中砸伤,惨叫着摔下飞梯,当场摔死摔成重伤,冲得虽猛,士气斗志也够昂扬,却基本上毫无作用。 与此同时,裴弘策的军事副手谢子冲也证明了他不是光靠阿谀奉承拍马屁登上虎牙郎将的高位,指挥着士兵以十人为一组,抬动擂木撞击叛军飞梯,还真的先撞翻了好几架飞梯,让飞梯上的叛军士兵连人带梯倒翻回去,摔入护城河摔死摔伤相当不少。 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时候,至少有一架飞梯就没被撞翻,梯上的叛军士兵也没被砸落,踩着飞梯攀爬的叛军士兵一度爬到了与城墙齐平的位置,看到这一点,陈应良急得都直接拔刀子往上冲的时候,两柄长矛及时刺出,一柄长矛还直接刺中了那名先登叛军的眼睛,让他当场毙命,也没让他登上城墙一步,接着其他的守军士兵在将领和督战队的逼迫下一轰而上,七手八脚的用石头灰瓶砸落了飞梯上余下的叛军士兵,担心守军近战能力的陈应良这才松了口气。 杨玄感的这次攻城明显就准备不足,能过河的壕车仅有两架,浮桥只有八架,能登上飞梯也不过五六十架,同时甚至就连能够压制城上守军的弓箭都少得可怜,这些就注定了杨玄感的攻城不可能得手,也苦了蚁附攻城的叛军士兵,在占据了绝对地利优势的守军面前束手无策,光挨打还不了手,空有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只能是一次一次徒劳的把粗糙飞梯重新搭上城墙,飞蛾扑火一般的向上冲锋,结果换来的却是雨点冰雹一般的石头灰瓶,还有偶尔落下的巨大檑木和穿环巨石,被砸死砸伤不计其数,伤亡惨重却毫无进展。 见此情景,之前紧张得连弓都拉不满的守军将士逐渐的镇定了下来,能够按照平时训练那样的镇定拉弓放箭,慌乱的情况逐渐为之改善,缺乏经验的基层将领也能不靠上级指挥就能自行选择抗敌之策,总之就是实战等级刷刷的往上升,一切都在向着稳定有序的方向发展。 与之相反的,则是曾经士气斗志高昂无比,坚信自己能够轻松冲上城墙,象赶鸭子一样的驱逐着屠杀守军的叛军将士,士气在哗哗哗的往下掉,自打起兵以来,破天荒的出现了向后逃窜的现象,之前被杨玄感寄以了厚望的撞木队更是凄惨,携带过河的四根粗大撞木基本上都没能撞城门几下,就已经被城墙上连续砸下的石头大木夜叉擂砸得跌落在地,抬木撞门的叛军士兵死伤惨重,到了后来,干脆都没有叛军士兵敢抬撞木前端,导致撞击威力大减,更加无力对坚固城门造成伤害。 看到这一景象,也已经彻底镇定了下来裴弘策哈哈大笑,拍着陈应良的肩膀笑道:“贤侄果然聪明,料定了逆贼队伍攻城武器不足,必然会打撞城主意,建议叔父把夜叉擂装到城门上方,果然收到了奇效!” “叔父过奖。”陈应良赶紧谦虚,道:“其实在这点上,功劳最大的叔父,如果不是叔父信任从没上过战场的小侄,能够从谏如流的改变夜叉擂位置,小侄就是再好的建议,也是没用。” “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以后有什么好主意,只管告诉叔父,只要叔父觉得有理,就一定采纳!你这小子,天才!天才啊!” 与狼狈为奸的这对叔侄截然相反,与此同时的叛军队伍中,叛军主帅杨玄感却已经在暴跳如雷了,如果不是李密和王伯仲死死拦着,杨玄感铁定已经再派军队上前加入攻城,李密则拼命拉住急于报仇的杨玄感,苦口婆心的说道:“楚公,不能再投入兵力了,我们的攻城武器严重不足,派再多的军队上前也是无用,还只会扩大无谓伤亡!在如今的情况下,我们绝对承受不起一场损失千人以上的败仗!”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才能攻破这座洛阳城?”杨玄感咆哮问道。 “楚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李密苦笑答道:“我还是那句话,楚公如果一定要攻破这座洛阳城,那么现在应该先打金墉城,逼迫樊子盖出兵救援,老东西出兵,我们获得野战机会,不出兵,金墉城孤立无援,城防工事和城中守军又都远远不足洛阳城,我们拿下金墉城把握极大,拿下了金墉城后,我们就可以获得城中囤积的军械辎重,打造重型攻城武器,再来攻打这座洛阳城就可以有很多把握了。” 虽然明白李密说的战术才是正道,可是杨玄感却仍然不肯甘心,看了看远处激战正酣的上春门,又摸了摸被布包着的右耳,杨玄感还是大吼命令道:“去给杨万硕传令,继续攻城,先登城者,赏千金!我只要有一名士兵登上城墙,只要一名士兵登上城墙,我们今天就有破城希望!” 杨玄感的这个希望确实存在,以叛军士兵的士气斗志,只要有一名士兵能够冲上城墙,就有很大把握坚持到后续同伴源源不绝的冲上城墙,继而夺占一片城墙阵地,赢得蚁附破城的希望。 但这也是一个注定要破灭的希望,在反复的撞击和践踏下,叛军队伍粗制滥造的攻城飞梯陆续开始损毁,一架接一架的断折破碎,一架接一驾的无法再次使用,叛军士兵能够利用的蚁附工具也越来越少,伤亡则在继续扩大,占据地利优势的守军士兵则越打越轻松,越打越自信,充足的守城武器也越来越发挥出巨大威力。 终于,当临时赶造的六十架飞梯只剩下十来架时,叛军士兵的尸体也躺满上春门下时,杨玄感的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鸣金命令,接受了自己起兵后的第一个败仗,而因为杨玄感的不死心,晚了半个多时辰下达鸣金命令,叛军士兵多付出不下两百条人命的伤亡代价,将这场攻城战的士卒损失数字加大了将近一倍,徒劳无功,结束了之前势如破竹的攻势,士气斗志都为之一挫。 第19章 给他们勇气 士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是那么奇怪,在士气低落的时候,上春门的守军弓手,就是做一个最基本拉弓动作,也能因为腰部用力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狼狈得可笑。 但是打了一个守城战胜仗后,虽然还只是一个杀敌不到五百人的小胜仗,士气这个神秘莫测的东西,就一下子回到了东都守军的身上,看到叛军攻城队伍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却,自打东都新城建成以来,上春门城墙上头一次爆发出了如雷欢呼,不消裴弘策和谢子冲等高级将领下令,也不用中基层将领指挥,本来都已经筋疲力尽的守军将士一下子就重新恢复如初,拼着命的拉弓放箭,使出吃奶的力气投掷石头标枪,不惜一切的扩大战果,叛军队伍都已经逃出射程之外了,城墙上仍然还在不断射出箭镞,力度强劲象是并没有刚刚经历一场守城大战。 受到影响的还有东都城里的所有守军,得知了上春门守军击退叛军攻城的消息后,东都的其他十一道城门上也同样爆发出声音大小不一的欢呼,集结在北市的守军预备队,上到统帅虎贲郎将刘长恭,下到普通士卒,也无不是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胜利,也庆幸自己不用上城墙厮杀。 消息又接着传进皇城,正在陪伴安慰杨侗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也都是喜笑颜开,当即请令犒赏嘉奖上春门守军,久病缠身的皇甫无逸还亲临上春门,当众宣布给上春门守军每名士兵奖励一贯钱,伙长与队副加倍,队正与旅帅再加倍,以此类推,同时赏赐酒肉好菜,裴弘策和谢子冲也得到了皇甫无逸的当面口头奖励。 做为裴弘策的幕僚记室,并非属于右武卫编制的陈应良没有得到皇甫无逸的赏赐,不过陈应良也没有介意,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赏金的颁发情况上,结果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做为一支只敢躲在城墙上放箭砸石头的军队,右武卫的内部腐败情况果然十分严重,东都朝廷给每名士兵一贯钱的赏赐,经过各级将领的层层克扣,真正发到士兵手里只有一半五百钱! 更让陈应良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得到了被克扣一半的赏赐后,守军士兵不仅没有大吵大闹,反而还个个喜笑颜开的对上级千恩万谢,陈应良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次的情况还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此前右武卫发给士兵的奖励,最多也只有三四成能够发到士兵手里,这次能够发放一半,对右武卫士兵而言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仔细调查了这一情况,陈应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了裴弘策,建议裴弘策出面干涉此事,争取把赏赐全部发放到位,借以鼓舞军心士气,以便在下一次守城战中有更好表现。可是结果仍然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裴弘策苦笑着说道:“贤侄,你虽然天资聪明,可还是少了些阅历和经验,叔父是文官,并非右武卫将领,这样的事,既无权插手,也不便于插手。” 陈应良低下了头,说道:“叔父,小侄也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对这样的事置之不理的话,我们军队的士气就依然是低迷不振,战斗力也无法得到提高,一直都会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试问一支**功赏赐都要克扣一半的军队,如何能够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贤侄,你说的道理,叔父当然懂,可是叔父真的没办法。”裴弘策更加苦笑,道:“你以为叔父以前不知道这些情况?叔父兼着将作监的官职,经常指挥上万甚至上十万的士兵民夫营造土木,对这样的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上本参劾贪污军饷克扣赏赐的将领?把他们得罪死了,叔父以后再想指挥军队营造土木,这些将领故意让军队怠慢工期怎么办?还不是叔父我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裴弘策又一指东都皇城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贤侄,你以为那个病秧子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不知道这些事?你以为樊留守不知道这些事?他们心里清楚着呢!可是他们这些天下有名的清官为什么不敢管,为什么没有管?就是因为他们还要指望着这些将领带兵守城,还要指望这些将领上阵杀敌,把他们逼急了怎么办?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 裴弘策其实也不用对陈应良说这么细,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的陈应良对这些门道比裴弘策更清楚,领先一千多年的贪污腐败手段也远比裴弘策更高明,但是做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穿越者,陈应良为了出人头地和荣华富贵,却愿意改正自己的这一缺点——至少是暂时改正。所以陈应良稍一盘算后,突然向裴弘策双膝跪下,抱拳说道:“叔父,小侄斗胆,想请叔父设法让小侄统率一支军队,为叔父冲锋陷阵,平叛杀敌!” “贤侄为何会生出统兵念头?”裴弘策问道。 “禀叔父,小侄想为你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雄师,替你扭转目前的被动挨打局面。”陈应良沉声答道:“小侄今天仔细观察了战场情况,发现东都守军无论是装备上,还是训练上,其实都远远胜过杨逆队伍,惟独只欠缺高昂的士气与必胜的斗志,还有血战到底的勇气!小侄觉得自己有办法改变这些,所以恳求叔父给小侄一个机会,让小侄独力统率一支军队,为叔父你,也为大隋朝廷,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雄师!” “志气可嘉!”裴弘策夸奖了一句,然后又摇头说道:“但是,不现实!不要忘了,你才十七岁,连加入府兵的资格都没有,叔父虽然贵为黎国公,东都重臣,也没有办法让你统率一支军队。” “叔父,小侄发现你府的家丁甚多,能不能借给小侄两百家丁?”陈应良不肯死心,又道:“小侄不需要统率正规军队,只要一支义勇兵即可,稍微给小侄一点时间,小侄就能把叔父的家丁打造成一支精锐军队。” “你这孩子,平时聪明无比,有时候怎么专说傻话?”裴弘策苦笑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逆军围城的时候,叔父在这个时候在东都城里把家丁编制成军,再给他们发放武器盔甲,越王殿下和樊留守他们知道了,还不得把叔父的皮给扒了?” 陈应良仔细一想也是,便也只能无奈的告罪,收回这个恳请,裴弘策则搀起了陈应良,拍着陈应良的肩膀说道:“贤侄,你为国效力的迫切心情,叔父理解,所以叔父不会怪你说这些孩子话。听叔父的话,稍安勿躁,等平定了杨逆叛乱,叔父保证给你弄一个正式官职,还文职武职随你挑。” “谢叔父。”陈应良答应道谢,心里则暗暗琢磨道:“难道要放弃,跟着裴弘策在杨玄感叛乱中打酱油,立些小功劳?不,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一定要在这场平叛战中做些什么,挣下将来发达的本钱!办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统兵作战?大展拳脚!” ………… 统兵的办法陈应良还没有想到,洛阳战场上的情况就已经出现了变化,第二天正午,一名金墉城信使连滚带爬的冲进了东都城,给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带来了金墉城守将刘子翊的第二道求援信,说是叛军主力已然集结于金墉城下,对洛阳的这座卫城展开了猛攻!而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暴跳如雷的是,右武卫派出去斥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探知这一情况,甚至就连叛军主力往金墉城开拔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探报! 宰了几个贪生怕死慌报军情的斥候,又重处了他们的上级,樊子盖派信使联络刘子翊,要求刘子翊死守金墉卫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同时在书信中明确告诉刘子翊,说是叛军猛攻金墉城,目的是为了围点打援,为了不给叛军伏击机会,自己绝对不会给刘子翊派去一兵一卒的援军,一切都只能靠刘子翊自己。 运气在叛军一边,樊子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城的信使,竟然在路上遭到了叛军斥候的拦截袭击,信使又贪生怕死,选择了投降叛军,樊子盖给刘子翊的亲笔信,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杨玄感等人手中。 做为未来的杰出起义军领袖,叛军的军师李密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这道侥幸得来的书信,立即让叛军把信使押到金墉城城下,当众朗读樊子盖的这道书信,告诉金墉城守军他们不会有一兵一卒的增援,继续守城只能是白白送死。 可想而知金墉城守军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反应,士气本来就无比低落的金墉城守军听到了樊子盖的决定,顿时就是为之大哗,士气狂泄,如果不是刘子翊也还算有些军事才能和智谋,及时宣布那道书信是敌人伪造,并且宣称洛阳方面第三天日落之前必有援军抵达,绝望的金墉城守军也许当场就会打开城门向叛军投降。 是夜,刘子翊又派了自己的亲兵队长潜出金墉城,连夜来到东都,向樊子盖禀报了事情经过,并且明白告诉樊子盖,说是如果在第三天的日落前不见援军,自己就无法再控制金墉城的守军队伍,也只能做好殉国的准备。 樊子盖还能有什么说的?除了捶胸顿足的大骂运气不好信使无能之外,樊子盖也只能是连夜找来皇甫无逸商量,决定硬着头皮给刘子翊派去一支援军,帮助刘子翊圆谎,稳定住金墉城的守军军心。 考虑到裴弘策头一天在上春门打得不错,樊子盖这次终于没再逼迫裴弘策统兵去救刘子翊,选择了让虎牙郎将元晁群率军三千去执行这个命令,同时樊子盖还只给元晁群交代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就是让金墉城看到洛阳的救兵!然后元晁群能不能杀进金墉城救援,能不能帮助金墉城守杀退叛军攻城队伍,都无其所谓,只要能让金墉城看到洛阳救兵就行了! 交代这么轻松的任务,当然是因为樊子盖已经对右武卫军队的野战能力完全失望了,不敢再对他们托以希望,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又让樊子盖彻底的绝望了,元晁群率领的三千军队出城才刚刚十里,马上就遭到了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队伍迎头痛击,然后英勇无敌的杨玄感身先士卒,挥舞长矛带头冲进隋军队伍发泄破相怒火,叛军队伍受到主帅鼓舞,攻势如潮,隋军队伍则是瞬间崩溃,身为主将的元晁群带头逃命,三千隋军一起解甲,扔下盔甲和武器争先恐后的逃离战场,还大部分都是四散而逃,只有少数军队跟着元晁群逃回东都,杨玄感一路追杀至东都城下,在城墙下耀武扬威,城墙上的守军则战战栗栗,不敢有一兵一卒出城交战。 虽然樊子盖毫不犹豫的把元晁群脑袋砍下,传示诸门以正军法,但也无法遏制因此造成的连环反应,首先是元晁群带出城的三千隋军有将近一半投降了叛军队伍,接着是金墉城守军不见援军抵达,士气彻底崩溃,第四天杨玄感叛又一次猛攻城防工事远不如东都的金墉卫城时,卫城里的部分守军因为怯极,便打开了城门向叛军投降。见大势已去,刘子翊也只能率领还能控制的部分守军突围逃回东都,叛军轻松拿下金墉城,获得城中囤积的大量军械辎重,杨玄感再一次亲自率军追杀到了东都城下。 刘子翊只带着十余骑逃回了与上春门相邻的安喜门,尽管城外还有一百多名隋军士兵未及入城,但因为杨玄感已经追杀到了城下的缘故,安喜门守军还是关闭了城门,无法入城的隋军将士在城墙下号哭震天,苦苦哀求,却说什么都没勇气拿起武器,杀退就在身后不远的叛军士兵,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不是跪在地上号哭请降,就是抱着脑袋哭喊着,任由叛军士兵把他们砍成碎片。 东都两大重臣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巡城恰好经过附近,赶到安喜门上查看情况时,也亲眼看到了这一惨景,看到装备简陋的叛军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肆意的屠杀未及入城的隋军士兵,也看到装备精良的隋军士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跪在地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哀求,任由叛军刀枪加身,不敢有半点反抗动作。樊子盖心如刀绞,病恹恹的皇甫无逸面如死灰,却又一起的束手无策。 满身汗水泥污的刘子翊被搀到安喜门上,来到樊子盖的面前哭诉金墉城陷落的经过,樊子盖这次没有大发雷霆,仔细听完了刘子翊的报告后,这才有气无力的挥手说道:“金墉城沦陷,你的责任不大,下去休息吧,老夫会如实向越王殿下禀报,请他对你从宽处理。” 刘子翊含泪叩谢,这才在士兵的搀扶下退下城去,樊子盖则又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叛军队伍,许多士兵拿着柳木盾以船帆做盔甲的叛军队伍,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全都是穿着铁盔的守军队伍,突然怒从心起,冲着旁边的大小将领咆哮道:“亏你们还有脸吃朝廷的禄米,还有脸拿朝廷的薪俸,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兵啊?这么精良的装备,这么充足的军粮,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为什么连拿着单刀的杨逆叛军都打不过?你们羞不羞?!” 没有人敢吭声,所有的守军将领都低下了头,包括目前右武卫的老大皇甫无逸,脸上发烧,但更多的右武卫将领却连脸上发烫的感觉都没有。 “你们不要忘了,你们是朝廷的将领,是大隋东都右武卫的将领!”樊子盖咆哮得更是大声,“你们要让右武卫的士兵英勇杀敌,为国杀贼,这是朝廷给你们高官厚禄的原因,你们为什么连这都做不到?” 还是没有人敢吭声,还都把脑袋垂得更低,樊子盖见了更是大怒,怒吼道:“都把头抬起来,老夫要你们和士兵一起,都把脑袋抬起来,和杨逆贼军血战到底!你们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麾下的士兵英勇作战,不再一触即溃,不再望风而逃?!” 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樊子盖的问题,还有许多的将领都已经在微微颤抖,樊子盖察觉这一情况,也彻底的绝望了,正打算摇头叹气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给他们勇气!给我们的将士勇气!” 樊子盖猛然扭头循声看去,以皇甫无逸为首的右武卫将领也一起扭头循声看去,却无比惊讶的看到,开口说话之人,竟然是一名穿着文职吏员服色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其中少数人认出,这名少年正是东都重臣裴弘策新收的大侄子陈应良。 “陈应良,你怎么来了?”认识陈应良的皇甫无逸喝道:“樊留守对右武卫众将训话,你插什么嘴?不要脑袋了?!” “樊大人恕罪,皇甫将军恕罪。”陈应良亮了亮手里的公文,答道:“小人奉裴赞治之命,到安喜门来送一道公文,恰好听到樊大人开口询问,就忍不住回答了一句。” 皇甫无逸有些生气,刚想继续呵斥陈应良,樊子盖却挥手制止了他,然后大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微低着头向陈应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在战场上,我们的将士,面临的不只有敌人的刀枪剑戟,还有我们自己的督战队刀斧,军法的严惩,没有勇气面对这些,再好的武器装备也是无用。”陈应良毫无惧色,大声说道:“要想让我们的将士振作起来,充满斗志面对敌人,就必须要给他们勇气!让他们热爱大隋,忠于大隋!让他们愿意为朝廷牺牲,愿意为皇上牺牲,愿意为大隋牺牲,让将士渴望作战,希望作战,勇于作战,只有这样,我们东都的军队才能打败敌人,剿灭杨玄感逆贼!” 樊子盖沉吟,忽然又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的将士渴望作战,希望作战,勇于作战?愿意为朝廷牺牲,愿意为皇上牺牲,愿意为大隋牺牲?” “树立一个榜样,树立一支榜样的军队!”陈应良答道:“小人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出现一支出类拔萃的军队,一支敢打敢战的精锐之师,一支渴望作战并且不怕牺牲的陷阵之师,数量不要太多,三五百人足以,然后让他们去与乱贼交战,一次又一次的打败叛贼军队,我们的其他将士就有了学习的榜样,有了模仿的对象,有了在战场上的主心骨,也有了战胜敌人的勇气和希望,这样我们就是想不打胜帐也难了!” “尽是废话!”樊子盖突然发起火来,咆哮道:“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全是废话!如果能有这么一支精锐,老夫还用你来这里口出狂言?!” “樊大人,小人斗胆再问一句,你想要这么一支军队吗?”陈应良突然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樊子盖一楞。 “如果大人想要。”陈应良答道:“让小人统率三五百名士兵,再为小人提供一些必要的东西,半个月后,甚至十天之后,我就能给大人这么一支军队!” 在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樊子盖也瞪大了眼睛,凝视了陈应良半晌后,樊子盖恶狠狠的说道:“小子,军中无戏言!” “小人愿立军令状,如果做不到,乞斩首级!”陈应良答道:“是一直被动挨打下去,任由逆贼在城外猖獗,还是打造一支精兵让乱贼胆寒,在反攻时配合朝廷回援大军更快更迅速的彻底剿灭逆贼,请樊大人决断。” 犹豫了许久,樊子盖缓缓问道:“你,需要些什么?” “一面军旗,三五百件白色披风,必要的武器装备,还有一些钱粮赏赐,就够了。”陈应良答道。 樊子盖又犹豫了片刻,摇头说道:“你立军令状也不够,你如果办不到,杀你的头只是小事,付出的钱粮也是小事,老夫的一世英名才是大事。” 满怀期待的陈应良开始失望了,但樊子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陈应良重新燃起了希望,樊子盖郑重说道:“这样吧,看在你这几天颇有微功的份上,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老夫,你打算怎么给老夫变出一支精兵,如果你的话有理,说的办法也靠谱,老夫可以拿一世清名在你身上赌一赌。” 第20章 组建新军 “啪”一声,裴弘策的巴掌重重落到了陈应良的脸上,在陈应良的小白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接着一直对陈应良相当不错的裴弘策突然换了个人,脸色狰狞的冲着陈应良怒吼咆哮,“你这个小畜生!你发什么疯!半个月时间!半个月时间就练出一支精兵,你是不是做梦没睡醒,发高烧说胡话?!” 陈应良老老实实的跪在裴弘策的面前,恭敬说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小侄愿意试一试,倘若不成,小侄独自一人接受军法处置就是了,绝不牵连叔父。” “放屁!”素来温文尔雅的裴弘策骂了一句脏话,一把揪起了陈应良,拖着就往外走,“走,随老子去见樊留守,舍了我这张老脸不要,求他收回成命!” “叔父,已经来不及了。”陈应良苦笑答道:“小侄斗胆,已然在樊留守面前立了军令状。” “啪”又是一声,又是一记耳光抽到了陈应良的脸上,接着裴弘策已经不是气得面孔狰狞了,而是气得浑身发抖了,好半天才又一脚把陈应良踹了坐在地上,疯狂咆哮道:“你这个小疯子!立军令状?你知道什么是军令状么?别说你一个小小记室书办,就是我,贵为公爵,立了军令状做不到也必死无疑!” 咆哮着,裴弘策又是一脚踹在了陈应良胸口上,怒吼道:“老子不管了!随便你怎么折腾!等你死了,老子派人给你收尸,就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裴弘策打陈应良可比柴绍欺负陈应良时打得重多了,但陈应良还真对裴弘策没有半点怨恨之心,只是慢慢的爬起来,向裴弘策抱拳弯腰说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是真心疼我,真心照顾我,所以才对小侄又打又骂,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担心,但小侄真的有这个把握,有把握在半个月内打造出一支精兵,所以才敢在樊留守面前立军令状。小侄还是那句话,如果小侄办不到,一切罪过由小侄一人担当,绝不牵连叔父。” “我怕你什么牵连,是你在樊子盖面前立军令状,又不是我立的军令状,牵连得了我什么?”裴弘策怒吼道:“半个月训练出一支精兵,你做梦!” “叔父,不是训练出一支精兵,是打造出一支精兵。”陈应良恭敬答道:“半个月训练出一支精兵,那是神仙也做不到的事。常驻洛阳的右武卫将士平时经常接受军事训练,虽然训练强度肯定不足,也不得法,却也勉强算得上有些军事基础,最起码比杨玄感裹挟来的那些民夫船工要强,有了这样的基础,小侄在半个月内打造出一支精兵并不难,这支精兵即便比不上皇帝带到辽东去的百战精锐,在杨玄感逆贼的队伍面前却绝对可以算得上精兵。” “纸上谈兵!”裴弘策冷冷说道:“就右武卫这些废物,你能把他们打造成精兵,我这个叔父给你磕头!” “叔父恕罪,世事无绝对。”陈应良诚恳说道:“小侄幼时家境尚可,常读一些海外书籍,知道在西方万里之外的大秦国,有一位伟大的将军叫做拿破仑,他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群狮子,打不过一只狮子率领的一群绵羊。之前右武卫打不过杨逆叛军,就是因为领兵之人是绵羊,即便率领右武卫这群狮子,也打不过杨逆这只狮子率领的羊群。” “你这话什么意思?”裴弘策更是大怒,“你的意思是,我在白司马坂全军覆没,是因为我是一只绵羊?” “叔父误会了。”陈应良赶紧摇头,狡辩道:“小侄说的绵羊,是指叔父麾下那些右武卫将领,如果他们中间有一个能够统好兵带好兵的,有一个能够带着军队敢打敢战的,叔父又岂会惨败在杨逆手中?叔父做为一介文官,初次上阵就能做到败而不馁,屡败屡战,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况且。”陈应良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恕小侄斗胆直言,请叔父扪心自问,与将门出身又经历过实战的杨玄感逆贼相比,叔父在军事方面可能胜过他?” 裴弘策铁青着脸不说话了,半晌才吼道:“老子管你怎么折腾,你的事,老子不管了!” “叔父再请恕罪,小侄必须再请你帮忙协助。”陈应良苦笑说道:“樊大人有令,要你安排虎牙郎将谢子冲谢将军,协助小侄从他的麾下队伍中选拔两个团的四百士兵,交给小侄训练指挥,所以小侄也没办法,必须要请叔父继续帮忙。” “老子认了你这个侄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名门出身的裴弘策今天骂的脏话,加起来可能比他一辈子骂的脏话都多了,又喘了几口粗气后,裴弘策无可奈何的咆哮道:“来人,把谢子冲给我叫来!” 用不着裴弘策派人传令,右武卫的虎牙郎将谢子冲其实就在城楼门外偷听裴弘策和陈应良对答,也马上就走了进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裴弘策行礼,裴弘策正在气头上,咆哮道:“都听到了吧?听到了就去办,带他去选四百人!” “诺。”谢子冲含笑答应,向陈应良招手,让陈应良随自己去城下挑选士兵,但正要走出城楼时,裴弘策还是又叫住了谢子冲,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谢将军,我这个侄子虽然不孝,可是看在我面子上,多帮帮他,让他随意挑选,他不懂的地方,你也多给他一些指点,我会记住你这个人情。” 随时手握巨额公款的大隋建设部部长裴弘策开口这么说,没少在土木工程中捞钱的谢子冲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抱拳说道:“请大人放心,末将明白,末将一定会把麾下的精锐老兵交给陈兄弟挑选,绝不会藏私。” 裴弘策点头,正要开口道谢,不料陈应良却忽然说道:“谢将军,我不要精锐老兵,把加入府兵两年以内的新兵集中起来,让我挑选就可以了。” “陈兄弟,你要新兵?”好心没好报的谢子冲张大了嘴巴。 陈应良郑重点头,却没有解释原因——陈应良总不能当面告诉谢子冲,不想要已经被他彻底带废了的老兵油子吧?谢子冲继续张口结舌,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裴弘策,裴弘策却是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随他!随他怎么折腾!反正老子只帮他这一次!” 见裴弘策心情极度不好,谢子冲也没敢继续多问,赶紧领了陈应良下城,径直把陈应良带到了东都守军驻地之一的教业坊中,然后立即传令各校,要求各校抽调服役两年以内的新兵到校场集合,让陈应良任意挑选。 其实陈应良也没什么可选择的,谢子冲目前率领的守军总共才三千五百多人,其中满足陈应良条件总共也才四百多人,两个团还得安排二十二名基层军官,加在一起人数也基本上差不多了,不过陈应良也没介意,很快就筛除了一些个头太矮和太过瘦弱的士兵,留下四百二十二人,陈应良的第一支军队也就新鲜出炉了。 接下来就是军官的选择了,两团必须要有八个队正、八个队副、四个旅帅和两个校尉的基层军官,其中八个队正和八个队副都好说,陈应良的队伍里足足有二十五个已经任职的队正和队副,却没有一个旅帅和校尉。对此,陈应良又临时决定了一个惊人之举,把二十五个正副队长叫到了面前,直接说道:“我们的队伍,现在需要两个校尉,有谁愿意当校尉的,自己站出来说话。” 二十五个正副队长张口结舌,旁边的虎牙郎将谢子冲更是张口结舌,还都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让士兵自行选择是否愿意升官?感觉无比荒唐之下,二十五个正副队长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怎么没人说话?”陈应良又开口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什么好兵,难道你们中间连一个想升官当校尉的都没有?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们,我们这支队伍虽然是临时组建,但我已经求得樊子盖樊留守和皇甫大帅的同意,只要我们这支队伍存在一天,军中的校尉旅帅都能享受右武卫的同等职衔待遇,所以你们那怕是临时的校尉,只要我们这支队伍还在,你们就可以和其他右武卫校尉一样,获得校尉的军饷伙食待遇,穿戴校尉的铠甲头盔!” “有这好事?”二十五个正副队长都心跳了。 “是真是假,你们很快就能知道。”陈应良微笑说道:“好了,各位队正队副,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有谁愿意当校尉的,马上就自己站出来。要是你们都不想当校尉,都想在队正队副的位置上窝一辈子,没关系,我可以问在场的三百九十七名士兵,他们谁愿意当校尉。” 攸关命运前途的关键时刻降临了,在这个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关键时刻,并不是只有陈应良一个人有着敏锐判断和果断抉择,话音未落,有两名隋军队正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差不多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想当校尉。”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然后随意指着右面身材较为高大的那名队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当校尉?” “我……,我叫郭峰。”那队正有些犹豫,答道:“我想当校尉,是……,是想挣些钱,回家娶媳妇。” “很好。”陈应良再次点头,然后把手指向右面一名脸庞很年轻的队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当校尉?” “我叫陈志宏,也是想挣钱回家娶媳妇。”脸很嫩的队正有些紧张,补充道:“还想让我的两个兄弟娶媳妇,给我小妹置办嫁妆,开皇时,军府给我家分的田不好,常旱,收成差,我想多挣点钱。” “理由正当,合情合理!”陈应良满意鼓掌,大声说道:“郭峰,陈志宏,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们这支临时军队的校尉了,郭校尉,陈校尉,恭喜你们升官!” 说着,陈应良还真的向郭峰和陈志宏拱手道喜,郭峰和陈志宏则是不知所措,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当上校尉,一度怀疑这不太象是真的。 恰在此时,营门外进来了一支禁军队伍,带队的是一名文职官员,押着三十来辆马车径自来到了营中空地上,见到那名文官,身为虎牙郎将的谢子冲赶紧连滚带爬的冲了上去,向他又是下跪又是拱手,礼仪极是恭敬,然后又把那文官领到了陈应良面前,给陈应良介绍道:“陈记室,快行礼,这位是尚书右司郎卢楚卢大人,洛阳城里鼎鼎大名的清官直臣。” 卢楚的名字陈应良听裴弘策说过,知道这家伙监管东都百官风纪,古板正直,很是被东都权贵畏惧,是老顽固樊子盖的走狗帮凶之一,也是干叔叔裴弘策在东都城里为数不多的忌惮角色之一,所以陈应良赶紧不敢怠慢,赶紧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小人陈应良,拜见卢司郎卢大人。” “陈……,陈记室请起。”和传说中一样,卢楚说话果真有些结巴的毛病,很是晦涩的说道:“樊……樊留守,命本官来协助陈……,陈记室你组建新军,陈记室要的东西,本官都……都带来了,由本官监……,监督你发放,只……,只有军旗,要等一会……,樊留守要亲自……,亲自为你的军旗题字,所以我没带……来。” “谢卢大人。”陈应良赶紧拱手道谢,又说道:“卢大人来得正好,其他的东西可以慢慢再说,请大人立即让人取出两套校尉的盔甲与两件白袍,小人的新军二校尉,已经挑选出来了。” 卢楚这次不再结巴说话了,直接向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随从会意,立即从马车中取出了两套只有中高级将领才有资格穿着的银色明光铠,还有两件白色披风,捧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拱手谢了,然后捧起一套装备,转向了郭峰喝道:“郭峰郭校尉,请上前接铠!” 看到陈应良手里那套明晃晃的明光甲,壮着胆子毛遂自荐的郭峰先是张口结舌,然后一下子满脸涨得通红,也不说话,大步走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单膝跪下,双手举起,郑重其事的接过了陈应良双手捧来的铠甲,然后又在陈应良的要求下当众穿戴起来。 “陈志宏陈校尉,请上前接铠!”陈应良捧起了第二套明光铠,陈志宏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学着郭峰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跪着接过了明光铠,然后也是当众穿戴。 不一刻,郭峰和陈志宏先后将军器监精心打造的明光铠穿戴完毕,陈应良又亲手为他们穿上白色披风,命令二人转向众人立正,正好阳光照到了校场上,将郭峰与陈志宏穿戴的银色明光铠照耀得闪闪生辉,威武瑰丽,错失机会的二十三名正副队长与余下的近四百名新军士兵也无比眼热起来。陈应良则大声喝道:“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你们的校尉了,你们四百二十条小命,就一起掌握在我和他们两人手中,行礼,见过郭校尉,见过陈校尉!” 尽管至今都搞不清楚陈应良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看到了郭峰和陈志宏的例子,四百二十名新军将士还是纷纷行礼,参差不齐的叫道:“见过郭校尉,见过陈校尉。” “没吃饱饭?”陈应良有些不满意新军将士的表现,大喝道:“行礼整齐,声音整齐,大声说话,重新来!” “见过郭校尉!见过陈校尉!”四百二十名新军将士的声音果然整齐嘹亮了许多,尤其是那二十三名正副队长。 “再重来!”陈应良还是不满意,大吼道:“再有谁偷懒,行礼不标准,声音不嘹亮,军法从事!” “见过郭校尉,见过陈校尉!”四百二十名新军将士重新行礼,一起用最大声音整齐回答。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然后向那二十三名正副队长说道:“两个校尉选出来了,现在我们需要四个旅帅,有谁想当旅帅的,自己站出来说话。” “我想当旅帅!”早就把肠子都后悔青了的二十三名正副队长整齐上前了一步,异口同声的毛遂自荐。 “很好,总算是看到你们的上进心了。”陈应良微微一笑,然后大声说道:“我们只需要四名旅帅,这样吧,你们扳腕子竞争上岗,最后剩出的四个人就是旅帅,当场颁发旅帅铠甲,也随便把我们的十六名队正队副选出来。剩下的三个,降职为伙长。” 说罢,陈应良又请谢子冲命令士兵搬来了四张桌子,放到新军将士的队伍当中,然后又随意制订了一个比赛规则,让二十三正副队长当众比拼力量竞争上岗,二十三正副队长为了升官,也为了不被淘汰了去当伙长,全都卖足了力气比拼腕力,陈应良又有意无意的鼓动允许士兵为他们呐喊助威,校场上很快就是喧哗四起,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见此情景,卢楚和谢子冲等在场的东都文武难免是摇头叹气,全都觉得陈应良此举太过儿戏,也全都不明白樊子盖为什么会同意让陈应良如此胡闹。也在这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关心侄子情况的裴弘策也来到了校场上,看到士兵围成几团呐喊助威,裴弘策不由大奇,忙向谢子冲打听情况,谢子冲苦笑答道:“裴公,没见过比你这侄子更胡闹的了,校尉让士兵自己表态想不想当,旅帅比扳腕子决定……。” 听完了谢子冲对情况的介绍,裴弘策却意外的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微微流露了惊讶思索神色,向喋喋不休数落陈应良不是的谢子冲反问道:“谢将军,如果你是那两个校尉之一,因为我那不孝侄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当上校尉,还当场领了上好铠甲立即上任,你心里会怎么想?” “我……。”谢子冲楞了一楞,然后也醒过了味来,道:“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对裴公你的大侄子感激涕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这就对了,如果你是我那大侄子,你是愿意要两个听话的校尉,还是要两个不听话的校尉?”裴弘策继续追问。 谢子冲这次没法子回答了,裴弘策则又指着那些呐喊助威的士兵问道:“还有,你是愿意要这些兴高采烈的士兵,还是想要我带到白司马坂去作战,那些死气沉沉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士兵?” 谢子冲又没法回答了,半晌才醒过味来,道:“裴公,你这位侄子,带兵好象有两手啊。” 这次轮到裴弘策不说话了,心里暗道:“我这个侄子,说的话似乎有道理,右武卫的士兵再不怎么样,也比杨逆贼军里那些民夫船工强得多,武器装备方面更是天壤之别,惟独不如杨逆贼军的,也就是士气和斗志了。” 第21章 精忠报国 在新军士兵们的助威加油声中,新军的四名旅帅终于决出,接着八个队正与八个队副也很快挑选了出来,同时还有三个右武卫的正副队长因为腕力不足和运气不佳被淘汰出局,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到了士兵队伍中,与新军士兵一起观看四名旅帅的受甲过程,目光中尽是羡慕与不甘。 为了与校尉区别,四名旅帅领到的是黑色明光铠,穿着身上虽然不如银色明光铠那么富丽堂皇,却也显得庄严肃穆,威风凛凛,八名队正和八名队副也领到了黑色明光铠,但式样与装饰不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级别。 这时,谢子冲也已经在教业坊中为新军腾出了单独的营房和营地,陈应良命令新军将士各回营房收拾私人物品,限时一刻全部搬进新营地,然后才下令解散。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四百多新军将士才发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右武卫突然把他们单独编制成军,突然给他们安排陈应良这么一个顶头上司,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打算做什么?竟然至今没有人对他们解释一句。 有士兵怯生生的向陈应良问起这件事,陈应良摇头不肯立即回答,只是吩咐道:“不要多问,等你们搬进了新营房,我自然会给你们解释。去搬行礼吧,记住,只有一刻钟时间,到时候没有搬完的,一律军法严惩。”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四百多新军将士赶紧回营去收拾行礼了,陈应良需要的武器装备和钱粮等物也都送到了新营房中,陈应良走到了裴弘策面前,向裴弘策行礼说道:“叔父恕罪,从现在开始,小侄的吃住都要在新营房中,暂时不能侍侯叔父左右,不敬之处,万望叔父见谅。” 看着在面前恭敬行礼的陈应良,不知为了什么,裴弘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象这个刚认下没有几天的远房侄子将要永远离开自己一般,也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身边的空间太小,小得根本就无法容纳这个胸怀大志的远房侄子。悄悄叹了口气,裴弘策点了点头,说道:“叔父这里不用你担心,好好干,有什么要叔父帮忙,尽管来找叔父开口,叔父尽力而为。” 陈应良向帮助自己走出第一步的裴弘策双膝跪下,郑重磕了个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向新军营地,看着远房侄子离去的背影,裴弘策心中难免更是惆怅,忍不住又悄悄叹了口气,喃喃道:“贤侄,但愿你能给朝廷一个惊喜,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陈应良进到了颇为狭小的新军营地,也是给自己换了一套银色明光铠,披了一件白袍,沉重的明光铠穿在身上,让连续两年都营养不良的陈应良有些活动不便,但陈应良仍然站得笔直,就好象年近七十仍然披挂巡城的樊子盖一样,站得笔直如松。 樊子盖亲笔书写的军旗也送进了新军营地,陈应良并没有急着悬挂军旗,仅是安排营中民夫搬来了一张香案,放到营中主旗的旗杆之下,点香将军旗供上,然后陈应良就站到了香案旁边,等待新军将士的到来。 郭峰和陈志宏带着他们微薄的行李,最先来到了新军营地,并且立即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陈应良让他们行李暂时放到一旁,与自己一起等待新军将士到来,郭峰和陈志宏二话不说就领令而行。 四个旅帅和十六个正副队长也急匆匆来了,还带来许多与他们相熟的新军士兵,在进营时,新军士兵都领到了崭新的隋军皮甲和一件白袍,陈应良命令旅帅和队长指挥士兵就地更换新甲新袍,然后到自己面前集合列队。 因为亲眼看到陈应良言出必行的缘故,也因为还没被老兵油子们彻底带坏的缘故,四百二十二名新军将士全都按时抵达了新军营地,按要求全部换上了新甲新袍,也按要求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列队集合,好奇而又忐忑的等待陈应良的训话,也等待陈应良公布答案,为什么要组建这支军队?组建这支军队的目的是什么?樊子盖派来的卢楚则领着一些禁军一言不发的站到旁边,默默监视着陈应良的一举一动。 顺便说一句,樊子盖派卢楚来协助陈应良组建新军,除了替陈应良解决一些必要的问题外,还有一个任何就是监视陈应良的举动,拥有随时解散这支军队和罢免、甚至拘押陈应良的权力。 太阳西垂时,四百二十二名新军将士列队完毕,队伍整齐的安静肃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白袍银甲的陈应良身上,陈应良喝了一口水,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开始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当众演讲,大声而又清晰的说道:“将士们,你们中间或许有人认识我见过我,但肯定大部分的人肯定都不认识我,也没有见过我,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叫陈应良,是黎国公裴大人的赞治署记室,蒙东都留守樊子盖樊大人和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皇甫将军的错爱,也是你们的临时指挥官,你们可以叫我陈记室。” “或许有的将士不知道记室是什么官,是干什么的。我也顺便介绍一下,记室不是官,是协助裴大人署理公务文书的小吏,没有品级,甚至连俸禄都要裴大人自己掏腰包颁发,在朝廷领不到一个钱,领不到一粒米。” “弟兄们,你们一定很奇怪吧?”陈应良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既然我只是一个比你们强不了多少的没品小吏,今天为什么能够站到这里?为什么能够指挥你们?樊大人和皇甫将军这些朝廷重臣,为什么会把你们交给我来指挥?又为什么会允许我任命校尉和旅帅,给你们配发上好铠甲?将士们,你们想不想知道原因?回答我。” “想。”许多新军将士都开口回答,也对这个原因充满了好奇。 “因为我的努力。”陈应良大声说道:“因为我努力做事,努力替裴大人参谋军机,为了抵挡和消灭城外的杨逆贼军,提出了不少的好主意,还只差一点点就帮助朝廷大军射死杨玄感逆贼,得到了樊大人和皇甫将军的赏识,所以才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来指挥训练你们,把你们变成一支精锐之师,把你们变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天下雄师!这是我努力的回报,我努力的付出,让我获得了这个驰骋沙场,为国效力的机会!” 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新军将士,陈应良又大声说道:“将士们,安静一下,你们会有说话的机会,但现在先听我说。” 等到新军将士的低声议论安静了下来,陈应良这才又大声说道:“将士们,我到现在为止,最大的愿望就是为国效力,驰骋沙场为国建功,不负生平所学,通过努力,我获得了达成愿望的第一个机会!我很欣慰,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你们的愿望是什么?你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新军将士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陈应良当然不会解释,只是随手指了面前的一名新军将士,命令道:“你,出列,大声告诉我,大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被点名的新军士兵倒是出列了,可是却紧张得不敢出声,陈应良鼓励道:“别害怕,说实话就行了,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我……,我……。”这名新军士兵仿佛被卢楚传染了结巴的毛病,战战兢兢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我想买三十亩最上好的水田,种稻子,顿顿把白米饭吃饱。” “那你为什么不买?”陈应良很严肃的问道。 “我没钱。”那士兵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来,很认真的大声说道:“我一直在攒钱,我在家里连鞋都舍不得穿,就是为了省下买鞋的钱,准备将来买上好的水田。” “有志气!”陈应良大力点头,又转向了其他的新军将士,大声问道:“你们中间,还有谁想买几十亩上好水田,种上稻米种上麦子,顿顿把白米饭白面馍馍吃饱?还有谁有这样的愿望?站出来!” “我,我,我,我也想。”无数的新军士兵站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说。 “很好,我明白了。”陈应良拍了拍面前的士兵肩膀,吩咐道:“归队吧,你们都归队吧。” 新军士兵们按要归了队,陈应良又转向了旁边的郭峰和陈志宏,说道:“郭校尉,陈校尉,记得刚才你们说过,你们想当校尉,是为了娶媳妇,那你们说说,你们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或者说,你们想娶谁?” “我想娶个漂亮媳妇,越漂亮越好。”郭峰大咧咧的说道:“娶谁我还没想好,反正只要漂亮,我看了觉得中意就行。” “陈校尉,那你呢?”陈应良向有些腼腆的陈志宏问,还微笑说道:“白天想当校尉时那么有勇气,现在问你想娶谁怎么就不敢说话了?媳妇还没娶就怕成这样,将来是不是连洞房都不敢进?” 轰笑声中,有些腼腆的陈志宏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想娶凤姐!” 陈应良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下意识的开始佩服自己这个家门的勇气和品味了,陈志宏却勇气倍增,大声说道:“禀陈记室,我想娶我们村的凤姐,她只比我大三天,所以我叫她凤姐,她和我一起长大,我说过要娶她,可是她家里人嫌我穷,看不上我,不想把凤姐嫁给我!” 陈应良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陈校尉,如果你真能当上校尉,以校尉的身份回到你们村里,凤姐的家里人,会不会答应把凤姐嫁给你?” “肯定会答应!”陈志宏赶紧点头,大声说道:“当了校尉就有军饷,有了军饷就可以买房子买地,还威风,她家人肯定会答应把她嫁给我。” “很好,那你就努力吧。”陈应良点头,大声说道:“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也告诉郭校尉,只要你们努力,别让我失望,别让裴大人和皇甫将军失望,你们就一定能当上真正的校尉,娶到漂亮媳妇,娶到凤姐!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努力?” “愿意!”陈志宏和郭峰异口同声的回答,脸上的神情还一样的严肃庄重。 陈应良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向了新军队伍,大声问道:“你们中间,还有没有和郭校尉、陈校尉,想娶个漂亮媳妇好好过日子的?站出来,告诉我,你们想!” “我想,我想,我想!”几乎所有的新军将士站了出来,大声答应。 “很好!”陈应良大力点头,又问道:“你们中间,有没有谁想当官当将军的?当大官,骑骏马,住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收拾欺负过你们的仇人,有谁想?” “我想!我想!我想!”所有的新军将士都大声答道。 “很好,归队,听我继续说。”陈应良吩咐道。 新军将士重新归队,队伍还站得比刚才还要整齐,待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陈应良才大声说道:“大房子,漂亮宅院,娶漂亮老婆,有很多很多的钱,当官当将军,这些东西所有的人都想要,你们想要,我也想要,但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们,这些东西,你们现在都还不配拥有,还这辈子都很难得到。” 气氛压抑了下去,所有的新军将士也都明白,陈应良这话是大实话,以他们的情况,想要获得这些,确实没有多少可能。 “可是——!”陈应良忽然拉长了声音,大声说道:“可是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你们如果想要这些,未必没有机会得到!至少,我知道你们怎么做,可以得到这些东西!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得到这些东西!” 所有新军将士都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陈应良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大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大隋的荣国公,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来柱国,他曾经比你们还穷还苦,他是孤儿出身,从小就没爹没娘,由世母抚养长大!可是他现在呢,娶的小妾,都是皇上赏给他的皇宫宫女,位极人臣,统帅千军万马!” “还有我们大隋的张须陀张将军,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士兵出身,现在功加开府,官封齐郡赞治,皇帝陛下一次给他的赏赐,就是彩绢千匹!” “弟兄们,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的?回答我,想不想?” “想!”四百多新军将士整齐回答。 “好,我告诉你们,他们能够得到了这些,答案就是四个字。”陈应良大声吼道:“这四个字是,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四百多新军将士都复述这四个字,还有人念出了声。 “对,就是精忠报国!”陈应良大声说道:“来柱国能够从一个孤儿变成现在的右翊卫大将军,是因为他精忠报国,为皇上为大隋出生入死,杀敌建功,皇帝陛下给他的应得奖赏!张须陀张将军能够从一个和你们一样的普通士兵,变成现在的朝廷柱石,功加开府,起居八座,也是因为他精忠报国,为大隋杀贼平叛,为皇帝陛下扑灭山东贼寇,剿灭杨谅之乱,皇帝陛下给他的奖赏!” “就是我,也是你们活生生的例子!”陈应良指了指自己,更加大声的说道:“七天前,七天前,我陈应良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骑着一匹驽马,挎着一口横刀,来到东都城下投军,还因为年纪不到,没有被右武卫接受,可是才过去七天,短短七天,我就能够站到你们的面前,指挥你们两个团的队伍四百二十二名将士,为什么?也是因为我愿意精忠报国,为皇上杀贼平叛,为大隋杀贼平叛!” “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象我一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陈应良大吼道:“回答我,愿意不愿意?!” “愿意!”四百二十二名新军将士整齐回答,有节奏的大喊,“愿意!愿意!愿意!” “我知道,你们中间肯定有很多人,害怕城外的杨逆叛军,怕不是他们的对手。”陈应良大声说道:“可是我要告诉你们,逆贼杨玄感裹挟来的乱贼队伍,都是一群搬运军粮的普通民夫,一群摇桨摇橹的普通船工,和你们这些右武卫将士比起来,他们差得远了!你们为什么要怕他们?为什么要怕一群根本不如你们的民夫船工?他们比你们多一只手,还是多一只脚?” “弟兄们,现在机会就放在你们的面前,拿出你们的勇气和力气,和我一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用我们的双手,为我们创造美好的未来!我没法保证你们都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你们只要活着回来,就一定能出人头地,能够娶上好媳妇,过上好日子!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愿意!愿意!”新军将士都被陈应良的演讲感染得热血沸腾,争先恐后的大吼,“陈记室,我们愿意跟你杀贼,我们愿意跟你!” “愿意的,都和我一起喊。”陈应良一举手臂,大吼道:“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无数的新军将士举起了手臂大吼。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陈应良再次振臂大吼。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新军将士整齐振臂,整齐大吼,“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整齐的大吼声中,陈应良向供着军旗的香案双膝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然后将军旗捧起,在郭峰和陈志宏的帮助下将军旗展开,露出了军旗上樊子盖亲笔的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大吼道:“将士们,这四个字,就是精忠报国!我们的军旗,就是这面精忠报国旗!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组成这支队伍,就叫报国军!报****,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报****,杀贼平叛!精忠报国!”四百二十二名报****将士整齐高喊。 “将士们,现在我们该升军旗了,在升军旗之前,我要教会你们唱一首歌,我们报****的军歌!等你们都学会了这首军歌,我们再在军歌声中,升起这面军旗!将士们,跟我一起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隋要让万邦 来贺——!” 军歌嘹亮,嘹亮的军歌在报国军的营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雄壮的军歌声中,四百二十二名报****将士站得笔直,报****的营地内,精忠报国的大旗在报国营地中缓缓升起,樊子盖派来的监督卢楚热泪盈眶,虽然卢楚此前一直不明白,东都留守樊子盖在与陈应良一番密谈后,为什么就会拿他的一世英名开玩笑,让陈应良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半大孩子组建新军,但是现在,卢楚什么都明白了。 而在报国军的营地外,无数的右武卫将士探头探脑,张望报国军营内情况,领着一帮东都文武过来参观的樊子盖老泪纵横,抹着眼泪喃喃说道:“老夫,到底没有看错人。” 上春门的城楼上,眺望着不断传来嘹亮军歌的报国军营地,裴弘策若有所思,低声说道:“我认下了这个侄子,是拣了一块宝啊。” 第22章 练兵 报国军建立的第二天清晨卯时正,在陈应良的亲自率领下,报****展开了第一次军事训练,也在陈应良的要求下,刚刚饱餐了一顿上好早饭的四百二十二名报****将士精神饱满,再次在精忠报国大旗的旗杆下,高歌了一曲稍作修改的《精忠报国》,把体力和精神都调节到最佳状态,然后才开始正式训练。 做为一个穿越者,陈应良用来训练报国军的办法,当然是最熟悉的现代军警训练手段,实用科学同时也非常枯燥无聊,首先就是领着报国军负重跑步,绕着小校场一口气跑二十圈,然后是负重俯卧撑五十个,单杠负重引体向上五十次,仰卧起坐五十次,负重来回跑五十次,然后才是负重练站姿、练队列和喊口号练正步。 让陈应良暗暗欢喜的是,报****的这些士兵大都来自农家,发育期间饮食营养虽然不够均衡,但常年的辛苦劳作下来体格都相当强健,又都是二十一、二岁的青壮年龄,所以陈应良布置的训练强度虽大,对这些报国军士兵而言却问题不大,即便完成整套训练也不轻松,可至少没出现累瘫的情况。 少部分来自小康地主家庭的报****将士也是如此,他们虽然用不着向农家子弟一样下到农田耕作,但穷文富武,隋唐又是武风盛行的时代,这些小康家庭出身的报****将士从小就接受武术训练,体格不仅同样强魄,身体柔韧性和对复杂动作的熟悉能力,其实还在农家子弟出身的报国军士兵之上。 当然也有例外,这个例外还不是别人——就是陈应良自己!死鬼陈应良在十岁以后家境一落千丈,在发育期间的营养补给比最穷的报****将士都还不如,年龄又才十七岁,反倒无法接受如此高强度的体力训练,逼得陈应良不得不放弃跟随士兵一起训练的打算,假装指挥训练停下脚步乘机偷懒,好在右武卫的将领在训练时也都不亲身参与,所以好歹适当参与了部分训练的陈应良倒也没有惹得麾下将士反感。 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已是午时,让筋疲力尽的报****将士欣喜若狂的是,樊子盖派来的禁军伙夫,竟然还给他们端出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午饭——要知道,在宋朝以前,老百姓可都是一天只吃早晚两餐的,只有少数富裕人家,才有资格享受一天三餐。大喜之下,报****将士难免是个个喜笑颜开,赞不绝口,陈应良则乘机警告将士道:“有午饭吃很高兴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樊留守那里求来的恩典,要是你们能够练出来,以后肯定是常常有午饭吃,要是练不出来,这样的好日子,你们只能过上半个月。” “陈记室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训练,不会让你失望。”报****将士纷纷表态,然后陈志宏又跃跃欲试的问道:“陈记室,下午我们该练武艺了吧?你打算教我们枪法,还是刀法?” “我不会教你们武艺。”陈应良大声说道:“虽然我会一套祖上留下来的战场刀法,也会一些实战用的拳脚格斗术,但我不会教你们,至少现在不会教你们,所以下午我们仍然是主要练习队列、正步和负重奔跑,武艺训练只是辅助,练你们以前学会的军中刀法枪法。” “为什么?”许多报国军将士都是一楞,纷纷问道:“陈记室,你不教我们武艺,我们怎么上阵杀敌,杀贼平叛?” “两个原因。”陈应良树起了两个指头,大声说道:“第一,时间不够,樊留守和皇甫将军只给了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时间里,你们不可能精熟新刀法和格斗术,与其让你们从头学习新武艺,倒不如让你们继续练习旧有武艺。” “第二个原因,已经足够了。”陈应良微笑着补充道:“不要忘了,我们的对手只是一群杨逆强行裹挟来的民夫船工,还有一些胆小如鼠投降逆贼的右武卫旧卒,对付他们,用你们的旧有武艺就足够了。” 听到陈应良的这番话,报****将士都是将信将疑,身材高大的郭峰还忍不住问道:“陈记室,那我们到底练什么啊?这么练,和我们平时在右武卫里练的好象差不多啊?” “练你们的组织纪律性,练你们的令行禁止,指那打那,同进同那!”陈应良大声答道:“弟兄们,你们要永远记住,一根筷子一扳就断,一把筷子却谁都扳不断!” “我们右武卫此前几次惨败给逆贼,除了因为士气不高和斗志不够外,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组织纪律,不能齐心协力,谁都盼着逃命,谁都盼着同伴杀贼,也谁都不愿冒险杀贼,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军队,单兵战斗力再强也是枉然!所以我要把包括我在内的报国军四百二十三人练成一个整体,把四百二十三人练成一个人,战则同战,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有组织有纪律进退如一,只要我们能够做到这点,那么不要说城外的杨逆乌合之众,就是碰上了精锐老兵,突厥铁骑,我们报****也是百战百胜!” 环视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报****将士,陈应良又大声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今天下午我们的负重奔跑二十圈,后面的十圈,要背上同伴轮流跑五圈,这么练除了练体格外,再有就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做准备,将来在战场上,我们的队伍难免会有死伤,但我们绝不能抛弃一名同伴,不管是受伤的,还是为国捐躯的,都必须全部背回来!” “今天你背的同伴,就是将来你在战场上受伤后,把你背回来抢救的同伴!今天你背着跑步的同伴,将来就是把你的尸体背回来,让你入土为安的同伴,也是把你的遗产遗言,送到你的家里,交给你父母亲人的同伴!明白了没有?!” “明白!”报****将士回答得异常整齐。 “明白就好,现在领饭!”陈应良又大声命令道:“轮流领饭,我最后一个领饭,领到饭后不能先吃,必须要等我一起吃,我提起筷子吃饭,你们才允许吃饭,我吃完放下筷子,你们不管有没有吃完,也必须立即放下筷子,停止吃饭!这也是锻炼你们的组织纪律性,明白没有?!” “明白!”已经习惯了陈应良要求的报****将士再次整齐回答。 “很好。”陈应良把手一挥,喝道:“开始领饭!” 下午的训练又一次在一曲《精忠报国》唱罢后开始,傍晚时也在整齐高唱的军歌声中结束,是夜,陈应良领着郭峰和陈志宏两个校尉亲自巡营,亲自为睡熟的报****将士掖上被子,亲自为训练中肌肉受伤的普通士兵按摩揉捏,端水泡脚,与还没有睡的士兵聊天拉家常,迅速记住许多士兵的面孔和名字,亲切的以姓名相称,嘘寒问暖极尽影帝之能事,直把这年头还没见识过其他影帝表演的报****将士感动得眼泪汪汪,对陈应良感激到了骨子里,发自内心肺腑的愿为陈应良卖命,却全然不知自身已经成为陈应良拼命往上爬的垫脚石,更没听说过有个叫吴起的坏种,曾经先后为一对父子士兵口吸毒疮,坑得这对父子士兵先后死战到底,双双葬身沙场,给这个为了当将军宰老婆的坏种当了垫脚石。 与此同时,为了让自己这个临时校尉转正,当上真正的校尉,郭峰和陈志宏也卖足了力气跟着陈应良抚慰士卒,跟着陈应良学会了爱兵如子、兵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道理,一起成了陈应良收买军心的得力帮凶,继而又影响了四名通过扳腕子决出的报国军旅帅,让他们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跟着陈应良巡视每一间营房,慰问每一名士兵,使得报国军组建才一天一夜的时间,整支队伍在士气、斗志和凝聚力方面就有了质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让绝大部分的报****将士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绝对不让报****只存在半个月时间。 ………… 时间一天一天的缓慢过去,当报国军的凝聚力在一点点提高的时候,城外的叛军情况也在逐渐发生着改变,轻而易举的拿了洛阳卫城金墉城后,叛军队伍不仅俘虏和收编了大批隋军士兵,缴获了武器盔甲,如愿以偿的在军事重镇金墉城里夺取了大批打造重型攻城武器的辎重器械,日夜不休的赶造大型攻城武器,还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 这个巨大收获就是隋朝统治阶层的大分裂,当杨玄感叛乱的消息通过快马送到西都大兴城中后,西都留守代王杨侑自然是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出兵救援洛阳,大兴城里许多达官权贵的子弟也象陈应良一样,嗅到了其中暗藏的出人头地机会了,为了更加风光无限,也为了更多的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许多权贵家里的公子不等大兴出兵,马上就带着大批的家兵家丁东出潼关,赶来东都投军效力,想要浑水摸鱼乘机捞取战功和官职爵位,一时间,大兴通往洛阳的官道之上,到处都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到处都是被家兵家将前簇后拥的权贵子弟。 顺便说一句,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柴公子,本来也想到东都洛阳来投军效力,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更进一步,可惜他目前正有官职在身,没有上司允许就不敢私自出城,同时他的背景出身也稍微差了一点,结伴同行那些权贵子弟根本就看不起他,柴绍试图与上柱国韩擒虎之子韩世谔同行,还被韩世谔用言语羞辱了一番,一气之下,柴绍也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拉住了同样想来洛阳投军的小舅子李世民。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当这些权贵子弟领着无数家兵家将来到东都时,却看到了坐镇东都的右武卫大军被杨玄感叛军打得龟缩洛阳城内,没有一兵一卒敢于出城与叛军交战,也看到了杨玄感叛军在东都战场上所向披靡,杀得右武卫队伍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同时看到投奔投降杨玄感叛军的平民百姓和隋军士兵犹如过江之鲫,叛军队伍迅速壮大,这些娇生惯养又志大才疏的权贵子弟不由打起了小算盘,觉得现在到东都投军肯定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一个搞不好就得人头落地,倒不如跟着现在势如破竹的老朋友杨玄感造反谋逆更划算,将来混一个开国元勋,远胜过现在升一级官加一级爵位。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这些权贵子弟坐下来稍一商量,很快得出了共识,然后洛阳城也不进了,直接跑到了叛军主力目前的驻扎地金墉城投奔酒肉朋友杨玄感,杨玄感大喜过望,立即将这些权贵子弟全部收下,全都委以重任。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权贵子弟中,不仅有着已故上柱国韩擒虎的宝贝儿子韩世谔,还有大理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吏部高官虞世基的儿子虞柔、太常少卿裴蕴的儿子裴爽和前右翊卫大将军周罗喉的儿子周仲,甚至身为皇亲国戚的观王杨雄之子杨恭道,也跳了出来跟着杨玄感造亲堂叔隋炀帝的反。 更搞笑的是,这些权贵子弟中,还有一个就是来护儿的亲儿子来渊,隋军水陆两路讨伐高句丽,隋炀帝亲自率领陆地军队,水面军队全部交给来护儿指挥,对来护儿的信任与重视可见一斑,结果来护儿在前线为隋炀帝拼命,他的宝贝儿子来渊却在后方革隋炀帝的命,也不知道可怜的来护儿来大将军得知这一消息后,将会生出什么样的感想了。 别看这些权贵子弟贪生怕死,纨绔无能,可是他们老爸的显赫身份放在了那里,所以他们加入杨玄感叛军后,还是给东都战场上交战双方的士气斗志造成了巨大影响,杨玄感叛军方面当然是士气大振,从者日众,队伍规模迅速扩大到了惊人的八万以上,上上下下都对造反成功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与之相反的是,当这些权贵子弟来到了东都城下表明身份,呐喊口号为杨玄感招降洛阳守军后,洛阳守军却是为之大哗,无数的士兵都觉得现在的朝廷肯定要完了,连这些名门世家的公子都站出来造反,现在这个朝廷还有什么指望?也以此,无数的洛阳守军将士更加坚定了一念头,那就是叛军队伍一旦攻破城墙,自己就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叛军!队伍中悲观气氛弥漫,好不容易通过上春门小胜振作起来一些的士气,也一下子重新低迷到了极点。 洛阳城里达官权贵也是如此,因为族侄裴爽也投入了叛军队伍,坐镇上春门主战场的裴弘策气得当场流下眼泪,在城墙上指着不孝族侄哭骂不休,裴家败类裴爽却是恬不知耻,继续大声劝说族叔打开上春门向杨玄感投降。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隋炀帝铁杆走狗个个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城下的权贵败类一个个活生生掐死!许多的洛阳文武,却已经开始悄悄的打听杨玄感的生辰八字,研究杨玄感到底有没有真龙天子的命格。 当然了,对东都守军而言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至少在当天夜里,一名大兴来的信使就侥幸躲过了叛军斥候的拦截捕杀,将一个重要消息送进了东都城里,这个消息的内容则是,大兴的代王杨侑已然派遣西都留守卫玄率领四万步骑大军东进增援,十天之内就能抵达洛阳,与洛阳守军联手平叛! 听到这个消息,樊子盖阴沉了多日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欣慰笑容,但还是稍微有些不放心,向信使追问道:“卫文升的队伍准备如何?东都之前出兵平叛,就是吃了准备不足的亏,这才**连败,卫文升可千万别重蹈东都的覆辙。” “请樊留守放心,卫尚书的大军准备十分充足。”信使躬身答道:“代王殿下在收到了东都告警后,立即就着手备战,关中军队全面戒备,武器盔甲一人不少的发放到位,四万平叛大军都是精壮士兵,同时代王殿下也已经飞马传令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殿下,让蔡王殿下动用常平仓与弘农宫的存粮,为卫尚书的大军提供补给,确保援军能够迅速抵达东都增援。” “还有。”信使又补充道:“卫尚书还已经下令挖开了杨素的坟墓,准备在大军抵达华阴时将杨素尸身挫骨扬灰,借以振奋士气,鼓舞军心。按时间估算,这会卫尚书的大军已经将杨逆父亲杨素的尸身毁了。” “干得不错,到底是前任右御卫大将军,卫玄那个老东西治军方面果然有一套。”与卫玄颇有交情的樊子盖赞了一句,接着又猛然想起了一事,忙向旁边的卢楚问道:“卢司郎,陈应良小子那边,情况怎么样?今天那么多大兴叛逆到城下招降,他那两个团的队伍是什么反应?” “禀……,禀樊留守。”卢楚艰难的说道:“陈应良当众宣布了大兴叛逆到城下招降的事,还……,还公布了一些叛逆的名字身份,告诉部下说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只要顺便砍了或者抓了这些叛逆的其中一个,就可以马上名振天下,获得重赏。然后又问了都有那些部下被权贵子弟欺负,说……说出气的机会来了,平时不能收拾富家公子,官家公子,是不能违国法,现在砍死这……这些蠢货,那也是白砍,只有功劳赏赐,没……,没罪。他的部下,都欢呼……,都欢呼得很大声。” “这臭小子,还真会顺水推舟。”樊子盖笑骂了一句,向卢楚吩咐道:“明天你去见陈应良,告诉他卫文升大军十天内来援的消息,再告诉他,老夫给他的时间,也恰好只剩十天了,十天后,他必须率领这支军队出击,为东都军队充当先锋,接应卫文升的大军来援!如果他办不到,那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老夫把他斩首示众,二就是给老夫战死沙场,以血谢罪!” 樊子盖说这番话的同时,自打报国军组建来就没离开过营地一步的陈应良,难得第一次暂时离开营地片刻,在裴弘策的信使要求下来到了上春门城楼中,给新认下的叔父裴弘策磕头请安,行晚辈大礼。 让陈应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裴弘策急匆匆的把他叫到上春门上,结果却没对他说一句重要的话,除了象征性的问了问报国军的训练情况,再有就是随意介绍了一下城外的叛军情况,说了有一些权贵子弟脑袋进水加入杨玄感叛军谋反的事。末了,裴弘策又看似无心的随口问道:“贤侄,你也是世家子弟,你在大兴的亲戚朋友,是否可能有人也犯这样的糊涂?放着好好的富贵荣华不要,偏要跟着杨逆逆听谋反?” “叔父,恕小侄直言,你这话问了是白问。”陈应良苦笑着如实答道:“如果说被杨逆蛊惑了随同造反的老百姓叫花子,中间有我的亲戚朋友,那或许倒有可能。可是这些权贵人家的子弟……,唉,说句不怕叔父见笑的话,小侄如果有这样的亲戚朋友,也不至于在母亲过世后天天喝粥,吃菜场里拣来的菜叶子了。” 裴弘策似乎在偷偷观察陈应良的神情反应,目光还有些锐利和紧张,察觉到了裴弘策的这一目光,人正不怕影子歪的陈应良反倒有些心虚,差点就以为裴弘策发现了自己用公款买苹果手机的罪证。但还好,裴弘策沉吟了片刻后,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不送你了。” 心里确实没鬼的陈应良稀里糊涂的告辞离去了,裴弘策也真没送陈应良这个侄子,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暗暗心道:“也别替他多操心,来护儿的亲儿子来渊还投奔了杨逆叛军,更何况我这个光明正大来东都投军参与平叛的远房侄子。将来皇上真要追究,比他更近的朝廷官员也多的是,比方说那个叫李靖的马邑郡丞。” 第23章 声东击西 “请卢大人代为禀奏樊留守,十天后,报国军永远都是东都平叛大军的先锋,小人也不会战死沙场,只会给樊留守带回胜利的喜讯。” 这是陈应良给樊子盖要求自己率军出战的答复,用这句话打发走了卢楚后,然后马上回到了正在训练的报国军队伍中,继续亲自率领着报国军将士严格训练,镇定自若的自信神态,让颇为欣赏陈应良的卢楚既是钦佩又是担心,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期待感觉,期盼这十天时间早些过去,早些能够亲眼目睹报****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早些通过实战验证陈应良这个东都守军火线重用的年轻人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卢楚心中忐忑,陈应良本人的心中其实同样的忐忑,因为现在的报国军在士气斗志方面虽然有了质的提高,组织纪律性更是完暴洛阳城里的所有守军队伍,但是在单兵战斗力这方面仍然与一线的精锐隋军有只巨大差距,同时兵力数量也太少,加上陈应良本人在内才四百二十三人,最新掌握的叛军队伍的数量却已经超过了六万人,如果在战场上杨玄感不惜代价的全力围殴报****,报****士气再高,斗志再旺盛,也肯定是全军覆没的命。 让陈应良口出狂言的主要原因是卢楚介绍的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大兴留守卫玄亲自率领四万大军东进增援洛阳的消息,尽管陈应良已经记不得卫玄和杨玄感叛军交战的过程结果,但是这么多隋军东来救援,杨玄感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肯定会派遣主力迎战卫玄援军,东都面临的叛军压力将会大减,甚至杨玄感还只会用少量二线军队牵制已经被打怕了的东都守军,集中所有精锐主力西进阻击卫玄,那么报国军再出城与叛军交战,无疑将会增加许多胜算。 也因为分析到了这点,陈应良才敢昂着头对樊子盖派来的卢楚口出狂言,同时陈应良心中难免又暗暗祈祷,祈祷杨玄感能够象自己的判断一样,派遣主力西进主动迎战卫玄,千万别打什么与隋军会战于东都城下的主意,那么只有四百多人的报国军队伍可就悬乎了。 陈应良来到洛阳后的不断好运似乎走到了近头,又是三天过去后,在隋军援军已经逐渐逼近的情况下,叛军主力在第四天的上午,竟然又向东都安喜门发起了一次强攻,并且还动用了两架新赶制的大型撞城车,战事进行得异常激烈,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午时过后,叛军队伍都没有半点撤退的迹象,还一度杀上了安喜门城墙,大型撞城车只差一点就撞开了安喜门,逼得樊子盖亲临安喜门指挥督战,并且被迫动用了驻扎北市的刘长恭部预备队。 听到了安喜门喊杀声不对,陈应良都已经组织报国军准备操家伙到安喜门增援时,安喜门那边又及时响起了欢呼声音,原来东都守军投掷的火把火油壶终于烧毁了叛军的最后一架攻城车,士气大振之下,刘长恭率领的守军预备队也以人海战术淹死了冲上城墙的二十余名叛军士兵,重新夺回了城墙阵地,还是没有来得及准备太多攻城武器的杨玄感被迫下令鸣金,东都守军这才险之又险的再次获得了守城胜利,同时报****也没用立即上战场与叛军主力交战。 尽管又一次挡住了叛军的攻城,但战后的伤亡统计却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大为光火,在占据绝对地利的情况下,东都守军的伤亡竟然与叛军队伍相差无几,这其中固然有叛军队伍在金墉城缴获了大量弓箭的缘故,但二十几名叛军士兵冲上城墙与守军近战后,竟然给守军造成了三倍还多的伤亡,同时还有三十名以上的守军逃兵因此死在了督战队的刀斧之下,守军将士缺乏刀枪见血的勇气,情况不仅明显,还明显十分严重,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难免无比担心,担心叛军队伍一旦造出了云梯车这样的攻城武器,使得叛军士兵能够迅速大量的冲上城墙,那么守军队伍还能不能象今天一样夺回城墙阵地,就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问号了。 樊子盖等东都重臣忧心忡忡的同时,陈应良则在报国军营地里满肚子疑问,实在搞不懂杨玄感今天发起攻城有什么意义,因为杨玄感既然能够造出大型攻城车,那么不多准备一些重型攻城武器,甚至填平了护城河再来攻城?为什么又一次在准备明显不足的情况下发起攻坚战事?如果说报中箭仇,杨玄感也应该强攻上春门才对,攻打安喜门也洗刷不了他在上春门受到的羞辱啊?所以陈应良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杨玄感脑袋进了水,想给东都守军送经验值刷等级,二是杨玄感这么做别有用意! 有再多的疑问和结论也是无用,以陈应良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没资格参与东都守军的决策会议,也不可能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这些东都守军的决策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所以陈应良也只能是一边尽力提高报国军的士气斗志和凝聚力,一边通过裴弘策和卢楚的渠道,尽可能的了解城外军情,借以分析和猜测叛军队伍的真正用意。 第五天上午,叛军队伍再次出兵三千余人,来到安喜门下搦战,又是辱骂又是招降,试图激怒守军出城交战,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守军当然不敢应战,躲在城墙上只是瑟瑟发抖,连开口回骂叛军的守军士兵都没有几个——这些守军士兵也不是傻子,叛军队伍这些天来的势头如此凶猛,谁也不敢保证东都城墙就能挡住叛军队伍的前进脚步,如果现在把叛军给惹火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连个投降保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骂不出守军的缘故,为了更进一步激怒东都城里的守军队伍,叛军队伍同时又大大加强了斥候战的力度,派出了大量的骑兵疯狂剿杀东都守军派到城外侦察敌情的斥候轻骑,不到一个白天,就有超过二十名的守军斥候惨死在了叛军刀下,更多的守军斥候则是被叛军骑兵象撵兔子一样的追杀着狼狈逃回城中,整整一天时间,楞是没有一名东都斥候能够靠近叛军营地十里之内。 第六天,叛军队伍故技重施,再一次出兵到东都城下搦战,同时继续全力绞杀东都守军派出的侦察斥候,仅有一名守军斥候侥幸靠近了叛军主力驻地金墉城,探到叛军主力依然驻扎在金墉城的消息。但这一次,已经吃过怕死斥候虚报大亏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不敢再轻信了,除了严厉盘问这名斥候之外,再有就是在夜间派斥候出城,到金墉城去探察敌情,侦察叛军主力的动向。 第七天,叛军还是又跑到了城下搦战,到了正午时,头一天夜里出城的几名斥候先后逃回东都,带来了他们亲眼看到了杨玄感帅旗仍然在金墉城飘荡的情况,确认了这一消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都松了口气,赶紧又派出几名信使赶往潼关方向,联络正在迅速向东都赶来增援的卫玄大军,报知叛军主力依然被牵制在东都的消息。 第八天,距离卫玄援军抵达东都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同时也是报国军组建的第十三天,叛军队伍还是例行到了安喜门外搦战,兵力仍然是三千人左右,但依然没有携带攻城武器摆出架势,亲自到了安喜门上巡视了这一情况后,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都松了口气,同时也想起了三天后就将出城担任野战先锋报****队伍,便临时兴起,一起来到了报国军的营地内,亲自巡视报****的训练情况。 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颇为意外的是,当他们来到报国军营地时,往日里从早到晚都不停歇的报国军居然难得的停止了操练,四百余人在烈日暴晒下席地正坐,面对着一块巨大的黑板纹丝不动,全身甲胄的陈应良也顶着烈日站在黑板面前,用一根竹竿在用白灰画着山川河流的黑板上指指点点,口中大声讲解,“韩信打的这场井陉之战,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最关键的就是两个攻心战术,一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背水列阵使汉军将士无路可退,只能是拼死作战,杀出一条生路。” “第二个攻心战术,是韩信布置的这两千伏兵,我刚才对你们说过,井陉一带的地形并不适合伏击,同时赵军的兵力是汉军的五倍以上,两千伏兵即便攻击赵军侧翼,也难以做到反败为胜,最多只能收到扰乱部分赵军的效果,而韩信让这两千伏兵偷袭赵军大营,在赵军营地里插满汉军红旗,就收到了远比直接攻击赵军更好的效果!至于为什么能够收到更好的效果,你们可以想一想,假如你们离家出村,突然看到村子里你们家的方向燃起了大火,升起了浓烟,你们的心里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急着想回家查看情况?赵军在与汉军近身缠斗时出现了这样的恐慌心理,韩信就是想不打胜仗都不行了,明白了没有?” “明白!”四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回答。 “明白了就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大声说道:“至于赵军主将在这场大战中犯了那些错误,三国时马谡效仿韩信这个战术为什么会惨遭失败,我一会再给你们讲解,现在起身,拜见樊留守!拜见皇甫将军!” “诺!”四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唱诺,一起站直身体,然后一起向走到了黑板前的樊子盖等人单膝跪下,抱拳齐呼道:“拜见樊留守!拜见皇甫将军!” “拜见樊留守,拜见皇甫将军,拜见诸位大人。”陈应良也向樊子盖等人单膝行礼。 看了看在烈日暴晒下仍然全身甲胄还动作整齐的报国军队伍,又看了看陈应良在黑板涂画的汉时井陉大战标示图,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两人都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樊子盖说道:“免礼。” “谢樊留守!”陈应良大声答应,站直身体。 “谢樊留守!”四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大声回答,如同平地炸响一声惊雷,整齐起身,动作标准整齐,四百余人如同一人。 “十几天时间,就能把一支军队的队形纪律练成这样,这小子还真有一套。”樊子盖暗赞了一声,这才微笑着向陈应良问道:“今天怎么没有训练?” “禀樊留守,三天后,我军就将出城杀敌,为了让将士们得到休息,养足体力,所以小人从今天起降低了训练强度,只做了平时三成训练。”陈应良大声答道。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皇甫无逸指着土漆木板制成的黑板微笑问道。 “禀皇甫将军,为了让将士熟悉战场,知道在战场上什么最重要,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为了替右武卫培养基层人才,小人挑选了几个前朝战役为他们进行战术讲解。”陈应良大声答道:“刚才讲解的是井陉之战,明天准备讲解淝水之战,后天讲解曹魏时张特的合肥新城保卫战!” “张特的合肥新城保卫战?”皇甫无逸有些惊奇,笑道:“看不出你这个小子才十七岁,竟然连这么冷僻的战事都知道,平时没少读史书兵书吧?” “禀皇甫将军,小人年幼时家境尚可,是读过不少史书兵书。”陈应良答道。 皇甫无逸微笑得更是欣慰,又擦了一把被太阳晒出的汗水,身体很不好的皇甫无逸有些难以承受这样的长时间暴晒,便说道:“既然是让将士们休息,那就别让他们继续在太阳下晒了,让他们解散休息吧,我们也找一个阴凉地方坐下来谈谈。” “谢皇甫将军!”陈应良拱手答谢,然后转向了报****将士喝道:“解散,休息。”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四百余名报****将士整齐高喊了一句口号,又向陈应良和皇甫无逸等人整齐行礼,这才解散队形到阴凉处休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则再次微微点头,无比满意报****展现出来的组织纪律性。 陪着身体不好的皇甫无逸和年近七十的樊子盖来到了营旁阴凉处,陈应良本想让人给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设座,樊子盖却挥手拦住,说道:“不用坐了,我们还有公事,说一会话就走,听说你把一些士兵赶出报****,可有此事?” “禀樊留守,有这事,小人先后将十一人驱逐出了报国军。”陈应良答道:“他们有的是受不了报****的严格要求,怠慢军法,有三人是不满被降为士兵,口出不逊影响军心,小人将他们每人重责了二十军棍,赶出了报国军!” “做得好,这样的事老夫支持你,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放胆按军法****,老夫给你撑腰。”樊子盖夸奖了一句,又问道:“那要不要老夫给你补充一些士兵,补足两个团的兵力?” “谢樊留守。”陈应良道谢,又摇头说道:“但不必了,三天后小人就要率军出战,现在新补充进来的人,已经来不及训练了。” “也是。”樊子盖点头,又道:“三天后就看你的了,不出其他意外的话,刑部尚书卫文升的援军三天后就能抵达东都城下,届时我们肯定要出兵接应,内外夹击共破杨逆,到时候老夫还是那句话,你练的这支报国军肯定是先锋。” “请樊留守放心,小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陈应良拱手回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斗胆请问留守一句,杨逆叛军的主力,可有西进迎战大兴援军的动作?” “你问这个干什么?”樊子盖有些不悦,道:“探听军机是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人该死。”陈应良赶紧请罪,又更加小心的说道:“小人只是觉得有一点很是反常,杨逆贼军连续四天到安喜门外搦战,我军始终拒绝应战,杨逆却从不放弃这个行动,担心杨逆贼军在玩声东击西的花招,所以忍不住打听了一下贼军主力的动向。” “声东击西?”樊子盖微微一楞,主动问道:“杨逆怎么玩声东击西的花招?” “每日到城下搦战,制造主力仍在洛阳战场的假象,然后乘机暗中分兵,到我军援军的必经之路上布置埋伏,偷袭我们的援军。”陈应良解释道。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脸色都有些微变了,陈应良察言观色,便又说道:“樊留守,皇甫将军,小人斗胆,想再问一个不属于军中机密的问题,敢问卫尚书西进来救东都,是走黄河北岸的河阳道,还是走黄河南岸的崤函道?” “走的是南岸的崤函道。”皇甫无逸顺口答道。 “什么?!走崤函道?”陈应良大吃一惊,“卫尚书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为什么不走北岸的河阳道?” “为什么要走河阳道?”樊子盖不悦的反问道:“走河阳道不仅道路要长上一些,还得要两渡黄河,逆贼很容易就可以据河而守,那比得上走崤函道直接方便?” “可是崤函道危险啊!”陈应良解释道:“小人这次西来东都投军,走的就是崤函道,亲眼目睹了崤函道的道路之狭窄险峻,到处都是打伏击战的有利地形,现在我们洛阳军队又被乱贼困在城内,无法阻止和破坏杨逆贼军布置埋伏,甚至就连侦察确认杨逆贼军是否在崤函道上布置埋伏都很难做到,卫尚书的援军走这条路虽然方便,却无比危险,远及不上走黄河北岸的河阳道安全,因为河阳城和河内郡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大股的叛贼军队渡河,绝不可能瞒得过我们河内军队的眼睛,杨逆自然就无法布置埋伏。”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脸色又是一变,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樊子盖颇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我们可以确认,杨逆主力仍然还在金墉城,卫文升被伏击的可能不大。” 生性奸诈多疑的陈应良可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拱手行礼,郑重说道:“樊留守,皇甫将军,为了朝廷的四万大军,小人再斗胆请问一句,你们是如何确认杨逆主力还在金墉城里?” “当然是通过斥候探查了。”皇甫无逸顺口回答,把这几天城外斥候战的情况对陈应良粗略介绍了一遍,又说了杨玄感帅旗仍然还在金墉城城头飘荡的事。 “这么说来,樊大人你和皇甫将军,是因为杨玄感逆贼的帅旗还在金墉城,所以才认为杨逆主力仍然还在金墉城中。”陈应良脸色无比凝重,说道:“可是樊大人,皇甫将军,你们有没有想过,那面帅旗会不会是杨玄感逆贼故意留下,用来欺骗我们斥候的?小人记得,三国时曹操就玩过这样的花招,用一面假帅旗牵制住了袁绍的冀州大军,曹操本人乘机奇袭徐州,解决了刘备这个后顾之忧。” 一语点醒梦中人,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脸色顿时就彻底大变了,再稍一盘算后,昨天才派信使联络卫玄送出不可靠情报的樊子盖更是脸色苍白,立即大吼道:“来人,马上多派斥候出城,探察金墉城和崤函道,不惜多少代价,也要给老夫摸清楚杨逆主力的真正动向!” “且慢!”陈应良大声阻止,单膝跪下向樊子盖拱手说道:“樊大人,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且不说叛军骑兵正在城外疯狂剿杀我们的出城斥候,就算我们的斥候能够侥幸靠近金墉城,也无法进到城内侦察逆贼主力是否离开。还有崤函道那边,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我们的斥候也很难在一两天内彻底探察完毕!” “那怎么办?”樊子盖有些方寸大乱了,焦急说道:“你有没有办法探出叛军的主力所在?老夫昨天才派信使联络卫文升,说叛贼主力仍然还在东都,如果卫文升因此中计,老夫可就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陈应良脸上阴晴变化,心中迅速盘算,很快就抱拳说道:“樊留守,只有一个办法了,火力侦察!请樊留守恩准,允许小人今天就率领报****出城,迎战前来搦战的逆贼叛军!全力争胜,抓获俘虏来审问口供!” 樊子盖眼睛一亮,破天荒的向陈应良还了一个礼,道:“陈记室,那就拜托你了!” 第24章 处女战 “樊子盖,皇甫无逸,元文都,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废物,有胆子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躲在城里算什么本事?出来!出来!” “元文都,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你打开城门投降,那肯定是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负隅顽抗,等到我们攻破洛阳城,你全家人的脑袋就没了!没定了!” “樊子盖,老东西,老不死了,出来和我们决战,和我们决战!老不死,出来!” 天实在太热了,赤日当空还没有一丝云彩,晒得地面都在冒烟,也晒得叛军队伍人人汗流浃背,挥汗如雨,连叫骂搦战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了许多,率领三千叛军来安喜门搦战的叛军大将、不久前还是隋军鹰扬郎将的杨玄感五弟杨万硕,更是早早就下马坐地,让亲兵脱下衣服为自己遮阳,嘴里不时的骂骂咧咧,“运气真他娘的烂,偏偏今天太阳这么大,晒死本将军了。” “五将军,要不我们回去吧。”新投靠叛军的权贵子弟虞柔擦着汗水建议道:“反正樊子盖那个老不死是肯定不会出城,再这么晒下去也没意思,不如早点收兵回金墉城去,这个天气,太热了。” “你以为我不想回金墉城躲凉?”杨万硕没好气的说道:“可这是大哥临行前的命令,不到下午就不准撤兵,违反他的军令,就算我是他的亲五弟也得受罚!你这个河南赞治也跑不掉!” 虞柔想想也是,便改变了矛头,骂道:“都是那个放牛的腐儒乱出馊主意,害得我们在这里受罪,等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密还是很有本事的,我父亲当年就已经无比欣赏他了。”杨万硕好歹不如虞柔纨绔,并且没有附和虞柔指责献计的李密,只是向旁边的亲兵吩咐道:“去给前面传令,让他们骂大声些,一定要做足把樊子盖老不死骂出来的模样。再有,让伏路斥候守好大小道路,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敌人斥候。” 亲兵领命,将杨万硕的命令带到了正在城下骂阵的队伍中,但天气还是太热了一些,在城下辱骂招降的叛军士兵再怎么打起精神,也没办法骂出更大的声音,继续都是有气无力的大骂招降,还有不少的叛军士兵干脆脱下了简陋甲盔,光着胳膊在城下大骂,一些胆子大的叛军士兵还跑到了护城河边上喝水,完全视城上守军如无物。 叛军士兵确实也用不着担心城墙上的守军队伍,面对着叛军队伍的辱骂搦战,城墙上的守军士兵连胆敢开口回骂的士兵都没有几个,就更别说出城来和势头正盛的叛军队伍决一死战了,从上到下都是比叛军更加有气无力,无精打采,许多守军士兵干脆还坐下蹲下,尽可能的躲在箭垛下那点可怜的阴凉处。 对此,负责守卫安喜门的御史大夫元文都完全视若无睹,还带头躲进了比较凉爽的城楼里乘凉,交代说除非叛军攻城,否则就不许打扰自己。 午时过半后,几乎算得上死气沉沉的局面终于有了改变,素来以治军严厉著称的东都留守樊子盖,在结束了例行的每日巡城后不久,突然又领着一队禁军卫士重新回到了安喜门城上,吓得正在偷懒躲凉的守军士兵手忙脚乱,赶紧争先恐后的重新面朝城外站直身体,收到消息的元文都也是赶紧连滚带爬的冲出城楼,跑到樊子盖面前手忙脚乱的行礼,战战兢兢的等待樊子盖的大发雷霆。 元文都的运气还算不错,樊子盖这次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元文都官服不够端正,然后就站到了箭垛边上去观察城外的叛军队伍,而与此同时,城外的叛军骂手队伍也看到了生着雪白长须的樊子盖,顿时一个个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来了精神,遥指着城上的樊子盖垛脚大骂,拼命的试图激怒樊子盖本人,同时又派人到后面的叛军大队中向杨万硕报告情况。 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番叛军队伍,樊子盖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陈应良,说道:“陈记室,刘长恭已经在整理后队,前锋就拜托你了,下去整队准备出击。” “樊留守,请稍等片刻,让小人再观察片刻的敌情。”陈应良赶紧拱手恳请,又扭头去看远处的叛军大队情况。 这时,收到了樊子盖出现的消息后,已经稍有松懈的叛军队伍立即开始了重新整队,还发出了整齐的呐喊口号声,之前稍有散乱的队伍阵形迅速恢复整齐。见此情景,陈应良立即向樊子盖拱手说道:“樊留守,敌人士气未竭,请再等半个时辰,再让小人率军出击。” “再等半个时辰?”樊子盖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又怕了?你之前不是向老夫保证,说报国军首战必胜么?” “正因为小人要确保首战必胜,首战大胜,所以才必须抓住最好的出击机会。”陈应良恭敬答道:“战场之上,勇气固然重要,能够用头脑打仗同样重要,只会用勇气打仗的是猛将,能够用头脑打仗的才是大将。” 说罢,陈应良又赶紧恭敬的补充了一句,道:“留守大人饱读兵书,深通韬略,看了这天气,再看了乱贼队伍所处的环境,肯定早就知道小人请求稍后出击的原因了。现在才刚刚午时过半,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 看了看天空中的似火骄阳,又看了看地处开阔地带被烈日暴晒的叛军队伍,樊子盖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道:“好,就再等半个时辰。老夫也不走了,半个时辰后,看你如何大破乱贼。” “谢樊留守。”陈应良拱手道谢,又说道:“樊留守,皇甫将军,小人想请你们到城楼暂时等待,一是天太热,对你们的身体不好,二是乱贼队伍就是因为看到你们出现,所以才士气大振,你们离开城墙后,叛贼队伍的士气必然再次衰竭。” 听陈应良说得有理,樊子盖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城楼里走,边走派人传令刘长恭让三千后队暂时休息,病恹恹的皇甫无逸也赶紧跟上,陈应良则跑到了城墙下,要求报****将士到阴凉处解甲休息,补充淡盐水。结果也正如陈应良所料,樊子盖等人从城头消失后,叛军队伍中先是响起了得意的大笑大骂声音,接着士气很快又衰竭了下来,杨万硕和虞柔骂骂咧咧的重新回到了衣服搭成的凉蓬下,叛军严整的队伍也重新散乱了起来。 对于很可能已经送出军情误报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而言,这半个时辰大概就是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时辰了,城楼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饶是樊子盖已经年近七旬经历了无数风浪,在这一颗也难免是紧张万分,手心微微出汗。 陈应良不紧张,无数次的与犯罪嫌疑人的殊死较量,两度深入贼巢卧底缉凶,陈应良早就练出了钢铁一般的精神意志,所以眺望着城外士气逐渐衰竭的叛军队伍,陈应良不仅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连即将上阵大显身手的兴奋感觉都没有多少,脑袋里盘算的,全是在战场上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及应变方法。 收到消息的裴弘策不知何时来到了安喜门上,在陈应良身边眺望了叛军队伍片刻,低声说道:“别太指望刘长恭的后队,他是靠世袭官职当上的虎贲郎将,从没上过战场,当初我在白司马坂最先叛变的三个团,全都是出自他的麾下,带头叛变的袁金伟,还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他的队伍靠不住,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小心。” “谢叔父指点。”陈应良恭敬回答,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从没指望过他。” 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征得了樊子盖的同意后,陈应良大步走下了城墙,到安喜门下的开阔地带集结队伍,同时樊子盖又派人传令刘长恭,命令他组织后军准备出击。 十三天来的组织纪律性不是白练的,陈应良在城下一声命令,已经只剩下四百一十一人的报****将士立即穿甲戴盔,披上与普通隋军将士区别的白色披风,在陈应良面前飞快列队,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忐忑,却没有半点恐惧与畏缩。 与此同时,在右武卫中官职第四高的隋军大将刘长恭也开始了整队,三千隋军士兵如同一群鸭子,人喊马嘶,乱糟糟的半天都没有集结成队,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担忧,神情木然得如同将上刑场。为了给士兵打气,刘长恭还公然大喊,“弟兄们,不用怕,不要怕,我们只是后队,只是在护城河边上列阵,壮声势助威,打前锋的,是前面那四百个穿孝袍子的小子,咱们只管砍逃兵,不行随时可以撤回城来!别怕!不用怕!” 刘长恭喊话的同时,陈应良谢绝了樊子盖派人送来的战马,现在还是骑术平平的陈应良骑了战马上阵,不仅没有半点帮助,还会成为叛军队伍的众矢之的,反倒不如与报国军将士一起步行作战安全,在这方面,勇气与智谋兼备的陈应良算盘打得精着呢。 随意指定了一名士兵担任旗手,双手将精忠报国的大旗递到了他的面前,当着四百余名报****将士的面,陈应良大声说道:“兄弟,军旗就交给你了,你举着军旗跟我冲,剩下的四百一十名兄弟跟着军旗冲,军旗是军队的灵魂,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灵魂!你要象保护你的命一样保护军旗,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所有报****将士的注视中,城上城下无数的隋军文武注视中,那士兵涨红了脸,向陈应良双膝跪下,砰砰砰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军旗,一言不发的站到了陈应良的身边。 “将士们,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原因,我们的出击时间提前了。”陈应良大声说道:“是我向樊留守请求的时间提前,原因有两个,一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初战大捷的机会来了!在城外,只有杨逆贼军的区区三千乌合之众,带队的将领是谁,樊大人派出去的斥候不敢靠近侦察,还不知道,但我们可以知道带队的贼军大将是谁!至于我们怎么知道贼军的大将是谁,你们说,用什么办法?” 面对着陈应良这个古怪问题,报****将士一度有些迷茫,但报****队伍中仅有的两个校尉之一的陈志宏反应了过来,第一个大声答道:“把贼军大将抓过来,或者砍死在战场上,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说得对,不知道敌人大将是谁,把他抓过来一问就明白了!”陈应良大声说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声说完了,陈应良又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报****将士,告诉我,我们的为了什么而战?”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四百余名将士整齐大声回答。 “对!杀贼平叛!精忠报国!”陈应良大吼道:“口号喊了,我们的机会也来了,樊留守已然下令,这一战获胜,赏赐加倍!活着回来的赏双倍!战死沙场的赏三倍!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洛阳城里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更为了我们自己,这一场仗,我们必须要胜!” 大吼着,陈应良振臂一呼,再次大吼道:“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早已经习惯了陈应良要求的报****将士整齐大吼,反复举起武器高声呐喊,既感染队伍中的同伴,也被队伍里的同伴感染。 “将士们,高唱我们的军歌,跟我出城!”陈应良高声命令,又大吼道:“城门官,开城门!”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嘹亮的军歌声中,洛阳城门缓缓开起,陈应良手握横刀,昂首挺胸的大步走出城门,精忠报国的大旗在旗手的高举下紧紧跟上,郭峰和陈志宏两校尉左右簇拥,余下的四百零八名报****将士列队尾随,军歌声始终在报国军的队伍中回荡,“……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隋——,要让——,万邦来贺————!” 听到口号与军歌声,又看到东都城门缓缓开启,叛军队伍早已是一片大乱,手忙脚乱的赶紧穿戴衣甲,杨万硕和虞柔探头探脑的眺目张望,说什么都不敢相信野战中**连败的东都守军会有胆量出城决战,直到亲眼看见了报****将士列队出城,杨万硕和虞柔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赶紧大吼大叫着命令军队列阵迎战。 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的隋军后队,还在慢腾腾的走进城门甬道,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东都重臣早已经全部走到了城墙边上,亲眼观看樊子盖赌上了一生名望,冒险组建的这支报****的出道第一战, 仿佛是被这紧张气氛感染,一丝凉风忽然吹来,微微卷起了樊子盖亲笔手书的精忠报国大旗的一点旗角,顺便说一句,当初樊子盖之所以同意给陈应良这个机会,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陈应良喊出的这个口号,请求的这面军旗。 陈应良第一个走过了护城河上的石桥,护城河边上的叛军骂手人少,不敢与战,纷纷逃回本阵大队,任由报****将士高唱着军歌大步过桥,在护城河外侧逐渐集结成阵。 风逐渐大了,逐渐展开了整面精忠报国旗,北面的天边见了墨似的乌云,陈应良眺望五百步外的敌阵,发现叛军队伍仍然还在匆匆整队,又回头看了报国军队伍,发现报****队伍已经全部出城,并且已经飞快集结成队,但刘长恭率领的三千后军,却还在城门甬道里象乌龟一样的慢慢爬。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柴绍,李渊,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陈应良举起了横刀晃了两晃,身后的军歌声立即戛然而止,然后陈应良再次举起横刀,大吼道:“将士们,我们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跟我冲!杀——!” 高喊着,陈应良第一个举刀冲向了对面叛军队伍,四百一十一名报****将士如雷大吼,各举刀枪旗帜紧随陈应良,眼睛瞪得滚圆,大步冲向五百步外的叛军队伍,几乎八倍于己的叛军队伍,“杀————!” “后队还没出城,怎么现在就冲锋了?”城墙上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都是一惊,裴弘策更是一拳砸在了箭垛上,对纸上谈兵的大侄子恼恨到了极点。 “难怪要穿孝袍,原来是想急着送死。”还没走出城门甬道的刘长恭幸灾乐祸,他身边的隋军将士也几乎都是这个心思。 有句话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有时候确实是只有当局者才能更明白发生的情况,隋军方面对报国军的提前冲锋是大惑不解和幸灾乐祸,但是对于叛军方面却是无比意外和大吃一惊了,自打起兵叛变以来就没碰上过这样的情况,没碰上过士气低落的隋军队伍敢向自军队伍发起冲锋,更没碰上过兵力处于绝对弱势的隋军队伍敢向自军发起冲锋! 无比意外之下,杨万项和虞柔直接惊叫出声,叛军士兵则是隐隐生出了一种恐惧,开始逐渐的害怕对面冲来这些敢拼命、敢拼死命的报****将士——毕竟,叛军将士也是人,而且队伍是由普通百姓、民夫、船工和投降的隋军士兵组成,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乌合之众,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当然是无往不胜,可是到了打逆风战打苦战血战时……,呵呵,大家都明白。 还有一点,陈应良坚决要求的白袍也起到了很大作用,这倒不是陈应良让报国军将士穿上了白袍就变成了陈庆之的白袍兵,而是陈应良抄袭了一点陈庆之的心理战术技巧,制造出了报国军的归属感、内聚力和独特感,也让叛军队伍一看到报国军就明白这支军队与众不同,从而生出对未知事物的恐慌感,彻底丧失在**连败的隋军面前的心理优势。 转眼之间,潮水般滚动的黑云已遮黑了半边天,狂风劲吹,精忠报国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冲着最前面的陈应良,距离叛军队伍也已然不到两百步。 “擂鼓!为大隋勇士助威!”乌云彻底掩盖整个天际时,樊子盖终于想起了这件大事。 “擂鼓,冲锋!不能在士气上输了!”杨万硕也终于想起了这件大事,赶紧大吼大叫着命令军队冲锋。 “轰隆!”突然炸响的惊雷,彻底掩盖了交战双方的战鼓声,。北边远处一个红闪,象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凉风夹杂着雨星,拍打在陈应良和报国军将士的脸上身上,陈应良脚步不歇,报****将士的脚步也不停歇,口中的怒吼,还仿佛掩盖过了天上的炸雷,“杀——!” 部分叛军将士开始了反冲锋,但脚步明显没有前几天在与隋军交锋时那么快,一些叛军士兵还已经生出了这样的忧虑,“对面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轰隆!”又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将地面映得一片通明,第一颗豆大的雨点打到陈应良脸上时,陈应良率领的报****将士,距离叛军队伍也已经不到三十步,临时担任校尉的郭峰和陈志宏,还一起在冲锋中越过了陈应良,双双冲到了最前面。 天地良心,贪生怕死的陈应良这一次还真不是故意放慢脚步,而是陈应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实在跑不过身强力壮的郭峰和陈志宏,想娶漂亮媳妇的郭峰和想娶凤姐的陈志宏,为了不让自己的美梦破灭,为了不让临时担任的校尉职位迅速的重新失去,这才亡命冲在了最前面啊。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在战场上空的近处炸响,白亮亮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上,雨点迅速蒸发,升起了白腾腾的雾气,在短时间内将地面完全笼罩,仿佛云朵,陈应良和报国军将士就象云彩的天兵天将一样,直接的一头****了叛军队伍中,震天的喊杀声也在暴雨中回荡了起来,“杀——!” 第25章 雨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 炸雷一个接着一个,震耳欲聋,风更大了,大雨哗啦啦的随着狂风落了下来,风卷着雨点横着、竖着、斜着狂乱落下,灰茫茫的将万物裹卷其中,放眼看去,天与地已经分不开,尽是一片灰暗昏黄的世界。陈应良率领的四百一十一名报****将士,与叛军大将杨万硕率领的、数量超过三千的叛军队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展开浴血苦战。 这是一场较低水平的冷兵器战斗,交战双方的将领士兵都只是二三流的水平,单兵战斗力远远及不上真正的一流精锐,配合方面更是生疏,甚至就连刀枪斧戟的兵器搭配就毫不合理,根本谈不上什么军阵战术,协同作战。 这也是一场比拼勇气与毅力的苦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苦战!双方的士兵都是拼命向前冲锋,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疯狂嚎叫,拼命的抡刀刺枪,拼命的砍跺劈刺敌人,鲜血在暴雨中不断飞溅,在已经淹没脚背的水面绽放出一朵朵或大或小的血花。 交战乍始,冲在最前面的报国军校尉郭峰就差点被一枪洞穿胸膛,迎面那名叛军队正身上还穿着隋军的衣甲,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在战场上投降的前隋军右武卫队正,刺枪的手法也是很标准的军队技巧,枪杆平端,左手前右手后,刺杀间还用上了腰部力量和借助了冲锋力量,一旦扎实,郭峰身上那怕穿着上等的明光铠,也非得被他刺穿胸膛不可! 很可惜,这名叛军队正这次碰上了对手,身高力壮的郭峰在暴雨中眼明手快,左手一把抓住了刺来的枪杆,奋起神力往左后侧斜拽,借助了那叛军队正的刺击力量,把他拖了一个踉跄,右手里的厚背砍刀乘势砍出,一刀砍在了那叛军队正的脖子上,把他的脑袋连同左肩一起劈下,为报国军砍出了一个开门红!那名脖颈中鲜血狂喷的叛军队正,也成了报国军处女战的第一个刀下亡魂,值得纪念的第一个刀下亡魂! 另一边,报****的另一个校尉陈志宏,也用他手里的长枪,捅死了一名叛军士兵,本来那名拿刀的叛军士兵想躲过陈志宏的长枪乘势反击,但陈志宏却血红着眼睛突然大喊了一声,“凤姐————!”让那名倒霉的叛军士兵稍微为之一楞,接着陈志宏的长枪,就以远超过平时训练的速度,一枪洞穿了他的胸膛,接着陈志宏又把浸透桐油的枪杆一抡,那叛军士兵的尸体璇即飞出,砸翻了一名躲避不及的叛军士兵,陈志宏发自肺腑的呐喊声音,也在暴雨中的战场上回荡了起来,“凤姐!等我——!” 陈应良自己本来也很有希望首战就让刀锋染血的,可惜当陈应良距离叛军士兵不到五步的时候,好几名脚步快的报国军士兵就已经越过了他,嚎叫着抢先扑向了敌人,刀砍枪捅的和敌人厮杀在了一起,陈应良再冲上去助战时,迎面的两名叛军士兵已经被砍成了好几截,断裂的尸体上还有好几个的透明血窟窿,紧接着,更多报****将士也越过了陈应良,咆哮怒吼着冲向反冲锋的叛军队伍,根本就没给陈应良与叛军士兵交手的机会。 连陈应良也没想到报国军的士气斗志爆发出来后有这么强大,倾盆暴雨中,身披白袍的报****将士如同一只只下山猛虎,虎入羊群一般的杀入叛军队伍,吼叫着砍杀劈刺捅砸,即便倒地,也要抱着敌人在积满雨水的地面上翻滚扭打,拳打脚踢牙齿咬,抓眼睛揪****咬咽喉,用尽一切厮杀手段与敌人拼命。 狂风劲吹,精忠报国的大旗奇迹般的仍然在暴雨中飘荡,陈应良在大旗下冲锋,报****将士簇拥着陈应良和军旗冲锋,积水在报****将士的脚下飞溅,仿佛有无数的雷电聚集在足下,军旗所向之处,叛军士兵如同割韭菜一般的纷纷躺倒,鲜血迅速染红了地上积水,叛军将领士兵的尸体伤员在积水中横七竖八。 在如此猛烈的冲击面前,骨子里仍然还是乌合之众的叛军队伍开始慌了,他们之前在野战中遭遇的隋军队伍,不是还没来得及交战就已经不战自溃,四散逃命,就是象裴弘策率领的那些纸老虎,看上去军阵严整,装备精良,实际上却是海滩上用沙子堆砌的城堡,毫不用力的轻轻一推就能垮散,几时遇见过象报国军这么凶猛这么敢打敢拼的队伍?又怎么能不开始心慌,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心慌之后自然是胆怯,胆怯之下,往日里在野战中不可一世的叛军队伍开始恐惧害怕了,口中的喊杀声不由自主的微弱了下去,冲杀的脚步也开始情不自禁的放慢,甚至还出现了连连后退的情况,报****将士则冲杀益猛,势如破竹的直接扎进了叛军的队伍深处,并且还在不断的挺进,挺进再挺进,不断的杀敌,杀敌再杀敌。 还是那句话,守卫东都的隋军队伍,无论是装备精良程度还是训练水平,其实都超过仓促组编的叛军乌合之众一大截,之前在叛军面前**连败,派上战场的军队争先恐后的投降叛军,问题就是出在士气和斗志方面,实力足够却输在了心理上,还有将领的统率能力不足,也是隋军连连败北的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做为一个拥有超过这个时代一千多年见识的穿越者,陈应良当然能够看得出隋军接连惨败的关键原因,也知道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关键问题,用上了一千多年后那支逆天军队的士气鼓舞手段,告诉了麾下隋军将士为了什么而战,战胜之后能获得什么,又用各种手段大大加强了麾下队伍的凝聚力和求胜心,来自隋军各队的报****将士自然就有了脱胎换骨的表现,正常甚至超常发挥出装备与训练的优势,装备简陋又训练不足的叛军士兵自然也就不是了报国军士兵的对手。 倾泄的暴雨严重干扰了交战双方的视线,也给初上战场的报国军队伍制造出了巨大优势,因为报****将士人人身披醒目白袍,既容易辨别敌我,也可以轻松尾随大队行动,将领士兵只管跟着大队冲就错不了,始终可以保持集体作战的优势。与之相反的是,叛军队伍的指挥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叛军主将杨万硕虽然有着实战经验,指挥过一些军队战斗,可是在这样的暴雨中,杨万硕却是连十步之外就很难看清,压根就看不清自己麾下的团队所在,甚至就连报国军即将把他的队伍生生切成两截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运用包抄拦截攻击侧翼等等战场战术,急得直跳脚,可是又无可奈何。 樊子盖也在洛阳城墙上急得直跳脚,距离本来就远,又被暴雨阻隔了视线,甚至就连喊杀声都被接连炸响的惊雷和暴雨声音掩盖,让樊子盖根本就不知道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得直接踢翻了为自己打伞的禁军士兵,可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身体不好的皇甫无逸被亲兵硬架进了城楼避雨,许多东都文武官员都跟了进去,只有裴弘策和元文都等少数人留在城墙上陪伴樊子盖,看到刘长恭率领的后军还在没有出城,全身被雨水浇得精湿的裴弘策心急如焚,凑到了樊子盖的旁边建议道:“樊留守,应该让刘长恭的队伍上去接应,起码让我们知道战场上的情况!” 雨声太大,裴弘策大声说了两遍才让樊子盖听到,樊子盖派人下城传令时,躲在城门甬道里避雨的刘长恭派人答复,说是暴雨太大,引入了洛水活水的护城河水势猛涨,已经淹没了过河桥梁,现在出击太过危险,请樊子盖决定是否冒险渡河。 看了看水势滔滔的护城河,樊子盖也明白刘长恭的请示并不完全是胆怯作战,犹豫了片刻后,樊子盖咬牙传令道:“告诉刘长恭,暂不过河,等雨停了再说。” “樊留守,那陈应良率领的报国军怎么办?”裴弘策大惊问道。 “你侄子的麾下,只有两个团四百人,刘长恭的麾下却有三千守城主力,孰轻孰重?”樊子盖反问。 裴弘策默然无语,只得暗暗为两次救过自己小命的侄子祈祷,不求他能胜利,只求这个侄子能够活着回来——反正谁也没有想到报国军的首次出战会遭遇这样的暴雨,就算报国军全军覆没,裴弘策为侄子的小命求情时,在樊子盖的面前也有借口可用。 裴弘策在为侄子陈应良暗暗祈祷祝愿时,陈应良也开始发现情况不对了,因为报国军再往前冲时,前方竟然已经再没有一个敌人了。仔细确认了这一情况,陈应良才万分惊喜的断定,自军已经把叛军队伍生生的冲成了两截了!但陈应良并不肯满足,立即命令报****将士停步整队,然后掉头再次冲向了暴雨中的敌人。 为了尽可能的杀散敌人,陈应良这次选择了冲击来路的右翼,也恰好不是叛军主将杨万硕所在的位置,看到如狼似虎的报国军竟然掉头杀来,早已经是心惊胆裂的叛军队伍更是魂飞魄散,兼之又群龙无首,顿时就大呼小叫的一哄而散,扔下了武器盔甲抱头逃命者不计其数,甚至还出现了跪地投降的情况,口中惨叫不断,“白袍兵又来了!白袍兵又来了!” 白袍兵! 也不知道是那一名叛军士兵带头喊出了这个响当当的名字,总之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很快就成了叛军队伍对报国军的统称,响彻了杨玄感麾下的所有叛军队伍。而无比巧合的是,八十四年前的那支奇迹般的白袍兵,同样是在这个洛阳战场上奠定了流传千古的赫赫威名,两支白袍兵的主将又更加巧合的都姓陈,所以陈应良也因此获得了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外号——小陈庆之!被许多人认为是陈庆之的轮回再世! 一将功成万骨枯,白袍兵和陈庆之的赫赫威名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报****和陈应良的威名也不例外,在陈应良的率领下,四百报****将士如同一群发狂的狮子,在狂风暴雨中横冲直撞,在如同羊群一般的叛军队伍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军旗所向之处,叛军队伍无不是土崩瓦解,白袍所过之地,无不躺满叛军士兵的尸体伤员,被报国军盯上的叛军团队上上下下心惊胆裂,毫无勇气阻拦厮杀,争先恐后只是抱头逃命,惨叫的声音在暴雨中都仍然传出许远,“白袍兵来了!白袍兵来了!快跑啊!” 没办法可以形容描述报****将士现在的心情了,总之整支队伍都彻底陷入了狂暴状态,跟着精忠报国的大旗,嚣张跋扈的那里敌人多就往那里冲杀,怒吼咆哮着见到不是穿白袍的人就砍就杀就剁,任何敢于阻拦报****队伍的叛军士兵都被砍成了碎片,一个接一个的叛军团队被报国军冲散冲垮,一队接一队叛军士兵被砍倒捅翻,在暴雨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叛军队伍尸横遍野,血流满地,雨幕中,到处都是抱头惨叫逃命的叛军士兵,也到处都是叛军队伍抛弃的武器旗帜。 六月天,孩子脸,暴雨说来就来,也说住就住,申时即正刚过,雨势开始转小,天空中的乌云也开始逐渐消退,曳着几声不甚响亮的雷,又待了一会儿,西边的云缝露出来阳光,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也将整个战场照得一片通明。 视野终于开阔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在城墙上观战的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呆住了,匆匆走出城楼的皇甫无逸等东都文武呆住了,守卫城墙上隋军将士呆住了,躲在城门甬道里避雨的刘长恭等隋军后队呆住了,停下脚步整理队伍的陈应良也呆住了,还在拼命约束士兵向自己靠拢的叛军大将杨万硕同样呆住了,战场上交战双方的士兵也个个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 没有办法不目瞪口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战场上的情况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暴雨前气焰嚣张的三千多叛军队伍已经基本上荡然无存,只剩下杨万硕身边还有三四百叛军士兵勉强凝聚成团,余下的叛军队伍却消失得干干净净,地面到处都是叛军士兵的尸体和伤员,到处都是叛军士兵抛弃的旗帜武器,淡红的血水顺着地面缓缓流淌,将方圆几里的地面都染成了浅红。而陈应良率领的报国军队伍,却基本上完好无损的簇拥在精忠报国的大旗之下,放眼看去,地面上几乎看不到身穿白袍的报****将士尸体! 把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三个鸡蛋许久,全身精湿的樊子盖终于第一个回过神来,重重一拍面前的箭垛,大吼道:“好!打得好!” “万岁!”城墙上的守军将士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无数的守军士兵直接拥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状如疯魔,在场的东都文武重臣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呵斥,反而激动得比守军士兵还要厉害,哈哈大笑者有之,鼓掌叫好者有之,泪流满面者有之,从没上一次战场的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更是放声大哭,揪着同样眼泪滚滚的裴弘策只是哭喊,“裴国公!裴国公!你的侄子,让他进右武卫!让他进右武卫——!” 裴弘策身边的虎牙郎将谢子冲表现同样疯狂,把自己的头盔扯了摔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远处的战场大吼大叫,“这……!这是我麾下的士兵打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在我麾下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他们有这么厉害?!” “啪”一声,躲在城门甬道里的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刘长恭重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确认了眼前的画面不是做梦,刘长恭马上拔出了随身宝剑,指着奇迹般没被报国军冲散的杨万硕残军,喊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弟兄们!有便宜拣!杀!杀啊——!” 大吼着,刘将军重重一踢战马,破天荒的第一个冲向叛军队伍,后面的隋军将士也都象全部打了鸡血一样,大喊大叫着争先恐后的冲出城门甬道,冒着被河水冲走的危险,踩着还被河水淹没的桥梁涉水过河,兴高采烈的冲向残余的叛军队伍,“杀!杀!弟兄们,杀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也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说用基本上没有沾过血的横刀指向残余叛军,大吼道:“将士们,杀!” “杀——!” 狂喜万分的报****将士再次发起冲锋,而早已经是心理彻底崩溃的叛军队伍二话不说,马上就是撒腿就跑,杨万硕还拍马跑到了最前面,拼命踢着马肚子逃往金墉城的方向,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这次的对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看到叛军队伍终于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一次,樊子盖手舞足蹈之余,又迫不及待的下令,大吼道:“去给刘长恭、陈应良传令,追!追!务必要给老夫全歼这支叛贼队伍,打出我们东都军队的威风!” 第26章 再战 自杨玄感起兵反隋以来,野战中一直都是叛军队伍追着隋军的败兵队伍屁股砍,今天,终于轮到隋军队伍追着叛军的败兵队伍屁股砍了。 天上已没有一块黑云,雨水洗过了的蓝空与洗过了的一切,象由黑暗里刚生出一个新的、清凉的、美丽的世界,报****就是这样的环境中展开的建军以来的第一场追击战,同样震惊于自军在暴雨中的辉煌战绩过后,大胜的喜悦与实力的自信充斥了每一名报****将士的全身,使他们忘记了暴雨中激战的辛苦疲惫,脚步格外的轻快,即便穿着沉重的盔甲,踩着泥泞的地面,报****的队伍仍然势如狂飚。 追击战中已经没有了象样的厮杀,剩下的只是无情的逐猎,看到了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自军队伍被报国军杀得尸横遍野的惨状,在叛军士兵的眼中,身着白袍的报****将士简直就象变成了鬼神一般的存在,在这群鬼神的面前,叛军士兵连回过头挥刀反击的勇气都已经当然无存,一个劲的只是抱头鼠窜,哭着喊着拼命北逃,象赶鸭子一样的被报国军赶着猎杀,扔下武器跪在泥地上大叫投降的屡见不鲜。 刘长恭率领的隋军后队同样跑得飞快,看到了报国军奇迹一般的战绩,原本连躲在城墙上看到叛军队伍都腿肚子打颤的刘长恭队伍,一下子就象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也象瞌了几十上百种兴奋剂一样,全军上下一下子就陷入了癫狂状态,又仗着体力优势,大呼小叫着冲得比报国军还快还猛,很快就拉近了与报国军之间的距离,也因为报国军来不及收容俘虏的缘故,很多跪在地上投降的叛军士兵变成了他们的俘虏。 一口气追出了十来里,前方的叛军队伍已经只剩下了百余人,其他的不是当了俘虏,就是惨死在了报国军的刀下枪下,再剩下的就是逃往了别的地方,在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刻,陈应良突然放慢了脚步,还命令报****队伍全体停止前进,停下来整队休息。对于这道命令,正在兴头上的报****将士当然是大惑不解,纷纷涌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询问原因,“陈记室,为什么要停下来?我们马上就可以把剩下的敌人杀光了,为什么要停下来休息?” “记住,今天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们!”陈应良喘着粗气大吼说道:“从今往后,在战场上只有一个脑袋,那就是我,我要你们前进就前进,要你们停步就停步,不能问为什么,否则一律军法从事!” 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的报****将士闭上了嘴巴,但还是对陈应良的突然放弃追击大惑不解,这时,刘长恭率领的后队也已经冲到了近处,跑在最前面的刘长恭打马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大声问道:“陈记室,你们为什么不追了?” “将士们都累得受不了了,让他们休息一会。”陈应良解释了一句,又说道:“刘将军,前面只剩下百来个敌人了,你的队伍是生力军,拜托给你如何?” “没问题!”刘长恭哈哈大笑,一口答应,“陈记室,那我就不客气了,等干掉了前面的敌人败军,回城我请你喝酒!弟兄们,追!给我继续追!” 大叫着,刘长恭拍马率军又往前追,陈应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叫说道:“刘将军,小心敌人的接应兵马,不行就回来,我们在这里接应你们!” 刘长恭大声答应,表示自己明白,领着兴高采烈的后队越过报****,快马加鞭的往前追了。也是到了隋军后队都越过了报国军,陈应良才向周围的报****将士说道:“今天我破例给你们解释一下原因,东都距离金墉城只有二十里,我们已经追杀出了十二里地,距离金墉城只剩下了不到八里,再往前追肯定会遭遇叛贼的接应兵马。” “现在金墉城里有多少叛军,我们并不知道,杨逆贼军派出来的接应队伍人少还好说,万一军队多怎么办?我们现在的体力又有所下降,还怎么可能斗得过五六倍甚至十来倍的敌人?别指望我们屁股背后的后军,他们只会打顺风仗,战事稍有不利,他们只会逃得比兔子还快!打仗除了要勇敢,还要有头脑,明白了没有?!” “明白!”恍然大悟的报****将士纷纷答应,这才明白陈应良下令停止追击的原因。 陈应良在这个位置下令停止追击还有一个原因,立即又指着路旁的一片小树林说道:“到树林里去休息,隐藏行迹,如果我们的后军真被敌人击败,逃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突然杀出来,打叛军一个伏击!” 听了陈应良的命令,报****队伍赶紧进到树林藏身,一边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一边清点人数和包扎伤口,耐心等待刘长恭后队的消息。在此期间,也有几名叛军士兵鬼鬼祟祟的从南面跑来,经过报国军的伏击地返回金墉城,陈应良下令不予理睬,不肯为了芝麻丢西瓜。 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刘长恭率领的隋军后队果然在叛军队伍的追击下重新逃了回来,刘大将军照例又逃到了最前面,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口中不断绝望惨叫,“陈兄弟,你在那里?在那里?不是说过要接应我吗?怎么不见了?陈应良,****你娘的,快出来啊!” 三千隋军也果然逃得比兔子还快,不少步行逃命的隋军士兵甚至跑得和骑马逃命的刘长恭一样快,再细一观察追杀刘长恭队伍的叛军队伍时,报****的上上下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撵着三千隋军追杀的,竟然是只有千来人的叛军士兵。看到了这点,郭峰重重吐了一口浓痰,骂道:“还他娘的虎贲郎将,简直蠢货一个!陈记室,让我们上吧!” “不急,等他们都过了树林,我们再出林袭击敌人背后。”陈应良摇头,又顺口解释道:“这么做,是免得那些废物后军看到我们出现,全都往我们这边冲来,反倒冲乱了我们的队伍。记住一点,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家的败兵!自古以来,被败退同伴踩死害死的士兵,比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砍死的士兵还多!所以你们将来独自统兵作战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自家的败兵人群。” “我们独自统兵作战?”陈志宏笑得有些傻,道:“陈记室就别拿我们取笑了,我和老郭连校尉职位都是临时的,那有什么机会独自领兵作战?” “那可不一定。”陈应良微笑说道:“我现在不敢给你们保证职位,但是你们只要好好跟着我学,等杨逆平定了,我起码可以保证教会你们怎么单独带兵打仗。” “陈记室,我们愿意永远跟着你。”郭峰抢着说,陈志宏和旁边的一些报国军将士也赶紧附和,陈应良笑笑,不置可否。 这时,刘长恭的队伍和追击的叛军队伍,都已经越过了报国军藏身的小树林,见出击时机已然成熟,陈应良当机立断的一声令下,四百报国军立即从树林中杀出,陈应良再一次身先士卒,率先杀向叛军队伍的背后。正在亡命追击刘长恭的叛军队伍措手不及,顿时一片大乱,口中大呼小叫不绝,“有埋伏!有埋伏!中计了,我们中计了!” “杀——!”大吼着,冲在最前面的陈应良这一次总算是逮到了与敌人近身交战的机会,使出了死鬼陈应良留下的刀法,一刀斜劈向了一名刚刚转身还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那叛军士兵及时躲闪,让陈应良的横刀基本落空,仅仅是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了一个血口子,至今还没有砍死一个敌人的陈应良大怒,刚想上前一步继续追砍时,陈志宏早已从旁边窜了一来,手中长枪连枪花都不肯舞动一个,一枪就已经扎透了那名叛军士兵的心窝,口中也再次大吼,“凤姐!等我!” “干!”陈应良恨恨骂了一声,又想去寻找其他敌人时,众多的报国军士兵却都已经越过了他,抢先接住陈应良前面的叛军士兵,还有意无意的把陈应良簇拥到了中间,半点不给陈应良和敌人近身的机会——毕竟,陈应良亲手给士兵掖被子、按摩小腿和包扎伤口,也不是白白辛苦的。 “杀!”这次不用陈应良打气鼓舞,已经在实战中建立了绝对信心的报****将士就已经再度疯狂了起来,一个个就象是下山猛虎,出海蛟龙,见到不是穿白袍的人就砍就捅就劈,劈砍捅刺间气力充足得半点看不出才打了一场大战不久,手起刀落,血肉横飞,个个双眼通红,个个吼声如雷,凶猛癫狂得有如修罗恶鬼,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追杀刘长恭的叛军队伍本就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又碰上了如此凶狠勇猛的冲击,队伍上下更是一片大乱,统兵的叛军大将赵怀义虽然极力约束队伍,要求麾下军队稳住阵脚,无奈叛军队伍骨子里仍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打顺风仗欺负一下战斗力负五的刘长恭队伍还勉勉强强,可是碰到了士气斗志加成使得战斗力超水平发挥的报国军队伍,那就是彻底的原形毕露了,转瞬之间就被杀得彻底大乱,再也无法凝聚成团。 陈应良的士气加成效果还只起到报国军身上,看到了报国军从树林中突然杀出,又看到了叛军队伍被报国军冲乱,虎贲将军刘长恭的麾下队伍顿时又找到了主心骨,士气与底气一起大增,开始掉转头重新杀来,与报国军前后夹击叛军队伍——当然,杀敌仍然是基本上靠喊,嘴里喊杀声无比巨大激烈,可是真正敢拼命死战的却没有几个。 尽管刘长恭队伍能够起到的效果有限,但是对于报国军而言也足够了,乘着刘长恭队伍稍微牵制和分散叛军队伍的机会,陈应良的横刀一指,报****队伍竟然径直冲着赵怀义的旗帜方向杀来,叛军士兵无人敢当其锋,杨玄感起兵前就因犯错被撤职的前汲郡赞治赵怀义大惊失色,赶紧拍马就跑,陈应良率领报国军全力追杀,无人指挥的叛军队伍也因此彻底崩溃,不仅更加不是报****的对手,还干脆连刘长恭的队伍都打不过了,被报国军和刘长恭的队伍联手杀得大败,扔下武器逃得到处都是。 报****的凶狠追杀,楞是逼得赵怀义扔下了亲兵单骑逃命,报国军全是步兵根本追之不上,只能是拿赵怀义扔下那些亲兵出气,刀劈斧剁把好几名逃得稍慢的亲兵砍成了肉酱,逼得剩下的赵怀义亲兵全部跪地投降,扔下武器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大喊要求投降,陈应良当然也不可能杀降自毁名声,当即命令接受投降。 十几个赵怀义亲兵倒是成为报国军的第一批俘虏了,可是报****士兵却找不到绳子捆绑他们,陈应良正想命令士兵解他们的腰带捆绑,旁边早有许多没穿白袍的隋军士兵冲了上来,拿出绳索把那些叛军降兵捆了个结结实实。同时也是到了这会,陈应良才哭笑不得的发现,刘长恭率领的三千后军,竟然都老老实实的跟在报国军的后面,没有再往北面去追杀敌人——刘长恭的队伍也不傻,吃过了一次亏当然就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刘长恭策马走了上来,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陈记室,原来你们是埋伏在树林里啊,我差点都以为你已经走了,承情了,今天如果不是陈记室,本将军搞不好就得吃一次败仗,丢一次脸。” “将军千万别这么说。”陈应良赶紧摇头,微笑说道:“小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刘将军你命令小人率军埋伏在树林中,由你不辞劳苦,亲冒奇险将杨逆贼军诱入伏击圈,小人再乘机杀出,我军才能又胜一阵——回到了东都城里,小人一定会向樊留守和皇甫将军如实禀报此事。” 陈应良故意把‘如实’两个字说得很重,让正发愁回去如何向樊子盖交差的刘长恭眼睛一亮,赶紧下马向陈应良拱手,笑着说道:“陈记室,那我可真是承你的情了,感谢的话不说了,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老刘一定回报。” “刘将军客气。”陈应良赶紧拱手还礼,与刘长恭对视一笑,然后才问道:“刘将军,接下来怎么办?是乘胜追杀,还是收兵回城?” 看了看已经逐渐落山的太阳,刘长恭一挥手,道:“天色将黑,回城吧,今日我们连胜两阵,这时候收兵回去,别人也没什么话说了。” “诺。”陈应良拱手答应,又主动说道:“请刘将军押解俘虏先行,小人率军为你殿后。”刘长恭一听大喜,赶紧满口答应,对陈应良的好感也更加大增。 在战场上,报****与刘长恭的队伍表现截然不同,收兵回城的时候也是如此,刘长恭的队伍押着俘虏和带着战利品走在最前面,乱糟糟的有如郊游野行,报国军却是队伍整齐,昂首挺胸精神饱满,陈应良更是背着一名腿受伤的士兵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队伍中军歌嘹亮,反复高唱《精忠报国》,再一次与刘长恭的队伍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到这不断回荡的歌声,前方的隋军士兵当然是纷纷回头,看向报国军队伍的目光尽是羡慕与钦佩,还有不少隋军士兵悄悄打听如何才能加入报****,刘长恭本人更是既羡慕又妒忌,抽了几个掉队的士兵出气后,刘长恭干脆策马跑回了队伍最后,与陈应良并肩而行,用商量的口气说道:“陈兄弟,商量个事,你能不能多辛苦一些,替我也练几个团的兵?兄弟你的练兵手段,太了不得了,才十三天,十三天就练出这样的雄兵,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啊。” “当然可以。”陈应良微笑答道:“不过这事必须先征得樊留守的同意,没有他点头,小人不敢应诺。” “这个没问题,回去我就到樊留守面前说这事。”刘长恭爽快说道。 “说到练兵,小人正对将军有一事相求。”陈应良想起了另一件事,忙指着旁边的郭峰、陈志宏和几个旅帅说道:“刘将军,他们原本都是右武卫的队正队副,校尉和旅帅的职务都是暂时的,不知刘将军能不能帮小弟一个忙,给他们把职位转正,让他们正式就任校尉和旅帅?” 陪同陈应良走在最后的郭峰、陈志宏和四个旅帅都竖起了耳朵,刘长恭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更加爽快的马上拍着胸口说道:“小事一桩,他们这么能打,我求还求不来,老哥我好歹也是右武卫的首席虎贲郎将,这点小事还做得了住,他们的职位包在我身上,回城就给他们办!明天之内如果做不到,陈兄弟你大耳掴子抽我!等他们再打几个胜仗,我还马上再给他们各升一级,两个校尉升偏将,四个旅帅升校尉。” “郭峰,陈志宏,你们听到没有?”陈应良微笑说道:“刘将军已经答应替你们解决职位问题了,还不快谢谢他?” “谢刘将军。”郭峰和陈志宏等人一起向刘长恭行礼道谢,可是感激涕零的目光,看向的却是陈应良。 “傻小子,到底嫩了点。”刘长恭心中冷笑,“你们今天连胜两阵,还打得这么漂亮,他们的临时职衔还不能转为正式职衔,那么皇甫无逸就不是病得上不了婆娘了,是病得眼睛瞎了!” “蠢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做顺水人情。”陈应良瞟见刘长恭的嘴角冷笑,猜到刘长恭的心思,便也在心里同样冷哼,“老子如果不当着他们的面向你举荐,回城后他们升了官,会感激我?” 高唱着精忠报国凯旋回到安喜门时,今天两次获胜的首席功臣报****队伍,受到了安喜门守军的出城列队迎接,陈应良新认下不久的远房叔父裴弘策,还亲自来到了门外迎接大侄子的凯旋之师,决心紧抱裴家大腿的陈应良赶紧到裴弘策面前行晚辈礼,恭敬道谢,裴弘策双手搀起陈应良,笑着说道:“贤侄,你知道叔父现在最悔恨什么事吗?” “小侄不知。”陈应良摇头,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 “叔父我现在最后悔的时候,就是以前没生一个女儿。”裴弘策微笑说道:“不然的话,叔父现在就招你做女婿。” “小侄不敢,也没有这个福气。”陈应良赶紧谦虚,同时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个人——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绿衫少女杨雨儿。回想起了杨雨儿那张温柔俏丽的脸庞,陈应良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句,“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今天应该终于缩小一步了,虽然只是一小步,但对我而言,是最难的第一步啊。” “贤侄走什么神?”裴弘策的声音把陈应良拉回了现实,然后裴弘策又一拽陈应良,说道:“贤侄,走,随我进皇城,你应该不知道,你今天还抓到了一条大鱼,虞世基的儿子宣义郎虞柔,今天在和你们交战时被踩断了腿,侥幸没死在乱军中,我们的队伍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他,押进了皇城献俘,越王殿下和樊留守正在审问他,樊留守有交代说你一回来,就让我马上带你进皇城去觐见越王殿下。” 第27章 再入皇城 安排了郭峰和陈志宏率领报国军返回教业坊驻地,又恳请了同来迎接自己的卢楚给报****将士多熬些姜糖水喝,陈应良本人连白袍和铠甲都来不及更换,马上就跟着裴弘策返回东都皇城,觐见越王杨侗和东都留守樊子盖等人。 第二次进到皇城,也第二次来到了之前仗义执言救下裴弘策的那座议事大殿前,陈应良这次没有象上次那样在殿门前被禁军卫士阻拦,随着裴弘策很直接的进到了殿中,同时陈应良还很细心的主动解下了挎刀,双手捧了交给守殿卫士,然后才随裴弘策进到了殿中。 刚进大殿,陈应良粗略看了一眼殿内情况,发现情况和上次差不多,年仅九岁的越王杨侗高坐正中,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东都两大重臣一站一坐在两侧班首,还无比相似的有着四名禁军卫士押着一个男子站在殿中,仅仅只是多了几名陈应良还叫不出名字的东都官员。接着陈应良也不敢怠慢,赶紧随着裴弘策向杨侗等人行礼,恭敬说道:“河南赞治衙门记室陈应良,叩见越王殿下,叩见诸位大人。” 被四名卫士押着那名男子似乎腿上有伤,右腿平放的坐在地板上,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陈应良,那满身满脸泥泞血迹的男子顿时就象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疯了似的带着哭腔大喊道:“白袍军!白袍军怎么又来了?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将军,罪臣没说假话啊,罪臣半句假话都没说啊,你们怎么又把白袍军叫来了?罪臣没说假话,你别叫白袍军杀我,别叫他们再杀我了,求你们了啊——!”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和裴弘策都是满头雾水,那男子却是哭喊得更加大声,还双手着地象条狗一样的挣扎着向前爬行,尽可能的远离陈应良,禁军卫士赶紧把他按住,他则拼命挣扎,然后干脆放声大哭。 “闭嘴!”樊子盖开口,咆哮道:“亏你还是朝廷官员,堂堂的宣义郎,怕成这样,成什么话?” “我不是怕,他们都是疯子啊!”那男子眼泪鼻涕一起喷涌,情绪无比激动的指着陈应良哭喊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我面前把我的八九个亲兵砍成了碎片,肠子脑浆都流出来,血喷得我满身都是,我跪在地上投降了,他们还把我的腿踩断了,把我的腿踩断了!他们是疯子!他们是阴曹地府来的疯子——!” “闭嘴!你才是疯子!”樊子盖再次怒喝,可那男子还是象得了精神病一样的又哭又喊,拼命哀求樊子盖让陈应良离去,樊子盖无奈,只得命令禁军卫士将那男子暂时架出大殿去,免得他看到陈应良受到刺激。 那名断腿男子哭着喊着被架出去了,樊子盖严肃的脸庞上也渐渐露出了些笑容,微笑着冲陈应良说道:“陈记室,看来你当初在老夫面前立的军令状,不仅是完全达到了,还是超额完成了,能让在大兴城里颇有任侠之名的宣义郎虞柔对你怕成这样,不容易!这次大战,打得不错,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此战全托皇帝与越王殿下洪福,得留守大人与皇甫将军运筹帷幄,又赖刘长恭刘将军指挥有方,将士用命,这才侥幸获胜,小子毫无尺寸之功,留守大人谬赞,小子实在愧不敢当。”陈应良赶紧谦虚。 听了陈应良这话,性格正直的樊子盖微微一皱眉头,对陈应良的油滑颇为不喜,皇甫无逸也咳嗽着呵斥道:“陈应良,你才多大点的年纪,怎么就学会了这些虚伪套词了?你有没有功劳,我们在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还假惺惺的谦虚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油滑,以后还得了?” 陈应良尴尬苦笑着不敢吭声,心里则暗叹,“想不到这些封建时代的官员,品德居然也能比我以前那个上司好得多,那个老不死局长,破了大案子后,谁要是敢不在报告上把他的功劳写得最大,他就保管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陈记室,你到底是怎么练的兵?”只有九岁大的杨侗开口替陈应良化解了尴尬,无比好奇的问道:“你才把那两个团的兵练了十三天,怎么就把他们练得这么厉害?本王听说,今天下暴雨那一小会,你带着两个团的兵,就差点把叛贼的三千兵马杀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樊留守和皇甫将军亲自证实,本王差点都以为那些内侍是胡说八道了。” “殿下恕罪,这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事。”陈应良恭敬说道:“如果殿下有兴趣,不妨亲临报国军营地,小人一边指挥军队操练,一边为殿下讲解,这样殿下或许就能明白得更快一些。” “好,我明天就去。”杨侗到底是孩子天性,一口就答应,樊子盖则咳嗽了一声,板着脸提醒道:“殿下,陛下有旨,你不能私自出宫,殿下如果想要出宫检阅军队,需得老臣等陪伴在旁。” 完全就是傀儡的杨侗闭嘴了,樊子盖这才向陈应良喝道:“好了,起来吧,别跪着了,还是那句话,打得不错,不愧是前朝名将之后,果然有点本事,不过老夫有件事很奇怪,今天你在出城前,怎么说你已经征得老夫同意,战胜后赏赐加倍,战死的有三倍,老夫几时答应给过这样的赏赐?”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当时是为了鼓舞士气,所以才捏造了这番话的。”陈应良恭敬请罪,坦白说道:“小人是这么想的,自杨逆谋反以来,朝廷大军在野战中屡战屡败,小人率领报****如果能够获得野战首胜,这样的赏赐留守大人肯定会答应。如果不幸战败……。” 说到这,陈应良抬起头来,更加坦白的补充道:“如果小人不幸战败,那么就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逆贼军队杀死在战场上,一个是履行军令状,被留守大人斩首示众,到时候人死帐消,小人也不怕将士们找我算帐了。” 大殿中笑声四起,杨侗和皇甫无逸等人捧腹大笑,樊子盖也难得的开口笑出声音,然后喝道:“老夫现在还真不向兑现你胡乱许诺的赏赐,看你小子现在怎么办?竟然敢连老夫的话都敢捏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胆子大得没边了!” 陈应良继续以额头贴地,毕恭毕敬的请罪,心里却没有半点担心——这时候樊子盖如果还计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么樊子盖肯定就真是老糊涂了。果不其然,又臭骂了陈应良几句后,樊子盖还是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看在你今日两战两胜的份上,你编造的赏赐,老夫会替你兑现。但是老夫有言在先,只有这次,下次再敢捏造军令,小心你的脑袋!” 陈应良假惺惺的道谢,这才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然后陈应良又马上问道:“樊留守,皇甫将军,刚才那个虞柔都招了什么?适才小人未及禀报,小人追击叛军迫近金墉城,并未遭遇叛军主力,所以无法判断叛军主力是否还在城内。” 樊子盖的脸色重新阴沉了下来,皇甫无逸则咳嗽着有气无力的说道:“被你猜中了,虞柔刚才供认,杨玄感逆贼这几天日日搦战,故意加大斥候战力度,确实是为了掩盖他暗中分兵,去偷袭我们的大兴援军,这个逆贼两天前的傍晚就已经暗中分兵了,金墉城上那面帅旗,不过是戏耍我们的一个小把戏。” 陈应良不敢吭声了,也真不敢吭声了,在这件事上,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一起犯了一个天大错误,还可能导致大兴援军全军覆没的巨大错误,这个错误如果能够挽回还好,如果不能挽回,樊子盖和皇甫无逸指不定还要背多大的黑锅,受多大的惩罚,这时候胡乱开口,搞不好就得给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当了出气筒。 果然,樊子盖果然仰天叹道:“丢人啊,东都城里的足足有着超过两万五千的守军,结果却连敌人主力在眼皮子底下分兵都不知道,还送去了错误军情误导卫文升的援军,我们这些东都官员,愧对朝廷,愧对天子啊!” 陈应良更加不敢吭声,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在场东都文武更不敢吭声,还好,樊子盖并没有往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摇了摇头后,就又对陈应良说道:“逆贼分兵的消息,老夫已经派了十名信使,分头赶往崤函道去与卫文升联系,他们再是废物,也总有一个能把信送到的,在这件事上你只有功劳,责任都是我们的,你只管带好兵就行了。” 陈应良赶紧点头,表示明白,樊子盖又叹了口气,这才勉强挤出了些笑容,说道:“好,现在来谈你的封赏问题吧,自从你来东都投军后,很是为我们东都军队立了些功劳,只是以前的功劳都是进言献计,老夫不便为你请赏,今天你这场仗打得很漂亮,以四百兵力大破三千叛军,斩首过千,生擒叛军大将虞柔,又与刘长恭联手再胜逆贼援军一阵,劳苦功高,老夫如果再不为你向越王殿下请功请赏,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陈应良,你不愧是前周名将陈欣的曾孙,没给他丢脸,是个难得的将才。”皇甫无逸也微笑说道:“怎么样?想不想进右武卫?乘着越王殿下就在这里,我与樊留守现在就联名为你举荐一个右武卫下镇鹰击郎将的职位如何?” 皇甫无逸刚刚说完,不等陈应良说话,樊子盖马上接过话头,向裴弘策说道:“黎国公,你这个侄子是将才,别让他在你的赞治衙门里荒废了,割爱吧。” “樊留守有命,下官那敢不从?”裴弘策微笑拱手,又推了陈应良一把,喝道:“应良,还不快跪谢樊留守和皇甫将军的联名举荐之恩?别说这东都城里,就是朝廷里,能得他们联名举荐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偷着乐去吧!” 陈应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小人陈应良,叩谢樊留守与皇甫将军的联名举荐之恩——但是,小人不能接受!” 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在场其他的几个东都文武又瞪大了眼睛,接着裴弘策勃然大怒,抬脚踢了陈应良屁股一脚,怒道:“小混帐,你又发什么疯?下镇鹰击郎将那可是从六品,樊留守和皇甫将军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还嫌低啊?” “叔父恕罪,小侄正是因为感激樊留守和皇甫将军的恩情,所以才不能接受他们的好意。”陈应良朗声说道:“请叔父不要忘了,我大隋法令,男子需得年满二十一岁方能加入府兵,小侄今年才区区十七岁,还没有到可以加入府兵的年龄,小侄不能为了自己官职升迁,使得樊留守与皇甫将军带头罔废国法!” 裴弘策一楞,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也是楞了一下,这才想起陈应良现在仅有十七岁,确实还不够资格加入右武卫。犹豫了片刻,樊子盖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是一个问题,不过也没关系,老夫可以求越王殿下法外开恩,特许你加入右武卫,皇上那里,老夫也会上表为你求情。” “老子不想进右武卫,至少现在不想进右武卫,现在进了右武卫,就算当上了什么鹰击郎将,头上也还有一大堆的鹰扬将、虎牙将和虎贲将管着,再加上老子现在的年龄资历,还想往上爬一步就会比登天还难,老子才不上这个恶当!” 飞快在心里嘀咕了一通,陈应良重重磕头,大声说道:“谢樊留守好意,但国法如山,恩典不能轻开,天恩轻施,后患无穷,为了大隋国法的重如泰山,也为了大隋军队的军令严明,小人情愿继续留在河南赞治府中,继续担任一名没品小吏!” 如果换了其他的重臣,听了陈应良的这番话,非得要火冒三丈不可,但樊子盖和皇甫无逸是什么人,两个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清廉正直,靠着实实在在的政绩和有口皆碑的品德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所以听了陈应良的这些话后,不仅没有对陈应良的不肯领情生出火气,还一起的连连点头,对陈应良事事处处以朝廷为重赞赏不已,也更加满意和欣赏他们本就十分看好的陈应良。 暗暗点头后,樊子盖又盘算了一下,十分难得的做了一次让步,说道:“好,既然你执意不肯接受老夫和皇甫将军的好意,那么老夫也不勉强,你的年龄也确实太小了些,正式入仕的事可以慢慢再说,但有过必罚,有功也必须得赏,这样吧,老夫多替你向越王殿下求些恩赏,以做表彰。” 皇甫无逸对此也点头赞同,当下樊子盖与皇甫无逸一起向杨侗下跪行礼,列举陈应良这些天来大隋朝廷立下的种种功劳,以东都留守和右武卫大将军的身份,恳求杨侗对陈应良给予赏赐,以为表彰。九岁的杨侗倒也没有含糊,当场就决定赏给陈应良彩缣三百匹,钱千贯,出手相当大方,陈应良这次也没有含糊,马上就向杨侗磕头道谢,又谢了目前实际掌握东都大权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 “不必谢了,这是你应得的。”樊子盖摇头,说道:“你的赏赐,连同报****将士的赏赐,明天老夫就派卢楚送到你的营地去,你今天也很累了,再商量一件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请留守大人吩咐。”陈应良恭敬答道。 “报****队伍,今天伤亡是多少?”樊子盖问道。 “阵亡二十一人,重伤两人,轻伤三十五人。”陈应良如实答道。 樊子盖的白眉一扬,惊叹道:“了不起,斩首一千三百具以上,伤亡还这么小,这样的战绩,也就是八十四年前那支南朝的白袍军可比了!” 陈应良也有些得意,知道这样恐怖的伤亡比在历史上虽然也有不少,但绝对不多!然后陈应良又习惯性的谦虚和奉承道:“承蒙留守大人夸奖,但小人还是那句话,东都的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其实都远在杨逆贼军之上,小人只不过是让将士把装备和训练的优势正常发挥了出来而已,所以这份功劳,应该记在朝廷和诸位大人头上,小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小。” “你也不用谦虚,如果东都城里的武将有那么几个能够做到你这点,那么东都军队早就把杨逆贼军杀得干干净净了。”樊子盖摇头,又问道:“短时间内,你还能练出多少这样的精兵?你那两个团的兵力太少了,老夫想让你多练些精兵出来。” “只要你有胆子,把洛阳城里所有军队交给我都没问题。”陈应良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说这样的蠢话,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答道:“两个团,如果留守大人希望小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再练出一些和报国军一样的精兵,小人估计也就最多也就是两个团了,而且小人还有言在先,必须得要加入右武卫两年以内的新兵,老兵都已经定了型,练起来只会事倍功半。” 陈应良这个要求又用上了一点心理技巧,再要两个团,那么报国军就只有八百余人,给樊子盖一种不到千人无足轻重的感觉,如果要三个团,那么报国军的兵力数量就达到了千人之上,会让樊子盖觉得兵力上千犹豫不决,结果也正如陈应良所期望的一样,听了陈应良的话后,樊子盖立即就点头说道:“好,那老夫就再让你带两个团,皇甫将军,明天你给陈应良一道公文,让他右武卫各营任意挑选士兵,各营将领务必全力配合,不得刁难。” 皇甫无逸含笑答应,道:“樊留守请放心,下官认为,肯定不会有人故意刁难,各营将领还一定会争着抢着希望陈应良从他们的麾下多挑士兵,他们再是无能没用,也绝对不会嫌他们麾下的精兵太多。” 敲定了将报国军扩编一倍的决议,陈应良便辞别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返回营地休息,裴弘策也与陈应良一同离开皇城,在回去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对陈应良发了些火,埋怨道:“你这个傻小子,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联名举荐你官职,这是多大的荣耀?你找那么多借口推辞干什么?你以为从六品小了,你叔父我才正四品,和我只差了五级,这么好的入仕机会,你怎么就舍得放弃?” 陈应良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裴弘策的火气化为了乌有——陈应良微笑着说道:“叔父,如果你的其他部下,也因为别人许以高官厚禄,就马上抛弃你投靠别人,去为别人效力做事,那么你的心里会怎么想?” 裴弘策楞了一楞,这才醒悟了过来,明白陈应良是在向自己表忠,决心永远牢抱自己的大腿,所以裴弘策很快也就转怒为喜,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微笑说道:“贤侄原来是这个意思,叔父明白了,你也放心,你不负叔父,叔父也不会负你,从六品的官职,你一定能得到。” 陈应良笑笑,心说你如果给我谋一个地方实权职位,既可以带兵又可以掌政,那我就一定把你当亲叔父孝敬了。在心里说完了这句话,其实早就觉得全身酸痛难当的陈应良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软绵绵的瘫靠在了裴弘策身上,裴弘策大惊,赶紧搀住陈应良,发现陈应良的身上滚烫,再赶紧去摸陈应良的额头时,发现陈应良的额头已经烫得是简直可以煎鸡蛋了。 别怪陈应良没用,是死鬼陈应良留下的身体底子太差,在发育期间营养不足,连日的军务操劳又让陈应良精神和身体都十分疲惫,今天在挥汗如雨的大热天里被雨水一浇,冰凉的雨水打在了舒张的毛孔上,陈应良真是想不病也不行了。 第28章 颁发赏赐 刚打了一个胜仗,为东都守军在野战中建立起了胜利信心,关键时刻,陈应良受死鬼陈应良留下的小身板拖累,却突然病倒了,病得还不轻,高烧昏迷了一整夜。 消息传开,信心刚刚有所恢复的东都守军在士气方面自然是又受打击,再加上基层将领缺乏整兵经验,导致守军中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出现了杨玄感得上天保佑的谣言,说是杨玄感天命所归,和他敌对的人都会遭到报应,所以陈应良才会在胜了叛军一场后病重躺倒。这样的胡说八道,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右武卫军中还颇有市场。 对陈应良寄以了厚望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当然是欲哭无泪,只好连夜派出太医到报国军营地给陈应良治疗,同时还好,陈应良毕竟还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又没象某个人力车夫那样被饥渴老婆掏空身子,高烧昏迷了一夜之后,陈应良也就醒了过来,并且张嘴喝下了太医精心配制的上好汤药。 喝下了苦涩汤药,又喝了一碗小米粥,尽管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陈应良的神智却已经恢复了清醒,声音微弱的向守在旁边抹眼泪的郭峰和陈志宏问道:“训练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安排训练?” “回陈记室,安排了。”陈志宏抹着眼泪答道:“陈记室请放心,训练照常在继续,按平常的训练量,四个旅帅他们在负责,记室你不用担心,弟兄们都盼着你能早点好起来,重新带着我们练兵。” 陈应良盘算了片刻,强打精神吩咐道:“两条命令,第一,从现在开始,老兵的训练量缩减为平时的三成,保持体力,随时准备出击。第二,樊留守和皇甫将军有令,报****的队伍规模扩编一倍,士兵从右武卫各营挑选,公文送来后,你们俩替我去挑选两个团的士兵,按照我原来的办法,士兵一定要入伍两年之内的新兵,那些老兵油子再精锐都不能要,他们已经定了型,练起来只会事倍功半。” 郭峰和陈志宏含泪答应,陈应良又艰难的微弱说道:“新兵挑选出来后,立即按照我原来训练你们的办法,严格训练他们,要让他们当天就穿上白袍,教会他们唱《精忠报国》,让他们尽快融入你们。还有,我们缺编和牺牲的兵员,也要全部补齐……。”话刚说完,身体十分虚弱的陈应良就又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时而昏睡,时而朦胧,就这样在病床上又躺了两天多点时间,陈应良的神智终于又完全恢复了清醒,又在裴弘策派来的仆人帮助下喝了一碗米粥,陈应良终于能够勉强穿衣下床了,又听到了房外传来的整齐脚步声和整齐嘹亮的军歌声,陈应良不顾裴府下人的好意劝阻,硬撑着出了房间,再一次回到了报国军营地的校场上。 报国军扩编的工作显然已经完成,精忠报国大旗的旁边已经多了两面隋军团级军旗,校场上训练的士兵也明显的多了许多,还按陈应良的要求都穿上白袍,见到陈应良病恹恹的来到校场上,一些生面孔的士兵难免有些骚动,整齐的正步队列出现了一些凌乱,结果自然招来了正在带队训练的郭峰和陈志宏呵斥,队形的些许凌乱也迅速恢复了整齐,然后陈志宏和郭峰这才奔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问候。 “干得不错。”陈应良夸奖道:“三天不到的时间,就能把新兵的队列练得这么好,你们俩都有大将的潜力。” “谢陈记室夸奖。”陈志宏谦虚道:“都是记室教导有方,以前告诉过我们纪律的重要性,也教过我们怎么训练和培养弟兄们的纪律,我们这才知道怎么练他们。” “是啊,我们都是沾了陈记室你的光。”郭峰也说道:“上前天我和陈志宏到右武卫各营去挑选士兵,那些将军们都是争着抢着要我们从他们营里多挑士兵,还让我们给你带话,请你一定要好好练这些兵,只要能练出来,不管多严厉都行。还有这些新兵,他们也都是无比的听话,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一个偷懒的,问他们,他们都说想跟陈记室你学点本事,多挣点赏赐。” “赏赐?”郭峰的话提醒了陈应良,陈应良忙问道:“朝廷给我们的赏赐,发下来了没有?” “上前天就送来了。”陈志宏答道:“还有朝廷给记室你的赏赐,也一起送来了,不过没有你发话,我们还没敢往下发。” “没发就好。”陈应良松了口气,忙吩咐道:“郭峰你带一些老兵去,把赏赐都搬来这里,连同给我的赏赐一起搬来,然后集结队伍,我要当众颁发赏赐。” 隋唐时代的府兵是义务兵,普通士兵不仅要自己承担衣甲和参军路费,还连军饷都没有一文钱,要想在军队里挣钱,除了打仗时抢敌人抢老百姓外,唯一的来源就是军功赏赐了,郭峰和陈志宏虽然都已经升了校尉可以领军饷了,但时间太短还没领到一个大子的军饷,盼赏赐是早就盼得喉咙里伸手的。听了陈应良的吩咐自然是大喜过望,赶紧领了一些已经结束训练的老兵去营中库房,搬来至今还没有拆开封条的朝廷赏赐。 乘着郭峰带人去搬赏赐的机会,陈应良又向陈志宏了解了一些新兵的情况,这才知道两个团的新兵补充到位后,目前还没有任命新的校尉和旅帅等基层将领,都是由老报****的校尉、旅帅带着训练,同时三天前出战时受了重伤的那两名报****士兵,已经确定残废无法再恢复战斗力,又已经另外挑选了两名新兵代替。陈应良听了颇为满意,又夸奖了陈志宏和郭峰两句。 片刻后,上百大箱子的赏赐用车推到了校场上,放到了精忠报国的大旗前,已经扩编为四个团的八百余名报****士兵也按照命令到旗下集合列队,又按陈应良的要求,老兵和新兵分别列队站立。而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丰厚赏赐,新兵们都是妒忌得眼珠子快瞪出眼眶,老兵们则是又激动又紧张,既希望早些领到赏赐,又暗暗祈祷陈应良和头上的校尉、旅帅能够心善一些,少克扣一些例行克扣的朝廷赏赐。 一切都准备好了,陈应良站到了精忠报国的大旗下,强打精神笑着说道:“尽量安静,我现在身上有病,说话没法大声,没有要求,不许说话。” 八百余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陈应良的脸上,陈应良满意的点点头,微笑说道:“一半弟兄都认识我,另一半弟兄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例行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应良,是河南郡赞治衙门的记室,也是朝廷临时任命的报国军主将,从现在开始,新弟兄们和老弟兄们一样,都叫我陈记室。” 说罢,陈应良向陈志宏使了一个眼色,陈志宏会意,大步走到新兵队伍面前,大声喝道:“行礼,见过陈记室!” “见过陈记室!”四百多新兵行礼,大声问侯,动作整齐,声音嘹亮,倒也没有辜负郭峰和陈志宏这两天来的训练。 “免礼。”陈应良还礼,待到新兵队伍重新立正后,陈应良这才转向了老兵队伍,微笑说道:“都等不及了吧?我的身体不争气,突然病倒,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害得你们揪心揪肺的多等了三天,这点是我不对,我向弟兄们道个歉。” 说着,陈应良还真向老兵队伍作揖鞠躬,努力大声说道:“弟兄们,是我不对,害得你们应得的赏赐拖延三天才能发放,我向你们道歉,并且向你们保证,今后一定会改正,一定会尽快把赏赐发到你们手里。” 看到病恹恹的陈应良向自己鞠躬道歉,报****的老兵们眼圈纷纷都红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想说什么没有命令又不敢开口,只能是一个个紧咬牙关,努力克制胸中的激动情绪。 “我的赏赐发放,有两个规矩。”陈应良又大声说道:“第一,先小后大,按伙队发放,先从士兵开始发放,然后是伙长,等所有伙队都领完了,然后才是队副队正,再然后旅帅,最后才是校尉,原因嘛,很简单,没有士兵就伙长,没有伙队就没有正副队长,没有队就没有营,当官的,要冲锋在前,享受在后,这就是我的规矩!明白没有?” “明白!”报****老兵一起整齐回答,新兵则回答得参差不齐。 “重新回答。”陈应良有些不悦,冲新兵队伍呵斥道:“从加入报****那一刻起,你们就是报****的成员,报****将士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我的问话,你们也要一起回答,我再问一遍,明白没有?!” “明白!”八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回答。 “很好。”陈应良点头,又大声说道:“我的第二个规矩,你们要整齐给我喊一个口号,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红旗每举一次,你们就整齐呼喊一遍,你们要牢牢记住,你们手里接过的钱,你们身上穿的衣甲,你们嘴里吃的饭菜,都是朝廷给你们的!明白没有?” “明白!”报****将士整齐回答后,陈应良又随意指定了一名队正,让他来掌握红旗,指挥将士呼喊口号,而红旗举起时,八百余名报****将士的整齐呼喊声,也在校场上回荡了起来,“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 有节奏的口号声中,陈应良大声喝道:“报国军第一团第一队第一伙,全体出列,到我面前来!一字排开,列队!” 一名伙长领着九名士兵出列,大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让郭峰和陈志宏替自己捧起铜钱,亲手将两贯铜钱放到队尾那名士兵手中,大声问道:“上次出战前,我曾经告诉你们,赏赐加倍!现在你告诉将士们,你叫什么名字,什么编制什么身份,领到了多少赏赐?” “报国军第一团第一队第一伙士兵张虎,领到赏钱两贯!”那士兵大声回答,同时又感动得当场落下了眼泪——因为陈应良,一个钱的赏赐都没有克扣! 陈应良点点头,这才又走向下一个士兵,同样将两贯铜钱放到了他的手中,同样要求自报身份和领到的赏赐数目,那士兵双手接过,直接哭出了声来,带着哭腔大声说道:“报国军第一团第一队第一伙士兵,王丫,领到赏钱,两贯,一个钱没少……。” “报国军第一团第一队第一伙士兵丁四,领到赏钱两贯,没少!” “报国军第一团第一队第二伙士兵陈大蛋,领到赏钱两贯……。” “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 不断回荡的口号声中,同时也在士兵们不断自报的编制姓名和赏赐身声中,病歪歪的陈应良一个一个的亲手把赏赐发放到了士兵手中,一个钱都没有克扣的亲手发放到了士兵手中,汗水在新出炉的大隋影帝陈应良脸上流淌,打湿了发放给士兵的铜钱,眼泪在每一名报****老兵的脸上滚落,打湿了他们胸前的衣襟,无数的士兵当场痛哭失声,其中还包括一些没资格领到赏赐的新兵,同时所有的报国军新兵也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将来,有盼头了,他们加入报****,也做对了。 陈应良的身体还是虚弱了一些,发放到了一半时就已经支撑不住,被迫将赏赐发放工作委托给了郭峰,自己坐到一旁休息和监督,足足比陈应良高出了一个头、早已经习惯了被上司克扣赏赐工钱的郭峰,哭成了一个孩子一样,和同样泪流满面的陈志宏一起,一个一个的把赏赐足额发放到士兵手中,发放到同样涕泪交加的士兵手中,陈应良抄袭袁大头的口号声一直在校场上回荡,本就士气高昂的报国军队伍,斗志更是冲天而起,每一个人都在盼望下一场大战,盼望下一个立功挣钱的机会。 好不容易把四百来名老兵的赏赐发完,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陈应良,又亲手将赏赐发放给了十六名正副队长和四名旅帅,最后才是郭峰和陈志宏,末了,陈应良才向报****老兵队伍拱手,大声说道:“将士们,辛苦了,我们还有二十一位兄弟,三天前永远的躺在战场上,两位兄弟受了重伤,再也无法提起刀和我们一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但你们放心,他们的赏赐,我一定会一个子发到他们手里,他们的家人手里,你们相信我不?” “相信!”八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回答,声如雷震。 “还有一件事,交代完了,你们就可以解散了。”陈应良又指住旁边的另一堆没开封的木箱,大声说道:“这是朝廷给我赏赐,彩缣三百匹,钱一千贯!郭峰,陈志宏,你们俩一会把这些赏赐分为四份,一份平分给我们残废的弟兄和阵亡弟兄家眷,两份平分给三天前上阵杀敌的弟兄,最后一份给我们的新弟兄,算我给他们的见面礼!”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郭峰第一个跳出来,大吼道:“陈记室,那你怎么办?你把朝廷给你的赏赐,全部分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我?”陈应良笑了,大声说道:“我有俸禄,别忘了,我是赞治府的记室,在黎国公的面前有俸禄领,衣食无忧,你们不同,你们是府兵,没军饷没俸禄,全靠这点赏赐过活!赏赐对我来说,不重要,对你们来说,比命还重要!我现在不急着娶媳妇,也不想置办什么家业,这些东西留着无用,全给你们了!” “陈记室,你……。”郭峰张开了大嘴,忍不住又哭出了声来,报****新老队伍中顿时也是哭声一片。 “哭什么哭?!”陈应良有些生气,咆哮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们也别感谢我,感谢朝廷!感谢黎国公!如果不是朝廷给了我重赏,请你们每人喝碗粥,也得把我骨头拆了做锤,皮剥了做鼓!如果不是黎国公提携了我,别说我能把这点东西分给你们了,就是我和你们并肩作战,那也是想也别想的事!” “就这么定了,朝廷给我的赏赐就这么分,再有反对的,一律军法从事!” 陈应良又大吼了一句,然后摆摆手,吩咐道:“我得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训练,训练结束后,两个校尉、四个旅帅和十六个正副队长,都到我房间里来,我要和你们商量些军中事务。” 说着,有病在身陈应良脚步艰难的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去了,没有谁命令,所有的报****将士都向陈应良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哭声不止。而当陈应良的身影消失后,郭峰跳了起来,冲陈志宏吼道:“陈志宏,我们俩已经是正式校尉了,也有军饷领了,我觉得陈记室的赏赐,我和你都不分,全分给弟兄们,你怎么说?” “好!”陈志宏也跳了起来,吼道:“我和你都不要陈记室的校尉,全分给弟兄们!” “我的也不要,全分给弟兄们!” 一个旅帅跳了起来大吼,接着又有两个旅帅也跳了起来表示放弃参与分赃,最后旅帅却意外的吼道:“我的要!我的那份一定要!” 所有报****将士的怒视中,那名同样姓陈的旅帅大声补充道:“我那份,是要分给阵亡的弟兄家眷!所以我一定要!” 掌声和欢呼声雷动,做梦都想娶凤姐的陈志宏热血沸腾,举枪大吼,“弟兄们,跟着陈记室!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所有的报****将士都呐喊了起来,有节奏的呐喊起来,泪流满面的呐喊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没有任何人组织,不知不觉间,八百余名新老报****将士又整齐唱起了这首军歌,泪流满面的唱起这首陈应良‘原创’的报国军军歌,歌曲激昂,情绪激动,几乎所有的报****将士都是如此。而在营地之外,隔着栅栏看到听到了这一切,无数看热闹的隋军将士都是泪流满面,有样学样哼哼着这首军歌,继而痛恨自己的运气不佳,不能进入报国军这样的军队,更痛恨自己的上司无情,不能象陈应良这么大公无私,爱兵如子………… 通过协助陈应良组建报****的官员之口,当天夜里,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重臣终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的经过,惊讶于陈应良的慷慨洒脱之余,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能在艰难困苦的平叛大战中,将有更多的精锐死士可用了。 “这小子,还真会给老子找麻烦!你他娘的就算收买人心,也别把场面闹得这么大,闹得右武卫那一大堆草包下不来台吧?” 陈应良的现任叔父黎国公裴弘策得知这一切后,很是挠了一通脑袋和后脑勺,大骂了一通新收侄子的虚伪奸诈。但平心静气的仔细一想后,裴弘策很快又释然了,心中暗暗冷笑,“怕个球?我那混蛋侄子又不是右武卫的人,直接受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节制,右武卫那帮蠢货再是恨他,又能把他怎么样?” “还有,现在这情况,右武卫那帮草包要是敢闹,樊老顽固和皇甫病夫能把他们的皮剥了!事情完了,他们如果还敢闹,老子随便揪个把柄,一道奏章杀他们全家都是轻而易举!还怕他们翻上天了?!” “慢着!等等!我那混蛋侄子,别是连这些后果都算计到了吧?!” 第29章 援军受挫 陈应良召集报****老兵的两个校尉、四个旅帅和十六个正副队长议事,当然是为了新组建的两个团的基层将领问题,新的两个临时校尉,陈应良决定从四名旅帅中挑选,挑选的办法也十分简单,让四名旅帅自己报告上一次大战中的亲手杀敌数量,数量最多的两个旅帅升校尉。 办法虽然有些荒唐,但四个旅帅都已经习惯了陈应良的办事风格,对此倒也没有半点惊讶,很快就各自报告了杀敌数量,结果让人颇为吃惊的是,看上去最文静的那名旅帅、同时也是主动表态要把赏赐送给阵亡将士家眷的那个旅帅陈祠,自报的杀敌数量竟然最多,比杀敌第二多的赵昱还要多出两人,亲手杀敌数量达到了惊人的十一人。 听到这话,陈应良难免有些狐疑,有些怀疑陈祠是在撒谎,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性格爽直的校尉郭峰却不干了,开口说道:“陈祠,你亲手杀了十一个敌人,真的假的?上次大战,我记得自己亲手杀的敌人都只有十个,你还能比我多一个?” “我从不说谎!我恰好有证据!”陈祠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的四弟在洛阳城南二十里外的净土寺出家,这次贼变他随着主持回了城里躲避战火,前些天他来探望我,求我记住在战场上杀敌的数量,说是我杀了多少敌人,他就在佛前念多少遍经文超度亡魂,替我消除罪孽,所以我在战场上一直记着这个事,前天我四弟又来看我,我就把我杀了多少敌人告诉了他,他马上就回了城内佛堂诵经,你们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把我四弟叫来,当面问他。” “这事我可以做证。”陈祠旅队的一个队正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陈旅帅的四弟来探望他时,我正好在场,只是没听到他们谈什么。” 郭峰闭嘴了,陈应良也笑了,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陈祠有一位慈悲为怀的高僧四弟,我相信他不会说谎,就这样吧,陈祠你担任报国军三团的校尉,赵昱你当四团的校尉,好好干,争取象郭峰和陈志宏这样,早日由临时旅帅转为正式的校尉。” 陈祠和赵昱程行礼道谢,大声保证一定干好校尉职位,接着陈应良如法炮制,又用这个办法从十六名正副队长挑选出了六个新旅帅,再让众人推荐麾下的善战士兵,从其中挑选出了二十二名正副队长,很快就敲定了报国军扩编后的所有基层将领,至于伙长方面陈应良也就不操心了,交给了四个校尉去负责了事,同时陈应良又下令将新兵老兵混合编制,以老带新争取尽快形成战斗力。 “告诉新兵们,要尊重有经验的老兵,也告诉老兵们,不许仗着多些经验战功就欺负新兵,要团结友爱,发现新兵对老兵不敬,老兵欺负新兵,一律重惩,不得姑息!” 最后交代完了这句话,有病在身的陈应良已然是疲惫不堪,额头上虚汗滚滚,郭峰和陈志宏等人也很懂事,赶紧告辞离开让陈应良休息,又表示会继续按照陈应良的办法训练新兵的组织纪律性,让陈应良不必担心,身体实在有些扛不住的陈应良含笑答应,与众人拱手而别。 校尉旅帅们都出门了,裴弘策派来的下人赶紧把药碗递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正喝药的时候,新提拔的校尉陈祠又探头进房,向陈应良说道:“陈记室,忘记了告诉你一句,我四弟陈袆还给你念了祈福消灾的经文,求佛祖保佑,让你的病早些好起来,别看我那四弟陈袆才十三岁,可净土寺的主持大师说他有慧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得道高僧,所以他念的经,一定会有用。” “多谢,有机会见到你的四弟,我一定当面向他道谢。”陈应良含笑点头,又在心里纳闷道:“陈袆?这名字怎么好象在那里听过?……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老陈家的历史名人。” 可能是因为有个多事和尚念经祈福的缘故吧,又休息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后,陈应良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起码走路时脚不软了,本来陈应良想到校场上亲自带队训练,结果却被郭峰和陈祠和等几个校尉联手架出了校场,说什么都不肯让陈应良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陈应良无奈,也只得接受了几个帮凶走狗的好意,找了一个板凳坐到了校场旁边的阴凉处观看重新组编后的报国军队伍训练。 有老兵带着训练就是好,尽管加入报****才三四天时间,四百多新兵在老兵的带动下,组织纪律性就已经有了质的提高,这一点在队列和正步行军方面体现得十分明显,整齐的队列已经看不出右武卫那些懒散士兵的痕迹,正步行军时也很少出现偏差,偶尔有人出错也能在同伴的帮助下纠正过来,并没有出现误导和影响同伴的情况。 最让陈应良欢喜的还是报****的精神面貌,在暴雨中大胜叛军后,报****的自信心明显已经建立了起来,半点不打折扣的赏赐也让报国军将士看到了努力的丰厚回报,所以在训练中,不仅老兵更加的刻苦努力,还带动了新兵奋起向上,卖力训练,小校场上口号声震天,整齐的正步踏得山响,与周边死气沉沉的右武卫营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满意点头时,陈应良的眼角突然瞟见了裴弘策领着几个亲兵从营外进来,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小跑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礼,裴弘策也赶紧搀住了陈应良,微笑说道:“今天上春门那边没有敌情,抽空过来看看你,病怎么样了?” “多谢叔父关心,小侄已经大好了。”陈应良答道:“如果叔父需要,小侄随时都可以率军出城,再与杨逆叛军决一死战!” “不急,不急,等你病彻底好了再说。”裴弘策摆手,把陈应良拉到了阴凉处坐下,慈爱的叮嘱道:“太医说你这病虽然是暴雨浇的,但根子还是因为你的身体太弱了些,要多休息,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叔父派人给你送来的人参,你要每天都吃,吃完了尽管开口,叔父再派人给你送来。” 大隋这两年已经彻底和高句丽翻了脸,与新罗等国陆地道路不通,民间人参价格大涨,这点陈应良是知道的,感激裴弘策这个便宜叔父之下,陈应良赶紧向裴弘策真诚道谢。裴弘策微笑着摆手,表示不必言谢,然后裴弘策又说道:“贤侄,叔父今天抽空来这里,除了看看你的情况外,再有就是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请叔父赐教。”陈应良恭敬答道。 裴弘策的脸色有些严肃,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对外泄露,免得影响军心,刚收到的消息,我们的大兴援军惨败,损失惨重,杨玄感逆贼大获全胜,也许要不了几天就会率领主力回师洛阳,到时候你的压力肯定很大,你要做好迎接苦战恶战的准备。” “大兴援军惨败?”陈应良有些吃惊,忙压低了声音问道:“叔父,是不是因为樊留守那道误报?后来樊留守派出的十名告警信使,难道没有把逆贼分兵的消息送到卫玄卫大人的面前?” “十名信使中,有三人把报警消息送到了卫玄面前,其他七人不知所踪。”裴弘策的神情凝重,低声介绍道:“卫玄知道杨逆很可能在地势险峻的崤函道设伏后,反过来布置了一个埋伏,派了一支诱军东进,想诱出逆贼伏兵,把逆贼的主力引进伏击圈加以歼灭,可是不知道那里出了叉子,杨逆贼军竟然提前知道卫玄的伏兵所在,在即将进入伏击圈时突然停止前进,还拿出了许多火油柴禾在道路两旁纵火烧山,卫玄布置的伏兵大乱,被迫逃出树林,杨逆贼军乘机大举进攻,我们的援军就惨败了。” “九成九是有内奸!”很长时间里靠分析案情吃饭的陈应良斩钉截铁,飞快说道:“如果是逆贼的斥候发现我们的援军伏兵,杨逆贼军肯定来不及准备柴禾和火油,既然杨逆贼军能够迅速拿出火油柴草,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九成九是卫玄队伍里有内奸,把我们援军的设伏情况暗中告诉给了杨玄感!” 裴弘策眼珠子转了几转,很快就点头说道:“有理,杨素那个老家伙久掌军权,在关中军队里党羽故旧无数,杨玄感逆贼想找几个内奸,实在太容易了。” “叔父,现在的军情如何了?”陈应良又赶紧问道:“我们的援军大败后,采取了什么对策?杨逆贼军又采取了什么行动?” “卫玄和樊子盖那个老东西一样,都是死不服输的老顽固。”裴弘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派信使告诉我们,他重整军队后又已经重新向洛阳开拔,只是崤函道的道路太过险峻,吃过亏的卫玄不敢走得太快,所以要我们耐心多等几天,至于杨逆主力那边,右武卫的废物斥候还没有探到他们的最新动向。” 知己而不知彼,陈应良再是足智多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敌人了,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低声向裴弘策说道:“叔父,你是否能在樊留守面前提一个建议,应对目前这个局面?”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樊子盖那个老顽固问我怎么应对这个局面,我就是想不出来才来找你。”裴弘策心中悄悄嘀咕,嘴上则说得很是漂亮,“贤侄有话尽管直言,都是为了大隋朝廷,只要贤侄说得对,叔父一定代你进言。” “谢叔父。”陈应良拱手道谢,低声说道:“请叔父向樊留守进言,建议樊留守寄书联络卫玄卫大人,让卫大人的队伍屯兵汉代函谷关以西,深沟高垒,只守不战,堵死杨逆反贼的西进之路,那么不出一月,杨逆奸贼必然全军覆没在洛阳城下!” “让卫玄的援军屯兵在汉代函谷关以西?只守不战?为什么?”裴弘策一楞。 “因为卫大人的军队同样靠不住。”陈应良低声答道:“小侄是大兴人,亲眼见过大兴军队的情况,知道大兴的左武卫军队德行和右武卫军队差不多,军中又很可能存在杨逆的内奸,卫大人带着这样的军队和杨逆贼军野外决战,说实话仍然是凶多吉少。” “驻军在汉代函谷关以西就不同了。”陈应良比画着解释道:“这条路小侄走过,知道汉代函谷关以西的道路仍然狭窄难行,不利于军队展开,卫大人的队伍在这条路上当道驻扎,可以起到三个作用,一是避敌锋芒,不用冒险和兵锋正盛的杨逆贼军决战,再招大败;第二是替我们牵制住已经分兵的杨逆贼军主力,分担我们洛阳守军的压力;第三就是堵死杨逆贼军的西进道路,让他无法威胁关中,待到我们的其他援军赶到,内外开花,三面夹击,再想歼灭杨逆贼军就是易如反掌了。” 裴弘策在军事方面确实有点抱歉,盘算了许久后,裴弘策才勉强醒悟过来,低声问道:“贤侄,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指望过卫玄的援军能够击破杨逆贼军,只希望能够他能够牵制住杨逆主力,为我们的其他援军回援争取时间?” “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低声说道:“叔父,千万别对左武卫抱有幻想,他们和右武卫一样,都是十几二十年没有打过仗的少爷兵,最后那点精锐也早被皇上带到辽东去了,在野战中和杨逆主力决战,他们基本没什么胜算,只有躲在易守难攻的崤函道里,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还有,躲在崤函道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平叛战场有机可乘,随时可以出击,如果在崤函道里吃了败仗,他们起码可以往西跑,有渑池、弘农和潼关可以退守,被全歼的可能不大。但他们如果走出崤函道,到了开阔地带和叛贼主力决战,那可就麻烦了,叛贼只要派几百军队堵死崤函道,四万大军也就插翅难飞了,虽然卫玄卫大人现在是否惨败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但这毕竟是四万条人命,所以还请叔父三思。” 听了陈应良这番劝说,裴弘策再考虑几分钟,很快就点头说道:“贤侄言之有理,这确实是一个万全之策,为了四万朝廷大军,我现在就去见樊留守劝谏,贤侄你自己保重,叔父先走了。” 说罢,裴弘策起身匆匆离去,陈应良把裴弘策送出了营门,目送裴弘策匆匆赶往皇城去向樊子盖献策,同时陈应良暗暗心道:“叔父,看在你的人参份上,我这次还真是给你出了一个好主意,我记得历史上卫玄差点就被杨玄感生擒活捉的,是走了****运一支流矢射死了杨玄感的亲兄弟杨玄挺,这才侥幸没有全军覆没,现在历史已经逐渐变了,卫玄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我可是真不敢担保了。” 嘀咕完了,陈应良刚要转身回营,却看到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和尚站在旁边,向自己合掌作揖,态度甚是恭敬,陈应良猜到他必然是陈祠的弟弟陈袆,便合掌向他还了一个礼,微笑着说道:“你就是陈袆吧?听说你念经为我祈福,谢谢你这位小高僧了,是来探望你的兄长陈祠吧?他正在校场上带队训练,我帮你去叫他。” 小和尚还有些腼腆,又向陈应良行了一个礼,刚想向陈应良说些什么时,目前连个亲兵都没资格配备的陈应良已经大步进了校场去寻找陈祠,小和尚无奈,只得对着陈应良的背影合掌行礼,小声说道:“小僧……,谢过施主帮忙传话,我佛慈悲,请保佑这位陈施主武运昌隆,无灾无难,福寿绵长。” “我还真不愿保佑这个用公款买手机的伪君子,那怕是你开口也不行!”十万八千里外响起了怒吼声。 第30章 棋逢对手 “让卫文升驻军崤函道,深沟高垒只守不战,这个主意,是你那个远房侄子陈应良想出来的吧?”樊子盖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裴弘策毫不犹豫的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是,应良贤侄本来就是河南赞治府的记室,协助我署理河南郡的军政事务,有着向我进言献计的责任,他说的话我觉得有理,自然要向留守大人转奏。” “裴国公白拣了这么一个好侄子,这运气,可真是连老夫都羡慕啊。”樊子盖语气有些讥讽的笑了一句,然后盘算了片刻,突然又说道:“你那侄子说卫文升的军队也不是杨逆贼军的对手,此话是否太过武断?卫文升的队伍与我们东都的守军不同,其中光是骑兵就占到一万以上,老夫虽然对军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野战之中骑兵为先,杨逆贼军想要击败卫文升,怕没那么容易吧?” “樊留守见谅,恕下官直言,小侄的预测并非武断,而是谨慎。”裴弘策恭敬答道:“大兴的左武卫和我们东都的右武卫一样,都是十几二十年没打过仗的军队,所剩不多的精锐也已经被皇上带到了辽东战场,剩下的兵马从将领到士兵,几乎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手,这样的军队在气势正盛的杨逆贼军面前,真的是凶多吉少。虽说眼下卫尚书的胜败已经无须我们东都担责,但他麾下毕竟是四万大军,活生生的四万条人命,人命关天,所以还望樊留守三思。” 裴弘策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著名清官樊子盖,又盘算了片刻后,樊子盖便点头说道:“裴国公此言有理,四万大军组建不易,老夫这就亲自修书与卫文升,劝他驻军崤函道内,深沟高垒谨慎决战。” “樊大人,你是东都留守,卫大人是西都留守,你们互不统属,如此修书与他,只怕……。”旁边的皇甫无逸开口,很小心的说道:“只怕有越权之嫌。” “老夫只是建议,听与不听在他,并不在我,反正老夫把建议说了,这不算越权吧?”樊子盖反问,皇甫无逸这才明白樊子盖多少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樊子盖也再不多言,立即将陈应良的建议换成了自己的建议,写成书信告诉给卫玄,同时又在书信上提醒卫玄提防身边内奸,调查埋伏泄密一事,然后将书信封好,派了信使出城,快马赶往崤函道给卫玄送信。 可能是因为陈应良这只妖蛾子翅膀的影响吧,历史上这道根本不存在的樊子盖亲笔书信,在路上就遭到了突如其来的意外——在渡过瀍水准备进入崤函道时,樊子盖派出的信使无比倒霉的碰上了流动巡逻的叛军斥候队伍,刚过河就被包围,信使和随从一同被叛军斥候生擒,樊子盖写给卫玄的亲笔书信,也就落到了杨玄感和他的决策层手里。 还别说,看到了樊子盖的这道书信后,杨玄感还真是大吃了一惊,脱口惊叫道:“还真是小看了樊子盖这个老东西,居然能知道卫玄老不死如何能让我们最难受,还能光凭推算,就猜出卫玄身边有我军内应,这老东西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从杨玄感手中讨过了书信仔细一看,杨玄感叛军的军师李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李密早就明白,一旦卫玄大军驻扎易守难攻的崤函道内,深沟高垒只守不战,那么杨玄感叛军基本上就蹦达不了几天了,更明白目前最保险的法子就是把卫玄大军诱出崤函道,到开阔地带寻求决战,在野战中干掉卫玄麾下的关中隋军主力,杨玄感叛军才可以放心围攻洛阳,继而随时可以西进攻占关中,所以李密才会力劝杨玄感率军退出崤函道,任由卫玄顺利走出崤函道。 “天幸樊子盖老匹夫这道书信落到了我们手里。”擦了一把冷汗,李密又亲自问了洛阳信使口供,确认了樊子盖这次只派了这一名信使后,李密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建议杨玄感加快诱军速度,故意放缓崤函道内的斥候战力度,任由卫玄军的斥候侦察自军情况,同时建议杨玄感连夜渡过瀍水,到瀍水东岸立营,诱使卫玄大军尽快走出崤函道。 杨玄感在战略上不太肯听李密的建议,但是在战术方面却比较信任李密,马上就点头同意了李密的建议,立即就下令拔营渡河。但李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稍微盘算了片刻后,李密又向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樊子盖的书信虽然侥幸落入我军手中,但是樊子盖老东西如果久久不见卫玄回音,或者探到卫玄大军直接出了崤函道,很可能会再派信使与卫玄联络,洛阳距离崤函道东端出口只有八十多里,联络比较方便,我们不可能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下一次还能拦截住樊子盖的信使。” “那怎么办?”杨玄感赶紧问道。 “很简单,派人给樊子盖老东西演一出戏就行了。”李密微微一笑,凑在了杨玄感的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杨玄感听完之后放声大笑,鼓掌叫绝,对李密的巧计奇思赞不绝口,然后立即安排人手依计行事不提。 ………… 还是折回头来看看陈应良陈大队长的情况吧,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又喝了好几天的人参小米粥和人参炖鸡汤,毕竟还年轻的陈应良身体终于还是恢复了过来,能跑能跳举止如常了,也能够带着报国军将士投入训练了。而在此期间,与东都守军对峙的叛军队伍也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金墉城大营,没有再来城下搦战一次,倒也给足了陈应良休息和训练新兵的时间。 报****的训练进展异常顺利,在陈应良带出来的老兵关怀照顾下,也在对胜利和赏赐的无比渴望下,新兵们很快就彻底融入了报国军队伍,组织纪律性彻底的脱胎换骨,士气斗志都无比高昂,上上下下都盼着再次出城作战,去肆意屠杀虐待那些素质其实远不如自己的叛军队伍,求战欲望十分强烈,简直就差写血书请求上战场了。 手里有了一定底子的陈应良当然也盼着再次出战,彻底奠定自己的右武卫战神威名,然而让陈应良无比烦恼的是,报****的队友们实在是太猪头了,尤其是斥候方面,尽管陈应良已经通过裴弘策再三劝说樊子盖加强斥候侦察力度了,可是到了现在,陈应良却还是连杨玄感的主力在那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金墉城大营到底有多少的叛军队伍,弄得陈应良连主动请战的话都不敢说,生怕碰上太多敌人,肉没吃成反倒崩掉了牙,只能是尽可能的通过裴弘策这个渠道了解城外敌情,忐忑不安的等待有利战机出现。 还好,裴弘策对陈应良这个远房侄子确实很够意思,军情大事一律是有问必答,联络不断,有时候还是主动送来军情。这不,樊子盖派人送信联络卫玄的第三天上午,刚从皇城议事回来的裴弘策返回上春门,在路过必须经过的教业坊时,就顺便来到了报国军营地,把陈应良叫到了营地旁边,笑眯眯的说道:“贤侄,好消息,卫尚书那边回信了,他决定接受你提出的建议,把主力驻扎在易守难攻的崤函道里,只派偏师突出崤函道,适当牵制和试探杨逆主力的情况,寻找有利战机。” “答应了?”陈应良也是大喜,颇有庆幸的说道:“我还一直担心,樊留守和卫大人互不统属,卫大人又求战复仇心切,不肯接受这个建议。” “卫尚书与樊留守小有交情,也都对朝廷忠心耿耿,只要建议正确有理,当然他就会听。”裴弘策微笑说道:“还有内奸的事,卫尚书在回信上说,他也在怀疑他的队伍里有杨贼内奸,正在仔细调查。因为这个,樊留守还私下里要我带话给你,说你是个可造之才,叫你好好练兵,安心带着报国军杀贼平叛,精忠报国,等到平定了杨玄感逆贼,樊留守他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没口子的连连道谢。本来这事到这里也基本上完了,裴弘策也准备返回上春门驻守了,可是裴弘策却又鬼使神差般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家伙,运气就是好,为了卫尚书这道书信,死了四个禁军士兵和一个从八品的内仆令,结果换来的却是樊留守对你亲口褒奖,许诺请功,算得上是鸿运当头了。” “死了四个禁军士兵和一个内仆令,什么意思?”陈应良有些疑惑的随口问道。 “樊留守派去和卫尚书联系的内仆令,在回来的时候遭遇了杨逆贼军斥候的追杀。”裴弘策顺口说道:“保护他的四名禁军士兵,全都死在了回城路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那个内仆令逃到了闾阖门外,眼看就能进城了,结果却被贼军斥候杀死在了过河石桥上,只差一点就能回城,当时又是深夜三更,闾阖门的守军还是等逆贼斥候走远了,这才把他的尸体搬回了城,从他身上找到了卫尚书的回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很长时间里就是靠破案吃饭的陈应良马上就发现不对了,赶紧问道:“叔父,你刚才说我们的信使,是深夜三更回的城?被乱贼斥候杀死在了过河的石桥上?卫尚书的回信,是事后在信使的尸体上发现的?” “是啊,就是昨天晚上的三更。”裴弘策点头,又说道:“贤侄,叔父得回上春门,你好生保养身体,有什么事尽管叫人告诉我。” 说着,裴弘策转身就想走,陈应良赶紧一把拉住他,说道:“叔父,请稍等。” “还有什么事?”裴弘策问道。 陈应良不答,眼珠乱转的盘算了片刻,陈应良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叔父,你有没有这事有点奇怪,逆贼的斥候杀了我们的信使,我们的闾阖门守军又是过了很久才出城运回他的尸体,期间乱贼有充足的时间善后,卫尚书给我们的回信,为什么没被乱贼斥候搜去?” “这……。”裴弘策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或许乱贼斥候是忘了搜身吧?” “敌人忘了搜身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很小。”陈应良说道:“第一,我们的信使有禁军士兵保护,逆贼的斥候就是再蠢,也一定能猜到他是大人物,对他给予足够重视。第二,逆贼斥候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为什么就没想过在尸体上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陈应良这么一分析,裴弘策也发现情况不对了,赶紧点头说道:“对,这一点是很不对,那么贤侄,你觉得逆贼的斥候为什么要这么做?” “叔父,是否有这么一个可能?”陈应良微笑说道:“杨逆奸贼,是故意让他的斥候忘记搜身,故意让卫尚书那道回信落到我们手里?” “故意让卫尚书的回信落到我们手里?为什么?”裴弘策惊讶问道。 “因为那道回信,很有可能是伪造!”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杨玄感逆贼,出于某种目的,故意伪造一道卫尚书的回信,利用我们的真信使把书信送到东都城下,再在我们的闾阖门守军面前上演一出追杀大戏,我们就算想不相信那道书信是真的都不行了!” “追杀大戏?什么意思?”裴弘策颤抖着问道。 “如果我是杨玄感逆贼,我会这么做。”陈应良自信的答道:“派人假冒我们的信使,在深夜里跑到闾阖门大吼大叫,表明身份,然后故意在桥上被后面的追兵追上,假装死在桥上,再然后后面的追兵把我们真信使的尸体往桥上一放,基本上也就像模像样了。反正隔着那么远,又是在夜里,我们的闾阖门守军也看不清楚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是听声音辨别情况。” 裴弘策目瞪口呆了,许久后,裴弘策突然大吼了一声,把正在严格训练的报****将士都吓了一大跳,然后裴弘策也不说话,跳上自己的马打马就往皇城方向冲,速度快得他的亲兵都跟之不上。陈应良则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很可能又能露一把脸了,然后转向已经停止了训练的报****将士吼道:“楞着干什么?还不继续训练?就要打仗了,不把身体练好,上阵怎么杀敌立功?”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又一匹快马冲进了报国军营地,马上是一名禁军队长,手拿符令高举大吼,“越王殿下钧旨,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立即进宫觐见殿下,不得有误!” “遵钧旨!”陈应良潇洒的行礼答应,然后立即把训练的事暂时移交给四个校尉,骑上早已备好的战马随那禁军队长出营前往皇城,同时陈应良心中暗笑,“想不到杨玄感那个草包麾下,也能有这样的能人,能演出这样的好戏。有能人好啊,杨玄感的麾下越有能人,本大爷也就越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第31章 主动请战 二十来天里第三次进到东都皇城,第三次进到议事大殿,陈应良一眼就看到很可能有基情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都在殿中,裴弘策和负责督守闾阖门的黄门侍郎赵长文也在殿中,陈应良不敢怠慢,慌忙先向越王杨侗行礼,然后又向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行礼。 “免了。”樊子盖随意一挥手,然后飞快向陈应良问道:“应良,除了推理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确认,昨天晚上那道书信是杨逆叛军伪造?” “樊大人,你没有对照笔迹和印章吗?”陈应良小心翼翼的反问,说道:“只要找出卫尚书的往日书信或者奏章,对照笔迹,也许就能发现了一些端倪。” “老夫当然找笔迹对照过。”樊子盖拿出了几道书信,说道:“老夫找出了卫文升之前的几道书信,与昨夜在尸体上发现的书信对照,发现笔迹确实有些模仿的痕迹,印章也稍微有些不同,但区别都很小,实在没办法确认昨天晚上的书信是否伪造,所以老夫才请越王殿下将你召入皇城,看看你有没有办法确认。” “小人可以试一试。”陈应良从樊子盖手中讨过了几道书信,对照验证笔迹和印章,但陈应良对于笔迹鉴定这方面并不精通,对书法鉴定更是几乎一窍不通,所以陈应良虽然也发现了昨天晚上的书信似乎有伪造痕迹,却找不出什么大的破绽。不得已,陈应良只能开动脑筋,寻找新的破案方法。 还好,陈应良原本就是吃这行饭的,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点,忙问道:“樊大人,昨天晚上那位信使的尸首,还没有埋葬或者火化吧?” “赵侍郎,那具遗体你是怎么处理的?”樊子盖转向督守闾阖门的赵长文答道。 “暂时停在了闾阖门的守军营房里,准备等下午再让他的家眷去收尸。”赵长文恭敬答道。 “太好了。”陈应良大喜,忙又向赵长文拱手问道:“小生敢问赵大人一句,那位信使,可否确认是昨天晚上三更被逆贼斥候杀害?这点非常重要,请赵大人仔细介绍。” “可以确认。”赵长文自信的答道:“昨天晚上出事时,我就住在城楼里,后来被亲兵叫醒后,曾经问过时间,亲兵说刚刚敲过三更的梆子,这点错不了。” “樊大人,请速派精干仵作去调查那具尸体。”陈应良赶紧说道:“就小人所知,有经验的老仵作可以通过尸斑和淤血这些蛛丝马迹,判断出尸体的大概死亡时间,只要查出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是死后被运到了闾阖门下,还是到了闾阖门下才被杀害。” “好主意,老夫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樊子盖抚额大喜,立即命令裴弘策派遣几名有经验的老仵作去验看尸体,要求务必判明信使的死亡时间,兼着地方民政的裴弘策也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出去安排,督守闾阖门的赵长文也跟了出去商量。也是到了裴弘策和赵长文走后,樊子盖才又向陈应良赞许道:“应良,这次又全亏你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心细如发,真是难得。” “谢留守大人夸奖,为朝廷效力,小人理所应当。”陈应良习惯的谦虚了一句,又说道:“留守大人,事关重大,不知留守大人是否已经再派信使出城,去与卫大人联络确认此事?” “已经派了,不过……。”樊子盖的神情十分郁闷,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这些废物斥候信使,实在是太靠不住,直到现在连杨逆主力的位置都还没给老夫确认清楚,老夫派去联络各地的信使也屡屡遭到劫杀,不是抱着脑袋逃回洛阳,就是直接投降逆贼,弄得老夫现在简直就是睁眼瞎,对城外敌情几乎一无所知!新派出去信使,究竟能不能联络上卫文升,老夫也没这个把握!” 陈应良不敢搭这个腔,也颇有些同情樊子盖的郁闷,因为东都守军的斥候们也实在太不争气了一些,在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是连最起码的敌情侦察都无法做到,屡屡被乱军斥候哨队斩杀俘虏,接二连三的谎报误报,不要说叛军队伍在眼皮子底下分兵这样的大动作没有探到,甚至在靠着报****努力死战、好不容易确认了叛军分兵后,东都斥候竟然还连叛军主力目前所在的位置都探不到,彻底把樊子盖弄成了一睁眼瞎,也连累了急于立功的陈应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请战。 悄悄的同情了一把这些天明显苍老了许多的樊子盖,陈应良又想起了另一大件事,忙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道可能是敌人伪造的卫玄书信上,而信的内容大家都知道,李密假借卫玄的口气告诉樊子盖,说卫玄已经接受了樊子盖的建议,决定将主力驻扎在易守难攻的崤函道内,在派前锋突出崤函道寻找战机——李密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是避免樊子盖继续与卫玄联络,说动了卫玄采取对叛军最不利的策略,二是防止叛军封锁不力,被东都斥候发现卫玄军走出崤函道,让东都决策层认为出现在开阔地带的隋军不过是卫玄的前锋。 外行看热闹,内行则是看门道,在很长时间里就是靠分析犯罪分子心理吃饭的陈应良看到了这道书信后,顿时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可能,再细一琢磨,陈应良益发觉得自己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又看了看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发现他们正在商量一些并不重要的军务政事,陈应良抿了抿嘴,便鼓起勇气说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将军,如果这道书信可以确认是假的,那么小人就可以猜出杨玄感逆贼的战术计划,还可以猜出他战术部署的弱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樊子盖白眉毛一扬。 “留守大人,能否容许小人有话直言?”陈应良先问——陈应良这次还真得先问问,毕竟这里是东都皇城的议事大殿,无官无职的陈应良又是准备说一些凭空揣测的话,自然得要小心一些。 “当然可以。”皇甫无逸接过话头,微笑说道:“早就听你叔父黎国公说,你这小子在军略政事方面很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他的很多好建议都是出自你的谋划,可是你这小子死活不肯进右武卫,本将军一直没机会听你的高见,今天正好有机会,放心说吧,只要不是什么犯忌讳的话,说错了我也替你担着。” “说吧。”樊子盖也开口说道:“你说你可以猜出杨逆的战术计划,怎么猜?杨逆的战术计划又是什么?” “如果这道书信可以确认是杨逆伪造,那么杨逆的战术计划必然是围城打援,先集中力量消灭我们的大兴援军,然后再掉过头来攻打洛阳。”陈应良自信的答道:“如果杨逆贼军能够做到这点,那么他就可以获得巨大的战略优势,先是可以在心无旁骛的情况下,集中全力攻打洛阳,俘获洛阳城里的大批官员家眷,逼迫我大隋的许多官员从贼,接着能拿下洛阳固然最好,即便被洛阳城墙挡住了脚步,杨逆贼军也可以从容移师向西,攻打主力队伍已经全军覆没的关中大兴,扼潼关而挡我大隋回援主力。” “先集中力量消灭我们的大兴援军,再掉过头来打洛阳?”樊子盖复述了一遍,神情颇有些疑惑。 “正是如此!”陈应良大力点头,朗声说道:“而且小人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请樊留守仔细想一想,如果这道卫尚书的书信是杨逆伪造,那么杨逆伪造这道书信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想要稳住我们东都军队,还能有什么目的?” “杨逆伪造这道书信,是为了稳住我们?”樊子盖有些听懂了。 “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答道:“杨逆除了想让我们不再与卫尚书的援军联系外,更希望我们老老实实的留在东都城里,别冒险出城去破坏他全歼我们大兴援军的战术计划,使得他能集中力量以一点,专心对付我们的援军。此前杨逆贼军天天都到东都城下搦战,也是杨逆不愿我们出兵的诡计之一,其目的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利用少量偏师牵制住我们东都守军,使得他的主力可以心无旁骛,放心去对付我们的援军。”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补充了一句,“杨逆伪造了这道书信来欺骗我们,又证明了一点,他目前最害怕的就是卫尚书采取守势,屯兵崤函道内只守不战,与我们东都军队或成掎角之势,否则的话,如果杨逆不害怕我们这个战术,那他大可以对我们这个战术置之不理,犯不着费这么大劲来伪造书信。” “有点道理。”樊子盖点头,道:“如果杨逆不害怕老夫向卫文升提出的战术建议,那他就算截获了老夫给卫文升的亲笔信,也大可以置之不理,犯不着冒险来骗老夫。” 认同了陈应良的这个判断,樊子盖又赶紧问道:“那么你又是可以猜出杨逆的战术部署弱点,杨逆的弱点在那里?” “金墉城!”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杨逆贼军驻扎在金墉城的后军,前些日子天天来东都城下虚张声势,制造军力强大的假象,被小人率领报国军击败后,也没有出动太多的军队接应败兵,然后这几天一直销声匿迹,就凭这一点,小人就可以肯定,杨逆的金墉城大营兵力或许很多,但绝对不强,绝对不是我们东都军队的对手,所以杨逆贼军这几天乖乖的躲在金墉城大营,不敢靠近洛阳城下一步,为的就是怕我们发现他们纸老虎的真面目,被我们揪着他的弱点穷追猛打!” 看了看抿嘴沉思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陈应良又补充了一句,“留守大人,上次我们在战场擒获的逆贼大将虞柔,肯定知道金墉城的虚实底细,留守大人不妨派人详细审问虞柔,必然会有所收获。” “别提那个草包。”樊子盖无奈的答道:“杨玄感逆贼虽然对他委以重任,可这个草包纨绔到了连杨逆贼军的具体情况都不了解的地步,老夫一再向他审问杨逆贼军的兵力多寡,部署情况,这个草包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有很多很多,每天都有几百几千的百姓自愿从逆,金墉城一带到底有多少逆贼军队,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问都是很多很多,多得连城里都住不下,只能住在城外。” “兵贵精,不贵多。”陈应良沉声答道:“乌合之众纵然就是有万人,也绝不是一千精兵的对手。金墉城的杨逆贼军这几天不敢来洛阳城下搦战,” “听你的口气,想去打金墉城?”樊子盖露出了点笑容。 “小人正有这个打算。”陈应良大声答道:“但四个团的报国军人数实在太少了些,小人还需要几千后军掩护,不需要他们冲锋陷阵,只要他们站在后面做做样子,为报国军壮声势,待到小人的队伍获胜之后,再帮忙打打顺风仗和杀杀敌人败兵就行了!” 樊子盖万分心动,几乎就想脱口答应,熟知樊子盖性格的皇甫无逸则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樊留守,我们目前还只是推测,还没有确认这道书信是杨逆伪造。还有,东都城池太大,光是城门就有十二道,我们需要大量的兵力固守城池,能够出动的预备队,即便加上报国军,也不过四五千人。” 樊子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又不肯死心,便从陈应良手里讨回了那几道书信,对照着仔细又看了许久,突然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可以肯定,这道书信上至少有三处模仿的痕迹,印章字样也有一撇比较细,很可能就是伪造的!但就是不敢肯定,不敢肯定啊!” “留守大人请放心,等裴叔父他们安排了仵作验尸回来,一切就都有答案了。”陈应良开口安慰,心里却有些发憷,因为陈应良非常清楚,如果换成自己用这条计策,一定会想办法把信使骗为己用,让他自己到了过河桥上,然后再背信弃义加言而无信,让手底下的帮凶走狗在桥上宰了信使,尽可能的避免暴露蛛丝马迹——如果杨玄感能够象陈应良这么奸猾,那么就算是验尸也找不到证据了。 还好,陈应良的这番担心终于还是多余了,又等了不知多少时间,裴弘策和赵长文突然象发疯了一样的冲进了大殿,刚进殿就大吼大叫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将军,验过尸了,仵作发现,我们那名信使不是死在昨夜三更,最晚也应该是死在昨天傍晚!” “可以肯定么!”樊子盖大吼问道。 “绝对可以肯定!”裴弘策大力点头,擦着汗水说道:“还有,我们的仵作还发现,那具尸体双手的手腕上,都有一圈颜色极深的淤血痕迹,三名仵作都可以肯定,我们的信使是在被捆绑双手的情况下杀害,死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松绑,所以才会留下绳子捆绑的痕迹!” “谢天谢地,幸亏杨玄感这个蠢货做事不密,留下了这么明显的漏洞。”陈应良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是伪造!”樊子盖咬牙切齿,突然又大发雷霆道:“废物!这些废物!送道信都能被逆贼截了,还害得老夫差点被逆贼的假信骗了!传令下去,不许发这个信使和他四个随从的抚恤钱粮,已经发出了的,也给老夫追回来!” “樊留守,请暂息雷霆之怒。”陈应良赶紧拱手行礼,大声说道:“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证明了杨逆贼军现在的弱点就是金墉城大营,我军若是立即出兵,全力猛攻金墉城大营,必获大胜,而且还可以收到一箭双雕之效,既间接分担了卫玄卫大人所承受的正面压力,使杨逆奸贼后方起火,无法全力应对西线,又可以乘机打击杨逆贼军的嚣张气焰,避免贼乱益大,贼势益发猖獗!” 眼珠子乱转的盘算了片刻,樊子盖一咬牙,大吼道:“好,应良你即刻下去准备,明日出兵,攻打叛贼的金墉城大营!你率领报****为先锋,老夫再派刘长恭率领三千……不,老夫派刘长恭率领四千精兵为后军,为你壮声势!” “关于这点,小人还有两个请求,请留守大人务必答应。”陈应良说道。 “说,只要合情合理,老夫都答应!”樊子盖一挥手。 “谢留守大人,小人的请求很简单。”陈应良拱手说道:“第一,请留守大人给刘长恭将军下一道死命令,交战之时,除非小人率领的报国军后退,否则他的四千后军,就绝不容许后退一步!因为两军阵上,我们的后军一旦未战先逃,必然会对前锋军队的军心士气造成巨大影响!” “这个好办。”樊子盖点头,转向了杨侗拱手说道:“殿下,老臣请钧旨,明日出战之时,殿下请派一队禁军手持殿下节令,监视刘长恭上阵!他如果敢率军后退一步,禁军将士便将他当场处斩!” “准。”完全就是傀儡的杨侗一口答应,樊子盖谢了,又转向陈应良说道:“说你的第二个要求。” “第二个要求,是请留守大人允许小人随机应变,在交战时率军撤退。”陈应良恭敬说道:“小人并非贪生怕死,不敢死战到底,是小人麾下的报国军数量实在太少,连同小人在内,总共才八百四十五人,倘若贼军兵力实在太多,或者杨逆贼军的主力从西线回援,报国军纵然人人死战到底,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扭转大局。” “这个当然可以,允许你在战场上随机应变。”樊子盖挥挥手,还叹道:“就你小子这些天的表现,说你会临阵怯战,率军逃命,老夫就第一个不信!可惜你就是年纪太小了,又没有资历和正式官职,否则的话,老夫还真想把四千后军一起交给你指挥!” “谢留守大人信任!”陈应良赶紧双膝跪下,抱拳大声说道:“越王殿下、樊留守与皇甫将军如此信任小人,小人惟有率军死战,奋勇杀敌,方能报答!鞠躬尽瘁,粉身碎骨,百死不悔!” 樊子盖露出了欣慰笑容,皇甫无逸也点头说道:“应良,如果别人说这番话,本将军不一定会信,但你说这番话,我相信。去准备吧,告诉报****的将士,好生杀敌军功,凯旋回来,赏赐方面绝对不会亏了他们!” 陈应良大喜谢过,这才辞别众人下去准备,而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裴弘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远房侄子,似乎已经成了东都决策层和整个右武卫在平叛战事中唯一的希望,最大的主心骨,整个东都洛阳,似乎都已经在围着自己这个远房侄子转了。发现了这点后,裴弘策不由在心里叹道:“我这个远房侄子,前途无量啊。” 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万分欣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他们又收到了一个新的报告,那就是教业坊的报国军营地里,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接着又是整齐而又嘹亮的口号声音,声插云霄,连与教业坊隔着一个坊的立行坊中,都可以清楚听到报国军的整齐口号声,“杀贼平叛!精忠报国!杀贼平叛!精忠报国————!” 第32章 白袍再世(上) 收到了樊子盖要求自己在第二天率军出战的命令,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刘长恭的脸当场就能拧出水来,如果不是惧怕樊子盖这段时间已经宰了一个从四品文官、一个虎牙郎将和近百畏战士兵的残暴淫威,刘长恭将军简直就想跳起来指着樊子盖派来的传令兵破口大骂,“凭什么又是老子?右武卫四个虎贲郎将,凭什么每次都派老子出战?是不是一定要把老子玩死,你樊子盖老东西才开心是不是?!” “什么?白袍兵也要去?我的队伍还是只给白袍兵当后军壮声势,用不着亲自冲锋陷阵?”刘长恭将军很快又转怒为喜了,从传令兵口中再次确认了樊子盖确实下了这道命令后,刘长恭马上又喜笑颜开的拍着胸口说道:“回报留守大人,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带着队伍为陈应良那小子当好后军,他冲锋陷阵,我为他打扫战场壮声势,保管不拖我们东都白袍兵的后腿!” 有了报国军这根主心骨,在调兵遣将安排出征队伍的时候,当着一帮愁眉苦脸悄悄哀叹被不幸点名的偏将校尉的面,刘大将军还难得的发表了一通演说鼓舞士气,“弟兄们,不用怕!咱们用不着冲锋陷阵,只管站得远远的看白袍兵冲就行了,他们赢了我们冲上去拣便宜,他们输了,咱们也可以马上就跑!杨逆叛贼的队伍想要追上我们,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而听到刘将军的这番话后,不幸被点名出战的偏将校尉们也顿时喜笑颜开了起来,大赞刘大将军体贴下情,关爱将士,跟着刘大将军打仗,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大将军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第二天清晨,当他率领四千军队与八百报国军会师于安喜门,准备出城开拔往金墉城时,一队黑衣黑甲的禁军士兵忽然来到了他的身边,说是要保护刘大将军出战,为刘大将军暂时充当亲兵,然后这队禁军的队正又拿出越王杨侗的节钺,直接了当的告诉刘大将军,说是自己奉了越王钧旨监视刘大将军,如果刘大将军敢在战场上擅自后退一步,自己就必须立即把刘大将军先斩后奏! 听到这番话,刘大将军当时就脸都白了,但箭在弦上,刘大将军也没胆子下令放弃这次主动进攻的行动,也只能是在禁军士兵的监视下,战战兢兢的领着四千后军尾随着报国军出城了,八百报****将士的白袍迎风飘扬,刘大将军的小脸则比白袍还白。 这也是自打裴弘策与达奚善意双双兵败之后,洛阳隋军首次向叛军营地发起进攻,东都守军的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樊子盖与皇甫无逸亲自率领东都文武百官来到安喜门,为陈应良和刘长恭的队伍送行,但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全都没对率领四千大军的刘长恭将军抱有半点希望,全都是簇拥到了仅有八百余人的报国军队伍旁边鼓励加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皇甫无逸还拉住了陈应良的手,小声叮嘱道:“应良,一切都看你的了,刘长恭那个草包指望不上,这我知道,你自己机灵点,保重!” 诚挚的嘱托与热情的鼓励声中,陈应良向樊子盖、皇甫无逸等东都百官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一言不发的步行走到了报国军队伍的最前面,瘦弱的手臂一挥,率领报****将士大步走向城外,整齐嘹亮的军歌声音,也在安喜门下再一次回荡了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当陈应良和刘长恭的队伍还在象金墉城开拔的时候,活动猖獗的叛军斥候就已经把消息飞送到了十八里外的金墉城中,留守金墉城的杨玄感之弟杨积善既惊又怒,惊的当然是洛阳隋军偏偏在叛军主力离开的时候进攻金墉城,怒的则是洛阳隋军竟然也有胆子敢主动进攻,还派出了上次靠着突如其来的暴雨侥幸打败过叛军一次的报国军充当前锋拉仇恨,震怒之下,杨积善把兄长要求自己只守不战的命令抛到了脑后,立即下令集结队伍,决定亲自率领一万大军出城,迎战敢来送死的洛阳隋军,为前几天不慎惨败的五弟杨万硕报仇雪恨! 其实杨积善就是不想主动迎战也不行了,因为由三座小城组成的金墉城只是洛阳的卫城,除了用来囤积叛军必需的粮草辎重外,根本已经驻扎不了多少军队,同时前来投奔叛军的百姓民军又实在太多,还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而来,围着金墉城搭起了数量庞大的简陋帐篷和草房,东一堆西一群占地几近十里,既没有栅栏保护,更没有什么垒墙壕沟等防御工事,杨积善如果不主动迎战御敌于国门之外,那么洛阳隋军一旦冲进了晒满小孩尿布的叛军城外营地,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虽然杨积善和他的兄长杨玄感,并不指望这些连破烂家具都带来投军的百姓民兵冲锋陷阵,但杨积善和他的兄长杨玄感却绝对不敢放任隋军屠杀这些百姓义兵,因为一旦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杨玄感叛军就是无根的浮萍,离水的鱼,再也蹦达不了多久,这个道理,隋朝第一名将杨素亲手调教出来的杨玄感和杨积善都懂。 不过,尽管是被迫出兵迎战,但杨积善仍然是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因为就在二十多天前,就是杨积善率领着连盔甲都没有的三千叛军士兵,三千以帆布为甲、以柳木为盾的新编士兵,以民夫和船工为骨干组建还不到半个月的新军队伍,面对着五千经过严格训练又装备精良的隋军正规兵,只一个冲锋,就彻底打垮了敌人,打得敌方统兵大将达奚善意单骑逃命,打得五千隋军当场土崩瓦解,几乎全部投降! 率领三千手拿单刀柳木盾的士兵尚且能够轻松击败五千装备精良的隋军,更何况现在?现在的叛军队伍,不仅靠着缴获的武器盔甲大大改善了装备情况,还招降和收编了大量经过军事训练的隋军降兵,士气高涨,斗志昂扬,兵力数量更是敌人的两倍以上,这样的仗如果还打不赢,杨积善简直都没脸去见家乡父老了!所以奉命留守金墉城的杨万硕一再警告杨积善小心白袍兵,杨积善还是拍着胸口哈哈大笑道:“五哥放心,穿上了白袍的昏君走狗还是昏君走狗,变不了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上次五哥你也只是输在了暴雨上,今天请五哥留守城池,且看小弟怎么为你报仇雪恨!” 抱着必胜的信心,杨积善率领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了,而受叛军队伍素质参差不齐的拖累,杨积善集结队伍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洛阳新城距离金墉城又只有区区十八里的距离,所以当杨积善南下了六里后,迎面就撞到了隋军北上队伍,看到了果然人人穿戴白色披风的报国军队伍,看到了那面传说中的精忠报国大旗,也听到了那首提前一千四百年问世的《精忠报国》军歌。 两军会战于荒郊野外,人多势众的叛军队伍如同乌云一般缓缓逼近,黑压压队伍仿佛遮盖了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然后叛军队伍以团为单位,慢慢的向着两翼延伸,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慢慢张开,准备一口吞掉南来的隋军队伍,扬起的尘埃遮天蔽日,气势雄壮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叛军队伍的惊人声势面前,走在后面的四千隋军开始胆怯了,人人脸色发白,手脚颤抖,刘长恭早早就下令停止前进,在叛军队伍的一里多外驻足列阵,摆出战事稍有不利就随时开溜的架势,四千隋军个个毫无战心,全都拿定主意只要一有命令就撒腿逃命,包括樊子盖派来监视刘长恭的禁军士兵也是如此,全都盼着走在前面的报国军尽早败退,让自己们可以尽快随着刘长恭逃命。 四千后军早早就停止了前进,报国军仍然在高歌向前,尽管也有不少的报****将士心生怯意,可是看到陈应良提刀走在最前面的瘦弱背影,也看到了郭峰、陈志宏和陈祠这些校尉追随陈应良前进的坚定背影,这些报国军将士的胆怯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个念头,“连当官的都不怕,老子怕个球?!” 陈应良当然也在害怕,因为不用别人说陈应良就知道,后面的四千隋军根本就靠不住,战事稍微不利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们,所以陈应良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同时陈应良还异常的冷静,始终在细心观察着对面敌人的一举一动,而看到了敌人以团为单位向着两翼延伸时,陈应良笑了,因为陈应良非常明白,对面敌人主将已经轻敌了,从一开始就只考虑尽可能扩大战果,压根就没做好迎接一场恶战苦战的心理准备!战事只要稍有不利,纯属乌合之众的叛军队伍,只会比后面刘长恭那个废物逃得更快! 将横刀向上一举,整齐的军歌声戛然而止,陈应良再回过头来,环视了一眼身后神情紧张的报****将士,突然微微一笑,然后大声说道:“弟兄们,还记不记得我对你们说的故事?八十四年前的洛阳战场上,七千白袍兵大战百万魏军,三天里血战一十一场,谁获得了全胜?” “白袍兵全胜!”八百多报****将士整齐回答。 “对!”陈应良大力点头,用横刀一指三百多步外的叛军队伍,笑着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的机会来了,我们的对面,只有区区一万乌合之众,而我们的兵力,却足足有四个团八百四十五个弟兄!和白袍兵比起来,我们简直太轻松了!当年的白袍兵,一个人要砍一百多个敌人,而我们今天,每个人只要宰了十个敌人,就可以大获全胜了!告诉我,今天这场大战,我们和敌人,谁必胜?!” “我们必胜!”八百余名报****将士整齐回答。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大声说道:“弟兄们,仔细看看我们面前的对手,他们很多人身上,连一件象样的盔甲都没有,手里的武器,还有很多是锄头木叉,这样的乌合之众,就是来十万,我们也用不着放在眼里!八十四年的白袍兵,能够以区区七千兵力,硬撼敌人百万之众!今天,同样穿着白袍的我们,注定要重现那段历史,要在史书上留下新的神话!我们的神话!报****,必胜——!” “必胜——!”所有的报****将士都和陈应良一样举起了手中武器,放声大吼。 “报国军全体人等听命!”陈应良大吼,转过身面对敌人,用手中横刀指住了叛军本阵的正面,狂吼道:“目标,敌人帅旗!为了大隋,为了我们自己,跟我冲!杀——!” 大吼着,陈应良第一个大步冲向了上万敌人,精忠报国的大旗与四名校尉毫不犹豫的跟上,八百多报****将士也毫不犹豫的大吼跟上,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十数以倍于己的叛军队伍,嘹亮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在战场上回荡不休,声传数里,“杀————!” 看到报****主动发起冲锋,躲在后面远处的四千隋军楞了,被禁军士兵包围簇拥的刘长恭刘大将军张口结舌,说什么都没有想到,在兵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报****竟然还敢主动冲锋!所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也读过一些史书的刘大将军忍不住吐了一口浓痰,“呸!穿上孝袍子,就以为能变成了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了?等着死光死绝吧,八百四十五个蠢货!” 叛军队伍和叛军主将杨积善也楞了,同样震惊于报国军的疯狂举动之余,杨积善然后就勃然大怒了,咆哮道:“擂鼓,前军冲锋!给老子杀光这帮穿孝袍子的狂妄之徒!” 从隋军手里缴获来的战鼓敲响,位居前列的五个叛军团队发起了反冲锋,衣着杂乱的叛军队伍五颜六色,或快或慢的呐喊着冲向报****,喊杀声虽然同样猛烈,大小队伍却在快步冲锋中自行凌乱,尽显乌合之众的本色,与始终保持集体行动的报国军队伍形成了鲜明对比。 直到两军不到二十步的时候,报****队伍才出现了一点点凌乱——四个校尉和一些报****老兵,习惯性的加快脚步,越过了冲在最前面的陈应良,有意无意的把陈应良簇拥到了中间暗中保护,然后才各挺刀枪,血红着双眼捅杀对面的敌人。 连陈应良本人也没想到报****队伍建立了绝对自信心后,能够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战斗力,当两军相撞之后,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叛军士兵,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被砍成了碎片,捅成了蜂窝,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咸腥的鲜血飞溅在报****将士的脸上身上,使得本就热血翻涌的报****将士更加热血沸腾,更加状如疯虎,刀砍得更快,枪捅得更猛,也在转瞬之间,让更多的叛军士兵横尸战场。 这已经不是战事,而是一场屠杀,装备训练和士气斗志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报****将士,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虎入羊群的冲进只装备了简陋武器盔甲的叛军队伍中肆意屠杀,刀砍斧劈枪捅锤子砸,仗着身上的精良明光铠可以抵挡一般攻击,只攻不躲的疯狂杀敌,看到没穿白袍的人就是一刀一斧下去,狂吼大叫着一枪一矛的捅出去,个个状如疯魔,个个有如修罗杀神! 在这些冲在前面的老兵带动下,新加入报****将士也疯狂了,加倍发挥出他们的装备训练优势,跟在精忠报国的大旗后面,跟在浴血奋战的老兵背后,血红着眼睛见到敌人就砍,见到没穿白袍的人就剁,那怕是已经倒地的敌人,也要补上几刀几斧,不砍成几段誓不罢休!八百四十五人如同八十四年前的白袍兵再现,势不可挡的前进前进再前进。 血花在不断的抛洒,头颅手臂和热腾腾的血肉不断的在战场上翻飞,刀枪碰撞的金铁声和惨叫声、喊杀声在战场上回荡,冲在最前面的报****将士个个全身血染,凶狠恐怖得就象是一个个来自地狱的追魂恶鬼,胆敢抵抗阻拦的叛军士兵无不在他们面前化为残尸碎骸,继而又被报****将士的脚步践踏成血红肉酱,精忠报国的大旗所指之处,叛军士兵无不化为齑粉! 与报国军交战的叛军队伍开始溃逃了,他们之前遭遇的隋军和他们现在面临的报国军队伍,简直就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不同生物,如果说之前叛军队伍遭遇的隋军队伍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的话,那么叛军队伍现在遭遇的报国军队伍,简直就是一群狮子,一群发疯的狮子!心惊胆裂之下,骨子里其实还是乌合之众的叛军队伍慌了,魂飞魄散的开始逃命了,毕竟,叛军士兵也是人,也是爱惜自己宝贵小命的。 一柱香时间刚过一点,五个团的叛军队伍彻底崩溃,校尉和旅帅带头向本阵逃命,普通士兵紧紧跟上,报****将士则背后紧追不舍,在他们的身后交战处,则是一大片的血肉残骸,横七竖八的几乎全是叛军士兵的尸体。 杨积善也开始慌了,做梦也没想到报国军如此凶猛,目瞪口呆之余,杨积善赶紧催动身边团队向前,阻拦报****将士的冲锋脚步,同时飞马传令,命令两翼向本阵收拢,三面包夹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报国军队伍。 杨积善向正面添兵,命令两翼包抄,当然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沙场战术,然而颇有些沙场经验的杨积善却忘了一个要命问题——他麾下的士兵,不是他之前指挥的大隋精锐,而是一群刚放下锄头拿起武器的平民百姓,一群刚投降过来已经不再言勇的前隋军士兵!再好的战术,没有士兵能够执行到位,也是白费力气! 八十四年前的那个神话彻底重演,同样是手上从来没有亲自沾过人命的陈姓主将,同样是一群身着白袍士兵,同样是以少击众,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同样是压着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打!八百余名报****将士团结在瘦弱的陈应良周围,不打任何折扣的,笔直的冲向杨积善的帅旗所在,把一个接一个阻拦在前面的叛军团队打得粉碎,冲得七零八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战场上只有报****将士英勇无畏的喊杀怒吼声,也只有叛军士兵心惊胆战的惨叫哭喊声,“白袍兵来了!白袍兵来了!来了!快跑!跑啊——!” 失魂落魄的看着前方战场,看着潮水一般退回来的自家败兵,也看着笔直向着自己挺进的报国军队伍,杨积善感觉难以置信,也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老的童谣,八十四年前在洛阳一带人人传唱的童谣——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咦?难道我们这次还能赢?”被禁军士兵监视着的刘长恭也在失魂落魄,刘大将军是没吃过猪肉,可好歹见过猪跑,看得出现在的战况是那一方占据优势,更看得出胜利女神已经又一次向自己绽放出了妩媚笑容。狂喜之下,刘大将军刷的拔刀在手,举刀大吼…… “弟兄们,做好准备,等敌人溃散,或者等我们的白袍兵砍倒敌人帅旗,就给我冲上去,拣他娘的便宜————!” 第33章 白袍再世(下) “弟兄们,做好准备,等敌人溃散,或者等我们的白袍兵砍倒敌人帅旗,就给我冲上去,拣他娘的便宜!” 见过猪跑的刘大将军这么喊不是没原因的,现在的报国军确实是在高歌猛进,轻松冲溃了兵力相差不大的叛军五个团,又把杨积善再次派出的六七个团压着打,可是叛军队伍毕竟有上万之众,两翼的叛军队伍正在向报国军包抄合围,杨积善的帅旗也在主动向后退却,以空间换时间,给之前向两翼延伸出去的叛军队伍回援中军本阵争取时间,这场仗的胜负还没有定论,报国军未必就是稳操胜券,而且还存在被包围全歼的可能。 刘大将军的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合乎正常人的思维,但刘大将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也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报****,衡量陈应良一手调教出来的这群牲口兼疯子! 厮杀战场上,报国军都已经不能只说是压着叛军打了,而是在象砍瓜切菜割麦子一样的屠杀叛军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校尉都已经杀得个个满身是血了,可还是在砍杀不休,冲锋不止。 身材高大的郭峰始终冲在最前面,鲜血溅满他的满身满脸,血水和汗水顺着他的脸庞和盔甲流淌,几乎将他全身染成一片通红,手里的厚背砍刀都已经砍卷了刃,砍出了好几个缺口,可是他仍然还是始终冲在最前面,把任何敢于阻拦报****队伍前进脚步的叛军士兵砍成碎片,劈出脑浆,甚至还在一声狂吼过后,将一名叛军伙长从头到胯生生劈成两片!直接就吓瘫了旁边的几名叛军士兵,让后面的叛军士兵杀猪一样的惨叫着撒腿就跑,郭峰却一言不发的用刀背把一名吓瘫的叛军士兵砸得脑浆迸裂。 郭峰还不是报国军四校尉中最狠的,最狠的是有着一个未来高僧弟弟的临时校尉陈祠,得到了陈应良的允许后,陈祠这次上阵用是一根鹅蛋粗五尺五寸长的熟铁棍,原因嘛,则是陈祠自己曾经在家乡邻近的一座小有名气的和尚庙里学过一套棍法,少林棍法!结果换上了这根并非军内制式武器的熟铁棍后,陈祠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就更加光彩耀目了,熟铁棍在他手中被舞得有如暴风骤雨,把一个接一个的叛军士兵砸得筋断骨折,脑浆崩溅,口吐鲜血的死得凄惨无比,而且每碎一个叛军士兵的脑袋,陈祠总还要细心的大喊一声,“十三!十四……!” 不断高喊着凤姐等我的陈志宏和赵昱,在身手方面与郭峰、陈祠相比确实有着明显差距,但他们二三流的武艺在战场上也足够了,战场是比试的不是武艺的高低和招式的精妙,比拼的是谁更狠和谁更快,在这一点上,陈志宏和赵昱做得相当棒,各执刀枪身先士卒,敌人常常是连他们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陈志宏象入洞房一样的狠狠一枪扎透心窝,或是被赵昱一刀子抹断脖子,削去半边脑袋。 有了这四个疯子一样的校尉带动,其他报国军将士眼睛的颜色也就和他们身上的鲜血一样红了,顶天算是二流的单兵战斗力楞是提升到了准一流,跟在四个校尉的后面猛砍猛杀,刀砍枪戳斧子剁,疯狂得有如一群从地狱里派出来的杀神厉鬼,要拼命收割人命鬼魂去填充阴曹空缺,直把叛军队伍杀得是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在如此恐怖的冲击面前,叛军队伍看似密集的阻拦队伍完全就变成了一张张窗户纸,被报国军的冲锋轻轻一戳就破,这次连一柱香时间都没到,杨积善新派出的六七个团就已经被报国军砍得粉碎,叛军士兵大呼小叫的抱头逃命,丢盔卸甲狼狈不堪,还出现了十分可怕的自相践踏情况,前面的叛军士兵为了逃命,推翻搡倒后面的同伴,践踏着同伴的身体向后逃命,不仅造成队形大乱,还让许多叛军士兵惨死在了同伴的草鞋脚下。 冷兵器战场上最可怕还不是自相践踏,而是败兵人流和心理影响,兵败如山倒之下,惊慌失措的败兵第一反应当然是那里人多往那里去,专挑自家士兵最多的地方逃命寻求保护,冲乱严整的队形阵式,也破坏和干扰自家队伍的反击防守,而看到自家士兵狼狈不堪的迎面逃来,士兵在心理上又会无法避免的受到影响,未及交战就先胆怯,士气斗志大打折扣,所以报****还没有冲到面前,杨积善身边的最后几个团队就已经开始不战自乱,甚至开始出现了逃兵现象。 与之相反的是,叛军队伍越是慌乱胆怯,报****就越是信心倍增,士气斗志越是高昂,冲杀起来也越是勇猛迅捷,从两翼回收的叛军队伍还没来得及包夹住报国军两翼,报****的队伍就已经杀到了杨积善的本队阵前,距离杨积善的帅旗已经不到五十步。 “冲!给我冲上去!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杨积善魂飞胆裂的大吼起来,可是让杨积善怒不可遏同时又绝望到极点的是,他身边的最后几个团队不仅再没有依令冲锋,相反还在各团校尉的率领下,争先恐后的掉头撒腿逃命,生怕跑得稍微慢点,就被疯子一般的报国军追上砍死,同时就是杨积善的本队亲兵之中,也开始出现了逃命情况。 “将军,挡不住了,我们快逃吧!” 副手拉住杨积善的马缰,带着哭腔大喊,哀求杨积善赶紧逃命,杨积善大怒,挥鞭刚要抽打,眼角却瞟见报国军队伍已经冲到三十步内,自己面前的士兵则向潮水一般向后退却,不仅没有半点死战阻拦的斗志,相反还给报****打了免费前锋,冲乱了自己身边最核心的亲兵队伍,杨积善无奈,也只得收回了已经扬起的鞭子,狂吼道:“撤!他娘的,这帮穿孝袍子的疯子,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当杨积善的帅旗开始向着金墉城的方向败逃时,这场大战的胜负就已经彻底失去悬念,战场上的叛军队伍本就已经被报国军的疯狂攻击冲杀得心惊胆裂,毫无战心,再看到自家主帅带头败退,顿时也就彻底的土崩瓦解了,乌合之众的本质也在这一刻彻底暴露无疑,包括没有与报国军队伍交手的两翼队伍,都是争先恐后的撒腿就跑,跟着杨积善的帅旗拼命逃往金墉城,寻求那里的驻军保护。 “哈哈!赢了!真的又赢了!”见此情景,在后面高处观战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乐得一蹦三尺高,想都不想就拔出了腰间挎刀,指着正前方疯狂大吼,“弟兄们,冲啊!杀贼!精忠报国!杀贼拣便宜啊!” 语无伦次的大喊着,刘大将军一夹战马,第二次身先士卒的冲向敌人,四千隋军个个兴高采烈,个个争先恐后,发挥出了远超过了平时的奔跑速度,屁股后面带着翻腾的滚滚黄砂,飞一般的冲向已经彻底大乱的叛军队伍,乱七八糟的嚎叫欢呼在队伍中此起彼伏,“追!杀!杀光这帮狗娘养的乱贼!跟着白袍兵打仗,真他娘的爽啊!” 始终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报国军当然还是追杀最前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始终被报****将士簇拥在军旗之下的陈应良才无比郁闷的发现,自己这一次竟然比上一次还惨,上次自己好歹还砍伤了一个敌人,可是这次自己竟然连横刀上都没有沾到半点血迹,实在太过有愧自己追求的大隋第一名将目标,所以陈应良这次也没做太多考虑,仗着无数已经心惊胆裂的败兵队伍在前面开路,领着报国军只是穷追猛打,说什么都要亲手宰一个敌人,为自己的不朽威名开个张,祭个旗。 让陈应良万分郁闷的是,他手底下的帮凶走狗们实在太过不够意思了,尽管陈应良都已经一再要求士兵部下离开自己,让自己有机会和敌人短兵相接,可是平时里无比听话的报****将士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边锲而不舍的把陈应良始终簇拥在中间严密保护,一边拼命的抢功劳,把那些都已经放弃了武器跪地投降的叛军士兵砍成碎片,把每一个能够追上的敌人砍死砍伤砍残废,让陈应良不要说是杀敌斩将了,就是想让手上横刀沾到鲜血都难。 体力充足的隋军队伍迅速追上了报国军队伍,汲取了上次追击战的教训,刘大将军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敢再越过报国军单独追击了,很聪明的领着队伍与报国军齐头并进,宁可少要点阵斩首级的功劳,也不愿再拿自己的宝贵小命冒险。不过这也差不多够了,有了刘大将军的生力军帮忙,撒腿逃命的叛军队伍不仅更加没有胆量回头作战,同时刘大将军的队伍在打顺风仗时,表现得相当不错,很是杀了不少已经毫无斗志的叛军士兵,还替报国军收缴了许多来不及拣拾的叛军武器辎重,替报国军分担不少烦琐小事。 这时候,数以千计的叛军士兵已经逃得是漫山遍野都是了,不少的聪明叛军是四散逃命,尽可能的远离追兵,也不愿意跟随大队行动成为重点追杀目标,但更多的叛军士兵则是傻乎乎的跟着杨积善的帅旗逃命,发现了这一危险,颇有沙场经验的杨积善赶紧命令亲兵四下传令,让叛军士兵尽可能的散开逃命,然后再迂回返回金墉城大营,不能聚成一堆一起逃,可是已经被杀破了胆的叛军士兵这会正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杨积善的命令不要说得到执行了,就是想传达到位都是难上加难,杨积善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又无可奈何。 正如杨积善所担心的一样,得到交战不利的消息后,留守金墉城的杨万硕果然率领一支军队出城过来接应,可是看到了杨万硕排列整齐的接应队伍后,惊慌失措的叛军队伍马上就象看到了救星了一般,二话不说就撒腿冲了过去,潮水一般涌向都已经列好了队形的杨万硕队伍,眨眼之间就把杨万硕的队伍彻底淹没,杨万硕咬牙拿出的弓弩队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没有什么拉弓放箭射击报****的机会,杨积善和杨万硕一起气得哇哇大叫,也一起欲哭无泪,束手无策。 有了敌人败兵打免费前锋,根本就没装备远程武器的报国军再也不用担心来自天空的危险了,同时混乱的战场也让容易辨别敌我的报国军如鱼得水,跟随着高高飘荡的精忠报国大旗,八百报****在乱军中横冲直撞,所向无敌,杀得处于混乱状态的叛军队伍是哭喊惨叫震天,横尸遍野,打下手的刘长恭队伍也跟着大捞战功,以整击乱势如破竹,千刀齐落,长矛乱桶,顺风仗打得有声有色,不到半刻钟时间,就把根本无数约束组织队伍的杨积善和杨万硕杀得再次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逃向金墉城,再也无力做到御敌以野外。 气势如虹的杀到了金墉城城下,杀进连栅栏和壕沟都没有的叛军营地里,一场更加血腥残酷的屠杀开始了,看到叛军营地里哭喊奔走的老弱妇孺,刘长恭麾下的隋军队伍就象是吃了***一样的疯狂了,争先恐后的冲上去挥刀砍杀,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咿呀学语的婴童都不放过,一边杀人一边抢夺民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还有一些士兵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抓捕妇女,手无寸铁的叛军家眷哭喊震天,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是哭着喊着向远处逃命,可是体弱的他们连跑都跑不过身强体壮的隋军士兵,转眼间就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做为一个被现代教育洗脑的穿越者,尽管陈应良也干过一些行贿受贿包小三的缺德事,可是向刘长恭队伍这样的事,陈应良还真干不出来,也真狠不下这个心去干,所以陈应良虽然也率领报国军杀进了叛军营地,却只是率领着报国军一路砍杀叛军败兵队伍,赶着杨积善和杨万硕率领的败军大队一路追杀到金墉城下,直到金墉城上的叛军弓手大量放箭阻拦,陈应良才下令停止进攻,率领报国军退到叛军射程之外休息,乘机重整队伍和清点伤亡。叛军队伍则在匆忙进城时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无数的火头在叛军营地中升起,刘长恭麾下的隋军士兵不仅杀人,还乘机放火,纵火点燃了一个接一个的破烂帐篷,点燃了一间又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草房,隋军士兵在火海中欢呼大笑,毫无反抗之力的叛军家眷在火海中嚎哭奔走,被杀临死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期间不断搀杂响起妇女衣服被撕烂的声音和尖叫声,完全一副地狱景象。 囤积了大批粮草军械的金墉城城门已经迫不及待的关闭了,杨积善和杨万硕一身汗一身泥的连滚带爬冲上城墙布置防御,提防隋军乘机发起攻城,全无半点再次率军出城决战的勇气,看着一百多步外的报国军队伍,杨积善和杨万硕的心中尽是恐惧,打破脑袋都想不出,精锐主力早就被隋炀帝败光在辽东战场的东都右武卫军队中,怎么能突然冒出这么一支恐怖的军队? 上次连叛军营地边缘都没有摸到就已经被杀得丢盔卸甲的刘长恭将军扬眉吐气,笑得十分开心,不断大吼下令军队尽情纵火,尽情屠杀手无寸铁的叛军家眷,那怕是策马走到了陈应良身边的时候,刘长恭也还在对着亲兵大吼,“传令下去,烧光所有的逆贼军帐房屋,杀光所有逆贼家眷,一个不许留!杀杀!烧烧!” 亲兵连不迭的答应,策马飞奔下去传令,根本就不愿多看这种画面的陈应良则抬起头来,犹豫着说道:“刘将军,他们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杀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刘长恭反问,大咧咧的说道:“应良贤弟,说到打仗大哥或许不如你,可是说到治这些刁民乱民,你就不如哥哥了!不把他们杀怕杀服,他们就只会死心塌地的跟着逆贼谋反作乱,还会有更多的乱民刁民投奔杨玄感逆贼,哥哥我今天杀这些老弱妇孺,或许是狠了点,可吓得更多的刁民乱民不敢从逆,大哥我等于是救了更多的人啊!” 听了刘长恭的歪理,陈应良心头微微一动,突然发现刘长恭这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杨玄感叛变是注定要失败的,覆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如此,与其让更多的百姓跟着杨玄感造反受到连累,倒不如象刘长恭说的一样,恐吓一下那些心存侥幸的无辜百姓,压制一下的叛军扩张势头,变相救下了更多无辜百姓。 这个歪理是否正确,陈应良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想让陈应良率领报国军参与这样的事,陈应良却是万万做不到。但还好,刘长恭很快又主动说道:“应良兄弟,这种事你的队伍用不着动手,在这里防着乱贼出城就行了,杀人放火的事大哥来干。放心,大哥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抢到的东西,三成……,不,四成归你们!” “多谢刘将军。”为了鼓舞报****的士气斗志,陈应良欣然接受了刘长恭的好意,而刘长恭走后,陈应良又转向了旁边的校尉陈祠,问道:“陈祠,既然你的四弟是沙弥,你本人又在少林寺学过武艺,那你会念超度的经文么?” “会一点,不多。”陈祠答道。 “会一点就行了。”陈应良点头,说道:“那你就为这些叛军的家眷念一念吧,有疏漏和错误不要紧,只要心意到就行了。” 陈祠楞了一楞,看到陈应良脸上的郑重神色,陈祠突然明白了什么,也不说话,将熟铁棍插到了地上,双手合十,对着血肉飞溅的叛军营地,闭目大声念诵,“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怛垤哆,唵。伽啰伐哆,伽啰伐哆……。” “伽诃伐哆;啰伽伐哆,啰伽伐哆,娑婆诃。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蜜……。” 烈火翻腾,精忠报国的军旗迎风飘展,哭喊震天,陈祠大声念诵的经文在报国军阵前回荡,火越烧越大,烈火浓烟笼罩下的叛军营地尸积如山,叛军士兵家眷在火海中奔走逃命,隋军士兵在火海中挥刀屠杀,叛军队伍在城墙上瑟瑟发抖,与他们对峙的八百多报****将士则在火海中屹立不动,队伍中只有军旗招展,血迹斑斑的白袍飘飘,发自肺腑的怜悯诵经声音回荡。 陈应良提刀站在陈祠的旁边,凝神细听陈祠一遍又一遍反复念诵的超度经文,面色平静,不动如山。许久后,陈应良才对着已经是血流成河的叛军营地,嘴唇微动,轻声喃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们不用造反,也能过上好日子。” 第34章 凯旋回城 这一战绝对是自打杨玄感兵变以来隋军队伍最辉煌的一仗了,一直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的隋军队伍,破天荒的主动向叛军营地发起进攻,破天荒的攻进了叛军营地,也破天荒的把兵力数量处于绝对优势的叛军队伍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是自打杨玄感兵变以来,洛阳隋军最辉煌的时刻,金墉城里外的叛军队伍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其中武装起来的叛军士兵超过两万之众,兵力仍然处于绝对优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不到五千人的隋军队伍在金墉城外耀武扬威,杀人放火,肆意屠杀他们的家眷老小,城下的叛军营地中哭喊震天,城墙上的叛军队伍中也是哭声四起,无数叛军士兵因为看到自己的父母家人惨死在隋军士兵刀下而放声大哭。 不是没有叛军士兵想要出城和隋军拼命,可是看到在城门外严阵以待的报国军队伍,几乎人人都是满身血染的报国军队伍,却没有那名叛军士兵胆敢打开城门,冲出城来救回自己的亲人,同时杨积善和杨万硕两兄弟也派出了心腹队伍严密看守城门,不许任何人靠近门闩,生怕城门打开后,城外那些白袍恶魔乘机杀进了囤积着无数粮草辎重的金墉城内,那么叛军队伍才是真正的大势去矣。 与之相应的,报****的赫赫凶名在叛军队伍中自然是再次鹊起,惊魂未定的叛军败兵争相诉说白袍兵在战场上的凶悍恐怖,杀人如麻,异口同声的夸大白袍兵的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直把战斗力最多算是准一流的报国军吹嘘得天上少有,地上独无,人人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一个报****士兵在战场上杀一百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甚至还有一个洛阳本地的叛军士兵赌咒发誓,“他们就是八十多年前那支白袍兵转世!我爹的爷爷小时候见过他们,还唱过和他们有关的童谣,那首童谣我爹也教过我。” “什么童谣?怎么唱?” “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意思是,不管你军队再多,大将再有名,碰上白袍兵也得绕着走!我爹的爷爷还说,他亲眼看到七千白袍兵对战前朝百万大军,把上百万的前朝军队都打败了,尸体堆得比山都高,白袍兵还基本上没死几个!” 在金墉城外肆虐了一个多时辰后,隋军队伍几乎点燃了所有的叛军营地房屋帐篷后,本来隋军队伍还想继续追杀叛军家眷下去,但是被现代教育彻底洗脑的陈应良实在看不下去了,借口叛军队伍龟缩金墉城内不敢出战,自军又没有准备攻城武器,要求刘长恭下令退兵,抽空亲自****了一名民女的刘长恭虽然还有些兴犹尽,却也没胆量单独率军对抗叛军,只得赶紧下令集结队伍准备撤退,无数未及跑远的叛军家眷这才因此侥幸逃得性命。 撤退时,照例是刘长恭的队伍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走在最前面,陈应良也照例亲自背了一名受伤士兵,率领报国军走在后面为隋军殿后,在撤退时,陈应良根本就没敢回头去看报国军营地一眼,因为陈应良无比害怕自己会接受不了那些画面,那些凄惨的场景,会让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永受折磨。 隋军肆虐后的叛军营地景象,也确实让穿越者陈应良难以接受,一个多时辰前还热闹繁华得有如市集的叛军营地,现在已经是彻底笼罩在了一片火海浓烟中,地面上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且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的尸体,许多的妇女尸体还是一丝不挂,赤裸的尸身上布满凌虐痕迹,无数重伤未死的人的尸堆中挣扎呻吟,血水顺着沟渠流淌,飘起了残旗断枪,空气中尽是人体烧焦的腥臭味道,中人欲呕,场面凄惨得让人不忍卒读。 杨积善和杨万硕都没有胆子率军追击,直到反复确认报国军已经走远后,这才打开城门派军打扫战场,殿后的报国军也顺利随着隋军队伍回到了十八里外的洛阳城下,同时因为早有斥候探马把战况禀报到东都城内的缘故,在安喜门外,陈应良和报国军将士再一次受到了东都守军的隆重迎接,越王杨侗亲自率领东都文武百官到城门迎接陈应良这支凯旋之师,对陈应良极尽溢美之词,陈应良的战神之名,也彻底响彻了东都全城。 至此,东都守军针对叛军营地的第一场反击战宣告结束,在仅仅只折损了二十六名报****士兵和一百多名隋军士兵的情况下,陈应良与刘长恭联手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斩杀包括叛军家眷在内的敌人数量达到了一万一千以上,以至于打扫战场的隋军队伍都只能通过割下尸首鼻子的办法统计战果,无法携带那么多首级回城,同时还缴获了大量的叛军军械辎重,抓获包括妇女在内的俘虏超过千人。战绩辉煌得东都文武人人惊叹,也让右武卫的其他三个虎贲郎将人人眼红喷火,嫉妒得几乎发狂,争先恐后的表示下一下愿意代替刘长恭率军作战——准确来说是率军配合报国军作战。 在如此凶残战绩面前,杨侗和樊子盖如果还不下令从重犒赏,那以后估计也没人愿意为他们卖命了,象征性的征得了杨侗同意,樊子盖一声令下,成车成车的美酒和大筐大筐的烧肉就马上送进了报国军营地,刘长恭麾下的隋军队伍也因此跟着沾光,人人都有酒肉犒赏,虽然这些隋军士兵不可能象报****将士那样可以放开肚皮把酒肉吃饱,却无比奇怪没有一个人因此抱怨——这些隋军士兵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得到犒赏,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去招惹报****。 陈应良和刘长恭被直接召进了皇城,参与杨侗亲自举办的庆功宴会,接受东都文武百官的祝贺,杨侗和东都两大重臣樊子盖、皇甫无逸亲自作陪,洛阳城里有资格进皇城又没有公务的文武官员也全部到场,对陈应良和刘长恭两大功臣没口子的不断称赞,把刘大将军夸得是哈哈大笑,飘飘欲仙,陈应良则一再谦虚,强调道:“都是将士用命,皇帝陛下洪福庇佑,小人今天才得以侥幸获胜。说了也不怕各位大人笑话,小人今天的刀上,楞是连一滴敌人的鲜血都没有沾到,实在是受之有傀,受之有傀。” “陈记室太谦虚了,只要能打胜仗,没杀敌人又算得了什么?”一名东都官员笑道:“当年陈庆之率领七千白袍兵北伐前魏,一路之上攻城三十二座,大小四十七战,所向无敌,他又何时亲手杀过一个敌人?陈记室以文吏之身率军平叛,每战必胜,与陈庆之正好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是啊,是啊。”许多洛阳官员附和,还有一个官员好奇的问道:“陈记室,你和陈庆之恰好同姓,又都让士兵身着白袍出战,你的祖上是那里人?是否与前梁名将陈庆之沾亲?” “这……。” 陈应良有些为难,实在不知道死鬼陈应良的祖上到底是那里人,是否有可能和陈庆之沾亲。同样在场的裴弘策则脸色微微一变,刚想开口插开话题,不想让人深究陈应良的身世,大殿外却恰好飞奔进来了一名禁军卫士,向杨侗单膝跪下抱拳奏道:“禀越王殿下,刑部尚书卫玄派遣监门直阁庞玉为使,前来东都告急,庞大人已到殿外,请求殿下立即召见。” 听到这话,仅有九岁的杨侗下意识扭头去看东都洛阳目前真正的大当家樊子盖,樊子盖却是脸色一变,惊道:“告急?卫文升那边出什么事了?快请庞大人进来!” 见杨侗点头,卫士赶紧飞奔下去传令,大殿里的歌舞和笑声也戛然而止,全都是屏息静气的等待消息,结果也没等多长时间,一名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就跌跌撞撞的冲上了大殿,向杨侗双膝跪下,行着礼气喘吁吁的说道:“微臣庞玉,拜见越王殿下,微臣奉大兴留守、刑部尚书卫玄之令,前来东都禀报平叛战情及求援。” “求援?”杨侗有些惊奇,道:“庞大人,卫尚书他是率军来救援洛阳,怎么反过来向我们求援了?” 大殿上的所有人也都是神色诧异,惟有庞玉神色异常尴尬,磕头答道:“我军不慎中了杨逆奸计,被杨逆贼军伏击,四万大军损失近半,被迫退守邙山之阴,杨逆贼军乘势进击,目前正与我军对峙于北邙一带,逆贼势大,我军独力难支,卫尚书请洛阳出兵一支,攻打杨逆背后,与我军前后夹击杨逆,共破反贼!这是卫尚书的亲笔信,请殿下过目。” 说着,庞玉双手捧起了卫玄的求援书信,卫士赶紧接过,先象征性的递到了杨侗面前,接着又飞快将书信转递到了樊子盖和皇甫无逸面前,同时庞玉又仔细介绍起了卫玄军的战况,原来因为卫玄没有及时收到樊子盖建议的缘故,又急于一雪崤函道失利之耻,在昨天傍晚走出了易守难攻的崤函道,屯兵于邙山西端,而到了今天清晨,杨玄感突然亲率一军到卫玄营前搦战,卫玄派遣两万步骑大军迎战,杨玄感诈败后退,急于报仇的卫玄军紧追不舍,被杨玄感诱入了在邙山脚下布置的伏击圈中,叛军伏兵忽然三路杀出,杨玄感也亲自率军掉头杀回,四面夹击卫玄队伍,卫玄军大败,两万军队只有不到两千人逃回大营,余者不是被叛军歼灭,就是投降杨玄感加入了光荣的叛军队伍。卫玄担心寡不敌众,这才安排了庞玉飞马前来洛阳求助,希望洛阳军队能从背后插杨玄感一刀。 看了卫玄的求援信,又听了庞玉对战情的介绍,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什么都没有想到叛军主力狠成这样,一天之内,竟然几乎歼灭了一半的大兴援军。庞玉则满头大汗的恳求道:“樊留守,皇甫将军,国事为大,还请你们尽快发兵,不然的话,卫尚书那里怕是难以久持。今天这场大败,对我军的士气打击太大了。”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不动声色,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和刘长恭,在场的洛阳文武官员也是如此,全都看向陈应良和刘长恭,刘大将军赶紧低下脑袋缩脖子,生怕又被点名出战,不过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也没指望他,全都是重点看向陈应良。 陈应良当然明白樊子盖等人的意思,为难之下,陈应良离席拱手说道:“殿下,留守大人,皇甫将军,小人能不能先问庞大人几个问题?” “可以,你问吧。”樊子盖点头。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问本官问题?”庞玉也注意到了在场除了自己外唯一没穿官服的陈应良,不由有些愤怒。 “庞大人,请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其他的事,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皇甫无逸咳嗽着说道。庞玉无奈,这才点头答应。 “请问庞大人,杨逆贼军在北邙战场上的兵力有多少?”陈应良问道:“可曾探得杨逆贼军的粮草辎重情况?” “杨逆贼军的兵力?”庞玉万分为难,答道:“大概有三五万人吧,我军斥候并未详细探明,至于粮草辎重的情况,我们就更没探明白了。” 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洛阳重臣脸都拉得比驴还长了,因为洛阳隋军之前已经吃够了斥候无能和敌情不明的苦头,也都没想到大兴军队的斥候竟然也是一个德行。陈应良也是眉头一皱,忙又问道:“那么庞大人,杨逆贼军的部署情况如何?除了与卫尚书大军对峙的队伍外,可还有偏师在其他地方布置别寨?” “你问我,我问谁去?”庞玉更是愤怒,道:“我军昨天傍晚才走出崤函道,立足未稳,叛军队伍的部属情况,应该是你们更清楚吧?” “完了,一问三不知,这仗怎么打啊?”陈应良哀叹,又轻咬着嘴唇盘算了片刻,陈应良拱手说道:“庞大人,那么请问三个你肯定能够回答的问题,第一,你在送信途中,可曾遭到叛军骑兵的追击拦截?第二,卫尚书的大军粮草,能够支撑几天?第三,杨逆贼军的营地,是伐木立寨,还是深沟高垒,建立坚固工事?” “你问这些干什么?”庞玉又是愤怒又是疑惑,没好气的答道:“本官在一伙左武卫精骑的保护下东进送信,路上没遭到拦截和追击,不然的话,两个时辰里,本官能够走完六十几里路?我军粮草,能够支撑五天!杨逆贼军直逼北邙下寨,是不是深沟高垒,本官来得匆忙还不知道,只是远远看到杨逆贼军修建栅栏。” 陈应良仔细盘算,又请樊子盖令人拿来洛阳周边地图,让庞玉在地图上指明了卫玄军和杨玄感主力的立营地,最后陈应良又盘算了许久,这才又向庞玉问道:“庞大人,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之前说的七天粮草,是四万大军的五天粮草?还是你们现在剩余军队的五天粮草?” “当然是四万大军的五天粮草!”庞玉早就看问题不断的陈应良不顺眼了,怒道:“我军后军并未受到袭击,粮草毫无损失,当然是四万大军的五天粮草!” “这就好办了。”陈应良终于露出些喜色,转向樊子盖等人拱手说道:“越王殿下,留守大人,皇甫将军,事关军机,能否借一步到偏殿说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庞玉一听不干了,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军情大事上插嘴发言?” “庞……,庞直阁,稍安勿躁。”御史大夫卢楚开口,结巴着吃力说道:“这……,这位陈记室,是我东都大军的杰出新锐,不仅作战勇猛,且在军略战术上多有独到见解,常能料敌机先,在平叛大战中提了不少好建议,所以樊留守和皇甫将军他们,才……,才允许他在殿上发言。” “哦,原来是这样。”庞玉脸色终于有些放缓,忙说道:“陈记室,你别介意,本官也是为了军情大事着急,所以说话冲动了些,你有什么好建议,请直言。” “是啊。”杨玉环的曾祖父、国子监祭酒杨汪也微笑说道:“陈记室,早就听说你不仅勇猛善战,且文武双全,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你的武勇我们见识了,现在该见识一下你的军略战术了,有什么好建议就直接说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是啊,直接说吧。这殿上的都是朝廷官员,还用担心会泄密了?”不少文武官员都开口附和,神情中尽是好奇。 陈应良这下子是骑虎难下了,只能把目光转向樊子盖求助,不料平时里霸道到杀人不眨眼的樊子盖也说道:“直接说吧,乘着众位大人在场,让各位大人见识一下你的才干,也帮着你参谋参谋,一人技短,二人技长嘛。” “这……。”陈应良哭笑不得了,为难的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庞玉,陈应良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小人认为,我军绝对不能出兵夹击杨逆贼军。” “你说什么?!”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卫玄派来的庞玉果然是一蹦三尺高,指着陈应良的鼻子咆哮道:“小匹夫,你说什么?不能出兵去援救卫尚书,你想害死卫尚书?想害死大隋朝廷的两万大军?!” 第35章 又得罪大神 拒绝卫玄出兵夹击叛军主力的要求,陈应良这个建议刚说出口,卫玄派来的监门直阁庞玉马上就是暴跳如雷,杨汪等东都文武面面相觑,惟有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三人是不动声色——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陈应良对战情的判断和分析,知道陈应良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反对出兵一定有原因和理由。 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的陈应良苦笑,向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的庞玉拱手说道:“庞大人,请稍安勿躁,且听小人把话说完,小人反对出兵,是因为……。” “住口!”庞玉勃然大怒了,铁青着脸咆哮道:“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区区小吏,也敢在朝廷大事上胡说八道?给本官住口!” “庞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樊子盖也有些后悔让陈应良当众发表意见了,开口说道:“庞大人,这位陈记室在军务战术方面确实很有一套,我们洛阳军队最近打的几个胜仗,都是靠着他提出的正确策略,所以老夫才让他发表见解。” 到底是东都城里的临时皇帝,樊子盖开了这个口,庞玉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只得强压怒火说道:“樊留守勿怪,下官是冲动了一些,不过下官认为,这么重要的军机大事,最好还是不要让这样无官无职的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庞大人放心,他如果真是在胡说八道,老夫自会依照国法处置,不过现在还是先听他把话说完。”樊子盖安慰了庞玉一句,又向陈应良说道:“应良,你说吧,你为什么反对出兵夹击杨玄感逆贼?” “留守大人,各位大人,你们是否发现有一件事很奇怪?”陈应良指着庞玉说道:“这位庞大人从邙山大营赶来洛阳送信,代表卫尚书前来与我们联络,途中为什么没有遭到逆贼队伍的拦截和追杀?” “你什么意思?”庞玉更看陈应良不顺眼了,怒道:“难道你希望本官死在乱贼队伍手里?” “庞大人,你暂时别说话行不行?”樊子盖喝了一句,又向陈应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乱贼是故意放任庞直阁前来东都报信?” “正是如此!”陈应良大力点头,朗声说道:“各位大人想必都清楚杨逆队伍斥候战的力度,这些天来,我们洛阳军队派出去斥候,几乎没有一个人没有遭到逆贼斥候骑兵的伏击追杀,导致我们连杨逆主力在眼皮子底下分兵都一无所知,也让我们与卫尚书的援军交通联络困难重重,甚至还出现了杨逆奸贼伪造卫尚书书信的情况。既然如此,庞大人从邙山大营东来送信,从杨逆主力的大营旁边经过,居然会没有遭到拦截追杀,这一点岂非大违常理?” 在场的洛阳文武窃窃私语了,樊子盖的脸色也变了,赶紧转向庞玉问道:“庞直阁,你这次东来送信,途中可被杨逆队伍发现?” “这……。”庞玉本想如实回答,但是又不愿让陈应良出风头,便咬牙说道:“没有,我走的是小路,没被发现!” “庞直阁,事关重大,请如实回答!”裴弘策看出蹊跷,开口厉喝。 “没有就是没有。”庞玉把头一昂,大声答道:“逆贼队伍最多就是远远看到我,我和随从又都骑的是上好西域良马,杨逆骑兵想追都追不上,所以杨逆骑兵究竟有没有试图追杀我,我也不知道。” 裴弘策和樊子盖都皱眉头了,虽然都怀疑庞玉没说真话,却又没有证据不便继续逼问,陈应良则说道:“各位大人,杨逆骑兵究竟有没有试图追杀庞大人,这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杨逆主力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不惜代价的切断我们和大兴援军的联络了,因为就在今天,杨逆主力已经如愿以偿的重创了我们的援军主力,让庞大人把消息带到洛阳,既可以打击我们的士气军心,又可以诱使我军出城救援卫尚书的队伍,减轻他将来的攻城压力,一举多得,杨逆奸贼何乐而不为?”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樊子盖等人,陈应良又补充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杨逆叛军的驻扎位置也对我军出兵很不利,刚才我已经请庞大人指出了杨逆叛军的主力位置所在,从地图上来看,那一带的地形相当复杂,山高林密,十分适合打埋伏战,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我军贸然出兵,只会是凶多吉少。” “言之有理。”皇甫无逸点头,说道:“我们的斥候太过无能,连累得我们对杨逆主力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贸然出战,至少是不能随意出动大批军队到复杂地形中作战。” “皇甫将军,你怎么也附和这个黄口小子的胡说八道?”庞玉对病恹恹的皇甫无逸远没有对樊子盖那么畏惧,怒道:“卫尚书率领西都大军几百里路远来救你,你竟然还不肯出兵配合他作战,你对得起卫尚书么?” 脾气比较好的皇甫无逸神情为难,有些找不到话来应对庞玉的指责,樊子盖则白眉毛一扬,粗声粗气的说道:“庞直阁言过了,都是为朝廷效力,只要是为了国事,私人之间就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况且仁俭也没说不愿配合援军作战,只是说邙山一带不适合我军作战。” “那请樊留守示下吧,洛阳军队打算怎么做,下官也好回禀卫尚书。”庞玉赌气说道。 樊子盖不答,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会意,朗声答道:“禀留守大人,小人认为,眼下我军完全不必直接去邙山战场增援卫尚书,只需请卫尚书坚守营寨即可,剩下的问题,我们洛阳军队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樊子盖赶紧问道。 “小人刚才请教了庞大人杨逆主力的营寨情况。”陈应良微笑答道:“庞大人介绍说,杨逆主力并没有深沟高垒的迹象,只是着手修建栅栏这样的简单工事,由此可见,杨逆主力是存了速战速决的心思,不打算与卫尚书的大军长期对峙下去,再由此推断,杨逆主力的营中,粮草必然不多,必然要仰仗金墉城补给!” 樊子盖好歹也是读过许多兵书的人,立即眼睛一亮,脱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大兴援军只守不战,牵制住杨逆主力,我们从洛阳出兵,切断杨逆主力的粮草补给道路?” “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说道:“小人刚才还请教了庞大人,我们大兴援军的粮草情况,庞大人回答说粮草可供四万大军支应五天,现在大兴军队已经只剩两万左右,也就是说,卫尚书现在的粮草,最少也可以支持十天左右!如果节约使用,甚至支撑上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庞玉脸色更加的铁青了,差点又想指着陈应良鼻子问陈应良是不是想让大兴军队饿肚子了,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则是一起面露狂喜,异口同声问道:“那么杨逆主力的营中粮草,可能支撑十天以上?” “绝对不可能!”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邙山战场与洛阳之间的距离只有六十几里,距离洛阳东北的金墉城也只有七十几里,补给比较方便,在人力充足的情况下,杨玄感逆贼除非疯了,否则绝不可能花大力气在营地中囤积太多粮草,拖累他的主力机动作战,所以小人敢断定,杨玄感逆贼的营中粮草绝对不多,必须时时仰仗金镛城的补给!” “请各位大人仔细想想。”陈应良微笑着补充说道:“卫尚书的军队紧守不战,杨玄感逆贼找不到决战机会,就只能与卫尚书对峙或者陷入攻坚苦战,而我军乘机出兵切断杨逆粮道,使得杨逆主力无法补给粮草,那么杨逆主力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分出重兵保护粮道,二是全军回师金墉城就粮,届时不管杨逆是分兵还是回师,卫尚书面临的危机都会不战自解,还可以乘机觅得反击机会!”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脸上喜色更甚了,之前一直不敢说话的刘长恭将军则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樊留守,皇甫将军,此计大妙,末将和陈记室已经联手把金墉城的逆贼后军杀怕了,在野战中切断杨逆粮道易如反掌,末将请令再次出战,与陈记室联手拦截杨逆粮队,包管不让金墉城的逆贼把一粮一米送到邙山战场!” “末将也愿出战,末将也愿出战!”已经错过两次立功机会的其他三名虎贲郎将也争先恐后的跳了起来,最后一个虎贲郎将还干脆喊出了愿立军令状的话,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刘长恭一人独美——也不肯再让刘长恭继续再占陈应良的便宜。 “你们?你们怎么都跟着这个黄口小吏胡说八道?”庞玉又急又怒又疑惑,说什么都搞不懂这么一大堆东都重臣会如此信任无官无职的陈应良——这点还真不能怪庞玉胡搅蛮缠不讲理,关键还是陈应良那张小白脸实在太嫩了一些,给了庞玉强烈的不靠谱印象。 终于看到麾下的几员重将奋勇请战,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当然是心中暗暗欢喜,但樊子盖和皇甫无逸都是以稳重见长的人,并没有立即拍板同意陈应良的策略,仔细盘算了许久后,樊子盖对陈应良岛:“应良,你提出这个策略确实不错,但有一个问题,我们斥候有多无能你也知道,他们能否及时发现杨逆叛贼的运粮队伍?” “是啊,是啊。”庞玉赶紧附和道:“如果不能及时发现杨逆叛贼的押粮队伍,怎么可能切断他们的粮道?” 庞玉的话音未落,刘长恭又抢着说道:“留守大人,皇甫将军,这点你们可以放心,去年皇帝亲征高句丽时,末将随同出征,虽没有上过战场,却为大军押解过粮草军需,知道这粮草辎重的运送速度不比军队行军,其中大有不同。” “哦,如何不同?”樊子盖确实没有押运过粮草,真不知道其中区别。 “在保留一定作战体力的情况下,步兵队伍一天急行军最大可以达到九十里,骑兵可以上百里。”刘长恭眉飞色舞的答道:“但是粮草军需就没办法达到这速度,水路上还好说,在陆路上运粮就需要民夫挑扛,骡马拖拉,一天正常行军速度只有三四十里,累死民夫骡马顶天也只有六十多里,同时还要求道路平整开阔,道路如果崎岖难行,需要的时间就只会更多,所以金墉城的逆贼想要把粮食送到七十里外的邙山战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有道理!”樊子盖醒悟了过来,大喜说道:“对,叛贼从金墉城运粮到邙山战场,最少也得需要一天时间,还需要平整道路运粮,老夫多派斥候出去沿途盯防,那些斥候再怎么无能,也肯定能及时发现叛军的运粮队伍!” “樊留守,还有个办法。”陈应良插嘴说道:“可以让我们的斥候化装成普通百姓,携带干粮日夜盯防大小道路,这样就可以躲避叛贼斥候的捕杀,最大限度确保不让逆贼运粮队伍偷偷溜走。” “还可以破坏一部分道路。”靠土木工程吃饭的裴弘策也提出建议,不动声色的说道:“破坏一些叛贼队伍的运粮必经道路,或是挖坑灌水,或是捣毁路基,利用树木大石堵塞道路,增加杨逆叛贼的运粮难度,这样就可以给我们争取到最多的应变时间。” “还……,还可以狼……,狼烟。”卢楚也结结巴巴的艰难说道:“我们的斥候发现逆贼运粮队后,让……让他们点狼烟,我们就可以立……,立即出兵!” 有了裴弘策和卢楚的带动,在场的东都文武都来了兴趣,争先恐后的提出了一堆或实用或胡说八道的好建议馊主意,直把樊子盖听得是眉花眼笑,当场就拍板说道:“妙计!就这么定了,不去邙山冒险,就断逆贼的粮道,看他杨玄感反贼怎么办!” “樊留守,那我们怎么办?”庞玉彻底急了,赶紧说道:“我们今天不小心吃了一次败仗,军心士气受到很大影响,正需要你们的出兵协助啊!” “庞直阁,老夫决定出兵切断杨逆粮道,难道不是协助你们?”樊子盖反问道。 “可……,可万一这么做没用怎么办?”庞玉坚持道:“万一杨玄感逆贼的粮草比我们多怎么办?” “应该不会,陈记室已经分析得很明白了,杨逆主力营中不可能有太多粮草,老夫相信他的判断。”樊子盖性格比庞玉更顽固,决定了的事自然不会轻易更改。 庞玉本来还想坚持,樊子盖挥手打断他,道:“庞大人不必担心,十天后如果杨逆不分兵或者不退军,老夫就立即出兵接应大兴援军,现在敌情不明,老夫不能随随便便就拿东都守军冒险。卫尚书,老夫会亲笔做书对他解释,你带回去,顺便告诉卫尚书,只要他坚守十天,战事就一定会出现转机!” 见樊子盖如此坚持,庞玉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咬牙切齿的闭上嘴巴,在心里大骂忘恩负义的东都军队,同时又恶狠狠的瞪了陈应良几眼,目光之中尽是怨毒。陈应良注意到庞玉怒视自己,也猜到庞玉的心中所想,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心中暗叹,“老子和大兴,真的是八字犯冲啊!住在大兴穷困潦倒、倒霉透顶就算了,还先是得罪老柴家,然后又得罪大兴留守卫玄,以后还真不敢随随便便的回大兴了。” “坏了,庞玉这家伙怎么迁怒到应良身上了?”裴弘策也察觉到庞玉的阴毒目光,心中不由也是苦笑,“都怪杨汪和卢楚这帮人,硬是要逼着应良当众献计,这卫玄如果也恨到了应良贤侄头上,就是我,以后也很难保证应良贤侄的仕途前程了。” 第36章 各逞其能 敲定了切断叛军主力粮道的决议,对隋炀帝忠心耿耿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不顾夜色已深,连夜就安排起了战术计划,指定了专人负责斥候事务,安排了大批斥候化装成普通百姓连夜出城,到城外去盯防监视金墉城与邙山战场交通的必经道路,不给叛军队伍半点暗中偷运粮草的机会。 因为剖析敌人运粮情况有功,已经出过两次风头的刘长恭再一次捞到了配合报国军袭击叛军运粮队伍的美差,破坏道路桥梁的任务则被樊子盖安排给了另一名右武卫的虎贲郎将贺兰宜,同时建立烽火台的任务也被交给了贺兰宜,樊子盖只给了贺兰宜一天时间布置烽火台,以便迅速传递敌情,为洛阳军队出兵劫粮争取准备时间。 最艰巨的劫粮任务当然是交给陈应良和报国军,为了节约时间方便出战,视权如命的樊子盖还破天荒的给了刘长恭和陈应良自主出战权,让刘长恭和陈应良可以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在任何时间都可以率领麾下军队从任意一座洛阳城门出城,赶赴战场袭击叛军运粮队伍,不必再象之前那样必须征得樊子盖同意,对刘长恭和陈应良托付了足够的信任。 第二天上午,在洛阳城里休息了一夜后,卫玄派来的庞玉带着樊子盖回信恨恨的走了,根本就不听皇甫无逸和卢楚等人的解释,也压根不肯相信陈应良提出的断敌粮道策略真的能够奏效,武断认定洛阳军队是在畏战惧敌,忘恩负义不敢去支援不慎落败的大兴援军,恨屋及乌把陈应良也恨了一个半死。 如果庞玉晚走一个时辰,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因为就在庞玉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当陈应良还在亲手将赏赐分文不少的发放到报国军将士手中的时候,洛阳的安喜门和上春门就同时派人飞报陈应良,说是看到城外升起狼烟,很可能是隋军斥候已经发现了叛军粮队,陈应良也不含糊,马上就暂时停止了颁发赏赐,命令士兵立即披挂准备。 报国军做好了出战准备后,又一匹快马直接冲进了报国军营地,给陈应良带来了确实发现叛军运粮队从金墉城出发的消息,陈应良也不含糊,一边派人飞报刘长恭,让他率领后军尽快赶赴战场增援,一边毫不犹豫率领八百报****从安喜门出营,小跑着赶往正北面当道拦截。 也是上天注定要让陈应良再出一次风头,当陈应良领着报国军首先赶到洛阳正北的官道上时,大约三千左右的叛军队伍与大批的百姓民夫,携带着数以千计的大小粮车,正好从金墉城的方向往西走来,陈应良更不犹豫,立即横刀一指,八百报国军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嚎叫着笔直冲了上去。 看到头一天才在金墉城下把自家队伍杀得血流成河的报国军队伍出现,护送粮草的叛军队伍那是早就人人魂飞魄散的,又看到报国军呐喊杀来,三千叛军从上到下个个毫无斗志,扔下粮草车辆,争先恐后的只是撒腿逃命,赶车挑担的民夫更是逃得漫山遍野,超过两万石的宝贵军粮也轻而易举的被陈应良缴获,战事之顺利迅速,以至于刘长恭带着后军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看不到一个叛军士兵的影子。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刘大将军的队伍上下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报****队伍也是个个喜笑颜开,陈应良却没有时间去和将士欢庆胜利,只顾着亲自审问几名逃跑时崴了脚被报国军生擒的叛军士兵,“你们的粮草是准备押到那些地方?除了你们这支粮队,金墉城还有没有在准备其他运粮队?” 很可惜,叛军士兵和洛阳隋军斥候的素质一样低下,对陈应良的问题全都是一问三不知,只顾着嚎啕大哭的磕头求饶,半点有用的情报也无法向陈应良提供,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只得改口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运粮期限?就是你们的将军,有没有命令你们在什么时候之前把粮草运到目的地?” “将军,什么是目的地?”一个叛军士兵怯生生的反问道。 “真够累的。”陈应良一拍额头,喝道:“就是杨玄感那里,目的地就是杨玄感的大营,你们的将军,有没有命令你们在什么时间之前,一定要把粮食运到杨玄感那里?” “有,有。”几名叛军士兵赶紧磕头,抢着答道:“杨将军告诉我们,说是在明天之内,一定要把粮草运到楚公大营,提前运到有赏,迟到了都得受罚,杨将军他得受罚,我们也都得受罚!” “明天之内?!”陈应良大喜,握拳一挥,脱口说道:“太好了,杨玄感那里果然粮草不足,不然的话,金墉城那边不会这么急着送粮!” 基本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分析正确,陈应良心中欢喜之余,同时也在暗暗担心,因为洛阳这边的战术策略再是正确,也需要卫玄那边配合这个战术才能奏效,如果卫玄不听樊子盖的好意规劝,不肯采取坚守对耗的战术,坚持要出兵决战,那么洛阳这边再怎么断敌人粮道,也是毫无作用。——熟悉人情世故的陈应良看得出来,卫玄派来的庞玉对自己十分不满,回到了卫玄那里很可能会大说自己坏话。 考虑到了这点,第三次凯旋回城之后,陈应良第一时间来到了樊子盖面前求见,把自己的担心直接禀报给了樊子盖,结果樊子盖听完之后苦笑连连,道:“你担心卫文升不听老夫规劝,老夫比你更担心,老夫与卫文升虽然算得上是小有交情,却知道那个老东西脾气执拗,除了皇上,别人很难说得动他,所以老夫给他的书信建议,他未必就会听。” “留守大人,那怎么办?”陈应良担心的问道:“如果卫尚书坚持不肯对耗,一定要立即出兵和杨逆主力决战,如果再有什么意外,我们就是再怎么断粮也没用啊。” 樊子盖盘算了片刻,很快就说道:“晚上老夫再给卫文升去一道书信,把你的战绩和劫粮收获告诉他,再劝他一次,如果他还是不肯听,那老夫就是也没办法了。” “这么做,有用吗?”陈应良还是万分担心,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卫玄坚定执行自己的战术策略,也只好任由樊子盖去赌一把运气了。同时陈应良又极没良知的暗暗安慰自己,“怕个球!卫玄输得再惨关我屁事?那个老东西如果不肯听我的好主意,那他最好是战死沙场,免得将来记恨!那个老东西如果有长得漂亮又没出嫁的孙女,以后我替他照顾孙女,也算是很对得起他了。” ………… 来到洛阳后一直走好运的陈应良仿佛是吸光了身边人的所有运气,这次也不例外,靠着叛军队伍的有意放纵,庞玉很是顺利的把樊子盖书信带回了卫玄大营,也把洛阳守军‘忘恩负义’拒绝帮忙的消息带到了卫玄面前,本就在为接连惨败而烦恼的卫玄顿时勃然大怒,也不看樊子盖的书信内容,刚听完庞玉的介绍就拍着桌子咆哮,“樊华宗,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老夫几百里路来救你,你就这么报答老夫?!” 庞玉不敢过于得罪深得隋炀帝信任的樊子盖,赶紧又推出了替罪羊,“卫留守,其实樊留守是打算出兵来配合我们夹击杨逆叛贼的,可是当时在场的刚好有一个叫陈应良的记室小吏,乱进谗言鼓动樊留守不要出兵接应我们,提出什么切断乱贼粮道狗屁不通的策略,樊留守这才又改了主意,不肯答应出兵来帮我们平叛。” “叫陈应良的记室小吏?”卫玄一楞,心说这个名字老夫怎么好象听说过?然后卫玄又疑惑说道:“不对啊,樊华宗那个老不死我知道,顽固是顽固,可是在朝廷大事方面还是不含糊的,做事向来就靠得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听一个小吏胡说八道?” “那个小吏刚立了些微功,当时正好在樊留守的身边。”庞玉这才把当时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期间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把洛阳军队不肯救援卫玄军的罪过全都推到了自己绝对敢得罪的陈应良身上,并有意无意的隐瞒了陈应良对战局的精辟分析,把陈应良的理智分析全都说成了凭空揣测,胡说八道。 被庞玉这么一煽风点火,本就心情极度不好的卫玄难免更是怒火中烧,也这才打开了樊子盖的亲笔书信观看,但是仔细阅读了书信内容后,卫玄反而有些冷静了下来——毕竟,在头一年的辽东大战中,在隋炀帝瞎指挥导致全面惨败的情况下,卫玄的队伍是损失最小的一支。 “樊华宗的建议其实也有道理,如果杨逆反贼的粮草真的不足,他在洛阳那边切断杨逆粮道,要不了几天,老夫是能赢得反败为胜的机会。”卫玄心中盘算,同时又警告自己,“别大意,樊华宗在理政治民方面是有一套,可是在打仗方面就不行了,杨逆贼势的愈演愈烈,就是因为他平叛不力,这才让杨逆越来越猖獗,他提出的战术……。” 犹豫不决之下,卫玄一度打算好生休整几天,看看洛阳军队切断叛军主力的效果——反正大兴援军刚刚大败了一阵,士气十分低落,又远来疲惫,也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所以卫玄也没急着下令出战,只是命令军队加紧修建营寨,做好营地防御,准备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可是……, “卫留守,卫留守,山下的逆贼大营有动静!”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山下叛军营地的异动却打乱了卫玄的计划,得到哨兵飞报后,卫玄亲自率领麾下众将出帐,登上高处居高临下的亲自观察叛军营地动静,结果让卫玄等人大吃一惊的是,一支相当庞大的叛军车队正缓缓驶进叛军营地,车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装满粮食的麻袋,粮袋搬进叛军营地的后营,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同时叛军营地中炊烟不断,蹲在地上啃馒头的叛军士兵到处都是! 见此情景,卫玄当然是又惊又怒,麾下众将也是交头接耳,全都对叛军主力的粮草充足忧心忡忡,庞玉却在旁边大声嘲讽,“这就是洛阳军队切断叛贼粮道的效果了,这就是洛阳军队的破敌妙计了,断得好,真是断得好啊!” 也是凑巧,恰在此时,樊子盖派出的信使抄小道来到了卫玄军营地中,带来樊子盖给卫玄的第二道书信,而看完樊子盖知会的劫粮成功消息后,卫玄顿时勃然大怒,不顾身份把洛阳信使揪到了高台旁边,指着山下的叛军营地大吼,“你们断了杨逆的粮道?劫了杨逆的两万石粮食?那山下这些逆贼的粮草,是那里来的?” 洛阳信使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切断了杨逆粮道了啊?昨天我还亲眼看到,陈记室他们押着缴获的逆贼军粮回城啊?杨玄感逆贼的这些军粮,是从那里来的?” “杨逆的粮草是从那里来的?!”卫玄彻底的怒不可遏了,咆哮道:“你问老夫,老夫问谁去?你们东都军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杨逆贼军运来这么多粮食,你们居然会一无所知!” “卫留守,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你啊!”洛阳信使赶紧向和樊子盖一样霸道独裁的卫玄双膝跪下,哭丧着脸说道:“陈记室他们昨天中午,真的劫了杨逆贼军的两万斛军粮!或许,或许……。” “对了。”信使又赶紧补充道:“或许是我们的斥候发现这支运粮队,我们东都的斥候不行,樊留守他这段时间都已经杀了好几十个谎报军情、漏报军情的斥候了,都是那些没用的斥候没探到杨逆叛贼还有一支运粮队,这才让杨逆贼军运粮成功。” “你们东都军队恐怕不只是斥候无能吧?应该全都是酒囊饭袋吧?!”卫玄放声怒吼,“回去告诉樊子盖老东西,他不敢来夹击杨逆叛贼,随便他,他不打,老夫自己打!传令全军,停止加固营地,立即着手备战,明天清晨全军出动,下山和杨逆叛贼决一死战!” ………… 同一时间的叛军营地中,杨玄感和杨玄挺等叛军决策层也在提心吊胆的观察着山上卫玄军营地动静,个个忧心忡忡,也个个神色紧张,惟有军师李密神色如常,还微笑着安慰杨玄感道:“楚公,不用担心了,最迟明天,卫玄老匹夫必然要下山决战,卫玄这老匹夫的脾气我知道,最是心急和喜欢冒险不过,为了抢时间,连崤函道这样的险路都敢走,看到我们运粮进营,能没有急着和我们决战的心思?” “希望如此吧。”杨玄感叹了口气,道:“如果卫玄老贼明天不肯下山决战,继续据险坚守,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说罢,杨玄感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后天就得断粮!” “楚公放心,小生料定那卫玄老贼识不破我的妙计。”李密自信微笑,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但洛阳那边得防着些,洛阳军队竟然能猜出我们的粮草不多,出兵切断我们粮道攻我们要害,难保不能看出我的妙计,好在洛阳军队的斥候不行,我军最好重新加强斥候战,不要让樊子盖和卫玄两个老贼随意联络。” “好。”杨玄感点头,立即命令杨玄挺去安排加强斥候战,尽一切力量切断卫玄军与洛阳守军的联络,然后杨玄感又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群穿孝袍子的狗贼,杀我大军家眷,断我主力粮道,此仇不报,我难消心头之恨!等我破了卫玄老贼,马上就回军去找他们算帐!” “那是自然。”李密微笑着附和了一句,又在心里暗暗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群白袍兵的主将,听说是一个姓陈的年轻人,这小子到底是那里冒出来,能把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调教得这么厉害?” “等等!”李密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又在心中暗道:“记得当初在洛阳上春门,骂得楚公暴跳如雷差点白白送死的那个小鬼,好象也是姓陈,他们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不可能吧?大骂楚公那个小鬼,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这小子再长大些,以后还得了了?” 第37章 冒险出战 因为叛军主力突然又加大了斥候战力度的缘故,樊子盖派来与卫玄联络的信使没能及时返回洛阳城传递消息,一直到了天色全黑后,洛阳信使才离开卫玄的大营,借着夜色掩护,还有借用邙山一带的复杂地形之利,抄小道回到洛阳传递卫玄的回书——就这,洛阳信使还有两次差点被叛军斥候发现。 也因为是夜间赶路速度不快,信使回到六十多里外的洛阳城时,时间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已经全明。看完卫玄尽是赌气字眼的回书,又从信使口中得知有大批粮草运到叛军主力营中的消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惊得同时跳了起来,异口同声的惊叫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劫了杨逆粮草啊,怎么可能还会有粮草送到杨逆主力营中?” “小人不敢撒谎,叛军粮草运抵邙山战场,是小人亲眼所见。”信使把自己在邙山战场上的所见所闻向樊子盖如实禀报,直把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听得是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樊子盖当然是第一时间下令,召集陈应良、刘长恭和负责斥候事务的虎贲郎将贺兰宜三人到皇城议事。 不一刻,三个当事人都被宣进了皇城,其中只是负责作战的陈应良和刘长恭还好点,没受到樊子盖的责备呵斥,负责斥候烽火台的贺兰宜却被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联手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脾气暴躁的樊子盖还让禁军卫士将贺兰宜拿下,准备拿贺兰宜开刀严肃军法,贺兰宜当然是疯狂喊冤,声泪俱下的大声辩解,“末将没有渎职,末将没有渎职啊!为了监视金镛城的叛贼队伍,末将把最可靠的亲兵队都全派出去了,监视着斥候不让他们偷懒啊!” “那么叛贼是怎么运到邙山战场的?”樊子盖怒吼道:“既然你没有渎职,那叛贼队伍又是如何运粮得手的?难道说叛贼的粮车长了翅膀,自己飞过去的?” “这……,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贺兰宜满头大汗,带着哭腔说道:“难道,难道叛贼的粮队,是走小路运到邙山战场的?但不可能啊,末将在小路上也安排了斥候啊?” “是不可能。”有些押粮经验的刘长恭开口,插嘴说道:“贺将军,我可不是落井下石,走小路运粮绝不可能,粮车不比步兵,再险峻崎岖的小路,步兵都可以做到快速行军,但是粮车想在小路上快速行进就绝不可能,那怕累死再多的民夫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行军七十里。” “刘将军,你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么?”贺兰宜当场哭出声来,大声说道:“官道都被我挖断十几处了,还拆了两座桥,就算我派出去的斥候再无能,叛贼的粮草也不可能从官道上运粮啊!” “两位将军,请不要再争了。”一直在盘算的陈应良突然开口,先是制止了贺兰宜和刘长恭的争执,然后转向同样在场的信使,问道:“请问这位大人,你当时在邙山战场上,见到的叛军运粮队,是用骡马车辆运粮,还是用人力背挑运粮?” “骡马车辆运粮。”信使如实答道:“很庞大的一支车队,少说也有六七百辆,车上装的全是粮草。” “这就对了。”陈应良点头,转向樊子盖和皇甫无逸拱手说道:“留守大人,皇甫将军,贺将军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渎职,根本没有什么粮草运到邙山战场,叛贼粮队的车上,装的也不是粮草。” “不是粮草?那是什么?”樊子盖大吃一惊。 “泥土,砂石,为了省力气,说不定还会塞些茅草树叶进去。”陈应良冷笑说道:“小人可以肯定,杨玄感逆贼得知粮草被劫后,又探到我军拼命破坏道路不给他顺利运粮机会,就兵行险着,故意安排一支假粮队运粮入营,制造他粮草充足的假象,逼迫和诱使我们的大兴援军尽快决战!因为我们的大兴援军无法补给粮草,对耗只会是死路一条!”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再一次目瞪口呆了,刘长恭却抢先回过神来,大叫道:“对,就是这个道理!几百辆粮车从金镛城运粮到邙山战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的斥候就算全部都是一群猪,也肯定能轻松发现!何况道路也被我们破坏了,乱贼绝不可能这么快把粮草送到邙山战场!事情肯定和陈记室猜测的一样,那些粮车都是假的!” “还有一点。”陈应良补充道:“小人之所以打听叛贼队伍如何运粮,是担心杨逆叛贼利用人力充足的优势,通过肩挑背驮从小路运粮,这样我们的斥候确实有可能会出现疏忽,让杨逆叛贼侥幸运粮得手!但粮车绝不可能,就象刘将军说的一样,杨逆贼军就是累死再多的民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几百辆沉重粮车从小路运抵邙山战场,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自打与陈应良认识一来,素来喜欢站得笔直的樊子盖第一次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手抚额头哀叹道:“好狡猾的杨逆奸贼!老夫差点中计了,卫文升那个老匹夫,十有八九也中计了!” 听到这话,来回送信的信使脸色顿时大变了,皇甫无逸的脸色也变了,赶紧站起来咳嗽着说道:“樊留守,不能大意,马上再派人和卫尚书联系,把情况告诉他,让他千万别中计!千万别上杨逆的当,急着杨逆主力决战。” 樊子盖答应,跳起来正要写信,刚从邙山战场回来的信使则怯生生的说道:“樊留守,来不及了,卫留守已经中计了,昨天上午他就已经下令停止加固营地,让军队全力备战,今天早上与叛贼主力决战。算时间,这时候,邙山战场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啪一声轻响,樊子盖手中的毛笔落地,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尽是惊骇,皇甫无逸也是张口结舌,陈应良则是大声叫苦,“糟糕了!连败两阵士气大挫,敌情不明弄险出战,还是打孤注一掷的决战,卫尚书这次恐怕又得要凶多吉少了!” 樊子盖面沉如水,低头盘算了许久后,樊子盖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的向陈应良问道:“应良,我们能为卫文升做点什么不?卫文升不仅是朝廷重臣,还是老夫的多年好友,老夫不能看着他再次落败而无动于衷,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一把?” 一直以来足智多谋的陈应良也难得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回留守大人,如果想减轻一下卫尚书那边的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出战了,派一支军队去邙山战场,从背后敲打一下杨逆主力,就算不能获胜,也可以逼迫杨逆主力分兵,让杨逆主力无法集中全力攻打卫尚书的队伍。” 这次轮到刘长恭和贺兰宜两位大将军脸色大变了,赶紧一起低下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樊子盖点名让自己去执行这个送死差使。还好,已经吃过好几次冒险出战大亏的樊子盖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并没有马上就顾头不顾尾的派兵出战,还向陈应良追问道:“你不是说邙山一带地形复杂,不宜出战吗?” “是不宜出战,但现在必须得冒一次险了。”陈应良沉声答道:“卫尚书是大兴留守,大隋屈指可数的朝廷重臣,他如果遭遇不幸,不仅是朝廷的重大损失,会对朝廷平叛大军的士气斗志造成巨大影响,我们东都军队在皇上面前也难以交代,更可怕的是,倘若卫尚书不幸战死或者不慎被俘,大兴关中就将是群龙无首,杨逆贼军倘若乘势进取关中,后果必然难以预料!” 樊子盖点点头,承认陈应良所言有理,更知道自己现在选择见死不救,如果卫玄真的战死或者被俘,将来很难向喜怒无常的隋炀帝交代,所以咬了咬牙后,樊子盖还是决定冒险一把,转向刘长恭和贺兰宜说道:“你们俩,谁愿率领三千军队随同应良出城,去邙山战场增援卫留守的队伍?” 刘长恭和贺兰宜一起把脑袋低得更低,只是在心里大骂陈应良乱出馊主意,陈应良则抢着说道:“樊留守,不必另派军队了,让小人率领报国军单独去邙山战场支援卫尚书足矣。” “你只带四个团的兵力去增援卫文升?”樊子盖大吃一惊。 “兵贵精,不贵多。”陈应良答道:“四个团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如果指挥得力,战术得当,在战场上照样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还有,兵力少也有兵力少的好处,最起码可以做到机动灵活,进退自如,如果留守大人再派后军给我,小人在交战时还得必须考虑后军安全,反倒束手束脚,顾此失彼。” “有志气!”樊子盖夸奖了一句,又稍一盘算,便咬牙说道:“好,老夫就让你带报国军去邙山战场,你需要什么准备,只管开口。” “给报****每人配备一匹战马,每人两天的干粮和马料。”陈应良答道:“邙山战场距离洛阳有六十余里,如果步行赶赴战场,会对将士体力造成巨大影响,不利于作战。此外杨逆叛贼队伍中骑兵颇多,小人的队伍如果没有战马,在军队机动这方面会十分吃亏,所以小人需要战马代步。” “四个团的战马当然没问题。”樊子盖一口答应,又疑惑道:“可是之前,你的队伍一直都是步行出战,陡然让士兵骑上战马,行不行?” “关于这点,必须得感谢皇甫将军的未雨绸缪。”陈应良向皇甫无逸一拱手,说道:“小人之前曾经了解过报国军的骑术情况,将士们告诉我,说右武卫的步兵虽然没有装备战马,却也在皇甫将军的要求下全部接受过骑术训练,虽不至于能够骑马作战,却也能够做到策马奔走,而且报****队伍有不少人还是来自右武卫的骑兵,骑术更好,可以直接骑马作战。小人这次也不要所有士兵骑马作战,只要他们能够骑马奔走就行。” “是有这事。”皇甫无逸咳嗽着给陈应良做证道:“去年我接手右武卫后,担心骑兵在战场上阵亡战马无主,白白损失昂贵战马,就让步兵队伍轮流练习了骑术,没想到今天能够用上。” “那好!”尽管要冒不少损失战马的危险,手握东都财政财大气粗的樊子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指着刘长恭命令道:“立即去准备四个团的战马,尽可能挑上好的战马给报****,两天的干粮和精马料,一个时辰内,给老夫准备好!” 刘长恭赶紧抱拳答应,陈应良却说道:“樊留守,不必那么急,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准备好就行了,小人打算在两个时辰后再出发。” 樊子盖微微一楞,刚想问为什么,还道陈应良是在体谅自己的刘长恭则抢着说道:“应良兄弟,你别担心,这些都是现成的,一个时辰就足够了,用不了两个时辰。” “刘将军误会了,我不是担心你来不及准备好战马干粮。”陈应良摇头,解释道:“我是想打杨逆叛贼一个时间差,现在是早上辰时将过,两个时辰后午时出发,我计划用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赶到邙山战场,到时候时间正是酉时,杨逆贼军奋战了一天体力接近耗尽,又还没有没来得及吃晚饭,全军上下都处于饥渴疲惫交加的状态,我军再发起突击,能增加很大胜算。” “原来是这样。”刘长恭恍然大悟,笑道:“应良兄弟,你那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连这样的细节都能考虑到,算盘打得太精了。” “应良是勤学上进,书读得多,凡事喜欢用脑子!”樊子盖呵斥道:“那象你们几个废物,除了喝酒玩女人,还会做什么?” 刘长恭讪讪的闭嘴了,陈应良怕被人嫉恨,忙又指着还在现场的信使说道:“樊留守,小人还想请这位大人随我一同出征,他熟悉邙山战场的情况,可以给我帮上许多忙。” “陈记室,小人是文职,能给你帮上什么忙?”那信使哭丧着脸说道:“小人好不容易才从邙山战场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啊。” “大人恕罪。”陈应良拱手,诚恳说道:“小人知道你累,但是这次冒险出征,必须要有熟悉战场情况的人充当向导,随时向我介绍地形道路,还有敌我双方的一些特殊情况,所以这次必须要烦劳你随同我一起出征。” 那信使表情哭丧了,说什么都不想第三次冒险去有着好几万叛主力的邙山战场,樊子盖则毫不犹豫的指着他说道:“你随应良去邙山战场,凯旋回来,老夫自有重赏,还给你升一级,不,升两级!” 听了樊子盖许诺的重赏,那信使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也是拱手唱诺,接受了随同陈应良出征的任务。问了陈应良再无其他要求,樊子盖神情复杂的犹豫了一下,这才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虽然有些对不起卫文升那个老不死,但老夫还是得叮嘱你一句——你到了邙山战场上,事可为便为,事不可为,你得尽快带着报国军回来,东都洛阳现在不能没有报****。” “请留守大人放心。”陈应良拱手答道:“这件事也关系到小人自己的脑袋,小人自然会谨慎行事。” “很好,那你去吧。”樊子盖点头,叹道:“率领四个团去进攻数量不明的叛军主力,希望你这次还能给老夫一个惊喜。” 第38章 胆大包天 和陈应良向樊子盖介绍的一样,财大气粗的大隋右武卫虽然没有给每一名士兵都装备上战马,却让每一名士兵都训练过最基本的战马骑术,同时因为隋唐时期民间尚武精神强烈的缘故,所以相当不少的报国军士兵骑术还非常了得,比继承了死鬼陈应良骑术记忆的陈应良强出一大截。 当然也有骑术确实太烂的报国军士兵,没有什么信心策马奔袭六十里,好在数量不多,总共才三十来人,陈应良也没有勉强他们出战,让他们留在营地里锻炼骑术,然后又把有骑战能力的士兵临时单独编制了担任前锋,只会策马操鞭无法马上作战的士兵则充当后队,让他们在战场上下马步战,接着又做了一些必需的安排,到了午时正后,陈应良就领着报国军队伍从安喜门出了城,在向导的引领下赶往邙山战场了。 被陈应良强行带到军中的向导叫钱向民,是一个正九品的校书郎,性格有些贪生怕死,也爱在报****将士面前摆芝麻绿豆官的官架子,几次惹得郭峰和赵昱等脾气比较暴躁的报****将士火冒三丈,不过在陈应良的面前钱向民却不敢摆什么官架子,相反还有些刻意的谄媚讨好——钱大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陈应良目前正在东都城里红得发紫,经常可以拜见杨侗、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超级权贵,现在得罪了陈应良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陈应良当然不太喜欢欺下瞒上的钱向民,不过这次冒险出击又确实需要钱向民的情报支持,所以陈应良也只能是和颜悦色的向钱向民打听邙山战场的各种情况,可惜这位钱大人在军事上也是一窍不通的角色,即便居高临下的亲自观察了叛军营地情况,仍然无法为陈应良提供任何有用情报,甚至就连叛军营地有什么防御工事都一无所知,就更别说陈应良最希望的叛军营地布防弱点了。 无可奈何之下,陈应良只得改变目标,向钱向民问道:“钱大人,既然隔得太远你无法看清叛军营地情况,那么你在卫尚书的大营里呆了差不多一个白天时间,总该知道卫尚书大营的情况吧?卫尚书的大营布防情况如何,有几层栅栏?有没有挖掘护营壕沟?都有些什么护营工事?” “陈记室,你问这干什么?有什么用?”钱向民满头雾水。 “马大人不必多问,请尽可能的详细介绍就行了。”陈应良懒得对钱向民详细解释。 看在陈应良背后的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超级权贵的份上,钱向民也不敢多问,如实介绍道:“卫尚书的营地只有内外两层栅栏,外层保护大营,内层保护中军营地,本来下官去的时候大兴军队还在挖掘壕沟,但因为卫尚书中计相信叛军有粮草运到,就又下令放弃了挖掘全力备战,所以壕沟只是在正面挖掘了一小半。至于其他的营防工事,基本上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卫尚书的队伍只建了一些哨塔。” 陈应良点了点头,对钱向民的这番介绍还算满意,又稍做盘算后,陈应良突然又问道:“钱大人,那么卫尚书队伍的粮草是囤积在那里?你是否知道位置?” “知道,就在后营,吃饭时我还去过。”钱向民顺口回答,又疑惑问道:“陈记室,你问我们大兴军队的粮草囤积在那里,是想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应良微笑说道:“钱大人,如果战况真如我所料,说不定你这次要为朝廷立下大功了。”钱向民一听大喜,赶紧问自己为朝廷立下了什么大功,陈应良却笑而不语,拒绝回答,只是命令钱向民给自军带路,直接走平坦官道赶往邙山战场。 陈应良选择的进军道路让郭峰和陈祠等报国军校尉都是大吃一惊,纷纷来到陈应良面前提出质疑,“陈记室,走官道去邙山战场,是不是太冒险了?杨玄感逆贼肯定会在官道上布置重兵拦截我们啊?” “怎么着?怕了?”陈应良笑着反问道:“刚才在城里的时候,问你们去奔袭杨逆叛贼的背后怕不怕,都说不怕,现在出城还不到五里,怎么就吓得连官道都不敢走了?” “陈记室误会了,我们不是怕。”郭峰摇头说道:“是我们担心被敌人拦截浪费时间,不能赶到战场支援大兴军队。” “没事,走吧,我早有安排。”陈应良笑着自信的说道。郭峰和陈祠等人是早就对陈应良言听计从了的,见陈应良神情自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率军赶路。 陈应良确实有安排,行军了十余里后,派精通骑术的士兵仔细确认了周围没有叛军斥候监视,陈应良立即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并且全部脱下代表报****身份的白色披风藏好,又下令把精忠报国大旗和隋军军旗也全部取下暗藏,换上了一批从战场上缴获来的叛军旗帜,接着才下令队伍继续沿着官道前进。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钱向民和郭峰等人才总算是明白了陈应良的用意,惊叫道:“陈记室,你打算让我们冒充叛军队伍去邙山战场?” “猜对了。”陈应良打了一个清脆响指,微笑说道:“杨逆叛军组建时间不长,鱼龙混杂,又不断的招降纳叛,拼命扩充队伍,各军之间肯定不会十分熟悉,全靠旗帜辨别敌我,我们打着杨逆叛贼的军旗大摇大摆的去邙山战场,杨逆贼军肯定难以分辨敌我。” 郭峰等人张口结舌,接着陈祠又惊叫道:“可是陈记室,我们身上还穿着大隋军服铠甲啊?” “笨蛋,念经念傻了?”陈应良笑骂了一句,道:“前几次我们和叛贼队伍交战时,难道你没有看到,很多投降到叛贼那边的前右武卫士兵,身上也还穿着大隋军服?还有,叛贼队伍从战场缴获的大隋铠甲,还全都是发放给他们的精锐装备,咱们穿着铠甲过去,还会让叛贼斥候以为我们是叛贼精兵,对我们更加的礼貌和客气。” 郭峰等人继续目瞪口呆,陈应良则笑着说道:“别发楞了,快走吧,不用担心,如果被识破的话,大不了动手开打就是了,有什么怕的?去告诉我们的将士,碰到敌人先别动手,由我亲自出面和敌人交涉,没有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郭峰和陈祠等人仔细一想也是,觉得自己们就算被敌人识破,了不起动手开打就是了——反正上战场就是为了打仗,所以也都不再多说什么,立即按着陈应良的交代去传令安排去了,旁边的钱向民却是吓得混身发抖,颤抖着说道:“陈记室,你可别乱来啊,邙山那边,可是有好几万的叛贼主力啊。” “是有几万叛贼主力,但也有好几万我们大隋的将士。”陈应良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怕,放心跟我走就是了,有我们报****保护你,就杨逆叛贼那群乌合之众,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于是乎,在胆大包天的陈应良要求下,连军铠甲都懒得更换的报国军队伍打上叛军旗帜,直接就大摇大摆的向邙山战场挺进了,结果这么一来,报****队伍有没有骗过叛军暂时还不知道,反倒先把一些在官道旁边巡逻哨探的隋军斥候吓了个半死,争先恐后只是向路边的草丛树林深处逃命,隐约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杨逆叛贼来了,快跑啊!”慌张狼狈的模样惹得报****将士哈哈大笑,也让陈应良摇头叹气,对东都隋军的斥候更加不敢抱以任何指望。 如此一路向西行进了二十余里,终于有一伙穿着帆布甲的叛军斥候出现在了官道上,报****的队伍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少士兵还条件反射的去操刀挺矛,陈应良赶紧喝住,然后满面威严的向那队主动走来的叛军斥候喝道:“站住!谁的部下?口令!” “将军,我是杨玄挺杨三将军麾下的斥候!”那伙叛军斥候显然是做梦也没想到敌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装扮成自军队伍,满面笑容的大声说道:“我们的校尉是赵大端赵将军,小人是伙长。” “原来是三将军的麾下啊。”陈应良露出了些笑容,然后又喝道:“口令是什么?还没回答!” “口令?”那叛军斥候伙长楞了一楞,神情惊讶的问道:“将军,什么是口令?” “连口令都不知道?”陈应良差点没摔下战马,一时间恨不得想把东都城里那些斥候全部掐死——碰上这么菜鸟的敌人还没办法探察清楚敌情,无能得简直都该切腹谢罪了! 暗骂了几句洛阳隋军的无能斥候后,陈应良神情威严的大吼道:“今天的斥候是谁安排的?连辨别敌我的口令都不交代一个,万一官军化装成我们的人怎么办?” 看到陈应良的威严气度,那叛军的斥候伙长有些畏惧,畏畏缩缩的说道:“禀将军,今天的斥候是由鹰扬将平达戌平将军安排的。” “平胡狗,等我见了三将军,看我怎么收拾他!”陈应良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然后才向那伙长招手说道:“过来吧。” “诺。”那叛军斥候伙长如释重负,赶紧领着九个手下下马,快步跑到陈应良的面前单膝跪下行礼,恭敬说道:“小人马易成,拜见将军,敢问将军尊讳,从何处来?” “起来吧。”陈应良大模大样的吩咐,又说道:“本将军姓陈,奉杨积善将军之令,从金墉城护送一位贵人到邙山战场拜见楚公。” 说着,陈应良一指自己旁边唯一没穿军衣盔甲的钱向民,笑着说道:“快见过钱大人,这位钱大人从辽东千里而来,给楚公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才到金墉城,杨积善将军派我们保护他到邙山战场,让他尽快把好消息当面禀报给楚公,请楚公定夺大事!” “小人马易成,率本伙队拜见钱大人。”马易成赶紧又领着九个手下给钱向民行礼,钱向民则早已经是吓得面无人色的,好半天才在陈应良的暗示下挥了挥手,让马易成等叛军斥候起身。 “起来吧,有机会面见这位钱大人,真是你们几个的福气!”陈应良又诈唬了几句,然后才向那马易成问道:“前面的情况如何了?我们的队伍,有没有在和官军交战?” “将军,钱大人,大喜啊。”那马易成满面笑容的说道:“今天早上,楚公亲自率军和官军决战,楚公用李军师妙计,故意派人到官军队伍中散播消息,说官军已经抓住了楚公,结果官军一上当就全冲了上来,楚公乘机率领伏兵突然杀出,大败官军,还一口气冲进了官军的大营!” “是吗?那可是太好了!”陈应良面露喜色,大喜着追问道:“那么现在情况如何了?有没有抓住卫玄那个老匹夫?” “不知道。”马易成如实答道:“小人只是听说我们大胜,冲进了官军的营地,其他的小人不知道。” “只要大胜就行!”陈应良鼓掌大笑,又赶紧喝道:“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让路,本将军还要保护这位钱大人去见楚公!”马易成等叛军斥候忙不迭的答应,赶紧让开道路,陈应良则把大手一挥,领着八百报国军继续策马上路,马易成等叛军斥候则在路旁点头哈腰,恭送这支来自金墉城的叛军精锐骑兵队伍离开。 也是直到远离了马易成等叛军斥候,钱向民的脸上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人色,颤抖着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记室,下官真是服了你了,你的胆子真是铁打的啊,这么近的距离,你竟然还敢和逆贼队伍说这么多话。” 陈应良笑笑,心说这算什么,老子还是小刑警的时候,曾经在毒窝里卧底了一个多月,那才叫惊险! “这有啥可怕的?”旁边的郭峰冷笑说道:“才十来个叛贼,陈记室一声令下,马上让他们全部脑袋落地。对了,陈记室,要不要末将带几个弟兄回去,把他们全收拾了?” “我认为没必要。”陈祠插嘴说道:“他们显然没有识破我们的身份,杀了他们毫无作用,还只会暴露我们。” “说得对,没必要为了十个菜鸟暴露我们。”陈应良点头,向郭峰吩咐道:“郭校尉,给你一个任务,一会再碰到叛贼斥候巡逻队,如果他们下马行礼听凭我问话就算了,如果敢主动盘问我们的来历身份,你上去就给带头的一耳光,抽得越重越好,然后再告诉他,我是杨积善从金墉城派来的陈将军,护送这位钱大人去邙山战场拜见杨玄感,胆敢阻拦,立斩不赦!” “抽耳光?”郭峰一听乐了,赶紧笑着说道:“末将遵命,陈记室你就看好吧,那些叛贼乖乖下马行礼就算了,要是敢盘问我们的身份,末将保管抽得他满脸开花!” 在历史上默默无名的郭峰是个说到做到的好校尉,报****又向西面行路数里后,果真又有一支叛军斥候伙队拦住了去路,还要死不死的大声喝问陈应良等人的来意身份,结果人高马大的郭峰策马上前,还真的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抽在了那叛军斥候伙长脸上,当场就把那叛军伙长嘴角抽出了鲜血,然后郭峰放声大吼,说自军是奉杨积善之命保护一位贵人去拜见杨玄感,接着那个叛军伙长马上就跪下请罪了,揉着红肿的脸颊目送报****从面前绝尘而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也只有这么一个倒霉蛋挨了郭峰的耳光,其后报****虽然又先后遭遇了三支叛军斥候哨队,但都是乖乖的下马行礼,接受威风凛凛的陈应良厉声盘问,问无不答,言无不尽,同时也是靠着这些斥候的交代,陈应良才总算是知道了卫玄军还没有全军覆没,还有一部分残兵败将在卫玄的亲自率领下逃往了西面的崤函道方向,同时还有叛军斥候交代,说是杨玄感已经亲自率领了大军全力追杀卫玄,说什么都要把卫玄赶尽杀绝。 确认了这一情报,郭峰等报****将领和钱向民等人都是大惊失色,刚到无人处就向陈应良说道:“陈记室,卫尚书的大军已经大败而走了,我们还去不去邙山战场了?” “为什么不去?”陈应良不动声色的反问,又说道:“原因有二,第一,我们还没有确认卫尚书的具体情况,第二,樊留守是派我们来支援卫尚书,一仗不打就回去,怎么向樊留守交代?” “可是我们才只有四个团,还是不满编的四个团。”陈志宏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这点兵力,就算到了邙山战场,又能有什么作用?” “兵在精,不在多。”陈应良微笑说道:“刀子再小,只要够锋利照样可以杀人,兵力再少,只要运用得当,照样可以扭转乾坤!” 轻松说完,陈应良换了一副严肃脸色,向郭峰和陈志宏等人说道:“我也不瞒你们,其实这个情况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卫尚书冒险出战导致大败,几乎毫无营防工事的营地被叛贼夺取,卫尚书率领部分残兵败将逃往崤函道,这些早就在我的预料中!所以我早就准备了应变之策,想到一个扭转战局的主意。” “什么主意?”郭峰等人赶紧问道。 “突袭卫尚书的营地,烧毁我们大兴军队的粮草!”陈应良斩钉截铁的说道:“杨逆叛贼的粮草是肯定不足的,他如果想要追杀卫尚书的败军到底,就只能是依靠卫尚书留下的那批粮草,我们现在把那批粮草烧了,杨逆叛贼就会无粮可用,无法追击过远,兵败如山倒的卫尚书也可以争取到逃命机会!” 看了看瞠目结舌的郭峰等人,陈应良又平静说道:“我知道现在的邙山战场已经是叛军的天下,去发起突袭肯定有危险,但我还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危险其实并不大,因为杨逆贼军的主力战兵肯定都已经去追击卫尚书了,只留下了一些二三线的军队打扫战场,战斗力比我们之前遭遇的敌人都还不如,而且他们大胜之后心理松懈,面对我们突然发起的偷袭必然是措手不及,我们突袭烧粮,实际上是易如反掌!” 郭峰和陈志宏等人开始露出喜色了,陈应良又说道:“如果有不敢去的,现在就可以说话,我不勉强,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今天离开了报国军,以后也别想再回来了。” 又犹豫了一下,陈祠第一个吼道:“我去!陈记室料敌机先,百战百胜,跟着陈记室打仗,绝对错不了!” “我也去!”郭峰同样大吼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豁出去了!这次要是得手,赏赐肯定又得加倍!” “我也去,我也去。”陈志宏和赵昱二人也争着说道。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吩咐道:“去向将士们传达命令吧,告诉他们准备怎么打,顺便再告诉他们,我们还要继续装扮成叛军队伍,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暴露!” 第39章 奸贼过招 和历史上一样,卫玄军与杨玄感叛军的第二次大战输得十分冤枉,颇有一些军事才华的卫玄在战前很是花了力气安排战阵,亲临阵前指挥战斗,鼓舞士气,卫玄手下的几个得力助手张峻、韦福嗣、斛斯万善和庞玉——没看错,庞大人确实有点气量狭窄,但是在忠心和勤奋方面却没得说。这些人也是卖足了力气给隋军将士加油打气,个个都是带着亲兵队伍亲临战场督战,尽忠竭力的为隋军将士做出了表率。 很可惜,卫玄这次的对手不仅是勇冠三军的杨玄感兄弟,还有未来的瓦岗之狐李密,战事过程和历史上一样,临阵之际,叛军步兵前队故意稍做退却,诱使卫玄军发起冲锋,鏖战片刻后,叛军队伍中突然又派出了一些穿着隋军服装的士兵,跑到了隋军阵前大喊大叫,宣称说隋军队伍已经把杨玄感生擒到手,隋军队伍信以为真,为了抢功争先恐后的发起冲锋,导致全军大乱,杨玄感乘机亲自率领精锐骑兵从侧翼发起突击,卫玄军也就稀里糊涂的再次大败加惨败了。 又和历史上不同的是,因为陈应良这只妖蛾子的翅膀影响,在粮草已经只剩一顿的情况下,无路可退的叛军队伍奋力死战,冲杀之际更加勇猛凶狠,一往无前,乘着胜势不仅大败了卫玄军,还干脆把卫玄军的大营都一脚踹了,抢到了卫玄军那点为数不多的粮草,兵败如山倒的卫玄无力回天,只能是带着部分残兵败将逃回崤函道来路,杨玄感亲自率领主力大军紧追不舍,说什么都要把卫玄残军赶尽杀绝,也说什么都要干掉隋炀帝任命的大兴留守卫玄,制造出关中大兴群龙无首的有利局面。 接下来的情况就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了,为了确保把卫玄败军赶尽杀绝,杨玄感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主力战兵,只留下了大量的二三线队伍打扫战场,赶造干粮供应前军,后军虽然兵力庞大,却战斗力普遍不强,而负责统率这些后军的,则是叛军的军师李密。 杨玄感本人对李密倒是颇为信任,可惜他的三弟杨玄挺却不这么想,得知这一消息后,率军提防洛阳军队来援的杨玄感马上从东线回师,不由分说的就接过了后军指挥权,掌握后军一切事务。对此,知道杨玄挺不信任自己的李密也就只是笑笑,不说半句废话的就接受了杨玄挺指挥——李密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闹内讧和互相不信任是什么下场。 夕阳下的邙山战场上满目创痍,黄褐色的土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尸体几乎都是穿着正规军服的隋军士兵,衣着杂乱的叛军辅兵兴高采烈的尸堆中穿梭行走,尽可能的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收集上来的刀枪武器和旗帜铠甲在战场上堆积如山。而在辎重山旁,则是数以千计的抱头跪地的隋军俘虏,这些战俘降兵个个都是垂头丧气,也个个都是面色沮丧,目光恐惧看着旁边持刀荷枪的叛军士兵,毫无半点反抗的心思。 杨玄挺毫不犹豫的把油水最丰厚的打扫战场工作分配给了自己,除了指挥军队收集隋军留下的辎重外,杨玄挺还安排了大量的心腹将领去收编隋军降兵,尽可能的迅速扩大叛军队伍,忙得不可开交,清点粮草、抢救伤兵和生活造饭做干粮等琐碎事务则被杨玄挺踢给了军师李密,铁了心跟着杨玄感造反的李密对此也毫无怨言,还干脆把办公地点搬到了已经七零八落的卫玄军大营中,一边督促士兵尽快造饭,一边亲自带队尽可能的收集卫玄不及带走的公文书信,从中搜索有用的军机情报。 樊子盖写给卫玄那道亲笔信落到了李密的手里,也一下子把李密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卫玄如果按照樊子盖的战术建议选择和叛军坚守对耗,那么不出两天,这场大战的胜负或许就要倒过来了! 恰好就在这时,叛军士兵又在隋军营地的杂物堆中发现了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迅速将他拿下,也就近把他押到了李密的面前,而曾经在大兴皇城担任过东宫千牛备身的李密仔细一看来人,顿时就乐了,因为这名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卫玄得力助手之一的监门直阁——庞玉! “庞大人,别来无恙乎?”李密微笑着说道:“几年不见,庞大人好象又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呸!叛贼!” 庞玉很有骨气的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李密脸上,押解庞玉的叛军士兵大怒,立即就对庞玉饱以拳脚,李密却很有涵养的擦去脸上浓痰,微笑说道:“好了,不要打了,庞直阁不幸被俘正在气头上,举动出格些很正常,让他冷静一下就好了。” 叛军士兵这才住手,已经鼻青脸肿的庞玉则努力站直身体,冲着李密咆哮道:“李密,你这个背主忘恩的叛贼,你不得好死!有种你就杀了我,本官为国尽忠,死得其所,无怨无悔!但你和杨玄感逆贼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朝廷大军迟早也有一天会把你生擒活捉,凌迟处死!”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吧。”李密自信的笑笑,道:“庞直阁,多余的话也不说了,愿意跟随楚公推翻暴君杨广么?” “呸!做梦!”庞玉又吐了一口浓痰。 “庞大人,别那么固执了。”李密微笑着又劝道:“卫文升率领四万大军来救洛阳,才两场大战就已经全军覆没,还连大营都被我们拿下,楚公大军兵锋锐利,天下无人可挡,推翻暴君杨广已经是易如反掌,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庞大人是聪明人,难道没有听说过逆天者亡、顺天者昌这句话?” “呸!”庞玉又唾了一声,恨恨说道:“侥幸得胜,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洛阳那帮废物胆小如鼠,不敢出兵夹击你们,拖了我们后腿,你们也能胜得过我大隋官军?” “说到这点,有个残酷的事实必须要告诉庞大人。”李密笑着举起樊子盖那道书信,道:“庞大人,不是樊子盖拖了你们的后腿,是你们拖了樊子盖的后腿才对,和樊子盖分析猜测的一样,我们的粮草确实不多,如果不是今天攻进你们的大营,缴获了你们的随军粮草,我们明天早上就得饿肚子了!” “什么?!”亲身从头至尾经历了这件事的庞玉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说道:“你们明天早上就得断粮?” “不错。”李密微笑着说道:“樊子盖不愧是东都留守,确实有点本事,他派军队劫了我们的粮队,又挖断捣毁了我们的运粮道路,我们的粮草根本没办法及时运到,你们今天如果没有出营决战,继续深沟高垒采取守势,那么明天早上我们就得断粮。” “那你们昨天运到的粮草,又是什么?”庞玉难以置信的大吼问道。 “那是我的妙计。”李密微笑说道:“前天收到粮草被劫和粮道被断的消息后,我就在前天晚上派了一支军队悄悄出营,到十里外的偏僻处埋伏,再用麻袋装满泥土草木,装扮成粮车的模样,在大白天里大摇大摆的运进我们的大营,结果你们就上了当,以为我们的粮草充足,对耗下去只会死路一条,迫不及待的出营和我们决战。” 李密说一句,庞玉的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后瞪得干脆比牛眼还大,瞠目结舌了许久,庞玉突然仰天狂吼了起来,“想不到陈应良那个小子竟然是对的!我错了!我错了!我害死了朝廷的两万大军,我害死了朝廷的两万大军啊!” “陈应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李密脸色一变,脱口惊叫道:“陈应良?是不是那个在城墙上大骂楚公,激得楚公差点白白送死的小子?” 情绪激动的庞玉当然不会回答李密的问题,只是发疯一样的捶胸顿足,对自己的不听良言懊悔到了极点,而李密再三追问无果后,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庄重了起来,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是同一个问题,“难道真是同一个人?不可能吧,那小子的模样当时我看清了,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这时,又有一名叛军传令兵进帐,向李密拱手说道:“禀军师,杨积善将军派遣一支骑兵,护送一位辽东来的钱大人前来拜见楚公,说是机密大事和喜讯要当面禀报楚公,杨玄挺将军正在给俘虏训话,抽不出空,请军师你出面接待。” “辽东来的钱大人?”李密有些糊涂,一时想不起隋炀帝身边有什么重臣姓钱,但杨玄挺既然有交代,辽东来的人肯定也是带来关于隋炀帝的重要消息,所以李密也不敢怠慢,交代了士兵好生看管庞玉不得虐待,然后就领着一队心腹亲兵出帐,到营门处迎接那位钱姓重臣了。 李密急匆匆的赶到了连大门和栅栏都已经被砸得粉碎的营门处,居高临下的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一支打着自家旗帜的骑兵队伍正在小跑上山,数量大约七八百人,装备的还是上好的武器盔甲,一看就是来自金镛城的叛军精骑,李密不由有些糊涂,暗道:“金镛城才有一千三四的骑兵,杨积善怎么一口气派来这么多?这位钱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够让杨家兄弟如此重视?” 疑惑间,那支叛军骑兵已然小跑到了李密等人面前,几名叛军将领稍微闪开,让出了一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旁边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全身甲胄,气度不俗,在战马上很有礼貌的向李密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军师?末将姓陈,是杨积善将军麾下的鹰击将,奉命护送钱大人前来拜见楚公。” 听到这熟悉的爽朗声音,又看到这张依稀熟悉的俊俏年轻脸庞,李密的腿开始颤抖了………… ……………… 其实就连陈应良都没想到自己的浑水摸鱼之计会这么顺利,领着装扮成叛军队伍的报国军一路西进,报国军不仅没有遭到任何拦截,还连盘问都几乎都没有遇到,也是一直来到了尸横遍野的邙山战场边缘后,才有一个叛军将领领着亲兵队拦住了报国军,态度亲热的询问陈应良的来意身份。 扯了一通自己是杨积善派来的鬼话后,那名叛军将领不仅没有生疑,还主动的表示引领陈应良去拜见杨玄挺,知道杨玄挺身边肯定有叛军精锐的陈应良当然不干,婉言谢绝了那名叛军将领的好意,然后就领着报国军队伍大模大样的走进邙山战场了。 这是一幕很难让人相信的画面,数量还不到八百人的报国军队伍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走在漫山遍野的叛军队伍中间,宛如一叶小舟漂泊在汪洋大海中,无数的报****将士都紧张得汗流浃背,手脚颤抖。而数以万计的叛军士兵却丝毫不知敌人就在身边,绝大部分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或是搬运伤兵,或是剥取军衣,收集军器,只有极少数的叛军士兵去留心报****队伍,目光中还尽是对报国军战马铠甲的羡慕,只恨自己不能骑上这样的战马,穿上这样的铠甲。 不能说叛军太蠢,也不能说报国军运气太好,是陈应良实在太疯狂,光天化日下冒充叛军骑兵混入战场,叛军队伍就是再多疑,也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这支大白天里大摇大摆走在战场上的自家队伍,竟然会是官兵假扮而成。 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远远看到报****队伍后,正在整编降兵的杨玄挺虽然派亲兵问了报国军的来意身份,却仍然没有生出丝毫疑心,还直接下令让报国军前去卫玄军营地拜见李密,准备抢在天黑前把俘虏整编完毕,免得到了晚上天色全黑还得继续辛苦——说实话,杨玄挺这个决定蠢归蠢,却救了自己一命,至少没有亲自去迎陈应良,没给黑心烂肝的陈大队长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得到了杨玄挺亲兵的传令,陈应良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心脏乱跳了,因为陈应良突然发现,一个美味多汁的大肉馅饼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自己只要继续冒充叛军队伍下去,就有可能把盖世枭雄李密生擒活捉或者当场砍死了!所以陈应良再三低声传令,命令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的报****将士继续忍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暴露身份。 领着报国军一路小跑到了山上的卫玄军营地门前,陈应良一眼就看到一名儒袍男子领着十来个叛军士兵迎在门前,儒袍男子三十来岁,脸皮黝黑,笑容甚是亲切,陈应良没见过李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便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军师?末将姓陈,是杨积善将军麾下的鹰击将,奉命护送钱大人前来拜见楚公。” 那儒袍男子笑了,微笑着拱手说道:“陈将军认错人了,在下姓杨,只是楚公军中的一个小小书办,军师他正在中军大帐中审问俘虏,不能出来迎接,就派小人出来迎侯。” “哦,是这样啊。”陈应良暗骂一句自己的运气不好,然后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说道:“杨书办,那请带路如何?” “当然可以。”那儒袍男子笑着退到一旁让开道路,道:“陈将军请,直接走就是中军大帐。” “多谢。”陈应良拱手还礼,毫不客气的策马就往营中走,报****将士紧紧跟上,那儒袍男子笑着在旁边尾随,有意无意的逐渐远离报****队伍。 远远的瞟见卫玄军的中军营地栅栏也已经在战斗中被破坏殆尽,通往中军大帐中的道路已经是一马平川,陈应良心中大定,向旁边的郭峰和陈志宏低声吩咐了全军准备,待命令传达到位后,陈应良突然拔刀在手,指着中军大帐大吼道:“弟兄们,动手,冲进去!杀——!” “杀!”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报****将士如雷大吼,跟着陈应良的身旁策马冲锋,潮水一般冲向了李密所在的中军大帐,旁边的叛军士兵却是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叛军队伍中只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看到陈应良拔刀,那儒袍男子二话不说,马上撒腿就往远处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小子,是疯子!疯子!天才的疯子!光天化日,竟然敢冒充我们的队伍混到这里,还差点把我乱刀砍死!苍天啊!大地啊!这世上,怎么会出现比我更疯狂的天才?!” 儒袍男子是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陈应良很快就在卫玄留下的中军大帐里歇斯底里怒吼了,仗着突然动手的先机,陈应良领着报国军如同闪电一般的冲到了中军大帐前,刀斧齐头,眨眼间就把守在帐前的叛军士兵砍得粉碎,再毫不犹豫的冲进中军大帐后,陈应良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大吼,“李密小儿,纳命来!” “陈记室?怎么是你?!” 回答陈应良的,是庞玉难以置信的惊喜大叫,还有几个目瞪口呆的叛军士兵,郭峰和陈祠两个猛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刀棍齐落,眨眼间就把几个至今没有反应过来的叛军士兵砍死砸碎,救下被他们看押的庞玉,庞玉刚脱自由,马上就扑到了陈应良的怀里放声大哭,痛哭道,“陈记室,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说你的坏话,不该不相信你!” “庞大人,有什么话等会再说。”陈应良一边给庞玉割绳子,一边问道:“叛贼李密呢?他不是在这里审问你吗?” “李密逆贼?”庞玉先是一楞,然后才答道:“他刚才出去了,他去迎接什么辽东来的钱大人,刚走不久。” 终于轮到陈应良目瞪口呆一次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陈应良歇斯底里的咆哮,也在卫玄留下的大营里回荡了起来,“奸贼!贱人!老子上当了!刚才那个黑脸的贱人就是李密啊————!!” 第40章 奇袭!奇迹! 发现上当错失良机也没办法了,现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只咆哮怒吼了一段话,陈应良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割去庞玉身上的绳子,一边命令庞玉和钱向民带路,率领报国军全速扑向卫玄军的屯粮营地所在。 此刻的卫玄军营地当然已经是一片大乱,刚成为这座大营新主人的叛军队伍就象一群没头的苍蝇,大呼小叫着到处乱窜,或是跑过来看热闹看情况,或是抱着脑袋逃离正在拼命砍人杀敌的报国军队伍,再有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到处乱跑,不断大声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几乎没有一个叛军士兵拿起刀抵抗报****,更没有一个将领站出来组织军队发起反击——还是那句话,杨玄感这支叛军队伍毕竟在骨子里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应变的能力和速度远远无法与一线精锐相比。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应良领着报国军如果还不能迅速杀到卫玄军的屯粮地所在,那么陈应良和报国军将士简直都该上吊谢罪了。而陈应良也没有把自己逼到再次的地步,领着报国军队伍几乎是飞一般的挺进,势如破竹的见敌就砍,见人就杀,叛军队伍死伤惨重,你推我搡,哭喊惨叫,抱着脑袋只是逃命,全无一个敢于阻拦厮杀,使得报国军只用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从中军大帐处直接杀进了卫玄军屯粮地。 前面说过,杨玄挺交给李密的任务之一就是赶造干粮供应前军,李密为了搬运粮食方便,也把伙房直接安排在了囤粮地旁边,生起了好几百座灶火烙饼蒸馍,结果这么一来自然是白白便宜了准备烧粮的陈应良和报国军将士,陈应良一声命令,报****将士如狼似虎的扑向正在揉面加火的叛军伙头兵队伍,早就已经是不知所措的叛军伙头兵连武器都没有,魂飞魄散之下当然是一轰而散,报****将士一边追杀,一边抄起烧得正旺的柴禾树枝扔向粮仓,本来就不多的卫玄军屯粮帐篷也随之纷纷升起了浓烟火头。 叛军队伍的应变速度帮了报国军大忙,侥幸从陈应良刀下逃命的李密虽然拼命组织队伍发起反击,但是在场的叛军队伍不仅骨子里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还都是杨玄感留下来打扫战场的辅兵民夫,战斗力更差素质也更低,在突然遇袭完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李密如果还能把他们迅速组织成军,向报国军发起有力反击,那么李密就不能叫李密了——得改一个名字叫韩信了。所以不管李密如何的呼喝下令,如何的约束队伍,卫玄军营地里的叛军队伍仍然还是一片大乱,没有那怕一个团的士兵能够集结成队。 乘着这段宝贵得如同黄金一般的时间,报国军当然是拼命纵火,尽可能烧毁每一座粮仓和每一辆粮车,同时陈应良又飞快下令,命令报国军重新穿上白袍,重新打出精忠报国的大旗,以便在即将到来的沙场混战中辨别敌我,指挥军队集体行动,除此之外,陈应良又命令士兵收集战马,以便轮换,还有就是命令钱向民和庞玉务必不能离开自己左右,以免在混战之中失散,结果同为朝廷命官的庞玉和钱向民也不含糊,马上向只有十七岁的小书吏陈应良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一定听从命令,绝不离开陈应良左右。 熊熊烈火在粮仓中升起了,滚滚浓烟直插云霄,十里可见,空气中尽是粮食燃烧时散发出来的焦香味道,见目的已经达到,陈应良果断下令队伍集结,还无比细心的下令务必清点人数,以免不慎遗落同伴在叛军重围之中。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庞玉和钱向民才同时想起一件大事,一起满面土色的向陈应良问道:“陈记室,山下到处都是敌人,我们怎么回去啊?” “怎么回去?”陈应良一楞,笑着说道:“当然是杀出重围杀回去啊,难道飞出去啊?” “杀回去?”庞玉和钱向民更加的面如土色了,一起在心里说道:“山下那么多敌人,杀得回去么?” 这时,报****将士已经重新集结成队,再次确认了没有士兵掉队后,陈应良大吼着飞快说道:“弟兄们,废话也不多说了,咱们成功烧了叛贼的粮仓,叛贼队伍恨我们入骨,落到他们的手里,除了被千刀万剐以外,别想有其他下场!想要活命,就和我一起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跟我一起喊,杀出重围,夺我生路!” “杀出重围,夺我生路!” 早已经习惯了陈应良这条命令的报****将士整齐大吼,陈应良点点头,一挥横刀,大吼道:“跟我冲!” 再一次势如破竹的杀出了乱成一片的卫玄军营地,还顺便在营门附近轻松杀散了李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几百叛军,陈应良抽空往山下一看,发现山下的叛军队伍也是一片大乱,无数的叛军骑兵在开阔的战场上奔跑传令,无数的大小队伍正在大呼小叫的向着卫玄军营地冲来,冲得最快的都已经逼到了山下。见此情景,庞玉和钱向民当然是满脸苍白,当场就尿了裤子,陈应良却只是眉头微微一皱,马上就大吼道:“有没有俘虏?陈祠、陈志宏,给我抓些俘虏过来!” 尽管不明白陈应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为什么还要抓俘虏,但陈祠和陈志宏两个校尉还是毫不犹豫的率军左右冲出,不到片刻就给陈应良抓来好几十个已经被吓得连反抗意志都没有的叛军士兵,陈应良也不犹豫,马上指着那些俘虏大吼道:“把他们的鼻子全割了!不要问为什么!马上!!” 与佛家渊源极深的陈祠有些犹豫,陈应良的铁杆老走狗陈志宏却是毫不犹豫,马上就亲自操刀,把几十个哭喊求饶的俘虏鼻子割掉,然后陈应良又大吼道:“把他们扔下山,让他们给我们当前锋!跑得慢的,砍手!” 报****将士再次毫无犹豫的执行命令,把几十个俘虏扔下山路,用横刀和长矛逼着这些血流满面的叛军士兵逃向山下,也是到了这些叛军士兵跑进了已经冲到了山路半截的叛军队伍,陈应良才一举横刀,大吼道:“弟兄们,杀啊——————!” 大吼着,陈应良一夹战马,第一个冲向山下数以万计的叛军队伍,不到八百人的报****将士齐声怒吼,争相向前,簇拥着陈应良、庞玉和钱向民冲向山下敌人,势如洪水决堤,无可阻挡! 和乌巢大战中的袁绍军援军一样,看到几十个血流满面的同伴呜呜哭叫着冲进自家队伍,一脸血一脸泪的哭诉陈应良的残忍暴行,叛军队伍顿时上上下下一片大怯,又看到人人身着白袍的报国军队伍席卷杀来,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居高临下冲来,冲在了山腰处的叛军队伍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逃命啊,队伍顿时一片大乱,无数的士兵扔下武器旗帜掉头就跑,报****队伍势如狂飚,眨眼之间就冲进了叛军队伍中大开杀戒,砍瓜切菜一般的拼命收割叛军士兵性命,叛军队伍更是慌张恐惧,逃得更快,哭喊得也越是大声。 奇迹般的一幕又一次出现了,这一幕,以隋军士兵尸横遍野的邙山战场为舞台,以缓缓落下西山之巅的夕阳为灯光,以熊熊燃烧的卫玄军营地为背景,身为主角的报国军队伍尽情冲锋砍杀,在数以万计的配角叛军队伍中纵横驰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冲散打垮一支接一支的叛军队伍,把数量几十倍于己的叛军队伍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尸躺满地,精忠报国的大旗所指之处,叛军队伍无不是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报国军数量虽少,却胜在团结统一,始终保持集体行动,也胜在士气高昂,背水一战的斗志一往无前!叛军队伍数量虽多,却败在仓促遇变,形同散沙,根本无法有效组织起有力抵抗,更败在遭遇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军心慌乱不知所措,绝大部分的叛军士兵甚至都来不及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同伴冲也跟着同伴跑,自然无法对报国军形成那怕稍微象样一些的威胁。 一个月前才在洛水战场上五次把裴弘策打得满地找牙的杨玄挺当然不可能坐视报国军如此嚣张,从被神秘敌人奇袭的难以置信震惊状态中清醒过来后,杨玄挺第一反应就是尽可能的组织身边的队伍集结成军,结果杨玄挺身边的叛军队伍好歹素质要高一些,在仓促间还真被杨玄挺组织起了两千多军队,本来杨玄挺还想再组织多一些的军队发起反击,可是看到报国军已经冲下了山,杨玄挺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派出无数的传令兵寻找麾下将领组织反击,一边亲自领着这两千多人过来拦截报****,赌咒发誓要把这支胆大包天的隋军队伍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杨玄挺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他临时集结的队伍想要在无数慌乱的叛军士兵迅速前进,有力阻击报****的前进势头,简直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恐慌混乱到了极点的叛军士兵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在战场上哭喊乱窜,还那里人多就往那里跑,冲乱了严整的自家队伍,动摇了本就无比慌乱的军心,也打击了本来就不高的士气,杨玄挺的队伍向着两里多外的报国军队伍冲锋,路程还没走到一半队伍就已经被冲乱了一小半——其中大部分的士兵还是因为心理崩溃而自行溃散,乘乱当了逃兵。 见此情景,杨玄挺在勃然大怒之下,又干了一件更蠢的事——那就是命令士兵砍杀自家逃兵,用砍刀长矛在混乱到了极点的自家队伍中开路,杀出一条血路向前挺进。结果这么一来,杨玄挺的队伍确实速度加快了一些,可是叛军队伍却更混乱了,本就全靠旗帜辨别敌我的叛军士兵看到同伴挥刀杀来,为了活命除了躲避格挡之外,还为了安全开始砍杀捅刺自家同伴,一个影响一个,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叛军队伍就陷入了一片规模空前的大混战中,无数的叛军士兵自相践踏,自相残杀,死在自家同伴的叛军士兵数量,也迅速追近了被报****将士斩杀的叛军士兵数量,并且数量大有反超之势。 如果陈应良身边的报国军数量多上一两倍,再让更多的报****将士精通骑兵战,那么陈应良肯定还能导演出更加辉煌灿烂的奇迹之战,可惜陈应良身边的士兵数量只有不到八百人,且近半的士兵无法做到奔驰冲锋中有效杀敌,所以陈应良也不敢恋战,更加不敢向上次和杨万硕交战一样,冲过去又冲回来,不把敌人杀光宰绝就绝不罢休,陈应良只能是选择全力突围,利用敌人混乱的机会不断向着来路挺进,尽可能的带着更多的报****将士返回洛阳城。 对于士气斗志高昂到了极点的报国军而言,陈应良想要做到这一点还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混乱到了无法用笔墨描述具体状态的叛军队伍形同一片散沙,又如同是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始终团结在精忠报国大旗下的报国军队伍却如同一柄利刃,冲锋突围直接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的迅捷流利,才十几分钟时间,报****就已经杀散了最后一支拦在官道上的叛军队伍,在叛军队伍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狂笑着,欢呼着,带着滚滚沙尘,消失在了平坦官道的远处。 整件事说来话长,可实际上其中经过的时间却相当的短,从陈应良下令对卫玄军中军大帐发起突击,到报国军在陈应良率领下冲出重围,成功逃向了洛阳方向,前前后后用时最多只有半个小时左右!可是在这半个小时里,陈应良和报国军队伍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完成了点燃粮仓、营救庞玉和杀出敌人包围等一系列工作,动作之迅捷,速度之急骤,已经只能用快如闪电四个字可以形容,以至于到了报国军成功突围后,大部分的叛军士兵将领都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都是呆若木鸡的看着欢呼远去的报国军队伍,口中喃喃,“出什么事了?” 杨玄挺也在呆若木鸡,日落西山的余光下,之前还大部分都是隋军士兵尸体的邙山战场上,转眼之间已经多出了无数的叛军新鲜尸体,还有无数在血泊尸堆中呻吟哭喊呼救的叛军轻重伤兵,而身为叛军后军主将的杨玄挺,却连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到!所以眼前这一幕,让杨玄挺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以确认自己是否身在梦境! 李密也在熊熊燃烧的卫玄军营地边缘发呆,尽管心里清楚整件事的前后经过,甚至就连陈应良割掉俘虏鼻子是无耻抄袭曹老大的攻心战术李密都明白,可李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数量仅有七八百人的报国军,能够化装成自家队伍,大摇大摆的来到屯粮地发起突袭,然后又几乎是毫发无伤的杀出重围,飞一般的扬长而去!如此疯狂的冒险战术,如此擅长把握机会的睿智勇猛,李密不要说没见过,在书本上都没有看到过几次! 呆若木鸡的目送着报国军离开,直到报国军消失在了视野外许久,始终处于瞠目结舌状态中的李密才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继而仰天狂呼道:“陈应良贼子不除!楚公大业难成————!” 陈应良一手导演的这场奇迹般的奇袭战,对叛军队伍造成的伤害其实很小,杀敌虽然也不算少却都是叛军的辅兵民夫,连叛军主力的战兵队伍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对于每天都在不断壮大中的叛军队伍而言,造成的实际伤害,其实是几乎等于零——有着隋炀帝这么一个每天都在挖空心思逼反老百姓的好皇帝,陈应良就算每天杀上一千的叛军辅兵民夫,每天也会有超过两千受不了残酷压迫的老百姓起来造反作乱。 陈应良指挥的这场奇袭战,最大的收获是对叛军士气斗志的重大打击,在刚刚取得了一场决战大胜的情况下,处于兴高采烈状态下的叛军队伍突然挨了陈应良这一下,士气斗志自然是为之大减,刚欺负完了卫玄军的叛军队伍上下,也自然是对人人身穿白袍的报国军生出畏惧,未战先怯,众口纷纷之下,陈应良是陈庆之转世、报****是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重生之类的鬼话,自然而然的也在叛军队伍中传开,收到了难以估计的巨大心理暗示效果。 还有对整个平叛战局造成的巨大影响,得知后军遇袭,正在全力追击卫玄败军的杨玄感主力当然是心慌意乱,被迫分兵回援后军,卫玄败军所承受的压力也自然大减,再得知粮草被焚的情况后,连干粮都已经吃完了的叛军主力为了不至断粮,也只能是咬牙切齿的放弃追击,眼睁睁的看着卫玄军逃往渑池就粮,根本无力再对渑池这座小小县城发起进攻——饿着肚子怎么攻城? 也正因为如此,当杨玄感气呼呼的领着主力回到邙山战场后,除了把无能至极的弟弟杨玄挺和军师李密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外,又听李密介绍了事情经过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后,杨玄感当然是暴跳如雷,气愤之下拔刀斩石,放声狂吼,“陈应良,小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杨玄感在破口大骂的同时,和裴弘策一样在逃命时连头盔都不见了的卫玄却在满头雾水,因为被叛军主力重点追杀的缘故,无数的隋军将士还不讲义气的扔下了卫玄四散逃命,所以卫玄逃进渑池小城时,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一千多筋疲力尽的隋军骑兵,同时城小兵少的渑池县城久疏防务,城墙陈旧,城防工事破烂不堪,且人心惶惶连县令都有些不太靠得住,叛军队伍只要发起攻城,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能攻破渑池,把挖了杨玄感祖坟的卫玄生擒活捉继而凌迟处死!可卫玄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杨玄感怎么会突然退兵?在已经基本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突然退兵? “难道是皇上洪福庇佑,让杨逆叛贼脑袋进了水,发高烧打摆子下令退兵?”卫玄一度这么怀疑。 杨玄感在邙山战场暴跳如雷,卫玄在渑池城里稀里糊涂,大功臣陈应良却在洛阳城里喊冤——率领仅仅损失十九人的报国军队伍回到洛阳城后,陈应良第一件事当然是领着庞玉去拜见东都留守樊子盖,向樊子盖报喜表功兼请赏,可是听陈应良介绍完了战事经过后,老顽固樊子盖却怒发冲冠的咆哮道:“来人啊!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子给老夫拿下!” “拿下我?为什么?樊留守,小人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拿我?” “为什么要拿你?冒充叛军穿过数万叛军队伍,行于敌军阵中如同穿过街市,突袭烧毁卫文升留下的粮仓,还只差一步就可以拿下叛贼军师李密的首级,最后毫发无损的杀出数万叛贼的包围!这么荒唐的战报,也想骗过老夫?你当老夫是老糊涂了?!” “冤枉!冤枉啊!小人不敢撒谎!庞大人和钱大人都可以给我做证啊!” “闭嘴!庞玉,钱向民,你们如实招来,陈应良这小混蛋给了你们多少贿赂,敢帮着他向老夫虚报战功?!” “贤侄,你够了没有?你救回庞大人,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还捏造这么夸张荒唐的战报冒领功劳,是不是太过份了?” “冤枉啊!叔父,小侄我冤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第41章 (上) 风光无限 穿着沉重的明光铠,披着标志性的白色披风,领着郭峰和陈祠两个心腹走狗,上马离开了报国军的营地,陈应良策马小跑,直接向着洛阳北面的安喜门赶来。 时值正午,大街上来往的百姓路人很多,又赶上正好有一队搬运守城物资的民夫车辆通过,押运物资的守军队伍再加上来往巡逻的差役兵丁,原本算是足够宽广的洛阳街道就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了,为了让满载着守城物资的车辆通过,押车的士兵甚至还动用了皮鞭,抽打喝骂,逼迫百姓路人让开道路,几个躲避不及的河南县衙役也挨了皮鞭,结果几个衙役不仅不敢吭声,还得忍气吞声的为辎重队驱逐百姓,清理前进道路。 碰上了这种情况,按理来说无官无职的陈应良怎么都得等到辎重队过去之后,才能穿过这条必经街道北上安喜门,但说来也怪的是,看到身披白袍的陈应良等人策马到来,又看到陈应良那张还带着稚气的正太嫩脸,负责押运辎重的那名隋军校尉马上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的跳了起来,一边用脚去踢民夫士兵,一边大吼,“让路!让路!白袍兵来了!陈记室来了!白袍兵的陈记室来了,快给他让路!” 人喊马嘶,鸡飞狗跳,沉重的马车牛车独轮车象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大手推动一样,不到片刻就给陈应良让出了一条五六步宽的笔直道路,车队两旁的百姓路人几乎都被逼得贴墙而立,巡逻经过的哨队和河南县衙役干脆一起双手大张,手拉手的拦住身后的百姓。 没有怨言,包括那些挨了皮鞭的百姓路人都停止了呻吟,全都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去张望陈应良,议论声四起,“谁是陈记室?什么?中间那个小孩子就是陈记室?!真的假的?看上去比我儿子还小几岁,怎么可能就是白袍兵的陈记室?” “他就是陈记室?天哪!太年轻了!听说他带着几百白袍兵,在几十万叛军队伍里七进七出,烧了叛军的粮草,还杀了好几万的叛贼!听说邙山战场的叛贼尸体,堆起比邙山都还高!全都是他杀的!” “我还听说,他是陈庆之的转世,八十多年那个带着七千白袍兵从江宁一路打到洛阳城的陈庆之转世,我爷爷还唱过有关他的童谣,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类似的窃窃私语和议论此起彼伏,看向陈应良的目光也尽是惊奇、畏惧与钦佩,郭峰和陈祠虽然仍然把胸膛挺得笔直,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怎么都无法掩饰的得意神情,倒是主要当事人陈应良有些脸上发烧,向那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隋军校尉拱手谢道:“多谢将军让路,不过我也没有什么紧急大事,你押运辎重才是朝廷大事,还是你先走吧。” “陈记室千万不要客气,还是你先走吧。”那隋军校尉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能……,能为陈记室让路,是末将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荣幸。” 那校尉的话音未落,他麾下的旅帅、队正和队副都已经是连连点头,纷纷附和顶头上司的表态——能为陈应良让路,是自己队伍的荣幸。陈应良益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又向那校尉等人拱手说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将军继续辛苦,我先走了。” 那校尉赶紧连连点头如鸡啄米,领着一帮手下毕恭毕敬的目送陈应良离开,也是到了陈应良策马走远后,那校尉才一拍大腿,无比懊恼的惨叫道:“糟糕,光顾着紧张了,我怎么把大事忘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和陈记室说话的机会,我应该求他让我进白袍兵队伍啊!可惜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将军,白袍兵只有四个团,四个团都有校尉了,你过去当校尉,不可能吧?” “放屁!谁说我想当白袍兵的校尉了?只要能进白袍兵,老子当个小兵都行!跟着陈记室多立些战功,等杀光杨逆叛贼,老子还怕升不了官?!”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安喜门下,因为敌情战事的缘故,安喜门一带已然是全面戒严,通往城墙的上城坡道更是被重兵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寻常百姓就是想要靠近二十步内都难,已经名满洛阳的陈应良也不想给人落下张狂印象,很老实的在二十步外勒住战马,可是不等陈应良翻身下马,守卫上城甬道的隋军旅帅早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抢着接过了陈应良的马缰,又喝道:“快来人,搀陈记室下马。” “不必不必,将军不必客气。”陈应良赶紧谢绝那旅帅的好意,抢在隋军士兵上来搀扶起下马,向那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旅帅说道:“将军,昨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又听说今天安喜门外发现了敌情,想上城去观察一下敌人动向,烦劳你派人上城向元大人或者贺将军知会一声,请他们允许我登城。” “陈记室,你这不是在为难小人么?”那旅帅苦笑说道:“别人登城是需要禀报,可你是什么人?白袍兵的陈记室!我们右武卫的第一名将!你登城都要禀报请示,贺将军非得大耳掴子抽我不可啊!末将为你拴马,你快请上城吧。” “将军千万别这么说,右武卫第一名将更不敢当,我可是连加入右武卫的年纪都不到。”陈应良赶紧摆手谦虚,诚恳说道:“这位将军,军法如山,我既不是安喜门的守军将士,手中又没有通行令牌或者公文,并非执行公务,没有元大人或者贺将军的允许,我没有资格直接登城,还请将军辛苦一下,派人向贺将军或者元大人禀报一声。” 见陈应良态度坚决,那旅帅也不敢违抗,老老实实的派人上城寻找督守安喜门的元文都或者贺兰宜禀报此事,结果也不幸被这名倒霉的旅帅言中,不到片刻时间,脸上带着黑眼圈的虎贲郎将贺兰宜就从城墙上冲了下来,到得现场二话不说,马上就是重重一记耳光抽到了那旅帅的脸上,然后一脚把他踹坐在地上,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应良兄弟是什么人?他上城墙巡视敌情,还需要向我请示准不准上城?滚去找军法官,让他抽你二十鞭子!” 倒霉旅帅差点没哭出来,陈应良则忙向贺兰宜行礼说道:“贺将军,你别怪他,是我请他派人向你请示的,小弟我无官无职,又不是因为公事上城,无论军法国法,都必须征得贺将军你或者元大人的同意,这位将军依法办事,有功无罪,还请贺将军法外开恩,免去他的鞭刑。” “原来是应良兄弟你自己的意思啊?那算了,二十鞭子免了。”饶过了那名如释重负的旅帅,贺兰宜一把拉起陈应良就走,“应良兄弟,快上城,你来得正好,杨逆叛贼的队伍正好在城外胡搞瞎搞,你快来帮老哥我看看,杨逆叛贼到底打算搞什么鬼名堂。” 被贺兰宜拽着上到了城墙,早有许多隋军将士过来给陈应良行礼,陈应良倒是规规矩矩的一一还礼,贺兰宜却毫不客气的把一群部下踢开,把陈应良拉到了城墙边上,指着城外远处说道:“应良兄弟,快看,乱贼队伍就在那边。” 顺着贺兰宜指点的正北方向看去,陈应良首先看到了一支席地而坐的叛军队伍,兵力数量大约五六千人,装备相对报国军之前遭遇的叛军队伍而言明显要好上许多,很明显就是叛军主力的战兵队伍。而在这支战兵队伍的背后,则是一群群一簇簇乱糟糟的民夫辅兵,正在拼命的砍伐树木和打造器械,但距离太远,手里没有望远镜的陈应良也看不清叛军到底在打造什么器械,只能猜测应该是攻城武器。 观察着远处的敌情,陈应良又顺口向贺兰宜问道:“贺将军,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否对小弟详细介绍一下?” “别将军将军的,生分,叫我老贺就行了。”贺兰宜也是刻意讨好陈应良,故作豪爽的一挥手,然后才说道:“是这样,昨天叛贼主力从邙山回师到金镛城后,我们还以为杨逆怎么都得休息一两天再来攻城,谁知道才到了昨天晚上初更戌时过半,就有一伙乱贼来到安喜门下,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大喊大叫要攻城,吓得元大人赶紧备战,可是咱们的弟兄们准备好守城后,那伙叛贼队伍就马上溜了。” “再然后,我们就受罪了。”贺兰宜叹口气,说道:“然后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群乱贼到城下这么惊乍,敲锣打鼓的喊叫,每次都惊得我们安喜门的队伍从床上爬起披甲备战,可每次乱贼都是闹腾一通就走,从没发起那怕一次的攻城,搅得我们连觉都睡不好,本来我说让弟兄们安心睡觉,可元大人又怕叛贼十假之中突来一真,就逼着我们每次都爬起来警戒,不许我们解甲,还要我们睡着了也得睁一只眼睛,把弟兄们算是折腾惨了。” “不信你看。”贺兰宜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苦笑说道:“老哥我昨天晚上可能连一个时辰都没睡足,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眯了会,乱贼的大队就又来了,结果就这样了,弟兄们还以为我脸上涂了墨汁。” “辛苦贺大哥了。”陈应良安慰了一句,然后微笑说道:“不过贺大哥,也不是你一个人受这罪,不瞒你说,小弟我昨天晚上也被惊醒好几次,叛贼造出的声势太大,我在教业坊也听到了。” “贺将军,我们报****的四个团,昨天晚上是轮流睡觉的。”郭峰插口说道:“我和陈祠带着两个团睡上半夜,陈志宏和赵昱带着另外两个团睡下半夜,就是防着叛贼突然攻城,随时准备来安喜门给你们帮忙。” “是吗?那可真是多谢了。”贺兰宜大喜,拱着手无比亲热的说道:“多谢几位兄弟了,改天请你们喝酒道谢,今天晚上如果叛贼又来这么搞,还请你们继续轮流睡觉,随时准备过来帮忙。” 郭峰和陈祠的级别与贺兰宜差着一大截,见贺兰宜主动行礼恳求,受宠若惊下赶紧向贺兰宜还礼,一口答应,陈应良却不动声色,说道:“贺大哥,不是如果,是肯定,叛贼的人力太充足了,安排几千人轮流骚扰我们,对杨逆叛贼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昨天晚上又每次都起身备战,也证明了这条疲兵之计确实有效,所以我可以断定,杨逆叛贼今天晚上一定还会故技重施,又来不断骚扰。” 第42章 (下) 不对啊 “什么?肯定还会来?”贺兰宜的脸色无比难看了,旁边的安喜门守军也个个脸色哭丧了。 “肯定。”陈应良点头,微笑说道:“我还可以肯定,这条诡计一定是出自叛贼军师李密之手,他知道我们东都城里的守军不多,又要驻守多达十二道的城门,能够腾出手来时刻备战的预备队少得可怜,所以才用这条疲兵之计骚扰我们,打击我们的士气军心,也疲惫我们的精神身体,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发起致命一击。” “那怎么办?”贺兰宜表情更是哭丧了,道“难道要向陈兄弟你一样,让军队轮流戒备休息?” “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在野战中破敌,这个法子虽然被动,却也是唯一的应对之策。”陈应良的神情也有些无奈。 贺兰宜和旁边都没有休息好的隋军将士全都唉声叹气了,郭峰则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叛军队伍,突然说道:“陈记室,要不你去求见一下樊留守或者皇甫将军,让我们出去冲一冲?叛贼的作战队伍不算太多,后面的辅兵民夫再多也是一群废物,我们去把他们杀散,遏制一下叛贼的势头,让他们晚上不敢来城下骚扰。” 贺兰宜眼睛亮了,刚想说自己与陈应良同去樊子盖面前请战,顺便象刘长恭一样跟在陈应良屁股后面捞功劳,陈应良却向郭峰微笑说道:“出击?你想找死就出击吧,这是叛贼的诱敌计,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诱敌计?”郭峰和贺兰宜等人都是一楞。 “当然是诱敌计!”陈应良点头,指着远处的叛军队伍说道:“你们几时见过,有什么攻城队伍会在战场上赶造攻城武器的?自古以来,攻城武器都是在相对安全的军营之中打造,然后运到前线攻城,杨逆叛贼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让辅兵民夫在两军阵前赶造攻城武器?这不是故意诱敌是什么?” “还有。”陈应良又指了指远处的叛军队伍,补充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些叛贼队伍表面上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可实际上却丝毫没有混乱,刀盾兵居于前排,枪矛兵居后,最远处的那些叛军士兵,身上都背着箭壶,这是想干什么?还不是防着我们突然出击?我们这时候出去冲,首先就会遭到叛贼的弓箭覆盖,然后是刀盾肉搏,长枪长矛偷袭,在这种情况下,你以为我们报****的四个团,能有多少把握杀散五千以上的叛军主力队伍?” 郭峰等人哑口无言了,陈应良则又冷哼道:“这还没完,还记得庞大人介绍的邙山大战情况么?杨逆叛军给我们大兴军队的致命一击,是由杨玄感逆贼亲自领着几千叛军骑兵发起的侧翼突击,这点就已经证明,杨逆叛军通过缴获和收集,已经组建起了一支相当强大的骑兵队伍,可是你们再仔细看看远处的敌人情况,有骑兵么?杨逆有很多骑兵,诱使我们出战的队伍中却不见骑兵,这些叛贼骑兵那里去了?在什么地方?难道你们还猜不到么?” 再仔细看了看敌人的情况,见叛军队伍中确实没有出现骑兵,郭峰回过味来,惊叫道:“陈记室,你的意思是,敌人在远处埋伏有骑兵,就等我们出击,就用步兵正面牵制我们,然后骑兵突然出击,奔袭我们的侧翼或者背后?” “九成九是这样。”陈应良冷笑说道:“我还可以肯定,杨逆叛贼这个陷阱就是给我们报国军设的,我们报国军烧了他的粮草,破坏了他全歼大兴援军的计划,以杨逆叛贼的脾气,能不想着报仇雪恨?” 听了陈应良这番合情合理的分析,郭峰和陈祠不敢多说什么了,贺兰宜也乖乖闭嘴了——报国军全军覆没确实不关贺大将军鸟事,可如果樊子盖安排贺大将军就近率军出击给报****打下手,贺大将军的宝贵小脑袋也得悬乎不是? “我还可以肯定一点。”陈应良又冷笑说道:“这条奸计,绝对是李密那个奸贼贱人琢磨出来的,就凭杨玄感那点小脑袋瓜子,还琢磨不出这么阴险歹毒的主意。很可惜,李密这条雕虫小计,对别人而言或许有用,想诈我……,等等!” 无比自信的冷笑到了这点,陈应良突然打住,带着稚气的嫩脸上还一下子难得流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件事不对啊。” “陈记室,什么不对?”贺兰宜和郭峰等人赶紧问道。 “李密为什么要用这么粗浅的诱敌计?”陈应良自言自语着答道:“我已经和李密正面打过一次交道了,当时他在我面前耍诈,我虽然一直留心着他的神情反应,却半点破绽都没有看出来,这么奸诈的叛贼,怎么会用这么粗浅的诱敌计?在两军阵前赶造攻城武器诱敌,这么反常的举动,换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其中有诈,以李密的奸诈狡猾,怎么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对于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隋军将士而言,刑警大队长陈应良和瓦岗之狐李密这个层次的智力较量,对于他们而言当然是如同天书,士族出身贺兰宜和陈祠也好不到那里,全都是傻愣愣的看着陈应良,听着陈应良的自言自语满头雾水,插不进半句话。 没有人插话,倒也方便了陈应良盘算分析,在心中暗道:“注定要被识破的诱敌计,李密为什么要用?是仗着兵多人力足碰碰运气,还是别有所图?如果只是打算碰运气,昨天晚上杨逆叛贼在安喜门外不断折腾,又是为了什么?激怒我们……,等等,安喜门!为什么是安喜门?” 为什么是安喜门?每隔半个时辰就惊扰安喜门守军一次的疲兵计,表面看起来高明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的粗浅诱敌计,同时也是专门针对报国军的诱敌计,还有瓦岗之狐李密的奸诈多智,杨玄感的冲动暴躁,这些线索在靠破案吃饭的陈应良脑海中不断盘旋,综合归纳,一个巨大的可能逐渐浮现在了陈应良心头,奸滑的笑意,也逐渐出现在了陈应良的嘴角,让陈应良喃喃自语了一句,“好你个李密,果然厉害,竟然给我玩一个计中计,如果不是碰上了我,搞不好你这次真就能得手了。” “应良兄弟,什么计中计?”贺兰宜赶紧问道。 陈应良不答,只是飞快抬头看天,发现天空阴沉,不见阳光,很明显今天晚上的月光不会太好,陈应良顿时笑了,打了一个响指,得意说道:“错不了,以杨玄感那个叛贼的急脾气,九成九就是今天晚上!” “应良兄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贺兰宜越听越是糊涂,道:“要不咱们进城楼谈吧,元大人在城楼里休息,我们进去和他仔细谈。” “不了。”陈应良摇头,向贺兰宜拱手说道:“贺大哥,我还有急事,就不去拜见元大人了,请你告诉元大人,今天晚上再辛苦一晚上,到了明天晚上,你们应该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说罢,陈应良向郭峰和陈祠一摆手,吩咐道:“走,我们去上春门。” 说着,陈应良赶紧就往城下走,陈祠忙说道:“陈记室,我们直接从城墙上过去吧,这里距离上春门不远,用不着再下城去绕路了。” “不,必须得走城下。”陈应良摇头,低声说道:“我们身上的白袍太显眼,不能让城下的叛贼斥候看到我们去上春门。” ………………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叛军队伍中,远远看到身穿显眼白袍的陈应良等人上城之后又下城,统率这支叛军战兵队伍的杨玄挺马上跳了起来,无比紧张的向旁边的李密问道:“军师,那几个穿孝袍子的下城了,是不是叫弟兄们赶紧备战?” “别急。”李密摇头,微笑说道:“且不说我这条诱敌妙计未必就能瞒过陈应良那个小奸贼,就算他真的中计,去集结队伍出击,怎么也得一些准备时间,咱们犯不着立即备战,让弟兄们继续休息,养足体力才是上策。” 杨玄挺听了觉得有理,也就重新坐回了地上,继续低声咒骂害得自己被大哥骂得狗血淋头的陈应良,李密却是神色如常,眺望着远处的安喜门城楼,心中冷笑,“陈应良小贼,我知道以你的狡诈奸险,是不太可能中计出击,就算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这些人中计,你也有办法说服他们不要冒险出战——可是,我的真正意图,你能猜得出来吗?” 第43章 料敌机先 因为诱敌计被陈应良一眼识破的缘故,再加上东都守军除了报国军外没有那支队伍敢出城野战的缘故,杨玄挺和李密率领的叛军队伍,理所当然的是在安喜门外白等了一天,太阳还没落山就灰溜溜的撤回了十八里外的金墉城大营,带走了一些在战场上赶造的飞梯与虾蟆车,还有埋伏在隐蔽处的一千五百精锐骑兵,换上郑俨率领的两千生力军继续不断骚扰安喜门守军。 白白辛苦了一个白天,什么收获都没有,急于报仇雪耻的杨玄挺当然是满肚子窝火,在回营的路上骂声不绝,大骂陈应良的祖宗十八代加所有女性亲眷,顺带着献计诱敌的李密也遭了殃,没少被杨玄挺顺带着指桑骂槐的指责,极有涵养的李密则是装着没听到,因为李密早就明白自己这条诱敌计很难瞒得过人小鬼大的陈应良,以诱敌计为掩护布置的后续计划,才是被李密寄以了厚望的杀手锏。 十几里的距离上马就到,天色才刚微黑,李密和杨玄挺就已经回到了金墉城外的叛军大营,让李密有些奇怪的是,杨玄感这次竟然没有象往常那样亲自到大营门前迎接自己这个军师回营,这一点也让心高气傲的李密颇为不满,觉得杨玄感的气量未免有些太窄,自己只不过一时不慎让陈应良奸贼拣了一个小便宜,杨玄感就因此对自己如此不敬。 也是到了中军大帐中,李密才发现自己这次是错怪了杨玄感,同时也惊喜的发现,前右武侯大将军、曾经被隋炀帝亲自誉为诸葛亮再世的隋军名将李子雄,竟然出现在了杨玄感的帐中!又经过杨玄感介绍,李密这才知道李子雄是因为遭到了隋炀帝猜忌,怀疑曾为杨素得力助手的李子雄参与叛乱,下令捉拿,李子雄不得已才杀了隋炀帝使者,潜逃来投奔杨玄感,杨玄感也是因为李子雄这个隋军重臣到来必须亲自作陪,这才破例没有到大营门前去迎接李密这个军师。 隋炀帝竟然自己逼反了其实并没有参与叛乱的杨素得力助手李子雄,还是以擅长治军而闻名的名将李子雄,铁了心造反的李密对此当然是喜出望外,与李子雄互相行礼客套之后,立即就向刚从辽东战场上逃回来的李子雄打听北方战况,也就是征战在外的隋军主力回援情况——李密再是自信,可也不敢狂妄到自信能够指挥杨玄感叛军这群乌合之众击败被隋炀帝带到辽东战场的隋军主力精锐。 李子雄的回答让李密让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同样清楚隋军精锐与叛军队伍差距的李子雄神情无奈,答道:“就我所知,杨广暴君得知了楚公起兵后,立即解除了对高句丽重镇辽东城的包围,率领主力大军回援中原,高句丽的军队已经在野战中被暴君麾下的主力打怕了,没敢乘势发起追击,直到杨广的御林军过了辽水,高句丽才追袭了官军的后部,杀了几千老弱士卒。” “高句丽的军队,没能牵制住杨广的主力回师?”李密的脸色有些微变了。 “还有,我还在南下路上听到消息。”李子雄神情更加无奈的介绍道:“听说来护儿率军抵达东莱后,生到楚公起兵的消息,没有向杨广请示,立即就自作主张放弃了渡海攻打平壤城的计划,率军从东莱回援东都洛阳,按路程计算,他现在至少已经到了鲁郡。” “来护儿?”李密的脸色又变了一下,对来护儿这个身经百战的隋军名将无论如何都不敢掉以轻心。 “来护儿直接就从东莱回师了?”志大才疏的杨玄感也难得皱了皱眉头,道:“这条暴君走狗颇知兵事,我们留守黎阳的元务本恐怕难以抵挡。” “楚公所言极是。”李密赶紧附和道:“如今之计,应该是尽快移师西进,攻取关中,扼潼关据山河之险,抵挡杨广的回援大军,这才是上策。” 李子雄虽然被隋炀帝赞为诸葛再世,但刚到叛军营中不知军情,不敢胡乱开口发表意见,没有附和李密的正确战略。在战略上从来不听李密意见的杨玄感则照旧不肯采纳,冷哼道:“关中,我当然要取,不过在取关中之前,我得要先拿下洛阳,擒住那条姓陈的暴君走狗,把他碎尸万段,凌迟处死,一雪我的断耳之仇,邙山之恨!” 李密苦笑了,也实在无法理解杨玄感的思维模式——为了一个敌人,竟然能够甘心放弃攻取关中的最好机会?而杨玄感却不这么想,只是又顺势问道:“法主,你和三弟去东都诱敌,情况如何?陈应良那条暴君小走狗,有没有出城和你们交战?” “没有。”李密如实答道:“我们只是远远看到有三个身穿白袍的官军上到安喜门,想来其中定有陈应良小贼,但那个小贼和我猜测的一样奸诈,没有率军出城突袭我们,想来这个小奸贼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诱敌之计。” “小奸贼!”杨玄感骂了一句,又恶狠狠说道:“没关系,那就执行法主你妙计的第二步,今天晚上就去偷袭东都,攻破洛阳,生擒樊子盖、皇甫无逸和陈应良这些暴君走狗!” “楚公,是否再等一等?”李密好心劝道:“我们的疲兵之计只用了一个晚上,效果还不够明显,不如再用鼓锣队骚扰东都守军几个晚上,再突然发起偷袭不迟。” “时间宝贵,不等了。”杨玄感一挥手,斩钉截铁说道:“我刚才看过天气,今天晚上应该没多少月光,正适合执行计划的第二步!今夜偷袭洛阳城能得手当然最好,即便不能得手,我们也还有时间发起正面强攻,直接拿下东都!” 李密犹豫了一下,见杨玄感态度坚决,知道杨玄感狗熊脾气的李密也明白劝了只是白劝,便无可奈何的说道:“既如此,那么最好是在下半夜的四更过后发起偷袭,这样把握更大一些。还有,请问楚公,我们今天晚上是偷袭那座城门?徽安门还是上春门?” “上春门!”杨玄感大声回答,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是上春门!本柱国在那里受到的羞辱最大,当然就要在那里报仇雪恨!” “唉,心胸如此狭窄,如何能成大事啊?”李密心中暗叹,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不过都一样,我们昨天晚上骚扰了安喜门一夜,东都官军今天晚上肯定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喜门一带,不管偷袭徽安门还是上春门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 夜色渐黑,报仇心切的杨玄感亲自提点起了最能打的几支精锐队伍,又纠集了一大群炮灰队伍,携带大量的铁锹、锄头和带有飞爪的绳索等爬城器械,还有数十架用毛竹制成、坚固而又轻便的飞梯,于二更正时出营集结,人衔枚、马套嚼,静悄悄的摸向十八里外的洛阳城,准备执行李密破城计划的第二步,借着夜色与安喜门佯军的掩护,连夜偷袭久攻不下的洛阳城。 除此之外,为了尽快熟悉叛军情况与洛阳守军的情况,同样已经无路可退的李子雄不顾远来疲劳,也坚持着一同随军出战,要到战场上实地考察敌我战况,杨玄感大为高兴,劝说了几句便欣然接受了李子雄的请求。 距离很近,时间也很充足,李密便很细心的提醒杨玄感在途中派人先去负责骚扰安喜门的郑俨队伍联系,了解洛阳守军的反应情况,结果回报让杨玄感和李密一起的喜出望外——郑俨队伍反复骚扰安喜门的期间,安喜门守军不仅每次都被迫起身备战,且城墙上还出现许多身披白袍的隋军士兵身影! “好!”李密喜道:“敌人果然上当了,把最能打的白袍兵调到了安喜门,邻近的上春门和徽安门就算加强了守备,也肯定不如安喜门这么严密。” 杨玄感笑着点头,同意李密的判断,已经知道计划步骤的李子雄也赞道:“法主先生果然高明,连续两夜骚扰安喜门,又在安喜门外打造攻城武器,布置埋伏,布置这一系列假象,即便换了是我,也一定认为楚公选择的主战场就是安喜门,绝不会想到我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准备偷袭其他城门。妙计,果然妙计。” 赞完了,李子雄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不过法主先生,有一点我很不明白,既然是声东击西,洛阳的城门又多达十二道,我军为何不去偷袭其他远一些的城门,偏要偷袭与安喜门相邻的上春门、徽安门其中之一?” “老将军,你是在考我吗?”李密比李子雄更糊涂,答道:“不去偷袭其他城门,第一当然是地理方面不适合偷袭,第二当然是为了制造灯下黑了,敌人或许会怀疑我们是准备声东击西,但决计不会想到我们是准备偷袭与安喜门最近的上春门或者徽安门,心理上会出现疏忽,我军发起突然偷袭当然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原来如此,高明。”李子雄点头赞誉,心里却万分警惕,暗道:“确实高明,这一点连我都没有考虑到,看来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有这个叫李密的小子在,我想成为杨玄感义师的头号重将,不会那么容易。” “这位李老将军,有些名过其实啊。”李密也在心里嘀咕道:“还号称再世诸葛呢,对洛阳地形不仔细了解就算了,还连灯下黑这个道理都不懂,看来我的惊扰战术同样可以影响到上春门和徽安门这个细节,你就更加不会留意到了。如果你就这么点本事,那么用你来装点一下门面还行,对你委以重任,那搞不好就得坏事了。” 各怀心思间,上春门的城上灯火已然依稀可见,李密赶紧建议杨玄感颁布严令,严禁发出任何声响,借着夜色掩护缓缓逼近上春门,尽可能的在不知不觉间摸到上春门下。而让杨玄感和李密暗暗窃喜的是,上春门城墙上的灯火虽然不少,站着箭垛旁边值哨站岗的士兵却为数不多,同时上前开路的前锋队伍也派人回报,说是发现城上士兵多在倚墙瞌睡,防守十分疏松。 确认了这一点,杨玄感和李密心中更是大定,赶紧低声催促军队上前,而当叛军队伍逼近上春门一里之内时,西北面的安喜门那边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战鼓声、铜锣声和呐喊声,吓得包括杨玄感和李密在内的叛军队伍所有人赶紧伏地噤声,生怕被上春门的守军队伍察觉动静。 郑俨队伍制造出的喧哗声相当不小,在万物静籁的深夜中传得老远,即便是上春门这边也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也确实吵醒了相当不少的上春门守军,倚着箭垛旁边瞌睡的哨兵打着呵欠伸着懒腰,骂骂咧咧的睁开眼睛,之前不知道在那里偷懒的巡逻队也打着火把在城墙上巡逻了起来,但是阴霾的夜空却给了叛军队伍最好的掩护,不管是那些巡逻的哨队,还是懒洋洋伸出脑袋观察城下动静的站岗士兵,全都没有发现半里多外,正有数以万计的叛军队伍埋伏在夜色之中。 时间对于叛军队伍而言突然变得无比漫长,每一个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被城上敌人发现而前功尽弃,但还好的是,同样受到叛军骚扰战术影响的上春门守军对此显然是早已经习以为常,郑俨那边的喧哗声还没有停歇,不少哨兵就已经重新倚墙瞌睡去了,巡逻哨队也毫无察觉的直接向北面去了,没有出现半点的异常迹象。 叛军队伍在西北面制造出的喧哗声终于停歇了,上春门的城上也很快重新恢复了安静,乘着这个机会,杨玄感和李密也迅速安排了攻城队伍,由杨玄感二弟杨玄纵率领一千五百精兵担任先锋,负责攀登城墙偷袭城上守军,杨玄感自领中军作为接应,李密则指挥炮灰队伍做为辅助,准备着一等杨玄纵偷登城墙得手,就立即发起全面进攻。 安排一定,又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哨兵大都已经重新入睡,杨玄感立即低声传令,杨玄纵把手一挥,一千五百最精锐的叛军士兵立即携带着各种工具潜伏上前,就象一群黑夜中的豺狼,眼中闪烁着绿光,不声不响的悄悄摸到护城河边上,半蹲着身体快步上桥,直接从护城河上架设的固定石桥过河,迅速摸到了城墙之下,并且迅速向着杨玄纵此前指定的灯火稀少处挺进。 杨玄纵的前锋队伍过桥的时候,杨玄感和李密紧张得简直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杨玄纵队伍的动作也太过磨蹭,无论怎么快步向前都象乌龟爬一般的缓慢,队伍还无论怎么走都象走不完一样。但还好,这段漫长的时间终于过去,在丝毫没有惊动城上守军的情况下,杨玄纵的队伍终于还是全部通过了桥梁,迅速摸到了上春门南面的灯火稀少处。 悄悄松了口气,杨玄感赶紧率领中军队伍匍匐上前,半蹲着迅速逼近上春门,同时杨玄纵的队伍也开始把好几十架的轻便竹梯悄悄搭上了城墙,嘴里含着小石块的叛军士兵或是踏梯而上,或是利用铁锹、锄头和飞爪之类的辅助工具直接攀爬,安静无声又迅捷无比的摸上城墙,当杨玄感率领的中军队伍摸到了护城河边上时,第一名叛军士兵,也终于顺利的登上了城墙顶端! 看到第一名叛军士兵踩着竹梯登上城墙,城墙下的叛军队伍再是怎么努力保持安静也忍不住出现了些许骚动,正在飞梯上的叛军士兵更是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拼命上爬,势不可挡的冲上城头,护城河对面的杨玄感更是狂喜万分,激动得几乎就想大喊大叫,欢呼自己的偷袭得手。而远处的李密也十分难得的用拳头重重一砸地面,黑脸上笑容满面,暗道:“陈应良小贼,你到底还是嫩了点!” “喂,李密奸贼,你能听到不?!” 眼看已有上百叛军士兵冲上城墙时,上春门城楼的灯火最密集处,突然站出了一名身披白袍的俊俏少年,带着笑意冲城下大声喊道:“你一定在笑了吧?可惜,你笑得太早了,现在该我们笑了!弟兄们,动手!” “陈应良小贼!”听到这熟悉的恶心声音,还有看到那熟悉的瘦弱身影,曾经与陈应良相距不到一步的李密顿时呆若木鸡,脱口惊叫。 “杀啊——!” 李密脱口惊叫的同时,之前还是安静无比的上春门城墙上已经是突然鼓声震天,杀声四起,火光大亮间,无数身披白袍的骁勇将士出现在了叛军登城点的南北两侧,左右包夹,吼叫着潮水一般涌向刚刚登上城墙的叛军士兵。而与此同时,上春门墙段的几座城楼一起楼门大开,大批大批全副武装的隋军将士各挺刀枪,打着无数的火把从城楼中冲锋而出,冲到城墙边上二话不说就将火把扔下城墙,同时还扔下大量淋过火油桐油的柴捆草团,城墙下很快就是火光通明,不管是已经顺利摸到了城墙下的杨玄纵队伍,还是只摸到了护城河边上的杨玄感队伍,片刻间就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中,无所遁形。 “中计了!”擅长打埋伏战的李密放声狂吼,“快撤!快撤!快往后撤!” 决定伤亡大小的关键时刻,深知伏击战厉害的李密倒是无比理智的大吼下令退兵了,可惜进攻后退的决定权并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性格无比喜欢弄险的杨玄感手中,仗着已经有一百多精兵冲上城墙,也仗着手里的飞梯还算充足,无比蔑视东都守军近战能力的杨玄感只稍一犹豫,马上就大吼道:“擂鼓!全军冲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给本柱国拿下上春门!” 第44章 李密妙计安天下 凭心而论,在发现自军中伏的情况下,杨玄感还不顾一切的下令发起总攻,这个选择其实并不愚蠢,甚至还可以说是相当正确,是一个冷静而又理智的选择。 因为在杨玄感的印象中,洛阳隋军的近战能力实在太弱了,通常只要是叛军士兵提着刀子冲到面前,不等真刀真枪的动手,洛阳的隋军队伍就已经撒腿逃命,与裴弘策、达奚善意交战时如此,与元晁群、刘子翊作战时也是如此,甚至就是与卫玄率领的大兴援军会战也是同样如此,习惯成了自然之下,本来就无比心高气傲的杨玄感当然也就对自己队伍的战斗力充满了绝对信心了。 更关键的一点是,冲上了洛阳城墙的叛军士兵已经有一百多人,这点兵力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而且还都是从叛军队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士兵,杀过敌见过血,有经验有勇气,单兵战斗力出类拔萃,在已经控制住了一块城墙的阵地情况下,这一百多叛军精兵只要坚持住一段时间,让更多的叛军精兵冲上城墙,那么上春门的东都守军即便有所准备,叛军照样有很大希望攻破城门。而考虑到叛军士兵与东都守军的战斗力差距,杨玄感觉得这个希望不仅大,还非常的大。 杨玄感这个想当然坑苦了他自己,已经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确实是精锐不假,可惜他们遭遇的对手同样是洛阳隋军中最精锐的报国军,以逸待劳士气正盛不说,一场接一场奇迹般的胜利也早已让每一名报****将士建立起了最为绝对的自信,对刀锋见血的近身战不仅丝毫不惧,还本来就是靠血战恶战吃饭和扬名立万,同时早已经习惯了以寡胜众的报国军,这次又破天荒的占据了兵力方面的优势,队伍上下已经不是害怕敌人太多,而是害怕敌人太少捞不到斩首之功了! 惧怕敌人首级不够之下,埋伏在叛军两翼的报国军队伍自然是一队比一队冲得快,一队比一队冲得猛,率军埋伏在右翼的郭峰仗着人高腿长,第一个冲到了叛军士兵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下,叛军士兵举刀格挡,虽然准确架中了郭峰的厚背砍刀,却臂力不足,手中横刀当场被郭峰崩飞,继而郭峰就势一刀抹出,准确抹中了那名叛军士兵脖颈,割破咽喉鲜血狂喷,那名叛军士兵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摔倒在了血泊中,至死心中都在疑惑,“这个官兵,怎么不象我以前碰到的官兵,看到我抡刀就跑?” 旁边有几名叛军士兵挺枪来刺郭峰,郭峰不躲不闪,大吼一声又是一刀向敌人当头斩下,旁边也早有报国军的枪矛刺出,后发先至抢先刺中刺伤叛军士兵,逼得叛军士兵回枪自保或者后退躲避,仅有一支长矛刺中了郭峰的胸口,与郭峰身上的坚固明光铠相撞发出铛的一声,矛尖嵌入甲中无法继续刺入,郭峰的厚背砍刀也同时落下,将那对面之敌脑袋砍成两瓣,鲜血与脑浆一起横飞,报****将士迎着鲜血与脑浆大步向前,毫无畏惧的迎向手拿闪亮刀枪的前方敌人。 鲜血与脑浆同时横飞还有左翼这边,率领伏兵从左翼杀出的报国军校尉陈祠,模样在报国军四校尉中最儒雅,最喜爱的杀敌手段却是拿熟铁棍给敌人的脑袋开瓢了,又粗又重的熟铁棍被陈祠舞得虎虎生风,叛军士兵被打中就伤,砸实就亡,不到片刻时间,就有两名叛军士兵的脑袋被陈祠敲得粉碎,象砸西瓜一样砸得粉碎,动作之迅捷,铁棒之威猛,仿佛就象他那亲四弟传说中的得力保镖附身夺舍。 其他的报****将士在力气方面不如先天条件好的郭峰,在武艺方面不如在少林寺练过的陈祠,但是在勇猛凶狠方面却人人不输,从上到下都象是疯了一般,血红着双眼不要命的直冲过去砍杀,招招式式都是只攻不守,那怕拼着身上中刀中枪也要把手里的刀枪往敌人身上招呼,个个一往无前,人人势不可挡。 在如此凶猛冲击面前,城墙上的一百多叛军士兵再是精锐也当然是难以招架了,也不敢指望什么继续扩大阵地,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城墙边上聚团而战,一边全力招架报****的穷冲猛打,一边等待后续队伍上墙增援。 城墙下的叛军队伍也确实在拼命的攀爬,但是士气高昂的报****将士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蚁附上城的敌人了,凡是没有叛军士兵掩护的墙段,踩着飞梯或者利用其他工具上城的敌人,只要脑袋刚在箭垛冒出,报****的刀子长枪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砍出刺出,砍下敌人的脑袋,刺穿敌人的脸颊,让一个接一个的敌人惨叫着摔下十四米的高空,报****将士则一言不发,继续砍向刺向从城墙后露头的叛军士兵,不少贪功的报国军士兵还干脆冒险探出身去,直接砍杀捅杀身在半空的蚁附敌人。 靠着城上同伴的掩护,也有一些叛军士兵成功的登上了城墙,但他们的攀登速度却远远赶不上报****的砍杀速度,倾巢出动的报国军如同白色的汪洋,彻底包围了城墙上的叛军队伍这个小小孤岛,怒吼咆哮着刀砍枪捅棍子砸,把一个接一个的叛军士兵砍成碎片,砸成肉酱。而更让叛军士兵心惊胆裂的,则是报****将士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天杀气,好几名重伤倒地的报****将士,全都是在临死前紧紧抱住咬住了一个敌人,那怕被砍断肩膀也死不松手,为自军同伴制造出了杀敌机会,也为同伴为自己报仇制造出了最好机会。 还有其他的隋军队伍这边,尽管他们还是没有勇气象报国军一样敢于和敌人刀刀见血,但是看到了传说中的白袍兵已经彻底包围了成功登城敌人,并且还牢牢占据上风,这些死了连抚恤金都没有一个钱的隋军士兵还是勇气倍增,为了活命,也为了被层层克扣后多少还剩一点的钱粮赏赐,这些隋军士兵还是呐喊嚎叫着冲到了城墙边上,拼命的砸下早已备好的石块灰瓶,同时又按照陈应良的战前要求,对着上春门外那道坚固石桥不断放箭,不管能否射中敌人,总之是尽量把箭镞射向桥面就是了。 陈应良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是因为陈应良料定叛军队伍发动偷袭时,不可能会动用声响巨大又移动缓慢的壕桥车,也没那么多时间架设浮桥,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都一定要从石桥过河,所以守军队伍只要保持针对桥面的弓箭密度,效果就一定会大大好过直接对着敌人放箭——黑夜里对着远处暗中的敌人放箭,那不是叫射击,是叫瞎蒙。 陈应良这个阴狠建议收到很大效果,在不断破空落下的羽箭覆盖下,冲锋过河的叛军士兵接连中箭,整齐的队形也为之混乱,士兵为了避箭你推我搡,互相践踏,结果不仅中箭的士兵更多,还把好几名叛军士兵推下了护城河,石桥上惨叫不断,许多只是中箭受伤的叛军士兵因为倒地,还被自家同伴给生生踩死。 这时,李密也已经扔下了后军快马冲到了杨玄感旁边,冲着杨玄感大喊道:“楚公,我们已经中埋伏了,你为什么还要擂鼓进攻?这不是白白增加伤亡么?快退兵,必须马上退兵啊!” “闭嘴!”看到自家队伍在上春门下伤亡惨重,心情正极度不好的杨玄感大声咆哮,怒吼道:“你懂什么?后军为什么不冲锋?马上带着他们冲上来!冲到城下攻城?” “楚公,你是在开玩笑吧?”李密傻眼说道:“我们只有一座可以过河的桥梁,官兵又在拼命放箭覆盖桥面,这时候让后军也往城下冲,不是让我们的将士死得更多么?” “少废话,叫你冲你就冲!”杨玄感根本就不听李密的劝解。 “老将军,你劝劝楚公吧。”李密无奈,只得转向刚加入叛军的李子雄哀求,“你的沙场经验丰富,请你劝劝楚公。” “这时候,是不宜再往城下投入兵力了。”李子雄点点头,然后又看似无意的向李密疑惑问道:“法主先生,刚才城墙上怎么会有敌人大叫你的名字?还说你笑得太早了?他是谁?怎么能知道你会在现场,又怎么会对我们的偷袭早有准备?” “对啊。”被李子雄提醒,正在气头上的杨玄感也醒过味了,赶紧扭头去看李密,狐疑的问道:“你不是说,你的偷袭妙计不可能被敌人识破么?为什么敌人会知道我们在今天晚上发起偷袭,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是要偷袭上春门的?” “这……,我怎么知道?”李密差点没哭出声来,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或许是我军不慎露出了蛛丝马迹,被敌人猜中了我的妙计,所以就提前做了准备。” “猜中了你的妙计?果然是妙计,被一猜就中!”杨玄感大声冷笑了一句,对李密顿时就是大为失望,李子雄则是不动声色,知道自己很快就有可能成为叛军队伍的二号人物了。 与此同时的城墙战场上,报国军已经把登城叛军砍杀消灭了大半,也把城墙上残余的叛军士兵包围得是水泄不通,刀枪棍斧狂风骤雨般的不断往叛军队伍头上身上招呼,城墙上的叛军士兵虽然精锐,奈何寡不敌众,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再怎么的奋勇迎敌也无法杀散报****的包围,为后续军队打开登城空间,只能是苦苦支撑,垂死挣扎,城墙下的叛军士兵也说什么都没办法继续冲上城墙,不是被自家同伴的挡住了上城脚步,在城墙上找不到落脚空间,就是在上城期间被报****将士砍死捅落,凄厉惨叫着从空中重重摔落,负责蚁附战的杨玄纵急得直跳脚,却始终都是无可奈何。 另一边,不甘失败的叛军队伍再次祭出了撞城战术,以二十人为一队,抬着巨大的撞木冲击上春门城门,然而在缺乏弓箭掩护的情况下,这些抬着沉重撞木过桥的叛军士兵也成了守军弓手最好的活靶子,第一支撞木队还没有完全过桥,抬木士兵就已经被守军弓手射死了大半,巨木落地,再没有一名叛军士兵敢于上前重新抬起,再也无法对城门形成威胁,还成了叛军士兵前进后退间的巨大障碍,给了城上守军弓手更多更好的放箭杀敌机会。 仗打到了这一步,其实叛军队伍已经基本没有了得手希望,看到城墙上的自家士兵越来越少,就连杨玄感都已经绝望的生出了退兵念头,可就在这时候,围攻叛军士兵的报国军队伍中不知道是谁下了一道命令,居然在交战间突然的大步退却,让出一块空余空间,城墙上已经只剩不到二十人的叛军士兵目瞪口呆,他们身后蚁附上城的叛军士兵则一下子找到了落脚空间,接二连三呼啦呼啦的从箭垛上跳下城头,淤堵在了飞梯上的叛军士兵也得以继续上城,继续往城头投入兵力。 “竟然又冲上去了?”杨玄感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就大吼大叫道:“继续擂鼓,继续冲锋!冲!冲!” “奸贼!”李密指着城墙上的报国军破口大骂,“陈应良小贼,你太心狠手辣了!太不是人了!这么阴损的招数,你也用得出来!楚公,你不要上当,敌人是在猫玩老鼠,他们故意退却,就是为了诱使我们继续往城墙上投入兵力,方便他扩大战果,一口一口的吃掉我们的蚁附精兵!” 果不其然,当冲上城墙的叛军精锐再次达到百余人时,之前主动退却的报****将士又狞笑着冲锋而上,再一次潮水一般的淹没了战斗力不俗却数量不足的叛军士兵,刀斧枪棍继续往叛军士兵疯狂招呼,叛军士兵明白上当却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是硬着头皮全力抵挡,被迫抗衡人多势众的报****将士。 另一边,中箭而死的叛军士兵尸体都已经彻底铺满了整座过河石桥了,后面的叛军士兵都已经只能踩着同伴尸体和自家伤兵过桥了,而侥幸过桥的叛军士兵也好不到那里,在攀城武器有限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不仅无法蚁附上城,还必须得面临守军士兵无时无刻不在砸下的羊头石和滚木打击,无数的叛军士兵惨死在了城下,城墙下尸横遍地,叛军队伍死伤惨重,城墙上的守军队伍却伤亡甚微。 确认了有便宜可占,不喜欢当王八蛋的刘长恭刘大将军破天荒的主动预备队上城增援了,主要轮换了手臂都已经酸痛无比的上春门弓箭手,继续不断的对着桥面覆盖箭雨。还有安喜门那边,安文都和贺兰宜也迫不及待派出一队弓手过来抢功劳,直接从城墙上迂回到上春门战场,毫不犹豫的对着城下叛军队伍倾泄箭雨,即便是蒙也蒙到了不少杀敌功劳,叛军队伍则在密如冰雹雨点的羽箭覆盖中伤亡惨重,哭喊惨叫不断。 夏天夜短,此时天色已然微明,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玄感才心如刀绞的发现,自己麾下最能打的一千五百精锐士兵,至少已经有一半横尸在了上春门下,过河石桥上更是尸积如山,叛军士兵的尸体铺起了四五尺高,守军弓手射下的弓箭密密麻麻插在尸堆上,如同芦苇之密。而城墙上,又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的叛军士兵在苦苦支撑,被身披白袍的报****将士重重包围,随时可能被彻底淹没。 片刻后,叛军队伍的鸣金铜锣终于铛铛敲响,被堵在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叛军队伍如蒙大赦,赶紧争先恐后的往后逃命,逃亡间你推我搡,惊叫着跌落护城河的不计其数,不慎摔倒惨叫着号哭着被自家同伴践踏至死者数量不少,城墙上的守军队伍则是欢声震天,不顾反复拉弓放箭的腰臂酸痛,大吼大叫着继续拉弓放箭,拼命的弓箭覆盖挤满敌人的过河石桥,尽最大努力扩大战果,增加斩获。 最惨的还是杨玄纵的队伍,他们被自家队伍顶到了最前面蚁附作战,伤亡最惨重的是他们,撤退时走在最后的也是他们,成了隋军队伍最方便也最密集的打击对象,同时匆忙撤退间,杨玄纵也无法接应城墙上最后那些登城士兵,只能是咬着牙齿扔下这些死战至今的精锐战兵,在他们的哭喊求救声中逃向石桥,汇入匆忙逃命的自家队伍,而城墙上最后的二十来名叛军精锐,也被报国军全部砍成碎片,只有两名士兵走投无路间自行跳下城墙,一起生生摔断双腿。 可能是扔下骁勇士兵的报应吧,过桥期间,一支呼啸落下的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杨玄纵的后颈,从后颈射入,箭镞从杨玄纵的咽喉处突出,贵为鹰扬郎将的杨玄纵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就被后面的士兵冲倒,尸体也迅速被践踏得不成人形,成为了上春门守军这一战最大的收获。 因为混乱中无人发现杨玄纵已经中箭而死的缘故,见二弟没有随着败军回来,急得跳脚的杨玄感放弃了立即退回金墉城大营的打算,派了许多人四处搜寻二弟下落,就这么一耽搁间,欢声震天的上春门城墙上,突然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李密妙计安天下,偷鸡不着蚀把米!李密妙计安天下,偷鸡不着蚀把米!李密妙计安天下,偷鸡不着蚀把米!” 能够如此整齐喊出这句口号的队伍,当然也就是陈应良亲手调教出来的报国军队伍,在陈应良的要求和裴弘策的命令下,城墙上的隋军队伍也加入了呼喊口号的行列,跟着报****将士一起有节奏的整齐高喊,“李密妙计安天下,偷鸡不着蚀把米!李密妙计安天下,偷鸡不着蚀把米——!” 听到这口号声,当事人李密先是头脑茫然,接着又在叛军队伍异样的目光中回过神来,苦笑说道:“姓陈的小贼,心眼还真小,不就是在你刀下逃了一次性命么,就硬是记恨到了现在,不把我弄得身败名裂,失去楚公信任,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李密在苦笑,新加入叛军队伍的李子雄却是在开心微笑了,因为李子雄心里明白,杨玄感叛军的二号人物,很快就要换人了。 第45章 其实很简单 伏击叛军偷袭队伍这一战,是报国军首次与其他隋军队伍配合打的第一场守城战,战果也一下子就超过了之前几场守城战的总和,在伤亡微乎其微的情况下,洛阳守军取得了杀敌一千八百余人的辉煌战绩,还走狗屎运在乱军中射杀了杨玄感的二弟杨玄纵,侥幸取得了自杨玄感兵变以来的最大斩获。以至于在确认了这个意外收获后,本来就欢天喜地的上春门城上顿时是再一次欢声如雷,士卒将领奔走相庆,欢呼久久不息。 这也是一场意义十分重大的胜利,面对着自起兵以来就没败过一次的叛军主力队伍,同时也是刚大败四万大兴援军的叛军精锐队伍,士气斗志都十分旺盛还报仇心切的叛军战兵队伍,东都守军不仅顶住了他们的进攻,还破天荒的与他们展开了刀刀见血的近身肉搏,最终彻底消灭攻上城墙的叛军精兵,甚至又异常变态一度故意后退,引诱叛军队伍使出添油战术,通过恶战血战消灭了更多的叛军精锐,打出更加坚定的必胜信心,也严重打击了叛军队伍的士气与斗志,给士气正盛的叛军主力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同时这还是一场让东都决策层稀里糊涂的守城大捷,深夜里突然听到上春门方向传来巨大喊杀声,年仅九岁的越王杨侗直接被吓得哇哇大哭,住在立德坊的樊子盖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直接冲出房门查看情况,发现喊杀声是来自上春门后,樊子盖满色皱纹的老脸一下子变得比他胡子头发还白。而正卧病在床的皇甫无逸,则是惊得直接晕了过去,因为皇甫无逸知道——他和樊子盖,已经把大部分的预备队部署在了安喜门。 几乎已经认定东都难保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孤军作战同时又准备不足的上春门守军,却突然又送来了伏击敌人成功的消息,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给裴弘策派去援军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自然是当场晕菜了,还互相问起了对方是否安排了裴弘策在上春门布置伏兵,互相得到了否定答案后,如果不是战事正紧,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肯定是马上就把裴弘策叫到面前,当面仔细问个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再收到守城大捷与叛军败走的消息后,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第一件事当然是领着一大帮担惊受怕的东都文武冲到上春门城上,当面向裴弘策兴师问罪了——布置这么大的伏击战事,事前为什么不向东都决策层禀报?裴弘策则无比委屈的答道:“樊留守,皇甫将军,这可不能怪我,是我也没这个把握,没想到我那不孝侄子会猜得这么准,不仅猜中了叛贼准备偷袭,干脆还连发起偷袭的时间和地点都猜对了,我怕你们觉得太荒唐,就没敢向你们禀报,所以就仅仅只是动用了上春门的守军布置埋伏。” “什么?”樊子盖又一次觉得难以置信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那不孝侄子,不仅猜到了叛贼要偷袭,还连叛贼发起偷袭的时间和地点都猜到了?他能未卜先知?” “倒也不是未卜先知。”裴弘策如实答道:“他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分析出的叛贼意图,我虽然觉得他的分析结果太过神奇,不太可能把敌人的一切打算都猜出来,可又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就按着他的建议布置了这次伏击战,结果我也没想到,居然全被这小混蛋猜对了。” “他是怎么猜的?”樊子盖脱口追问,然后不等裴弘策回答,又马上一挥手,喝道:“他在那里?老夫直接去问他,这小混蛋,这事居然不事先禀报老夫!多好的机会啊,如果让老夫事先知道,把预备队都调来上春门布置埋伏,我们这次的斩获起码得增加一倍!” 陈应良这会当然和报国军队伍在一起,昨天晚上的激战中,报****虽然一直占据战场主动权,但对手毕竟是叛军队伍中最精锐的主力战兵,所以报****的伤亡还是相当不小,总共牺牲三十六人,其中还包括一名报国军最早的旅帅,轻重伤者也达到了百人之多,创下了自报****组建以来的最大伤亡记录,陈应良怎么也得陪着将士给牺牲同伴送别不是?同时为了收买人心和塑造形象,陈大影帝怎么也都得亲手为伤兵上药和包扎伤口不是? 被身材高大的樊子盖象老鹰抓小鸡一把提了起来后,陈应良先是恳求樊子盖暂时把自己放下,待到把面前的伤兵亲手包扎完毕,陈应良这才率领报****队伍向樊子盖等人行礼,樊子盖则不耐烦的挥手喝道:“行礼就免了,你们又为朝廷立了大功,老夫自然会请越王殿下奖励你们的功劳,都该干嘛干嘛去,陈应良,你这个混帐小子随我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说罢,不等报****将士行礼道谢,樊子盖又马上象老鹰抓小鸡把身材瘦弱的陈应良提溜到了旁边,劈头盖脸的向陈应良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给老夫仔细回答,不然的话,老夫只能是怀疑你沟通叛逆,是和杨逆叛贼联手演戏骗取老夫对你的信任了。” “樊留守,想不到你老人家也会说笑话。”陈应良苦笑说道:“小人几次破坏杨逆叛贼的好事,还坑死了他二弟杨玄纵,杨逆叛贼现在都恨不得把小人千刀万剐了,小人去和他勾结,不是送上门去给他试刀么?” 旁边的皇甫无逸和杨汪等东都文武都笑了,樊子盖也忍不住笑了笑,喝道:“少说废话,快说,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推理分析。”陈应良也这才答道:“昨天中午小人登上安喜门探察敌情,发现敌人在阵上赶造攻城武器,马上就明白杨逆叛贼是在故意诱敌,想要引诱我军出击,然后以步兵队伍牵制住我军队伍,再以骑兵抄袭我们的侧翼或者背后。关于这点,小人已经请叔父裴国公向你和皇甫将军禀报,我们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斥候也探到了叛贼确实有伏兵,证明小人的推测不错。” “老夫也觉得叛贼在阵上赶造攻城武器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没派你出战。”樊子盖点头,又催促道:“说重点,你是怎么猜到杨逆叛贼准备发起偷袭的?” “就是靠着杨逆叛贼这条粗浅的诱敌计,小人才猜出的。”陈应良如实答道:“当时小人还嘲笑杨逆叛贼异想天开,竟然想用这么粗浅的诱敌计骗我们出城,全然没有考虑过我们的队伍要坚守城门多达十二道的东都大城,机动兵力不多,每次出战都必须慎之又慎。但小人很快又发现事情不对,觉得年幼无知的小人也能考虑到这点,久经沙场的杨玄感叛贼和狡诈如狐的李密奸贼,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这点?为什么要用这个相当粗浅的诱敌计?” “小人当时分析,觉得只有两个可能。”陈应良继续说道:“第一是杨逆叛贼仗着他的兵力充足,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诱敌成功。第二是杨逆叛贼别有目的,所谓的诱敌计,不过是为了布置假象,让我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让他达到所期待的真正目的。” “杨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小人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们中计,认为杨逆叛贼只是打算诱我们出城决战,那我们肯定就会采取以下策略,一是坚不出战,二是集结重兵在安喜门,加强安喜门城段的防御,因为杨逆叛贼在前天晚上每隔半个时辰就用鼓锣呐喊惊扰一次,我们的安喜门守军已经是不胜其烦,既不敢冒险在夜间出战,又必须防着杨逆叛贼十假之中突来一真,真的在夜里攻打安喜门,只能是把预备队集中到安喜门一带预防万一。” “考虑到了这点,小人马上就发现,我们的破绽出现了。”陈应良收起嬉皮笑脸,郑重说道:“我们的预备队集中到了安喜门下,那么其他城门一旦遭遇袭击,守军就只能是孤军苦战,我们的应急预备队却无法以最快速度赶到战场增援,而且因为叛军不断骚扰安喜门的缘故,我们在安喜门的预备队也绝不敢马上向着战场赶去,必须要确认了敌情才敢出手,以免被敌人调虎离山,骗走我们的预备队,然后又乘机真的猛攻安喜门。所以小人当时就断定,杨逆叛贼不断骚扰安喜门,又故意在安喜门外布置伏兵,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把重兵集结于安喜门,然后乘机偷袭其他城门!” “应良兄弟的分析太对了。”旁边负责率领预备队的刘长恭插嘴,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听到上春门那边出现喊杀声,末将就是因为担心杨逆叛贼调虎离山,没敢马上率领预备队赶往上春门增援,直到派人确认了上春门遭到叛军大队袭击,末将才敢放心率军过去增援。” 樊子盖摇头了,叹气道:“合情合理,这样的道理,老夫昨天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杨逆叛贼的偷袭时间的?”皇甫无逸追问。 “两点。”陈应良竖起了两根指头,解释道:“第一是天气,昨天的天气不好,天空十分阴霾,基本可以肯定晚上不会有太好的月光,正是发起偷袭的好机会。第二是杨玄感逆贼的急脾气,我们东都军队破坏了他全歼大兴军队的美梦,他对我们已经是恨之入骨,肯定急着报仇雪耻,又担心拖延下去未必会有更好的机会,所以小人马上就断定,杨逆叛贼一定会在昨天晚上发起偷袭!” “陈记室,那你又是如何料定杨逆叛贼会偷袭上春门的?”曾孙女很出名的国子监祭酒杨汪也好奇问道:“东都城门多达十二道,你为什么断定杨逆叛贼偷袭上春门,而不是偷袭其他城门?” “小人用的是排除法。”陈应良答道:“东都十二道城门,已经集结了重兵守卫的安喜门当然第一个排除,龙光门等西北四门也可以排除,因为这四道城门都直通皇城,城防最是坚固,城墙也最高,同时这四道门外都是多山多林多河流,地形虽然利于小股叛军潜行偷袭,却不利于叛贼的大队行军和展开,小股队伍即便偷袭得手,攻上了城墙没有足够的后续队伍也是空余,还有一点,这四道门都有瓮城,我们大不了放弃瓮城就可以困住叛军偷袭队伍,可以争取到最多的缓冲待援时间。” “南城五门,更没可能。”陈应良继续介绍道:“东都洛阳的南城位于洛水南岸,驻扎在洛阳西北的叛贼想要偷袭南门,必须要先渡过这段时间正处于丰水期的洛水大河,不仅浪费时间,还无比容易被我们的斥候发现。退一万步说,就算叛贼真的偷袭南城得手,对我们也是毫无威胁,因为洛阳的南北两城仅有三道桥梁可以交通来往,发现南城遇袭,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三道石桥上布置重兵拦截,甚至直接捣毁这三道桥梁,让叛贼队伍无法渡河。” “排除了这十道城门,叛贼队伍的偷袭目标就呼之欲出了,就是上春门和徽安门的其中之一。”陈应良微笑说道:“而且偷袭这两道城门,对叛军而言还有两个优势,第一是制造灯下黑,让我们即便怀疑叛贼是声东击西,也很难想到叛贼队伍会偷袭距离安喜门最近的上春门或者徽安门。” “第二还是因为距离关系,前天晚上叛贼在安喜门外的反复骚扰,小人在与上春门相邻的教业坊中也能清楚听到,那么上春门城上的我军将士肯定也能听到,也会受到影响,上春门与安喜门的距离已经算是比较远了,与安喜门距离更近的徽安门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我们的守城将士会因为骚扰夜不安眠,继而因为休息不好而丧失警觉,给叛贼队伍制造更多更好的偷袭机会。” 缓缓点了点头后,樊子盖沉吟说道:“这么说来,你断定叛贼队伍偷袭上春门而不理会徽安门,也是因为距离关系了?上春门与安喜门之间的距离,比徽安门与安喜门之间的距离要远着将近一半路程,如此一来,我们布置在安喜门的预备队,救援上春门肯定要比救援徽安门更花时间。” “禀樊留守,距离还只是小事,还有更关键的一点。”陈应良恭敬说道:“小人断定杨逆叛贼以上春门为偷袭目标,是因为杨玄感逆贼的性格,上次小人在上春门用言语羞辱杨玄感,听俘虏交代说,杨逆因此被我军射去半片耳朵而破相,所以小人断定,以杨逆叛贼心高气傲的性格,必然会选择上春门一雪前耻!” 在场的东都文武都不说话了,也都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陈应良,樊子盖也是冷冷看着陈应良,目若冷电,冰冷而又锐利,直看得用公款给自己买苹果手机的陈应良心里发毛,生怕自己的无耻罪行被出了名清廉自守的樊子盖察觉。结果让陈应良没想到的是,樊子盖突然抬腿一脚踢在了陈应良的肚子上,然后咆哮道:“混帐小子,这么合情合理的精辟分析,你昨天为什么不向老夫禀报?如果你早说的话,老夫把预备队安排在上春门战场,我们能够扩大多少战果?!” “是啊。”刘长恭也十分郁闷的说道:“应良兄弟,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然的话,我带兵在埋伏在上春门,我们的斩获岂不是更多更大?” “樊留守恕罪,刘将军,我也不是贪功。”陈应良捂着肚子苦笑说道:“是我昨天说了,你们敢相信吗?我这些判断可一点旁证都没有,全靠凭空的推理分析,昨天对你们说了,你们也未必敢信,我自己也不是有绝对把握,如果我的分析推理稍有差池,后果搞不好就是不堪设想了。” “再说了。”陈应良乘机又说道:“小人连一面进皇城的通行令牌都没有,怎么去拜见樊留守你或者皇甫将军,向你们禀报这件事啊?” “小混蛋,还真会抓时机。”年龄足以做陈应良祖父的樊子盖骂了一句,道:“行,老夫回了皇城就为你请一面通行令牌,以后有什么军机大事,你随时进到皇城禀报。” 陈应良赶紧道谢,樊子盖懒得理会陈应良的假惺惺,只是又问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你要求将士当着杨逆叛贼的面,高喊羞辱叛贼军师李密的话,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离间杨逆叛贼和李密奸贼。”陈应良重新收起嬉皮笑脸,郑重答道:“想必留守大人你们也通过审问俘虏了解到了情况,杨玄感逆贼在战术计划对李密是言听计从,不管是攻下金墉城,还是伏击我们的大兴援军,其实都是出自李密的谋划。小人觉得李密这个奸贼确实很有一套,如果让杨逆继续对他言听计从下去,为祸必然更大,所以小人就抓住机会羞辱李密,打击李密的声名,让杨逆对他不再那么言听计从,降低叛贼队伍的危害程度。” 樊子盖很难得的笑了笑,道:“希望你的办法能有效果,不过也没关系,杨逆叛贼有李密这个狡诈如狐的奸贼,我们东都大军也有你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小鬼头,还用得着怕他李密奸贼了?” 尽管话说得很不好听,但樊子盖话语里对陈应良的赞赏之意,却几乎已经是溢于言表,陈应良赶紧又假惺惺的谦虚,可惜性格直爽的樊子盖最不喜欢的就是陈应良的这点油滑性格,挥手喝道:“少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废话了,做你该做的事去,老夫也还有公事,报****的赏赐,等老夫请得越王殿下钧旨,自会派人送来。” “谢留守大人。”陈应良赶紧道谢,又抬起了头来,神情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向樊子盖说道:“樊留守,小人还有几句话,能否单独对你说说?” “什么话?是否与朝廷大事有关?”樊子盖反问,见陈应良点头,神色还颇为郑重,樊子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揪起陈应良就往远处走,东都文武也谁都不敢跟上。 把陈应良揪到了远一点的僻静处,樊子盖这才把陈应良放开,陈应良也这才低声说道:“樊留守,小人现在最担心的一点,就是杨逆叛贼不再攻打洛阳城,率领他的叛军队伍移师向西去攻打关中,卫尚书那边的情况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但肯定很不妙,难以阻止杨逆叛贼攻取关中,我们东都的军队也实力不足,同样难以阻止杨逆主力攻打关中。” “老夫比你更犯愁。”樊子盖同样的低声说道:“关中主力已经被卫文升带到了东都基本丢光了,现在关中空虚,杨逆主力如果移师向西,关中就会无比危险。” “樊留守,小人有一计,可以有很大把握将杨逆主力继续牵制在洛阳城下。”陈应良低声说道:“就是这一计有些阴损,对留守大人的一世清名会有妨碍。” “说来听听。”樊子盖吩咐道。 “杨玄感二弟杨玄纵,是战死在了上春门的石桥上,那里是我们的弓箭覆盖范围,所以叛贼队伍没能带走杨玄纵的尸体,让我们打扫战场的士兵给运了回来。”陈应良低声说道:“如果留守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妨去书一道与杨逆叛贼,就说要把杨玄纵悬尸上春门,日日鞭尸……。” “小子,够阴损啊。”樊子盖冷冷一笑,又收住笑容说道:“可以试一试,卫文升那个老东西为了大隋朝廷,可以挖杨逆祖坟焚骨扬灰,都是为了精忠报国,老夫愿意背这个辱尸骂名。” 第46章 垫脚石 和陈应良、樊子盖担心的一样,偷袭洛阳惨遭失败后,叛军队伍的军师李密果然又生出了劝说杨玄感移师关中的念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第一是这个战略选择无比正确,第二则是李密认为,以现在的情况,叛军已经很难攻下守军队伍越打越有信心的东都洛阳,即便最终能够拿下,也必然是要付出惨重代价,耗费无数宝贵时间。 为了说服战略抉择时喜欢脑袋进水的杨玄感,目前还没有达到颠峰期的瓦岗之狐李密,竟然颇为天真的打起了杨素旧部李子雄的主意,想要借助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的身份与名望,与李子雄联手劝说杨玄感放弃围攻洛阳,西进去打正处于空虚状态的关中大兴。同时因为时间宝贵的缘故,在从洛阳回师金墉城的路上,李密就找机会对李子雄单独说了这件事。 战场上天真就得付出代价,政治上天真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李密私下里对李子雄说明情况后,在大隋政坛上都已经三落三起的李子雄马上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口答应了李密的请求,然后又提出分别劝谏,先让李密劝说杨玄感放弃攻打洛阳,然后自己再劝说杨玄感提兵去打关中,循序渐进,先打下铺垫,最后再联手劝说杨玄感采取正确策略。李密闻言大喜,当即一口答应分别劝谏。 果不其然,杨玄感率领叛军灰溜溜的回到金墉城大营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李密去督促民夫全力打造攻城武器,还要求越多越好,能造出来的攻城武器全部尽量多造!李密抓住这个机会,小心翼翼的向杨玄感说道:“楚公,洛阳城高壕深,官兵的守备也颇为严密,我军正面强攻的话,损失必然巨大,且不知将要耗费多少时日,眼下暴君杨广又已经亲自率领主力从辽东回军,继续强攻东都不仅不智,还十分危险,还请楚公早些另做打算为上。” “另做打算?另做什么打算?!”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二弟杨玄纵的杨玄感咆哮道:“洛阳的暴君走狗,杀了我们那么多义军,又害得我的二弟在战场上失踪,不把樊子盖这条老狗和那个姓陈的小贼千刀万剐,我誓不罢休!” “可是楚公,如果我们不能在官军主力前回援前攻下洛阳,那麻烦就大了。”李密提醒道:“到了那时候,我们不要说为二将军报仇了,就是想要脱身都难,与其冒险强攻洛阳城,不如乘早移师关中,关中的官军主力已经被我们打残,拿下关中远比攻破洛阳容易。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我军占领关中,扼潼关而守三辅,届时再图谋报仇,也为时不迟。” 杨玄感并不是完全听不进劝的人,李密又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杨玄感再是在气头上也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李密的提议,强压怒火盘算了片刻后,杨玄感吩咐道:“你先去督促辅兵打造攻城武器,是否全力强攻洛阳城,容我仔细考虑。” 见杨玄感好歹不算是油盐不进,李密悄悄松了口气,赶紧行礼告退,按照杨玄感的要求先去督促辅兵民夫打造攻城武器,临出帐时,李密自然少不得向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李子雄使个眼色,神情中尽是恳求之意,李子雄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李密的意思,李密大喜而去。 李密心中暗喜的出帐去了,杨玄感却还在为生死不明的二弟杨玄纵忧心忡忡,既期盼二弟能够突然回来,又害怕确认二弟死讯,更害怕杨玄纵不慎落入隋军手中,紧张不安间,杨玄感忽然瞟见李子雄还坐在帐中,忙拍了拍额头,慌忙向年近六旬的李子雄拱手请罪道:“老将军勿怪,光顾着替二弟担心,忘了你远来疲惫,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失礼失礼。来人,快在我的寝帐旁边安排一个寝帐,让老将军好生休息,再安排十个手脚勤快的亲兵伺候老将军。” 杨玄感的亲兵队长唱诺,飞快出帐安排,李子雄则微笑着拱手说道:“楚公不必客气,老夫长年领军征战,早就习惯几天几夜不睡了。哦,对了,刚才李军师劝说楚公放弃攻打洛阳,移师攻打关中,关于这件事,老夫正有一点浅见,不知楚公可愿听否?” “老将军的才干,就连家父都赞不绝口,小子不才,正想向老将军请教。”家教极好的杨玄感恭敬说道:“还请老将军不吝赐教,小子洗耳恭听。”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李子雄确实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道:“老夫认为,楚公万万不可采纳李军师的建议,否则我军危矣!” “为什么?”杨玄感一惊。 “道理很简单,我军刚刚攻城大败。”李子雄振振有辞的说道:“楚公因为采纳了李密的取巧之计偷袭洛阳,却被敌人轻易识破,提前布置埋伏导致我军遭遇大败,正是军心沮丧、士气低迷之时,如果在此时放弃攻打洛阳移师关中,必然会让我军将士认为楚公是临阵逃脱,是在害怕洛阳官军,不仅会对楚公的声名不利,还会更进一步的动摇我们的军心士气,大不利于战!” “老将军言之有理,是这个道理。”本来就不太想放弃攻打洛阳的杨玄感大力点头,自然觉得李子雄揣摩上意的话比李密的逆耳忠言中听得多,然后杨玄感又问道:“老将军,那依你之见,我们是应该继续攻打洛阳城了?” “不仅应该继续攻打,还应该正面攻打,堂堂正正的攻破东都洛阳!”李子雄回答得斩钉截铁,又说道:“孙子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今楚公大军已达十万之众,洛阳城中的守军却不过两万余人,正合兵圣五则攻之正理,根本用不着什么偷袭埋伏诱敌之类的投机取巧手段,正面强攻洛阳即可!” “且樊子盖残暴寡恩,对士卒将领是出了名的刻薄严厉!”李子雄又重重一挥手,恶狠狠说道:“官军士卒惧怕他的淫威,或许会暂时忠于职守,洛阳形势一旦危急,却必然会弃樊子盖而去,所以我军只要是正面强攻洛阳,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攻洛阳守军,那么不出数阵,因惧而守的洛阳守军也必然会因惧而溃,反过来帮助我军斩杀残暴无情的樊子盖老顽固!” “妙!”杨玄感一拍大腿,喜道:“听老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军这次惨败,错就错在我不该听李法主的馊主意,用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偷袭洛阳,如果是正面强攻,我们这会说不定都已经坐在东都皇城里庆祝胜利了。” “正是这个道理。”李子雄大力点头,又乘机拱手说道:“楚公,老朽早年跟随韦孝宽与你的父亲处道公南征北战期间,曾经多次挥师攻城,于攻城攻坚也算是小有心得,若是楚公信得过老朽,老朽愿为楚公指挥攻城,与那樊子盖老匹夫正面较量一番。” “既如此,那一切就拜托老将军了,下次攻城,就请老将军代为指挥军队。”杨玄感大喜,赶紧向李子雄拱手道谢,又主动说道:“老将军猥自枉屈,千里来投,辅助小子征讨暴君,小子无以为报,想请老将军暂时先出任军师一职,待到小子成就大事,必定厚报!” “军师?”李子雄一惊,忙说道:“楚公,那李军师怎么办?老朽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李密?”杨玄感哼了一声,道:“就让他当副军师吧,让他辅佐你为我出谋划策,指挥攻城,他是晚辈,辅助你也是应该的。” 李子雄继续假惺惺的谦虚推辞,杨玄感却坚决不许,李子雄无奈,也只好在加入叛军不到一天时间的情况下,‘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叛军队伍二号首脑的军师职位,然后李子雄又毫不客气的说道:“楚公,既然要正面强攻洛阳城,那么首先就得解决洛阳那条护城河,老朽建议,我军应该至少打造一百架虾蟆车,先填平一段护城河,然后我们的大型攻城武器就可以直抵城下了。” “来人!”杨玄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大喝命令道:“去给李密传令,让他立即全力打造虾蟆车,三天……,不,两天之内,至少给我打造出一百架虾蟆车出来!一架都不许少,越多越好!” 虾蟆车是后赵武帝石虎发明的一种攻城武器,主要功能就是运载土石填塞壕沟护城河,同时也有一定的防箭功能,可以用来在城下迅速搭建临时防箭工事,此前叛军队伍已经打造了相当不少的这种攻城武器侯用,以叛军队伍现在的人力物力,两天之内造出一百架虾蟆车也难不倒李密,但是收到了这条命令后,李密却马上明白杨玄感是铁了心要攻打洛阳坚城了。大惊之下,李密赶紧重新回到了中军大帐,当面向杨玄感打听情况,尽最后努力纠正杨玄感的战略错误。 也是李密点背,他从后军工地回到洛阳城时,正好赶上樊子盖派了一名叛军战俘送信到杨玄感面前——老樊也确实是心狠手辣,派这名战俘送信,还学着陈应良把他的鼻子给割了向叛军示威,结果也多少起了些火上浇油的效果,看到血流满面的自家士兵哭哭啼啼回来,又看到樊子盖大骂自己祖宗十八代并且扬言要把自己二弟杨玄纵日日鞭尸的亲笔信,脾气本来就十分不好的杨玄感顿时就血涌上脑了,捶胸顿足的带着哭腔大骂道:“樊子盖老匹夫,不把你千刀万剐,我誓不为人!” “楚公,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失态?”李密只是看到杨玄感发飙,并没有杨玄感手里的书信,当然不知道杨玄感为什么又突然抽风。同时李密隐隐又有一种把极其不详的预感——在这种敏感时刻杨玄感突然如此痛骂对手老大樊子盖,那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来人,去把杨玄挺、杨万硕和杨积善他们都叫来!” 杨玄感根本就没搭理越来越看不顺眼的李密,只是大声呼喝着下令,直到李密再次追问,杨玄感才把书信摔到了李密的面前,大吼道:“你怎么来了?不在后营督造虾蟆车,跑这里来干什么?” 李密是受过杨素大恩的人,自然不会计较杨玄感在气头上的无礼言语,只是拣起了樊子盖的亲笔信细看,先看到樊子盖告诉杨玄感,说洛阳守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了杨玄纵的尸体,李密顿时心里一沉,但也没有太过意外——杨玄纵在乱军中失踪后,李密早就明白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再看到樊子盖扬言要把杨玄纵悬于上春门日日鞭尸时,李密顿时也是怒不可遏了,脱口骂道:“陈应良小贼,你好狠毒的心肠!” 脱口骂了,李密赶紧抬起头来,向杨玄感飞快说道:“楚公,千万不要上当,樊子盖这是在故意激怒你,想要诱使我军全力围攻洛阳坚城,腾不出手去攻打空虚关中。而且我还可以肯定,这条无耻毒计肯定是出自那个叫陈应良的小贼之手,把二将军的遗体悬于楚公曾经受辱的上春门,樊子盖老匹夫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杨玄感根本就没理会李密的言语内容,只是继续歇斯底里的大骂樊子盖,李密也不识趣,又说道:“楚公,樊子盖越是故意激怒于你,证明他越是害怕我军改变目标去攻打关中,我认为,我们只要提兵向西,就一定能轻易拿下关中,说不定樊子盖老匹夫也会被迫出兵野战,尝试牵制我们的进兵速度……。” “住口!”杨玄感忍无可忍的打断李密,咆哮道:“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回后营去督造攻城器械,我给你的军令,两天内打造一百架虾蟆车,要是少一架,提头来见!” 李密呆住了,呆呆的看着杨玄感,说什么都没想过自己竭精殚力辅佐的杨玄感,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脸色铁青的杨玄感索性又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拜李子雄老将军为军师,你给老将军做个副手,专职负责为我军造办粮草与攻城器械,制订军略战术这些事就不麻烦你了,以后没有命令,你不必来中军大帐议事。” 李密的黑脸有些发白了,继而又浮现出了一点血红,语气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楚公,李老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我给他当副手绝对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不许我再参与军略战术的制订?难道就是因为今天早上,陈应良小贼安排白袍兵整齐高呼的那句口号?” “是,怎么样?”杨玄感反问,又冷笑说道:“如果法主觉得副军师太过委屈,可以另谋高就,做为报答你这段时间的辛苦,我资助你百金路费。” 杨玄感再没有其他话更能够如此伤害李密了,刚接到了杨玄感的书信通知,李密马上就抛弃在大兴的家业赶到黎阳辅佐杨玄感起兵反隋,呕心沥血的为杨玄感出谋划策,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到头来却换得杨玄感这么一番话,李密此刻心中的痛楚简直都无法用文字语言描述了。 心情异常复杂的呆立了片刻后,李密有气无力的向杨玄感拱了拱手,道:“多谢楚公好意,李密遵命,这就去督促后军赶造攻城器械,楚公多保重。” 说罢,李密立即回头,脚步蹒跚的走出中军大帐,整个人也象一下子就苍老十几岁一般。看到李密那萧索的背影,良心还没有象陈大队长一样被狗吃光的杨玄感多少也有些愧疚,几乎又想把李密叫住,但一想到李密坚持反对自己攻打洛阳报仇雪恨,杨玄感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先拿下洛阳再说。” 慢慢走出了杨玄感的中军大帐,李密眺目看了看远处的洛阳方向,心中暗叹,“陈应良小子,你运气好啊,杨玄感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看来是注定要给你当垫脚石了。” 当天下午,说话算话的樊子盖不顾众多东都文武官员劝说,坚持下令将杨玄纵的尸体悬到上春门上,当众亲手鞭打杨玄纵尸身,叛军斥候将消息带回叛军大营,杨家几兄弟一起放声大哭,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攻破洛阳城,斩杀樊子盖的全家为手足兄弟报仇。 两天后,在叛军新任军师的李子雄亲自指挥下,也在杨玄挺率领的叛军精锐掩护下,叛军队伍一口气出动了上百架虾蟆车,满载土石开始了填河行动,目标仍然是杨玄感恨之入骨的东都上春门。裴弘策与谢子冲指挥守军以弓箭全力还击,拼命放箭压制叛军填河队伍,兵力充足的叛军队伍则前赴后继,始终运土填河不止,上春门内外杀声震天,弓弩箭矢密集如蝗,人声沸腾得天翻地覆。 凭借着充足的人力优势,叛军队伍的填河工作进行得相当之快,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就已经填平了二十几丈宽的护城河河段,打开了直抵上春门下的前进道路。但是看到了这一点后,东都洛阳的文武两老大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却不忧反喜,因为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已经收到了消息,说是杨广已经亲自率领隋军主力从辽东迅速回援,同时又确认了来护儿未及请旨就向洛阳回援的消息,所以洛阳守军只要利用城防优势拖住叛军主力一段时间,杨广和来护儿率领的隋军精锐主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叛军队伍一举扑灭。 陈应良也在偷笑,因为陈应良非常清楚,叛军现在采取的攻城战术虽然正确有效,确实可以对东都洛阳形成巨大威胁,却有着一个同样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无法发挥兵力数量和野战的优势,这也就是说,陈应良今后只要领着报国军躲在城墙高处砸一段时间的石头檑木,就可以轻松等到隋军主力回援,用不着率领只剩下七百多人的报国军出城,去和数量多达十万以上的叛军主力冒险硬拼了。 第47章 将来兵挡 天色微明,金黄色的阳光刚刚爬上了西山之巅,大隋东都洛阳城的上春门外,就已经出现数量惊人的叛军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列,高举着迎风招展的军旗,携带着数以百计的重型攻城武器,如同一片五颜六色的森林,缓缓的向着上春门蠕动过来,漫山遍野的流淌过来,前队已然抵达了上春门城下,后队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声势十分惊人,队伍庞大得更加惊人。 上春门城上的报警铜锣也在不断敲响,守城的隋军队伍快步奔走上城,大步冲向自己的岗位,有条不紊的准备迎战,相比上次的攻守大战,经过实战洗礼的守军队伍在秩序方面已经明显有了质的提高,队列算得上整齐,备战工作也算得上有序,再没有出现什么手足无措和队伍自行混乱的丢脸情况。但是,几乎每一名隋军将士脸上却都还清楚写着恐惧与胆怯,因为他们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上次攻城的敌人数量可比,敌人已经多到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地步。 几道白色的身影也登上了城墙,走到了箭垛旁边观察敌情,一道白色的身影还干脆直接登上了箭垛,踩着箭垛面向冉冉升起的朝阳,站得笔直,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他穿戴着银色明光铠的瘦弱身躯上,反射出道道耀眼光芒,璀璨夺目。 看到这几道醒目的白色身影,又看到了那道瘦弱却笔直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多的隋军将士就想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紧张到了极点的情绪一下子就缓解下来,因为这些隋军将士都知道,一旦他们面临强敌威胁,到了生死关头,这道瘦弱的身影一定会率领着大批身披白袍的无畏勇士,为他们分担压力,与他们联手杀敌,替他们消灭所有冲上城墙的凶猛敌人。 “将士们,告诉你们一好消息,都听清了,都听清了。”瘦弱身影大叫了起来,“好消息,杨逆叛贼把那些连盔甲都没有的辅兵民夫带来了好几万,这是好事啊,砍下这些辅兵民夫的首级,照样是按斩杀叛贼精锐主力颁发赏赐,你们把装钱的袋子准备好没有?要发财了,袋子准备大些啊!” 很多听到叫喊的隋军士兵笑了起来,紧张情绪彻底的一扫而空,与此同时,一支有力的胳膊伸出,一把将那具瘦弱身躯揪下箭垛,揪回了城头,胳膊的主人呵斥道:“不要命了,摔下城去怎么办?观察敌情,用得着站在箭垛上?” “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陈应良赶紧向把自己揪回城头的裴弘策行礼,微笑说道:“没事,小侄没有恐高症,摔不下去。” “小心点,今天如果碰上逆贼冲上城墙的情况,我可全都看你的了。”裴弘策又呵斥了一句,这才把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叛军队伍,神情忧郁的说道:“来了这么多,看来杨逆叛贼这次是倾巢出动了,今天这一战,有得打了。” “叔父请放心,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用不着担心。”陈应良自信的安慰了一句,然后转向站在裴弘策旁边的谢子冲飞快说道:“谢将军,请安排一队士兵,马上回营地把所有斗笠都取来,分发我们的守城将士,如果数量不够,就优先发给我们的弓箭手。” “为什么?”谢子冲疑惑问道。 “阳光对我们不利。”陈应良指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说道:“上春门是东门,上午的阳光正好射在我们的脸上,这点对于我们放箭避箭都十分不利,让将士全部戴上斗笠,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受到阳光照耀的影响。” “啊,对啊!”谢子冲这才醒悟了过来,懊悔道:“我刚才怎么没有考虑到这点?叫将士们在营房里就戴上斗笠就好了,还好有点时间,我这就安排队伍去取斗笠。” “快去。”裴弘策催促,又吩咐道:“如果数量不够,就马上派人去北市找刘长恭,借他队伍里的斗笠来用。” 谢子冲领命,赶紧匆匆下去安排,裴弘策这才转向了陈应良笑道:“不错,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难怪东都百官都夸你是天纵奇才,陈庆之再世。” “叔父过奖。”陈应良赶紧谦虚,又道:“不过,这个细节恐怕我们这次的对手也考虑到了,小侄记得杨逆叛贼前几次攻城,都是在上午辰时之后才抵达战场,这次天才刚亮就已经赶到洛阳城下,很可能就是李子雄那个老贼想要最大限度利用背光优势。” 裴弘策点头,认可陈应良的这个分析,也知道自军这次面临的对手非同小可,不再只是有勇无谋的杨玄感和不喜欢正面强攻的李密,还加上了沙场经验丰富的大隋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 顺便说一句,裴弘策和东都守军能够知道这些情况,也是托了李子雄本人的福,为了炫耀军威恐吓守军,李子雄接任了叛军军师一职后,立即就放弃了李密之前采取的全力打击守军斥候侦察的策略,故意放纵守军侦察自家军情,结果是否收到恐吓效果暂时还不知道,在压力大减的情况下,同样已经在实战中逐渐历练出来的守军斥候,却乘机收集到了不少有用情报,也让东都守军知道了李子雄已经投奔叛军并且就任叛军军师的消息。 言归正传,片刻之后,首批斗笠被守军队伍送上了城墙,并且优先分发给了最需要保护视线的弓手队伍。与此同时,在上春门城外远处的高地上,靠着背光优势清楚看到了这一点,杨玄感和李子雄难免都是一惊,建议利用阳光优势的李子雄还直接惊咦出声,“咦!想不到裴弘策这个大老贪,还能发现这种只有沙场老将才会留心的细节。” “这条走狗,我也饶不了他!”杨玄感咬牙切齿道:“听说那个陈应良小贼是他的远房侄子,樊子盖老匹夫破格起用陈小贼,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楚公,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尽快发起攻城。”李子雄建议道:“越早攻城,我们能够利用背光优势的时间就越长,拖到了下午,阳光就会转为对我们不利了。” “好,那一切就拜托老将军了,请老将军下令,从我以下,全部接受老将军的指挥。”杨玄感拱手,直接把所有指挥权交给了李子雄。 李子雄也没客气,直接就向叛军众将安排起了攻城战术。片刻后,叛军队伍中战鼓有节奏的敲响,一千辅兵与八百弓兵率先出阵,辅兵推着可以防箭的虾蟆车和携带着长盾走在前面,弓箭手尾随其后,一起大步走向已经被叛军把护城河填平了一里多长的上春门,接着是六千叛军主力携带二十架云梯车与大量轻便飞梯出阵,在阵前排成了两个横队缓缓推进,慢慢走向上春门城墙。 见此情景,从没碰到这个情况的裴弘策有些心慌,赶紧向旁边的陈应良问道:“贤侄,他们是打算干什么?那些一丈高(虾蟆车标高一丈四尺)的木车,不是叛贼用来运土填河的么,怎么又空着推着来了?” “防箭用的。”陈应良解释道:“把这些木车推到城下,几辆排成一排,叛贼的弓手就可以躲在车后放箭,压制和骚扰我们的城上队伍。” “那怎么破解?”裴弘策赶紧问道。 “用不着破解。”陈应良微笑答道:“躲在木车后面放箭,与其说是射击,不如是靠瞎蒙,起不了多少作用,适当的弓箭压制一下就行了,用不着怕。”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那些云梯车。”陈应良指着远处的叛军云梯车说道:“如果让这些云梯车靠上城墙,叛军队伍就可以迅速大量的冲上城墙,好在这种云梯车是木头制成,最怕火攻,又太过笨重难以迅速移动,我们只要集中火箭设计,就可以把它们烧毁在路上。” 裴弘策赶紧点头,又一咬牙说道:“贤侄,干脆你来代替叔父指挥吧,你下令,叔父我替你传令。” “这……,不太好吧?”陈应良有些为难,道:“小侄也是第一次打这种正统的城池攻防大战,还有小侄连官职都没有。” “应良兄弟,你就别谦虚了。”旁边谢子冲插嘴说道:“你是没经验,但你读的兵书多,知道仗该怎么打,比我们这些连兵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强多了,就拜托你指挥了,我也听你命令。” “那,我试试。”陈应良有些犹豫的答应——这次还真不是陈应良假谦虚,是陈应良真没这个把握。 这时,推着虾蟆车的叛军队伍已然逼近了城墙近处,进入了弓箭射程范围内,陈应良果段下令齐射三轮,然后精确射击,谢子冲转达陈应良的命令,城墙上的守军弓手依令而行,向着叛军队伍接连射出三波羽箭,尽可能的覆盖叛军队伍头顶,然后各自寻找机会精确射击,既为了避免浪费造价十分昂贵的羽箭,更为了节约体力——拉强弓放箭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从城下向城上抛射,叛军弓手当然需要更近的射程距离才能办到,所以守军覆盖三轮羽箭期间,叛军弓手队伍完全只能挨打无法还手,密集覆盖的守军羽箭也蒙中了不少敌人,射死射伤好几十个叛军辅兵弓手,叛军队伍大惊间队列出现混乱,有些虾蟆车在将领要求下继续快步向前,有些虾蟆车则迫不及待的停下防箭,慌乱的叛军弓手也赶紧躲在车后对着城上胡乱放起箭来。而与此同时,隋军弓手也开始了各寻目标的精确射击,不少射术好的隋军弓手也找到了发挥机会,射中了一些暴露在车外的叛军士兵。 在远处看到这一情景,原本打算用正规攻城战术给守军一个惊喜的李子雄当然是大发雷霆,大骂弓箭队无能,也哀叹如果自己当年那些老部下在这里,肯定是早就杀上洛阳城墙活捉裴弘策了。但李老将军再怎么感叹吹牛皮也没用,叛军队伍的整体素质放在了这里,李子雄也只能是一边派人传令弓箭队,重新整队有效压制城上守军,一边派人传令攻城蚁附队伍,命令他们加快速度前进,但务必要保持与最重要的云梯车统一行动。 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叛军队伍用的虽然是最正统的攻城战术,可惜躲在车后对城上放箭始终难以瞄准,加上叛军队伍的素质参差不齐,弓箭压制城上守军的效果自然更差,放箭速度频率慢就算了,射出的箭也不是软弱无力,就是准头差得十分离谱,对城墙上的东都守军威胁小得可怜,受到影响极小的守军弓手则不断自由放箭,精确射击,战果远比叛军为大。 确认了这一点,裴弘策和谢子冲等上春门守将都是松了口气,陈应良也悄悄叫了一声侥幸,然后赶紧去看远处的叛军队伍,发现扛着飞梯和推着云梯车的叛军蚁附战队伍速度似乎快了一些,但脚步轻快的步兵却仍然保持与云梯车共同行动,并不急于发起冲锋。见此情景,陈应良迅速醒悟了过来,知道经验丰富的李子雄是打算让飞梯云梯共同攻城,让自军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优先对付谁,制造守军混乱,最大限度确保云梯车能够顺利靠上城墙。 察觉到了对手的战术企图,陈应良冷笑了一声,迅速向谢子冲吩咐道:“谢将军,请传令所有我军弓手,备好火箭,得到命令后,立即集中火箭射击敌人的云梯车,不必理会敌人士兵。至于那些飞梯,专门用滚石落木对付。”对陈应良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谢子冲毫不犹豫,立即派出人手过去传令。 绑有浸泡过火油麻布的火箭是早就备好备足了的,紧张的等待间,叛军的蚁附攻城队伍终于靠近了上春门城墙,在弓箭射程外重新整理了队伍后,指挥这支叛军的王仲伯将令旗一挥,大吼下令,扛着飞梯的叛军队伍立即呐喊着列队冲上,同时前排的十架云梯车也发起了全速冲锋,在数十名叛军士兵的推动下,笨重而又缓慢的驶向城墙,原本还算是比较安静的上春门下顿时也是杀声震天。 叛军本阵里的冲锋战鼓也同时敲响了,顺利达成同时攻城战术的李子雄也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然而微笑却很快凝固在了李子雄脸上,因为李老将军突然发现,城墙上的守军弓手不仅没有胡乱放箭压制叛军步兵队和飞梯队冲锋,还干脆直接停止了放箭——至于为什么突然停止放箭,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四十来年的李老将军,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原因了。 “城上指挥的,真是从没上过战场的裴弘策大老贪?”李老将军一时有些茫然。 果不其然,当沉重的云梯车缓慢进入城墙射程之内时,令旗挥动箭,城墙上立即出现无数熊熊燃烧的带火箭矢,令旗再次挥动,这些火箭立即整齐射出,还全都没去理会那些叛军士兵,呼啸着全部都飞向了那十架高大云梯车,云梯车本就体型沉重缓慢,对守军弓手而言与固定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命中率自然相当之高,所以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十架高大笨重的云梯车就已经插满了火箭,火箭燃烧,继而又逐渐引燃云梯车。 与此同时,并非弓手的隋军队伍也开始打击叛军蚁附队伍,居高临下的将一块块一根根沉重的羊头石和擂木重重砸向叛军队伍,砸得那些准备搭建飞梯的叛军士兵鬼哭狼嚎,脑浆迸裂,队列大乱,搭建飞梯的速度也更为缓慢。 就这样,弓箭手负责用火箭射击云梯车,刀枪手负责用石头、擂木和灰瓶砸击蚁附叛军,各负其责,有条不紊,李老将军所期盼的制造守军混乱的目的自然也就没有达到,同时因为战术对路的缘故,冲到了城下的叛军队伍当然是死伤不下,被叛军队伍寄以了厚望的云梯车则迅速燃起火苗,且速度越来越快,火苗也越烧越旺,逐渐升起浓烟。 看到这一景象,上春门城上的守军队伍当然是士气大振,越打越有信心,裴弘策和谢子冲也越笑越开心。叛军旗阵这边,叛军主帅杨玄感则是脸色越来越铁青,李子雄李老将军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咬了咬牙后,急于挽回面子的李子雄干脆大吼下令道:“传令,提前进行第三步!投石机和撞城车,一起出击!” 命令传达,五架制造困难的投石机出阵,在整整两个团的叛军队伍簇拥下,快速冲向对面的洛阳城墙,叛军士兵已经开始了蚁附攻城的城墙。而在另一边,三架带着包铁撞头的攻城撞车,也在一千叛军士兵的推动下,开始向着上春门的城门发起了冲锋。 因为叛军队伍此前已经不只一次打过城门的主意,上春门守军是早就在城门一带布置了重兵保护的,叛军的撞城车也有火把和燕尾炬可以克制,陈应良自然用不着过于担心城门安全。让陈应良大惑不解的,则是叛军队伍现在才出动的那五架投石机——按常理来说,投石机应该是在蚁附战之前投入使用,如此就可以起到压制守军弓箭和给守军制造伤亡的效果,可是沙场老将李子雄却一反常理,都到了叛军开始了蚁附攻城,这才把投石机投入战场,陈应良就有些猜不到李子雄的战术目的了。 “难道……。”陈应良猛的想起了一个历史名人,大惊之下,陈应良赶紧转向了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报国军四校尉,大吼道:“陈志宏,赵昱,马上去集结你们的本部团队,带着他们上城,准备增援蚁附战场!郭峰和陈祠的队伍,继续休息侯命!” “诺!”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的陈志宏和赵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整齐抱拳唱诺,然后一起飞奔下城去组织队伍。 “贤侄,没必要这么快就出动报****吧?”裴弘策惊讶说道:“大战才开始,我们的其他队伍也打得很好,用不着现在就出动我们最精锐的战兵队伍吧?” “不出动不行了。”陈应良摇头,指着正在飞快前进的叛军投石机说道:“杨逆叛贼队伍的那五架投石机队伍,是打算投石轰击蚁附战场,把我们的守城士兵和他们的攻城队伍一起打!” “什么?杨逆队伍疯了?连他们的士兵一起打?”裴弘策和在场的隋军众将都是大吃一惊。 “对!一起打!这么做虽然会有误伤,却可以重创我们的守军士气,给他们制造出大量的登城机会!”陈应良点头,说道:“所以我必须马上让报国军队伍上城,只有他们,才敢在这种敌我不辨的混乱时刻奋勇杀敌,封堵缺口!” 裴弘策和谢子冲等人目瞪口呆的同时,陈应良又咬牙切齿的哼哼了起来,“好你个李子雄,真不愧是号称诸葛再世的前右武侯大将军,果然够狠够毒,连朱可夫的得意绝招都能无师自通!” 第48章 游刃有余 用远程武器覆盖敌我双方纠缠交织的战场,这种战术在战争史上其实并不鲜见,这也是一个双刃剑战术,用得好的话最少可以做到以卒换车,甚至扭转乾坤,挽回败局,但如果用得不好,稍有不慎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甚至自吞恶果,自取灭亡。自古以来,也就是朱可夫元帅靠着政委有统率士气加成效果,把这个战术玩得炉火纯青,用大批大批的炮灰阴死了几乎同等量的纳粹精锐,其他的指挥官即便知道这个战术,也是不到最后的生死关头不敢乱用。 李子雄老将军有十足把握玩好这个危险战术,李老将军很清楚东都守军右武卫队伍的底细,精锐主力去年基本上被隋炀帝败光在了辽东战场,能征善战的大将军李景也在去年阴沟翻船,不慎死在了一群宵小盗贼手里,两名右武卫将军,能打仗的独孤盛已经带着右武卫最后的一点精锐再次去了辽东,剩下一帮子基本没打过仗的二线队伍,还有从没上过一次战场还经常病恹恹的皇甫无逸,这样的队伍加这样的大将,躲在城墙上砸砸石头放放箭或许还勉强称职,到了短刀相接的近身战斗时刻,铁定是一个比一个溜得快的货色。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情况,李老将军才敢用这种双刃剑战术冒险一把,李老将军坚信,一旦当五架投石机抛掷的石弹飞临到城墙战场时,面对着飞石与蚁附叛军的双重威胁,城墙上的隋军士兵必然是迅速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准备得相当充足的叛军蚁附队伍,也就可以乘机源源不绝的冲上洛阳城墙,一举拿下东都城池! 李老将军的自信并不是毫无由来,此刻的攻守战场上,虽说守军弓手发射的火箭已经全部引燃了叛军云梯车,正在熊熊燃烧的笨重云梯车已经很难成功靠上城墙,但叛军队伍的飞梯却一架接一架的先后靠上了城墙,从叛军主力大军挑选出来的叛军先锋士气高昂,顶着不断砸下的石头擂木攀梯而上,前赴后继的向着高耸城墙反复冲锋,叛军前锋大将王仲伯也在不断大吼大叫,“冲!冲!第一个杀上洛阳城墙者,赏千金!良田三百亩!冲!弟兄们,冲啊!” 叛军攻势猛,守军守得也严,在主次分明的战术指挥下,守军弓手并没有急着放箭压制叛军士兵,集中了火箭射击对城墙威胁最大的叛军云梯车,宁可少杀一些敌人也不给叛军云梯车靠上城墙的机会;其他的守军则凭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用准备充足的石头擂木狠狠砸击城下敌人,同时又扛着大木头不断撞击叛军飞梯,把已经搭上城墙的飞梯连梯带人不断撞翻,尽最大可能不给敌人大量迅速上城的机会。 战局陷入了拉锯胶着,这点并没有出乎李老将军的意料,尽管上春门守军在战术指挥方面给了李老将军一点惊喜,但李老将军却丝毫不去担心,注意着城墙战场的同时,也不断去留心那五架迅速推进的投石机,而被整整两个团四百多人簇拥的五架投石机也没让李老将军失望,无比顺利的抵达了战场近处,迅速在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位置布置完毕,开始准备抛石攻城。而这个位置,东都守军将士装备的复合弓虽然也能射到,可也是力度大减,准头大失,很难起到压制效果。 让李老将军面露微笑的是,叛军队伍布置投石机的同时,城墙上的洛阳守军并没有象他稍微担心的一样,集中弓箭覆盖投石机,而是继续把弓箭集中到了已经先后燃起了冲天大火的云梯车上,让李老将军不由微笑道:“裴弘策,到底还是嫩了点。” 与此同时的上春门城墙上,被李老将军讥笑为稚嫩的裴弘策,正在向比他更加稚嫩的远房侄子陈应良问道:“贤侄,叛贼投石机的位置,我们的弓箭勉强能够射到,是不是放几轮火箭,看看能不能烧掉敌人的投石机?” “叔父,这么做没用。”陈应良冷静的答道:“投石机不比云梯车,体积小,最关键的抛投臂也是又细又坚固,我们的火箭很难射中,而且就算射中,敌人也可以迅速扑灭火苗,根本无法对投石机形成致命打击。还有,敌人的兵力十分充足,我们就算射死一些投石士兵,射死一个,敌人也能马上补充两个三个。” “原来如此。”裴弘策恍然大悟,又无比郁闷的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我们的投石机上不了城墙,这次是只能挨打,难以还手了。” “叔父不必担心,敌人的投石机只有五架,又是拽索式投石机,投出的石弹又轻又小,对我们的威胁很小。”陈应良安慰了一句,同时陈应良又在心底郁闷,暗道:“操他母亲的,可惜老子现在不敢暴露,不然的话,造几架配重式杠杆投石机出来,躲在城里都可以把杨玄感轰得鬼哭狼嚎。” 这时,叛军的攻城车也已经冲到了城门附近,尽管裴弘策和谢子冲早就在这里布置了重兵和大量守城武器防御,叛军队伍能够撞开城门的可能极小,但守军队伍也失去出城突袭了叛军队伍投石机阵地的可能,叛军队伍也乘机将五架宝贵投石机固定完毕,将总重百斤左右的大小石弹放入网兜,待到五架都装弹完毕后,每架投石机的背后,早已背对投石机列队站好了五十名叛军士兵,人人手执拖拽已经绷紧的拖拽绳索,单等命令下达——其实用不了这么多人拖拽,只是叛军训练不足,难以做到动作整齐,加上害怕守军弓箭干扰,杨玄感和李老将军就一致决定多派士兵拖拽了——反正叛军队伍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放!”令旗挥动间,二百五十名叛军士兵拽着绳索一起向前飞奔,带动投臂下端向下猛沉,投臂上端则猛然上抛,网兜里的大小石弹被离心力抛出,如同一群飞蝗,呼啸着飞向了一百五十步外的洛阳城墙,飞向交战双方正无比密集的城墙战场。 石弹落地间,交战双方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了,叛军攻城队伍受到的影响很小,因为守军士兵本就在拿着石头落木对他们狠砸,心里早准备的他们即便被石弹砸中也丝毫不觉意外。居高临下的守军队伍却受到了重大影响,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忽然落下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块,砸死砸伤守军士兵,被砸死的守军士兵当然是莫名其妙,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被砸伤或者没被砸中的守军士兵却是大为恐慌,纷纷大叫惨叫,“怎么会有石头砸下来?怎么会有石头砸下来?那来的石头?” 慌则怯,怯则乱,受到叛军投石机的无差别打击,原本队形完整、守卫严密的守军队伍顿时就开始了混乱,城墙下的叛军士兵乘机踏着飞梯飞快攀登,转瞬间就已经就冲到了城墙上段。而与此同时,王仲伯率领的叛军蚁附后队,也乘机开始了第二波进攻,又推着五架完好无损的云梯车大步向前,向着已经出现混乱的洛阳城墙发起冲锋。还有叛军的投石机队伍,也是赶紧重新装弹抛掷,拼命向城墙发射石弹,尽全力扩大城墙上的守军队伍。 “冲上去了!哈哈哈哈!终于冲上去了!” 当看到第一名叛军士兵冲上了洛阳城头时,杨玄感情不自禁的振臂高呼了起来,铁青的脸色也顿时一扫而空,开始放声大笑起来,旁边的其他叛军文武也是纷纷欢呼雀跃,全都觉得破城在望,指挥部署这场攻城大战的李老将军更是手捻花白胡须,无比自信的微笑说道:“东都洛阳,老夫破矣。” 李子雄的微笑和杨玄感的大笑马上就凝固在了脸上,城上隋军混乱中,一队身着白袍的隋军士兵不知道从那里冒里出来,隔得太远也看不清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和武器,只在眨眼之间就把首先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弄下了城墙,而更让杨玄感和李子雄目瞪口呆的是,那名叛军士兵在落下城时,竟然已经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与此同时,更多身披白袍的隋军士兵出现在了城墙上,以伙为单位,嚣张跋扈专往已经成功登城的叛军士兵位置冲,好不容易冲上了城墙的叛军士兵则一个接一个坠下城墙,或者消失得无影无踪,叛军队伍的五架投石机虽然还在不断的冲着城上抛掷石弹,对他们却丝毫造不成任何影响。而之前无比慌乱的隋军士兵也不知道是否吃错了药,竟然还响起了欢呼声音,继而重新开始了用石头檑木奋力砸击城下士兵,同时尽量让出道路空间,让那些披着白袍的隋军士兵守卫叛军队伍的上城飞梯。 “白袍兵!白袍兵又来了!”杨玄感等人的叛军队伍中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尽管叛军基层将领及时制止抽打了这些发出叫喊的叛军士兵,但队列整齐的叛军队伍中还是传出了骚动声音,无数的士兵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和传扬报****的恐怖之处,士气值随之哗哗下降。 李子雄上次见到报国军是在夜里,看得太不清楚,同时报****那次遭遇的是叛军队伍里的最精锐者,打得虽然漂亮却难以显出威风,这次是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战斗,背对太阳光线极好,老眼还没有昏花的李子雄也终于是看清了报国军如狼似虎的真面目,也看到了叛军士兵在报国军面前的不堪一击,李子雄不由惊讶的向杨玄感问道:“楚公,听说上次在邙山战场,这些白袍兵几百人,就突袭烧毁了你的粮草,然后又毫发无伤的杀出几万大军的包围,难道是真的?” 杨玄感最不愿提起就是这件丢脸事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有这件事,不过是这帮小子运气好,碰上三弟一时不查,还有李密那个蠢货掉以轻心,没有及时组织军队发起反击,这才让这帮穿孝袍子的暴君走狗拣了大便宜。” “楚公不必气恼,老夫今天就给你报仇。”李子雄微笑,自信的说道:“等我们的云梯车靠上城墙,就可以报仇了。” 有些喜欢吹嘘的李老将军很快就发现自己搞不好又要被打脸了,独立特行还无比显眼的报国军队伍,及时被陈应良投入战场后,顿时就在战场上起到了主心骨的关键作用,叛军队伍再是怎么的抛掷石弹无差别攻击双方交战队伍,这些石弹对于曾经在数万敌人中仍然还能耀武扬威的报****将士而言,根本起不到半点的心理打击作用,渴望着杀敌立功升官发财的报****将士仍然如同一只只的下山猛虎,呐喊欢呼着把任何一名侥幸登城成功的叛军士兵砍翻剁倒,还因为僧多粥少人人争功的缘故,凡是惨死在报****将士手里的叛军士兵,尸体都被砍得支离破碎,几乎形同肉酱饺子馅。得到弓箭和投石机掩护的叛军队伍攻势再猛,仍然还是无法能够成功占据城墙阵地。 有了报****将士应对正面之敌,扛下最危险近战任务,其他的隋军将士也迅速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重新开始了利用守城物资有力打击城下来犯之地,还把滚石落木砸得更重更狠更准,砸得城下叛军鬼哭狼嚎,血肉狠飞,也砸得那些飞梯上的叛军士兵如同冰雹雨点一般不断滚落,更加难以形成有效威胁。 还有最关键的弓箭队,渡过了遭遇石弹的慌乱后,在陈应良的再三命令与将领的皮鞭抽打下,守军的弓箭手们迅速重新拉开了强弓,把无数支带着火焰的羽箭抛射向了再次攻来的叛军云梯车,笨重缓慢的叛军云梯车上也很快就插满了带火羽箭,和它们之前的十个前辈一样,在没有靠上城墙的情况下就已经逐渐冒起火头。 战事重新陷入了胶着,叛军队伍的攻城战术虽然立体有序,有掩护有手段,还利用攻城车队伍分散守军精力,同时变相堵住了守军的出城突袭道路,一举两得。但是守军队伍的守御手段却更加有条不紊,弓箭兵负责利用火箭焚烧敌人威胁最大的云梯车,其他队伍负责用滚石落木有效杀伤城下敌人,精锐队伍负责堵漏补缺,同时还有不断落下的夜叉擂和穿有铁锁的大石头砸击叛军攻城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有效的克制叛军攻城手段,叛军队伍攻势再是如何猛烈,也只能是局限在城下战场,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打开缺口,打破僵局。 太阳逐渐升到天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叛军队伍的伤亡越来越大,还有在守军都还没有抛掷火油罐燕尾炬的情况下,十五架攻城云梯车都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之前信心十足又满怀期待的叛军旗阵逐渐沉默了,杨家兄弟和叛军众将看向李老将军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充满崇拜与敬佩了,接连被打脸的李老将军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悄悄大骂自己点背碰上敌人应对有方之余,李老将军咬了咬牙,命令道:“弓箭队轮换,攻城车队轮换,撤回蚁附队伍,腾出空间,杨玄挺将军,你带四千生力军和一百架飞梯上去,继续猛攻洛阳城。最后那五架云梯车,继续按兵不动,原地侯命!” 右武侯大将军的余威尚存,李老将军的命令得到迅速有效的执行,杨玄挺率领四千生力军,带着新的一百架飞梯上前,弓箭队和攻城车队同时开始轮换,还有始终被堵在城下的叛军队伍,也如蒙大赦的依令后撤,在城下留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尸体,还有十五架几乎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破烂云梯车。 在城墙上看到叛军队伍的这些变化,陈应良冷笑出声,道:“想仗着兵力充足车轮战?可惜,你们的兵力是充足,但你们的大型攻城武器怕是就没有那么充足了。” 冷笑过后,陈应良立即大喝命令道:“弓箭队轮换,补充箭矢火箭,补充羊头石和檑木,让将士们抓紧时间喝水,报****轮换,陈志宏和赵昱的团队下去休息侯命,郭峰和陈祠的团队上城!把我的话传达全军,这一场战的胜负关键,已经就是叛贼最后那五架云梯车,烧了它们,我们就赢定了!” 已经在右武卫大军建立起了战神形象的陈应良的命令同样得到了有效迅速执行,当守军队伍也迅速轮换完毕后,战鼓大作声中,杨玄挺率领的叛军生力军已经重新杀到了洛阳城下,城墙上锣声一响,滚石、擂木和羽箭立即冰雹雨点一般落下,铺天盖地的覆盖到了叛军生力军队伍头上,受伤和垂死的惨叫声音,也一下子叛军队伍中回荡了起来。 “狗日的叛贼,快上来!”郭峰领着自己的麾下团队在城墙上叫嚣,挥舞着新武器在箭矢飞石如雨的城头叫嚣,“老子的九环砍刀早就饥渴难忍了,皇甫将军亲手送给我的九环砍刀,正缺一些开张的,快上来给老子开张!” 什么样将领带什么兵,郭峰嚣张叫嚷,他麾下的报****将士也跟着大吼大叫,更加跋扈嚣张的挑衅城下敌人,极尽侮辱之能事。而陈祠这边,陈祠团队的报****将士则大部分都是双手合十,跟着陈祠对着城下叛军大声念诵,提前超度这些即将惨死在自己刀枪斧棍之下的可怜敌人…………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怛垤哆,唵。伽啰伐哆,伽啰伐哆……。” 与此同时的洛阳城内北市,集结在此的隋军预备队东倒西歪,或坐或躺,聊天嬉笑,轻松得就好象根本没有军务在身一般,还有不少士兵干脆呼呼大睡,对此情况,统率预备队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不仅懒得理睬,还带头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品着亲兵煮来的香茶,由衷感叹道:“杨玄感,你每次都打上春门就好了,守上春门的是应良兄弟的叔父,应良兄弟不用吩咐也得上去帮忙,本将军就可以每次都这么轻松了。” 还是与此同时,叛军旗阵中,远远看到自家士兵向下雨一样的不断从飞梯上滚落,李老将军脸上的汗水也象那些倒霉的叛军士兵一样的不断滚落了,表情尴尬向杨玄感说道:“楚公,能不能让李法主多赶造一些投石机?如果投石机多些,再有几架钩车和绞车弩,老夫早就攻下洛阳城了。还有,我们的云梯车也太少了,不够用啊。” 第49章 新版苦肉计 李子雄老将军的战术思想其实十分对路,以最正统的攻城战术为主,取泰山压顶之势正面打击守军队伍,辅以投石机这支奇兵,突然打击守军的士气心理,创造迅速攻破城池的机会。 如果换成了其他城池,李老将军用上这些手段攻城,十座里面少说也有六、七座已经拿下来了,可惜李老将军这次碰上的是大隋的东都洛阳城,建成不过十余年的城池无比坚固自不用说,城高壕深城防工事完善和守城物资十分充足也不用说,更让李老将军郁闷的是,他这次的对手上春门守军指挥官‘裴弘策’还给了他一个巨大惊喜,各种守城手段运用得当,仿佛还能够未卜先知一般,每每都料中李老将军的下一步行动,提前做好应对准备,使得自信满满的李老将军空有满腔抱负,却始终奈何高耸的洛阳城墙不得。 人人身披白袍的报国军也结结实实的恶心了李老将军一把,严密封堵住了上春门守军不慎暴露出来的每一个漏洞,还下手特狠特毒,差不多把所有侥幸冲上城头的叛军士兵砍成了碎片,李老将军精心布置的投石机覆盖城墙战场战术,也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叛军投石机就是把再多的石弹投上城墙,也无法让他们动摇一分,后退一步,更无法阻止他们把一个个叛军士兵剁成不到尺长的肉块扔下城墙恐吓叛军。 这还没完,在上春门城下横尸累累后,眼看太阳已经逐渐偏西,面子上挂不住的李老将军孤注一掷,把最后的五架云梯车全部投入了战场发次最后进攻,结果有一架云梯车竟然带着不多的火焰奇迹般靠上了城墙,然后不等李老将军和叛军队伍发出欢呼,穿着显眼白袍的报国军已经欢呼着抢占了云梯车顶端,继续处于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把蜂拥上车的叛军士兵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甚至还一度发起反冲锋,把云梯上的叛军士兵全部杀回了地面,再到隋军将士密集抛掷火把燕尾炬轻松焚毁最后这架云梯车时,叛军队伍为了这架云梯车已经多付出了不下三百条人命的代价。 当然,如果无比郁闷的李老将军知道,最后那架云梯车是因为某个披着白袍的坏种故意放纵,下令停止放箭任由那架云梯车靠上城墙,那么李老将军肯定还要更加郁闷。 二十架云梯车全完了,太阳也慢慢到了对叛军队伍十分不利的天空西面,刺眼阳光直接照射到了叛军队伍脸上,让叛军士兵连城墙上的守军都难以看清,再被背光作战的守军士兵一通猛砸猛砍,不等李老将军下令鸣金,早就已经是又饥又渴疲惫的叛军蚁附队伍就已经自动崩溃,扔下为数还有不少的轻便飞梯撒腿就往后跑,潮水一般的向来路退却,杨玄挺亲自率领的督战队上去阻拦,眨眼之间就被自家败军人潮彻底淹没,为了不被踩死也只好加入逃命队伍,带动了比较安全的弓箭队和虾蟆车队也跟着逃命,不少叛军士兵为了尽快逃命,还干脆把不少打造颇为不易的虾蟆车扔在了城下。 还有叛军的投石机队,因为技术不够纯熟和材料不过关的缘故,叛军的五架投石机已经有三架因为投臂断裂而先后退出了战斗,剩下的两架虽然还在投弹,威力却已经大减,看到自家大队向后败退,又被腾出手来的守军弓手用弓箭密集覆盖,最后的两架叛军投石机也乖乖的马上放弃了投弹,同样加入了后退逃命的队伍。 见敌人士气已沮,陈应良赶紧扭头去看城门位置,发现在那个位置的叛军攻城车队同样也在退却,陈应良也没多想,马上就大吼道:“传令报****各团,全部下城到城门处集结,准备出城追击!” 吼叫着,陈应良一抓腰间横刀,抬步就要往城下冲,旁边却伸来一只胳膊拉住了陈应良,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去了,这次打得很漂亮,老夫很满意,不用追杀了。陈应良的这条命令,不必传达下去。” “机会难得,放弃太可惜。”陈应良顺口反驳了才发现事情不对,扭头看见揪住自己的人果然是东都老大樊子盖,陈应良赶紧行礼,恭敬说道:“小人不知樊留守驾临,有失远迎,请留守大人恕罪。” “战场之上,用不着这么多礼,起来吧。”樊子盖大度的一挥手,眺望着城外败退的叛军队伍说道:“听说这场大战是你指挥的,有点本事,竟然能扛得住李子雄老贼亲自指挥的攻城。不过追击就不必了,报****太辛苦,这场大战的硬仗都是他们打的,不让他们好生休息怎么行?再说了,城外还有那么多的杨逆叛军,冒险出城被包围怎么办?” “小人不是贪功,是想稍微追一下就撤,继续激怒杨玄感逆贼,诱他继续猛攻洛阳城。”陈应良解释道。 “想法不错,但还是别冒险为好。”樊子盖继续摇头,道:“别小看了李子雄这个叛贼,早在大隋开国之前,他就已经是前周名将,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比你的年龄大一倍还不止,和他交手,你最好不要冒险轻进。” 见樊子盖坚持不许出战,陈应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放弃追击计划。结果也让樊子盖未卜先知了一次,叛军攻城队伍败退的期间,一支叛军骑兵突然从叛军本阵中冲出,迂回来到了上春门的正门处列队布阵,随时准备迎接洛阳守军的追杀队伍,指挥守城胜利后有些飘飘然的陈应良这才冷静了下来,明白樊子盖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叛军的新智囊李子雄在奇谋妙计方面或许不如未来的瓦岗之狐李密,在战场上的应变经验方面却比李密不只强出数倍。 暗生警惕的同时,陈应良心里也开始飞快琢磨了起来,“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引诱杨玄感继续围攻洛阳城?以现在的局势,杨玄感继续攻打洛阳城,对我而言最轻松也最安全,杨玄感如果放弃洛阳去打关中,我的麻烦就大了,樊子盖九成九会命令我出城野战,牵制迟滞杨玄感的进兵速度,稍有不慎,就是脑袋落地的大问题啊。” 陈应良在城墙上还只是心生警惕,李子雄却已经在叛军旗阵中脸色铁青了,虽说还没来得及统计伤亡,但李子雄却明白自己这一战伤亡绝不会小到那里,因为此刻的上春门城下,叛军队伍发起蚁附攻城的一带,已经都是一片血红,叛军士兵的尸体和残旗断枪堆起了一人多高,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攻城武器残骸铺满了一里多长,半里多宽,隐约还可以看见一些重伤的叛军士兵在尸骸堆中挣扎爬行,接着又很快被城墙上的守军用弓箭狙杀,生生被钉死在尸骸堆中。 李子雄又铁青着脸去看上春门城墙,发现城墙上的守军队伍已经开始了欢呼庆祝,高举着刀枪旗帜又蹦又跳,震天的欢呼声音隔着两里多远,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接着李子雄又清楚,一名披着白袍的隋军将领被守军士兵抛上了天空,落下又被抛上了半空,反复不断,很明显,这名隋军将领在这次大战中一定是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子雄不敢去看旁边叛军众将的失望神色,但杨玄感的反应李子雄却不得不去留心,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转到了杨玄感脸上后,李子雄发现杨玄感也在看着自己,神色木然,显然已经是失望透定,李子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只是与杨玄感互相对视无言。直到过了片刻,很有教养的杨玄感才主动开口,说道:“老将军,不用在意,胜负乃兵家常事,我们还有下次。” 杨玄感不过是给李子雄找台阶,说一句象征性的安慰话,爱面子的李老将军却乘机借题发挥,向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此战失利,老朽责无旁贷,老朽绝不会掩非饰过,会承担一切应得之罪。但老夫必须声明一点,此战失利,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缺乏攻城武器,尤其是最重要的投石机太少,如果投石机能够有三十架以上,用以弥补我们弓箭不足的弱点,云梯车也多来十架,老夫今天早就已经攻下洛阳城了!” 变着法子把责任推卸了一部分给负责后勤的副军师李密,李老将军又大言不惭的说道:“如果楚公信得过老夫,就请多准备一些攻城武器,老夫可以担保,下次攻城,必然能够一举拿下洛阳,生擒樊子盖,活捉皇甫无逸,为楚公一雪今日之仇!” 杨玄感眉头有些微皱,因为象投石机和云梯车这些重型攻城武器,可不是说能准备就能准备了,就算不去考虑必须的材料来源问题,打造这些武器也是极其耗费时间,在隋军主力已经向着洛阳战场迅速回援的情况下,叛军还敢不敢浪费这么多时间去做攻城准备,杨玄感再是怎么的志大才疏,也必须得犹豫考虑一下。 “楚公,快看,城上有动静!” 也许是凑巧吧,恰在此时,上春门那边突然出现了新的动静,得到提醒的杨玄感赶紧抬头看去,却见上春门城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三四十根撞击飞梯用的大木桩,一些守军士兵正在把另一些守军士兵捆在木桩上,远远看去,还有一名穿着盔甲的隋军将领也被剥去铠甲捆在了木桩上。杨玄感大为好奇,忙安排了几个斥候上前,到近处去查看情况。 斥候派上去了,城墙上的情况又出现变化了,一些隋军士兵提起了马鞭,奋力抽打起了那些被捆在了木桩上的同伴,同时城墙上还出现了樊子盖的身影,又高又大须发雪白十分容易辨认,张牙舞爪的不知在叫嚷一些什么,隔得太远杨玄感等人无法听到,也只能是耐心等待斥候回报。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子,被绑在木桩上挨抽的隋军普通士兵又被放了下来,可那名倒霉的隋军将领却还在继续挨着鞭子,与此同时,杨玄感派过去的几名斥候也回到了旗阵中,向杨玄感报道:“禀楚公,是一些临阵怯战逃下城墙的官兵,樊子盖让人把他们绑在城墙上当众行刑,听樊子盖叫嚷,士兵抽二十鞭,那个悄悄逃下城墙的鹰击将抽八十鞭。” “老匹夫!打个小胜仗就这么得意张狂!”杨玄感骂了一句脏话,很是不满樊子盖当着自己的面收拾逃兵的嚣张态度,又懒得去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喝道:“传令下去,全军退回大营休息。” 命令传达后,数量庞大的叛军队伍开始了徐徐撤退,在带兵治军方面很有一套的杨玄感亲自率领精兵殿后,率领大军有条不紊的往来路返回,在城墙上眺望到了这一情况,樊子盖和陈应良等人也彻底死了乘机追击的心思,回到了城楼开始布置起了大战善后事宜。又过了片刻,那名倒霉的隋军鹰击将也终于挨完了鞭子,被行刑士兵架进了城楼,到樊子盖的面前验刑。 “辛苦了,疼不疼?”樊子盖向那满胸满脸血肉模糊的鹰击将问道。 “留守大人,能不疼吗?”那已经都快疼晕过去的鹰击将带着哭腔反问,痛苦呻吟道:“八十鞭啊,还不让末将在衣服里垫些东西,末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命大了。为了大隋,末将牺牲大了啊。” “既然是为了大隋,那就不会让你白白受罪。”樊子盖微笑说道:“钱五十贯,彩绢十匹,给你做汤药费,下去依计行事吧,若能成功,老夫不仅还有重赏,还会请越王殿下钧旨,升你为鹰扬将。” “谢留守大人,末将有伤在身,不能行礼,请大人恕罪。”那鹰击将呻吟着说道:“末将这就回去写信,晚上就派人给杨逆叛贼送去。” “很好。”樊子盖满意点头,叮嘱道:“记住,一定要在信上强调老夫是如何的不得军心,如何的虐待你们,你的弟弟校尉马义豪是负责守卫洛阳粮仓这一点,也一定要写上,告诉杨逆叛贼,他们下次攻城时,只要一有机会,你们兄弟俩就一个烧粮仓,一个乘乱打开城门,迎接杨逆叛军入城!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那鹰击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答应,哀求道:“留守大人,请让末将下去治伤吧,末将的血,都流到裤裆里了。” 樊子盖没心没肺的笑笑,这才挥手让那鹰击将下去治伤,旁边的陈应良却一个箭步窜到了那鹰击将的面前,叮嘱道:“这位将军,请切记,你安排了出城送信的人,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事情经过,必须要让他也认为,你是因为在战场上临阵怯战悄悄逃下城墙才挨的马鞭,这样不管杨逆叛贼如何盘问,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陈记室,末将叫我的小舅子出城送信!”那倒霉透顶的鹰击将带着哭腔说道:“那个王八蛋,敢对我媳妇带来的通房丫鬟下手,我早就想收拾他了,正好他不是兵没上城墙,不知道事情经过,这次我让他出城去送死,这没问题吧?求求你快让我下去治伤吧,我裤裆都被血浸透了!” 哭喊着,那倒霉到了极点的鹰击将又在心里大骂,“干他娘的!到底是那个王八蛋给樊子盖出的馊主意?楞是栽赃给老子一个临阵怯战的罪名,无缘无故狠抽老子八十鞭子,老子负责监督运送守城物资,怎么怯战?老子要是怯战逃命,城上的石头擂木不到一个时辰就砸光了!老子冤!老子委屈啊!” 当天傍晚,叛军主力灰头土脸的撤回了金墉城大营后,叛军决策层对是否继续攻打东都洛阳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以李密为首的理智派极力劝说杨玄感放弃攻打洛阳,掉头去打关中,理由是洛阳守卫严密,城池工事完善,不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攻打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迅速拿下,与其在洛阳城下白白浪费宝贵时间,倒不如掉头去攻打主力已经遭到重创的关中更有把握。 以杨玄挺和杨万硕兄弟为首的热血派反对改变目标,理由是东都守军欠下了叛军太多血债,如果不攻破洛阳报仇雪恨,老杨家几兄弟无颜去见关中父老,华阴乡亲。而李子雄老将军虽然明白李密的建议很有道理,却不甘心就此被洛阳军队重创自己的一世英名,也站在了杨玄挺几兄弟一边,坚持还要再发起一次大规模攻城,力争拿下居住有大量隋军重臣家眷的洛阳城,一举摧毁隋军主力的军心士气。 各说各有道理,有勇无谋的杨玄感当然是难以决断,迟疑了许久都无法决定到底采纳谁的建议,只能是暂时把这件大事搁置一边,决定先让主力大军好生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再仔细商议这件大事。而因为杨玄感没有要求连夜赶造攻城武器的缘故,李密也多少松了口气,回到了帐中彻夜未眠,盘算了一整夜如何说服杨玄感采纳正确战略。 铁了心反隋的李密很快就彻底绝望了,第二天清晨,当李密早早就守侯到了中军大帐门前等待杨玄感的召见时,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突然被叛军斥候押到了中军大帐门前,李密追问缘故,那獐头鼠目的男子自称是洛阳守军鹰击将马寇的小舅子黄有为,还自称带来了姐夫马寇马将军的请降信………… 第50章 破城希望 “什么?你是右武卫鹰击郎将马寇派来的信使,还带来了马寇的亲笔乞降信?信在那里?拿来我看。” 从押解士兵口中得知了马寇小舅子黄有为的大概来意,李密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脱口就向黄有为索要书信,生得獐头鼠目猥琐不堪的黄有为万分为难,说道:“这位大人,姐夫他有个交代,让小人一定要亲手把这道书信呈到上柱国楚公面前,小人这还没有见到楚公……。” “少废话,我是军师,先给我看也一样。”李密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法主先生,你现在不是军师了,是副军师。”旁边突然响起了杨玄挺的声音,李密赶紧扭头看去,却见杨玄挺、杨万硕和杨积善几兄弟簇拥着李子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旁边,近来对李密十分不满的杨玄挺还又补充道:“还有,就算你还是军师,指名要直接呈到兄长面前的书信,你也不能先看。” 听到杨玄挺这不满的语气,李密本来就黑的脸庞自然是更黑了,被杨家兄弟簇拥着的李老将军面露微笑,极有风度的说道:“三将军莫要介意,法主也是关心军务才一时冲动,可以原谅。法主,你也别急,楚公马上就到了,等楚公过目了书信,我们应该也能知道书信内容了。” 已然在杨玄感面前失宠的李密闷闷不乐答应,那边杨玄挺兄弟则迫不及待的向黄有为问起了具体情况,经过黄有为仔细介绍李密才知道,原来黄有为的姐夫马寇就是头一天被樊子盖绑在木桩上当众鞭打的那个倒霉蛋,被抽得半死不活遍体鳞伤的回家后,气不过樊子盖残暴手段的马寇悄悄找来了小舅子黄有为,许给了黄有为重赏,让黄有为在自己的心腹亲兵帮助下连夜潜出洛阳城,前来金墉城拜见杨玄感,递交马寇的亲笔书信。 虽说黄有为并不知道姐夫在书信里说了什么,但这也足以让李子雄和杨家兄弟喜出望外了,果不其然,片刻后,当杨玄感来到中军大帐中得知了这件事后,顿时也是喜形于色,还没来得及进帐就已经从黄有为手里讨过了书信,一边领着众人进帐一边打开书信观看,结果进得帐内众人还没有各自坐定,杨玄感突然就大吼一声,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好!太好了!” “楚公,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你如此兴奋?”隐约觉得情况不妙的李密赶紧问道。 “哈哈哈哈哈!”杨玄感根本就没理会李密的问题,只是放声狂笑说道:“樊子盖,老匹夫,你也有今天!不把麾下将士当成人看,一味的滥施刑罚,草菅人命,这次终于遭报应了不是?天助我也!天助我啊!” “楚公,到底信上写了什么?请让臣下替你看看。” 第六感极强的李密益发觉得不妙,再次请求看信,可惜杨玄感却对他视若无睹,直接就把书信递给了李子雄等人,笑道:“李老将军,三弟五弟,你们快看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子雄赶紧接过书信,李密无奈,只得又跑到了李子雄的旁边共同看信,然后又被杨万硕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逼着李密只能忍气吞声的站到了李子雄的背后,探着脑袋艰难同看书信,结果不看书信内容还好,大概瞟见了书信内容后,李密的小黑脸也一下子就苍白成小白脸了。 书信的内容想必朋友们都知道了,驻守上春门的隋军鹰击将马寇告诉杨玄感,说自己头一天不过是到城门甬道上暂时休息,结果就被裴弘策误认为是怯战逃跑,在樊子盖面前告了一个刁状,视隋军将士为猪狗的樊子盖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当众抽了马将军八十鞭子,受罪又受辱的马将军气不过暴君走狗樊子盖的残暴专横,决心弃暗投明加入造反谋逆的光辉行列,自愿充当叛军内应,准备纠集一帮被樊子盖荼毒残害的隋军将士,在叛军下次攻城时寻找机会打开城门,迎接楚公杨玄感入城。 除此之外,马寇将军还主动介绍了一个让杨玄感欣喜若狂和让李密暗暗叫苦的情况,说是自己的亲兄弟马义豪也是隋军将领,目前担任校尉一职,现在马义豪的队伍还是驻扎在洛阳粮仓之中,又说马义豪也愿意跟随自己弃暗投明加入叛军,随时可以动手焚烧粮仓,在洛阳城内制造最大混乱,接应杨玄感的大军入城。 飞快看完了这道书信,阅读速度与运思速度极快的李密顿时就大吼了起来,“苦肉计!班门弄斧的苦肉计!楚公,你千万不要中计,这是樊子盖老匹夫的苦肉计!想让我们上当,落入他的卑鄙圈套!” 吼叫着,李密又象一只暴怒的狮子,怒不可遏上前的一把揪起了黄有为,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黄有为脸上,怒吼道:“大胆贼子!竟敢伙同你的姐夫前来诈降,欺骗戏耍楚公,罪不容赦!来人,把这个鼠贼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已经失势的李密颁布的命令,中军大帐里的杨玄感亲兵当然不会理会,相反倒是黄有为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双膝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嚎了起来,“楚公饶命,小人不是诈降,小人不是诈降啊,小人只是听姐夫的命令来送信啊,姐夫他说我来送信就一定有重赏,还说要他家里的丫鬟送给我做妾,我这才送的信啊,我不敢骗你,不敢骗啊!” “李密!你够了没有?”杨玄感也发起飚来,大吼道:“放开他,给我退到一边!” “楚公……。”李密欲哭无泪,只能大喊道:“你不能上当,这是苦肉计,是诈降计,是樊子盖那个老匹夫给你设下的圈套!这个天杀的老匹夫,以前我还以为他只是残暴好杀,刻薄寡恩,没想到这个老匹夫居然这么奸诈!连这么阴狠的毒计都能想得出来……。” “闭嘴!”杨玄感忍无可忍,咆哮道:“再多说一句,马上就乱棍打出帅帐!” 李密又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了杨玄感的铁青脸色,李密还是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巴——对李密而言是否被乱棍打出帐外并不要紧,能否留在帐中阻止杨玄感中计才是要紧大事。 这时,李老将军和杨家兄弟也先后看完了书信,对于书信上的内容,急于报仇的杨家兄弟当然是喜笑颜开,击掌相庆,李子雄老将军却是不动声色,闭上了眼睛稍一盘算后,李老将军转向了李密,慢条斯理的说道:“法主,刚才你一口咬定这道书信是诈降计,是苦肉计,那么老夫请问你,樊子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是想诱使我们偷袭洛阳城,乘机设下圈套伏击我们?还是想把我们骗进瓮城,全歼我们的入城军队?洛阳除了皇城之外,有那一道城门建有瓮城?” “老将军,这你何必明知故问?”李密满头大汗的说道:“樊子盖老匹夫的这个苦肉计,目的不是诱使我们犯下战术错误,是想诱使我们犯下战略错误,让我们觉得攻下洛阳大有希望,继续猛攻洛阳坚城,不作他往,尤其是不去攻打已经无比空虚的关中三辅之地,变着法子替关中官军分担压力。” “法主,你没发现你这个解释很可笑吗?”李老将军笑了起来,微笑说道:“我军兵力已超十万,樊子盖手里不过两万多点的军队,还必须要坚守城门多达十二道的洛阳大城,同时还得兼顾皇城安全,能够投入机动作战的军队少得可怜,樊子盖是疯了还是傻了,会诱使我们把所有矛头对准他?他就不怕我军攻破东都城池,把他全家杀光宰绝?这一点,岂非是十分的荒唐可笑?” 杨玄挺几兄弟都笑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李密的胡说八道,李密却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李老将军,这一点荒唐在那里?关中空虚,正利于我军进兵关中,我军一旦攻入关中,马上就是可以扼守潼关天险,暴君杨广的回援主力再多,想要攻下潼关也是千难万难!樊子盖坐拥坚城,兵虽少却有坚城可守,牺牲自己引诱我军继续攻打洛阳,正是丢卒保车,化解关中危机!” “呵呵,法主果然能言善辩,确实巧舌如簧。”李子雄大笑,又说道:“那么再请问法主,那么樊子盖就没考虑过,我们攻破了东都洛阳后,他樊子盖会有什么下场?” “李老将军,恕晚辈说一句不恭敬的话,你也能拿得下东都洛阳?”李密也是忍无可忍了,大声说道:“李老将军,昨天你的攻城战术,晚辈也有所了解,不错,你的战术确实正确,正确得不能再正确,如果你是指挥右武侯大军攻城,昨天你基本上就已经是攻下洛阳了!”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指挥的不是右武侯的精锐主力,是一群组建还不到两个月的乌合之众,是一群刚刚武装起来的平民百姓,你的战术再正确,士兵无法达到你的战术要求,也是空余!” “李密,你这话什么意思?”杨玄感勃然大怒,咆哮道:“我们的十万义军是乌合之众,那本柱国是什么?你不要忘了,我们这群乌合之众,从黎阳打到洛阳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克无数雄关名城,杀得裴弘策、达奚善意和元晁群全军覆没!重创卫文升的四万大军!如果不是你拖了本柱国的后腿,本柱国早就把卫玄生擒活捉,把四万关中官军全歼了!如果你还觉得我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配不上你,你可以走!” “对,如果你觉得我们配不上你,可以另谋高就!我们不留你!”杨玄挺也嚷嚷,接着杨万硕和杨积善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说了实话的李密欲哭无泪,李老将军则乘机痛打落水狗,又指着至今还跪在地上的黄有为说道:“法主,如果你坚持认定这道书信是诈降计,是苦肉计,那么老夫再请问你,这位马寇将军的信使你怎么解释?如果他是诈降,他孤身前来我军之中送信,难道就不怕被我们怀疑,不怕被我们重刑拷打,不怕被我们杀头斩首?” “老将军,老将军,小人不是诈降,小人真的不是诈降啊!”黄有为再一次涕泪交加,拼命磕头说道:“小人只是给姐夫送信,只是给姐夫送信啊!别杀我,别杀我,千万别杀我啊!” 痛哭流涕间,中军大帐中忽然骚臭冲鼻,众人仔细一看,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原来黄有为的裤裆已然精湿,很明显已经被吓得尿了裤裆。杨玄挺也抓住了机会讽刺李密,马上指着黄有为向李密问道:“李副军师,你看他这模样,象是有胆量来我们这里冒险诈降的人吗?” “三将军,老将军,你们应该读过孙子兵法吧?总不能连死间这个词都没听过吧?”李密苦笑哀叹。 “法主,你舍得让你的小舅子当死间?”李子雄微笑说道:“如果你舍得让你的骨肉至亲充当死间,那么老夫就相信他是死间。” 李密彻底的哑口无言了,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动摇,心说那个马寇舍得把小舅子派出来送信,难道是真投降?——当然,如果李密能够知道,整个事件真相,其实是姐夫和小舅子共享一个秘密情人而生出杀心的家庭伦理大剧,那么李密一定会郁闷得吐血三升。 把李密驳得无话可说了,李老将军也得意得象是已经打下洛阳城了,意气风发的转向了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法主的小心也不是全错,谨慎为上,楚公最好还是仔细询问一下这位黄信使具体情况。还有,我军之中投降过来的右武卫将领颇多,其中必然有一些与马寇将军熟悉的人,楚公不妨把他们叫来,当面了解马寇将军的为人,这样才更有把握。” “老将军所言甚是,是应该谨慎为上。”杨玄感连连点头,赶紧向杨玄挺吩咐道:“三弟,快去问问袁金伟,看看他是否认识这个马寇?如果他不认识,就让他带着你在右武卫的降将中找一找,看谁认识马寇,带来见我。” 杨玄挺领命而去,杨玄感和李子雄则先是将黄有为好言安慰一番,仔细问起事情的详细经过,黄有为也详细回答,说自己是昨天晚上二更左右被叫到了姐姐家里,看到姐夫满脸鞭痕的躺在床上,姐姐在旁边抹眼泪不停哭,说姐夫身上的伤是被樊子盖亲自下令打的,然后姐夫就把姐姐赶出了房间,拿出书信要自己把书信送来这里,本来黄有为也有些害怕不敢出城,可是姐夫许诺给自己一半的家产,把自己暗恋已久的姐姐家丫鬟翠花送给自己做妾,还说来这里送信一定会得到重赏,又穷老婆又丑的黄有为贪恋美色和金银,就下定决心冒了一个险,在姐夫亲兵的帮助下连夜潜出了洛阳城,连夜来到这里拜见杨玄感。 听了黄有为的仔细介绍,杨玄感倒是信之无疑了,李老将军却还有一个问题,向黄有为问道:“黄小哥,既然是你姐夫的亲兵用绳子把你放下的城墙,那么你姐夫为什么不派他的亲兵送信,偏要派你送信?” “我也问过姐夫。”黄有为如实答道:“姐夫说,事情太重要,派别人来这里,怕楚公你不相信,会误了大事,所以才一定要派我这个妻弟来送信。” “黄信使,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李老将军又问道。 “小人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没有兄弟。”黄有为如实答道。 “楚公,没问题了。”李老将军转向了杨玄感,斩钉截铁的说道:“马将军把他唯一的妻弟派来送信,目的就是让他的妻弟来这里充当人质,让我们放心。如果他是派心腹亲兵来,我们绝不敢轻易放心!” 杨玄感微笑点头,认同李老将军的判断,恰在这时,杨玄挺也领着袁金伟大步走进了帅帐,未及行礼,袁金伟和黄有为就已经各自惊叫了起来,异口同声说道:“黄兄弟(袁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杨玄感大喜问道。 “认识。”袁金伟点头,答道:“末将和他的姐夫马寇是好朋友,常去他姐夫家喝酒,他也经常往他姐夫家里跑,所以我和他见过几面。” “袁将军,原来你的名字叫袁金伟啊。”黄有为答非所问,哭丧着脸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用不着被吓成这样了。” “被吓成这样?”袁金伟一楞,仔细一看黄有为裤裆精湿的模样,顿时就笑了起来,“黄兄弟,你还真不愧是马兄弟的小舅子啊,上次去独孤将军挑人去辽东战场,有谣言说点中他的名字,他当场就尿了裤裆,你学什么不好,怎么也学你姐夫尿裤裆?” 杨玄感和李子雄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李密的心中也更加狐疑了起来,暗道:“听口气,那个马寇应该不是一个有胆量敢做敢当的人,肯定没勇气挨八十鞭用苦肉计,难道说,这个马寇和他的兄弟,真是我们攻破洛阳的希望?” “马寇听说被点名出征就吓得当场尿裤裆?难道真的不是诈降计?”李子雄老将军心里也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把这个疑问抛到了一边,暗道:“管他是不是苦肉计诈降计,不是樊子盖的诡计当然最好,就算是对老夫来说也没关系,只要攻破了洛阳,不仅老夫的面子回来了,老夫还可以乘机掌握兵权,逐渐控制军队,等将来时机成熟,就可以把杨玄感取而代之了。” 第51章 苍天无眼 樊子盖和陈应良最害怕的情况终于还是没有发生,托李老将军忽视斥候战的福,一度被叛军斥候战打得抬不起头来的洛阳守军斥候开始能探察到一些有价值的敌军动向,基本探明了叛军主力仍然还在金墉城大营的情况,又探到叛军队伍正在四处砍伐高大木材运往大营,从侧面证实了叛军主力正在疯狂赶造攻城武器,仍然将洛阳坚城定为第一目标。 对此,已经多次吃过斥候谎报大亏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再不敢轻信,除了反复侦察确认这一情况外,还把侦察范围扩大到了叛军西进关中的必经之路崤函道内,同时樊子盖又采纳陈应良的建议,利用杨玄感喜欢招降纳叛的习惯和队伍繁杂的弱点,安排了一些相对比较可靠的士兵,化装成普通百姓前去投奔杨玄感叛军,乘机刺探叛军主力的各种动向。 还好,已经逐渐在实战中得到了锻炼提高的东都斥候终于没再让樊子盖等人失望,通过各种手段和各条渠道的侦察刺探,樊子盖等人基本上可以确认叛军主力没有移师西进,仍然还驻扎在金墉城大营,同时派去崤函道侦察的斥候也不断传来消息,确认没有发现叛军主力深入崤函道,樊子盖和陈应良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相信自己们用的强迫版苦肉计已然奏效。 与此同时,大兴援军那边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差一点就全军覆没的卫玄大军在渑池稳住脚步后,逐渐的收拢残兵败卒,已然重新拉起了六千余人的队伍,隋炀帝的堂弟、弘农郡太守、蔡王杨智积在未及请旨的情况下,也敢做敢当的立即就给卫玄送来了大批的粮草武器,帮助卫玄重整旗鼓,迅速恢复了一部分元气,所以卫玄又派人联络樊子盖,说是自己打算再度东进来找叛军报仇,与老朋友樊子盖联手平叛。 老朋友卫文升确实讲义气,几战几败还不忘来帮自己一把,可惜樊子盖这一次是说什么都不敢再接受老朋友的好意了,赶紧派出了陈应良从叛军手中救回来的庞玉,让他携带自己的亲笔信赶往渑池,要求——这次是直接要求了——要求卫玄绝对不能走出崤函道,老老实实的呆在易守难攻的崤函道中,阻拦和迟滞叛军主力可能发起的西进行动,与叛军主力正面抗衡的任务由东都军队独力承担,如何彻底剿灭杨玄感叛军则等隋军主力从辽东战场回来再说。 至此,洛阳战场的情况大致如下,东都守军两万余人紧守洛阳坚城,大兴援军残部六千余人扼守崤函道中的渑池小城,兵力方面都处于绝对劣势,但地利方面却都处于绝对优势。叛军主力队伍近十万人,盘踞在洛阳西北十八里外的金墉城一带,另有几支叛军偏师,分别占据慈硐道、伊阙道和虎牢关,还有一支偏师在韩世萼的率领下正向荥阳城发起进攻,兵力方面处于绝对优势,地理方面却十分不利,前有坚城天险挡路,后有迅速回援的隋军主力威胁,表面上看起来风头正劲,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暗流涌动。 战局如果继续这么僵持下去,那么只要等到隋军主力回援抵达洛阳战场,樊子盖和陈应良就可以捧杯香茶坐下来欣赏杨玄感的乌合之众如何彻底覆灭了,但很可惜的是,这样的好事一般就只有在梦里能够碰到。李子雄李老将军的第一次攻城战失败后的第十天下午,经过九天时间的紧张准备后,在杨玄感与李老将军的亲自率领下,六万叛军队伍再一次兵临洛阳城下,又一次向屡次恶心叛军主力的洛阳守军发起进攻。 汲取了上次攻城惨败的教训,急于找回面子的李老将军这次是下了大力气布置攻城,除了把主力布置在主战场上春门外,李老将军又在安喜门和徽安门外各自部署了五千攻城军队,分散守军注意力与兵力,逼迫守军不敢将所有机动兵力部署于上春门一地,同时也争取奇迹出现,靠偏师攻破洛阳的其他城门。 除此之外,为了弥补弓箭数量不足的缺陷,叛军队伍仅仅是投石机就准备了六十多架,其中部署在主战场上春门的投石机多达五十架,变相证明了杨玄感和李老将军对这道上春门有多痛恨,另外叛军还准备了大量的云梯车、攻城车、壕桥车和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在两军阵前一字排开,密密麻麻,壮观无比,对洛阳城池势在必得的架势彰显无遗。 收到了城门报警,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也明白准备了多日的叛军队伍这次攻城必然非同小可,迅速的调兵遣将和安排了预备队后,有病在身的皇甫无逸留在了皇城里照顾越王杨侗,樊子盖领着一些洛阳文武亲自来到上春门,为主战场上春门的守军鼓舞士气,顺便观察敌情,主持和安排后勤事务。 “弟兄们,看到没有?杨逆叛贼来垂死挣扎了,他知道我们的大隋主力即将回援来到洛阳城下,知道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所以来垂死挣扎了,还带来这么多木头架子给咱们点火搞烧烤,咱们只要打退了杨逆叛贼的这次进攻,以后就可以坐在城墙上看着杨逆叛贼如何全军覆灭了!这是我们洛阳军队的最后一战,打赢了这仗,我们就再没有任何问题了!大隋必胜!洛阳必胜!我们必胜!” 刚上城墙,樊子盖第一眼就看到身披白袍的陈应良正在城墙上张牙舞爪的叫嚣,为守军将士打气加油,上春门的文武两头领裴弘策和谢子冲则象两个跟班一样,一左一右的跟在陈应良身后,不断给陈应良帮腔搭台,鼓舞守军的士气与斗志,陈应良则越叫嚷越是激动,“弟兄们!将士们!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打退了叛贼的进攻,我们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为了我们白发苍苍的父母,为了我们的妻子儿女,这一仗,我们一定要粉碎杨逆叛贼的无耻野心!胜利就在眼前!越王殿下在看着我们,洛阳城里的几十万百姓在看着我们,皇上在看着我们,整个大隋天下都在看着我们!大隋不败!东都不败!我们不败!” 陈应良热血沸腾的演讲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至少上春门的守军队伍就表现得越来越好,一边有条不紊的迅速部署到位,检查武器和守城物资,一边也学着报国军将士一样,不断喊起了杀贼平叛、精忠报国的口号,士气斗志与一个多月前叛军队伍首次攻城时相比,简直都已经可以说是判若两军了,不少的守军将士,还成编制的整齐唱起了从报国军队伍那里偷学来的《精忠报国》,军容队伍焕然一新。 看到这样的景象,樊子盖再不满意那简直就是老年痴呆了,阻止了陈应良和裴弘策等人的行礼后,樊子盖飞快说道:“废话不多说了,叛贼重军就在眼前,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快说,老夫尽力满足。” 裴弘策和谢子冲都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则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拱手说道:“三个要求,一,请留守大人为我们准备足够的火油和火把,二,请留守大人即刻下令升火造饭,为我们准备饭团和馒头等干粮,还有数量足够的水袋水葫芦,让我们的将士一有机会就可以吃饭喝水。今天是阴天,叛贼又是正午才抵达洛阳城下,很明显是打主意连夜攻城,我们必须做好彻夜大战的准备。” “好,老夫马上去安排。”樊子盖点头,又飞快问道:“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留守大人恕罪,第三个要求是什么,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陈应良沉声答道。 早就习惯了陈应良装神弄鬼的樊子盖也不犹豫,拉起陈应良就偏僻处走,东都文武和裴弘策等人没有一个敢跟上来。觉得旁人应该听不到了,陈应良这才凑到了樊子盖耳边,低声说道:“樊留守,叛贼这次攻城准备充足,这场大战的残酷艰苦必然非同小可,如果留守大人你发现我们快撑不住了,可以马上派人冲上城墙传令,宣称我们的援军已经抵达,鼓舞我们的士气,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臭小子,连我们的自家军队都骗,果然聪明!”樊子盖赞许笑骂了一句,低声说道:“好,你放心,到了你们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派人上城欺诈我们的军队。” 陈应良大喜,赶紧拱手道谢,正要与樊子盖重新回到裴弘策等人面前时,樊子盖却一把拉住了陈应良,也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听着,老夫还要给你一道命令,上春门一旦被叛贼攻破,或者你觉得没希望了,可以马上率领报****撤往皇城,老夫和皇甫无逸已经秘密在皇城中囤积了大批的粮食和守城武器,我们可以凭借城防更加坚固完善的皇城,继续与叛贼队伍周旋抗衡。” 陈应良一呆,低声说道:“那外城的将士和百姓?” “为了大隋,老夫必须做出取舍。”樊子盖冷冷的低声说道:“顺便再告诉你一句,老夫和皇甫无逸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你的叔父裴弘策贵为黎国公,也没资格知道这件事。” 陈应良又呆了一呆,也终于明白了隋炀帝为什么会任命樊子盖这个脾气暴躁的老顽固为东都留守,和为什么会让一身是病的皇甫无逸统率洛阳军队了。感动之下,陈应良也不多说什么,双膝跪下向樊子盖行了个礼,然后起身大步回到了上春门的守军队伍之中,继续去卖力鼓舞守军将士的士气和斗志去了。 陈应良和樊子盖如此担心甚至提前布置后手预防万一,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杨玄感叛军本来就是东都守军用计拖住的,叛军猛攻洛阳城池也是樊子盖和陈应良联手自找的,与洛阳守军仇深似海的杨玄感这次攻城是要竭尽全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看到叛军队伍的庞大阵容和堆积如山的攻城武器,樊子盖和陈应良当然要小心提防一下万一了——毕竟,洛阳守军只是二线军队,对手却是沙场经验无比丰富的李子雄老将军,谁也不敢保证洛阳守军能否顶住叛军队伍这次不惜代价的疯狂攻城。 果不其然,樊子盖等东都文武慰问了上春门守军刚刚撤下城墙,残酷血腥的洛阳攻防大战便已经在叛军战鼓的轰隆声中展开,先是长盾与虾蟆车上前,组成临时工事,掩护叛军弓手对着城墙放箭,干扰压制城上守军,接着五十架投石机在叛军重兵的保护下逼到近处,顶着守军弓手疯狂射来的羽箭一字排开,装弹投石,将大小不一的石弹砸上城墙,对着城墙上的守军狂轰滥炸,守军队伍无法将拽索式投石机布置在相对狭窄的城墙顶端,没办法有效压制叛军投石机,只能是拼命用弓箭覆盖叛军投石机队伍,与敌人对拼勇气和人命消耗。 天空中羽箭石弹来往如雨,不时有叛军士兵被羽箭射中,也不时有守军士兵被叛军抛掷的石弹砸中,双方都是受伤的士兵咬着牙齿硬挺,等待有机会再包扎伤口,阵亡的士兵则被同伴拖走,他们留下来的空缺则迅速由其他同伴补上,不到一刻时间,双方的阵亡就是都已经达到了数十人之多。 没有人敢退后,因为双方将帅都知道这一战关系重大,都在作战队伍的背后布置了大批的督战队,督战队的刀斧磨得雪亮,谁敢后退,谁就是自己找死。 再次从远方叔父裴弘策手中接过指挥权的陈应良无比庆幸床子弩制作困难,没有半年时间休想成功,叛军队伍这才没有配备床子弩,不然的话,陈应良真不知道自己该拿射程远达九百步的床子弩怎么办了。同时陈应良也很想把被叛军投石机狂轰滥炸的城段守军暂时撤下,只留弓手以减少伤亡,但陈应良不敢这么做,因为经验丰富的李子雄根本就没给陈应良这个机会,投石机刚开始攻击,叛军的攻城蚁附队伍就已经出阵了。 叛军的攻城队伍庞大而又层次分明,各种轻重攻城武器配备合理,条理清楚,进攻的队列犹如海波一般汹涌不息,陈应良因势而谋,从容指挥守军队伍以各种手段抵御强敌,城上城下战鼓如擂,杀声震天,乱石穿空,飞舞的箭矢划着可怕的弧线来往不息,不断带走攻守双方的将士生命。 无数的轻便飞梯搭上城墙,叛军士兵踏梯而上,数量之多,以至于远远看去,东都城墙简直就象一块爬满了蚂蚁的方糖,不时有叛军士兵从高处坠落,带着绮丽的惨叫,重重摔进密集的自家队伍中,前仆后继,一名叛军士兵摔下,马上又有两名甚至三名叛军士兵踩上飞梯,叛军队伍在兵力人力方面的巨大优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一架接一架的云梯车燃起了冲天大火,但更多的、庞大的云梯车仍然还在向着城墙隆隆推来,笨重缓慢但不可动摇的逼近东都城墙。也是到了此时,陈应良才隐约发现自己可能上了李子雄的大当,冲在前面的叛军云梯车,好象都是一些用粗劣杂木制成的炮灰,相对比较轻便,行进速度比较快,却成功的误导了陈应良把大量的宝贵火箭浪费在了这些炮灰云梯车上。 两架造价昂贵的钩车也加入了战场,沉重庞大的铁钩从天空砸落,重重砸在城墙正面,砸得墙壁凹陷,城砖粉碎,也逼着陈应良不得不提前动用更加宝贵的燕尾炬和火油灌,密集投掷了去焚烧钩车,与保护钩车的叛军队伍展开救火与纵火战——东都城墙是陈应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亲手修的,陈应良当然不敢保证大贪官叔父修筑的城墙能有多坚固——万一象朱文正那么倒霉,守洪都时城墙豆腐渣到了能被刀斧砍塌的地步,陈应良可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靠着巨大的兵力与物力优势,蚁附攻城的叛军士兵开始陆陆续续的冲上城墙,同时真正坚固可用、还做过一定防火处理的叛军攻城车,也已经开始先后逼近城墙近处,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守军队伍此前已经刷到了不少经验值有了一些经验,或许早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陈应良不敢弄险,毫不犹豫的调动了看家本钱报****上城助战,两个团的报国军在陈志宏和赵昱的率领下冲向城墙,顶着如雨矢石帮助逐渐松动的友军队伍重新稳住阵地,凶狠的挥舞着刀枪铁斧,把一个接一个的敌人砍下捅下城墙。 西北面的安喜门那边早已经是杀声如雷,徽安门离得太远听不到声音,但陈应良明白,那边的战事也绝对轻松不到那里,同时陈应良也无法去给安喜门和徽安门的友军去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只能暗暗祈祷那边的守军能够争气一些,千万别露出破绽被叛军偏师创造奇迹,那可就是大事去矣。 陈应良有路可退,城防更加坚固的东都皇城就是樊子盖给陈应良留下的退路,但是做为一个被现代教育彻底洗脑的现代人,陈应良无法忍心让这些并肩作战的隋军将士白白送死,替自己承担杨玄感叛军的冲天怒火。 天色渐黑,上春门的守军已经打退了叛军的三轮进攻,但经验丰富的李子雄老将军指挥得力,每一次都是巧妙掐准了时间,前一波队伍刚撤下去,后一波攻城叛军立即扑上来,轮换之间几乎不留空隙,守军队伍不要说是休息吃饭了,就是想喝口水润润沙哑的脖子,也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叛军大队中点起了火把,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更加密集,把车轮战与夜战的打算直接告诉了上春门守军。 “传令给报****……。” 陈应良本来想下令把已经疲惫不堪的赵昱和陈志宏队伍换下去休息,但话到嘴边,陈应良却猛然打住,同时陈应良的瞳孔也猛然收缩,因为陈应良忽然看到,又有一支庞大的叛军队伍出阵,开始向着护城河并没有被填平的上春门南段冲锋,同时借着黑夜前的最后光线,陈应良还清楚看到,那队叛军队伍携带有大量壕桥车,可以让他们直接过河的壕桥车! “干他娘!老狐狸!”骂了一句对手李子雄老将军的奸诈,此前真没想到敌人还有这么一招的陈应良无奈,只得改口命令道:“命令赵昱和陈志宏的团队到南段助守,郭峰和陈祠的团队上城,增援北段主战场。” 凭借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强大组织纪律性,陈应良的命令得到了迅速执行,疲惫的陈志宏和赵昱团队转移到了相对轻松的南段战场,一边休息一边帮助友军抵挡敌人进攻,郭峰和陈祠的生力军则加入了主战场。但这么一来,陈应良手中就已经没有了一支预备队可用了,无奈之下,陈应良只得向谢子冲吩咐道:“谢将军,派人去和刘长恭将军联系,让他派一千预备队过来,在城下侯命。” “好。”已经在全身颤抖的谢子冲赶紧点头,迅速安排了亲兵队长去和刘长恭联系,然后又颤抖着陈应良问道:“应良兄弟,叛贼攻得这么猛,我们守得住么?” “守得住,当然守得住。”陈应良自信的微笑答道:“我还有一招杀手锏没用,可以扭转乾坤的杀手锏。” “杀手锏?什么杀手锏?”谢子冲一楞,赶紧问道:“应良兄弟,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用?用你的杀手锏打退叛贼,起码可以让我们的弟兄休息一下吃饭喝水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应良摇头,自然不敢把自己的杀手锏其实只是欺骗自军将士的雕虫小计告诉给谢子冲。 “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陈应良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城甬道那边突然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叫喊声,紧接着,一大群穿着朝服的东都文武官员在樊子盖的亲自率领下,乱七八糟的冲上了城墙,在守军将士的身后大吼大叫,“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将士们,顶住!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 呐喊着,许多的东都文武还哭出了声音。 “将士们,杀敌啊!”人高马大的樊子盖吼得最大声,还吼出了哭声,“将士们,奋勇杀敌!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啊!” “樊留守,你怎么现在就来了?”陈应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拉住了樊子盖,紧张提醒道:“樊留守,还没到时候,我们还撑得住,这招用过一次就没用了,只能留到关键时刻使用!” “这不是招!不是招!” 樊子盖一把抱住了陈应良,直接就把瘦弱的陈应良给举了起来,又笑又哭的大力拼命摇晃着,老泪纵横的哭喊,“傻小子!这不是招!是我们的援军真的到了!右武侯将军屈突通!已经带着右武侯的精锐主力,回援到了洛阳战场了!” “是真的?我们的援军真到了?”陈应良呆若木鸡,惊讶得连耳边呼啸飞过的叛军流矢都没有听到,许久后,一直承担着巨大压力的陈应良,眼角也渗出了两滴眼泪。 顺便说一句,那支叛军的流矢应该是要命中陈应良的面门的,可是樊子盖举着陈应良胡乱摇晃,带动陈应良的小脑袋乱动,那支本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的流矢,也就擦着陈应良的耳朵飞过去了。 苍天无眼啊! 第52章 战局逆转 回过头来看看叛军这边的情况吧,和洛阳守军判断的一样,对于这次攻城,杨玄感叛军队伍确实是势在必得,汲取了前几次攻城时的教训,也为了弥补弓箭数量的弱点,在长达九天时间的准备时间里,叛军队伍动用了数以万计的辅兵民夫四下砍伐合用木材,日夜不停的赶造各种攻城武器,抱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心思疯狂准备一切能够准备的攻城器械,对木材强度工艺水平要求极高的投石机,楞是被叛军打造出了六十四架,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两根大楠木,也被杨玄感下令制成了钩车,直接用来对付和捣毁东都城墙!至于其他的攻城器械,数量更是以千百计! 除此之外,为了鼓舞士气与斗志,杨玄感还颁布重赏,许诺一旦攻破东都洛阳,那么洛阳皇城里的所有金银珠宝,全部奖励给参与蚁附攻城的叛军队伍!从洛阳文武官员家中查抄出来的银钱布帛,则全部赏赐给其他的叛军辅助队伍,杨玄感自己本人分文不要! 和前面介绍的一样,急于找回面子的李子雄老将军这次也下了大力气布置攻城战术,再没有轻视上春门守军主将裴弘策的战术指挥能力,利用自己四十年戎马生涯的丰富经验,针对‘裴弘策’上一次的守城战术,给守军队伍布置了一个接一个的阴险陷阱,借以消耗守军的体力和守城物资,为最后的致命一击奠定坚实的成功基础。 经验不足的守军指挥官确实上了李老将军的大当,把制造不易的宝贵火箭大量浪费在了无意义的目标上,杨柳杂木制成的云梯车即便靠上了城墙,其实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木材太脆一踩就断,故意被李老将军下令推在最前面后,却成功诱使了守军弓手将大量火箭集中在了这些炮灰云梯车上,既消耗了守军的物资,又减轻了攻城方承受的压力。 突然使出的壕桥车也杀了守军指挥官一个措手不及,之前叛军已经利用虾蟆车填平了上春门北段一里多长的护城河,攻城战的重点也在这个位置,李老将军料定手中兵力不多的守军指挥官必然会把重兵囤积在此,也故意在前三轮攻城战中猛攻上春门北段,引诱和逼迫守军指挥官不断往这个位置增添兵力,把疲惫队伍轮换到其他墙段休息,再到了天色将黑守军队伍体力大量消耗后,李老将军才突然使出壕桥车战术,猛攻此前一直比较安全的上春门南段,不给守军队伍继续轮换休息的机会,继续扩大兵力充足的叛军轮换优势。 以正合,以奇胜,熟读兵书的李老将军将正合奇胜这个兵家精髓发挥得可以说是淋漓尽致,但是让李老将军不满的仍然还是叛军队伍的战斗力不足,在最正确的战术指挥下,也在大量的攻城武器掩护和帮助下,从中午一直猛攻到傍晚天色将黑,李老将军先后派出了数量超过一万两千的叛军队伍轮流攻城,却还是没能成功攻占那怕一块城头阵地,仍然还是被守军队伍牢牢挡在城下,始终没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不过没关系,李老将军仍然还对最后的胜利充满了信心,因为李老将军看得出来,城墙上的守军队伍已经明显的累了饿了,施放出来的弓箭也明显的少了和近了,还有突然遭到打击的上春门南段,城墙上那些刚轮换下来休息的守军队伍也开始慌了乱了,如果不是那些讨嫌的白袍兵及时过来增援,叛军队伍很可能就已经在南段打开缺口了。鉴于这些情况,李老将军坚信,自己一定能攻破这座该死的洛阳城,也一定能挽回这的颜面。 李老将军倒是稳坐钓鱼台,叛军队伍的大小将领却早就开始沉不住气了,天色还没黑前,许多的叛军将领就已经纷纷跑到了杨玄感和李老将军面前,或是小心翼翼的建议请求,或是哭丧着脸哀求恳求,“楚公,将士们伤亡太大了,再这样打下去不行啊,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攻城战术,这么攻城,简直就是拿人命在堆啊。” 李老将军确实是在拿人命堆,叛军队伍的伤亡也确实巨大,从城外两百步到城墙下的土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叛军士兵的身体,城墙下的景象更是凄惨,残缺不全的叛军士兵尸体一层叠一层,已经叠起了半人多高,血水已经浸透了城下土地,开始汇成小溪缓缓流淌。 对李老将军而言还好,他唯一的上司叛军主帅杨玄感是个意志坚决轻不言弃的角色,尽管都已经有叛军将领在杨玄感面前流下了眼泪恳求,脸色铁青的杨玄感都只回答一句话,“打!继续打!不管伤亡有多大都得继续攻城!后退一步者,立即处斩!坚持下去,东都洛阳我们一定能拿下!” 三个原因决定了杨玄感不能放弃,第一当然是与东都守军的血海深仇,还有对樊子盖和陈应良的切齿痛恨;第二是杨玄感已经没时间了,计算路程,从辽东战场回援的隋军主力很快就将抵达洛阳战场,杨玄感已经再没时间准备第二次如此规模的攻城大战;第三个原因更简单,杨玄感必须以强有力的进攻吸引守军的注意,为自愿担当内应还把小舅子派来充当人质的马寇兄弟创造机会,让他们有机会焚毁洛阳粮仓和从内部打开城门。 还有一点,杨玄感也不必去计较伤亡,托雄才大略却不知体恤民力的隋炀帝之福,叛军队伍伤亡再大,在杨玄感面前也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杨玄感坚信,只要自己能够攻破洛阳,入主东都之后,那么洛阳城里的守军队伍一定会成队成团的向自己跪地投降,居住城内无法出城的百姓壮丁也一定会成千上万的加入自己队伍,自己今天在攻城战中阵亡一名士兵,进城后可以补充五名!甚至更多! 天色终于全黑了,叛军队伍的全面攻击也彻底展开了,以上春门的城门为中心,叛军队伍的攻击面已经从洛水河岸一直延伸到城墙拐角,到处都是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火把晃动,熊熊燃烧的攻城武器将半边天际映得通红,蚁附攻城的叛军队伍也变成了一群群真正的蚂蚁,不断的向着城头冲锋爬行,又不断的跌落城下,反复不休。 尽管无比得意自军的攻势浩大猛烈,杨玄感和李老将军还是难免逐渐的焦躁起来,因为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叛军队伍的伤亡不仅在继续扩大,叛军队伍的士气斗志也不可避免的逐渐低落了下来,蚁附攻城的叛军队伍都已经靠着督战队斩杀逃兵才不致后退,而期待中的守军崩溃却始终没有出现,已经苦战了大半个白天的守军队伍仍然还在拼死抵抗叛军队伍的进攻,那些让人讨嫌到了极点的白袍兵也还在一次一次的补漏堵缺,一次又一次协助友军队伍稳住防线。 与此同时,沙场经验最为丰富的李老将军也开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原本应该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守军队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出现了士气越打越高昂的苗头,眼不浊耳不聋的李老将军,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守军队伍中响起了欢呼声音,同时李老将军又没发现守军有援军奔上城墙增援的迹象,熟悉军事的李老将军顿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了,知道今天这一仗恐怕将要更加难打了。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应该已经疲惫不堪的守军队伍果然是越战越勇,不仅彻底稳住了出现混乱迹象的城头阵地,还一口气把大量的叛军飞梯撞飞出去,同时又毫不吝啬的抛洒出了大量的宝贵火油,就好象只打算守住这一次一样,肆意纵火杀敌,根本不再考虑下一次如何应对叛军的攻城,城墙下方也很快燃起了冲天大火,烧成了一片火海,叛军士兵在火海中哭喊求救,被火油泼中的叛军士兵也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全身带火的在火海中翻滚求救,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怎么回事?”杨玄感也察觉情况不太妙了,满脸惊骇的说道:“官兵怎么重新稳住了?来预备队了?没看到官军的预备队上城啊?” 没有人能够回答杨玄感的问题,李老将军面沉如水,突然大吼道:“那个马寇和兄弟,为什么还不动手?老夫都已经给他们制造出这么好的机会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还是没有人能够回答李老将军的问题,惟有杨玄感被李老将军提醒,立即大吼道:“来人,派快马回金墉城,叫李密派人把那个黄有为押来,本柱国要亲自问他,他那个姐夫马寇,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楚公,不必派人传令了,我已经来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摇晃的火把照耀中,本应该留守在金墉城大营中的李密步履踉跄的缓缓走来,慢慢的走到了杨玄感和李老将军等人面前,杨玄感大吃一惊,脱口道:“李密?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不留守在金墉城大营,来这里干什么?” 天很黑,李密的小黑脸比漆黑的夜空更黑,神情痛苦的拱了拱手,说道:“楚公恕罪,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我必须向你当面禀奏,所以我来了。” “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快说!”杨玄感赶紧说道。 李密神情为难,看了看左右,然后拱手说道:“楚公,请借一步说话,我单独对你禀报。” 侥幸从陈大队长屠刀下逃出生天的李密用光了自己的运气,偏在此时,前方又传来了惊叫呐喊,原来抵挡不住守军反击的叛军蚁附队伍突然全线崩溃,上上下下都是扔下攻城武器向后逃命,叛军督战队拼命阻止,却收效甚微,转眼就有被败兵冲溃的可能。见此情景,杨玄感当然是怒火冲天,除了命令三弟杨万硕率军上前斩杀逃兵逼迫他们重新上前外,又冲李密咆哮道:“少废话!有什么军情,当面禀报!” “楚公,你不后悔?”李密带上了哭腔,又说道:“我再劝你一句,这事最好暂时保密,楚公你还是单独听我禀报为好!” “用不着!”杨玄感怒吼,“天塌下来也不怕,当面禀报!就是杨广那个暴君带着辽东主力打回来,也给本柱国当面……。” 咆哮到了这里,杨玄感猛然打住,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旁边的叛军众将也个个脸色发白,李老将军也猛的跳了起来,惊叫道:“这么快?怎么可能?真的还是假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李密痛苦的摇头,道:“可惜,我们的斥候已经反复确认了,三个时辰前,暴君杨广的走狗屈突通,率领着他麾下的右武侯主力队伍,已经抵达了洛阳正北的河阳城,距离洛阳城已经不到五十里了。” 砰一声,杨玄感一屁股坐回了帅椅中,旁边的叛军众将个个面无人色,李子雄老将军也是脸色苍白,呆立了许久后,李老将军突然向杨玄感拱手,大吼道:“楚公,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屈突通只是抵达了河阳,想要增援洛阳,首先就得渡过黄河!我们还可以先攻破洛阳,然后再回过头去沿河设防,阻止屈突通渡河!” 就象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本已经彻底绝望了的杨玄感重新跳了起来,大吼大叫道:“擂鼓!擂鼓!全军总攻!天亮之前,一定要给我拿下洛阳城!” “楚公,来不及了!”李密带着哭腔阻止道:“屈突通抵达河阳的消息,可能都已经传进洛阳城了,最少也是马上就要传进洛阳城了!这时候攻城,我们只会遭到东都守军的顽强抵抗,白白增加伤亡!” “你给我滚一边去!” 杨玄感一把推开了李密,冲到了前面又是大声吼叫,下令发起全面总攻!李密大急,赶紧向杨玄感双膝跪下,抱着杨玄感的大腿哭喊道:“楚公,你别垂死挣扎了,别让将士们牺牲了,没用的!没用的啊!先不说我们已经没希望攻破洛阳城了,就是破了外城,樊子盖那个老匹夫也还有皇城可守!皇城比外城更坚固,更难攻啊!楚公,我求你了,退兵吧……!” “你给我滚!” 杨玄感一脚把李密踢开,坚持下达了总攻命令,还连踢带打的逼迫在场众将去率军攻城,李老将军也满头大汗的极力给叛军众将加油打气,劝说众人拼死一搏,利用最后的时间拿下洛阳,然后再回师去对付尚未来得及渡过黄河的屈突通队伍——李老将军再是自信,也没那么大的自信能够率领杨玄感这群乌合之众,战胜屈突通麾下的左骁卫虎狼精锐,也就只敢梦想一下凭借黄河天险抵挡了。 战事如果持续下去,在攻城大战中拼光了主力,打光了士气与军心,杨玄感叛军基本上也就注定要彻底覆灭在洛阳战场了,但是在这个决定叛军队伍命运前途的关键时刻,杰出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密决定再试一试,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李子雄面前拱手行礼,沉声说道:“老将军,请借一步说话,晚辈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单独对你说说。” “法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什么肺腑之言?”李老将军擦着汗水说道:“有什么话,等我们先拿下了洛阳城再说,现在我要帮着楚公调兵遣将,没时间啊。” “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李密坚持道:“老将军,只要片刻时间,晚辈可以担保,你一定不会后悔听晚辈这番肺腑之言。” 看了看李密的庄重神情,又看到叛军众将都已经依令下去统兵攻城了,李老将军抿了抿嘴,还是点了点头。当下李子雄与李密一起大步走到了旁边,寻了一个无人处站定,然后李子雄说道:“法主,有话就快说吧,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老将军,晚辈首先要声明一点,晚辈真的从没有记恨过你。”李密诚恳说道:“你虽然夺走了晚辈的军师职位,但晚辈真的不在乎,晚辈愿意辅助于你。” 李子雄老将军的神情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李密,李密则指着远处的上春门说道:“老将军,晚辈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上春门城上那个陈应良小贼,他和晚辈是一路人,都是只在乎目的而不在乎职位待遇的人,据俘虏交代,那个陈应良小贼到现在都是一个没有品级的河南赞治府记室,可是这个小贼却从没在乎过官职地位,只是死心塌地的给暴君杨广卖命,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只用了十三天时间就奇迹般的把一群新兵训练成了精锐死士。” “晚辈和陈应良小贼是一路人。”李密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陈应良小贼死心塌地给暴君杨广卖命,我是死心塌地的为楚公效力,辅佐楚公推翻暴君,建立太平盛世。所以,不管老将军你信不信,晚辈真没恨过你,那怕晚辈猜到自己被降职,被排挤出楚公的中军大帐,很可能与老将军你有关,晚辈都从没恨过你,因为你的目的和晚辈一样,都是想辅佐楚公推翻暴君,我是后生晚辈,不介意给你当副手。” 人品有些抱歉的李老将军有些脸红了,尴尬说道:“法主,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我们的时间是不多了。”李密点头,忽然问道:“老将军,你的名声,应该比晚辈大上百倍都不只吧?前右武侯将军,被暴君杨广亲口誉为诸葛再世,这个天下,恐怕不知道你的人不多吧?” “法主,你到底想说什么?”李老将军更糊涂了,根本不明白李密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晚辈想说的是,楚公一旦败亡,你第一个跑不掉!”李密图穷匕见,低声说道:“楚公一旦败亡,晚辈可以跑,因为我是后生晚辈,没有什么名声,天下知道我的人不多,我大不了隐姓埋名暂时换个名字,还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暴君杨广和朝廷也不会太给留心我这个无名晚辈!” “可是,老将军,你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李密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因为你的名声太大了,这个天下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你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暴君杨广和他的帮凶走狗们,也会追到天涯海角,把你抓回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你再怎么的隐姓埋名,再怎么的易容改扮,也迟早会被认识你的人揪出来!现在的你,已经和楚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楚公死,你必死!楚公活,你才可以活!” 李子雄老将军的老脸重新开始发白了,也彻底被李密的这番话打动了,李密察言观色,又低声说道:“老将军,你应该非常清楚,楚公现在怎么才最有希望活下去,和你说的一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再不阻止楚公白白浪费时间,再不劝说楚公马上西进,去攻打目前正处于空虚状态的三辅之地,那你和楚公一样,都死定了!” “老将军,晚辈的话说完了,愿生愿死,请老将军自决。”拱手扔下了这句话,李密大步走开,留下李子雄老将军在原地继续脸色苍白,悄悄的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子雄老将军忽然大步跑到了杨玄感的面前,在杨玄感的面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说起话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李子雄老将军浪费了多少口水,杨玄感终于还是拔出了腰间宝剑,大吼着一剑劈碎身旁帅椅,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鸣金!收兵回营!攻城武器,全给我扔了!不要了!” 听到这话,李密长松了一口气,仰天轻叹,“我们,还有希望。” 言未罢,两滴晶莹的泪水,已经悄悄的渗出了李密的双眼眼角………… 大隋大业九年七月二十日,傍晚,大隋名将右武侯将军屈突通,首先率领麾下主力率先回援到洛阳战场边缘,驻军黄河北岸的河阳城,着手布置渡河援救洛阳城。得知这一消息,正在连夜攻打洛阳城的杨玄感被迫下令退兵,扔下所有攻城器械仓皇退回金墉城大营,被叛军队伍围攻了将近两月的洛阳守军,获得最后一场守城大战的胜利,洛阳战场的战局形势,也随之为此彻底逆转。 第53章 不能休息 看到疯狂攻城的叛军队伍潮水一般退去,临走时还扔下了一切能够扔下的攻城武器,同时始终威胁着守军队伍城墙阵地的叛军投石机也终于停止了抛掷石弹,苦战多时的守军将士那还能不明白叛军彻底放弃攻城了?刹那间,上春门城墙上顿时就是欢声雷动,包括许多报国军将士在内的无数守军将士,直接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同样尸横遍地的城头上,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歇斯底里的欢呼庆祝,许多守军将士还直接痛哭出声,庆幸自己活着熬到了守城胜利。 这是一场艰苦至极的守城苦战,叛军队伍对上春门城墙的猛攻从正午未时之前开始,一直持续到半夜亥时将尽,期间上春门守军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休息的机会,很多的士兵在十来个小时的苦战里,连水都没能喝上几口,同时还没有获得总预备队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完全就是一门之力苦扛叛军主力猛攻超过十小时,辛苦之极,也疲惫之极,所以叛军队伍刚刚退走,很多的守军士兵直接就在城墙上东倒西歪的鼾声大睡,累得连水都顾不及喝上一口。 白白便宜了刘长恭麾下的预备队,因为担心叛军队伍彻夜猛攻的缘故,代替裴弘策指挥上春门战事的陈应良多次拒绝了谢子冲等将向刘长恭求援的要求,咬着牙齿只是用上春门的守军苦撑,为的就是防着兵力用尽,留下刘长恭的预备队预防万一,结果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上春门守军楞是独力扛到叛军退兵,提心吊胆苦等了五个多时辰的刘长恭队伍也终于逃过了一次大劫,还因为体力充足的缘故,欢庆胜利的声音也比真正的功臣上春门守军还大还热烈。 这还没完,刘大将军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被樊子盖亲自下令调上城墙换防时,刘大将军竟然还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埋怨道:“应良兄弟,你这喜欢独吞功劳得改一改了,你看人家安喜门和徽安门,都是只有五千叛贼攻城,都是天还没黑就向大哥我的队伍求援了,你这里的叛贼是他们的十倍,竟然打到叛贼退兵都没有张口一次,害得老哥我带着弟兄们在北市白等了大半天,你这贪功的脾气不好,得改啊。” 同样已经筋疲力尽的陈应良苦笑,说道:“刘将军,如果你想立功也行,叛贼匆忙退走士气已竭,你现在带着预备队出城追杀,保管可以大获全胜。” “成,没问题!”刘大将军一口答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老规矩,应良兄弟你带着白袍兵打前锋,老哥我带着主力给你押阵。” 陈应良彻底的拿刘大将军的厚颜无耻没办法了,还好,东都老大樊子盖正好就在现场,立即就须发怒张的大喝道:“刘长恭,亏你还是右武卫的首席虎贲郎将,也有脸说这话?少给老夫罗嗦,马上接管上春门城防,再派人仔细城墙战场,把那些睡着的将士全部背回营房,让他们好生休息!受伤的将士,全部抬下去抢救,不管伤有多重,都要全力抢救,能救回来一个算一个!” 畏樊子盖如虎的刘大将军赶紧唯唯诺诺的答应,飞快过去指挥预备队接管城防,樊子盖冲他的背影重重冷哼了一声,道:“白白便宜这个废物了,老夫真是没想到叛贼队伍会这么快就退走,不然的话,之前老夫上城时,就应该让这个废物带着预备队上城,让他看看上春门的将士打得究竟有多辛苦!” “小人也是没想到叛贼会退得这么快,不然的话,也是早应该请刘将军率领预备队上城助战的,这样起码可以减少一些上春门这边的伤亡。”陈应良有些闷闷不乐,知道自己的指挥经验还是太过欠缺,无法做到合理轮换作战队伍,太过辛苦了上春门守军,也太过便宜了喜欢躲在后面拣便宜的刘大将军。 “贤侄,算了,你也别自责了。”裴弘策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熬到了叛贼退兵,赢了这场大战,上春门的队伍虽然辛苦了些,伤亡也大了些,但好歹也算是值得了。” 安慰了远房侄子,已经多少积累了一些战场经验的裴弘策又表情疑惑的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叛贼队伍为什么会退得那么快?杨逆叛军刚发起全军总攻,攻城武器还十分充足,为什么就突然鸣金收兵了?还把那些完好无损的攻城武器都扔了,这点有些不合情理啊?” “九成九是叛贼也知道我们的援军抵达了。”陈应良分析道:“叛贼队伍收到屈突通大将军率领援军抵达河阳的消息,知道洛阳战场的局势已然逆转,也知道屈将军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大隋主力在日夜兼程的南下,为了不至于腹背受敌,更不敢在攻城战中打光打残作战队伍,所以杨逆叛贼才赶紧下令退兵,保留元气,免得屈将军渡河后,他连可以抵挡屈大将军的队伍都没有。” “应该是这个道理。”裴弘策点头,又问道:“贤侄,那叛贼队伍扔下了所有攻城武器,甚至连可以带走的投石机都扔了,这莫非是代表着,杨逆叛贼已经不想再打洛阳城的主意,不想再发起攻城了?” “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解释道:“杨逆叛贼也不算太蠢,知道继续攻打洛阳城只会是死路一条,不仅会在洛阳的坚固城防面前伤亡惨重,还会给我们大隋主力更多的回援时间,只有果断放弃攻城计划,尽可能的多留下一些作战队伍,这样他才有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 解释完了,陈应良又向樊子盖拱手说道:“樊留守,杨逆叛贼退兵时放弃了所有的攻城器械,不仅只是证明杨逆叛贼已经决心放弃攻打洛阳城,还证明杨逆叛贼很可能即将移兵西进,去攻打目前正处于空虚状态的关中三辅之地,扼山河之险与我大隋主力对峙,事关重大,还请留守大人未雨绸缪,早做准备,预防万一。” “这事还用老夫操心么?”樊子盖笑吟吟的说道:“屈突通的援军已经到了河阳,距离洛阳不到五十里,随时都可以渡河南下,与我们前后夹击叛贼队伍,还用得着老夫再去为关中操心?” “留守大人恕罪,小心为上。”陈应良恭敬说道:“屈突通将军的大军千里回师,日夜兼程的回援洛阳,虽然及时抵达了战场给了我军最大帮助,但是他的队伍肯定已经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不经休整难以立即投入战场,况且杨逆叛贼还有黄河渡口可守,如果杨逆叛贼留下一军阻拦我们的援军渡河,自领主力西进关中,关中三辅之地仍然还是危如累卵。届时杨逆叛贼如果再在崤函道的险要处布置一军据险而守,我们的援军即便发起追击,也很难迅速追上杨逆叛贼的主力队伍。” “有道理。”樊子盖点头,问道:“那依你之见,老夫应该如何未雨绸缪?” “小人认为,留守大人最好是致书一封与大兴留守卫尚书。”陈应良答道:“对他说明战场局势与具体情况,劝说卫尚书放弃渑池,立即率军退守地势险峻的陕县函谷关,深沟高垒只守不战,那么杨逆叛贼即便移军西进,也只会被我们大隋军队在崤函道里包饺子。” “哦,对了。”陈应良又补充道:“自前魏分裂后,西魏扼守潼关而弃函谷关,函谷关的地位急剧下降,关城堡垒年久失修,我大隋开国后也是重潼关而轻函谷关,关城始终没有得到过修缮,难以坚守,且陕县一带地形复杂,小路众多,不能排除杨逆叛贼绕过函谷关直接进兵潼关或者抄袭背后夹击函谷关的可能。如果留守大人想要更保险,可以劝说卫尚书直接退回潼关,扼潼关天险而守,那么关中三辅之地才可以真正做到高枕无忧。” “好主意。”樊子盖满意点头,然后又突然叹道:“可惜,未必能奏效。” “为什么?”陈应良一楞。 “傻小子,你忘了卫尚书是什么人了?”旁边的裴弘策笑骂,道:“卫尚书是大兴留守,樊大人是东都留守,与卫尚书平级,互不统属,樊大人提出的战术计划,卫尚书怎么可能甘心言听计从?” “可是,只有这么做,才能确保关中安全啊。”陈应良为难说道。 “老夫也知道你这个战术安排最安全,可惜,卫文升那个老东西很可能不会听。”樊子盖叹道:“那个老东西的脾气,老夫是太清楚了,最是爱面子和心急不过,这次他率领四万大军增援洛阳,寸功未建还连战连败,最后还是靠我们洛阳军队突出奇兵,这才救了他一命,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受了这么大的羞辱,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率军退守潼关和函谷关的建议?如果他这么做了,他那张老脸往那里搁?” 陈应良苦笑了,这才发现让贵为大兴留守的卫玄心甘情愿的主动退缩示弱,确实是一件让卫玄很丢面子的事。 “试一试吧。”樊子盖又叹道:“老夫写道书信试一试,但愿卫文升那个老顽固能听得进劝,不然的话,这次的平叛大战如何发展,还真是难以预料。” ………… 援军已然抵达战场近处,叛军队伍也扔下了攻城武器开溜彻底放弃攻取洛阳的计划,自打到洛阳投军以来就没休息过的陈应良,终于放下心来好生休息一下了,得到樊子盖允许回营休息后,陈应良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探望报****的受伤将士,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时,陈应良刚往床上一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打着呵欠醒来时,陈应良惊讶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出房问了营地中的报****将士,陈应良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足足昏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已经是七月二十三的晚上初更过半,陈应良不由苦笑说道:“想不到一口气睡了七八个时辰,看来我有些变懒了。” “陈记室,你不是懒,你是累。”旁边的陈志宏把阿谀谄媚的话说得十分郑重,“自我们报国军组建以来,你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除了我们报****的事,你还要操心城防的事,实在是太累了。就连裴国公刚才来探望你时,都说这次平叛大战,整个东都洛阳,恐怕最累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不许我们叫醒你,让你好生休息。” “叔父来探望过我?”陈应良忙问道:“那他有没有什么交代?” “有,裴国公交代,你醒来后,如果还有时间,可以到上春门城楼里去见他。”陈志宏恭敬答道:“裴国公又说,如果时间太晚,也可以明天再去见他。” 裴弘策对陈应良这个远房侄子还是相当够意思的,陈应良自然也不会摆什么架子,赶紧匆匆吃了点东西,又擦了一把脸,然后就到邻近的上春门城楼去拜见裴弘策了。时间虽然已经有点晚,但还好,陈应良进到了上春门城楼时,裴弘策正好还没有入睡,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恭敬向远房叔父裴弘策问安。 “快起来,快起来。”裴弘策拦住陈应良下拜,微笑说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坐下说话。” 陈应良恭敬谢了,老老实实的按要求坐到了裴弘策对面,裴弘策也坐下后,先是问了陈应良的身体情况,然后才说道:“贤侄,把你叫到这里,是有一些情况要告诉你,还有一件大事,想顺便和你商量一下。” “请叔父吩咐。”陈应良恭敬答道。 “你先有个心理准备,都不是什么太好消息。”裴弘策微笑说道:“第一,和你预料的一样,屈突通的右武侯大军虽然回援到了河阳,但千里奔波下来,他的队伍确实十分疲惫,尤其是作战主力步兵大队,更是累得不行,所以屈突通与我们联系,说是准备休整两三天再渡河。” 这点是陈应良早就预料到的,自然不会太过惊讶,裴弘策又说道:“第二,我们的斥候探到,杨玄感逆贼已经撤回了扼守慈硐道和伊阙道的叛贼队伍,集兵于金墉城大营,同时开始大量调集洛口仓的粮草到金墉城听用,叔父和樊留守都认为,这应该就是杨玄感逆贼准备西进关中的信号。” 这点同样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陈应良同样没有惊讶,只是赶紧问道:“叔父大人,那卫尚书那边可有消息?” “这是我准备告诉你的第三个坏消息。”裴弘策的微笑有些苦涩了,道:“今天早上,樊留守给卫尚书的书信才刚送走,卫尚书那边就已经先送来了一道书信,拒绝了樊留守要求他扼守崤函道的要求,说是大兴军队的战术计划不用樊留守操心,他卫玄会自己决断,总之不会拖我们东都军队的后腿就是了。” “樊留守看到这道书信时,一定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吧?”陈应良同样苦笑了。 “樊留守与卫尚书是多年好友,当然不会因为这些气话吹胡子。”裴弘策微笑,“不过另外一件事,倒是让樊留守气得吹了胡子。” “什么事?”陈应良一楞。 “和你有关的事。”裴弘策笑着说道:“卫尚书的信使口头带话给樊留守,指责樊留守贪功伪报,捏造了你这小子偷袭叛军屯粮地、又从数万叛军队伍中毫发无伤杀出的荒谬谎言,欺君罔上,你从叛军大营救出来的监门直阁庞玉庞大人,不管怎么解释卫尚书都不肯相信,还被卫尚书怀疑他已经投降变节,骂得狗血淋头。” “怎么又来了?”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怎么卫尚书也不相信我?” “谁叫你这小子的战报太过离谱,卫尚书不相信你当然是理所当然。”裴弘策开心的大笑说道:“别说从没见过你的卫尚书了,就是无比欣赏你的樊留守和皇甫将军,还不是反复问了每一名报****将士,才敢相信你没有伪报的?叔父可以打赌,你的这个战绩就是禀奏到了皇上面前,恐怕皇上也得首先下旨把你拿下,重刑拷问你这小子有没有欺君。”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心说那时候好象你也不肯相信我,也是反复问了许多报国军将士,这才勉强相信我没说谎的。 说了句玩笑话后,裴弘策重新收起了笑容,语气郑重的对陈应良说道:“贤侄,该说正事了,叔父今天晚上把你叫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将来的前途问题。” “请叔父赐教。”陈应良也有些紧张了。 “这次平叛大战,你是保住东都洛阳的首席功臣,这点毫无疑问。”裴弘策沉声说道:“你可以放心,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他们在人品方面还靠得住,你的功劳,一定会被如实禀奏到皇上面前,官职封赏是肯定没问题,弄个爵位也不是没有希望,但叔父认为,你的功劳还不够。” “还不够?”陈应良一楞,心说我立了这么多功劳,居然还不够? “对,不够!”裴弘策点头,低声说道:“因为这次洛阳保卫战,我们是惨胜,各方面的损失都十分惨重,皇上即便论功行赏,也肯定考虑一下我们的损失,连累到你的官职封赏。而且现在的关中危机还没有解除,杨逆叛贼还有打进关中的可能,如果真被杨逆叛贼得手,皇上一怒之下,说不定你的官职封赏就彻底吹了,所以叔父认为,你现在还不能休息和放松,必须还要继续立功,一直坚持到杨逆叛贼彻底覆灭,你可能得到的官职封赏才保险,你将来的前途,也才会一片光明。” “可是小侄怎么继续立功?”陈应良为难说道:“杨逆叛贼都已经放弃攻城了,小侄麾下那七百来人的报国军,到了野外战场上,那是给叛贼主力塞牙缝都不够啊?” “别着急,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裴弘策低声说道:“叔父打算向樊留守提议,让他派遣一支军队去协助卫尚书阻拦杨逆叛贼进兵关中,樊留守会派谁你心里有数,叔父就不罗嗦了。总之到了卫尚书麾下,你不仅可以让卫尚书亲眼目睹你的统兵本领,化解他对你的一些误会,还可以乘机继续建功立业,彻底奠定你的仕途基础。你觉得如何?” 陈应良沉默了,盘算了许久后,陈应良拱手说道:“叔父,你对小侄的一片爱护之心,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万一,但是小侄实话实说,小侄没胆量去卫尚书帐下听用。” “为什么?”这次换裴弘策为之一楞了。 “卫尚书的用兵风格,会坑死小侄啊。”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卫尚书动不动就想正面决战,又急着报仇找回面子,怎么都听不进劝,小侄到了他的麾下,就算不被他推到最前面和叛贼死耗,也会被他的队伍连累到死,小侄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么死太不值得。” “这倒也是。”差点被猪队友达奚善意坑死的裴弘策搔头,为难的说道:“以卫尚书的脾气,确实很可能会这么做,你这小子给他的印象又不太好,到了他的麾下,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算了?” “叔父,你能不能向樊留守这么提议,让我率领报****去增援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殿下?”陈应良灵机一动,脱口问道。 “去增援杨智积?杨智积位于卫尚书的后方,比较安全,你去增援他干什么?”裴弘策疑惑问道。 “当然是为了预防万一,也是为了继续立功。”陈应良飞快说道:“弘农位于崤函道中段,是杨逆叛贼进兵关中的必经之地,小侄去增援蔡王殿下,卫尚书的队伍在阻击战中一旦不利,也必须要先撤回弘农,届时卫尚书连战不利,应该也没什么底气和杨逆叛贼野外作战了,小侄再和他合兵一处,既可以确保弘农安全,又可以随时退往潼关,联手扼守潼关天险,岂不是一举多得?” 第54章 贪心不足的下场 各种各样的军情探报雪片一般的飞来,飞进东都城中与杨玄感叛军大营中,右武侯将军屈图通的援军背后,还有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的左翊卫主力,虽说暂时不能确定宇文述大军的抵达时间,但又一点确实是东都决策层和叛军决策层一致肯定的,根本用不着宇文述出手,光凭屈突通的右武侯主力就足以击败杨玄感麾下这群乌合之众——毕竟,屈突通和宇文述率领的都是主力战兵,战斗力绝非右武卫二线队伍的东都守军可比。 除此之外,还有隋军名将虎贲郎将陈棱,也带着一万精兵打到了杨玄感的起兵地黎阳城下,留守黎阳的叛军元务本率军迎战,刚一接战,马上就被陈棱一巴掌抽得满地找牙,狼狈退回黎阳城中闭城死守,陈棱挥师急进,兵围黎阳城。 与此同时,来不及请旨就从东莱回军的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也领着右骁卫主力回援到了汲郡境内,也没理会困守黎阳的元务本——也根本用不着理会已经被陈棱抽得满脸开花的元务本,直接就在白马渡渡过了黄河,从黄河南岸进兵急进,直接出现在了杨玄感叛军的背后,正在攻打荥阳的叛军大将韩世谔收到消息,二话不说马上撒腿逃命,率领的三千叛军一路溃逃,逃回虎牢关时已然不足百人,叛军虎牢关守将顾觉也没胆子招惹出了名凶悍的来护儿,老老实实的闭关坚守,并向叛军主力求援。 还有南线方面,洛阳南面的几个郡虽因实力不足的缘故,无法出兵增援洛阳战场,却也纷纷深沟高垒坚守险要,牢牢堵住了杨玄感叛军的南下道路,没有任何一个郡县起兵响应杨玄感叛军,让起兵前认定自己必将是一呼百应的杨玄感大失所望。而千里之外的余杭郡中倒是有一个叫刘元进的变民首领聚众起兵,响应杨玄感叛乱,并且在短时间内聚集起了数万乌合之众,可惜却是山高水远,无法为杨玄感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还给了一个叫王世充的大隋忠臣刷经验攒装备的大好机会。 局势演变至此,东都决策层那怕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断定杨玄感如果想要垂死挣扎,已经就只剩下进兵关中这一条路了,而让东都决策层大惊失色的是,偏在此时,东都守军派去叛军队伍中卧底的内线带来重要消息,说是杨玄感当众宣布,说大隋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经起兵反隋,与杨玄感叛军结成了同盟,准备与杨玄感叛军联手夹击关中大兴,所以杨玄感决定在近日移军西进,打进关中去与元弘嗣会师。 弘化郡位于大兴以西,陇西一带的军队又都归元弘嗣掌握,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么目前正处空虚状态的关中大兴绝对就是死定了,还是死得不能再死那种死!尽管关中和大兴是否失守已经基本不关东都鸟事,但做为暴君隋炀帝的铁杆走狗,死心塌地给杨广助纣为虐的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却不能不为之忧心忡忡,也更加祈祷大兴留守卫玄能够听得进劝,扼险而守堵住杨玄感叛军的西进道路了。 原因嘛,弘化距离大兴颇远,隋军主力在崤函道消灭了杨玄感叛军后,还有足够时间继续西进去收拾元弘嗣。但如果让杨玄感杀进了关中,扼住了潼关天险,又与元弘嗣会师联手,那可就是一切都完了。 越怕越有鬼,当天中午,千盼万盼的卫玄回信终于送到了东都城中,结果回信的内容也顿时让樊子盖把鼻子给气歪了,多年好友卫玄这次已经不是在书信里说赌气话了,而是直接在发飙了,语气严厉的责问樊子盖要求自军退守潼关是什么意思?大兴军队退守到了潼关,潼关以东的弘农、渑池和陕县等城怎么办?隋炀帝的弘农行宫怎么办?屯积了上千万石军粮的常平仓怎么办?是否全部拱手送给杨玄感? 最后,卫玄还半点不留情面的直接告诉樊子盖,说樊子盖是洛阳留守,自己也是大兴留守,不受樊子盖节制,要求樊子盖少管自己的闲事,大兴军队怎么打有自己决定,用不着樊子盖指挥!胜败存亡,生死荣辱,也由卫玄自己承担,与樊子盖毫无关系! 如果多年好友卫玄此刻就在面前,那么脾气暴躁的樊子盖铁定是当场就和卫玄割袍断义了,可惜卫玄此刻远在渑池,樊子盖也只能是怒不可遏的把书信砸在地上了,不顾越王杨侗和众多东都文武就在面前,放声大吼道:“老匹夫!听不进好话的老匹夫!如果不是为了朝廷,你以为老夫会管你的死活!随便你折腾吧,反正老夫只是东都留守,杨逆叛贼杀进关中,拿下大兴,都与老夫毫无关系!你是被杨逆叛贼千刀万剐,还是被皇上满门抄斩,都和老夫没有半点干系了!” “卫尚书是输红眼了。”皇甫无逸叹道:“他带着四万步骑大军来救洛阳,一场仗都没赢过,每战必败,最后差点被杨逆叛贼生擒活捉,被他救援的我们洛阳军队却越打越强,斩获越来越多,逐渐反败为胜,对比如此巨大,卫尚书面子上挂不住,急于想打几个胜仗挽回颜面,也是人之常情。” “他想找回颜面,也别拿关中三辅之地来陪葬啊!”樊子盖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关中的兵力都已经见底了,现在唯一能拦住杨逆叛贼的,就只有他卫玄老东西最后一支军队了!如果他再战败,让杨逆叛贼乘机打进潼关,关中怎么办?大兴国都怎么办?” 同样担心关中和大兴安全的皇甫无逸摇头叹气,亲哥哥在大兴的越王杨侗也是小声埋怨卫玄的冲动行事,在场的其他东都文武却大部分神色如常——毕竟,东都洛阳到目前为止已经打得很漂亮了,平叛大战的前期固然是伤亡惨重,损失巨大,但是到了中后期,洛阳军队却连战连捷,歼敌数万,已经足以弥补前期的损失和过错,隋炀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追究东都官员的责任,关中大兴是否失守,也和东都官员是毫无关系了,这些东都官员没有因此幸灾乐祸,都已经算得上是对得起隋炀帝和大兴军队了。 “樊留守,下官认为此事不能坐视不理。”陈应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乘机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卫尚书虽然不听良言,固执己见,但关中毕竟是大隋的关中,大兴也是我们大隋的西都,我等身为大隋臣子,绝不能坐视关中和大兴沦陷而不闻不问,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帮助关中化解这场危机。” “说得对。”樊子盖强压下怒火,点头说道:“卫文升的死活老夫可以不管,但是老夫身为大隋臣子,关中和大兴的存亡老夫不能坐视不理。如何化解这场危机,裴国公可有什么高见?” “下官提议,派遣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率领我们东都军队的功勋之师报****,驰援弘农城,协助蔡王杨智积殿下守卫弘农,阻拦杨逆叛贼主力西进。”裴弘策建议道。 “派你侄子率军去救弘农?”樊子盖一楞,疑惑道:“给崤函道派援军是个办法,但为什么不是直接增援卫文升,要去增援蔡王殿下?弘农位于卫文升渑池以西,暂时没什么危险啊?” “弘农是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很快就会有危险了。”裴弘策沉声说道:“如果卫尚书坚持不肯扼守险要,坚持要与杨逆叛贼正面决战,以留守大人与诸位大人之见,卫尚书是否有把握拦住杨逆贼军,弘农是否会即将面临危险?” 已经大兴援军失望透顶的东都众文武纷纷点头,都觉得如果卫玄不采取只守不战的战术,必然又将面临一场惨败,位于渑池以西的弘农城也必然会面临威胁。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也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裴国公,那为什么不让报****直接增援卫尚书?让报国军帮助卫尚书直接拦住了杨逆叛贼,效果不是更好?” “皇甫将军,你觉得卫尚书能够用好报****吗?”裴弘策苦笑,很漂亮的说道:“报国军之所以屡建奇功,固然是因为将士用命和指挥得力,但更重要的,还是越王殿下、樊留守和皇甫将军你们能够用好报****,相信报国军的忠诚勇敢,把好钢用到了刀口上,调度有方,这才让报国军队伍得展所长。可是,报国军到了卫尚书的手里,还能打出这样的辉煌战绩,立下一个接一个的沙场奇功吗?” 老官僚裴弘策拍马屁的功夫自然不俗,尽管樊子盖和皇甫无逸都不太喜欢油滑吹捧之词,可是听了裴弘策这番拐弯抹角的吹捧之后,还是一起点头,认同裴弘策的判断,老顽固樊子盖还干脆说道:“言之有理,把报国军交给卫文升那个老东西指挥,铁定是不到一场大战就得被他败光!打仗要用脑袋,那个老东西,顽固得脑袋就象一块石头!还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顽固得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樊子盖老不死好象没资格说别人吧?”裴弘策和在场的东都文武官员一起,都在肚子里嘀咕了这么一句。 嘀咕完了,裴弘策赶紧点头,又说道:“樊留守所言极是,所以下官才建议将报国军派去增援弘农,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报国军协助蔡王殿下固守弘农崤函道,又可以接应卫尚书的队伍,必要时,报****还可以退守潼关,帮助潼关守军抵挡杨逆叛贼。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下官那不孝侄子的守城本领,樊留守和在场诸位大人都是亲眼见过的,他到了潼关能够发挥什么作用,想必就不用下官多话了。” “还骂他是不孝侄子,这样的不孝侄子,老夫多希望有一个啊。”樊子盖笑了,笑道:“不过,你这叔父也还算称职,很会给晚辈争功劳,你那不孝侄子如果再协助蔡王殿下挡住了杨逆叛军,配合大隋主力把杨逆叛贼灭在了崤函道里,封官赐爵也就是铁板钉钉了。” 早就看穿裴弘策把戏的东都文武哄堂大笑,裴弘策则脸不红心不跳,厚颜无耻的拱手说道:“留守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举贤不避亲而已,并非争功。”结果惹得东都文武再次大笑,无不钦佩裴弘策的脸皮厚度。 大笑过后,樊子盖并没有立即拍板派遣报****去增援弘农,而是捻着雪白长须仔细盘算,许久后,樊子盖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让陈应良率领报****去增援弘农!让刘长恭率领四千精兵去增援卫文升!” 樊子盖突然点了刘长恭的名,裴弘策等东都文武还只是稍稍一楞,正好就在殿上的刘长恭刘大将军小脸却刷的就白了,惊叫道:“樊留守,让报国军去增援弘农,让末将去增援卫尚书?难道末将听错了,为什么不是让末将随着报国军共同去增援弘农?” “你当然没听错。”樊子盖冷冷说道:“你和报国军分别行事,你去渑池增援卫文升,应良带着报国军去弘农增援蔡王殿下。” “留守大人,末将斗胆请问一句,为什么?”刘大将军哭丧着脸问道。 “很简单,洛阳城里总共还有两万多些的军队,老夫如果只派仅有七百余人的报国军去增援崤函道,别人会说我们东都军队见死不救。”樊子盖冷冷说道:“所以你必须去,必须带四千精兵去增援卫尚书。” “可是,为什么不让末将和报国军一起去增援蔡王殿下?”刘长恭带着哭腔说道:“刚才留守大人你们还说,我们东都的军队到了卫尚书手里,只会是白白糟蹋啊。” “亏你还是堂堂虎贲郎将,有点志气好不好?怕成这样,象什么话?”樊子盖怒斥,又道:“卫文升屯驻渑池,老夫却把所有援军都派往弘农,如何向朝廷交代?卫文升手里只有六千多点残兵败将,你不去给他补充兵力,跑去弘农干什么?记住,到了卫文升那里,一定要努力作战,杀贼报国,也一定要全力劝说卫文升坚守险要,不要弄险决战!” “可是,可是……。”刘长恭将军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可是,如果卫尚书坚持不肯坚守险要,坚持要出兵决战,又不幸兵败,那末将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樊子盖难得卖了关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假话是,老夫相信你能协助卫文升,在决战中打败杨逆叛贼,配合大隋主力把杨逆叛贼消灭在渑池以西。” “敢问留守大人,那真话呢?”对自己毫无信心的刘大将军苦笑追问道。 “真话嘛。”樊子盖笑了笑,道:“老夫相信在卫文升吃了败仗后,你能尽量多的带着我们东都军队逃到弘农,与报国军、蔡王殿下会师一处,重整防线,阻拦杨逆叛贼继续西进。到了那时候,老夫还会相信你一定会对裴国公的贤侄言听计从,与他齐心协力的联手作战。” “原来樊留守是这个打算啊。”刘大将军恍然大悟,笑道:“那末将就放心了,也请留守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极力规劝卫尚书扼守险要,谨慎决战。如果不行,那末将就尽可能多的带着弟兄们撤往弘农,与蔡王殿下、应良兄弟联手设防,全力阻拦杨逆叛贼西进关中。” “对于你临阵撤退的本领,老夫确实很放心,上次被一千叛贼追着砍,居然没什么伤亡,也算难得了。”樊子盖毫不客气的讥讽了一句,又喝道:“记住三件事,一是要倾尽全力协助卫文升阻拦杨逆叛贼,不到最后关头不许轻言放弃!二,撤到了弘农后,你要和陈应良紧密团结,携手作战,别和他计较什么官职身份,你想升官发财活命立功,就只能指望他!第三,除了带着我们东都军队撤往弘农外,还有我们大兴的友军,你也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逃往弘农!” “留守大人放心,你是知道的,末将和陈兄弟一向合作愉快,还一直都是亲如手足。”刘大将军赶紧点头,“还有大兴的友军,末将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撤退。” “这样就好,关于这两点,老夫对你还算有些信任期待。”樊子盖难得夸奖了刘长恭一句,又道:“对了,还有一点,你务必要保证卫文升的安全,如果他真的不幸再次兵败,你一定要保护着他撤往弘农,绝不能让他落到杨逆叛贼手里!那个老东西虽然对老夫无情,老夫却不能对他不义!” 刘长恭赶紧再次拱手答应,裴弘策也拱手问道:“樊留守,是否将陈应良宣上殿来,当面向他安排差使?” “不必了,这个差使怎么安排,怎么完成,他比老夫更清楚。”樊子盖摇头,哼道:“既想继续立功,又不敢去卫文升老顽固麾下白白送死,别以为老夫猜不出来,让报国军绕过卫文升直去增援蔡王殿下,其实就是那个小滑头的馊主意!” 裴弘策尴尬笑了,樊子盖却又喝道:“你去给陈应良传令,叫他做好准备,明天清晨和刘长恭一起出兵,老夫届时亲自去给他送行!再顺便告诉他,老夫一再容忍他的胡闹犯上,这次也该收取回报了!这次出征,老夫对他有三个要求,第一是确保卫文升的安全,第二是确保弘农宫和蔡王殿下的安全,第三是绝不能让杨逆叛贼踏进潼关一步!” 一口气说完,樊子盖又恶狠狠的补充道:“老这三个要求,他必须全部完成,少一个,他之前的功劳,全部一笔勾销!” “这……。”裴弘策有些傻眼,事前说什么都没想到樊子盖的要求有这么苛刻严厉。 “无需多言,就这么定了,老夫可以给他继续立功的机会,但他也绝对不能让老夫失望!” 裴弘策哭丧着脸把樊子盖的三个要求转诉给陈应良后,陈应良瞠目结舌之余,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也是哭丧着脸哀叹道:“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啊,早知道樊老顽固这么苛刻,我就不应该去管卫玄和关中的死活!” 第55章 西进增援 朝阳,轻风,白袍,精忠报国的大旗在朝阳下迎风飘展,跟随着这面军旗,已经只剩下七百余人的报****将士重新装备上了代步战马,整齐高唱着《精忠报国》的军歌,再次踏上了征程,西进增援崤函道的征程。 越王杨侗亲自率领东都文武百官到徽安门为出征军队送行,在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的暗中指点下,年仅九岁的杨侗用老成口气很是夸奖了一通报****的累累功勋,要求报****再接再厉,继续精忠报国,杀贼建功,协助蔡王杨智积守住弘农,不使叛军侵犯隋炀帝的弘农行宫。同时杨侗自然少不得也鼓励了刘长恭率领的隋军主力队伍几句,要求刘长恭的队伍务必协助大兴军队守住崤函道,不给杨逆叛军西进威胁关中的机会。 杨侗只是负责说场面话,东都洛阳真正的掌权者樊子盖私下里自然对陈应良另有交代,临别时,樊子盖握着陈应良的手叮嘱道:“记住两件事,第一,如果卫文升挡不住杨逆叛贼,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倾尽全力把杨逆叛贼挡在潼关以西,为我们的援军争取时间。第二,你自己要保重,等剿灭了杨逆叛贼,老夫要亲自带着你到皇上面前,为你请功,所以你一定要给老夫活着回来!” “这是我给蔡王殿下的亲笔信。”皇甫无逸也把一道书信递给了陈应良,低声说道:“我在书信把你的战绩与才具对蔡王殿下做了详细介绍,蔡王殿下是一位识大体、有担当的殿下,他看了我的书信,必然会尽可能倾听和采纳你的军略战术,可以帮你迅速取得蔡王殿下的信任和重用。但你必须还要记住一点,别和蔡王殿下走得太近!你是聪明人,和皇亲国戚过于亲近是什么下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多保重,活着回来。” 听了樊子盖和皇甫无逸这番发自肺腑的关切言语和好意提醒,陈应良再是怎么的心肠歹毒也难免有些感动,双膝跪下,向白发苍苍的樊子盖与病恹恹的皇甫无逸郑重行了一个大礼,低声说道:“樊留守,皇甫将军,你们也保重,虽然杨逆叛贼已经不太可能再攻打洛阳了,但也不排除他会突然发起偷袭,在确认杨逆叛贼的主力移师之前,还请你们谨慎为上,千万不要给杨逆叛贼可乘之机。” “那是当然。”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一起亲手将陈应良搀起,又各自叮嘱了一句务必保重,陈应良拱手谢过,又辞别了对自己确实不错的远房叔父裴弘策,然后就毫不犹豫的率领报国军向西开拔了,并且不用刘长恭刘大将军开口,陈应良主动就扛起了殿后的重任,亲自走到了西援崤函道的隋军队伍最后,时刻准备迎战叛军的追击队伍。 与此同时,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又私下里与刘长恭商量,决定在军队进入崤函道前,一旦发现大股的叛军骑兵追击,那么就由全部装备了代步战马的报国军担任诱敌任务,快马奔驰将叛军队伍诱入不利骑兵作战的崤函道,以步兵为主的刘长恭队伍则暂时脱离战场,不与叛军骑兵交战,然后见机行事,有机会就把轻骑急进的叛军骑兵大队堵死在崤函道里,重创叛军骑兵! 虽说叛军队伍已经错误的放缓了斥候战力度,但四千东都隋军和人人身披白袍的报国军联手西进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叛军斥候的眼睛,而叛军斥候将消息飞报到了杨玄感面前后,杨玄感顿时就勃然大怒了,跳了起来大吼,“马上集结队伍,本柱国要亲自率军追杀陈应良小贼!” 杨玄感的几个兄弟飞快答应,在李子雄举荐下已经重新回到中军大帐参与战术决策的李密则飞快站了出来,劝阻道:“楚公,稍安勿躁,我军斥候已然探实,陈应良小贼麾下的白袍兵全都有战马代步,又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我们很难再追得上了。” “怎么追不上?他有战马,难道本柱国的大军里就没有战马了?”杨玄感大吼道:“本柱国率领骑兵去追,不信就追不上!” “楚公,请冷静。”李密苦笑说道:“你亲自率领骑兵去追,是有希望追上陈应良小贼,可是陈应良小贼乘机把你诱进崤函道怎么办?崤函道地势狭窄,对骑兵十分不利,又不能发挥穿插迂回的战马速度优势,届时楚公你不但毫无机会歼灭陈应良小贼的白袍兵,相反还有可能被陈应良小贼诱到卫玄老匹夫的阵前,届时官军的步兵再把崤函道一堵,楚公你和我们的骑兵队伍,可真的就是危险了。” “楚公,法主言之有理,崤函道不利骑兵,只适合步兵作战,率领骑兵追入崤函道,只会是以短击长,于战不利。”李子雄也劝道:“暂时忍耐吧,我军西征的准备即将完成,明天就要出兵关中,这时候你如果再出兵追击陈应良小贼,明日清晨很难及时返回大营率军出征,若是如此,对于我们的军心士气必有影响。” 杨玄感咬牙切齿,板着脸不说话,但也没有继续坚持亲自率领骑兵追击,李子雄猜出杨玄感的心思,便又说道:“楚公勿忧,樊子盖遣军西进,必然是担心卫玄兵微将寡,无力抵挡我们的西进大军,这才派遣兵马去增援卫玄,既然如此,那么老夫认为,那么到了我军抵达卫玄驻扎的渑池战场时,楚公为杨玄纵将军与我军万千将士报仇的大好机会,必将出现!” “老将军此言何意?”急着为兄弟报仇的杨玄感赶紧问道。 “很简单,卫玄老匹夫必然要出城与我军决战。”李子雄微笑说道:“卫玄这次西进救援洛阳,连战连败,几乎全军覆没,以至于到了现在必须反过来要靠洛阳军队救援,绝对算得上是颜面扫地,以卫玄那个老东西的脾气,现在肯定是急于决战报仇,挽回颜面。况且卫玄还是大兴留守,更加不可能龟缩在渑池城内,坐视我军直进关中,只有出城决战这个唯一选择。” “到了那时候。”李子雄笑得更加开心,补充道:“靠着偷袭拣漏和屠杀我们的辅兵民夫,已经侥幸算是扬名的陈应良小贼,自然不可能躲在渑池城里置身事外,肯定要被卫玄带出城来参与决战,楚公再想报仇雪恨,岂非不是易如反掌?” “言之有理!”杨玄感奋力挥手,转怒为喜道:“那就用不着冒险追击了,先让陈应良小贼得意一两天,等我们的主力大军抵达了渑池战场,再找这个奸猾小贼报仇不迟!” 杨玄感都已经改了主意,对大哥言听计从的杨玄挺等人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是乖乖收回骑兵集结的命令,惟独李密有些异议,但考虑到杨玄感的急脾气,李密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一直等到散帐之后,李密才在帐外追上李子雄,低声说道:“老将军,刚才的事情,晚辈还有一点担心,陈应良那个小贼奸诈过人,如果他说动了卫玄率军退守潼关,那可如何是好?” “法主放心,这一点老夫当然也有考虑。”与李密关系已经大为亲密的李子雄微笑说道:“卫玄老匹夫退守潼关,确实是阻拦我军进兵关中的最好选择,但是那个老匹夫绝不会这么做!不要忘了,暴君杨广的弘农行宫,还有关中最重要的常平大仓,都在潼关以西,卫玄老匹夫如果退守潼关,把弘农宫和常平仓拱手让与我军,如何向杨广交代?”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李密抚额,大喜说道:“老将军果然是妙算过人,晚辈佩服,我军再无忧矣。” ……………… 陈应良和刘长恭当然不可能知道杨玄感是否决定出兵追击,为了保险起见,报****和刘长恭的队伍都是一路急行,以最快速度赶往七十里外的崤函道,结果在叛军主力的直接威胁下,刘大将军麾下的队伍爆发出只有逃命时才会出现的速度,用时不到四个时辰就进入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崤函道中,有着战马代步的报国军自然也随即进入了崤函道,彻底避免被叛军队伍包围的危险。 本来陈应良和刘长恭还都有些担心地势狭窄的崤函道中会有叛军拦截,不过陈应良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因为进入崤函道后向西走了不到十里,东都队伍迎面就碰上了卫玄军队派出来的斥候,仔细核对了身份无误,又从卫玄军斥候得知前方情况安全,东都军队更是放心西进,而卫玄军的斥候得知道东都军队是来自军,也是万分高兴,赶紧一边给东都军队领路,一边分出人手飞马赶到渑池向卫玄报喜。 洛阳到渑池的距离是大约一百四十里,骑兵急行军可以轻松在一天之内抵达,轻装上阵的步兵队伍如果不考虑保留体力作战的问题,一百四十里的路程同样可以在一天之内走完,所以在麾下队伍多是步兵的情况下,刘长恭仍然提议要在一天之内抵达渑池城,麾下将士有着战马代步的陈应良反倒提出了不同意见,觉得一日之内行军一百四十里太伤步兵体力,同时东都军队事前并没有告知卫玄军出兵增援的情况,仓促赶到渑池,卫玄军肯定得是手忙脚乱,连营地帐篷都难以及时提供,与其辛辛苦苦的赶到渑池麻烦友军,倒不如按照正常急行军的惯例,让步兵队伍一天只走九十里了事,就地露营让将士好生休息一夜,第二天再抵达渑池不迟,这样大家都轻松。 陈应良的这个建议当然得到了隋军步兵队伍的一致拥护,加上陈应良主动表态扛起值夜任务,刘大将军当然也就言听计从了,当下大军就地露营,刘大将军领着步兵队伍轮流休息,陈应良则把报国军分为两队,轮流休息值夜,同时陈应良又十分细心的在营地周围布置了大量系有铃铛的绊马索,明哨的旁边另外布置暗哨,防的就是敌人夜间偷袭,悄悄摸进东都隋军的露营地。 陈应良这些布置完全是白费力气,一夜都没发生任何意外情况,第二天清晨,东都隋军吃过干粮后继续向西开拔,顺利在正午时分抵达了目的地渑池,来到了位于渑池正南的卫玄军大营门外。而让刘长恭等东都将领悄悄火大的是,东都隋军主动西进救援景况不佳的卫玄军,卫玄没有亲自出营迎接就算了,还连一个够级别的官员都没有派到了大营门前迎接东都援军,仅仅只是安排了一名传令兵来到了大营门前,传召刘长恭和陈应良二人到中军大帐拜见卫玄。 对此,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又贵为右武卫虎贲郎将的刘长恭当然是满肚子火气,悄悄大骂卫玄以怨报德摆臭架子,陈应良也稍微有些意外,因为陈应良知道卫玄肯定对自己印象不佳,可是卫玄这么对待刘长恭就没有道理了。 随着传令兵一路来到卫玄的中军大帐门前,又经过帐外亲兵传话,陈应良才和满腹怨气的刘长恭一起进到帐中,也终于见到了自己前段时间头上的土皇帝,大兴留守、京兆内史兼刑部尚书卫玄字文升。同时陈应良还看到大帐中已经站满了卫玄军的文武官员,个个脸色严肃,目光不善,只有站在文职班列的监门直阁庞玉向陈应良点了点头,表示感激,同时又向陈应良挤了挤眼睛,好象是在提醒陈应良小心说话。 须发雪白的卫玄年纪比樊子盖还要大些,今年已经是七十有三,身材虽不及樊子盖那么高大魁伟,神情却和樊子盖一般的严肃凌厉,见到陈应良和刘长恭向自己行礼,不仅没有客气免礼,还更加不客气的喝道:“为什么现在才到?樊子盖派你们率军来增援老夫,难道没有规定时限么?你们知不知道,为了给你们腾出营地和军帐,我军将士昨天晚上辛苦到了什么时辰?” “尚书大人恕罪,樊留守确实没有给末将等规定抵达时限。”刘长恭恭敬答道:“樊留守只要求末将等尽快抵达渑池,与大兴友军会师一处。” 答罢,刘长恭又很不讲义气的补充道:“本来末将昨天晚上是可以抵达渑池,但陈记室担心士卒疲惫,也担心卫尚书的队伍为我军准备营地军帐太过仓促慌乱,力劝末将露营一夜再西进渑池,末将才没有连夜西进。” “仓促慌乱是老夫的事,与你们无关!”卫玄强词夺理的拍案大吼,“就算樊子盖没有给你们规定抵达时限,军情如火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么?大敌当前,你们都敢就地露营,杨逆叛贼如果突然偷袭你们的露营地怎么办?” 刘长恭彻底没言语了,也知道正处于焦躁状态的卫玄是揪着自己当出气筒了,还好,卫玄马上又改变了出气对象,转向了旁边身披白袍的陈应良,一双锐利隼目先是上下打量了陈应良一通,然后才冷哼问道:“你就是陈应良?听说你是一个记室小吏,可有此事?” “小人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拜见大兴留守卫尚书!”陈应良尽可能标准的行礼,郎声答道。 “还真是个记室!”卫玄冷哼,道:“回去告诉樊子盖老头,他胡作非为,无视朝纲,任用你这么一个记室小吏统兵作战,老夫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快马送往皇上的鸾驾去了,叫他准备好答辩奏章吧。” 陈应良苦笑了,也开始担心樊子盖和卫玄下次见面的情况了——两个老顽固十有八九得上演大隋重臣版真人快打!苦笑过后,陈应良还必须得恭敬答道:“谨慎尚书大人号令,待小人回到洛阳城后,一定会向樊留守如实禀报。” 看到陈应良那副宠辱不惊的镇定模样,对陈应良印象本来就不好的卫玄难免更是心中有气,继续哼道:“听说你在樊子盖老东西麾下,不仅连战连捷未逢一败,还曾经带着四个团的骑兵,于上万叛贼军中突袭叛贼粮仓得手,焚毁乱贼屯粮,又毫发无伤的杀出叛贼包围,还只差一点就宰了叛贼军师李密,真有这样的鬼怪荒唐之事?” “回禀尚书大人,确有此事,但小人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陈应良赶紧谦虚,又解释道:“还有,不是上万叛贼乱兵,当时在场的叛贼乱兵大约有三万多人,只是他们大胜过后松懈散漫,毫无队列,还连一支集结备战的紧急应变队伍都没有,这才让小人侥幸得手。” “三万多叛贼后军?”卫玄大笑起来,道:“这牛要是没有蛋扯着,还不得被你给吹上了天啊?” 中军大帐里的大兴文武也都是哄堂大笑,全都对陈应良不知廉耻的胡说八道嗤之以鼻,惟有当时在场的庞玉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的向卫玄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尚书大人,下官可以做证,陈记室当时确实是在三万多叛贼队伍中突袭粮仓得手,又毫发无损的杀出叛贼包围,陈记室麾下的报国军队伍现在也来了,尚书大人如果还不信,可以去问他们,每一位报****将士,都是当时的当事人。” “问什么问?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口供早就串通好了。”卫玄冷笑说道:“不要忘了,老夫还是朝廷的刑部尚书,串供的事见得多了。” 庞玉也苦笑了,心里也开始悄悄埋怨陈应良的战绩太过彪悍离谱了。也还好,卫玄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又一挥手说道:“好吧,既然你陈记室如此骁勇善战,樊子盖又把你派来增援老夫,那正好让老夫亲眼目睹你是怎么的英勇无敌,到底是不是陈庆之转世,下去带你的白袍兵进营休息,等叛贼大军来了,老夫会给你立功机会!” “果然来了,要把老子顶到最前面送死。”陈应良心中嘀咕,然后赶紧拱手说道:“尚书大人误会了,樊留守是派小人率领麾下队伍西进增援蔡王殿下,协助蔡王殿下守卫弘农宫,并非是来增援尚书大人的大兴队伍。” “什么?”卫玄一楞,怒道:“你是西进去增援蔡王殿下的?” “尚书大人,陈记室确实是奉命去增援弘农,末将麾下的四千精兵,才是来增援渑池战场的。”刘长恭赶紧开口解释,又把樊子盖的亲笔书信呈给了卫玄。 满肚子火气的看了樊子盖的亲笔书信,见樊子盖确实是让陈应良率领报****去增援杨智积,原本打算乘机收拾陈应良的卫玄难免更是火大,把樊子盖的书信往面前案几重重一摔,喝道:“为什么不早说?既然樊子盖是派你去增援蔡王,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马上滚!” 早有心理准备的陈应良也不介意,马上就拱手告辞,临走时还细心的向庞玉也道了别,刘长恭也不想留在大帐里当卫玄的出气筒,借口率领援军入营驻扎,赶紧也溜出了出去,留下卫玄在中军大帐中继续发火发飚,“樊华宗,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往弘农派援军是什么意思?担心老夫挡不住杨逆叛贼,看不起老夫?好,老夫这次就偏要挡给你看,别以为你挡住了叛贼攻城就了不起!老夫不需要坚城深壕,野战中照样可以挡住他杨逆叛贼!” “奇怪,陈应良这个名字,老夫怎么好象在这里听过?”发飚的同时,卫玄心里也在琢磨一个问题,“到底是在那里听到过呢?老夫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第56章 臭味相投 说实话,陈应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这么快就走回头路,一个多月前走崤函道这条路东进洛阳时,陈应良偶尔也幻想过自己何时再走崤函道返回大兴,幻想过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重新回到这条崤函道,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还、再没机会走这条崤函道返回大兴的心理准备,但陈应良真的是做梦都没想过,时间过去不到两个月,自己就重新回到了这条崤函道,由东向西,向着老家大兴的方向挺进。 事过境未迁,身份地位与职责目标已经截然不同,陈应良难免有些唏嘘感叹,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大兴城里的亲友陈老三和房玄龄,仇敌柴绍一家,还有那位神秘、高贵又清秀的少女杨雨儿。同时陈应良理所当然的想到,自己如果现在就回大兴的话,陈老三、房玄龄和柴绍等人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 “房玄龄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三伯肯定是要惊讶得说不出话,至于柴绍,那小子想找我算帐,起码也得掂量一下后果了。” 想到这里,陈应良自然忍不住傻呵呵的微笑了起来,旁边的陈志宏和郭峰等报国军校尉瞟见陈应良的傻象,也不由都是大为好奇,陈志宏还忍不住开口问道:“陈记室,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怎么过了渑池后,你一直都在这么笑,在渑池拣到钱了?” “呵呵,想起了几个大兴城里的故人。”陈应良微笑说道:“我在想,等我们配合大隋主力干掉了杨逆叛贼后,如果我有机会回到大兴城里,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男的还是女的?”陈志宏颇有些八卦精神的追问,又以己度人的说道:“肯定是女的,还一定是陈记室你的相好,我这些天只要想起凤姐,也是和你一样偷着笑。” “拜托你别提凤姐好不好?我耳朵快被你磨出茧子了。”陈应良有些翻白眼,实在不愿在帮凶走狗的提示下想起那位网络红人。然后陈应良又随口说道:“不是女人,是我的仇人,他家里有点势力,以前我惹不过他,我在想,现在我如果回到了大兴,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什么?陈记室你的仇人?!”陈志宏突然嚷嚷了起来,大吼道:“他是谁?他在那里?陈记室,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我带弟兄们去给你出气报仇!” “什么?陈记室的仇人?砍死他!剁了他!杀他全家!”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报****将士全都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沸腾了起来,纷纷凑了过来大吼大叫,争先恐后的追问陈应良仇人对头的身份名字,你争我夺的表态要把陈应良仇人碎尸万段,脾气最暴躁的郭峰还直接拔出了皇甫无逸送给他的九环砍刀挥舞,咆哮着要把陈应良的仇人砍成十七八截。 “行了,行了,我那个仇人又不在这里,急着拔刀干什么?”陈应良又好气又好笑,喝道:“都把家伙收起来,重整队列,我那仇人还在大兴,等咱们灭了杨逆叛贼,到大兴城请功领赏的时候,我再带你们去找那个仇人算帐!到了那时候,就怕你们没义气也没胆量!” “陈记室,你太小看我了!”陈志宏有些愤怒的说道:“我陈志宏虽然身手一般,但胆量绝对有,凤姐家那条旺财那么凶,我照样敢翻墙进去!不管你的仇人是谁,我照样把他打得满脸开花!” 看到其他的报****将士在陈志宏这个活宝的带动下又要叫嚷喧嚣,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陈应良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前方说道:“都安静些,前面就是函谷关了,这可是三国时曹军名将许褚亲自督建的千古雄关,都给我整理好队列,函谷关距离弘农已经没有多远了,我们又已经通过渑池驿站向蔡王殿下知会了行踪,说不定蔡王殿下会亲自来函谷关迎接我们,让他看到我们这副乱糟糟的样子,象什么话?” 质朴单纯的古代士兵就是好骗,听到陈应良这番吩咐,报****将士果然马上结束了叫嚣,老老实实的重回队列,还在陈应良的要求下高唱着精忠报国的军歌向着大步前进,全然没有想过以陈应良的微末身份,身为隋炀帝嫡亲堂弟的蔡王杨智积怎么可能亲自来到函谷关迎接?况且东都军队这次给杨智积派来只有区区七百余人的援军,贵为王爵的杨智积能够派出一个幕僚下属迎接陈应良和报国军,就已经是给足面子了——还是给樊子盖的面子,不是给陈应良和报国军的面子。 结果也不出所料,当报国军队伍高唱着精忠报国来到了函谷关时,年久失修连关楼都已经不见了踪影的函谷关门前,除了少得可怜的守关士兵列队迎接外,也就只有十来人站在了门前迎接报****一行,为首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青白儒袍,容貌甚是俊雅,想来应该是杨智积的一名幕僚,远远就向陈应良拱手,笑着大声说道:“陈记室,远来辛苦。” 在那中年男子的带动下,旁边的十来个高矮胖瘦还年龄不一的男子也全都是拱手行礼,对陈应良态度颇是恭敬,陈应良也不敢怠慢,赶紧制止住报国军的歌声,然后翻身下马,领着郭峰和陈志宏大步走到了那名中年男子的面前,抱拳鞠躬说道:“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奉东都留守樊留守之令,率领四团右武卫士兵前来弘农增援蔡王殿下,协助蔡王抵御杨逆叛贼,敢问这位大人名讳尊称,官居何职。” “陈记室太客气了。”那中年男子微笑答道:“名讳尊称,我就是弘农太守杨智积。” “什么?你就是蔡王殿下?”狗眼看人低的陈应良难得真正大吃一惊一次,陈应良身后的郭峰和陈志宏也是大眼瞪小眼,压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态度和蔼的中年男子就是贵为皇亲的蔡王杨智积。 “不错,我就杨智积。”那中年男子微笑点头,又一拍额头说道:“糊涂了,按规矩,应该先请陈记室验看我的官防印信才对。来人,快把我的官防印信呈上来,请陈记室验看。” 话音刚落,那中年男子的身后早有随从捧出了弘农太守的印信,那中年男子又从自己腰间取下黄金装饰的鱼袋,从中取出只有王爵或者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佩带的黄金鱼符,微笑着亲手递到了陈应良面前,交给陈应良验看。事情到了这步,陈应良再不敢相信也不行了,赶紧拉着陈志宏和郭峰一起跪下,一边呈上东都公文一边恭敬说道:“小人等拜见蔡王殿下,小人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殿下亲临,失礼之处,万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为罪,陈记室快快请起。”杨智积笑着亲手把陈应良等人一一搀起,又打量了一番陈应良身后队列整齐的报国军队伍,赞道:“报****,果然名不虚传,之前听闻陈记室率领不足千人的报国军突袭叛军营地,烧毁叛贼粮草,然后又从容杀出数万叛贼的重重包围,我还一度怀疑传闻有诈,今日得见报****的严整军容,骁勇将士,终于知道传闻不假了。” 陈应良赶紧假惺惺的谦虚,杨智积则笑着又夸奖了陈应良几句,然后把陈应良拉到了身后诸人面前,给陈应良一一介绍身后随从的身份,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惊讶得知,除了杨智积亲自来到函谷关迎接自己外,身材矮小的弘农县令祖君彦、桃林县令王府君和十分年轻的陕县县令姚懿,也全都来到了函谷关迎接自己。 这次还没完,介绍到陕县县令姚懿时,杨智积还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陈记室,这位姚县令与你经历相似,六年前陕县贼乱,连县令都弃职而逃,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姚县令和你一样,也是毅然组织地方乡兵杀贼平叛,最终剿灭了陕县贼乱,被就地封为陕县县令,你们两位少年英雄今日见面,可是要多多亲热。” 姚懿(姚崇之父)的名字陈应良听说过,杨智积的弦外之音陈应良也听得出来——鼓励自己继续死心塌地的给老杨家卖命而已,所以陈应良也赶紧假惺惺的和姚懿拉关系套近乎,虚情假意。还好,姚懿也没在很可能即将高升的陈应良面前摆什么县太爷架子,还拉着陈应良的手亲热说道:“应良兄弟,你的赫赫战功,愚兄即便远在陕县也是如雷贯耳,只恨无缘想见,这次樊留守派遣你来增援弘农,实在是太好不过了,陕县和弘农近在咫尺,杨逆叛贼不来便罢,要是敢来,咱们哥俩杀他一个人仰马翻。”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陈应良连连点头,又转向了祖君彦和王府君问道:“祖县尊,王县尊,敢问你们一句,你们那一位近日最有可能高升?” 祖君彦和王府君面面相觑,然后王府君小心问道:“陈记室此言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很简单,在下打听清楚二位县尊那一位近日可能高升,就可以放心在那位县尊的治下杀贼平叛了。”陈应良微笑说道:“到时候小人沾姚县尊的光拣些功劳,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让小人象姚县尊一样,就地接任你们高升后腾出来的职位了。” 杨智积和祖君彦等人一起大笑,然后杨智积一把拉起了陈应良,笑道:“陈记室,别站在这里了,快请率军进关,报****将士远来增援,小王准备了些薄酒淡饭犒劳众位将士,快关中请。” 领着报国军将士进了年久失修的函谷关,杨智积还真在关城中准备了酒肉犒劳远来增援的报国军队伍,另外自然少不得单独准备一桌酒菜为陈应良接风洗尘,陈应良恭敬道谢,然后因为天气正好的缘故,杨智积又下令将酒菜搬上关墙,一边欣赏函谷景色,一边在苔痕映草色的关墙上饮酒作乐,姚懿和祖君彦等人自然也是上墙作陪。 蓝天白云使人心情开朗,微风轻拂令人气爽,在这样的环境中饮酒叙谈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陈应良自然也与和蔼可亲的杨智积等人言谈甚欢,但杨智积的粗茶淡饭也不是白吃的,酒过三巡后,始终保持着亲切微笑的杨智积主动把话转入正题,向陈应良说道:“陈记室,有一件事小王十分奇怪,就小王所知,报****是东都驻军一等一的精兵队伍,能堪大用,樊留守为何不让你带着报国军增援驻扎渑池的卫尚书,反倒要把你派来增援位居后方的弘农城?” 这件事的真正原因陈应良当然不能说,只能是含糊答道:“回禀殿下,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原因小人不清楚,料想樊留守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提前让小人率领报国军来到弘农预防万一。” 杨智积是什么人,扳指头数得着的大隋智囊,既善谋国又善谋身,见陈应良回答含糊,马上也就猜出了大概原因,同时心中也顿时一沉,“樊子盖对卫玄这么没信心?难道说,弘农真的无法避免战火么?” 杨智积城府深猜出原因也不开口,他的直系部下弘农县令祖君彦却是一个心直口快的角色,脱口说道:“九成九是樊留守担心卫尚书挡不住杨逆叛贼西进,这才把陈记室麾下这支东都最精锐的队伍派来弘农预防万一。如此一来,如果卫尚书不幸再败,报国军既可以立即接应于他,又可以就势在弘农一带就地设防,重新挡住杨逆叛贼的西进道路。” “看不出来这个祖矮子,还真有本事。”陈应良瞟了一眼身高不到一米四的祖君彦,心中暗赞——当然,如果陈应良的历史能够再好些,知道历史上的祖君彦还给李密当过智囊,陈应良肯定就不会有半点惊奇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姚懿皱眉说道:“弘农周边几个县都没什么驻军,仅有一千多正规军还必须保护常平仓,弘农、桃林和陕西三个县加起,还凑不出四千乡兵,这点兵力,想挡住数以十万计的杨逆叛军,难如登天啊。” “可惜我们大隋开国后就没重视过这座函谷关。”祖君彦跺着脚下的关墙叹道:“如果前些年能够好生修缮一下这座千古名关,光凭函谷关,我们就有很大把握挡住杨逆叛贼一段时间。” “祖大人,修缮也没用了。”靠战功起家的姚懿接过话头,道:“现在不比曹魏时期了,汉末时这一带就只有一座陕县县城,只修了一条官道连通东西,是可以仅凭一座函谷关就挡住东西来敌。可是现在这一带有多少县城?又开凿了多少大路小路?这座函谷关就算完好无损,我们坚守也没用,杨逆叛贼大可以绕过函谷关直接西进,甚至还可以包抄到我们背后,把我们瓮中捉鳖!” 听了姚懿这番分析,祖君彦和王府君都是唉声叹气,都对即将面临的危机忧心忡忡——如果真被杨玄感叛军穿过他们的县境杀进关中,以隋炀帝的狗熊脾气,祖君彦和王府君铁定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几个县令讨论军情和唉声叹气的时候,陈应良和杨智积都没有说话,都在默默观察着对方,杨智积沉默观察陈应良的原因不知道,陈应良注视杨智积的原因,则是因为陈应良知道,历史上就是杨智积这只笑面虎用计牵制住了杨玄感三天,给隋军主力西进剿灭杨玄感争取到了至为关键的三天时间,所以陈应良自然要看看杨智积现在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时,三个县令也已经注意到了杨智积和陈应良的动作,也都不由闭上嘴巴,无比好奇的打量互相注视的陈应良和杨智积。发现几个县令安静下来打量自己后,陈应良和杨积善都有些尴尬,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殿下(陈记室),关于此事,不知殿下(陈记室)有何高见?” 话音未落,陈应良和杨智积都已经笑出了声来,然后陈应良向杨智积拱手说道:“殿下,小人并非本地土人,对地理道路不够熟悉,不知殿下可有函谷关一带的地图,可供小人参考?” 杨智积并不说话,只是向背后的随从一努嘴,随从马上就捧来一卷地图呈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惊讶的打开一看,然后更加惊讶的发现,地图竟然就是函谷关和弘农一带的山川地理图,上面不仅详细描绘这一带的大小道路,甚至还十分详细的标注了道路宽近与溪流大小,山峰高度,字迹墨色崭新,很明显就是刚刚标注不久! 暗暗心惊杨智积的未雨绸缪之余,陈应良赶紧又细看地图,发现这一带确实道路异常复杂,可以绕过函谷关的大小道路不小十条,而过了函谷关后,弘农和桃林一带的地势已然颇为宽阔,很难再找到适合深沟高垒的有利地形,即便有一些狭窄地形,也有多条小路可以绕行包抄。 在杨智积微笑的注视下,陈应良也知道不献丑不行了,尤其是关系到杨智积是否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情况下,陈应良更必须得让杨智积信任自己,所以稍一盘算后,陈应良沉声说道:“蔡王殿下,小人认为,如果卫尚书真的挡不住杨逆叛贼西进,我们应该分两步走。” “那两步?”杨智积微笑问道。 “第一步,尽可能的把卫尚书的队伍接应回来,补充我们不足的兵力。”陈应良沉声答道:“第二步,设法激怒或者引诱杨玄感逆贼,让他放弃西进,全力攻打我们,暂时放弃向关中进兵。” 杨智积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稍一沉默后,杨智积又重新问道:“那具体怎么做?” “第二步,必须随机应变,小人暂时还不能拿定主意。”陈应良答道:“但关于第一步,小人倒是一个小建议,不妨请蔡王殿下下令,让姚县尊即刻组织百姓乡兵,尽可能捣毁函谷关一带除了官道之外的所有大小道路。” “可是这些道路无法彻底捣毁啊?”杨智积又问,还指着地图说道:“比方说这几条道路,这条,这条,这条,都是处于山谷之中,既无法彻底挖断,也无法引水淹没,最多只能做到暂时堵塞,可是叛贼人力充足,要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能重新疏通,这又当如何是好?” “不需要彻底捣毁!”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只需要暂时堵塞,如此一来,乱贼想要迅速包抄迂回到我们背后就再无可能,我们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接应卫尚书的队伍撤过函谷关,再辅以一些伏击手段,就可以暂时挡住杨逆叛贼的西进脚步,为我们争取到重新组织防御的宝贵时间,也可以让卫尚书的队伍赢得喘息时间,回身再战。” 杨智积重新微笑了,再不说话,陈应良被杨智积笑得有些心里发毛,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莫非小人的建议,只是纸上谈兵?” “陈记室,你是否纸上谈兵,我不知道。”姚懿微笑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蔡王殿下昨天就已经下令我这么做了,我的副手赵县丞,现在还在带着乡兵和百姓堵塞道路,最多到今天日落前,函谷关一带就只剩下我们脚下这条官道可以通行了。” 陈应良再次大吃一惊,赶紧向杨智积拱手说道:“殿下高见,想不到小人愚者千虑,偶然一得,竟然能与殿下的布置暗合。” “陈记室不必谦虚。”杨智积微笑说道:“小王再三苦思才得此计,陈记室却在片刻之间就能想到这个主意,果然少年英雄。小王能得陈记室襄助,关中可保无忧矣。” 第57章 胜败关键 陈应良与蔡王杨智积见面同一天下午,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也深入到了崤函道中,抵达了卫玄军驻扎的渑池战场边缘,十分小心的在二十里外安扎下了行营。而与此同时,从几千里外回援到了洛阳战场的屈突通队伍,因为兵马过于疲惫的缘故,才刚刚开始着手渡河,来护儿也被易守难攻的虎牢关暂时挡住了脚步,洛阳隋军有心无力,全都没有来得及把叛军主力堵死在崤函道外,眼睁睁看着杨玄感争取到了这个最后的垂死挣扎机会。 大兴军队的斥候将叛军队伍的动向飞报到了卫玄面前,卫玄知道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和最后的考验同时来了,二话不说马上就召集了军队中够资格的文武官员,宣布自己决定将发起夜袭,乘着叛军主力立足未稳的机会,于深夜十分偷袭叛军营地,先给杨玄感一个下马威,也打击一下叛军队伍的嚣张气焰。 和樊子盖一样顽固霸道的卫玄做出的决定,西都大兴的文武官员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加上卫玄这个以逸待劳突然偷袭的战术也符合兵家正道,大兴众文武自然更加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但也有例外,隶属于东都的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就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卫尚书,此举是否过于冒险?崤函道位于谷中,易守难攻,也最容易遭到伏击,杨逆叛贼又素来诡计多端,冒险夜袭,倘若遇伏,后果难料啊。” “打仗本来就是冒险,如果你怕,可以不用去。”老顽固卫玄冷冷说道。 “卫尚书,能否再考虑一下?”刘长恭坚持道:“樊留守和陈记室他们都怀疑你的身边可能藏有杨逆奸细,夜间偷袭这么危险的战术,一旦被内奸泄露给了杨逆叛贼,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到刘长恭这番话,中军大帐中的大兴众文武难免都是脸上微微变色,卫玄却是勃然大怒,拍案咆哮道:“胡说八道!老夫的身边只有忠贞之臣,没有什么杨逆内奸!别以为你是东都将领,我这西都留守就不敢治你,再敢红口白牙污蔑老夫的麾下文武,休怪老夫军法无情!” 好心没好报,脾气本来就大也意志本来就不坚定的刘长恭当然是满肚子窝火,拱拱手就就退回了班列,任由卫玄自己折腾。而卫玄也没有犹豫,马上就安排了左武卫虎贲郎将张峻率军两千担任偷袭任务,又比较小心的安排了得力助手斛斯万善率军一支于后接应,同时卫玄也多少听进了一点劝,仔细吩咐了麾下众将对士兵保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允许对基层将领和士兵泄露行动计划,以免自军之中真的藏有叛军内奸。 刘大将军的乌鸦嘴不幸言中了一大半,叛军内奸虽然已经在上次邙山大战后就已经离开了卫玄队伍,但是卫玄这个连夜偷袭的战术,却是早已在老谋深算的李子雄和诡计多端的李密预料之中,为了预防万一,兵力充足的叛军队伍早已在官道两侧埋伏下了伏兵,另外还有一支叛军队伍直接埋伏在门前,时刻准备迎击卫玄军的偷袭队伍,同时崤函道的特殊地形也注定了卫玄军的偷袭难以成功,张峻率领的作战队伍差不多是刚刚进入到了地形狭窄处,就马上被一向都比较争气的叛军斥候发现,并且以最快速度的飞报到了杨玄感面前。 碰上了有备而战的敌人,张峻队伍当然不可能讨到半点好了,刚潜伏到了叛军营地正门前,张峻甚至还来不及下令发起突袭,叛军营地中就已经是战鼓如雷,早有准备的叛军队伍立即迎面杀来,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叛军也左右杀出,张峻队伍三面受敌,顿时为之大败,仓促退兵间在狭窄地形上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者降者不计其数,如果不是叛军准备不够完全充足,没能安排一军切断张峻退路,如果不是斛斯万善率领的后军及时入谷接应,张峻队伍几乎注定就是全军覆没的命。即便如此,当斛斯万善接应着张峻撤回渑池大营时,张俊带去偷袭的两千队伍还是已经十仅存三,同时算得上骁勇善战的张峻本人也被谷上落下的滚石砸伤,几乎当场送命,暂时无法继续为卫玄冲锋陷阵。 偷鸡不着蚀把米,还险些赔进去重将张峻的小命,本来就是由残兵败将重新编组成军的卫玄军队伍难免士气更是低迷,军心也难免更是沮丧,早就已经是颜面扫地的卫玄本人也是更加怒不可遏,咬牙欲碎。但是事情还没完,天亮时分,大约两百余名偷袭被俘的张峻麾下士兵,竟然被杨玄感大大方方的当场释放,重新回到了卫玄大军的营中。 杨玄感自然不可能白白大方,联手劝说杨玄感这么做的老滑头李子雄和瓦岗之狐李密也不可能无的放失,两百多隋军俘虏回到了营中,禀报了卫玄具体情况,说杨玄感是要求自己们回到卫玄军中带话,带话给卫玄说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经起兵反隋,与杨玄感叛军结成了同盟,杨玄感这次进兵关中也是为了与元弘嗣会盟。还准备带话给隋军将士,说是叛军主力打到弘农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常平仓放粮,不管是百姓军民,都可以任意到储藏有上千石粮食的常平仓中取粮,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叛军队伍绝不阻拦。 李子雄和李密联手使出这招攻心战术收到了最为满意的效果,得知元弘嗣谋反又不明真假,性格急躁的卫玄当然是又惊疑又愤怒又担心,方寸为之大乱。同时两百多被释放回来的隋军士兵也给了卫玄出了一个大难题,重新归队肯定会影响军心,全部宰了的话更加伤士气和动摇军心,所以犹豫了许久后,卫玄还是只能怒吼咆哮着让这些士兵归队,同时要求他们务必不得传播叛军的反动宣传,以免动摇军心。 至于这么要求,是否真的能够杜绝这些士兵散播叛军的反动宣传,卫玄自己也不知道了。 刚打发走了这些俘虏,不等卫玄平息胸中怒气,帐外突然又有传令兵飞报,说是叛军主力已然重新向西开拔,杨玄感还亲自率领前军向西而来,看模样是打算直接向着卫玄军营地发起进攻了。得闻消息,卫玄更是怒不可遏,跳起来就大吼道:“传令全军,出营列阵,和杨逆叛贼决一死战!” “卫留守,慎战啊!”斛斯万善大吃一惊,赶紧拱手劝道:“我军昨夜新遭大败,军心沮丧,不利决战,不如依靠工事据营而守,抵挡叛贼进攻。我军在渑池驻扎多日,营地坚固,正利坚守啊。” “这道理老夫能不懂?”好歹还是前检校右御卫大将军的卫玄大吼,“可是杨逆叛贼绕过我们的营地直接西进怎么办?我们除非不要关中了,否则还不是得出兵追击,到时候仗更难打!” 斛斯万善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领命,当下卫玄军紧急吹号升帐,召集军中众将发号司令,决定让最后的四千多大兴军队倾巢而出,由卫玄本人亲自率领了出营列阵,准备迎接杨玄感主力的正面进攻。同时因为形势危急到了极点的缘故,并不打算接受樊子盖好意的卫玄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调动了刘长恭的四千援军出营,与东都援军联手御敌。 准备充足的叛军队伍来得很快,卫玄这边才的八千军队才刚刚布下阵势,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前锋就已经抵达了渑池战场。卫玄挖过杨玄感的祖坟,杨玄感这段时间来屡屡把卫玄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命,让身为大隋重臣的卫玄颜面丧尽,彼此皆有切齿入骨之恨,所以两军刚刚列阵完毕,一场惊天动地的殊死血战,也就立即为之展开。 首先发起进攻的当然是急于西进的叛军队伍,在身先士卒的叛军重将杨玄挺率领下,叛军队伍直接冲击卫玄军中军正面,为了鼓励士气和振奋斗志,通议大夫斛斯万善也亲临阵中,以文职之身亲自操刀杀敌,率领麾下战兵队伍奋力迎战,两军队伍刀来枪往激战不休,喊杀声有如雷震,久久不分胜负。 激战多时,叛军主力大队也已抵达战场,在仔细观察了敌情的老滑头李子雄指挥下,王仲伯与杨万硕各率一军左右杀出,迂回包抄去攻击斛斯万善的左右两翼,诱使卫玄也增兵阵中。结果卫玄也果然中计,担心爱将斛斯万善安全之下,果然立即派军接住了两翼杀来的叛军队伍。 卫玄的应变手段完全落入了李子雄的圈套,因为卫玄忘了一件事,斛斯万善的队伍之所以能够与杨玄挺僵持不下,是因为斛斯万善麾下的隋军士兵,是当初保护着他卫玄从邙山战场逃到渑池的核心队伍,战斗力和凝聚力都是最强,再加上有身为文官却武勇过人的斛斯万善率领,身先士卒的带动,这才把士气和斗志给激励了起来,硬生生抗住了叛军精锐的进攻,彻底忘记了其他的隋军队伍,无论士气斗志还是战斗力凝聚力,都无法与斛斯万善麾下的隋军精锐相比………… 战局的发展完全落入了李子雄这个大导演的掌握,卫玄将生力军投入战场后,不仅没有继续稳住僵持局面,左翼队伍还迅速落入了下风,在杨素留给杨玄感的叛军老将王仲伯率领下,叛军队伍把卫玄军的左翼队伍打得节节败退,砍得鬼哭狼嚎,不到片刻时间就出现了崩溃苗头。 见此情景,卫玄当然是心急如焚,赶紧又安排生力军增援左翼时,却愕然发现自己手中都是已经没有大兴军队可用,被迫无奈之下,卫玄得命令隶属于东都的刘长恭队伍上前增援,要求刘长恭派军一千上前增援左翼,重新稳住战场均势。 得到卫玄的命令,身上藏着干粮时刻准备逃命的刘大将军简直都有一种吐血的冲动,既不敢不听卫玄的命令,又害怕一旦陷入混战泥潭,自己就将无法完成尽可能掩护卫玄败军撤往弘农的真正任务,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还好,长期与陈应良搭档的刘大将军运气一向不错,关键时刻,早已经是摇摇欲坠的卫玄军左翼队伍突然全线崩溃,大量的隋军士兵扔下武器旗帜撒腿就往后跑,哭着喊着往后逃命。见此情景,根本不想和叛军主力硬碰硬的刘大将军当然是大喜过望,果断下令全军放弃出击,以方阵阻拦叛军和隋军败兵冲击,还毫不客气的下令对着隋军败军士兵人群放箭捅枪,以免被友军败兵冲乱队列——与报国军搭档多次,刘大将军已经亲眼见识了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自家败兵队伍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自然不愿亲身体会这个倒霉场景。 与此同时,刘大将军还比较细心的派人联络卫玄,建议卫玄率领已经所剩不多的中军队伍向自军靠拢,以便自军保护——保护着逃命。 处于狂暴状态的卫玄当然不可能接受刘大将军的好意,结果卫玄也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接受这个好意也不行了,因为随着左翼队伍的崩溃,军心士气大受影响的右翼队伍也很快支持不下去了,被身先士卒的杨万硕带着叛军队伍打得节节败退,同样迅速出现了崩溃迹象。 很快的,随着右翼队伍的彻底崩溃,卫玄军的再次大败加惨败也不可避免了,也随着杨玄感的亲自率军冲击,斛斯万善队伍再是骁勇善战也扛不住来自三个方向的猛攻了,即便斛斯万善本人还在苦苦撑,可是他麾下的将士却一个接一个的加入了逃命的队伍。被迫无奈下,为了不让爱将斛斯万善白白送死,也为了不至于让自己落入敌手遭受奇耻大辱,卫玄也只能是嚎啕大哭着命令斛斯万善后撤,同时率领已经所剩不多的中军队伍向刘长恭队伍靠拢,并且接受了刘长恭队伍的好意,进入了东都隋军的方阵内部安全地带。 大兴军中唯一能打的斛斯万善也开始败退了,叛军队伍的乘胜大追击也开始了,死活不想与叛军主力硬碰硬的刘大将军也毫不犹豫的下令战略大转进——向西面逃命了。同时刘大将军还不顾卫玄的强烈反对,硬是派了自己的亲兵牵住卫玄的战马,贵挟着卫玄战略大转进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叛军队伍的上上下下才口吐鲜血的发现,他们所追击的刘大将军队伍,简直就是天生为了逃命而存在的队伍!当叛军队伍杀到刘大将军队伍的面前,用刀就能砍到刘大将军麾下将士时,才刚举起刀,刘大将军的麾下将士就已经转身跑到了只能用长矛刺到的距离,叛军将士放下刀刚操起矛,刘大将军的队伍又已经逃到只有弓箭才能射到的距离了,叛军将士再含着眼泪放下长矛拿起弓箭,刘大将军的队伍居然已经逃到只有床子弩才能射到的位置了,再然后目瞪口呆的叛军将士,也就只能看到刘大将军队伍屁股后高高升起的滚滚黄沙了。 刘大将军再怎么能跑能逃,叛军主力队伍也必须得死追到底,因为让刘大将军逃得小命不要紧,让刘大将军带着卫玄逃到了潼关,那叛军主力可就是大势去矣了——就潼关那悲剧的地形,光凭刘大将军的队伍躲在关墙上往下砸石头,也很可能坚持到隋军主力彻底合围叛军队伍!所以那怕刘大将军展现出了无比惊人的逃命本领,杨玄感仍然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紧追不舍,还亲自率领战兵队伍发起追击,无论如何不给刘大将军队伍逃命的机会。 喜欢身先士卒的杨玄感带兵追击去了,打扫战场和率领后军尾随的工作自然被交给了李子雄和王仲伯等叛军文武重将,老于军事的李子雄迅速安排了各项工作,刚想与副手李密商量是否在崤函道中布置一军据险而守,尽最大力量迟滞隋军主力的追击速度,却愕然发现一向忠于职守的李密难得不在身边,赶紧一问身旁亲兵时,亲兵答道:“副军师审问俘虏去了,他刚才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急匆匆的去了审问俘虏。” “这个李法主,战局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口供需要审问的?”李子雄笑笑,然后李子雄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赶紧跳起来大吼道:“法主在那里审问俘虏?快带我去!” 在亲兵引领下急匆匆来到李密审问俘虏的现场,刚一见面,李子雄立即劈头盖脸的问道:“法主,陈应良小贼那支白袍兵,现在在那里?为什么今天没出现在渑池战场上?这个重要情况问出来没有?” “禀老将军,晚辈已经问出来了。”李密脸色严峻的答道:“战俘交代,陈应良小贼不是来增援渑池战场的,而是已经在前天正午直接去了弘农,增援驻守在那里的蔡王杨智积。” 李子雄张口结舌,半晌才顿足大吼,“樊子盖,你这个老滑头!老狐狸!竟然算计得这么精明,知道卫玄老匹夫一定会和我们决战报仇,也知道卫玄拦不住我们,就先把你精锐队伍派到了后方,随时准备助守潼关!算计精明到了这一步,你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还有刘长恭这支队伍,也肯定是樊子盖安排的伏子。”李密脸色阴郁的说道:“刘长恭的队伍明显没有和我们决战的意图,卫玄的帅旗刚转移到他们的队伍里,他们马上就西面迅速撤退,很明显这支队伍就是樊子盖安排了给卫玄擦屁股的,既可以保住卫玄老顽固的性命安全,又可以为坚守潼关提供充足兵力。我们都大意了,前几天我们应该不惜代价的阻拦樊子盖救援卫玄才对。” “老狐狸啊!”李子雄仰天长叹了一声,然后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大吼道:“法主,这里的事交给老夫,你去追上楚公,把情况告诉他!建议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全力追击刘长恭的败兵队伍!如果有机会,马上就分出一军单独向前,扼住弘农和潼关之间的道路险要,不给陈应良小贼和刘长恭匹夫增援潼关的机会!” “老将军,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李密到底还是缺些经验,担心的问道:“陈应良那个小贼,是否会已经直接赶往潼关了?” “不可能!”李子雄斩钉截铁的答道:“第一,潼关是关中第一重地,没有卫玄的公文允许,就是樊子盖派去的队伍,也没有资格进入关城驻守!第二,潼关距离渑池太远,刘长恭再是能跑,也没把握带着卫玄一口气逃到潼关!所以陈应良那个小贼,一定会在已经废弃的函谷关和弘农之间接应刘长恭的队伍,然后与卫玄一起撤往潼关,我们的生死存亡,能否顺利杀入关中的胜败关键,也在这个战场上!” 第58章 (上) 一丘之貉 “放开老夫!你们放开老夫!放开我,这是命令!老夫是刑部尚书!是大兴留守!你们是樊子盖派来增援老夫的队伍,必须听老夫的号令!停下!停下!全部撤回大营坚守!全部给老夫撤回大营!刘长恭,你这个匹夫!你这贪生怕死的匹夫!放开老夫!老夫要参你!老夫要参你!” 艰苦卓绝的临阵大撤退开始了,刘大将军和他的麾下队伍再是能跑能逃,在两军激战之际想要尽可能保全力量的撤离战场,摆脱叛军队伍的追击,也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不过这一点对于刘大将军而言还只是小事,最麻烦的大事还是如何摆平比樊子盖还要顽固几分的卫玄卫老顽固——因为坚固营地还在隋军手中的缘故,卫玄死活不肯就此放弃营地向西撤退,说什么都要刘长恭队伍撤回大营,凭借营地工事继续与叛军队伍抗衡。 逃命经验相当丰富的刘大将军傻了才会再回大营——叛军主力一直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刘大将军这时候撤回大营,在没有精锐队伍接应保护的情况下,光那道狭窄的营门就足够让刘大将军喝一壶的,到时候隋军队伍为了活命在大营门前自相践踏不说,你推我搡之下,卫玄军之前挖掘的壕沟,埋设的尖桩和拒马鹿角,还有防范敌人偷袭的营旁陷阱,可就全都得被刘大将军提前享用了,叛军队伍再往屁股后面一冲,刘大将军真的是想不伤亡惨重也不行了。 所以,不管卫玄如何的大吼大叫,如何的以大隋重臣身份呼喝下令,刘大将军就是充耳不闻,领着队伍只是拼命西逃,率军逃命间快而不乱,在敌人近在咫尺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基本上做到整齐有序,有条不紊,尽显右武卫首席逃命大师的凛凛威风,让叛军队伍追得再紧再快,也无法杀入刘大将军队伍中大开杀戒。 还好,卫玄的身边虽然还有一些来自左武卫的队伍,但这些左武卫的友军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兵一卒愿意去听老顽固卫玄的送死命令,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刘长恭队伍逃命,没有一个人自找不痛快,去阻止刘长恭亲兵裹挟卫玄向西逃命。 与此同时,当刘长恭的队伍越过卫玄军营地继续西进时,留守营地的少量隋军早已打开了营地后门,提前跑到了刘长恭军的前面,扔下了空荡荡的坚固营地与无数军械辎重给叛军当战利品。见此情景,之前被卫玄骂得狗血淋头刘长恭也终于有了话说,指着那些逃得飞快的大兴隋军向卫玄说道:“卫尚书,你骂末将是贪生怕死的匹夫,末将再是贪生怕死,也最起码是保着你撤退,你的队伍呢?他们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安危存亡?” 卫玄彻底的无话可说了,继续又放声大哭了,嚎啕大哭道:“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啊——!” “斛斯万善,你自求多福吧,本将军实在救不了你了。”回头看到斛斯万善的队伍没有跟来,没胆量杀回去接应友军的刘长恭也只能为值得尊敬的友军这么祈祷一句了,然后拔出横刀来大吼,“传令全军,全速向西转进!告诉弟兄们,告诉每一个弟兄,白袍兵在前面接应着咱们,只要逃到了白袍兵那里,咱们就可以活命了!跑!撒开腿跑啊!” 其实也不用刘大将军浪费力气下令,他麾下那些逃命经验同样丰富的将士早就已经全速西逃了,有经验的扔下除了武器干粮之外的所有不必须负担,步行逃命间跑出了战马才有的速度,有经验的躲避从后来砍来刺来的刀枪,有经验的在逃命过程中自行调整队伍,避免自相践踏,还更有经验的扔下负伤崴脚的同伴大步行进,那些被扔下的伤兵也是不哭不闹,马上连滚带爬的滚到路边先避免被活活踩死,然后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喊大叫,“我投降!我投降!楚公万岁!打倒暴君杨广!投降!我要加入楚公的义师——!” 就这样,即便是带着痛哭流涕的卫玄和一些友军队伍,以步兵为主的刘大将军队伍,楞是在战略大转进间跑出了骑兵才有的逃命速度。结果这么一来,也苦了在后面追杀的叛军队伍,从上到下明明都已经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了,跑得双腿如飞和战马吐沫了,却是说什么都追不上前面的刘长恭队伍,弄得亲自率领叛军队伍追杀的杨玄感都是莫名其妙,“前面这些官兵,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怎么一个个步兵,楞是比我的战马还跑得快?” 一口气追杀出了二十来里,眼见还是无法追上刘长恭的队伍,杨玄感都已经绝望得想要放弃追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密快马追上了杨玄感的队伍,把自己和李子雄的分析判断告诉给了杨玄感,杨玄感脸色大变下也不敢怠慢,赶紧喝令队伍继续全速追击,没有追上敌人前绝不允许停下休息!李密也留在杨玄感身边协助指挥,同时建议杨玄感安排一支队伍在后接应,时刻准备越过隋军队伍抢占弘农以西的险要隘口,堵住隋军继续西进增援潼关的道路,杨玄感立即采纳,马上安排杨积善率军尾随侯命。 超大规模的田径比赛开始了,这是一场距离比马拉松还要长上一半的耐力比赛,奖品则是生存和胜利,叛军队伍如果能够在抵达目的地前追上刘长恭军,那么就可以轻松干掉战斗力为五的刘长恭队伍,大大降低杀进潼关的难度与压力,也彻底避免被隋军主力歼灭在崤函道内的厄运。刘大将军的队伍如果能在获得接应前不被叛军追上,就可以获得生存的希望,赢得战后的奖励和赏赐,活着回到家里去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 双方都是为了活命,双方都是为了生存的希望,这场田径比赛的激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为了节约体力,叛军队伍放弃了无用的呐喊吆喝,默不作声的只是大步向前,拼着命拉近与隋军队伍的距离。呼喊口号大吼鼓劲这些动作对刘大将军的队伍更是无用,刘大将军的队伍同样也是不做声响,一言不发的大踏步向西前进,拼着命拉开与敌人的距离。数量超过一万的追逃两军一前一后,除了脚步声马蹄声外几乎没有多余声音,只有大兴留守卫玄的绝望哭喊,一直在狭窄的崤函道中回荡,“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有负皇差啊——!”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赛程的推进,让叛军队伍气炸肚皮的情况发生了,准备充足的刘大将军队伍竟然拿出了干粮和水袋,一边比赛一边吃喝进补,队伍中数量不多的骑兵也解开了马背上的包裹,拿出炒熟了的豆饼,用手捧了喂到战马嘴边,一边喂马一边前进,一些准备得更充足的骑兵还拿出了钵盂盛水喂马,让自己的战马能够保持体力充足,上上下下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而事先没有想到要进行这场比赛的叛军队伍却准备严重不足,不管将领士兵还是胯下战马,全都只能是饿着肚子口干舌燥的大步前进,怒火冲天却又无可奈何。 杨玄感的叛军队伍对此是气炸肚皮,好不容易停止了痛哭流涕的卫玄也是莫名其妙,一边接过了刘长恭大将军亲自递来的干粮和水袋,一边疑惑问道:“你们东都队伍,怎么准备得这么充足?老夫记得在开战前,没有让你们准备干粮啊?” “卫尚书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刘大将军学着樊子盖的语气笑道:“假是巧合,我们恰好准备了。真话你可别生气,其实我们东都军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次渑池大战,知道这次大战基本上是稳输,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干粮和饮水,方便在撤退时路上吃喝。” “你们都不看好这次渑池大战?”卫玄的脸色重新开始难看了。 “事以至此,末将也不瞒你了。”刘长恭如实说道:“其实我们在来增援你之前,就已经料定渑池这一战凶多吉少,因为卫尚书你太急着报仇了,肯定不会甘心被动防守,肯定要急着决战报仇。杨逆叛贼那边呢,他们除了西进关中这一条路,也没有什么活命的希望了,为了活命肯定是上下齐心,拼死而战,你的队伍又都是邙山大战中剩下来残兵败将,古话说败军之师何以言勇,卫尚书你以败军之师去迎战杨逆叛贼的死战求生之军,能有几分胜算?” 事情到了这一步,卫玄再是怎么的顽固不化,怎么也能听进一些刘长恭的话了,也正因为如此,卫玄才突然发现,这次惨败完全是自己的顽固所致,如果自己之前能够多少听进一些樊子盖和刘长恭等人的好言相劝,又怎么会有今天? 惭愧之下,卫玄不由垂下花白头颅,刘长恭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安慰道:“卫留守,你用不着担心,我们不会有危险,潼关和关中也不会有危险,应良兄弟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只要我们和应良兄弟会了师,然后我们马上就打退杨逆追兵,联手退守潼关,有应良兄弟在,杨逆叛贼就是兵力再多,也休想越过潼关一步!” “陈应良?”卫玄重新抬起了脑袋,惊疑问道:“你就这么对他有信心,他的队伍才七百来人,能挡得住这么多杨逆追兵?” “何止是末将对应良兄弟有信心?”刘长恭大笑,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对陈记室和白袍兵有没有信心?信不信他们能挡住杨逆追兵,让咱们停下来休息?” “有信心。”“相信。”旁边的东都隋军将士七嘴八舌的答应,一边大步前进一边叫嚷,“只要有白袍兵在,有再多的叛贼也不用怕!” “卫留守,看到没有?”刘长恭自信的说道:“应良兄弟打仗不仅勇敢,还非常会用脑子,末将还敢打赌,杨逆叛贼不把我们追到和应良兄弟会师处便罢,只要他们敢追到那个地方,应良兄弟就一定能让他们吃够苦头!” 卫玄不再说话了,既惊奇于东都隋军将士对陈应良的绝对信心,也在心里疑惑纳闷,“陈应良?这名字老夫怎么以前好象听过?等见了他,老夫一定得找机会问问这件事。” 第59章 (下) 一丘之貉 此时,太阳渐渐偏西,后方的叛军追兵队伍因为饥饿疲惫体力下降的缘故,也逐渐被隋军队伍拉开了距离,见此情景,刘大将军当然是欢天喜地不断喝令全军加速前进,后面的杨玄感却是气得哇哇大叫,直接下令督战队用刀子和皮鞭驱逐队伍全速追击,还颁布了停步者立战的严令。李密则是又心急又担忧,不断盘算继续追击下去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寻思应变之策。 盘算了许久后,李密重新追到了杨玄感身边,献计道:“楚公,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函谷关了,那一带的官兵虽然驻军不多,但山高路窄适合拦截,只要有几百官兵守住函谷关就能挡住我们一段时间。好在那一带的小路颇多,为谨慎起见,我军全力追击的同时,楚公可以让杨积善将军抄小道去袭取函谷关背后,如果那里真有官兵拦截,我们就可以马上迂回包抄,把守关的官兵和刘长恭队伍一起包饺子。” “好主意!”杨玄感一听大喜,赶紧派人传令后面的杨积善队伍,命令他率军走小路奔袭函谷关背后,时刻准备包抄守卫函谷关的隋军队伍。 就这么,在杨玄感的严令驱使下,叛军队伍虽然逐渐被刘长恭军拉开了距离,却也始终紧紧咬住了刘长恭队伍的尾巴,没让刘长恭的队伍消失在视野之外。对此,刘大将军再是擅长逃命也难免也些心慌,暗道:“麻烦了,这里距离弘农可还是有些距离,如果杨逆叛贼继续这么追下去,我的队伍未必有把握能逃到弘农啊?” 越是担心就越容易出毛病,随着天色渐渐黑,刘大将军这才大惊失色的发现自己摆了一个大乌龙——没有准备火把照明!同时今天恰好不是什么晴朗天气,晚上很可能连月亮都没有!发现了这点,刘大将军赶紧下令前军砍伐沿途树枝,尽可能收集点火器具,但是刘大将军行进这条路乃是东西官道,路边低矮灌木也是早被路人砍伐殆尽了的,剩下一些遮阳树木也是又高又大,匆忙逃命间隋军将士也那来时间去砍伐裁剪?所以刘大将军的命令自然得不到有力执行,同时还因为夜色将临的缘故,行进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隋军队伍没时间准备火把,在后面追赶的叛军队伍却有的是时间去砍柴点火,见天色渐黑,杨玄感果断分出人手去砍伐树木制造火把,以便连夜追击,同时李密也猛的发现了这个天赐良机,顿时就欢呼大吼了起来,“刘长恭这个蠢货没准备火把,天色一黑,他肯定跑不了这么快了!楚公,请把这个情况告诉全军将士,天色一黑,咱们就能追上前面的官兵了!干掉了前面的官军,我们就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李密的判断通过传令兵和基层将领之口,很快就传遍了叛军队伍,成功鼓舞起了叛军队伍的士气,已经疲惫不堪的叛军将士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停下了休息,全都是拿出了最后的体力亡命飞奔。刘长恭队伍则因为没有照明工具和道路不熟的缘故,在傍晚中逐渐速度放慢,逐渐被叛军队伍重新拉近了距离。 察觉到这个危险,刘大将军当然是面无人色,与他一路货色的麾下将士也是个个心惊肉跳,可是又一起的束手无策,只是借着最后的光线拼命向前,同时因为心慌意乱的缘故,原本整齐有序的逃命队伍也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混乱。 在杨玄感和李密的期盼中,也在刘大将军的诅咒声中,天色终于昏暗到难辨道路的程度,还果然是一个没有月亮夜晚,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情况下,刘大将军的队伍自然是速度大减,队形混乱,多少点上了一些树枝柴草的叛军队伍却受影响不大,更加快速的拉近了与隋军队伍之间的距离。 “卫尚书,这里距离函谷关还有多远?”刘大将军向卫玄问道。 “大概,大概还有十来里吧,天太黑了,老夫也无法判断道路远近。”卫玄答道。 “必须做些牺牲了!”刘长恭一咬牙,转向自己身边的几个部将问道:“你们,谁敢带一千军队留下来阻击叛贼,给我们的主力争取撤退时间?” 一丘之貉的几个部将都不吭声,刘长恭大怒,咆哮道:“没有带把的?谁留下来阻击,活着回来本将军给他请功,死了的本将军为他向朝廷请赏!是爷们就吭一声,谁敢留下来阻击杨逆叛贼?” 还是没人吭声,几个部将都象没听到一样,拼命只是向前逃命,刘大将军更是大怒,怒吼道:“他娘的!都哑巴了?如果不是本将军要保护卫尚书,本将军自己就留下来阻击叛贼了!” “刘将军有令,他亲自率军阻击杨逆叛贼!弟兄们,咱们快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几个部将眨眼之间就逃得没了影子,还连撞翻冲倒了前面的士兵都不理不睬,其他的士兵也是争先恐后的拼命逃离刘大将军身旁,隐约还能听到叫喊,“刘将军,你太伟大了,我一定记住你!” “你们这些王八蛋——!” “咚咚咚咚咚——!” 正当卫玄翻白眼和刘大将军放声狂吼的时候,路旁的山顶之上,突然之间战鼓如雷,喊杀声四起,紧接着,无数的滚石擂木从两旁山顶上冰雹雨点般砸下,劈头盖脸的砸到了叛军追兵头上,同时还滚落了几个柴草制成的巨大火球,也都是滚向叛军队伍的头上,都已经快要砍到隋军屁股的叛军队伍顿时为之大乱,惨叫声惊天劾地,“有埋伏!我们中埋伏了!” “哈哈哈哈哈!”刚刚还在大骂胆小部下的刘大将军放声大笑,“应良兄弟来了!应良兄弟终于还是来了!应良兄弟,你太够意思了,竟然在函谷关外就来接应我了!认识你这个兄弟,是我的命好啊!” “陈应良,他在那里?”卫玄左右张望,只看到两旁高山上不断砸下滚石落木,还有扔下火球火把,却始终没有看到半个身披白袍的报国军影子。 “刘将军,你先撤!末将来断后!”无数的隋军将士又重新跑回了刘大将军的身旁,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担任断后送死任务。 “滚你们娘的蛋,老子怎么会带出你们这帮子不要脸的王八蛋?”刘长恭一边抽打几个部将,一边扭头向卫玄大笑说道:“卫留守,不用急,他马上就会出来!打埋伏,那可是应良兄弟的拿手好戏!这个埋伏,也肯定是应良兄弟亲手布置的!” 与此同时的叛军队伍中,李密也把杨玄感硬拉下了战马,一边把一套早已准备好的隋军士兵军衣塞给杨玄感,一边带着哭腔说道:“楚公,快,快脱铠甲,换衣服,我们快上山,我们中埋伏了,陈应良那个小贼,马上就要杀出来了!” “放屁!陈应良那个小贼在那里?我怎么没看到?”杨玄感把李密推开大吼。 “他肯定就在这里!”李密带着哭腔说道:“用滚石落木和火球切断我们的队伍,这么狠毒的主意只有陈应良那个奸贼想得出来!他不光想接应刘长恭,还想干掉我们的前军啊!现在我们的队伍已经累得不行了,打不过他生力军啊!我求求你了,快换衣服吧,如果让陈应良小贼知道你也不幸被切断了和后军的联系,那可就什么都完了!还有你们,把楚公的帅旗放下来,放下来!” 看看山上不断滚落的石头檑木,还有已经生起烈火浓烟的来路,以及已经彻底大乱的自军队伍,杨玄感怒吼了一声,还是一把抢过了李密递来的衣服,然后杨玄感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准备好了替换衣服?” “知道陈应良那小贼已经先到了弘农后,我就小心的准备了一套,和那个奸诈无匹小贼交手,不做准备不行。”其实早在叛军离开洛阳向关中挺进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套衣服预防万一的李密鬼扯,又咬牙骂道:“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小贼会在函谷关的关外就布置下了埋伏,还会想出切断我们前后联系,乘机歼灭我们前军的毒计!这个小贼,太歹毒了!” 被好基友刘长恭与死对头李密料中,同一时间的刘长恭队伍前方,道路两旁突然火把四起,无数的报****将士手持火把出现在了路旁,同样身披白袍的陈应良也出现在火光之中,向欢呼雀跃的隋军将士大声笑道:“弟兄们,不用客气,到前面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就让我们来解决了。” “陈记室,我和你们一起杀贼!”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无数的隋军将士掉头向东,高举着刀枪回头杀向来路,人人口中呐喊如雷,“杀啊!白袍兵来了!弟兄们,杀贼平叛!杀啊——!” 第60章 疏忽 刘长恭和他的麾下队伍给卫玄的印象并不好,原因除了刘长恭说了不少卫玄不喜欢听的话外,还有刘长恭的麾下队伍给卫玄的印象不好,一个个好吃懒做、纪律涣散也就算了,渑池会战时还表现出了明显的怯战模样,增援左翼的命令传达许久了还在磨磨蹭蹭的不肯上前,当时如果不是大兴军队的左翼突然崩盘,造成全面崩溃的连锁反应,卫玄铁定轻饶不了刘长恭队伍,那怕是刘长恭的队伍不归卫玄统属,卫玄也肯定是要拿下几颗人头杀鸡儆猴。 再到后来,刘长恭的队伍虽然保护着卫玄成功摆脱了叛军队伍的纠缠,奇迹般的在临阵之际战场大转身还没有遭到重创,继而队伍在以步兵为主的情况下,仍然没有给骑兵众多的杨玄感叛军追上全歼的机会,但卫玄对刘长恭队伍仍然还是充满了鄙夷——只会逃命算什么本事?一群只会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有本事和叛军队伍正面较量啊? 突然间,当隋军队伍布置的埋伏发动时,也当传说中的报国军打着火把出现在战场上时,卫玄对刘长恭队伍的印象一下子就彻底改观了,因为之前还逃得比兔子还快、同时也已经是逃得筋疲力尽的刘长恭队伍,突然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欢呼雀跃了起来,在没有任何反击命令的情况下,竟然争先恐后的掉过头来,高举着刀枪呐喊杀向之前还把自己追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叛军队伍,那副凶悍勇猛的模样,那种一往无前的杀气,简直都快赶得上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带去了辽东那些大兴精锐队伍了。 更让卫玄觉得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在体力已经接近告罄的情况下,刘长恭的队伍竟然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了叛军队伍之中,直接与叛军的精锐士兵展开混战近战,还把叛军精锐队伍打得鬼哭狼嚎,砍得抱头鼠窜,杀得叛军队伍冒着被滚石擂木砸死砸伤的危险狼狈后撤,惊叫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刘长恭的队伍却是越打越精神,喊杀声越来越猛烈,冲杀间也是越来越勇猛,不到片刻间就把中伏大乱的叛军队伍杀得全面崩溃,冒火突烟狼狈逃命,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操你娘的!”刘长恭的破口大骂声告诉了卫玄这一切奇迹的答案,“你们这些王八蛋,打顺风仗倒是一个比一个狠,白袍兵来了就有精神了,有本事刚才就回身后叛贼死战啊!欺软怕硬,狐假虎威,这种破德行跟谁学的?老子有教过你们这么打仗吗?” 山道太窄,刘大将军的队伍突然回身死战,以逸待劳的报****将士反倒没有了与敌人近身作战的机会,不过这也足够了,陕县县令姚懿率领着地方乡兵躲在道路两旁的高山上,不断向下抛掷早已备好的檑木滚石,偶尔还滚下一两个柴草扎成的巨大火球,就足以给山下的叛军队伍制造出巨大混乱了,再加上刘大将军的队伍新打了鸡血一样的猛冲猛打,根本用不着报****出手,叛军队伍的失败就已经是早已注定,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隋军的胜利和斩获大小了。 也正因为如此,仔细观察了战场局势后,陈应良果断放弃了让报国军加入战场的打算,下令全军原地待命,直接把痛打落水狗的光荣任务委托给了刘长恭的队伍——地形太过狭窄,报国军冲上去了不仅起不了作用,还可能在黑灯瞎火的混乱中误伤友军,或者被友军误伤,得不偿失。 当然,如果陈应良能知道杨玄感和李密也一起被困在了伏击圈中,那么陈应良的决定就肯定不同了,可惜,陈应良不知道。 这时,刘长恭已经保护着卫玄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看到卫玄安然无恙,身负三大重任的陈应良悄悄松了口气,赶紧率领报****将士向卫玄行礼,恭敬说道:“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率麾下将士见过大兴留守卫尚书,尚书大人远来辛苦,请……。” “行了,行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卫玄挥手打断陈应良的虚伪客套,问道:“樊子盖不是派你去增援弘农么?你怎么会在陕县的函谷关这里出现?” “禀卫尚书,是蔡王殿下决定在函谷关设伏,给杨逆叛贼一个教训,小人与他见面后归他调遣,就留在了这里协助陕县乡兵队伍配合作战。”陈应良恭敬答道。 “蔡王殿下也在这里?”卫玄白眉毛一扬。 “殿下就在函谷关关城中。”陈应良如实答道:“还有弘农县令祖君彦祖县尊,桃林县王县尊,都陪伴在了蔡王殿下左右。” “这样就好。”卫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个杨智积,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故意把几个县令都带在身边监视他自己,是可以减少主上对他的许多猜忌。” “应良兄弟,你们怎么会想到在这里接应我们?”终于逮到机会说话的刘长恭激动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你们及时杀出来,我们可就要被叛贼给追上了。” “这是小弟算出来的。”陈应良微笑答道:“渑池距离函谷关的距离是一百一十里,全速奔走的话,一天之内完全有可能从渑池撤到函谷关,所以小弟料定,刘大哥你今天一定会保护着卫尚书撤到这里,就建议蔡王殿下把伏击圈安排在了这里。” 说着,陈应良又笑道:“但小弟没有想到的是,刘大哥你会来得这么快,才二更刚到就撤到了函谷关,本来小弟还以为,你起码也要三更以后才能抵达函谷关,这速度,小弟还真……,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刘长恭难得的老脸一红,讪讪说道:“没办法,保护着卫尚书,不撤快点不行,应良兄弟你也知道,临行时樊留守是给我下了死命令,那怕是丢了我的脑袋,也必须确保卫尚书他老人家的安全。” “慢着。”卫玄忽然打断刘长恭和陈应良的对答,向陈应良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刘长恭今天晚上就带着老夫撤到这里?” “这……。”陈应良有些傻眼了,实在不敢告诉卫玄这个残酷的真象。 “也是你算出来的吧?”卫玄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一般,叹息道:“你算到了杨逆叛贼抵达渑池的时间,也算到了老夫今天会和叛贼决战,还算到了老夫在叛贼面前不堪一击,必然是一触即溃,必定会被刘长恭保护着在今天逃到这里,对不对?” 陈应良不敢吭声了,好半天才安慰道:“卫尚书,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次败给杨玄感叛贼,是因为你麾下的队伍太不争气,与你本人无关。如果你带的是左武卫的精锐队伍,杨玄感叛贼的首级肯定是早就被你献到天子面前请功了。” “别用这样好听话安慰我,老夫不会领情。”卫玄颓然摇头,叹息道:“同样是二线队伍,老夫屡战屡败,右武卫在樊子盖那个老东西指挥下却打得有声有色,老夫愧对朝廷,愧对皇上的重托啊。” 陈应良默然,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安慰心灰意冷的卫玄,刘长恭却大咧咧的说道:“卫尚书,你老就别自责了,我们右武卫开始还不是连战连败,后来能够咸鱼翻身,除了有城池可守外,还得感谢你们左武卫把应良兄弟送给了我们,如果不是应良兄弟恰好从大兴跑到洛阳投军,这次杨逆叛乱,说不定应良兄弟就直接在大兴投军了,也说不定白袍兵就是你们左武卫的队伍了。” “什么意思?”卫玄赶紧抬头,疑惑的向陈应良问道:“听口气,你好象就是大兴人?” “回禀卫尚书,小人确实是大兴人,家住大兴南城的大通坊青石街。”陈应良恭敬答道:“因为一些原因,小人被迫离开了大兴,原本是想到辽东投军效力,不曾想在途中突然遇到了杨逆叛乱,道路不通,小人便就近到了洛阳投军。” “被迫离开大兴?为什么?”卫玄赶紧追问,又提出了一个深藏在心中已久的问题,“还有,你的名字,老夫以前怎么好象听过?” “卫尚书,你听过小人的名字?”陈应良也有些惊讶。 “对,好象是在那里听过,还是在老夫率军离开大兴之前就听说过。”卫玄点头。 “八成是因为那张告示。”陈应良心中嘀咕,同时因为还不清楚卫玄和老柴家是什么关系的缘故,生性谨慎的陈应良也不敢直接告诉卫玄原因,只能是拱手说道:“卫尚书,这些事情说来话长,现在我们的队伍还在和叛贼交手,等有机会,小人再向你详细奏报。” 话音刚落,西面已经有一匹快马直冲过来,马上骑士打着火把向陈应良大声说道:“陈记室,蔡王殿下让小人告诉你,函谷关南面的山谷之中,果然出现了数量不明的叛贼队伍,正向函谷关的背后迂回而来,我们安排在那里的队伍虽然点燃了堵路树木阻拦叛贼队伍,但蔡王殿下认为争取不了多少时间,请你尽快结束战斗,尽快撤回函谷关。” “明白,请回报蔡王殿下,我们已经接应到卫尚书,卫尚书安然无恙请他放心,我也会尽快撤回函谷关。”陈应良大声回答,那骑士答应,又打着火把飞奔回了函谷关报信。 打发走了杨智积派来的传令兵,陈应良又转向刘长恭说道:“刘大哥,请把你的队伍撤回来,保护着卫尚书先走,殿后的任务交给我。记住,函谷关这一带地形复杂,小路众多,蔡王殿下他虽然做了一些布置,却只能是阻拦叛贼队伍一时,难以长期阻拦叛贼迂回到我们的背后,所以你要让弟兄们不要怕辛苦,连夜继续西撤,到了常平仓再休息,蔡王殿下已经在常平仓准备好了饭菜,你们到了那里马上就可以吃饭休息。” “没问题,兄弟放心,老哥麾下那帮王八蛋别的不行,逃命的本事他们最拿手!”刘长恭一口答应,飞快安排人手下去传令撤退,同时立即安排亲兵队伍保护卫玄继续西进,半点不打折扣的执行陈应良命令,结果也让卫玄万分纳闷,搞不懂贵为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的刘长恭,会这么无条件服从连品级都没有的记室小吏陈应良的命令。 也是上天注定不给卫玄立即知道答案的机会,刘长恭的队伍撤回来后,遭到伏击而大乱的叛军队伍也已经冒死逃出了隋军队伍布置的伏击圈,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无数轻重伤兵,既不给报****扩大战果的机会,也没胆子在黑夜里继续追击——更关键的原因还是没有体力了,同时对屠杀战俘伤员从来没有什么兴趣的陈应良也不敢冒险追击,刘长恭的队伍刚一撤完,陈应良马上就率领着报国军向函谷关撤退,还例行的走到了全军的最后。 这次撤退,各路隋军队伍直接放弃了函谷关西进,连夜赶往陕西以西的常平仓,埋伏在函谷关外的姚懿队伍也是连夜向西撤退,并没有把阻拦叛军西进的赌注押在年久失修又容易被包抄袭后的函谷关战场。对此,卫玄颇有微词,但听了杨智积的耐心劝说解释后还是选择了服从多数,同时刘长恭的队伍也知道形势危急,再苦再累也是强撑着连夜行军,没敢提出什么就地休息的要求。 连夜赶到了陕县西面的常平仓营地,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五更过半,尽管守军已经为刘长恭的队伍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但刘长恭的队伍上下还是连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无数的士兵进到了营房马上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杨智积和陈应良等人无奈,只得让常平仓守军将饭菜放在慢火上保暖,以便刘长恭的队伍睡醒后马上就可以吃饭,又一起把同样累得半死不活的刘长恭和卫玄送到营房中休息,仓城防务则由原守军继续负责。 也是到了把卫玄和刘长恭等人都安顿好了后,当着祖君彦和王府君两个隋炀帝眼线的面,杨智积才满脸凝重的对陈应良说道:“应良,你知道今天晚上伏击战中,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小人犯了错误?”陈应良一楞,疑惑说道:“殿下,难道你认为小人不该放弃乘胜追杀?” “不,不是这个。”杨智积摇头,严肃说道:“你不该让刘长恭的队伍继续担任作战任务,应该让他们全速行进到这常平仓休息才对,如此一来,你的生力军既可以扩大战果,又可以让刘长恭的队伍提前获得休息机会,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时间对我们而言有多宝贵。” 被杨智积这么一说,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己是疏忽了这点,不该任由刘长恭的疲惫之师继续作战,应该毫不犹豫的率领报国军接过作战任务才对,让刘长恭的队伍过于疲惫,十分不利于接下来的救援潼关行动。发现了这个失误,陈应良立即就点头说道:“殿下教训得是,小人疏忽了,忘记了考虑这点,请殿下处罚。” “我没怪你的意思。”杨智积摇头,说道:“当时的情况,我也知道了,是刘长恭的队伍自愿回身作战,你的队伍在他们背后,想要接过作战任务没那么容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必须提前准备,弥补这个疏忽。” “如何弥补,请蔡王殿下示下。”陈应良恭敬答道。 “我现在就回弘农,带着祖县令和王县令一起回去。”杨智积飞快答道:“我们回去主持弘农和桃林的防务,给你们做好接应准备,这里就拜托你和姚懿了,让刘长恭的队伍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让他们立即出发赶往弘农,到了弘农再休整一夜,明天一早你们就联手去增援潼关,不能再多耽搁一刻。” 陈应良毫不犹豫的答应,旁边的祖君彦却有些疑惑,问道:“殿下,用不着这么急吧?叛贼队伍还不是同样累得够呛,也需要时间休息啊?” 杨智积不答,转向陈应良问道:“应良,如果你是杨玄感,现在这个情况,你会怎么用兵?” “重赏士卒队伍,宣扬形势危险,鼓励士卒不足劳苦,继续前进追击,不给我们增援潼关的机会。”陈应良答道。 “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用兵。”杨智积点头,又冷冷说道:“而且我还会分出一军,让主力咬住你们的尾巴,牵制住你们的速度,用偏师去抢占通往潼关的官道,就崤函道这险要的地形,那怕是两千军队抢在了前面,也足以把你们挡住相当长的时间,争取到他们的主力把你们合围。杨玄感现在已经只剩下西进关中这一条生路,为了这最后的希望,他绝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祖君彦闭嘴了,陈应良也低头了,道:“小人疏忽,忘了让刘将军队伍尽快休息这点,小人知罪。” “我已经说过,这事不能完全怪你。”杨智积再次摇头,又叮嘱道:“记住,两个时辰后,你必须尽快立即动身,不必考虑陕县和常平仓的安全,且不说杨逆叛贼已经没时间攻打陕县城池和常平仓,就算被他们拿下了也没关系,我们的主力队伍一到,马上就可以重新夺回来!但是,如果让杨玄感叛贼进了关中,我们的大隋主力,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代价才能剿灭这场叛乱了!” 第61章 (上) 痛苦行军 “刘将军,醒醒,醒醒,该起来吃饭了,吃完饭我们还得赶路去弘农,到了弘农再好生休息,快醒醒,醒醒。” “卫尚书,该起身了,请醒醒,醒一醒,我们得赶去弘农了!卫尚书,卫留守,该起床了,求求你了,该起床了。” “弟兄们,该起床了!起床了!起床吃饭了!吃完饭去弘农,到了弘农再好生休息!” 类似的叫喊和催促在常平仓的仓城中此起彼伏,为了尽快叫醒刘长恭的队伍,报****和常平仓的守军几乎是倾巢出动,挨个挨个催促刘长恭队伍的将领士兵起身,可是回答他们的,却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梦呓一般的回答,“不吃饭了,让我再睡会。”还有刘长恭大将军的大脚丫子,“滚你娘的!让老子再睡会!” 这次还真不能怪隋军将士太懒散,关键是刘长恭麾下的隋军将士太累了,临阵大掉头后,刘长恭队伍在大约五个时辰的时间里,楞是走完了从渑池到函谷关的一百一十里路,其后又承担了伏击战的作战队伍,然后又连夜从函谷关撤到二十里外的常平仓,连番辛苦下来,娇生惯养的刘长恭队伍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刚躺下就睡成了死猪模样,在仅仅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的情况下,报****将士能够把他们马上全部叫醒,那反倒叫怪了。 陈应良当然也很明白这点,但陈应良更明白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对隋军队伍无比宝贵,折腾了近半个小时不见效果后,陈应良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叫士兵打来一桶水,亲手用瓢舀了,一瓢冷水全部泼到了刘长恭的脸上,结果这么一来,鼾声如雷的刘长恭倒是马上醒了,还一个鲤鱼打挺从跳了起来,然后拔出挎刀就破口大骂,“操你娘的!谁他娘的拿水泼本将军?想找死!” “刘大哥,是我。”陈应良赶紧说道:“叫不醒你,没办法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得罪之处,到了弘农再向你赔罪。”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跟在陈应良屁股后面拣了无数便宜的刘长恭也不好意思继续发火,抹着脸上的冷水,打着呵欠说道:“是应良兄弟啊,自家兄弟,还有什么赔罪不赔罪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刻已过。”陈应良答道:“刘大哥,不能再睡了,快下令你的队伍起身,我们还要赶路去弘农,等到了弘农,你们再好生休息。” “巳时初刻?”刘长恭气得都有些发抖了,强压怒火说道:“应良兄弟,我们才睡了两个时辰,你就逼着我们起床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跑了多少里路?” “刘大哥,我知道你累,也知道你辛苦。”陈应良无可奈何的说道:“可是没办法,叛贼队伍近在咫尺,他们为了活命,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在我们前面赶往关中,我们要想阻止杨逆叛贼入关,就只能和他们拼速度,抢在他们前面赶到潼关增援助守,所以在赶到潼关之前,你的队伍无论再辛苦都必须得撑下去!” 毕竟是有军令在身,刘长恭再是怎么窝火也只能接受陈应良的要求,先是用水泼醒自己的亲兵,然后骂骂咧咧的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去催促队伍起身,还被迫用上了水泼鞭抽这样的手段逼迫士兵起床,结果一时间,常平仓的仓城内喝骂水淋声四起,隋军将士的抱怨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又足足折腾近一刻钟,才总算是把刘长恭的队伍全部叫醒吃饭。 只有卫玄没有人敢拿水泼——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七十三岁的年纪,熟睡中一瓢凉水泼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敢保证。不过还好,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办,安排一辆轻便的马车把他抬上去就行了,几千军队携带一辆马车上路也影响不了什么速度。 折腾完了这些事已是巳时三刻,已经多耽搁了一个半小时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与陕县县令姚懿、常平仓守将独孤秀拱手告辞,率领报****与刘长恭队伍共同西进。临走时,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嘱咐合作颇为愉快的姚懿和独孤秀小心珍重,姚懿和独孤秀也同样叮嘱陈应良小心保重,同时告诉陈应良,说叛军队伍不来攻打陕县城池和常平仓城便罢,如果叛军敢来,他们即便实力不足注定落败,也怎么都要拖住叛军主力一天以上的时间,给陈应良争取到增援潼关的宝贵时间。 离开了常平仓向西开拔时,隋军队伍体力消耗太过巨大的弊端也展露无遗了,尽管陈应良和刘长恭再三催促,但是头一天里体力消耗太过巨大的隋军队伍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速度,走了一个时辰才勉强走了十五六里路,不少士兵还是边走边打瞌睡,无论陈应良如何的加油鼓气,都是毫无效果,隋军队伍的还是怎么都快不起来,并且还有越走越慢的趋势。 见此情景,担心叛军抢在前面的陈应良当然是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担心太伤士气,陈应良简直都想亲自提起马鞭抽人了。对此,刘长恭却是不以为意,打着呵欠说道:“应良兄弟,不急,不急,从常平仓到弘农才六十多里路,咱们肯定能在天黑前走完,杨玄感叛贼和我们一样累,速度绝对也快不起来。再说了,我们还没有收到后方报警不是?” “刘大哥,不是我逼你,是不得不小心啊。”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杨玄感的叛贼队伍太多了,他一旦追上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缠住我们,同时分兵绕道向前,提前抢占弘农到潼关那条狭窄道路,如果被他得逞,我们就完了。” “可是杨逆叛贼毕竟还没追上来不是?”刘长恭又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别急,杨逆叛贼真敢追上来,老哥我这次和你并肩作战就是了,你冲锋陷阵,我给你补漏堵缺,不给叛贼越过我们的机会,总行了吧?” 陈应良板着脸不说话,只是转目去看道路两旁的崇山峻岭,北面,有战国时的函谷关旧道,道路虽然荒废多年,但这些年来关中和中原人口暴增,随着对道路交通的需求越来越打,那条废道早就是重有人迹的,谁也不敢保证叛军队伍会走这条旧道西进。而在南面秦岭余脉深处,则是无数的偏僻山道,即便是地头蛇杨智积,也不敢保证自己知道每一条偏僻小路,也拿不出那么多兵力去堵截每一条偏僻山脉,叛军队伍中如果有着熟知地形的带路向导,抄小道越过隋军队伍抢先西进,并非毫无可能。 考虑到了这些危险,忧心忡忡的陈应良难免有些痛恨老顽固卫玄的顽固不化,如果不是他的固执己见,为了面子坚持要在渑池阻击叛军主力,又何至会有这些危险?如果卫玄能够放弃崤函险道,提前回军到最为稳妥的潼关一线,这条狭窄漫长的崤函道就铁定是叛军主力的葬身之地!可是现在,崤函道到底将会是谁的葬身之地,陈应良自己也有些拿不准了。 越担心越见鬼,午时刚过,当筋疲力尽的隋军队伍好不容易越过了桃林县城,抵达了后来安禄山大破哥舒翰的桃林塞一带时,隋军队伍后面忽然马蹄如雷,一大票叛军队伍追了上来。见此情景,陈应良赶紧下令报国军回身迎战,又安排士兵迅速登上高处,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谨防叛军队伍分兵上前,同时刘长恭的队伍也赶紧停止了前进,回过身来以弓箭掩护没有远程武器的报国军队伍。 安排好了这一切,叛军骑兵已经追到了近处,在隋军前方三百步外勒住马头,大声的喝骂搦战,陈应良自然不会被敌人激怒,只是冷静的观察敌人情况,发现这股叛军骑兵的数量大约在千人左右,打着杨字大旗也不知道是杨玄感的那个兄弟统兵,同时登上了高处的隋军士兵也大声报告,说叛军骑兵的队伍后面,并没有发现步兵队伍,陈应良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知道仅凭报****队伍,就足以收拾这支叛军骑兵。 这时,卫玄老顽固终于睡醒过来,下车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共同观察敌情,见叛军骑兵只是喝骂搦战,卫玄不由大为奇怪,忙问道:“叛贼的骑兵队伍既然追上了我们,为什么不来厮杀?” “因为他们不想厮杀,只想缠住我们。”陈应良答道:“缠住了我们,他们既可以争取到步兵主力抵达的时间,又可以掩护他们的其他队伍穿插向前,迂回在我们前面抢占险要地形,堵死我们的前进道路。” “那怎么办?”卫玄又问道。 “小人正在想办法。”陈应良皱眉答道:“这是一个相当难缠的战术,我们如果回身杀过去,他们肯定转身就跑,我们如果不理他们,他们就会咬住我们,让我们不敢全速前进,拖慢我们的西进速度,我们如果全速前进,他们一有机会就会冲上来,给我们来上几下子,不求重创我们,只要拖住我们就足够了。总之就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世上,还有如此下作的战术?”从没听说过这十六个字的卫玄有些张口结舌了。 “战术只有高低和巧妙笨拙的区分,没有什么下作高尚。”陈应良冷冷答道:“如果我们不是急着去增援潼关,给我充足的时间,我保管比杨逆叛贼把这个战术用得更好,让杨逆叛贼一天走不了三十里路。” 冷冷说完,陈应良已经想出了应变之策,凑到了刘长恭的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刘长恭立即就是眼睛一亮,大笑着赶紧去组织队伍依计行事了,又等了一段时间,当刘长恭重新回到了陈应良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已经安排妥善后,陈应良毫不犹豫的下令两个团的报国军队伍冲锋,冲上前去与叛军队伍交战,结果和陈应良预料的一样,报国军刚冲到了一半,那支叛军骑兵已经掉转马头撒腿就跑,根本就不给报****近身交战的机会。 对此情况,早有心理准备的陈应良当然是毫不意外,还果断下令全军继续西进,争分夺秒的赶往弘农会合杨智积。命令传达,刘长恭的队伍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卫玄却惊讶问道:“你派去追击的两个团呢?他们怎么办?” “卫尚书请放心,我有过交代,他们最多只会追三里路,很快就会回来。”陈应良不动声色的答道,还牵起了卫玄的马缰就往前走。 往前走了两三里路,追击的报国军队伍果然已经撤了回来,同时让卫玄恍然大悟的是,此前走在前方的隋军队伍已经紧急砍伐了一些树木堆在路旁,当隋军队伍全部越过这个狭窄地带时,隋军步兵立即将树木柴草堆在路上,放火点燃,烈火升起之后,道路也顿时为之阻塞。见此情景,卫玄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连连赞道:“奇思妙想,奇思妙想,想不到在片刻之间,你就能想出破解叛贼骚扰战术的妙计,了不起!” “卫尚书过奖了,雕虫小计而已,也起不了多少作用。”陈应良谦虚,又催促道:“卫尚书,时间不早,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第62章 (下) 功亏一篑 陈应良对付老顽固向来就很有一套,听了陈应良的催促,卫玄这次终于不再固执己见,老老实实的随着陈应良迅速行进,而走在前面的刘长恭队伍则不断砍伐路边树木,堆积在狭窄路段点火引燃,借以阻拦和迟滞叛军骑兵的追击骚扰速度,在耽搁时间不多的情况下保证了向弘农进兵的速度。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仍然还是隋军队伍的体力问题,在输得已经无法再输的情况下,卫玄再是顽固也不得不考虑全力退守潼关的战术了,结果仔细盘算之下,卫玄就很快发噶县了这个大问题,忙又向陈应良问道:“陈记室,你有没有想到这点,我们的队伍撤到了弘农后,如果杨逆叛贼的队伍也跟着追到了弘农,那我们怎么办?刘长恭的队伍可是没有体力连夜西进潼关了。” “关于这点,小人本来是想到了弘农再向大人你进言的。”陈应良恭敬说道:“蔡王殿下与小人之前也同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我们议定,想征得你的同意,允许弘农的驻军移师向西,连夜赶往潼关去增援驻守,刘将军的队伍,则就地接过弘农防务。” “让弘农的驻军去增援潼关,让刘长恭的队伍就地接过弘农防务?”卫玄眼睛一亮,喜道:“妙计啊,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个法子,让生力军继续西进潼关,疲惫的军队留下来守城,这样就可以不必担心潼关援军的体力问题了。” “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又拱手恭敬说道:“卫留守,弘农只有一千多的守军队伍,又要留下一些军队帮助刘将军的队伍熟悉城防,最多只能派出一千军队去潼关增援,即便加上小人的麾下队伍也不到两千人,兵力太少了些。所以小人斗胆,还想请你调遣阌乡县的驻军到潼关参与守卫,再加上潼关的两千守军,大约就是五千人左右,足以阻拦杨逆叛贼一段时间,争取到我大隋主力回援。” “可以!”卫玄一口答应,又道:“到了潼关后,老夫不仅会调动阌乡守军参战,还可以马上调来华阴的军队增援,怎么都不会让杨玄感逆贼踏进关中一步。” “但愿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陈应良在心里暗叹道:“但愿杨玄感的进兵速度能够慢些,如果刘长恭这支靠得住的队伍不管能赶到潼关参战,就凭一些地方乡兵,还有那些靠不住的关中军队,其实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守住潼关啊。” 紧张的煎熬中,到了酉时过半太阳落山时,疲惫不堪的刘长恭队伍终于看到了高耸的弘农城墙,也进入了弘农一带的相对开阔地形,不等筋疲力尽的刘长恭队伍发出欢呼,隋军队伍背后突然又是杀声如雷,之前那支叛军骑兵队伍从后杀来,陈应良被迫又命令报国军列阵迎战,恐吓后面追来的叛军队伍,结果让陈应良失算的是,叛军骑兵队伍这一次竟然直接杀到了报国军的队伍面前,陈应良措手不及还差点吃亏,辛得报****将士的应变速度远在陈应良的反应之上,立即就挺枪挥刀与叛军骑兵开激战,刘长恭队伍在体力状态极差的情况下,也勉强拉起弓箭掩护报****作战。 不知因为什么情况,叛军骑兵的这次进攻明显有些不合情理,在兵力数量远远不及的情况下,竟然还直接冲到了报国军阵中,直接与这几天来一直在以逸待劳的报国军展开近身作战,不仅丧失了战马冲锋的惯性优势,还因为士兵显得十分疲惫的缘故,在体力占优的报****将士面前完全处于力量下风,很快就被步骑配合作战的报国军队伍杀得人仰马翻,连连后退。 报****稳占上风,陈应良心里却尽是茫然和不解,因为对面这支叛军骑兵打得十分顽强,那怕是处于下风也死战不走,最多只是稍微后退重整队形,马上又重新杀来缠住报****,逼着报国军继续与他们死战,带队的杨万硕也是身先士卒,与报国军将士浴血苦战,身中两枪一刀仍然不败不逃,仍然还是坚持与报国军将士纠缠不休。 “杨家兄弟是在自己找死?”,陈应良心里却更加茫然,暗道:“叛军为什么要这么做?车轮战消耗报****的体力?拖住我们等待援军?不对啊,我们都到弘农城外,随时都可以撤回弘农,无论是车轮战,还是坚持到他们的主力抵达,对我们都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啊?还有,这支叛军骑兵的体力,也明显很不足……。” “啊!难道……?!”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陈应良的小脸蛋立即变色,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转向旁边的刘长恭吼道:“刘大哥,快,让你的队伍上!不要问为什么,马上!” 从没被素来温文尔雅的陈应良这么喝令过,又看到陈应良在夕阳下的严峻神情,刘长恭也没多想,马上就大吼下令总攻,命令已经是筋疲力尽的麾下队伍上去帮忙,结果在报国军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刘长恭麾下的隋军将士也迈开了疲惫不堪的步伐,冲了上去帮忙,替报国军牵制和干扰敌人。 “小子,你的队伍占上风,刘长恭的队伍又累成了这样,何必还要他们上阵?”卫玄向陈应良问道。 “卫尚书,一会再给你解释。”陈应良脸色凝重的答道:“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但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必须尽快杀散这支叛贼队伍,越快越好!” 有了刘长恭的疲惫之师帮忙,报国军继续稳占上风之余,叛军骑兵队伍也终于抵挡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向来路逃命,带队的杨万硕尽管仍然还在带伤死战,可是他的麾下士卒却没有他这样的韧劲和死战决心,逃得越来越快和越来越多,很快的,杨万硕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十来骑被报国军和隋军团团包围。 “抓活的!尽可能抓活的!”陈应良大吼,卫玄却是看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既奇怪杨万硕为什么要自杀冲锋死战到底,又气愤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能碰上这样容易的胜利机会。 终于,杨万硕手里的长矛被陈祠的熟铁棍砸上了半空,接着又有两名步行作战的报国军士兵把杨万硕拽下了战马,七手八脚的生擒到了已经重伤的杨万硕,接着杨万硕身边的最后两个骑兵也放下了武器投降,结束了这次纯粹自杀的进攻突袭。 虽然获得了胜利,但陈应良仍然没有半点喜色,只是喝令士兵将身中三枪两刀的杨万硕架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揪起满脸是血的杨万硕,大声喝问道:“你们的偏师队伍,已经穿插到那里了?” 杨万硕奄奄一息的嘴唇微动,好象在说些什么,心急如焚的陈应良赶紧把耳朵贴到了杨万硕嘴边,谁知杨万硕突然一口带血唾沫吐到了陈应良脸上,接着脑袋一歪,命丧当场,在临死之前,只留下了最后一个字,“呸!” 确认了杨万硕已死,陈应良不动声色的擦去脸上血沫,喝道:“还有没有其他俘虏?全部押来。” 七八名伤势轻重不一的叛军俘虏被押到陈应良面前,陈应良重新问起之前问题时,几个俘虏都是摇头表示不知道,还连有没有叛军队伍穿插向前都不知道,陈应良大怒,喝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顽抗送死是不是?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的队伍穿插向前,你们自杀冲锋白白送死干什么?” “白袍将军,我们真不知道啊。”一个伤势比轻的叛军士兵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只知道,刚才我们还在灭火时,李副军师追上了我们,对五将军单独说了什么,然后五将军就带着我们直接冲过来了。” “好你个李密,为了争取一点时间,连让杨万硕白白送死的狠招都用得出来!”陈应良大怒跺脚,大吼道:“不必打扫战场了,马上进城!” 最坏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当隋军队伍赶到弘农东城门前时,提前回到了此地的杨智积虽然率领城中官员迎接了卫玄和陈应良一行,见面之后,不等陈应良开口询问,杨智积就已经苦笑着主动说道:“陈记室,你来晚了一步,你刚才和叛贼骑兵交战时,我派去西面官道上斥候飞马来报,有一支数量不明的叛贼队伍,已经从南面的山道上迂回到了弘农以东,向着潼关的方向飞快去了。还有北面的秦代古道,也发现了数量不明的叛军步兵队伍。” “果然!果然还是功亏一篑了!”陈应良的心中一沉,还带着稚气的小白脸,也一下子就变得比宣纸还白。 “怎么可能?!”卫玄难以置信的惨叫道:“叛贼队伍的疲惫情况,不比我们轻松多少,他们怎么可能还能穿插到我们前面?” “小王也觉得难以置信。”杨智积苦笑说道:“可是,叛贼队伍就是穿插到你们前面了,至于叛贼队伍为什么有这样的体力,小王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叛贼是让他们的骑兵队伍下马,步行穿插。”陈应良有气无力的答道:“刚才看到杨万硕麾下的骑兵体力不足时,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叛贼让他们真正的骑兵队伍下马,在山道上步行穿插,就有足够的体力穿插到我们前面了。” “啊!”杨智积难得大惊失色一次,脱口惊叫道:“我怎么把这个办法忘了?叛贼骑兵不多,昨天在一天之内行军上百里根本不耗多少体力,再在今天步行穿插,就有可能穿插到你们的疲惫之师前面了!” “潼关,完了!关中,也完了!”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潼关情况的卫玄老顽固惨叫了一声,直接就摔下了战马,人事不知的晕厥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狗急跳墙》! 第63章 狗急跳墙 “皇上啊,老臣对不起你啊!你把关中大兴和代王殿下托付给老臣,委老臣以留守重任,老臣却让他们落入了叛贼虎口,面临累卵之危,老臣对不起你啊!老臣就是碎尸万段,也难赎此番之罪啊!皇上啊,老臣将来怎么向你交代啊!” “代王殿下,大兴的官员将士,关中的百姓子民,老夫愧对你们啊!皇上把你们交托给了老夫,老夫却把关中的主力丢得干干净净,叫你们怎么抵挡乱贼入关啊!老夫没脸见你们,老夫还有什么脸再见你们?!” “樊华宗,老夫也对不起你啊!老夫如果能够听得进你的一句苦口良言,又何至有今日?!你这个老东西,老夫再没脸见你了,没脸再见你了啊!” “卫文升,你这个猪狗不如老东西!你们多朝廷忠臣苦苦劝谏,好心劝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进半句?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为什么要一错再错?你这个罪该万死的老匹夫啊!你害死无数的大隋将士,你害了关中,你害了大兴,你害了千千万万的大隋子民啊!你这个老不死的老顽固,你就是被皇上凌迟处死,也难抵你的罪孽啊!” 被抬进了弘农城救醒后,大兴留守卫玄一直都在痛哭不休,不断嚎啕自责,痛恨自己的固执己见,也懊悔自己没有听从部下与友军的良言相劝,导致了今日的危急局面,懊悔自责到了极点,也痛不欲生到了极点,痛哭终夜,无论如何都听不进旁人的劝解宽慰,害得杨智积不得不安排了大量人手轮流守侯在他的身边,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毕竟,卫玄七十三岁的高龄放在了这里。 不能怪卫玄脆弱,是战局已经注定了关中难保,受疲惫友军的拖累,陈应良没能及时赶到弘农战场与杨智积会师,也没能采用事先与杨智积议定好的阶梯式进兵方略赶往潼关增援,被迂回穿插的叛军队伍抢先一步绕过了弘农,抢在前面占据了有利地形,不管是报****队伍,还是刘长恭的队伍或者弘农的地方守军,都已经是无法再赶往潼关增援,兵微将寡的潼关守军将面临孤军苦战的窘境,对手还是在关中树大根深的杨家兄弟,失守几乎已成定局。 或许有朋友要问了,既然叛军迂回到了前面,那么隋军队伍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强行突破,武力突破叛军队伍的拦截到潼关增援?答案是崤函道之所以被称为险道,险就险在他的山道路窄,南面是群山起伏的秦岭余脉,北面是遄急奔腾的滔滔黄河,道路最窄处不到两丈,叛军队伍只要匆匆修建一些简陋工事,就足以让隋军队伍付出惨重代价,也足以抵挡住隋军队伍相当长的时间,争取到叛军主力队伍抵挡,把进退不得的隋军队伍彻底全歼在崤函道内。 效仿叛军队伍抄小道穿插迂回去增援潼关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但睿智的杨智积和狡诈的陈应良却都不看好这个办法,因为叛军队伍之所以能够穿插到弘农以西,是以为弘农到陕县一带山势较为平缓,人口相当众多,对道路交通需求量大,民间自行开凿出了大量的大小道路,这才给了叛军穿插迂回的机会。而过了弘农这片相对开阔地带后,却只有崤函道这么一条主干道,山道小路不再那么复杂众多,即便有,也是深藏在崇山峻岭之中,崎岖难行,走起来既费时又费力,一旦叛军队伍在这些小道上驻扎了军队,那怕是少量的军队,也足以让隋军队伍付出十倍数十倍的代价。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叛军拦截也来不及了,因为就地头蛇杨智积所知,弘农以西的小路中,那怕是最近的一条,从弘农迂回到潼关也需要两天以上的时间,而叛军主力走官道行军,最快可以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抵达潼关,然后轻松堵死隋军队伍增援潼关的山间小路。 也正因为如此,杨智积和陈应良从一开始没去打走小路穿插迂回的主意,绞尽了脑汁只是盘算如何增援潼关,或者是牵制住叛军主力的进兵脚步,但是受实力与地利的限制,即便琢磨出了一些用计牵制叛军主力的办法,也是只能靠运气说话,没有任何把握能够确保潼关安全,伤精废神的苦思一夜,全都是徒劳无功。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担心卫玄情况的陈应良和杨智积先后赶来探望卫玄,见白发苍苍的卫玄已经是哭得是双目红肿,奄奄一息,还一个劲的要求杨智积把自己拿下,打入囚车押往辽东交给隋炀帝处置,杨智积和陈应良难免都是万分同情,一起劝说卫玄不要过于自责,又说目前虽然是已道绝境,但叛军主力毕竟还没有打破潼关,还有机会挡住叛军主力杀入关中。 再怎么劝也没用,绝望悔恨到了极点的卫玄大哭说道:“还有什么机会?叛贼前锋都已经穿插到我们前面了,西面这条路是什么情况,老夫比谁都清楚,只要有一千叛贼扼住险隘,我们就是难进寸步,叛贼主力又已经近在咫尺了,随时可以把我们前后包夹,难道老夫败光了关中军队伍不算,还要老夫再把樊华宗派给我的东都援军也败光么?” 言罢,卫玄再一次放声大哭,杨智积苦劝无用,就只能是这么说道:“卫留守勿忧,眼下我们是很难再增援潼关,但叛贼的主力队伍毕竟还没有越过弘农,携带着大量辎重粮草的叛贼主力要想西进,也必须从弘农城下经过,我已思得一计,或许可以诱使叛贼主力暂停西进,停下脚步攻打弘农城池,我们再利用城池优势与叛贼主力抗衡,便能为我们的大隋主力争取到追击时间。” “蔡王殿下有何妙计?请快快说来。”卫玄大喜下连痛哭自责都忘了,赶紧从床上坐起问道。 “骂!”杨智积答道:“大骂杨玄感,再铺以一些小手段,诱使他来攻打弘农城!” “骂?骂能有用?”卫玄一楞。 “卫留守请放心,一定会奏效。”杨智积微笑说道:“杨玄感出身名门,靠着父荫仕途顺利,生平从未遇过挫折,必然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心高气傲的人最受不得羞辱,所以小王只要亲自出面,登上城池当众大骂,将杨玄感逆贼骂得狗血淋头,难以忍受,那么杨逆定然会不顾后果,立即挥师攻城!” “妙计!”卫玄大喜,光着脚跳下床挥手说道:“蔡王殿下此计大妙,老夫和杨逆打过交道,这个逆贼确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大骂激怒于他,肯定会收到激将作用!就这么办,殿下你登城大骂的时候,老夫也陪你上城,联手大骂杨玄感逆贼,诱他前来攻打弘农城!”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到了杨智积这条妙计后,刚才还是奄奄一息的卫玄顿时就是笑容满面,信心大增,旁边的陈应良却是心知不妙,本来不想打击卫玄,可是事关重大,陈应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卫留守,说了你们别生气,辱骂杨玄感这招已经没用了,因为有人已经对杨玄感用过了。” “什么?已经有人对杨玄感用过此计了,谁?”杨智积和卫玄都是大吃一惊。 “就是我。”陈应良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说道:“洛阳保卫战开始时,我为了诱使杨逆叛贼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发起攻城,已经在洛阳上春门的城墙上大骂给杨玄感一次,还射掉了他的半片耳朵。小人琢磨,杨玄感逆贼就算再蠢,估计也不会吃两次亏,上二次当。” 苦笑着,陈应良把当时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直把杨智积听得目瞪口呆,也把卫玄气得哇哇大叫,咆哮如雷,“混帐小子,这样的妙计,你竟然早早就用了,还只射掉了杨逆叛贼的半片耳朵,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卫尚书勿忧,小王还有一计。”杨智积拉住了暴跳如雷的卫玄,微笑说道:“小王可以安排一些百姓去迎侯杨逆叛贼,假借犒师接近杨逆叛贼,乘机诈称说弘农宫内钱粮众多,勾起叛贼贪念,再安排弘农县令祖君彦出面诈降,暗中寄书与杨逆叛贼,自愿担当杨逆叛贼的攻城内应。如此一来,杨逆叛贼觉得弘农唾手可下,就一定会……。” “蔡王殿下,卫留守,你们恕罪。”陈应良战战兢兢的说道:“诈降计,小人在洛阳也用过了,很是坑了杨逆叛贼一把,估计杨逆叛贼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什么?诈降计你也已经用过了?”杨智积都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了。 陈应良苦笑点头,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苦肉诈降计向杨智积和卫玄介绍了一遍,结果杨智积也是一口老血喷出嘴了,惨叫道:“陈记室,你也太狠了吧?怎么把本王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诱敌妙计全都用了一遍,还比我用得更高明,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抄袭你的妙计啊。”陈应良愁眉苦脸的心中暗道:“我读过关于你的书,冯梦龙的《智囊全集》,你的座次就在张巡前面。不过我还真不是故意抄你,如果早知道我也要来参加弘农保卫战,我就肯定不会抄袭你了。” 杨智积吐血于陈应良与自己的暗合,卫玄却是在放声怒吼了,“你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大兴人?樊子盖老不死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这些好主意全让他用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为老夫献上一条破敌妙计?” “我之前给你出了不少好主意的,是你不肯听,我有什么办法?”陈应良心里嘀咕。 这时,刘长恭也打着走了进来,先向杨智积和卫玄行了礼,然后说道:“殿下,卫留守,我的队伍人数清点出来,包括我在内还剩三千六百六十九人,兔崽子们好生休息了一整夜,差不多恢复过来,接下来怎么打,需要做什么准备,请殿下和留守大人示下。” “什么?被叛贼队伍一路追杀到了这里,你的队伍失散和阵亡还不到四百人?”卫玄有些吃惊。 “托留守大人的福,失散和阵亡是不到四百人。”刘长恭有些得意——逃了一百多里,被叛军主力撵着屁股砍了一百多里,军队损失还不到一成,这样的辉煌战绩,在逃命史上确实不多见,也确实值得刘大将军得意。 “樊华宗命好啊,麾下能有你们这样的人才,难怪能守住洛阳城,一直坚持到大隋主力回援。”卫玄的情绪重新低落了下来,哽咽道:“临阵回军一百多里,被叛贼主力追击了一百多里,损失不到一成,老夫带到洛阳战场的四万大军,现在却是还剩几人?还剩几人?” 见卫玄又要落泪,知道卫玄昨天晚上痛哭了一夜的刘长恭也怕老顽固出什么好歹,忙说道:“卫留守,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的队伍损失惨重,是因为你的队伍和乱贼正面硬拼,伤亡大一些是正常情况,我的队伍就不行了,那些老兵油子除了会逃命,除了会喝酒赌钱打顺风仗,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全都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上不墙!” “那帮兔崽子,除了逃命和守城或许可以派上些用场,到了野战时只会一个比一个逃得快,和你麾下的大兴精兵比起来来差远了!你老现在不过是运气差点,运气差点,英雄末路,哎呀,说错,应该是末路英雄。” 老丘八刘长恭很不会安慰人,听了他的劝解,原本还只是哽咽的卫玄不由再一次老泪纵横,痛哭道:“老夫那当得上英雄末路的评价?老夫算什么英雄?四万大军出关,如今还剩几人,还剩几人?老夫有何颜面去见关中父老?有何颜面去见关中父老?” “英雄末路?有何颜面去见关中父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卫玄痛哭流涕的这两句话,一直都为如何阻拦叛军主力西进而烦恼的陈应良心中猛的一动,三角眼里的眼珠子也突然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紧接着,陈应良又突然想起了刘长恭刚才的一段话——那些老兵油子除了会逃命,除了会喝酒赌钱打顺风仗,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想到这里,陈应良又盘算了片刻,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大声说道:“卫留守勿忧,我已思得一策,定可挡住叛贼主力,不使杨逆叛贼踏进关中一步!” “什么?定能挡住杨逆叛贼?这么有把握?”卫玄重新抬起头来。 “卫留守,你放心,应良兄弟的鬼主意多着呢,邙山那次,他连叛贼饿肚子作战都算计到了,他说有把握,就一定有把握。”刘长恭赶紧给陈应良吹嘘,又赶紧转向陈应良问道:“应良兄弟,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快告诉我们。” “很简单,正面决战!”陈应良语出惊人,大声答道:“集合我们手中所有的作战力量,在弘农城外摆开战阵,堂堂正正的与杨逆叛贼决一死战!” “正面决战?”刘长恭对陈应良再有信心也傻了眼睛,惊叫道:“应良兄弟,你急疯了?和乱贼正面决战,你想找死?” “你开什么玩笑?”卫玄也大怒说道:“老夫就是因为坚持杨逆叛贼正面决战,这才一败再败,最后四万大军全军覆没,现在弘农城里还有多少兵力,你还想和杨逆叛贼正面决战,你不是想找死么?” “卫尚书,恕小人直言。”陈应良沉声说道:“你之所以在杨逆叛贼面前一败再败,并不是你的军队比不上叛贼队伍,是卫尚书你本人,在战术智计方面不如杨逆队伍,这才导致大兴军队接连惨败。而说到战术智计,小人自信绝对不会输给杨逆叛贼,还有他的智囊李密和李子雄!” “你说什么?老夫战术智计方面不如杨逆叛贼,你却自信一定能够赢过他们!”卫玄勃然大怒了,道:“这么说来,在智计战术方面,你也自信一定能够胜过老夫这个前右御卫大将军了?!” 陈应良不答,干脆给卫玄来一个默认。 “应良,注意你的身份。”杨智积是好人,先是提醒陈应良了一句,然后又说道:“还有,你别胡来,现在把弘农城里军队加在一起,恐怕还凑不足六千人,除去守城队伍,能够出城决战的队伍还不到五千人,如何能是叛贼主力的对手?” “应良兄弟,你最好指望我麾下那帮蠢货。”刘长恭也难得好心的警告道:“你和我联手作战多次,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如果你指望他们和你的白袍兵一样舍身死战,那你是想都别想,那帮老兵油子,我对他们是伤透心了。” “刘大哥,你好象忘了一件事。”陈应良冷冷说道:“我麾下的报****将士,本来就是从右武卫各营中抽调士兵组成的,其中有不少还是来自你的麾下队伍,一样都是右武卫的兵,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和报国军将士一样舍身死战?” 刘长恭语塞,好半天才说道:“你把报国军训练了十三天,十三天后才变成精兵的,现在你那来这么多时间?” “这次用不着十三天了。”陈应良自信的答道:“这次有报国军为核心骨干,只要两天时间,我就让他们变得和报国军一样能打!” “两天?”刘长恭瞪大了眼睛,脱口叫道:“你是神仙啊?两天就能把那帮老兵油子变成精兵?” 陈应良不再理会刘长恭的问题,只是转向了卫玄和杨智积拱手行礼,郑重说道:“卫留守,蔡王殿下,一个多月前在洛阳城中,小人曾经对樊留守口出狂言,如果他相信我,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就能给他变出一支精兵。结果我只用了十三天,就还给了他一支报****,一支到现在没吃过一次败仗的报国军。” “卫留守,蔡王殿下,现在小人必须再一次口出狂言了,为了大隋,也为了关中和大兴的不被叛贼荼毒,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你们把弘农城里的军队交给我指挥,再全力配合我的战术安排,提供小人所需要的一切,那么小人就可以保证,一定能在弘农城下击败叛贼主力!确保关中安全无虞!” “还是小人在樊留守面前说的话。”陈应良又补充道:“小人愿立军令状,如若不成,乞斩首级!” 卫玄和杨智积面面相觑了,也顿时犹豫万分了,刘长恭却擦着汗水说道:“应良兄弟,你可别开玩笑,你在洛阳已经立下了那么多功劳,这次怎么还要玩悬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次输了,以前的军功封赏可就全没了。” “为了大隋,我死而无憾,又何况区区封赏?”陈应良回答得不要脸到了极点,又催促道:“蔡王殿下,卫留守,时间不多了,你们请决断吧,如果你们相信我能再次创造报国军这样的奇迹,就请把弘农战场的所有军队交给我指挥,还有你们,也听我的指挥!” 神情复杂的凝视了陈应良许久,已经输得不能再输的卫玄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一咬牙一跺脚,恶狠狠说道:“好吧!樊子盖那个老东西既然敢在你身上赌上他的一世清名,反正老夫也没什么可输了,就把这条老命赌在你身上了!好,老夫答应你!” 陈应良拱手答谢卫玄的信任,又把目光转到了杨智积身上,生性谨慎的杨智积则比卫玄犹豫了更长时间,这才平静的说道:“陈记室,你要小王做什么?弘农城内,除了御用之物,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陈应良很谨慎的凑到了杨智积耳边,低声说道:“殿下,小人不要御用之物,小人只要一坛蜂蜜,一百枚特制的五铢钱,弘农城里所有的硝石、硫磺和几百斤木炭,还有一些工匠!越快越好!” 第64章 天降凶兆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哈哈哈哈哈,樊子盖,卫玄,你们两个老匹夫机关算尽,万万没想到本柱国的麾下勇士,能够抢先一步迂回到你们的前面吧?你们想把本柱国堵死在崤函道里,可惜本柱国有苍天庇佑,有苍天庇佑啊!哈哈哈哈……!” 得知了杨玄挺队伍穿插成功、如愿抢占了有利地形的好消息,大喜过望的杨玄感当即下令重赏自愿从关中赶来军中带路的华阴老乡之余,还足足狂笑了近一个时辰,口中翻来覆去的就是上面这段话,如果不是李子雄和王仲伯率领的辎重大队还没来得及赶到陕县战场,杨玄感简直恨不得马上就杀到弘农城下,亲眼去看看卫玄和杨智积的绝望脸色。 喜极而泣,正当杨玄感终于想起夸奖幕后功臣李密,夸奖李密的以骑兵步行包抄穿插的神奇战术时,噩耗突然传来,负责骚扰迟滞隋军队伍的杨家老五杨万硕,在骚扰战术收效甚微的情况下,为了给杨家老三杨玄挺争取时间,也为了最大限度确保攸关叛军生死存亡的穿插战术成功,杨万硕毅然率领叛军骑兵向隋军队伍发起自杀性冲锋,在注定必败的情况下与叛军克星报****展开近身激战,结果士气、斗志和战斗力都不如报****的叛军骑兵理所当然大败,过半士兵夺路而逃,拼死而战的杨万硕也伤重而死,无比光荣的成为被报国军杀害的第二个杨家成员。 得知了这一消息,知道了自军为了穿插战术能够成功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杨玄感自然是当场喜极而泣,“五弟,我的好五弟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然后如果不是李密死死拉着,杨玄感铁定不等后军抵达,就已经拉着身边的队伍杀来弘农找报国军决战报仇了。 穿插成功的第二天清晨,李子雄和王仲伯率领的后军队伍顺利抵达了陕县以西,与驻扎在这里的叛军主力会师一处,虽然经过连番激战消耗和不断的分兵,还有被迫留下了一部分军队在金镛城、虎牢关和洛口仓等地牵制隋军主力,叛军队伍已经不复颠峰状态,除了穿插到弘农以西的四千军队外,杨玄感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五万来人,但仍然还是对邻近的隋军队伍形成压倒性优势,所以陕县县令姚懿和常平仓守将独孤秀都没敢贸然出战,全都是老老实实的闭城坚守,与来不及准备攻城器械的叛军队伍暂时相安无事。 携带辎重粮草的后军队伍终于顺利抵达,之前都已经被迫杀马给穿插队伍提供军粮的杨玄感和李密都松了口气,赶紧又领着主力队伍大步西进,压根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陕县城池和常平仓城。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叛军两大智囊李子雄和李密即便事先商量,在路上也少不得轮流反复叮嘱杨玄感了,“楚公,事到如今,我军距离攻入关中已经只剩最后一步,你可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必须一心西进攻打关中,千万不能再有任何的其他念头。” “那是当然。”杨玄感被李密和李子雄的反复叮嘱提醒唠叨得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本柱国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们这么罗嗦,进兵关中是我亲手决定的既定战略,为此还牺牲了我的五弟杨万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如今的有利局面,我怎么还可能节外生枝?” “楚公,就是因为牺牲了五将军,所以老夫和法主才担心啊。”已经基本摸透了杨玄感狗熊脾气的李子雄苦笑,道:“老夫耳闻,听说楚公前番在洛阳城下,攻城器械尚未准备,便被那陈应良小贼一番污言秽语骂得弄险行事,险些丢了性命,然后不顾一切发起攻城,白送给洛阳官兵一场胜利……。” 见杨玄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李子雄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又说道:“现今杨玄纵与杨万硕两位将军,皆已丧于陈应良小贼之手,楚公与这个小贼仇深似海,这个小贼又是颇为狡诈奸险,还是恰好就驻扎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弘农城中,这个小贼若是又生奸计,或是羞辱激将,或是诈降引诱,使楚公放弃立即西进发起攻城,恐怕……,恐怕我们的大好局面又会付之东流。所以,望楚公慎查之。” 被陈应良当猴一样耍了好几次,现在又被部下当面戳中心头伤疤,脾气本来就不好杨玄感当然是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好不容易强压下了心头怒气,杨玄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将军放心,这次是五弟用命给我换来的进兵机会,不管陈应良那个小贼再耍什么样的花招,本柱国也绝对不会再上当,也绝不会再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弘农战场了。” 说罢,杨玄感又恶狠狠的说道:“当然,如果那个小贼胆敢出城野战,和卫玄老匹夫一样的与我正面决战,本柱国绝不介意随手送他去阴曹地府!” “关于这点,楚公倒是可以放心。”李子雄苦笑说道:“那个陈应良小贼比泥鳅还猾,正面抗衡我数万义师这样的蠢事,相信他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来。” 世事无绝对,下午未时刚刚过半,当一路急行的叛军前队越过了桃林南郊,距离弘农已经只有二十余里时,一名之前跟随杨万硕作战时被俘的叛军士兵回到了杨玄感面前,还给杨玄感带来了河南郡赞治府记室陈应良的亲笔书信。闻得这一消息,杨玄感顾不得自己与陈应良之间的巨大身份差距,一把就抢过了书信拆开,打开信笺只看得一眼,之前在路上还努力保持冷静的杨玄感顿时就暴跳如雷了,大吼道:“小贼,既然你想找死,那本柱国就成全你!” “楚公,出什么事了?信上说了什么?” 李密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陈应良的名字,又见杨玄感神情暴怒,顿时明白情况不妙,赶紧凑了上来同看书信,那边李子雄也警觉的凑了上来,却见陈应良在信上工工整整的只写了一小段话:“杨玄感逆贼,想给你二弟杨玄纵和五弟杨万硕报仇不?想的话我给你机会,明天上午巳时正,弘农城外,咱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你的杀弟仇人,大隋东都报国军主将陈应良敬上!” 看完陈应良这段毫无文采的白话文,李密和李子雄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天——啥时候只会欺负叛军二三线队伍的陈应良敢和叛军主力决战了?啥时候只喜欢偷奸耍滑和投机取巧的陈应良敢和叛军主力正面决战,堂堂正正的决一生死了?今天的太阳,该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李密和李子雄在面面相觑,杨玄感却在迫不及待的下令了,喝道:“传令王仲伯和杨恭道,让他们督促后军全速前进,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到弘农城下,越早越好。再给前锋杨积善传令,让他派人探察弘农地形,寻找合适的扎营地,伐木为寨,记住,伐木为寨!” 左右传令兵领命,各自飞马前去,已成惊弓之鸟的李密则赶紧说道:“楚公,慎重,陈应良小贼狡诈过人,寄书约战大违常理,必须提防他又生奸计。” “那你说我怎么办?”杨玄感没好气的说道:“让军队停下来,等后面的屈突通、宇文述和来护儿追上来杀我?还是连夜行军,让陈应良小贼和杨智积偷袭伏击我们的辎重粮草车队?” 李密语塞,这才想起杨玄感的命令颁布虽然仓促,实际上却是唯一的万全之策,因为携带着必须的粮草辎重,自家的后军队伍无论再怎么快,也最多只能在今天的傍晚抵达弘农战场,届时不仅人疲马乏,难以继续行军,就算强行的连夜行军,也只会给有地头蛇杨智积帮忙带路的报国军队伍偷袭机会,如果再让陈应良创造一次邙山战场那样的焚粮奇迹,那么不用隋军队伍出手,饿就可以把叛军队伍饿死在崤函道里了。 “法主,楚公的布置没有错,我们还不知道需要耗时几天才能拿下潼关,必须要携带必要的粮草辎重。”李子雄也说道:“受粮草辎重的拖累,我们今天最多只能抵达弘农,法主你总不能要求楚公连夜行军吧?楚公下令伐木立寨,已经是最稳妥的战术了。” 李密乖乖闭上嘴巴,神情异常尴尬,还好李子雄这会也懒得对李密落井下石了,只是转向了杨玄感说道:“楚公,老夫认为陈应良小贼寄书约战,原因无非有二,第一是让我们掉以轻心,觉得明天才会战事,今天晚上防守松散,今天晚上乘机出兵劫营,力争以偷袭获胜。第二嘛,陈应良小贼受命阻拦我军西进,现今我军前锋已然成功抢占了有利地形,拿下关中已经是易如反掌,陈应良小贼狗急跳墙,就只好是孤注一掷的准备和我们拼一把了。” 杨玄感点头,认同李子雄的判断,李密则赶紧说道:“我认为第二个可能很小,以陈小贼的奸猾性格,几乎不可能把赌注押到正面决战上。第一个可能很大,此外也不排除还有第三个可能,陈应良小贼骗得我们驻军弘农,他乘机偷袭我们的前锋杨玄挺将军的队伍。” “是不能排除这第三种可能。”李子雄也认可李密的这番分析,又道:“不过也没关系,杨玄挺有楚公的华阴同乡带路,抢占的是有利地形,我们只要派遣一名信使上前去与三将军联系,提醒他做好提防被偷袭的准备就足够了。”杨玄感连连点头称善,赶紧安排人手去与杨玄挺联系,又继续率领叛军主力向西前进不提。 虽然很相信以陈应良的奸猾脾气,不太可能真的发起与自军的正面决战,但平静下来仔细权衡盘算过后,李密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便私下里找到了最近合作颇为愉快的李子雄,单独向李子雄说道:“老将军,你是否觉得或许真有这么一个可能?陈应良小贼真的狗急跳墙,带着弘农的队伍和我们正面决一死战?” “当然有这个可能,难道法主你现在才考虑到这点?”李子雄反问,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老夫还认为,这个可能还更大一些,因为我们的主力战兵队伍,在洛阳攻城战中损失相当不小,其后又被迫留下了一部分军队牵制官军主力,再然后杨玄挺将军又带着四千多主力迂回到了弘农以西,又分散了许多作战力量,我们的主力队伍目前正处于最虚弱和最危险的时刻,陈应良小贼如果能探到或者料到这点,当然有很大可能和我们正面决战一番。”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李密赶紧附和,又道:“老将军,既然如此,又如之奈何?” “法主,看来你还是得多加磨练。”李子雄微笑答道:“不错,我们的主力队伍现在是遭到了削弱,可你只考虑到了我们的情况,却忘记了分析敌人的情况,你觉得弘农城里现在能有多少官兵?” “弘农城里有多少官兵?”李密开始分析了,“弘农并非军事重镇,城中最多只有千余军队,太守杨智积是暴君杨广的堂弟,绝不敢自己找死扩编军队,兵力应该不会有变化。陈小贼的兵力七百余人,卫玄身边最多能剩个五六百残兵败将,最多的是刘长恭的队伍,至少有三千军队,加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五千三四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六千人。” “这不就结了?”李子雄笑道:“再除去必须的守城军队,陈小贼的决战兵力绝不会超过五千人,如果这五千军队都是白袍兵那样的精兵,我们是会有些麻烦。可惜这支军队的主力是刘长恭的队伍,你说就凭刘长恭麾下那群只会逃命的老兵油子,如何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笑着问了,李子雄又自信的微笑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有老夫在!有身经百战的老夫在,正面决战时,在沙场战术方面,我们绝不会吃亏!” “听老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李密转忧为喜,鼓掌笑道:“不错,有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在,正面较量,我们绝对不可能吃亏!” 老李家一老一少两个大小不良开心微笑的时候,官道的正西方向忽然快马冲来了一名叛军传令兵,远远就大喊大叫,说是有紧急军情要报告给杨玄感,李子雄和李密不敢怠慢,赶紧回到了杨玄感的身旁,争取以最快速度了解军情军机,结果那传令兵疾驰到了杨玄感的面前后,大喊出的军情奏报却让见多识广又足智多谋的大小不良一起晕了脑袋…… “禀楚公,杨积善将军令小人飞奏楚公,前方八里之外,发生了一件神鬼奇事!杨积善将军不敢擅专,请楚公立即亲到现场查看情况!” “神鬼奇事?”杨玄感和李子雄、李密一起晕了脑袋,脱口问道:“什么神鬼奇事?” “这……。”那传令兵犹豫了一下才答道:“禀楚公,八里外的路旁山壁上,不知为何出现了无数蚂蚁,聚集不散,还在山壁上爬出了七个字!” “无数蚂蚁聚集不散?还爬出了七个字?!”杨玄感不只是晕脑袋了,已经直接是难以置信了,惊奇问道:“那七个字?” 那传令兵不敢吭声,还把脑袋低得更低。 “那七个字,为何不答?”李子雄也来了兴趣,喝道:“回答,那七个字!” “军师,小人不敢回答。”那传令兵战战兢兢的答道:“就在前方不远处,军师可以亲自前往查看。” “到底是那七个字?”李密的敏锐第六感告诉自己情况不妙,忙说道:“如实回答,恕你无罪。” 李密说话的分量明显不够,那传令兵不仅不答,还把脑袋垂得更低。 “说!”满腹好奇的杨玄感有些急了,怒喝道:“到底是那七个字?再不如实奏来,立即处斩!” “楚公,那小人可就说了。”那传令兵被迫无奈,只得如实答道:“那七个字是,杨玄感死于弘农!” “啥?!”听到这七个字的叛军众人全都傻了眼睛,接着李密立即回过神来,跳起来一脚踹翻了那传令兵,怒吼道:“大胆!谁教你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的?是不是你收了官兵贿赂,跑来这里惑乱我义师军心?!” “副军师,你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不敢惑乱军心啊。”那传令兵委屈的答道:“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就在前面八里处,几千上万只蚂蚁爬成了‘杨玄感死于弘农’这七个字,现在那里都跪满我们的弟兄了,杨积善将军也是。如果小人谎报,你砍小人的脑袋就是了!” “真……,真有此事?”李密也有些张口结舌了。 “驾!”杨玄感突然一夹战马就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大吼,“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全部跟上我!” “楚公,楚公,等等我们。”李密和李子雄一起大急,赶紧拍马追上,同时大吼大叫催促队伍跟上,不要脱节失散。 还好,八里路的距离已经没有多远了,途中又没有隋军队伍骚扰捣乱,叛军队伍在仓促行军间倒没有出现什么混乱,可是到得了八里外的事发现场时,走在前面的叛军先锋杨积善队伍反而已经是一片大乱,无数的叛军士兵在一面普普通通的石壁前下跪磕头,还有不少叛军士兵已经哭出了声音。看到杨玄感的帅旗来到近前,这些叛军士兵的大部分人还根本不理不问,不肯列队迎接,只有少部分士兵在杨积善的要求下站了起来,行礼迎接杨玄感的到来,同时行礼问候间,这些叛军士兵的脸上还写满了绝望。 “兄长。”杨积善抢到了杨玄感的面前,脸色苍白指着石壁的一个位置说道:“就在那里,那些蚂蚁现在还在。” 没有用人搀扶,杨玄感直接跳下了战马,推开了杨积善和面前的所有叛军将士大步向前,李子雄和李密赶紧跟上,结果冲到了跪满叛军士兵的石壁面前后,杨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第一眼就看到,石壁之上,从右至左,确实有着七个褐黑色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 不肯死心的继续大步上前,踢开了跪在石壁下拼命磕头的叛军士兵,凑近了仔细一看,杨玄感的一张小脸也顿时变成了惨白色——‘杨玄感死于弘农’这七个大字,真的是由数以万计的细小蚂蚁组成!褐黑色的细小蚂蚁在石壁上不断爬动,混乱无章,但不管如何的混乱爬动,却始终只爬出这七个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 是谁写下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如果司马公公也是穿越者的话,或许他会把这个不起眼的民间小传说收纳进他的史家经典之中,或者这个民间小传说能够早上几百年出现的话,那么博学多才的李密和李子雄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可惜,司马公公不是穿越者,这个民间小传说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所以未来的瓦岗之狐李密和再世诸葛李子雄也只能是一起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了。 这还没完,许久后,被封建迷信毒素彻底洗脑了多年的李子雄老将军,忍不住喃喃的绝望呻吟了起来,“凶兆!这是天降凶兆啊!” 第65章 (上) 天降祥瑞 差不多是在杨玄感看到蚂蚁组字的同一时间,弘农城内,隋炀帝的弘农行宫正门前的广场上,包括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刘长恭在内的三千六百六十九名东都隋军将士集结于此,列队以待,同样集结列队的,还有只剩下了七百零六人的报****将士,以及仅仅只剩下五百九十八名的大兴隋军队伍,各按所属编制单独列队,排出了一大两小三个方阵。 绝大部分的隋军将士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此集结,他们只知道这是上面的命令,还有他们看到,大兴留守卫玄和蔡王杨智积各自披挂正服,笔直站在他们的面前,另有一名穿着银色明光铠、披着雪白披风的瘦弱少年,十分意外的站在卫玄和杨智积两位大隋重臣的中间,神情平静,镇定而又自信,就好象卫玄和杨智积原本就是他的跟班副手一样。 报****的队形当然是最标准最严整,人人昂首挺胸,动作统一,队列有如尺量。以卫玄亲兵队伍为骨干核心的大兴隋军队伍也不错,精神状况虽然不如报****那么昂扬饱满,队列队容也起码能够做到整齐标准,保持了正规军应有的一贯军容军貌。 对比之下,数量最为众多的东都隋军队伍就有些不太象话了,刘长恭大将军麾下的老兵油子们虽然没敢象平时那么懒散松懈,却仍然还是队伍松散,军气不振,不少士兵连头盔都干脆没有戴正,还有一些士兵在列队间交头接耳,低声接耳,还有少许士兵在不断的呵欠连天,就好象仍然没有睡够一般。对此,刘大将军和他的主要部下们不仅没有觉得丢脸,相反还暗赞自己的队伍争气——至少没有象平时那样三五成群的半天排不好队列了。 陈应良也没有介意东都隋军的松散队列,因为陈应良知道,这些老兵油子能够不擅自脱离队列已经算是不错了,陈应良只是耐心等待所有军队都集结完毕,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陈应良才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将士们,来自东都和西都的大隋将士们,你们好。虽然你们应该都已经认识我了,我还是例行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应良,是河南赞治府的记室,也是东都报****的临时主将,你们可以叫我陈记室。” “我想你们一定很奇怪。”陈应良继续大声说道:“我陈应良虽然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可仍然还只是一个没有官职的没品小吏,有什么资格站在你们面前训话?凭什么大隋的蔡王殿下和大隋的大兴留守卫尚书,两位位高权重的大隋重臣,要象副手部下一样,站在我的左右?” “原因只有一个!”陈应良努力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杨玄感叛贼的主力队伍来了,他的前锋,还已经抢占了弘农以西的有利地形,我们如果坐视不理,那么杨玄感叛贼的主力,就要直接越过弘农向西杀进关中了。没什么办法,卫尚书和蔡王殿下只能是孤注一掷,决定把所有的军队交给我指挥,由我率领,设法挡住叛贼主力的西进脚步,保卫关中安全!关于这点,还请卫尚书和蔡王殿下将军宣布一下你们的决定,证明你们委托给我的重任。” 杨智积等人点头,然后由卫玄出面,向在场的隋军将士大声说道:“大隋左右武卫的将士,依照国法军法,自你们会师之日开始,不管是西都左武卫的队伍,还是东都右武卫的队伍,都归老夫率领指挥。鉴于战局需要,从现在开始,老夫正式将左右武卫队伍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自老夫以下,全部接受陈应良记室的指挥调遣,违令者,等同违背老夫军令,不管是谁,一律依照军法国法重处!绝不宽恕!明白没有?” “诺!”隋军队伍的回答有些队伍整齐,有些队伍懒散参差,不过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因为右武卫的隋军将士早就习惯了把陈应良率领的报国军当成了主心骨,也早就知道洛阳保卫战最激烈的三次大战实际上就是陈应良指挥的,对陈应良指挥队伍自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大兴隋军则完全是因为卫玄的余威尚在,不敢不服从卫玄当众颁布的命令。 “都没吃饭么?”刘长恭将军出人意料的有些不满,站出来大吼道:“回答整齐些,从现在开始,右武卫队伍从我开始,一直到普通士兵,必须全部服从陈记室的指挥!明白了没有?” “诺!”隋军队伍的回答声音总算是整齐了一些。 “弘农守军也一样。”杨智积终于开口,朗声说道:“从我开始,一直到普通士兵,从现在开始接受陈记室的指挥,直至本王宣布收回指挥权,弘农守军违令者,视同违背本王军令,一律重处,严惩不怠!” “诺!”几个弘农守军的将领代表整齐答应——为了预防万一,杨智积早就在私下里对他们打了招呼,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这些乡兵将领自然不会跳出来发表什么异议。 “多谢蔡王殿下,多谢卫留守,也多谢刘将军。”陈应良一一行礼答谢,然后大声说道:“将士们,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性命和关中的安危存亡,就暂时交到我的手里了,为了争取到这个指挥权,我在卫留守和蔡王殿下面前是立了军令状的,我一旦作战失败,让杨玄感逆贼杀进关中,那么我就将被斩首问罪。所以我先声明,如果有谁令行不遵,故意抗命不行,或者是故意想要我人头落地,我是绝对要拉足了垫背的!” 威胁了一句,陈应良又提高了声音,大喝道:“报国军全体将士听命,从现在开始,你们兼任军法队的职务,有违令不遵者,有抗命不行者,无论是谁,立斩!” “诺!”七百零六名报****将士整齐回答,声音如同一人,有若雷震!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然后大声说道:“好,现在我宣布我的御敌之策了,明日清晨巳时,左右武卫的两军将士,连同报****队伍,一起出城列阵,与杨逆叛贼的主力决一死战!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我的亲笔约战书,也已经派人送到了杨玄感叛贼的面前!” 话音未落,除了报国军以外,在场的隋军左右武卫将士已经是绝大部分脸色大变,尤其是已经连续多次在正面决战中被叛军完虐的左武卫隋军将士,更是个个脸色苍白,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又要正面决战?还没输够么?” 右武卫的隋军将士情况好点,脸色大变之后,这些老兵油子们个个开始心里嘀咕,“正面决战?这次败了往那里跑?往山里跑,还是城里跑?嗯,明天决战的时候,记得要把干粮水袋带上,还有火种也得记着带上,如果逃不会城里,逃进山里到了晚上也可以生火。” 观察了一通隋军将士的神情后,陈应良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大声问道:“将士们,告诉,正面决战,你们有没有信心获胜?” “有!”隋军将士纷纷叫喊了起来,刘长恭麾下那些老兵油子们还一个比一个喊叫得更大声。 “哄鬼!”陈应良突然怒发冲冠,怒吼道:“你们要是有信心,那母猪也会上树,公鸡也会下蛋了!” 听到陈应良的怒吼,隋军队伍顿时鸦雀无声,杨智积、卫玄和刘长恭等陈应良的支持者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陈应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陈应良却指着隋军将士大声说道:“你们用不着骗我,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嘴上可以答应得漂亮,可实际上,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左武卫的将士,你们不可能有信心!因为你们四万左武卫将士,到现在只剩下五百九十八人,就是因为你们在正面决战中接连败给杨逆叛贼,差一点点就全军覆没!输成了这样,你们还有信心正面战胜杨逆叛贼,那太阳就肯定是从西方出来了!” “至于右武卫的将士,你们更不会有信心,因为你们这次要打的不是顺风仗,不是守城战,是堂堂正正的野外决战!是血战!是苦战!你们的心里,恐怕早就已经计划怎么从战场上逃命了吧?说不定你们的心里,还已经在琢磨带多少干粮和饮水往什么地方逃命了吧?!” 所有隋军将士都呆住了,卫玄和杨智积也傻眼了,说什么都没想到陈应良的战前训话是这样的内容,不仅不给将士队伍加油打气,还一个劲的打击将士信心士气。陈应良却是神色如常,还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隋军队伍的队列中,大声说道:“将士们,你们用不着骗我,也用不着骗你们自己,你们没有信心,你们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判断,明天我们的决战必败对不对?” “是啊,按常理来说,我们真的是必败无疑,三千六百多右武卫队伍,不到六百人的左武卫队伍,只有七百人的报国军队伍,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千军队,对手却是有着数万之众的叛军主力,这场仗不用打,我们基本上就已经输定了。” “可是。”陈应良走到了不到六百人的左武卫队伍中间,语气沉重的说道:“可是,左武卫将士们,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这一次如果再输,关中怎么办?你们在关中的父母妻儿怎么办?你们都是关中人,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在关中境内,到时候他们怎么办?你们以后怎么见到他们,或者说,你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过他们?不要忘了,你们在出关增援之前,可是杨玄感逆贼的祖坟,杨玄感逆贼或许会拿你们没办法,可是他能拿你们的父母妻儿没办法吗?” 仔细观察了面色凝重的左武卫将士,陈应良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顺便告诉你们一件事,杨玄感逆贼曾经在洛阳城下当众宣布过一条命令,凡是胆敢抵抗他的大隋将士,家中男丁一律处死,女眷一律轮营至死!你们如果不信,一会可以去问问你们旁边的右武卫弟兄,他们有很多都是当事人,亲耳听到了杨玄感的这条命令。” 扔下了士兵脸色开始苍白的左武卫队伍,陈应良又慢慢走回了右武卫的队伍中,微笑着说道:“右武卫弟兄们,明天你们是主力,在你们身上我得多花些时间,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打算,明天打不过就撒腿逃命,实在不行还可以跪下来向叛贼投降,反正你们是中原人,反正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在中原,不在关中,杨逆叛贼就算打进了关中,也不干你们鸟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人都怕死,我也怕死,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有这样的念头,我不怪你们。”陈应良继续语出惊人,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现在,我想给你们背诵一首古诗,你们先听完了这首诗,我再告诉你们,你们为什么得要为了关中拼命。” “都听好了。”陈应良一边在右武卫将士的队伍中穿行着,一边大声背诵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第66章 (下) 天降祥瑞 有声有色背诵完了这首催人泪下的汉代古诗,陈应良又大声说道:“我知道很多弟兄没读过书,不太听得懂这首诗的内容,我给你们仔细解释一下,这首诗讲的是一位老兵,从十五岁就当兵吃粮,直到八十岁才回到家乡,八十岁是什么概念,弟兄们,你们可以看看前面的卫尚书,他老人家今年才七十三岁,头发、胡须和眉毛都已经全白了,可是这位老兵一直到了八十岁才回到家乡,他的模样有多么苍老,身体有多么的衰弱,你们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都看到了吧?这位老兵的模样,你们心里应该清楚了吧?好,我们继续,这位老兵回到家乡的路上,遇到他的一个同乡人,问起他家里还剩什么人,那位同乡指着树林乱坟堆说,那就是他的家。那位老兵又走到了他的家门口,看到看见野兔从狗洞里进出,野鸡在屋脊上飞来飞去,院子里长着野生的谷子,野生的葵菜环绕着井台。” “老兵饿了,用捣掉壳的野谷来做饭,摘下葵叶来煮汤。汤和饭一会儿都做好了,却不知送给谁吃。然后那位老兵走出大门向东张望,老泪纵横,洒落在他的衣服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弟兄们,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是有父母妻子儿女的人。”陈应良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哽咽着说道:“你们可以想象得到,那位老兵老泪纵横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凄凉,是多么的伤痛,多么的可怜?” 右武卫的隋军将士纷纷点头,还有一些容易激动的士兵已经流下眼泪,陈应良却突然大吼道:“如果明天我们输了,这位老兵的凄凉可怜处境,就是你们的明天!你们的明天,就有可能和这个老兵一样的凄凉,一样的可怜!甚至比他更可怜!” “不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陈应良大吼道:“不错,你们在战场上是可以跑可以逃,甚至可以投降叛贼!可是你们不要忘了,关中一旦落入叛贼之手,你们这些右武卫的将士就首当其冲,一定会被皇上下令继续作战,不许你们回家与家人团聚,直到夺回关中大兴为止!这得花去你们多少时间,要让你们的妻子儿女在家里等待多少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你们谁知道?!” “如果你们投降叛贼,那我恭喜你们,你们的下场就只会是更凄惨更可怜了!试问你们投降了杨逆叛贼之后,什么时候能够回到你们的家乡,去把你们辛苦积攒的活命钱交到你们的手里?什么时候能去抱抱你们的儿子,什么时候能去给你们的女儿扯上几尺红布,给她做上一件新衣服?你们的妻子儿女在中原挨冻受饿,你们怎么给她们做上一件新衣服,怎么给她们做上一顿饱饭?!” 吼叫着,陈应良突然指住了一名隋军士兵,大吼问道:“你说,你想不想象那个老兵一样,八十岁才回到家里?孤孤单单一个人痛哭落泪,却连一个家人都不剩下?你想不想让你的妻子儿女挨冻受饿,冻死饿死都等不到你回家?” “不想!”那隋军士兵摇头答道。 “大声回答!”陈应良再次大吼。 “不想!”那隋军士兵大声答道:“我不想八十岁才回家,也不想让我媳妇儿子挨饿!” “你们呢?”陈应良又环指周围的隋军将士,大声问道:“你们想不想八十岁才回家?想不想让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子女儿,挨冻受饿,却等不到你们回家?大声告诉我,你们想不想?” “不想!”隋军将士纷纷大吼回答。 “将士们,大隋的太平来之不易啊!”陈应良大声吼道:“乱世人命不如狗!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数百万大隋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大隋先皇与现在的皇上,几十年的励精图治,好不容易才建立了现在的太平盛世,让你们过上了现在的太平日子,让你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和父母妻儿团聚,这样的好日子,你们舍得放弃吗?现在杨玄感逆贼如果打下了潼关,打进了关中,你们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 “弟兄们,将士们,大隋虽然广大,可是对我们来说,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杨玄感逆贼已经抢占了弘农以西的有利地形,我们如果不能在弘农击败叛贼的主力,关中就完了,你们的太平好日子也到头了!家国天下,没有安宁的大隋,就没有你们的幸福美满日子!为了你们的太平日子,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还想不想再当逃兵了?还想不想再投降叛贼了?” “不想!”无数的隋军将士怒吼了起来。 “太小声了!没吃饭?”陈应良大吼,“重新回答!”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无数的隋军将士大声怒吼,许多的老兵油子也破天荒的情绪激动,斗志昂扬了起来。 隋军将士情绪激动的吼叫声中,陈应良大步走回了卫玄与杨智积中间,先是挥手制止住了隋军将士的吼叫,然后大声说道:“如果你们还在认为,我们不是叛贼主力的对手,明天的决战我们必败,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杨玄感叛贼的主力,早就被我们削弱得不能再削弱了!” “你们自己可以算一算,杨玄感叛贼现在还剩多少主力战兵?洛阳保卫战,我们先后三次重创叛贼主力,杀敌超过八千人,杀的还不是杨逆叛贼的辅助军队,全是他的作战主力!陕县伏击战,你们亲手宰了几百上千的叛贼精锐!除此之外,杨玄感为了抢占有利地形,自己分走了四千多精兵!为了牵制我们大隋的主力队伍,又在虎牢关、洛口仓和金墉城留下了大量的主力队伍,你们自己算一算,杨玄感叛贼现在还剩下多少能打能战的主力队伍?是否可能还象邙山大战一样,正面抗衡我们大隋的左武卫大军?” “当然!叛贼兵力现在确实还比我们多!”陈应良又大声说道:“陕县那边传来消息,杨玄感叛贼目前的西进队伍,确实还有五万之众!可是,这五万乌合之众,在你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你们是否还记得,不到一个月前,我带着八百报****和你们并肩作战,在金镛城外一战就斩首过万!杨玄感叛贼现在的五万军队,已经和那时候我们在金镛城外的敌人差不多一个德行了!告诉我,这样的叛贼,这样的敌人,你们怕不怕?” “不怕!”隋军队伍中响起无数大吼声音,有如山崩海啸,嘹亮无比。 “对了。”陈应良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补充道:“抱歉,还忘记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据我们抓获的叛贼俘虏交代,杨玄感叛贼这次西进,带来他从黎阳、卫县、荥泽、汜水和洛阳等地搜刮来的所有钱财珠宝,光是五铢钱,就足足装了三百多车!我们打败了杨逆叛贼后,你们要注意打扫战场,按规矩把缴获的钱财一半上缴国库,剩下的一半才是你们的!听明白没有?!” “明白!”隋军将士大声回答,无数的老兵油子眼睛里还已经冒出了绿光,饿狼一样的绿光。 “还有一件事!”陈应良大声吼道:“以前和以后我管不着,这一次我们打败了杨逆叛贼后,我可以保证把朝廷赏赐一钱不少的发到你们手里,不会克扣你们一个大子!听明白没有?!” “明白!”鉴于陈应良在这方面的良好信用,隋军将士回答得更加大声和整齐。 这时,早已被陈应良的演讲煽动得热血沸腾的刘长恭站了出来,拔出刀来大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其他时间老子不管,这次谁要是敢喝兵血扣赏赐,老子亲手剁了他!老子要是扣你们一个钱的赏赐,请卫留守和蔡王殿下剁了我!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刘大将军难得勃起雄起一次,他麾下的将领士兵自然要给他一些面子,整齐的回答声音顿时响彻云霄。 “这家伙,总算是称职了一次。”陈应良心中暗赞了一句,先向刘长恭拱手答谢,然后大吼道:“刘将军为了你们的赏赐发话了,还不谢谢他?给我大声喊出来,谢谢刘将军!” “谢谢刘将军!”隋军将士整齐大吼,还有无数的将士向刘长恭拱手作揖,刘大将军则如在云端,飘飘欲仙,无比难得的真正意气风发了一次。 “将士们,我也宣布一条命令。”杨智积也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明天的决战中,不管是谁,杀敌一人,赏钱一贯!你们杀了一个叛贼,就把他的鼻子割下来,带回来和我换钱,一个鼻子换一贯钱,当场兑现!” “谢谢蔡王殿下!”隋军将士大声欢呼了起来。 “说到钱。”得杨智积提醒,陈应良又想起了一件事,忙拱手说道:“蔡王殿下,请你让人马上拿一百枚铜钱和一张桌子来,我有用。” “好说,小事一桩。”杨智积点头同意,马上命人去取铜钱,然后又好奇问道:“陈记室,你要一百枚铜钱干什么?” “弟兄们都喜欢赌钱,我今天也要赌一把。”陈应良大声说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平时闲来无事,都喜欢赌上几把,今天我也赌上一把,一会一百枚铜钱拿来,我把一百枚铜钱洒在桌子上,如果铸着字那一面朝上的铜钱多,那我们明天就必胜!如果字面朝上的少,那我们明天就注定必败!真是那样,我也不让你们白白送命,明天的决战就不打了!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隋军将士大声回答,已经听得热血沸腾的卫玄和刘长恭却一下子傻了眼睛,一起心说陈应良搞什么鬼,如果真的有五六十枚铜钱字面向下,那我们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士气不是全完了? 过了片刻,一百枚铜钱取来,一张方桌也放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捧着铜钱摇晃,大吼道:“皇天在上,神灵保佑,请保佑我大隋军队明日必胜!” 大吼着,陈应良当众把一百枚铜钱稀里哗啦的洒到了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去,大吼道:“郭峰,陈志宏,你们上来给我数数!有多少铜钱的字面朝上?” “诺!”陈应良最老的两条走狗郭峰和陈志宏大声答应,然后一起飞奔到了桌子旁边,粗略的看了一眼后,陈志宏和郭峰一起张大了嘴巴,再仔细看了又看后,陈志宏难以置信的大吼了起来,“陈记室,全部是字面朝上!一百枚铜钱,全部是字面朝上啊!” “什么?全部是字面朝上?!”、 惊叫的声音有如山崩海啸,一下子就响彻了全场,接着不仅陈应良马上扭转了身体,卫玄、杨智积和刘长恭也大步冲到了桌子旁边,仔细一看后,卫玄顿时老泪纵横了,大哭吼道:“皇上洪福庇佑,全是字面朝上!我们必胜!大隋必胜!” “大隋必胜!”陈应良也是乐得手舞足蹈,大吼道:“郭峰,陈志宏,把桌子抬下去,让弟兄们仔细看看,全部是字面朝上!” 载着一百枚的桌子被抬到隋军将士面前了,隋军将士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了,而当看到桌子上的一百枚铜钱果然全是字面朝上后,这些隋军将士顿时个个顿时的惊呼惊叫了,“全是字面朝上!真的全是字面朝上!” “大隋必胜!我们必胜!”陈应良振臂大吼。 “大隋必胜!我们必胜!”无数的隋军将士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 “大隋!必胜——!”卫玄老顽固干脆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的仰天长嘶,情绪激动得差点心脏病当场发作——当然,事后知道真相后,卫玄老顽固又差点把陈应良当场掐死………… 第67章 想起你来了 再回过头来看看杨玄感这边的情况吧,在蚂蚁爬出七个大字面前呆若木鸡了许久,杨玄感终于有了些动作,抬步也不知是想向前还是退后,脚步刚动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密眼明手快,及时一把搀住了杨玄感,紧张说道:“楚公,小心,你没事吧?” 杨玄感不答,只是死死看着那些不断爬动的密集蚂蚁,半晌才嘴唇颤抖着说道:“难道,苍天真要亡我?” “楚公,千万不要说这样不吉之言。”李密赶紧说道:“楚公兴义师伐暴君,解黎民倒悬之苦,苍天只会庇佑于你,岂能不利于你?” “那……,那这又是什么?”杨玄感指着蚁字颤抖问道。 李密哑口无言了,稍一犹豫才硬着头皮说道:“这些蚁字不过是虚妄之灾氛,无稽之怪谈,用不着理会,以密之见,楚公应该放一把火这些蝼蚁烧光,以免影响军心。” “对,对,烧光,应该烧光。”李子雄点头如捣蒜,“彻底烧光,一来避免影响军心,二来破解妖异。” 杨玄感还能有什么说的?当下叛军士兵立即在蚁字之下架起柴堆,泼上火油,点起烈火,熊熊烈火与滚滚浓烟升起间,正在石壁上爬动的蚂蚁倒是很快四散逃命了,也逐渐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了,可是叛军主力的士气和斗志,也随着这熊熊烈火,和那些烈火中的蚂蚁一样,迅速化为缕缕青烟,不管是担任作战任务的主力战兵,还是搬运粮草辎重的辅助士兵,全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担忧。 没办法,谁叫这些叛军士兵大部分都是些目不识丁的文盲,又饱受封建毒素洗脑,看到这样的神鬼异事,军心不动摇,士气不涣散,那才是不符合常理了。 事还没完了,当愁眉深锁的杨玄感率领叛军队伍重新向前挺进,来到了距离弘农城仅有十里的开阔处时,见地形合适,杨玄感刚下令在此扎营和伐木为寨,斥候哨兵又飞马来报,说是北面的山崖之上,又发现了蚂蚁组字!杨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等人大吃一惊,赶紧又飞马赶到现场,见北面的石壁上,果然又有无数蚂蚁爬出了七个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再次看到这七个蚂蚁组字,杨玄感绝望惨叫了起来,“天要亡我啊!这样蚂蚁我不是都烧死了吗?它们怎么又活过来了?怎么又爬成了这七个字?难道真是苍天要让我亡命于此?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警告?” 惨叫着,杨玄感又是捶胸又是顿足,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同时也恐惧绝望到了极点,李密赶紧拉住杨玄感,大声说道:“楚公,你冷静!冷静!你看清楚了,这些蚂蚁比较小一些,不是刚才那些蚂蚁,用不着怕,不用担心!” “是刚才的蚂蚁,就是刚才的蚂蚁!”杨玄感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了魔的大吼大嚷,“快!快拿三牲祭品了!我要向苍天请罪,我刚才不该烧死这样蚂蚁!苍天让这些蚂蚁活过来,就是要警醒我,我要向上天请罪!向上天请罪!” “楚公,你冷静!冷静!”李密大急,赶紧劝阻道:“楚公,这事千万别声张,千万别声张了,否则会对我们的军心士气影响巨大……。” “你给我滚开!”杨玄感一把推开了李密,冲着自己的亲兵队伍咆哮道:“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拿三牲祭品,否则一律斩首!一律斩首!” 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亲兵赶紧唱诺,飞奔回去准备三牲祭品,知道此举必然影响军心的李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继续再劝,只得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子雄,希望德高望重的李子雄能够出面阻止杨玄感的昏招,然而让李密绝望的是,李子雄老将军是开口了,不过却不是向杨玄感开口——而是冲着去传令的杨玄感亲兵大喊,“记得带上香炉和香烛,千万别忘了!三牲里的马要白马,一根杂色没有的白马!” 就这样,杨玄感本人倒是大张旗鼓的祭拜天地神明向上天请罪了,蚂蚁再次组字预报杨玄感将死于此地的消息,也一下子在叛军队伍中迅速穿开,本就已经是人心惶惶的叛军队伍顿时谣言四起,说什么杨玄感造反谋逆获罪于天,说什么杨玄感的寿元已尽,说什么隋炀帝是真龙天子,杨玄感造反注定不可能成功,什么样的荒诞离奇谣言都有,导致叛军队伍的士气再次狂泄,军心彻底动摇,如果不是叛军主力目前还没有遭到军事挫折,否则铁定就已经出现叛军士兵大规模逃亡的情况了。 事还没完,没过多少时间,叛军士兵在取水的时候,在河边再次发现了大量蚂蚁神秘积聚的情况,在河滩上再次组成了七个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消息传开,叛军队伍再次大哗,杨玄感本人脸色苍白,李子雄老将军脸色灰暗,李密则是满头大汗,既担心叛军队伍的军心士气,更搞不明白这些小蚂蚁为什么偏偏要和杨玄感为难——如果这些蚂蚁组成‘杨玄感雄霸天下’七个字多好? ………… “混帐小子,连老夫都敢骗!你他娘的早说啊,早说那一百铜钱正反两面都有字啊!害得老夫都跪着哭了出来,当众出那么大的丑!老夫今天不掐死你,难消心头之恨!” 同一时间的弘农城内,终于知道了铜钱真相卫玄正在掐着陈应良的脖子咆哮怒吼,丝毫不顾自己的大兴留守身份风度,被卫玄掐得都快吐舌头的陈应良则痛苦呻吟,“卫留守,如果不是连你都骗的话,那些东都的老兵油子那会相信?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大隋,小人才不得斗胆骗你一次啊。卫留守,求求你快松手吧,小人真要被你掐死了。” “做梦!”卫玄带着笑意咆哮道:“少给老夫扯那些好听的,老夫还没有老糊涂!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仗着老夫是大兴留守,管不了河南郡,你就算得罪了老夫,老夫也直接治不了你!你想得美!老夫今天把你掐死,看他樊子盖老不死和裴弘策敢说什么!” 匆匆进来报信的弘农县令祖君彦救了陈应良一条小命,刚一进门,祖君彦就满面笑容的向杨智积拱手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你安排的妙计已经成功了,我们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斥候探到,杨玄感那个叛贼居然准备了三牲祭品,跑到了那些蚂蚁面前磕头祭拜,还有大量的叛贼士兵在场,跟着杨玄感叛贼磕头。” “好!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啊!”杨智积大喜过望,大笑说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不是我的妙计,是陈记室的妙计!” “什么?是陈记室的妙计?”祖君彦也有些震惊,转向了正被卫玄掐住脖子的陈应良上下打量,惊讶说道:“还真看不出来啊,用蜂蜜写字吸引蚂蚁聚集,借以动摇敌人军心,打击叛贼士气,竟然是陈记室你的妙计?陈记室,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七岁?” “什么蜂蜜写字?什么动摇敌人军心?什么打击叛贼士气?” 卫玄老顽固又糊涂了,好奇之下还放开了差点被掐死的陈应良,而当知情人杨智积微笑着把计划经过向卫玄仔细介绍过后,卫老顽固先是张口结舌,接着又一把掐住了陈应良的脖子,咆哮道:“混帐小子!才十七岁就学得这么奸诈狡猾,以后还得了了?还有,这样的妙计,之前在渑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献给老夫?”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也是到了弘农后被逼无奈,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的。”陈应良苦笑,为了不被卫玄掐死,又赶紧转移话题,向杨智积问道:“殿下,晚上的事布置好了没有?天色不早了,如果那些人还没有出城,可得抓紧布置了。”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杨智积微笑答道:“五十人,全是熟悉地形道路的本地人,由我的幕僚率领,带足了干粮和饮水,今天晚上保管可以把杨逆叛贼折磨得痛不欲生,整个晚上睡不着觉。” “什么意思?”卫玄果然又糊涂了,赶紧问道:“蔡王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瞒卫老顽固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杨智积也就附到卫玄的耳边,低声介绍了陈应良亲手制订的歹毒计划,陈应良则赶紧跑远,生怕老顽固又发起飚来真的掐死自己。还好,听完了杨智积的低声介绍后,卫老顽固这次不仅没有发飙,神情还有些失落,叹息道:“为什么老夫之前就没想到过这样?为什么老夫就只知道正面硬打硬拼?从没想到以巧取胜?” 杨智积表情尴尬着不敢出声,都已经躲到椅子后面的陈应良则壮着胆子探出头来,小心翼翼说道:“卫留守,其实你的战略战术都没有错,挖开杨逆祖坟激励士气的手段也很高明,只是……,只是小人觉得,你这个手段只考虑到了开头,没有考虑到结果,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卫玄重新把目光转回陈应良身上,郑重说道:“什么意思?你如实道来,不必客气更不必隐晦,老夫听着。” “那小人就斗胆直言了。”陈应良战战兢兢说道:“小人认为,从兵家战术而言,卫留守你挖开杨玄感的祖坟,把杨素挫骨扬灰,这点确实做得很对,起到了彻底激怒杨玄感的作用——小人说句不恭敬的话,如果换成了小人去挖掘杨玄感的祖坟,小人只会做得更过分,不会象卫留守你那么客气,小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敌人激将到更加愤怒的地步!甚至就是让每一名将士,往杨素的尸骨上拉屎撒尿,这样的无耻手段,小人可能也会用得出来。” 见卫玄脸上没有愤怒,神情还更是倾听,陈应良这才又小心说道:“但小人如果这么做,就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如何承担和应对杨玄感的怒火?如何的利用杨玄感的怒火,为我们大隋军队争取到最大胜利!” “卫尚书,激将计的最大目的,是诱使敌人落入自己的陷阱,让敌人在愤怒冲动中自入死地,自寻死路。”陈应良说得更小声了,道:“可是卫留守你用反了,你彻底激怒了敌人,却没有布置陷阱让敌人来钻,反而一头钻入了敌人的陷阱,还是被你彻底激怒的敌人布置的陷阱!卫留守,你自己说,你能不败吗?” 都已经输得不能再输了,听了陈应良这番钻心刺骨的话,卫玄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还若有所思,起码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输,知道自己的苦心布置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早在卫尚书你走崤函道增援洛阳时,小人就知道你输定了,因为小人本来就是大兴人,知道大兴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德行,你以弄险战术,行弄险之路,又统率是一支根本不可能依靠的军队,没有一触即散、没有彻底的全军覆没…………。” “这点说真的,小人已经是无比的钦佩你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普天之下,从古至今,能够做到你这样败而不乱、锲而不舍和屡败屡战的主帅,真的是屈指可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应良用上了从远房叔父裴弘策那里学来的马屁功夫,比樊子盖更加顽固的卫玄同样受用,暗暗欣慰之下,卫玄又叹息道:“只恨身边无人,只恨身边无人啊!如果老夫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一个智囊,老夫何至如此?大兴军队,又如何会遭此惨败?” “老不要脸的,听庞玉说,劝过你不要走崤函道险路的人可不少,可是你听么?”陈应良心中嘀咕,嘴上却说得无比漂亮,“只恨小人当时不在留守大人身旁,不然的话,小人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向留守大人进言劝谏,不使留守大人被乱贼所乘。” 陈应良不这么说还好,说了这些漂亮话后,已经厚颜无耻的人世间厮混了七十三年的卫老顽固顿时又找到了出气筒,怒喝道:“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这个混帐小子,身为大兴人氏,不思为大兴左武卫效力,却几百里路的跑到东都右武卫投军,给樊华宗那个老不死卖命!厚此薄彼,大兴左武卫欠你什么?洛阳右武卫又给你了什么?” “或者说,樊华宗那个老不死的,把你招赘为孙女婿了?那个老不死的,有孙女……?等等!等等!” 略带玩笑的话说到这里,不等陈应良苦笑着辩解,卫玄自己已经惊叫了起来,指着陈应良嚎叫道:“老夫想起你来了!老夫想起你来了!老夫以前是听说给你的名字!你这混帐小子,确实是大兴人!关于你的事,还有御史上过表章!” “关于我的事,还有御史上过表章?”陈应良终于也吃了一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卫留守,你在说什么?小王怎么听不懂?”真正足智多谋的杨智积也终于难得糊涂了一次。 “蔡王殿下,这小子确实是大兴人。”卫玄的神情恢复了平时的严肃,指着陈应良说道:“他是叫陈应良,是前周熊州刺史、许昌县公陈欣的曾孙,自幼与钜鹿郡公柴慎的女儿定亲。后来陈氏家业衰败,柴家突然兴旺发达,柴慎本人更是被封为正四品的右内卫率,成为我大隋显贵,然后柴慎嫌贫爱富,逼着这个小子退亲,听说还想宰了这小子,这小子为了活命,就逃出了大兴!” 陈应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压根就没想过卫玄老顽固对自己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仔细。杨智积也有些张口结舌,惊叫问道:“卫留守,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检校御史柳或弹劾柴慎的奏章上,说起过这事。”卫玄回忆着答道:“柳或弹劾柴慎背信弃义,食言反悔,不孝不忠且涉嫌杀害人命,有失朝廷体面,请求朝廷重处柴慎。做为证据,柳或在奏章上详细介绍了关于陈应良这小子的事,当时皇上又远在辽东,这道奏章是必须先经老夫之手送到驾前,所以老夫看过这道奏章,也隐约记住了这件事。” “还真有这样的事?!”大隋数得着的智囊杨智积瞪大眼睛了,惊讶问道:“卫留守,那么柳御史的这道奏章,你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送到皇上面前?” “这……。”老顽固卫玄的老脸上有些尴尬了,尴尬说道:“老夫没送去给皇上,直接就扣下了,那道奏章,现在应该还在东都皇城的记档房里。” 杨智积闭嘴了,之前已经流露出激动神色的陈应良也重新失望了,卫玄瞟见陈应良的脸色,便怒道:“混帐小子,你以为老夫是故意不给你主持公道?大隋国法里,有那一条说背信悔婚要被国法处置了?老夫想给你主持公道,起码也得依照国法来吧?还有,柳或那匹夫整道奏章就是具报,弹劾柴慎涉嫌害你也只是风闻言事,并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老夫能光凭他的具报,杀一个正四品的朝廷大臣么?或者是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惊动当今皇上么?!” 陈应良苦笑了,拱手说道:“卫留守误会了,小人不是责怪你,小人……,小人只是稍稍有些失望而已。小人和柴家之间的事,不必劳烦卫留守操心。” “你是故意讽刺老夫是不是?”卫老顽固突然板起了脸,冷冷说道:“老夫身为大兴留守,受皇上之托,监察统率大兴文武百官,柴慎匹夫背信弃义,食言悔婚,虽不违国法,却大失朝廷体面!老夫之前失察,愧对了皇上重托,也愧对了柳御史为国为民的弹劾奏章!现在老夫既然已经知道事实真相,如果再不向皇上如实奏报,那就更没脸面觐见圣颜了。” 冷冷说着,卫玄背转了身,语气郑重的继续说道:“陈应良小子,你给老夫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如果老夫还有机会叩见皇上,或者还有机会回到大兴,就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不然的话,老夫就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把你派到我身边来的樊子盖那个老不死!” “应良,你放心。”杨智积也轻轻拍到了陈应良的肩膀上,语气温和的说道:“如果我有机会叩见皇兄,一定会把你的事当面向皇兄禀奏,请皇兄替你主持公道。” 第68章 决战前夕 天色渐黑,很小心的伐木为寨加强了营地防御后,在升帐号角的命令下,上得了台面的叛军文武众将立即齐聚中军大帐内,接受叛军主帅杨玄感的安排调遣。 鉴于准备时间已经不多的缘故,众文武刚一到齐,杨玄感直接宣布命令道:“王仲伯、杨恭道听令,你二人今夜各自率领两千后军埋伏在大营两翼,提防官兵夜间偷袭。杨积善、来渊,你们二人也各率两千精兵,今夜轮流休息,随时准备正面迎击夜袭官军。其余众将,率领各自队伍安心休息,但士卒不得解甲,武器不得离手,一旦战事需要,必须立即投入战斗。” 得令休息的叛军众将倒是齐声唱诺了,被杨玄感点名的几名叛军大将却面有难色,尤其是杨素留给杨玄感的老将王仲伯,更是神情万分为难,犹豫了一下后,还向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末将和杨将军麾下的后军队伍押运粮草辎重,在三天多的时间里行军一百九十多里,队伍上下已经是十分疲惫,今夜如果不让他们好生休息,明天如果真有战事,只怕……。” “知道你们后军累,可是没办法。”杨玄感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们的主力战兵一部分被留在了洛阳战场,一部分被杨玄挺带到了弘农以西,能够作战的战兵队伍已经不多了,我总不能让辅兵和民夫担任伏击任务吧?所以没办法,只好让你们后军的战兵队伍再辛苦一夜了。” 王仲伯万分为难了,既不敢违抗命令,又不知道如何下去向将士交代,李子雄老将军则站了出来,宽慰道:“王老将军,只要再辛苦一夜,明天你麾下的队伍就可以放心休息了。今夜官兵若来夜袭,击败了官兵你可以休息,今夜官兵不来夜袭,明天我们正面击败弘农官军,或者是直接越过弘农向西与杨玄挺将军会师,你麾下的队伍也可以放心休息。为了楚公的大业,还望你用心约束麾下队伍,今夜再最后辛苦一夜。” 李子雄都把话说到了这一步,王仲伯还能有什么话说,还不是只能无可奈何的接过命令?而杨恭道、杨积善和来渊三将虽然心中同样叫苦,但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接过命令,同时杨玄感又安排了可靠队伍严密保卫粮草辎重不提。 散帐后,叛军文武纷纷告辞离开了中军大帐,李密则有意等到了李子雄一起出帐,在路上单独对李子雄说道:“老将军,你建议楚公布置埋伏提防官兵夜袭,虽然是为了谨慎起见,可是否太过谨慎了些?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未发现弘农官兵有丝毫的夜袭迹象,让将士们如此辛苦值夜,不仅于军心不利,也会严重影响我们军队的战斗力啊。” “法主,不能掉以轻心啊。”李子雄用教训的口气说道:“自古以来,以弱胜强者,无不是以出奇制胜,现今我强敌弱,我军又已顺利越过易被伏击的山路狭道,敌人若是想要垂死挣扎,除了偷袭奇袭外别无选择,我军若是不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官兵队伍突然在夜深之时杀来,我们如何抵挡?” “话虽如此。”李密犹豫着说道:“可是,官兵并没有任何的夜袭迹象,如果他们今天晚上真的不来夜袭,那我们已经剩下不多的作战队伍岂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夜?” “上次在渑池,卫玄夜袭我们的时候,之前我们可曾发现官军有夜袭迹象了?”李子雄微笑反问,又拍着李密的肩膀微笑说道:“放心,我们的将士不会白白辛苦的,官兵今天晚上有九成可能要来,就算他们不来,我们的队伍在伏击地还不是照样可以休息?好,老夫也很累了,老夫先去休息,你也快去休息吧。” 说罢,力劝杨玄感在今夜设伏的李子雄扬长而去,李密拱手恭送李子雄离开,然后转身眺望西面的弘农方向,心情异常沉重。李密知道李子雄安排也是为了叛军队伍的稳妥安全着想,也知道自古以来弱势一方要想取胜,最好的办法就是发起奇袭,今天晚上是不能排除官兵劫营的可能。可是,李密还知道一件事,有个坏种一辈子都是以弱击强,身经数十战没有一次手中兵力能够超过敌人的十分之一,可这个坏种每一次都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还一辈子都没吃过一次败仗,这个坏种也姓陈,叫陈庆之。 就这样,在本已经十分疲惫的情况下,押运粮草的叛军后军队伍连好生休息一个晚上的机会都没有,被迫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度出营,在叛军营地的左右两侧露天埋伏。对此,都已经是筋疲力尽的叛军将士当然是满腹怨气,牢骚不断,王仲伯和杨恭道等叛军将领则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尽可能的安抚将士,一再宣扬只要再辛苦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好生休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好不容易让军队部署到位。 李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白费了,因为…… “呜——!咚咚咚咚!” 初更刚刚过半,天色刚刚彻底黑定,辛苦行军了一整天的叛军队伍也才刚刚睡下,叛军营地南面的群山峻岭之中,突然间是鼓角震天,喧哗无比,嘹亮的号角声与战鼓声响彻天地,在万物静籁的夜空下声传十里,震得群山回响,惊得叛军营地一片大乱,叛军队伍上上下下都以为是隋军前来劫营,慌忙出帐查看情况,还在为白天的蚂蚁组字而郁闷的杨玄感更是光着脚冲出寝帐,四下张望,“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吗?在那里?在那里?” 因为该死对手太过卑鄙的缘故,杨玄感当然没有看到半个敌人的影子,而当李密和李子雄等叛军重臣快步跑到杨玄感面前侯命时,战鼓声和号角声却已是突然停歇,南面的山岭中顿时安静得象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见此情景,李密也顿时是面如土色,知道今天晚上即便没有李子雄的献计,叛军队伍也是休想好生休息过夜了。 “糟了!”李子雄也醒悟了过来,惨叫道:“想不到陈应良小贼这么奸诈,竟然想出这样的疲兵之计,今天晚上,我们有得罪受了!” 因为李密以前在东都城下用这种手段收拾过东都守军的缘故,不用李密和李子雄解释,杨玄感就已经知道了隋军的战术和目的,也立即大吼道:“马上派一千军队去搜,看到底有没有官军伏兵,如果没有,把那些装神弄鬼的官兵鼓号手全给我宰了!” “楚公,不可啊!”李密赶紧劝阻道:“南面尽是崇山峻岭,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我们的军队派进去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不仅毫无作用,相反还会让将士更加辛苦,如果官军真有伏兵,还肯定会被官军乘机重创。” “那怎么办?”杨玄感怒吼。 “只能是让将士们轮流休息了。”李密哭丧着脸答道:“谁也不敢保证官军会不会十假之中突来一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的军队轮流休息,轮流戒备。” 杨玄感顿足咬牙,咬牙切齿的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下达了让军队轮流休息戒备的命令。李密刚松了口气,不料杨玄感却把他当成了出气筒,咆哮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当初如果不是你用这招对付樊子盖老匹夫,弘农的官兵怎么可能会用的卑鄙招数?” 李密苦笑了,李子雄则建议道:“楚公,要不我们也派一些鼓号队去骚扰弘农官兵,让他们也是彻夜不得安宁。” “李老将军,你在开什么玩笑?”李密有些忍无可忍了,“官兵有城池可守,我们又没有任何的攻城武器,傻子也不用担心我们能够攻上城墙!再说了,官军有弘农守军守卫城池,用得着害怕我们的鼓号骚扰么?” 李子雄脸色尴尬的闭嘴了,心里则在咆哮如雷,“小匹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给老夫开染坊!敢这么呵斥老夫,等老夫破了陈应良小贼,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是夜,和当初李密在安喜门骚扰东都守军一样,每隔半个时辰,埋伏在崇山峻岭里的弘农鼓号队都要吹号擂鼓的骚扰一番,叛军队伍虽然轮流休息轮流戒备,却仍然还是每次都被骚扰得痛苦不安,即便休息也不敢安眠。而到了正常人生理情况最为疲惫的下半夜,杨智积幕僚指挥的鼓号队更是变本加厉,每隔一刻时就要吹号擂鼓的惊扰一次,直把叛军队伍骚扰得是叫苦不迭,疲惫不堪,军心士气也随之更加低迷。 还好,夏天的夜晚比较短,卯时尚未过半,天色就已经逐渐放明,埋伏在山林里的弘农鼓号队也终于停止了骚扰,凭借着对地形道路的熟悉,迅速抄小道回到了弘农城中,怒火冲天的叛军队伍虽然也进山搜杀报复,却因为地形不熟的缘故,根本找不到也追上那些弘农本地人,最终只能是无功而返。 辰时正,当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的叛军队伍还在打盹补觉的时候,安心休息了一夜的近五千隋军将士已经在晨鼓声中起床洗漱,饱餐弘农军民为他们准备的上好饭食。 辰时初刻刚过,做好了所有出战准备,仔细检查了武器装备无误后,由左右武卫和报国军将士组成的出战队伍集结于弘农南门,准备出城作战,卫玄坚持要随陈应良一起出战,陈应良也没有勉强,在得到卫玄不干涉自己指挥的保证下,同意了卫玄共同出战的要求。与此同时,卫玄对报****将士随身携带的一些被稻草包裹的酒壶大为不解,问起原因,陈应良断然拒绝回答。 杨智积亲自率领弘农众文武到城门前给陈应良送行,在临别时,杨智积拉着陈应良的手低声叮嘱道:“别怪本王说话不吉利,毕竟兵力悬殊太过巨大,你的对手又是勇冠三军的杨玄感,还有身经百战的李子雄老贼,如果战事不顺,你也不必太过勉强,实力对比放在这里,没有人会怪你。” “多谢殿下。”陈应良低声道谢,又低声说道:“请殿下放心,小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率军出战,必然不会让皇上和殿下失望,请殿下在城中静侯佳音。” “看你的了,保重。”杨智积握着陈应良的手摇了几摇,然后又赶紧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你出城后,如果碰到有本地父老百姓给杨玄感叛贼送去酒肉犒赏,你千万别阻拦和理会——那是本王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虽然不一定保证能送到你手里,但如果送到了,一定能给你起到大作用。” “殿下高明啊。”陈应良眼睛一亮,惊喜道:“小人怎么就没想到这点?杨逆叛贼擅长蛊惑人心,很得一些不明真相的无知愚民支持,也常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无知愚民主动给他送去酒肉牛羊,犒赏他的叛贼队伍,这时候给他送去酒肉犒赏,他肯定是毫不怀疑的马上接受啊。” “不明真相的无知愚民?”杨智积笑了,低声笑道:“陈记室可真是会说话,这下子,小王在给皇兄的奏章里,总算是有办法可以交代了。” 陈应良苦笑,实在不敢和杨智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杨智积毕竟是隋炀帝的嫡亲堂弟,在被隋炀帝百般猜忌的情况下,仍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尽到一个皇亲国戚的责任,陈应良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稍有不慎可就得人头落地。 苦笑过后,陈应良又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低声说道:“殿下,你在酒肉里加了什么作料?如果是砒霜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啊。” “瞎说什么?”杨智积呵斥了陈应良一句,低声说道:“本王是那种下毒的小人吗?本王加的作料,只是让叛贼无法安心作战而已,不会致命。” 对视奸笑后,杨智积一声令下,紧闭的弘农城门缓缓开启,接着是陈应良一声令下,不到五千人的隋军将士列队出城,大步走向弘农正东的叛军营地,在兵力不及敌人十分之一的情况下,主动向叛军营地发起进攻。 ………… 叛军斥候将隋军动向飞报到杨玄感面前时,脸上还带着黑眼圈的杨玄感正在呵欠连天的吃着早饭,得知隋军队伍居然真的出城前来决战,杨玄感先是一楞,说什么都没有想到陈应良真的兑现了诺言前来决战,然后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大吼大叫命令吹号升帐,召集叛军文武准备率军出营决战。 不一刻,呵欠连天的叛军文武飞奔到了大帐中侯命,得知杨玄感的升帐原因,脸上几乎都带着黑眼圈的叛军众将顿时欢声震天,欢呼终于可以为杨玄纵、杨万硕和自己的睡眠报仇雪恨了,李子雄更是赶紧说道:“楚公,机会难得,歼灭了弘农这支官兵,我们在西进潼关的路上就再无阻拦,攻打潼关时也不必再担心来自后方的威胁,老夫请令率军一万出营,全歼来敌!” “不!”杨玄感断然拒绝,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一次,本柱国要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出战,亲手为二弟、五弟报仇!” 李子雄也知道报仇心切的杨玄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便也只能是点头附和杨玄感的决定,当下杨玄感立即安排出战队伍,尽起精兵把剩下的主力战兵全部带出大营,为了凑数又安排一万多辅助军队出营助阵以壮声势,叛军众将轰然答应,迫不及待的要出帐去集结队伍,可是就在这时候,中军大帐中却响起了一个大喝声音………… “且慢!诸公,且慢去集结队伍!” “何人阻止?”杨玄感惊讶循声看去,立即无比愤怒的发现,开口阻拦的人竟然是自己越来越看不顺眼的李密。勃然大怒之下,杨玄感怒吼道:“李密,你又想干什么?” 李密当然是想劝说杨玄感放弃出战,不去和一反常态寻求正面决战的陈应良冒险决战,看到了杨玄感的愤怒表情后,李密改了主意,低声下气的说道:“楚公,我们的队伍昨夜休息不足,是否暂时坚守营地,让将士都休息一会,到正午或者下午再出战不迟?” “用不着!”杨玄感恶狠狠说道:“将士们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都正在气头上,本柱国正好借他们的火气一用!” 李密默然无语,知道怎么劝都没用,说不定杨玄感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留在了大营里,为了共同上阵随时帮助杨玄感纠正错误,劝阻杨玄感的冲动行事,李密只能聪明的选择理智退让。同时李密那强悍的第六感也告诉自己,这次决战,怕是绝对没有自己想象那么简单。 没有了人憎狗厌的李密阻拦捣乱,叛军队伍很快集结完毕,在杨玄感的亲自率领下出营向西挺进,到开阔地带去与隋军队伍决一死战。而在杨玄感率军出营时,还发生了一件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小事——又有一些受不了隋炀帝残酷压迫的本地百姓,带着二十坛美酒、十筐馒头和两筐都已经做熟了的红烧肉来犒劳杨玄感义师,还恰好迎住了杨玄感的出征队伍。 对此,早已经习惯了走到那里的都得到平民百姓热情拥戴支持的杨玄感丝毫不以为奇,亲自向这些热情的弘农百姓父老乡亲道谢后,杨玄感大声下令道:“把这些酒肉带上,一会待本柱国亲手斩杀了卫玄老匹夫和陈应良小贼后,就在战场上用这些酒肉庆贺胜利,祭奠本柱国两位亡弟的在天之灵!” “奇怪,好象有那里不对劲?”跟随在杨玄感身后的李密有些疑惑,可是究竟那里不对劲,李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第69章 寄以厚望 回过头来看看洛阳这边的情况吧,杨玄感留在金墉城、洛口仓和虎牢关的后军队伍多少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屈突通、来护儿和宇文述率领的大隋主力军队再是精锐再是能打,想要突破黄河和拿下虎牢关这样的天险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无论如何都得在攻城攻坚中浪费些时间——最起码也得浪费些时间准备船只和攻城武器吧? 更麻烦的是,守卫这些险要重地的叛军队伍已经是无路可退了,不管是守虎牢关的顾觉和韩世谔,还是守洛口仓的郑俨、周仲和守金墉城的裴爽,都很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即便放下武器投降,隋炀帝也绝对饶不了他们,他们那些被牵连的老子们为了洗清嫌疑,也铁定是要亲手宰了他们保住其他儿女!所以即便是在被杨玄感当做弃子的情况下,这些不幸站错了队的叛军将领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杨玄感留下的命令,全力坚守洛阳战场的险要重地,给杨玄感的主力攻取关中争取时间,等杨玄感成功了再撤往关中享福。 如此一来,屈突通和来护儿等人率领的大隋主力无论如何都得浪费一些宝贵时间了,其中屈突通和宇文述还好些,起码有着东都守军的牵制,金墉城的叛军队伍不敢出兵阻挠他们的队伍渡河,使得屈突通在征调了足够的渡船后,很轻松就在孟津渡过了黄河,迅速兵临金墉城城下,靠着樊子盖未雨绸缪准备的攻坚武器,立即发起攻城战事,接着宇文述率领的左翊卫主力轻松渡河,与屈突通会师一处。 来护儿比较倒霉,不仅疲惫军队一直没有得到休整机会,还与洛阳距离太远得不到樊子盖的物资帮助,只能是就地凑集物资临时打造攻城武器,光是这些就足足浪费四天时间,接着来护儿麾下的大隋右翊卫将士虽然只用了大半个白天就拿下了虎牢关,却十分遗憾的没能全歼关中守军,叛军守将顾觉和韩世谔一起成功逃出关城,率领少许残兵败将逃往了洛口仓与叛军郑俨、周仲部会合。 几乎是同时,裴弘策真正的族侄裴爽也扛不住屈突通和宇文述的猛攻了,在西逃无望的情况下,裴爽干脆也带着少许亲信逃到了洛口仓,与郑俨、周仲和韩世谔等难兄难弟会师一处,暂时苟延残喘。 按理来说,既然已经拿下了虎牢关和金墉城,屈突通、宇文述和来护儿等大隋猛人完全可以暂时不用理会洛口仓,直接西进追击叛军主力的。可就在这时候,郑俨、周仲、裴爽和韩世谔等纨绔子弟却又干了一件无比神油的事——竟然遣使联系樊子盖,要求樊子盖以赦免他们活命为条件,换取他们和平移交洛口仓,否则的话,他们就一把火烧掉洛口仓,与大隋最重要的粮仓洛口仓同归于尽! 这里顺便说一下洛口仓对大隋的重要性,洛口仓一共有三千口粮窖,每窖可以储藏粮食八千担,历史上洛口仓曾经数遭劫难,先是杨玄感拿下了洛口仓后开仓放粮,任由百姓取拿粮食,还有自军任意取用;接着翟让和李密又拿下了一次洛口仓,再次开仓放粮,让几十万百姓任意取拿粮食;再然后王世充又狠狠糟蹋了一把洛口仓,凭借洛口仓的残余存粮养活了他的主力军队将近两年——但就算如此,后世的考古队在洛口仓的遗址里,又发现了超过五十万斤已经炭化了的小米!洛口仓的屯粮数量之恐怖,由此可见一斑,对大隋朝廷的重要程度,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樊子盖当然不会答应郑俨和裴爽等纨绔子弟的要求——也不敢答应,屈突通、宇文述和来护儿等大隋猛人也没有一个敢于替隋炀帝做这个主,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不给郑俨等权贵子弟发疯烧粮的时间和机会,隋军各路主力不得不立即移师洛口仓,浪费本就无比宝贵的时间来夺回洛口仓,收拾躲在仓城里的叛军残部。 还好,洛口仓的距离不算太远,从虎牢关和金墉城出兵都是一个白天时间就可以抵达,同时长达二十里的仓城城墙也给了隋军足够的突破空间,三路隋军从出发到战斗结束,只用了一天多点的时间,就轻松攻破了洛口仓,全歼了仓城里的叛军队伍,也生擒活捉了扬言烧毁粮仓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实质动作的郑俨和裴爽等权贵子弟,彻底荡清了洛阳周边的叛军残余。 大隋军旗在巨大的仓城中飘荡,来回奔走的大隋将士在仓城中逐窖逐窖的搜拿捕杀叛军残兵,战事还没有彻底结束,隋军三大主帅屈突通、宇文述和来护儿就已经齐聚在了刚刚夺回来的关城官厅中,一起审问刚刚抓获来的郑俨、周仲和韩世谔等纨绔子弟。 见面的结果,当然是郑俨、周仲和韩世谔等纨绔子弟马上就双膝跪地,一边拼命磕头,一边痛哭流涕的哀求几个叔叔伯伯饶自己一条小命,对此,家族中没出什么败类的屈突通和宇文述倒是事不关己,轻松自如,来护儿却是铁青着脸大喝问道:“来渊那个小畜生在那里?你们谁知道!” “小侄知道,小侄知道!”裴爽赶紧磕头,大哭着说道:“禀来伯父,来渊兄弟他随杨逆主力去了关中,来伯父,小侄这也算是检举揭发有功吧?到了皇帝面前,伯父你可一定要为小侄求一个情,小侄是糊涂,小侄是一时糊涂,这才上杨逆反贼的贼船啊!” 来护儿当然不会理会裴爽的哭泣哀求,只是重重一拳锤在了桌子上,黑着脸咆哮道:“小畜生!等老子抓到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不亲手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到皇帝驾前请罪,老子就对不起皇帝,对不起大隋朝廷!” 屈突通、宇文述二人与来护儿都没什么大的仇怨,在这种事上对来护儿自然也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心思,便一起劝道:“荣国公,不必这么气恼,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这次杨逆叛乱,被杨逆裹挟的官宦子弟有好几十人,令郎只是其中之一,既不是主犯也没有太大恶行,皇帝陛下圣明烛照,必然不会牵连到你,对令郎说不定也会法外开恩,罪减一等。” “是啊,当今皇帝英明睿智,明鉴万里,从不牵连无辜,荣国公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站着在宇文述身后的副手兼好友卫尉少卿云定兴也开口安慰,还指着郑俨说道:“比方说郑俨这个逆贼吧,他的父亲大理寺正卿郑严果就没受到他的牵连,收到这个郑俨逆贼也从叛反逆后,圣明烛照的皇帝陛下不仅没有追究郑寺卿的牵连之责,还拒绝了郑寺卿的主动请辞,把郑寺卿继续留在行营听用,天子圣明至此,荣国公还有什么可以忧虑?” 法不责众,这次跟随杨玄感叛乱的权贵子弟足足有四十多人,连隋炀帝面前的大红人裴矩都被牵连,来护儿在内心深处当然不是太过担心会被倒霉儿子坑爹,但场面上的话来护儿怎么都得说的,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后,来护儿又喝道:“皇帝陛下越是圣明仁慈,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越是要勤慎侍君,这次老夫不仅要上表请罪,还要上表请求陛下把这些逆贼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叔父饶命!伯父饶命啊!小侄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一时糊涂啊!”几个纨绔子弟顿时惨叫号哭得更加大声了,杀猪一样悲痛凄苦的表情,简直就是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可惜在场的几位却是心肠比铁更冷更硬的角色,对此完全就是视若无睹。 哭喊间,大厅门外急匆匆进来了数人,为首一人四十多岁中等个头,却是陈应良拐了十七八个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然后不等裴弘策和大隋三大猛人说话,被五花大绑得象个粽子一样的裴爽已经挣扎着膝行去给裴弘策磕头,嚎啕大哭道:“叔父,小侄知道错了,叔父你救救小侄,你救救小侄,小侄可是你的……。” “滚一边去!”裴弘策毫不客气的一脚踢翻了不孝族侄,向宇文述等人拱手说道:“三位将军,樊留守派下官来通知你们,刚收到的消息,两天前的上午,卫玄卫留守率领的大兴军队,再次在渑池战场上被杨逆叛贼主力击败,我东都洛阳派去给卫留守的援军也被击败,被迫退往了弘农方向,大兴左武卫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许军队撤回了渑池城内坚守。” 尽管都对卫玄拦住杨玄感主力不抱任何希望,但真正得知了这一消息后,来护儿、宇文述和屈突通三将还是脸色都阴沉了下来,当下由最得隋炀帝宠信的宇文述开口说道:“怎么会败得这么快?连一天时间都没有守住?现在卫留守的情况如何了,杨逆叛贼的主力动向又如何?” “卫留守固执己见,坚持要与杨逆叛贼正面决战,结果就被人多势众的叛贼主力轻松击败了。” 裴弘策再次一脚踢开又来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的族侄裴爽,这才苦笑答道:“撤回渑池城内的通议大夫斛斯万善报,卫留守应该是被我们东都右武卫的刘长恭队伍保护着撤往了弘农,具体情况尚未确认,只知道杨玄感逆贼亲自率领了大批主力队伍发起追击,斛斯万善和庞玉他们因为叛贼后军还在渑池战场,道路不通,直到昨天清晨才派出快马向东都告警,所以我们也是昨天晚上的深夜,才收到卫留守再次惨败的消息。” 宇文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稍一盘算后,宇文述转向来护儿和屈突通说道:“二位将军,军情如火,我认为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应该留下少量军队打扫战场即可,立即集结左右翊卫和右武侯的军队,今天之内务必要撤回洛阳,休息一夜,明日立即西进追击杨逆主力,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宇文将军所言极是,应当如此。”来护儿和屈突通一起点头答道。 屈突通和来护儿都没什么意见,宇文述也就立即颁布命令,决定只留两千左翊卫步兵打扫洛口仓战场,其他军队立即集结准备出发,三支军队的传令兵一起抱拳唱诺,立即飞奔了出去传令。 乘着军队集结还需要点时间,裴弘策终于把目光把转到了被隋军俘虏的几名大隋权贵子弟中的败类身上,然后停留在了都已经快四十岁的韩世谔身上,张口想要问,心里却立即警告自己,“冷静点,来护儿和宇文述都在这里,直接开口,稍有不慎就会弄巧成拙,反过来节外生枝。” 再稍一盘算后,裴弘策干脆来了一个旁敲侧击,又转向了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拱手说道:“三位将军也不必太过忧虑,实不相瞒,下官赞治府的记室陈应良已然率领报国军提前赶往了弘农驻扎,有陈应良那小子在,料想杨逆叛贼没有那么容易就杀进关中。” “黎国公此言何意?”没听说过陈应良名字的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有些好奇。 “陈应良?报****?”最早回援到洛阳战场的屈突通倒有些印象,开口问道:“黎国公,报****应该就是叛贼队伍中传得颇神的白袍兵吧?还有那个陈应良,应该也是叛贼队伍中传说的小陈庆之吧?听说这小子曾经带着只有几百人的报国军,于数万叛贼军中突袭杨逆屯粮地,烧毁了杨逆屯粮后,又几乎是毫发无损的杀出叛贼包围,真的假的?这小子真这么厉害?” “什么?带着几百人于数万敌军之中突袭粮仓,然后又毫发无伤的杀出包围?”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是大吃一惊了,惊叫道:“不可能吧?就是我们麾下的一线精锐,也不可能做到这点啊?” “黎国公,你确认不是在说笑?”宇文述的副手云定兴惊叫得最大声,“他们是天兵天将?能打得这么漂亮?” “三位将军,云少卿,是真是假,你们最好是问问这几个大隋败类。”裴弘策指着韩世谔和裴爽等纨绔子弟笑道:“他们都是当事人,最清楚当时的情况,他们嘴里说出来,你们应该可以更容易相信些。” 无比好奇的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迫不及待问了,几个纨绔子弟为了讨好宇文述等人尽量争取活命机会,当然是争先恐后的主动汇报,把自己所知的报国军情况向宇文述等人如实介绍,其中自然不乏夸大吹嘘之词,直把陈应良和报国军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下独无,其中韩世谔还说道:“罪僚虽然当时远在荥阳,没有见过小陈庆之,却也知道这个小陈庆之厉害无比,每次都是以少敌众,每次都是把杨逆叛贼打得丢盔卸甲,还知道杨玄感反贼当时不敢围攻渑池,就是因为小陈庆之领着白袍兵烧了他的粮草,杨玄感反贼怕断粮,这才被迫退会金墉城……。” “直接叫小陈庆之?看来你之前应该是连陈应良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了。”一直注意韩世谔神情反应的裴弘策微微点头,也悄悄松了口气,暗道:“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们闻喜裴氏是可以放心扶持应良贤侄了,自左金吾大将军裴亨病故后,我们闻喜裴氏在军队里一直就没有得力的人,好不容易出一个裴仁基也是一直升不上去,是该赶紧扶持一个靠得住的大将了。” 裴弘策还只是心中暗喜,宇文述等人却已经是大喜过望了,宇文述还一拍桌子说道:“好!想不到东都军中,竟然还涌现出了这样的少年俊杰!看来我们这次西进追击杨玄感反贼,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反贼抢先攻下潼关了!” “应该如此。”裴弘策对远房侄子倒是颇有一些信心,自信的答道:“并非下官吹嘘,只要下官那个远房侄子能够抢先撤到潼关,杨玄感逆贼就是有再多兵力,应良贤侄也能凭借潼关天险挡住叛贼西进脚步,坚持到三位将军率军合围杨逆叛贼!” “黎国公,如果你那位贤侄真能坚持到我们把杨逆叛贼合围!”宇文述毫不犹豫的再次一拍桌子,大喝道:“那你这位贤侄也别在你的赞治府里屈才,进我左翊卫!我保他一个虎牙将!” “如果令贤侄喜欢右武侯卫,我也可以举荐他为虎牙郎将。”屈突通慢条斯理的笑道:“率领四个团的兵力,在数万叛贼中如入无人之地,右武侯的重将中,还真没有谁可以做到这点。”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真有这么厉害?”来护儿还在有些狐疑,道:“如果陈应良这小子的战绩不假,那么进我右翊卫,他也配得上一个虎牙郎将。” 野心颇大的云定兴也万分动心,可惜他现在只是文职,即便动心也没办法开口向裴弘策要人,只能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是可以把希望寄托在黎国公的贤侄身上了,只要他能挡住杨逆主力西进,坚持到我军将叛贼主力合围,那么不用说,下官第一个上表为他向陛下请功!” 裴弘策微笑拱手道谢,又在心中暗道:“贤侄,叔父可是替你把牛吹出去了,剩下的全看你自己的了,只要你能挡住杨逆西进,你的光辉前程,叔父就可以替你担保了!” 裴弘策对陈应良寄以了厚望,赌上一世清名冒险起用陈应良的樊子盖又何尝不是如此?得知了卫玄再次惨败的消息后,樊子盖除了赶紧派出主动请缨的裴弘策向宇文述等人求援外,心中也把所有希望寄托到了陈应良身上,“应良,全看你的了,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第70章 决战杨玄感(上) 风轻云淡,朝阳下,缓缓向东而行的隋军队伍,顺利抵达了事先仔细勘察过的预订战场,通过斥候侦察确认了叛军队伍已然出营西来,陈应良一声令下,隋军队伍立即停下,以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土山为旗阵,迅速布置方圆大阵,并且飞快着手修建简易工事。 阳光方面仍然对隋军队伍十分不利,东升的朝阳正好直射到隋军将士脸上,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陈应良只能是置之不理。地形方面同样对隋军队伍不利,弘农城外的开阔地带,给了骑兵众多的叛军队伍尽情驰骋和迂回包抄的最好机会,主力骑兵早已被卫玄丢得精光的隋军队伍则处于极为不利的处境。鉴于此情,早已亲自勘察过附近地形的陈应良只能是效仿他的远房叔父裴弘策,迅速修建一道单薄的防马栅栏,借以抵消叛军骑兵的一部分冲锋威力。 除此之外,性格有些贪生怕死的陈应良还做了一个内重外轻的布置,把隋军队伍布置到了外围,最能打也最可靠的报国军队伍,则被陈应良放到了方阵正中,在最安全的位置侯命,也顺便保护陈应良的旗阵。 又过片刻,出兵数量多达隋军四倍的叛军队伍也已然抵达了战场近处,当看到弘农城里最后的隋军主力果然倾巢而出时,再看到陈应良的精忠报国旗与卫玄的卫字帅旗同时出现隋军阵中时,杨玄感顿时就是放声狂笑,知道只要这一战获胜,自己西进关中的道路上就再没有一块绊脚石了。 李子雄老将军也在大笑,指着正在匆忙布置方圆阵的隋军队伍放声狂笑,“方圆阵?方圆整?竟然是方圆阵!陈应良小贼和卫玄老匹夫到底会不会打仗?以弱势兵力进攻我军,不思疾进奇袭,竟然还布置方圆阵这样的乌龟阵,他们难道就没有读过一本兵书,不知道方圆阵到底是什么样的阵式么?” 李老将军如此狂笑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由多个方阵组成的方圆大阵,确实是孙膑十阵中防御力最强的阵式,但是却牺牲了大量的机动力与进攻力,在坚守险要时或者有援军即将抵达时,确实可以起到以弱抗强和争取时间的良好效果,可是在开阔地形布置这样阵形对抗优势敌人,最后就只有一个下场,被优势敌人活生生耗死!——顺便说一句,纸上谈兵的赵括就是用这个阵形抗衡白起,结果被白起乘机切断粮道活生生耗死。 与李子雄相反,看到隋军队伍以方圆阵对抗自军后,李密却是脸色为之一变,赶紧冲到了杨玄感身边说道:“楚公,请尽快下令进攻,不要让官兵顺利布成阵势,不然的话,这场仗我们将会十分难打,应该立即发起进攻,逼着官军立即和我们交战。” “法主,立即发起进攻,你傻了?”李子雄呵斥道:“这时候发起进攻,即便获胜官兵也可以立即退回弘农城内,我们怎么重创和歼灭这支官兵?” 呵斥完了这句话,不等李密反驳,李子雄已经转向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我军可用鹤翼阵破敌,再派一军迂回到官兵身后侯命,如此一来,我军便可以彻底合围官军,将之彻底歼灭,不给卫玄老匹夫和陈应良小贼撤退的机会。” “布鹤翼阵,来渊,你率两千步兵迂回到官兵阵后,堵住卫玄老贼和陈应良小贼的撤退道路。” 杨玄感连看都没有看李密一眼,直接就按李子雄的建议布置破敌方略。见此情况,李密当然是绝望闭目,心中哀叹,“完了,这次就算能够获胜,我们的损失也绝对小不到那里去了——彻底合围严阵以待的官兵队伍,这不是逼着官兵队伍和我们死拼到底么?” 李密再怎么的哀叹也没用,在杨玄感的命令下,隔着隋军方圆阵八百步,叛军队伍也迅速开始了排兵布阵,集中重兵于中军,机动队伍向左右两翼迅速展开,另有两千步兵在大隋名将来护儿不孝子来渊的率领下出阵,迂回越过隋军大阵,向隋军阵后挺进,去堵截隋军队伍退路。而隋军这边因为没得命令,也没去理会叛军的迂回队伍,只是争分夺秒的布置防马栅栏,尽可能的增强方阵防御力。 在土山上居高临下的看到叛军布置,坚持一同出战的卫老顽固有些担心,转向指挥全军的陈应良说道:“应良,知道杨逆叛贼的阵形么?攻守兼备的鹤翼阵,还有一支叛军越过我们直接向东,看模样,杨逆叛贼是铁了心要全歼我们了。” “卫留守请放心,小人好歹也是将门之后,知道叛军的阵形和目的。”陈应良微笑答道:“不过,在我看来,孙膑十阵中,这座鹤翼阵,恰好是杨逆叛贼最错误的选择。” “最错误的选择?为什么?”卫玄惊奇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杨逆叛贼的主力队伍已经不多了,又用鹤翼阵分散他本就不多的作战主力,而不是集中在一点使用,岂不是大错特错?”陈应良微笑道。 卫玄若有所思,觉得陈应良的分析是有道理,可是又不敢确认陈应良的分析一定正确。陈应良却没有再理会卫玄,只是把都已经穿成一个铁罐头一样的刘长恭叫到了面前,指着叛军右翼说道:“刘大哥,你看,叛军的右翼是杨字旗号,应该是杨玄感的弟弟杨积善统兵,杨玄感喜欢任用私人,他亲弟弟麾下的队伍一定是精锐战兵,不出意外的话,杨逆十有八九是首先攻打我们的左翼。” 仔细看了对面的敌情,又仔细观察了自军左右两翼的敌情,刘长恭点头说道:“不错,应该是先向我们的左翼下手,我们的左翼地势比较开阔,右翼有些小山丘,会妨碍军队作战,如果是我用兵,我也会先攻打左翼。” “所以我们的左翼就拜托你了。”陈应良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都请刘大哥你务必守住我们的左翼,只要你能扛到杨逆叛贼正面进攻,我们就能获得胜利机会。” “我……,我试试吧。”刘大将军不太有信心的答道:“我尽量守住左翼看看,如果不行,应良兄弟快派报国军增援我就是了。” “那是当然。”陈应良微笑着随口鬼扯,又叮嘱道:“刘大哥,千万记住,你的队伍不是不能打,只是士气和斗志不如敌人,你在左翼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让你的将士卖力死战。还有,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谢兄弟关心。”刘长恭一听笑了,拍着胸口说道:“放心,今天老哥我为了安全,可是穿了两层铠甲的,就算有什么流矢射来,也伤不到我分毫。”陈应良再次微笑,与刘长恭拱手而别。 不多时,叛军主力列阵完毕,隋军这边也快之再快的建起了一道单薄但是实用的防马栅栏,结果和陈应良、刘长恭预料的一样,叛军旗阵中令旗挥动间,果然是叛军右翼的杨积善队伍大步向前,带了一辈子二线队伍、打了一辈子顺风仗、小心到穿着两层铠甲上阵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也终于迎来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恶战兼苦战。 鉴于隋军已经建起了一道防马栅栏的情况,杨积善很聪明也很理智的把骑兵队伍放在了后面,让步兵打头阵,目的则是准备利用步兵捣毁隋军栅栏,为骑兵队伍打开冲锋道路,然后再利用骑兵的冲锋优势杀入隋军阵内,从内部彻底捣毁隋军队伍的乌龟阵。 刘长恭这边,刘大将军这次也是卖足了力气准备大干一场,不断在阵中大吼大叫,给麾下将士鼓舞士气,激励自己麾下这些老兵油子的斗志,“弟兄们,敌人已经来了,做好准备死战到底吧!都是人,他娘的凭什么白袍兵就能冲锋陷阵,战无不胜,咱们就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拣便宜?为了咱们的升官发财,为了咱们的婆娘娃娃,和叛贼拼了!打赢这一仗,回家抱娃娃!打赢这一仗,回家抱婆娘!” 刘大将军卖力的吆喝声中,同时也在叛军旗阵的战鼓声中,杨积善的队伍慢慢迂回到了隋军左翼正面,摆开了冲锋架势,接着叛军旗阵的战鼓突然大作,杨积善麾下的叛军队伍也立即发起了全速冲锋,刘大将军也立即停止了吆喝鼓舞,大吼大叫道:“放箭!给老子放箭!” 隋军方圆阵中呼啸飞出的箭雨,打响了弘农决战的第一枪,躲在栅栏后的隋军弓手对着天空抛射出密集羽箭,呼啸旋转着铺天盖地的落到叛军队伍头上,正在全速冲锋的叛军步兵纷纷中箭,转瞬间就倒下了十数人,算是为刘大将军打了一个开门红。但是同样已经在实战中逐渐历练出来的叛军队伍却不见混乱,仍然顶着箭雨大步向前,拼着老命全速拉近与隋军队伍的距离。 临敌不过三矢,三轮箭雨过后,叛军步兵已然冲到了隋军的栅栏面前,躲在栅栏后排着密集横队的隋军将士立即刺出手中长枪,就象是栅栏中突然生出无数的尖刺,不少叛军步兵收势不急,顿时被长枪洞穿身体,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隋军将士则迅速回枪再刺,长枪攒刺间,叛军队伍的冲锋势头顿时被彻底抵消,速度大减无法就势突破栅栏,只能是隔着栅栏与隋军士兵挺枪对刺,躲在步兵队伍后面的叛军骑兵队伍也因此没有寻觅到半点冲锋机会。 鲜血飞溅间,连退路都已经被切断的隋军将士大吼大叫着不断捅枪刺杀,把手里的长枪长矛拼命刺向单薄栅栏后的叛军士兵,叛军士兵也是如此,一边拼命刺枪捅杀,一边找机会砍砸栅栏,与隋军将士对拼人命消耗。而到了这一刻,刘大将军麾下的这些老兵油子的经验优势也发挥出来了,在刺捅杀敌间可以凭借眼角余光和风声灵活躲避敌人刺来的枪矛,身上的精良装备也让他们可以减轻一部分来自敌人的伤害力量,而叛军士兵良莠不齐的装备却无法做到这一点,除非身上穿着从战场上缴获来的隋军装备,否则一旦被枪矛刺中,那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再加上隋军弓手躲在后面不断抛射羽箭,所以叛军队伍在与除报国军外的隋军队伍近战中,伤亡竟然破天荒的比隋军大上不少。 看到隋军队伍竟然凭借着一道单薄栅栏有力抵挡住了叛军冲锋,卫玄惊奇万分间,难免有些捶胸顿足,懊恼道:“老夫真是老糊涂,真是老糊涂啊!当初在邙山的时候,老夫怎么就没想到临阵之际修建栅栏,挡住叛贼冲锋隔栅对刺,发挥我们的装备和训练优势?” “卫留守,这个战术也是因地制宜。”陈应良指着土山下的地面说道:“这一带都是弘农百姓开垦出来的农田,土壤松软,临阵之际当然可以做到迅速修建栅栏,邙山那种鬼地方,到处都硬地坚石,修栅栏不是找死么?只怕栅栏还没有建好,叛贼的骑兵早就已经杀到你的旗阵面前了。” 卫玄一楞,有心想夸奖陈应良的观察细心,却又有些不满陈应良的不敬态度,便干脆骂道:“操他娘的!你这小子,和樊子盖那个老匹夫一样的命好,这样的有利地形都让你给碰上了。” 卫玄在隋军旗阵中不服气的大骂,看到隋军队伍凭借一道单薄栅栏竟然挡住了自家队伍的冲锋,杨玄感在叛军旗阵中自然是咬牙切齿了,拍着帅椅的扶手懊恼道:“真不应该给陈小贼修栅栏的时间,不然的话,我们的骑兵早就冲垮陈小贼的左翼了!” “楚公,必须尽快打开突破口,不然的话,我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妙。”终于证明自己建议正确的李密赶紧开口,提醒道:“昨天晚上我们的将士没有休息好,今天的天气又太过晴朗,将士在烈日下作战体力消耗十分巨大,时间长了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看看天上寥寥可数的几片稀疏云彩,杨玄感点了点头,喝道:“去给杨积善传令,一刻钟内,务必给我突破官兵左翼,打开突入官兵阵内的缺口。” 听到这话,再次被打脸的李子雄老将军当然是脸色尴尬,心中只是暗恨杨积善的队伍执行不力,辜负自己的神妙战术,苦心布局,还给了后生晚辈李密小人得志的机会。 杨玄感的命令被迅速传达到位后,杨积善也有些急了,除了传令步兵加紧进攻外,还干脆亲自来到了阵前,率领督战队督促步兵队伍加紧冲锋。而隋军这边的刘大将军也是有样学样,除了带着督战队逼迫将士顽强抵抗外,还亲手砍了一名惧怕之下向后退却的自家士兵,大吼大叫不断,“顶住!给老子顶住!为了你们的婆娘娃娃,给老子顶住!不要忘了这仗要是输了,你们这辈子就没机会回家抱娃娃了!” 在两边将领的驱逐鼓励下,栅栏防线上的战斗激烈程度再次提高,两军将士都是血红着眼睛拼命的捅枪刺杀,刀盾手也不断的补漏拣缺,矮着身子不断砍杀敌人伸过栅栏的手臂武器,栅栏内外两侧都是血肉横飞,死伤无数,战局陷入了绞肉机一般的残酷僵持。 僵持中,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隋军左翼队伍突然大声欢呼了起来,原来不知何时,一个团的报****将士已经来到左翼,看到这些身披显眼白袍的友军队伍出现,守卫栅栏的隋军将士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了一股神力,欢呼吼叫着把手中长矛长枪刺得更快更猛,将那些都已经开始挤压栅栏的叛军士兵刺得满身飙血,惨叫不断。 与之相反的是,看到身披醒目白袍的报国军出现,早已经在金墉城战场和洛阳保卫战吃过报国军大亏的叛军队伍却是魂飞魄散,一边下意识的纷纷后腿,一边大声惊叫,“白袍兵来了!那些怪物白袍兵来了!” 士气斗志陡然间此长彼消,有强力同伴充当后援的隋军将士士气高涨之下,楞是一番猛刺猛捅下杀退了叛军的冲锋,逼着士气大消的叛军队伍纷纷后退,顿时稳住了栅栏防线,然后乘机迅速修补被叛军士兵砍破砸坏的少量栅栏,杨积善在后面气得哇哇大叫,然而却又无可奈何。紧接着,在杨玄感咆哮如雷的命令下,叛军步兵队伍虽然再一次向隋军栅栏发起了冲锋,势头却远没有之前那么凶猛,已经打出了信心的隋军将士却在报国军按兵不动的情况下从容迎敌,与叛军队伍在栅栏防线上厮杀得难分难解,丝毫不给叛军队伍取得突破的任何机会。 与此同时,叛军左翼的队伍也有了动作,在地形并不是十分适合进攻的情况下,迂回到了隋军的右翼正面,向隋军的右翼队伍发起强攻。这一次,陈应良并没有做任何的战术安排或调动,任由右翼的隋军队伍单独御敌,倒是喜欢蛮干的卫玄有些担心,低声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右翼也在开战了,是否派一个团的报国军过去,做为预备队?” “用不着。”陈应良低声答道:“我们的右翼山丘和沟渠都比较多,不利于叛贼发起全力冲锋,叛贼很难取得突破。还有,报国军现在派过去也没用,就报****那点兵力,到了这样的决战战场上,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与其现在就派过去补漏堵缺,倒不如等到右翼出现危险时,派过去鼓励士气,打击敌人军心。” 让卫玄万分郁闷的是,战局再一次被陈应良料中,在地形不利冲锋突袭的情况下,攻打隋军右翼的叛军队伍先是遭到了多达四轮的羽箭覆盖,然后又遭到了隋军将士的枪矛攒刺,同样迅速被局限在了栅栏防线前难进寸步,同时因为队伍不如杨积善麾下队伍精锐的缘故,还被隋军将士杀得更惨,不到片刻时间就被迫后退重新整队了一次。 看到这样的情况,卫玄心中暗暗欢喜之余,一股无名火气也无法忍耐的涌上了心头,心中咬牙切齿,“姓柴的!你给老夫记住!如果不是你,老夫之前会在邙山输得那么惨?老夫身边这个姓陈的小子,又会白白便宜了樊子盖那个老东西?!” 暗怒过后,卫玄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观察了战场片刻,卫玄又转向陈应良问道:“应良,我们现在虽然打得不差,可始终都是守势均势,照这样下去,我们如何获胜?如何有大破乱贼的机会?” “当然有!”陈应良自信的大力点头,又指着正前方的叛军旗阵斩钉截铁说道:“当杨逆叛贼发起正面冲击时,就是我们大获全胜的机会到来之时!我这次把报国军放在了方阵正中,不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陈应良其实差点已经等到了这个机会,几乎同一时间的叛军旗阵中,看到左右两翼进击的队伍都被隋军的栅栏防线挡住,杨玄感大怒之下,都已经准备下令正面出击的,还要象往常那样亲自率军出击,可惜这次李子雄和李密却又联手了一次,一起劝道:“楚公,不要着急,我们虽然还没占优势,可是还没有处于劣势,战局目前僵持不下,还不是正面突击的时候。” 被李子雄和李密这么联手一劝,多少还能听得进一些逆耳忠言的杨玄感只得放弃了立即正面出击的打算,重重一屁股坐回帅椅,大吼道:“水!拿水来,本柱国口渴!” 亲兵飞快呈来清水,喝了两口觉得没滋味,又因为早饭没吃完就急着升帐点兵的缘故,感觉肚子有些饥饿,杨玄感不由得想起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吩咐道:“刚才出营时,不是有本地百姓送来酒肉犒师么?拿一坛酒来,再把肉和馒头也拿些来,本柱国有些饿了。” “多拿些。”李子雄也顺口说道:“今天早饭没吃完就进帐议事,老夫也有些饿了。” 天地良心,陈应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蔡王杨智积却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厚道人,送来的酒肉真的只是想犒劳叛军的精锐主力队伍而已,真没想过要犒劳杨玄感本人和名扬天下的李老将军啊。 第71章 决战杨玄感(中) 战局依然还在僵持,叛军队伍再是如何的猛攻隋军左右两翼,却始终都是无法突破隋军的栅栏防线,那道临时建造的、单薄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防马栅栏,就好象是被什么魔法庇佑一样,始终都是屹立不倒,装备精良又体力充沛的隋军队伍则凭借着这道单薄防线,死死挡住了叛军队伍的连番冲击,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有士气。 没有人能明白这道简陋栅栏为什么会发挥如此巨大作用,只有下过苦功研究过犯罪心理学的陈应良知道其中奥妙,隋军仓促修建这道栅栏虽然单薄,却可以避免与敌人在第一时间展开最为残酷的近身混战,又可以凭借这道单薄栅栏保护整齐队列,利用弓箭与长矛抢先杀伤敌人,取得细微但无比重要的先手优势,消除紧张情绪,产生对面敌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继而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信心越打越强,逐渐发挥出武器装备、军事训练和体力充沛的多重优势,在不知不觉间渡过了畏战惧敌的心理关,综合素质其实绝对在叛军之上的隋军队伍,真是想打不漂亮也不行了。 这么一来,自然是苦了可怜的叛军将士,后有叛军将领亲自率领的督战队逼迫,前有隋军将士的枪林矛海,还有一道绝对该死的拦路栅栏,往前冲会被隋军的铁枪长矛捅死,往后退会被自家督战队的刀斧砍死,进退不得,只能是与隋军隔着栅栏僵持,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办法突破隋军这个乌龟阵。 没经验的叛军将士没办法突破隋军的乌龟阵,经验很足的李子雄老将军却有办法,在叛军旗阵观察了隋军乌龟阵许久,仔细盘算过后,李子雄向杨玄感拱手说道:“楚公,关键就是那到栅栏,官军队伍能够扛到现在,就是因为那道栅栏阻拦,使我军将士无法与官兵展开近身混战,也就无法彻底打垮官军的军心士气。为了尽快取得突破,打破这个战场僵局,老夫认为,我们是该做出一些牺牲了。” “什么牺牲?老将军请说。”杨玄感答道。 “让杨积善将军撤下步兵队伍,让骑兵发起冲锋。”李子雄建议道:“官军那道防马栅栏只有半人多高,让我们的骑兵发起冲锋,固然会折损一些宝贵骑兵,但我们的骑兵队伍却可以凭借冲锋优势和居高临下的优势,迅速突破官军的一段栅栏,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们的后续队伍就可以源源不绝的杀进官军阵内,从内部捣毁官军的乌龟阵。” “那就让骑兵冲吧。”杨玄感大大方方的说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等我们进了关中,打通了和西域的连接,还怕弄不到战马?” 说罢,杨玄感立即按着李子雄的建议派人给杨积善传令,让杨积善依计行事。而传令兵刚派出去后,亲兵也把弘农父老犒劳的酒肉送到了杨玄感面前,给杨玄感送来了一坛没开封的美酒,二十个馒头和一大盘香喷喷的红烧肉,杨玄感也还算大方,向李子雄和李密说道:“老将军,法主,都过来吃点喝点吧。” 杨玄感亲自开口邀请,德高望重的李子雄李老将军当然不会拒绝,早上同样没有吃饱饭的李密迟疑了一下,为了保持充足体力还是顾不及去考虑士卒感受了,拱手谢过后同样坐到了酒菜旁边,而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后,此前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的李密也突然发现了那里不对劲,忙阻拦道:“楚公,老将军,请且慢用饭,你们是否发现有一件事很奇怪?” “那里不对?”杨玄感一边亲手拍开酒坛泥封,一边顺口问道。 “这烧肉。”李密指着油汪汪的红烧肉说道:“以往地方父老送来酒肉犒劳我军时,一般都是送活猪活羊,象这样把猪肉烧好再送来的,虽然也有,可是很少很少,那些百姓又是清晨就把酒肉送来犒师,岂非有些可疑?” “法主,你怎么如此多疑?”李子雄没好气的说道:“这些酒肉是一个弘农大户人家送来的,家中人手众多,把肉烧好不费多少力气,又方便我们立即食用,正是这位桑梓的细心所在,你犯得着如此多疑么?” “你如果不想吃,可以不吃。”杨玄感又来了些火气,干脆撇下了李密不理,自顾自的与李子雄一起大吃大喝起来,李密则是夹起了一块红烧肉左闻右闻,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还是谨慎的不敢随意入口。 这时候,收到了命令的杨积善队伍也开始了调整战术,先是撤回步兵队伍重新整队,然后是骑兵队伍小跑上前,在隋军的栅栏对面远处排列密集冲锋队形。在隋军旗阵中看到这一情况,陈应良也立即明白杨玄感是狗急跳墙了,赶紧下令道:“传令前军一二三团,全速增援左翼!传令赵昱,他的团队做好血战准备,一旦敌人骑兵突破栅栏,立即补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挡住敌人队伍,绝对不能给叛贼杀入我们阵内的机会!” 传令兵飞奔下去传令,旁边的卫玄则提醒道:“应良,从前军抽调团队增援左翼,我们最重要的正面防御就被削弱了,不如直接从中军增调派团队增援为好。” “我是故意的。”陈应良冷冷答道:“我故意削弱正面防御,就是引叛贼正面突破!” 说话间,调整完毕的叛军骑兵已经开始了冲锋突击,不要命的以战马和人体来撞击隋军的单薄栅栏,受过抵御骑兵突袭训练的隋军将士则在栅栏后排起密集横队,将手中枪矛斜刺向天,心情紧张的等待敌人袭来。而与此同时,收到了命令的隋军前军三个团队,已经离开了阵地全速向左翼增援。 轰鸣的马蹄声中,全速冲锋的叛军骑兵已然势不可挡的冲到了隋军阵前,尽管隋军将士斜举的枪尖刺中了不少叛军骑兵或者战马,但这些中枪的叛军骑兵还是借着惯性撞在了栅栏上,把单薄的栅栏冲得基脚松动,险些倒覆,另有几名骑术特别高超的叛军骑兵在栅栏前纵马跳起,隋军将士的长枪虽然也刺伤刺中了他们的马腹,他们却还是连人带马的纵过了仅有半人多高的栅栏,杀入了隋军乌龟阵的内部。 还好,陈应良此前就布置在左翼的报国军赵昱团队发挥了关键作用,及时的冲了上来,迅速将那几名叛军骑兵包围,刀砍枪捅的把那几名叛军骑兵砍死捅穿,这才没给叛军队伍里应外合摧毁隋军乌龟阵的机会。 杀了这几名叛军骑兵只是起到了延缓作用,不惜代价的冲到栅栏面前后,居高临下的叛军骑兵拼命砍杀捅刺栅栏后的隋军士兵,必须抬头作战的隋军士兵则左支右绌,慌于招架,根本无法象之前那样有效刺杀对面敌人,栅栏防线不可避免的出现动摇和混乱,逼着赵昱只能立即率军上前,帮助友军抵御敌人攻势。而与此同时,杨积善也亲自率领着叛军步兵队伍再次发起了冲锋,隋军左翼阵地很快就陷入了苦战恶战,好几段栅栏都被叛军队伍乘势砸得粉碎,逼着隋军队伍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扛敌人进攻。 形势开始危急了,虽然有着赵昱团队全力补漏堵缺,刘大将军也无比难得的亲临阵前,在好几十名亲兵的保护下给隋军队伍加油打气,大吼大叫要求隋军将士舍身死战,但是隋军队伍却再也无法杀退已经冲到面前的叛军队伍,相反还被居高临下的叛军骑兵杀得节节后退,最大的心理依赖简陋栅栏也迅速被叛军队伍砸碎五六丈宽,叛军队伍开始逐渐挺进隋军乌龟阵的阵内,好在隋军在左翼的兵力比较充足,叛军的挺进速度也快不起来。 看到这样的情况,陈应良咬了咬牙,干脆又从正面调了两个团队到左翼增援,无比疯狂的在次为重要的左翼战场布置了十一个团的兵力,却在最重要的正面防线只留下五个不满编的隋军团队防御,而除了这五个团的隋军队伍外,陈应良和卫玄所在的中军旗阵,也只剩下了郭峰、陈志宏和陈祠三个同样不满编的报国军团队保卫! 与此同时,已经吃饱喝足了的杨玄感和李子雄,看到陈应良再次调动正面队伍增援左翼战场,顿时就是一起放声狂笑,沙场经验丰富的李老将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隋军乌龟阵狂笑说道:“陈应良小贼,到底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黄毛小子啊,从正面调派这么多兵力到左翼,他的乌龟阵正面还怎么守?” “陈应良小贼,真的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么?” 李密保持沉默,李密也看得出来陈应良此举是一个昏招,但李密强悍的第六感却告诉自己,这事恐怕没有简单,奸诈狡狠又胆大包天的陈应良这么做,或许有他的特殊原因,所以李密也只能是心中暗道:“但愿苍天庇佑,陈应良小贼,真的只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黄毛小子。” 李密在祈祷,李子雄老将军却已经在迫不及待的喊叫,“楚公,机会难得,是时候发起正面突袭了!乘着杨积善将军缠住了近半的官兵,发起正面突击,定可一举摧毁官军的乌龟阵!” “楚公,末将请令攻打官军方阵正面!”旁边的几名叛军将领全都跳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请令去冲击隋军乌龟阵正面。 “不用你们去!”杨玄感抓起了自己最为喜爱的铁柄长矛,大吼道:“牵马来!本柱国要亲自率领两千骑兵突击官兵正面,亲手为我的二弟五弟报仇!” “楚公,最好再带上两千步兵同去!”李子雄老将军赶紧提醒道:“骑兵突击官兵旗阵,步兵分担两翼压力,可以确保你能一举拿下陈小贼和卫玄老匹夫的人头!” “好主意,王仲伯,杨恭道,你们率领两千步兵随我冲锋!”杨玄感大喜吼道。 除了攻城战外,武艺过人的杨玄感在野战中是出了名的喜欢身先士卒,既可以鼓舞士气又可以痛快杀敌——这是杨玄感自起兵来一直的习惯。知道杨玄感这点狗熊脾气的李密也不敢阻拦,只是小心建议道:“楚公,不妨让步兵上前,你率领骑兵居后,这样可以安全些。” 杨玄感连看都没有看李密一眼,交代了一句让李子雄统率后军,然后就大步下山去集结出战骑兵了,对李密完全就是视若无睹,留下李老将军在旗阵中摆老资格教训晚生后辈李密,“法主,你怎么连教训都不会汲取?之前杨积善将军先让步兵冲锋,就已经证明步兵很难突破官兵的栅栏防线了,还浪费了无数时间和牺牲了大量的我军将士,现在你又建议楚公重蹈覆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错失战机么?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战机有多难得……?” 李密没去理会喜欢倚老卖老的李老将军,对李老将军的唠叨教训同样是充耳不闻,眺望了一阵对面的隋军旗阵,又转目去看已经提矛上马率军出击的杨玄感,李密突然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强烈的不详预感,也一下子涌上了李密的心头,让李密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兵家术语——擒贼先擒王! “哎哟!” 李老将军的呻吟声突然又传到李密耳中,惊得李密赶紧回神扭头,却见头发花白的李老将军捂住了肚子弯腰,李密大惊失色,忙问道:“老将军,你怎么了?那里不对劲?” “不是不对劲,是肚子不舒服,想出恭。”李老将军苦笑答道:“人老了毛病就是多,法主你先盯着一会,老夫到后面出恭,马上就回来和你一起亲眼目睹楚公如何破敌。” 说着,肚子里绞痛的李老将军匆忙跑到后面五谷轮回去了,看着李老将军按腹急行的狼狈模样,李密心中暗骂,“老牛老马屎尿多,差点吓死老子!老不死的老不要脸,祝你早些拉死!这次如果不是你拼命帮倒忙,楚公的义师至于会狼狈到今天么?!” ………… 同一时间的隋军旗阵中,看到对面的叛军鹤翼阵队伍终于有了动静,大批的叛军骑兵在自军的正面集结准备出击,虽说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看不清杨玄感的帅旗有没有出现叛军骑兵队伍中,陈应良还是悄悄松了口气——能够按照战前预料一样,是杨玄感亲自率领骑兵突袭隋军正面当然最好,只是一员叛军统兵前来也无所谓,打败了这支叛军精锐,杨玄感手里也没什么作战队伍可以投入战场了。 暗暗祈祷了一句苍天保佑后,陈应良转向卫玄拱手说道:“卫留守,敌人已然中计,小人要下去率领报国军迎敌,旗阵就拜托你了。不必你劳神指挥战术,只需待到小人击败正面之敌,你下个命令擂鼓总攻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你要亲自去迎战对面来敌?”正在为正面守卫力量单薄而担心的卫玄大吃一惊。 “果然是杨玄感的帅旗!”陈应良一边继续眺望着对面的敌军情况,一边答非所问,还又说道:“不错,小人要亲自去率领报国军迎敌,还要给你带回来杨玄感的首级!” “带回来杨玄感的首级?”在杨玄感面前败得已经不再败的卫玄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惊叫道:“你傻了!凭你这五百多人,也能取下杨玄感的首级?!” “小人有信心!”陈应良回答得斩钉截铁,又微笑说道:“如果小人真能为留守大人带回杨玄感的首级,小人不求赏赐,只求卫留守一件事,替小人抽柴慎之子柴绍一记耳光。上次在大兴城,柴绍欺负小人年少力弱,一脚差点把小人的肋骨踢断,小人小气量,一直记着这个仇。” 说罢,不等卫玄答应,陈应良已经大步走下了土山,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到了列队已待了许久的报国军队前,知道陈应良打算的陈志宏和郭峰立即牵来战马,一言不发的搀扶帮助身披重甲的陈应良上马,上马坐定后,陈应良这才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陈志宏低声答应,向身后的报****将士努努嘴,示意陈应良查看那些报****将士手里被稻草包裹的酒壶和火把,又一指报国军前方的空地——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钉上了三条绊马绳。 “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陈应良低声吩咐道:“告诉每一名将士,听到进攻命令,马上全力杀向杨玄感逆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取下杨玄感的首级!” 陈志宏、郭峰和陈祠三个报国军校尉答应,立即策马小跑到或步行或骑马的报国军队伍前,小声传达陈应良的命令和要求。而三个校尉刚离开陈应良身边,又有一骑却小跑到了陈应良的身旁,与陈应良并列而立,陈应良扭头一看,却见是卫玄老顽固独自一人来到了自己的身旁,陈应良忙说道:“卫留守,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了,很危险,你还是到旗阵上去观战吧。” “少他娘废话!”卫老顽固骂了句脏话,恶狠狠说道:“旗阵那边,老夫暂时交给亲兵了,让他们看到你获胜就擂鼓总攻。老夫要到战场上来亲眼看看,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取下杨玄感首级!” “还有,如果你小子真能取下杨玄感首级,为大兴的四万大军报仇雪恨,为老夫出这口恶气!别说是抽柴慎的儿子一耳光了,杀柴慎全家老夫都可以答应你!坐镇大兴的代王殿下,对老夫不仅是言听计从,还对老夫是执弟子礼!皇上亲口有过旨意,我和代王殿下见面,必须是代王殿下先向老夫行礼!” 听到卫玄这咬牙切齿的话语,陈应良微微一笑,也没有乘机提什么让曾经未婚妻柴倩给自己当奴婢的无耻要求,只是大声喝道:“弟兄们,给我唱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第72章 决战杨玄感(下) 对交战双方来说,最为关键的时刻同时来临,乘着陈应良连出昏招,把大量的隋军队伍调派到了侧翼的机会,杨玄感迅速派出了两千骑兵出击,辅以两千步兵为后队,由亲自率领,直接冲击隋军乌龟阵已经最薄弱的正面防线,决心要从正面给予隋军队伍致命一击,彻底捣毁陈应良布下的无耻乌龟阵! 队伍集结完毕,和往常的野战时一样,有着小项羽之称的杨玄感身披重甲,横矛立马,再一此站到叛军队伍的最前面,冲着跟随自己冲锋陷阵战无不胜已近两月的叛军骑兵队伍大吼,“将士们,推翻暴君,解天下黎民倒悬之苦,杀入关中,与元弘嗣会师,已经在此一战!跟着我冲!目标,官兵旗阵!杀啊——!” 大吼着,杨玄感提矛一夹战马,又一次身先士卒的带头向着隋军乌龟阵发起了冲锋,在他的身后,两千叛军骑兵齐声大吼,一起夹马狂奔,马蹄如雷,势如洪水决堤,一往无前。后面的两千叛军步兵队伍也是齐声呐喊,一起发足狂奔,势如奔潮,气势无双。 与此同时的叛军旗阵中,不太相信鬼神之说的李密,紧张得都已经双掌合十,口中喃喃祈祷,“皇天后土,过往神灵,请务必保佑楚公此击能够得手,一举击溃官兵队伍。不然的话,我十万义师将士,恐怕……,危矣。” 叛军旗阵后的避风处,脱下了裤子蹲着的李子雄老将军也在呻吟,“听声音,楚公都已经在亲自率军冲锋了,老夫这五谷轮回之物,怎么还没拉完?看来老夫真是老了,等进了关中后,是得少纳几个小妾了。” 同一时间的激战战场上,看到叛军骑兵大队终于向隋军正面发起了冲锋,正在猛攻隋军方阵两翼的叛军队伍顿时就是欢声如雷,士气立即为之大振,冲杀间更加勇猛凶悍。隋军队伍则是心中大惧,畏惧之下军心动摇,阵脚顿时出现慌乱,被叛军队伍乘机进击,压退了不少距离,最大的心理依赖防马栅栏也被叛军队伍乘机捣毁推倒了许多,战局迅速向着对隋军队伍最为不利的近身混战方向发展。 最为紧张的还是隋军方圆阵正面的隋军队伍,看到大批的叛军骑兵迎面杀来,这些首当其冲的隋军将士个个紧张得全身冒汗,连拉着弓弦的手臂都在发抖,守在栅栏端枪斜举的隋军将士更是紧张得个个面无人色,如果不是面前还有着一道勉强可以抵挡叛军骑兵冲击的防马栅栏,这些隋军将士肯定已经有人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压力,在极端恐惧之下扔下武器撒腿逃命了。 这些隋军将士的恐惧反应,自然早在精通心理学的陈应良预料之中,见叛军骑兵距离栅栏防线已经只剩下四百来步了,陈应良又没有犹豫,马上大喝道:“传令前军五个团队,左右散开侯命,给杨逆骑兵让出冲锋道路!” 由报国军将士充当的隋军传令兵毫不犹豫,马上快步冲向前面那五个隋军团队,大吼传达陈应良的命令。与陈应良并骑而列的卫玄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冲着陈应良大吼道:“你疯了?叫我们的将士给杨逆骑兵让路?” “卫留守,如果换成你,看到你对面的敌人突然左右散开,给你让出冲锋道路,你会怎么想?”陈应良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我?”卫玄一楞,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我会担心有陷阱,下令放慢速度,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不就结了?”陈应良微笑答道:“靠一道半人高的栅栏,我们前面的五个不满编的团队,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么多的叛贼骑兵冲锋?与其让我们的将士白白牺牲,不如直接让开,让杨玄感直接冲到我们的面前,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决战!” 张口结舌的卫玄难以理解陈应良的思维模式,前面的五个隋军团队收到了陈应良的命令后,却是马上就欢呼着向左右逃命了,给叛军骑兵让出了一条直通报****阵地的道路,一条让杨玄感可以直接杀到陈应良面前的道路。对此,列队肃立的报****将士毫无惧色,继续整齐高唱他们那首提前千年问世的嘹亮军歌,“……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隋要让万邦,来贺——!” 嘹亮的军歌声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回荡,唯一配得上给陈应良当对手的李密则在叛军旗阵中惨叫,“让路?官兵怎么主动让路?难道真的有陷阱?是什么陷阱?楚公,你千万要小心啊!” “怎么让开路了?”刚刚提着裤子回到了旗阵中的李子雄老将军也惊叫出声,“不合情理!再没经验的主将也不可能这么指挥啊?难道真有陷阱?!哎哟,老夫这该死的肚子啊,怎么又痛起来了?” 更加大吃一惊的还是杨玄感本人,看到隋军将士突然从正面左右散开,给自己让出入阵道路,距离隋军栅栏已经不到两百步的杨玄感这一惊自然是非同小可,下意识的勒住战马左右张望,生怕隋军布置得有什么阴谋诡计,地道机关。可是他身旁身后的叛军骑兵却没有这么快的反应,大部分的骑兵直接就冲到了隋军栅栏面前,刀砍斧砸,片刻间就把一大段的隋军栅栏砸得粉碎。 栅栏倒是迅速被砸碎了,叛军骑兵的冲锋脚步也无法避免的停顿了下来,杨玄感乘机大喝下令,命令骑兵队伍停止冲锋,重新整队,同时又催马小跑到了栅栏近处,在亲兵盾牌的保护下查看隋军情况。 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也没有任何的地道机关,在通往高唱着嘹亮军歌的报****阵地的道路上,只有区区三条一砍就断的绊马索拦路,之前拦在路上隋军将士则全部退到了道路两侧的远处,在远处脸色苍白的看着数量多达两千的叛军骑兵队伍。 “没陷阱啊?”杨玄感满头雾水,糊涂到了极点,同时一股强烈的便意也涌上了心头,让面对千军万马也毫无惧色的杨玄感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暗骂自己点背,偏偏在上阵时想要出恭。 “楚公,好象没什么埋伏啊?”旁边的亲兵也说道:“怎么办?是否杀进去?” “敌人行动反常,小心点。”杨玄感稍一思索,忍着越来越强烈的便意吩咐道:“小跑前进,随时准备迎敌。” 命令传达,叛军骑兵队伍立即策马小跑前进,簇拥着杨玄感小心翼翼的奔向报****的阵地所在,时刻警惕着道路两旁那些隋军将士,那些隋军将士则是脸色苍白着纷纷后退,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 同一时间的隋军旗阵中,李密的小黑脸也紧张了苍白色,既无比担心杨玄感的安全,又不知道陈应良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能是求助的向李子雄问道:“李老将军,你经验丰富,依你之见,陈应良小贼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老夫也不知道啊,老夫南征北战四十年了,还从没遇到过……。”李老将军难得的没有倚老卖老一次,但谦虚的话还没说完,李老将军就已经忍不住脱裤子蹲下了,惨叫道:“快拿几面盾牌来,遮住老夫,哎哟,老夫拉肚子了,拉稀忍不住了。他娘的,老夫没吃什么啊,怎么会突然拉肚子……?” 听到李老将军的痛苦呻吟,眼角余光又瞟到李老将军屁股后面喷出了一摊黄水,李密先是有些幸灾乐祸,然后猛的全身一震,脱口叫道:“巴豆!难道是巴豆?!” “巴豆?!”正在痛苦呻吟的李老将军大惊抬头,紧接着,其实绝对不蠢的李老将军也回过了神来,杀猪一样的惨叫道:“中计了!我们都中计了!老夫和楚公刚才吃的酒肉里,被陈应良小贼下了巴豆!他娘的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奸诈无耻的卑鄙小贼啊?!” 发现中计也晚了,带着强烈的便意,杨玄感已经率领着叛军骑兵队伍,小跑到了报国军自己埋设的三道绊马索前,距离同样被盾牌保护着的陈应良,也已经只剩下了四十步的距离。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应良和杨玄感各自下达了一条命令,杨玄感是命令士兵砍断绊马绳,打开前进道路,陈应良则是挥手制止报****的继续歌唱,然后推开盾牌策马向前,大喝道:“杨玄感,我就是陈应良,杀你两个弟弟的陈应良,烧你粮草的大隋报国军主将陈应良,出来答话!” 陈应良的白袍随风飘荡间,杨玄感也是越众而出,用长矛指着陈应良放声大吼,“小贼!我要杀你全家满门,亲手把你碎尸万段,为我的二弟五弟报仇雪恨!” “杨玄感!逆贼——!”卫玄也来到了陈应良的身旁,用刀指着杨玄感带着哭腔大吼,“老夫要为我大兴四万将士报仇雪恨,放马过来,老夫要和你决一死战!” “哈哈哈哈哈!”杨玄感仰天狂笑了起来,狂笑道:“就凭你?就凭卫玄你这个老不死的暴君走狗,也配和本柱国……,啊!哎哟!” 狂笑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杨玄感已经忍不住捂腹呻吟起来,弄得他左右的叛军骑兵都是大吃一惊,卫玄也是张口结舌,惟有知道真相的陈应良心中暗喜,知道杨智积的阴招已经幸运奏效,当下陈应良立即狂笑道:“杨玄感,本记室送给你的酒肉味道如何?” 天地良心,陈应良这次真不是故意抢杨智积的功劳,而是为了感谢杨智积才这么说的——至于原因嘛,试问以隋炀帝的小心眼,如何敢在身边留下一个擅长下作料的亲堂弟? “什么?!”杨玄感面如土色了,指着陈应良惨叫道:“那些酒肉是你送的?你在酒肉里下了毒?” “放心,不是毒药。”陈应良微笑答道:“巴豆而已,让你拉几次肚子,不会要你的命。” 恨杨玄感入骨的卫玄放声狂笑,叛军将士个个脸色大变,杨玄感则是气得连胸前长须都翘了起来,一只手绞痛如割的小腹,一只手用长矛指着陈应良,全身颤抖的大骂,“小贼!奸诈小贼!无……,无耻!” “酒喝够了,该给你一些下酒菜了。”瞟见叛军士兵已经割断的三道绊马索的陈应良微笑,突然放声大吼,“弟兄们!动手!” “诺!” 整齐的答应声也是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二十个冒着青烟的酒壶突然从陈应良的身后飞起,带着袅袅青烟越过陈应良的头顶,翻滚着在天空中划出二十道弧形,劈头盖脸的砸到了杨玄感的队伍头上,再紧接着,不等杨玄感和叛军将士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火药武器的爆炸声,也提前了六百多年在冷兵器战场上响起了……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隆!” 陈应良临时赶造的黑火药手雷其实非常原始,因为经验不足,粗糙得直接可以说是粗制滥造,盛载火药的又只是一些包着稻草的陶瓷酒壶,即便产生了碎片也没有多少杀伤力,除非是正好在人体的要害近处爆炸,否则几乎不可能致命,最多就是利用爆炸声和烟雾恐吓敌人,利用冲击波稍微震伤一下敌人,真正的杀伤力小得可怜。不过……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以把耳膜震破的爆炸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在战场上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巨声打击,那怕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军队也必然是一片大乱,更何况杨玄感身边这些骨子里仍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军士兵? 隆隆的爆炸声中,杨玄感身边的叛军士兵人喊马嘶,惨叫惊叫不绝,顿时之间就乱成了一团。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宝贵机会,陈应良立即拔出了横刀,放声大吼:“弟兄们!杀!活捉杨玄感!杀啊——!” 歇斯底里的狂叫着,陈应良一踢战马的肚子,夹马举刀就冲向了杨玄感的帅旗方向,口中继续呐喊不绝,但呐喊声只喊到了一半,正在冲锋中的陈应良眼珠子就差点蹬出眼眶了——金盔金甲的杨玄感竟然也迎面向陈应良冲了过来,双手握矛,矛尖还直接指住了陈应良的罪恶胸膛! 其实杨玄感真不是故意要直取陈应良狗命的,是有一枚原始手雷恰好落到了他的身旁爆炸,惊得他那胯下那匹没有被刺聋耳朵的战马发足狂奔,同样被爆炸声震晕了的杨玄感因为一只手持矛一手捂着肚子的缘故,一时间也无法约束战马,被自己的战马带着笔直冲向了陈应良。而在冲锋途中回过神来后,已经来不及收马的杨玄感一咬牙,干脆双手平端长矛直接刺击对面来敌,用自己的武力来摆脱困境——至于对面来敌,杨玄感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是陈应良这个杀弟仇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助纣为虐又作恶多端的陈应良报应终于来了,等到陈应良反应过情况来后,杨玄感都已经冲到了面前不足三步的距离!而与此同时,因祸得福的杨玄感也终于惊喜万分的看清,对面笔直冲来的敌人,竟然恰好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陈应良!狂喜之下,杨玄感顿时忘记了危险,忘记了小腹绞痛如割,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以千钧之势将手中长矛刺出,笔直刺向陈应良罪恶的心脏,口中狂吼………… “杀————!” 矛尖破空,眼看这柄正义的长矛就要洞穿陈应良的罪恶胸膛时,上天无眼,一个白袍男子忽然撞到了陈应良的身上,硬生生的把陈应良撞下了战马,而那柄破空刺出的长矛,则带着金铁之声洞穿那个白袍男子的左胸,喷着血花穿胸而过。 杨玄感的力量之大,不仅彻底洞穿了那白袍男子的胸膛,还直至没柄,直到杨玄感紧握矛杆的双手碰到那白袍男子的胸膛为止。紧接着,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白袍男子突然张开双手,生生抱住了杨玄感的身体,硬生生的把杨玄感抱着摔下了战马! 再紧接着,无数的白袍男子冲上,彻底的淹没了杨玄感和那名白袍男子,也挡住了后面的叛军骑兵,再然后,震天的哭喊声音,也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我们抓住杨玄感了!陈校尉!陈校尉!” 被郭峰从地上揪了站起,陈应良根本来不及去考虑其他事,只是大步冲进了人群,人群中,杨玄感已经被六七名报****将士死死按在了地上,还连脚都已经被报****将士踩成了只有骨折才会出现的弯曲角度,可是陈应良最老走狗之一的陈志宏,也左胸插着长矛摔在了血泊中。 “陈志宏!”陈应良泪如泉涌,扑到了陈志宏身上,抱起了陈志宏放声大哭,“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陈……,陈记室,我……,我们抓住机会了,抓住了这个唯一的机会了。”陈志宏被刺穿了肺部,说话时声音微弱,口中鲜血淋漓,不断涌出。 “抓住了!我们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了!”陈应良痛哭出声。 陈志宏口中鲜血继续喷涌,右手艰难的入怀,可是右手颤抖不停,伸到了一半就再没力气,陈应良有些疑惑,倒是陈应良的另一条老走狗郭峰与陈志宏相熟,二话不说就把手伸起了陈志宏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鹅黄色的香囊,香囊上,也已经染满了陈志宏的鲜血。 郭峰把香囊放到了陈志宏手里,陈志宏按住了香囊却没有拿走,声音微弱的对郭峰说道:“老郭,拿这去见凤姐,告诉她,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愿意,替我娶凤姐,替我……,照……,照顾她,她……,漂亮……。” 艰难而又微弱的说着,陈志宏口中再次涌出了一股鲜血,脑袋一歪,在距离回家迎娶心爱情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永远的离开了这过人世。陈应良和郭峰等周围的报****将士个个放声痛哭,站在陈应良身后的卫玄也是老泪纵横,喃喃道:“老夫终于明白,这支白袍兵,为什么从没打过败仗了。” 第73章 大获全胜 “为陈志宏报仇!为陈校尉报仇!” 带着泪水的吼叫声响起,隋军队伍的绝地大反击也就此展开,郭峰和陈祠两个校尉各拎刀棍,虎目含泪的带头冲向已经彻底大乱的叛军骑兵队伍,后面已经失去了带队将领的陈志宏团队冲得更快,团中将士个个状如疯魔,哭着喊着凶狠挥动刀枪,招招式式都是同归于尽的凶狠,不要命的疯狂砍杀敌人,那怕敌人的刀枪已经砍到刺到面前也是不躲不闪,红着眼睛只是把手中刀枪往敌人身上招呼。 最后的十几枚原始手雷被报****将士奋力扔进了敌人密集处,剧烈的爆炸接二连三在叛军人群中响起,把乱成一团的叛军骑兵炸得人仰马翻,人喊马嘶,震得头晕目眩,双耳失聪,原本就已经十分混乱的队伍,也彻底混乱到了极点,在报****将士的舍命冲杀面前更加没有抵抗之力,也迅速由混乱状态进入了崩溃状态。 叛军骑兵队伍想不崩溃也不行了,先是遭到了提前数百年问世的原始火药武器突然袭击,接着主帅杨玄感在战场上失踪——当时太过混乱,绝大部分的叛军骑兵甚至都没有看到杨玄感被报****将士生擒活捉,再然后猛如老虎恶如狼的报国军队伍又象疯了一样的杀了上来,怒吼狂喊着亡命冲杀,群龙无首又处于混乱状态的叛军骑兵如果再不崩溃,那他们就得改一个名字叫做天兵天将了。 报****将士急风暴雨般的砍杀间,惊慌失措的叛军骑兵开始了狼狈败逃,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掉转马头,撒腿冲锋向来路逃命,慌乱间互相碰撞,落马无数,互相践踏,死者众多,报****队伍则是紧追不舍,撵着叛军骑兵的屁股尽情砍杀,砍得那些逃跑不及的叛军士兵血肉横飞,哭喊震天,也杀得远处的叛军士兵心惊胆战,撒腿逃命间更加无心恋战。 与此同时,隋军旗阵中也响起了全面总攻的战鼓声,看到叛军骑兵队伍已然混乱溃败,之前远远躲在道路两侧的隋军五个团队也毫不犹豫,马上欢呼嚎叫着挥刀杀了上来,趁火打劫拼命砍杀叛军骑兵,三面夹击已然溃不成军的叛军骑兵队伍,三面受袭的叛军骑兵心理更加崩溃,匆忙逃命间直接闯进了后面的叛军步兵队伍,马蹄践踏,踩死踏伤许多叛军步兵,导致杨恭道率领的叛军步兵队伍顿时大乱,在根本没有与隋军交手的情况下就已经彻底崩溃,隋炀帝的不孝贤侄杨恭道见势不妙,也是掉转马头拍马就跑,叛军步兵队伍也随之失去了将领指挥,队伍陷入了更加混乱的状态。 还有两翼战场,看到中军大胜,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知道报国军已经俘虏了杨玄感,承受压力较小的隋军右翼率先发起了反击,欢呼着凶狠挥舞刀枪杀退栅栏外的叛军队伍不说,还主动越过了栅栏向叛军队伍冲锋砍杀,叛军队伍则是因为自军的中军大败而士气大沮,为了保命争相退却,统率这些叛军的赵怀义努力约束队伍却收效不大,失败几成定局。 真正的主战场左翼这边,因为对手是叛军队伍中一线精锐杨积善队伍的缘故,尽管看到了中军大胜,刘长恭麾下的队伍还是无法把杨积善的队伍重新杀退,仅仅只是凭借士气上升的动力重新稳住了防线,没让杨积善队伍继续向内挺进而已。不过这样的情况就彻底改变了,当得知了报国军生擒杨玄感得手的消息后,身上穿着两层盔甲还只敢躲在后方吆喝的刘大将军先是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刘大将军二话不说,马上就脱去了一层碍事盔甲扔开,举刀大吼,“弟兄们,我们抓住杨玄感了!跟我冲啊!我们赢定了!我们抓到杨玄感了!赢定了!” 呐喊着,刘大将军十分难得的再一次亲自挥刀杀向敌人,听到呐喊的隋军队伍也是士气高涨,一边呐喊欢呼,一边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拼命抡刀捅枪——别看刘大将军麾下队伍中老兵油子居多,可越是这样的老油条兵混子,在打顺风仗就是越是所向无敌,杀敌砍人更有技巧和更有效率,还不用刘大将军传令,就自发的喊起了“我们抓到杨玄感”的口号,借以动摇敌人军心,打击敌人的士气。 终于轮到杨积善的队伍露出败象了,看到中军惨败,又听到隋军将士呐喊杨玄感已经被擒的口号,即便算是叛军精锐的杨积善队伍也难免是人心惶惶,一个个稍微有空就探头去看中军战况,寻找杨玄感的帅旗所在,只顾着关心自己而忘记作战使命,包括杨积善也是如此,为了确认兄长的安危情况,杨积善还赶紧派出了亲兵去与正在败退的叛军骑兵联系,寻找杨玄感的下落。 混乱中,杨积善的亲兵自然难以迅速带来准确消息,倒是隋军的增援杀了过来,杀退了突入阵中的叛军队伍,陈应良迅速做出战术调整,留下了陈祠的团队保护卫玄和看押杨玄感,交代尾随大队行动,然后立即率领郭峰和陈志宏的团队从阵前迂回,迂回到左翼来冲击杨积善的侧翼。而看到报****队伍从侧翼杀来,吃过报国军大苦头的杨积善顿觉不妙,赶紧下令撤退,人心慌乱的叛军队伍如蒙大赦,立即撒腿就跑,擅长打顺风仗的刘大将军则毫不客气的率军追杀,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疯狂砍杀叛军士兵的屁股背后,追杀效率还在报国军之上。 杨积善这边败逃,早就只是在苦苦支撑的赵怀义这边也是毫不客气的马上崩溃,同样擅长逃命的赵怀义将军连稍稍维持一下的努力都没有做,直接了当的带着亲兵队向来路撒腿就跑,他麾下的叛军队伍也随之土崩瓦解,扔下武器撒腿就跑的叛军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隋军队伍则欢声雷震,毫不犹豫的全面越过栅栏,发起反击追杀。 见此情景,率领两千叛军步兵守在后方的叛军大将来渊也没有犹豫,十分给他老爸来护儿争气的大吼了一个撤字,然后带头追向正在败退的杨积善队伍,生怕跑得晚了就被隋军反过来包围歼灭。看到主将都逃了,来渊麾下的叛军二线队伍顿时自动瓦解,将领士兵各自撒腿逃命,四散逃向开阔处,再从开阔处迂回逃向叛军旗阵,甚至直接逃回大营。 后顾无忧,隋军的大反攻全面正式开始,只有四千多人的隋军队伍个个如狼似虎,个个意气风发,撵着叛军队伍的屁股只是拼命杀人,还在追杀间自觉的向陈应良的精忠报国大旗靠拢,汇成一团集体行动,叛军队伍则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仓皇惨叫着只是亡命败逃,全无半点勇气回身作战。 考验李子雄老将军和李密的关键时刻到了,如果李老将军和李密手里还有一支靠得住的精锐预备队,如果杨玄挺带到了弘农以西的精锐队伍还在这里,那么李老将军和李密只要指挥得当的话,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甚至救会杨玄感也许都还有一线希望。可惜,这些李老将军和李密都没有,杨玄感已经带走了所有的叛军作战队伍,杨玄挺也还老老实实的守在弘农以西的道路险要地带,李密和李老将军身边剩下的近万队伍看上去人多势众,却全部都是杨玄感拉来助声威的民夫辅兵,在此刻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所以…… “法主,你率军坚守此地,老夫回营去调动兵马来接应你们!” 李老将军转头就走,一边疾步快跑向自己的战马,一边向李密摞下这句话,然而即将走到可以快速逃命的战马面前时,早已经拉得手脚酸软的李老将军却突然又腹痛如绞,痛得李老将军直捂肚蹲下,呻吟大骂陈应良的歹毒缺德,竟然在自己的酒饭里下巴豆。紧接着,一个人影越过了李老将军,抢先跨上了杨玄感送给李老将军的西域良马,然后拍马就往来路跑,李老将军大惊抬头时,却见骑着自己战马逃命的人赫然就是李密! “法主!等等我!等老夫!法主,你不能扔下老夫不管啊!李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匹夫,竟然敢扔下老夫独自逃命,等老夫见了楚公,一定请他杀你的头!” 李密对李老将军的喊叫大骂充耳不闻,心里还对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恨到了极点,心说如果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横插一杠还尽出馊主意,楚公肯定是早就杀进关中扼守潼关了,想让老子带上你逃命?没门! 这时,数量近万的叛军后队也开始了自行溃散,看到主力队伍都已经溃败了,杨玄感硬拉来充门面助声势的叛军辅兵和民夫自然不会傻乎乎留在原地等死,不用下令也不用带头,数量近万的叛军后队直接就是夺路而逃,逃亡间还你争我夺,眨眼间就抢光了剩下的少许战马,却包括李老将军的亲兵在内,没有一个人跑来帮助李老将军一把——官宦人家出身的杨玄感兄弟把李老将军当前辈供着,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叛军士兵,却一向不拿喜欢倚老卖老的李老将军当什么葱蒜。 “救救老夫!救救老夫!老夫是你们的军师,是你们的军师啊!”带着哭腔喊了半天无用,李老将军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自行逃命,可是没有逃得多远,李老将军就又疼得忍不住脱裤蹲地了,老泪纵横的自言自语,“老夫不逃了,不逃了,老夫向官兵投降,投降了至少可以有一张草纸,说不定皇上开恩,看在老夫过去的功劳份上,会饶老夫一命。” 几分钟后,叛军败兵大队从李老将军的身旁不远处呼啸而过,继续没有理睬打蹲在地上拉肚子的李老将军,侥幸没被踩死的李老将军大喊大叫,却还是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过来帮他一把,倒是几名冲得比较快的隋军将士冲到了李老将军面前挥刀要砍,李老将军赶紧大喊,“别杀我!我是李子雄,我是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带我去见你们的将军,你们会有重赏!” 很幸运的是,李老将军这次碰上的是刘大将军麾下的老兵油子,知道生擒李子雄这样的大人物会有什么重赏,及时收刀给李老将军留下了一条老命,可是让李老将军无比愤怒的是,这几个老兵油子竟然连让他把裤子穿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把他双手捆了拖起就走,李老将军又羞又怒,放声大吼,“让老夫穿上裤子!给老夫一张草纸!不然的话,老夫咬舌自尽!让你们什么功劳都得不到!” 回答李老将军威胁的,是隋军士兵从地上拣起的一块石头,直接塞进了李老将军的嘴里,防止李老将军咬舌自杀。而更让李老将军绝望的还在后面,当他被押到了卫玄的面前后,脾气暴躁的卫玄不仅不让他穿裤子擦屁股,还直接吼道:“把这个老东西的裤子扒光!把他光着屁股押回弘农!让天下人都看看,背叛皇上,背叛大隋,那怕以前的官职再高,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时,隋军队伍已经追杀到了叛军营地门前,在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接应的情况下,争抢回营的叛军队伍在狭窄的大营门前自然是制造出了超大规模的踩踏流血事件,为了尽快逃回营中保命,叛军士兵你争我抢,互相推搡,在营门处互相践踏,被活生生踩死的叛军士兵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了半人多高,然后叛军队伍昨天才建造起来的营地栅栏也很快被叛军败兵齐心协力的推翻,密集的叛军败兵人群这才得以蜂拥入营。 逃回了大营也绝对代表不了可以就此安全,叛军营地中即便仍然还有三万军队,却全部都是战斗力十分底下的辅兵民夫,最多只是在打顺风战时逞逞威风,到了战事不利却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绵羊。看到自家主力队伍狼狈不堪的逃来,还不顾一切的推倒栅栏,扯倒营帐,撞翻辎重车辆,哭着喊着的只是向东逃命,这些辅兵民夫的三魂便已经是吓飞了六魄,二话不说就是向东逃命,还在逃命间直接扯倒了杨玄感的中军大帐,丢弃了一切能够丢下的粮草辎重。 金墉城那一幕再次重演,刘大将军麾下的老兵油子们,在这样的战场上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龙入大海,冲进了叛军营地就是杀人放火,直接抢劫,陈应良则率领三个团的报****将士和纪律比较好的左武卫将士继续追杀,丝毫不给叛军队伍喘息的机会,结果害得刘大将军挨了卫玄一顿臭骂,在卫玄扬言要行军法杀人的情况下,刘大将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逼迫正在抢夺战利品的军队继续追杀,继续对叛军败兵施加压力。 其实卫玄老顽固完全用不着再逼刘大将军了,不管是抢先逃回了大营的李密,还是被隋军队伍追着逃回大营的杨积善,都没有任何的心思组织大营防御,李密冲回大营后,回帐取了一些私人物品就马上继续逃命,匆忙得连自己从大兴带到黎阳投奔杨玄感的十来个同乡家丁都没理会,杨积善则是直接绕过了大营向东逃命——兵败如山倒,乌合之众的叛军队伍不可能做到在大败后重新组织防御,这个道理李密和杨积善都懂。 无人约束和组织之下,四万多叛军队伍彻底的溃不成军,在营地内外狼奔豕突,人踩人,人压人,踩着死人活人的身体狼狈东逃,惨叫哭喊声响彻云霄,后营的栅栏彻底叛军败兵推倒,踩得粉碎,无数的叛军士兵也在栅栏处被活生生的踩成了肉酱,尸体碎片和栅栏碎片混在一起,以至于到了打扫战场时,隋军士兵想割鼻子换赏赐都找不到这些尸体的鼻子在那里。 胜势已定,在时间颇为充足的情况下,陈应良率领隋军队伍,一直把叛军队伍追杀到了五里外的山路狭窄处,结果是逼得叛军队伍在狭窄山路上再次发生大规模踩踏事故,成堆的尸体堵塞了狭窄山路,导致叛军士兵只能是踩着一人多高的尸山逃入山道深处,走投无路跪在隋军面前哭喊请降的叛军士兵密密麻麻,又彻底堵塞了隋军队伍的前进道路,然而与这些叛军队伍仇深似海的隋军左武将士却是毫不留情,刀劈斧砍的往这些都已经跪在地上的叛军士兵头上身上招呼,血肉横飞间,叛军士兵哭号惨叫不断,场面凄惨得又一次不忍卒读。 陈应良自然不会让报国军将士去干屠杀俘虏这样的事——外族俘虏也自然可以例外,把谷口战场转交给了刘长恭和左武卫的队伍后,陈应良立即领着报国军将士退到后方开阔地带集结休息,清点伤亡人数。正忙碌时,卫玄也在报国军陈祠队伍的保护下,押着被捆在马上的杨玄感和李子雄老将军,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见面时,李老将军的光屁股中间一直都在流着黄白之物,满身满脸伤痕的杨玄感则是裤裆都已经变成了黄色…… 看到刘长恭和左武卫的隋军队伍又在干屠杀俘虏的缺德事,陈祠当然是立即合掌为这些可怜的叛军俘虏念诵超度经文,卫玄则是凝神看着向自己行礼的陈应良,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几次都欲言又止。片刻后,卫玄忽然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你们,架住陈记室,不许他动。” 卫玄身边的亲兵疑惑,陈应良也是惊讶抬头来看卫玄,卫玄则是不动声色的再次吩咐,他的亲兵这才上来左右架住了陈应良,陈应良更是惊奇,忙问道:“卫留守,你这是做什么?小人有什么做错了吗?” “你没有做错。” 卫玄摇头,突然,贵为东都留守兼刑部尚书、年龄比陈应良祖父还大的卫玄,突然向陈应良双膝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陈应良下意识的挣扎想要下跪,却被卫玄的亲兵架住不能动弹,只能是惊叫问道:“卫留守,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折死小人?” “陈记室,老夫无能。”卫玄额头贴地,哽咽着说道:“老夫受代王殿下之托,率领四万大军西来平叛,结果却是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老夫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代王殿下,更对不起左武卫的四万将士!是你替老夫挽回了颜面,是你领着老夫生擒到了杨玄感逆贼,让老夫对皇上、对代王殿下多少有个交代!陈记室,陈恩公,这三个头,是老夫谢你的!” 哽咽着说完,卫玄又砰砰砰的向陈应良磕了三个响头,流泪说道:“陈记室,这三个头,是老夫替那些阵亡的左武卫将士向你磕的,谢谢你,替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言未罢,卫玄已经是泣不成声,昂首向天,对着蓝天白云大声哭喊道:“阵亡的将士们,你们,可以瞑目了!!” 第74章 香饽饽 再回过头来看看隋军主力这边的情况吧,迅速结束了洛口仓的战事后,留下了少量军队继续打扫洛口仓战场,宇文述率领的左翊卫主力,屈突通率领的右武侯主力,来护儿率领的右翊卫主力,立即撤离洛口仓西进,赶往大隋的东都洛阳。 精锐就是精锐,几千里地的迅速回师,几乎没怎么好生休整,又刚刚才打了一场攻坚大战,隋军三大主力还是按时在日落前赶回了东都城下,在安喜门外扎营休息过夜,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也早已为隋军主力备好了酒饭粮草等一切军需之物,还一起来到了隋军主力的大营,摆设宴席当面感谢宇文述等人的千里回援之恩。 所谓的感谢其实也就是说一通废话面子话,就算东都官员不感谢宇文述等人,下次东都再遇危险只要有隋炀帝的旨意,宇文述等人也非得再次出兵来救不可。而结束了客套之后,樊子盖立即向宇文述等人问道:“宇文将军,军情如火,你们的大军能否明天就立即出兵西进追击叛贼主力?” “当然是明天就西进追击,这是我和来将军、屈将军早商量好的。”宇文述的回答让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宇文述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也有言在先,左右翊卫和右武侯的军队太过疲惫,又要保留体力作战,最少也得三天之后才能抵达弘农。” “三天之后?”樊子盖呆了一呆,问道:“宇文将军,不能再快点么?” “樊留守,已经是最快了。”宇文述答道:“从洛阳到弘农,足足有三百一十多里路,又地势狭窄骑兵行动不便,三天时间赶到弘农,从辽东回师到洛阳这么远的距离,还几乎没有好生休整,如果不是我们带回来的都是一线精锐队伍,我还真不敢给你这个保证。” 考虑到宇文述、屈突通和来护儿的队伍确实累得够呛,樊子盖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点点头,道:“那就拜托几位将军了,非是老夫苛刻将士,实在是军情如火,还望几位将军对三卫将士通晓大义,说明关系厉害,要求他们务必在三天后抵达弘农战场增援。” 知道情况紧急的宇文述和屈突通等人都是一口答应,然后来护儿又疑惑问道:“樊留守为何如此在意我们的抵达弘农时间?难道前方军情又有变动?” “荣国公料事如神,确实如此。”樊子盖苦笑答道:“一个多时辰前,陕县县令姚懿派人从黄河水路送来消息,渑池大战的当天夜间,陕县乡兵配合我东都驻军陈应良部,在函谷关以东伏击叛贼队伍得手,救回了被叛贼追杀了上百里的卫玄卫留守,并小胜叛贼一场,杀敌六百余人。” “这是好事啊?”来护儿更糊涂了,道:“一群乡兵配合七百右武卫官兵,杀敌六百余人,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樊留守你还觉得不满意?” “老夫当然满意,但荣国公还请听老夫把话说完。”樊子盖叹了口气,又说道:“战后,保护着卫文升撤到函谷关的东都刘长恭部迅速撤往了常平仓休息,叛贼主力也暂时退却数里休息,原本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一些陕县百姓又向姚懿报告,说是在凌晨时分看到叛贼主力杀马为食,还有两支队伍分别抄南北小道前往弘农方向。” “除此之外,陕县百姓还亲眼看到,这些抄小道行军的叛军队伍除了携带少量战马外,还携带有已经烤熟了的马肉。姚县令怀疑情况不对,又因为叛贼阻路无法联系我们已经西进的队伍,就只好通过黄河水路急报洛阳。” “携带有烤熟的马肉?”宇文述有些疑惑了,道:“杨逆叛贼此前曾经抢占过洛口仓重地,绝对不缺军粮,怎么可能舍得宰杀宝贵战马为食?前后脱节严重?他的后军就算行动慢些,也可以通过士兵背粮急行给前军送来救急粮食,犯不着宰杀战马啊?” 连陈应良和杨智积这样的奸贼一时都转不过这个弯,老顽固樊子盖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姚懿这次的急报介绍得十分详细,在场的老丘八屈突通仔细一想后,屈突通立即就脱口说道:“抢时间!杨玄感叛贼在抢时间!他为了让军队穿插到弘农以西,抢在右武卫队伍之前占据有利地形,立于不败之地,这才不择手段的杀马为食!” “有道理,如果叛贼的队伍能够穿插到右武卫的队伍前方,确实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宇文述认同屈突通的这个判断,又疑惑道:“但不太可能吧?叛贼队伍追杀了上百里,肯定已经是人困马乏了,小路又比官道难走,叛贼队伍那来的体力抢在右武卫的队伍前面?” “让骑兵下马步行穿插,就有足够的体力穿插了!”来护儿突然开口,斩钉截铁说道。 “啊!”在场诸人都是大吃一惊,樊子盖还惨叫道:“糟了!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这点?糟了糟了,刘长恭的队伍是步兵,急行军上百里体力消耗肯定十分巨大,肯定跑不过骑马行军了上百里的叛贼骑兵啊!” “如果不是叛贼宰杀战马这点,我也想不到。”来护儿脸色有些阴沉,“让骑兵下马步行穿插,这句话说起来简单,真到了关键时刻,一般人恐怕都转不过这个弯,杨玄感叛贼的队伍里有高人,潼关恐怕要危险了。” 刚才还气氛颇为热烈的中军大帐里安静了下来,不管是东都官员还是隋军几大猛人,全都是脸色严峻,忧心忡忡,沉默不语。许久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卫尉少卿云定兴云大人突然开口,大吼道:“如果潼关不幸失守,罪责全在刘长恭和那个陈应良身上!” 在场的东都文武和隋军将领全都翻白眼了,看向云少卿的目光神色各异,云少卿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又大声说道:“刘长恭和陈应良的队伍,是樊留守派去增援卫留守和蔡王殿下的援军,他们会师之后,也就是叛贼西进路上的唯一官军队伍,理应拼死力战,那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挡住叛贼主力西进,给我们大隋主力追击争取时间!潼关倘若失守,他们应负首责!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你们以为如何?” 陈应良的远方叔父裴弘策直接把眼球翻成白眼仁了,心知云少卿这个老滑头是在未雨绸缪了,预备着潼关一旦失守,杨玄感叛军一旦杀入关中,就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到刘长恭和陈应良身上,如此一来,隋炀帝即便追究隋军三大主力追击不力的责任,给宇文述担任副手的云少卿也可以少担许多责任,甚至不担责任——因为他毕竟是文官。 还好,屈突通和来护儿的人品都还说得过去,宇文述虽然比他们不象话,可现在毕竟还没有确认潼关已经失守,宇文述也就没有象云少卿那么急着推卸责任,便说道:“云少卿,不必这么急着盖棺定论,目前还没有确认杨逆叛贼已经穿插成功,算路程,杨玄感叛贼今天也只是抵达弘农一带,潼关目前还是安全的,等确认了下一步的消息,我们再讨论谁该负责不迟。” “大将军所言极是。”云大少卿赶紧点头,振振有辞的说道:“还是大将军考虑得仔细,目前我们还没有确认叛贼已经穿插成功,潼关暂时还比较安全,我们是不必急着追究刘长恭和那个陈应良的罪责,但愿他们不要让皇帝陛下失望,也千万不要让大将军失望。他们如果敢辜负皇帝陛下和宇文大将军的期望,我云定兴第一个上表弹劾他们!” 没人去理会云大少卿的话语,各怀心事之下,这场犒劳酒宴自然也就匆匆结束了,约定了辰时正出兵西进后,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文武便又就告辞离开了中军大帐,留下云大少卿在大帐中继续喋喋不休的数落刘长恭和陈应良的不是,未雨绸缪先把潼关失守的屎盆子全部扣在倒霉的刘大将军和陈小正太头上。 出得隋军大营,在返回东都皇城的路上,樊子盖把裴弘策叫到自己的旁边,一边与裴弘策策马同行,一边低声对裴弘策说道:“黎国公,明天你带一支军队与宇文述他们同去追击,如果潼关真的不幸失守,你务必要先保住陈应良,别让他们杀人灭口,砍了你的侄子再把所有罪责推到他头上,来一个死无对证!” “樊留守,不会吧?宇文将军他们,不至于如此吧?”裴弘策有些瞠目结舌。 “这样的事,来护儿和屈突通也许干不出来,宇文述和云定兴一定干得出来!”樊子盖冷冷说道:“尤其是云定兴!不要忘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为了升官发财,曾经怂恿皇帝陛下杀了什么人!” 裴弘策心中一凛,赶紧点头,轻声唱诺,樊子盖又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保住陈应良的脑袋!只要他能活下来,老夫和皇甫无逸自会上表给他求情,你再请你那两位族兄出面,在陛下说些好话,陈应良的小脑袋就能保住!这小混蛋虽然油滑可恨,但老夫也不想让他屈死!” “谢樊留守对小侄的关爱,下官先替小侄谢你了。”裴弘策向樊子盖微微拱手,又低声说道:“那刘长恭怎么办?是否也全力保住?” “他无所谓,反正是废物一个,死就死吧。”樊子盖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宇文述他们坚持要找一个替罪羊推卸罪责,刘长恭倒是个不错的替罪羊,也顺便给你你侄子当个替罪羊。”(刘长恭:……。)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辰时,朝阳刚刚升起,训练有素的隋军三大主力就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向西出发,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东都文武簇拥着越王杨侗亲自出城为隋军主力送行,裴弘策也率领了象征性的一千军队出城,准备加入隋军主力队伍,联手前往崤函道追击叛军主力。 被云定兴鼓动,早就在心里拿定主意的宇文述当然不愿裴弘策同去追击碍事,可是同样老奸巨滑的樊子盖却搬出了越王杨侗这尊小大佛,让杨侗出面安排裴弘策率军同去追击,宇文述再不乐意也不敢当面拒绝——倒也不是完全不敢,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脸。无可奈何之下,宇文述也只能拱手从命道:“谨遵殿下钧旨,请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与黎国公携手杀敌,力争将杨玄感叛贼诛杀在崤函道内。” 杨侗对宇文述报之以宫廷礼仪教导出来的微笑,云大少卿却在旁边悄悄撇嘴,无比蔑视越王杨侗的卑劣行为——隋军三大主力随便拉一支出去,都可以轻松碾压杨玄感麾下的乌合之众,根本就用不着右武卫的垃圾军队去帮倒忙,杨侗坚持要派裴弘策率军同行,摆明了是想去占便宜分功劳嘛。 敲定裴弘策随同出征的事宜,隋军三大名将刚要下令全军出发,安喜门正北的官道之上,却突然冲来了一匹快马,马上骑士穿着驿卒服色,背后还插着代表十万火急军情塘报的红色小旗,樊子盖见了忙向东都文武众人努嘴,东都兵部侍郎祖韦澄会意,慌忙亲自迎上前去,亮明身份接过塘报,低声问了驿卒来历,然后又飞奔回了樊子盖和杨侗等人旁边,呈上塘报奏道:“禀越王殿下,禀樊留守,是桃林县令王府君的加急塘报,弘农战场有新的战情发展。” 事关军情,原本已经准备出发的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自然是暂不下令,等待了解新的战情变化,樊子盖也不敢怠慢,赶紧接过了沾有鸡毛的塘报打开,匆匆只看得几眼,樊老顽固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了,旁边的皇甫无逸心知不妙,忙问道:“樊留守,出什么事了?” “王府君奏,阌乡方面通过水路急报,叛贼的偏师分南北两路,全都越过了我们东都右武卫的队伍,抢占了弘农以西的有利地形。”樊子盖脸色阴郁的答道:“王府君还奏道,两天前,桃林的乡兵发现叛贼偏师从秦关旧道穿插,王府君试图与我们右武卫的队伍联络告警,却因为叛贼阻路,没能将消息及时送到刘长恭他们手里,错失了拦截机会。” 听到樊子盖这番话,在场只要稍微有些军事头脑的文武官员,全都是脸色顿时大变,宇文述、来护儿和屈突通三个老丘八更是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因为他们知道,在隋军队伍追上叛军主力之前,叛军主力最少也可以获得三天攻打潼关的时间!甚至还更多! “刘长恭他们晚了一步?”皇甫无逸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干涩的问道:“那弘农方面,可有消息?” “没有。”樊子盖摇头,“不管是刘长恭、卫玄,还是蔡王殿下,都没有和王府君联系,弘农又距离黄河较远,王府君派去的信使逆黄河而上后,也一直没送消息回来。” 皇甫无逸的脸色益发的难看到了极点,咱们的云大少卿却是突然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将军,这与你们无关!你们给弘农派去援军已经是尽到了你们的责任,是刘长恭和那个陈应良渎职无能,没能完成你们交代的使命,这才让叛贼穿插成功,潼关失守,全是他们的罪责!下官认为,越王殿下应该下一道钧旨,将刘长恭和陈应良就地斩首,传示三军,以正军法!” “越王殿下,樊留守,云少卿言之有理。”担心被牵连的宇文述也乘机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左右翊卫和右武侯的队伍都是竭尽了全力,速度快得不能再快,是刘长恭和那个陈应良小子无能,这才酿成了潼关告急的局面,罪不容赦。陛下若是追究罪责,此二人理当斩首。” 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等人脸色更加难看,心里知道宇文述和云大少卿这是在找替罪羊背黑锅,却又不能为刘长恭和陈应良开脱也不敢开脱——因为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也必须要找一个右武卫作战不利导致潼关失守的替罪羊,不然的话这口黑锅就得让他们背了。迟疑了片刻后,樊子盖转向杨侗拱手说道:“殿下,刘长恭受命增援卫尚书阻拦叛贼西进,却作战不力导致潼关告急,老臣请殿下颁布一道钧旨与黎国公,倘若潼关真的不幸沦陷,黎国公便持钧旨立斩刘长恭首级,以正军法国法。” “樊留守,这次洛阳守城战,刘将军也算是劳苦功高……。”杨侗难得没有对樊子盖完全言听计从一次,犹豫着说道:“将潼关失守的罪责加于他一人之身,是否太过?” 听到这话,云大少卿马上就误会了杨侗的意思,还道是杨侗顾忌刘长恭的家世官职不想让刘长恭背最大黑锅,便赶紧抢着说道:“殿下所言极是,刘将军在洛阳保卫战中劳苦功高,是不能将罪责加于他一人之身,应该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关键是那个陈应良,这小子才是潼关失守的罪魁祸首,受命助守弘农却让叛贼穿插得手,渎职无能,怠慢军务,应该把他斩首问罪!不!应该把这小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个老不要脸,欺软怕硬!”裴弘策脾气再好也来了些火气,怒道:“云少卿,把所有罪责推卸到一个记室小吏身上,你忍得下这个心,皇帝陛下会相信么?潼关失守,首责是我河南赞治府的一个记室小吏!” “黎国公,你这话就不对了。”云大少卿针锋相对道:“什么叫推卸罪责?潼关不幸沦陷,叛贼杀入关中,难道不需要追究右武卫军队的时失职之责?越王殿下刚才也说了,刘长恭将军劳苦功高,难道黎国公觉得越王殿下说得不对,想让刘将军扛下潼关失守的罪责?刘将军可是右武卫的虎贲郎将,黎国公你想让他背黑锅,还要看右武卫的将士答不答应,冯翊刘氏答不答应!” “那你……!”大怒之下,裴弘策差点连想让陈应良背黑锅也要看闻喜裴家答不答应的话都说了出来,也幸得裴弘策城府不错,及时把话咽回肚子里,这才没把争论更进一步扩大门阀斗争的地步。 “黎国公,下官也知道那个陈应良是你的远房侄子。”云大少卿又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国法无情,黎国公最好还是考虑好这轻重利害,国公你一定要庇护侄子,裴相那里……。”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突然传来的吼叫声打断了云大少卿和裴弘策的争论,正各怀心思的众人扭头看去,却见之前的北面来路之上,又策马飞奔来了一名背插红旗的驿卒,远远就大吼大叫,“紧急军情!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听到这喊声,兵部侍郎祖韦澄当然是赶紧又飞奔上去接收塘报,樊子盖和宇文述等人却都是心中大惊,一起心道:“怎么又有紧急军情?难道潼关已经失守了?不可能这么快吧?或者说,潼关守军已经直接向叛贼前锋投降了?” “完了!肯定是潼关失守了!”云大少卿一拍额头,带着哭腔仰天惨叫道:“陛下,微臣等无能啊,微臣等已经是竭尽了全力,奈何友军不力,让杨逆叛贼抢先一步杀进了潼关,微臣等有罪啊——!” 云大少卿仰天嚎叫的时候,祖韦澄已经飞奔回了樊子盖面前呈上塘报,不及说话,心急如焚的樊子盖已经一把抢过了塘报飞快打开,手忙脚乱的扯开封条时,樊子盖的皱纹老手都已经在微微颤抖。而打开了塘报仔细一看后,樊子盖的一双浑浊老目,却一下子差点瞪出了眼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的眼睛,再仔细一看,樊子盖顿时脱口惊叫…… “老夫,不是在做梦吧?!” “樊留守,又出什么事了?”皇甫无逸和来护儿等人大惊问道。 “陈应良,陈应良那小子。”樊子盖失魂落魄的答道:“昨天上午,陈应良率领四千左右武卫残兵败将,连同他麾下的七百报****,在弘农大破五万叛贼主力。还生擒活捉了杨玄感本人,还有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 安静无比,在场所有的大隋文武重臣都是瞠目结舌,然后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一起大吼大叫道:“什么?不到五千的军队,还是左右武卫的残兵败将,大破五万叛贼?!还抓到了杨玄感和李子雄?!真的假的?!” “樊留守,这是谁的塘报?!”目瞪口呆后,云大少卿杀猪一样的嚎叫了起来,“真的假的?以五千败军大破五万叛贼,还抓到了杨玄感和李子雄?这道塘报是那个混帐王八羔子写的?太夸张了吧?” “写这道塘报的混帐王八羔子,是蔡王杨智积殿下。”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的樊子盖举起塘报,冷冷说道:“云少卿如果不信,可以拿去看看,蔡王殿下还请我们尽快放心进兵,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贼残部彻底全歼。” 云大少卿再一次瞠目结舌,许久后,云大少卿突然一把抓住了裴弘策的手,摇晃着激动的说道:“黎国公,令侄真乃栋梁之才!栋梁之才啊!大隋朝廷能有黎国公你们叔侄为臣,真乃大隋之幸!天子之幸!下官能与黎国公你们叔侄同殿为臣,也是下官的人生第一大幸事!大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东都万岁!左右武卫万岁——!” “老不要脸。”裴弘策心中嘀咕,嘴上则连连谦虚,仿佛和云大少卿一样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争论——靠山强硬的裴弘策倒不是害怕云大少卿,只是不愿和云大少卿彻底撕破脸皮而已——做为废太子杨勇的岳父,云定兴云大少卿为了升官发财,曾经亲自出面怂恿隋炀帝宰了他的三个嫡亲外孙!象这么心狠手辣又厚颜无耻的角色,官场老油条裴弘策当然是能不得罪就最好别得罪的好。 “黎国公,废话别说了,让你侄子进我左翊卫,我不会亏待了他!”宇文述拍住了裴弘策的肩膀。 “宇文将军,你左翊卫的猛将勇将已经够多了,应良贤侄还是进我右翊卫,更有用武之地!”来护儿拍住了裴弘策的另一边肩膀。 “不对。”屈突通扯住了裴弘策的袖子,道:“应良贤侄亲手抓住了我右武侯的最大叛逆,证明他与我右武侯有缘,应该让他进右武侯才对!” “老屈你少鬼扯!咳咳,陈应良一直和我右武卫并肩作战,带的队伍还全都是从我右武卫队伍里挑选的士兵,除了右武卫,他那都去不了!” 第75章 借钱回家 自打到东都洛阳投军开始,差不多辛苦劳累了两个月的时间,一直到了弘农大战结束后,劳苦命的可怜小正太陈应良才总算是得到了休息时间,可以安安心心的躲在弘农城里陪着卫玄老顽固喝酒吃肉,逍遥自在的接收一个接一个捷报喜报。 确实可以逍遥自在了,靠卑鄙诡计加一点运气,生擒活捉到了杨玄感和李子雄两大罪魁祸首后,杨积善和李密等叛军大将虽然在逃,杨玄挺也还领着四千多叛军精锐盘踞在弘农以西的险要之处,可是已经无所谓了,种种迹象表明,不管是杨玄挺还是杨积善,明显都没有他们的大哥杨玄感那样的号召力和凝聚力,叛军主力在弘农大败之后,败兵队伍再没有任何集结成军的迹象,崤函道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叛军游兵散勇,不要说好歹也算是正规军的刘长恭队伍了,就是弘农、桃林和陕县的乡兵都可以轻松随意的虐待收拾他们。 还有弘农以西的杨玄挺这边,正常情况下,那怕是报****也没把握与杨玄挺麾下的四千多叛军绝对精锐正面抗衡,可是擅长攻心战的陈应良和杨智积利用百姓、战俘等各种渠道把杨玄感被俘的消息送进杨玄挺军中,杨玄挺麾下的精锐之师很快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杨玄挺一度率军回师来救兄长,可是军队还没赶到弘农城下,四千多军队就已经跑了将近三分之一,根本不用隋军队伍出手,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杨玄挺军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叛军队伍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行了,杨玄感和李子雄双双被俘,目前还在成长期的李密下落不明,有勇无谋的杨玄挺和杨积善根本就挑不起杨玄感留下的重担,凝聚力彻底丧失殆尽,而更要命的是,因为隋军队伍乘胜一脚踹了叛军营地的缘故,叛军的粮草军需也被隋军缴获和焚毁一空,连饭都没得吃了,叛军队伍再想重整旗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大局已定,陈应良自然用不着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率军作战,同时已经在平叛大战中出够了风头和捞足了功劳的陈应良也必须得卖些人情给友军队伍,征得卫玄与杨智积的同意后,陈应良干脆把扫尾工作全部交给了刘长恭的队伍和左武卫残余军队,让他们去扫荡残敌捞取战功,连番激战后已经只剩下六百多人的报国军队伍则留在了弘农城里休整休息,顺带着看管杨玄感和李子雄这两个最大的战利品。 到了打顺风仗的时候,刘大将军的麾下队伍总是发挥异常出色,卫玄麾下的左武卫残余队伍也差不到那里,与刘大将军联手斩获颇丰,先后几次打败已经兵无战心的杨玄挺队伍,杀敌俘敌过千,杨玄挺队伍逃亡严重,最后干脆连杨玄挺本人也在夜间不知所踪,四千多精锐队伍楞是被刘大将军麾下的老兵油子打得全军覆没。 还有陕县、桃林和渑池方面也是频传喜讯,尤其是渑池方面,逃进了渑池城中苟延残喘的斛斯万善和庞玉等大兴文武得知了弘农大捷的消息后,马上带着残余队伍出城西进,迎头痛击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军败兵,在叛军的残兵败将身上很是刷到了不少功劳,也抓获了几个够分量的叛军俘虏,又为卫玄老顽固挽回了不少颜面。而随着隋军三大主力进入崤函道,杨玄感叛军彻底覆灭的丧钟也随之敲响,隋军队伍所面临的,也就是只剩下了杀敌多少和俘虏多少的问题。 捷报频传,一度悲愤得差点自刎谢罪的卫老顽固也顿时年轻了不少,成天就拉着陈应良喝酒听曲,逍遥腐败,辛苦多日的陈应良也乘机学到了不少这个时代的腐败手段,惟独让陈应良有些遗憾的是,弘农决战的另一大功臣杨智积自战事结束后,就一头钻进了他的太守府里深居简出,几乎不与陈应良、卫玄见面,卫玄和陈应良几次邀请杨智积聚宴,也遭到了杨智积的婉转谢绝,没有接受过那怕一次,甚至都从来没有允许陈应良和卫玄进过他家的大门! 对此,原本打算向大隋知名智囊杨智积再学点东西的陈应良当然有些遗憾,对陈应良印象已经彻底改观的卫玄却在私底下呵斥道:“小家伙,别以为蔡王殿下是在摆架子,他是在自保,也是为了你和老夫着想,外臣和皇亲国戚太过亲近是什么下场,你在史书上难道没有看到过?” 这一点皇甫无逸也对陈应良有过警告,陈应良当然懂,但陈应良还是有些不解,乘着是私下交谈的机会,陈应良便低声说道:“卫留守,你说的道理晚辈当然懂,但蔡王殿下是否有些小心过份了?晚辈还听说,蔡王殿下只给他的五个儿子读了《论语》和《孝经》两部启蒙书籍,然后就再不许他的公子学习任何文章武艺,小心到了这个地步,是否有些过犹不及了。” 卫老顽固沉默,片刻后才说道:“这是蔡王殿下的私事,我们无权过问。但你记住,蔡王殿下对你这小家伙那可是关爱有加,你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报答他。知道不,弘农大捷的当天,蔡王殿下为什么急着亲写塘报向樊子盖那个老顽固报喜?我们胜算在握,你以为蔡王殿下真是在急着求援啊?他是另有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陈应良赶紧问道。 “把你的功劳宣传出去,免得被别人抢了。”卫老顽固冷冷答道:“他亲手写塘报向樊子盖报喜,你是樊子盖老不死破格任用的人,自然会立即上表向皇帝陛下报喜和为你请功,皇帝陛下知道了是你亲手抓到了杨玄感,这个盖世奇功其他人再怎么抢也抢不走了,这下懂了吧?小家伙,蔡王殿下对你的苦心眷顾,你可别不懂领情知恩。” 这次换陈应良沉默了,听了卫玄的这番解释后,陈应良才突然明白杨智积确实很够意思,如果不是杨智积立即用塘报把自己的盖世奇功宣传出去,交到了绝对可靠的樊子盖手里,那么不要说即将赶到弘农的隋军主力大将可能把自己的功劳抢走,就是眼前这个卫玄老顽固也有可能下这个黑手,把自己生擒杨玄感的盖世奇功彻底抢光。想到这点,又想到了历史上杨智积临死时那句‘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陈应良难免对杨智积充满了同情——这个有真才实学又有责任心的大隋蔡王,确实不容易啊。 和卫玄预料的一样,尽管心有不甘,但是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宇文述等人还是没敢打抢功抢战俘的坏主意,没有争先恐后的赶来弘农接收战果。同时因为战局已成定势,不想让军队白白辛苦的宇文述和屈突通干脆连崤函道都没进,直接就屯驻在了崤函道以东的开阔地带休整队伍。惟有着急亲手收拾不孝子的来护儿带着右翊卫主力,会同裴弘策队伍杀进了崤函道参与注定没什么好彩头的扫尾战事,可惜来护儿还是晚了一步,等他找到不孝子来渊时,来渊都已经被左武卫的残部抓进了渑池城关押,然后来护儿也只能毒打一顿不孝子出气,并且接受裴弘策的好心劝阻没有亲手宰了这个不孝子,以免又背上杀人灭口的嫌疑。 至此,历时两月的杨玄感叛乱终于彻底平定,罪魁祸首的杨玄感和大隋军队的头号败类李子雄一起被生擒活捉,杨玄感的两个弟弟杨玄挺和杨积善不知所踪,陈应良唯一忌惮的李密也是人间蒸发,不知道是死在乱军之中,还是隐姓埋名逃亡他乡,四十几个投奔杨玄感的纨绔子弟几乎全部被擒被杀,只有少数失踪,颠峰时期曾经达到十余万人的叛军队伍则全军覆没,降者超过两万,余者不是被杀,就是逃亡他乡,没有一兵一卒继续负隅顽抗。 平叛大战胜利结束,下一步怎么善后却谁也不知道,必须要等集毁誉一身的光辉于一身的隋炀帝亲自下旨才会知道,原本樊子盖打算命令陈应良和刘长恭将杨玄感押回洛阳关押,可是考虑到卫玄在弘农大战中出了不少力,还有卫玄这次在平叛大战中前期输得太惨,再把生擒杨玄感的功劳全部抢走太对不起老朋友,人品还算过得去的樊子盖左思右想,还是很讲义气的命令陈应良和刘长恭原地待命,等待隋炀帝的旨意到达,以便卫玄多少也分一些功劳,挽回一些他已经丢得差不多的颜面和声誉。 投桃报李,这次很对不起老朋友的卫玄得知了樊子盖的命令后,立即就明白老朋友还是讲交情的,感激和感动之下,为了报答老朋友的好意,在等待隋炀帝旨意的同时,卫玄在暗中自然也做了不少工作,准备着好好报答老朋友一把。 百无聊赖的等了十几天时间,隋炀帝的旨意终于到达,让樊子盖和卫玄两大土皇帝颇有些意外,素来喜欢游山玩水的隋炀帝竟然难得想到了回家一次,诏命卫玄和刘长恭将杨玄感、李子雄押到大兴关押,等待隋炀帝回到大兴亲自处理,同时隋炀帝的圣旨中还点名道姓的提到了陈应良和报国军,要求陈应良和报国军同到大兴迎侯圣驾,以便造福万世留骂名于己身的隋炀帝亲自检阅——至于给陈应良的封赏,圣旨上半个字都没有提到。 接旨后,卫玄先是和难得出门一次的杨智积联手安排宴席款待了传旨官员,又交代了刘长恭去整理队伍准备出发,然后卫玄再想吩咐陈应良也去准备出发时,却见陈应良坐在一旁默默无语,沉思出神,已经把陈应良看做孙子对待的卫玄难免为之一笑,上去先是踢了陈应良一脚,然后喝道:“小家伙,你急什么?皇帝陛下在圣旨里没有提及给你的封赏,你以为是陛下忘了啊?小傻货,这是好事,你这小家伙就要飞黄腾达了!” “应良,皇兄没在旨意提及对你的封赏,这真的是好事。”还没有走的杨智积也微笑说道:“生擒杨玄感这么大的功劳,皇兄却没有在圣旨里宣布封赏你,还要你到大兴侯驾,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皇兄是要当面封赏你,当着大隋文武百官的面封赏你,不仅让你风光,还一定会比传旨封赏更厚更重,你这小家伙,等着大出风头吧。” “卫留守,蔡王殿下,你们误会了。”陈应良苦笑摇头,答道:“晚辈不是在意封赏,且不说晚辈也明白皇帝陛下是准备当面封赏,就是没有封赏也无所谓,晚辈只是……,只是……。” 陈应良的话虽然有些吞吐,杨智积却马上明白了陈应良的意思,笑道:“只是有些想家了,对不对?” “殿下明断,小人确实也些想家了。”陈应良难得老实的点头,说道:“小人在大兴虽然没有什么亲人了,却还有一位相依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圣旨上命令小人返回大兴,想到很快就能和他们见面,有些想他们,所以就有些走神。” “原来是这样。”杨智积笑了笑,又道:“有一位相依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那有没有红颜知己?或者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有的话赶快开口,乘着卫留守在这里,赶快求他做媒,大兴城里,还没有几户人家胆敢不给卫留守面子。” “这个还真没有,所以就暂时不劳烦卫留守了。”陈应良苦笑回答,解释道:“关键是想我三伯了,当初我只给他留了一点活命钱,他又年老体弱,身体不好,所以非常的想他。自我父母病故之后,是他照顾我长大,是我唯一的亲长,我很担心他的情况。” 这么说着,陈应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绿衣少女杨雨儿的娇俏模样,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现在的我,与她的距离应该不大了吧?也应该有点希望了吧?” 杨智积微笑点头,很是满意的陈应良的念旧和孝顺,没有在圣旨里被申饬而终于放心的卫玄也是拈须微笑,说道:“小家伙既然想家了,那这样吧,等进了潼关,老夫就准你先去大兴与亲友团聚,给他们一点小惊喜,等老夫带着军队到了大兴,再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卫留守,你是否太小看应良了?”杨智积笑道:“小陈庆之,七百白袍兵直捣叛贼粮草,杀贼过万战无不胜,又生擒杨玄感和李子雄,应良的鼎鼎大名,恐怕早就响彻整个大兴城内外了吧?” “不可能,大兴不可能知道应良的名字!大兴城里,最多只有几位与老夫特别亲近的官员知道应良的名字,包括代王殿下,现在都还暂时不知道。” 卫老顽固的回答让陈应良和杨智积都有些糊涂,看了看陈应良和杨智积的惊讶神色,官场老滑头卫玄笑笑,补充道:“因为老夫在给大兴的公文和给代王殿下的奏章上,从来就没提起过应良的名字,只说是河南赞治府的记室陈某,所以大兴那边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名字。另外就老夫所知,大兴的民间传言中,也只是把应良叫做小陈庆之,或者白袍小将军,并不知道应良的名字。” “为什么?”杨智积有些糊涂了,好奇问道:“卫留守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 “当然是因为这个小家伙了。”卫玄拍拍陈应良的脑袋,微笑说道:“老夫答应过他一件事,为了兑现承诺,报答这小家伙对老夫和大兴将士的恩情,老夫当然不会给人事前知情和提前准备的机会。” 陈应良和杨智积何等奸诈,卫玄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陈应良和杨智积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感激之下,陈应良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杨智积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微笑说道:“卫留守,为了替应良出口恶气,何必故意把事闹这么大?” “不只是给小家伙出口恶气,也是给老夫自己出一口恶气。”卫玄表情固执,冷哼道:“如果不是那个嫌贫爱富的狗东西,应良这小子还能便宜了樊子盖那个老不死?老夫这次东出潼关,又何至于输得这么惨?” 杨智积苦笑了,暗叹道:“可怜的家伙,看来卫老顽固是铁了心拿你当出气筒,让你背黑锅了。反正你是自作自受,本王犯不着为你开罪卫老头、樊老头和闻喜裴氏,就懒得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暗叹过后,杨智积又转向了陈应良,轻笑着说道:“应良,本王知道你肯定是满肚子怨气,也不想阻止你出气,本王只想提醒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还年轻,得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 “多谢殿下指点。”陈应良也知道杨智积对是自己是一番好意,便也恭敬行礼道谢。 “没事,到时候恶人老夫来做,用不着这小家伙得罪人。”卫老顽固一挥手,又说道:“事就这么定了,应良你下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回大兴,没什么的事话,就散了吧。” “卫留守,蔡王殿下,等等,还有一件事。”陈应良赶紧开口。 “什么事?说。”卫玄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陈应良表情十分尴尬,道:“晚辈说了,卫留守和蔡王殿下你们可别笑——晚辈,想向你们借点钱。” “借钱?借钱干什么?”卫玄和杨智积都楞住了。 “路费,生活费。”陈应良表情更尴尬了,苦笑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当初从大兴到洛阳投军,是变卖了父母给我留下的订亲信物当路费,两个多月了,那点钱早用光了,裴叔父只到了渑池就被召回了洛阳,一直没有给我发俸禄,樊留守给我的赏赐,也全部被我分给了报****将士,所以我现在穷得是连嚼谷都没有了,单独回大兴的话,不向你们借点钱就不行了。” 杨智积和卫玄对视一笑,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借!让你这小家伙饿着肚子回家!” “让晚辈饿着肚子回家倒没什么。”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可是晚辈到了家里,也是直接饿死的命,不瞒你们说,晚辈离开大兴的前几个月,都是到菜场里拣人家不要的菜叶子熬粥喝啊。” 第76章 重返大兴 弘化留守元弘嗣起兵谋反最终证明只是虚惊一场,大兴方面既没有接到任何北线告警,也没有发现元弘嗣有任何造反的迹象,同时卫玄也通过亲自审问李子雄得知,所谓的元弘嗣谋反不过是李密故意放出的谣言,目的是鼓舞叛军队伍的军心士气,顺带着也转移了一些隋军队伍的注意力。 反复确认了此事后,再得到了河南赞治府记室陈某率领白袍兵生擒杨玄感的消息后,担心战火烧进关中的大兴朝廷欢呼雀跃之余,一度风声鹤唳的大兴城也终于恢复了宁静,全城戒严当天就被解除,被迫关闭多日的西城利人市和东城都会市也重新开放,被困在城外多日的西域胡商得以自由进出城门,重开贸易,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大兴国都也就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八月下旬,一个很普通的下午,商贸发达的大兴西城延平门一带和往常一样的喧哗热闹,人来人往,满载着各种货物的骆队马队来往不绝,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三个牵着骏马的年轻人正站在告示栏前,三个年轻人中有两人年龄稍长,一左一右站定,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则站在了中间领导地位,呆呆的看着告示栏发楞,不算太难看的稚嫩脸庞上神情复杂,似乎有些沧桑,还有一些感怀惆怅。 “悬赏千贯捉拿乱贼杨玄挺、杨积善,悬赏八百贯捉拿乱贼李密……,画这人像的画师也太差了吧?这人像那象李密?简直就象刘将军!陈记室,画这像的人是不是叛贼同党啊?把李密狗贼画成这样,简直是帮李密逃命嘛。” 站着稚气少年右边的年轻人忿忿不平,就好象他见过正被大隋朝廷悬赏捉拿的叛贼首脑李密一样,稚气少年则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走个过场了,李密那个奸贼傻了才会逃来大兴,他本身就是大兴人,还在大兴皇城里当过千牛备身,大兴城里认识他的人非常多,他要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东逃,往乱贼多的东方去,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只可惜我们以前谁也没见过李密,不然的话,那天在邙山我一刀就把他砍了,那时候我和我哥早就握住刀了,如果那个奸贼不耍诈,我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行了,赵程,你就别吹了,当时的情况我清楚记得,你跟在你哥屁股后面,被你哥挡住了你的马,要动手也轮不到你。倒是我有机会,我当时和钱向民并排,前面没人拦住我的马,真要动手,我比你机会大得多。” “放屁,你是旗手,举着军旗,那来的机会动手?” “你傻了?当时我们装成叛贼骑兵,我那有举着军旗?” 听到两个同伴的争执,稚气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劝解和阻止同伴的争执吵闹,只是抬头去眺望高耸的大兴延平门,心中感慨万千,“大兴,我回来了,两个多月前,我从这座延平门出城时,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我会这么快回来啊。” 人模狗样又装模作样感慨万千的稚气少年,当然就是我们的陈应良陈小正太了,跟在他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则一个是报****的掌旗手于乐,一个是报国军四校尉之一的赵昱之弟赵程,因为身手不错和与陈应良熟识,被陈应良带在了身边先来大兴当牛做马兼职打手,至于其他的报****将士,则还跟着卫玄老顽固在押解杨玄感西进大兴的路上,还得有几天时间才能抵达。 “走吧,进城。”感慨过后,陈应良向赵程和于乐说道:“先到我家住下,记住我路上的交代,进城后没有允许不准泄露我和你们的身份,我要给几个人一些惊喜。还有,我家里穷得厉害,你们可别笑,也得受点委屈。” 戒严早已解除,陈应良一行三人自然很顺利就进到城内,再一路来到了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大通坊,往自家所在的青石街走时,陈应良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因为陈应良早就已经在担心,自己在冲动之下,离开大兴时把柴家得罪到死,老柴家找不到自己报仇,会不会把陈老三当成出气筒?这次求得卫玄允许自己先回大兴,陈应良除了想要显摆一番之外,更重要的也就是着急回来探望陈老三的情况。 街道的景象越来越熟悉,陈应良也越来越紧张,还咬牙暗道:“姓柴的,要是你们聪明点还好说,要是你们敢把三伯怎么样,不把你们玩死,老子就不姓陈,跟你们姓!” 尽管心里拿定了这个主意,可是真正回到了自家门前时,陈应良还是一下子就呆住了——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破烂小院,现在已经是变成了一片废墟!原先东倒西歪的房屋被烧成了一片灰烬,破破烂烂的院墙也被彻底推倒,曾经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垃圾杂物,荆棘野草丛生,很明显房屋被烧毁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见此情景,不要说陈应良呆住了,赵程和于乐也一起呆住了,半晌才向陈应良问道:“陈记室,这难道就是你的家?你家里不是还有人吗?怎么让院子变成了这样?” “三伯——!” 赵程和于乐的话提醒了陈应良,让陈应良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句,然后发疯一样的冲进了自家的院中,冲到了废墟堆上,空着手去挖去翻废墟,一边挖一边哭喊,“三伯!你在那里?在那里?你千万不要在这里!千万不要在这里啊!” “陈记室。”赵程和于乐赶紧上来拉陈应良,陈应良却把他们一把推开,哭喊道:“你们滚开!我要找三伯!我要找我的三伯!” 头一次被陈应良呵斥,赵程和于乐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垂手推到一边,任由陈应良哭着在废墟中发疯一样翻找搜寻。还好,没过多少时间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扶着拐杖,颤巍巍的来到了废墟旁边,有气无力的问道:“你们,找谁?” “三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应良猛的回头,顿时又惊喜又心疼的看到,这个衣衫褴褛的扶杖老人,正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老家人陈老三!激动之下,陈应良马上冲出了废墟,冲到了陈老三的面前双膝跪下,一把抱住陈老三枯瘦的双腿,张口想要呼唤,但嘴巴刚一张开,陈应良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还顿时哭得泣不成声。 “小哥,你这是干什么?老朽不敢当,不敢当啊。”老眼昏花的陈老三没有立即认出已经黑了胖了许多的陈应良,直到陈应良好不容易喊出了一句三伯,陈老三才难以置信的喊了起来,“公子?应良公子?你是应良公子?你回来了?” “是我,三伯,是我,我回来了。”陈应良抱着陈老三泣不成声,因为陈应良发现,短短两个多月过去,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陈老三不仅苍老了许多,还衰弱得连站都已经站不稳,走路都必须要靠扶杖而行。 “公子!你回来了!”激动万分的陈老三扔下了拐杖跪下,也是抱住了陈应良放声大哭,“公子,老奴还以为你回不来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啊!公子——!” 与陈老三抱头痛哭了许久,陈应良这才想起询问自己离开发生的情况,陈老三含泪告诉陈应良,说是陈应良走的当天,柴绍先是亲自领人来闹了一次,问了陈应良的去向被陈老三依计骗往了四川方向,然后又过了七八天后,柴家又来了一群家丁,一把火把陈应良的家烧成灰烬,也把破烂小院砸得粉碎,这两个月多来如果不是房玄龄收留陈老三,陈老三恐怕早就已经冻饿而死了。 破烂小院不值什么钱,马上就要升官发财的陈应良自然不会注意,陈应良关心还是陈老三的情况,焦急问道:“三伯,那你怎么样?柴家的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没有……。”陈老三自然不肯说真话,只是大哭道:“公子,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奴没事,老奴我没事。” “三伯,柴家到底把你怎么了?”陈应良那里肯信,哭着只是追问,陈老三却还是死活不说。 “陈小哥,柴家的人把三伯的腿打折了!” 旁边传来了依稀熟悉的声音,陈应良抬起泪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满了青石街的邻居,当初曾经要揍柴家人替陈应良出气的二狗子挤上前来,不顾陈老三的阻拦,抢着说道:“陈小哥,柴家的畜生来两次,两次都毒打你的三伯,第二次还把你三伯的腿打折了一只,如果不是房大哥出面领着我们街坊拦着,你三伯恐怕当场就要被打死,你三伯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直到前几天才勉强能走动!” 陈应良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顿时铁青到了极点,旁边的赵程和于乐更是立即就拔出了横刀,一起大吼道:“陈记室,柴家在那里?我们和你一起去!” “公子——!”陈老三见情况不妙,赶紧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双腿,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公子,你不能去,不能去啊!老奴已经老了,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可是你还年轻啊,柴家那么大的势力,你去找他们是白白送死啊!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奴怎么向老爷和太老爷交代啊?!” “应良兄弟,你三伯说得对,你不能去!”人群中又进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荆钗少妇,却是房玄龄的妻子卢氏,拉住了陈应良的袖子说道:“应良兄弟,你千万不能去,柴慎是正四品的太子内率,位高爵重,又与当朝权贵重臣联姻,你这么去找他们,只会是白白送死。” 以陈应良现在的身份地位,去柴家登门问罪当然不会只是白白送死了——借柴慎父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陈应良怎么样!但是被房玄龄的妻子卢氏提醒后,陈应良却想起了卫玄对自己的叮嘱,也顿时的冷静了下来………… ………… 过了潼关,陈应良扔下队伍先行赶来大兴,临别时,卫玄曾经拉着陈应良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小家伙,打仗老夫不如你,可是在官场上,你就肯定不如老夫了,你一要记住老夫的话,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震慑柴慎不敢下毒手是绰绰有余,可是想对付柴慎却是远远不足,柴慎毕竟是正四品的禁军将领,半只脚已经迈进了朝廷重臣大员之列,又和门阀重臣联姻,你除了让他后悔退婚,让他脸面上难看一阵子,其他什么都做不到,还只会让他更加恨你,更加想把你除掉,对你本人而言是弊大于利。” “打蛇,要打七寸!”卫玄又恶狠狠的叮嘱道:“在官场上,要不就别出手,要出手,就一定要置对手于死地,让他永远没有反扑和报仇的机会!你要学会忍耐,要学会寻找机会和等待机会,要学会一击致命!你急着回大兴去探望亲友,威风威风给亲戚朋友一个惊喜,这是人之常情,老夫不拦你,但你这个小家伙一定要给老夫沉得住气,有什么事,等老夫回到了大兴再说!” ………… 回忆起了卫玄的这些叮嘱,陈应良咬了咬牙,先是挥手让赵程和于乐把刀收回鞘中,然后搀起了仍然还在痛哭流涕的陈老三,安慰道:“三伯,你放心,我答应你,我现在不去找柴家算帐,你也别哭了,我们现在先找一个地方住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见陈应良终于不再冲动,陈老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哭过不停,陈应良一边安慰他,一边转向卢氏问道:“嫂子,房大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有急事出城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卢氏回答得很含糊,道:“你如果早回来几天就好了,你房大哥还没走几天。” 周围邻居太多,陈应良也知道房玄龄一家需要隐瞒官宦身份,便也没有当众追问,只是亲自背了陈老三,领着赵程和于乐到房玄龄家中暂时休息,也是到了没有外人的时候,陈应良才从卢氏口中得知,房玄龄是收到了他父亲的书信召唤,这才急匆匆的离开了大兴城赶往洛阳拜见他的父亲房彦谦,具体因为什么事房玄龄并没有说,卢氏只知道房玄龄走的是丰通渠水道,再直接经黄河到洛阳,所以恰好没和走陆路的陈应良碰上。 “怎么这么不巧?”陈应良万分遗憾不能立即在未来的千古名相面前显摆,但也无可奈何,便只能对卢氏说道:“嫂子,既然房大哥碰巧不在家中,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三伯我也一起带走,你们对三伯的恩情,我改日再来回报。” 说着,陈应良背起陈老三就要走,卢氏忙拉住陈应良,语气慈爱的呵斥道:“你去那?你现在家都没了,都这么晚了,你还能去那里?就住在这,你嫂子家里虽然不宽敞,挤一挤还是住得下,遗直,去把你房间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让你应良叔和你挤着睡,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现在还只有五六岁的房遗直一口答应,转身就要回房收拾,陈应良忙叫住房遗直,向卢氏拱手说道:“嫂子,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小弟一定得走,今天看到小弟回来的人那么多,难保不会有风声传出去,柴家如果听到风声又找上门来,小弟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了你。” 卢氏仔细一想发现陈应良的话很有道理,因为陈应良和柴家之间的事早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看到陈应良回来的邻居中,难保不会有人贪图柴家的赏钱主动跑去通风报信,所以卢氏犹豫了一下,只得改口问道:“可是天都快黑了,你还能去那里?” “嫂子放心,小弟有地方住,还是很安全的地方。”陈应良笑得很轻松——卫老顽固早就有交代的,如果陈应良觉得需要,随时都可以住进他的家里,住到了卫玄家中,别说柴慎一家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借他柴慎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进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家里抓人! 见陈应良语气自信,性格爽朗的卢氏便也不再阻拦,任由陈应良带着陈老三离开,而陈老三只要能和陈应良在一起,那怕露宿街头也如在天堂,当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泪汪汪的背陈应良背起,随着陈应良颠沛流离。临出门时,陈应良又有些不放心的向卢氏叮嘱道:“嫂子,你也要小心,柴家的人一旦听到风声,说不定也会找到你家门里,说不定会连累到你……。” “没事,你嫂子不怕。”卢氏自信满满的说道:“且不说你嫂子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就算不是,柴家要是敢来找麻烦,你嫂子骂都可以把他们骂死!” “这倒也是,嫂子你骂人的本事,这世上还真的难找敌手。”陈应良对卢氏还真有这个信心——毕竟,中华泱泱五千年,房玄龄的这个老婆卢氏,可是扳指头数得着的悍妇母老虎,醋坛子这个后世人所共知的典故,也是由房玄龄这个老婆一手创造。 第77章 柴家反应 檀香袅袅,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四名霓裳羽衣的婀娜少女随着丝竹翩翩起舞,轻盈旋转,当朝太子右内率、钜鹿郡公柴慎柴郡公手握玉杯,斜倚在百年老藤精制而成的藤椅上品酒听曲赏舞,两名俏丽少女侍侯左右,时而给柴慎喂酒,时而给柴慎夹菜,悠然闲散,风流快活,一如既往。 一曲舞罢,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柴慎满意的鼓了鼓掌,赞道:“不错,一千贯花得值得,如玉楼调教出来的舞女,果然是物有所值,人美,舞更美,赏。” “谢老爷。”四名舞女向柴慎躬身道谢,柴慎哈哈大笑,招手把四名舞女全部叫到面前,挨个挨个的赐酒,端起她们的下巴仔细端详,挑选自己今夜的捂脚目标,可偏在此时,厅外却响起了柴慎之子柴绍与儿媳李秀宁的求见声音,柴慎无奈,只得让几名舞女退下,开口让儿子儿媳进厅。 “父亲,好消息,好消息。”柴绍带着媳妇李秀宁大步冲了进来,未及行礼就飞快说道:“父亲,岳父给孩儿和秀宁来信,说是皇帝陛下已经任命他为弘化留守,兼知关右诸兵事,还已经诏令岳父大人前去面圣,随皇帝陛下一同返回大兴。” “弘化留守?知关右诸兵事?这不是说,皇帝陛下是把陇山以西的兵权交给亲家翁了?”柴慎一听大喜,鼓掌道:“好,亲家翁兵权在手,你我父子今后在朝廷里说话的分量就更重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柴绍眉飞色舞的说道:“岳父还在书信中问我可愿前往军中历练,孩儿当了这么多年的千牛备身,终于是有机会向上一步了。” “臭小子,还不快好好感谢你的妻子秀宁?没有秀宁,唐国公会拉你一把么?”柴慎笑骂,然后稍一思索后又惊讶问道:“等等,元弘嗣谋反不是谣言么?他在弘化也还算干得不错,皇帝怎么会突然想起撤换他?” “这个……,孩儿不知道。”柴绍为难答道。 “公公,想来是陛下为了谨慎起见,这才决定撤换元留守。”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秀宁开口,斯斯文文的说道:“元留守谋反虽然是杨逆故意散播的谣言,但元留守还是因此受到了朝廷查问,无辜牵连,元留守难保心中不会有什么怨气,弘化又是大兴抵御突厥南下的屏障,地位重要,皇帝陛下为了谨慎起见下诏撤换元留守,并不奇怪。” “可怜的元弘嗣,是你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柴慎满脸幸灾乐祸,又笑道:“不过也好,元弘嗣倒霉,亲家翁乘机掌兵,亲家翁地位高了,我们也可以跟着沾光。说起来,我们还真得感谢一下杨玄感那个叛贼啊。” 柴绍附和微笑,和父亲一样的幸灾乐祸,李秀宁却不动声色,又向柴慎说道:“公公,家父在书信之中,还想请公公出面帮忙,替他笼络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争取到我们李阀一边,父亲他很看好这个人。” “什么人?”柴慎赶紧问道。 “抓住杨玄感那个河南赞治府记室。”李秀宁答道:“父亲距离平叛战场太远,又要先去面圣见驾,腾不出手来亲自笼络,我的兄长他们目前又没有官职,出面笼络分量稍微有些不足,就请公公你代为行事,尽快与此人取得联系。” “这事好办!”柴慎一口答应,微笑道:“还不用派人去找他,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潼关那边传来消息,卫留守已经押着杨玄感逆贼往大兴来了,那个外号小陈庆之的记室也带着他的白袍兵同来大兴,等待皇帝陛下回京检阅,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见到他,到时候老夫亲自出面,把他请到家里来用宴,多送点珍贵礼物,拉点关系套些近乎,肯定就可以把他拉到我们柴李两家门下。” 李秀宁斯文道谢,柴绍却不屑一顾的说道:“用得着吗?一个侥幸立功的记室小吏,连官职都没有,犯得着费这么大的劲笼络?就我们柴李两家的地位,一个招呼,那小子保管自己登门求见,请求我们收留。” 军事天才李秀宁斜了一眼丈夫,平静说道:“郎君,你可千万不要怠慢这个记室小吏,他在这次平叛大战中功勋卓越,表现出众,面圣之后飞黄腾达已经是板上订钉,我们如果不抓紧时间出手笼络,一旦让他被其他门阀笼络到手,我们就是后悔也晚了。” “秀宁说得对,你这个臭小子就别胡说!”柴慎也呵斥道:“连败乱贼,杀敌过万而从无败绩,率领数百骑兵突入数万叛军之中焚毁粮草,然后又在弘农以五千残兵败卒大破五万叛贼主力,生擒杨玄感本人和名将李子雄,这样难得的将才人才,那个门阀不想笼络争取?你这个臭小子如果能有他一半的功绩,老子就不用担心你的将来前途了。” 听到父亲这话,心高气傲的柴绍当然是脸色异常难看,哼哼道:“率领数百骑兵突入数万叛贼军中,焚毁粮草后从容杀出重围?东都那边也真敢吹牛骗功,这样的战绩,父亲你相信吗?以前你听说过吗?” “不管是不是吹牛骗功,就凭那小子生擒杨玄感这一点,就足够他飞黄腾达了。”柴慎一挥手,对这个战绩传言也不是十分相信。 稍一盘算后,柴慎还又说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年龄长相,家世出身,是否已经成亲,如果合适的话,老夫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招他为婿,了结倩儿这桩心事,也给我们柴家招赘一个将才女婿进门。” “父亲,你是在说笑吧?”柴绍有些不客气的说道:“卫留守那边送回大兴的公文上,连那个记室小吏的名字都懒得提,直接称他为河南赞治府记室陈某,由此可见,这个记室小吏肯定没有什么好出身,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臭草民!” “这倒也是,卫留守连他的名字都懒得提,证明这个记室小吏应该没什么好出身,出身说不定十分卑贱。”柴慎点点头,颇为认同宝贝儿子的判断,然后又咬牙切齿道:“都是姓陈那个穷小子,毁了倩儿的名声,不然的话,老夫早就把倩儿嫁到名门世家去做正妻了,那用得着现在还为倩儿的亲事操心?” 柴慎不提起陈应良还好,刚提起柴绍曾经的未来妹夫,柴绍马上就是怒容满面,刚想咬牙切齿的大骂时,事有凑巧,刚好有一名柴府家丁快步跑到了大厅门前,拱手大声说道:“禀老爷,禀大公子,大通坊有人来报,说是陈家那个穷小子回家来了,请求老爷和公子兑现当初许诺的赏赐。” “这么巧?!”刚刚才提到陈应良名字的柴慎和柴绍父子都有些张口结舌,然后异口同声的大喝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可靠不?” “刚回来不久,消息应该可靠。”家丁如实奏道:“是姓陈那小子的一个邻居报的信,说是亲眼看到了姓陈那小子抱着他的老家丁痛哭,那邻居记得大公子许诺过,报信有十贯赏钱,就赶紧来我们家门前报信。” “回来得好!”柴绍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然后大吼道:“马上召集三十个家丁,带上家伙,给我备马,我要亲自把这个穷小子抓回来,慢慢收拾!” 家丁未及唱诺,差点成为陈应良老丈人的柴慎也已经大吼起来,“动作要快,别让这个小穷鬼又跑了!” 报信家丁赶紧唱诺,李秀宁本想稍微劝说丈夫和公公息事宁人,但考虑公公和丈夫对陈应良的痛恨,还有陈应良对自己小姑子柴倩造成的伤害,李秀宁还是改了这个主意,只是拉着柴绍的袖子叮嘱道:“郎君,别把事闹大,最好是悄悄把人抓回来,惊动的人越少越好。还有,别和他的那个邻居房家冲突,姓房那人的父亲官职虽然不算太高,却可以经常接触朝中重臣,能不和他们起冲突,最好就别冲突。” 李秀宁叮嘱了也是白叮嘱,当柴绍领着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杀到大通坊时,陈应良早就带着陈老三不知道去了那里,左右邻居也没有一个人知道陈应良的去向,大怒之下,恨陈应良恨得蛋疼的柴绍直接闯进了房玄龄家里,向房玄龄怀孕的妻子逼问陈应良的去向。 如果是寻常民妇家,柴绍这么做倒没什么,很不幸的是,柴绍这次偏偏碰上了泱泱中华五千年扳指头数得着的凶悍女人房玄龄之妻,在挺着大肚子的情况下,卢氏直把柴绍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七荤八素,还动用了平时常打房玄龄的扫帚,楞是把柴绍从房间里一直打到院外,打得柴绍满身鸡粪灰土,而柴绍再是狂傲暴躁,也不敢在京城之中对一个孕妇动手,又听其他邻居说陈应良早已带着陈老三离开,柴绍也只好灰头土脸的回到太平坊,与父亲柴慎商量对策。 “派人找!把家里所有的家丁都派出去,搜查全城,那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给老夫把那个穷小子揪出来!”这是柴慎柴郡公在怒不可遏下决定的主意。 “父亲,我们的人手不足啊。”柴绍为难的说道:“我们家里的家丁就算全部派出去,也是不到两百人,大兴城又这么大,仅坊市就有一百零九个,怎么找啊?” 柴慎铁青着脸闭嘴了,脸色也更加难看,柴绍则是灵机一动,忙道:“父亲,别急,孩儿去找秀宁问问,她主意多,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说着,柴绍转身就往外走,柴慎却喝道:“站住!平时有秀宁在,我懒得说你,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事事处处都听媳妇安排全无主见,成什么话?一个男人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如何能够成大器?如何能够独当一面?” 确实有些惧内的柴绍驻步了,脸色也开始尴尬了——不过这点倒也不能完全怪柴绍无能,碰上李秀宁这么一个既漂亮又厉害的老婆,还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不惧内。无奈之下,柴绍也只得问道:“父亲,那怎么办?” 柴慎的神情有些犹豫,半晌后咬咬了牙,这才低声说道:“大兴令韩世模,已经随卫留守出征去了,现在大兴的城内庶政是由大兴县丞王风主持,你带上些礼物去见王风,就说陈应良那个穷小子是杨逆叛贼的党羽余孽,杨逆事败后逃回了大兴,让王风出面张贴布告悬赏捉拿,也出动大兴县的衙役满城搜捕!” 柴绍先是张口结舌,然后狂喜道:“父亲,妙计啊!栽赃那个小贼是杨逆叛贼的党羽余孽,布告一贴出去,他在大兴城里就无处容身了,我们就算抓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抓了!” “什么栽赃?”柴慎冷哼道:“那小贼很可能真的是杨逆叛贼的党羽余孽,最起码是叛贼军中重要人物的亲眷,你让王风出布告抓他,也可以算是为国效力!” “父亲,这话什么意思?”柴绍有些糊涂了。 柴慎很谨慎的看了看左右,然后才凑到了儿子的耳边,低声介绍了关于这件事的情况,柴绍则是直接听傻了眼,半晌才张口结舌的说道:“那个小贼,还有这样的背景?” “可惜那家人不认陈家这户亲戚了。”柴慎冷笑说道:“据我所知,陈应良小贼两岁时,他的父亲爵位被夺,找到了亲戚门上求助,可惜他那个亲戚是个势利眼,看不起陈家这种破落户,根本不认他,气得陈小贼的父亲当场发誓与亲戚断交,从此再没往来。陈应良那个小贼,恐怕连他有这么一个显赫的亲戚也不知道。” “陈小贼知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柴绍狞笑,恶狠狠说道:“只要抓到陈小贼,先用重刑逼着他承认参与了叛贼的队伍,再公开他的这个背景,我们就可以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我们之前的退婚,也可以对外面说是有先见之明了。” “念在上一辈的交情份上,老夫本来想放这小子一马的,既然他执意要自己找死,老夫也不客气了!”柴慎也是重重冷哼,吩咐道:“天已黑了,快去吧,多带些礼物,必要的时候,可以把那小贼的身世背景私下里告诉给王风,让他放心抓人,再告诉他,只要能抓到这个小贼把他治成叛贼同党,我不会忘记这个交情,将来定有厚报!” 柴绍赶紧答应着匆匆去了,柴慎在房间中继续的咬牙切齿,想象着抓到曾经的未来女婿后如何的报仇雪耻,结果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接着急冲进门,很是讲究礼仪的柴慎大怒抬头时,却怒气顿消的看到,火急火燎冲进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颇有些愧疚的爱女柴倩。 “父亲,听说那个小贼回来了?”柴倩急匆匆说道:“女儿刚才听家里人说,陈应良那个小贼回来了,兄长带人去抓他,抓到了没有?” “没有,又让他跑了。”柴慎表情有些无奈,又安慰道:“倩儿,别急,父亲已经在想办法抓他了,等抓到了他,父亲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 “不,我要亲手剁了他!”柴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还要当面问他,凭什么要毁我的名声?他又有那一点配得上我?” “没问题。”柴慎疼爱的说道:“等抓到了那个小贼,为父就把他交给你,任你处置。” 听到柴慎这话,性格颇为急噪的柴倩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下来,再细一盘算后,柴倩转身就走,大声说道:“不行,我也要亲自去找他,大兴城这么大,兄长手里的人手肯定不够。” “倩儿,你上那里去找?”柴慎哭笑不得,冲着柴倩的背影喊道:“你又没有见过他,上那里去找?怎么找?” 柴倩停住脚步,这才想起自己还从没见过曾经的未婚夫陈应良,就这么去找恐怕见了面也不认识,好在这也难不住柴倩,转念一想后,柴倩又道:“没事,兄长见过那个奸贼,他不是会一些书画吗?我叫他给我画一副陈小贼的画像,就可以对着画像拿人了。” “不必了,到了明天,那小贼的画影图形就肯定满街都是了,用不着再麻烦你大哥了,况且他也只见过那小贼一次,未必仔细记得那小贼的模样。” 柴慎笑笑,把自己的安排对爱女大概说了一遍,柴倩一听大喜,也不管父亲的做法对错直接就拍上叫好,叫好了几句后,柴倩还是不肯完全满意,又道:“不过我还是要亲自去抓这个小贼,我有个好朋友恰好见过这小贼一次,手里人也很多,明天我就去找她帮忙抓人。”说着,柴倩急匆匆出门去安排人手与好友联系,根本就没给柴慎反对的机会。 知女莫若父,柴慎当然知道爱女的闺蜜好友是谁,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柴家,柴慎当然也不会去阻止女儿与闺蜜更进一步拉近距离,处好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女儿去折腾胡闹了。 第78章 冤家路窄 “啥米?大兴县县衙出告示拿我?说我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还悬赏三百贯钱抓我?子期兄,你确认不是在开玩笑?”陈应良目瞪口呆的问。 “应良贤弟,我怎么可能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不信你自己看,这是我让家里下人带回来的悬赏布告,上面清楚写着你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卫子期将一张卷好的布告递给了陈应良,表情严肃的说道。 卫玄老顽固子息艰难,只有一个儿子叫卫孝则,还早早就不幸病故,仅给卫老顽固留下了卫子期这么一个孙子,还好卫老顽固家教有方,现年二十八岁的卫子期虽然是卫家独苗,却不象其他权贵子弟那么纨绔傲慢,目中无人,陈应良带着卫玄的亲笔信来找到他后,卫子期不仅毫不犹豫的收留了陈应良和陈老三等人,还按照卫玄的信上要求,主动与陈应良以兄弟相称,在生活方面给了陈应良等人最好待遇,又请来了京城名医为陈老三治伤,与陈应良相处十分愉快。 陈应良赶紧打开告示,识几个字的赵程和于乐也凑了上来同看,结果让陈应良三人张口结舌的是,这张盖着大兴县大印的布告上,真的清楚写着悬赏捉拿陈应良的字样,还直接给陈应良扣了一个叛贼余孽的罪名,又写明了陈应良年龄、家世和旧住址,以及三百贯钱的赏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与陈应良依稀有些相似的画影头象。 “卫公子,这太荒唐了吧?”赵程张口结舌的向卫子期问道:“说陈记室是叛贼余孽,那我们报****将士算什么?难道也是杨玄感叛贼的人?” “我也觉得荒唐,搞不懂大兴县为什么要栽赃应良兄弟是叛贼余孽。”卫子期苦笑,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马上派人去找大兴县,告诉他们情况,叫他们马上撤下布告,其他的事,等祖父回来再追究责任。” 说着,卫子期转身就要去安排使者,陈应良忙叫住他,“子期兄,等等,不必了。” “不必了?为什么?”卫子期一楞。 “因为我敢打赌,这张布告是我的仇家柴慎搞的鬼!”陈应良指着悬赏捉拿自己的布告恶狠狠说道:“柴家父子肯定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可是又找不到,大兴城又这么大,他家里的家丁走狗再多,想满城大搜查根本做不到,或许还在担心我会乘机逃出大兴,所以就干脆栽赃我一个叛贼余党的罪名,让大兴县派出官差满城缉拿我,也让我无法出城。” “有道理。”卫子期盘算着点头,道:“大县令韩世模已经随祖父出征去了,现在代管大兴庶政的是县丞王风,这个王风又素来以喜欢谄媚权贵高官而闻名,柴郡公出面栽赃你,王风肯定是全力协助。如果真是如此,贤弟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办,也什么都不用管,让他们通缉去。”陈应良微笑说道:“这事闹得越大越好,等到最后真相大白,我看他柴慎怎么收场!” “你呀,你呀,贤弟,你这睚眦必报的脾气啊。”卫子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既然你不愿让我去和大兴县交涉,那就随便你了,这几天你老实在我家里呆着,等到祖父回来再说。” “老实在家里呆着?”陈应良有些愁眉苦脸,道:“兄长,不是小弟不听你的,小弟好不容易回大兴来一次,成天在这里呆着,实在太闷了。还有,我还答应带着这两个报****的弟兄逛大兴……。” “满城都是缉拿你的告示,大兴县的官差衙役也在满城拿你,你怎么出去?”卫子期打断问道。 “没事。”陈应良重新拿起通缉自己那张告示,笑着说道:“子期兄你看,这画像只是依稀象我,我稍微化化装,走在大街上就没人能认出我来。就算碰上官差查问,我只要出示卫留守给我的通行公文,谁敢拿我?” 卫子期犹豫了一下,看在亲爷爷的面子上,还是点了点头,道:“随便你,不过在出门的时候,最好把我家里的家丁带上几个,有什么事让我的家丁出面,就说你是我家里的贵客,一般人就绝对不敢为难你。” 陈应良大喜,赶紧向卫子期连连道谢,于是乎,在正被官府通缉的情况下,陈应良安顿好了陈老三后,给自己换了一身从没穿过上好华服,稍做化装,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树临风,有如一个花花恶少,然后迫不及待领了赵程和于乐两个帮凶,又从卫府的家丁中挑出四个走狗,最后就大模大样的带着帮凶走狗出门逛街了,下人报与卫子期,卫子期也没阻拦,只是暗暗奇怪一向严肃的祖父为什么明里暗里纵容陈应良如此胡闹,还故意隐瞒陈应良的身份,帮着陈应良给老柴家一个大惊喜? 隋唐时的城内居民区叫做坊,仿造军营而建,各坊都有围墙包围,四门有兵丁把守,坊内居民不许把房门向大街开,只能面对坊内小街建门,仅有极少数权贵高官得到特许可以面向大街开门,做为大兴土皇帝的卫玄自然也有这个特权,所以陈应良等人也就不经坊门直接就出了卫府所在的崇义坊,大摇大摆直奔邻近的繁华都会市而去——顺便说一句,都会市也就是陈应良当初买刀那个市场,也是陈应良遇见杨雨儿那个市场。 时间已然接近正午,大街上来往的路人颇多,如卫子期所言,街道两旁果然贴有通缉陈应良的布告和画像,也确实有官差衙役拿着陈应良的画像守在路口,警惕的打量过往路人。不过因为陈应良领着卫府家丁护卫的缘故,这些官差衙役不仅不敢上来盘问端详陈应良,还远远的就不断点头哈腰,向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家里人行礼问安,陈应良暗暗得意之余,也悄悄交代众人称呼自己为梁公子,以免不慎叫出名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要想逛大兴城,最理想的选择应该是大兴东南角的芙蓉园,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应良从回到大兴那一刻开始,陈应良就一直想回都会市来转一转,在被无辜通缉的情况下,陈应良坚持还要出门,除了有些活泼好动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陈应良在内心深处想来都会市,至于为什么如此思念都会市,原因陈应良自己也不知道。 真正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兴东市都会市,重新看到了都会市内依稀熟悉的熙熙攘攘景象,陈应良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思念都会市了,因为陈应良立即就想起了仅有一面之缘的绿衫少女杨雨儿,强烈希望奇迹能够再次出现,让自己再一次见到清纯俏丽的杨雨儿。 思念如同陈酿的美酒,时间越长,越是香醇浓烈,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见,身份心境也已经截然不同,在感情方面并非初哥的陈应良突然发现,自己就好象回到了第一次恋爱约会时那样,心中充满了紧张、期待和甜蜜,心中满满当当的,全是杨雨儿的音容笑貌,俏丽身影。这样的思念,让陈应良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自己,“幼稚!都多大了,你还在读初中上小学啊?” 自责归自责,领着赵程和于乐两个外乡人在都会市逛了不少时间后,陈应良还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自己与杨雨儿相遇那条偏僻小街,还在与杨雨儿见面那个小巷字的巷口驻足,久久不肯离开,心里不断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能够再见杨雨儿一次,给自己一个在杨雨儿面前显摆和套近乎的机会。 奇迹当然不会第二次出现,倒是不太清楚陈应良身份的卫府家丁好心提醒道:“陈记……,哦错了,梁公子,这里是都会市最偏僻的地方,没什么可逛的,旁边倒有几条热闹的街道,要不要小人给你领路?” 心情有些失落的陈应良默默点头,强挤出了一些笑容,问道:“大家饿不饿?我记得附近有一家酒楼叫广聚楼,酒菜在大兴很有名气,我们一起去吃点喝点如何?” 天气颇热,在烈日下逛了一个多时辰,赵程和于乐等人是早就又渴又饿的,一听陈应良的建议自然是轰然叫好,当下陈应良等人匆匆赶来了在大兴名气颇大的广聚楼,不过穷小子陈应良以前当然是从没进过这广聚楼吃饭,不清楚具体情况,便让卫府家丁出面交涉,自己则稍微欣赏一下这座大兴知名酒楼的内部装饰。 “店家,你们这里还有没有雅间?我们要三个干净宽敞的雅间,雅间要连在一起。” 呼喝声突然传来,陈应良等人扭头一看,却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眉目俊朗的贵公子进来,张口就要三个雅间,柜台后的店主忙亲自迎了上去,向那贵公子恭敬行礼,面带难色的说道:“大公子,真是抱歉,最后一个雅间,已经刚刚被人订了,二楼的大厅倒是还空着,不知大公子能否屈就?” “店主,我们坐大厅倒没什么,可我这次是要宴请女眷,最少也要一个雅间。”那贵公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言语举止甚有风度,很客气的说道:“不知店家能否请这位客人通融一下,念在怜香惜玉的情份上,让出这个雅间?” 那店主表情更是为难,下意识的扭头来看同样衣着华贵的陈应良,那贵公子会意,忙上前两步,向陈应良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兄台恕罪,非是在下冒犯,实在是有女眷需要照顾,斗胆恳请兄台降尊纡贵,将雅间让与在下,做为回报,兄台这一餐就由在下会帐。” 这贵公子虽然衣着华贵却举止有礼,言语恭敬,同为富家公子却与陈应良最讨厌的柴绍有着天壤之别,陈应良对他印象颇佳,张口刚想答应,不曾想旁边的卫府家丁不乐意了,开口喝道:“这位公子,凡事也要有先来后到吧?我们公子先订的雅间,凭什么让给你们?” “大胆!”那贵公子的随从也跳了出来,怒道:“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么?敢和他这么说话?” “不知道。”卫府家丁傲然答道:“我只知道,这位梁公子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卫留守的长孙卫大公子亲自交代我们,要我们一定要伺候好这位梁公子!” “你们是卫留守府上的人?”那贵公子的随从脸色顿时变了,还怯生生的悄悄退了一步——还是那句话,在大兴城里,敢得罪大兴土皇帝卫玄老顽固的权贵不多。 “好了,好了。”陈应良忙拦住卫府家丁,微笑说道:“坐那里都一样,坐在大厅里还热闹些,不必有那么多忌讳,喝酒更畅快,雅间就让给这位公子吧。” 说罢,陈应良转向那贵公子笑道:“兄台,请你的女眷来吧,我们一起坐大厅,一会好好喝一杯。” 听说陈应良是卫玄府上的贵客,那名得罪不起卫老顽固的贵公子原本都已经绝望了的,听陈应良这么说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向陈应良连连拱手道谢,同时赶紧派人出去通知同伴,然后又亲热邀请陈应良一同上楼,到了广聚楼的宽敞大厅中坐定,还主动的与陈应良同坐一桌,与陈应良言谈甚欢,并且试探着问道:“兄台,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是卫留守的什么人?家父与卫留守同殿为臣,也算是小有交情,也不知你我该如何相称。” “在下姓梁名成,是卫留守的晚辈,与子期公子同辈。”陈应良回答得颇为含糊。 “与子期兄同辈,那你我也是同辈了。”那贵公子一听大喜,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愚兄比你年长几岁,就斗胆叫你一声贤弟了。” “兄长客气,小弟不敢当。”陈应良客气答应,又随口说道:“哦,对了,还没请教兄长高姓大名,敢问兄长名讳。” “贤弟用不着客气。”那贵公子笑道:“名讳不敢当,愚兄姓李名建成。” “哦,原来是建成兄。”陈应良随意点头,然后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脱口惊叫道:“李建成?你就是唐国公府上的大公子李建成?!” “贤弟,你听说过愚兄的名字?”李建成又些疑惑陈应良的激烈反应。 “听说过,不仅听说过,还是如雷贯耳。”回过神来的陈应良难道说了句实话,苦笑说道:“赫赫有名的唐国公长子李建成,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贤弟太过奖了。”李建成回答得十分实在,“如果不是托父亲威名,世人那知道愚兄区区李建成?贤弟谬赞,愚兄愧不敢当。” “不是谬赞,是实话,正常情况要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了,还会知道你被你亲弟弟李世民一刀宰了。”陈应良心中嘀咕,嘴上则说道:“兄长,听说你还有一位弟弟叫做李世民,不知他人在何处?改日能否引领小弟一见?” “不必改日,他已经来了。”李建成语出惊人,笑着向陈应良的背后招呼道:“二郎,快来见过这位梁公子,就是他给我们让出雅间的。” “李世民已经来了?!” 陈应良的眼睛差点又一次瞪出眼眶,赶紧回头去看楼梯口,果然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好走上二楼,容貌模样与李建成颇为相似,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未来的李二陛下!陈应良大惊,赶紧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却无意中看到李世民的身后又上来一名红衣少女,年龄似乎比李世民稍大一些,身材婀娜,肤白口小,颇是俏丽动人,手里还拿了一把宝剑显得有些气势汹汹,也不知道是李世民的什么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红衣少女再是漂亮也很难吸引陈应良的注意了,陈应良只是赶紧向李世民拱手行礼,准备给这个未来的天下之主留下最好第一印象,但是客气问好的话还没说到嘴边,陈应良的眼睛就第三次差点瞪出眼眶——红衣少女的身后,又有一名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跟着上到二楼,容貌清秀,举止斯文,气质脱俗出众,正是陈应良不只一次思念想念的杨雨儿! “杨姑娘!”狂喜之下,对杨雨儿魂牵梦挂已久的陈应良脱口就喊出了声,也一下子把眼前的李世民忘得精光。 听到陈应良的声音,微垂着瑧首斯文走路的杨雨儿惊讶抬头,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已经稍做化装的陈应良后,杨雨儿的樱桃小嘴一下子就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看着陈应良的神情尽是难以置信,很显然已经认出了陈应良,也很显然从没想到过会在这里与陈应良相遇。 “你们认识?”在场的人都糊涂了,尤其是那红衣少女,很奇怪的向杨雨儿问道:“雨儿,你认识他?” “认……,认识。”杨雨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点头,又犹豫了一下,这才指着陈应良向那红衣少女说道:“倩儿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梁成梁公子,我和他曾经见过几面。” 不知为了什么,杨雨儿不仅给陈应良随口取了一个化名,还故意把陈应良的化名说得很重,结果让陈应良又一下子傻了眼睛,不知道杨雨儿为什么要给自己捏造化名?还恰好和自己捏造的化名一模一样? 答案很快揭晓,杨雨儿又指着那红衣少女,微笑向陈应良介绍道:“梁公子,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柴郡公府上的柴倩柴姑娘,我对你说过的。” 陈应良霍然转头,将目光聚焦到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柴倩脸上,恰好柴倩也扭头来看陈应良,四目相交,柴倩殷红的小嘴高傲一翘,心中不由自主的冷哼,“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怎么越看越象欠揍的模样?” “有戏唱了。”在场除了陈应良外唯一知情的杨雨儿心中暗叹,“冤家路窄,今天可别出人命啊。” 第79章 自告奋勇 “这位梁成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被眼高于顶的卫留守家人称为贵客就算了,怎么连杨雨儿也认识?大隋的权贵高官子弟中,没听说过梁成这个名字啊?!” 差点就光明正大一起上床滚被单的陈应良和柴倩在这里眼对眼,旁边的李渊长子李建成却是在大吃一惊了,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大隋上那里又冒出一个这么牛叉的权贵子弟,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却被大兴土皇帝卫玄一家尊为贵客,同时又与身份地位远在自家之上的杨雨儿熟识!暗惊之下,李建成不仅立即下定决心要与陈应良交好,还鼓掌笑道:“太好了,想不到杨姑娘与梁公子也相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分什么内外了,干脆都到雅间之中就坐,杨姑娘和梁公子的高仆,让他们与在下的从人在厅中就坐如何?” 李世民看了一眼陈应良,又瞟了一眼杨雨儿,也是万分好奇陈应良的身份,便点头说道:“兄长所言极是,小弟乐于从命,就是不知道杨姑娘和倩儿姐意下如何?” 杨雨儿已经亲口承认陈应良是她朋友,柴倩看陈应良再是不顺眼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也立即点头同意,结果这么一来,倒是苦了唯一知道内情的杨雨儿,明知道是误会,也知道让陈应良和柴倩相处久了,稍有不慎就可能闹出人命,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同意了,性格善良温和的杨雨儿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甚好。” 换陈应良为难了,和杨雨儿近距离相处陈应良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身旁带着赵程和于乐两个报****的将士,一向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的陈应良又有些不好意思把他们扔在大厅里单独喝酒。还好,赵昱的弟弟赵程是个精乖的小子,看出陈应良的为难,便主动说道:“公子,那你就陪李公子和柴姑娘他们用饭吧,我们在外面和卫府的弟兄一起喝酒,不用管我们。” 说罢,赵程拉着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于乐坐到一旁去了,陈应良悄悄松了口气,忙安排了四个卫府家丁与他们同席饮酒,自己则随着李建成等人进到了唯一空着的雅间,与李家兄弟和柴倩、杨雨儿两女各自坐定。期间自告奋勇掏腰包做东的李建成点菜时,李世民忽然向陈应良问道:“梁公子,你的两位随从,应该是军中将士吧?难道公子也是将门之后?” “二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军中将士?”陈应良这一惊非同小可。 “公子的两位随从,坐姿都是腰杆挺直、腿微分、双手据案,这是典型的大隋官军将士坐姿。”李世民如实答道:“除此之外,小弟还留心到,他们二人的右手虎口处都有很厚的老茧,应该是长年累月握拿武器所留下的痕迹,所以小弟斗胆揣测,他们二人应该是军中将士,公子能以军中士卒为随从,年龄却又不象军官,所以小弟斗胆揣测,公子应该是将门之后。” 陈应良张大了嘴巴,看着李世民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李二就是李二,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微末细节,就是我这个长年累月靠破案吃饭的人,不是特别留心也不会注意!这个李二,肯定不好对付!” 心中暗暗警惕,演技十分出众的陈应良脸上却露出了惟妙惟肖的震惊神情,惊叫道:“贤弟高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愚兄还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奇事,仅凭一个人的衣着举止,就能分析出对方的身份来历!不错,他们确实是军中将士!” “梁兄过奖。”李二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么梁兄,小弟斗胆揣测你是将门之后,这点不知是否猜错?” “没错。”现在身份确实是将门之后的陈应良赶紧点头,又道:“不瞒贤弟说,愚兄与黎国公有些远亲,尊黎国公为叔父,这两位大隋将士,是右武卫谢子冲将军的麾下士卒,谢将军看在叔父面上,暂时借给愚兄充当护卫几天。” “裴弘策的亲戚?麻烦,闻喜裴家人丁兴旺,裴弘策的侄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更进一步分析他的身份来历啊?”李二有些犯愁,只得又问道:“那么敢问梁公子,是何方人氏,家中长辈又在朝中担任何职?” 陈应良有些为难了,不曾想差点和陈应良一起滚被窝的柴倩给曾经未婚夫解了围,开口打断道:“二郎,你查问别人的身份来历,一会再查问行不行?现在先帮我拿主意,怎么找到陈应良那个小贼,把他抓回来替我报仇雪恨!” 陈应良乘机闭上了嘴巴,偷眼去看杨雨儿,发现杨雨儿又正巧偷偷来看自己,还吐吐丁香小舌,做了一个俏皮的可爱鬼脸,似乎在嘲笑自己与敌人仇家同席为友,可爱娇俏的模样,让早就对杨雨儿不安好心的陈应良更加春心荡漾,只恨不得马上就向杨雨儿求爱索欢,象在二十一世纪一样立即到酒店开房,然后交换qq号微信号方便下次约炮。 “倩姐,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李二神情无奈的说道:“是真的没办法,大兴城这么大,我们要找你的那个仇人陈应良,简直就象大海捞针一样,你叫我们怎么找去?与其浪费力气,不如等大兴县的消息,他们人手多又熟悉民间情况,找到陈应良的希望远比我们大。” 杨雨儿也悄悄看了陈应良一眼,心道:“不用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别指望大兴县那帮吃干饭的废物!”柴倩大怒说道:“我哥今天早上亲自去县衙坐镇,还带了一大帮见过那小贼的家丁去帮忙,结果到现在,连那个小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那帮饭桶,说不定陈应良小贼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他们也看不到抓不着!” “可我们怎么找啊?我们连那个小贼究竟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李二苦笑,稍一盘算,李二又说道:“这样吧,倩儿姐,你把那个小贼的具体情况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找到……。” “二郎!”李建成突然开口打断二弟的话,又给二弟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转向柴倩说道:“倩儿妹妹,不是兄长说你们兄妹,你们兄妹这次也闹得太过份了,为了私仇竟然动用官府差役全城搜查,这件事一旦传扬开去,怕是不仅你们兄妹的名声受损,柴郡公也会受到牵连。听愚兄一句劝,这件事算了,那个陈应良既然已经逃了,那就让他走吧,别再纠缠不休了,小心将来两败俱伤。” “李建成是好人。”当事人陈应良心中暗赞,心道:“柴家如果肯听他的劝,最起码将来不会死得太惨。” “算了?!”恨陈应良恨得胸疼的柴倩勃然大怒,怒道:“那小贼把我的清白名声毁成这样,你竟然还说算了?不把那小贼亲手剁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建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外人在场,李建成也不好意思和亲戚斗口,只得转向了陈应良和杨雨儿,强作笑颜道:“杨姑娘,梁公子,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位妹妹就是这火暴脾气,被长辈宠坏了的,你们可千万别介意。” “没事,我早习惯了。”杨雨儿嫣然一笑,神情动人无比。 “小事一桩。”陈应良也是微微一笑,语带双关的说道:“大家闺秀当然是端庄温柔最好,极个别稍微有些小脾气,也是人之常情。杨姑娘,你说是不是?” 杨雨儿闭嘴不敢吭声,柴倩怒视本就看不顺眼的陈应良,李建成则是暗赞了一句陈应良有气质有风度——碰上这样的事,竟然能克制住心中好奇,不打听不追问事情经过,这样有城府的权贵子弟,还真是不多见。 这时,酒菜已然送进了雅间,菜肴和传说中一样精致可口,东奔西走搜拿仇人已经有大半天时间的柴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客气的飞快吃喝起来,同样饥肠辘辘的杨雨儿则斯文进餐,动作优雅迷人,直把正在与李建成攀谈碰杯的陈应良看得是心头痒痒,只恨不得赶紧找个机会和杨雨儿单独说话,一吐心中相思之苦。 陈应良在偷偷打量杨雨儿,旁边的李世民也在悄悄观察着陈应良,因为李世民早就发现,陈应良模样似乎与今天贴满全城的通缉令画像似乎有些相似,但就算让李建成反过来砍死李世民,李世民也不敢认为眼前这个卫府贵客和杨雨儿朋友梁成,就是姐夫全家的大仇人穷小子陈应良!稍微有些疑惑和好奇之下,李世民拐弯抹角的向陈应良问道:“梁公子,还没请教你从何地而来,何时到的大兴?” “从东都洛阳来,前天到的大兴。”陈应良随口鬼扯,“叔父黎国公派我来大兴有一些私事要办,因为杨逆叛乱刚刚平息,路上还不够太平,所以就向谢将军借了些兵给我充当护卫。” “从东都洛阳来?”李建成眼睛一亮,忙问道:“梁公子,那么你可见过这次东都大战中一战成名的那位陈记室?就是那位河南赞治府的陈记室,人送外号小陈庆之。” “当然见过。”陈应良笑道:“建成兄难道忘了?我的叔父黎国公就是河南赞治,那位陈记室,也是我叔父一手提拔的心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遵父命正准备全力笼络某人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顿时是大喜过望,对陈应良的态度也陡然就是客气几分,还异口同声的问道:“梁公子,那位陈记室,全名是什么?是那里人?家世出身如何?” “建成兄,世民贤弟,你们……,关心这些做什么?”陈应良有些茫然,还真不知道李家兄弟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就是好奇这位小陈庆之的情况,所以多问几句,还请贤弟如实相告。”李建成微笑答道。 瞟了一眼杨雨儿,见杨雨儿正在注意倾听自己与李建成的对答,压根没留心柴倩其实也在倾听的陈应良顿时来了精神,毫不脸红的说道:“那位陈记室叫什么名字,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他小陈庆之的外号实在太出名了,整个洛阳的人都是这么叫他,所以我也跟着这么叫,就没仔细打听过他的真正名字。他的家世出身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几次东都大战的前后经过,亲眼见过他在战场上的赫赫威风!” “是吗?贤弟还请快快道来。”李建成最感兴趣的就是这点,赶紧开口催促,还亲手给陈应良满上了已经喝空的酒杯。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在暗恋对象面前显摆自己的机会,做为一个正常男人,陈应良当然是卖足了力气吹嘘起来,以第三者局外人的身份,把自己本就彪悍的战绩吹嘘得更加彪悍,着重吹嘘自己在战场上的威武无敌、智勇兼备、沉稳从容、刀枪不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被少女爱慕、被男人嫉妒……。结果让陈应良心花怒放的是,杨雨儿不仅一直在倾听他的自我吹嘘,还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梁公子,那位被誉为小陈庆之的陈记室,有多大年纪了?” “和你差不多大。”陈应良赶紧答道:“杨姑娘,那位陈记室与你年龄相当,大点不多。听说他还没成亲,也没定亲,所以我叔父黎国公常常后悔没有一个女儿,不然的话,我叔父早把他招为女婿了。” “这么年轻?”杨雨儿有些惊讶。 “这么年轻?”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更加惊讶,然后与姐姐李秀宁关系最好知道一些事的李世民,还看了一眼同样在凝神倾听的柴倩,心中大动,暗道:“柴郡公如果真能把那个小陈庆之招赘为婿,让他成为我李阀旁支,倒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是啊,那位陈记室的年轻俊雅,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陈应良感慨,还难得自责道:“所以叔父常常责备于我,骂我不学无术,浪费光阴,都这么大年纪了,仍然还是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 “贤弟,你千万别这么说。”李建成接过话头,苦笑说道:“你这么说是在骂我,愚兄年龄比你大得多,到现在连一个正式官职都没有,浪费光阴这个词骂我更准确些。” 苦笑完了,李建成又迫不及待的向陈应良说道:“贤弟,既然你与陈记室相识,又有黎国公这层关系,听说陈记室就要随着卫留守侯驾了,届时不知贤弟能否为愚兄引见一二,让愚兄也瞻仰一下陈记室的绝世风采,当面诉说仰慕之情?” “没问题,包在小弟身上。”陈应良一口答应——陈应良对李建成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同时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也很乐意与历史上的最终胜利者交好。 李建成大喜,忙向陈应良一再道谢,主动说道:“贤弟,愚兄就住在邻近的务本坊,与卫留守的府邸也距离不远,贤弟若是有闲暇,随时可以大驾光临愚兄家中,愚兄一定倒履相迎,顺便为贤弟引见一下愚兄的妻子和几个妹妹。” “妹妹?”陈应良目光一闪,突然想起传说中老李的几个闺女质量都不错,忙拱手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待小弟把叔父交代的事办好,一定到兄长府上登门拜访。” 李建成含笑点头,历来就是贪心不足的陈应良则又转向了杨雨儿,微笑问道:“杨姑娘,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见一见那位小陈庆之陈记室?如果杨姑娘愿意,届时我也可以为你引见。” “这……。”杨雨儿犹豫了一下,这才轻笑说道:“好啊,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小陈庆之,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一般英雄无敌。” 陈应良大喜,赶紧连连点头,拍着胸膛保证一定给杨雨儿引见,可惜差点就和陈应良滚被单的柴倩却站出来拉仇恨了,很是疑惑的向杨雨儿问道:“见小陈庆之?你不是说,你父亲就要回来了吗?你那来的时间见他?” “卫留守的队伍要先到,我父亲还有一段时间才回大兴,我怎么没时间?”杨雨儿嘟着可爱小嘴反问。 “既然你有时间,那就陪我继续去抓那个小贼去!”柴倩旧事重提,又催促道:“快些,你们都吃完没有?吃完了就快走,别让陈应良那小贼跑了!” 有擅长拉仇恨的柴倩在旁边不断催促,好不容易重新见面的陈应良与杨雨儿能够相处的时间自然大为缩短,在陈应良愤恨的咬牙切齿中,没过多少时间杨雨儿就放下了筷子,然后还没来得及放下碗,柴倩就已经把杨雨儿拉了站起,准备离开酒楼继续去抓陈应良,压根就没留心到曾经的未婚夫陈应良都已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杨雨儿无奈接受闺蜜要求,李建成和李世民也被柴倩逼着同去抓人,短暂的聚会也就此结束。 满肚子的火气不满把杨雨儿和柴倩等人送出了酒楼大门,让陈应良喜出望外的是,杨雨儿也不知道对柴倩和李家兄弟说了些什么,竟然又快步跑回了陈应良的面前,然后不等大喜过望陈应良回过神来,杨雨儿已经低声说道:“你快走吧,尽快离开大兴,越快越好,柴郡公已经铁了心要找你报仇,我阻拦不了,只能替你遮掩这一次。” 说罢,杨雨儿掉头就走,陈应良先是张口结舌,然后热血沸腾,忙叫道:“杨姑娘,请等等。” 杨雨儿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陈应良也鼓起了勇气,在她身后低声说道:“杨姑娘,自从上次见面后,我一直记挂着你,经常想着你。” 听到陈应良这番难得发自肺腑的话后,杨雨儿背对着陈应良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抬步就走,陈应良失望万分,却也不怎么的意外,因为陈应良很清楚,在科举才刚刚出现的隋代,门阀世家与寒门之间的距离仍然无比巨大,杨雨儿与陈应良之间的身份差距,更是有如鸿沟。 失望的目送了杨雨儿等人离开,许久后,陈应良在赵程和于乐等人的要求下,重新回到了酒楼中——情绪失落的行步间还差点撞翻了广聚楼伙计挑着的外卖食盒,而与曾经同生共死的两个报****兄弟开怀畅饮喝到了脸红脖子粗后,陈应良又领着赵程和于乐去参观了大兴皇城,一直逛到太阳落山,这才取道大兴最有名的朱雀大街返回崇义坊。 在此期间,虽然也有一波官差注意到陈应良似乎与通缉令画像有些相象,但迎住陈应良未及盘问,卫府下人出面只说了一句陈应良是老卫家的贵客,这些官差就马上点头哈腰又满脸堆笑的恭送陈应良一行离开了。 也许是缘分,更有可能是命中注定,当陈应良一行来到了开化坊准备转道向东去崇义坊时,赵程忽然拉了拉陈应良的袖子,向朱雀大街上的一个方向努嘴,低声说道:“陈记室,看,开始那个穿红衣服的漂亮妞。” 陈应良有些惊讶的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柴倩提着宝剑在朱雀大街上游荡,还在不断的打量过往路人,只是杨雨儿和李建成兄弟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了那里。紧接着,柴倩也恰好看到了陈应良等人,还再一次与陈应良四目相对,目光相撞。 让陈应良颇为愤怒的事发生了,看到了人模狗样很能吸引眼球的曾经未婚夫后,在陈应良主动拱手行礼的情况下,柴倩竟然高傲的把小嘴一撇,傲慢的昂首前走,别说应有的礼节了,对曾经未婚夫就是连招呼都不肯打一个。见此情景,原本也懒得理会柴倩的陈应良难免心中有气,干脆撇下了赵程等人快步上前,追上柴倩拱手说道:“柴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什么事?”柴倩面无表情,对陈应良的态度冷淡到了极点。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杨姑娘她到那去了?”陈应良直接向未婚妻打听别的少女去向,倒也抢在了陈世美前面给老陈家树立了一个负心汉的光辉榜样。 “你不是认识她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能还不回家?”柴倩毫不客气的反问,还越过了陈应良径直前走。 “臭丫头,还真不愧是柴绍的妹妹,果然傲得可以。”陈应良心中冷哼,犹豫了一下后,陈应良又冲柴倩的背影说道:“柴姑娘,我见过陈应良。” 柴倩的脚步猛然顿住,紧接着,柴倩飞快转过身来,惊讶问道:“你见过陈应良那小贼?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那里见过不重要,总之我见过。”这次换陈应良态度冷淡了,“我只想问你一句,明天杨姑娘还会陪你一起去找陈应良吗?” “她答应了。”柴倩赶紧点头。 “那你是否介意,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找那个陈应良?”陈应良微笑说道:“添个猴还添三分力,更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反正我明天有点时间,如果你愿意,我明天可以帮着你一起去找陈应良,多一个认识陈应良的人帮着你走,就多一分希望是不是?” 第80章 (上) 冤家对头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回到大兴的第三天早上,陈应良先是探望了同在卫府之中养伤的老仆陈老三,见他经过大兴名医的悉心调养之后,伤势已有一些起色,陈应良大为欢喜,好生安慰了陈老三一通,又赏给了侍侯陈老三的丫鬟一点钱,让她们更加卖力的照顾陈老三,然后借口还有事情要办,就告辞离开了陈老三的房间。 陈应良还真有大事要办——这件大事就是帮着曾经未婚妻柴倩抓自己!不过陈应良自告奋勇给柴倩帮这个忙,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把自己装进礼品盒里再打上一个蝴蝶结送给柴倩,陈应良的真正目的有二,一是乘机掌握柴家父子的动向,寻找机会报仇出气;二则是为了接近杨雨儿,利用这个机会与杨雨儿长时间接触,去争取那一线十分渺茫的希望。 既然是去当着未婚妻的面泡妞当陈世美,陈应良自然少不得花点力气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提上自己当初就在这大兴城里买的横刀,陈应良没有对卫子期打招呼,也没去叫赵程和于乐两个大电灯泡,孤身一人就出了卫府,赶往约定见面的地点去见杨雨儿——也顺便去见不怎么待见的柴倩。 大兴县正在通缉自己,听说长安旧城那边也已经贴满了通缉自己的布告,陈应良仍然还要到大兴街上抛头露面,还连可以解决很多麻烦的卫府家丁都不肯带上一个,陈应良这么做当然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是陈应良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与杨雨儿如愿以偿的修成正果,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也许还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过了几天隋炀帝回到大兴城,自己肯定是想见到杨雨儿也难,就更别说与杨雨儿单独相处和随意交谈了,所以即便明知道是冒险,陈应良也坚持要赌上一把。 当然了,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还是小心带上了卫玄给自己的通行公文,必要时可以拿出来恐吓大兴官差,遇到危险的时候,陈应良甚至还可以拿着这道公文进入大兴皇城,直接去找卫玄的学生代王杨侑帮忙——关于这一点,必须得承认卫老顽固很讲义气,认定了陈应良后,就什么都替陈应良考虑仔细了。 “从昨天雨儿那丫头叫我化名来看,小丫头肯定是又漂亮又聪明,昨天我又已经对她说了一直想着她,今天再看到我冒险去见她,肯定马上就能明白我对她的一片真心,感动之下,就算她以前对我没什么感觉,肯定也会郑重考虑我和她的关系。” 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陈应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重新来到了朱雀大街上,来到了昨天与柴倩第二次见面的地点,结果让陈应良万分失望的是,只有柴倩独自一人在约定地点等待自己,真正的目标杨雨儿却不见人影。更让陈应良不满的是,见到玉树临风的曾经未婚夫出现在面前,柴倩竟然还劈头盖脸的喝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有,你怎么不带点帮手,一个人就来了?” “杨姑娘呢?”陈应良反问,“你不是说,你和杨姑娘辰时三刻在这里等我吗?” “雨儿来不了啦。”柴倩神情无奈的说道:“她娘亲受了凉,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雨儿不敢出门,派人告诉我,说今天帮不了我找人抓贼了。” “这么倒霉?偏偏今天我未来岳母病了?”陈应良有些傻眼。 “别管雨儿了,既然你也见过陈应良那小贼,有你在就行。”柴倩武断的把陈应良捆得更紧,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带些帮手?向卫公子借些家丁来帮忙?” “他们又没见过陈应良,带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陈应良没好气的反问道:“是你自己的事,你为什么不带些家丁?你们的柴家的家丁,不是又凶又多么?” “他们都被我兄长带到都会市去了。”柴倩没留心到陈应良话里的暗讽,解释道:“昨天傍晚有人到大兴县衙报信,说是在都会市看到一个很象陈应良小贼的人,王县丞连夜到我家报了信,所以我兄长今天一大早就被家里青壮家丁带到了都会市找人,我以为你和雨儿会带随从下人,就没带那些用处不大的老弱家丁。” “他娘的,又有人通风报信,大兴城里贪财的闲人还真多。”陈应良心中嘀咕, “别楞着了,快走。”柴倩催促道:“我们也到都会市去,帮着我兄长一起找那小贼。” 听说柴绍正在都会市,陈应良自然不会去都会市找死,忙说道:“柴姑娘,我觉得我们不必再去都会市,第一是你兄长带着人已经去了那里,大兴县衙也肯定往那里派了许多官差,陈应良如果真在那里,有他们就已经足够了。第二是我昨天在都会市逛了大半天,并没有看到陈应良,说陈应良就在都会市的消息未必可靠。” 柴倩转了转其实很漂亮的大眼睛,觉得陈应良的话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找?” “怎么找?带这娘们到偏僻些的地方去,敷衍她一段时间,然后扔下她回家算逑。”陈应良飞快拿定了主意,又稍一盘算,很快就说道:“我们到大兴城的东南角去转一转如何?那里相对比较偏僻,是藏人的好地方,现今官府又在全城缉拿陈应良,尤其注意客栈、市场和城门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陈应良要想不被官府抓到,偏僻处是最好选择。” 柴倩毕竟涉世未深,被无良未婚夫这么强词夺理的一忽悠,竟然信以为真,点头后马上催促陈应良往东南城去,陈应良也没客气,忽悠着曾经未婚妻向东南走了,结果也正如陈应良所料,在官差衙役已经大量集中到都会市的情况下,离开了维稳力量最强的朱雀大街后,人口密度相对较小的大兴东南片区果然官差不多,而且也明显不够敬业,看到同样衣着华贵的陈应良与柴倩两人,除了偷偷欣赏柴倩的美貌之外,压根就没怎么留心走在柴倩身后的陈应良,也从没想到过这个衣着华丽的英俊少年就是通缉犯。 如此一来,当然是白白便宜了罪该万死的隋炀帝走狗陈应良,在已经被全城通缉的情况下,仍然可以陪着美女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招摇,一边故地重游,一边暗暗嘲笑仇家女的傻帽,心里甭提有多得意。不过十分遗憾的是,心里已经有了杨雨儿的陈应良对柴倩没有半点兴趣,柴倩对陈应良同样也是毫不感冒,一对年龄相当还郎才女貌的青年男女同行逛街,彼此之间居然都是不言不语,形同陌路。 到了进昌坊附近的时候,柴倩终于开口说话了,很不客气的向陈应良命令道:“你的眼睛,别老是看风景好不好?注意路人,只要是稍微和陈应良那小贼长得象的,就马上指给我看!” “臭娘们,我不是你家下人,客气点好不好?” 陈应良心中有气,嘴上随口答应,眼睛却还是继续去张望街景,心里琢磨着是否顺便到前面大兴最东南位置的曲江湖游览一番,看看曲江湖是否真如死鬼陈应良记忆中那么美不胜收。结果这么一来,心情本来就不好柴倩逐渐开始发飙了,再一次对陈应良喝道:“你的眼睛,又往那里看?你是来帮我找人?还是来帮我抓陈应良小贼的?” “我是来见杨雨儿姑娘的!”陈应良更不客气的答道:“帮你找人只是顺带,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见杨姑娘!” “什么?”柴倩一惊,干脆直接回过身来,先是仔细的上下打量了陈应良一通,然后小嘴一撇,冷哼道:“就凭你这模样?也敢打雨儿的主意?也不找面铜镜照照!” “莫欺少年穷!”陈应良心中有气,针锋相对道:“就我所知,之前陈应良就在你兄长柴绍面前说过这句话,今天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别看我现在还没有官职爵位,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让你知道什么叫乌鸦变凤凰,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就凭你?!”柴倩冷笑,漂亮的小脸上尽是讥讽神情,但柴倩很快就震惊了,惊叫道:“等等,陈应良小贼和我哥的对话,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陈应良早有准备,眼皮都不眨的说道:“不要忘了,陈应良的邻居中有一位官宦子弟,我恰好和那位官宦子弟很熟,当时他也正好就在现场!” “你……,你认识姓房那家的儿子?”柴倩张口结舌了,也被陈应良的装神弄鬼给惊呆了。 “岂止认识?”陈应良脸不红心不跳,神情傲慢的说道:“实际上,我就是因为房玄龄房公子的引领,才见到和认识了陈应良陈公子,所以你家里人和陈公子之间发生的事,我应该比你更清楚,更了解!” 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曾经未婚妻,早就想当陈世美的陈应良乘机说道:“还有,也正因为我太熟悉陈应良,所以我根本用不着去一直注意路人,只要他从我的面前经过,我就一定能认出他!——你如果不相信,那我现在就走,不会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说罢,陈应良无比装毕逼的转身就走,已经被吓傻的柴倩也马上急了,赶紧一把拉住了陈应良的魔爪,焦急说道:“梁公子,你别走,是我不好,你和雨儿很相配,真的很相配。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把雨儿约出皇城,让你再和她见面。” “废话,我和雨儿当然相配,至少比和你相配!”陈应良心中冷哼,脸上则继续装逼,神情冷淡的说道:“柴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被装逼的陈应良提醒,柴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拉住了陈应良的手,俏脸顿时一红,赶紧放开陈应良,然后有些羞涩的轻声说道:“梁公子,是我不好,误解了你,我刚才还以为你是骗我,只是为了见雨儿才骗我说见过陈应良那小贼,我向你道歉,我求你了,继续帮我找陈应良那个小贼。” 陈应良板着脸不说话,柴倩觉得陈应良心眼小却不敢吭声,只是又微红着脸拉住陈应良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梁公子,你别生气好吗?我是没办法才求你,兄长告诉我,大街上贴那些通缉告示的画像,实际上和陈应良小贼的模样相差很大,那些蠢货官差就算当面碰上他也未必认得出来,我哥哥又只擅长书法,不擅长丹青,没法子画出陈应良那小贼的真正模样,如果没有你,恐怕就算是我,在路上遇到了那小贼,也未必能认出他……。” “梁公子,你别生我气了……,好吗?”可怜巴巴的哀求到这里,柴倩的双眼中都已经闪烁着泪花,白嫩脸颊一鼓一鼓的,神情委屈得仿佛随时可能哭出声来,模样又可怜又可爱,让人一见就难免心生怜悯。 陈应良是唯一的例外,这倒不是陈应良心如铁石,是柴倩哀求的目的让陈应良十分火大。心中暗怒之下,陈应良干脆一把甩开了柴倩,抬步继续又往东南方向走,心说你这个臭丫头既然想让我死,那你就先跟着我跑断腿再说!柴倩则不知陈应良的心中所想,只是赶紧跟住了陈应良,心里暗骂陈应良气量狭窄,脸上神情却不敢流露。 重新恢复了互不言语的局面,领着差点就一起滚被窝的未婚妻大步向前,大隋版陈世美陈应良脚步飞快,楞是把柴倩直接领到了大兴城内最东南角的曲江湖畔,然后才硬邦邦的对柴倩说道:“就是这里了,当初房乔松,就是这一带引领我认识了陈应良。” “多谢梁公子。”柴倩低声下气的说道:“还请梁公子帮我留心路人,看看陈应良那小贼是否就在这里。” “我偷你家什么了?句句话都骂我小贼?”陈应良心中更加有气,抬起头来傲慢的说道:“我尽力吧,你自己也抓紧时间,我还有其他事。”柴倩赶紧点头,然后就专心打量起了湖畔游人。 第81章 (下) 冤家对头 时间已是正午,烈日当空,炎热异常,晒得让练过见过的陈应良都是满身大汗,娇生惯养的柴倩更是全身上下香汗淋漓,汗珠一个劲的从脸上滑落,但是在陈应良受不了烈日暴晒躲进树阴下后,柴倩却还是在烈日下四处张望,注意每一个湖畔游人,不知疲倦炎热的寻找仇人踪迹,即便挥汗如雨也不放弃,弄得湖畔游人都是莫名其妙,无不怀疑柴倩头脑有些毛病,患上了失心疯症。 在阴凉处看到柴倩这副专注模样,当事人陈应良心中难免更是火大,“小丫头,我是那里招你惹你了?狗眼看人低,嫌贫爱富首先提出退婚的是你们柴家,上门仗势欺人的又是你们柴家,烧我房子又把我三伯打成重伤的还是你们柴家,最后还给我栽赃一个叛贼余孽的罪名,你居然还有脸口口声声要找我报仇雪恨?你们柴家欺人,也未免太甚了吧?” 与此同时,偶然回头看到了陈应良已经躲进了树阴下,早就是又累又热的柴倩难免更是委屈,泪珠子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伤心得几乎想哭,“我和你就算不是朋友,我一个女孩子都这样了,你还忍心扔下我独自轻松,你还算不算男人啊?” 和上一次报国军初战时一样,热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让满身臭汗的陈应良通体舒泰,也让被晒得更惨的柴倩松了口气,但紧接着,风更大了,北面的天际也涌来了墨汁一般的云。见此情景,吃过大亏的陈应良赶紧跑到了柴倩的身边,喝道:“要下暴雨了,快跟我走,找地方避雨去。” 柴倩点头,刚想随陈应良寻找避雨地点,却又突然看到,因为暴雨将临的缘故,曲江湖畔的游人争先奔回邻近的曲池坊寻找避雨之地,而陈应良和柴倩所处的位置又是返回曲池坊的必经之路,游人也就都是从陈应良和柴倩的身旁穿过。柴倩灵机一动,顿时改了主意,道:“不急,我们在这里守着,陈应良小贼如果真正这里,就一定要经过这一带,我们守株待兔,就有希望抓到他。” “抓什么抓?”陈应良更加冒火,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抓他?这么热的天,被冷雨一浇,病了怎么办?” “病就病,只要能抓到那小贼,病了也值得!”柴倩俏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坚持拒绝陈应良的一番好意。 “随便你!但我恕不奉陪!” 陈应良火气更大,转身就走,但脚步刚刚抬起,一双温腻柔软的小手就已经抓住了他的右手,柴倩哀求的声音也在陈应良耳边响起,“梁公子,别走,再陪陪我,我求你了,我没见过那小贼,只有你能认出来……。” 陈应良板着脸回头,看到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此刻已经是满脸哀求,一双美目中也是泪花闪烁,随时可能流下眼泪,模样委屈和可怜得让人心疼,陈应良再是怎么的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些心软,最后把脚一跺,干脆就留在了柴倩的身边,柴倩连声道谢,陈应良却对她仍然是毫不理睬,也更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如此痛恨自己? 传说中的陈应良狗贼当然没有出现,倒是几声惊雷过后,蚕豆大的雨点飞快噼啪落下,陈应良见势不妙,赶紧拉起柴倩就往来路跑,柴倩不肯死心的挣扎拉住陈应良,要求再等一等,陈应良急了,干脆一把横抱起了自己的未婚妻撒腿就跑,柴倩又羞又急,忙叫陈应良放下自己,但陈应良那里肯听。 大雨倾盆,待陈应良抱着柴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避雨的地方时,两人早已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就象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精湿。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揣着卫玄的公文,赶紧放下柴倩,从怀里掏出公文,绢质的公文果然已经被雨水浸透,绢上文字也变成了模糊一片,再也无法为陈应良提供身份保护。 “梁公子,擦一把脸吧。” 芊芊小手伸来,将一块雪白的手帕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说这话时,同样满脸是水的柴倩还有些脸红羞涩,早就已经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却是忍无可忍,一巴掌将手帕打在了地上,举起已经报废的公文,冲着柴倩咆哮道:“你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这道公文对我有都重要?现在你自己看,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好心给陈应良擦脸,结果却挨了陈应良一巴掌,然后又被陈应良一通怒吼,心高气傲的柴倩心中委屈可想而知,眼泪也终于不争气的滚滚而落,抽泣着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亏你还有脸哭!”陈应良乘机发泄胸中怒气,咆哮道:“亏你还有脸一天到晚喊要找陈应良报仇,你们柴家嫌贫爱富,差点把他逼死!然后你大哥又登门打人,仗势欺人!这还不算,你家人还把陈应良的亲人打断腿,现在也栽赃他是叛贼同党,让官府满城贴布告通缉他!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亏你还有脸成天喊报仇!你的脸皮,到底得有多厚啊?!” 柴倩被陈应良骂得呆住了,也呆得连哭泣都忘了,许久后,柴倩的眼泪才重新涌出了眼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痛哭说道:“我也知道,我知道父亲和大哥对不起他,我也知道我们柴家欠他,可是上门退婚,差点把他逼死,我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上吊自杀,把事情闹大,我连和他指腹为婚的事都不知道。后来,我本来想去探望他,是父亲和兄长把我拦住,那件事才越闹越大……。” “少来这套!”陈应良根本不吃这套,继续挖心锥骨,冷笑说道:“象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你的父亲和兄长身上,自己装好人,你如果是好人,那为什么还坚持要抓他报仇?非要把他置于死地?” “我……,我不是想报仇!”柴倩更加伤心,哭喊道:“我就是想当面问他,他凭什么要休我?凭什么要贴那张布告羞辱我?是我父亲和兄长嫌贫爱富看不上他,我又没有说过一句要退婚的话,他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为什么公开用布告休我,当着大兴全城的面羞辱我?他想出气,凭什么要拿我当出气筒?他为什么就不为我想一想,我一个黄花闺女,被他这么羞辱,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这次终于换陈应良呆住了,因为狼心狗肺的陈应良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在冲动之下贴出那张布告,不仅没有为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陈老三考虑过,也没有为眼前这个少女考虑过,不管柴倩在这件事中是否无辜,自己如此大张旗鼓的羞辱一个未婚少女,始终都是有些做得太过。 雷声隆隆,雨声哗哗,柴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在风雨中回荡,“那件事后,我成了大兴城里的笑柄,都想到过死!背着别人,我哭过好多次!我活下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他,我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是我的父亲和兄长对不起他,与我无关!我只要他道歉,向我道歉,然后我和他就扯平了!我不想杀他,我只想让他道歉!让他知道,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 陈应良缓缓弯腰,拣起了被自己打落的手帕,用雨水清洗干净,然后蹲到了柴倩面前,神情温柔的把手帕递到柴倩面前,发自肺腑的说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擦擦脸吧,是我不好,不该这样对你。” 柴倩将脸埋在膝上,不肯理会陈应良的安慰,陈应良去摸她的乌黑秀发,柴倩也是一动不动,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继续抽泣。陈应良又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陈应良到你面前道歉,向你赔罪,你说得对,陈应良确实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这事是他不对。我还会想办法,替你恢复名誉。” 柴倩还是不肯理会陈应良,显然没有相信陈应良的宽慰言语,好在发泄了一通心中委屈后,柴倩的哭声也逐渐转小了下来,逐渐消失,但还是蹲着不动,陈应良则继续蹲在她的面前,心中有些惭愧,也有一些后悔,忍不住暗道:“柴慎,柴绍,算你们命好,只要你们聪明收手,过去的事,老子也懒得和你们计较了。” 狂风暴雨来去匆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雨过天晴,小鸟重新在树上歌唱,许久没有动弹的柴倩终于有了动作,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然后接过陈应良递来的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雨水,轻声说道:“谢谢,让你见笑了,我们走吧。” “好。”陈应良赶紧点头,主动问道:“去那里?是不是继续去找陈应良?” “不,回家吧。”柴倩平静说道:“我刚才已经想通了,他是对不起我,我们柴家也对不起他,既然他和我家都有不对的地方,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找他了,以后我和他互不追究,再无瓜葛就是了。” “这么快就想通了?”陈应良有些张口结舌,还真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有这么大的肚量。 “想不通又能怎么办?”柴倩俏脸上露出凄然神色,幽幽说道:“且不说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就算他向我道歉,我父亲和兄长照样要杀了他,我们柴家岂不是欠他更多?” “这就对了!”陈应良大喜,还脱口说道:“柴姑娘,你放心,如果你因为陈应良的事嫁不出去,我也和雨儿没缘分,那我就娶你!” 话刚出口,陈应良就后悔了,柴倩则是粉脸一红,习惯性的撇撇小嘴,轻蔑说道:“就你?油头粉面,不学无术,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样的纨绔公子!” “臭丫头,嘴巴还真毒!”陈应良苦笑,然后陈应良再仔细一看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时,也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被雨水打湿了全身后,柴倩穿的单薄衣衫此刻已经湿漉漉的贴到了身上,婀娜多姿的美妙曲线展露无疑,凸凹尽显,陈应良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柴倩里衣肚兜的轮廓,半隐半现更加诱人,让目前在生理上还是小处男的陈应良一下子就出现了正常反应。 注意到陈应良的古怪目光表情,柴倩疑惑低头,立即就明白了事情原因,也羞得惊叫出声,赶紧重新蹲下,生气骂道:“淫贼!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陈应良尴尬一笑,本想扭开脑袋,却突然发现柴倩的柔弱身体似乎有些颤抖,粉脸也红得不正常,吃过类似大亏的陈应良忙伸手去摸柴倩额头,发现温度果然有些升高,同时猝不及防的柴倩也被陈应良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赶紧一巴掌打开陈应良的魔爪,红着脸嗔怪道:“你干什么?再敢动手动脚,别怪我出手无情!” “小丫头,你可能病了。”陈应良神情严肃,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四肢酸痛?尤其是上臂和大腿,疼得最厉害?” 柴倩一楞,再细一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立即发现自己的四肢确实有些酸痛,柴倩难免惊讶,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以前也在大热天被冷雨浇出过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陈应良老实回答,又催促道:“快走,回家去马上喝姜汤,不然的话,你说不定真会病倒。” 确实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柴倩也就接受了陈应良的建议,赶紧草草整理了精湿衣衫,随着陈应良快步回家,可是病来如山倒,才刚走到安德坊附近,柴倩就已经双腿酸痛得迈不开步,脑袋又重又沉,可爱小脸蛋也变得又红又烫,身体一摇一摇的象要摔倒。陈应良注意到她的情况不对,忙搀住她,鼓励道:“再坚持一会,到了前面的朱雀大街,我给你雇车。” 柴倩点点头,坚持着又走几步路,然后说什么都坚持不下去了,软绵绵的靠在了陈应良身上,受过这种罪的陈应良四处张望想要雇佣牛马车辆,可周围恰好没有车马经过,陈应良被迫无奈,也只好半蹲到了柴倩面前,把自己曾经的未婚妻背了起来,柴倩大羞,软绵绵的挣扎着抗拒道:“不要,太丢人了。” “丢人也比送命好。”陈应良苦笑说道:“这病如果不早治,只会越来越严重,撑着点,到了朱雀街就有马车坐了。” “羞死人了。”柴倩继续抱怨,却还是忍不住靠在了陈应良的背上,心下羞涩,“这位梁公子,怎么这样……,他背着我到朱雀街,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挺大,挺软,看不出来小丫头瘦瘦小小,胸部还能这么给力。”陈应良心里是这样的龌龊念头。 第82章 翁婿见面 占着小便宜,吃着小豆腐,迎着路人好奇的目光,背着满脸羞红的柴倩一路跑到了邻近朱雀大街的保宁坊,雇到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陈应良才发现这点小豆腐不是那么好吃,因为柴倩这次出门没有带一个随从,在柴倩情况不对的前提下,陈应良必须得负责把柴倩直接送回家里——陈应良再是怎么的狼心狗肺,也不能把已经生病的曾经未婚妻扔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车夫,让车夫把她送回家吧? “公子,你怎么不上车?”见陈应良在马车下迟疑,临时雇佣来的车夫有些奇怪,先是开口催促,然后问道:“公子,你们夫妻是打算去那里?” 听到这话,本就羞涩难当的柴倩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脸红到脖子根连辩解呵斥的勇气都没有,陈应良则是继续犹豫,还扭头去看了看车厢里的柴倩,脑袋已经昏沉沉的柴倩也悄悄来看陈应良,四目相对,柴倩的目光中尽是羞涩,还有可怜与依赖,看到这样可怜的目光,又看到柴倩一直在发抖的娇弱身躯,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陈应良悄悄叹了口气,跳上马车与柴倩并坐,向车夫喝道:“太平坊,钜鹿郡公柴府。” 车夫答应,挥鞭催马而走,与陈应良并肩而座、都已经羞得脸如红布的柴倩则有些惊讶,低声向陈应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太平坊?我好象,没对你说过啊?” 陈应良板着脸不肯回答,柴倩更是狐疑,却又不便继续追问,只是继续的微微发抖,同时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冷得让性格颇坚强的柴倩都忍不住低声呻吟了起来,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未婚妻的陈应良有些担心,便问道:“怎么了?” “冷。”柴倩犹豫着答道:“我冷得厉害。” “活该!叫你躲雨你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陈应良的指责与幸灾乐祸让柴倩万分不满,心中只是暗骂陈应良缺少同情心,接着陈应良四处张望了几下,然后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突然放下了车帘子,然后一把将柴倩抱在了怀里,柴倩大惊赶紧挣扎,想大喊救命却又怕丢人,只能是小声惊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病发阶段的柴倩挣扎软弱无力,最近两个月很是下苦功夫锻炼过身体的陈应良很轻松就把她紧紧搂住,低声说道:“别说话,我给你暖身体,不然你的病会更重。” “不要!”柴倩一口拒绝,羞涩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抱着我,以后我还怎么见人?” “如果我愿意,别说抱你了,睡你都是合法合理。”陈应良心中冷哼,一边把曾经未婚妻抱得更紧,一边大模大样的说道:“别让人看到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反正我是不会说,你也别让雨儿知道,咱们就算扯平了。” 被好歹生得人模狗样的陈应良背着走了一段时间,又与陈应良同车而行还被陈应良抱在了怀里,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柴倩心里没有些特殊念头那肯定不正常,可就在柴倩逐渐心理动摇的时候,正抱着柴倩的陈应良却要死不死的提起了杨雨儿的名字,早就知道陈应良对闺蜜不怀好意的柴倩心中自然是滋味复杂,还隐约有一些嫉妒与失落,忍不住悄悄的掐了一把陈应良的大腿,以做报复。 陈应良懒得理会柴倩的小动作,抱着全身滚烫的柴倩心里盘算,“不能再和这丫头纠缠下去了,再有什么瓜葛,我首先对不起的就是三伯,也会让雨儿误会我的为人,反正我对她也没什么感觉,赶快把事情了结,以后不再来往。” 就这样,怀里抱着已经开始簌簌发抖的柴倩,陈应良被马车载着,径直向着仇家府邸所在的太平坊赶去,让陈应良暗暗欢喜的是,因为陈应良雇佣的这辆马车看上去比较华贵,又是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兴城最重要的朱雀大街由南向北,看上去就象刚刚进城一样,给正在满城缉拿陈应良的衙役官差造成了心理误区,一路之上竟然没有什么官差拦住,让已经失去了护身符的陈应良很是顺利的北上到了皇城附近,一直到了权贵云集的太平坊门口,才被守坊士兵拦住问了一下情况。 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车夫说明是去钜鹿郡公柴府后,守坊的士兵立即就让路放行,连车帘子都懒得掀开查看,又悄悄松了口气,陈应良本想低头询问柴倩她家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却见柴倩已经在自己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去,纤细胳膊还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腰,陈应良叫了几声,小丫头都是无意识的低声呻吟,不见清醒,陈应良不由有些焦急,只得摇晃着柴倩低声催促道:“柴姑娘,醒醒,醒醒,到太平坊了,你快醒醒。” 柴倩始终昏睡不醒,倒是马车突然停住,紧接着,车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公子,夫人,柴郡公的府邸到了,小人来过这里,直接把你们送到大门口了。” “已经到了?”陈应良心中叫苦,赶紧大力摇晃柴倩,连声叫醒柴倩,可惜正病得昏沉的柴倩不仅没有立即醒来,还把陈应良抱得更紧,口中咿唔,也不知道在含糊什么。 “干什么的?”车外又响起新的陌生声音,内容则让陈应良一下子三魂吓飞了魄,“这辆马车,为什么要停在本官的府邸门前?” “禀老爷,是一位公子和他的客人,雇小人的车来这里,可能是要拜访你的客人。”车夫如实回答。 听到这对答,陈应良脑门上的油汗都冒出来了,更加不敢大声说话,只是低声呼唤,大力摇晃,但是柴倩却一如既往的给陈应良捣乱找麻烦,不但不醒,还把陈应良抱得更紧。而更要命的是,见陈应良和柴倩不说话也不下车,那多事的车夫干脆伸手来掀帘子,客气说道:“公子,夫人,柴郡公的府邸到了,小人要掀帘子了。” 先是客气的提醒了陈应良和柴倩自重,那车夫不由就掀开了车帘一半,往里一望,见柴倩紧紧抱着陈应良还把脸埋在陈应良怀里,那车夫不由乐了,脱口说道:“公子,大白天的,你们着什么急啊?” “快放下!”陈应良焦急大吼,“否则不给你钱!” 车夫一楞,赶紧放下帘子,可是帘子即将放下前,车外已经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华服中年男子,要死不死的及时瞟见了紧搂成团的陈应良和柴倩,紧接着,那华服中年男子就惊叫出声了,“倩儿!怎么会是倩儿?!” “完了!肯定是柴慎!”陈应良欲哭无泪,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其然,惊叫过后,那中年男子根本不给陈应良应变机会,纵身就跳上了马车,还一把直接扯下了车帘子,再仔细一端量,那中年男子就怒吼出声了,“小贼,你和我女儿在干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能怪柴慎误会,是陈应良和柴倩的动作太暧昧,狭小的车厢中,陈应良和柴倩并肩坐在一起就算了,柴倩还把脸直接埋在了陈应良怀里,双手又紧紧抱住了陈应良的身体,怎么看怎么象正在蝇营狗苟干柴烈火的奸夫****! “我什么都没做。”倒霉到了极点的陈应良晕头转向回答,根本就顾不得痛恨眼前这个曾经老丈人。 “没做?”柴慎那里肯信,一边来拉柴倩,一边气急败坏的大吼道:“来人,给本官把这个小贼拿下!” 马车外是早就围满了柴府家丁的,看到柴倩与陈应良的暧昧姿势惊讶之余,又依着柴慎的命令齐声唱诺,立即就彻底包围了马车。还好,就在这时候,听到了柴慎的怒吼,又被柴慎拉住了胳膊往外扯,病得神志不清的柴倩终于悠悠醒来,睁眼看见柴慎,便低低的叫了一句,“父亲。” “我没你这个女儿!”爱面子的柴慎大吼,“你自己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柴倩有些茫然,强打着精神仔细一看自己情况,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抱住陈应良,柴倩病得嫣红的小脸蛋顿时就变成红布了,赶紧有气无力的说道:“父亲,你误会了,我们……,我们不是你想那样。” “少废话!”柴慎一把将女儿扯出车厢,又把正在病中的女儿直接硬拉下车,然后铁青着脸冲左右家丁大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把这小贼拖出来,捆了押进府去!” 家丁轰然答应,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就要拉陈应良,与柴家父子仇深似海的陈应良急了,赶紧一把拨出腰间横刀,大吼道:“我看你们谁敢?!” 陈应良竟然敢反抗还敢亮刀子,柴家的家丁都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收回手,都已经气得脸色青黑的柴慎则更加怒不可遏,吼道:“拿下!敢反抗,格杀勿论!” 好几个家丁都立即拔出了刀子,已经被彻底吓醒了的柴倩赶紧大叫,“住手!不要抓他,他是好人!” 喝住家丁,柴倩又转向了柴慎,拉着父亲的手飞快说道:“父亲,你误会了,这位梁公子是好人,是女儿我突然得了急病,他好心把我送回家,你不能恩将仇报。” “什么?”柴慎一楞,再仔细一端详女儿,发现自己的女儿满脸病色,身上滚烫,说话也有气无力,确实象得了急病的模样,柴慎不由心中叫苦,“糟了,怎么会是这样?这下子,我们柴家在大兴城里肯定只会更丢脸了!” 见柴倩已经把情况大概介绍,又发现包围马车的柴府家丁似乎没有认识自己的人,陈应良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向柴慎冷哼说道:“柴郡公,事情解释清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又冷冷的看了柴慎一眼,陈应良转向同样被吓傻的车夫命令道:“赶车走,离开太平坊,我会多给你车钱。” “不行,不许走!”柴慎赶紧开口喝住车夫,然后向陈应良恶狠狠说道:“小子,下车,到我家里,把事情说清楚了!如果这件事真与你无关,老夫自然会让你走,还会重谢于你。” 如果换成了别的人家,陈应良肯定就一口答应了,末了还一定会想办法替柴倩弥补名誉,可惜这事偏偏碰上了柴家,陈应良当然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了,所以陈应良即便明知道这事会再一次伤害到柴倩,也只能是冷冷说道:“恕难从命,我还有事,不想把事闹大的话,就给我把路让开!” “好狂的小子!”柴慎重新又怒满胸膛了,恶狠狠说道:“小子,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自己下车,不然的话,老夫可就要下令拿人了!” “做梦!”陈应良冷笑,还忍不住讥讽道:“想不到柴郡公不仅嫌贫爱富,草菅人命,原来还有恩将仇报的爱好,这大兴城的一百零九街坊里,看来是要多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作料了。” “梁公子,你……,他是我父亲,你嘴下留情好不好?” 听到陈应良这番话,连唯一站在陈应良一边的柴倩都气得忍不住开口指责,就更别说脾气本来就不好的柴慎了,咬了咬牙后,柴慎干脆又吼道:“这个小贼挟持本官爱女,意图敲诈勒索,给本官拿下捆了!如敢反抗,刀剑说话!出了人命,本官担着!” “父亲,你……!”柴倩大惊失色,说什么都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这么狠毒。 “诺!”柴府家丁轰然唱诺,各拿武器逼向陈应良,其中有人还恶狠狠说道:“小子,聪明的话,马上放下刀下车,不然的话,别怪老子们不客气了!” 自打穿越以来,陈应良还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个人危急局面,孤身一人被大量柴府家丁包围,武力平平就算了,在车厢里连站都站不起来反抗,陈应良再是奸猾狡诈此刻也是束手无策,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难道说,我必须暴露身份了?” “出什么事了?” 意外发生,关键时刻救星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领着几个家丁挤到了柴慎身边,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柴慎和病恹恹的柴倩父女,再扭头一看陈应良,顿时就惊叫出声,“梁公子,怎么是你?出什么事了?”——原来这锦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陈应良一度打算去抱大腿的李二李世民。 “二郎,你认识他?”柴慎惊讶问道。 “认识,昨天认识的。”李二赶紧点头,又向柴府家丁喝道:“住手!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梁公子,乃是大兴留守卫尚书府上的贵客,还是黎国公裴将作的侄子,伤到他一根毫毛,小心你们人头落地!” 听到李二这话,刚才还在气势汹汹的柴府家丁顿时全傻了眼睛,旁边的柴慎更是瞠目结舌,惊叫道:“二郎,他是裴国公的侄子?卫留守府上的贵客?” “回叔父,正是如此。”李二点头,又附到柴慎的耳边,低声说道:“他的具体身份,我兄长还没查清楚,不过我们还知道,他与杨雨儿公主也十分熟识,来头和背景绝对小不了。” 柴慎张口结舌了,也顿时把肠子给悔青了,心中惨叫,“惨了!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卫玄那个老顽固,本官惹不起啊!” 看到柴慎的震惊懊悔表情,陈应良心中大定,便冷笑说道:“柴郡公,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啊……,啊!”懊悔中的柴慎猛然一惊,无意识的啊啊两声,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梁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李二很会说话,一边推开柴府家丁,一边表情亲热的说道:“梁公子,快请下车,这里也是我的姐夫家,我们进去……。” “世民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陈应良打断李二的邀请,很严肃的说道:“今天这份人情,我也记住了,但很抱歉,我还有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就走,改天我再到你的府上向你道谢赔罪。” 李二当然是聪明人,看到陈应良的严肃表情,就知道今天很难留住这个神秘的梁公子了,为了不耽搁接下来笼络小陈庆之的大事,李二很果断的就让开了道路,笑道:“道谢不敢当,既然梁兄还有急事,那就请吧,你们,都给梁公子让路。” 不用柴慎下令,围住马车的柴府家丁就已经乖乖让开了道路——这些家丁也不傻,知道他们的家主柴慎得罪不起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为了不给家主找麻烦,也为了自己将来不至于背黑锅当替罪羊,当然很聪明的就做出了正确选择。 陈应良命令车夫驶往崇文坊,被吓破了胆的车夫赶紧驾车走了,看着陈应良马车离去的背影,柴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都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柴倩则是眼泪汪汪,看着马车的背后又羞又恨,心里只是埋怨,“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我父亲说话?对我父亲这么不敬,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地位?” ……………… 柴倩的身体其实比以前的陈应良好多了,被陈应良和柴慎之间的争端惊出了一身汗后,病情其实已经有了一些好转,柴慎又命人请来名医给柴倩医治,一付发散风寒的药喂下去,柴倩也就可以安然入睡。而与此同时,柴绍也悻悻回到了家里——带着所有见过陈应良的家丁在都会市一带转了一天,结果柴绍当然是一无所获,还便宜了陈应良在老柴家威风了一把。 事还没完,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妹妹被陌生男人占便宜的事情经过,白白辛苦了一天的柴绍顿时就是火冒三丈,大怒道:“他娘的,卫玄家里的客人,竟然也敢在我们家门前嚣张跋扈,欺人太甚了吧?我这就到卫府去,问问卫子期,他家里那个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算什么玩意?!” “站住!”柴慎果断喝住儿子,怒道:“你还想给老夫惹多少事?卫玄是什么人,我们柴家惹得起不?” “怎么惹不起?!”柴绍咆哮道:“卫玄老东西这次东出潼关,四万大军全军覆没,全靠东都军队才救下他一条老命,等皇帝回来,这老东西罢官免职算是轻的,杀头抄家都有可能!老东西都无能到这样了,还敢放纵他的客人欺负我们柴家,我要请岳丈大人出面,替我柴家主持公道!” “我父亲不会替你主持公道!”旁边李秀宁开口,冷冷说道:“我父亲拉不下这张脸颠倒黑白!刚才我已经问过倩儿妹妹了,她亲口告诉我,那位梁公子是好心救她,才把她送回我们家,倩儿抱住他,也是因为倩儿她身上冷,自己抱住那位梁公子的。你如果想把事情闹大,让我们柴家更加丢脸,那你就去闹吧!” 怕老婆的柴绍彻底萎了,李秀宁则更加不客气的说道:“还有,你以为卫玄这次必定倒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这次是全军覆没和损失惨重不假,可是在最后一战中,他毕竟与东都军队联手生擒了杨玄感本人,已经足以抵消他的一些过失,再加上代王殿下对他的尊敬,还有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他未必就会倒台!” 柴绍更加没话说了,柴慎则有些看不惯儿子被儿媳象训孙子一样的教训,转移话题道:“倩儿的事,可以慢慢再说,绍儿,你今天去都会市,找到陈应良那小贼没有?” “没有,白转了一天。”柴绍垂头丧气的回答。 “那小贼到底躲到那里去了?”柴慎也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盘算分析道:“难道已经出城了?不可能吧?缉拿他的画像早就贴满了大兴各门,王县丞让衙役死死盯住了各道城门,他又带着一个瘸腿老头,不可能逃出城啊?” “带着一个瘸腿老头?”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二突然开口,狐疑问道:“柴叔父,你说陈应良带着一个瘸腿老头,什么意思?” 自己家丁打断陈老三一条腿的事柴慎当然知道,只是爱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倒是柴绍不怕丢人,把自己家丁烧了陈家房子又打断陈老三腿的事说了,然后又说道:“二郎,都说你主意多,你看我们该怎么找到陈应良小贼?” 李二与柴绍关系极好,其实昨天在广聚楼时就想帮柴家的忙,只是被大哥李建成阻止,这会李建成不在身边阻挠,李二也就没了顾忌,便向柴绍说道:“姐夫,你把知道的陈应良情况都告诉我,尤其是他这次回来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柴绍点头,把自己知道的陈应良情况全都告诉给了李二,也把陈应良这次回来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李二听了眼睛一亮,忙追问道:“姐夫,陈应良这次回来,带得有两个同伴,人人都骑马,这点是否可以确认?” “可以确认。”柴绍点头,又补充道:“是来通风报信的人说的,这个报信的是陈应良小贼的邻居,亲眼看到了那个小贼带来了两个同伴,骑了三匹马。” “那么,那个陈应良的老家奴陈老三,当时伤势又是如何?”李二再次追问。 “听说才刚下床几天,要扶着拐杖才能走路。”柴绍回忆着答道。 李二顿时笑了,笑道:“姐夫,你怎么如此糊涂,有这么好的线索,还用得着大海捞针的满城寻找陈应良?想找到陈应良,太容易了。” “怎么找?”柴绍惊喜问道。 “去问疡医就行。”李二微笑答道:“陈应良这次回来,既然带了两个同伴,还骑了三匹马,足以说明他已经有了一些长进,手头至少已经是很宽裕了,他又与那个陈老三多年相依为命,感情深厚,陈老三伤了腿才刚能下床,他就一定会找疡医给陈老三医治,还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好的疡医给陈老三医治,姐夫你只要派人去向城内擅长治疗骨伤的疡医一问,这两天有没有治过一个断了腿的老头,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陈应良了吗?” 柴慎和柴绍父子一起瞠目结舌,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父子俩不由都懊悔惨叫了起来,“这么好的主意,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李秀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神情有些得意的二弟,心中暗叹,“二郎,你真的是个聪明人,但愿你这份聪明,别用错了地方。” 第83章 无法回头 陈应良终于还是百密一疏了一次,不过这也不能怪陈应良粗心大意,是陈应良完全没有想到,柴家会从陈老三的伤情这方面下手寻找他的踪迹,事前忘记了弥补这一微小却又关键的漏洞,结果就生出了新的枝节。 更糟糕的是,卫子期对陈应良的好心也帮了老柴家的大忙,为了完成祖父的书信嘱托,替卫玄照顾和保护好陈应良等人,卫子期很讲义气的用重金给陈老三请来大兴城里最有名的疡医,结果陈老三的伤势倒是得到大兴名医精心治疗了,陈应良行踪的蛛丝马迹,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去。 这还没完,众所周知,咱们的柴慎柴郡公是太子右内率,统率的就是皇城卫士,日常训练中自然少不得和相当于外科医生的疡医打交道,在这方面的人脉自然十分宽广;柴绍柴公子又是以尚义任侠而闻名,平时里没少与人好勇斗狠,与大兴城里的各大著名疡医打交道的次数自然也不少。所以柴大公子亲自出马后,才找到的第一个大兴骨伤名医,就向柴绍吐露和交代了陈老三的行踪,顺利得让柴绍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让柴绍更加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当得知那个与陈老三容貌十分想象的断腿老者是躲在卫玄府中时,柴绍差点没把眼睛瞪得冒出来,惊叫道:“在卫留守府里?怎么可能,那个断腿老头怎么可能在卫留守府里?疡医,你是否记错了?” “绝对没错。”大兴最有名的骨伤医生态度自信,答道:“就是上前天晚上,卫子期卫公子派人来把草民接到他的府里,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治疗腿伤,容貌和柴公子你描述的一模一样,断的也是公子你说的右腿小腿。” 柴绍更是瞠目结舌,说什么都不敢相信陈应良的老家奴陈老三能有这本事,能躲进大兴城里几乎没人敢惹的卫玄老顽固家里治伤!而那疡医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有件事很奇怪,那老头的衣服很破烂,穿着打扮象是普通百姓,当时我就很奇怪,卫公子怎么会为这么一个民间老头出面,可是小人与卫公子的身份太过悬殊,就没敢问。” 柴绍继续张口结舌,许久后,柴绍又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追问道:“疡医,当时那个断腿老头的身边,可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子,长得很瘦弱,瓜子脸尖下巴,五官象个女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有。”那疡医赶紧点头,答道:“那断腿老头的身边,是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好象是那个断腿老头的亲戚,一直在亲手侍侯断腿老头,还管那老头叫三伯,卫公子叫他陈公子。不过那位陈公子的模样不让人讨厌啊,言语客气礼貌不说,还是男生女相,那可是大富大贵之象。” 柴绍基本上可以肯定卫府里的老头和少年就是陈老三和陈应良了,也彻底的难以置信到极点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办——如果换成别的人家,柴绍铁定已经带着家丁登门问罪了,可是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家,柴绍敢去吗?就算现在卫玄还在返回大兴的路上,卫子期现在也不是正式官员,但柴绍如果敢跑到卫府闹事,不消卫玄回家出手报仇,就是目前留守大兴的代王杨侑也能把柴绍剁了喂狗!隋炀帝离开大兴时,那可是亲自交代过要孙子杨侑向卫玄执弟子礼的! 束手无策之下,柴绍也只好匆匆赶回自己家里,向父亲和老婆报告这件事,然后就换柴慎和李秀宁一起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境了,异口同声的惊叫问道:“在卫留守家里?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卫留守是何等人,怎么可能收留陈应良这样的人?!” “我也希望是搞错了,可是从那个疡医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事应该没错。” 柴绍神情有些无可奈何,只得把自己通过疡医掌握到的情报仔细介绍了一遍,柴慎和李秀宁则是越听嘴巴张得越大,越听也越是稀里糊涂,根本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穷小子陈应良会跑进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家里,还受到卫玄唯一孙子卫子期的礼待?柴慎和李秀宁就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卫子期为什么要如此做,穷得在菜场里拣菜叶熬粥喝的陈应良主仆,有什么资格值得卫子期礼待? “难道……?”苦苦思索间,李秀宁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粉脸变色,赶紧说道:“相公,快派人我家,把二郎叫来,让他帮着我们参谋此事。” “二郎?他行吗?”柴绍有些迟疑。 “别小看了二郎,他是天纵奇才,虽然只有十五岁,智谋心计却远在我们之上,这事他一定能帮上忙。”李秀宁答道。 考虑到通过医生调查陈应良下落就是李二的主意,并且事实已经证明李二的建议行之有效,柴绍便点了点头,又赶紧问道:“要不要把大郎也叫来,让大郎也帮着参谋?大郎也是聪明人,阅历比二郎多,说不定更能帮上忙。”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经是柴家人的李秀宁必须得为丈夫考虑,便摇头说道:“不能让大郎知道这件事,大郎是聪明不假,但过于沉稳老练,又一直反感你对陈应良赶尽杀绝,把他叫来,只会适得其反。”柴绍对老婆素来是言听计从,便也没有坚持,立即派人去与李二联系,以姐夫的名誉让小舅子到家里来议事。 李二与柴绍夫妻的感情极深,得到柴绍召唤后,自然是立即就赶到了太平坊与姐姐一家见面,同时李二在路上也就猜到了姐夫着急召唤自己的原因,所以见面后,不等柴绍开口,李二就已经笑着问道:“姐夫,如此着急把小弟叫来,陈应良的下落,是不是有线索了?” 李二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从柴绍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之后,李二再是天纵奇才也难免为之咋舌惊呼,一度不敢相信陈应良藏在卫玄府中。而迅速冷静下来后,李二再仔细一盘算,很快就和姐姐一样脸色微变,忙向李秀宁问道:“姐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姐姐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不敢肯定,只能让你姐夫找你来商量。” 李秀宁和弟弟说哑谜,把旁边的柴慎和柴绍父子听得莫名其妙,但李二接下来的话,却让柴慎父子惊得一起跳起来了——李二是这么说的,“小弟认为,只有这个可能,卫留守府上,是打算利用陈应良这件事,对姐夫一家下手了。” “对我们下手?”柴慎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这怎么可能?我和卫留守素无仇怨,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柴叔父,只有这个解释。”李二沉声说道:“以陈应良的家世和身份,位高权重的卫留守祖孙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收留并且保护于他,既然卫留守府上现在这么做的,这就足以证明,卫留守府上有人想利用陈应良这个把柄,把叔父你彻底扳倒!不然的话,卫留守府上凭什么要收留陈应良?你们让大兴县张贴布告通缉陈应良后,卫留守府上为什么不吭声,不做任何反应?” “为什么?”柴绍赶紧问道。 “卫留守府上有人希望这事闹得越大越好。”李二苦笑答道:“这件事闹得越大,卫留守那边动手时就越占主动,至少可以为柴叔父和姐夫增添一条公报私仇,构陷无辜的罪名,悔婚退婚还只是道义问题,不违国法,这条罪名却是实打实的违犯国法了。” 听到李二这番话,柴慎的身体开始发抖了,柴绍也有些面如土色了,倒是李秀宁比较镇定,问道:“谁针对公公的可能最大,卫留守本人,还是他的孙子卫子期?” “小弟认为,卫子期的可能最大。”李二分析道:“第一,卫留守此刻还在返回大兴的路上,并没有回到大兴城中,亲自出手布局对付柴叔父的可能不大。” “第二,卫留守绝不会料到,柴叔父你会给陈应良扣上一条反贼同党的罪名。” “柴叔父你让大兴官府缉拿陈应良,这只是一个突发意外,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叔父你和陈应良之间的矛盾只是退婚,退婚毁婚虽然于名不利,却不违国法,以卫留守的性格,几乎不可能关心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不可能为了这件小事大做文章。” “第三更简单,卫留守没有对付柴叔父的理由。”李二又补充道:“恕我直言,柴叔父虽然贵为正四品的太子右内率,但手中实权其实小得可怜,就是执掌宫禁和供奉兵仗而已,既无独立兵权,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在大隋朝廷中根本无关紧要。卫留守麾下的心腹党羽中,也不太可能瞄上这么一个半虚职,从而促使卫留守亲自出手扳倒你柴叔父,给他的心腹部下腾出位置。既然如此,卫留守凭什么要为陈应良那小子强行出头,处心积虑的布置柴叔父?” 换成别的时候,李二如果当面指出柴慎柴郡公在大隋朝廷中根本无关紧要,那么那怕李二是儿媳妇的亲弟弟,柴郡公也铁定是一个大耳掴子抽上去,但是这一次不同了,被李二指出自己的职位无关紧要后,柴郡公还悄悄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位卑权微,不值得卫老顽固亲自出手收拾自己。 “这么说来,这件事的背后是卫子期的可能最大了?”李秀宁不动声色,道:“公公的职位,在卫留守看来自然是不值一提,在尚无实职的卫子期眼中却是一个香饽饽,或是为了他自己,或是为了他的朋友,都值得他出手扳倒公公。” “还有一个可能。”李二平静说道:“卫子期为人颇为正直,虽然算不上嫉恶如仇,却也勉强算是急公好义,在大兴城中颇有直名,这样的人,不能排除他想抑强扶弱,为陈应良主持公道,既替陈应良出一口恶气,也让他在大兴城内的名望更盛。” 柴绍咬牙切齿了,无比痛恨卫子期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柴慎却是愁眉苦脸了,哭丧着脸说道:“卫子期是什么目的姑且不论,眼下该怎么办是好?卫子期的背后是卫留守,我同样惹不起啊。” “柴叔父,恕小侄直言,这是你们自己找罪受。”李二苦笑着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你们别让官府出面缉拿陈应良,卫子期即便动手也只能是利用你们退婚的事做文章,日你们声名受损。可是现在,你们硬栽给了陈应良一个叛贼余党的罪名,构陷无辜,这不是自己把刀子送到卫子期手里么?等到卫留守回到大兴,卫子期把陈应良往卫留守面前一送,再把事情经过一说,卫留守会有什么反应,你们敢去想象么?” 联想到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强势,柴慎和柴绍父子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了,片刻后,柴慎才神情沮丧的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构陷无辜,我们让大兴县通缉陈应良那小贼,也是有……,唉,不说这些了,木已成舟,二郎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二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重新闭了嘴巴,李秀宁一直在注意弟弟神色,便说道:“二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柴郡公是我的公公,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不能见死不救。” 李二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柴叔父,姐夫,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了。第一个选择,到卫府登门赔罪,直接和卫子期把话挑明,然后当面向陈应良主仆赔罪,给他们一些补偿,换取他们息事宁人。如此一来,以卫子期的为人,应该也会收手宁事了。” “不可能!”柴绍勃然大怒,恶狠狠说道:“姓陈的小贼,把我们柴家坑成了这样,害得我们柴家名声扫地,毁了倩妹的一辈子,不把他凌迟处死,难消我的心头之恨!想让我们柴家向他赔罪,做梦!” “姐夫,你别说气话了好不好?”李二叹气,道:“卫子期背后的卫留守太过强盛,你和他闹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会影响你将来的仕途前程,与其继续闹下去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行!我宁可不要仕途前程,也绝不会向那小贼低头!”柴绍回答得斩钉截铁,态度异常坚定。 李二无奈,只得把目光转向柴氏家主柴慎,柴慎则是犹豫万分,许久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小贼辱我爱女清名,毁我爱女终身,不杀此贼已是老夫开恩,想要老夫向他低头,除非天崩地裂,铁树开花!” 李二彻底闭嘴,也知道怎么劝都没用了,柴绍则问道:“二郎,你刚才说有两个选择,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李二更加沉默,突然向柴绍一拱手,道:“姐夫,小弟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罢,李二转身就走,柴慎和柴绍父子张口结舌,赶紧开口挽留李二,可李二头也不回的根本不听,李秀宁则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一咬牙起身追了上去,先是把李二拉住,硬拖回房间里,然后赶走了所有在场下人,并且亲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才向李二低声问道:“二郎,以你之见,杀人灭口后,卫玄祖孙会有什么反应?” “杀人灭口?!” 柴慎和柴绍一起变了脸色,李二则是面无表情,微垂着头不肯说话,李秀宁轻轻叹息,拉着李二的手诚恳说道:“二郎,姐姐也知道这么做太过狠毒,有伤天和,可这件事越闹越大,已经关乎到你姐夫全家的前途命运,并且还无法回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姐姐现在已经是柴家的人了,必须得为他们考虑。所以二郎,姐姐求你一次,帮我们把这件事了结了,你姐夫不是不知恩的人,将来对你一定会有厚报。” 李二毕竟年轻,又和李秀宁是骨肉姐弟,听了李秀宁的诚恳言语,难免有些动摇,但还是一时下不定这个决心。李秀宁看出二弟心事,便又说道:“二郎,那个陈应良小贼,也不是什么无辜的良善之辈,公公他派人退婚,差点把陈应良逼死,这点是做得不对。可是陈应良牵连无辜,同样也害了你倩儿姐终身,如果再让他闹腾下去,你倩儿姐这一辈子,也就彻底的完了。为了你倩儿姐姐,这事即便不义,我们也必须得做了。” “还有我们李家。”李秀宁又低声说道:“柴李联姻,柴家覆灭,李氏就算不受牵连,于声名方面也会极大受损。二郎,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的父亲,你必须帮姐姐这一次。” 又迟疑了许久,李二终于被打动,垂下头低声说道:“只要做得机密,不留证据,卫留守祖孙即便有所怀疑,甚至暗中断定是你们所为,也只能选择吃哑巴亏,因为大兴县现在正在通缉陈应良,还用的是缉拿叛贼同党的名誉,陈应良这个叛贼同党借居卫府,在没有洗白罪名前突然不明不白的突然暴死,卫留守祖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有选择吃哑巴亏,才是聪明选择。” 柴慎和柴绍的眼睛一起亮了,一起低声叫好,柴绍还欢喜道:“妙计!陈应良小贼不明不白的暴死,死无对证,等于就是坐实了他叛贼余党的罪名,官府再查出他曾经借居卫府,卫老头和卫子期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只能乖乖吃哑巴亏!不然的话,事再闹大,倒霉的就是卫老头和他孙子!。” “可是这么一来,你们就和卫留守结下大仇了。”李二轻声提醒道。 “老东西的孙子想要我们柴家死,这难道不是大仇?!”柴绍低声怒吼,又盘算着问道:“二郎,如果陈应良那小贼一直躲在卫府不出来,我们又不能直接卫府找人,该怎么让他永远闭嘴?” 李二把脸扭开,许久后才轻声说道:“派人暗中盯住卫府,有机会在外面动手当然最好。如果没机会,卫留守返回大兴那天,卫子期肯定会出城迎接,到时候派人冒充酒楼伙计,假称是卫子期订的酒菜犒赏陈应良主仆,给陈应良主仆送去一些好酒好菜,陈应良主仆感情深厚,肯定食则同桌,到时候还可以消弭所有隐患。” 柴慎和柴绍父子一起的面露狂喜了,盘算了片刻后,柴慎立即下定了决心,向柴绍低声吩咐道:“就这么办,精细些安排,算路程,卫留守的队伍大概后天就能回到大兴了,动作要快。” 柴绍赶紧点头,颇英俊的脸上还尽是狰狞,李二则是轻轻叹息,内心愧疚万分,李秀宁看出二弟的心事,便拉起李二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二弟,让你为难了。姐姐答应你,将来如果有机会,姐姐和你姐夫一家,一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 李二默默无语,只是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没见过面的陈应良,别怪我,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柴叔父他们一家死。柴绍毕竟是我姐夫,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得帮着他,你我如果交换处境,相信你也会这么选择。再说了,你也太对不起倩儿姐姐,我这么对你,也算是你罪有应得。” 第84章 忍无可忍(上) 基本确认了陈应良躲藏在卫玄府中,也敲定了杀人灭口的计划后,柴慎和柴绍立即把家里见过陈应良的家丁派了出去,分成两班日夜监视卫府大门,只等陈应良离开卫府,一有机会就在卫府外面把陈应良动手解决,除掉已经严重威胁到老柴家荣华富贵和声望权位的陈应良。 老柴家没有这个机会了,那一天从太平坊回到了卫府后,陈应良马上就挨了卫子期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因为那天陈应良出门时,是既没对卫子期打招呼,也没带上可以充当护身符的卫府家丁,害得受过祖父嘱咐的卫子期在家里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再然后卫子期当然是严令禁止陈应良私自出门,让陈应良老实呆在家里等待卫玄回师大兴。 其实就算没有卫子期的臭骂,陈应良也懒得再出门去大兴城中招摇了,一是因为没办法再见到杨雨儿,二是听了柴倩的雨中哭诉后,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陈应良已经发现自己也有过错,有些对不起实属无辜的曾经未婚妻,略感愧疚之下,陈应良也改了主意,决心不再继续伤害柴倩,也决定只要柴家收手,自己看在柴倩的面子上,也懒得和老柴家继续纠缠下去,大家扯平了事。 也正因为如此,陈应良也放弃了故意扩大事态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留在卫府之中等待卫老顽固归来,也顺便好生陪伴一下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陈老三,亲手为陈老三侍侯汤药,报答陈老三多年的照顾之恩,只是为了陈老三一个惊喜,陈应良还是没有告诉陈老三自己的真正情况,只说自己在外面寻到了一个记室差使,与卫府主人是朋友,但即便陈应良故意隐瞒,也足以让陈老三喜极而泣,不断念叨公子争气,自己就算死了,也有脸去见陈应良的祖父祖母和父母了。 就这样,一多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柴家父子决意把陈应良杀人灭口的第二天下午,卫老顽固派快马驰报大兴皇城,说是自己将在次日的午时左右抵达大兴,坐镇大兴的代王杨侑闻报大喜,立即将消息通传大兴百官,决定亲自到明德门外迎接卫玄凯旋,要求大兴文武官员全部陪同自己出城迎接。而做为卫玄唯一的孙子,卫子期自然也要出城迎接,还要与杨侑一同当道迎接。 命令颁布,做为大兴皇城仪仗队队长之一的柴慎当然是提前就得做好准备,必须立即就得进到皇城准备仪仗,身为仪仗队成员之一的柴绍也跑不掉,同样也得立即到皇城归队,接受上级的任务安排,并且第二天肯定得跟随大队行动,很难抽得出身来亲自指挥除掉陈应良的杀人灭口之计。被迫无奈之下,柴慎父子也只好把这事委托给了柴绍的厉害老婆李秀宁,好在李秀宁知道这件事关系夫家仕途前程,甚至家族存亡,便义不容辞的一口答应。 顺便说一句,柴慎父子其实还想让人小鬼大的李二也参与此事,帮着李秀宁了结陈应良,可惜李二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了,因为李二的兄长李建成早有交代,要求李二和李三李玄霸都随自己到城外迎接卫玄队伍,一是为了表达对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尊敬,二是乘机接近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尝试笼络完成父亲李渊的交代嘱托,同时李二本人也不太想在这件事上陷得太深,所以也就一口拒绝了姐夫的要求。柴绍无奈,也只好把所有希望寄托到了老婆身上。 其实想要与陈应良见面的人又何止是李家兄弟几人?托杨玄感的福,生擒杨玄感和名将李子雄的小陈庆之在大兴城里早已是大名鼎鼎,上到代王杨侑和大兴百官,下到市井百姓,几乎没有人未曾听说过小陈庆之的赫赫威名,也全都对这个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小陈庆之充满好奇,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带着几百军队就敢硬闯数万敌营的小陈庆之到底长着几只胳膊几条腿,其中对陈应良存着笼络招揽念头的大隋权贵重臣,也绝对不只李渊一家。 病情已经大为好转的柴倩对小陈庆之和白袍兵也有些好奇,不过远远没有好奇到想要亲自出城去见识白袍兵的地步,按理来说病势还没有痊愈的柴倩也不可能亲自出城去见识白袍兵队伍,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柴倩的闺蜜好友杨雨儿派遣心腹太监谢木东前来探望她时,顺便提出了让柴倩同去城外见识白袍兵和小陈庆之的邀请,并且谢木东还明白告诉柴倩,说杨雨儿此举是征得了母妃同意,比较正大光明,柴倩也马上改了主意,一口答应与杨雨儿同去城外看热闹。 “借着这个机会,顺便向雨儿仔细打听一下那个梁成的情况,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柴倩的真正目的是这样。 哦,对了,顺便是说一句,决定在第二天到城外亲眼目睹小陈庆之盖世雄风的大兴未婚少女,也绝对不止柴倩与杨雨儿两人,几乎就在柴倩拿定主意的同时,大兴城的隆政坊内,某个鸿胪寺官员的家中,一对少年兄妹因为舅父是礼仪官的缘故,也得知了卫玄队伍将在此日返回大兴的消息,还有知道了小陈庆之和白袍兵将一同抵达的情况,年仅十六的兄长对此大感兴趣,迫不及待的对年仅十三的箩莉妹妹说道:“观音婢,我们明天一起出城去看热闹如何?我想亲眼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啊。”箩莉妹妹开心答道:“早就听舅父说,那位小陈庆之是一位少年英雄,才比兄长你大一两岁,我也早就想亲眼见见他了。” “小陈庆之,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与隆政坊相邻的颁政坊中,收到消息的李建成也在眺望在东方远处,心中充满期待,“我倒要亲眼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说中一样文武双全,英勇无敌。如果是,我一定要让你为我李氏所用!” 还是同一时间,大兴土皇帝卫玄的家中,陈应良左思右想之后,也终于拿定了主意,暗道:“算了,看在柴倩那可怜丫头的面子上,明天这么办吧,我悄悄带着三伯到城外去归队,带着报国军进城,给三伯一个惊喜,也让老柴家看到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们只要不犯傻,脑袋不进水,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就可以彻底了解了。至于三伯断腿的事,我就不信他柴家敢不给我一个满意交代!” ………… 各怀心思下,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早上,卫子期早早就进了皇城去见代王杨侑,临行时交代陈应良自行出城,到城外碰面,陈应良答应,回房先是亲手侍侯了陈老三用药,然后又与陈老三、赵程和于乐等人同用早饭,也是到了吃饭的时候,陈应良才向陈老三说道:“三伯,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出城去,今天卫留守要押解杨玄感反贼凯旋回城,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公子,你去吧。”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的陈老三欣慰笑道:“老奴的腿不方便,就不去凑这个热闹,给你们添麻烦了,公子你们去,老奴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三伯,平时我听你的,但今天不行。”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今天你一定要去,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是啊,三伯,应良兄弟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赵程插话说道:“到了那时候,我们保管三伯你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惊喜得都不敢相信。” “是吗?是什么样的惊喜啊?”陈老三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都已经到最后一步了,陈应良自然不会去揭谜底,只是微笑说道:“三伯,现在对你说,恐怕你也不敢相信,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吃完饭我们就出城,你一定得去。” “公子,你能平安回来,对老奴来说就是最大的惊喜了,别是老奴都不要了。”陈老三的语气有些感慨,又道:“那好吧,既然公子你一定要老奴去,那老奴就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陈应良含笑点头,也就在这时候,房外忽然进来了一名卫府下人,还挑来了一担食盒,放下后对陈应良说道:“陈公子,我们家少公子派人给你们在广聚楼订了一桌酒菜,说是他今天没法和你们共进早饭,拿这桌酒菜向你们赔罪,酒菜已经送来了,请随意。” “多谢,卫公子真是太客气太周到,你们府里的饭菜就已经很好了,何必再从外订。”陈应良谦虚,还拿出了一点钱打赏给那下人。 “哈哈,多谢卫公子啊!”嘴谗的赵程大喜,赶紧去搬食盒,又向于乐招呼道:“于乐,快来帮忙,吃饱了我们好出城去见其他弟兄。” 于乐答应,赶紧过来帮着把一个个朱红雕花的圆形食盒搬上桌打开,拿出一盘盘精美菜肴,然后又赶紧向陈应良和陈老三招呼道:“三伯,应良兄弟,你们先请。” “三伯,你先请。” 陈应良很有礼貌的让年纪大的陈老三先提筷子,陈老三谦虚再三,这才提筷夹菜,赵程和于乐两条饿狼也迫不及待的去夹酒菜,可就在这时候,陈应良的眼睛却忽然瞟到了桌上的圆形食盒,立即就脱口叫道:“且慢!先别吃!” “什么事?”陈老三、赵程和于乐一起停住了筷子,惊讶向陈应良问道。 陈应良不答,还指着那些朱红色的圆形雕花食盒,向赵程和于乐反问道:“赵程,于乐,你们记得不?三天前,我和你们一起到广聚楼喝酒,当时我差点撞翻了广聚楼伙计挑着的食盒,我隐约记得,广聚楼的食盒是长方形的,虽然是朱红色却没有雕花,怎么今天广聚楼送来的食盒,会和三天前的完全不同?”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赵程有些疑惑。 “我记得,当时应良兄弟你差点撞翻食盒,是我及时拉住了你。”于乐比较心细,赶紧说道:“是,当时那个广聚楼伙计,挑的食盒确实是方形,不是圆形。” “方形和圆形?这有什么关系?”赵程惊讶问道。 “关系大了。”不久前才用加了特殊作料的酒菜阴了杨玄感,陈应良对这样的事当然是十分敏感,立即吩咐道:“你们去牵一条狗来。” 见陈应良脸色严峻,赵程和于乐不敢怠慢,赶紧依令而行,不一刻,一条黑狗就被牵到了房中,陈应良亲自动手,将外面送来的饭菜每样拿了一些,拌成了一盘喂狗,耐心等待狗的反应。 结果………… ………… 派心腹家丁冒充酒楼伙计,把加了特殊作料的酒菜食盒送进卫府后,李秀宁并没有急着离开,继续留在崇文坊的附近等待消息,同时让家丁严密监视卫府动静,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去监视卫府动静的家丁飞奔了回来,在李秀宁的马车旁边低声奏道:“禀少夫人,卫府中出来了一名家丁,急匆匆往皇城的方向去了。还有,卫府突然在大白天里关上了大门。” “肯定是去给卫子期报信,得手了。”李秀宁松了口气,吩咐道:“走吧,撤回所有家丁和家奴,让他们走不同道路分头回家。” 家丁领命,将李秀宁的命令交代给了化装成百姓的柴府家丁,让十几名见过陈应良的柴府家丁分头回家暂避风头,李秀宁则命令马车直接向南,从启夏门出城再转到大兴的正门明德门外,在官道上等待公公与丈夫出城会合。但是在路上,李秀宁却丝毫没有杀人灭口得手后的喜悦,还在心里愧疚万分,“陈应良,别怪我,我知道我们柴家对不住你,可是你妨碍了夫君的前程,我做为夫君的妻子,必须如此。” “还有,夫君他也是好人,他除了有些过于傲气和势力眼,心地其实很好,当初他亲自登门退婚,是因为你确实配不上倩儿妹妹,依公公的意思,是给你点钱把你赶出大兴就完事了,是夫君主动提出,替你在我父亲麾下谋一个差使,让你不至于在外面冻饿而死,是你太傲气,才导致了后面的事,也是你去给别人当刀子,这才逼着我们不得不对你下毒手。你……,安息吧,我们会给你做法事,让你下辈子投胎一个好人家。” 带着无比愧疚的心思,李秀宁的马车很顺利的出了启夏门,也顺利的转到了明德门外的官道旁,虽说距离午时正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官道两旁却早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官民百姓,李秀宁的马车就是靠近官道都很难,不过李秀宁倒也不担心没位置,先是让车夫把马车停好,然后让家丁去寻找肯定已经在这里的自己兄弟,结果也不出李秀宁所料,家丁很快就找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的位置所在,李秀宁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下车,袅袅婷婷去与兄弟相会。 让李秀宁有些意外的是,靠着家丁开路到得现场时,占着好位置的不仅有她的三兄弟,还有柴倩、杨雨儿和一对李秀宁认识的兄妹也在现场,李秀宁不敢怠慢,慌忙到杨雨儿面前行了一个礼,低声说道:“公主殿下见谅,太多外人在场,请恕妾妇不能全礼。” “秀宁姐姐,不必那么多礼,就把我当普通人,直接叫我雨儿吧。”杨雨儿很有礼貌的还礼,低声回答,然后又微笑问道:“秀宁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来晚些,这里可就是挤都挤不进来了。” “有些事耽搁了,来晚了一些。”李秀宁微笑着从容回答,又好奇问道:“倒是雨儿你,今天怎么会有兴趣来这里看热闹?” “我听说那位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和东都的白袍兵要来,所以想来看看热闹。”杨雨儿笑着如实回答,“我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的英武不凡,生得俊俏无比还勇猛无敌?” “英武不凡,生得俊俏无比还勇猛无敌?”李秀宁故作惊讶,说笑道:“我怎么听说那位小陈庆之生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身高丈八,一巴掌下去就是打死十几个叛贼?” 说笑着,李秀宁又转向了李二,看似无意的随口说道:“二郎,那件事办妥了,很顺利,你不用担心。” 李二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姐姐,关于小陈庆之的事,雨儿姐是听一位梁公子说的,那位梁公子见过小陈庆之,又和雨儿姐认识,三天前我们恰好碰了面,梁公子就向雨儿姐介绍了小陈庆之的情况,当时我也在场,所以知道。“ “梁公子?”李秀宁微微一楞,然后惊讶说道:“莫非就是两天前,把倩儿送回太平坊那位梁公子。” “正是。”李二点头,又转向柴倩笑道:“倩儿姐,现在该告诉我们,那天你为什么会恰好遇到那位梁公子了吧?” “倩儿姐后来又和梁公子见了面?”唯一知道真相的杨雨儿有些张口结舌,赶紧也向柴倩问道:“倩儿姐,到底怎么会事?你快说……,倩儿姐,你在看什么?找什么人?” “我……,我……,什么事?” 杨雨儿叫了好几次,正在四处张望的柴倩这才回过神来,还开口反问杨雨儿为何呼唤自己?杨雨儿有些糊涂,又问道:“倩儿,你在找什么人吗?怎么这么走神?” 听到这问题,病情刚愈后脸色有苍白的柴倩脸蛋突然微微一红,赶紧摇头说道:“我没找什么人,我认识的人都在这里,还用找什么人?我就是还有些不舒服,所以走神?” “是吗?”杨雨儿狡黠的笑了,问道:“倩儿姐姐,听说两天前,是梁公子把你送回了家,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和他见的面?” 柴倩的小脸蛋更红了,有些羞涩的说道:“就是在路上恰好碰到,恰好我被冷雨浇出了病,他就把我送回家了。” “是吗?”杨雨儿笑得象只小狐狸,阴阳怪气的说道:“看来我得抽空再见梁公子一次,当面问问他,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到杨雨儿的这番话,柴倩突然的万分失落,心道:“你去见吧,他也想见你。” “好,看来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杨雨儿心中叫好,又笑着说道:“我猜到倩儿姐在找的是什么人了,肯定是他,我帮你找。” 说着,杨雨儿还真的跑上了旁边高处,探头探脑的寻找起来,柴倩大羞,赶紧上来和闺蜜是又掐又捏的打闹,杨雨儿奋起还击,然而打闹间,杨雨儿的樱桃小嘴,却一下子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因为杨雨儿突然看到,收拾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陈应良,领着两个同伴,还真的出现在人群之外,也正在东张西望的四处找人! “你怎么了?”柴倩发现闺蜜的情况不对,顺着杨雨儿的目光看去时,柴倩的小嘴巴也一下子张大了,脸上发烧,心头乱跳,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怎么真的是他?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杨雨儿已经回过了神来,看到柴倩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杨雨儿不由一笑,招手叫过一个下人,指着远处的陈应良吩咐道:“去,把那位穿青色直裰挎横刀的公子叫来,就说柴郡公的千金在这里,想要见他,请他过来叙谈。” 柴倩恶狠狠的掐了杨雨儿一把,俏丽脸庞红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却没有吭声反对。 另一旁,看到杨雨儿和柴倩的小动作,一个现在年龄还只是小箩莉的小姑娘,心里有些莫名其妙,暗道:“她们,在做什么?” 第85章 忍无可忍(下) 有人报信和道路,传说中的‘梁成’公子真名陈应良,当然是很快就重新出现在了李家兄弟和柴倩、杨雨儿等人的面前,跟随在陈应良一左一右的,也是杨雨儿和李家兄弟等人见过的赵程和于乐,算得上都是熟人。 上次陈应良把柴倩送回家时,与柴慎之间的误会其实只要稍加解释就能冰释,可陈应良偏偏没有这么做,选择了与柴慎针锋相对造成冲突和口角,做为柴慎的女儿,柴倩对此当然是满肚子怨气,一直想找机会找陈应良发泄一通,质问陈应良为何如此对自己的父亲不敬?可是当陈应良终于再次出现在柴倩面前时,柴倩的满腹怨气却突然的烟消云散了,只剩下脸红心跳,呼吸急促,无数在心中酝酿已久的不满责问话语,也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了。 倒是陈应良的举手投足一如往常的温文尔雅,潇洒不凡,先是彬彬有礼向在场熟人一一见礼,就连那对根本不认识的少年兄妹,陈应良也向他们行了礼,然后又主动与柴倩说话,很亲切的微笑着向柴倩说道:“柴姑娘,真有缘啊,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你的身子好些没有?” 杨雨儿笑得更狡黠了,柴倩的小脸蛋也更红了,扭捏着向陈应良还了一个礼,然后轻声答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病情刚愈,最好不要多动,要好生休息。”陈应良对柴倩的态度出乎寻常的亲切,温柔的说道:“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太阳很大,带伞遮阳没有?千万别晒着,如果没有带伞,我叫人马上去买一把。” “多谢梁公子,伞我带了。” 柴倩的小脸也更红了,心里也象喝了****一样的甜,杨雨儿和李秀宁等人则是万分惊奇,杨雨儿惊奇的当然是陈应良和柴倩这对活宝为什么会感情突飞猛进,李秀宁在惊奇之余,又赶紧仔细打量陈应良的举止模样,发现身着直裰的陈应良确实生得人模狗样,很有一些勾搭无知少女和放荡少妇的本钱,同时又对柴倩体贴有加,关系显然不俗,李秀宁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暗道:“不知道家世人品如何,如果合适,倒是可以了结公公与郎君的一桩心事。” “那就快打上吧,太阳已经很大了。”陈应良又温柔的催促了一句,然后更加温柔的问道:“柴姑娘,你的父亲和兄长呢?他们怎么还没来?” “我父亲和兄长在皇城任职,要参与迎接卫尚书的凯旋队伍,一会才随代王殿下出城,还不一定能见面说话。”柴倩红着脸解释,然后架不住闺蜜杨雨儿挤眉弄眼的做鬼脸,赶紧又指着李秀宁转移话题,介绍道:“梁公子,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的嫂子,与李建成、李世民他们是亲姐弟。” 听到这话,陈应良眉毛一扬,忙向李秀宁拱手作揖,微笑叫道:“嫂子。” “嫂子?” 李秀宁礼貌的客套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杨雨儿瞪大了眼睛,柴倩却是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赶紧冲陈应良埋怨道:“梁公子,你用错称呼了,应该叫柴夫人,嫂子是你叫的吗?” “是我叫的,我确实应该叫她嫂子。”陈应良微笑着难得在柴倩面前说了一句实话。结果旁边唯一知情的杨雨儿难免更是目瞪口呆,再是冰雪聪明,一时间也不知道陈应良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柴倩脸上更羞了,既是暗暗欢喜又是悄悄埋怨,李秀宁表面上心情平静,心里对陈应良刚才那点好印象却顿时间荡然无存——毕竟,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梁贤弟,客套叙完了吧?”对陈应良印象一直不错的李建成站出来打圆场和转移话题,向陈应良笑着问道:“贤弟,怎么现在才来?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再来完些可就没位置了,一会你的好友小陈庆之也要来,到时候如果有机会,可要帮愚兄代为引见哦。” “一定,那是一定。”陈应良恭敬答应,又解释道:“小弟本来是早就该来的,可是有事耽搁了。兄长你也知道,小弟是借住在卫留守的府邸里,小弟临出门时,卫留守府里突然死了两个人,轰动全府,结果小弟就耽搁了时间。” 说这话时,陈应良一直在注意着李秀宁的表情,结果不出陈应良所料,听到这话,李秀宁脸上神情果然微微一变,还飞快用眼角瞟了陈应良一眼。而李建成却是结结实实的大吃一惊了,脱口问道:“卫留守府里突然死了两个人?出什么意外了?” “被人下毒,被毒死的。” 陈应良回答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可是在场的几人却是一起脸色大变,纷纷惊叫问道:“卫留守的府上,既然有人被毒死?真的假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会开玩笑。”陈应良换了一副严肃表情,眼睛看着李秀宁,嘴里却是向着柴倩说话,“柴姑娘,你知道被毒死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吗?” 李秀宁继续不动神色,但这么反常的神情,却让陈应良更加明白她与这件事情有关。被陈应良质问的柴倩则是张口结舌,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从来没去过卫府。” “看来你确实不知道。”陈应良仔细观察了柴倩的神情反应,又冷冷说道:“但是这两个人,却都和你有关,他们其中一人,是你曾经的未婚夫陈应良,另一个人,是被你们柴府家丁打断了左腿的一位老人,也是陈应良唯一的亲人。” 柴倩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同时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李秀宁也终于露出了一些惊讶神色,很惊奇的问道:“梁公子,陈应良在卫留守府上被毒死?你不是说笑吧?陈应良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正被大兴官府全城通缉,怎么可能会在卫留守府里被毒死?梁公子,你开这样的玩笑,难道就不怕影响到卫留守和卫子期公子的声誉?” 这时,明德门的城门甬道中,已经出现了大兴皇城仪仗队的队伍旗帜,官道两旁的百姓也争先恐后的伸头张望。惟有陈应良身边的几人例外,表情各异的全都在看着陈应良,陈应良则微微一笑,还轻轻鼓了鼓掌,笑道:“高明,嫂子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女中强人,果然高明,被通缉的叛贼余孽突然死在卫留守府里,别说是没有官职实权的卫公子了,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卫留守,也只能是选择吃哑巴亏。不然的话,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李秀宁的表情更加冰冷了,脸若寒冰的说道:“梁公子,听口气,你好象是在怀疑我们柴家了?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休怪我们柴家反告你一个构陷朝臣、污蔑官员的罪名。还有,谁是你的嫂子?!” “证据?那玩意对我而言不需要!”陈应良冷笑着扔下了这句话,然后不再理会李秀宁,又转向了柴倩,先是观察了一番呆若木鸡的柴倩,这才语气温柔的说道:“柴姑娘,很抱歉在一些事上欺瞒了你,但我必须明白告诉你的是,陈应良从没恨过你,告示那件事是他冲动行事,他已经后悔了,已经知道他的处理方式错了。” 此时此刻,柴倩当然不会去计较陈应良对他的隐瞒了,只是失魂落魄的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答应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再计较与你父亲、兄长之间的过节了。”陈应良语气诚恳的说道:“关于你的事,他有错,所以他决定将功折罪,放过你父亲和你的兄长一马,只要你的父亲兄长不再纠缠下去,他就不再计较过去的恩怨,与你们柴家扯平,再无恩怨瓜葛。他还答应我,等到他能够公开露面的时候,一定到你的面前,亲自向你道歉请罪,请你原谅他对你造成的伤害。” “可是……。”陈应良顿了一顿,又冷冷说道:“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我也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栽赃陷害陈应良是叛贼同党余孽不算,又打着卫子期卫公子的名誉,派人冒充酒楼伙计,给陈应良送去了一桌放了砒霜的酒菜,结果那个打算当面向你道歉请罪的陈应良,就这么死了,还有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老仆陈老三,也一起被毒死了,陈三伯死的时候,被你们柴家人打断的腿,还没有痊愈。” 柴倩神色木然,美目之中光芒闪烁,两行晶莹泪水缓缓从白嫩脸颊上滑落,陈应良始终没说一句怀疑柴家的人,柴倩却很明白,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自己的父亲兄长…… 李秀宁脸色铁青,版着脸不说话,出馊主意的李二微微低头,心中愧疚之至,李建成、李玄霸和那对少年兄妹沉默不语,其中那小箩莉还也已经眼中含泪。惟有知道一些真相的杨雨儿神情复杂,还上前了一步,向陈应良说道:“……梁公子,倩儿姐姐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无辜,所以我不会和她计较。”陈应良坦然承认柴倩无辜,又向杨雨儿说道:“但是她的父亲和兄长,我却不能不追究。所以,雨儿,你要原谅我,如果他们只是向陈应良下手,我可以不追究,可是他们连陈三伯那么一位可怜老人都不放过,这点我绝不会原谅。” “你……,别乱来。”杨雨儿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他们,或许只是针对陈应良,不是针对陈三伯那位老人。” “傻丫头,你别说傻话了。”陈应良苦笑说道:“陈应良与陈三伯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肯定是食则同桌,这点那些聪明人能不知道?灭了陈三伯的口,不也可以乘机遮掩他们草菅人命和株连无辜的罪行么?” 杨雨儿低头不语了,柴倩眼泪落下更多,最终忍不住哭出了声,李秀宁却是忍无可忍,喝道:“姓梁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听你口气,你是想一口咬定这事是我们柴家所为了?” “嫂子,是不是你们下的手,你心里最清楚。”陈应良神情冰冷的答道。 “很好,那我们就到官府衙门里去说话吧。”李秀宁毫无惧色,也是冷笑道:“不过在那之前,奉劝梁公子你一句,最好先考虑清楚,正被大兴官府通缉的叛贼同党陈应良,为什么会在卫留守府里?梁公子你明知此情,却不象官府报告,还与叛贼同党把酒言欢,这又是为了什么?!” “嫂子,你用不着拿这点威胁我。”陈应良笑道:“想把我也扯进叛贼同党的行列?成,不过在那之前,我倒要想先问问,陈应良到底是怎么被定为叛贼同党的,这一点,你们也先想清楚如何解释吧。” “很可惜,关于这一点,我们恰好有如山铁证!”李秀宁冷哼,又傲然说道:“还有,别叫我嫂子,我没你这门亲戚!” 说罢,李秀宁立即向身后下人吩咐道:“去,请老爷和少爷过来,还有大兴县的王县丞。还有,顺便把我的表兄蜀国公请来。” 下人领命而去,李秀宁不再理会陈应良,只是板着脸把柴倩拉到了一旁轻声安慰,同时又向李二使了一个眼色——自信绝对没被其他人抓住证据,李秀宁不怕陈应良闹事,只是想尽量别把事闹大。李二会意,慌忙拉着李建成上前,对陈应良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低声说道:“梁兄,何必要把这事闹得这么大呢?卫留守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代王殿下和大兴百官也都在这里,你把事闹大,只会使卫留守和卫公子难做人啊。” “是啊,贤弟,别再闹了。”不知情的李建成也好心劝道:“你现在这么年轻,又才华过人,这件事闹大,对你个人而言,只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听愚兄一句劝,了结了这件事吧。” 陈应良没发现李秀宁对李二使眼色,也不知道李二实际上也牵涉其中,自然就无法判断李家兄弟的劝解是好意还是拉偏架,抱着做事留一线的心思,陈应良拱手答谢道:“兄长,贤弟,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李建成跺脚,李二则是暗暗大急,生怕陈应良把这事闹得太大,闹到了卫玄被迫出手深查的地步,赶紧又开口继续劝说,陈应良随口敷衍,同时又扭头观察四周环境情况,发现杨侑亲自率领的迎接队伍早已在城外依次站定,同时东面来路之上,也隐约可以看到尘土翻嚣,同时不断有快马奔来向杨侑的队伍报信,显然卫玄的队伍即将抵达。见此情景,有恃无恐的陈应良当然是心中大定,对李家兄弟各怀心思的劝说更加充耳不闻。 真正的好心人还是有的,除了不知情的李建成是真心实意劝说陈应良外,杨雨儿犹豫了许久后,也上来拉了陈应良,陈应良会意,赶紧屁颠屁颠的随着杨雨儿退后两步,低声问道:“杨姑娘,什么事?” “你闹够了没有?”杨雨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说道:“你看倩儿姐姐,都已经哭成了那样了,你还忍心继续让她伤心。乘现在快走,听说柴绍认识你见过你,他一来,你就完了。” “没事,我不是还有你么?”陈应良微笑说道:“有你在,我还怕没人替我主持公道了?” “别指望我。”杨雨儿赏给陈应良一个妩媚的卫生眼球,冷冷说道:“柴夫人故意点名请蜀国公过来,就是为了压制我,蜀国公独孤纂嗣是我舅舅,有他在,我别说替你主持公道了,不赶快躲远些都不行,要是让他把我私自出门告诉我父亲,连我娘亲都得受牵连。” “好个李秀宁,果然心思细腻,不同凡响。”悄悄暗赞了李秀宁一句,陈应良低声向杨雨儿说道:“那你就快走,别牵涉进这件事。” “你赶我走?”杨雨儿一楞,低声惊呼道:“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陈应良低声笑道:“雨儿,你放心大胆的到一旁看热闹去,一会我还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看到杨雨儿的呆傻表情,陈应良微微一笑,又催促道:“雨儿,你舅父快来了,快走,我真的没事。还有……。” 说到这,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和杨雨儿单独说话的陈应良一咬牙,干脆又低声说道:“还有,我一定会想办法娶你,疼你一辈子!” 仿佛没有听到陈应良这句发自肺腑的告白,刚才还在犹豫的杨雨儿突然抬腿就走,领着几个从人迅速撤往远处,半点好脸色都没留给陈应良,但是背过身后,杨雨儿的漂亮小脸还是忍不住又红又烫,心中埋怨,“这人,眼睛怎么长的?倩儿姐明明都已经对他……,他怎么还老是惦记我?” 这时,与陈应良有过一面之缘的柴慎,已经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急匆匆赶了过来,因为他们走的是中间被隔离出来的宽阔官道,所以陈应良还看到,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谄媚的低级官员,远远就对李建成兄弟点头哈腰。李秀宁也赶紧迎了上来,低声对柴慎和其他两名官员飞快说了什么,陈应良不由又是一笑,大概猜到李秀宁在说什么,却懒得理会。 紧接着,陈应良曾经的老丈人柴慎当然是勃然大怒了,三步作两步冲了上来,指住陈应良的鼻子,怒吼道:“小贼,上次在太平坊老夫就已经放过你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别以为你是卫留守府上的客人,老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来人,给我把这个小贼拿下!” “爹——!”柴倩惨呼一声,赶紧扑上去阻拦柴慎。 “你滚一边去!”柴绍一把推开女儿,冲着那满脸谄媚的低级官员吼道:“王县丞,叫你的人拿下这个扰乱仪仗的小贼,出什么事,老夫替你担待!” “遵命。”大兴县丞王风一口答应,然后立即冲旁边维持治安的官差吼道:“还楞着干什么?给本官拿下这个扰乱卫留守凯旋仪式的小贼,押回县衙治罪!” “诺!”几名官差轰然唱诺,拔出戒尺就要过来捉拿陈应良,陈应良不动声色,身后赵程和于乐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护住陈应良,然后赵程还狞笑说道:“王县丞是吧?拿下我们容易,怕是你们这凯旋仪式就办不下去了。” “大胆!”王风几乎气疯,指着赵程都气得混身发抖了,口中吼叫连连,“大!大胆蟊贼!你……,你竟然还敢威胁本官!拿,拿下!” 气歪鼻子的几个官差正想扑上,快步冲来的柴绍却又横生了枝节,远远就大叫道:“父亲,秀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突然叫我来?卫留守马上就到了,我好不容易才告到假,得立即回去……。” 叫喊到这里,柴绍就叫不下去了,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带微笑的陈应良,然后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指着陈应良杀猪一样的嚎叫,“小贼!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应良微笑,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朗声说道:“嗣昌兄,很久不见了,别来安好否?” “小贼!我要你的命!” 好心没好报,陈应良好心的问好,换来的却是柴绍疯了一样的狂吼,接着柴绍还直接就扑向了陈应良,双手直伸大张想要把陈应良活生生掐死。可惜…… 可惜!论招数拳脚,从小就勤练武艺的柴绍或许远在赵程和于乐之上,可是到了刀刀见血比快比狠的以命相搏之际,柴绍那点反应能力和出手速度,就是给几次三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赵程和于乐提鞋子都不配!所以…… 呼、呼两声,赵程和于乐两人一左一右踹出一腿,一同准确命中柴绍的双膝下缘,把正在疾冲间踢得双脚一顿,然后身体前倾,接着赵程和于乐一左一右又同时抓住了柴绍双手手腕,把柴绍的双手拉了左右扯开,强迫着柴绍把面门和胸膛同时暴露在陈应良面前。 砰一声闷响,陈应良的右手直拳,毫不客气的直接重重砸到柴绍脸上,血花飞溅间,陈应良又纵身跳起,双脚猛踹在柴绍胸膛上,把双手不能活动的柴绍踹得上身后仰,赵程和于乐借势跳起,又是各出一脚,一起重踹在柴绍胸膛上,把柴绍踹得凌空飞起,破空飞出两丈多远方才重重落地。 “啊——!” 围观众人的惊叫声中,可怜的柴绍柴公子直到五体着地,才终于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口中鼻中鲜血一起狂喷。 第86章 (上) 救兵来了 可怜的柴公子彻底被这一连串暴击给揍懵了揍惨了,陈应良的铁拳笔直锤到他的鼻子和嘴唇上,一拳就把他的鼻子和嘴巴给直接砸出了鲜血,差一点点就鼻梁粉碎。 紧接着,陈应良和赵程、于乐三人也是连环三脚,配合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一脚比一脚快的凶狠踹到他的胸膛上,直把他踹得是五脏倒转,口吐鲜血,凌空飞出两丈多远,虽说身上穿着明光铠侥幸没被踢断骨头,胸前肋骨还是被踹得喀喀作响,几乎裂折,再然后屁股落地间,余势未消,柴绍又向后翻了一个跟头,这才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 这几下揍得虽然解气,但导致的后果自然是无比巨大的,看到身着禁卫武官服色的柴绍被踢得飞起摔下翻跟斗,官道北面的大兴文武官员队伍当然是一片大哗,旁边的李建成兄弟和大兴县丞王风等人大吃一惊,柴慎父女和李秀宁则是一起惊叫,赶紧冲上去搀起柴绍检查情况,柴慎还指住了陈应良歇斯底里的咆哮,“小贼!你……,你竟然敢打我儿子,老夫和你没完!来人!来人!把几个殴打禁卫的反贼拿下!” “柴伯父,你可要搞清楚了。”陈应良微笑着大声说道:“是嗣昌兄先行无故袭击于我,并且还扬言要杀害于我,我和我的两位弟兄为了自保,被迫还击,我们是合法合理的自卫。这里有这么多人做证,伯父你如果想要栽赃小侄袭击宫廷卫士,怕是不成!” 场面早已乱成了一团,看热闹的百姓不顾路禁,迅速将陈应良等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探头探脑的张望情况,导致匆匆过来查看情况的大兴禁卫队伍难以迅速进入场中,无意中给陈应良争取到了一些装逼时间。紧接着,柴倩也含着眼泪冲陈应良嚷嚷起来,“你干什么?他是我哥,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这么重的毒手?” “问问你的好大哥吧。”陈应良平静的回答道:“你的大哥,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杀我?” 柴倩一楞,赶紧扭头去看自己的大哥,已经被柴慎和李秀宁联手搀起的柴绍则口鼻鲜血横流,好半天才缓过点劲,然后迫不及待的指定了陈应良,双眼血红的疯狂咆哮,“陈应良小贼!你今天死定了!你要是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跟你姓!” “什么?!”柴慎和柴倩父女,还有李秀宁、李建成和李二姐弟,都是同时惊叫出声,异口同声的向柴绍问道:“他就是陈应良?!” “对!他就是陈应良小贼!这个小贼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柴绍指住了陈应良,继续双眼血红的咆哮——然后嘴里又喷出了一股红白相间的液体。 “不错,我就是陈应良!”陈应良大力点头,还向印象不错的李建成拱手,微笑说道:“建成兄恕罪,因为一些情况,此前在你面前用了化名,具体原因想必现在你也明白了,还望你能够恕罪。” 李建成和李二张口结舌的不说话,柴慎和李秀宁公媳难以置信的目瞪口呆,柴倩呆呆看着陈应良,目光中却尽是茫然,隐隐还有光芒闪烁,心中不知是甜是苦,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翻来倒去,“他就是陈应良?他就是我曾经的未婚夫?他就是把我休了的陈应良……?” 马蹄如雷,东来的官道上,已经可以看到了卫玄队伍的队列轮廓,卫玄的帅旗也已经遥遥在望。与此同时,一队大兴皇城的卫士也强行分开了围观百姓,冲进了圈中事发处,带队还是与柴慎最为熟识的太子左内率司马腾,一见面就向柴慎问道:“出什么事了?柴郡公,卫留守马上就到,怎么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柴慎赶紧迎住司马腾,附到了司马腾的耳边低声说了一通话,然后很自然的,司马腾立即就指住了陈应良等人喝道:“拿下!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住手!”陈应良抢在大兴皇城众卫士动手前大喝阻止,然后向司马腾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小民身犯何罪,为何拿我?大隋可是讲王法的地方,难道将军不给理由,就要拿下无辜百姓么?” “你扰乱卫留守的凯旋大典,我不拿你拿谁?”司马腾厉喝反问。 “将军,你搞错没有?”陈应良大声说道:“刚才这里无数大隋军民百姓都亲眼所见,是柴郡公的公子柴绍先行袭击于我,还口口声声要我的命,我们还手也是正当防卫,如果说有人扰乱凯旋大典,那么罪人也是柴绍。国法面前人人平等,将军你身为朝廷命官,大隋臣子,还请带头遵循国法,切莫执法犯法,包庇权贵,冤枉无辜,上负天子重托,下失黎庶之望!” 司马腾语塞,不曾想旁边的大兴县丞王风却叫嚣了起来,指着陈应良又蹦又跳,“司马将军,可以拿他!他就是下官正在满城缉拿的叛贼同党陈应良,拿他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陈应良放声大笑,向王风问道:“王县丞,我早就想问你了,我这叛贼同党的罪名,到底是从那里来的?不管是洛阳还是弘农,都没有通缉捉拿我的布告,你这大兴县丞怎么会张贴悬赏缉拿于我?谁告诉你我是叛贼同党?说我的叛贼同党,你又有什么证据?” 这次换王风张口结舌了,还偷偷的看了一眼已经脸色铁青的柴慎,但事情肯定还不会完,之前李秀宁请来压制杨雨儿的蜀国公独孤纂嗣开了口,恶狠狠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叛贼同党,既然官府悬赏捉拿于你,现在司马将军和王县丞都有权将你拿下审问!拿下!” “拿我可以!”陈应良大力点头,大声说道:“不错,既然通缉了我,那么不管我是否被冤枉,你们是都有权将我拿下审问!但是,你们也必须拿下柴绍!” 大声说着,陈应良指定了至今还在口角流血的柴绍,向独孤纂嗣冷笑说道:“这位大人,刚才你可是亲眼看到的,柴绍柴公子不由分说就直接袭击于我,当众扬言要杀害于我,扰乱卫留守的凯旋典礼不说,还大损朝廷颜面,所以他也必须拿下!” “本官没有看到。”独孤纂嗣把脑袋一昂,傲慢的说道:“我只看到柴绍出手捉拿被通缉的朝廷要犯,说要杀你,也是因为出自对叛贼同党的愤恨,有功无过。而且我还看到,有个朝廷要犯出手拒捕,率领他的同党,打伤了朝廷命官!” 一句话颠倒了黑白,独孤纂嗣又转向了柴慎和柴绍问道:“柴郡公,柴侍卫,本官没有说错吧?柴侍卫你出手袭击陈应良,是为了替朝廷捉拿正被通缉的叛贼同党?” “正是如此!”柴慎和口鼻流血的柴绍一起点头,看向陈应良的两双眼睛中也仿佛喷火。 “对,下官也听到了!”王风王县丞再次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蜀国公说得对,下官刚才也听到看到,柴公子是为了缉拿叛贼同党才出的手!喊的也是捉拿叛贼!” 听到独孤纂嗣和王县丞这番无耻言语,赵程和于乐两人气得头发都直接竖起了,陈应良也是怒极反笑,点头说道:“很好,果然是官字两张嘴,成,想拿就拿吧。赵程,于乐,把武器放下,让他们拿!” 冷笑着,在看到卫玄队伍已经在近在咫尺的情况下,陈应良很有风度带头解下了身上横刀,毫不犹豫的甩给了司马腾带来的皇城卫士,赵程和于乐依令而行,也是把手里的武器甩给了对面的皇城卫士,高举双手受缚,脸上也和陈应良一样尽是冷笑。 “柴郡公,是重刑逼供?还是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王风凑到了柴慎耳边低声问道。 “这还用问?”柴慎冷冷反问。 “下官该死,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王风赶紧拱手,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眼中却尽是狰狞,下定了决心要让陈应良等人永远闭嘴。 “这个陈应良,还真是不知死活,敢和这么多官员权贵做对,简直自己找死。” 李二心中冷哼,但是再去仔细观察陈应良时,李二的心头却不由‘刚当’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因为李二发现,陈应良此刻不仅没有半点的恐惧与害怕,脸上还尽是有恃无恐的冷笑。第六感和李密一样强悍的李二不由心下盘算,“陈应良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他这表情,不象是装出来的啊?” 这时,皇城卫士已然将陈应良等人捆好,负责民政的王风王县丞迫不及待的命令差役把陈应良等人接过,大喝下令押走。看到陈应良双手被缚的模样,柴慎和柴绍父子脸上自然是露出了狰狞笑容,一起心道:“小贼!永别了!” “我……,我该怎么办?”柴家父子身边的柴倩彻底迷茫了,眼泪汪汪的看着陈应良,心中既是悔恨同情,又是埋怨,“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些逃……?” “让开!让开!” 关键时刻,更加嚣张跋扈的吼叫声音突然传来,然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隋军将士强行分开围观的百姓人群冲了进来,还左右列队用身体组成路拦,硬生生的在密集人群中分出了一条通行道路,再紧接着,全身甲胄的大兴土皇帝卫玄卫老顽固,背着手就大模大样的走进了圈中,身后还跟着几个各穿甲胄官服的大兴文武——真正手握实权的大兴文武官员!个个手扶剑柄腰板挺直,威风凛凛人人不可一世。 “何事如此喧哗?”卫老顽固很威严的喝问道:“出什么事了?此地为何有如此之多的百姓聚集?还把官道也阻塞了?” “见过卫留守!”独孤纂嗣、司马腾和柴家父子等人赶紧稽首拜见,王风王县丞的态度还最为恭敬,单膝跪地都恨不得把额头贴到地上,因为他对面的不仅有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还有跟在卫老顽固身后的大兴令韩世模,在官职上恰好克死他的韩世模。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卫老顽固很不客气的呵斥道:“代王殿下的仪仗就在前面不远,你们还让这么多百姓在此地聚集,惊了代王殿下,你们谁吃罪得起?害得老夫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赶紧快马过来查看情况。” “让卫留守担心,下官等有罪。”司马腾赶紧再次稽首,恭敬说道:“是有三个小贼在此闹事,扰乱凯旋大典,下官率领卫士过来缉拿,结果导致百姓围观,下官等无能,这就驱散百姓。” “三个小贼在此闹事?是这三个小贼吧?”卫老顽固神情一楞,终于把目光转到陈应良和赵程、于乐三人身上,然后象不认识陈应良一样的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点头说道:“不错,这个陈应良生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是应该拿下,老夫早就想把他拿下了。拿得好,你们拿得好!” 听到卫老顽固这话,悄悄在担心卫老顽固往下深查的独孤纂嗣、司马腾和柴家父子顿时松了口气,提心吊胆的王风王县丞更是一下子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倒是另一旁的李家姐弟旁观者清,都是为之一楞,一起心道:“一见面就叫出陈应良的名字,卫留守怎么会认识他?!” 更让李家姐弟目瞪口呆还在后面,夸奖了司马腾和王风几句后,卫老顽固又转向了身后的几个大兴官员,向几个随着自己出征的文武心腹问道:“你们说,陈应良这小子该不该被拿下?是否拿得好?” “拿得好!该被拿!” 斛斯万善、张峻、庞玉和韦福嗣等大兴文武一起点头,带着笑意异口同声的回答,其中大兴令韩世模还上前了几步,推开押着陈应良的大兴衙役,揪着陈应良的一只耳朵骂道:“大兴之耻!关中败类!该拿!本官身为大兴令,治下竟然出了你这样无情无义胳膊肘往外拐的刁民!本官真是愧对大兴全城百姓,愧对关中父老桑梓!陈应良,你这小子摸摸自己的良心,自己说,本官是否应该重治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大兴刁民?” 第87章 (下) 柴家救兵 陈应良苦笑,斛斯万善和庞玉等人没心没肺的哄堂大笑,卫老顽固也是捋着雪白长须微笑,连连点头,无比满意韩世模对陈应良的正义谴责。见此情景,独孤纂嗣、司马腾和柴家父子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刚想开口询问卫老顽固等大兴重臣为何会认识陈应良,不曾想…… “冤枉!冤枉啊!” 人群外,苍老的哭喊声突然传来,紧接着,围观百姓的人头再一次涌动,瘸着一条腿的陈老三嚎啕大哭着,扶着拐杖在几个卫府家丁的保护下,一瘸一拐的冲了进来,口中不断喊冤,到了人群中就向大兴众官员双膝跪下,嚎啕大哭道:“老爷,各位官老爷,我家公子他冤枉啊,你们不要拿他,不要拿他,有什么罪过,老奴我愿意替公子一身承担。” “三伯,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在马车里等着么?”陈应良赶紧问道。 “公子,老奴听说你被官差抓了,就赶紧过来了。”陈老三哭着解释,又向卫老顽固等人连连磕头,哭喊道:“老大人,诸位大人,我家公子他冤啊,你们不能拿他,不能抓他啊!” “老不死的老东西,也敢来扰乱卫留守的凯旋大典?”王风勃然大怒,很会给老柴家拉仇恨的大吼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老东西拿下!” 大兴县衙的官差衙役倒是唱诺了,可是他们上来拿人时,却被真正的顶头上司韩世模几脚踢开,呵斥道:“滚!百姓喊冤,不问青红皂白就拿人抓人,谁教你们这么做的?还有没有国法了?难怪大兴百姓对我们大兴县风评不佳,原来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败类!给老子的大兴县衙丢脸!” 踢开了自己的狗腿子,韩世模还亲自搀起了陈老三,善言安慰,司马腾和独孤纂嗣等人则是益发觉得情况不对,柴家父子更是面面相觑,心中大叫不妙,但不明白那里不妙。 谜底逐渐揭开,卫老顽固很有耐心的向司马腾和王风问道:“司马将军,王县丞,陈应良这个小家伙虽然可恨,但你们抓人起码也要有罪名吧?告诉老夫,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闹事?就老夫所知,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办事还有分寸的,不太象是故意闹事的人啊?” 卫老顽固的语气虽然慢条斯理,司马腾和王风却是额头汗水渗出,当下司马腾赶紧拱手答道:“禀卫留守,是这样,代王殿下看到这里有骚乱,就命令下官率领一队禁军过来查看情况,发现是陈应良和柴绍柴公子斗殴引发的骚乱,下官就下令将陈应良拿下了。” “陈应良和柴公子斗殴?”卫老顽固不动声色,追问道:“那是谁先动的手?谁率先引发了骚乱?” “是……,是柴公子。”司马腾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偏袒,更不敢在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的面前当众偏袒柴绍,只得如实奏报。 “既然是柴郡公的大公子先动手,这才引发了骚乱。”卫老顽固的语气更冰冷了,问道:“那么为什么要抓陈应良,不抓柴绍?” “且不说陈应良被迫自卫,出手还击,就算把柴公子打死也是合法正当!“ ”退一万步说,就算情况紧急,难辨真伪,也应该两人一起拿下吧,那你为什么只拿陈应良?!” “把柴公子打死也是合法正当?” 司马腾张口结舌的同时,额头的汗水呈井喷之势了,半晌才答道:“禀卫留守,柴公子自称,他是出手捕拿朝廷要犯,这才先动手引发了扰乱,所以下官就拿了陈应良,没有拿柴公子!” “陈应良是朝廷要犯?他什么时候变成朝廷要犯了?老夫怎么不知道?”卫老顽固飞快追问,脸色也越来越冰冷。 司马腾不敢说话了,只是偷偷去看柴家父子和独孤纂嗣。独孤纂嗣犹豫了一下就站出身来,神情傲慢的说道:“卫留守,别逼司马将军了,不错,是我的亲戚柴绍先动手引发骚乱,我为了迅速平息事态乱,替柴绍做了伪证,让司马将军和王县丞只抓陈应良,不抓柴绍。但我也是为了凯旋大典顺利举行,代王殿下率领大兴文武百官出城来此,原本就是为了迎接卫留守你的凯旋之师,孰轻孰重,卫留守老成谋国,想必心中自有定论。” “还有,本官事先声明,陈应良现在确实是朝廷通缉犯,大兴城一百零九坊,每一坊都已经贴满了大兴县悬赏捉拿陈应良的告示,卫留守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看,明德门外的告示栏上,现在都还贴着通缉陈应良的告示。” “蜀国公,你说这话可要负责任,既然你承认是故意偏袒柴公子,那老夫身为大兴留守,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卫老顽固大声冷笑——心说你嫌皇帝对你们独孤家的打压还少吗?你还跳出来招风惹雨,不是给老夫讨好皇帝陛下的机会么? “卫留守,你这话什么话意思?”独孤纂嗣发现事情不对了——卫老顽固这那里只是在主持公道?简直是在往老柴家父子身上拼命下黑脚啊! 重重冷哼一声,卫老顽固懒得继续理会自己找死的独孤纂嗣,只是转向了王风,和颜悦色的问道:“王县丞,这么说来,通缉陈应良的布告,是你出的了?告诉老夫,陈应良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通缉他?” 早就发现卫老顽固其实一直在拼命偏袒陈应良的王风颤抖了,战战兢兢的答道:“禀卫留守,陈应良,他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 “陈应良这小家伙,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卫老顽固终于瞠目结舌了,脱口问道:“你还真会捏造罪名啊!谁告诉你,说陈应良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的?” 卫老顽固连捏造罪名这句话都说了出来,王风那还敢吭半句声,颤抖着悄悄去看柴家父子,全身汗出如浆,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柴家父子也是额头上汗水滚滚,同样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柴郡公,柴公子,果然是你们。”早就心知肚明的卫老顽固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背着手慢慢踮到了柴家父子面前,叫了一声,“柴郡公。” “下……,下官在。”柴慎颤抖着答道。 “柴郡公,老夫想求你一件事,还请你答应。”卫老顽固慢条斯理的说道。 “下官不敢当!”柴慎大吃一惊,赶紧拱手说道:“卫留守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就是了。” “不是吩咐,是恳求。”卫老顽固摇头,然后向陈应良招了招手,陈应良会意,赶紧走了过来,旁边的大兴卫士官差也不是傻子,自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双手仍然被捆在背后的陈应良走到卫玄身旁。 先是制止了陈应良的行礼,卫老顽固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微笑着向柴慎说道:“柴郡公,你和他之间的事,老夫都知道了,为了陈应良这个小家伙,老夫求你了,你们过去那些恩怨就算了吧,你也别栽赃污蔑他是叛贼同党余孽了,老夫也不在这件事上深究,你自己悄悄向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写一个请罪表章,把你和你儿子对陈应良干的一切龌龊事老实交代,请陛下或者殿下给你们从轻发落就是了。” 柴慎和柴绍一起猛然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卫老顽固,压根不敢相信卫老顽固会对陈应良庇护到这一步! “你们一定很奇怪吧?老夫为什么要如此爱护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卫老顽固笑吟吟的说道:“老夫也不瞒你们,陈应良这个小家伙救过老夫的命,老夫为了报答他,准备在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面前大力举荐于他,为了不影响他将来的仕途前程,老夫不想让你们和他之间的事闹得太大,让这小家伙刚入仕途就背上恶名骂名。所以没办法,老夫只能求你们了,你们自己悄悄把事了结就算了,别再节外生枝又把风波扩大了。” 柴慎的脸色成了苍白色,柴绍却脸色气得又青又黑,大怒下脱口问道:“卫留守,你为了你的救命恩人,难道就想逼死我们父子二人?!” 卫老顽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柴公子,老夫真想要你们的命,太容易了,还用得着逼?其他的事不说,就凭你们栽赃污蔑陈应良为叛贼同党余孽这一条,老夫只要深究下去,你们父子就跑不了斩首弃尸之罪!” 柴绍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下意识的转眼去看陈应良,却见陈应良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柴绍不由眼中喷火,脱口叫道:“陈应良小贼,确实是叛贼同党余孽!我们有证据!” “给脸不要脸!找死!”卫老顽固在心中咬牙切齿了一句,然后向柴绍伸出了手,很轻蔑的用一跟手指头招招,冷笑说道:“很好,那把证据拿出来,如果你们父子能证明陈应良真是叛贼同党,不用你们说,老夫亲自动手砍了陈应良这小家伙!但你们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哼哼!” “有证据,但我们不能给你!”柴绍昂首答道。 “担心老夫包庇?”卫老顽固笑笑,道:“好,过几天皇帝陛下就要回驾大兴了,到时候老夫领着陈应良陪你们到皇帝陛下的告御状!届时如果你们能证明陈应良是叛贼同党,老夫与他同罪!但如果证明你们是栽赃陷害,老夫就要跪求皇帝陛下降旨,把你们满门抄斩!” 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当众亲口说出的威胁话,柴家父子当然不敢不当回事,当下柴家父子都是心头紧张盘算,既有心抖出陈应良是叛军重将亲眷的证据,又害怕卫老顽固在大兴一手遮天,连代王杨侑都是旗帜鲜明唯卫老顽固马首是瞻,到时候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还给了陈应良洗脱罪名的机会。犹豫万分,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为何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为何有这么多的百姓围观?” 对柴家父子来说仿佛天籁一般的声音传来,柴家父子扭头看去,顿时惊喜万分看到,隋军队伍用人墙隔离出的道路中,正有一群风尘仆仆的男子大步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 看到走在前面这两个人,柴慎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因为这两个人柴慎都认识,白白胖胖那个中年人是隋炀帝的面前红人,官职虽然比卫老顽固低上半品,却手握大权监察百官,卫老顽固即便贵为大兴留守也得让他三分。身材高大那个白须老人官职与卫老顽固相等,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最近还刚刚为朝廷立下大功,再次高升指日可待,完全可以克制住气焰嚣张的卫老顽固! “赌一把了!”柴慎悄悄一咬牙,心中暗道:“卫老顽固已经摆明车马要和老夫决一死活了!与其束手就缚,不如奋起一搏夺取生路!只要抱住这两个人的粗大腿,就绝对可以把陈应良小贼彻底打成叛贼同党的罪名!反正卫老顽固这一次东援洛阳损兵折将,差一点全军覆没,大兴留守这个宝座他未必还能坐得下去,就算把他得罪到死,有这两条粗大腿可抱,再加上亲家翁撑腰,老夫也未必用得着害怕卫老顽固!” 拿定了这个主意,柴慎再不犹豫,马上拉起儿子就迎向了那支从天而降的救兵队伍,和儿子一起远远就稽首行礼,恭敬说道:“下官柴慎,见过裴大夫!见过樊留守!见过诸位大人!” 不幸与老柴家栓在了一根稻草上的另一只蚂蚱独孤纂嗣也迎了上去行礼,然后又惊喜万分的发现,那白胖中年人和高大老头的背后,竟然还跟着他的族叔——右武卫将军独孤盛!慌忙施礼之余,接着独孤纂嗣又认出另一个熟人,赶紧向独孤盛旁边的一名中年人拱手行礼,笑道:“黎国公,想不到你也大驾光临大兴了,稀客啊。” 第88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柴慎和柴绍也是被迫无奈,卫老顽固对他们的态度已经直接公开,轻的话是柴慎父子向大隋朝廷自首,自己交代罪行换取从宽处理,牺牲荣华富贵保全小命。重的话就是兼职刑部尚书的卫老顽固亲自出手调查深究,名正言顺的把柴家父子送进大牢,继而送上刑场斩首示众,荣华富贵和小命一起保不住。 住惯了朱门华屋,吃惯了山珍海味,睡惯了娇妻美妾,柴慎和柴绍父子当然舍不得放弃荣华富贵,好生生的活得有滋有味,柴家父子自然也舍不得人头落地,为了保全宝贵小命和荣华富贵,在一线希望尚存的情况下,柴慎怎么都得拼上一把,努力保住自己的老命和荣华富贵,让气焰嚣张的卫老顽固知难而退。 按常理来说,柴慎的希望还是很大了,老柴家还有着唐国公李渊和蜀国公独孤纂嗣两座强硬靠山自不用说,如果再把白白胖胖的御史大夫裴蕴和身材高大的东都留守樊子盖也拉过来,卫老顽固就是再怎么揪着区区草民陈应良的事不放,也折腾不起多少风浪了。而更让柴慎暗暗欢喜的是,独孤纂嗣的族叔右武卫将军独孤盛竟然也在裴蕴和樊子盖的队伍中,还有与独孤家颇为熟识的黎国公裴弘策居然也跟着来了,柴慎顿时也就更放心了,向一大帮风尘仆仆的大隋权贵行礼间,态度自然也更恭敬了。 “出什么事了?”樊子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声若洪钟,又响又亮,一边问着一边张望现场情况,当看到陈应良五花大绑的站在卫老顽固旁边,樊子盖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旁边裴弘策看到远房侄子被缚,同样也是顿时大惊,但樊子盖和裴弘策都是官场老油条,不知具体情况不敢随便开口,便也没有立即向陈应良开口问话。 “卫留守,蜀国公,柴郡公,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怎么乱成这样?”裴蕴没见过同样算是远房侄子的陈应良,见现场无比混乱,自然少不得详细询问具体情况。 “裴大夫,樊留守,各位大人,你们要为下官做主啊。”柴慎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抢着拱手说道:“卫留守他为了保全一个被官府通缉的叛贼同党,正在对下官苦苦向逼,还当众威胁要取下官满门性命,下官位卑职微,无力相抗,万望诸位为下官主持公道啊!” “什么?!”裴蕴和樊子盖、孤独盛等人都是大吃一惊,裴蕴还直接惊叫出声,“卫留守为了保全一个叛贼同党,对你苦苦相逼?柴郡公,你不是在说笑吧?这样的事,你可开不得玩笑啊!” “裴大夫,柴郡公没在对你说笑,老夫是在保护一个被通缉的叛贼同党。”卫老顽固主动开口回答,又拍了拍旁边的陈应良肩膀,微笑说道:“柴郡公嘴里说的叛贼同党,就是这个小家伙。这小混蛋虽然可恶,但是他对老夫有恩,老夫那怕是豁出满门性命不要,也要保住他。” 裴蕴被卫老顽固的话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心说卫老顽固抽风了?这么光明正大说一个叛贼同党对他有恩,还连豁出满门性命不要的疯话都敢说出来? 裴弘策和樊子盖的下巴同样落地,裴弘策还好点,鉴于官职、身份和辈分不敢随意开口,樊子盖却是张嘴就直接喷毒,“老不死的,你疯了?为了这小子的事,你还写过亲笔奏章弹劾老夫,你竟然还说他是叛贼同党?” “什么?卫老顽固还弹劾过樊留守?天助我也啊!”柴慎顿时更是大喜若狂——可怜的仪仗队长柴郡公,还真没资格知道卫老顽固和樊老顽固之间那些交情,更没有资格知道,樊子盖这次为了拉老朋友一把,在暗中故意把多少原本属于东都洛阳的军功战功,悄悄让给了不幸走背字的老朋友卫玄。 以前没资格知道,但柴郡公这次终于有机会知道了,立即的…… “老东西,不是老夫说他是叛贼同党,是你面前的柴慎。”卫老顽固更不客气的喷还毒液,“还有,老夫弹劾你的罪名难道错了?事实上你就是胡作非为,视朝廷大事为儿戏,老夫身为大隋臣子,难道不应该向皇帝陛下禀报此事?下次有机会,老夫还要继续弹劾!” “老不死,你记着,等有机会,老夫必报此仇!”樊子盖继续喷毒,然后转向了柴慎问道:“柴郡公,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柴慎再次犹豫了,因为柴慎从樊子盖和卫玄两个老顽固互相喷毒这点已经看出,这两个七十多岁了还厚颜无耻活在人间、赖在官场的老东西,关系不仅亲密还十分亲密——否则以他们身份,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老东西,你最好是从头问起,这样才更清楚事情经过一些。”卫老顽固再次开口,拍着陈应良的肩膀,懒洋洋的说道:“你最好是问问柴郡公,他和陈应良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陈应良从大兴跑到东都便宜你这个老不死以前,他对陈应良小家伙,都做了一些什么。” “什么?!这小子就是陈应良?!” 不等众人弄明白卫老顽固话里的意思,炸雷一般的声音已经响起,紧接着,一个满脸粗硬胡须的高大男子从樊子盖等人背后冲了出来,大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一把揪着衣领直接把陈应良提了起来,先是上下打量陈应良一番,然后狞笑说道:“小子,还不赶紧行礼谢我?” “大人,你是谁?”陈应良有些糊涂,疑惑问道:“小人是晚辈,向你稽首行礼是理所当然,可是小人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谢?” “没良心的小东西,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么?!”那胡须男没头没脑的大吼质问。 陈应良更是糊涂,接着另一名面容清瘦白发老者也走了过来,向陈应良微笑说道:“应良贤侄,这位将军是左武卫将军周法尚,你是应该谢他,当初如果不是他的麾下缺乏文吏,开口向老夫要人,老夫就不会写信给玄龄,老夫那犬子房玄龄,也就不会给你写举荐信,向老夫举荐于你,当然就更不会有后来的事。追源溯本,你的确是应该首先感谢左武卫的周将军。” “啊!”陈应良张大了嘴,赶紧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恭敬说道:“小人陈应良,见过周将军,见过房伯父,谢过周将军与房伯父的提携之恩!” “还有这事?”卫老顽固拍着脑门惨叫,“原来这小子本来就应该是左武卫的人,怎么阴错阳差,还是就便宜樊老不死?还是就便宜了右武卫?” “不用谢。”周法尚很爽朗的大笑,说道:“知道是谁拉了你第一把就行,谢就不用了,跟我进左武卫,咱们左武卫的大将军冯盎再三交代,要我一定把你带回我们左武卫,别跟着右武卫鬼混了,还是在左武卫更有前途!” “周将军,你别做梦了。”右武卫将军独孤盛也上来迫不及待开口,笑道:“左翊卫宇文述,右翊卫来护儿,右武侯屈突通,全都已经点名向皇帝陛下要人,皇帝陛下都没有松口,说明皇帝是想让应良留在右武卫,你们谁也抢不走!” “滚!你们右武卫就是只会拣便宜,这小家伙本来应该是我们左武卫的人!”周法尚不服气的大骂。 独孤盛懒得再理会周法尚,只是迫不及待从他手里抢过陈应良,先是仔细打量陈应良一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应良,我叫独孤盛,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废话也别说了,不错!你这小家伙很争气,这次给我们右武卫争了光,皇帝陛下接连两次亲口夸奖我右武卫,就是因为你这小子给我们右武卫争气!本将军对你很满意!十分满意!” 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赶紧向几个超级权贵轮流行礼,轮流接受他们的夸奖,忙得不可开交,旁边的柴慎和柴绍父子却是看得眼珠子都摔在地上,脑海里也都是一片茫然,“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族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同样晕头转向的独孤纂嗣小心翼翼,替柴家父子向独孤盛问出了这个问题,还指着陈应良问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我们大隋十六卫府,五大主力都争着抢着要他?” “纂嗣,你不知道他是谁?”独孤盛比独孤纂嗣更惊讶,惊奇说道:“岂止五大主力?大隋十六卫府,谁不想要他?” 独孤纂嗣更是傻眼,茫然到了极点,卫老顽固却冷笑着向独孤盛说道:“独孤将军,把你侄子带到一边,单独告诉他情况,顺便问问蜀国公,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即便是行伍出身,但是能混到右武卫将军这个层次,独孤盛在官场方面的能力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听卫玄这么一说自然明白情况不对,赶紧向卫老顽固低声道了一句谢,然后又赶紧把侄子独孤纂嗣拉到一边低声交谈,留下脸色苍白的柴家父子在原地背黑锅挡枪眼,茫然无措到了极点。 “好了。”卫老顽固笑吟吟的对柴慎说道:“柴郡公,现在没人插嘴了,请把你和陈应良之间的事,向裴大夫和樊老不死禀报了。仔细说说,当初你是怎么背信弃义,强迫退婚,倚强凌弱,草菅人命,上门殴打应良,把应良逼得上吊自杀,又是怎么想要把应良杀人灭口?还有应良这次回来后,又是怎么诬陷他为叛贼同党的?都仔细说说吧,没关系,我们不急,老夫可以请代王殿下给你时间。”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樊子盖和裴蕴等人目瞪口呆,赶紧一起把目光转向了柴慎父子,柴慎父子则是一起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头上汗水不断滚滚落下,半天不敢吭声。卫老顽固猫玩老鼠,又微笑问道:“怎么?是忘了还是不愿说?要不要老夫替你们说说?” “如果柴郡公不介意,老夫也可以替你说。”房彦谦开口,平静说道:“应良贤侄与老夫犬子房玄龄为邻,你们把应良贤侄逼得悬梁自尽,柴公子上门殴打应良,犬子都在现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老夫也已经从犬子口中得知了事情详细经过,如果柴郡公觉得应良贤侄污蔑于你,犬子可为人证。” 柴慎父子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了,直接已经是死人颜色了。性格暴躁的樊子盖也顿时勃然大怒了,放声咆哮道:“陈应良!这些事,在东都洛阳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向老夫禀报?!” “贤侄,你为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些事?”裴弘策也是惊讶问道。 “樊留守恕罪,叔父恕罪。”陈应良垂首答道:“应良不敢欺瞒,其实我几次都想向你们哭诉此事,请你们为我主持公道,但是当时叛贼重兵围城,留守大人与叔父你们都是日以继夜的国事军务操劳,太过辛苦,应良实在不忍心再为了个人私事,让你们再添烦恼,更加辛苦,所以就一直瞒住了你们。” 樊子盖的脸色放缓和了,性格算是比较温和的裴弘策看向柴慎父子的眼睛中,却顿时射出了凶光,让柴家父子心惊胆战的凶狠绿光!——虽说同为正四品的大隋官员,但柴慎非常清楚,自己这个仪仗队队长,在大隋建设部部长裴弘策的面前,简直就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存在! 卫老顽固又一次站了出来继续给陈应良脸上贴金,冲樊子盖说道:“老不死,陈应良这小家伙真的很懂事,其实他和柴慎之间的事,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字半句,是有御史因为他们的事上过表章,老夫才自己想起来的。说起来,你这个老不死还真的得感谢柴郡公,如果不是他把应良逼得在关中走投无路,他又怎么会便宜你们东都洛阳?” 说罢,卫老顽固还又恶狠狠的补充道:“只是,我们西都大兴就倒大霉了,如果应良留在大兴左武卫,这次大兴四万雄师东出潼关,又怎么会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 “这么说来,老夫是得好好感谢柴郡公了。”樊子盖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冲柴慎说道:“柴郡公请放心,做为感谢,老夫一定会亲自上书陛下——请陛下重重的奖励于你!” 柴慎再也承受不起这么沉重的打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全身颤抖得就象在打摆子。可惜卫老顽固却还是不肯放过他,冲樊子盖说道:“老不死,别说这些便宜话,真想为应良出气,也别慢腾腾的写奏章,现在就和老夫到代王殿下面前去,联名请殿下为应良主持公道。” “去就去,还怕你这老东西了?”樊子盖没好气的又喷了一口毒,恶狠狠说道:“用不着激我,也是你这老东西没用!换成东都洛阳的官员中出这样的败类,老夫连旨都不请,先斩后奏!先砍了脑袋再说!” “算我一个。”裴弘策站了出来,不动声色的说道:“应良是我侄子,侄子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叔父的,怎么能坐视不理?” “哈哈。”胖得象个弥勒佛的裴蕴哈哈一笑,道:“也算我一个,应良也是我侄子,我又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这样的事可不能束手旁观。” 柴慎父子更加晕头转向了,也更加的彻底绝望了,因为他们很清楚,东都留守樊子盖和西都留守卫玄联手这样的恐怖组合,分量都足以撼动宇文述那样的超级权臣,再加上隋炀帝面前的两大红人裴矩和裴蕴一起落井下石,他们再不被满门抄斩,那才是真的没天理了。 落井下石的绝对不只是裴家兄弟几人,卫老顽固身后的大兴文武,樊老顽固的东都文武,全都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表态要随樊卫二人到杨侑面前联名弹劾。就与柴家有很近亲戚关系的独孤盛也站了出来,向柴家父子摇头叹气说道:“柴郡公,不是我不想保你,是你做得太过份了,没办法,为了给右武卫将士一个交代,我也必须与诸位大人联名弹劾于你了。” 已经知道内情的独孤纂嗣不敢开口,因为独孤纂嗣很清楚,现在这情况,别说是空有显爵没有实权的自己了,就是柴慎的亲家李渊在这里,这会也得选择退避三舍——得罪不起这么多手握实权的文武重臣!同时独孤纂嗣也万分悔恨,后悔自己怎么会脑袋突然进水,包庇柴绍坑害陈应良,无缘无故的与注定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的陈应良结仇?——好在独孤纂嗣和陈应良之间还有独孤盛这一层关系,独孤纂嗣还有补救的机会。 被这么多的重臣联手收拾,柴慎当然是彻底的绝望了,几次想要爬起来跪下求饶认罪,却颤抖得四肢无力,连抬动一根小指头都办不到,只能瘫坐在地上继续颤抖,忍受着无法数计的嘲弄鄙夷目光。 嘴里还在流血的柴绍也在颤抖,心里也同样充满绝望,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也知道自己的小命几乎已经注定难保了,但柴绍心中还始终压着一股火,也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出来,一把擦去了脸上鲜血,飞快向在场众人抱拳,大声说道:“诸位大人,不错!我们柴家是把陈应良逼上了绝路,也想要他的命,我还亲手打过他,这点我承认,有什么罪,我担着!那怕是把我凌迟处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 “但是!”柴绍提高了声音,大吼道:“但是,我手里确实有陈应良小贼是杨玄感叛贼同党的证据!” 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从一开始就看柴绍不顺眼的樊子盖开口,冷冷说道:“很好,既然你一口咬定陈应良是叛贼同党,那就出示证据吧。正好,大隋的刑部尚书卫玄卫留守在这里,御史大夫裴蕴裴大夫也在这里,还有大理寺的正卿郑善果郑寺卿也在这里,大隋三司使的主官恰好都在现场,就请柴公子出示证据吧。” 说着,樊子盖还真的回头叫道:“郑寺卿,你的买卖上门了,请上前来审案吧。” 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大隋最高法院院长的郑善果一直都是躲在队伍中间,不敢站出来抛头露面,直到樊子盖点名,郑善果才赶紧上前,与卫玄、裴蕴并肩站定。柴绍见了也有些暗喜——郑善果可没有表态站在陈应良一边,忙向郑善果拱手说道:“郑寺卿,那下官就向你禀报吧,下官认为陈应良是叛贼同党,原因有二。” “柴公子请说,本官听着。”郑善果很是勉强的答道。 “谢郑寺卿。”柴绍道谢,又朗声说道:“禀郑寺卿,第一是陈应良的失踪时间太过巧合,陈应良是六月初五那天离开的大兴,直到四天前才回到大兴,期间恰好经历杨玄感叛贼从起兵叛乱到彻底平定,这一点,是否太过巧合?” “是巧合,确实太巧了。”郑善果点头,语气还有点讥讽。 “第二,杨玄感的贼军之中,有一个重要人物,与陈应良有亲戚关系!”柴绍大声说道:“下官怀疑,陈应良很可能去投奔了他这个亲戚,所以他的失踪时间才恰好与杨玄感叛乱一致!不然的话,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听到柴绍这番话,在场的大隋东西两都文武重臣全都傻了眼睛——看着柴绍的目光简直就象是在看一个白痴。陈应良更加傻眼,脱口惊叫道:“我和叛贼重要人物有亲戚关系?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小贼,别演戏了!”柴绍恶狠狠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一个表叔,是杨玄感的叛贼的重要帮凶!” “柴公子,你说什么?”郑善果目瞪口呆的问道:“就因为陈应良有一个表叔是叛贼,失踪时间与叛乱时间恰好吻合,你就认定他是叛贼同党?!” “正是如此!”柴绍咬着牙大力点头。 郑善果的三角眼中突然射出两道凶光,先恶狠狠的瞪了柴绍一眼,然后转向樊子盖拱手说道:“樊留守恕罪,这案子下官不能审了,下官必须避嫌。” “为什么?”樊子盖明知故问。 “因为下官也涉案了。”郑善果有气无力的答道:“下官的不孝子郑俨,也参与了杨玄感叛乱,按照柴公子的逻辑,下官也算是叛贼同党。” “还有下官也涉案了。”旁边的裴蕴平静说道:“下官的不孝子裴爽,也直接参与了杨玄感叛乱,樊留守,你让柴公子把下官也拿下吧。” 人群中响起了轻轻的笑声,柴绍的俊脸也一下子没了血色,终于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蠢话。樊子盖则像模像样的点点头,道:“两位大人虽然言之有理,但老夫很为难啊,如果把你们拿下,那么这大隋朝廷里,该有多少文武官员该被拿下?还是请圣裁吧。” 柴慎的嘴里都已经在喷白沫了,柴绍绝望得恨不得当场自裁,但还是又说道:“樊留守,陈应良确实十分可疑,还请你详细调查他这两个多月里的去向,一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不必调查了。”樊子盖冷冷说道:“这两个多月里,陈应良去了那里,做了什么,老夫知道。” “樊留守,你知道?”柴绍重新瞪圆了眼睛。 “对,老夫都知道。”樊子盖点头,慢慢说道:“不仅老夫知道,东都洛阳的越王殿下和文武百官都知道,大隋左右武卫的数万将士都知道,关外的百姓军民都知道!知道陈应良这个小家伙,骑着一匹驽马,挎着一口横刀,单刀匹马到东都右武卫投军,因为他年龄太小,遭到拒绝后又直接去平叛战场的前线,于叛贼追兵刀下救回了大隋重臣黎国公裴弘策!” “然后陈应良,又说动老夫同意他训练新军,只用十三天时间就为大隋右武卫训练出一支叫做报国军的精锐队伍!再然后,陈应良又亲自率领着这支只有几百人的报国军队伍东征西讨,连破叛贼,杀敌过万,先后阵斩杨玄纵、杨万硕等叛贼头目!还曾以数百之众,杀入数万叛贼阵中,一举焚毁叛贼粮草,几乎毫发无伤的杀出叛贼包围!最后,陈应良又亲自指挥不到五千的大隋左右武卫将士,在弘农战场上大破五万叛贼主力!亲手生擒叛贼首领杨玄感!生擒名将李子雄!因为他的麾下队伍人人身披白袍,所以他的队伍被称为白袍兵!而陈应良本人,则被称为小陈庆之!” 砰一声重响,柴绍再一次摔在了地上,瘫坐指着曾经妹夫陈应良,嘴巴直接就张脱了臼,口角流着白沫子,含糊不清的惊叫道:“他!他就是小陈庆之?生擒杨玄感的那个小陈庆之?!” 满场大哗,惊呼如雷,樊子盖的怒吼却继续在惊呼声中回荡,“柴慎!柴绍!想不到你们父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污蔑我大隋平定杨玄感叛乱的大功臣陈应良为叛贼同党!滑天下之大稽!颠倒黑白至此!公报私仇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老夫如果再饶过你们,就是苍天也不答应了!卫文升,走!我们见代王殿下去!” “走!”卫玄大声答应,与多年老友樊子盖并肩就往前走,其他的文武官员紧紧跟上,不少人经过柴家父子身边时,还重重的向柴家父子身上吐了浓痰,柴家父子却一起瘫在了地上,仿佛已经断气了一样的人事不知,至今还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事不是梦境,只盼着这噩梦快醒,让自己魂魄回窍。 陈应良还被捆着,又是必须低调的最大当事人,也就没有跟上去凑热闹,留在了现场等消息。看着晕瘫在地的柴家父子,陈应良心中是既无比痛快,又微微的有些同情,暗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暗叹过后,陈应良的双眼瞳孔突然猛的一缩,因为陈应良突然看到,李秀宁与柴倩二女,已经泪流满面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李秀宁还向自己双膝跪下,泣不成声………… 第89章 有情有义 是李秀宁硬把柴倩拉到陈应良面前下跪的,看到父亲兄长瘫坐地上的狼狈惨象,痛哭失声的柴倩受不了这样的心理打击,都已经拨足飞奔了,性格刚强、始终保持着冷静头脑的李秀宁却迅速下定了决心,死死的拉住了小姑子,硬是把柴倩拖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但再是冷静刚强,双膝向曾经的未来妹夫陈应良跪下时,李秀宁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继而泣成不声。 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陈应良和柴倩、李秀宁三人身上,陈应良沉默不语,李秀宁泣不成声,之前已经痛哭出声的柴倩反而恢复了一些冷静,不再嚎啕大哭,只是眼泪滚滚的默默看着陈应良,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夫,目光中尽是哀求,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远远看到樊子盖和卫玄等人都已经到杨侑的面前行礼了,陈应良才语气平静的向李秀宁问道:“现在求我有什么用?事情都到这步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应良兄弟,你有办法,你一定能救我们。”李秀宁哭泣说道:“你救过卫留守,又是樊留守亲手提拔和破格任用的人,只要你开口,我们柴家就还有希望。” 陈应良沉默了一下,问道:“为什么?因为你们打断我三伯的腿?捏造罪名陷害我?还是因为你们在我酒菜里下毒,想把我和三伯一起毒死?” “应良兄弟,我知道,我们柴家对不起你,就是把我们全家斩尽杀绝,凌迟处死,也难消你的心头之恨。”李秀宁哭泣道:“我也知道,我就是说一万句赔的话,你也不会原谅我们。可我还是说一句不要脸的话,求求你救救我们柴家。求你看在上几辈人的交情份上,救救我们柴家!” “嫁鸡随鸡,郎君若死,妾不能独生!应良兄弟,求求你大发慈悲,饶过我们柴家这一次,柴家上下结草衔环,定当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泪流满面的哀求着,李秀宁向陈应良连连顿首,恳求悔恨情真意切。 看到李秀宁这副可怜模样,陈应良又沉默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幕幕往事也浮过眼前,想起了柴绍当初的趾高气昂,想起了柴绍踢自己那一脚,想起自己被烧成灰烬的破烂小院、陈老三的断腿,还有满街通缉自己的布告,以及那些下了砒霜,还有卫玄到来之前的柴家父子狰狞面孔。 换成了其他的优秀公仆,上前这些往事,只要随便想起一条,柴家父子肯定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做为一个曾经为国为民两度舍身卧底毒巢的不合格公务员,陈应良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柴倩在风雨中的哭诉,高烧时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楚楚可怜,几次三番阻挠柴慎对自己下毒手,陈应良还没被狗吃光的良心难免隐隐生疼了。 犹豫之下,陈应良慢慢抬起了头,与泪流满面的柴倩四目相对,见陈应良注视自己,柴倩再一次哭出了声,哭得梨花带雨,杜鹃啼血,却还是拉不下脸来更无颜说出哀求的话,只是默默的与陈应良对视落泪,相对无言。 咬了咬下嘴唇,陈应良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围人群,首先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李家兄弟此刻也是心头滋味百般,有心帮着李秀宁哀求陈应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恳求,只能是满脸哀求的看着陈应良,李建成还向陈应良抱拳作揖,恳求陈应良能够放过妹妹和妹夫一马。 陈应良想找杨雨儿的身影,但是四周围观的军民百姓太多,人海茫茫,芳踪何觅?倒是之前与李家兄弟为伴的那对少年兄妹,不经意的闯进了陈应良的视野,那对少年兄妹,年纪十五、六岁的兄长神情茫然,看着陈应良嘴唇微动,也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年仅十二、三岁的箩莉妹妹却是眼泪汪汪,不知道为谁而哭,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应良,似乎在替柴家父子和李秀宁哀求。 陈应良的目光不经意的从小箩莉身上滑过,继续寻找杨雨儿的下落,不想那小箩莉却突然鼓起勇气上前了几步,哽咽着对陈应良说道:“大哥哥,舅舅常教导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饶了柴郡公和柴公子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应良呆了一呆,杨智积之前给陈应良的忠告,也在陈应良的耳边回荡了起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还年轻,得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 小箩莉迅速被她的哥哥拉回去了,陈应良却更加的犹豫万分了,陈应良知道柴家父子现在已经死定了,也很想让柴家父子人头落地,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可是杀了柴家父子后,自己除了得到一时之快,还能够得到什么?还能得到的,只有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恶名,还有未来胜利者李渊一家的仇恨,以及柴倩的眼泪。而自己如果放过柴家一马,得到的则是宽怀大度的美名,还有李渊一家的感激,以及更加辉煌平坦的未来。 “蔡王殿下,想来你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才提醒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悄悄苦笑了一句,陈应良又将目光转向了李秀宁和柴倩,看到陈应良那迟疑的目光,柴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学着李秀宁双膝跪下,泪流满面的抬头看着陈应良,恳求之意溢于言表。 咬了咬牙,陈应良把脸扭开,低声说道:“我尽力而为,但我也没把握,如果救不了,也别怪我。” 听到陈应良这话,柴倩顿时又一次哭出了声,李秀宁也是痛哭出声。而与此同时,大队的皇城卫士已经冲了过来,迅速驱逐走了围观百姓,整理秩序腾出宽阔空间,柴倩与李秀宁也被卫士毫不客气的赶走,只留下陈应良和柴父子等当事人在现场。再紧接着,年仅八岁的代王杨侑,便在卫玄和樊子盖等大隋重臣的簇拥下来到了现场。 陈应良赶紧稽首行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柴慎和柴绍父子也慌忙跪下请罪,仅有八岁的杨侑则在卫老顽固的指点下,用鹦鹉学舌的口气说道:“柴慎,柴绍,你们父子二人身为朝廷官员,却背信弃义毁婚失约,大损朝廷颜面,事后又试图杀人灭口触犯国法,继而又捏造罪名构陷无辜,污蔑我大隋平叛功臣陈应良为叛贼同党,滑天下之大稽!如此胡作非为,倒行逆施,本王岂能相容?来人,将柴慎、柴绍父子拿下,当众斩首,以正国法!” 听到杨侑这话,柴绍的俊脸成了死灰色,柴慎魂飞魄散,赶紧拼命的磕头求饶,还不顾身份年龄当场痛哭出声,可惜杨侑身边的皇城卫士却根本不理不睬,与柴慎有些交情的司马腾早早躲远,生怕被牵扯进这件事,早就窥视正职的左内副率裴信迫不及待的带人冲上来,把柴家父子架起就走,旁边那些常年与柴慎父子称兄道弟的大兴官员更是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开口求情,招惹联手收拾柴家父子的大兴土皇帝卫玄和东都土皇帝樊子盖——这两个老顽固随便那一个都无比难惹,更何况还是联手? 见此情景,又看到人群做李秀宁和柴倩哀求的目光,陈应良也没了办法,苦笑了一声后,仍然被五花大绑着的陈应良赶紧上前两步,向杨侑等人稽首行礼,大声说道:“小民陈应良,斗胆恳求代王殿下法外开恩,饶柴慎父子一命!” 满场大哗,之前一直处于半晕厥状态的柴慎父子下巴差点摔地上,满脸惊骇的扭头来看陈应良,年仅八岁的杨侑张大了嘴,旁边樊子盖雪白眉毛一扬,卫玄则是咆哮出声,“陈应良,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 “卫留守恕罪,晚辈没有疯。”陈应良朗声答道:“不瞒卫留守,晚辈至今还深恨着残忍无情的柴家父子,他们几次三番欲置晚辈于死地不说,还烧了晚辈的家,把晚辈唯一的家人陈三伯打成重伤,让六十多岁的三伯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受尽伤痛折磨,至今尚未痊愈,晚辈恨不得把他们寝皮食肉,碎尸万段!但是,晚辈却必须还要为他们求情,求代王殿下饶他们一命!” “为什么?”卫玄大怒问道。 “为了卫留守你,也为了樊留守!”陈应良语出惊人,朗声说道:“晚辈自幼孤苦伶仃,父母早亡,更从没见过祖父祖母的模样,而晚辈与卫留守、樊留守你们相识之后,你们就象晚辈的祖父一样,对晚辈是既严厉教导,又极尽慈爱,一再容忍晚辈的胡作非为,把晚辈当做亲孙子一样爱护,晚辈在心里也早已把你们当成了亲祖父一样的尊敬爱戴,为了你们这两位祖父,晚辈必须要为柴家父子求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陈应良这番感人言语,卫老顽固的脸色顿时就放缓了下来,陈应良察言观色,乘机继续说道:“晚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柴家父子罪不当死,不错,他们是几次三番想要晚辈的命,但都没有得逞,最多只能算是杀人未遂,罪不至死。他们毒打晚辈的三伯,也只是将晚辈的三伯打成重伤,并未致命,同样罪不至死。” “至于他们污蔑构陷晚辈为叛贼同党。”陈应良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罪恶目的,同样是没有得逞。此外,晚辈离开大兴与重返大兴之间经历的时间,确实与杨玄感叛乱的时间恰好吻合,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疑晚辈是叛贼同党,指使大兴县丞张贴布告通缉晚辈,虽然武断有罪,但是依照国法,同样罪不当死。” “卫留守,樊留守,晚辈知道你们是爱护晚辈,想替晚辈主持公道,但是柴家父子确实罪不当死。”陈应良稽首行礼,诚恳说道:“鉴于此情,晚辈站在孙子的立场,实在不忍心两位祖父为了晚辈,过于重惩柴家父子,给世人留下话柄,连累到两位祖父的一世英名,那样晚辈即便大仇得报,晚辈也会终生良心不安。所以晚辈斗胆恳求,请代王殿下与两位祖父法外开恩,免去柴家父子死罪,给他们一个应得的处罚即可。” 卫老顽固沉默了,半晌才一跺脚,怒道:“你这个小东西,烂好人!” 愤怒言罢,卫老顽固又扎向了樊子盖,问道:“华宗,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樊子盖苦笑一声,说道:“刚才这个小家伙开口求情,老夫就知道事情要糟,这次平叛大战期间,连皇甫无逸都很少能改变老夫的心意,就是这个小混蛋,每一次都能劝得老夫改弦易辙,末了还得昧着良心夸奖他进言有理,用心正当。这个小混帐,老夫是拿他没办法了。” 卫玄叹了口气,先是咬牙切齿的看了看满脸诚恳的陈应良,又扭头去看了看满脸哀求的柴家父子,几次想要开口怒吼,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弯腰附到了杨侑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然后没过多久,杨侑便了点了点头,改口说道:“好吧,看在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求情的份上,就饶柴慎、柴绍父子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柴慎柴绍父子即刻起免去官职,剥夺爵位,降为平民。另罚钱千贯,做为汤药费补偿给陈应良的家人。” “谢殿下不杀之恩,谢卫留守,谢樊留守!”柴慎喜出望外,赶紧连连磕头道谢。 “别谢老夫!”樊子盖冷冷说道:“换成在东都洛阳,以老夫的脾气,你全家的人头早就落地了!该谢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柴慎赶紧磕头答应,又回头来向陈应良道谢,声音里也带上了颤抖,“陈记室,大恩大德,老夫谨记了。如有机会,老夫一定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陈应良懒得理会自己曾经的未来岳丈,只把目光看向没有吭声柴绍,柴绍也回头来看陈应良,四目相撞,柴绍的眼睛里没有感激,还依然是充满仇恨与愤怒,陈应良报之以鄙夷冷笑,心道:“知道你还恨我,不过很可惜,你这一辈子,是永远没有机会再超过我了。” 当场剥去官服后,柴慎父子被卫士拖走了,陈应良身上绳索也终于被解开——绳子也没浪费,又直接捆到了倒霉躺枪的大兴县丞王风身上,可怜的王县丞拼命磕头求饶,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卫老顽固过来踢了陈应良一脚,喝道:“走,归队更衣,随老夫率军入城!” “且慢。”陈应良拱手说道:“卫留守,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你还要玩什么花样?”卫老顽固大怒问道。 “卫留守请息怒。”陈应良赶紧拱手解释道:“是这样,晚辈十岁失去父亲,其后母亲重病缠身,在晚辈十五岁时也撒手人寰,期间实际上是老家人陈三伯将晚辈抚育长大,对晚辈恩重如山,所以晚辈斗胆恳求卫留守准允,让三伯也到报国军中,随晚辈一起凯旋回城,晚辈为他牵马执镫,以报答他的抚育之恩。” 没有人不喜欢孝子,尤其卫老顽固本来就已经把陈应良当成了亲孙子看待,所以卫老顽固马上就转怒为喜,骂道:“就你小子花样多,看在你多少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老夫给你这个面子,同意了。” 陈应良大喜,赶紧向卫玄再三拜谢,然后又亲自背起早已经是老泪纵横的陈老三,带着他南下与报国军队伍会合,更换军衣军甲,接着真的将陈老三硬搀上了战马,由自己亲自为陈老三牵马执鞭,率领报国军会同其他的友军队伍,共同凯旋回城,其刘长恭和郭峰、陈祠等人自然少不得过来嘘寒问暖,互叙别来之情不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军歌嘹亮,军旗飘展,标志性的军歌声在大兴明德门前回荡,带着箭孔的精忠报国大旗在报****队伍中迎风飘展,陈应良衣甲鲜亮,白袍飘飘,一手扶刀,一手牵着载有陈老三的雪白战马,昂首挺胸走在夹道相迎的大兴军民百姓间,陈老三在战马上老泪纵横,激动难当,陈应良却是心中感慨万千,“大兴,这次我算是正式回来了。” 亮银色的明光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雪白的披风轻轻飘荡,将本就人模狗样的陈应良衬托得更加俊秀英武,在人群中看到曾经未婚夫意气风发的真正模样,柴倩状若呆痴,心中尽是茫然,不知是该后悔痛恨,还是该大哭出声?李秀宁同样是神情木然,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懊悔难当。 已经被剥去官服柴慎也远远眺望到了曾经的未来女婿模样,还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大骂自己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活生生弄丢了这么一个足以让所有权贵门阀都眼红的好女婿。柴绍则是远远盯着曾经妹夫,身体一动不动,嚼唇出血。 “兄长,这位大哥哥好俊啊,心肠又这么好,太了不起了。”之前那小箩莉对她的兄长感叹道。 “是了不起,听说这首军歌就是他自编自谱的,文武双全,更了不起。”小箩莉的哥哥点头,又转向身旁的好友李二问道:“二郎,你怎么看?”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超越目标。”李二郑重答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超过他!” 这时,陈应良已经率领报国军走到了李二等人所在的位置,目光还瞟到了小箩莉的身上,一直在注视陈应良的小箩莉赶紧礼貌微笑,可惜陈应良的目光却迅速从她身掠过,看向小箩莉的身后人群,小箩莉不由大为失望,暗道:“他,怎么就不仔细看我一眼?” 人品还没烂到极点的陈应良当然不是小人得志目中无人,只是陈应良一直在偷偷寻找一个人,这才没有注意到那可爱箩莉对自己的微笑。寻人始终无果后,陈应良还一度陷入深深的失望,然而在即将踏入明德门时,陈应良却惊喜万分的看到,绿衣绿裙的杨雨儿在几名男女的簇拥下,正站在城门旁的显眼位置,默默的注视着自己,陈应良赶紧向杨雨儿送去亲切笑容,杨雨儿却依然面无表情,默默看着俊武不凡的陈应良,心中念头无人能知。 第90章 忠臣孝子 正式以平叛大战首席功臣的身份回到大兴城内,陈应良立即就被淹没在了大兴官场巨大的热情之中,谁都明白陈应良即将飞黄腾达,谁都看到了卫玄和樊子盖两大朝廷重臣对陈应良青眼有加,前途不可限量,更谁都知道人模狗样的陈应良刚被柴家退婚,目前处于感情空虚期,很容易就能把陈应良捆绑到自家战车之上,所以陈应良身边就是想不热闹都难了。 还好,陈应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也来到了大兴,很及时的把陈应良从阿谀奉承和笼络拉拢的海洋中拉了出来,还把陈应良直接提到了大隋最高检察长裴蕴面前,要求陈应良当众认祖归宗,叩见裴蕴这个远房伯父,陈应良心领神会,毫不犹豫的向著名大隋奸佞裴蕴行晚辈大礼,口称伯父,态度极为恭敬诚恳,裴蕴大喜,亲自将陈应良搀起,也正式将陈应良纳入武职人才正处于青黄不接期的闻喜裴氏旗下,彻底断了其他门阀笼络陈应良的念头。 再然后就更简单了,先是入宫接受代王杨侑的赐宴与夸奖,然后是陈应良率领报国军入驻城内营地,继续与报国军将士同甘共苦等待隋炀帝归来检阅,期间则又被卫老顽固私下一通臭骂——埋怨陈应良不该隐瞒柴家杀人灭口的罪行,辜负了卫老顽固对陈应良的一片好意。 同时在此期间,陈应良也抽空打听了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西来大兴的原因——性格善变又无比喜欢巡游的隋炀帝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取道河东郡直接西进关中,不从洛阳经过,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这才急匆匆赶来大兴候驾,结果也碰巧帮忙替陈应良狠抽了柴家的脸面。 到了第二天,好基友房玄龄终于又出现了陈应良的面前,还是跟着他的父亲房彦谦同来拜访陈应良,陈应良不敢怠慢,先是把房彦谦和房玄龄父子请到营房之中坐定,然后立即向房彦谦行晚辈大礼,感谢房彦谦的提携之恩,高风亮节的房彦谦自然是立即搀起陈应良,笑着说道:“贤侄千万不要当礼,也不用言谢,说到感谢,其实应该是老夫感谢贤侄你才对,这一次,老夫真是沾了你的大光啊。” “伯父此言何意?小侄为何听不懂?”陈应良有些糊涂的问道。 “不瞒贤侄,老夫这一次在辽东监军,因为性格使然,很是得罪了一些权贵重臣。”房彦谦笑着解释道:“得罪的人太多,老夫当然要遭报复,有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说了许多老夫的不是,皇帝一怒之下,颁旨将老夫直接降为泾阳县令,并且立即驱逐出军。” 说到这,房彦谦笑得更是开心,又道:“谁知道老夫正在收拾行李时,樊留守的奏章送到陛下面前,奏明了贤侄你的战场奇功,也如实禀奏了你是玄龄向老夫举荐之人,皇帝大喜,又马上召见了老夫,也顺便查明了老夫被人陷害一事,再然后老夫不仅官复原职,还当场升了一级,陷害老夫的人则被陛下直接降削为民。贤侄,你自己说,老夫是不是应该谢你?” “还有这样的蝴蝶效应?”陈应良有些惊奇,嘴上则谦虚道:“伯父言过了,此事完全是因为伯父为官清廉,得苍天庇佑,这才化险为夷,小侄那敢贪天之功?” “贤侄,在老夫面前就别说这样的客气话了。”性格正直的房彦谦同样不喜欢陈应良的这点油滑,郑重说道:“岂止是老夫要感谢你,玄龄也要感谢你,托你的福,皇帝已经颁诏再次起用玄龄,封玄龄为殿中侍御史,就在大兴国都任职。这次皇帝陛下回銮,也许还会召见玄龄。” “是吗?”陈应良大喜,赶紧向房玄龄拱手说道:“乔松兄,恭喜恭喜,终于可以重回仕途了。” “还不是托贤弟的福?”房玄龄微笑反问,又笑道:“贤弟,你这次去投军,可真的是让愚兄大吃一惊啊,之前听说杨玄感举兵叛乱,愚兄还无比担心你的安全,谁知道这场叛乱基本上就是你一手平定的。父亲急召我到洛阳见面,向愚兄说起贤弟的丰功伟绩,愚兄当时就傻了足足有半柱香功夫,还差点以为只是同名同姓,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贤弟你能闯荡出这么大的名堂。” “说实话,小弟自己不敢相信,到现在还觉得不太象是真的。”陈应良苦笑答道。 房玄龄放声大笑,拍着陈应良的肩膀笑道:“好了,等皇帝回到大兴,我们哥俩肯定就要同朝为臣,到时候,贤弟你可要好好的照拂愚兄,因为皇帝陛下给贤弟你册封的官职,肯定是在愚兄在正八品殿中侍御史之上,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愚兄这一次总算是有座靠山了。” 陈应良嘿嘿傻笑,考虑到自己不仅要和房玄龄处好关系,将来在官场上也肯定要与房玄龄相互依靠,陈应良稍一思索,便说道:“兄长,殿中侍御史品级高低姑且不论,就小弟所知,这个官并不是那么好当,责任就是纠察朝会失时、服章违错,既没有实权,又很容易得罪人,吃力不讨好,也太过委屈兄长的经天纬地之才。如果兄长不介意,小弟想设法为兄长你在裴蕴裴伯父和卫留守他们面前替你周旋一二,看看能否为兄长调换一个官职,让兄长多少可以大展拳脚,施展才华。” 房玄龄本就是雄心壮志之人,当然不可能满足于殿中侍御史这么一个半闲职,听到陈应良的话难免是大为心动,因为房玄龄很清楚,如果裴蕴和卫玄这样的超级权臣出手的话,自己不要说调换一个手握实权可以大展拳脚的职位了,就是想再升一两级也是易如反掌。而以闻喜裴氏和卫老顽固对陈应良的态度,陈应良只要开口,裴蕴和卫玄几乎不可能不给陈应良这个面子。 很可惜,房玄龄虽然活动心,他那天下第一清廉正直的父亲房彦谦却正在现场,立即就开口谢绝道:“贤侄好意,老夫替玄龄谢了,但不必了,玄龄前番入仕担任隰城尉,就是因为嫌弃官小职微自行辞官,如此缺乏实干耐心,如何能成大事?殿中侍御史虽然同样职权低微,但他如果还是不肯定心实干,继续好高骛远,就算到了其他职位上也不会有什么出息。所以贤侄你的好意,他不能领。” 房玄龄讪笑着谢罪,老实接受父亲的呵斥教导,陈应良却心里嘀咕,“房伯父,你如果说别人好高骛远,缺少实干精神,我肯定会认同。可是你这个儿子,如果说他好高骛远,不肯脚踏实地的干事,我是第一个不信!如果没有你这个儿子,后世能有几个人知道你?” 嘀咕完了,陈应良刚想替房玄龄分辨几句,不意赵程突然从门外进来,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记室,李建成李公子来到我军大营门前求见,说是要当面道谢,还想请你到他的家中赴宴。” 陈应良对李建成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闻讯倒也没有迟疑,马上向房彦谦和房玄龄拱手说道:“伯父,兄长,我和建成公子比较谈得来,他来了我不能见,我去见一见他把他打发走,马上就回来,请你们暂坐片刻。千万别走,我已经请将士替我准备了酒菜,久别重逢,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敬伯父和兄长你们几杯。” “甚好,那老夫就讨扰了。”房彦谦倒没和陈应良客气,点头答道:“贤侄去接待客人吧,老夫也乘机在军营里转一转,亲眼见识一下贤侄麾下这支战无不胜的报国军。” 陈应良大喜,忙安排了郭峰和陈祠等走狗引领房家父子参观报国军营地,自己则匆匆出营,来到大营门前迎接李建成,结果发现不仅待人温和有礼的李建成来了,要不了几年就将主宰华夏大地的李二也来了,还一见面就一起向陈应良稽首行礼,替李秀宁感谢陈应良的以德报怨大恩,陈应良赶紧虚情假意的连说不必,又主动向李建成和李二道歉,请求这对未来贵不可及的兄弟原谅自己的隐姓埋名之过——不到万不得已,陈应良还真不想和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翻结仇,所以这面子话必须得说。 李家兄弟当然知道陈应良之前隐瞒姓名的原因,也自然不会计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假惺惺的谦虚之余,也乘机提出了让陈应良到自家赴宴的邀请。陈应良满脸歉意的答道:“建成兄,世民贤弟,实在不巧,正好今天房彦谦房伯父和房玄龄房兄一同来到了营中探望于我,房伯父与玄龄对我有提携大恩,这点你们是知道的,所以小弟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只能是谢过兄长好意,改日再到兄长家中登门谢罪。” 李建成和李二顿时大失所望了,但他们也已经从柴家口中得知了陈应良和房家的关系,知道陈应良只要稍微有点人性,就绝对不会扔下房家父子单独到其他地方喝酒吃肉,便也没有坚持强人所难,当下由李建成客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愚兄也不敢强迫贤弟慢客,过几日愚兄再来拜访,届时万望贤弟赏光。” “一定,一定。”陈应良赶紧点头,诚恳说道:“不消兄长开口,小弟也会登门拜访的。听说唐国公李伯父不几日就要随同圣驾一同返回大兴,届时就算没有兄长邀请,小弟也一定会去登门拜访,向伯父磕头问安,行晚辈之礼。” 陈应良这话其实说得十分诚恳,李建成却以为陈应良不过是随口敷衍,便也随口笑道:“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不瞒贤弟说,家父其实早在书信中就已经提起了贤弟,对贤弟万分赞赏,届时贤弟如果登门,家父一定会亲自率领阖家老小迎接贤弟。” “唐国公在书信中提起了小弟?”陈应良惊喜万分,脱口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建成有些奇怪陈应良的反应,因为李建成发现,陈应良的惊喜表情,似乎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好,看来我如果再想去抱李渊大腿,应该没多少问题。”陈应良心中暗喜,但陈应良同时又心中万分迷惑,暗道:“既然去投奔李渊还有希望,那我去不去投奔呢?” 抱上李渊的大腿,将来只要稍稍努力,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是板上定钉,这一点对于陈应良而言当然是诱惑力极大。但是现在的陈应良却似乎不用再去抱李渊大腿,将来跟着老李家造反谋逆,这一辈子同样也可以确保荣华富贵了,同时卫玄、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一大帮子大隋权贵,目前对陈应良的态度也远比李家为好,紧抱隋炀帝的大腿也肯定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何去何从,陈应良一时之间真的是无从抉择了。 带着这个迷茫的矛盾,陈应良先是送走了态度客气的李家兄弟,然后重新回到了房彦谦和房玄龄身边,主动陪了一个不是,请求房家父子宽恕自己的照顾不周之罪,房彦谦当然也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随口说道:“贤侄,听玄龄说,当初你被柴慎父子欺凌时,曾经有过投奔唐国公念头,是否真有此事?” 证人就在旁边,陈应良当然不敢说谎,如实答道:“禀伯父,确有此事,当时小侄不知唐国公就是柴公子岳丈,只是听说唐国公广纳天下英雄豪杰,便生出了投奔之心,后来兄长告诉小侄详情后,小侄就马上断了这个念头。” “广纳天下英雄豪杰?唐国公的爱才之名,还真是天下皆知啊。”房彦谦有些不悦的冷哼了一句,又对陈应良语重心长的说道:“贤侄,不要怪老夫唠叨,老夫也是为了你好,你少年得志,即将封官赐爵,超越老夫只是早晚的事,但你毕竟太过年轻,那一天突然行差踏错也在所难免,届时是否还能回头,更是难以预料。老夫做为一个过来人,想给你一个忠告,望你能够切记。” “请伯父赐教,小侄洗耳恭听。”陈应良恭敬答道。 “永远不要忘了忠孝仁义四个字。”房彦谦郑重说道:“贤侄,这一次平叛大战你是首功,这点毋庸置疑。但老夫听闻,贤侄你在平叛大战中也没少干肆意妄为的事,比方说咆哮朝堂、擅言军机、越权许赏这些事,换成平时,以樊留守的性格,早就把你一刀砍了!可是他为了什么对你一忍再忍,除了你确实战绩显赫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忠于皇帝,忠于大隋,这点你对了樊华宗的胃口,所以他才对你一再忍耐,并且关爱有加。” “因为樊华宗知道,你虽然胡作非为,出发点却是为了替皇帝陛下平定叛乱,是为了大隋江山的万年永固,你的立场坚定,樊子盖才放纵你肆意妄为!不然的话,如果你的立场摇摆,存有私念,那怕你的战功再显赫,战绩再光彩,樊子盖也绝不可能容忍你一再胡闹!” “还有卫留守。”房彦谦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昨天的情况,老夫可以看得出来,卫留守是铁了心要杀柴慎一家出气,拿柴家当出气筒,发泄他这次接连惨败积累的怒气。你阻止了卫留守,逼着卫留守把怨气吞回肚子里,事后卫留守仍然把你视为己出,百般爱护,这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把卫留守当做祖父尊敬孝顺,站在孝顺他的立场上阻止他杀人泄愤,然后你又为你的三伯牵马执镫,报答他的抚育之恩,卫留守这才怒气尽消,对你仍然视如己出。” “贤侄,没有人不喜欢忠孝仁义之人,卫留守和樊留守如此,皇帝陛下更是如此。”房彦谦语重心长的总结道:“所以,你只要记住了忠孝仁义四字,时刻以这四个字为座右铭,为行事准则,那么就算将来你即便偶有不慎,行错踏差,也可以轻松回头,走回正道,也会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人不想要德才双全之人,也没有人不喜欢德才双全的部下!” 房彦谦这番话虽然迂腐,完全就是用封建社会的礼教毒素给陈应良洗脑,但是对于目前正处于迷茫矛盾之中的陈应良而言,却如同醍醐灌顶,指路明灯,让再次动摇想去抱李渊大腿的陈应良彻底醒悟了过来,心道:“对啊,我何必急着去抱李渊的大腿?与其现在冒险去烧他的冷灶,不如现在紧抱隋炀帝的大腿,先把忠诚孝顺的仁义招牌打出来,将来不管隋炀帝是死是活,我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忠孝仁义的招牌打响了,隋炀帝活,我有荣华富贵,有娇妻美妾!隋炀帝死,我打着忠孝仁义的漂亮招牌,进可以自己拉一支队伍争霸天下,退可以抱胜利者大腿,继续享受我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既然如此,我急着去烧李渊的冷灶干什么?!” 想通了这点,陈应良心中的犹豫矛盾顿时一扫而空,也立即向房彦谦单膝跪下,稽首说道:“伯父教导,小侄终生难忘!小侄知道伯父乃当世书法名家,斗胆想伯父挥毫,将这四个字赐予小侄,让小侄悬于堂上,终生铭记!” 如果首创欧体的书法大家房彦谦知道陈应良的真正想法,那么不要说是赐字了,铁定是一脚把陈应良踹出十七八丈远!可惜,陈应良脸上的诚恳激动神色却骗过了老眼昏花的房彦谦,让房彦谦捋须笑道:“贤侄能够如此谦虚受教,老夫不胜欣慰,挥毫题字,小事一桩,贤侄去准备纸笔吧。” “谢伯父!” 陈应良大喜,又向房彦谦行了个礼,这才屁颠屁颠跑去准备纸笔,欢喜得就好象房彦谦这幅字可以带回二十一世纪当文物卖钱一样,心里也在欢呼,“不必犹豫了,专心拍好隋炀帝的马屁,先把忠臣孝子的金字招牌打响,以后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第91章 隋炀帝归来 除了忙碌接受隋炀帝检阅的准备事务,每天还得象赶集做买卖一样,跟在远房叔父裴弘策的屁股后面拜码头,连轴转一样的不停不断拜访大兴城内的各大权贵公卿府邸,装孙子拜长辈,拉关系套交情,烧香礼佛靠上各种各样高矮不同的靠山,拥抱各种各样粗细不一的大腿,认识结识有用没用的亲戚朋友。累得半死的同时,时间也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然到了隋炀帝回銮大兴的日子,穿越回到这个时代已经三个多月的陈应良,也终于获得了臭名昭著的千古暴君隋炀帝见面的机会。 隋炀帝爱面子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为了图一个好口彩,好几年都没回大兴的隋炀帝把回銮的时间定在了大业九年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为此,不仅樊子盖等东都重臣被迫扔下平叛大战的善后工作急匆匆赶来大兴迎驾,以卫玄为首的关中文武官员更是被折腾得够惨,卫玄刚一回到大兴就马上着手准备迎接仪式,发动了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民夫日夜赶工,光是最基本的黄土垫道就用细黄河砂在官道上铺了三十里,道路两旁还插满彩旗装点太平,还有什么翻修皇宫,净水洗街,清理街道沟渠,布置鲜花、宫灯、鼓乐和彩牌等等一应必须事物,直把卫老顽固等大兴文武官员忙得脚不沾地,每天还不能睡上两个时辰,耗费的金银钱粮更是难以计数。 就这,其实还是隋炀帝发善心开恩的结果,考虑到时间仓促难以准备充分,加上决策时宇文述和裴蕴等逢迎小人恰好不在身边,急着返回大兴亲自处置杨玄感和李子雄的隋炀帝,这才在给卫玄的旨意中破天荒用了可以一应从简的字样。否则的话,以卫玄为首的大兴文武官员,没有三两个月时间,不把一应花费加上十倍八倍,休想准备出让隋炀帝满意的回銮仪仗! 仪仗还只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满足隋炀帝检阅平叛有功将士的要求,尤其是陈应良麾下的报国军队伍,那更是隋炀帝在圣旨里都点了名要亲自检阅的主角队伍。为此,报****将士不仅全部换装了上好的明光铠,每人发放了三件白色披风以保持白袍一尘不染,还不管会不会骑马,全部装备上了战马——还全部是没有一根杂色毛发的高大白马!在报国军身上投入的耗费之巨大,让身为报国军主将的陈应良都忍不住感叹万分,“如果在二十一世纪时,我也能有这么多的办公经费就好了,办公室里的u盘直接就上土豪金了。” 顺便说一句,报****队伍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什么都换成了新的,仅有一样东西没有更换,那就是樊子盖亲笔手书那面精忠报国的军旗,在军旗上已经有着六个箭孔的情况下,陈应良断然拒绝了更换军旗的要求,坚持仍然打着这面军旗接受隋炀帝的检阅。对此,卫玄老顽固颇有怨言,樊子盖老顽固却是哈哈大笑,连夸陈应良孝顺懂事,自己到底没有白疼陈应良一场。 倒也没有白白辛苦,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大兴的城内城外盛况空前,宽达五十余米的朱雀大街自打陈应良有印象以来就没这么干净过,青石路面铮亮得直接可以当镜子用,道路两旁彩旗、鲜花和宫灯连绵成排,从明德门一直陈列到朱雀门,衣甲鲜明的皇城卫士列队肃立,场面壮观无比。 更壮观的场面在城外,鲜花与彩旗足足连绵了三十里,道路两旁的军民百姓人山人海,旌旗蔽日,杨侑、卫玄和樊子盖等人率领着东西两都的文武百官直抵霸桥相迎,接受检阅的隋军各部人人衣甲崭新,依次排列,大小军旗漫山遍野,遮天蔽日,鼓乐声传十里,连绵不绝。 天公作美,九月初九这天恰好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蓝天白云下,官道远处,一支更加庞大的仪仗队缓缓向西而来,首先是数目庞大的骑兵仪仗队伍,人人披红挂彩旗亮丽,直接越过霸桥,在道路两旁列队护驾,接着是六百余辆奢华马车,在大批同样披红挂彩的铁甲卫士簇拥下,也在礼乐声中向西而来,中间有一辆马车还特别的华贵高大,由十二匹毫无杂色的神骏良马拉动,自然也就是隋炀帝他老人家的御车了。 杨侑、卫玄和樊子盖等人都是多次参与过迎驾的人,见隋炀帝的御车驶上霸桥,杨侑和卫玄等人立即拜于桥头,率领百官山呼天子万年,接着鼓乐大作声中,御车又在杨侑等人面前停定,现年四十四岁的隋炀帝杨广眉目俊朗,身穿金丝玉缀的天子冠冕,踩着黄锻包裹的檀木登大步走下御车,一把将年仅八岁的杨侑抱起,笑道:“乖孙儿,不要那么多礼了,快让祖父看看,你现在长大了多少?” 杨侑赶紧甜甜叫了一声祖父,隋炀帝大笑,又仔细打量了孙子一番,然后满意的大笑说道:“不错,几年不见,朕的孙子都快长成大人了,告诉祖父,你有没有乖乖听你老师的话?每天按时进膳,按时读书?” “听了。”杨侑答道:“孙儿谨遵皇爷爷旨意,每次见面都对卫师傅执弟子礼,听他的话,每天按时四餐,早晚读书,还开始学习骑射,准备着将来为祖父分忧。” 隋炀帝更是大喜,笑道:“好,朕的孙儿就是争气,朕很满意。卫爱卿,樊爱卿,你们都免礼平身吧,朕把大隋东西两都和两个孙子委托给你们,你们没让朕失望。” 樊子盖朗声道谢,又行了个礼才站起来。卫玄却依然稽首在地,隋炀帝不由微微一楞,笑道:“卫爱卿,朕已经赐你平身免礼了?怎么还不起来?” “禀陛下,老臣无颜觐见圣颜,不敢领旨。”隋炀帝最忠实的老走狗卫玄改稽首为双膝跪地,战战兢兢说道:“老臣此番兵出潼关,一再损兵折将,丧师辱国,罪在不赦,不敢窥见圣颜,叩请陛下重处。” “胜败乃兵家常事,卫爱卿不必介意。”隋炀帝微笑说道:“况且爱卿又协助东都军队生擒活捉到了杨玄感逆贼本人,将功补罪,功劳还在过失之上,不必那么介意。” 微笑着一句话赦免了卫老顽固差点把四万大军赔光的过失,隋炀帝还命令孙子杨侑与自己一起搀起卫老顽固,始终还是有点担心的卫老顽固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再三谢罪后站起。然后隋炀帝又微笑说道:“对了,樊爱卿卫爱卿,你们在奏章里吹上了天的那个小陈庆之在那里?怎么还不给朕引见?朕可是早想亲眼看看了,我们大隋的陈庆之到底长什么模样。” “启禀陛下,陈应良正在率领报****等待陛下检阅。”樊子盖恭敬回答,还指出了陈应良所在的位置。 “还真是人人身着白袍,显眼又精神,不错。”隋炀帝远远的夸奖了报国军一句,然后向面前众臣挥手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随朕检阅这次平叛有功的队伍,也陪朕去见一见我们大隋的陈庆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谢陛下!”群臣山呼道谢,纷纷起身,官员队伍中的裴蕴和裴弘策等裴氏家族中人则是暗暗欢喜,因为他们两次听到隋炀帝提起陈应良,知道隋炀帝已经对陈应良充满好感,也知道裴氏一族在大隋军中培养一员得力大将的目标已经大有希望了。 这时,陪同隋炀帝返回大兴的文武群臣也已经到齐,与东西两都的官员汇为一股,一边低声叙旧见礼,一边各按品级站定,接着隋炀帝重新登上御车,特旨开恩让卫玄和樊子盖两条老走狗上车站定,然后再一声旨下,御车缓缓驶动,隋炀帝便正式开始对平叛立功队伍的检阅。 御车缓行间,首先接受检阅的是大兴地头蛇左武卫队伍,看到屡遭重创的左武卫队伍仍然保持了整齐队列,山呼天子万年的声音也足够响亮,表现出了依然高昂的精神面貌,隋炀帝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左武卫还算不错,听说连遭挫折后仍然屡次整兵再战,最后还在渑池杀敌超过万人,抓到了不少重要叛贼,算是我大隋百折不挠的典型。” “传旨,这一次参与平叛的左武卫将士,除了投降叛贼的败类,一律不究作战不力之罪,犒赏三军,以为奖励。”这是隋炀帝对左武卫队伍的安排,又道:“通议大夫斛斯万善力战有功,并且生擒来渊、杨恭道等叛贼头目,可谓大兴平叛头功,封左武卫虎贲郎将,赏彩绢五百匹,粮千斛,良田三百亩。其余有功官员将士,全部按律颁赏。” “谢陛下!”左武卫队伍欢呼如雷,无数作战不力的大兴文武官员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沾了生擒杨玄感的光,让心情极好的隋炀帝饶了自己一次,躲过了一次降级免官的大劫。 再接下来当然是右武卫的刘长恭队伍了,刘大将军打仗抱歉,拍马屁却很有一套,在接受检阅的将士数量相同的情况下,右武卫整齐高喊的天子万年口号,声音楞是比左武卫的队伍高出了三成还多,加上刘大将军这次的功劳确实不小。隋炀帝自然是更加满意,捋须笑道:“好!朕早就听说了,这次能够迅速平息杨玄感逆贼,除了报****队伍外,战功最显赫的就是刘爱卿的队伍,劳苦功高,理应嘉奖,以兹鼓励。” “陛下,刘将军的战功,主要是在野战中取得。”从来就看刘长恭不顺眼的樊子盖不肯让刘长恭贪天之功,赶紧说道:“洛阳保卫战,出力最大的还是右武卫虎牙将谢子冲的队伍,杨玄感逆贼三次猛攻洛阳,都是谢将军的队伍击退,表现可圈可点,功劳绝不在刘将军之下。” “甚好,那就都该赏。”隋炀帝笑道:“传旨,刘长恭,谢子冲,每人赏彩绢八百匹,粮千斛,洛阳城内宅院一座,良田三百亩。其余有功将士,一律从忧嘉奖!樊爱卿,你用不着替朕节约,这次平叛大战,实际上主要大战就是你指挥的东都军队打的,你要替朕重赏他们。” “遵旨,老臣替右武卫将士拜谢陛下圣恩。”樊子盖恭敬道谢,心里则万分郁闷,“操他娘的,刘长恭这个废物真他娘命好,跟着应良拣便宜,竟然也和好歹出了大力的谢子冲一同受赏。战场上的流矢,怎么就没射死这个废物,把他留下继续祸害右武卫!” “谢陛下天恩!” 看到刘大将军欣喜若狂的谢恩模样,心情正处于极好状态的隋炀帝微微一笑,正要下旨继续前进,前方的报国军队伍中,却突然响起了整齐而又嘹亮的歌声,隋炀帝不由一奇,忙问道:“卫爱卿,樊爱卿,前面怎么唱起歌来了?朕没下旨啊?” “陛下恕罪,这是老臣与卫尚书商量后的安排。”樊子盖赶紧恭敬说道:“这首军歌,乃是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自创,这次平叛大战中功勋卓著的报国军队伍将这首歌做为军歌,每每在交战之际整齐高唱,借以震慑叛贼,壮我大隋军威。此曲歌词雄壮,词义忠贞,老臣与卫尚书斗胆,想请陛下倾听。” 不用樊子盖说,隋炀帝其实早就在凝神倾听了的,仔细听着那一句句雄壮的歌词,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忠贞心声,隋炀帝若有所思,半天才淡淡说道:“过去看看。” 御车继续驶动,很快就来到了最后接受检阅的报国军队伍面前,让隋炀帝颇为疑惑的是,前面的左右武卫队伍都是整整齐齐,排列成行,传说中最精锐的报国军队伍却是七零八落,站得七零八落,同时地上还放着一些叠整齐了的衣甲,更加离谱的是,还有一个小孩子捧着一套衣甲,站在了一面报****的团旗之下。 见此情景,隋炀帝自然是扭头来看樊子盖,目光中尽是疑惑,樊子盖和卫玄慌忙一起稽首行礼,恭敬说道:“陛下恕罪,这是陈应良再三向老臣等恳求的恩典,那些放在地上的衣甲,都是之前在平叛大战中阵亡的报****将士衣甲,陈应良恳求能让这些大隋英魂也接受陛下检阅,以奖励他们的为国牺牲,老臣等感其忠义,便斗胆替陛下答应了他。老臣等擅权行事,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话,隋炀帝毫无表情,旁边的文武官员也不敢吭声——虽说这是一个打击隋炀帝宠臣樊子盖和卫玄的大好机会,许久后,隋炀帝突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大步走下御车,直接走向了报国军队伍,樊子盖、卫玄和文武百官赶紧跟上。 大步走到了精忠报国的大旗之下,隋炀帝先是抬头细看了那面带着箭孔的军旗,然后向樊子盖问道:“樊爱卿,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好象是你的亲笔吧?” “禀陛下,正是老臣拙笔。”樊子盖恭敬答道:“组建报****时,陈应良恳求老夫亲笔手书了这面军旗,说是要时刻激励军中将士精忠报国,奋勇杀敌,为国平叛,还发誓绝不辱没此旗。” “那他们有没有辱没这面军旗?”隋炀帝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禀陛下,老臣认为没有。”樊子盖是力排众议破格起用陈应良组建报****的人,这会自然要拼命往自己老脸上贴金,恭敬说道:“报国军一共四个团八百四十五人,大小十余战,先后为国捐躯二百九十一人,重赏至残二十八人,无一投降,无一被俘,更从无一人临阵退缩,每一个人都做到了精忠报国,百死不悔,老臣认为他们没有辱没这面军旗。” 隋炀帝又沉默了,然后缓缓走入了报国军的队列,随意端详报****将士的容貌模样,低头去看那些沾满暗红血迹的军衣军甲,神情若有所思。最后,隋炀帝站到了那个捧着衣甲的半大小孩面前,这才向樊子盖问道:“樊爱卿,这又是什么意思?” “禀陛下,这个小孩叫做陈磊,他的哥哥叫陈志宏,是报****的四名校尉之一。”樊子盖语气沉重的说道:“弘农大战,杨玄感叛贼几乎矛挑报国军主将陈应良,是陈志宏撞开了陈应良,用身体替陈应良挡住了杨玄感的长矛,临时之前,陈志宏还紧紧抱住了杨玄感逆贼,为报****将士争取到了生擒杨玄感的机会。” 隋炀帝微微点头,然后低头去看还只有十三四岁的陈磊,神情和蔼的问道:“小家伙,你哥哥为了救别人而死,你是怎么想的?” 陈磊有些胆怯,直到樊子盖开口鼓励,陈磊才小声说道:“我很伤心,哭了很多次,但我也很骄傲有这样的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也象哥哥一样,到大隋军队里当兵,替皇帝陛下杀贼杀敌,精忠报国,死而无悔。” 隋炀帝笑了,尽管明白这些话肯定是有人故意教的,但还是微笑说道:“那好,朕给你这个机会,朕封你为千牛备身,让你到东都皇城里学武习文,替朕保护朕的孙子越王杨恫,你可愿意?” “小民愿意。”陈磊赶紧跪地磕头。 隋炀帝笑笑,又大声说道:“传旨,报国军校尉陈志宏杀贼有功,为朕为国英勇捐躯,理当重赏,追封武贲中郎将,赏其家人良田百亩,东都宅院一座。” 樊子盖指点陈磊再次谢恩,隋炀帝又大声说道:“报****队伍,除陈应良外,每人重赏绢三十匹,粮食五十斛,田三十亩,钱两百贯,阵亡的将士加倍,由他们的家人领取!官职方面,由右武卫从优提拔!” “谢陛下!”报****将士人人大喜,整齐道谢。 “不必谢朕,这是你们应得的。”隋炀帝一挥手,又微笑说道:“如果真要谢朕,就把你们的军歌再唱一遍,朕还想听!”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整齐嘹亮的军歌再次响起,隋炀帝却在军歌声中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何惜百死报家国?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隋要让万邦来贺?朕的将士,如果都能做到这点,突厥、高句丽、还有契丹这些蛮夷,能算得上什么啊?” 轻轻叹了口气,隋炀帝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大步走到精忠报国大旗下,大步走到陈应良的面前,正在率领将士整齐高歌的陈应良不敢动弹,只能老实站着任由隋炀帝端详打量。直到一曲唱罢,隋炀帝才微笑着向陈应良问道:“这首军歌?是你作词谱曲的?” “禀陛下,是。”陈应良恭敬稽首答道。 “起来。”隋炀帝先是命令陈应良起身,然后又问道:“听说你今年才十七岁,是拿着一道到辽东军中效力的荐书到洛阳投军,可有此事?” “禀陛下,有。”陈应良答道。 “听说你在城上大骂杨玄感逆贼的祖宗十八代,气得杨玄感逆贼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冲上来拉箭射你,差点就被东都守军乱箭射死,有此事否?”隋炀帝又问。 “禀陛下,有。”陈应良答道。 “朕还听说。”隋炀帝再问,“你只用了十三天,就把一群新兵练成了精锐之师,然后带着这支军队东征西讨,无一败绩,屡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还带着几百人突入数万叛贼军中,烧毁叛贼粮草,然后毫发无伤的杀出叛贼重围。再然后,你又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力敌十倍叛贼,还一举擒获了杨玄感和李子雄叛贼。这些事,有没有?” “禀陛下,有。”陈应良继续鹦鹉学舌,还是学自己的舌。 “那你可知道,朕刚开始听到你这些战绩时,是什么反应?”隋炀帝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禀陛下,小人不知。”陈应良总算不用再重复自己的话了。 “朕当时把奏章摔了,大骂樊爱卿贪功,捏造出了这样荒诞离谱的战绩。”隋炀帝露出了些笑容,道:“然后朕突然又想起樊爱卿忠心耿耿,不可能对朕说假话,这才拣起奏章重读,但朕还是将信将疑,直到再三确认之后,方才相信。” “不过,朕现在又有些将信将疑了。”隋炀帝笑道:“朕现在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你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怎么能有胆量单刀匹马孤身一人到几千里外的辽东投军?怎么会打出这么多漂亮仗?最后还生擒了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个逆贼?——樊爱卿,卫爱卿,你们可敢在朕的面前发誓,你们的奏报不假?” “老臣等愿对天发誓,绝无半句欺骗陛下的言语。”樊子盖和卫玄两个老顽固异口同声答道。 “很好,朕现在可以相信了。”隋炀帝笑笑,说道:“陈应良,这次平叛大战,你是头号功臣,朕赏你彩绢千匹,良田千亩,粮千斛,钱三千贯,黄金三百两,大兴城内宅院一座,僮仆五十人。至于你的官职嘛……。” “陛下!”后面的宇文述、周法尚和独孤盛等隋军大将都赶紧上前了一步,争先恐后想把早已看好的陈应良讨要到自己帐下。 “别争!”隋炀帝挥手打断几员大将的请求,微笑说道:“都别争,也都别抢,这小家伙朕喜欢,朕自己留下自己用了,将来朕还要留给孙子用。” 微笑说完,隋炀帝又朗声说道:“陈应良,朕知道你的祖父爵位是许昌县公,我大隋已经把九等爵位改为三等,就不给你复爵了,朕封你为许昌侯。至于你的官职嘛,你还太年轻,朕不能让孙子对你封无可封,就暂时封你一个从五品的太子右内副率!” “太子右内副率?怎么这么巧?”陈应良一楞,失神间都忘了向隋炀帝谢恩。 “怎么?怕没有好果子吃?”隋炀帝误会了陈应良的反应,笑道:“你那位曾经的岳父大人柴慎,不是已经被朕的孙子夺爵罢官了么?现在的太子右内率裴信,与裴爱卿他们是同族兄弟,也算是你的远房叔父,你还怕在他的麾下受什么委屈?” “原来这家伙对我的事早就了解得这么清楚了。”陈应良吓了一大跳,赶紧单膝跪下稽首行礼,大声说道:“微臣陈应良,叩谢陛下恩赐。陛下如天之恩,微臣即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 “难报答就慢慢报答。”隋炀帝倒也不客气,微笑说道:“朕有的是时间,你这么年轻也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报答,将来报答在朕的孙子身上也行。” 陈应良傻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隋炀帝的玩笑话了,心中则在暗暗叫苦,“怎么不是地方官?怎么不让我掌兵?从五品的太子右副内率,品级倒是足够高了,可是没有多少实权,又能有什么用?” 陈应良傻笑着悄悄叫苦,隋炀帝身后的裴矩、裴蕴和裴弘策几兄弟则是在轻松微笑,尤其是裴弘策,还笑得最轻松和最开心。 注:隋炀帝时,太子左右内率的率正为正四品,副率为从四品,后改率正为正五品,副率为从五品,具体改变时间不详,是新任官员降品还是连同在任官员共同降品也不详。所以之前的柴慎正四品应该不为错,同时为情节需要,就让主角委屈一下降些品级吧。 第92章 李家反应 辛辛苦苦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把杨玄感都亲手抓住了,结果只换到了一个太子右内副率的职位,官职倒是颇为显赫了,实权却几乎没有,陈应良心里就别提有多郁闷了,可再郁闷也没办法,陈应良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向著名暴君隋炀帝行礼谢恩,强作笑颜的接受同僚与部下的祝贺,装成很高兴的模样接受这个半虚职,然后率领报国军尾随隋炀帝的仪仗队返回大兴城。 陈应良的装模作样也就只能骗骗别人,骗不了这几天来不断带着陈应良到处拜码头建人脉的远房叔父裴弘策,回到大兴城内,乘着隋炀帝大宴群臣前的空当,裴弘策就主动找到了陈应良,微笑着向远房侄子问道:“怎么样?陛下封你为太子右内副率,满意不?” “不瞒叔父,真的不满意。”陈应良在裴弘策面前倒不说假话,哭丧着脸低声答道:“因为柴家的事,小侄曾经仔细打听过这个官职的职权,知道这个官职表面看上去显赫,实际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一个仪仗队长,小侄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等于养老的官啊。” “那你想不想进军队?”裴弘策追问,又微笑说道:“如果你想进军队,大隋十六卫府随便你选,选好了告诉叔父,乘着你两位位高权重的伯父都在大兴,叔父马上就去帮你烧香拜佛走门路。” 听话听音,听出裴弘策的语气不对,陈应良不由微微一楞,忙问道:“叔父此言何意?小侄怎么不太明白?” “傻小子,你以为太子右内副率这个职位,真是皇帝陛下随口封的啊?”裴弘策低声笑骂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受封这个职位,你的裴矩伯父,在陛下面前费了多少力气和口舌?” “叔父,这个职位是你和两位伯父替小侄选的?”陈应良真正大吃一惊了。 裴弘策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骂道:“傻小子,你以为叔父我和你的两位伯父,不想让你进十六卫府发挥你的长处啊?你不满意太子右内副率这个职位,那你想过没有,你进了十六卫府后,皇帝能给你封一个职位?是否可能直接封你为将军或者大将军?了不起就是给你封一个上镇虎牙将,到时候你的年龄资历严重不足,叔父我们在军队里又说不上话,想要继续提拔你就得和十六卫府那些老狐狸做交易,既麻烦又没十足把握,干嘛还要把你放进十六卫府吃亏受罪,将来还要看那些十六卫将军、大将军的脸色?” 陈应良张大了嘴巴,这才发现老裴家不让自己进军队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因为老裴家在文官系统里倒是威风八面了,宰相、最高检察院和建设部都在裴家手里,权势熏天,在文官系统无人可敌,但是在军队方面,自打左金吾大将军裴亨病故后,老裴家就再没有出一个卫将军或者大将军,还连虎贲郎将都没有一个,自己如果现在进了军队,根本就无法获得老裴家的直接照应,只能在武官系统里陷入孤军苦战的窘境,每进一步都是难如登天,想要爬到手握重兵独当一面的位置,根本就不知道需要熬到那个猴年马月。 裴弘策微笑打量,见陈应良逐渐露出喜色,知道远房侄子已经明白自己的苦心,便又微笑说道:“现在明白了吧?太子右内副率,虽然名誉上还是武官,但实际上是受皇帝直接节制,升迁调动都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别的禁军将领想要升迁调动那是难如登天,可是对你而言却是易如反掌,至于原因嘛,你是聪明人,叔父就懒得解释了。” “将来我的升迁调动,就是裴矩和裴蕴两个隋炀帝宠臣的一句话!”陈应良在心里替裴弘策解释了答案,然后赶紧向裴弘策行礼道谢,发自内心的感激老裴家替自己的考虑周到,但陈应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叔父,那为什么不让小侄直接担任文职?” “因为你太年轻了,才十七岁,又没有任何官场资历,你的两位伯父再是位高权重,又能你谋到什么好的实权职务?”裴弘策有些无奈的答道:“所以没办法,你的裴蕴伯父这才决定让你先在右内副率这个位置上过渡一下,捞一些资历再说,反正你的顶头上司也是我们裴家的人,对你只会刻意照拂,不会故意为难你,你捞资历相对要容易许多。” 解释完了,裴弘策又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微笑说道:“贤侄,好好干吧,别让你两位重臣伯父失望,他们可是很看好你的。至于实权职位,这点你更不用担心,现在你已经是从五品了,那怕是平调,也可以调到三等郡太守、二等郡丞和一等县令这些实权位置上,我们大隋的虎贲将和虎牙将,能够直接升上卫将军和大将军的那是凤毛麟角,但是从文官职位上直接转任卫将军和大将军的,那却是屡见不鲜,你耐心等上一段时间,你的两位伯父一定会给你一展所长的机会。” “原来是想让我先镀一层金,然后再提拔。”陈应良恍然大悟,赶紧又喜笑颜开的向裴弘策再三道谢,心里却还是有点担心,暗道:“这镀金捞资历的时间,可千万别太多了,按正常的历史进展,隋炀帝可是蹦达不了几年了,别隋炀帝都在扬州被宇文化及砍了,我还在这大兴城里厮混吧?如果真的这样,到时候李渊打进了大兴城,柴绍那王八蛋说不定就要把我的皮扒了。” 再怎么担心也没用,现在的陈应良还没资格和能力决定自己的前途命运,只能是乖乖的接受老裴家给自己安排的前进道路,耐心等待下一次进步机会。不过还好,正如裴弘策所言,隋炀帝面前的大红人尚书仆射裴矩对陈应良的态度也相当不错,隋炀帝回銮的当天晚上,裴弘策就领着陈应良到了裴矩家里走亲戚——和传说中一样,隋炀帝面前的头号红人尚书仆射裴矩果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脸上也总是挂着亲切无比的笑容,至于人品嘛……,呵呵,今天的天气很好。 裴矩的人品也是因人而论,看在裴氏家族成员中官职目前排名第三的裴弘策面子上,也看在陈应良无可限量的潜质,还有陈应良坚决依附裴氏家族的屁股位置上,裴矩拉着陈应良一口一个贤侄的叫得异常亲热,嘘寒问暖不断,还很赏脸的收了裴弘策打着陈应良旗号送去的珍贵礼物,也以裴氏家主的身份认下了陈应良这个远房侄子,正式允许陈应良踏上闻喜裴氏的官场战车。 ………… 差不多是在陈应良给裴矩行晚辈礼的同一时间,即将就任弘化留守的唐国公李渊,结束了在朝廷里的各种公事之后,终于回到了他在颁政坊的唐国公府中,李建成和李世民等几兄弟一起来到府门之外迎接父亲归来,还有收到消息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也早早来到了李渊家中,一同迎接李渊归来。 人之常情,与几个亲生儿子久别重逢,李渊当然是笑容满面,心情愉悦的将行礼问安的儿子们一一搀起,可是当看到柴绍夫妻来到了自己面前行礼问安时,李渊脸上的笑容却顿时消失,换了一副冷漠神色,还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拉起身体不好的儿子李玄霸就进了家门,知道自己给李渊丢了大脸的柴绍夫妻也不敢吭声,赶紧低着头跟上李渊的脚步,跟到了大堂上后,柴绍和李秀宁还一言不发的双双跪到了李渊的面前,垂首老实请罪。 视若无睹的与几个儿子叙旧,直到李秀宁的生母窦夫人开口求情,低声提醒李渊不要太过无视女儿女婿,看在了正妻的面子上,李渊才打发走了最小的几个儿子,冷哼着向柴绍夫妻问道:“你们和陈应良之间,到底都有些什么事?仔细说来,一点都不许遗漏。” 柴绍夫妻在李渊面前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了一遍,还老实交代了夫妻二人向陈应良下毒未遂的罪行,只是隐瞒了这个馊主意来自李世民的事实。结果李渊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就更是怒不可遏了,直接抓起了旁边的茶杯砸到了柴绍身上,咆哮道:“滚!老夫没有你这个女婿!老夫当年把女儿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敢对卫玄家里的客人下毒,无法无天!愚不可及!” “岳丈大人,请息怒。”柴绍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没有证据,卫留守再强势治不了我们的罪。” “治不了你们的罪?!”又一个茶杯砸到了柴绍的身上,李渊怒吼道:“别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老夫的女儿向陈应良跪地求情,你们父子的人头早就落地了!她丢的不是你们柴家的脸,丢的是老夫的脸!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事,皇帝把我叫到面前,当着随驾白官把我骂了多少时间?骂我有眼无珠,找了你这么一个女婿,骂我给皇亲国戚丢了脸!给皇帝陛下丢了脸!” 听到李渊这话,柴绍顿时就彻底绝望了,知道自己已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李秀宁则是泪流满面,向李渊连连磕头,哭泣道:“父亲恕罪,都是女儿与柴郎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使父亲颜面受损,女儿与柴郎罪该万死,请父亲宽恕。” 看到爱女这副模样,窦夫人难免也流下了眼泪,连连替女儿女婿哀求李渊,恳请李渊原谅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李渊则怒吼道:“我原谅他们有什么用?老夫的颜面已经被他们丢光了,皇帝也已经知道了,老夫原谅他们,他们以后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有那个姓陈在一天,他们和老夫就一天是全大隋的笑柄!今后再有人提起那个陈应良,就一定会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柴家,提起有眼无珠把女儿嫁给这个蠢货的老夫!老夫这一辈子,也休想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了!” “可是,秀宁毕竟是你的女儿啊。”窦夫人哭出了声音,哭着说道:“老爷,木已成舟,后悔已经没用了,还是想个办法补救吧!” “怎么补救?还能怎么补救?”李渊强压怒气说道:“现在闻喜裴家已经摆明了想要扶持陈应良那个小子做为己用,让陈应良那小子出任太子右内率,就是让他过渡一下,避免他过早进入军中被别人打压或者笼络,然后再调往实职,那个小子飞黄腾达已成定局,老夫现在笼络他已经晚了,那小子只要不犯傻,就绝对不会脱离闻喜裴氏改换门庭了!老夫还能怎么补救?难道要老夫上门去求他原谅,劝他自行消失,让朝廷百官不再讥笑老夫?!” “父亲,不妨尝试让妹夫与陈应良重修旧好。”李建成建议道:“只要妹夫与陈应良重归于好,甚至重新联姻,之前的笑柄就能成为美谈,父亲你再稍微出面周旋一下,受损的名声也可以得到弥补。好在我们与闻喜裴家素无过节,裴寂裴玄真还与父亲你素来交厚,想来也不会阻挠我们李家与陈应良修好。” “这倒是个办法。”李渊点头,指着柴绍喝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如果你们父子还想东山再起,就给我去找陈应良重新旧好,最好是把你们祖父订下的婚约重新延续,这样老夫也许还有办法让皇帝重新起用你们!不然的话,你们父子就在家里赋闲一辈子吧!” 心高气傲的柴绍低下头,半晌才说道:“如果陈应良小贼,不肯接受怎么办?” “不会。”李建成赶紧说道:“那一日陈应良开口替你们父子求情,虽是因为秀宁跪求于他,他自己也有个人声誉方面的考虑,但由此可见,陈应良的心胸还是相当宽广的,你们上门赔罪,相信他一定会接受。” 柴绍还是有些犹豫,不愿去丢这么大的脸跪求仇人原谅,但是看到岳父李渊冰冷的神情后,柴绍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我去劝劝父亲,看看父亲是什么意思。” “荣辱前程,已经在你们一念之间了,自己选择吧。”李渊冷冷说道:“你们不想和解也行,老夫大不了被人讥笑有眼无珠,把女儿嫁给了你这个蠢货,你们父子将来有什么下场,自己心里清楚!” 柴绍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领着老婆告辞了,窦夫人眼泪汪汪的亲自送了女儿出门,发自内心欣赏陈应良的李建成为了把陈应良拉上自家战车,也跟了出去,继续絮絮叨叨的劝说柴绍父子向陈应良低头求饶,换取与陈应良的和解。倒是与李秀宁交情最好的李二没去送别姐姐和姐夫,选择留在大堂里陪伴父亲,李渊则冲着女婿离去背影大骂,“蠢货!如果不是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蠢货,我们李阀怎么可能让陈应良这样的人才落到闻喜裴氏手中?!” “父亲请息怒,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姐夫。”李二劝说道:“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因为退婚上吊自杀的穷小子,会转眼变为平定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如果姐夫他们早知道陈应良有这能耐,又怎么可能会上门退婚,和陈应良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李渊点头,承认爱子所言不虚,这事确实不能完全怪柴绍一家,但还是忍不住咬牙说道:“太可惜了!陈应良这小子,真的是一个世间罕见的文武全才啊,如果他能为我李氏所用,我们李家等于是马上就得到了一条得力臂膀啊!现在只能指望柴家父子这对蠢货能够争气了,让陈应良和他们重新联姻,这样我们李家就还有把陈应良收为己用的机会。” “父亲恕罪,孩儿认为姐夫一家与陈应良重新联姻,已经再无可能了。”李二沉声说道:“因为孩儿与陈应良接触期间,发现他的心中早已别有别属,另有心仪之人,现在柴家请求与他重新联姻,他绝不可能答应。” “谁?”李渊眉毛一扬问道。 “父亲可别惊讶,是雨公主。”李二微笑回答,先是把当初在广聚楼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当时孩儿就已经发现,陈应良的神情模样显然就是在暗恋杨雨公主,对倩儿姐姐毫无反应,神情似乎还有一些厌恶,后来在太平坊时,陈应良虽然把病重的倩姐送回了柴家门前,却丝毫没有因为柴倩的哀求对柴郡公稍留情面,所以孩儿认为,陈应良与柴家重续婚约毫无可能,只会全力争取成为皇帝驸马。” “他娘的!抱上了闻喜裴氏的大腿,还想盯上当朝驸马的位置,这小子倒是会攀高枝!”李渊骂了一句脏话,哼道:“不过这小子如果再能蹦达出什么名堂,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杨雨的母妃又不受宠,皇帝是绝对不会介意用他这个不怎么在意的女儿,笼络一个能征善战的少年名将。” “只是这么一来,父亲你的声名威望又会受到进一步影响。”李二突然语出惊人,“陈应良如果成为驸马,柴家父子必然是更加死无葬身之地,柴家父子死得越惨,对父亲你的声名威望影响就更大,关于此事,还请父亲切莫掉以轻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渊转过头来,看着儿子问道:“难道说,你想劝我除掉陈应良?” “不,不,父亲误会了,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李二赶紧摇头,微笑说道:“正如父亲所言,陈应良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孩儿对他也是十分欣赏,觉得他如果不能为我李氏所用,实在太过可惜。所以孩儿想到一个办法,既可以替父亲弥补声望,又可以把陈应良逼到我们这边,为我李氏所用。” “吾儿有何妙计?说来听听。”李渊来了些兴趣。 “很简单,离间陈应良与闻喜裴氏之间的关系。”李二微笑说道:“适才父亲说过,闻喜裴氏让陈应良暂时屈居太子右副内率一职,是为了让他暂时过渡,避免过早进入军中被人打压或者笼络,然后再提拔调动其他实权位置。但就孩儿所知,陈应良与闻喜裴氏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仅仅只是救过裴弘策的性命,通过裴弘策的门路被裴氏两大重臣欣赏看好,被闻喜裴氏当做旁系外戚栽培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同盟。” “既如此,那么我们只要抓住现在这个机会,设法离间闻喜裴氏与陈应良的其中之一,使二者之间的关系恶化,距离疏远,甚至断绝往来,那么陈应良就只会一辈子局限在这个有虚名无实权的官职上,再无出头之日,与杨雨公主好事成双更是毫无可能。如此一来,父亲你再出面笼络争取陈应良,岂不就是易如反掌了?陈应良为了出人头地,权势地位,岂能不心甘情愿为我李氏所用?” 听了儿子这话,李渊并没有急着表态,还略露盘算神态,李二误会了父亲的意思,便忙又说道:“如果父亲觉得不妥,这话就当孩儿没说过,陈应良刚刚才以德报怨,饶过姐夫一家,我们又以怨报德,在他背后下绊子,是有些……。” “我儿何时学得如此妇人之仁了?”李渊打断李二的话,随口说道:“为父并非觉得你的计策不妥,为父是在盘算,何时动手,如何动手?为父在前往弘化上任之前,能否将此事办成?” 第93章 离别 隋炀帝回京的第三天,陈应良乖乖的到了尚书省报到,领取了印信、鱼符与官服等一应必须之物,然后又垂头丧气的从延喜门进到东宫,拜见顶头上司新任右内率裴信,满肚子不情愿正式就任太子右内副率一职。 还好,顶头上司裴信不仅是闻喜裴家的人,能够赶走柴慎官升一级也完全是托了陈应良的福,加上裴弘策在暗中有过交代,对陈应良的态度自然是无比亲切亲热,立即就召集了麾下的长史、录事参军、录事、兵曹参军等文武官员,向众人介绍陈应良,要求部下象尊敬自己一样尊敬陈应良,而众人看在了小陈庆之的鼎鼎大名份上,也没敢耍什么花招刁难新上司,全都是老老实实的行拜见之礼,不少人还迫不及待的向陈应良拍起了马屁,吹嘘陈应良的平叛奇功。 不过很可惜,所谓的什么太子右内率府,名字听上去新鲜亮丽,实际上人员和权力都小得无比可怜,基本上就是支仪仗队就算了,整个右内率府从将到兵,连同裴信和陈应良两个正副率在内,总共只有一百二十二人,人员数量只有一个正规隋军校团的一半,让曾经统率过将近五千兵力沙场作战的陈应良难免悄悄哀叹,哀叹自己是越混越凄惨,真正掌握的权力甚至还不如房玄龄那个正八品的殿中侍御史。 权力小油水少还没完,更可怕的还是无聊,上任第一天,陈应良除了在与一干部下见面时有些事干,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站岗,随着裴信检查部下的站岗情况,还只能局限在固定的地方和固定的路线上转悠,连闲话都不能随便嘀咕,枯燥无聊得让陈应良恨不得放声大哭。然后也就是在左内率司马腾过来赔罪时,陈应良又找到了一点点事干,再然后当陈应良宽恕了司马腾那一天的不知者不为罪,司马腾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陈应良就又陷入了无聊到极点的痛苦处境。 陈应良在皇城里无聊得快要发疯,陈老三却是在陈应良的新家里笑得嘴都合不拢,因为隋炀帝回到大兴的第二天,颁赏官员就已经给陈应良送来了隋炀帝许诺的赏赐,一座位于宜阳坊相当宽阔的宅院,云阳境内千亩良田的地契,还有千匹彩绢,千斛粮食、三千贯铜钱和三百两黄金,钱箱布匹在陈应良的新家里堆积如山,蔚为壮观,此外隋炀帝还十分体贴的赏给了陈应良五十名青年男女作为奴仆,第一时间被陈应良接到新家享福的陈老三当然是想不开心大笑也不行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陈应良好不容易熬完值勤时间回到新家休息时,陈老三不顾自己的腿伤尚未痊愈,楞是一瘸一拐的跑到了门外迎接陈应良,结果招徕陈应良的一通埋怨,然后陈应良又还算讲良心的亲自搀着陈老三进门,要求陈老三在腿伤彻底痊愈前不可胡乱运动,更用不着出门迎接自己这些虚礼。 也是凑巧,陈应良回到新家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有下人急报,说是有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领着七八个容貌同样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男子,一同前来拜访陈应良,还说那中年男子自称姓刘名长恭。陈应良一听大喜,顾不着穿鞋就冲出了大门迎接,结果到得门前一看,还真是刘长恭领着几个右武卫熟人前来拜访自己,报****的三个校尉郭峰、陈祠和赵昱也都在其中。 “弟兄们,我刚才怎么说的?”见陈应良光脚出迎,刘大将军顿时就乐了,大笑说道:“我刚才说,陈兄弟一定会请我们大吃一顿,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陈兄弟这么讲义气的光着脚来迎接咱们,今天晚上咱们还不能把酒肉吃饱喝足?” “没问题。”陈应良大笑着和刘长恭拥抱,道:“来我这里,别的没有,酒肉管饱,就是我刚搬进来,家具床铺什么的还没有准备齐全,弟兄们要是我在喝醉了,可是只能打地铺睡觉。” “地铺就地铺,只要有酒喝,直接睡地上都行!”刘大将军打仗不行,起哄却是一个好手,喧宾夺主的招呼道:“弟兄们,走,进去看到什么顺眼的只管拿,许昌侯陈侯爷有的是钱,拿什么他都不会心疼,咱们先把腰包装满,剩下的事慢慢再说!” 轰然答应声中,七八个右武卫武将大步就冲进了陈应良的家里,象鬼子进村一样的四处捣乱,很快就把陈老三好不容易才指挥仆人打扫出来的大厅搅得一团糟,然后还有人直接冲进了后院,说是要检查陈应良有没有金屋藏娇,把陈应良的新家搅得简直就是鸡飞狗跳,陈应良则是大笑着任由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胡闹,同时少不得含着眼泪拿出刚领到的赏钱,命令仆人准备上好酒菜招待这群饭桶酒桶。 差不多把陈应良的新家拆了的时候,酒菜终于送到,右武卫的众饭桶才象饿狼一样的扑到了饭桌上,直接用手抓抢上好菜肴吃喝,同时把陈家下人准备的酒杯全部扔开,要求一律换成大碗,紧接着陈应良又在这帮饿狼的逼迫下,连赶了三大碗酒,庆祝自己的升官发财和受封爵位,直把酒量不佳的陈应良灌得脸红脖子粗,众人才老实坐下来交杯换盏,喝酒聊天打屁。 酒过三巡后,刘长恭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用更加难得的郑重语气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兄弟,我们今天是来给你道喜,也是顺便来向你道别,独孤盛将军已经下令,明天正午我们就要撤回洛阳了,右武卫的人全部得走,包括你一手组建的报国军。” “这么快?”陈应良一楞,问道:“陛下回銮才三天,怎么你们就要走了?” “我们本来就是来接受陛下检阅的,现在皇帝检阅完了,我们当然得走。”刘长恭有些无奈的答道:“独孤将军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他也不敢给我们宽限时日。” 陈应良沉默了,尽管陈应良在内心不太看得起打仗无能的刘长恭,但朝夕相处几个月下来,到了需要分别的时候,陈应良心中还是万分的失落与不舍。轻叹了一声,陈应良拉住刘长恭的大手,柔声说道:“刘大哥,你要多保重,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并肩杀贼!” “你也多保重。”刘长恭点头,叹气说道:“真是搞不懂,皇帝陛下怎么会让你留在大兴,不让你进右武卫?应良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听说你要被皇帝留在大兴后,不少右武卫的兄弟当场就哭了出来,都舍不得你啊。” 陈应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又何尝舍得你们?” 叹息着,陈应良把目光转向了郭峰、陈祠和赵昱三人身上,而平时里喜欢闹腾的郭峰此刻早已是泪花闪烁,陈祠和赵昱更是直接流下了眼泪,陈应良鼻子发酸,与几个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对视无言,直到又过了片刻,郭峰才哽咽着说道:“陈记室,我们……。” “郭大哥,不说了,今天不说。”陈应良打断郭峰的哽咽,严肃说道:“明天我去给你们送行,今天我们安心喝酒,一会我拿些钱给你,你替我准备一些酒,明天我们一起喝离别酒。记住,不光要准备活着弟兄的酒碗,还要准备阵亡弟兄的酒碗,每人一碗酒,不能少……。” “对了,顺便准备一个香案,一块灵牌,灵牌写上报****将士英灵几个字。”平静的说着,陈应良眼中还是不争气的泪花闪烁,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名报国军校尉却早已是泣不成声,默默点头,口中呜咽,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 次日上午,陈应良早早就向上司裴信告了假,先是回到家里,带上自己在报国军时里穿戴的衣甲,然后牵了一匹马,象当初到东都投军一样,一人一骑出了大兴城门,在城外换上军衣军甲,又一路来到了右武卫军队的城外驻地所在。而右武卫队伍也早已拔营完毕,列队准备出发,见陈应良到来,右武卫整齐的队伍顿时出现了凌乱,不少与陈应良相熟的右武卫将士都不顾军法脱离了队伍,涌到陈应良的面前,含着眼泪向已经翻身下马的陈应良打招呼。 “弟兄们,保重!保重!”陈应良与熟悉的右武卫将士一一拥抱,低声嘱咐保重,一边与众人打着招呼,一边慢慢向前,靠近已经列队完毕的报国军队伍。 慢腾腾的走到了报国军的队伍旁边,人人身着白袍的报****将士早已列队整齐,大浪淘沙下来,除陈应良外的八百四十四名报****将士,现在已经只剩下了最后的五百二十五人,看见陈应良到来,五百二十五名将士个个都是眼泪滚滚,不少人还当场哭出了声来,只是军令严格,没有一人擅自脱离队伍出来与陈应良拥抱。 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名校尉早已守到了一个香案旁,香案上灵牌按陈应良的要求写着‘报****将士英灵’七个字,香案的前面,则整整齐齐放在二百一九个装满了酒的酒碗。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酒碗,陈应良的眼圈一红,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右武卫将军独孤盛出现在了陈应良的面前,低声说道:“应良,还有点时间,去说点什么吧,我们等着。” 抹了一把眼泪,陈应良点点头,大步走到了香案前,先向灵牌稽首行礼,然后起身转过头来面对报****队伍,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就要分别了,说句心里话,我舍不得右武卫,更舍不得你们!” 场面安静无比,报****队伍中只有轻微的抽泣声起伏,听到这抽泣声,又看到一个个泪流满面的报****将士,陈应良再一次泪满眼眶,指着身后的报****将士灵牌,哽咽说道:“我也舍不得他们,所以,在给你们送行之前,我要先给他们送行,将士们,都把酒碗端好了,我们一起给牺牲的弟兄送行。” 哭泣声中,报****将士一一举起了酒碗,陈应良也接过了郭峰递来的酒碗,转向阵亡将士灵牌,哽咽着大声说道:“阵亡牺牲的弟兄们,我们胜利了,杨玄感叛乱,已经平定了,我们还亲手抓到了杨玄感叛贼本人,皇帝给你们的家人赏赐了抚恤钱粮,还有良田土地,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来!”陈应良双手平伸,将酒碗递向了灵牌方向,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大声说道:“弟兄们,来,我们该喝离别酒了,喝完了这碗酒,你们……。” “弟兄们,安心上路——!”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句,陈应良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再将酒碗放下时,陈应良的眼泪还是无法遏制的流下了脸颊。 “安心上路——!”五百二十五名报****将士整齐哭喊,同样喝干面前酒碗,继而纷纷痛哭出声。 友军将士抱着酒坛上前,含着眼泪给报****将士一一重新倒满了酒碗,陈应良则又转向了报国军队伍,流着眼泪,强作笑颜的说道:“弟兄们,该我们了,托你们的福,皇帝给我封了一个不小的官职,但我却必须留在大兴,与你们分别。” “弟兄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要分别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忘记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一起杀贼平叛、精忠报国的日子!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刻,我除了要和你们喝一碗酒外,我还要以报国军主将的名誉,给你们下最后一道命令!这道命令就是,不许哭,要笑着走,要永远记住我们报****的灵魂——杀贼杀敌,精忠报国!” “杀贼杀敌!精忠报国!”报****将士再次整齐高呼,但然后还是违反了陈应良的命令,继续痛哭出声,而陈应良本人更是带头违令,仰天落泪。 酒碗都倒满了,陈应良再一次平举酒碗,向报国军将士大声喊道:“弟兄们,喝完这碗酒,将来还做兄弟!喝完这碗酒,下辈子继续做兄弟!下辈子,咱们继续……,精忠报国!干了!” “精忠报国——!”报****将士人人泣不成声,哭泣呼喊,与陈应良一起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了酒碗,陈应良突然大声喝道:“掌旗手于乐,将我们的军旗拿上来!” “诺!” 于乐大声答应,举着军旗快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双手将军旗递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双手接过,然后又将军旗递向了旁边的独孤盛,朗声说道:“独孤将军,前河南赞治府记室陈应良,奉命执此军旗率军作战,剿杀杨玄感叛贼,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现将军旗交还,请独孤将军代为收纳,转交樊留守与皇甫将军!” 独孤盛郑重接过军旗,严肃说道:“辛苦了,打得漂亮。” 军旗离手那一刻,陈应良象是放下了千斤重担,既轻松万分,又万分不舍,眼泪也不争气的又一次流下,报****将士同样如此,独孤盛则大步走到了报国军队伍面前,大声说道:“将士们,现在我以大隋右武卫将军的名誉宣布,报****不会解散,并且还会挑选各营精锐将士,重新给你们补充满四个团的兵力,让你们继续高举这面军旗,杀贼杀敌,精忠报国!还有,你们这支队伍,将永远享有战时待遇,衣甲、武器和饮食优先供应,并且直接接受本将军或皇甫将军的节制,不受其他将领指挥!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报****将士整齐回答。 “应良,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报国军说的?”独孤盛又低声问道。 陈应良摇头,只是自己倒满了一碗酒,然后缓缓走到了旁边的右武卫队伍面前,平举酒碗大声说道:“友军的弟兄们,很抱歉,我没那么多钱,请你们每一个人喝一碗酒,我只能用这一碗酒敬你们,感谢你们默默无闻的协助,感谢你们同样英勇的作战杀敌,没有你们的协助,我和报国军队伍没有今天的辉煌。” “谢了!”陈应良大喊一声,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摔得粉碎,接着又向友军队伍稽首行礼,又大喊了一声,“谢谢你们了!” 喊完了这句话,陈应良起身就走,牵上自己的马头头也不回的返回大兴城内,一边拒绝理会报****将士与友军将士的哭喊呼唤,一边默默流泪,也找不出其他办法来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伤痛失落情感。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熟悉的军歌声在陈应良的身后响起,白袍白甲的陈应良却还是不肯回头,不忍去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幕幕熟悉的情景,继续头也不回的走向大兴城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向大兴城,走向鱼龙混杂又暗流汹涌的大兴城,迎接自己人生的崭新挑战。 第94章 信物问题 在城门外脱下了军衣军甲,重新穿上普通衣衫,红肿着眼睛回到了大兴城里,虽说天色还早,但此刻心情失落的陈应良却意兴阑珊,无心乘机游览街景,策马小跑直接奔回自己新家所在的宜阳坊,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平静一下自己的失落心情。 这个简单的愿望似乎也很难达成,小跑回到了自家门前,守门的仆人倒是赶紧接过陈应良的马缰了,陈应良准备走上台阶时,仆人却又突然向旁边一努嘴,低声说道:“少爷,有位姑娘一直在我们家门前转悠,好象在等什么人,不知收购你认识的人?” “姑娘?”陈应良微微一楞,有些好奇的扭头看去,却见自家大门一旁,还真有一名红衣少女站立守侯,还正在神情冰冷的看着自己,认出来人,陈应良也没什么表情,抬步就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直接走进自家大门,对那红衣少女完全就是视若无睹。 见陈应良如此无情无义,那少女顿时一阵失落,又咬了咬银牙,干脆大步追了上来,冲着陈应良的背影叫道:“你,等等。” 陈应良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自己的曾经未婚妻说道:“什么事?那天替你父亲和兄长求情,救了他们一命,难道我们之间还没扯平?你还想来要我当面向你磕头赔罪?” “民女不敢,民女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要朝廷官员向民女磕头赔罪。”柴倩的语气和陈应良一样冰冷,又说道:“民女今天斗胆来拜访陈侯爷,是想彻底了断之前的事,与侯爷再无瓜葛。” 说着,柴倩拿出了一个小木匣子,伸手递向陈应良,扳着脸说道:“这个还你,把我家的东西还来,我们之间彻底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糟了。”虽然背着身没看到柴倩拿出什么东西,但陈应良心里还是叫了一声苦,赶紧又转过身体,将柴倩递来的木匣打开一看时,见匣中的红绸之上,果然放着一支镶有翡翠的精美金簪,陈应良不由更是叫苦,知道这肯定就是死鬼陈应良与柴家互换的订亲信物。 果不其然,柴倩又板着脸说道:“这支金簪的来历,你应该也不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把金簪还你,请把我家的玉佩还我,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陈应良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半晌才如实答道:“抱歉,那枚玉佩已经被我卖了,没办法还你。” “被你卖了?”柴倩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心中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庆幸,嘴上却有些愤怒,“那可我是家祖传的玉佩,自汉代传下来的双虎首璜佩,你居然把它卖了?” “没办法,当时要吃饭,要买马筹路费,只好把它卖了。”陈应良干笑着解释道。 “那你说怎么办吧?”柴倩板着脸说道:“那是我和你当年的定亲信物,你如果还不还回来,我以后怎么嫁人?” “这……。”陈应良万分为难,稍一盘算后,陈应良点头说道:“那这样吧,我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卖的玉佩,我再去那家玉器店里看看,如果那枚玉佩,我就把玉佩赎回来还你。” 柴倩的心里顿时大失所望了,嘴上却依然无比强硬,问道:“在那里?要多少时间?” “不远,就在旁边都会市的一家玉器店。”陈应良指指方向,又随口说道:“你可以先回去,等明天再来看情况,或者乘着我现在有点时间,和我过去赎回玉佩。” 话刚出口陈应良就有些后悔,柴倩却是打蛇随棍上,马上就点头说道:“好吧,我和你去赎玉佩,我们的事越早了解越好。” 碰上一个这么赖皮的曾经未婚妻,陈应良也是无可奈何,明明看出柴倩其实没安什么好心,却找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只得赶紧回房拿上一些黄金和铜钱,带上柴倩和两个下人去都会市赎回订亲信物,期间陈应良一度礼貌的邀请柴倩进屋暂侯,却遭到了柴倩的断然拒绝,还说出了民女不敢进侯府的风凉话,陈应良既是无奈又隐隐有些窝火,也就随她去了。 都会市其实就在宜阳坊的旁边,陈应良领着柴倩没用多少时间,也就寻到了自己当初卖掉订婚玉佩那家玉器店,也无比顺利的寻到了当时收购玉佩的那个店主,然后陈应良马上向店主说了事情经过,要求加价赎回那枚玉佩,那店主仔细回忆了片刻,却神情为难的说道:“公子,当初你卖的那枚玉佩小人记得,确实是一枚汉代的双虎首璜佩,但实在不巧,那块双虎首璜佩早就已经被卖掉了。” “被卖掉了?怎么这么快就卖了?”陈应良叫苦。 “早就卖了。”店主苦笑答道:“小人隐约记得,你将那枚双虎首璜佩卖与小店后,没过几天时间,就有一位客官把它卖走了,这也是托公子你的福,你那枚汉代玉佩真的不错,让小人多少小赚了一笔。” “早知道就应该送当铺,起码可以在三个月内赎回。”陈应良悄悄嘀咕了一句,忙又问道:“店家,那你可认识那位买走玉佩的客官。” “不认识。”店主摇头,答道:“时间太长了,小人连那位客官的模样都忘记了,只记得他好象是一位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剩下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陈应良那副吃瘪的失望模样,柴倩心中一阵痛快,同时也暗暗窃喜,不声不响的随着垂头丧气的陈应良出了玉器店后,柴倩也终于找到了刁难陈应良的机会,面无表情的向陈应良问道:“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就好了。”陈应良苦笑,又说道:“柴姑娘,那这样吧,要不我另外一枚更好的玉佩赔你,要不你也别还我那支金簪了,咱们就此扯平。” 柴倩更没表情了,微咬着银牙说道:“不必,我还你金簪,你给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之身,那枚玉佩的事就算了。” “好……。”陈应良大喜下差点就一口答应,但是看到柴倩眼角隐隐闪烁的泪光,陈应良却又有些心软,改口说道:“不必如此,我们又没有正式成亲,用不着写什么休书吧?再说了,我给了你休书,对你……,对你的名节不是伤害更大?” 柴倩扭开了俏脸,片刻后才微带哽咽的说道:“不劳侯爷挂心,民女早就不在意什么名节了,反正现在的大兴城里,只要有人提起名满天下的许昌侯陈侯爷,就一定会提起嫌贫爱富的柴家,也会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民女,民女对名节什么的,早就已经看淡了。” 陈应良默然,一时之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无辜受到牵连的柴倩,还好恰在此时,玉器店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伙计,到陈应良和柴倩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公子,夫人,刚才你们和掌柜的话,小人无意中都听到,不知你们是否一定要找回那枚汉代的双虎首璜佩?” “怎么?你知道那枚玉佩的下落?”陈应良大喜问道。 “小人运气好,还真知道。”那伙计笑嘻嘻的答道:“那位客官买玉佩时,小人就在店中,见过他的模样,小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但是在同一天给其他客官送货时,恰好见到他进了一个府邸的大门,看模样他应该就住在那里,公子如果想要找他,小人可以为公子引路。” “好,那就请你快给我引路。”陈应良大喜说道。 “引路倒是没问题,但小人正在干活,怕掌柜不答应……。”那伙计不肯动弹,还笑得更加的卑贱。 陈应良笑了,马上让仆人拿出了一贯钱,很有暴发户风范的扔给那伙计,笑道:“现在你的掌柜可以答应了吧?到了地方如果不错,还有一贯赏钱。” “谢公子赏,小人这下不怕掌柜不答应了。”那伙计喜滋滋的接过铜钱,又建议道:“公子,地方有点远,在隆政坊,公子和夫人如果不想走路,最好雇一辆马车,小人给你们领路。” 为了尽快摆脱柴倩的纠缠,彻底了断和她的关系腾出手来追求杨雨儿,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当然是命令仆人立即雇车,柴倩却是恨不得一脚踢死那多事的伙计,然后气鼓鼓的坐上了马车后,柴倩又自然想起自己当初与陈应良同车而行的暧昧情景,心下既是大羞,又隐隐有些甜蜜,只可惜陈应良却很不识趣的直接坐到了车外,让柴倩难免又暗暗失望,忍不住对着陈应良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狼心狗肺。” 被玉器店的伙计领着,陈应良和柴倩又一路来到了寺观众多的隆政坊中,接着又被那店伙计引领到了一座清雅幽静的宅院门前,然后那伙计就指着大门对陈应良笑道:“公子,就是这里了,小人看到那位客官就是进了这座宅院,当时那位客官直接在门前下车,然后马车又从侧门进了府第,所以小人揣测,那位客人似乎就是这里的主人。” “希望如此。”陈应良点头,抬步下了马车。 “希望不是如此。”柴倩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气呼呼的下了马车。 大门开着,门房里的门子看到陈应良和柴倩衣饰华贵,知道不是常人,也赶紧来到了门前迎接,还主动向刚走上台阶的陈应良问道:“公子,敢问是来寻找何人,可要小人为你禀报?” “正是。”陈应良点头,很客气的说道:“烦劳通报贵主人,就说太子右内副率陈应良有事拜访,恳请主人抽空接见,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右内副率陈应良?”那门子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剿灭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陈应良陈副率?”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陈应良微笑问道。 “岂止听过?陈副率你的鼎鼎大名,在大兴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门子万分兴奋,然后又拍头说道:“糟了,都忘记陈副率你的正事了,陈副率恕罪,实在不巧,我家主人到皇城办差去了,还没回来。” “原来贵主人也是朝廷命官,那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陈应良赶紧问道。 “不知道,平时早就应该回来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那门子神情为难,又飞快说道:“陈副率,要不这样吧,我家主人的外甥正好就在家里,小人去请他出来迎接你,在家里稍等片刻,然后我家主人也应该回来了。” “甚好,那就有劳了。”陈应良点头,那门子大喜,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进家里报信,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打听此间主人的姓名官职,好在这事不大,陈应良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柴倩则板着脸站在陈应良身旁的侧后方,一声不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从院子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就满脸狂喜的惊喜大叫道:“陈副率!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想不到你会大驾光临我舅舅家里,小弟刚才,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是你?”陈应良有些傻眼,因为这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卫玄凯旋回京那天,出现在李家兄弟身边的那对少年兄妹的其中兄长。 “是我,想不到陈副率还能记得小弟,小弟太荣幸了。”那少年大力点头,满脸兴奋的回答,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礼,朗声说道:“小弟长孙无忌,见过大隋名将陈副率,副率安好。” “长孙……,无忌?”陈应良稍微有些失魂落魄的还礼,好在之前已然经过李二兄弟的考验,陈应良倒也没象当初见到李建成那么惊叫出声。不过很快的,陈应良又猛的心中一震,暗叫道:“难道说,当天那个可爱的小箩莉,就是……?”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时,院中的照壁之后,突然又闪出了一名清丽脱俗的可爱小箩莉,斯文端庄的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向陈应良行礼说道:“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小女长孙无垢,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还真是你!”陈应良终于忍不住叫出了一声,然后又赶紧向长孙无垢还礼,微笑说道:“无垢小妹妹,那天真的多谢你的及时劝阻了,不然的话,愚兄冲动之下,说不定就要铸成大错了。” “公子客气了。”长孙无垢想起当日情景,可爱小脸微微一红,垂首说道:“是公子宽宏大度,以德报怨,这才宽恕了柴郡公一家,无垢当时冒昧插嘴公子与柴郡公的恩怨,事后想来还常常后怕,也是公子大度,没有和无垢计较。” “那里那里,是无垢妹妹你心地善良,及时点醒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你计较?”陈应良假惺惺的讨好未来贤后,同时乘机仔细打量长孙无垢,发现还处于箩莉阶段的长孙皇后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生得眉目动人也就算了,皮肤还白得有如凝脂,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陈应良心下估计,这箩莉再长大些,姿色绝不在自己现任的心中女神杨雨儿之下。 小箩莉不吭声了,还又偷偷看了陈应良一眼,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顿时红了一下,心中也万分遗憾,“他今天,为什么不穿上那天的白袍银甲?他穿上白袍银甲,比平时俊多了。” “陈副率,你不必和我们客气。”长孙无忌又神情兴奋的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无忌,我妹妹的小名叫观音婢,你就直接这么叫她吧,不必那么生份客气。” “好啊。”陈应良一笑,道:“无忌贤弟,善良可爱的观音婢小妹妹,愚兄以后就这么叫你们了,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叫我官职,我们年龄差不多,我比你们稍微大些,叫我兄长或者陈大哥就行。” 对陈应良十分崇拜的长孙无忌大力点头,大声答应,小箩莉则脸蛋更红,轻轻点头,再紧接着,长孙无忌又赶紧说道:“兄长,快里面请,舅父他去办差没回来,请到家里暂坐,我们的表弟高履行现在才五岁,还不太懂事,进去后我再叫他来给你见礼。” “那就叨扰了。”陈应良当然不介意和长孙兄妹处好关系,一口答应,还毫不客气的跟着长孙兄妹就进了家门。 “喂,你把我忘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柴倩冰冷的声音,原来柴倩一直站在门旁,长孙兄妹只顾着和陈应良亲热客套,根本就留心被大门挡住了身体的柴倩,陈应良也只顾着注意还处于箩莉阶段的长孙无垢,就很有陈世美风范的把曾经未婚妻忘得干干净净,这会柴倩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柴姐姐?你怎么也来了?!”长孙兄妹一起惊叫,然后又一起扭头来看陈应良,眼中尽是疑惑,显然在惊奇陈应良怎么会和柴倩在一起? “无忌贤弟,观音婢小妹妹,你们别误会,我和她在一起,是有一件事还没了结清楚。”陈应良尴尬的干笑解释,又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么一枚玉佩?玉质是汉代羊脂玉,形状是两个虎头加一道彩虹,彩虹在双虎头上。” 第95章 高家噩耗 “有这枚玉佩,好象是舅父前段时间在市场上买到的,舅父很喜欢,买来就自己戴到了身上,我差不多天天见到这枚玉佩,所以印象很深。” 长孙无忌的回答让陈应良喜出望外,但长孙无忌接下来的问题就让陈应良为难了,长孙无忌很好奇的问道:“兄长,难道你来舅父家中拜访,就是为了那枚玉佩?那枚玉佩也不算什么稀世奇珍,兄长你为何如此在意?” 悄悄看了一眼柴倩,发现自己曾经的未婚妻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很明显不愿把事情真相公布,同样不想公布真相的陈应良定下心来,这才向长孙无忌说道:“不瞒贤弟,愚兄确实是为这枚玉佩而来,至于原因请贤弟见谅,愚兄不能说。如果贤弟不介意,愚兄想在这里等候你的舅父归来,单独与他商量一下玉佩的事。” 这么简单的要求,长孙无忌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后,长孙无忌很恭敬的邀请陈应良和柴倩到大厅就坐,陈应良倒是一口答应了,谁知柴倩却又闹别扭,楞说坐在大厅里太憋闷,要求换个地方。看在好友李世民与柴家的关系份上,长孙无忌倒也没有介意,改为邀请陈应良和柴倩到家中花园休息等待,柴倩这才很勉强的点头答应,随着长孙兄妹和陈应良进了后花园,在一个小凉亭里坐下,等待长孙无忌的舅父归来。 茶果奉上后,长孙无忌又叫来了他年仅五岁的表弟高履行给陈应良见礼,小家伙也听说过陈应良的鼎鼎大名,缠着陈应良打听了不少平叛大战的逸闻趣事,也是到了交谈中,陈应良才知道长孙无忌的舅父叫做高士廉,目前官居治礼郎供职于鸿胪寺,是前齐宗室,也是当世颇有名望的一个清流名士——其实陈应良早就听说过高士廉的名字,还知道他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只是功绩不够显赫有名,陈应良对他的印象不深而已。 再问起长孙兄妹为什么住在家里时,长孙无忌很坦然的告诉陈应良,说自己兄妹的父亲长孙晟已经在四年前过世,因为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的母亲只是长孙晟的继室,长孙晟刚死,他前妻的儿子长孙无宪便毫不留情的将继母高氏和长孙兄妹赶出了家门,高氏与长孙兄妹一度无以依靠,差点就沦落到了死鬼陈应良的处境,幸得高士廉及时出手,把妹妹和长孙兄妹接回家中居住,待长孙兄妹如同己出,长孙兄妹这才得以平安长大,待舅舅高士廉也是有如亲父。 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上又是第一次知道长孙兄妹竟然还有这样的不幸童年,陈应良难免是唏嘘万分,忍不住感叹道:“贤弟,你们兄妹真是既不幸,又无比幸运啊。少年丧父,人生第一不幸,舅父慈爱,又是你们兄妹的大幸,我要是有这么一位舅父就好了。” “兄长且莫伤感。”长孙无忌诚恳说道:“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舅父常用这句话教导小弟,激励小弟不惧苦难,勤学上进,听闻了兄长你的不幸往事后,舅父又要求小弟以你为榜样,迎难而上,百折不挠,奋起拼搏成就功业。现在兄长你已经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又何必在意过去的挫折苦难……?” “兄长,陈大哥。” 小箩莉长孙无垢突然开口,轻声打断陈应良和长孙无忌的交谈,还向长孙无忌挤了挤眼睛使眼色。得妹妹提醒,长孙无忌这才想起给陈应良制造挫折苦难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柴倩就在现场,赶紧把嘴巴闭上,脸色无比尴尬。陈应良的神情也有尴尬,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柴倩的脸色。倒是柴倩神情如常,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的说道:“你们继续聊吧,当我不存在。” 嘴上说着不在意,柴倩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拼命用肉体的苦痛,让自己忘记心中的绞痛。 “你要是真不在意就好了。”陈应良悄悄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故意转头去欣赏高家花园,假模假样的赞道:“贤弟,你家这座花园虽然不大,可真的是有够雅致啊,有荷塘有假山,清雅幽静,真是一个读书进学的好地方。” “谢兄长夸奖。”长孙无忌心领神会,赶紧说道:“如果兄长喜欢,可以尽情游览,母亲与舅母她们是居住在东西跨院中,这里是后花园,并无妨碍。”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新家也有一个小花园还没布置,正好学习一下园林布景。” 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巴不得甩开麻烦未婚妻,乘机就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旁边欣赏园景,虽说陈应良这么做只是为了摆脱尴尬局面,但花园中的一样东西却引起了陈应良的极大兴趣——陈应良突然看到,老高家的花圃之中,有一种植物十分眼熟和古怪,陈应良不由大奇,忙走了过去,到近处仔细端详这种古怪植物。 吸引陈应良注意的,是一种乳白色的花朵,花苞很大,花瓣数目不等,或四瓣,或五六瓣,花瓣为白色细丝状,毫无鲜花应有的香味,被当做观赏花木种植在了花圃之中,可是对这玩意十分熟悉的陈应良却可以肯定,这种植物绝对不是观赏花木!惊奇之下,陈应良忍不住回头向长孙无忌问了一句,“贤弟,你们家怎么把棉花种在这里?” “棉花?什么是棉花?”长孙无忌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这难道不就是棉花吗?”陈应良指着已经已经裂开棉铃的棉花惊奇再问——之前两次卧底毒巢时,有一次陈应良就是装扮成了弹棉匠,卧底在毒枭隔壁,秘密监视和监听毒贩将近三月,天天接触棉花,对棉花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长孙无忌兄妹和柴倩同时来了兴趣,一起走到了花圃前,再仔细一看棉花时,柴倩忍不住冷笑了,讥讽道:“陈侯爷,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这花叫做白叠子,我家里多的是,什么时候被叫做棉花了?棉花,这个称呼听都没有听过?” “什么?你们没有听过棉花这个称呼?”陈应良一惊,紧着陈应良又全身一震,这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自己自打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在这个时代见过一种棉织制品,既没有见过棉衣,也没有见过棉纱棉布,没有见过棉被,甚至就连‘棉’这个字都从来没有见过! “是没有听过。”长孙无垢小箩莉轻轻点头,斯文的轻声说道:“陈大哥,这种花有两个名字,一个名字叫白叠子,一个名字叫吉贝,是西域传来的观赏花,在大兴有不少人家种植。” 斯文的温柔说完,小箩莉又轻声说道:“陈大哥,你不该是把白叠子和木棉花搞混了吧?木棉花是红色,花朵比较小,与白叠子区别很大。” 陈应良不答,只是招呼众人与自己返回凉亭,然后陈应良用手指头蘸了茶水,飞快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棉’字,然后问道:“贤弟,观音婢小妹,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字?” 长孙无忌和小箩莉一起摇头,然后长孙无忌还反问道:“兄长,这个字怎么念?” “棉!就是木棉花的棉。”陈应良顺口回答,脑海里却在紧张盘算。 博学多才的长孙兄妹一起张口结舌了,柴倩也是直接笑出声了,讥讽道:“真不愧是文武双全的陈侯爷,写别字就算了,还造出了新字,果然文才出众。” 讥笑着,柴倩也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绵’字,指点道:“诺,这才是木棉花的棉字。” 瞟了一眼那个绵字,陈应良懒得理会柴倩的讥讽,飞快盘算着,陈应良脸上还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心中喃喃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隋唐两朝这么强盛,却始终无法开发漠北和东北,为什么打高句丽和吐蕃这么吃力,为什么会有《无向辽东浪死》这首歌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好,老子发达的机会,又来了!” 迅速拿定了主意,陈应良飞快向长孙无忌说道:“贤弟,能不能把你家里已经开花的白叠子都给我,我有大用,将来也必有重谢!” “几朵花而已,兄长喜欢就尽管拿去,要什么谢?”长孙无忌一口答应,又好奇问道:“不过兄长,这种花能有什么大用?” “将来你就明白了。”陈应良自然不会揭破迷底,只是飞一般的冲向花圃,手忙脚乱的摘起了棉花,长孙兄妹和柴倩则是面面相觑,半点都不明白陈应良想耍什么花样。 既然是观赏植物,高家种植的棉花数量自然不多,陈应良不到片刻时间就把所有棉花全部摘了下来,满头雾水的长孙无忌也叫人拿来了一个竹筐,帮着陈应良把棉花全部放进筐中。正忙碌间,花园门外却急匆匆的冲进来了一名高府家丁,满头大汗的冲着长孙无忌大喊道:“甥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什么事了!老爷出大事了!” “舅父出什么事了?”长孙无忌猛的站直身体。 “老爷,老爷他被朝廷抓了!”来报信的家丁带着哭腔喊道:“还直接被押进了刑部大牢,我们连话都来不及和老爷说上一句,只能赶紧回来报信!” 长孙无忌如遭雷击,手中的棉花落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陈应良则十分冷静,飞快问道:“为什么?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抓高大人?” “不知道,我们当时在鸿胪寺门外等待老爷,只看到老爷被刑部官差从鸿胪寺里押出来,没能和老爷说话,问刑部官差原因,他们也不说。”报信家丁哭丧着脸答道。 “舅父——!” 长孙无垢小箩莉突然哭喊了一句,拔腿就往外冲,长孙无忌也是撒腿就往跑,陈应良大惊,赶紧追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住长孙兄妹,喝道:“你们去那里?” “放开我,我要去看舅父,我要去刑部大牢看他!”长孙无忌挣扎着喊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刑部大牢的探监时间早过了,你怎么进去探望?”陈应良努嘴示意西方,西面的太阳,已经在缓缓西垂。 长孙无忌呆住,茫然问道:“那……,怎么办?” “你们别急。”陈应良安慰道:“刑部尚书卫留守与我十分熟识,我这就去给你们打听情况,你们兄妹现在去安慰你们的母亲和舅母,让她们做好明天探监的准备,让她们千万不要急,过一会我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准确消息。” 长孙兄妹大喜,赶紧向陈应良连连道谢,陈应良也没有客套,连柴倩都顾不及理会,向高家借了一匹马,出门打马就奔向了尚书省,直奔刑部衙门来寻找卫玄打听消息,好在陈应良携带有身份令牌,很轻松的就进到了皇城,又靠着自己目前的显赫名声,无比顺利的进到刑部大门,陈应良求见的消息,也立即被送到了还在刑部衙门里办公的卫玄面前。 卫老顽固对陈应良的态度就不用说了,听说陈应良是有急事求见,好几个还在等待卫老顽固接见的官员就被要求暂侯片刻,然后陈应良也立即被领进了卫老顽固的签押房里。见面后,卫老顽固还张嘴就骂道:“小东西,怎么跑来这里找我?还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现在一个右内率,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卫留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小子那敢跑来这里找你?”陈应良苦笑,然后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卫老顽固明白陈应良的意思,便挥手赶走了签押房里的旁人,又骂道:“小东西,什么事还要这么保密?” “卫爷爷恕罪,晚辈今天是来走后门的,所以不方便让外人知道。”陈应良嘴上象抹了蜜一样,先拉近了与卫玄的关系,然后才低声问道:“卫爷爷,听说治礼郎高士廉高大人被抓了,还是你的人抓的,为什么?” “你问这干什么?”卫老顽固脸色严肃了,低声说道:“先警告你,这件事你少搀和!” “晚辈不敢搀和,只是想打听一下原因。”陈应良如实说道:“晚辈与高士廉的外甥长孙无忌是朋友,得到高大人被抓的消息,晚辈也恰好在高大人家里,因为不知道高大人为何被捕,所以晚辈就来替他们打听一下消息,还请卫爷爷开恩,告诉晚辈原因。” “你这个小东西,真会给老夫找麻烦!”卫玄又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只有这次,没有下次!高士廉牵涉进了杨玄感叛乱,皇帝下旨捕拿,所以老夫才派人抓的。” “高士廉牵涉进了杨玄感叛乱?”陈应良有些张口结舌,低声惊道:“卫爷爷,这不太可能吧?高大人只是一个管礼仪的官员,事发时又一直在大兴,怎么可能牵涉进杨玄感叛乱?” “是间接牵涉。”卫老顽固低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弘农大破杨玄感的事么?当时我们攻破了杨玄感的营地,缴获了大批叛贼的文书,发现兵部侍郎斛斯政是杨玄感的同谋,杨玄纵和杨万硕二贼,就是在斛斯政的暗助下从辽东逃回了中原。老夫将此事向皇帝急奏,皇帝下旨捉拿斛斯政,但是不知道那个环节走漏了风声,斛斯政那个狗贼竟然提前跑了。” “那和高士廉有什么关系?”陈应良一楞。 “急什么?听老夫说完。”卫老顽固呵斥,又低声说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斛斯政那个狗贼竟然逃亡到了高句丽,向高句丽蛮夷投降,还向高句丽蛮王高元写了效忠书,在书中大骂皇帝陛下!皇帝大怒,下令逮捕斛斯政全家及其党羽,期间有人向皇上进言,说斛斯政与高士廉关系最为亲密,平时往来最多,皇帝陛下当然就让老夫拿人了。” “这么严重?和叛国贼扯上了关系?”陈应良脸上有些变色了,但还是不肯死心,忙又低声问道:“卫爷爷,是谁向皇帝进的言?” “还能有谁?”卫老顽固白了陈应良一眼,哼道:“就是你小子的远房伯父裴蕴,他是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这样的事上,他不卖力邀功谁卖力?” “裴蕴伯父?怎么是他?”陈应良彻底傻眼了。 “有什么吃惊的?这样的事你那位伯父干得多了。”卫老顽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小家伙,听老夫一句忠告,在这件事上,你只能是到此为止,别再继续插手了!再插手下去,小心惹火烧身!” 陈应良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见陈应良这副表情,卫老顽固有些不太放心,便又低声喝道:“老夫是为你好,别不识趣!你那位远房伯父裴蕴,现在正为了他儿子裴爽的事受牵连,急着立功赎罪,彻底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你现在搀和进这件事,小心他和你翻脸!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太子右副内率这个职位窝上不知多少年!” “谢卫爷爷指点,晚辈明白了。”陈应良拱手道谢,心里却在连珠价的叫苦,“糟了!怎么叫我碰上了这烂事?现在把消息带回去,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家肯定要求我帮忙,帮忙是得罪远房伯父,推辞了不帮忙……。操他娘的!老子的良心,为什么就没被狗吃光?!” 第96章 李家陷阱 再怎么为难也没办法,答应了替长孙兄妹打听消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得给长孙兄妹一个答复,别无选择之下,陈应良也只好硬着头皮返回位于隆政坊的高士廉腹,把高士廉被捕的情况原因转告给长孙兄妹与高士廉亲人——仅仅只是隐瞒了幕后黑手是自己远房伯父裴蕴这个事实。 望眼欲穿的等了许久,结果却等了这样的惊天噩耗,得知高士廉是因为牵涉谋反叛国而被捕,高士廉年迈的母亲当场就急晕了过去,高士廉之妻鲜于氏与高士廉之妹也是放声大哭,一边痛哭一边还得抢救高母,场面乱成了一团,凄惨到了极点,陈应良虽然只是事外人,因为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光的缘故,在旁边也是心情异常难受,对高家十分同情。 果不其然,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事声痛哭着,高妻鲜于氏突然发现了陈应良的存在,小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带着哭腔说道:“陈副率,你也是朝廷命官,又是平定杨玄感叛乱的大功臣,请你救救我家相公,他冤枉啊,他和斛斯政是多有往来不假,可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之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我家相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敢参与谋反啊。求求你对朝廷说明这点,救救我家相公。” 鲜于氏带了头,高母与高氏也马上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又是行礼又是作揖,哭哭啼啼的哀求陈应良出手相救,陈应良为难万分,还礼答道:“高老太君,高夫人,长孙夫人,不是晚辈不愿出手相救,是晚辈没有办法,晚辈只是一个区区太子右副内率,在朝廷里人微言轻,就算上表上奏,奏章也很难送到圣上面前,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兄长,那请你想想办法。”长孙无忌直接向陈应良跪下,哭泣着说道:“卫留守和樊留守都十分看重于你,上次你一席话,就从代王刀下救回了柴家父子,求求你再发慈悲,请他们也替我舅父说说话,我舅父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陈应良更为难了,沮丧说道:“无忌贤弟,其实就算你没有这么说,刚才我已经求过卫留守了,但这桩案子是钦案,是皇帝亲自下旨命令卫留守逮捕的你舅父,卫留守也说不上话,再往下,这个案子还得有大理寺和御史台参与调查,卫留守就更难说话了,所以卫留守对你们的事也是爱莫能助。” 长孙无忌放声大哭了,他身后的长孙无垢小箩莉也是珠泪滚滚,学着兄长向陈应良跪下,哭泣道:“陈大哥,无垢知道你是好心人,也知道舅父的事让你为难,但我还是要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回我的舅父,如果没有了舅父,我们这一大家人都没法活啊。陈大哥,我求求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陈应良更是为难,直骂自己点背,偏偏碰上了这烂事,帮忙不能出手,不帮忙良心方面又过不去,束手无策之下,陈应良也只得敷衍道:“观音婢,你别哭,别急着哭,让我想想办法,我答应你,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随口敷衍着,陈应良又盘算了片刻,道:“这样吧,我先回去想想办法,再探听了解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你们耐心等我消息,明天去探监,当面问问高大人自己有什么打算,然后我们再上来怎么救高大人。还有,你们千万别动高大人书房里的书信文卷,朝廷很可能要来查抄这些东西,高大人既然是无辜的,那就随便他们怎么查抄都行,但你们如果乱动了,或者私自销毁了什么东西,那高大人就更说不清楚了。” 高家众人含泪点头,对陈应良千恩万谢,陈应良也害怕继续深陷此事,借口天色不早,赶紧提出告辞,领着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柴倩出门,坐上之前雇来的马车回家。结果车夫刚刚挥鞭催马时,长孙小箩莉却又从门里跑了出来,向陈应良行礼哭泣道:“陈大哥,我们兄妹的情况你也知道,舅父他对无垢来说就是再生父亲,无垢再求你一句,请你一定要他,如果舅父能够平安回来,无垢情愿给你为奴为婢,终身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观音婢,别这么说,大哥哥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忙,也不会要你什么回报。你快回去吧,你外婆她老人家年纪太大,你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好说歹说,陈应良终于把长孙小箩莉给打发了回家,然后赶紧催促车夫赶马快走,免得高家人又跑出来拦马跪求,直到马车走远,陈应良才松了口气,继续暗骂自己点背,偏巧碰上了这样的烂事。但事还没完,身后突然又响起了一个酸溜溜的声音,“恭喜陈侯爷,又有名利双收的机会了,帮了这个忙,马上就有人以身相许了。” 听到曾经未婚妻的声音,陈应良顿时就是火冒三丈,心说如果不是你这臭娘们故意纠缠不休,老子能搅进这件烂事?气愤之下,陈应良索性冷笑说道:“不错,观音婢小妹妹差不多也可以嫁人了,如愿以偿的话,柴姑娘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柴倩不搭腔了,片刻后,柴倩突然又说道:“停车,我自己走路回去。” “停车。”当代陈世美陈应良一口答应,喝令马车停下,结果马车还没挺稳,柴倩就已经带着一阵香风掠过陈应良脊背,直接跳下了马车走到了路旁,陈应良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但也不想纵容柴倩的这个毛病,马上就命令马车直奔宜阳坊去了,留下柴倩在路旁默默流泪,心情彷徨。 离开隆政坊的时候,在坊门前,陈应良正好碰到一队官差直奔坊中而来,陈应良猜到这队官差十有八九是去高士廉家中查抄证据的,可是又无法阻止,只能是在心里颓然道:“观音婢,别怪我,我是真的没办法,这事是我的后台做的,我如果出面,那就是自寻死路,所以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插手了。” ……………… 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那队官差确实是大理寺派来查抄高士廉书房的,还好,这队官差仅只是搜走了高士廉书房里的所有文件书信,并没有查抄高家财产,也没有逮捕高士廉的家人,仅仅只是登记了高家产业和家属成员了事。但即便这样,还是把高家上下吓了一个半死,让高家女眷又一次失声痛哭了一场,同时在心急如焚之下,长孙无忌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李世民,不顾天色已经将黑,匆匆到了隔壁的颁政坊,向身为皇亲国戚的李世民求助。 也是长孙无忌的运气,因为杨玄感案的一些缘故,李世民之父李渊还没有离开大兴,还刚好几乎在同时回到了家中,所以长孙无忌不仅顺利见到了好友李世民,还直接见到了能够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李渊,长孙无忌大喜,赶紧把舅舅高士廉的事情对李家父子仔细说了一遍,恳求李家父子替自己营救舅舅高士廉。 “贤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李渊有些吃惊,说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连你舅父是因为牵涉斛斯政叛逃高句丽这样的事都知道?此案尚未公布,这些内幕消息,去查抄你家书房的大理寺官员,都不可能现在就知道吧?” “是陈应良陈右率帮忙打听的。”长孙无忌如实答道:“舅父被捕的消息传来时,陈内率正好在小侄家中做客,仗义施援去了刑部,找到卫留守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陈应良?”李渊一惊,忙追问道:“他在你舅父家中做客?他与你舅父认识?” “不是,他是去找一枚玉佩的。”长孙无忌摇头,然后把陈应良到自己家的前后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陈副率还真是个热心人,卫留守对他也真是疼爱有加啊。”恍然大悟的李渊哈哈一笑,又稍一盘算,突然又问道:“那么陈应良有没有打听到,是谁在皇帝面前进言,说你舅父与斛斯政最为亲善,建议皇帝下旨将你舅父拿下审问的?” “没有。”长孙无忌摇头,然后赶紧问道:“伯父,这人是谁?” “御史大夫裴蕴。”李渊平静说道。 “裴大夫?”长孙无忌顿时就是面如土色——长孙无忌年龄还小,按理来说应该不知道朝廷高官的情况了,可是裴蕴在这方面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笑面虎,也是公认了的当朝第一酷吏,最擅长的就是以言定罪,制造冤狱,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长孙无忌再是年幼也从不少渠道听到过这些传言,这会再听说出手整治高士廉的就是裴蕴,长孙无忌真是想不心惊胆战也不行了。 大惊之下,长孙无忌扑通一声向李渊跪下,泪流满面哀求道:“伯父,求求你救救我舅父,舅父对小侄有再造之恩,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他的养育大恩之万一。事已至此,小侄只能恳求伯父出手相救,将来小侄牵马坠镫,结草衔环,定然报答伯父大恩!” “二郎,搀无忌起来。”李渊摆摆手,先让儿子搀起了长孙无忌,然后才说道:“贤侄不用焦急,我与你已经过世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你的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这事实在有些难办,斛斯政逆贼通敌卖国,罪在不赦,你舅父牵扯进了他的案子,就是我也不能随意插手,必须要谨慎行事。” 长孙无忌急了,赶紧又哀求道:“伯父,小侄知道你为难,可还是要求你一定要救我叔父……。” “别急,我正在想办法。”李渊挥手打断了长孙无忌的哀求,又盘算了片刻,李渊这才说道:“贤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如果想要救你舅父,首先就得先走通裴蕴的门路,裴蕴是劝说皇帝捉拿你舅父的人,也是负责调查你舅父与斛斯政究竟有什么牵连的人,你能走通他的门路,他一句话就能救你舅父性命,他如果坚持要置你舅父于死地,那么就是我出面在皇帝面前求情,恐怕也救不回你叔父的性命。” “走通裴大夫的门路?”长孙无忌傻眼了,哭丧道:“伯父,小侄怎么可能走通裴大夫的门路?小侄无官无权,又不认识裴家的人,怎么可能走得通他的门路?” “傻小子,上天不是送给了你一个好帮手吗?”李渊笑了,道:“今天去帮你打听消息的陈应良陈副率,他是黎国公裴弘策的远亲,还两次救过裴弘策的性命,黎国公把他视为亲侄,黎国公与裴蕴是同族兄弟,按理而言陈应良也算是裴蕴的侄子,你去找陈应良求助,求他带着你去走裴蕴的门路,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陈副率还有这样的门路?”长孙无忌转惊为喜了,赶紧向李渊连连道谢,又道:“多谢伯父指点,小侄这就去求陈副率,求他帮忙去裴大夫面前周旋。” “这就对了。”李渊点头,微笑说道:“当初柴郡公那样陷害陈应良,那小子都仍然以德报怨,出面救了柴郡公父子,你与陈应良既然亲如手足,去求他帮忙,他肯定答应,只要陈应良说动了裴大夫手下留情,老夫再出面替你舅父周旋一下,就保管你舅父可以化险为夷,官复原职。” 长孙无忌大喜,赶紧连连点头答应,李渊又向旁边的李世民吩咐道:“二郎,去拿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给无忌,无忌家里不是很宽裕,陈应良也是刚刚入仕,没什么积蓄,想要在裴大夫面前活动,没有礼物办不成事,这礼物就由我们家出吧。” “伯父——!”长孙无忌激动得又扑通跪下了,放声大哭道:“伯父大恩,小侄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李渊微笑,亲手搀起了长孙无忌好言安慰,又催促李二赶紧取来礼物交与长孙无忌,打发长孙无忌离开。 做为长孙无忌的知交好友,李二当然得把长孙无忌送出家门,而当李二重新回到李渊面前时,李渊问了一句长孙无忌是否已走,得到肯定答案后,李渊顿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正发愁没机会离间陈应良那小子和闻喜裴氏,这好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一次,陈应良小子就是想不为老夫所用也不行了。” “父亲,你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离间陈应良与闻喜裴氏?”李二大惊问道。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岂不可惜?”李渊笑道:“裴蕴整治高士廉的原因我知道,就是为了急着表白忠心,彻底洗清他儿子裴爽带给他的嫌疑,这时候不管是谁出面替高士廉活动,裴蕴都会视他为敌,陈应良出面去求他,那是自己找死,必然激怒裴蕴,老夫再暗中推波助澜一把,闻喜裴氏必然将陈应良清出门户,断绝往来!” “父亲打算怎么做?”李二赶紧又问道。 “这还不简单?”李渊笑道:“老夫明天就在裴蕴面前吹风,直接告诉他,他那远房侄子陈应良已经答应了替高士廉周旋开脱,先把他的火撩起来。等长孙无忌和陈应良把礼物送去给裴蕴,不管裴蕴收不收,老夫都安排一个官员出面,弹劾陈应良替高士廉贿赂朝廷官员,然后闻喜裴氏就只能是把陈应良驱逐出门了。” “这么狠?!”李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父亲的心狠手辣佩服得简直就是五体投地。 “也顺便给你姐姐一家出口恶气。”李渊也终于露出些狰狞獠牙,冷笑说道:“你姐夫一家被削职夺爵,事因虽然是他们自作自受,但那陈应良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到大兴搅风搞雨,还故意一直隐瞒他的真正身份,诱得你姐夫一家上当中计,罢官削爵,也害得老夫颜面丧尽,被皇帝当众斥责,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以后岂非是个少年新锐就敢骑在我们李家拉屎撒尿了?!” 郑重点头赞同父亲的观点后,李二还是有些担心,便试探着说道:“父亲,那么高叔父怎么办?他可是无忌和观音婢的舅父,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救。”李渊笑道:“先利用这件事离间了陈应良和闻喜裴氏,替你姐夫一家出口恶气,然后老夫再出面去救高士廉就行了。” 说到这,李渊又笑了笑,道:“其实高家也是瞎紧张,高士廉不会送命,高士廉是与斛斯政交情深厚不假,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实际参与了杨玄感叛乱和事前知道斛斯政叛国投敌,现在朝廷里牵涉到杨玄感叛乱的重臣权贵又那么多,裴蕴再是心狠手辣也不敢因此治高士廉的死罪,刺激象来护儿和郑善果这样的朝廷重臣,老夫估计最多就是把高士廉流放了事,想救他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李二松了口气,然后犹豫了一下,李二又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请父亲务必答应。” “说吧,什么事。”李渊答道。 “救出了高士廉后,请父亲顺便向他提亲,请他将外甥女观音婢嫁给孩儿。”李二红着脸说道:“其实在不久之前,高叔父就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只是孩儿没有征得父亲同意,没有擅自做主,借着这个机会,孩儿想促成此事。” “怪不得我儿如此,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李渊放声大笑,道:“没问题,观音婢为父见过,端庄秀丽,出身又好,与你确实是天生一对,为父同意这门亲事,等这件事完了,为父就亲自为你向高士廉求亲。” “孩儿谢过父亲。”李二大喜,赶紧向李渊行礼,心头也顺势浮现出了长孙小箩莉清秀的面孔,心中暗道:“观音婢,我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第97章 踏进陷阱 高士廉被捕入狱的次日上午,伟大的隋炀帝终于敲定了如何处理杨玄感和李子雄的方案,接受宠臣宇文述的建议——决定在三天后将陈应良最大的这两块垫脚石押出城外,召集在京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祭拜天地历数二人罪恶,然后让大小官员依品级职位轮流上场,每人给杨玄感和李子雄割上一刀,齐心协力将两大反贼片皮刮骨,凌迟处死!然后再把杨玄感和李子雄尸体车裂,化骨扬灰,让他们魂魄都死无所依! 听了隋炀帝亲自敲定这个的仁慈决定,金銮殿上的大隋文武重臣当然是山呼万岁,齐赞圣上处理得当,天威浩荡,既警告震慑了全天下所有行差踏错的逆贼反贼,又慈悲为怀,挽救了无数不明真相的乱民刁民,实在是再恰当再合适不过,然后又议论了一通应该议论的政事军务,君臣百官散场各回各家管各娃了事。 做为隋炀帝的表兄,尽管已经被任命为弘化留守,在没有正式离京上任之前,李渊还是必需参加每天的朝会,散朝后,唐国公谢绝了几名要好官员同出皇城的邀请,借口还有事办单独行走,还故意跟到了尚书仆射裴矩与御史大夫裴蕴两兄弟的背后,寻找与陈应良远房叔父裴蕴单独说话的机会。 也是李渊的运气,将到昭阳门时,一名内侍忽然快步追上了并肩而行的裴家兄弟,低声对裴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裴矩也就马上辞别了族弟裴蕴,掉头回了大宫,与李渊擦肩时还客气的向李渊行礼打了个招呼,李渊心中暗喜,很恭敬的还了礼,然后赶紧追上了裴蕴,神情亲切的裴蕴微笑说道:“裴大夫,很长时间没有相聚了,一起出宫如何?” 隋炀帝表兄唐国公的显赫身份放在这里,成天笑得象个弥勒佛一样的裴蕴当然不会拒绝,呵呵笑着一口答应,还主动问起了李渊的近来情况是否安好,李渊则一边与裴蕴并肩而行,一边微笑答道:“托大夫的福,近来还算安好。对了,有件事还忘了向大夫道谢。” “道谢?唐国公此言何意?”裴蕴有些糊涂的反问道。 “大夫不必谦虚,说来真是残酷。”李渊表情愧疚的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柴绍胡作非为,丢人现眼,公报私仇在先,近而又胆大包天冒犯到了裴大夫,裴大夫看在我的薄面上,不仅没有和他计较,还在代王殿下面前替他说情,饶了他父子一命,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必须要向大夫赔个罪,也谢谢大夫的宽恕之恩。” “呵呵,唐国公,你谢错人了。”裴蕴笑道:“那天的事,是卫留守、樊留守和陈应良那小子,在代王殿下面前替唐国公爱婿求了情,代王殿下这才开恩宽恕了他们的死罪,下官毫无寸之功,怎敢劳动国公道谢?” “必须得谢。”李渊微笑说道:“大夫也不必谦虚,下官不是不懂事的人,陈应良是你远房侄子,那天若非你与黎国公暗中吩咐,就陈应良那小子与我那不肖女婿之间的过节仇怨,怎么可能替他求情?” 李渊一定要把这个功劳按在裴蕴身上,裴蕴虽不贪图这几句红口白牙的空头道谢,却也不好拒绝——裴蕴总不能告诉李渊,说自己恼恨柴绍提出要追究叛军家眷,故意没有顾忌李渊颜面对柴绍见死不救吧?所以裴蕴也只能笑道:“呵呵,唐国公客气,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那里,谢是一定要谢的。”李渊赶紧摇头,微笑说道:“裴大夫,不知你今日是否有闲?下官想在家中略备粗茶淡饭,还请大夫莫嫌微薄,大驾光临鄙舍,下官也好当面感谢大夫恩情。” “呵呵,唐国公恕罪,不是下官不想与你把酒言欢,是实在没时间。”裴蕴拱手笑道:“唐国公有所不知,因为杨玄感逆贼的事还要善后,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这几天都已经忙得四脚朝天了,下官还有许多公务要办,实在无法接受国公好意,失礼之处,还请唐国公海涵。” 李渊大失所望了,很无奈的收回了邀请,又和裴蕴并肩出了昭阳门,确实公务繁忙的裴蕴刚提出告辞要去衙门办公时,李渊又忽然说道:“裴大夫,关于治礼郎高士廉那件事,不知令侄对你说过没有?” “士廉与下官交往多年,关系还算不错,下官也替他求个情,还请裴大夫网开一面,对士廉从轻发落。当然,如果大夫查明了高士廉真的参与斛斯政谋逆案,那么这话就当下官没说过,下官绝不敢干涉大夫办案。” 裴蕴脸上终日挂着的亲切笑容难得凝固了一次,然后惊讶问道:“唐国公,你这话什么意思?下官怎么听不懂?” 李渊的神情也楞了一下,然后还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裴大夫,你那位贤侄陈应良,不是已经答应了高士廉家人,要替高士廉奔走周旋么?怎么,还没求到你的面前?” 裴蕴胖脸上的笑容更加难得的消失了一次,然后迅速恢复了笑容,问道:“呵呵,唐国公如何得知此事的?” “不瞒大夫,是高士廉的外甥对下官说的。”李渊如实答道:“小儿世民与高士廉外甥自幼交好,昨天高士廉出了事,他那外甥除了求到令侄头上,当然也求到了下官这里。下官还听说,就连高士廉的入狱原因,都是应良贤侄帮着高家人打听的。” “嘿嘿,这小家伙,还真是爱多管闲事,改天下官一定得好好教训他几句。”裴蕴笑笑,向李渊拱手说道:“唐国公放心,既然你开了口,那下官就一定细查高士廉的案子,能给他宽免的地方,就一定得给他从宽,绝不让唐国公在晚辈面前为难就是了。” “多谢,多谢。”李渊很是欢喜的拱手道谢,然后主动说道:“大夫公务繁忙,下官就不浪费大夫的时间了,改日再向大夫道谢,先告辞。” 裴蕴笑嘻嘻的拱手与李渊告别,看着李渊离去的背影,裴蕴脸上的亲切笑容也逐渐消失了,心中咬牙切齿,“好小子,刚入仕途才几天,就敢到处招摇了,还敢插手老夫的事!烂泥扶不上墙!” ……………… 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上了远房叔父的黑名单,当李渊当面撩拨裴蕴的时候,无辜的小正太陈应良还正老老实实的在东宫里当差混资历,同时不断发愁无意中牵扯进了高士廉的事,帮忙周旋吧得罪亲戚靠山,不帮忙的话又于心不忍,左右为难,还不断暗骂自己的良心为什么没被狗吃光?不然的话,自己只要稍微效仿一下前后两世的同僚同事,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装做从没进过高士廉的家门了。 越担心越见鬼,好不容易结束了枯燥无聊到极点的差事,陈应良打马回到宜阳坊,原本是想换一身衣服然后去找房玄龄喝酒聚会,谁知刚到自家门前,门子迎上来接过马缰后,立即就向陈应良奏道:“少爷,有一对少年兄妹来拜访你,说是你的朋友,三伯让他们进了门,已经等你有大半个时辰了。” “糟糕!肯定是长孙无忌和观音婢!”陈应良心中叫苦,可是又不能掉头就走,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自己的家,结果不出所料,长孙无忌果然背着手在自家大厅里转着圈子,长孙小箩莉则斯斯文文的坐在一旁,但眼睛红红的,显然才刚哭过不久。见此情景,陈应良悄悄苦笑了一声,赶紧抱拳说道:“无忌贤弟,观音婢小妹,让你们久等了。” “兄长!陈大哥?”长孙无忌和小箩莉同时扭头,见真是陈应良归来,兄妹俩顿时大喜过望,赶紧一起来到陈应良面前行稽首礼,陈应良赶紧搀住长孙无忌,又冲长孙小箩莉说道:“观音婢,快起来,用不着那么客气,你是女孩子,我不方便搀你,快自己起来。” “陈大哥。”长孙小箩莉张口叫了一声,然后眼泪就马上涌出了清秀的大眼睛,哽咽恳求道:“陈大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舅父,我们兄妹不能没有他,外婆和舅母她们也不能没有舅父,无垢求你了。” “观音婢,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我真的没办法。”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官职太小了,又没有什么职权,对你舅父的事,我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兄长,你有办法,你能帮我们。”长孙无忌紧拉着陈应良的手哀求道:“小弟已经打听清楚了,在皇帝面前进言说舅父与斛斯政交好的,是你的叔父御史大夫裴大人,负责调查我舅父的也是你的叔父裴大人,舅父他的生死存亡,实际上就是裴大夫的一句话,兄长你与闻喜裴氏有亲戚关系,只要你出面向裴大夫求情,就一定能救回舅父。” “你怎么知道的?”陈应良有些震惊。 “是唐国公李伯父。”长孙无忌哽咽说道:“小弟与唐国公次子李世民是好友,昨天晚上小弟去求唐国公出面营救舅父时,伯父他把情况告诉了我,还说他可以出面帮忙周旋,但是裴大夫那里他也没把握,让我们来求你,只要你能请得裴大夫高抬贵手,舅父就一定能平安无事。不然的话,如果裴大夫坚持要查办下去,就是李伯父他也救不回舅父。” “他娘的,怎么李渊也把这事往我身上推?我要是敢这个口就好了!”陈应良欲哭无泪,却又不敢把真相告诉长孙兄妹——抹黑裴蕴这座大靠山的话如果不慎传扬出去,那自己可就是作死找死了。 进退两难,陈应良也只能是继续敷衍,道:“贤弟,观音婢小妹,你们不要急,让我想想办法,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尽力而为,但是我那叔父的门路也不是那么好走通的,我必须先考虑好怎么做,不然的话,搞不好就是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兄长,你不必担心,李伯父他已经替你想好办法了。” 长孙无忌赶紧放开了陈应良,跑到了大厅旁边,从桌上拿起一个精美的礼盒,捧到陈应良的面前打开,露出了十颗鸽子蛋大的珍珠,还有一对精美的羊脂玉斗,飞快说道:“兄长,这是李伯父给我的,让我拿给你,请你献给裴大夫,李伯父知道你刚入仕途到处用钱,手里肯定不宽裕,看在了世交份上,就替我们准备了给裴大夫的礼物。” “还有。”长孙无忌又指了指桌上的另一礼盒,哽咽说道:“兄长,那是我们兄妹感谢你的,少了些,你别嫌弃……。” “无忌贤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陈应良满头大汗了,推辞道:“你们把礼物带回去,我另外想办法,总之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见陈应良到了这地步也不肯点头,长孙无忌急得都向陈应良跪下了,捧着礼盒泣不成声,“兄长,小弟知道,你与小弟刚刚认识,最忌交浅言深,可是小弟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是求你帮这个忙了,你如果答应,小弟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舅父,他是我的再生父亲啊!” “陈大哥,求求你了。”长孙小箩莉干脆抱住了陈应良的腿,哭得梨花带雨,“陈大哥,你是好人,柴郡公一家都已经那么对你了,你都还以德报怨救了他们,我舅父与你素无恩仇,你要救他啊!你救了他,我一辈子给你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恩情。” 长孙小箩莉不提柴家的事还好,提起了老柴家的事,陈应良就更加的无话可说了——陈应良总不能如实告诉长孙小箩莉,说自己救柴家,是为了博一个宽宏大度的美名,同时避免刚入仕途就与老李家结仇吧?也总不能告诉小箩莉,自己对高士廉见死不救,是因为自己不敢得罪幕后靠山,想眼睁睁看着裴蕴整死高士廉吧? “兄长——!我求你了!”长孙无忌直接额头贴地了。 “大哥哥!”长孙小箩莉也用她的脆嫩童音喊了一声,抬起了娇弱泪颜,眼泪汪汪的看着陈应良,柔弱可爱的动人模样,胜过了陈应良曾经未婚妻的百倍都不止。 该死的残存良心又在折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了,一边是可怜到了极点的长孙兄妹,一边是自己不敢得罪的靠山叔父,陈应良心中的纠结与为难简直都已经无法用笔墨形容了。迟疑了许久后,还没被狗吃光的良心终于还是占了上风,迫使陈应良缓缓说道:“我……,答应你们,我答应去裴蕴叔父面前替你们说情,求他对你们的舅父高抬贵手。” “真的?!”长孙无忌大喜问道。 陈应良点点头,清清嗓子,郑重说道:“真的,我答应你们,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帮你们救出高叔父,你们放心,既然我答应了,我就一定帮忙到底!” 长孙兄妹一起放声大哭,拼命顿首向陈应良道谢,陈应良也懒得理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先是搀起了长孙无忌,然后又搀起长孙小箩莉,拉着小箩莉的嫩滑小手严肃说道:“观音婢,无忌贤弟,给伯父的礼物我留下,用来替高大人活动,你们给我的礼物,你们给我带回去,……别说什么,一定要带回去,你们家出了这么大事,肯定处处都要用钱,我不能再给你们雪上加霜。真要谢我,也等我把你们舅父救出来再谢。” “大……,大哥哥。”听到陈应良这番关切话语,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长孙小箩莉情难自禁,干脆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了陈应良的怀里,抱住了陈应良泣不成声,“大哥哥,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拍着小箩莉的柔软秀发,又温柔的替小箩莉擦去眼泪,陈应良心中喃喃,“谁叫我碰上了这事呢?谁叫我的良心还被狗吃光呢?他娘的,还是当个恶人轻松自在啊。” 好不容易劝住了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孙兄妹,陈应良又赶紧问起高家去天牢探监的情况,想了解案情最新进展,谁知长孙无忌却告诉陈应良,自己随舅母鲜于氏去天牢探监时,遭到了典狱官的严词拒绝,给出的理由是钦犯高士廉案情重大,为防止串供毁证等意外,在没有审结前不许家属探望,鲜于氏与长孙无忌再三哀求,典狱官也只是答应把他们送去的饮食衣物转交给高士廉——至于究竟有没有送到高士廉手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心急如焚的长孙兄妹才赶紧寻到陈应良的新家,当面向陈应良苦苦哀求。 “别担心,只要人没事就行,活着就还有希望。”陈应良安慰了长孙兄妹几句,又嘱咐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外婆和舅母,就说探视高大人的事我想办法,我尽快给你们弄一道通行公文,让你们进天牢探望高大人。至于营救高大人的事,你们千万别急,裴蕴叔父公务繁忙,我想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活动周旋,你们也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终于得到了陈应良的肯定答复,长孙兄妹好歹放下了一些心,听了陈应良的劝说回家报信,让年迈的外婆与舅母等人放心,临走时,长孙兄妹又在陈应良的强迫下,带走了自家东拼西凑了感谢陈应良的礼物,仅仅只是把李家的礼物留下给陈应良在裴蕴面前活动。结果回到了家中把消息告诉了家人,让高母和鲜于氏等人暂时放心后,年龄虽小却颇有主见的长孙兄妹又赶紧来到了邻近的颁政坊,把陈应良的答复告诉给好友李二,恳求李渊父子放心替高士廉活动周旋,尽快营救高士廉出狱。 听到长孙兄妹的转述,李二当然明白陈应良已经落入自家陷阱,暗喜之下,李二又叮嘱道:“无忌,这几天你要勤些和陈副率联系,探听他替你舅父活动的情况,一有消息马上来告诉我,我好请父亲尽快出面救高大人。不然的话,陈副率那里如果还没有说动裴大夫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父亲就先出了面替你舅父说话,裴大夫说不定就会误会,事情反倒更加难办。” 长孙无忌一口答应,长孙小箩莉也主动说道:“二郎哥哥放心,从今天起,我和兄长每天都到陈大哥家里探听消息,有情况马上来告诉你。” “你就不用去了。”李二微笑说道:“你是个女孩子,少抛头露面比较好,你留在家里照顾你的外婆舅母,让你兄长去找陈副率就行。” “没事,陈大哥人很好,待我就象亲妹妹一样。”长孙小箩莉有些脸红的说道:“今天他还……,还亲手替我擦眼泪,就象亲兄长一样的疼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了长孙小箩莉这番话,又看到长孙小箩莉清秀脸蛋上的羞红,一丝酸意难免立时浮上李二心头,让李二很勉强的笑道:“那随便你,不过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在陈副率的面前,你也别太随意了。” 第98章 另辟蹊径 到底还是良心做怪,明知道事不好办,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陈应良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长孙兄妹的恳求,答应去自己的远房伯父御史大夫裴蕴面前活动,设法营救长孙兄妹的舅父高士廉,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一头撞进了老李家给自己布置的陷阱。 还好,陈应良的心肠虽然还不够狠也不够黑,小脑袋瓜子却也不算笨,知道高士廉的案子其实就是裴蕴一手制造的——是否冤枉对这段偏僻历史不清楚的陈应良不知道,但陈应良知道自己如果贸然直接去找裴蕴说情,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陈应良很聪明了选择以对自己最亲的黎国公裴弘策为突破口,先到了裴家在大兴的别宅拜访裴弘策,请求裴弘策出面帮忙周旋,说动裴蕴手下留情。 陈应良是这么想的,裴弘策对自己最亲,自己提出的请求最有可能先被裴弘策接受,只要裴弘策答应出面帮忙,再带着自己去拜访裴蕴求情,那么裴蕴看在裴弘策这个本家兄弟的面子上,基本上也就可能答应网开一面了。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还要参与凌迟杨玄感和李子雄,裴弘策仍然滞留在大兴城中,听说远房侄子拜访也立即欣然接见了陈应良,可是当陈应良把来意和事情经过告诉给裴弘策,结果……,结果就招来了裴弘策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小子疯了还是傻了?以前在东都的时候,你小子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刚回到了大兴,就马上开始犯傻?明知道这个案子是你裴蕴伯父一手锨起的,高士廉也是他进言劝说皇帝下旨逮捕的,你竟然还想走他的门路替高士廉说情,你想让他自己抽自己嘴巴啊?你自己找死,还想拉上我?我和裴蕴只是同族兄弟,不是亲兄弟,我如果把他惹急了,他照样会和我翻脸!也就是你了,换成我亲儿子裴行方这么求我,我也早就大耳掴子抽上去了!” 被骂了一个灰头土脸,但陈应良还是不肯死心,讪讪说道:“叔父恕罪,小侄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只是高家的人实在可怜,到小侄家里跪着哭求,心肠一软就答应了……。” “天下比他们可怜的人多了!你管得过这么多么?”裴弘策继续没好气的呵斥,“你小子入仕才几天,就想着替别人主持公道了?这公道还主持到你的远房伯父头上,以后还得了啦?你就不能装做没看到没听到,让下人把高家人赶出大门?!” “别烂泥扶不上墙!上次你替柴家求情的时候,你的裴蕴伯父就有些窝火了,只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即将入仕不宜过多结仇的份上,没有和你一般见识!你这次再去给他找麻烦,小心他把你逐出家门,让你一辈子窝在现在这个虚职上!” “把高家的礼物退回去,就说事办不了,把他们打发走人,以后他们再来找你,让你家的下人拦着不见!还有,你这个小子如果不想自己找死,就别去找什么卫玄和樊子盖求情,这样的事他们不会管,也不会插手!一旦让你的裴蕴伯父听到风声,你只会死得更惨!你要是坚持自己找死,将来也别来找我求情,把话给你说得这么明白,老子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带着裴弘策喷出的满头狗血,陈应良灰溜溜的离开了裴家别院,垂头丧气的返回自己在宜阳坊的新家,长孙兄妹送来的礼盒在陈应良手中似有千斤之重,愁眉始终不展,发愁就是如何拒绝可怜的长孙兄妹,回到家后也是情绪低落,坐在饭桌旁连碰筷子的兴趣都没有,不断盘算如何处置此事。 “要不,硬着头皮去求求卫留守或者樊留守?可他们要是也不管怎么办?这么做的话,如果象叔父警告的那样,风声传扬到了裴蕴耳朵里,我就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去找房伯父和房玄龄帮忙?房伯父倒是有可能会答应,可是他的级别远远不够,说的话根本无法影响到隋炀帝决策啊?这事如果让裴蕴知道,我还肯定会死得更惨?” “直接去找裴蕴碰碰运气?把握太小了,裴蕴和我就只见一两面,给我点好脸色也是看在裴弘策的面子上,这种让他自己打脸的事去求他简直是作死,稍微不好就得把我自己也搭进去。”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真要象叔父指点的那样,把礼物退还给长孙无忌和观音婢?他们又哭着求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忍得下心?” 左右为难的时候,陈老三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到了房间,见陈应良和下人说的一样对饭菜丝毫未动,便好心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吃饭?是否饭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老奴叫伙房给你另做。” “不是。”陈应良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有些心烦的事,暂时没胃口,三伯你别担心,一会我会自己吃的。” “公子,还是早些吃点吧。”陈老三和蔼的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又要每天进皇城当差,不吃饭怎么能行?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再说,还是先吃点吧。” 陈老三的话陈应良不能不听,便就很勉强的提起了筷子吃饭,但饭菜入口却味同嚼蜡,怎么吃都不香,心思仍然还在长孙兄妹的事上。这时,陈老三突然又说道:“公子,刚才忘记了,今天那位长孙公子和他妹妹来的时候,还给你带来了一筐白叠花,说是你昨天向他们要的,那些花老奴替你收下了,怎么收拾?”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陈应良停下了筷子,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因为帮忙替长孙兄妹打听高士廉消息,彻底忘了在高士廉家无意中碰到的棉花,忙道:“三伯,你叫我们家的下人把那些花拿出来通风,明天放到太阳下面晒干,我有大用。还有,花里的种子要注意全部收上来,好生保存,千万别霉烂了。” 陈老三答应,又顺口问道:“公子,你要这些花做什么?记得太老爷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旧宅的花园里也种过这些花,就是种来看看,连香味都没有,没什么用啊?” “我们家也种过?”陈应良一惊。 “种过。”陈老三点头,答道:“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不记得了,太老爷为了装点花园,让家里种植各种奇花异草,当时就种过这种白叠子,长得还不错。” “三伯,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这种白叠子?”陈应良忙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这种花种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在富贵人家种一些装扮花园吧。”陈老三含糊回答,又说道:“公子,如果你喜欢白叠子,那我们明年就在花园里多种一些,反正这种花不难种,老奴还清楚记得是三月下种,这段时间开花。” “不,不只在花园里种,还要在我们家的云阳封地里种。”陈应良摇头,又说道:“三伯,这事你记得操心,我会想办法再找一些白叠子花的种子来,到时候你找几个可靠的佃户,让他们好生种植,免他们租,种了拿来和我们换粮食,怎么换你看着办,给高些,让他们安心多种。” 陈老三更糊涂了,忙问道:“公子,你种这么多白叠子干什么?这种花不能吃不能穿,种那么多出来干什么?” “三伯,这你就错了。”陈应良笑道:“这种花不但能吃能穿,还可以改变我们大隋的国运,总有一天,全天下都会拼命种植这种白叠子,到时候我们不但可以发一大笔财,还可以青史留名,在史书写下……。” “啊!” 说到这,陈应良突然自己惊叫了一声,然后猛的跳了起来,动作之剧烈,把陈老三吓了一大跳,忙问陈应良出了什么事发什么疯,陈应良挥手让陈老三先别说话,心里飞快盘算,“足以改变整个历史进程的棉花,可以彻底扭转整个北方局势的棉花,可以让人青史留名的棉花,我如果送给了裴蕴,他怎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解决高家问题吧?虽然有些可惜,但我如果种出了棉花,看到有暴利可图,老裴家也肯定是要伸手要种子要技术,迟给早给都一样,不如现在拿出来做人情,还可以彻底拉近我和老裴家的关系!”、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应良再不迟疑,马上向陈老三说道:“三伯,你去叫二十个下人,全要男的,让他们带着那些白叠子来这里,我有事要对他们交代。” 陈老三当然不会拒绝陈应良的要求,马上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找人了,陈应良则在饭桌旁紧张思索,盘算如何用这些棉花讨好裴蕴和老裴家,同时也给自己留一杯羹,心里基本拿定了计划后,陈老三也领着二十名陈家下人进到房中,还把长孙兄妹带来那筐棉花也抬进了房里。 “你们听着,明天你每人带二十贯钱出去,到市面上去寻找这种白叠子花,不管是花还是种子,有多少买多少回来,不必在意价格,只要能买到就行。”陈应良吩咐道:“还有,你们也可以尝试联络一些那些富贵人家的家丁,问他们有没有这种花,有的话就用钱向他们买,花和种子都买,价钱你们自己看着办,买回来得多,我还重重有赏!” 一听有这么油水丰厚的好事,陈府家丁当然是轰然答应,但也有人问道:“公子,我们买这种花做什么?” “做药。”陈应良随口鬼扯了一个理由,朗声说道:“如果有人问你们,我们家买这些话做什么?你们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要用来配药。” 二十名下人点头,然后各领了一朵样品出去,陈老三却是大急,下人刚走就向陈应良提醒道:“公子,你这么做不是糟蹋钱么?让他们自己看情况给钱,这不是让他们乘机捞油水吗?老奴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了,可也不能这样白白糟蹋钱吧?” “三伯,我知道这么安排是会让他们有贪钱的机会,但没办法,我急着要白叠子这种花,有大用处,就顾不得这点钱了。”陈应良摇头,又说道:“三伯,你放心,我们收白叠子用的钱,一定会用白叠子加倍的挣回来,你就等着看好吧。” 陈老三将信将疑,但又做不了陈应良的主,也只能任由陈应良胡乱折腾去了。谁知陈应良又突然问道:“三伯,你认不认识大兴城里的手艺人,能不能帮我找一些来。” “公子,你想找什么样的手艺人?”陈老三反问道。 “我要找……。”话到嘴边,陈应良自己先傻了眼睛,因为自己要搞棉织品开发,那怕是最简单的一件棉衣,也需要针织、染色、裁缝和填棉等各方面的人才,而要将生棉花加工成棉絮,又需要木匠和纺织方面的手艺人,虽说自己以前装扮成棉花匠卧底毒巢,加工棉絮的技术都懂,可是没有这些工匠帮忙,自己又能造出各种必须的工具么?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陈应良又突然想起了裴弘策曾经提起的一个人——云定兴云大少卿!云大少卿同时兼着知少府事,掌管皇家手工制造作坊,只要自己求得云定兴帮忙,这些问题都半点不是问题,而且自己求助的对他来说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小事,只要礼物送足,想来他必然会帮忙到底。 想到这里,陈应良忙对陈老三说道:“三伯,算了,我需要的手艺人太多也太杂,我还是去找云定兴云少卿帮忙吧,你就负责守在家里收白叠子,明天收到的白叠子取下种子后,马上放到太阳下面晒。晚上把家里的几个火炉放见一个房间里全部烧上,把白叠子放进房里去烘,烘干后我有大用。” 陈老三答应,还马上出门去安排其他下人准备肯定数量不足的柴禾,预备着第二天晚上使用,陈应良则兴高采烈的重新坐回桌旁,一边有滋有味的吃着饭菜,一边盘算如何讨好云定兴求他帮忙,求动云定兴帮忙陈应良是很有把握的,这次随同隋炀帝回到大兴后,陈应良曾经与云定兴见过一面,当时脸皮比长城拐角还厚的云大少卿还拉着陈应良赞不绝口,还自动套进裴家几个重臣的辈分,对陈应良一口一个贤侄的亲热得象是亲叔侄,丝毫不顾他的辈分其实应该算是陈应良的祖父辈,弄得陈应良都万分不好意思,刻意与陈应良交好的态度十分明确,陈应良去求他帮忙问题绝对不大。 让陈应良比较头疼的是礼物问题,陈应良现在是不缺钱,隋炀帝赏给陈应良的彩绢和铜钱都在家里堆着,可是陈应良总不能大张旗鼓的给云大少卿送去一大车铜钱布匹吧?送黄金的话有些俗,吝啬得用公款买手机的陈应良也有些舍不得。结果自然而然的,陈应良的目光就定格到了长孙兄妹送来的那十颗明珠和那一对玉斗上…… “就拿这些打发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吧,分量足够,送他也是为了救高士廉,对长孙兄妹良心不亏。至于裴蕴那里,和中国第一件棉衣的价值比起来,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算得了什么?裴蕴只要稍微经济头脑,就肯定能明白这种植棉花有多丰厚的利润,他家又是大地主,对棉花这样的好东西也肯定是多多益善。” 于是乎,到了第二天,坊门刚开,陈应良家里的二十名仆人就带着大包铜钱到处乱窜了,四处转山打洞寻找这个时代还被当做观赏植物的棉花,见到就买,还有多少要多少。大隋米虫陈应良则又跑到了上司裴信的面前告了假,然后带着礼物就去了少府寻找云定兴云大少卿,见面后双手奉上珍贵礼物,换得云大少卿是大喜过望,对陈应良的态度更加亲热,对陈应良的要求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还亲自领着陈应良到各作坊里安排工匠给陈应良效力,然后很自然的,陈应良所需要的棉衣外套和弹棉工具,还有各种必须的手工人才,也就源源不绝的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 在少府监忙活了一天,直到坊门即将关闭时,陈应良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还带来十名借来的少府巧匠和一大堆必须工具,结果迎接陈应良的,除了已经在院子里摊满的棉花外,还有急得都已经直跳脚的长孙兄妹。害怕夜深坊门关闭,都已经准备回家的长孙兄妹,赶紧拦住了陈应良,询问陈应良奔波周旋的情况如何。、 “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们的舅舅了。”陈应良终于自信满满的在长孙兄妹面前打了保票,拍着胸口说道:“我已经求得云定兴云少卿帮忙,明天就去找卫留守替你们求一道允许探监的公文,后天上午皇帝要当众处置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个逆贼,届时裴伯父肯定用不着整天办差,后天下午我就到裴伯父家里,替你们舅父说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上三五天,高大人就可以出狱和你们团聚了。” “真的?”长孙兄妹一起大喜过望。 “当然真的,我可以给你们保证。”陈应良微笑点头答道。 “陈大哥,谢谢你。”长孙小箩莉真诚道谢,看向陈应良的清澈大眼睛里也冒出了无比崇拜的亮星星。 “兄长,你怎么还去求云少卿帮忙?”长孙无忌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了给长孙兄妹一个惊喜,同时也实在不方便解释,陈应良干脆又随口鬼扯,微笑说道:“当然了,难道你们忘了?云少卿可是宇文大将军面前的大红人,圣上对他也是十分欣赏,有他帮忙替你们舅父周旋,你们的舅父不是更有希望尽快出狱?” “那云少卿答应帮忙没有?”长孙无忌赶紧又追问道。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饰,陈应良又顺口瞎吹道:“当然答应了,云少卿对我一向不错,我去求他,他马上就一口答应,还答应替我在宇文将军面前周旋,请宇文将军也出面帮忙。好了,不说了,不是大哥不留你们,坊门就要关了,你们快回家吧,别让你们的外婆和舅母担心,告诉她们,我一定会尽全力救你们舅父出来。” ……………… 有件很小的事必须交代一下,几乎同一时间的皇城门前,还发生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急着回家的云大少卿在赶出皇城时,恰好碰上了帮助他东山再起的再生父母宇文述宇文大将军,慌忙行礼问安的同时,宇文述无意中瞟到了云大少卿手里拿着的精美礼盒,便好奇问道:“云老哥,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又做出什么精巧之物了?” ——别介意宇文大将军在私下里对云大少卿的称呼,史书为证,虚怀若谷的宇文大将军不仅叫过李密贤弟,还对云大少卿是以兄长相称。 “倒霉,只能喂狗了。”云大少卿心中叫苦,脸上却尽是笑容,赶紧把陈应良给自己的礼物双手捧到了宇文述大将军面前,满脸堆笑的说道:“同僚送给下官的一点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只是有些新鲜奇巧,本想明天给大将军送去,请大将军赏玩,既然在这里碰上,那就更是缘分,请大将军务必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啊?”宇文大将军打着哈哈推辞,心里则在暗骂,“老东西,九成又是你在督造宫用器皿时贪墨的珠宝黄金吧?不把你的贪墨赃物收缴,老子上对不起天地君主,下对不起大隋黎民百姓!” “大将军请千万不要客气,真是同僚送给下官的一点小玩意,下官用不上,大将军如果喜欢,请尽管收下。”云大少卿一边把礼盒硬塞进宇文大将军手里,一边在心里落泪,“操他娘的!十颗鸽蛋大的南珠,一对龙嘴玉斗,还是汉代羊脂玉,老夫今天亏大了!” 第99章 咫尺天涯 “什么什么?”李渊打断爱子的汇报,惊奇问道:“陈应良那小子还去找了云定兴,求云定兴也出面帮忙周旋?真的假的?这消息确定不?” “回父亲,可以确定。”李二恭敬答道:“长孙无忌告诉孩儿,陈应良亲口告诉长孙兄妹,说他昨天已经去找了云定兴,恳求云定兴也出面帮忙营救高士廉。此外,长孙兄妹还亲眼看到,陈应良还把几个少府工匠带回了家,目前云定兴正在大兴城中,没有他点头,其他的少府官员绝不敢外借工匠,所以想来陈应良见过云定兴肯定不假。” “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啊!”李渊鼓掌大笑,笑道:“云定兴那个毫无廉耻的老东西,势头顺的时候倒是能帮上些忙,情况不对的时候,翻脸那是比翻书都还快些!陈应良小子在这件事上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帮手,真当得上是自掘坟墓了。” 鼓掌笑完,李渊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陈应良向云定兴借工匠做什么?” “不太清楚。”李二如实答道:“孩儿也向长孙无忌问过这问题,他说当时天色已晚,时间太紧怕关坊门就没多问,所以他也不知道,但他看到陈应良的院子里放满了花,想来应该是陈应良刚迁新居,准备装点房屋花园,所以就向云定兴借了些工匠听用。父亲如果觉得有必要查明,孩儿可以派人马上去查问情况。” “不必了,别打草惊蛇,陈应良那小子很精明,稍有不慎就可能横生枝节。”李渊摇头,根本就没在意工匠的事。 “诺。”李二点头,然后又说道:“还有,陈应良还亲口告诉长孙兄妹,说云定兴不仅答应了帮忙,还答应请宇文述也出面替高士廉周旋。” “真嫌死得不够快。”李渊冷笑说道:“等裴矩和裴蕴知道他为了这事去找了宇文述,闻喜裴家也该马上出手清理门户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了?” “陈应良还告诉了长孙兄妹,他将怎么营救高士廉出狱。”李二继续答道:“陈应良准备今天去找卫玄周旋,求一道允许高家探望陈应良的公文。明天陛下要亲自处置杨玄感和李子雄,然后下午陈应良就去找裴蕴求情,说三五天内就能把高士廉营救出狱。” “真有自信。”李渊冷笑了一声,道:“让长孙无忌盯紧陈应良,务必要确认陈应良明天有没有去裴蕴家,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后天就动手!” “诺。”李二再次答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这事如果闹得太大,会不会让高士廉变成了众矢之的?不利于父亲将来营救高士廉?” “放心,事闹不大。”李渊微笑说道:“就是杀了陈应良那小子,他也不敢把裴蕴攀咬出来,只能是干吃哑巴亏背这口大黑锅,再加上老夫昨日已在裴蕴面前撩了一把火,裴家兄弟即便有所怀疑,也必定认为陈应良小子做事不密,行事毫无分寸不可托以重任,继而将他逐出裴氏门户。其后老夫再出手相救高士廉,为时也不算晚。” 见父亲说得自信,又听父亲说过裴蕴这次不太可能对高士廉下死手,李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愿一切顺利,天遂人愿的话,我与观音婢好事成双自不用说,陈应良也可从此为我李氏所用了。” ………… 李家父子在背后算计陈应良的同时,可怜陈应良小正太却正在一步一步的往陷阱里钻,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好不容易结束了无聊到极点的值勤之后,答应过长孙兄妹的陈应良还真的又跑到尚书省,寻找卫玄老顽固求情撞木钟,结果为了不让卫老顽固生出不满,这一次陈应良倒也没有上次那么毫不客气的直接插队,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先来者后面,等待卫老顽固依次接见。 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陈应良才终于得到机会拜见卫老顽固,见陈应良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累了大半天的卫老顽固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就说道:“如果是上次的事,别开口,直接滚回去,老夫没时间和你唠叨。” “卫留守恕罪,不是上次的事,只是和上次的事有关。”陈应良低声下气的说道:“高家的人到天牢探监,被典狱官拒绝,晚辈来求你赐一道公文,允许高士廉的亲人入狱去探望他一次……。”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安生几天?”卫老顽固来了火气,怒道:“老夫之前是怎么对你说的,这件事叫你别插手别插手,你怎么就没长耳朵?高士廉的家人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就这么卖力给他们跑腿?” “卫爷爷,你误会晚辈了。”陈应良赶紧单膝跪下稽首,哭丧着脸说道:“晚辈可以对天发誓,真没收过高家任何好处,晚辈只是与高士廉的两个外甥身世相似,同病相怜之下,这才答应尽力替他们帮忙。” 稽首着,陈应良飞快把长孙兄妹与自己类似的可怜身世说了一遍,介绍了他们被异母兄长赶出家门的不幸遭遇,然后才哀求道:“卫爷爷,晚辈只求你这一次,晚辈可以发誓,求了你这一次后,晚辈就绝不再为高士廉的事劳烦你,更不会求你营救高士廉。” 卫老顽固咬牙切齿的迟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提笔写了一道允许探望高士廉的公文,用印后摔在陈应良的面前,恶狠狠说道:“拿去!老夫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拿了马上滚!以后再敢老夫面前替别人求情,老夫直接叫人把你打出去!:” “谢谢卫爷爷,谢谢卫爷爷。”陈应良连连道谢,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卫玄的公文,然后考虑到卫玄对自己确实不错,必须给他一点报答,便又灵机一动,忙又问道:“卫爷爷,还有一个小问题,你家里有多少亩地?” “你问这干什么?”卫老顽固一楞。 “晚辈想给你一个小小惊喜。”陈应良笑着说道:“不过这个问题晚辈还是过几天再问吧,到时候卫爷爷你就知道了。” “没头没脑,滚!”卫老顽固大喝,陈应良赶紧告辞,看着陈应良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还在满脸怒容的卫老顽固突然微微一笑,暗道:“小家伙,运气还真是不错,如果你知道柴家那件事皇帝在背后对你的评价,你这小家伙不乐疯才怪。” ………… 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卫老顽固的公文,陈应良当然是急匆匆的直接送到了颁政坊的家里,见陈应良真的弄来了这道公文,高士廉一家和长孙兄妹当然是大喜过望,对陈应良是千恩万谢,非要留陈应良吃一顿便饭以为感谢,还有大事要办的陈应良则好言谢绝,又好生安慰了高家人和长孙兄妹,说了一大通靠谱不靠谱的话,接着赶紧告辞回家,继续去准备自己另辟蹊径的营救计划。 也是凑巧,陈应良前脚刚走,李二后脚就来到了高家打听消息,见到卫老顽固那道来之不易的公文,李二是既心中暗喜,又难免有些嫉妒——因为那怕是李渊亲自出面,恐怕都未必能从卫老顽固手里搞到这道公文。长孙兄妹却是兴奋异常,长孙无忌还向李二道谢道:“世民,回去你可一定要替我好生感谢伯父,多亏他指点门路,让我们兄妹去求陈副率帮忙,不然的话,换了其他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从卫留守的手里讨到这道公文。” “陈副率间接救过卫留守的性命,他出面去求卫留守,卫留守当然得给一点面子。”李二笑笑,又问道:“无忌,你们是怎么感谢陈副率的?如果手头不宽裕,尽管开口,我这几年也攒了一些体己钱,可以尽力帮你。” “多谢世民好意,但不必了。”长孙无忌如实答道:“陈副率没有要我们任何报答,我们之前给他送去的礼物,也被他坚持退了回来。” “被他退了回来?”本想抓陈应良受贿证据的李二大吃一惊,惊讶问道:“陈副率他什么都没要你们的,还这么卖力的给你们帮忙?” “是什么都没要。”长孙小箩莉大力点头,斯文的说道:“陈大哥说了,舅父出了这么大事,家里肯定到处都要用钱,不忍心让我们雪上加霜,就硬逼着我和兄长带回了送给他的礼物。” 李二沉默了,心中暗道:“这个陈应良,到底是贪图什么?什么礼物都不要,还这么卖力的帮高士廉家?是因为心善同情?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别有所图?” 盘算到这里,又突然瞟到了面前的长孙小箩莉,看到小箩莉的精致秀美脸蛋,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顿时浮上了李二心头,让李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陈应良,该不会也是在贪图观音婢吧?上次在城外,可就是观音婢开口,才促使陈应良下定决心放姐夫家一马的。” 强压下了这个不祥预感,李二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一下,这才向长孙无忌叮嘱道:“无忌,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小心行事,明天傍晚前你再去一趟宜阳坊,确认他去裴大夫面前周旋的情况,事办完了给我捎一个口信,告诉我情况,我也好请父亲出面,齐心协力尽快把高大人营救出狱。 长孙无忌不疑有他,一口答应,还对好友李二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 心思各异之下,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次日上午,俸禄小偷陈应良终于不用进宫去干站岗值勤的无聊差事,理直气壮的脱岗随着文武百官列队出城,到明德门外去参与诛杀杨玄感和李子雄两大反贼,性格善变的隋炀帝也再一次改了主意,临时决定亲临刑场,亲自监督百官凌迟杨李二犯,还把他的后宫嫔妃和子女孙子都带到了刑场上,一起参观文武百官如何收拾敢和自家抢江山的杨玄感。 负责主持这次行刑的宇文述很会满足隋炀帝好大喜功的欲望,除了调来大批军队守卫刑场外,又强迫大兴城里的大批百姓出城观刑,把一个杀人刑场搞得是人山人海,旗帜遮天,热闹得有如什么节气庆典。刑场的中间又立起两根木桩,将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人捆到木桩之上,头上则各套一个车轮,两人的身边还各放有几把牛角尖刀,准备着让文武百官把他们片皮割肉。 冗长无聊的训话开始了,得隋炀帝允许,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代表大隋各级官员,当众发表了一通又臭又长的讲话,历数杨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叛国谋逆、吃饭前不洗手、上完厕所不冲水等等滔天罪行,然后宣布凶恶叛逆之徒,臣属应该共恨之,命令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每人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上一刀,联手把二人处死,接着宇文述又亲自带头,操刀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分别割下了一块肉,扔在他们身边的木盆中。 残酷血腥的场面开始了,在隋炀帝与宇文述的淫威逼迫下,在场的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列队上前,每人都在杨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下一块肉,很快就把杨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割得是体无完肤,全身血染。其中施刑的武官武将还好点,对这样的场面还算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特别反应,一些胆子比较小的文官就惨了,操刀割肉间手都在发抖,两个文官还当场吐了出来——结果自然是招来了隋炀帝的白眼与记恨。 不得不承认,因为误中宵小诡计而不幸被擒的杨玄感确实是一条硬汉子,行刑期间,尽管身上都已经被割得体无完肤了,旁边的名将李子雄老将军也早就在哭爹喊娘惨叫不断了,杨玄感仍然还把脑袋高傲昂起,一声不吭,冷漠注视每一个在自己身上动刀行刑的文武官员,冰冷锐利的目光让宇文述和李渊这样的狠角色都有些胆寒,更让云定兴这一类的阿谀小人心惊肉跳,吓得他们赶紧匆匆割下一块肉敷衍了事,压根不敢与杨玄感的目光对视。 杨玄感的这种反应当然让隋炀帝和宇文述等人非常不爽,觉得不够解气不够泄愤,还好很快的,杨玄感就有了特殊的反应——因为终于轮到陈应良在杨玄感和李子雄的身上操刀割肉了。 做为平定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陈应良的一举一动众人受到了万众瞩目,就连已经开始后悔亲自来监督这种无聊行刑的隋炀帝都重新来了兴趣,坐直身体细看陈应良的行刑过程。 “杀了我!快杀了老夫!”骨头有些软的李子雄老将军痛哭嚎叫,“士可杀,不可辱,姓陈的小子,你给老夫一个痛快!快给老夫一个痛快!” 陈应良当然不会自己找麻烦一刀就替李老将军解决烦恼,很冷漠的在李老将军的腿上割下一块肉了事,扔下刀和肉,然后神情平静的走到了杨玄感的面前,拿起了杨玄感身旁已经被鲜血沾满的牛角尖刀。而杨玄感也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突然张开嘴,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了陈应良脸上,骂道:“走狗!” 陈应良没有急着割肉,只是慢慢的擦去了脸上唾沫,然后大声说道:“杨玄感,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绝对不知道,我对你的痛恨,远在你对我的恨意百倍之上!” 亮出手中血染尖刀,陈应良又大声说道:“杨玄感,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造反谋逆,造成了多少大隋百姓无辜冤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谋反叛逆,圣上被迫从辽东回师平叛,二征高句丽无功而返,让多少大隋将士白白牺牲,白白的血染沙场?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造反谋逆,高句丽蛮夷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大隋将来再想平定高句丽蛮夷,又将付出多少代价,多少英勇的大隋将士,中华男儿,又将葬身沙场?” “杨玄感!你少在我面前装英雄!”陈应良干脆咆哮了起来,指着杨玄感的鼻子咆哮道:“杀任何人,我可能都会内心有愧!惟有杀你,我可以问心无愧!因为你这个奸贼逆贼,造成无数的大隋将士白白牺牲,无数英魂埋骨他乡,让无数的大隋将士妻儿老小望门而泣,孩子无依无靠,父母孤老终生!你不仅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逆贼,更是全天下最大的卖国贼!你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抵消你的罪孽之万一!” 咆哮着,陈应良操刀,在杨玄感的肩膀上割下了一块肉,然后肉也不扔进盆里,而是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生嚼着杨玄感的肉,一边恶狠狠说道:“杨玄感,这一刀,我是替无数白白牺牲的大隋将士割的,也是替他们的父母妻儿割的!只有食你之肉,寝你之皮,方能表达我对你这卖国贼的切齿痛恨之万一!” 看着陈应良生食人肉的模样,大隋文武百官无不目瞪口呆,杨玄感也是神情呆滞,再也找不出什么话语或者动作来表达自己的英雄气概,陈应良则重重将杨玄感的生肉咽下肚里,怒视着杨玄感,嘴角带着鲜血大声咆哮,“杨玄感逆贼!你扪心自问,自己说,你是否死有余辜?!” 杨玄感哑口无言了,更不敢与陈应良发自肺腑的仇恨目光相对,把脸扭开,口中喃喃,“杀了我,马上杀了我!” 啪!啪!啪!鼓掌声突然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却见隋炀帝不知何时已经从御辇上站了起来,一边重重鼓掌,一边大声说道:“骂得好!骂得好!杨玄感,陈爱卿骂得对,你不仅是天下最大的逆贼,还是全天下最大的卖国贼!朕就是把你杀上一万次,也难以抵消你对大隋犯下的罪行之万一!” 掌声与叫好声顿时雷动——隋炀帝带了头鼓掌,在场的文武百官那还有不随声附和之理?掌声与欢呼声中,之前还有些死气沉沉的百官队伍顿时精神百倍,操刀割肉间不做手脚颤抖,还有不少人效仿陈应良,割下肉来直接生吞下肚,嘴里大骂叛贼逆贼,杨玄感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头歪在车轮上气息奄奄,偶尔还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与此同时,又出了一个小彩头的陈应良被召到了隋炀帝面前,然后隋炀帝亲手将一个装满酒的金杯递到了陈应良面前,大声笑道:“爱卿,这杯酒,朕连酒带杯赐给你,让你今后再接再厉,继续精忠报国,为大隋将士官员充当忠臣表率!” “谢圣上!”陈应良必恭必敬的双手接过金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次谢恩时,陈应良突然眼睛一亮——因为陈应良突然看到,盛装彩衣的杨雨儿,正斯斯文文的站在隋炀帝两个孙子杨倓与杨侑之后。 恰在此时,杨雨儿也转目来看了陈应良一眼,四目相撞,陈应良心跳加快,杨雨儿却面无表情,还把目光迅速移开,半点好脸色都没给陈应良,让满怀希望的陈应良忍不住心中一沉,暗道:“咫尺天涯,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还真是遥不可及啊。” 第100章 三件礼物 联手凌迟杨玄感和李子雄这么一个走过场的敷衍差使,竟然也让陈应良玩出了新花样,还凭借着这点小花样博得了一个小彩头,在一旁看到这些情况,陈应良的两座大靠山裴矩和裴蕴难免有些意外,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色后,裴矩还忍不住向裴蕴笑道:“聚治,咱们这个远房侄子,很能投君上之好啊。看来我们兄弟是得加快些动作了,尽早给这个贤侄以实职历练的机会,看看他是否能担当大任。” “兄长,也别太急。”裴蕴低声答道:“应良这小子是聪明,但做事太不够沉稳,太过心浮气躁,必须多加磨砺,方可委以实权,不然的话,太早让他掌握实权,只会害了他,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们兄弟身上。” 与族弟狼狈为奸多年,裴矩当然知道裴蕴性格阴沉、城府极深的性格,见裴蕴竟然给远房侄子如此不佳的评语,裴矩难免是有些惊讶,便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个小东西,居然敢插手高士廉的事,也是看在弘策的面子上了,换别人,我早就把他打成高士廉同党了。”裴蕴冷哼了一声,低声把李渊与自己交谈的情况告诉给了裴矩,然后才又低声说道:“鉴于此情,所以小弟认为,对陈应良这小子,我们不能急着对他寄以厚望,必须再三观其行止,然后再决定是否大力扶持。” 裴矩到底比裴蕴混得更好些,心机之深沉也在裴蕴之上,看了一眼远处的李渊后,裴矩低声说道:“贤弟也不必急于下此定论,不要忘了,因为应良贤侄的事,唐国公被天子当众训斥,颜面受损,他对贤弟你的话语之中,似乎也有挑拨之嫌。” “这也是小弟最不满的地方。”裴蕴有些恼怒的说道:“碍不过面子,受人托请说情,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可是这小子竟然蠢到走漏风声,还把风声走漏到有仇隙的敌人耳朵里,行事如此大意,这样的人,能够寄以重望么?” 为陈应良开脱了一句的裴矩默然,因为裴蕴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走后门捞犯人这样的事可以做,但一定要保密,陈应良却粗心大意把风声走漏到政敌耳朵里,这样的幼稚错误就有些难以原谅了。所以再略一盘算后,裴矩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贤弟言之有理,对于应良贤侄贤侄,我们是先仔细观其言语行止,然后再决定如何培养。” 这时,文武百官已然轮流行刑完毕,杨玄感和李子雄两个受刑主角也早已是全身支离破碎,只有脑袋还好生生的套在车轮中,但酷刑还没结束,主持行刑的宇文大将军又下令将杨玄感和李子雄的尸体车裂分尸,接着尸体残骸还被焚化成灰,洒扬于地,让他们彻底的魂魄无依,这才总算结束了对他们惩罚,同时杨玄感与李子雄的家眷也全部下令处斩。 还在焚烧杨玄感和李子雄尸体的时候,早已兴趣缺缺的隋炀帝就已经率领着他的仪仗队回了城,百官恭送,再到刽子手将最后一把骨灰洒到天上,宇文述刚下令行刑结束,已经站了大半天的文武百官就顿时走了一个干干净净,裴矩和裴蕴兄弟也并骑回了城内,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在京九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叫出了城参与行刑,就算回到御史台也没无法继续办公,最近一直无比忙碌的裴蕴倒也意外获得了半天假期,邀请裴矩到自家小坐被谢绝后,裴蕴也就辞别了裴矩,领着从容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善和坊的家里。 回到了家里也未必代表着裴蕴可以得到休息,做为隋炀帝面前大红人,手握司法、纪检与官员选察大权的裴蕴自然是在家里反倒更忙一些,策马才刚到自家门前,就已经有好几名京官外官来到了面前点头哈腰的行礼问安,裴蕴也知道这些人空着手绝不敢登自己的门,便乘着有点空闲,在后堂依次一一接见了这些并不算重要的文武官员,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回家,同时收下他们带来的微薄心意。 也是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倒霉,当裴蕴正在接见一个来自西郡的外官时,一名家人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还对裴蕴发出暗号,请求附耳说话,裴蕴也没在意,先挥手让那恳求调动职位的外官暂时闭嘴,然后示意家人上前来附耳说话。那家人行了过礼,这才低声说道:“老爷,刑部秦大人派人来报,高士廉的家人手拿卫留守的公文进了天牢,与高士廉见了面。因为高家人手里有卫留守允许探望的公文,典狱官没敢拒绝,秦大人担心卫留守插手此案,就派人来向你报信。” “卫玄?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搀和高士廉的案子?” 裴蕴先是一楞,然后顿时勃然大怒,还气得抓起案几上的茶杯就重重摔到了地上,吓得那从几百里外跑来求官的外官扑通跪倒,战战兢兢的以额贴地,生怕裴蕴拿自己当出气筒,把火气全部撒到自己身上。但还好,城府极深的裴蕴倒也没有胡乱发火,努力使自己冷静一下,便向那外官吩咐道:“周县令,今天到此为止,你先下去吧,郡丞的事本官答应你,尽量替你试试,成与不成看你的造化。” 那外官千恩万谢,赶紧告辞离开,结果他前脚刚走,裴蕴后脚就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放声大吼,“烂泥扶不上墙!连老夫的事都敢插手,还敢跑到卫玄的面前走门路,把卫玄也拉下水,这么敬爱那个七老八十的老顽固,你就给老夫跟那个老顽固去!老夫没你这个远房侄子!” 咆哮着,怒不可遏的裴蕴忍不住又踹翻了一个案几,但还是怒气难消,只恨不得马上把那个不孝的远房侄子揪到面前,重重扇上七八十个耳光。结果裴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天遂人愿,恰好又在此时,门外又家丁来报,在门前稽首奏道:“禀老爷,太子右副率陈应良来访,恳求老爷接见。” “叫他滚!老夫没他这个侄子!”正在火头上的裴蕴怒吼,吓得那通传家丁连滚带爬,匆忙起身差点摔了一交,但是裴蕴突然又改了主意,恶狠狠说道:“让他进来!老夫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小畜生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通传家丁匆匆领命而去,留下裴蕴在房中继续咬牙切齿的生闷气,期间也有下人进来收拾被裴蕴踢翻的案几,结果却都被裴蕴大声呵斥撵了出去,同时已经怒不可遏的裴蕴也下定了决心,“最后给裴弘策一个面子,如果这小子真敢替高士廉求情,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就这样,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就被直接领到正处于发飙边缘的裴蕴面前了,看到撒落一地的零碎杂物,陈应良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向背向自己的裴蕴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小侄陈应良,拜见裴伯父,伯父金安。” 背对着陈应良的裴蕴不吭声,只是背着手慢慢转过了身子,结果让裴蕴当场把鼻子气歪了的是,陈应良竟然带来了一个不小的包裹,还是直接背在了身上到了这里,裴蕴一时之间也立即有一种掐死远房侄子的冲动了——天下还有有你这么****的行贿者啊?! 大怒之下,裴蕴连好声气都懒得赏给陈应良了,直接就怒吼道:“你来干什么?说!” 虽然不清楚裴蕴为何发怒,但有恃无恐的陈应良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恭敬答道:“回禀伯父,小侄是来略表孝心,想献给伯父三个礼物。” “不敢当!”裴蕴怒道:“老夫为官清廉,从不收受他人贿赂,你的礼物带回去,老夫不收!” “为官清廉?那你上次别收裴弘策的礼物啊。”陈应良心中嘀咕,嘴上却恭敬说道:“伯父,小侄当然知道你从不收受他人贿赂,但小侄这三件礼物却不是贿赂,小侄斗胆,还请伯父听小侄说完是那三件礼物,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小侄的孝心。” “什么意思?”裴蕴微微一楞,也稍微来了一点好奇心,便道:“那好,你说吧,是那三件礼物?” “谢伯父。”陈应良稽首道谢,然后朗声说道:“小侄孝敬的第一件礼物,是闻喜裴氏富甲天下,家产倍增!” “什么?”裴蕴彻底楞住,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伯父恕罪,小侄一会再解释。”陈应良很会卖关子的摇头,又朗声说道:“小侄孝敬伯父的第二件礼物,是伯父名垂青史,流芳万年,千年之后,伯父造福天下的美名,必定依然被万人传诵!” 偷看了一眼后世遗臭万年的裴蕴,陈应良又沉声说道:“小侄孝敬伯父的第三件礼物,是伯父为大隋朝廷立下盖世奇功,满朝惊喜,天下震动,圣上龙颜大悦,对伯父更加信任重用!” 张口结舌的打量了远房侄子许久,发现眉清目秀的远房侄子目光清澈,脸色异常郑重,神情绝非说笑,裴蕴也逐渐将胸中怒气忘在了脑后,终于还是开口吩咐道:“起来吧,仔细说说,你怎么孝敬我这三件礼物?” ……………… 因为时间比较充足的缘故,陈应良从裴蕴处回到了自己在宜阳坊的家里时,天色还比较早,同时也因为陈应良心里一直在盘算大事的缘故,进门时陈应良干脆就没发现长孙兄妹已经守到自家门前迎接,直到长孙兄妹拦在了面前开口招呼,陈应良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慌忙还礼说道:“贤弟,观音婢,你们别在意,我是想些大事,所以走了神,没看到你们。” “没什么,是我们兄妹不该打扰兄长才对。”长孙无忌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赶紧向陈应良问道:“兄长,你之前说今天去裴大夫面前求情,不知情况如何?” “这……。”陈应良有些为难,本想如实相告,可是又怕误了更重要的大事,便只能苦笑说道:“不瞒贤弟,不是愚兄不尽力,是愚兄面子实在太小,裴伯父根本看不上。” “裴大夫,他拒绝了?”长孙无忌的脸色发白了。 “倒没直接开口拒绝。”陈应良含糊答道:“是愚兄刚提起这件事,伯父立即就下了逐客令,然后愚兄本来还想坚持,可是伯父直接拂袖而去,还命令他家里的下人把我赶出了家门。” 长孙无忌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长孙小箩莉则是泪满眼眶,差点当场哭出声来,陈应良有些内疚,忙安慰道:“贤弟,观音婢,你们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我答应过你们帮忙,就一定帮忙到底。你们再等我一天,明天我就去拜见黎国公裴叔父,裴叔父对我最好,我去求他出面周旋,设法救你们的舅父出狱。” “可是,黎国公如果也不答应怎么办?”长孙小箩莉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放心,裴叔父他一定会答应。”陈应良赶紧又去给小箩莉擦眼泪,安慰道:“裴叔父待我有如亲出,我去求他,他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他又是裴大夫的同族兄弟,裴大夫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给他一点面子。” 小箩莉点头,但神情中却已经是不抱多少希望,陈应良心下不忍,便又柔声安慰道:“观音婢,别担心,你舅父一定能平安无事,我向你保证,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一定会帮忙到底。你们要相信我,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把你们的舅父救出大牢。” 好说歹说,陈应良才总算是让已经绝望的长孙小箩莉收住泪水,又让长孙兄妹到自己家中就坐,但长孙兄妹此刻已然是六神无主,毫无心思到陈应良家中就坐,只是哽咽着谢过了陈应良的好意,然后匆匆告辞离去。也是到了这对少年兄妹走远之后,陈应良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微笑,眺望着长孙兄妹离去的马车心道:“贤弟,观音婢小妹妹,不好意思了,因为还有大事要办,不得不骗你们一次。你们放心,明天之内,我必然让裴伯父答应对你们的舅父高抬贵手。” ……………… 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大概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长孙兄妹其实并没有直接返回隆政坊去给高家其他人报信,而是转道先来了颁政坊,寻找世交好友李世民告知消息,同时因为今天处决杨玄感的缘故,没有什么公事的李渊也恰好就在家中,陈应良与长孙兄妹的对答详情,也就原原本本的转述到了李渊面前了。 “拒绝了?”李渊的神情明显有些惊讶,颇吃惊的问道:“为什么?陈应良不是在你们兄妹面前担保,说他一定能求动裴大夫高抬贵手么?” “陈副率说,裴大夫根本不给他面子。”长孙无忌落泪说道:“陈副率才刚开口,裴大夫就拂袖而去,还让家里下人把陈副率赶出了家门,根本就没给陈副率求情的机会。” “不赶走才怪,老夫前天在裴蕴面撩的那把火,难道是白撩的?”李渊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难色,仿佛很为难的说道:“这事不好办啊,裴大夫那里不松口,老夫就算出面替你们的舅父求情,也很难收到效果……。” “伯父!求求你了!”长孙无忌和长孙小箩莉一起向李渊跪下,放声大哭,拼命的哀求。 “世民,搀起无忌和他妹妹。”李渊叹了口气,先是让李二搀起长孙兄妹,然后才说道:“贤侄,贤侄女,你们不必焦急,你们的舅父还有希望,伯父也一定会全力营救于他,你们先回去好生安慰你们的舅母和外婆,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多谢伯父。”事已至此,长孙无忌也无法分辨李渊此言是真是假了,只能是含着眼泪说道:“伯父,陈副率他也答应了继续设法营救小侄的舅父,他明天就要去拜见黎国公,求黎国公出面周旋,舅父与小侄一家的生死存亡,就全仰仗伯父你和陈副率了。” “还要去求裴弘策?”李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璇玑又恢复平常,然后又好言安慰了长孙兄妹一通,很是废了一些力气才把哭哭啼啼的长孙兄妹打发离开。 亲自送走了好友兄妹,李二再回到李渊面前时,李渊立即就向李二吩咐道:“世民,你换一身便装,马上就去一趟司隶大夫封德彝家里,让他安排一个麾下官员出面,依计行事,明天早朝就弹劾陈应良替高士廉贿赂朝廷官员,替高士廉开脱罪名,扰乱朝纲。” “明天就动手?这么快?”李二一征。 “得抓紧时间。”李渊答道:“刚才长孙无忌不是说了吗,陈应良那小子明天就要去求裴弘策出面周旋,虽然以裴弘策的性格,不太可能答应这件事,但陈应良毕竟两次救过裴弘策的命,我们得防着裴弘策心软答应这个万一,所以明天就得赶紧动手,让陈应良那小子再没有垂死挣扎的余地。” 李二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答应,李渊又叮嘱道:“记住两件事,第一,一定要点出陈应良贿赂朝臣的礼物明细,第二,绝不能矛头直指闻喜裴氏,所有矛头都必须指向陈应良一人,这样闻喜裴氏才不敢替陈应良开脱。具体如何奏劾,你和封德彝商量着办,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诺,孩儿立即就去。” 李二拱手答应,转身要走时,李渊突然又叫住了儿子,然后迟疑了一下,李渊一咬牙,说道:“稳妥起见,你告诉封德彝,让他安排司隶别驾苏世长当这个恶人,出面上表弹劾陈应良。” “苏世长?!”李二有些吃惊,道:“父亲,这样的话事会不会闹得太大?苏世方可是宇文述的死敌,上次弹劾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背禁令,通商突厥,害得宇文化及和宇文智两兄弟被剥夺一切官职爵位,直接贬为奴隶,已经和宇文述结下了死仇,让他出面弹劾,很可能把宇文述也拉下水啊?” “宇文述不敢淌这道浑水。”李渊轻松笑道:“陈应良贿赂朝臣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了不把裴蕴拉下水,他只能乖乖的独自背下这口大黑锅,届时宇文述自然不敢随便搀和,背上挟私报复的嫌疑,然后再加上苏世长不畏权贵的美名,陈应良就只会跌得更惨。” 李二恍然大悟的笑了,道:“父亲高明,相信听到陈应良倒霉的消息,姐夫一定会痛饮三坛美酒。” 第101章 越闹越大 大兴也就是现在的西安,地理位置位于秦岭以北,气候属暖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进入了农历九月后,天气就已经开始一天比一天更凉,再到了处决完杨玄感和李子雄的当天夜里,大兴一带又突然北风劲吹,气温猛降,天空阴沉灰暗,隐约有了即将下雪的光景。 偏巧赶在首举义旗的杨玄感被杀的当天夜里气温突降,早已不堪杨广滥用民力的大隋百姓当然是悄悄嘀咕,说这是苍天都在为带头反抗暴君的楚公流泪,而对于必须参加早朝拜见伟大皇帝杨广办理国事的官员权贵而言,这无疑却是苍天无眼,雪上加霜。因为他们在四更凌晨一点过后,就必须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娇妻美妾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打着呵欠洗漱吃饭,然后必须要在五更寅时前赶到皇城门外集合,等待皇城开启,入宫上朝——本就无比辛苦,再加上气温突降,天气严寒,这种本就不够人道的例行公事就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了。 很凄惨的是,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虽然还没有资格参与早朝,却因为干着皇城仪仗队的差事,也必须在寅时前赶到延喜门外报到,进皇城入东宫去干那些无聊透顶的差事,同样万分辛苦不过。好在陈应良目前还是处男小正太,没有什么粉臂玉腿的纠缠,在起床时倒是比其他权贵官员少了一个羁绊。 并非大朝,并非京官的李渊其实完全可以偷懒不来参与早朝,但因为有些事必须要办,李渊便也披了一件白狐皮裘乘车来到到皇城之外,加入了上朝队伍,还正巧碰上了陈应良的远房伯父尚书左仆射裴矩,互相见礼后,裴矩随口笑着说道:“唐国公可真是勤劳国事,已经外放了官职,这么冷的天还来上朝,换成是我,早就找过借口告假偷懒了。” “请示离京上任的日子,所以也来了。”李渊微笑说道:“杨玄感逆贼的事已经了结,下官该去弘化上任了,来请示一下离京日期,也问问圣上还没有什么交代嘱托。” 裴矩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李渊却不肯错过与隋炀帝面前大红人裴矩交谈的机会,又微笑着说道:“裴相,借这个机会打听一件公事,不知弘化太守的人选定下来了没有?下官此去弘化上任,需得与他紧密合作,拱卫大兴国都的北方土地,不知裴相与苏相是否已然决定这个官职的人选?” “还没有。”裴矩随口答道:“这几天太忙,我还没来得及与苏相商议这个人选,不过快了,一两天内就有消息。” 没法子提前与副手拉好关系的李渊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便只能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裴矩又和李渊客套了两句,也就告辞离开,走到了文官队列的首位,与文武百官列队等待皇城开启。同时在此期间,李渊的秘密盟友司隶大夫封德彝,也曾经过李渊的身边,但二人并未交谈,封德彝仅仅只是向李渊微微点头,示意事已办妥,李渊心中大定,抱着看好戏的念头耐心等待皇城开启。 卯时正,钟鼓声中,皇城大门缓缓开启,穿着明光铠的御林军站立两厢,空出正对朱雀大街的朱雀门,文官一行以裴矩为首,武官一行以宇文述为首,一起徐徐而进,经朝阳门街进朝阳门,入大宫直奔金銮殿,在殿外列定队伍,再待太监口传皇命,召百官入殿觐见,百官入殿站定,目前还算是非常勤政的隋炀帝也就走进了大殿之中,到了龙椅上坐定,接受群臣行礼叩拜。 早朝正式后,首先发言的是陈应良的远房伯父裴矩,很会拍马屁的先奏报了一件喜事给隋炀帝洗刷寒日早起的怨气,内容则是大隋名将张须陀在山东又打了一个漂亮仗,生擒活捉了一度攻占北海郡城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郭方预,隋炀帝也果然大喜,当即下旨将郭方预车裂处理和赏赐张须陀,百官山呼圣上洪福齐天,早朝的气氛也随之活跃了起来。 接下来的政事就没有那么顺心了,除了好几个郡上表奏报出现旱涝灾害外,尚书右仆射苏威还很不识趣的奏报,说山东反贼杜伏威和辅公祏的贼势越来越大,并且有向南蔓延的趋势,还有河北的张金称、高士达两位帅哥也越折腾越欢,并且已经公开与屡剿不灭的窦建德建立了同盟关系,声势更加大振,地方官府拿他们已经无可奈何。 听到苏威的这些奏报,裴矩和裴蕴兄弟当然是心中暗乐,偷偷讥笑苏威右相的不长眼色,心高气傲的隋炀帝却是脸色越听越难看,差不多是大吼着下旨将几个丢城失地的倒霉地方官逮捕下狱,调动军队平叛镇压。见机会正好,李渊便也没有客气,立即向秘密盟友封德彝使了一个眼色,封德彝会意,毫不客气向自己的副手司隶别驾苏世长发出暗号,示意苏世长乘机动手。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司隶这个官职,早些年隋炀帝刚登基时,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为了更好的监察百官整顿朝纲,在御史台之外新设谒者、司隶两台,御史掌纠察中央百官,谒者掌奉诏出使,持节按察,司隶掌监察京畿和郡县地方官员,避免御史台一家独大,失去监督作用。其后虽然因为裴蕴的迅速崛起,御史台很轻松的又把已经同权的谒者、司隶两台重新踩在脚下,但谒者台和司隶台却也没有放弃挣扎,仍然不肯对纪检部长裴蕴完全服从,暗底里没少干和御史台争权夺利的事,是裴蕴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制约力量之一。 再顺便说一句,房玄龄的老爸房彦谦就是司隶台的人,官居司隶刺史,平时也没少干得罪御史台的事,不是很讨御史台老大裴蕴的喜欢。 言归正传,收到顶头上司的暗号命令,在大隋朝廷中颇有直名的苏世长毫不犹豫,清了清嗓子立即大步出列,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章,朗声说道:“禀圣上,微臣司隶别驾苏世长有本,弹劾在职官员受人托请,贿赂朝臣,企图为涉嫌叛逆同党的罪官开脱罪名,罪证确凿,请圣上明查。” 苏世长刚站出来告黑状的时候,包括宇文述这样的超级权臣在内,都一度有些提心吊胆——宇文述的两个宝贝儿子可就是栽在了苏世长手里,直到苏世长主动说出了黑状内容,心里没鬼的文武百官才悄悄松了口气,定下心来笑看今天该谁倒霉。而隋炀帝这会正处在心情十分不爽的状态,一听苏世长火上浇油的奏报,当然是勃然大怒,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为那一名叛贼同党开脱?仔细说来!” “禀圣上,微臣查实,太子右副率陈应良辜枉圣恩,私下用十颗南海明珠与一对汉代龙嘴玉斗贿赂朝臣,为在押犯官宣礼郎高士廉开脱罪名。”苏世长神情严肃的给出了一个惊人答案。 满朝惊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陈应良公开了的大靠山裴矩和裴蕴脸上,裴矩和裴蕴兄弟更是措手不及,还一起心中叫苦,知道陈应良这次肯定要倒大霉了——苏世长可不是什么胡乱咬人的疯狗,又直接查实了陈应良行贿礼物的详细情况,证明苏世长手中肯定已经握住了证据,自己兄弟就是想替陈应良开脱也难了。 “什么?是陈应良?”隋炀帝的反应就为惊奇,道:“他才刚刚替朕平定了杨玄感叛乱,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圣上恕罪,微臣之前也不敢相信,但事实俱在,微臣不得不如实上奏。”苏世长朗声答道:“除此之外,微臣还风闻陈应良为高士廉家人出面周旋,替高士廉家人取得了一道探监文书,协助高士廉家人入狱探监。” 轮到卫老顽固悄悄叫苦了,暗骂陈应良行事不密之余,又知道隋炀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硬着头皮出列奏道:“禀圣上,确有此事,是老臣给了陈应良一道文书,允许高士廉家人探望于他,但老臣在公文已然写明,命令天牢典狱官全程监视高士廉亲眷探监,以免高士廉与其家眷乘机串供。但是除此之外,陈应良并没有任何为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行为,这点老臣可以为陈应良做证,请陛下明查。” 见卫老顽固也被牵连进来,幸灾乐祸的人顿时更多了——卫老顽固的人缘可不是十分之好。隋炀帝却是更加愤怒了,喝令太监将苏世长的奏章呈到面前,再接过仔细一看后,见奏章内容与苏世长的口述大致无二,隋炀帝难免更是窝火,立即就大喝道:“传旨,将陈应良拘捕下狱,着御史台、大理寺严加审问,查明案情,从严治罪!” 李渊悄悄的笑了,无数妒忌陈应良风头太盛的文武官员也悄悄笑了,裴矩和裴蕴两兄弟则是眉头紧皱,一时之间无法决断。不过还算好,陈应良在朝廷里还有几根靠得住的大腿,卫老顽固立即就行礼说道:“圣上,就老臣所知,陈应良协助高士廉家人探监只是出于同情,并无任何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实质举动,苏别驾所奏也不过具报,并无确凿证据,其中恐有误会,还望陛下慎查之。” 裴蕴还有大事要办不敢随便开口,只得悄悄向裴矩使了一个求助的眼色,裴矩会意,也立即出列奏道:“陛下,卫留守所言有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能轻下判断,将陈应良立即下狱,还请圣上暂息雷霆之怒,审慎度之。” 裴矩也是极少数的几个能够说动隋炀帝的人了,听了裴矩的这番规劝,对陈应良印象不错的隋炀帝也冷静了一下,改口喝道:“传旨,传陈应良立即上殿,朕要当面质问于他,是否真有此事!” 传旨太监匆匆出殿赶往旁边的东宫去了,没看到裴蕴给裴矩使眼色的李渊却悄悄笑得更开心了,暗道:“裴弘大,你喜欢眷顾党羽门生就眷顾吧,一会陈应良小子上了殿,看他怎么回答,看你又怎么庇护他。” “糟了,怎么会冒出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来?”裴蕴心下连连叫苦,“应良,你别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吧?如果这件事查实不假,老夫今天的布置不是白白辛苦了?” “十颗南海明珠?一对汉代龙嘴玉斗?”武官首位的宇文述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在纳闷,“奇怪?这些东西,老夫怎么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各怀心思的等待间,穿着禁军甲胄的陈应良很快被召上了金銮殿,在寒风里站了一段时间岗,陈应良早已被冻得脸色有些发青,第一次进金銮殿又心情多少有些紧张,所以匆匆进殿时,陈应良还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在迅速恢复了平衡,仅是有些狼狈的向隋炀帝稽首行礼,大声说道:“微臣陈应良,叩见圣上,天子万年。” “陈应良,有言官弹劾于你,说你为了替犯官高士廉开脱罪名,以珠宝贿赂朝臣,可有此事?”隋炀帝厉声喝问道。 “什么?!”陈应良被冻得有些发青的小脸蛋顿时发白了,差一点点就扭头去看裴蕴,心中惊叫,“怎么可能?言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还没开始替高士廉开脱罪名,他们怎么就知道了?” 看到陈应良的苍白脸色,李渊和许多的在场官员顿时更加幸灾乐祸了,裴矩和裴蕴则有些绝望了,知道这事肯定不假了,隋炀帝却是更加怒不可遏,大喝道:“为何不答?究竟有无此事?” “冤枉!”陈应良终于回过些神来,惨叫道:“冤枉啊!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没有做过啊!” “还敢喊冤?”隋炀帝把苏世长的奏章重重摔向陈应良,怒道:“你自己看,罪证确凿,你竟然还敢抵赖?!” 狼狈不堪的膝行上前,好心没什么好报的陈应良拣起了奏章仔细一看,顿时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因为那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可是铁一般的罪证!但震惊过后,陈应良却又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发现了一个破绽,赶紧大声说道:“圣上明查,微臣是送给了当朝官员十颗明珠和一对玉斗,但那只是同僚之间的礼物馈赠,微臣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句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话。” “很好,认了行贿就好。”隋炀帝狞笑点头,神情狰狞的问道:“那么你是把这些珠宝,馈赠给了那位同僚?” “糟了!怎么办?是否老实交代?”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陈应良的脑海中一时间乱成了一团,无法决定是否交代出行贿对象。而几乎所有的在场官员都把目光集中嫌疑最大的裴蕴脸上,裴蕴则是努力保持平静,脸上不作表情,心里却已经把不孝侄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为何不说?是谁!”隋炀帝再次追问,神情模样也更加狰狞。 “是……,是云定兴云少卿。”陈应良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真相。 “云定兴?!”这下子终于轮到了李渊傻眼了,心中糊涂,“怎么会是云定兴?陈应良这小子,怎么会把那些礼物送给了云定兴?!” “云定兴?!” 隋炀帝和裴家兄弟等在场众人也都是微微一楞,陈应良则赶紧又补充道:“圣上,微臣是把这些礼物送给了云少卿,但微臣此举真的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不违国法。除此之外,微臣还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说过一字半句恳求云少卿替高士廉开脱罪名的话,圣上若是不信,可以传云少卿前来对峙,微臣倘若有半句虚言,愿领欺君斩首之罪!” 隋炀帝将信将疑,又正在火头上,就立即喝道:“传云定兴上殿!” 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超出李渊所能控制的范围了,不一刻,同样在皇城里当值的云定兴也满脑袋不解的被宣上了金銮殿,得知隋炀帝传召自己的缘由后,云定兴顿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肚子里大骂陈应良祖宗十八代的同时,也是赶紧喊冤道:“圣上明查,陈应良是送给了微臣这么一份礼物,可这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而已,陈应良并没有要求微臣替犯官高士廉脱罪啊。” “没有?”隋炀帝那里肯信,怒道:“事情到了这步,还敢抵赖?再不如实招来,与陈应良、高士廉同罪!” “圣上,微臣冤枉啊!”云定兴差点没哭出来,拼命磕头说道:“圣上明查,微臣是收了陈应良的礼物,可微臣真没有答应替犯官高士廉开脱罪名,陈应良也没这么求过微臣。请圣上明查,请圣上明查。” 云大少卿的号哭求饶消磨了隋炀帝的最后耐性,无从辨别真假之下,隋炀帝干脆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喝道:“来人,将此二贼一同拿下,交与三法司严加审问,从重议罪!” “他娘的,吓死我了。”提心吊胆的李渊悄悄放下心,庆幸这件事没有当场闹得太过,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可是,唐国公又稍微小觑了一些云大少卿的闹腾能力…… “宇文将军,宇文柱国,这件事你清楚,你最清楚,你要为下官说话啊!” 殿中卫士上前拿人时,云大少卿突然歇斯底里的哭喊了起来,“宇文柱国,大将军,这件事你知道,你知道下官是被冤枉的,你要为下官说一句公道话啊!柱国大将军,下官求求你了——!” 群臣百官惊诧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武官班列首席的宇文述身上,就连隋炀帝都神情惊愕的盯住了自己的头号宠臣宇文述——因为谁都知道,宇文述大将军正是云大少卿的头号靠山,身为废太子的亲岳父,云大少卿能够迅速的东山再起并浴火重生,走的就是宇文述的门路。 听到云大少卿的哭喊,宇文述大将军的神色顿时就无比尴尬了,看到宇文述这副尴尬的神情,李渊也更加傻眼了,心道:“不会吧?这事真的还能扯上宇文述?” 第102章 世间奇物 “宇文将军,宇文柱国,你救救下官,救救下官,这件事你知道,你清楚,你可以为下官做证啊!宇文柱国,下官求求你了——!” 如果说打着灯笼能从宇文述大将军找到什么闪光点的话,那就是宇文大将军收了钱起码还干实事,还从没干过什么只收钱不办事的缺德勾当——这点也比很多优秀公仆要强得多。除此之外,这次出面打黑枪的又是与宇文大将军有仇的苏世长,也成了让宇文大将军出面干预的一个重要原因。 鉴于这两点,知道云大少卿确实是无辜躺枪的宇文大将军只稍一犹豫,很快就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站出班列向隋炀帝拱手说道:“圣上,关于云定兴云少卿收受陈应良礼物馈赠一事,微臣知情,微臣可以做证,云少卿确实没有任何营救犯官高士廉的不臣举动。” 满朝大哗,隋炀帝惊讶问道:“爱卿如何得知此事?” “因为就在当天,云少卿又把那些礼物转赠给了微臣。”宇文述硬着头皮说道:“事发当天,微臣在离开皇城回家时,偶遇到了云定兴,他就把那些礼物原封不动的转送给了微臣,并且说明是同僚馈赠给他的礼物。当时云定兴并没有向微臣恳求任何事,更没有提起关于犯官高士廉的一字半句,微臣认为,这点就足以证明,云定兴并没有任何为高士廉脱罪的意图。” 宇文述没把话说得太明白,隋炀帝却明白自己宠臣的意思——如果云定兴真打算为高士廉脱罪,那时候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但云定兴压根就提这茬子事,这点就足以证明云定兴确实没打算搀和进高士廉的事。此外,以云大少卿的为人,如果真的收了陈应良的贿赂为高士廉说话,至少也得把陈应良的贿赂克扣一半再说,绝不可能原封不动的转送给宇文述,还不向宇文述提出任何请求。 “这……,到底是什么事?”李渊当然也明白宇文述的弦外之音,可正是因为明白,李渊才更傻眼和茫然,“那些珠宝被陈应良小子全部送给了云定兴,云定兴又把那些珠宝送给了宇文述,互相之间还都没有提起关于高士廉的一句话?那陈应良小子怎么救高士廉?” 隋炀帝也在有些糊涂,向宇文述疑惑问道:“宇文爱卿,云定兴真没有向你提起高士廉的事?” “禀圣上,真没有。”宇文述如实回答,又往自己脸上贴金,道:“如果云少卿真向微臣提起此事,微臣肯定一口拒绝,但云少卿确实没有提起此事,送给微臣的礼物,也说明了只是同僚之间的互相馈赠,并没有向微臣提出任何请求,所以微臣看在同僚之谊份上,这才勉强生下他的礼物馈赠。” 隋炀帝有些晕头转向了,疑惑的盘算了片刻,隋炀帝转向了这件事的挑起人苏世长,问道:“苏世长,你说陈应良贿赂朝臣为高士廉脱罪,现在收受陈应良的朝廷官员已经找出来了,但他们全都不承认陈应良有为高士廉脱罪的举动,现在你有什么话说?” “微……,微臣……。”其实最傻眼的还是站出来给别人当枪使的苏世长,吞吞吐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答道:“微臣只是风闻此事,如实上奏,具体情况不甚明了,还请陛下恕罪。” “苏别驾,这话不太对吧?”陈应良的远房伯父裴矩那肯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立即就微笑着接过话头,问道:“苏别驾,你在弹劾陈应良的奏章中,不是已经列出了陈应良的礼物清单了吗?苏别驾连礼物是什么这样的细节都能查清楚,还能说具体情况不甚明了?” 大冷的天里,苏世长的额头上却隐约渗出汗迹,期期艾艾道:“我,我是风闻,风闻此事。” “敢问苏别驾,是在何处风闻此事?又是在何人口中风闻此事?”裴矩毫不客气的追问道。 苏世长哑口无言了,隋炀帝的脸色也更难看了,隐约明白这事背后定有故事——毕竟,隋炀帝这个皇位就是通过残酷的政治斗争从亲哥哥手里抢来的,对这些栽赃陷害打黑枪的手段再是熟悉不过,苏世长能够清楚奏明陈应良的行贿礼物细节,却不敢交代消息来源,隋炀帝自然能够猜到背后定有蹊跷。 还好,苏世长在朝廷里也有粗大腿可以抱,见隋炀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苏世长背后的封德彝迟疑了一下,便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隋炀帝奏道:“圣上,不知有一事你是否觉得奇怪,陈应良刚入仕途,与云定兴云少卿结识不过数日,无缘无故,为何要向云定兴送出如此厚礼?此事太过蹊跷,还请陛下明查。” 封德彝的话还没有说完,裴矩和裴蕴的目光就已经一起转向了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身上——因为封德彝在明面上可是虞世基的人。更加无辜躺枪的虞世基则是张口结舌,既搞不懂麾下党羽封德彝和苏世长为什么会把矛头对准陈应良,又没机会向裴家兄弟表明清白,只能在心里暗叫倒霉,知道这次裴家兄弟肯定要恨上自己了。不过虞世基也一向与裴家兄弟不和,虱子多了不痒,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惧怕。 皮球又踢回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好在陈应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忙行礼说道:“禀陛下,微臣送给云少卿这些礼物,是对他有所请求,但微臣绝不是为替高士廉脱罪,微臣只是向云少卿借了几名工匠,请他安排几名不当值的工匠协助微臣,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只是为了借几名工匠?” 隋炀帝更是惊奇,忙将目光转向云定兴,云定兴也赶紧磕头说道:“禀陛下,确实如此,陈应良只是向微臣借几名工匠,微臣就安排了几名不当值的工匠协助于他。” “你借工匠干什么?”隋炀帝更加糊涂的转向陈应良问道。 终于轮到裴蕴出场了,见火候已到,前戏还已经超过准备的做足,裴蕴立即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禀陛下,此事微臣知情,陈应良借工匠是为了赶制一件奇物,还把这件奇物送给了微臣,但陈应良送给微臣这件奇物,只是为了对微臣聊表孝心,并没有任何恳求微臣替高士廉脱罪的举动。” “裴蕴怎么自己跳出来揽事了?”李渊大吃一惊,心中益发觉得此事不妙。 “这到底是什么事?”隋炀帝更糊涂了,向裴蕴问道:“裴爱卿,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仔细说来。” “遵旨。”裴蕴恭敬答应,又更加恭敬的说道:“圣上,在微臣向你禀报之前,还请圣上开恩,允许微臣先问苏别驾几个问题。” 得到了满头雾水的隋炀帝允许,旁观者清的裴蕴立即转向了苏世长,微笑问道:“苏别驾,你能查明陈应良贿赂朝臣的礼物清单,那么再想查明陈应良把礼物送给了谁,对你而言应该更加易如反掌吧?既然如此,你在奏章之上,陛下面前,为何不公开点名受贿之人为谁?得知陈应良将那些礼物送给了云少卿后,你为何又如此惊奇?” 苏世长嘴巴紧闭,心中茫然失神,裴蕴又突然问道:“苏别驾,昨天陈应良去了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吧?” 苏世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的回过神来,赶紧拼命摇头,矢口否认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别驾,别演戏了。”裴蕴笑吟吟的说道:“你明面上参的是陈应良,实际上参的是我,你知道陈应良昨天去了我的家里送礼,又不想直接点出我的名字,就干脆只点出礼物内容,让陈应良无可抵赖,被迫交代出我,对不对?” 苏世长额头上的汗迹更明显了,硬着头皮说道:“裴大夫误会了,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裴蕴呵呵一笑,道:“好吧,苏别驾是否真有此意,现在先搁置一边,本官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的是,陈应良昨天下午是去了我家,也给我送了一件礼物,不过那件礼物我只收了一半,还把他臭骂了一顿,让他把礼物剩下的一半留在家里,以便本官今日奏请圣上亲临陈应良的家中,亲眼目睹这件奇物的制做过程。” 苏世长惊讶抬头,隋炀帝和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是大吃一惊,然后隋炀帝赶紧问道:“裴爱卿此言何意,是何奇物,能够让你奏请朕亲临陈应良家中,亲眼目睹制做过程?” “禀陛下,因为这件奇物,能够使大隋国运更加兴盛昌隆!”裴蕴语出惊人,又很是痛心疾首的当众踢了陈应良一脚,道:“可是这个小家伙有眼无珠,暴殄天物,竟然把这件奇物当做了普通玩物,生财之道,满嘴铜臭的将这件奇物送与微臣。微臣大怒,这才将他赶出家门,并且命令他做好准备,以便下官奏请陛下亲临,亲眼目睹这件奇物的神奇之处与制做过程。” 又踢了不孝侄子一脚,裴蕴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奏章,双手捧起向已经晕头转向的隋炀帝说道:“陛下,关于这件奇物的由来与神奇之处,微臣已然写成了奏章,请陛下御览。” 隋炀帝一努嘴,殿上太监立即上前,将裴蕴的奏章转呈到了隋炀帝的面前,隋炀帝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观看,粗看一遍,隋炀帝神情大骇,再细看一遍,隋炀帝不由全身颤抖了,突然大吼问道:“裴爱卿,这件奇物在那里?快呈上殿来!” 裴蕴本就憋足了劲今天要捞一个大彩头,说的奇物当然已经带来,对殿中卫士交代了几句后,卫士立即飞奔出殿,不一刻,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就被呈上了殿来,殿上众人惊奇的注视中,裴蕴亲手打开了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件华贵绸衣,服饰精美却并不罕见,奇就奇在十分之厚,中间也不知道装了一些什么。 群臣更加惊诧莫名的目光中,隋炀帝竟然踢开了准备转接那件绸衣的太监,亲自快步下殿,亲手接过了那件绸衣细看,还亲手掂了掂重量,然后突然喝道:“裴爱卿,伺候朕更衣,朕要亲自穿上一试!” “微臣遵旨。” 裴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亲自伺候隋炀帝脱下身上龙袍,又脱去隋炀帝内里穿的皮裘,接着隋炀帝也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那件厚绸衣,再细一感受穿衣感觉后,隋炀帝顿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道:“暖和!果然和穿上皮裘一样的暖和!裴爱卿,这件衣服,真是朕御花园里的白叠花制成的?” “禀陛下,千真万确。”裴蕴恭敬答道:“微臣的不孝侄子陈应良从海外书籍得知,白叠子花在海外被称为棉花,通过特殊工艺可以制成御寒衣服,保暖效果丝毫不亚于任何皮衣裘衣,被海外称为棉衣。然后陈应良为了讨好微臣,就向云少卿借了几名工匠制成了这件棉衣,送给了微臣。” “暴殄天物!”隋炀帝突然吼了一句,然后喝道:“传旨,摆驾出宫,陈应良,给朕带路到你家里,朕要亲眼目睹这件棉衣是如何制成!” 陈应良赶紧行礼答应,然后在群臣张口结舌的目光中,隋炀帝还真的立即就摆驾出宫,领着文武百官和一大帮子仪仗队浩浩荡荡杀向宜阳坊,期间隋炀帝还干脆舍不得脱下那件棉衣,直接在棉衣外套上了龙袍了事。同时李渊、封德彝和苏世长等人则是既糊涂又茫然,压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陪驾出宫,一同赶往宜阳坊查看情况究竟。 隋炀帝当然是第一次进到在大兴地位只算中等的宜阳坊,不过隋炀帝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风景了,刚到了陈应良的家门口,立即就抬步下了御辇,喝令陈应良带路直奔后院工坊,战战兢兢的陈老三领着家丁在门外跪地迎接,隋炀帝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制棉工具早已被搬到了比较宽敞的陈家后院中,在隋炀帝的亲自命令下,陈应良从云定兴处借来的十名工匠各司其职,当场向隋炀帝演示了如何利用简陋工具提取棉花纤维,如何用木磨盘把纤维压制成片,上线固定,再如何制成棉衣,同时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这些工匠还当场制成了一件棉衣、一条棉被和一个棉枕,一起呈献到了隋炀帝的手中,陈应良又将棉被和棉枕的用途告诉给了隋炀帝后,大喜过望隋炀帝还命人立即取来一张卧榻,当场测试了盖棉被与睡棉枕的感觉,赞不绝口。 “诸位爱卿,别楞着了。”盖着棉被,隋炀帝指着那件刚刚制成的棉衣,大笑说道:“都穿上试试,都穿上试试,朕自打穿上了棉衣,龙体就一直十分舒适,感觉比穿着皮裘还要暖和,还没有半点皮裘的异味刺痒。”——这里可不是隋朝的工匠不给力,是那时代还没有皮毛的脱脂工艺。 得到了隋炀帝的允许,早就已经无比好奇的文武百官当然是迫不及待轮流试穿棉衣,结果在大冷天穿上了棉衣后,众人发现确实暖和异常,至少不在这个时代唯一有效的御寒裘衣之下,比起民间穿的芦花(芦苇)衣来,简直是强出十倍都不止。但即便这样,在场绝大部分的文武百官还是万分糊涂,至少右丞相苏威就是如此,还忍不住向隋炀帝问道:“陛下,此物御寒功效确实不错,可是这有什么用?穿裘衣,不是也一样能够御寒吗?” “老糊涂!”隋炀帝突然大怒,大喝道:“亏你还是尚书仆射,怎么连点脑子都没有?朕问你,一件皮毛裘衣,用常见的羊皮制成,需要几只羊的全皮?” “至少需要两只羊的全皮。”苏威对这点倒是很清楚,老实答道:“如果羊小的话,也许还要三只。” “那么一亩土地,能养出几只羊?”隋炀帝追问道。 “这……。”苏威有些傻眼了,犹豫着答道:“老臣不太清楚,但想来一亩地,大概也就最多养一两只羊吧。” “很好。”隋炀帝点头,从卧榻上坐起说道:“好,就算一亩地能养两只羊,两只羊的皮毛能制成一件御寒裘衣,等于就是一亩地能出一件御寒皮衣——那么苏爱卿,你可知道,一亩地能够产出多少白叠子花?又能制成几件同样可以御寒的棉衣?” “这……。”苏威彻底无话可说了,只得请罪道:“陛下恕罪,老臣初次见识棉衣,实在不知。” “裴爱卿,告诉他。”隋炀帝向旁边的裴蕴吩咐道。 “微臣遵旨。”裴蕴恭敬答应,又转向了苏威,朗声说道:“苏右丞,白叠子在海外的产量,最少也是一亩地六十斤以上,而制成一件棉衣,最多耗费白叠子不过四斤,这也就是说,一亩地至少可以产出十五件以上的御寒棉衣,是养羊制寒衣的十五倍!” 看了一眼张口结舌的苏威,裴蕴又微笑说道:“此外,一亩地用来种粮,可以产粮一石左右,按目前市价,折换为钱价值四千以上——而目前市价,一件裘衣至少价值三千钱!十五件棉衣能折换成多少钱,苏相请自己算算吧。” 鸦雀无声,满场震撼,正好在试穿棉衣的李渊更是楞立当场——因为李渊已经明白了棉花的经济价值与军事价值。许久后,全天下数得着的大地主宇文述忽然大叫一声,冲裴蕴问道:“裴大夫,你真不是在说笑?一亩田地,能够种出六十斤以上的白叠子花?” “宇文柱国,千真万确。”陈应良接过了话题,战战兢兢的说道:“其实下官还打了好几个折扣,就下官所知,在海外,还有一亩地产白叠子数百斤的记录!” 宇文述张口结舌,半晌才狂喜说道:“这么说来,种白叠子要比种粮食强出至少十倍以上了?这玩意,我家的花园里也种了不少啊!” “满嘴铜臭!只会盯住蝇头小利,你懂什么?” 隋炀帝开口呵斥,又激动说道:“诸位爱卿,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我们大隋有了足够的棉衣,可以在北方边境屯驻多少军队?” “朕在征讨高句丽、突厥和契丹时,是否用得着刻意避免严冬苦寒天气?” “朕拿下了东北苦寒之地后,是否还用担心无法驻兵屯民,不能有力控制东北之地,又给了那些不服王化的蛮夷贼寇卷土重来的机会?” “长城以北的草原战场,西北沙漠的苦寒之地,常年积雪的吐蕃战场,朕还是否用得着担心冬天不能用兵?!” “朕为什么没能早得此物?”激动说着,隋炀帝仰天长叹了起来,“朕若早得棉衣,两次亲征高句丽,又何至于无功而返啊?朕若早得此物,世上又岂能有《无向辽东浪死》一歌?!” 第103章 真相大白 隋炀帝并不是一个喜欢感慨后悔的人,这次在陈应良的家中,能够当着这么多文武官员的面感慨唏嘘,连世上岂有《无向辽东浪死》歌的话都能说出来,其关键原因除了裴蕴在奏章中已经将棉花的重要性尽可能清楚介绍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隋炀帝本人的雄才大略,聪明过人。 做为一个成天喜欢惹是生非、动不动就发起对外战争的著名暴君,隋炀帝差不多是仅凭直觉就能明白棉花经济和军事价值,有了廉价高产的棉花制做御寒衣服,那么中原政权在发起对北方蛮族的战事时,就不必再受到气候温度的制约,即便是在滴水成冰的冬季作战,中原军队也可以凭借棉衣充足这一优势,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人力物力的数量优势,从而不必担心御寒裘衣不足,无法向北方寒冷战场投入过多兵力。同时还可以节约出大量的牲畜皮毛,用来制造冬季作战同样重要的军帐毡房,确保军队在冬季可以更大规模的发起军事作战。 更加重要的是,原本以中原民族的人力物力优势,击败人口稀少的北方游牧渔猎民族其实并非难事,夺取人烟稀少的北方土地也相当容易,唯一的问题就是夺取北方土地后,因为气候这个重要原因,无法长期占领控制,而有了棉衣这种高产同时廉价的御寒工具后,大量的军民百姓就可以安心在北方寒冷之地长年驻扎,落地生根,压缩北方蛮夷的生存活动空间,从而实现对北方土地的长期有力控制,真正做到开疆辟土,扩大疆域!而非打跑南下入侵的游牧民族了事,白白辛苦一场! 越是明白棉花的重要性,隋炀帝就越是激动,感叹过后,隋炀帝又立即向裴蕴大喝问道:“裴爱卿,白叠子这种花,是从何地传入中原的?什么地方能收集到大批的白叠花种子?” “这……。”裴蕴有些傻眼,只能是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赶紧附到了裴蕴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裴蕴这才向隋炀帝奏道:“禀陛下,白叠子花来源地有两处,一是西域的高昌和大食等地,二是西南的天竺。据可靠的书籍记载,高昌境内甚是盛产白叠子,但当地人也不懂得将白叠子加工成御寒棉衣,更不明白白叠子的其他附加价值,所以当地的白叠子都是野生而成,陛下只需拨出些许钱粮,便可从高昌国大量收购到白叠子花及其种子。” “白叠子还有其他附加价值?”隋炀帝好奇追问道:“还有什么价值?细细说来。” 当着太多人的面,裴蕴这次有些不好意思当传声筒了,干脆让陈应良开口回答,陈应良如实答道:“禀圣上,微臣从海外书籍上得知,白叠子花还可以纺成丝线,继而纺织成布,以这种布制成的衣服不仅和麻布同样结实,穿着身上还更加舒适。此外,白叠子花的种子还可以榨油,代替菜油或者灯油使用,油渣和豆渣一样,都可以做为战马或者六畜的喂养辅料。” “白叠子还可以纺线?”隋炀帝又是一喜,再转目去看陈应良家的临时工坊时,便又问道:“那这里怎么没看到白叠子纺线?” “陛下恕罪,因为微臣只知道白叠子能够纺线,不知道如何纺织成线,所以未曾准备。”陈应良尴尬的如实回答,然后又赶紧说道:“但微臣可以肯定,白叠子绝对能纺织成线,陛下只需向少府下一道旨意,让少府监的能工巧匠集思广益,钻研技巧,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将白叠子纺织成线的办法。” “很好。”隋炀帝满意点头,然后转向了站在宇文述身后的云定兴,吩咐道:“云爱卿,这事就交给你督办了,尽快给朕找出用白叠子纺线的办法,事成后,朕自有赏。” 差一点就被陈应良拖下水的云定兴赶紧答应,点头哈腰的接过了旨意,隋炀帝则又转向了裴矩,吩咐道:“裴爱卿,从高昌购买白叠子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越多越好,尤其是种子,来年你安排一些土地试种,然后把结果禀报于朕。” 进口棉花既有大把的油水可捞,引进来的种子也可以优先便宜自家人,这样的好事裴矩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也是拱手领旨。再然后,隋炀帝又把目光转向了裴蕴,笑着说道:“裴蕴爱卿,你慧眼识珠,竟然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发现白叠子花对我大隋的重要价值,并且立即上奏于朕,对朕忠心耿耿,为大隋国事竭精殚力,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谢陛下夸奖,这是微臣的本分之事。”裴蕴假惺惺的谦虚,心里则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走出不孝儿子裴爽从逆谋反带来的阴影了。 “爱卿不必谦虚,有功就必须得赏,否则何以激励后人为朕效忠?”隋炀帝在对待功臣方面倒是一如既往的出手大方,立即就吩咐道:“传旨,御史大夫裴蕴勤劳国事,献御寒棉衣有功,着即加封银青光禄大夫,仍领御史大夫事,赐彩绢三百匹,奴婢十五口。” 白拣了一个正三品的职位,之前只是从三品的裴蕴当然是欢喜万分,赶紧稽首谢恩,又恭敬说道:“陛下,白叠子能够制成我大隋的第一件棉衣,全是太子右副率陈应良一手操办,他的眼界虽然不足,却也不无功绩,微臣斗胆,还请陛下也适当赏赐于他。” 隋炀帝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赶紧稽首行礼,更加恭敬的说道:“陛下,微臣才薄识浅,制成棉衣却不知此物对我大隋的至关重要,险些暴殄天物,弃珠宝于瓦砾,实在无颜受赏。况且若非云少卿出手协助,又亲手为微臣制成弹棉竹弓,微臣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制成棉衣,云少卿在此事上出力最大,所以微臣斗胆,想请陛下转为赏赐云少卿。” 云大少卿的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对陈应良咬出自己的满腹怨气也顿时一扫而空,赶紧跪下假惺惺的谦虚,把功劳推还给陈应良。隋炀帝见了放声大笑,道:“见惯了争功的,这互相谦让功劳的事,朕还真是难得见到一次。好了,二位爱卿也不必互相谦让了,都有功,陈爱卿制宝有功,云爱卿协助制宝有功,各赏缣帛百匹,以为奖励。” 云大少卿和陈应良一起大喜,忙稽首谢恩,但事还没完,裴蕴乘机又向隋炀帝拱手说道:“陛下,司隶别驾苏世长弹劾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一事,现今真相已然查明,下面是否应该追查一下,苏世长为什么要一口咬定陈应良为犯官高士廉脱罪了?究竟是蓄意诬告,挟私报复?还是受人指使,别有所图?微臣奏请陛下追查到底,以为后来者戒。” 裴蕴说这话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替远房侄子讨回公道,之前裴蕴就已经察觉,苏世长表面上弹劾的是陈应良,真正的矛头却是指向自己,若非一些阴错阳差,暗地里确实在为高士廉四处奔走的陈应良很可能就已经把自己给拖下了水。无辜躺枪的暗怒之下,裴蕴当然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报仇出气的大好机会。 隋炀帝的视线重新转回到苏世长身上,目光中也不再带着笑意,只尽是冷酷与锐利。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即便是在大冷的天里,苏世长的额头上仍然还是汗水滚滚,几次想要偷眼去看李渊和封德彝,却又强行忍住——苏世长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咬出李渊和封德彝,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但如果咬出了李渊和封德彝,自己就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别无选择之下,苏世长只得老老实实的避重就轻,稽首答道:“微臣风闻奏事,弹劾有误,请陛下恕罪。” “苏大人可真会避重就轻,也很会钻国法空子,知道风闻奏事即便弹劾有误也属无罪。”裴蕴马上接过话头,笑道:“可惜,如果苏大人你只是弹劾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那么倒可以算是风闻奏事,但你又指出了陈应良的贿赂内容,这就不是风闻奏事了,而是具实上奏——既然是具实上奏,那么我倒想请教一下苏大人,陈应良为犯官高士廉脱罪这条罪名,又是从何而来?” 同样喜欢痛打落水狗的还有宇文述,两个儿子因为苏世长弹劾被贬为了奴隶,宇文述本就与苏世长结下了大仇,这会宇文述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也是马上站了出来,冷笑着向苏世长说道:“苏大人,你说弹劾陈副率只是风闻言事,可我怎么记得,在金銮殿上你面圣答对时,说的可是已经查实陈应良贿赂朝廷官员?怎么着,苏大人难道还想把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苏世长彻底哑口无言,心里只是暗恨背后靠山情报不准还安排自己出面打黑枪,搞得现在黑枪子弹全打到了自己身上。宇文述却毫不客气,马上又转向了隋炀帝行礼说道:“陛下,司隶苏世长构陷同僚,污蔑同僚,罪恶昭彰,若不重惩,只恐朝廷上诬告成风,人心崩析,微臣斗胆,请陛下务必重惩苏世长,以儆效尤。” 隋炀帝当然明白宇文述这是在公报私仇,但是无所谓,一方是占着理的心爱宠臣,一方是几乎没印象还被抓住了把柄的普通官员,隋炀帝当然知道如何选择,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张口就吩咐道:“来人,将诬告同僚的苏世长拿下,免除一切职位,押往刑部大牢关押,着御史台派员审问,从重定罪。” 左右卫士整齐答应,立即上前将苏世长剥去官服就地捆绑,苏世长默默无语,心里只是悄悄祈祷背后靠山尽快营救自己,李渊与封德彝面无表情,裴蕴和宇文述等人则是偷偷狞笑,还有脾气十分不好的卫玄卫老顽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狰狞笑容——事后自然是特意交代刑部大牢好生款待差点把自己也拖下水的苏世长不提。 折腾了不少时间,隋炀帝终于下旨摆驾回宫,还带着所有制棉工具、工匠与原料成品,百官浩荡随行,期间裴矩抓到了机会,向陈应良吩咐道:“贤侄,一会直接去你裴蕴伯父家里,顺便把你的叔父黎国公也叫上,到时候我有话要问你。”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点头答应。 ……………… 随着苏世长的被拘入狱,陈应良踏入仕途后遭遇的第一场风波危机终于安然度过,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随驾回宫继续当完差后,陈应良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裴氏别宅拜见裴弘策,把事情的经过向裴弘策禀报,转述裴矩的要求,请裴弘策与自己同去裴蕴家中拜见裴矩。结果裴弘策的脸色当场就白了——裴弘策可是知道陈应良确实搀和进高士廉案的,大怒下裴弘策抬手就抽了陈应良一记耳光,然后又命下人把陈应良捆上,背上插了一根荆条,这才把陈应良塞进马车,领着陈应良匆匆赶来裴蕴家中负荆请罪。 到得裴蕴家中,大忙人裴蕴还没从皇城回来,倒是平时远比裴蕴更忙的裴矩已经坐在了暖房中,正品着裴蕴家珍藏的美酒享受生活,见陈应良五花大绑的背着荆条进来,裴矩还当场就乐出了声,向裴弘策笑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应良贤侄做错什么了?怎么把他弄成了这副模样?” “弘大兄,我是让这小子来向你和聚治行负荆请罪的。”裴弘策把远房侄子踢了跪下,向裴矩稽首说道:“不敢欺瞒兄长,其实陈应良这小子打算营救高士廉的事小弟早就知道,小弟虽然阻止了他,但小弟真是没想到,这个小畜生不肯死心,竟然又背着我私自行事,险些连累到两位兄长在皇帝面前难堪受责。” “这个小畜生是小弟引进闻喜裴氏的,他干出蠢事我责无旁贷,现在我把他捆来了,打我兄长如果不忍心,这个小畜生兄长可以随便打,不用给小弟半点面子,重重的打,给他留一口气,算是兄长你赏他的!” 裴矩放声大笑了,很温和的笑道:“贤弟,你太多心了,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况且贤侄这次也没连累到我们,还让你的聚治兄长白拣了一个正三品,我们夸奖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责罚?贤弟快请起,来人,为应良贤侄松绑。” 叫起了单膝跪地的裴弘策,裴矩又让人给陈应良松了绑,期间陈应良本想乘机起身,却被裴弘策的眼神瞪住,老老实实的继续跪在地上,裴矩也没理会裴弘策的小动作,只是把裴弘策叫到了炭盆旁边坐下,亲手给裴弘策满上了一杯酒,这才向陈应良吩咐道:“贤侄,把事情经过如实道来,越详细越好,不可有半点隐瞒与疏忽。你这件事背后很可能还有人,我们不能差点吃了大亏,还连背后捅刀子的人都不知道。” 陈应良老实答应,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柴倩跑到自己面前要求退还订婚信物,自己寻找玉佩找到了高士廉家里,因为同情身世相似的长孙无忌兄妹,在明知道高士廉案是裴蕴一手造成的情况下,仍然硬着头皮接受了长孙兄妹的哀求,答应设法营救高士廉,然后就是自己替高士廉家人活动探监公文、恳求裴弘策遭拒和贿赂云定兴等事,期间也按照裴矩的要求尽可能详细介绍,不敢有所隐瞒。 裴矩一直品着酒倾听陈应良的介绍,始终没有说话,直到陈应良仔细说完,裴矩又盘算了片刻,才突然问道:“贤侄,你是在那一天答应营救高士廉的?是否高士廉入狱的当天?” “回禀伯父,不是当天,是第二天。”陈应良如实答道:“高士廉入狱的当天,小侄去刑部打听消息时,卫留守就已经暗中告诉了小侄,说高士廉入狱是因为裴蕴伯父的参劾,要求小侄少管闲事。小侄不敢让伯父为难,当天就没敢开口答应高家人救高士廉,直到第二天,高士廉的外甥和外甥女到了小侄家中哀求,小侄于心不忍,这才勉强答应了他们。” “第二天的什么时候?”裴矩追问道。 “应该是下午申时过后。”陈应良回忆着答道:“小侄申时下差,下差后直接回了家,然后就见到了长孙兄妹,答应了他们。” 裴矩笑了,很温和的微笑说道:“唐国公,你够狠,好一手笑里藏刀,好一手上屋抽梯,如果不是应良贤侄的运气还算不错,我们闻喜裴氏和应良贤侄,可就要被你阴了。” “唐国公?李渊?”陈应良大惊抬头。 “兄长此言何意?”裴弘策也是大吃一惊。 “也是凑巧,昨天处决杨玄感时,我恰好从聚治贤弟口中知道一件事。”裴矩微笑说道:“贤弟,贤侄,你们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就在应良贤侄答应营救高士廉的当天上午,辰时过半刚散朝时,唐国公李渊就已经在裴蕴贤弟的面前提起这件事,还亲口告诉了裴蕴贤弟,说应良贤侄已经答应了高士廉的家人,一定会替高士廉洗脱罪名,营救出狱。当时裴蕴贤弟还非常愤怒,觉得应良贤侄太过招摇,难以托付大事。” 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陈应良,裴矩微笑着补充道:“贤侄,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唐国公为什么会大方拿出礼物,让你在你的裴蕴伯父面前活动?为什么你的礼物清单,会出现在弹劾你的奏章上?你宽宏大度原谅了唐国公的女婿,柴公子的岳丈大人,似乎却不太肯宽恕你让他颜面大失的罪过啊。” 陈应良更加的张口结舌了,裴弘策却象屁股上长了刺一样的跳起来,冲到陈应良的面前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小畜生!看到了没有?什么叫姑息养奸?什么叫东郭救狼?什么叫妇人之仁?你这个小畜生就是妇人之仁!就是东郭救狼!你救他的女婿全家,他又把你当什么葱蒜了?这就是柴家李家给你的报答,这就是你的善有善报!老子叫你做好人,叫你发善心!” 拳脚打在陈应良的身上,却疼在陈应良的心上,这几天的事如电光火石般从陈应良心头掠过,恍然大悟之余,陈应良忍不住缓缓说出了一句话,“李渊!等着!” 第104章 善恶有报(上) 突然从门外进来的裴蕴救了陈应良一条小命,见裴弘策揪着不孝侄子痛打,同族兄长笑吟吟的坐在炭盆旁边看热闹,心情正颇好的裴蕴顿时就乐了,笑着问道:“呵呵,弘策贤弟,你这是干嘛啊?教训晚辈,怎么跑到我家里来教训了?” “兄长,你来得正好,小弟把这个小畜生带来向你请罪了。”裴弘策赶紧扔下不孝侄子向裴蕴行礼,匆匆把上门负荆请罪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请求裴蕴狠抽陈应良。并且言明不用给自己面子。 “哈哈哈哈……。”裴蕴很难得的真正开怀大笑一次,一边亲手搀起稽首请罪的陈应良,一边向裴弘策笑道:“贤弟,你这不是向我负荆请罪,是在替你的贤侄向我请功啊。用几朵花园里的白叠子,替我挣到了一个正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这样的不孝侄子你给我多领几个进门,有多少我要多少。” “兄长,你不必对我客气。”裴弘策诚恳的说道:“这小子这次差点连累到你,小弟心里很明白,他还敢插手你经办的高士廉一案,这我也早就知道,对这种胆大包天的小畜生,你千万别手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也是为了他好,免得他以后也继续给你们闯祸。” “哎呀,算了。”裴蕴大笑说道:“反正坏事变成了好事,以后叫他注意些就行了,犯不着动不动就家法伺候,应良也不小了,别总是对他又打又骂,他也要面子。” 大笑着宽恕陈应良的一切过失,裴蕴这才向本家兄长裴矩见礼,裴矩微笑问道:“怎么样?苏世长有没有交代他的幕后主使?” “没有。”裴蕴摇头,答道:“嘴很硬,一口咬定他是风闻言事,拒绝交代出他背后的人,宁可背上凭空诬告的罪名。小弟估计,他背后的靠山肯定不简单,甚至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救他出狱,所以宁可认罪也不卖主,免得出狱后死得更惨。” “那是当然,唐国公有的是门路救他,还有许多门路还肯定是我们此前不知道的。”裴矩冷笑起来,道:“比方说这个苏世长吧,我们之前一直都以为他是封德彝的狗,封德彝又只是给虞世基当狗,几时能够想到,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唐国公。” “兄长此言何意?你已经查明苏世长的幕后主使了?”裴蕴的脸色有些凝重了。 裴矩点点头,这才把自己之前的分析盘算对裴蕴说了一遍,裴蕴听了先是沉默不语,盘算了片刻后,裴蕴的白胖脸庞上才露出了些笑容,笑道:“嘿嘿,还真是小看了唐国公,平时里不声不响,就好象一个明哲保身的皇亲国戚,想不到该出手的时候,出手能这么狠,还有这么多的隐藏实力。这次如果不是应良贤侄阴错阳差运气好,咱们可能吃了亏,也不知道背后是谁捅的刀子。” “都是这个小畜生!”裴弘策又是一脚踢在了陈应良身上,骂道:“和李家结仇给你两位伯父找麻烦就算了,还装什么好人以德报怨,现在报得好了,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的脑袋搞不好就得落地了。” 陈应良唯唯诺诺,裴矩则微笑说道:“弘策贤弟,别对应良贤侄又打又骂了,他替柴家求情那件事,正对了圣上的胃口,圣上还在背后夸他懂事明理,你这个提携应良贤侄的好叔父,也沾光被皇帝夸奖了几句,算是给皇帝留下了一个好印象,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们替你说话也容易些。” “兄长此言何意?”裴弘策惊讶问道。 “这里没外人,告诉你们也无妨,上前天,皇帝在宫内饮宴,我和卫玄、樊子盖做陪,席间无意中提起了这件事。”裴矩解释道:“当时陛下就说了心里话,说杨玄感这次叛乱牵涉众多,他不便深究株连,但不能不给朝廷百官一个警告。柴绍那小子跳出来找死,要求朝廷追究叛贼家眷,这个奏请虽然绝不能接受,但皇帝也不能处死柴绍,以免众官觉得皇帝是害怕牵连过大有所顾忌,不得不杀柴绍以安抚百官,觉得皇帝软弱可欺更加的肆意妄为。应良贤侄求得代王殿下饶柴绍不死,这点就恰好对了皇帝胃口,皇帝很是满意这个处置结果。” “皇帝为什么说很是满意?”裴蕴先是有些惊奇,然后猛的一惊,忙问道:“难道说,皇帝是在向卫玄和樊子盖发出暗示?” “当然是发出暗示。”裴矩笑道:“看着吧,要不了三五天时间,那两个老滑头就该上表重提此事,请求陛下重惩柴家了,然后皇帝一个当众宽恕,既往不咎,就警告了象贤弟你这样不幸受牵连的朝廷官员,让你们明白,皇帝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这次的株连之罪,所以才饶恕跳出来当出头鸟的柴家。” 有个倒霉儿子叫裴爽的裴蕴沉默了,半晌才笑道:“呵呵,看来这次还真得感谢应良贤侄,如果当时代王殿下真依了我们的请,把柴慎和柴绍一刀砍了,小弟在圣上面前,可就要落下杀人灭口、公报私仇的评价了。” “那是当然。”裴矩笑笑,道:“说起来,应良贤侄还真是贤弟你的福星,既无意中替你摆脱了公报私仇、杀人灭口的嫌疑,这次又帮你升了官,在圣上和满朝文武的面前出了大风头,还替我们闻喜裴氏找到了一条发财门路,这么孝顺的侄子,贤弟你可一定得好好奖励于他。” “呵呵,那是当然。”裴蕴嘻嘻一笑,马上转向了陈应良,笑着问道:“贤侄,说吧,想要伯父的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要伯父能办到。” 机会来临,陈应良当然不会客气,忙向裴蕴单膝跪下,稽首说道:“伯父恕罪,小侄这次差点就给你带来大麻烦,原本不该再厚颜求赏,但两位伯父既然都开了口,小侄也大胆开口了,关于高士廉的事,不知伯父能否稍加通融……?” “你又来了是不是?”裴弘策大怒,又是一脚踢在了陈应良身上,怒道:“因为高士廉的事,你都差点牵连到你伯父,现在你还敢开口,高家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帮他们救人?” “叔父恕罪,小侄真没收高家的任何好处,真的只是同情他们而已。”陈应良哭丧着脸答道:“我只是觉得他两个外甥太可怜,又和我的身世相似,就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裴弘策大怒又作势要打,裴矩叫住裴弘策,平静说道:“弘策,别教训他了,应良贤侄的心地善良,悲天悯人,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虽然不可取,却也不失为一种美德,心善之人必然忠诚孝顺,你是他的长辈,应该鼓励他才对。” 说罢,裴矩又转向了裴蕴,微笑说道:“贤弟,给应良贤侄一个面子吧,这次算我也帮着他求你,对高士廉网开一面,成全应良贤侄这一份善心。” “兄长开口,小弟那敢不从?”裴蕴拱手答应,然后又笑了笑,说道:“不过应良贤侄这次也是瞎折腾,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整死高士廉的打算,向皇帝奏请拿他下狱,是因为皇帝当时正在气头上,因为斛斯政的事龙颜大怒,又马上向我问起斛斯政都有什么同党,我不能不给皇帝一个交代,这才顺口提起了高士廉,想先给皇帝找一个出气筒平息怒气,然后再仔细调查斛斯政的真正同党,高士廉如果真是被冤枉,只要他聪明听话,我又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笑着说完,裴蕴又点点头,道:“好吧,既然贤侄是一片善心,那老夫就成全你,回去告诉高士廉的家人,叫他们放一百个心,十天之内,老夫担保他高士廉平安出狱,官复原职。” 陈应良大喜,赶紧再三拜谢裴矩和裴蕴,并且在心里赌咒发誓,发誓这辈子再不当什么好人了——这个社会实在太黑暗,当好心人太吃亏,还是当恶人更轻松些。 “贤弟,这也是个机会,错过有些可惜。”裴矩又向裴蕴说道:“你在此期间不妨找个机会,把应良贤侄和唐国公的事告诉给高士廉,让他知道应良贤侄为了救他冒了多少风险,也让他知道那位唐国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至于信不信,由他自决。” “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让他知道。”裴蕴心领神会的一口答应,又微笑说道:“高字行在文坛清流中颇有声望,如果能让他为我裴氏所用,也不失为我们在闻喜裴氏在士林中的一大助力。” 事还没完,微笑过后,裴蕴又换上了平时的亲切笑容,笑着向裴矩问道:“呵呵,兄长,唐国公对我闻喜裴氏如此用心良苦,做为礼尚往来,仅仅只是对高士廉告知实情,似乎还不够报答唐国公的恩情用心吧?” “不用急,慢慢来,有的是机会。”裴矩微笑得更加亲切,神情更加轻松的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最迟明天,宇文述就该找贤弟你打听消息了,把关于唐国公的情况全告诉他,差不多八年的旧帐,宇文柱国早就想找个机会出口恶气,我们得成全他。还有,顺便替应良贤侄赔个罪,贤侄今天把他扯出来虽然是被迫,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但该做的姿态,我们也得做足。” 裴蕴含笑点头,把裴矩的交代一一答应,然后裴矩本想就此打住,突然又轻轻一拍额头,懊恼道:“瞧我这脑子,怎么忘了这么大的事?” “兄长忘了何事?”裴蕴忙问道。 “一件很巧的事。”裴矩微笑道:“今天早上上朝前,唐国公恰好向我打听起了关于弘化太守的事,他任弘化留守,正巧干上弘化太守出缺,需要重新委派,这就是一个报答唐国公的大好机会——贤弟,你的手下可有合适人选?” “弘化太守的人选?”裴蕴开始盘算,沉吟道:“这个人选可不太好挑,既得不能畏惧唐国公的皇亲国戚身份,又得打铁本身硬,让唐国公抓不到什么把柄,扳不倒也掀不翻,还不能被他收买笼络。这样的人,可是不太好找……。” 又一个机会来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陈应良突然灵机一动,忙向裴家兄弟行礼说道:“二位伯父,关于弘化太守一职,小侄有一个合适人选,斗胆向二位伯父推荐。” “你有合适人选?谁?”裴矩和裴蕴都是为之一奇。 “前扶余道监军、司隶刺史,房彦谦!”陈应良朗声回答,又解释道:“不敢欺瞒二位伯父,小侄与房彦谦之子房玄龄亲如手足,与他父子比较熟识,知道房伯父很是不满唐国公的广交草莽,私下与四方豪杰多有往来,对唐国公的这些举动十分警惕,房伯父又是出了名的正直坦荡,把他放到唐国公身边去,既绝不可能被唐国公收买,还保管可以让唐国公全身上下,舒服透顶!” 裴矩和裴蕴对视了一眼,然后顿时对视大笑了起来,裴蕴还指着陈应良笑骂道:“好小子,刚刚才夸了你小子悲天悯人,心地善良,一转眼就原形毕露了?让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既替你的房伯父谋到了实权职位,又给唐国公身边掺了一大把沙子,一举两得,看不出你这小子还真是会算计啊。” 陈应良傻笑,连连拱手谢罪,老裴家最出色的裴矩则也是笑道:“成,是个不错的主意,把房彦谦这样的著名清官廉吏放到唐国公身边,是可以让他好好喝一壶,对房彦谦出手招天下骂,不下手招房彦谦骂,绝妙人选,明天我就在圣上面前进言,争取把这事定下来!” 陈应良大喜,忙替好友一家谢过了裴矩的提携之恩。而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公务繁忙的裴矩见再无他事,便立即提出了告辞,裴蕴挽留间,绑着陈应良来这里负荆请罪的裴弘策犹豫了一下,突然向裴矩和裴蕴拱手说道:“两位兄长,再耽搁你们一点时间,小弟有一事相求,请二位兄长务必答应。” 毕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已经准备回家的裴矩马上就停住了脚步,笑道:“呵呵,贤弟有话尽管说,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多谢兄长。”裴弘策先道了谢,然后才指着陈应良说道:“小弟斗胆,想请二位兄长尽快为陈应良谋一个东都洛阳的官职,把他调到洛阳去任职。” 陈应良一楞,裴矩和裴蕴也微微一楞,裴弘策则继续说道:“二位兄长明鉴,小弟也知道现在就把应良调到洛阳任职,是有些过于焦急,也很难找到适合他发挥才干的职位,但小弟也是为了他好,这小子太能惹事了,入仕才几天时间就差点给你们闯祸,在大兴的仇家又多,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果让他继续留在大兴,只怕迟早有一天会闯下大祸,无法收拾,所以小弟想把他带回洛阳,方便随时看管,也免得他不小心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裴弘策这话打动了裴矩和裴蕴两兄——因为他们可是已经亲眼见识了陈应良的闹腾能力,裴矩刚想点头答应,不曾想陈应良却突然向裴家几兄弟单膝跪下,拱手说道:“两位伯父,叔父,你们的好意小侄明白,但小侄斗胆,想请你们替小侄谋一个地方官职,到地方上去担任职位,若能如此,小侄结草衔环,定当报答两位伯父与叔父的大恩大德。” “到地方上去?”裴弘策有些来气,呵斥道:“你才多大,到地方上去,能担任什么职务?” “小侄不求职务高低,只要能够放手大干一场就行,为国效力,也为伯父和叔父你们争气。”陈应良朗声答道:“如果两位伯父方便的话,小侄想去贼乱猖獗的青徐齐鲁等地担任官职,发挥本身所长,协助当地官员剿灭叛匪,为皇帝分忧,也不辜负两位伯父和叔父的提携眷顾之恩。” 一度万分惊奇的裴矩这才明白陈应良的目的,沉吟说道:“让你去平叛剿贼,确实可以发挥你擅长军事的长处,但是青徐齐鲁等地可不比东都洛阳,乱贼人多势众,官兵却寥寥无几,不仅危险,你就任地方实职后,如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我们也不必继续提拔于你。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 “小侄绝不后悔!”陈应良咬牙答道:“经过高士廉这件事,小侄已经很明白自己不适合朝廷官场,至少目前还不适合,只有真刀真枪的生死沙场,才有小侄的施展机会,所以小侄绝不后悔,只求伯父答应!” 裴矩很给面子的先看了裴弘策神情,陈应良在闻喜裴氏中真正的靠山裴弘策有些迟疑,陈应良忙又向他行礼,恳求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想把我带回洛阳,是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小侄到了你的麾下,也能得到你的时刻眷顾,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但花园里的草木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不经历风雨也没有彩虹,小侄如果永远躲在你的羽翼庇护之下,就永远没有成长历练的机会,所以小侄求你了,请给小侄这个一展所长的机会。” 又迟疑了片刻,考虑到陈应良目前在军事上表现得最出彩,裴弘策还是无奈的向裴矩说道:“兄长,那就随他吧,如果兄长方便,就请你替这个小畜生谋一个地方官职,让他去发挥他的军事长处,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也免得他留在京城里老是给你们闯祸。” 本家兄弟中排名第三的裴弘策开了这个口,裴矩自然不能不给面子,立即就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弘策贤弟开口,那我就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看什么样的地方职位适合应良职位,有机会就给他安排。” 第105章 善恶有报(中) 随着隋炀帝从陈应良家中回到皇宫,又从皇宫回到自己家中,唐国公李渊的脑袋一直都是晕头转向的,迷茫得连何时到弘化上任和新任弘化太守人选这样的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会演变成了这样?自己巧布的迷局陷阱,不仅没有如愿以偿的收拾下女婿仇人,还反过来让自己折损了一员隐藏多年的大将?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现今的结果,李渊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也是直到回到自家门前时,李渊才大概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通过长孙兄妹拿去让陈应良到裴蕴面前活动的珠宝,被陈应良送给了云定兴,云定兴又顺手转送给了宇文述,期间三方很可能都没有提起关于高士廉的一字一句,陈应良用礼物仅仅只是向云定兴交换了几名工匠,然后让这些工匠制做出了海外异宝御寒棉衣,再把棉衣送给了裴蕴——至于陈应良与裴蕴之间是否提起高士廉,长孙无忌带来的假消息是否陈应良故意安排,李渊就是彻底的看不出猜不透了。 “这件事,要么就是陈应良小子和长孙无忌联合起来阴我,要么就是陈应良猜到了我的计划,反过来利用长孙无忌给老夫下了套!”这是李渊对这件事得出的结论,但李渊仍然还是万分糊涂,“老夫的计划,到底是那里出了漏洞?为什么此前没有任何端倪?” 稀里糊涂的进了自家大门,宝贝儿子李二赶紧到面前来打听消息,至今还在迷茫中的李渊花了不少力气,这才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对宝贝儿子介绍了一遍,李二张口结舌之余,难免也开始失魂落魄了,喃喃道:“怎么可能?无忌对我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我?但不可能啊,就算无忌骗我,观音婢也不可能骗我啊?” 父子俩人对视不解的时候,李渊的长子李建成突然进到了房间,神情有些激动的向李渊问道:“父亲,听说今天皇帝陛下圣驾亲临宜阳坊,率领满朝百官去了陈应良陈兄弟的家里,轰动了小半个大兴城,是否真有此事?皇帝连我们家都没来过,应良兄弟又干了什么漂亮事了,竟然获得如此殊荣?” 李渊和李二都无心回答,全都是苦苦思索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对李建成的问题完全是充耳不闻。见父亲与兄弟如此模样,李建成不由也是糊涂了,忙又问道:“父亲,二郎,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满脸愁容?” 抬头看了一眼才干同样出众的大儿子,李渊犹豫了一下,这才向李二吩咐道:“二郎,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的兄长吧,他事前不知情,旁观者清,或许能看出什么?” 干了亏心事的李二有些为难,但父亲的又不敢不听,便只得低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就是自己与父亲设计陷害陈应良却反受其祸的大概经过介绍了一遍,结果对陈应良印象相当不错的李建成一听就火大了,怒道:“父亲,二郎,你们太过份了吧?应良兄弟对妹夫一家以德报怨,仁至义尽,你们竟然还狠得下心陷害于他?于心何忍啊?” “闭嘴!为父如何行事,用不着你管!”正在气头上的李渊大怒,呵斥道:“都二十五的人了,还凭印象取人,天真!幼稚!姓陈的小子是什么好东西?他刚回大兴的时候,如果直接表露身份,你的妹夫一家会这么惨?他求卫玄、樊子盖宽恕你妹夫一家,你以为他是发自善意啊?他是为了他自己,用你妹夫一家的永不翻身,换他以德报怨的美名!” “柴绍他是自作自受!”李建成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他宽恕柴绍一家,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天性善良,可怜柴绍一家的悲惨下场,看在上几辈的交情份上,这才救了柴绍全家,用心正当!为这,他自己都差点背上黑锅!” “放屁!”李渊大怒下骂了句脏话,怒道:“这小子如果是好人,这次会利用长孙无忌给老夫设下陷阱,害得老夫折损一员大将?你知不知道,老夫在苏世长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这次就因为这小子,全白费了!” “父亲,恕孩儿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建成强压住胸中冲动,严肃说道:“父亲你平心静气的仔细想想,如果这次的事,如果真是应良贤弟给你布下的陷阱,反受其祸的岂能只有苏世长一人?你为什么没有受到牵连?就凭这一点,孩儿就可以肯定,应良兄弟此前对我们李家完全没有任何恶意,不然的话,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刚刚知情的大儿子一语点醒,李渊先是愕然呆住,然后重重一拍额头,惨叫道:“明白了!这事完全只是巧合,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不然的话,以裴矩和裴蕴那两个奸贼的德行,怎么可能不乘机反过来设套,乘机把老夫一举扳倒?!” “啊——!”同样醒悟过来的李二也是双手捂头,呻吟道:“天下怎么还有如此奇事?陈应良这家伙,运气简直太好了!” “二弟,应良兄弟不是运气好,他这是佛家说的善有善报。”李建成小字就叫毗沙门,最是崇信佛家理论,听到二弟胡说八道自然万分不满,呵斥道:“在我们李家与柴家的事上,应良贤弟他从无恶念,全都是以善待人,所以佛祖才让他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他运气好,你怎么不叫作恶多端的柴绍也运气好上一次?” 李二苦笑,不敢也不想和迂腐兄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李建成则又冲二弟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转向了李渊,拱手说道:“父亲,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孩儿认为,我们应该全力补救才对。尤其是苏世长那边,他如果把父亲你给卖了,那我们李家在大隋朝廷可就更是颜面扫地了!” 李渊倒是有绝对自信相信苏世长不会出卖自己——因为苏世长一旦卖了李渊,可就是连一个能够搭救苏世长出狱的人都没有了。李渊惟独比较担心的,还是闻喜裴氏是否会察觉到自己是幕后黑手?稍一盘算后,李渊很是勉强的点了点头,道:“大郎言之有理,现在后悔已经无用了,只能全力补救。这样吧,大郎你和陈应良交情最好,由你出面与陈应良联络,设法探听他是否察觉我们李家插手其间,如果没有,你就多个他一点补偿,算我们李家赔他的情。” “诺。”李建成点头,又问道:“父亲,如果陈应良已经察觉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了。”李渊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们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如果他真已经察觉,如何办你就自己决定吧。” 李建成默默点头,李渊则又转向了李二,吩咐道:“二郎,明天你去见长孙无忌,向他探听消息,告诉他,为父与他舅父交往多年,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尽一切手段救他舅父出狱。但记住一点,我们利用他舅父设计陈应良的事,绝不能对他说起。” 李二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如果高士廉一家知道这件事,怎么办?” 李渊沉默,半晌才语气无奈的答道:“那你也自己决定吧,好在这件事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要苏世长那里不松口,闻喜裴氏就拿我们没办法。” 这次轮到李二沉默了,许久后,李二才提心吊胆的在心里说道:“苍天保佑,但愿高士廉一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观音婢……,我就真没脸见她了。” ………… 心事重重的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李二早早就到了隔壁的隆政坊找好友长孙无忌打探消息,但很可惜,因为陈应良头一天下差直接去了裴蕴家中,长孙兄妹根本就没遇到陈应良,李二自然也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无奈之下,李二也仅能把李渊答应一定营救高士廉的话转述给了长孙兄妹,换来长孙兄妹的千恩万谢,然后长孙无忌还向李二发出了邀请,“二郎,我和观音婢打算今天去探望舅父,你如果有空的话,和我们同去如何?” 目前还没有任何官职又还是单身的李二当然有的是时间,考虑到能够第一时间获得消息,同时还能与长孙小箩莉长时间相处,李二立即就接受了长孙无忌的邀请。然后再到了探监时间,李二就随着长孙兄妹带着衣物饮食,一路来到刑部大牢探望高士廉了,但很遗憾的是,李二与长孙兄妹一路来到了刑部大牢时,高士廉恰好被提出大牢到御史台接受审问去了,李二和长孙兄妹无奈,也只好耐心守在天牢门前,看看能不能在探监时间结束前等到高士廉归来。 李二和长孙兄妹的运气还算不错,未时过半后,高士廉就被押回了天牢重新关押,长孙兄妹大喜,赶紧向典狱官塞钱请求探望,结果长孙兄妹还在手忙脚乱翻找卫玄那道允许探监的公文时,典狱官就已经吩咐道:“不必拿公文了,上面有令,你们的舅舅这次回来,改为关押在普通监牢,不是死囚牢,你们可以直接探望。” “舅父已经没关在死囚牢了?”长孙兄妹一起大喜,李二却是为之一楞,更加不详的预感也立即涌上心头——李二很清楚,他的父亲虽然是皇亲国戚,也算是位高权重,但因为职位关系,在司法衙门中绝没有这么大影响力,能够这么快就让高士廉摆脱看押最严、条件也最恶劣的死囚牢,改为关押在条件比较好的普通牢房中。能够做到点的,只有裴蕴、卫玄和郑善果等区区几个司法衙门老大! 让长孙兄妹更加欢喜的还在后面,当进到了天牢后,他们才发现高士廉不仅已经摆脱了满地污水、恶臭扑鼻的死囚牢房,还被单独关押在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小牢房中,同时牢房里差役还大大方方的打开房门,让长孙兄妹进到房中与高士廉直接见面。 好不容易与有如亲父的高士廉重新见面,长孙兄妹当然是少不得痛哭一场,新换了一身干净囚衣的高士廉则显得精神很好,抱住外甥和外甥女落了几滴眼泪后,还反过来安慰长孙兄妹,道:“别为舅父担心,刚才裴大夫已经亲自审过我了,问明了我与斛斯政的干系,认定我与斛斯政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还亲口告诉我,说只要再查明一些细节问题,我就可以出狱和你们团聚了。” “真的?”长孙兄妹更是大喜过望了。 “当然是真的,舅父怎么会骗你们?”高士廉含泪点头,还抚摩着长孙无忌的脑袋微笑说道:“无忌,无垢,舅父这次真是托了你们的福,你们结识了一位义薄云天的好朋友,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们的舅父,这一次说不定就在劫难逃了啊。” 看了一眼牢房门外,见无人偷听,长孙无忌这才小声问道:“舅父,你是说陈应良陈副率吧?” 高士廉笑着点点头,承认外甥猜对了人,长孙无忌大喜,忙又说道:“舅父,还有唐国公,他这次也出了许多的力,应良兄长在裴大夫面前替你说话的礼物,也是唐国公李伯父替我们承担的。还有二郎,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替你的事操心。” 高士廉的眼中闪过神秘光芒,光芒一闪而过,然后高士廉抬起头来,向站在旁边的李二点头说道:“二郎,你和唐国公的心意,老夫领了。请回禀唐国公,大恩不言谢,高士廉饮水思源,来日结草衔环,定当回报!” 高士廉嘴里说的是客气得不能再客气的感谢话,可是这感谢话听到了耳里,心中有鬼的李二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直觉得后脊背发凉,就好象有什么人在自己后颈吹寒气一样。暗暗心惊之下,李二也只能赶紧拱手行礼,客套道:“叔父客气了,这些都是小侄与父亲应该做的。” 高士廉笑了笑,这才又转向了长孙兄妹,低声交代了一通让他们好生照顾外婆舅母之类的家常话,又突然说道:“无忌,无垢,如果你们再见到陈应良陈副率,请告诉他,如果他方便的话,我想尽快见见他,向他当面道谢。” 长孙兄妹一口答应,高士廉却又微笑着补充道:“对了,顺便告诉他,那枚玉佩我也会尽快还他。” “玉佩?”李二也知道那枚玉佩的事,却不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心中自然难免有些糊涂,“这个时候,提起那枚玉佩干什么?还有,陈应良当初和柴倩去寻找那枚玉佩,到底是为了什么?”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李二和长孙兄妹一起辞别了情况已经明显改善许多的高士廉,出了大牢后,欢天喜地的长孙兄妹当然是急着回家报喜,还邀请李二同去高士廉家中庆祝,心事重重的李二则坚持谢绝了,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家所在颁政坊,向父亲和兄长禀报高士廉的最新情况。 李二回到家时,李建成去了陈应良那里探听消息还没回来,倒是李渊已经从皇城回到家中,还正坐在暖房的火炉旁边发呆,李二上前行礼问安,李渊也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有气无力的问道:“情况如何?” “禀父亲,陈应良已经求动裴蕴了。”李二垂头丧气的答道:“今天孩儿与长孙兄妹去探望高士廉,高士廉亲口告诉我们,说裴蕴已经认定他无罪,还说要不了几天,他就可以平安出狱了。” “预料中事。”李渊叹了口气,道:“今天早朝,皇帝又当众表彰了一次裴蕴,说他昨天晚上枕了那种白叠花制成的枕头,发现远比绸枕更暖和更柔软更舒适,盖上了棉被后,更是暖如春天,比之普通毛毯强上十倍都不止,夸奖裴蕴献宝有功,要求裴家兄弟抓紧从高昌国收购白叠子的事。裴蕴出了这么多风头,答应陈应良的这种小小请求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难怪高士廉现在的情况这么好。”李二恍然,然后小心说道:“父亲,裴蕴好象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了高士廉,高士廉今天当着孩儿的面,要求长孙兄妹好生感谢陈应良,应该是知道这件事出力最大的是陈应良了。” 李渊沉默不答,李二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高士廉向孩儿道谢时,除了普通的感谢话外,并没有任何的特别表示,语气似乎有些古怪,就……,就好象是故意把话说反一样。孩儿怀疑,他似乎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不必怀疑。”李渊有摇着头打断儿子的话,有气无力的说道:“刚才我还不敢完全肯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裴蕴肯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他了,他已经知道我们父子这次不仅没有救他,还利用他入狱的事大做文章。” “父亲如何得知?”李二大吃一惊。 李渊默然,突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大吼道:“因为今天的早朝上,裴矩那个老滑头,举荐了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宇文述也给他帮腔,联着手把房彦谦硬扛上了弘化太守的位置!老子当时就明白,他们已经都知道苏世长的幕后主使是我,出手报复我了!” “啊!”李二张口结舌了,失声道:“房彦谦出任弘化太守?父亲,那你这弘化留守可不好当了,那个老东西名声极好,性格又是出了名的顽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父亲你在弘化稍微有什么动作,他肯定是马上捅到皇帝面前啊!” “这些不用你指点,我明白!”李渊大吼,跳起来又一脚把已经倾翻了的火盆踢得凌空飞起,咆哮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一次,老夫这个弘化留守,日子不好过了!” “陈应良小子,你可真是老夫的灾星啊——!” 仰天长叹过后,李渊垂下了脑袋,无力的说道:“你去安排,马上派人去弘化,叫长孙顺德和刘弘基马上停止与当地门阀接触,让他们带上所有人快走,回我的封地唐县去藏身,他们都有案底在身,被房彦谦那个老不死发现,他们就死定了,还马上就会连累到我身上。” 李二赶紧答应,然后猛的一惊,忙问道:“父亲,高士廉知道了这件事,那我和观音婢的事……,怎么办?” 李渊苦笑了,神情无奈的反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名正言顺的单章求支持 作为一条宅心仁厚脸皮薄的纯洁狼,平时里有很多事很多话真不方便开口。 但今天,无所谓了! 没有一天十更,纯洁狼名正言顺的单章求月票求打赏! 没有一天五更,纯洁狼名正言顺的单章求月票求打赏! 没有一天三更,纯洁狼名正言顺的单章求月票求打赏! 甚至没有一天两更,纯洁狼照样是名正言顺又理直气壮的单章求月票求打赏! 因为,今天是纯洁狼的十八岁生日啊! 十八岁生日!多么合适的索取礼物借口?收藏、订阅或者月票,纯洁狼今天是有多少要多少! 因为今天,是纯洁狼的十八岁生日啊! 祝自己十八岁生日快乐先。 第106章 善恶有报(下) 李建成在陈应良的面前当然是一无所获,陈应良的人品性格再是不怎么样,也不至于缺少城府到当面就发作出来,既大失风度还毫无意义,所以李建成打着道喜的招牌来到了陈应良家中后,仍然还是受到了陈应良的友好接待,同时因为房玄龄也恰好来向陈应良道喜的缘故,三个人还坐了下来好好喝了一杯,尽欢而散。 受到了热情招待的李建成回家后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陈应良懒得理会,也懒得去知道,陈应良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基本上已经没有可能再与老李家和解了,之前自己以德报怨宽恕了李渊的亲家,李渊仍然如此‘友善’的报答自己,现在自己与老李家在背地里又已经撕破了脸皮互相捅刀子打黑枪,自己如果还梦想什么抱老李大腿与老李家和解,那就是叫幼稚,而是叫愚蠢了! 所以,陈应良之所以友好接待李建成,与李建成把酒言欢,除了显示风度,还有与李建成确实比较谈得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应良知道历史的发展方向,知道李建成将来要和李二撕破脸皮手足相残,为了给将来做好准备,陈应良才刻意与李建成保持友好关系——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 同一天,长孙无忌再一次来到了陈应良家中,除了叩谢陈应良的救亲之恩外,又转达了高士廉的请求,请求陈应良尽快与他见上一面,因为掌握的情报不足,陈应良暂时无法判断长孙无忌是否与未来妹夫李二联手给自己下套,加上又刚刚才被言官弹劾过参与高士廉案,为了避嫌,便婉言拒绝了长孙无忌同去探监的请求,仅仅只是答应待到高士廉出狱之后,自己一定抽空去探望高士廉。长孙无忌也害怕舅父的案子又一次节外生枝,便没有坚持,再三道谢后告辞离去。 陈应良为了避嫌没有立即去探望高士廉,还道远房伯父裴蕴为了避嫌,也会等风波稍微过去后再放高士廉出狱,但陈应良也实在太小看了一些远房伯父的心狠手辣与欺上瞒下手段,才到了答应对高士廉手下留情的第三天,裴蕴就找出了斛斯政案的新替罪羊——亲自上表弹劾李密妹夫、晋阳令刘文静与斛斯政勾结最紧,涉嫌斛斯政谋反叛国案,并且出示了从斛斯政家中搜出的与刘文静往来的书信做为铁证。 看到裴蕴的弹劾奏章,还有从众多书信中特意挑选出来言语暧昧的所谓罪证,隋炀帝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下旨将刘文静缉拿归案,裴蕴欢天喜地的领旨谢恩,李渊却更加的叫苦不迭了——因为刘文静同样是李渊的知交好友,与李渊多有暗中往来。造成李渊虽然不清楚裴蕴拿刘文静当替死鬼是故意还是无意,但为了不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李渊也只能硬着头皮派出可靠心腹急赴太原,让刘文静做好准备,该跑就跑,该毁灭的证据就尽快毁灭。 新的替罪羊被揪了出来给隋炀帝出气,其实原本就无比冤枉的高士廉再想脱罪也就易如反掌了,裴蕴再随便挑了一个隋炀帝心情极好的时刻,上奏说已经查实高士廉与斛斯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调查期间不仅没有发现高士廉涉嫌参与斛斯政案,相反还发现了高士廉提醒警告斛斯政忠心为国的证据,心情正好的隋炀帝大手一挥,稀里糊涂入狱的高士廉也就更加稀里糊涂的被释放出狱了,还得以官复原职,赐假休息。 高士廉被释放那天,在大兴耽搁了一些时间的李渊已然去了弘化上任,樊子盖和裴弘策等人也已经在此之前回了东都洛阳,始终关注着这件事的李二则随着长孙兄妹和高家众人一同来到了天牢门前,迎接高士廉出狱。天牢门外舅甥重逢,自然少不得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高士廉含着泪花看了看与长孙兄妹同来的众人,又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陈应良陈副率是否知道我今天出狱?” “应该不知道。”长孙无忌含泪答道:“陈副率每天都要到东宫当值,又要到申时正才能下差。” “那你就到延喜门外等着,等陈副率下差,就请他立即到我们家里,我要当面向他道谢。”高士廉吩咐道。 好不容易盼到舅父出狱,长孙无忌当然舍不得又马上离开高士廉身边,但高士廉坚持如此安排,长孙无忌也没了办法,只得把高士廉暂时委托给家人下人,让下人先驾车载高士廉回家,自己则匆匆来到了陈应良下差必经的皇城延喜门外,等待陈应良下班回家。 也是凑巧,恰好在同一天,陈应良第一次在皇城之内见到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杨雨儿,当时杨雨儿是随着她的母亲到东宫探望隋炀帝的两个孙子杨倓与杨侑,正好经过陈应良的防区,陈应良除了率队行礼外,目光也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杨雨儿一次,可惜杨雨儿出入东宫经过陈应良身边两次,却始终都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陈应良身上一次,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的从陈应良面前扬长而过,对陈应良的火热眼神完全是视若无睹。 顺便说一句,倒是杨雨儿那不得宠的母妃对陈应良好象颇有兴趣,两次经过陈应良面前时,都仔细的打量了陈应良几眼,只可惜陈应良对人妻向来无爱,连未来岳母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怎么注意,就更别说留心到这些微末细节了。 “没缘分啊,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想把她追到手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我是否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赶紧另外找一个漂亮媳妇算了?或者干脆直接就和闻喜裴氏联姻,求裴叔父在他家族里挑一个合适的给我做媒,直接做闻喜裴家的女婿。” 带着这念头,陈应良心情失落的下了班,闷闷不乐的从延喜门出了皇城,结果前脚刚出了皇门,伺候陈应良当值的家丁还没来得及把坐骑牵到面前,长孙无忌就拦住了陈应良的面前,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替舅父邀请陈应良到自家做客,陈应良刚想考虑是否应邀,身旁突然又传来依稀熟悉的声音,“陈副率,民女李秀宁,见过陈副率。”陈应良与长孙无忌一起惊讶扭头看去,却见李秀宁领着两名丫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的身旁,还正在向陈应良行礼问安。 “李秀宁怎么来了?”陈应良满头雾水,忙一边还礼,一边问道:“柴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民女是代表公公与郎君来的,在这里等陈副率很久了。”李秀宁露出了很虚伪的微笑,柔声说道:“陈副率,民女一家在太平坊家中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想请陈副率大驾光临寒舍,当面向副率道谢与赔罪,万望副率赏光。” “道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陈应良随口客套道:“至于赔罪,那就更不必了,都已经过去了。” “副率大度,让民女一家更是无地自容。”李秀宁的语气仿佛很诚恳,又坚持道:“但民女还是恳请副率能够大驾光临,因为民女一家,受你的情……。” “柴夫人,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陈应良苦笑着打断李秀宁的邀请,指着长孙无忌说道:“是你稍微来晚了一步,刚才我已经接受了无忌贤弟的邀请,答应去他的家中赴宴,分身乏术,所以实在无法从命。” 李秀宁惊讶扭头来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赶紧说道:“柴夫人,是真的,我舅父今天刚刚出狱,派我来这里等候陈副率,就是为了邀请陈副率到我家中赴宴,当面感谢陈副率的搭救之恩。柴夫人,我舅父的事你知道,没有陈副率,他这次就在劫难逃了,所以抱歉,小弟今天不能让你。” “居然这么巧?”李秀宁露出虚伪到极点的失落神情,很是勉强的行礼说道:“既然副率另有他约,那民女也不敢勉强,只是希望民女下次再来邀请副率时,陈副率能够赏光应诺。” “看情况吧。”陈应良随口敷衍,也根本不想和李秀宁纠缠,又客套了几句就赶紧上马,随长孙无忌赶往隆政坊到高士廉家中做客,留下李秀宁在原地继续的神情失望,仿佛入戏太深,一时回不到本身角色。 很是顺利的来到了隆政坊,又一路来到了高士廉家中,高士廉很是给面子的大开中门,亲自来到了门外迎接陈应良,还有高士廉已经年过六十的母亲,也一起出门迎接陈应良,让多少还有些尊老爱幼品德的陈应良大为紧张,赶紧下马稽首行礼,连说不敢,高士廉则亲手搀起了陈应良,握着陈应良的手说道:“陈副率,大恩不言谢,高某此番能够化险为夷,皆你之恩!” “高叔父客气了,举手之劳,何敢言谢?”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 “陈副率,你不必谦虚,所有的事老夫都知道了。”高士廉的语气远比李秀宁诚恳,又拍了拍旁边的长孙无忌,更加诚恳的说道:“陈副率,我这个外甥年幼无知,被人利用,险些致你于万劫不复的险境,冒犯之处,万望陈副率海涵。” 陈应良苦笑,知道裴蕴肯定是把所有事都告诉给了高士廉,至今不知实情的长孙无忌却是张口结舌,脱口惊道:“舅父,我做错什么了?我怎么被人利用了?” 另一旁的李二脸色顿时黯淡如灰了,高士廉则没有理会外甥,只是又向陈应良说道:“陈副率,还有一点老夫必须对你说明,无忌这几天去探望我时,我曾经仔细向他问过事情的过程详细,可以确认他是因为救我心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还要请你原谅他,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拱手说道:“高叔父,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责怪无忌贤弟,今天就不会来了。” 高士廉放声大笑,也知道陈应良这是心里话——因为如果陈应良怪过长孙无忌的话,自己就不可能平安出狱,官复原职,今天陈应良更不会接受自家的邀请。然后高士廉赶紧邀请陈应良进门,陈应良谢了,与高士廉并肩入府,长孙无忌则是继续的满头雾水,本想跟上,却忽然看到好友李二还呆呆站在原地,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已经神游天外,长孙无忌不由更是糊涂,忙说道:“二郎,快里面请,我舅父他们已经进去了。” 直到长孙无忌第二次开口催促,失魂落魄中的李二才回过神来,很勉强的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我还有事必须先走,就不进去了,你进去陪伴高叔父和陈副率吧。” 都已经快开饭了,好友却突然坚持要走,长孙无忌对此自然是大惑不解,询问原因时,人歪害怕影子正的李二自然不敢如实回答,只是借口还有急事,坚决提出告辞,长孙无忌无奈,也只好仍由李二去了。结果长孙无忌抬腿进门时,李二却突然叫道:“无忌,再等等。” “还有什么事?”长孙无忌回头问道。 李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无忌,这次的事,我们李家没能出上力,十分抱歉,但你要相信我,我是真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待,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决定。不管将来如何,我都继续会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说了这通没头没脑的话,李二扭头就离开了高府门前,身形萧索的永远离开了高府门前。看到幼年好友失落远去的背影,听到了李二那些没头没脸的话,又联想到舅父刚才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长孙无忌的心头,也让在这件事中始终被人利用的长孙无忌突然明白了什么,暗道:“不会吧?二郎,不会那么对我吧?” 与黯然离去的李二截然相反,坦荡无私的陈应良却被淹没在了高士廉一家巨大的热情之中,被请进了门后,高家的小辈全被高士廉叫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稽首道谢,然后老高家又摆下了盛大酒宴,盛情款待陈应良的搭救之恩,陈应良一再谦虚,不愿无功受赏,高士廉一家却根本不听,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不断向陈应良敬酒,还快就把酒量目前还不行的陈应良灌得脸红脖子粗,脑袋晕晕乎乎。 酒至酣畅,高士廉忽然向妻子鲜于氏使了一个颜色,鲜于氏会意,立即捧出绸缎垫底的木盘交给高士廉,高士廉又将木盘转递到了陈应良面前,微笑说道:“陈副率,这枚玉佩,听说曾经是你的物件,现今物归原主,请副率收下。” 已经有些喝高了的陈应良低头看去,见绸缎垫底的木盘之上,果然安安稳稳的躺着一枚双虎首璜佩,还正是自己当初卖了做路费的那枚双虎首璜佩,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后,陈应良双手接过了木盘,向高士廉道谢道:“高大人,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晚辈也知道现在还你当初买佩的钱,你是肯定不收,所以我也不还了,就说一声谢谢了。” “这就对了,用不着那么客气。”高士廉大笑,又说道:“陈副率,你与我的外甥无忌年龄相近,老夫僭越,今后我们干脆就以叔侄相称如何?” “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陈应良二话不说,马上拜倒口称叔父,高士廉大喜,忙说着贤侄请起将陈应良搀起,对陈应良的印象也益发良好,旁边的长孙兄妹和高履行也是欢喜不胜,一起对陈应良行弟妹之礼,陈应良将他们搀起间,长孙无忌又好奇问道:“兄长,小弟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你现在能否回答,舅父出事那天,你为什么会到我家里来寻访这枚玉佩?” “是啊,贤侄,你当初怎么会突然到我家来探访这枚玉佩?”高士廉也好奇同问,又道:“裴大夫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惟独忘记了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来寻访这枚玉佩。贤侄,现在可以让老夫知道谜底了吧?”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借着酒劲,陈应良干脆如实说道:“其实谜底很简单,这枚玉佩是我与柴郡公千金指腹为婚的订亲信物,我和柴家的事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罗嗦了,总之那天是因为柴郡公的千金找到我,要求换回订亲信物,我才顺藤摸瓜,一路找到你们这里。” 说着,陈应良又把自己当初把订亲信物卖掉当做投军路费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高士廉和长孙无忌舅甥则越听越奇,简直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倒是高士廉的老婆鲜于氏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向陈应良问道:“大侄子,你和柴家的姑娘,就没想过重归于好?不管怎么说,你们陈家和柴家,也曾经算是世交,如果重归于好的话,也不失为一桩美满姻缘啊?” 不知为什么,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长孙小箩莉突然有些紧张,赶紧偷偷去看陈应良的反应。还好,陈应良马上就苦笑说道:“婶婶,绝没有这个可能了,至于原因,当着无忌贤弟和观音婢他们的面我不方便说,有空你问问高叔父,他知道原因。” 高士廉当然知道原因,更知道老李家这次利用自己的事对陈应良痛下黑手,根子就出在陈应良与柴家过节上,向老婆使了一个眼色让黄脸婆闭嘴后,高士廉又看了看陈应良,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忙问道:“贤侄,那么在你的婚姻大事上,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没有。”陈应良如实答道。 高士廉笑了,突然又说道:“贤侄,那么叔父现在就为你安排一门亲事如何?” “叔父你现在就为小侄安排一门亲事?” 已经有些喝晕的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下意识的立即把目光转向了在场唯一的少女长孙无垢,结果长孙小箩莉也正好偷眼来看陈应良,四目相交,长孙小箩莉的清秀小脸蛋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赶紧低下了头去,心头砰砰乱跳,陈应良则有些傻眼,暗道:“不会是她吧?她可是未来的千古贤后啊?” 难以想象的可能变成了事实,高士廉果然微笑说道:“贤侄若不嫌弃,老夫想把外甥女无垢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高士廉这话,对长孙小箩莉从没有过类似念头的陈应良自然更是傻眼,长孙小箩莉羞得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高士廉的母亲、老婆和妹妹一起大惊,长孙无忌则惊叫出声,“舅父,你以前不是……?” “无忌,别说了,一会舅父就告诉你实情。”高士廉挥手打断了外甥的惊叫,然后转向了自己的妹妹兼长孙兄妹的生母高氏,郑重说道:“小妹,为兄这个决定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我是为了无垢好,应良贤侄不仅人才出众,前途无量,还心地善良,孝义双全,他如果能与无垢喜结良缘,必然能够好好照顾无垢一生。” 高氏当然知道陈应良目前在官场上风头正劲,又知道陈应良与女儿的身世相近,女儿嫁过去必然得到陈应良的好生爱护,加上早就发现陈应良眉清目秀举止有礼,正是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人选,便也没有多做迟疑,很快就点头说道:“那就请兄长做主了。” 高士廉满意点头,又笑吟吟的转向了陈应良,问道:“贤侄,现在就看你的意下如何了。” 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突然来临,陈应良彻底措手不及,本就喝红了的小脸也不由更加通红,心下迟疑,“怎么办?答不答应?” 迟疑间,陈应良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杨雨儿,接着又想起了自己与杨雨儿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还有杨雨儿今天在自己面前的冷漠神情,陈应良对她的心思也不由黯淡了下去。再然后,借着酒劲,陈应良干脆离席向高士廉下拜,朗声说道:“多谢叔父成全,小侄愿意与观音婢共度此生!” 高士廉放声大笑,高氏满意微笑,长孙小箩莉羞得起身就跑进了后堂,陈应良则又在心里暗道:“雨儿,不是我移情别恋,是我和你之间没可能,早些把我的亲事定下来,你以后也不必烦恼我再去纠缠你了。” 第107章 指点迷津 到底是死鬼陈应良留下的身体底子差了些,在高士廉家里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出了门,打马返回宜阳坊时,在路上被深秋的寒风一吹,陈应良就忍不住滚下马大吐特吐了,吐得是翻肠倒胃,天翻地覆,最后干脆连马都骑不了,还是家中下人给陈应良雇了一辆车,这才赶在坊门关闭前把陈应良带回宜阳坊家中。结果回到了家后,陈应良少不得又挨了陈老三一通埋怨,被陈老三亲手硬灌了一碗醒酒汤。 其实身体比较差还只是陈应良酩酊大醉的原因之一,让陈应良大醉特醉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陈应良决定放弃对杨雨儿的追求,尽管早就知道自己与杨雨儿的身份悬殊巨大,也很清楚自己对杨雨儿只是单相思,几乎没什么可能得偿所愿,但真正决定了放弃后,陈应良还是万分失落,忍不住借酒浇愁了一次——毕竟,陈应良对杨雨儿是动了真情的。 借酒浇愁的结果除了酩酊大醉外,还有宿醉后的强烈不适,第二天清晨,陈应良既是头痛欲裂,又是四肢酸软无力,还脸色苍白如纸,稍微动动就全身出虚汗,难受得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可是没办法,因为前段时间告假次数过多的缘故,陈应良实在拉不下脸来再次请假,更不想落下渎职把柄,妨碍到自己正在谋求的地方职位,便强忍着身体不适出了家门,强撑着来到皇城上班。 还好,陈应良的上司裴信是闻喜裴家的人,又是托陈应良的福得以官升一级,对陈应良多少有些照顾,见陈应良在岗位上脸色苍白,额头不断出冷汗,便关心的问起了陈应良的身体情况,得知陈应良身体有些不适后,裴信便大手一挥,又给了陈应良半天病假,让陈应良立即回家休息。确实身体很不舒服的陈应良大喜,赶紧谢了裴信的照顾,急匆匆出了皇城回家睡大觉。 从早上睡到下午,刚感觉身体舒服一些,损友房玄龄却又提着一坛酒上门来催命了,还给陈应良带来一个新朋友——一个叫做杜如晦的官宦子弟,说是自己与杜如晦偶然结识后相处甚欢,同时杜如晦也十分钦佩赤手空拳闯下诺大声名的陈应良,所以就把杜如晦带到了陈应良家里,介绍给陈应良认识。 在目前这个时代,杜如晦当然还没有什么名气,又刚刚才从滏阳尉的任上负气辞官,按理来说少年得志的陈应良完全可以看不起杜如晦的,但是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陈应良对杜如晦的到来当然是大喜过望,不仅对已经二十八岁的杜如晦行小弟礼,还不顾自己宿醉刚醒,命令家人下人准备上好酒宴,强撑着与两大未来名相把酒言欢,共叙友情,同时自然拼命的与杜如晦拉关系套交情,为将来的必要时刻打好基础。 托显赫名声与良好形象的福,杜如晦对刚结识的陈应良第一印象也极好,而随着与陈应良的熟识,闲聊间话题不经意的扯到官职方面时,杜如晦还忍不住向陈应良问道:“贤弟,关于你的官职,愚兄一直有个问题,以贤弟你的文才武功,还有你在朝廷里的关系,怎么会被封为太子右副率这么一个半闲职?这岂非是大材小用,明珠暗投?” “不瞒两位兄长,这是我那两位裴伯父的意思。”陈应良倒也没有对房玄龄和杜如晦隐晦,坦然答道:“他们担心我过早进入军队被人打压,我又才刚满十七岁,年纪实在太小了些,他们也不便给我安排什么有实权的文职,就干脆让我在太子右副率这个位置上过渡一下,先让我混一些资历,然后再平调其他官职。” “果然如此。”早就有此怀疑的杜如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不无羡慕的说道:“贤弟果然是非同凡响,混资历都是直接从五品,愚兄比贤弟痴长十一二岁,在朝廷里也算有点靠山,结果入仕之后,却只能出任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县尉(相当于县公安局长),对比之下,愚兄真是无地自容啊。” “兄长不必如此。”陈应良安慰道:“兄长只是时运未至,小弟相信以兄长的才学,他日定然出将入相,前途必当远在小弟之上。”——天地良心,陈应良这话可是实在不能再实在的大实话了。 杜如晦能被誉为千古贤相之一,当然能有自知之明,在没有预知能力的情况下,对陈应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当然是误以为是安慰话,抱以苦笑摇头,对自己的信心远没有陈应良对自己的信心那么充足和坚定。 “应良贤弟,别怪愚兄出言不吉,这事你必须得抓紧。”另一名未来的千古贤相房玄龄开口,严肃说道:“正如你我兄弟闲谈所言,当今圣上乃难得明君,功绩绝不在秦皇汉武之下,可当今圣上也是好事之君,从古至今,还没有那一位皇帝能象他这么喜欢巡游四海八方。贤弟你如果不能在皇帝下次出巡之前确认你的新职位,圣上一旦又突然出巡,裴相与裴大夫两位大人定然随行,届时你如果还想谋求什么理想职位,就绝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乔松兄不必那么紧张。”杜如晦善断,与多谋的房玄龄也不是那么意见完全相同,笑着说道:“乔松兄忘了卫留守了?当今圣上对卫留守始终青眼有加,有他老人家在,就算裴相与裴大夫不在大兴,应良兄弟还用担心没有理想职位了?只怕到时候应良兄弟就算想要再次官升一级,也就是卫留守一句话的事。” “克明贤弟,卫留守是很赏识应良贤弟不假。”房玄龄很谨慎的提醒道:“但应良贤弟的伯父,始终是裴相和裴大夫,已经七十有三的卫留守,只是应良贤弟的长辈。还有,卫留守的权力只局限于关中一地,且受到很多制约,再怎么的提拔应良贤弟,也无法达到裴相和裴大夫的高度。” 杜如晦默默点头,赞同房玄龄的这个看法——陈应良确实还有卫玄和樊子盖这些老不死的大腿可以抱,但这些老不死的权力都只局限在一个地区,又是风烛残年指不定那天就两腿一蹬,留下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在世上无依无靠,所以抱他们的大腿不仅上升空间有限,还指不定就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远及不上正当壮年的天子近臣裴矩和裴蕴的大腿那么稳定可靠。 “多谢兄长关心,也多谢兄长提醒。”陈应良当然也明白房玄龄的弦外之音,也没有对好友隐瞒,直接就笑着说道:“不瞒兄长说,其实小弟也一直在担心这点,所以这次借着献棉花的机会,我已经求两位伯父答应,尽快为我谋取一个外任官职。如果运气好一切顺利的话,可能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贤弟果然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房玄龄欣慰的笑了,又好奇问道:“贤弟,你求裴相和裴大夫给你谋取什么地方的官职?江南?四川?还是就在两都京畿?” “我没求这些太平官职。”陈应良摇头,平静说道:“我求两位伯父把我放到贼乱最严重的青徐齐鲁等地,辅助地方官员平定乱匪。”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脸色一起变了,也一起闭上了嘴巴,片刻后房玄龄才沉声说道:“贤弟,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青徐齐鲁贼乱猖獗的根本原因,你比愚兄更清楚,你还要坚持去清剿贼乱,这不是在逞强,是在拿你的仕途前程赌博。” “乔松兄,贼乱总要有人去剿的。”陈应良平静答道:“我不去剿乱贼,别人也不去剿乱贼,那这贼乱岂不是只会越闹越大,越来越难以控制?” 房玄龄哑然,有心想指出陈应良赌得太大,却又受限于忠君爱民的封建毒素洗脑,还有老顽固父亲的长年以来的耳提面命,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指责和制止陈应良的冒险赌博。倒是杜如晦突然拍了巴掌,叫好道:“应良贤弟果然有勇气有担当,也更有上进心!不错,齐鲁的贼乱是很难剿灭,但事情越难,就越有斩获奇功的机会!相信以贤弟的韬略武功,到了青徐齐鲁的平叛战场上,定然能够取得不亚于朝廷柱石张须陀将军的战绩。” 与杜如晦毕竟只是刚刚接触,陈应良还真听不出杜如晦这是随口敷衍还是发自内心,便也只能对杜如晦报之以虚伪笑容。孰料杜如晦称赞了陈应良的英明决策之后,又突然说道:“不过应良贤弟,愚兄觉得你还是稍微冒失轻进了一些,其实以你的条件背景,大可不必急着到贼乱最猖獗的地方去郡县去任职剿匪,应该策略一些,循序渐进,然后再图谋发展。” 对于千古贤相杜如晦的建议,陈应良当然不可能当做耳旁风置之不理,只是赶紧问道:“克明兄此言何意?还请兄长祥解。” “因为在地方上剿贼平乱,与贤弟你在洛阳剿灭杨玄感逆贼的叛乱不同。”杜如晦严肃答道:“别怪愚兄说话不好听,贤弟你能够顺利剿灭杨玄感叛乱,其功劳最大的还是以樊留守和皇甫将军为首的东都朝廷,是他们给你练出了兵,也是他们为你提供可以肆意挥霍的粮草军费,从不或缺的武器盔甲,军需辎重,也是他们替你抵挡了来自背后的暗枪暗箭,妒忌陷害,让你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平叛。没有他们的这些帮助与支持,贤弟你再是惊才绝艳,也将必然是束手束脚,无从施展。” 见陈应良连连点头,认同自己的这些观点,杜如晦更没了顾忌,继续说道:“贤弟你到了地方上剿贼平乱,情况那就是截然不同了,钱粮必须在郡县境内自行筹备,武器盔甲也必须由你自行购买打造,几乎一切所需辎重都必须由你自己想办法,还得面临同僚和上司的妒忌掣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无能部下、愚蠢上司或者不怀好意的同僚连累,无辜所过。所以贤弟你去地方上平叛剿贼,面临的战事规模虽然肯定不如杨玄感之乱那么巨大,实际上战事的难度,却必定将在平定杨玄感叛乱的战事难度之上!” 杜如晦说的这些道理,长年靠财政拨款办案吃饭的陈应良当然明白,虽说陈应良对此已经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杜如晦既然提起这事,陈应良还是恭敬说道:“兄长所言,句句有理,小弟也知道剿贼战事没有那么好打,至于如何循序渐进,还请兄长直言指点,无须顾忌。” 见声名显赫的陈应良如此尊重自己的意见,杜如晦当然也非常高兴,便又说道:“愚兄认为,贤弟你有两个循序渐进的办法,第一个是到朝廷柱石张须陀张将军的麾下任职,第二个就是谋取贼乱情况比较轻的郡县职位,先积累起一定实力,然后再图谋发展。” “到张须陀的麾下任职?或者是谋取贼乱情况比较轻的地方官职?”陈应良的眼睛有些放光了。 “不错。”杜如晦大力点头,指出道:“到张须陀将军的麾下任职,优势是直接可以指挥张须陀将军麾下的精锐队伍作战,有利于贤弟你立即大展拳脚,且以贤弟你现在的显赫威名,到了张须陀将军帐下,就算不得张须陀重用,也定然能够争取到统兵机会。” “当然,这个选择也有缺陷。”杜如晦补充道:“张须陀性格刚强,刚强之人必然独断,贤弟你新去乍到,又非张须陀的旧部,初到他的帐下定然难以立即影响到他的策略抉择,只能是完全受他指挥,无法按照自己的策略计划行事,在很大程度上将会是束手束脚。” 陈应良缓缓点头,又问道:“兄长,那我如果到贼乱较轻的郡县任职,又有什么优势缺陷?” “贤弟到贼乱较轻的郡县任职,优势和缺陷都不突出。”杜如晦答道:“贼乱较轻的郡县,赋税自然比较正常,优势是钱粮比较充足,平贼难度比较小,缺陷是当地官兵既然无法平定贼乱,在战斗力方面必然有所不足,贤弟你在军队方面必须从头做起,很难立即取得成功。” “此外,届时贤弟你的上官性格如何,也将影响到你的平乱战绩,如果遇到性格软弱胆小怕事的上官,那么肯定会把战功显赫的贤弟倚为长城,言听计从。但如果刚愎自用又贪功善妒的上司,贤弟你的差使就没有那么好办了。” 陈应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头说道:“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兄长的分析,我倒是很愿意去贼乱比较轻的郡县任职,只是不知道朝廷有没有如此合适职位?还有,如果有这样合适的职位,也不知道上司是否性格软弱,胆小怕事?” “贤弟,你是越来越贪心不足了啊。”一直在旁边倾听的房玄龄终于开口,笑着说道:“不愿去张须陀帐下被控制就算可,还既希望上司有钱有粮供你平乱剿贼,又不希望受他约束,是不是还想反过来指挥上司?便宜要占足,亏一点不吃,世上也有这么好的事?” 杜如晦附和大笑,陈应良也跟着傻笑,恬不知耻的说道:“做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小弟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可是梦想一下有这样的好事总行吧?” 房玄龄和杜如晦再度一起大笑,不过大笑之后,房玄龄却又突然表情神秘的说道:“不过贤弟,世上或许真有这样的好事也说不定。” “乔松兄此言何意?”陈应良一楞。 “愚兄的职位是殿中侍御史,虽然没什么职权还动不动就得罪人,却有一个好处是可以每天旁听朝政。”房玄龄微笑说道:“恰好就在今天,愚兄旁听到了一件政务——谯郡太守徐敏廉奏劾,谯郡赞治傅建德渎职大意,致使谯郡贼寇田黑社、田白社袭击永济渠运河得手,抢走了十几船从江南运往东都的漕粮,陛下大怒,已经下旨将谯郡赞治傅建德捕拿问罪,又令谯郡太守徐敏廉戴罪立功,全力剿灭谯郡黑白二贼。” “谯郡?”陈应良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了,忙问道:“乔松兄,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让我去谋取谯郡赞治这个职位?” “不错。”房玄龄点头说道:“贤弟你去谋取这个官职,首先是品级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谯郡是二等郡,二等郡丞(赞治)是从五品,贤弟你现在也恰好是从五品,谋求这个官职只是平调,难度要小上许多,别人也不容易那么有话说。” “除此之外,这个官职完全满足贤弟你的期望。”房玄龄微笑着补充道:“谯郡太守徐敏廉这个人我知道,他是前朝名医徐之范的第七子,托祖荫当上的官,才具一般,性格据说也比较温和,这次奏劾部下完全是因为漕粮被劫事情太大,他想瞒也瞒不足,同时他驻治谯县,谯郡赞治傅建德驻治永城,漕粮是在永城郡内被劫,与他毫无关系,也不能说他是故意排挤同僚,所以你只要不象傅建德那样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与他友好合作应该问题不大。” “还有,谯郡的钱粮情况也不错。”房玄龄又补充道:“连通中原与江南的永济渠从谯郡东北部穿过,当地百姓就算遇到什么大灾大荒,也可以靠河吃河,依靠永济渠活命,所以贼乱较小,钱粮相对其他的二等郡而言也比较充足,完全有可能支撑起贤弟的平叛战事。” “乔松兄好主意啊。”杜如晦的眼睛先亮了,喜道:“乔松兄你刚才还说到了圣上要求徐敏廉戴罪立功,尽快铲除谯郡境内的黑白二贼,既然如此,那么以应良贤弟在平叛大战中闯出的名头,如果到了谯郡给徐敏廉担任副手,徐敏廉必然是把应良贤弟视为救星,对应良贤弟的平叛方略言听计从,全力满足应良贤弟的各种要求,仅凭这一点就远胜过带其他郡去任职。” “好处还不只这些。”房玄龄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没有其他外人,愚兄也就直言无讳了,贤弟你如果能到谯郡任职,就是想捞功劳拣便宜也远比其他郡容易,因为谯郡的北面有张须陀这个大隋名将坐镇,南面是江都王世充,这两人都是平乱战场上的狠角色,常常把境内乱贼打得到处乱窜,有他们在正面对付大股乱贼,贤弟你躲在旁边有机会就捅刀子,捞战功的机会也比其他郡多得多。” 被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么联手一忽悠,陈应良很快就喜笑颜开了,举杯说道:“多谢二位兄长出谋划策,小弟决定了,明天就去拜见两位伯父,争取谋得谯郡赞治这个职位!二位兄长请,这杯酒,算是小弟我感谢二位兄长指点迷津的。” 房玄龄、杜如晦当然不会和陈应良客气,举杯与陈应良共饮,放下酒杯一起大笑,而大笑过后,陈应良又乘机向杜如晦说道:“克明兄,既然你现在无官一身轻,如果小弟真能谋到谯郡赞治这个职位,那不知你可愿与小弟同到谯郡一行?” “贤弟怎么想起邀请我去谯郡?”杜如晦有些惊奇的问道。 陈应良自然不可能告诉杜如晦真正原因,只是微笑说道:“当然是想请兄长欣赏中原风光,也顺带着时刻给予小弟各种指点,兄长乃名门之后,熟悉官场规矩,那怕对小弟只是稍微指点一二,小弟也必然受之不尽。当然,兄长此行的一切费用花消,全部由小弟承担,小弟若是能在平叛战场上有所斩获,必然也有兄长的一份功劳。” 杜如晦当然明白陈应良是想把他招为幕僚的意思,但很可惜,陈应良目前的官职还是稍微低了一些,杜如晦目前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好歹也是前任工部尚书杜果的长孙,名门之后,对陈应良的招揽笼络自然不会立即动心,所以杜如晦马上笑着婉拒道:“贤弟,如果你提前十年这么邀请愚兄,那么愚兄肯定是马上从命,但是现在不行了,愚兄现在家中有妻有儿,父母又年事已高,实在无法远行,所以贤弟的好意,愚兄只能心领,无法从命。” “是,我都忘了这些,小弟冒昧,请兄长恕罪。”陈应良大失所望的客套,又在心里感叹道:“到底还是官小了些,象房玄龄和杜如晦这样的历史大牛,还真不是我现在就有资格拥有的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收之桑榆》,小正太陈大队长的第一个牛叉打手登场。 第108章 收之桑榆 “公子,公子。” 陈应良正悄悄感叹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了一名下人,向陈应良奏道:“禀公子,有一行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前,为首的之人自称姓柴名慎,说是带着他的儿子儿媳前来探望于你,请你务必接见。小人们听说过你和柴家的事,就没让他们进来,三伯也让我们先来问你的意思。” “柴慎?柴绍和李秀宁?”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有些发火的说道:“探望于我?怕是又没安什么好心吧?” “贤弟,这次你错了,若为兄所料不差,柴郡公一家这次应该是来向你赔罪和道谢的。”房玄龄摇头,又解释道:“贤弟可能有所不知,前天早朝,樊子盖樊留守到金銮殿上向陛下辞行时,又与卫留守联名弹劾了柴家一本,指责柴慎和柴绍父子在你那一件事中危言耸听,胡乱牵连无辜,动摇朝廷根基,请求皇帝陛下对柴家父子追加处罚。” “结果皇帝笑着说,连贤弟你这个当事人都宽恕柴家了,他身为一国之君,气量胸怀岂能比臣子还要狭窄,然后就宣布不再继续追究此事,驳了樊留守和卫留守的奏章。所以,若愚兄所料不差,柴家一定是听到了这个风声,这才下定决心拉下颜面,亲自登门向你赔罪道谢,也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道谢与赔罪。” 房玄龄说这事陈应良在事前就知道,对此当然是毫不惊讶,倒是杜如晦小小吃了一惊——惊奇隋炀帝突然改了暴躁性子?接着杜如晦马上就醒悟了过来,笑道:“柴绍公子还真是走运啊,歪打正着,正好对了皇帝胃口。杨玄感这件事,皇帝穷究叛贼家眷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不给这些叛贼家眷一个警告,宽恕首提此事的柴公子就是最好的警告。” “皇帝怎么想,我们用不着去猜测,这也与我们无关。”房玄龄摇头,然后又对陈应良说道:“贤弟,当初柴家把你逼得悬梁自尽,你仍然笑着出门迎接柴公子,后来柴家污蔑你为乱贼同党,企图置你于死地,你仍然以德报怨宽恕了他们,宽宏大度的胸怀,连当今天子都开口称赞。现今柴家登门谢罪,你如果不亲自出迎,就是不能善始善终了,去迎一下他们吧。” 陈应良点头,又邀请房玄龄和杜如晦同去迎接,房杜二人欣然从命,当下三人一起出房,一同到了自家大门之外迎接柴慎一家。结果到了门外一看,穿着一身便服的柴慎果然正在门外守侯,身后还跟着同样身着便装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还有一些柴家的家丁丫鬟,倒是一度与陈应良纠缠不清的柴倩不见踪影。除此之外,让陈应良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柴慎父子竟然还带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家丁,还被按跪在了陈家门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见,差点就成为陈应良老丈人的柴慎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曾经乌黑的头发也已经隐约可见花白,与自己曾经的未来女婿见面后,柴慎张开嘴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神情也变得十分尴尬。陈应良也明白他的难处,看在他的年龄份上,干脆主动向柴慎单膝跪下,抱拳朗声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柴世叔,世叔金安。” 见陈应良这么给面子,又听到陈应良口称世叔,其实内心都已经做好吃闭门羹准备的柴慎顿时眼圈一红,差点就当场老泪纵横,赶紧双手将陈应良搀起,带着哽咽说道:“世侄快快请起,老夫惭愧,今日方来登门赔罪,失礼之处,万望贤侄海涵。” “世叔不必如此客气。”陈应良很有礼貌的说道:“其他的事我们姑且不谈,柴陈两家毕竟是世交,小侄的祖父万敌公,与世叔的父亲柴烈公,那更是八拜之交,先辈的交情如此深厚,世叔如果再与小侄生分客气,那就是不认小侄这个世交晚辈了。” 柴慎的眼角都有泪花闪烁了,千言万语都在心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他身后的李秀宁也明白公公的立场尴尬,忙上前向陈应良行礼,微笑问道:“应良贤弟,听说你病了,现在情况如何了?” “嫂子怎么知道我病了?”陈应良一楞。 “我今天又去延喜门外等你下差,邀请你过府赴宴。”李秀宁如实答道:“始终不见你从皇城出来,就向你的同僚打听到了这消息,公公与柴郎得知此事后,就决定一起来探望于你,也顺带着向你赔罪道谢。” “有劳嫂子等候了。”陈应良假惺惺的说道:“也不是什么病,是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怕影响皇城威严,这才告了假先回家。” 李秀宁点头,又悄悄拉了旁边的柴绍一把,一直故意扭着脸的柴绍这才转过脸庞,很是勉强的向陈应良行礼,叫了一声,“贤弟。” “世兄。”陈应良也仅仅只是叫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嘴巴——不是本性虚伪的陈应良不想继续表演的宽宏大度,是陈应良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和柴绍交谈。 “柴公子,许久不见,久违了。”房玄龄站了出来化解尴尬场面,先和见过面的柴绍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转向陈应良笑道:“贤弟,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你的柴世叔进门,在门外站着说话,岂是待客之道?” 陈应良习惯性的傻笑了一声化解尴尬,然后才赶紧邀请柴慎一家进门,柴慎和李秀宁等人欣然从命,还特地命令下人把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家丁也架进了陈家,按跪在陈家的前院之中。同时在此期间,陈老三也找机会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公子,被绑着那个家丁,就是当初把老奴腿打断那人。” 陈应良瞟了一眼那家丁,发现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龄,相貌平平并不起眼,也没有立即计较,只是招呼柴家人到大厅落坐,又命令下人准备酒宴茶水,准备象征性的款待老柴家一次,巩固自己宽宏大度的仁义美名。 进得了大厅各按主客位置坐下,陈应良先是给柴慎介绍了房玄龄和杜如晦,又说明了他们是恰好在自家做客,柴慎对此倒也没有太大尴尬,还替宝贝儿子向房玄龄赔了罪,与柴绍只是口角之争的房玄龄哈哈一笑,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事情抹过。然后柴慎向随行的下人吩咐了一声,下人立即抬上来十口大木箱子,放在了大厅正中,接着柴慎又神情的尴尬说道:“贤侄,这是代王殿下钧旨,命令老夫赔偿给你的高仆陈三伯的,钱一千贯,请令高仆务必收下。” 事关陈老三,陈应良倒也没有客气,立即转向了陈老三说道:“三伯,这是你的钱,你收下吧。” 胆小懦弱的陈老三那里敢收,推辞着不要,直到陈应良说明这是代王杨侑钧旨,不收等于抗旨,陈老三这才勉强收下。柴慎松了口气,忙向儿子使了一个颜色,柴绍知道老爸的意思,很是勉强的出了门,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礼盒,双手捧回了大厅,语气勉强而又生硬的说道:“应良贤弟,这是愚兄的一点心意,以前的事,是愚兄一大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对你多有冒犯,你却对愚兄以德报怨,救了愚兄性命,愚兄无以为报,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不必了。”已经不缺钱的陈应良才懒得收柴绍的人情,拒绝道:“世兄不必如此客气,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我今后继续平辈论交,谢礼就不必了。” “贤侄,你一定要收下。”柴慎开口,无比诚恳的说道:“贤侄你救了老朽父子不只一次,老朽已经听说了,前日早朝之上,又有人提起老朽父子当初的愚蠢行为,请求当今天子亲自下旨重惩老朽父子,圣上是念在你对老朽父子的宽宏大度份上,这才下旨不再追究。若非贤侄厚德,老朽父子,恐怕都已经人头落地两次了。” “世叔过奖了。”陈应良谦虚道:“这事都是当今天子圣恩仁慈,与小侄没有半点关系,世叔若是要谢,应该感谢圣上才对。” “都要谢,都要谢。”柴慎赶紧附和,又再三请求陈应良收下自家谢礼,李秀宁也站了出来帮腔,陈应良却坚持不肯收,双方推让间,还让柴慎把另一件事也忘了。最后还是房玄龄和杜如晦开口帮腔,说了一通施恩不图报和大恩不言谢的废话替陈应良婉拒,加上陈应良坚决不收,柴慎这才无可奈何的让儿子收回了谢礼。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柴慎明明还有话说,但几次张嘴后都又把话收回嘴里,最后干脆对儿子使眼色,让柴绍替自己开这个口,心高气傲的柴绍则装做没有看见,微垂着头一声不吭,对老爸杀鸡抹脖子的眼色完全是视若无睹。最后,还是李秀宁不忍丈夫与公公如此尴尬,开口说道:“贤弟,嫂子和你世叔、世兄今天来这里,除了向你道谢与赔罪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嫂子请吩咐,不必顾忌。”陈应良点头答道。 “是关于你和倩儿妹子的事。”李秀宁倒也坦然,仿佛很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与倩儿妹子之前的事,早已是大兴全城皆知,嫂子今天就不重复了。但有一些事情,嫂子还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倩儿在曲江湖被暴雨浇出急病,是你冒险把她送回了家,期间你们还发生了一些不太合适的事,事后倩儿妹子虽然还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却始终对你念念不往,这点不知贤弟知否?” “不知。”陈应良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贤弟,你真不知道吗?”李秀宁狡黠一笑,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那一天,倩儿妹妹因为病冷,昏昏沉沉中在马车里一直紧抱着你,结果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缘故,你们当时的模样被很多人看到——倩儿是女孩子,遇上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她能对你念念不忘吗?” 说罢,李秀宁还转向了房玄龄和杜如晦,微笑问道:“房公子,杜公子,你们都是过来人,这样的事,你们觉得如何?” 李秀宁这么问当然是想把房玄龄和杜如晦拉下水,让他们给好友陈应良施加压力,可惜李秀宁打错了主意,未来的两大千古贤相一个比一个猴精,全都是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不肯搀和进这烂事。 李秀宁等了半天不见反应,也有些失望,只得又转向了陈应良,柔声说道:“贤弟,明白说吧,倩儿对你有意,她之前也是从没见过你,不然的话,你们之间可能早就已经喜结良缘了。现今事已至此,你连柴郎和公公都能原谅,难道就不考虑一下与她重续佳缘?” “果然是这个意思。”陈应良苦笑了一声,然后才向李秀宁说道:“嫂子,不是小弟故意拒绝你的好意,是你晚了一步,所以小弟只能拒绝了。” “晚了一步?什么意思?”李秀宁糊涂了。 “我已经定亲了。”陈应良苦笑答道:“就在昨天,还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我已经与另一位姑娘订下了亲事,所以无法再与柴姑娘重归于好了。”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睛,其中还包括一直冷眼旁观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再紧接着,陈老三干脆欢喜大叫了起来,“公子,你已经订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三伯恕罪,事情太匆忙,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陈应良苦笑说道:“那位姑娘你还见过,就是前几天经常来我们家那位长孙姑娘,小名叫观音婢那个姑娘,她的舅父高士廉高大人昨天亲自做媒,把她许给了我,我也答应了。” 听到陈应良这话,陈老三激动得直接流出了眼泪,口中喃喃,连说老爷老太爷可以瞑目了,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大奇,一起钦佩好兄弟的泡妞手段,柴慎失望得差点叫出声来,不过最震惊的还是李秀宁,脱口就惊叫道:“观音婢?怎么可能?她不是和二郎……?” 说到这,李秀宁好不容易才制止住自己绝对不合适的继续惊叫,心中狐疑万分。见到她的惊奇表情,陈应良也有些狐疑,便试探问道:“嫂子,你这段时间没回娘家?” “没有。”李秀宁摇头,答道:“父亲这次回京,我和柴郎就在他回京当天去拜见了一次,然后就再没有去拜见过他老人家,连他到弘化上任那天,因为一些事,我和柴郎都没去送行。” “那嫂子你就回家问问吧。”陈应良平静说道:“嫂子,看来这事你真不知情,这样最好,小弟以后一定会把你继续当嫂子尊敬。” 李秀宁何等聪明,听到陈应良这番话,自然马上就明白这事又和自己娘家有关,便也立即闭上了嘴巴,心中益发惊疑不定,猜不到自己的娘家和陈应良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陈应良则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引出无数麻烦事的定亲玉佩,双手捧到了柴慎的面前,诚恳说道:“世叔,不是小侄不肯接受你的好意,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当年的玉佩物归原主,请你收下。但也请你放心,今后你仍然是我的世叔,我也仍然是你的世侄。” 看着那枚自家祖上传下来的玉佩,柴慎彻底绝望了,原本柴慎听说隋炀帝亲自宽恕自家父子的消息后,是打算全力争取让自己女儿与陈应良延续婚约的,让大兴朝廷看到自己柴家的悔改之心,也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线东山再起的希望。但是现在…… 双手颤抖着接回了玉佩时,柴慎直接流下了眼泪,老泪纵横的向陈应良拱手说道:“贤侄,是我们柴家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事已至此,老朽也无颜再说什么。先告辞了,改日老朽再来向你赔罪。” 说罢,柴慎起身抬步就走,柴绍咬着牙齿起身跟上,而当柴慎快要走出大厅时,陈应良又突然说道:“世叔,请稍等,世叔回去后,请务必看好柴倩贤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也请带句话给她,在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她,但造化弄人,我和她是上天注定的有缘无分,请她另择佳偶,我祝她幸福。” 柴慎只是稍微顿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柴绍和李秀宁夫妻神情各异的跟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应良忍不住摇了摇头,还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气未叹罢,柴绍突然又大步冲进了陈家大厅,还把自家那个五花大绑的家丁给提了进来,将那家丁往陈家大厅重重一扔,铁青着脸生硬说道:“这个狗奴才,就是把你三伯腿打断那个人,现在交给你,随你怎么处置!还有,先声明一句,烧你房子是我的主意,你要我怎么赔都行!打你三伯是他私自做主,背着我干的,与我无关!自己找他算帐!!” 生硬说完,柴绍又凶狠一脚踢翻了自家那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丁,恶狠狠说道:“狗奴才!领了陈副率的罚,你就不是我柴家的人了!给我滚出柴家,自寻出路,生死自理!”吼完,柴绍转头飞快走了。 柴绍气冲冲的走了,那打伤了陈老三的柴家家丁赶紧爬起来后,也拼命磕头了,连声哀求道:“副率饶命!副率饶命!小人当时是一时糊涂,对三伯下手重了些,一不小心就重伤了三伯,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求副率饶命!求副率饶命!” 陈应良也没客气,上去就给了那家丁一脚,先把他踢翻,然后又把踢起来,毫不客气的重重拳打脚踢一番,直到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口鼻出血,这才又一脚把他踹翻,喝道:“这一顿打,是我替三伯出气的,去给我三伯磕三个头!然后滚!” 那家丁连声答应,挣扎着爬起,膝行到了陈老三的面前,重重磕了远远不止三个头,哭丧着脸哀求道:“陈三伯,小的不是人,小的是畜生,小的向你赔罪,求你原谅,小的瞎了狗眼冒犯了你,小的罪该万死。” “过去的事,算了。”陈老三是真正的好心人,赶紧亲自搀起了那家丁,还反过来安慰道:“没事,我的腿都已经快好了,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上药?” “陈三伯……。”那家丁很是会耍滑头,马上就象模象样的哭了出来,哭泣道:“三伯,我这个畜生把你打伤,你还反过来问我的伤,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好人啊?小的以前是吃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你,你亲自打我吧,你就算把我当场打死,我也绝无半句怨言!小的以前打断了你一条腿,今天你把我的两条腿都打断吧,只有这样,小的良心上才过意得去。” “都说算了,我们公子和你们柴家有那么大仇,都还原谅了你们柴家,你那点事算什么?”陈老三也是容易被哄和容易满足,不仅继续安慰那家丁,还亲手给他去解身上的绳索,温和说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天都这么晚了,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叫人给你准备伤药和晚饭,你吃完饭再回家。” “三伯,我已经没家了。”那家丁哭着说道:“公子刚才已经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得那家丁提醒,陈老三这才想起柴绍刚才是已经把他赶出了柴家,同情之下,好心肠的陈老三干脆还转向了陈应良,说道:“公子,这个人也可怜,天都已经这么冷了,还连个回去的地方都没有,要不让他留下吧,反正我们家里也缺下人。” “三伯,你真是好心啊。”早就看出那家丁是在打蛇随棍上的陈应良苦笑一声,但也不可能拒绝陈老三的请求,便一边捧起了茶杯,一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三伯你开了口,那就让他留下吧,三伯你安排一下,看看让他在家里干些什么。” 陈老三点头答应,那家丁更是大喜过望,立即就是破涕为笑,马上就向陈应良跪下,磕头道谢道:“小人跪谢公子大恩,跪谢三伯大恩,请公子和三伯放心,从今往后,你们但有差遣,马三宝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砰一声,陈应良手中茶杯落地,一下子摔得粉碎,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应良本人的表情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家丁马三宝,心中喃喃,“我怎么忘了?《隋唐演义》里有出场,号称花刀将,将来大唐的左骁卫大将军马三宝,现在就在老柴家当家丁啊!” ………… 八百余里外,陈应良首次发迹的大隋东都洛阳城外,正南二十里处的一座叫做净土寺的小小寺庙中………… 咚一声,橄榄形的木棰失手滑落,击在已经布满坑洼的木鱼上,发出了木鱼特有的低沉声响,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和尚也摔倒在了佛前的地板上,疲惫不堪的默默念叨,“……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念完了经文的最后一个字,已然筋疲力尽的小和尚欣慰的笑了,躺在地板上,仰望着面前佛像的庄严面孔,轻声喃喃,“佛组,陈施主以德报怨,救仇家之命,行佛门之慈,小僧感他慈悲,为他诵经千次,祈福驱灾。请佛祖一定要保佑陈施主福寿绵长,逢凶化吉,善有善报,阿弥陀佛。” 喃喃说完,体力与精力极度透支的小和尚直接就歪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睡去,孤灯闪荡,佛殿中静籁无声,佛像一动不动,庄严面孔始终注视已经昏昏睡去的小和尚。许久之后,一个听不见却可以清晰感受得到的声音,突然在滴水可闻的佛殿中回荡起来…… “就这次,没下次。” 第109章 表明心迹 谋取谯郡赞治的职位,到谯郡去剿匪平叛,这样的事嘴上说倒是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那么轻松,别看陈应良也算门路颇多了,真想弄到这个官职也只有闻喜裴氏这唯一的路可走,因为走其他的门路不仅把握小,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让裴矩和裴蕴怀疑陈应良与其他其他门阀勾结,分分钟教陈应良重新做人。 所以没办法,陈应良也只能是在第二天老老实实的拿出宝贵黄金,到金号去打了一套黄金的文房四宝,然后带着这份礼物到务本坊去拜见远房伯父裴矩,按照正常的官场套路去活动职位。但很可惜的是,实际上的大隋******总理裴矩的忙碌程却远非陈应良所能想象,陈应良即便也算是裴矩的远房侄子,到了他的家里拜见时,按排号秩序也得等到两天后才有机会见到裴矩,知道自己与裴矩关系并不铁的陈应良也不敢强行插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按号排队,先回家等两天后再来碰运气。 心情遗憾的回了家,次日清晨,陈应良又一次闷闷不乐的来到皇城当差,继续干在皇城东宫站岗值勤的无聊差使,也因为差使实在太过无聊的缘故,陈应良在岗位始终都是无精打采,说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还几度脱岗去散心偷懒,把俸禄小偷的角色演绎得是淋漓尽致,也为后世的官场米虫做足了表率和榜样。 陈应良这种散漫懒惰的态度,右内率队伍早已是见怪不怪,也因为正率裴信不吭声的缘故,右内率队伍的其他人最多只是肚子里发泄几句不满,没什么胆量在陈应良的面前表现出来。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鬼,这一天,报应终于来了——正当陈应良依在台阶栏杆在懒洋洋打呵欠的时候,一个刚从东宫出来的大隋官员就看到了陈应良的懒散行为,还十分生气的大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喝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倚在扶栏上,这是什么动作?” 暗叫了一声倒霉后,陈应良先是仔细打量面前来人,发现他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穿着代表四品的深绯色官衣,容貌俊雅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然后赶紧拱手赔罪道:“上官见谅,卑职有些疲惫走神,故而举止失礼,请上官恕罪。” 本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那四品官却不依不饶,继续发作道:“疲惫?你是干什么脏活累活了,站岗值勤能有多累?还有脸说走神,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大隋的国都皇城!如果皇城卫士都象你一样走神,突然来了刺客怎么办?” 碰上这么鸡蛋里挑骨头的上级,陈应良除了暗叫太倒霉外别无他法,只能是继续低声下气的请求原谅,表示下次绝对不敢这样,说了一大堆赔礼道歉的话,那四品官这才气冲冲的扬长而去。陈应良则是冲着他的背影暗骂了几句脏话,然后继续该偷懒就偷懒——毕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陈应良还用不着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和前程。 事情似乎没有陈应良想象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顶头上司裴信突然急匆匆的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尽量压低着声音,劈头盖脸就向陈应良问道:“你怎么得罪萧国舅了?” “萧国舅?”陈应良楞住了,答道:“我没得罪他啊?我连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招惹到他?” “没得罪?那他为什么刚才会派人来检查你的值勤记录和考核情况?还直接点了你的名字?”裴信追问道。 “什么?”陈应良的脸色变了,然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脱口道:“糟了!难道刚才训我的人,就是萧国舅?” 裴信忙问刚才发生的事,陈应良也如实交代了自己被一个四品官训斥的罪行,结果裴信一听就叫苦不迭了,“麻烦了,肯定是他,萧国舅目前的官职是内史侍郎,就是正四品。贤侄,你这次麻烦大了,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了啦。” 陈应良也知道自己麻烦大了,因为自己上任才半个来月的时间,前后告假就已经超过了四天,缺勤率之高,绝对可以在大兴皇城中排名第一!那个什么萧国舅如果把这事捅到了朝廷上,自己怎么都得背上一些干系。但做为一个穿越者,陈应良对此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思,自我安慰道:“好在这只是小事,我和萧国舅又素无冤仇,事情应该不会闹得太大。” “贤侄,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裴信毫不客气的教训道:“萧国舅如果存心整你,仅凭你这几天的值勤记录,就可以让你丢官罢职,吃不了兜着走!我也得受牵连!” “没这么严重吧?”陈应良有些傻眼。 “有这么严重!”裴信的脸色很不好看,又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就比如被你生擒活捉的李子雄,就倒过这样的大霉!他担任民部尚书的时候,就是因为在新罗使者面前说了一句中原无礼的冒失话,被御史言官揪着不放,一道弹劾奏章捅到了圣上面前,他贵为民部尚书就马上官帽落地,被直接削去官职,贬为平民!” 正在活动新官职的陈应良脸色有些发白了,裴信则越说越气恼,也低声训斥道:“不是我这当叔父的说你,平时你经常告假就算了,我给你遮掩一下没人会留心,你当差时还懒懒散散的干什么?想自己找麻烦?这东宫虽然不比大宫严厉,可也时常有官员出入来往,随时都可能看到你举止懒散失礼,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还会被人弹劾!这里是皇城,不是菜市场,你给我注意点!” 被裴信象训儿子一样的训了一个狗血淋头,倒霉透顶的陈应良也只能是连连赔罪,好在裴信也知道后悔无用,训得差不多也就放过了同样算是远房侄子的陈应良,警告了一通陈应良小心当差走人——不过临走时,裴信又扔下了一句狠话,“求神佛保佑萧国舅别把这事捅到圣上面前吧,不然的话,圣上一旦怪罪,谁也不保不了你!” “但愿上天保佑吧,萧国舅,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犯不着这么对我穷追猛打吧?” 抱着这个侥幸心思,陈应良终于开始认真的站岗值勤了,同时陈应良也难免有些奇怪,萧国舅发现自己站岗偷懒后,为什么会想起调查自己的值勤记录?不过陈应良很快又想起,自己这个十七岁的右副率,下面管着一大帮三四十岁的千牛千牛备身,也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毕竟,落井下石告密打小报告这样的事,陈应良自己也干过不少。 现在才开始认真的值勤站岗已经晚了,申时正快到,眼看陈应良就可以下班回家的时候,一队来自大宫的禁军卫士突然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口传圣命要求陈应良立即随队到大宫见驾,刚被人拿住把柄的陈应良大惊失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的跟着那队禁军到大宫见驾,还被那一队禁军卫士搜走了随身武器。裴信远远看到这一情景,当然也是大惊失色,可同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在下差后立即赶往皇城尚书省向裴矩报信不提。 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时候,押解自己的禁军队伍竟然直接把自己押进了御花园中,最后把自己押到一座轩榭的台阶下,穿着明黄龙袍的隋炀帝正坐在轩中饮酒,旁边除了站着刚把陈应良训斥了一通的萧国舅外,还有一大群或站或坐的盛装美女——陈应良估计,应该是阴冷了好几天的天气突然又放晴,冬天的太阳是个宝,所以隋炀帝带着大小老婆来御花园饮酒狂欢了。 很老实的向隋炀帝稽首问安,隋炀帝又很意外的颁旨道:“起来答话,站直,把脸抬起来。” 稀里糊涂的站起,更加老实的依命抬起脑袋,露出自己勉强可以见人的小白脸,陈应良这才发现隋炀帝旁边还坐着一个头戴凤冠的美貌少妇,猜测她必然是隋炀帝的正妻萧皇后了。结果也不出预料,隋炀帝又转向了自己的大小老婆笑道:“皇后,诸位爱妃,你们不是吵嚷着要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吗?他就是了,赶紧仔细看看。” 被无数大小美女凝视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让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应良都难得尴尬怯场了一次,被隋炀帝的一大群后妃看得脸都有些发红,结果自然招来了一通善意的嘲笑,还有轻轻的嘀咕声音,隐约还能听到真年轻啊的议论声。 还好,隋炀帝很快就开口说道:“陈应良,你这小子可真是会闹事啊,前几天才因为白叠子的事闹得满朝风雨,今天怎么又惹上萧国舅了?惹得他勃然大怒,直接把状告到了朕这里?” 偷偷看了一眼隋炀帝旁边的萧国舅,见他脸色很是难看,似乎还在不满自己的渎职行为,陈应良便很老实的认罪道:“禀圣上,微臣有罪,微臣在站岗守卫东宫时走神失礼,有失朝廷威严,微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不只这些吧?”隋炀帝笑着说道:“萧国舅还查到,好象你任职十六天,告假的时间就有四天半,大隋的官员都象你这么当差,朕这朝廷还治不治政了?” “圣上恕罪,微臣是告假过多,但都是有原因的。”陈应良硬着头皮解释道:“微臣告假,有一天是因为去准备制做棉衣的工具,一天是去送别右武卫那些同生共死的战友,半天是微臣病了,另外两天,是因为微臣住进圣上赏赐的宅院,家中事情太多,微臣无亲无戚,唯一的家人三伯腿又受了伤,微臣告假回去料理家事,请圣上见谅。” “理由倒是充足。”隋炀帝冷笑了一声,又说道:“好吧,就算你告假的理由充足,朕不追究,可是你在当值时,为什么还要走神失礼?你才十七岁,朕就封你为了从五品的太子右副率了,如此恩拔于你,你就这么报答朕的圣恩?” 听出隋炀帝确实有些不满,陈应良赶紧单膝跪下稽首了,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恩拔,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回报陛下天恩之万一。微臣失神失礼……,也是事出有因,请陛下恕罪。” “什么原因?”隋炀帝有些不满陈应良的狡辩,又哼道:“说不出正当原因,你这太子右副率也不用当了,直接回家去吧。” 萧国舅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露出了一点得意微笑,陈应良额头上的汗水却出来了,但还好,因为有裴信的通风报信和警告,陈应良在来御花园的路上就已经提防到了这个可能,也准备好了应对的借口,战战兢兢的答道:“禀陛下,微臣当时在琢磨一首表明心怀的诗词,所以不慎在萧国舅面前走神失礼,请陛下恕罪。” 陈应良这么说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上次苏世长弹劾陈应良时,无意中稍微牵扯到了闻喜裴家在朝廷上的政敌虞世基,事后裴弘策曾经大概向陈应良介绍过虞世基的情况,所以陈应良知道虞世基是靠诗文才华获得了隋炀帝的欣赏,也这才知道千古暴君隋炀帝竟然对诗词很感兴趣,还亲自著作出了《饮马长城窟行》这首不错的诗词——其实也可以算是豪迈大气的千古名篇。 和陈应良期盼的一样,听到陈应良的解释后,隋炀帝果然来了兴趣,追问道:“居然在琢磨诗词?那么你这首表明心怀的诗词做出来了没有?” “禀陛下,已经做出来了。”陈应良点头,又打蛇随棍上,恭敬说道:“陛下,微臣早就听说陛下乃我华夏九州古往今来的第一大诗人,第一大词人,所以微臣斗胆,想请陛下斧正微臣的拙作,不知可否?” “大胆!”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萧国舅大怒,乘机发作道:“大胆陈应良,你是何等人?竟敢请当今天子为你斧正诗词?你这是大不敬,罪当问斩!” “萧国舅,我到底那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揪着我不放?”陈应良心中叫苦。 还好,隋炀帝在诗词方面的爱好确实颇深,立即挥手笑道:“国舅息怒,陈应良请朕斧正诗词,虽然僭越,却也不算不敬。再说了,这小子在曲乐方面就很有才华,一首《精忠报国》,朕就十分满意,现在就听听他的诗词究竟如何了。陈应良,把你的诗词念来给朕听听。” “谢陛下。”陈应良松了口气,又赶紧给自己脸上贴金,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其实微臣这首诗已经是酝酿多日,早在陛下当日亲封微臣为许昌侯时,微臣就已经开始酝酿这首诗,表达心中所想所愿,直至今日方才初步做成,但仍然还是拙劣不堪,谬误颇多,还请陛下海涵。” “还真会吊朕的胃口。”隋炀帝一眼就看出了陈应良的小花招,笑道:“快念来听听吧,朕倒要看看,你酝酿了这么久的诗词,到底是什么样的成色。” “遵旨,那微臣就献丑了。”陈应良先是道谢和谦虚,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朗声吟道: “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旗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 朗声念完,陈应良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戚继光,戚大将军,不是我故意要剽窃你,是你这首诗在这个时候,比什么唐诗宋词强上一百倍。所以,抱歉了。” 千古传诵的忠臣诗句一出来,隋炀帝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始终在针对陈应良的萧国舅也傻眼了,知道今天自己将要是弄巧成拙甚至适得其反了。结果不出所料,隋炀帝沉默了许久后,果然开口缓缓说道:“陈爱卿,这首诗,表明的是你的心怀?” “禀陛下,正式如此。”陈应良郑重答道。 隋炀帝又沉默了,片刻后,隋炀帝平静说道:“你这首诗,朕给你改两个字,最后那句‘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朕为你改成‘封侯非我欲,但愿八方平’。你的眼光,也别总放在青徐齐鲁那群乱贼身上,四海八方的乱贼蛮夷,你都要给朕放在心上。” “微臣谨遵陛下圣谕,终身不忘!”陈应良朗声答道。 “回去当值吧。”隋炀帝随口说道:“看在你这首诗的份上,你在当值期间走神失职的事,朕就不计较了,以后当值时小心点,再被人抓住你有什么失职举动,朕就是想再宽恕你,也找不到宽恕你的理由了。” “微臣叩谢圣上天恩。” 陈应良赶紧道谢,稽首告退,然而在站起身来时,陈应良却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心中女神杨雨儿,竟然也在隋炀帝的身后,还正从一名嫔妃的身后探出俏脸偷看自己。但是这一次,已经再次订下了婚约的陈应良,却再没那么热情了,很平静的转过身离开,因为陈应良很清楚,自己与杨雨儿,已经永远的没有可能了。——最起码,陈应良总不能把杨雨儿纳为妾室吧? “朕把他留在皇城,是否有些浪费人才了?”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隋炀帝心中是这么想的,“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这小家伙分明是在朕表明心迹,说他想去青徐齐鲁的战场为朕平叛剿贼,那他到了青徐战场上,如果能打得和平定杨玄感一样的漂亮,朕倒是省去许多烦恼。” 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萧国舅也在心里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话,“小子,等着!这还只是开始!” 第110章 桃花运不断 很是侥幸的逃过了一次险些让自己丢官罢职的危险,松了口气的陈应良赶紧溜回了东宫继续当差,准备着好生表现一把将功赎罪,可惜想表现也没这个机会,因为此刻申时正已然过去,已经到了陈应良下差回家的时间,今天又不是轮到右内率当夜职,右内率队伍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光,倒是陈应良的顶头上司还在值勤房里等着。见陈应良归来,裴信还很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圣上是为了什么事召见你?” “就是萧国舅那件事。”陈应良愁眉苦脸的答道:“萧国舅直接把状告到了圣上和皇后面前,所以圣上传我去问话。” “圣上为了这样的小事,竟然亲自召见你?”裴信有些惊奇隋炀帝的时间富裕,然后又赶紧问道:“那怎么样?圣上给了你什么样的处置?” “把我训了几句,让我好生当差,然后就让我回来了。”陈应良如实回答,同时也误会了裴信的意思,忙又补充道:“叔父放心,圣上没提到你给我准假的事,应该不会牵涉到你。” “那就好。”裴信松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贤侄,裴矩裴左相让我带话给你,让你下差后去他家里拜见,如果他还没回家,你就在他家里等着,他今天要见你。现在已经申时初刻了,你快去吧。” 一听裴矩召见,正有事要请求裴矩帮忙的陈应良大喜,赶紧辞别了裴信匆匆回家,准备更衣后带上礼物再去裴矩家中拜见,裴信又在心中嘀咕,“好命的家伙,裴左相其实还有一句话,如果你小子被罢去了官职,就用不着叫你去他了。他娘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运气啊?本官身为闻喜裴氏的家族成员,堂堂正五品,都还从来没被皇帝和裴左相单独召见过,这小子怎么见皇帝和见裴左相,比见我还要容易?” 陈应良当然不知道上司已经都已经把自己妒忌发了狂,只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家更衣,带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直赴裴矩家中拜见。结果和裴信说的一样,裴矩此刻果然还没回到家中,不过因为有裴矩的口信交代,老裴家那些眼高于顶的门子也再没敢让陈应良排队等待,很是恭敬的把陈应良请进了客厅,让陈应良品茶等候裴矩归来,也让那些在裴府门房里排队侯见的文武官员羡慕红了眼睛——他们可是连进客厅等候的资格都没有。 耐着性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厅外终于传来了老爷回府的吆喝声,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迎到厅到向裴矩稽首行礼,口称伯父,裴矩则显得有些疲惫,信口吩咐了一句随我来,然后就直接进了后院,陈应良不敢怠慢,忙拿了礼物跟上裴矩,被裴矩一直领到了后堂中。 老裴果然会享受,刚在铺着绸缎的锦榻上躺定,立即就几名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上前,两女侍侯他洗脚,两女为他捶腿,另有一名特别漂亮的侍女则站到了裴矩的身后,为裴矩按摩双肩与头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却因为裴矩没有发话的缘故,别说得到类似享受了,就是连坐都不敢坐,只能是捧着礼物必恭必敬的站在裴矩面前,等待裴矩发话。 过了不少时间,闭着眼睛享受按摩服务的裴矩终于开口,道:“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一遍,不必顾忌,如实说。” 陈应良恭敬答应,很老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还把隋炀帝给自己改诗这样的细节也如实禀报了。裴矩则一直闭目倾听,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陈应良全部说完后,闭着眼睛的裴矩才露出了一些笑容,笑道:“你这小家伙运气还真是不错,萧国舅成心整你,还故意挑了我和你裴蕴伯父不在圣上身边的机会,想不到竟然被你一首诗给化解了。很好,算你有急智,仓促间做出那首诗很对圣上胃口,让圣上想收拾你都不好意思。” “谢伯父夸奖。”陈应良谦虚,心里却也难免有些得意——毕竟,用一首马屁诗化解一场危机,还同时讨好了隋炀帝,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事。 “你和陛下的嫔妃蒋才人是什么关系?”裴矩突然又问道:“何时走通了她的门路?我们怎么以前从来就不知道?” “蒋才人?”陈应良被问糊涂了,满头雾水的反问道:“伯父,你的话小侄怎么听不懂?蒋妃?那位蒋才人?” “你不认识蒋才人?”裴矩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带诧异的问道:“那她为什么冒着得罪皇后和萧国舅的危险,拉着陛下的几位爱妃撺掇圣上召见你,给了你在圣上面前辩解的机会?” “圣上召见我,是因为蒋才人的撺掇?”陈应良越听越糊涂和越惊奇了。 见陈应良的表情不似作伪,裴矩这才相信陈应良确实在隋炀帝后宫没有关系,笑道:“看来只是个巧合了,以后你有机会,得好生报答蒋才人,今天如果不是她,你这一关就不好过了。我收到宫内线报,今天萧国舅是存了心要把你玩死,故意挑了圣上携带后妃游园的机会,乘着我和你裴蕴伯父都不在场,利用皇后这条门路见到了圣上,想一道弹劾奏章就让你回家种田,是蒋才人拉着几位嫔妃请求圣上召见,说是想亲眼看看你位这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到底长什么模样,皇帝陛下才给了你当面辩解的机会,不然的话,你这会恐怕早就已经是官帽落地,回家种田了。” 回忆起了隋炀帝要求自己抬头给众妃围观的命令,陈应良恍然大悟,感激那位在暗中拉了自己一把的蒋才人之余,陈应良又疑惑问道:“伯父,小侄有一个问题,小侄与那位萧国舅素不相识,他为什么如此针对于我?” “你不知道原因?”裴矩的神情有些无奈了,道:“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就不打听了解一下朝廷里的姻亲关系?萧国舅的妻子独孤氏,是唐国公李渊的亲表妹,萧国舅也就是李渊的表妹夫了,唐国公又和你在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你自己说,萧瑀萧国舅不针对你针对谁?” 陈应良彻底的恍然大悟了,垂首咬牙,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心,招惹上了皇后亲弟弟这样的皇亲国戚,确实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看来弘策兄弟说得对,你这小子确实是个惹事能手,那怕你不去生事,也会有人把麻烦找到你头上。”裴矩似乎也有些同情陈应良的处境,微笑说道:“不过也别太担心,回去好生当差,别再让人抓住把柄就行了。放你到外任的事,我会抓紧时间给你办了,也免得你留在大兴天天被人找麻烦。” 见机会来临,陈应良自然不会错过,赶紧向裴矩稽首行礼,双手呈上贵重礼物,并且乘机提出了自己想到谯郡去当赞治的请求,结果裴矩一听也乐了,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在这方面消息如此灵通,竟然连谯郡赞治出缺的消息都知道。成,这个官职恰好与你平级,又只是副职,别人难有话说,既然你自己愿意要,那我就尽快安排,你回去等消息吧。”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的陈应良大喜,赶紧再三道谢,然后告辞离去,但陈应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疑惑,暗道:“那位蒋才人?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撺掇隋炀帝召见我?对我好奇想看看长得有多帅?可是处决杨玄感那天,她应该已经远远看到我了啊,为什么还会对我这么好奇?” 盘算着,陈应良突然想起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也猛的想起了一个可能,一股暖流也顿时涌上了陈应良心头,“难道是她?如果真是她,我该怎么办啊?” ………… 经过了这次教训,又走通了裴矩门路,得到裴矩的亲口许诺,定下心来的陈应良终于认真的当了两天差,没再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同时陈应良与长孙小箩莉的亲事也正式定了下来,陈应良求了已经升任为直阁将军的庞玉出面做媒,替自己给高士廉家直接送去纳采、问名和纳吉三礼,高士廉依约收下,让长孙小箩莉与陈应良正式订婚。再然后高士廉和陈老三等人虽然都很希望陈应良立即成亲,但陈应良却提出稍后几年再成亲的请求。 不是陈应良又突然反悔当陈世美,突然又不想娶长孙小箩莉,是长孙小箩莉现在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些,实际年龄只有区区的十三岁,虽说这个年头十二三岁就出嫁的姑娘十分正常,可是做为一个不合格人民公仆,陈应良还是说什么都无法接受把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压在身下蹂躏的罪恶行为,也直接向高士廉和高氏说明了原因,言明是长孙小箩莉现在太小,过早成亲对她身体不好,所以希望过几年再正式成亲,高士廉兄妹见陈应良态度坚决,也知道长孙小箩莉的年龄确实太小了些,便也点头答应了陈应良的要求。 顺便说一句,此前长孙无忌对高士廉把妹妹许给陈应良这件事还有些意见,可是事后从高士廉口中得知了一些残酷的事实后,长孙无忌在悲愤伤心之余,也终于认可舅舅高士廉的判断,觉得只有陈应良才能让自己的妹妹终生幸福,便也正式承认了陈应良这个妹夫,并很有礼貌的对陈应良以兄长相称。除此之外,长孙无忌也再没有和某位好友再联络过一次——长孙无忌可以接受好友的伤害,却无法接受好友伤害等同亲父的舅舅高士廉。 就这样,平静的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的早朝上,一向不喜欢安生过日子隋炀帝再一次原形毕露,突然决定要到大兴西南的太平行宫游玩,同时又下令隶属于右屯卫的骁果军在太平宫集结接受检阅,熟知隋炀帝性格的大隋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是隋炀帝准备再一次出巡的信号,却没有一人敢提出反对,全都是齐声高赞圣上英明神武,扬威四海,然后老老实实的随隋炀帝临幸太平宫不提。 一向说走就走的隋炀帝当天就走了,刚热闹了没几天的大兴皇城又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留守大兴的仍然是代王杨侑和卫玄卫老顽固,陈应良则因为是隶属于大兴皇城东宫的缘故,并没有被宣召随驾同行,仍然留在皇城当差。对此,陈应良是既庆幸又担心,庆幸的当然是用不着跟隋炀帝去太平宫住军营还没有任何正事做,担心的则是裴矩替自己谋取谯郡赞治职位这件事——隋炀帝突然离开了大兴,谯郡赞治这个职位又一直定不下来,陈应良可就是想找裴矩催促提醒的机会也没有了。 再怎么的担心也没用,陈应良不可能拦住裴矩要求他把自己新职位定下来再走,无奈之下,陈应良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又站了一天岗,然后到了申时正下班走人。而与此同时,陪同陈应良上下班的陈府下人,也已经换成了陈老三替陈应良收的新仆人马三宝,很是准时的在延喜门外迎住了陈应良,然后又替陈应良牵马坠镫,伺候陈应良回家。 几天时间的接触下来,陈应良发现自己被《隋唐演义》骗得不浅,真正的马三宝和演义上简直就是两个人,演义上说什么马三宝被割断四肢仍然一声不吭,态度刚强,可是事实上真正的马三宝嘴巴之能说能侃,那嘴巴搁后世去说单口相声都没任何问题,进门没几天就成了老陈家的开心果,时常把陈老三等陈家众人逗得捂肚子大笑。性格比较沉稳的陈应良虽然不是很喜欢马三宝的轻浮,但是看在马三宝在后世显赫名声和相当不错的刀法份上,还是迅速把马三宝提升为贴身仆人,带在了身边随时的观察和培养。 还好,和新唐书记载的一样,马三宝除了嘴巴能说外也是个颇聪明的人,看出陈应良不喜欢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在陈应良的面前倒是很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能不侃就尽量不侃,乖巧的多干实事少说话,接住了陈应良后基本就没怎么多废话,一直到进宜阳坊,老陈家的府邸已经遥遥在望时,马三宝才凑到了陈应良的近前,低声说道:“公子,注意你的右边小巷。” 正有心事的陈应良先勒住马,然后扭头向右一看,见右边的小巷中红影一闪,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应良有些奇怪,便向马三宝问道:“是谁?” “公子,小人说了,你可别生气。”马三宝垂首答道:“是小人先前旧主柴慎柴郡公的女儿,你曾经那位没过门的妻子。” 已经残余不多的良心又来折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了,很清楚现在应该装做没看到继续回家,可是那只剩一丁点的良知却让陈应良说什么都狠不下这个心,犹豫了片刻后,陈应良还是翻身下了马,把马缰甩给了马三宝,低声交代了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后抬步就走向了那条小巷,马三宝则精乖的牵马守在路边,很聪明的没跟上去看热闹。 陈应良一度很希望柴倩已经穿过了小巷离开,但很可惜的是,进了这条偏僻的小巷后,陈应良就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一道长满杂草的土墙把小巷拦腰切断,身着红衫的柴倩则面对土墙而立,瘦弱的双肩一耸一耸,似乎正在哭泣。陈应良这次没再怎么犹豫,径直走到了柴倩的身后近处,打了声招呼,“柴姑娘。” 柴倩的肩膀停止了耸动,过了些时间,柴倩才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陈应良问道:“什么事?” 不到十天的时间不见,陈应良曾经的未婚妻柴倩明显瘦了一些,神情也很憔悴,一双美目红通通的,让当代陈世美陈应良看了都觉得有些惭愧,尽量躲避着柴倩的目光,陈应良郑重的说道:“我们之间,是上天注定的有缘无分,事已至此,我还是那句话,祝你幸福,早日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幸福?”柴倩的性子本就直爽,又知道自己与陈应良单独的交谈机会可能已经是这最后一次了,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索性哽咽着直接说道:“你认为我还可能幸福吗?我都已经是全天下的笑柄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幸福?” “我也知道,这事对你而言伤害很大。”陈应良很无奈的说道:“可这件事的前后经过,你都知道,怪不了我,如果不是你逼着退还玉佩,我能找到高大人的家里,又恰好碰上了那样的事?或者说,你的家里人如果早上一两天重新提起我们的事,我也许就不会一口答应高大人的许婚,再或者说,你嫂子一家如果不在高大人的案子里做手脚,高大人肯定也不会赌气把他外甥女许给我。这么多阴错阳差,全都错开差开了,你叫我能怎么办?” 柴倩流下了眼泪,因为柴倩也知道,自己与陈应良之间的事,确实是自己势利眼的父亲兄长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自己也阴错阳差的走错了一步路,把心地善良的曾经未婚夫彻底推向了长孙小箩莉,善良仁厚的陈应良在这件事并没有任何错。但是,柴倩在心里还是有一句话想说,“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拒绝长孙妹妹?或者,现在和她退婚?” 这样的话,柴倩当然是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陈应良却又苦笑着柴倩补了一刀,“或者说,你如果不介意妾室这个位置的话,我绝不介意。” 柴倩粉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了,举起了巴掌就想抽在陈应良的无耻嘴脸上,但巴掌举起后,柴倩还是强迫自己停住动作,实在无颜抽打薄情寡义但又心地仁厚的曾经未婚夫,陈应良也没躲闪,直到柴倩缓缓放下了巴掌,陈应良才又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会介意,你的父母兄长也一定会介意,所以,我是真没办法了。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忘了我。” 说罢,陈应良转身就走,留下柴倩在原地默默流泪,一丝后悔的念头,也悄悄浮上了柴倩的心头,让柴倩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道:“你为什么就不多问我一遍?或者,你为什么就给我些时间考虑?” 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当然不知道曾经未婚妻的懊悔念头,出了小巷后,陈应良很没良心直接就步行大步走了,马三宝则牵着马赶紧跟上,好在此地距离陈府已然不远,陈应良没花多少时间就回到了自家门前,在上台阶的时候,陈府的门子迎了上来,一边行礼问安,一边恭敬说道:“公子,有两位客人来访,已经在家里等你有一段时间了。” “谁?房公子和杜公子吗?”陈应良随口问道。 “不是他们。”门子摇头否认,又介绍道:“是一位年轻姑娘和一个老头,那位姑娘说她叫雨儿,是你的朋友,所以三伯就让她们进客厅里去等了。” 陈应良一个趔趄,当场就摔在了自家的台阶上,心里惨叫,“不会吧?我才刚刚重新订了婚,雨儿怎么就马上找上门来了?她如果是来说,她决定接受我的追求,那我这个陈世美不就当定了?!” “公子,厉害啊!”在陈应良面前不太敢放肆的马三宝也终于忍不住原形毕露了,神情惊奇的夸奖了一句,然后又嬉皮笑脸的说道:“真看不出来,公子你这么善心仁厚的人,居然也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刚打发走了一个,家里又有一个已经等着了。小人跟了公子,还真是跟对人了。” 第111章 告白 抽了嘴贱的小人马三宝让他说话小心些,打发他牵马去马厩,陈应良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到自己家中,到了前院往客厅里一看,曾经的梦中女神杨雨儿身着翠绿衣衫,还真的正端坐在自己家中,斯文的品着茶水,旁边坐着一个同样手捧茶碗的老头,还正是陈应良第一次与杨雨儿见面时,杨雨儿身边那个公鸭嗓子的白发老头。 杨雨儿端坐在自己家中等待自己归来,这样的情况如果换成了以往,陈应良肯定是欣喜若狂外加喜不自禁了,可是现在……,已经突然有了未婚妻的陈应良遇到这样的情况,却彻底的不知所措了,脚步如有千斤之重,慢腾腾的半天都没进客厅。最后,还是正在品茶那老头首先发现了陈应良,站起身来扯着熟悉的公鸭嗓子咋呼道:“陈副率,打扰了,冒昧登门,还记得我不?当初咱们在都会市见过面的。” “当然记得。”陈应良很是勉强的点头,强笑说道:“就是上次见面时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老伯的高姓大名。” “我姓谢,叫谢木东,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公鸭嗓子老头很爽快的答道。 “谢伯。”陈应良很有礼貌对老太监谢木东尊以敬称,然后大步进厅,向同样已经起身的杨雨儿拱手行礼,叫了一声,“杨姑娘,久违了,待客不周,还请姑娘恕罪。” “陈副率客气,是小女冒昧打扰,应该请你恕罪才对。”杨雨儿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端庄有礼,斯文说道:“小女今日登门,是来向副率道谢的,感谢副率上一次的出手相救。”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陈应良慌忙摆手,又诚恳说道:“其实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两天前,若非姑娘出手相助,只怕下官已经被罢去官职了。” 杨雨儿的俏脸露出些惊奇神色,却没有否认自己曾经暗助过陈应良,陈应良看出杨雨儿的疑惑,又看看左右除谢木东外再无他人,便直接低声说道:“微臣偶然知道,两天前是蒋才人蒋娘娘劝说圣上召见的我,事后又打听到蒋娘娘就是公主殿下你的母妃,所以知道此事。” 杨雨儿恍然,露出了一些动人笑容,轻笑道:“陈副率的消息真是灵通,连宫里的事都这么清楚,不过副率误会了,两天救你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的娘亲,我可没有说什么话,所以副率要谢的话,还是谢我的娘亲吧。” 见杨雨儿的神情不象说假话,在这件事上一度成竹在胸的陈应良顿时就糊涂了——陈应良对自己英俊潇洒与玉树临风一向都很有自信,可真还没自信到自己的魅力能大到这么一步,让从没见过面的隋炀帝嫔妃都冒着风险搭救自己。惊奇之下,陈应良干脆直接问道:“为什么?微臣与蒋娘娘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救我?” 杨雨儿不肯回答,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装模作样的看看左右,道:“陈副率,你这宅子很不错,我还是第一次来陈副率你这里,不知副率能否领着小女参观一番?” 平时里求之不得的好事,这次又让陈应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公主殿下吩咐,下官自当从命,只是下官刚刚搬进这里,家中还没怎么打理,有些凌乱,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杨雨儿随口敷衍,又转向了旁边的谢木东吩咐道:“谢叔,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随便看看,一会就回来。” “公主,请快一些,时间不早了。”谢木东小心提醒道。杨雨儿点头,这才随着陈应良进了后院。 刚搬进新家才半个多月时间,陈应良的新家确实还比较凌乱,尤其花园还更是如此,杨雨儿却偏偏要求陈应良带着自己进了花园,走马观花的随意转了转,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时,杨雨儿突然停住了脚步,斜跟在她身后的陈应良早就知道杨雨儿是想找机会与自己单独交谈,便也停住了脚步,看着杨雨儿的背影等她说话。 杨雨儿并没有急着开口,也没有回头来看陈应良,微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后,杨雨儿才轻声说道:“陈公子,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商量一件事了,只是前几天父皇在宫里,娘亲不敢让我私自出宫,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请公主殿下吩咐,微臣洗耳恭听。”陈应良恭敬答道。 “是关于倩儿姐姐的事。”杨雨儿轻声说道:“关于倩儿姐姐,不知陈公子是什么打算?” “怎么又是这事?”陈应良皱了皱眉头,坦然答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但很抱歉,我和柴姑娘是有缘无分,只能祝她幸福。” “你这个负心汉!”杨雨儿突然提高了声音,飞快转过身来,板着俏丽脸庞说道:“你是否知道,现在除了你以外,已经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娶倩儿姐姐了?你是否知道,如果你不与倩儿姐姐重续婚约,她这一生就完了?倩儿姐姐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敢害她终生,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知道。”陈应良倒也没有隐晦,平静说道:“公主殿下,微臣也不瞒你,我是很同情柴倩,但我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情,而且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原因,我和她之间已经永远没有可能了。” “你还在记恨柴郡公一家?”已经很长时间没出宫的杨雨儿误会了陈应良的意思,便又说道:“但你想过没有,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柴郡公一家如何还敢轻视于你?如何还会阻挠你与倩儿姐姐的亲事?你之前也救了柴郡公父子的性命,如果你不计前嫌与倩儿姐姐重续婚约,世人就会更加称赞你的宽宏大度,宅心仁厚,对你的仕途声望都会都有益助,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听到杨雨儿这话,陈应良也明白她还不知道自己与长孙小箩莉之间的事了,但陈应良也没有急着杨雨儿实情,还借着这个机会说起了心里话,平静说道:“公主殿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拒绝柴姑娘的原因,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对一个叫做雨儿的姑娘,是何等的相思入骨?” 杨雨儿又沉默了,还微微垂下了俏脸,陈应良也没有急着说话,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一步,却相对无语,西垂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闪闪放光。 “在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斯文有礼的她充满了好感。”许久后,陈应良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我没敢对她生出任何的企图心思,因为当时我其实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知道象我这样的穷小子,破落士家的子弟,与她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太远,远到了根本不可能企及的距离,所以我逼着自己忘了她,也一度忘了她。”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到了东都洛阳投军后,带着报国军打了第一个胜仗后,我又突然想起了她,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近了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却是最艰难也最重要的第一步,我看到了一线曙光,也重新想起了她。” “再到后来,我带着报国军东征西讨,冲锋陷阵,几次出生入死,一度身陷绝境,但我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也从没放弃过,因为我知道,我每打一个胜仗,就和她之间的距离就近一步,可以说,对她的思念,就是我奋斗的最大动力。最终,我创造了奇迹,生擒到了杨玄感和李子雄,圣上封赏,百官夸奖,天下轰动,这些我都不稀罕,我只希望凭借这些功劳,换取到我能与她终生厮守的机会。” “所以,再一次与她见面时,我就向她告白了,她没理我,我不奇怪,但我还是不愿放弃,对她的思念还越来越强烈,我知道她有权利拒绝我,但她没有权利阻止我对她的相思,虽然我知道这是没多少希望的单相思,但我不后悔……。” “别说了!”杨雨儿突然打断了陈应良,飞快背过了身体,低头说道:“我和你,没可能,永远没可能。” “我知道。”陈应良继续看着天上的白云,平静说道:“我知道我和她没可能,我也不想继续纠缠她,让她厌烦,所以我选择了另一位女孩,和她缔结了婚约。” 杨雨儿又转过身体,看向陈应良间脸色还有些苍白,语气也有些颤抖的问道:“你已经重新订亲了?” 陈应良点点头,垂下头说道:“她叫长孙无垢,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和你一样的斯文有礼,心地善良。所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祝你幸福。还有,我和柴姑娘也永远不可能了,请你替我好生安慰她,让她想开些,我对不起她。” 杨雨儿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声音还哑得连自己都不敢听,“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在说笑?”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会说笑。”陈应良淡淡笑道:“就是前几天的事,还记得前几天你曾经到过东宫么?就在那天的下午,无垢的舅父突然提出要把她许配给我,我就答应了。” 杨雨儿彻底呆住了,看向陈应良的目光中,仿佛尽是难以置信。 陈应良又笑了笑,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求人替我谋了一个外地的官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离开大兴,到齐鲁青徐一带去剿贼平叛了,以后我们之间应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痴心妄想的少年,曾经对你相思如骨。”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杨雨儿的衣角,眼角还似乎有些光芒闪烁,可惜陈应良正低着头伤感,并没有发现杨雨儿的这点古怪反应,二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安静。 突然传来的叫喊声打破了陈应良与杨雨儿之间的沉默气氛,陈老三一瘸一拐的冲进了花园,欢天喜地的告诉陈应良说天使降诏,隋炀帝要册封陈应良新的官职,要陈应良立即到大堂中接旨,同时谢木东也跑进了花园,低声向杨雨儿说道:“公主殿下,是刘内侍来给陈副率传旨,他认识我们,还好我没被他看到,我们快从后门走,被他看到你私自出宫来这里就麻烦了。” “公主殿下,谢伯说得对,你们快从后门走。”陈应良点头,又赔罪道:“微臣要去接旨,无法送公主出门,得罪了,先告辞。” 说罢,陈应良安排了陈老三领杨雨儿等人从后门离开,自己就匆匆赶往大堂接旨,杨雨儿也没吭声,垂首低头间,眼中却突然浸满了泪花。 ………… 和陈应良希望的一样,隋炀帝派来的宣旨使者,果然宣布了任命陈应良为谯郡赞治的旨意,让陈应良去谯郡辅助太守徐敏廉剿灭郡内贼寇,确保至关重要的永济渠运河安全。早就在期盼这个官职的陈应良大喜,设宴重谢来使,又一打听情况,这才知道裴矩是在隋炀帝南下太平宫的途中提出的这个建议,刚收到齐鲁境内又出民变消息的隋炀帝也没犹豫,立即就点头同意了裴矩的建议,决心让军事上表现出彩的陈应良到平叛战场上去重操旧业,分担华东柱石张须陀的压力——张须陀再是能打,在层出不穷的民变起义面前也已经是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了。 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这个最合适自己的官职,陈应良当然是喜不自胜,次日一早就到皇城卸了右副率官职,然后又到吏部去领了上任文书与官防印信,接着就跑到了高士廉的家中告知消息,忙得不可开交。而高士廉一家得知陈应良的新官职后,虽然有些担心陈应良的安全与将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再三嘱咐陈应良小心当差,尽快设法调回大兴与长孙小箩莉完婚,陈应良当然也是连声答应。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顺便向高士廉提出请求,借口让长孙无忌历练学习,提出让长孙无忌随自己同到谯郡上任,既给自己帮忙也学一些官场之道,方便将来为长孙无忌谋取职位,根本不知道外甥将来会有什么杰出表现的高士廉考虑到长孙无忌的前途,当然是一口答应,长孙无忌本人也十分乐意到外地去开开眼界,还反过来感谢陈应良给自己当牛做马的机会。 高家众人中唯一让陈应良担心的还是长孙小箩莉,身为小箩莉事实上的未婚夫,陈应良当然担心小箩莉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远离的痛苦。不过还好,做为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千古贤后,长孙小箩莉当然能够理解未婚夫的苦衷,为了陈应良的官职前途,小箩莉尽管心中不舍,还是强做笑颜接受了未婚夫长期分离的残酷事实,答应耐心等待陈应良归来,并且嘱咐陈应良千万小心保重自己。 是夜,陈应良又在高士廉家中饮酒至醉,好在陈应良再也用不着每天都到皇城报到当差,第二天放心睡了一个饱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用过了早饭后,陈应良一边安排自己的出行行李,一边盘算何日启程和都向些什么人辞别,正忙碌间,陈老三却又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向陈应良说道:“公子,前天那位雨儿姑娘又来了,还说要马上见你。” “她怎么又来了?”陈应良一楞,虽然无比奇怪杨雨儿的来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来到大厅拜见杨雨儿。 才一天多点的时间不见,杨雨儿的神情似乎憔悴了不少,与陈应良见面后,还开门见山的对陈应良说道:“陈公子,我们能再单独谈谈么?上次太匆忙,我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陈应良心中纳闷,可是杨雨儿既然提出了要求,陈应良也不可能拒绝,只得让陈老三安排了下人设宴款待与杨雨儿同来的谢木东,自己则随着杨雨儿再一次进到后花园,在后花园中与杨雨儿单独交谈。 杨雨儿这一次的神情状态十分奇怪,与陈应良进了后花园后,始终都是一声不吭,背对着陈应良只是不算太大的后花园中闲逛,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发出一点声音,就好象只是来欣赏陈应良家刚成雏形的花园一般,最后陈应良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说道:“公主殿下,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如果有什么吩咐,就请直接说吧。” 杨雨儿在一个刚整理出来的花坛前停了下来,背对着陈应良,语气古怪的平静说道:“这么快就不耐烦了?你不是说,曾经对我相思入骨么?怎么现在订了亲,就连陪我逛一逛走一走都没耐心了?” 陈应良张口结舌了,有些傻眼的问道:“公主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微臣怎么听不懂?” 杨雨儿没有回答陈应良的问题,还反问道:“上次你不是问我,我的娘亲为什么要冒险救你?上次我没来得及回答,现在想不想听了?” “想,当然想。”陈应良赶紧答道。 杨雨儿的回答让陈应良差点昏倒——背对着陈应良,杨雨儿语气更加平静的说道:“因为我娘知道一些我和你之间的事,想让你成为我的驸马,所以才冒着得罪国舅的危险,拉着几位与她关系好的父皇妃子,怂恿父皇召见你,让你有了在父皇面前辩解的机会。不然的话,那天父皇也许就已经把你罢官免职了。” 瞠目结舌,陈应良脱口问道:“雨儿,你不是在说笑?” 第112章 四年之约 “当然不是说笑。” 背对着陈应良,一向还少在陈应良面前流露感情的杨雨儿,声音里破天荒的带上了羞涩,轻声说道:“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娘亲这几年也一直在我的婚事操心,又害怕我象姑姑义成公主一样,被嫁到突厥和亲,再无见面机会,还得忍受胡人那些野蛮风俗的羞辱,想尽快替我在中原觅一个驸马,然后就看中了你……。” 陈应良更傻眼了,赶紧追问道:“那么蒋娘娘怎么会看上我?我此前从没见过她,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啊?” 杨雨儿羞得有些张不开口了,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埋怨道:“都是谢叔多事,他把你救过我的事告诉了娘亲,后来娘亲又听说了你在洛阳那些辉煌战绩,就悄悄留心到了你,后来她又几次仔细打量了你,对你很满意,就……,就问了我,问我可愿把你招为驸马?” 顿了顿,杨雨儿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娘亲还……,还说,只要我愿意,她就去想办法,好在父皇对你的印象也很好,不只一次在宫里夸你是世间罕见的少年英雄,娘亲觉得很有希望,就直接问了我……,我的意思。” 杨雨儿的老娘竟然早就看上了自己,还很希望把杨雨儿嫁给自己,听到这消息,曾经真心爱过杨雨儿的陈应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中百般交集,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伤感。摇了摇头后,陈应良苦笑说道:“看来公主殿下一定是拒绝了,不然的话,微臣现在说不定已经攀龙附凤,成为当朝天子的乘龙快婿了。” 杨雨儿沉默了,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骂了一句话,“傻瓜!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如果拒绝了,那我娘为什么还要帮你?” 杨雨儿的话就象晴天霹雳,顿时就把陈应良炸懵了,紧接着,陈应良马上醒悟了过来,心说不错,如果雨儿告诉她娘说不愿意,她娘蒋才人是用不着理会我的死活!狂喜之下,陈应良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从侧面一把拉住了杨雨儿的柔嫩小手,看着杨雨儿的侧脸惊喜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没想到陈应良说动手就动手,杨雨儿的俏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挣扎了几下甩不开陈应良的魔爪,便红着脸命令道:“放开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没拒绝,可我也没有同意,我只是说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意识到自己冲动的陈应良赶紧放手,杨雨儿则飞快转过了身,继续背对陈应良,还把小手放在了衣服上用力擦了擦,陈应良有些尴尬,便赔罪道:“雨儿,抱歉,我是太激动了,不是故意轻薄你。你……,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对你有多么痴情。” “痴情?”杨雨儿的声音里带上了刁蛮,哼道:“真对我那么痴情,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别人的亲事?和那叫什么长孙无垢的小姑娘定亲?” “这……。”陈应良没办法狡辩了,干脆就来了一个实话实说,“雨儿,这事真不能完全怪我,是你从来没对我有过那怕一次的好脸色,我几次向你告白,你都是不理不睬,还故意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觉得没有希望,就干脆答应了别人。” “那你叫我怎么办?”杨雨儿又气又羞,顿足说道:“你不要忘了,倩儿姐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如果答应了你,叫我怎么还有脸见她?她和你的事又闹得那么大,你如果不娶她,她这一生就完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害她一辈子?” 陈应良彻底的恍然大悟了,惊讶问道:“雨儿,这么说,你是因为柴姑娘,才故意对我不理不睬的?” 杨雨儿的俏脸更红了,垂下了头,嘴硬的哼哼道:“也不是完全故意,是你这个轻浮浪子太讨厌,和人家只见过两次面,就说什么一直在想着我的轻浮话,我当然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陈应良傻笑,忍不住追问道:“雨儿,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你娘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立即拒绝?” “我是怕我娘又给物色什么驸马,嫌麻烦,所以就说考虑一下。”杨雨儿继续嘴上强硬,用力揉着衣角哼道:“等我撮合了你和倩儿姐,我也就用不着拒绝了。” 扭捏不安的神态出卖了杨雨儿,让陈应良不依不饶的又追问了一句,“雨儿,如果我坚持不肯娶柴倩,一定要娶你,那你会怎么办?” 杨雨儿重新沉默了,还把粉脸垂得更低,见了她的羞涩模样,陈应良有了勇气,干脆绕到了杨雨儿的面前,捉住杨雨儿的白嫩双手,柔声问道:“那你就会嫁给我,对不对?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只是讨厌我,那你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对我这些话,对不对?” 杨雨儿这次没有挣扎,垂着头只是轻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能有什么用?你已经又和别人订婚了,难道你还能又去退婚?” 杨雨儿这句话象一盆冰水,当头泼在了陈应良的身上,让已经有了温柔未婚妻的陈应良冷静了下来,有心想要放开杨雨儿,却又说什么都舍不得。盘算了许久后,陈应良点头说道:“雨儿,你说得对,我是不能再去退婚了,且不说这么做又会伤害到无垢,就算我狠得下这个心,你的父皇和娘亲也不可能答应把你许给我这样负心薄幸的人。但是,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可能。” “我们还有什么可能?”杨雨儿惊讶的抬起了头。 “我们私奔!我带你走!”陈应良热血上涌,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做夫妻!你相信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终生幸福!” 杨雨儿张大了小嘴,半晌才说道:“你的官职爵位怎么办?” “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区区官职爵位?”陈应良反问道。 杨雨儿呆住了,凝视陈应良的郑重神情许久后,两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流下了杨雨儿的脸颊,再接着,杨雨儿突然直接扑进了陈应良的怀里,抱着陈应良泣不成声,“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让着倩儿姐?我为什么就直接告诉娘亲,说我愿意嫁给你?其实……,其实我们第二次见面后,我也一直念着你。” “雨儿。”终于得到了梦中女神的真情告白,本就在热血上涌的陈应良难免更是热血沸腾,干脆就直接捧起了杨雨儿的泪颜,毫不犹豫的吻到了她的樱唇上,被强吻的杨雨儿先是呆了一呆,然后主动了吐出了********,闭上美目任由陈应良吮吸亲吻,双手也仍然紧紧抱住陈应良…… 亲吻了许久后,见杨雨儿仍然紧紧抱住自己,陈应良色心更起,干脆将杨雨儿拦腰抱起,直接冲向了自己紧邻花园的卧室,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杨雨儿放到了床上,然后又转身把门闩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雨儿才终于回过些神来,坐起身来低声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陈应良也不说话,大步走到床前,把杨雨儿一把按在床上,俯首就去强吻,还顺手去解杨雨儿的衣衫,杨雨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挣扎反抗,“不能,不行,你不能对我这样,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会没命的。” 事情到了这步,肾上腺素刺激之下,已经精虫上脑的陈应良那里还听得进去?不仅吻得更紧,还把魔爪直接伸进了杨雨儿的亵衣中,捉住了一只小白鸽用力搓揉,杨雨儿既是羞涩又是紧张,心中茫然无措,又说什么都不敢大声,只能是小声哀求着挣扎反抗,可惜杨雨儿一个弱女子又那里挣扎得过陈应良这样的衣冠禽兽,又害怕被陈应良撕烂衣服让人看出破绽,最后犹豫之下,杨雨儿干脆放弃了反抗,闭着眼睛任由陈应良施为,一双纤细嫩腿,还不由自主的盘上了陈应良的腰………… 也不过去多少时间,陈应良终于仰面躺在了床上,还把杨雨儿抱了放在自己身上,不停爱抚她白嫩如脂的****肌肤,杨雨儿也不反抗,只是默默流泪,眼泪一滴一滴,不断打落在陈应良同样****的胸膛上。陈应良有些心疼,便柔声说道:“别哭了,反正我们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乖,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会,我带你走,疼你一辈子。” “不,我不走。”杨雨儿哽咽说道。 “为什么?”陈应良有些吃惊。 “我不能害了娘,也不能害了你。”杨雨儿流着眼泪说道:“我如果跟你走了,你就没有将来了,父皇大怒之下,我的娘亲也活不了。” “可我们已经做了夫妻啊?”陈应良赶紧说道:“我如果不带你走,你怎么办?” 杨雨儿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没事,我会忘记这件事,回宫继续当我的皇女,至于将来,只能是听天由命,由父皇替我做主。” “不行,你不能犯傻。”陈应良大惊,忙提醒道:“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那你和你的娘亲同样是死路一条。” 杨雨儿的小脸又有些红了,轻声说道:“不会,我两天前才来过天葵,宫里妃子都盼着生下龙子,常在私下里议论些男女之事,所以我知道今天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不然的话,刚才我也不会……,让你对我那样了。” 对梦中女神吃干抹尽还可以不用付帐,这样的好事突然降临,陈应良即便也算得上这个时代排得上号的陈世美负心汉了,一时之间难免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杨雨儿却又主动的吻了一下陈应良的脸庞,轻声说道:“今天的事,算我给你痴情的补偿,也是上天给我错过机会的惩罚。忘了我吧,安心去做你的谯郡赞治,将来好生对待长孙姑娘,我见过她,她是一个好姑娘,配得上你。” 轻声说完,杨雨儿又忍不住在陈应良胸膛上重重咬了一口,恨恨说道:“这是我给你这个负心汉的惩罚,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想我念我,结果也不等等我,才几天时间,就和别的姑娘订了亲。也幸亏我没嫁给你,不然的话,你这个负心汉以后肯定是三妻四妾,把我生生气死!” “雨儿,是我不好。”陈应良认罪道:“如果我早知道你的真正心思,那么我肯定不会和观音婢定亲,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不要你负责。”杨雨儿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轻声说道:“时间不早,我得走了,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雨儿。”陈应良从背后抱住了杨雨儿,把下巴担在了她的滑嫩肩上,嗅着她的诱人发香,问道:“雨儿,你再考虑一下,跟我走,我不骗你,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我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相信你。”杨雨儿轻轻点头,又轻声说道:“可我不能害了我娘,她在父皇面前本就不是很受宠,我如果跟你走了,她会有什么下场,我都不敢去想象。忘了我吧,我们是有缘无分,上天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这不是你的错。” “不!”陈应良断然摇头,郑重说道:“那怕是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也要逆天而行!你等我,我发誓,今生今世,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娶你!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别骗我了。”杨雨儿又流下了眼泪,哽咽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民女,那我倒是可以和你在一起,那怕是做妾为媵我也都心甘情愿。可我是皇女,父皇和母妃绝对不会同意我做你的媵妾的。” “也未必!”陈应良再次热血沸腾,荷尔蒙剧烈分泌,迅速一盘算时间,立即坐直身体,把杨雨儿扳了面朝自己,看着杨雨儿严肃说道:“四年!雨儿你等我四年!四年之内,你别嫁人,我一定想办法娶你!” 看着陈应良的严肃面孔,杨雨儿眼泪滚滚,轻轻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四年,希望你能做到。” 陈应良大喜,忙又将杨雨儿搂在怀里,大力去亲吻她的樱唇,杨雨儿也抱紧了陈应良,与陈应良拥抱激吻,久久不分。 ………… 也是回到了客厅中,陈应良和杨雨儿才知道是谁给自己这对奸夫**狗男女干柴烈火的机会——原来马三宝是这小子一直在和谢木东喝酒聊天赌钱,还输了不少铜钱给爱财的谢木东,正在兴头上的谢木东这才忘了时间的流逝,没有催促打扰陈应良和杨雨儿的好事。然后杨雨儿当然提出告辞,陈应良也把杨雨儿和谢木东送出大门,与杨雨儿脉脉含情的挥手离别。 走路有些别扭的杨雨儿乘车走了,陈应良却还是站在门前不肯离开,心中也不断想着如何兑现与杨雨儿的四年之约。立了大功的马三宝却悄悄的凑了上来,涎着脸低声笑道:“公子,小的今天干得还不错吧?” “你什么干得不错?”陈应良顺口反问。 “小的一直拖着那个谢老头,不让去打扰你和那位雨儿姑娘……。”马三宝笑得无比的***又马上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为了给公子你争取时间,小的还故意输给了那谢老头差不多十贯钱,这可是小的前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一下子就全没了。” 陈应良笑了,吩咐道:“回家去领二十贯赏钱,还有,收拾好行李,我带你到谯郡去上任。”得遂所愿的马三宝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答应。 几乎同一时间,杨雨儿的马车突然停住了,因为杨雨儿突然看到,与自己最要好的闺蜜柴倩正躲在路旁的小巷后,再然后杨雨儿命令谢木东去与柴倩交涉,邀请柴倩与自己同车离开宜阳坊。不慎被发现了踪迹的柴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好友的邀请,上到马车与杨雨儿并车离开。 马车重新驶动,一对好友并肩同车,彼此之间却都是一言不发,直到马车出了宜阳坊,杨雨儿才有些心虚的说道:“倩儿,你都看到了吧?你别误会,我到他家里,是想去撮合你和他之间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个负心汉已经定了亲,所以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没事。”柴倩摇头,平静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雨儿,谢谢你了。” 杨雨儿虚伪的客套了一句,然后两人又都闭上了嘴巴,片刻后,柴倩突然开口,轻声说道:“雨儿,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你,对你相思入骨,可我太自私了,舍不得放弃他,就一直瞒着你,破坏你和他的好事。”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杨雨儿在心里嘀咕,“本来我想等你和他彻底断了,然后就请娘亲成全我和他的事,结果稍微耽搁了一下,就让那个负心汉便宜了别人。” 悄悄嘀咕完了,杨雨儿又关心的问道:“倩儿姐,都过去的事了,你还提他干什么,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倒是你,你以后怎么办?” “爹和娘都说,等风头过去,就给我找一个外地的好人家。”柴倩如实回答,然后又轻声说道:“但我不想嫁人了,终身不嫁。” “倩儿,你别说气话。”杨雨儿忙劝说道。 “我不说气话。”柴倩摇头,平静说道:“我是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他,所以我绝不嫁人,我要永远的等他,等他回心转意,将来那怕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 杨雨儿呆住了,许久后,杨雨儿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负心汉啊,你到底要害几个好姑娘才肯满意?” 第113章 重返东都 陈老三这次没拦着陈应良去谯郡上任,这倒不是陈老三不再关心陈应良的安全,而是陈老三连谯郡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知道山东一带目前很乱,却不知道谯郡目前也已经逐渐开始大乱,隋炀帝答应把陈应良放到谯郡去就是为了平乱剿匪,所以陈老三很放心的接受了陈应良的要求,仍然留在大兴替陈应良看管家业,等待陈应良归来。 五十来名仆人,陈应良只挑了十个比较精干强壮的家丁同行,其中自然包括未来的大唐名将马三宝,还有陈应良的一个旧邻居陈三狗——也就是死鬼陈应良上吊时,要去殴打柴家来人那个三狗子。本来他的兄长二狗子也想随老邻居陈应良到谯郡混个差使,但陈应良考虑到陈老三的年纪太大,身边不能没有可靠的人,就让二狗子留在了大兴照顾陈老三,只带了与自己同龄的陈三狗同去谯郡。 现在的陈应良已经用不着再卖什么订婚信物当路费了,准备出行当然是易如反掌,最麻烦的还是辞行,首先就得去向卫玄和庞玉等一干老相识辞行,恳求他们时刻照拂自家,结果自然招来了卫老顽固的一通唠叨,要求陈应良要稳重要成熟要谨慎要小心,不能粗心大意不能冒险贪功,唠叨话几乎把陈应良的耳朵磨出茧子,末了还得千恩万谢卫老顽固的指点之恩,仅仅是在卫老顽固家就足足浪费了一天时间。 然后当然是向好基友房玄龄和杜如晦辞行,这两位爷虽然不象卫老顽固那么唠叨,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借口什么给陈应良践行,又灌了陈应良大半天的酒,把酒量平平的陈应良再一次灌得酩酊大醉,天昏地暗。同时在此期间,陈应良也少不得一再嘱咐房杜二人有空就大驾光临谯郡与自己聚会,结果房玄龄和杜如晦对此要求倒是一口答应了,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了。 最最麻烦的还是到高士廉家辞行,首先就是得给一大帮长辈行晚辈礼,忍受他们比卫老顽固更加恐怖的唠叨叮嘱,逃不掉也躲不掉,还得不断的点头称是,虚心受教。除此之外,与未婚妻长孙小箩莉见面也是一件让陈应良十分头疼的事,做为事实上的当代陈世美,在温柔贤淑还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未婚妻面前,就算脸皮再厚,刚干过负心事还差点和别的女人私奔的陈应良也觉得异常的尴尬,心虚万分。 还好,长孙小箩莉在性格方面那是绝对没得说的,不仅没有抱怨与未婚夫的聚少离多,很体贴的没有唠叨叮嘱对陈应良疲劳轰炸,到了两人短暂单独相处的时候,小箩莉还红着脸把一个香囊交给了陈应良,羞涩说道:“我亲手做的,里面装有我和娘亲替你求的平安符。”再然后,小箩莉还很大胆的在陈应良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等你,然后满脸通红飞奔走了,留下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在原地愧疚发呆——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曾经决定抛弃这么好的未婚妻? 老高家唯一不让陈应良觉得麻烦的也就是长孙无忌,只问清楚了启程日期,约定了届时会面碰头的地点,然后就没纠缠陈应良一句,还替陈应良分担了相当不少的压力——被外婆、舅母和老娘揪着唠叨了许久,很是尽职尽责的与未来妹夫陈应良同甘共苦了一次。 又在老高家被纠缠了一天,即将启程的头一天,陈应良又去拜访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这次没有随着隋炀帝出巡的云定兴云大少卿,用的借口是辞行和云大少卿赔罪,结果已经成功研制出棉线的云大少卿当然是哈哈大笑,张口就宽恕了陈应良当初差点把自己拖下水的罪过,还反过来感谢陈应良给了自己立功受赏的机会。再然后陈应良才原形毕露,借口有特殊用途向云大少卿打听一些金属细管的制造方法,而云大少卿也不愧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机械天才,马上就给陈应良想出了一个以铁皮铜皮卷曲制管的办法,还很大方的给陈应良写了一道介绍信,让陈应良到东都洛阳去拜访正在那里为隋炀帝督造龙舟的另一位机械天才何稠,看看何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陈应良大喜,对云大少卿再三道谢方才告辞。 该告辞的人都告辞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大业九年十月初五这天,回家还没到两个月时间的陈应良也就再一次离开了大兴,领着一群家丁和大舅子长孙无忌前往谯郡上任了。因为已经不再囊中羞涩,陈应良这次也很大方的包了一条相当不错的客船,准备走广通渠水道进黄河,再从黄河水道直下洛阳,转进永济渠直抵谯郡,一路顺水到目的地上任当官。 老陈家和老高家两家人当然都来了码头给陈应良送行,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很讲义气的来了,还有曾经被陈应良救过命的庞玉也来了,结果当然是联手对陈应良好一通唠叨叮嘱,具体内容太过浪费墨水还没什么营养也就不提了。总之好不容易听完了这些唠叨了,陈应良又带着愧疚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未婚妻,低声对一直没说话的长孙小箩莉说了一句保重,然后就登上了舟船,命令开船出发了。 事还没完,当船家还在张帆的时候,又一个特殊的朋友打马来到了码头,还远远就大叫先别开船,这位特殊的朋友也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兄弟都与陈应良有仇隙的李建成。还是那句话,陈应良对李建成的印象一直不错,又因为一些情况需要与李建成保持明面上的友好关系,所以陈应良也没犹豫,马上就叫船家暂时停住,重新跳上码头,迎住了李建成行礼。 “应良兄弟,愚兄是刚刚才知道你今天去谯郡的。”李建成将一个包裹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郑重说道:“这是愚兄的一点薄仪,聊助贤弟的路资,请贤弟务必要收下。” 陈应良客套不收,李建成却不肯放弃,又神情郑重的说道:“贤弟,请一定要收下,这是愚兄的私钱,与父亲、二弟他们无关。愚兄知道你和他们的事,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从第一次与你见面开始,就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对待,请贤弟相信愚兄的话,他们与你的事,我事前真的不知情。” 陈应良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分量不轻的包裹,用同样郑重的神情说道:“兄长,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请相信小弟的话,小弟真的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和你之间的交情,从来没受任何人任何事影响。” “这就对了。”李建成终于露出了笑容,向陈应良拱手说道:“贤弟,千万保重。” “兄长也保重。”陈应良点头,又难得诚恳的说道:“兄长,请记住小弟的一句肺腑之言,你的心地善良,为人实在,这是好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就是你榜样,千万别再重蹈小弟的覆辙。” “贤弟忠告,愚兄定然铭记在心。”李建成点头,郑重回答——但李建成是否真的能够记住陈应良发自肺腑的警告,未来命运是否还象历史上那么凄惨,就只有天知道了。 ………… 含泪辞别了亲友,陈应良的座船扬帆出发,时已入冬,北风大起,目的地位于东南方向的陈应良一行顺风顺水,没用多少时间就从广通渠进了黄河,然后借着黄河遄急的水流,陈应良的行速自然更快,总共才用了四天多点时间,就在十月初十的上午赶到了洛阳北面的孟津渡。因为在东都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办,陈应良又命令船家靠上码头,休息一天次日再走,然后领着马三宝和长孙无忌直接登上了码头,准备到南面二十多里外的洛阳城办事。 时隔两月有余重返东都洛阳,在这一带捞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的陈应良当然是有些唏嘘感叹,大舅子长孙无忌却显得十分兴奋,还怂恿陈应良立即赶往报国军营地,给报国军将士一个惊喜。陈应良却摇头说道:“不去了,一是报国军现在的营地在那里我不知道,二是免得又让他们伤感了。这次进洛阳,我们就去拜见两个人,一个是太府丞何稠,二是我的远房叔父黎国公,其他人一个不惊动。” “兄长,小弟觉得你最好顺便去拜见一下樊留守和皇甫将军。”长孙无忌到底是未来的大老奸,很是奸诈的说道:“去拜访他们,虽说会浪费一些时间,但兄长不要忘了,洛阳是距离谯郡最近的大隋重镇,钱粮丰足,又有永济渠水路可通,交通方便,与他们处好了关系,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人小鬼大,真会算计。”陈应良笑骂了一句,然后又微笑说道:“不过也有道理,樊留守和皇甫将军对我是不错,于情于理,是得去见见他们。三宝,告诉守船的人,叫他们耐心等,我们也许明天还回不来。” 马三宝答应,赶紧把陈应良的口信转告给了守船下人,又和船家也打了招呼,然后陈应良一行数人也就策马南下,一路小跑赶往洛阳了,结果没花多少时间抵达洛阳北城后,性格有些喜欢怀旧的陈应良却又临时改了主意,没有从最近的安喜门进城,带着众人又转向了上东门,故地重游,从自己多次浴血奋战的上东门进城。 这么一绕道就生出了新的事端,经过上东门北面的洛阳城外大校场时,陈应良等人有些意外的突然看到,樊子盖亲笔手书那面的精忠报国大旗正在校场上飘荡,同时还有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隋军队伍正在校场中操练。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原本不打算再去伤感离别的陈应良又改了主意,干脆翻身下马,向长孙无忌等人低声说道:“过去看看,但是别声张,远远看看他们就行了。” 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都笑了,赶紧一起下马,随着朝令夕改的陈应良步行靠近校场,远远眺望报国军队伍训练,而因为守卫校场边缘的只是普通隋军士兵的缘故,陈应良把头上的帽子故意拉低了一些后,干脆就到了校场大门的旁边就近观看。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刚靠近校场大门旁边,校场中正在训练的报国军队伍突然出了一些骚动,陈应良还道是报国军将士看到了自己,吓得赶紧藏到马三宝身后,生怕打扰到昔日战友训练。结果陈应良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骚动中,一名穿着旅帅服饰的报国军旅帅,揪着一名报国军士兵往校场大门这边过来,那士兵挣扎不肯,结果那名旅帅干脆把那士兵给单手举过了头顶,大步冲到了校场门口,把那士兵直接扔出了校场,还指着那名士兵大吼道:“滚回家去!再敢来胡闹,我就把事告诉给爹,看爹怎么收拾你!” 大喝完了,那旅帅大步回了队伍,报国军队伍中也响起了些许笑声,但郭峰熟悉的大嗓门也随之立即响起,报国军队伍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重新开始了认真训练。见此情景,一手组建起这支军队的陈应良难免是万分糊涂了,因为陈应良在马三宝背后悄悄看到,那名二十出头眉清目秀的报国军旅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绝对不是之前的报国军老人!这点也让陈应良更加的惊奇不解,报国军老人可是还有五百多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新人担任报国军的八旅帅之一? 惊奇之下,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又去仔细观察那名被扔出了校场的报国军士兵,结果那名摔得四脚朝天的报国军士兵刚刚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恰好看到陈应良在紧紧看着自己,觉得难堪之下,那士兵顿时就大怒了,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陈应良彻底傻眼了,因为面前这名报国军士兵虽然身着戎装,脸上也故意化着一些装,却难以掩饰她的动人姿色,同时声音清脆尖锐,明显是女子声音。大惊之下,陈应良心中难免万分郁闷了,“皇甫无逸,独孤盛,你们还真会败家啊,我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报国军,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 想着心事,陈应良的一双贼眼自然始终没有那戎装少女,那戎装少女更是大怒,呵斥道:“再看?再看挖你眼睛!” “够辣啊。”陈应良苦笑了一声,赶紧扭开了脑袋,那戎装少女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拍去身上尘土,然后又扭头去看校场中的报国军队伍,天生红润的小嘴微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偷眼看到那戎装少女的模样,加上好奇现在的报国军情况,陈应良忍不住开口套话,向那戎装少女问道:“这位将军,出什么事了?你犯什么错了,怎么被赶出了校场?方才小弟在校场外面看到,将军你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没出什么错啊?” 觉得陈应良的言语动听,正对自己的胃口,那戎装少女顿时就来了兴趣,答道:“我当然没出错了,是我的年龄出了错,我还不到十七岁,没到加入府兵的年龄,所以他们不许我入队,把我赶了出来。” “不过他们是有眼无珠,迟早要后悔。”那戎装少女又恨恨的补充道:“看着吧,我将来一定要他们后悔,尤其是把我扔出校场那个小子,成天仗着力气大欺负我等我见到了小陈庆之陈应良,我叫陈小子整死他!” “什么?”陈应良有些傻眼了,旁边的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也楞住了。惊奇之下,陈应良忙向那戎装少女问道:“将军,你认识小陈庆之陈应良?” “当然认识。”那戎装少女大咧咧的说道:“我和他还有很亲近的关系,马上他也得什么都听我的了,敢不听我就揍他!” 陈应良更加傻眼了,长孙无忌看向未来妹夫的眼神中也尽是警惕了——因为长孙无忌也早就看出,那名戎装少女乃是女儿身,年龄还与陈应良十分相当接近,一看就象传说中那层关系。还有同样性格奸滑的马三宝,看着陈应良也尽是坏笑了,心说我这新少爷厉害,在大兴就有一个漂亮的相好了,在洛阳竟然也有一个同样不错的,牛啊! 这时,之前那名陈应良不认识的报国军旅帅突然又冲到了校场门前,指着那戎装少女怒气冲冲的咆哮道:“你还不走是不是?马上给我滚回家去!顺便找面铜镜自己看看,你现在到底什么模样?一个大姑娘,穿成这样象什么话?再这么下去,应良兄弟别说娶你了,恐怕一见面就把你踢走!” “他敢!”那戎装少女也不介意暴露身份,理直气壮的反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他还连聘礼都已经送了!他要是敢反悔不娶我,我一刀劈了他!” 那旅帅勃然大怒,冲出校场就来打那戎装少女,那戎装少女也很机灵,立即撒腿就跑,还动作一样的快,一追一逃眨眼之间就跑远了,留下另一个当事人陈应良在原地张口结舌,晕头转向,傻叉得不能再傻叉,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又跑出一个未婚妻?还是一个泼辣得十分厉害的未婚妻? 长孙无忌一把揪住了陈应良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未来妹夫,陈应良则哭笑不得,呻吟道:“贤弟,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可能和他们有那层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那个姑娘,口口声声就好象和你有婚约一样?还说什么连聘礼都送了?”长孙无忌恶狠狠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应良苦笑反问。 第114章 坏了 天上竟然又掉下来了一个未婚妻,还直接砸在了陈应良的面前头上,这一下子算是把陈应良给砸懵砸傻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一个未婚妻?还是连聘礼都已经送了的未婚妻?一个泼辣得近乎彪悍的未婚妻? 裴弘策!陈应良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这个名字,因为陈应良很清楚,东都城内,有闲心替自己管这种闲事的人,除了裴弘策外也许还有几个其他的人,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意见都不问,直接就能替自己做主订婚并且遣媒下聘的人,也只有裴弘策这么一位大爷了!——毕竟,叔父贤侄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想明白了这点后,陈应良难免更是叫苦不迭了,“叔父啊叔父,你这是好心办坏事,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这和杨雨儿、长孙无垢的事还没理清楚,你又给我弄一个未来老婆出来,不是让我更头疼更没办法么?” 叫苦之余,陈应良赶紧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大舅子长孙无忌,结果长孙无忌觉得陈应良的分析有理,也就马上原谅了其实真对不起自己妹妹的未来妹夫,还说道:“兄长,既然如此,那我们最好是先去见黎国公,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你就赶快对黎国公说明你和我妹妹的事,不然的话,这事如果再闹大,就更难收场了。” 已经吃够类似苦头的陈应良点头,也没了兴致继续欣赏报国军训练,赶紧领了众人重新上马,打马飞奔入城,原本陈应良是想不惊动什么人低调入城,可惜陈应良在东都洛阳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那张小白脸也很容易让人记住,所以当陈应良牵着马入城时,立即就被值守城门的隋军将士认了出来,为首的队正还直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满脸狂喜的说道:“陈记室,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还记得我不,我们一起打过仗的!” 陈应良细心打量那隋军队正,发现依稀面熟,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便苦笑答道:“将军,抱歉,我只是记得应该见过你,但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你了。” “陈记室,我记得。”那队正激动说道:“七月二十那天,叛贼大军猛攻上春门,你指挥我们迎战,还给我们演讲鼓劲,当时你还亲口告诉我,说那是上春门的最后一仗,打退了叛贼,我们上春门守军就不用打仗了。” 陈应良仿佛很恍然大悟的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起,心里则郁闷说当时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记得起来?那隋军队正却是越来越兴奋,又转向守门队伍大吼道:“弟兄们,快过来拜见陈记室,他就是三个月带着我们打退了杨玄感叛贼的陈应良陈记室,白袍兵的主将小陈庆之!” 听到这叫喊,看热闹的人群刹那间把陈应良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曾经参与过洛阳保卫战的隋军将士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一个比一个激动,围着陈应良七嘴八舌,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弄得上春门的城门处一片大乱。结果这么一来,更巧的事就发生了,与陈应良关系极好的刘长恭刘大将军正好在此刻经过上春门,见城门大乱自然少不得过来查看情况,而当看到了陈应良笑吟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刘长恭先是揉了揉眼睛,接着开口就大吼了一声,“小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啊?!” 大吼完了,不等陈应良行礼问安,刘大将军上来就一把揪住了陈应良,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陈应良提起就往城里走,吼道:“废话不多说,跟老哥我回家喝酒去,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喝醉,就别想出我家的大门!” “刘大哥,我还有事,还有事。”陈应良赶紧挣扎着说道:“我要去拜见裴叔父,你想喝酒也行,和我去裴叔父家里,我们在那里喝。” “别耍滑头躲酒!”刘大将军恶狠狠说道:“你叔父到金墉城去了,今天都未必能回家,你先到我家喝,等你叔父回来你再去拜见他!” “叔父他去金墉城干什么?”陈应良赶紧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办差!”刘长恭没好气的说道:“金墉城被乱贼占过,我们的队伍夺回来的时候毁了不少城墙和房屋,你叔父是河南赞治,也是将作监的监正,重建金墉城能少得了他?” 没好气的解释完了,刘长恭仍然坚持要把陈应良拉去自家喝酒,酒量颇浅的陈应良也是怕了这个大酒桶,赶紧又说道:“刘大哥,我还有一件公事,要去拜见太府丞何稠何府丞,必须等我把公事办完了再陪你喝酒,不然的话,我喝醉了就麻烦了。” 还好,刘长恭也不是一个完全吃干饭的大将军,知道办公事比喝酒更重要,便让了一步没有逼着陈应良立即去和自己喝酒,还自告奋勇要带陈应良去皇城寻找何稠,缠不过刘大将军的陈应良被迫无奈,也只得又改了立即去见裴弘策的主意,安排马三宝和长孙无忌等人先去修业坊给裴家送信,自己则和刘大将军先到皇城去见何稠,然后再去裴家,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同样无奈的答应,刘大将军又安排了随从给长孙无忌等人带路不提。 与刘大将军叙着旧一路来到了东都皇城,有刘长恭带路的陈应良很轻松就找到了太府衙门所在,并且靠着刘大将军的显赫面子,陈应良还直接就进了太府,并且见到了正在东都为隋炀帝督造龙舟的太府正卿何稠。而让陈应良大吃一惊的是,大名鼎鼎的隋唐机械天才何稠何桂林,竟然是一个高鼻深目、金黄卷发的西域人,这点难免让前来打听枪炮铁管制造技术的陈应良暗暗担心,“他娘的,火药武器的制做技术,别因为我提前在西方出现吧?” 担心也没用,火药武器一旦在中原出现,迟早会传到西方,这点无可避免,陈应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对何稠说明了来意,结果让陈应良立即就明白了这次吃亏的可能是西方人,因为何稠很是得意的向陈应良说道:“许昌侯,你算是找对人了,制做象竹节一样的中空铁管,在大隋除了我和我的父亲、兄长之外,恐怕第四个人能办到。这门技术,可是我们西域人的独创,还从来没在中原出现过。” 对钢铁历史不熟悉的陈应良知道金属管确实是西方首创,但真不知道这个时代西方就已经造出了金属管,大喜之下,陈应良脱口问道:“何府丞,西域已经造出金属管了?” “很久以前的就造出了。”何稠卖弄道:“最开始是铅管,两百多年前又造出了铁管,最早的铁制管还是我的大食祖先首创的。” “那么请河府丞务必教我如何制造,下官必须要用到这些铁管。”陈应良赶紧提出要求,又恭敬献上了给何稠的谢礼。 看在谢礼的份上,也看在云大少卿的介绍信与刘大将军的面子上,何稠终于还是把金属管道的制造技术传送给了陈应良——其实原理也很简单,就是先造出一根前铜铜棍,然后在铜棍上浇铸熔化的铁汁,待铁汁冷却成型后,再把铁管加热,熔点比铁低得多的青铜化汁流出,一根金属管也就可以成形了。 花了不菲的价格弄到这个简单原理,陈应良不仅不心疼反而欢喜万分,赶紧向何稠再三道谢,何稠虽然也问过陈应良需要金属管制造技术的原因,陈应良当然也没有如实回答,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就敷衍了过去,然后赶紧随着刘长恭告辞走人——做为穿越者,陈应良当然不希望火器技术过早传到西方。 火器制造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陈应良的心情当然为之大好,也再没找什么理由拒绝刘大将军的赴宴邀请,老实随着早就已经不耐烦的刘大将军去了他家,然后被他硬按在酒桌上灌黄汤。好在裴弘策一时半会还回不了洛阳,陈应良倒也不用担心被叔父责怪,放心与对自己也相当不错的刘大将军开怀畅饮。 饮酒间,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向刘长恭打听起报国军的近况,可惜刘大将军是个马虎的人,因为报国军已经被皇甫无逸和独孤盛直接控制的缘故,对报国军的情况很不关心,仅仅只是知道报国军补充了一些隋军精锐,其中还有不少是从辽东战场回来的隋军精锐,其他的刘大将军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与刘大将军喝酒也不是毫无收获,得知了陈应良去谯郡主要是为了平乱剿匪后,在对待朋友方面还算可以称道的刘大将军就主动给陈应良帮了一个小忙,主动提出利用自己的虎贲郎将职权,替陈应良弄到谯郡的府兵名单、户籍情况和战功记录,方便陈应良在谯郡收罗大隋十六卫府的老兵旧卒,陈应良很是欢喜的道谢。——这里说得为刘大将军表一次功,府兵名单和户籍情况陈应良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查到,战功记录却只有刘大将军这里能给陈应良弄到。 拒绝不了刘大将军的热情,陈应良本来都打算舍命陪君子醉倒当场了,谁知酒至半酣时,救星来了,一个右武卫的传令兵飞奔到了刘大将军的府里,说是刘大将军麾下的直系队伍中出现了集体斗殴事件,还闹出了人命。这么一来,刘大将军也没办法了,只得向陈应良赔罪道:“应良兄弟,没办法,老哥必须得去一趟了,事太大,如果不赶紧处理,樊留守和皇甫无逸他们饶不了我。” “没事,军务要紧,刘大哥你快去吧。”陈应良忙说道:“我也该去裴叔父家里了,一会刘大哥你去那里找我,我们在那里接着喝。”刘大将军一口答应,当下二人匆匆散席,各自去自己的目的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愕然发现因为刘大将军的纠缠不清,自己居然又成了孤身一人,就好象当初第一次来洛阳一样,单人单骑挎一口横刀,在街上孤孤单单无人搭理。摇头苦笑后,陈应良也没耽搁,打马就往裴弘策府所在的修业坊而来。 修业坊在洛阳南城,刘大将军的府邸则在北城的思恭坊,两坊之间的距离较远,还必须经过一座洛水桥梁,好在陈应良对道路十分熟悉,又骑着马节省脚力,没花多少时间就洛水桥边,径直策马上桥过河。但就在这时候,陈应良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依稀熟悉的清脆声音,大喊道:“让开!我有急事,让路!” “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觉得奇怪的陈应良下意识回头,却见一名红衣少女正打马直冲自己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披白袍的隋军将领,同样是骑着快马从北向南疾驰而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再一细看那少女模样时,陈应良顿时傻眼了,原来这名少女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陈应良不久前才在校场旁边碰到那名戎装少女。 傻叉楞神间,那少女的战马已经冲到了近前,陈应良慌忙让路,谁知陈应良的动作稍慢那少女的速度又太快,然后那少女的战马也就直接撞在了陈应良的座马肩上,再紧接着,因为惯性的缘故,那少女也就尖叫着凌空飞起了,凌空飞起还不算,在空中那少女还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近在面前的陈应良,带着把陈应良也撞下了战马,紧抱着陈应良在桥上翻滚起来。 在地上翻滚还不算,更让有妇之夫陈应良郁闷的是,那少女撞了自己的马,连带着自己摔跤,坏事做足了还猛吃陈应良的豆腐,在桥面上翻滚间不住与陈应良耳鬓厮磨,带着香味的樱桃小口还不知几次强吻了陈应良的脸庞,最后两人好不容易停住了翻滚时,那少女还把陈应良硬抱了压在她的身下,高耸饱满的胸脯也紧紧贴在陈应良的胸膛上,象足了一个倒采花的女飞贼。 事情不可避免的闹大了,眨眼之间,陈应良与那少女就围满了过往路人,而当看到陈应良与那少女躺在地上紧紧拥抱、女上男下的暧昧模样,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就响起了哄堂大笑声。再紧着,那名陈应良从没见过面的报国军旅帅也冲进了人群,大叫道:“小妹,你没……?啊?你们怎么这样?小妹,你快起来。” 得兄长提醒,那惊魂未定的少女这才发现了自己与陈应良的暧昧模样太过不雅,赶紧满脸通红的放开陈应良起身,还顺势一脚踢在陈应良身上,骂道:“淫贼!” “淫贼?!”滚得全身生疼的陈应良也来了火气,爬起来驳斥道:“是你撞了我的马,也是你把我撞了摔交,占足了我的便宜还打我,末了还骂我淫贼,你还讲不讲理?” “是你先拦我的路,我才撞到你的!”那少女红着漂亮脸蛋强词夺理。 “这路是你家的?”陈应良火气更大,指着桥面说道:“这么宽的桥,我又没有拦着所有的路,你不走别的路,为什么偏要撞我?” “你……!” 那少女大怒还要争辩,还立即握紧了一双粉拳,辛得那名报国军旅帅及时拉住她,低声说道:“小妹,别争了,是你不对,快向他赔罪。” “我向他赔罪?”那少女更是大怒,直接把兄长当了出气筒,咆哮道:“这个淫贼占了我便宜,你还叫我赔罪,你还是不是我大哥?” “那是意外。”那报国军旅帅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要去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胡搅蛮缠了好不好?” “姑娘,我们都看到了,是意外。”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促狭声音,一个高大胖子起哄道:“不过没关系,这位小哥也挺俊的,和你正相配,这个意外就是你们的缘分啊,干脆直接成一家算了!” 笑声四起,那少女顿时就涨红了俏丽脸蛋,那报国军旅帅却一言不发,大步走到了人群中,左手揪住了那高大胖子,然后直接就把那高大胖子给举起了起来,顺手就把他扔出了人群,就好象扔一捆稻草一样,直接就把那差不多有两百斤的大胖子扔出五六丈远。结果这么一来,围观人群中的笑声当然是戛然而止,陈应良也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心中惊叫,“好大的力气!难怪这小子可以当旅帅,这力气报国军队伍里谁比得了?” 还好,那名报国军旅帅是一个比较讲理的人,扔走了调笑自己小妹的胖子后,他又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兄弟莫怪,我这小妹自幼被娇惯坏了,脾气很差,刚才是她不对,请兄弟恕罪。” 说完了,那报国军旅帅一只手牵了自己和小妹的马,一只手拉着那少女就往南去了,那少女则怒视陈应良,向陈应良挥舞粉拳耀武扬威,还威胁道:“小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陈应良在心里嘀咕,又暗道:“裴叔父,她可千万别是你给我弄的未婚妻啊,这么泼辣厉害的小辣椒,我消受不起啊。” 带着这个心思,全身上下仍然疼痛无比的陈应良揉着手脚重新上马,继续往修业坊的方向赶去,好在这一次陈应良在路上再没遇到什么意外,很顺利的到了很熟悉的修业坊,然后直接来到了裴弘策的黎国公府邸门前。结果刚到门前,门子就立即窜上来接住陈应良的马缰,一边扶陈应良下马,一边兴奋说道:“陈公子,你终于来了,夫人和公子听说你回来了,全都高兴得不得了,正在家里等你。” “叔父呢?听说他去金墉城了,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应良问道。 “老爷是去了金墉城,不过公子已经派人去送信了。”门子如实答道:“好在金墉城也不远,顺利的话,再过一会老爷就能回……。” “淫贼!怎么又是你?!” 清脆动听又泼辣声音再次传来,陈应良惊讶扭头一看,却见刚才那名对自己吃干抹尽还不认帐的泼辣少女,正好从自己远房叔父裴弘策的家里冲了出来,还回头向门内大叫大嚷道:“爹,就是这个小子!就是这个小子刚才欺负我!” “这么巧?”惊奇的声音从门中传出,紧接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了门来,神情威严的打量陈应良,大喝问道:“你是谁?刚才为什么对我女儿无礼?” “兄长!你回来了?!”欢喜的声音响起,裴弘策的独生子裴行方从那威严男子的侧面冲了出来,直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兴奋大叫,“兄长,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陈应良也很喜欢裴行方这个远房表弟,忙也抱住了裴行方大笑,夸奖裴行方又长高了。而那威严男子和那少女,还有刚从门里出来的那名神力惊人的报国军旅帅,却全都瞪圆了眼睛,一起惊叫道:“行方,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裴行方大笑,向那威严男子说道:“伯父,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的兄长陈应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陈应良。” “翠云姐,也给你介绍一下。”裴行方又转向了那少女,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坏笑说道:“他就是你天天念着的陈应良,我父亲对你说的那位小陈庆之!” 父子兄妹三人顿时鸦雀无声了,那泼辣少女张口结舌的呆呆看着陈应良,突然叫了一声捂脸就往裴弘策家里跑了,那中年男子则很快露出了微笑,打量着陈应良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 “坏了!”陈应良在心里惨叫了一声,知道最坏的结果终于还是出现了。 第115章 有缘无分 惴惴不安的坐在裴弘策家的大厅中,面对着那名神情威严的中年人,陈应良拘束得就象一个刚做错了事的学生被严厉老师现场抓住一样,这倒不是因为陈应良惧怕他的官职声望与威严表情,而是他一直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陈应良,那目光,简直就象是老丈人第一次见到未来女婿时的挑剔目光一样。 经过远房表弟裴行方的介绍,陈应良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威严中年人到底是谁了——大名鼎鼎的大隋名将光禄大夫裴仁基!那名神力惊人的报国军旅帅,则是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隋唐演义中第三好汉裴元庆的历史原型!而那名刁蛮泼辣得无比厉害的少女,则是裴仁基的宝贝女儿裴翠云,也是一位传说中存在的人物。 至于裴仁基一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裴弘策家中,原因有两个,一是裴仁基跟着隋炀帝二伐高句丽返回中原后,被隋炀帝安排在了东都任职;二是从裴行俨与裴行方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人口众多的裴氏家族中,裴弘策与裴仁基两家是属于血脉关系非常近的那种关系,所以裴仁基在来到了东都任职后,自然与裴弘策一家走得很近。 实在忍受不了裴仁基的古怪目光,陈应良只能是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向刚认识的远房表哥裴行俨问道:“行俨兄,听行方贤弟说,你在征辽战事中已经积功升为了校尉,怎么回到了洛阳后,会降职到报国军去做一个旅帅?” “是我自愿降职的。”裴行俨很有礼貌的说道:“不瞒贤弟说,为了加入你一手组建的报国军,愚兄都情愿降为普通士兵,这个旅帅是愚兄中军中比武时争取到的。愚兄当时侥幸打败了郭峰郭校尉与陈祠陈校尉的联手,他们又听说愚兄我与你有亲戚关系,就向皇甫将军举荐,让我出任了报国军旅帅,报国军四校尉八旅帅,只有愚兄一个是新人,其他都是贤弟你当初留下的老人,他们都很念着你。” “让兄长受委屈了。”陈应良干笑说道:“其实兄长用不着自降身份,报国军也就是名气大点,侥幸打了几个胜仗,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兄长犯不着为了加入这支队伍自愿降职。” “愚兄想到报国军队伍里去学习一下如何练兵,这一点父亲也很赞同。”裴行俨郑重说道:“贤弟,你真是了不起,愚兄随着父亲北征高句丽,也算是见过一些大隋精锐,可还从没见过报国军这样的队伍,内部团结得如同铁板一块,军官爱护士兵,士兵尊重军官,彼此之间互相帮助,互相爱护,遇事争先,号令如臂使指,绝不拖泥带水,士气与斗志之高昂,绝对可以进入当世顶尖行列,愚兄真是想不明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贤弟你究竟是怎么练出这样的队伍的?其中诀窍,还请贤弟务必指教。”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了,爱兵如子,兵可为将死。”陈应良随口说道:“其他的,无非就是军法如山、赏罚分明、严格训练和以身作则这些,没什么特别的诀窍。” “就这么简单?”裴行俨有些惊奇。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坐在上位的裴仁基开口了,呵斥道:“这些道理虽然简单,人人都知道,可是世上能做到这些将领能有几个?你的应良贤弟,就是把这些简单的道理当做了铁则,真正做到了爱护士兵、赏罚分明和以身作则,这才让报国军的士气斗志如此高昂,向他多学着点!” 裴行俨唯唯诺诺的答应,裴仁基这才转向了陈应良,微笑说道:“贤侄,你这次出任谯郡赞治,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回伯父,小侄从没去过谯郡,对那里的情况不够熟悉,所以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陈应良很恭敬的答道:“小侄打算先到谯郡去熟悉当地情况,了解当地的风俗、钱粮、山川土地与洪涝荒旱等各项具体情况,再因地制宜,决定如何行事。” 陈应良这话纯数毫无营养的废话,裴仁基却听得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说道:“不错,年轻人没有好高骛远,高谈阔论,能够做到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真是难得。” 一通没营养的废话竟然换得远房伯父的夸奖,陈应良不仅没有半点欢喜,反而还更是暗暗叫苦——就目前的形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苗头。 这时,裴弘策的老婆也来到了大厅之中,还带来了裴仁基的小辣椒女儿裴翠云,不过裴翠云这会也不敢再流露什么泼辣彪悍的神态,搀着裴弘策老婆规规矩矩的进门,举止端庄得就象一个大家闺秀——当然,已经见识过她真面目的陈应良是说什么都不会再上当了。然后陈应良赶紧向裴弘策老婆行礼,口称叔母,裴弘策老婆微笑说道:“贤侄快快请起,远来辛苦了,叔母给你介绍一个人,她就是你的翠云表妹。翠云,快给你的兄长行礼。” “兄长。”裴翠云还真向陈应良行了个礼,漂亮脸蛋红彤彤的羞涩说道:“兄长,小妹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对你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兄长多多恕罪。” “真会装模作样啊。”陈应良在心里叹了一句,嘴上则客气说道:“贤妹不必在意,愚兄也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刚才在桥上对你也有言语冒犯,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 听到陈应良这话,裴翠云立即就想起自己刚才与陈应良在大庭广众下拥抱翻滚的事,大羞之下,直接就躲到了裴弘策老婆的背后,裴弘策老婆则是抿嘴偷笑,带着笑意对陈应良说道:“贤侄,看来你们是真有缘啊,正好,等你叔父回来,他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裴翠云的脸更红了,在历史上其实比裴行俨更牛的裴行方也笑得更坏了,陈应良却是心中更叫苦了,有心想问叔母她的老公是否给自己定了亲,人选还是眼前这个泼辣相当厉害的裴翠云?可实在张开这个口,又担心情况不明,直接就说出真相会惹得裴仁基大怒,便决定等裴弘策回来再说——毕竟,陈应良还是与裴弘策最熟悉,有裴弘策居中调和,陈应良也用不着直接开罪裴仁基。 习惯性的傻笑以对后,陈应良借口需要安置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随从,赶紧告辞离开了这个尴尬现场,飞一般的逃出了这个大厅,结果陈应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举动却让裴弘策老婆产生了天大的误会,竟然笑着对裴仁基说道:“兄长,这小家伙肯定是猜到情况了,脸皮又薄就跑了,怎么样?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人不错,很有礼貌,踏实能干,这点很难得。”裴仁基露出了欣慰笑容,微笑说道:“终于可以省下一桩心事了,等贤弟回来,就让他定了这事。” 躲在裴弘策老婆身后的裴翠云脸更红了,裴弘策老婆却又来落井下石,转身拍着裴翠云的小脸笑道:“小丫头,遂愿了吧?你得谢我,如果婶婶有个女儿,应良贤侄那轮得到你?你的叔父可是常说的,他如果有个女儿,应良贤侄早就是我家的女婿了,你这小丫头想都别想。” “婶婶。”娇嗔了一声,裴翠云又捂着滚烫的小脸飞奔出了大厅,留下裴弘策老婆和裴仁基在大厅里开心放笑,还直接就商量起了裴翠云与陈应良的婚事细节。 事关终身大事,裴翠云再是害羞也没敢逃出大门直接回家,选择了逃进跨院躲避来自婶婶的取笑,结果也是凑巧,裴翠云进到跨院后,恰好碰到陈应良领着长孙无忌在院中鬼鬼祟祟的低声交谈,裴翠云更是害羞,赶紧低着头去了后院花园,还故意没和陈应良打招呼,陈应良也象没看到裴翠云一样,没有开口和裴翠云说一句话,让裴翠云好一阵失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瞎子!” 其实陈应良当然看到了裴翠云,只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不敢和裴翠云纠缠而已,故意装聋作哑没和裴翠云搭腔,长孙无忌也闭嘴没有吭声,直到裴翠云进了后园,长孙无忌才低声向陈应良说道:“兄长,这么说,你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黎国公没有告诉你,就直接给你定了这门亲?” “九成九是这样。”陈应良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叔父回来就该提起这件事了。” “兄长,那你的动作得快,得抢在黎国公的前面开口,不然的话,事情只会更麻烦。”长孙无忌建议道:“小弟认为,你在见到黎国公后,就马上借口向他报喜,把你和我妹妹的事直接告诉给黎国公。这么一来,大家的心里都有了数,黎国公就不会再提起他侄女的事,可以避免许多尴尬。” 陈应良闷闷不乐的点头,心中万分郁闷,郁闷的也不是裴弘策的多管闲事,而是郁闷裴弘策这个闲事管晚了些,不然的话,裴翠云也可以说是自己的理想选择——虽说性格火暴泼辣了一些,可模样身材绝对是一流水准,更重要的是,裴翠云还有裴行俨这个陪嫁,如果能有裴行俨给自己当打手,自己可就马上增添一个强力臂助。可是现在……,裴行俨能别对自己生出不满就不错了。 再怎么郁闷也已经没用,陈应良也只能是躲在客房里老老实实的等待裴弘策归来,同时考虑明天去拜见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事,好在裴翠云也再没出现在陈应良面前碍眼,到了申时初刻左右,裴府下人还飞奔来报,说是裴弘策已经从金墉城回来了,陈应良大喜,忙领了长孙无忌直奔大厅,准备一见裴弘策的面就说明实情,提前堵住裴弘策的嘴免得生出更多尴尬。 匆匆进得大厅一看,风尘仆仆的裴弘策果然已经坐在了大厅里,正在与裴仁基有说有笑的交谈,裴家兄弟和裴弘策老婆也在厅中,还有裴翠云也规规矩矩的站在裴弘策老婆旁边,看到陈应良进来,还羞得马上就满脸通红,飞快低下了头。陈应良也没理会她,只是飞奔到裴弘策面前稽首行礼,开口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叔父金安。叔父,小侄有一件喜事要禀报于你。” “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啊。”裴弘策大笑着搀起陈应良,笑道:“贤侄,还记得叔父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不?叔父说我如果有一个女儿,就一定将你招为女婿,现在好了,叔父终于可以得偿夙愿了。” “叔父,我已经……。”陈应良赶紧开口。 “已经知道了对不对?”裴弘策笑着打断陈应良的话,笑道:“都是你婶婶嘴快,让你这小滑头自己猜到了,本来叔父还想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叔父,我……。”陈应良赶紧又开口。 “别说话,听我说。”裴弘策再度打断陈应良的话,压根就没留心到侄子杀鸡抹脖子的对自己使眼色,只是一把将陈应良拉到了裴翠云面前,大笑着迫不及待的飞快说道:“小家伙,高兴吧?你猜对了,她就是叔父为你物色的妻子,还是叔父我的本家侄女,她本人乐意,你仁基伯父也对你很满意,叔父我都直接替你下了聘啦。” “叔父,不行啊!” 陈应良终于逮住了机会开口,本想迅速把话说完,谁知话刚出口,刚才还羞答答一直低着头的裴翠云却飞快抬起头来,怒视着陈应良问道:“不行?我那里配不上你?” “不,不。”陈应良慌忙摆手,苦笑说道:“是我配不上你,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你已经订婚了?”所有人都傻了眼睛,裴弘策更是误会了远房侄子的话,大惊问道:“贤侄,你不是和柴家退婚了吗?怎么,你不可能又去吃回头草吧?” “不是柴家,是长孙家。”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赶紧把自己与长孙小箩莉的事说了一遍,还顺便把长孙无忌引见给了裴弘策,结果这么一来,刚才还在欢天喜地的裴弘策和裴仁基等人更是傻眼了,然后裴弘策还呻吟道:“你这小子,动作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你就马上订了一门亲事,亏我还一直替你操心。” “叔父恕罪,是快了些。”陈应良苦笑说道:“当时高大人开口提起这事时,小侄因为与长孙姑娘身世相近,又比较熟识,就没怎么考虑,一口就答应了。” 裴弘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转向了裴仁基,神情无比尴尬的说道:“德本兄,看来小弟只能是向你赔罪了,小弟真没想到过,这小子会这么快就又订下婚事,闹了笑话,得罪兄长了。”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裴仁基的神情比裴弘策更加尴尬,无奈的说道:“这是天意,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与贤弟你无关,贤弟你也不必介意,贤弟你替应良贤侄送去的聘礼,我这就派人送还。” 气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尴尬状态,裴弘策尴尬的表示不必退还,裴仁基同样尴尬的表示一定要还,陈应良更加的尴尬低着头,裴翠云则恶狠狠的紧紧盯着陈应良,突然间,裴翠云大喊了起来,“爹,不退,聘礼不退!把聘礼退了,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翠云,你别胡闹。”知道宝贝女儿脾气的裴仁基大惊,慌忙说道:“这事是误会,好在没其他人知道,你别张扬就是了。” “什么不张扬?”裴翠云怒道:“今天他都抱了我了,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你叫我今后怎么嫁人?” “什么?”裴弘策还不知道桥上的事,顿时就傻了眼睛,忙向陈应良问道:“贤侄,怎么回事?” 陈应良更是尴尬苦笑了,只得把桥上发生的事匆匆说了一遍,结果裴弘策自然更是叫苦了,哀叹道:“你们俩……,叫我说什么好?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啊。” “叔父,你要为我做主啊。”裴翠云撒起了娇,扯着裴弘策的袖子还装起了哭,哽咽说道:“他对我这样了,你叫我怎么嫁人?” “贤侄女,叔父也没办法了。”裴弘策尴尬说道:“这小子已经订婚了,你叫我怎么办?” “你可以叫他退婚啊。”裴翠云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他退了婚,就可以娶我了,反正他已经退过一次婚了,再退一次也没什么,我不介意。” “我介意!”陈应良在心中惨叫,“再退一次婚,以后别人提起负心汉就不会想起陈世美了,只会想起我陈应良了!再说了,我就算狠得下心退婚,也只会去娶杨雨儿,不会娶你!” 还好,裴弘策是个比较靠谱的叔父,没干出什么逼着远房侄子退婚然后来娶本家侄女的恶行,只是对裴翠云又是安慰又是开导,裴弘策的老婆和儿子也帮腔劝说裴翠云,然后裴仁基也看不下去了,赶紧拉着刁蛮女儿走人,裴行俨也神情尴尬的陪着父亲告辞,一场原本欢天喜地的家宴以尴尬收场。但事还没完,临走的时候,裴翠云还指着陈应良的鼻子说道:“姓陈的,你给我记住,我们的事没完!” 脾气火暴的裴翠云终于被裴仁基父子拉走了,结果陈应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裴弘策的大脚丫子又已经招呼到身上了,骂道:“混帐小子,订了婚事,你起码得给我来一道书信吧。现在好了,老子以后在仁基兄长的面前难做人了。” 陈应良老实承认忘记向裴弘策禀报婚约的罪行,心里却委屈说道:“叔父,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的速度快,你的速度还不是一样快,还不是招呼都没对我打一个,直接就替我下了聘礼?还有,你给我挑这个裴翠云,性格也太恐怖了吧?别不是因为你担心这个本家侄女嫁不出去,所以着急硬塞给我吧?” 事情还真和陈应良猜测的差不多,事后陈应良才知道,自己和裴翠云的事,还真是裴弘策与裴仁基临时起意的结果,血缘关系很近的两家人聚会饮宴时,裴弘策随口夸了堂侄女越长越漂亮,还脑袋进水信口问了这个泼辣堂侄女嫁出去没有?然后裴仁基苦笑说自己的女儿脾气太恐怖嫁不出去,接着裴弘策马上就想起了远房侄子陈应良这个倒霉蛋,便毫不客气的决定让陈应良当这个替死鬼,巴不得早点把这个凶悍女儿嫁出去的裴仁基一听大喜,与裴弘策狼狈为奸的一拍即合,陈应良显赫名声再加上裴弘策父子的吹嘘,裴翠云本人也很乐意,再然后……,再然后陈应良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未婚妻来了。 “真是拿我当接盘侠啊,幸亏佛祖保佑让我先娶了长孙小箩莉,不然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陈应良很是郁闷的这么想,“如果娶了一个这么凶残的老婆进门,我别说惦记雨儿了,就是普通小妾恐怕都不敢纳。” 第116章 遇袭中伏 因为刘大将军那张不关门的大嘴巴,陈应良回到东都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东都城内传开了,结果当天傍晚,谢子冲和贺兰宜等老熟人就跑到了裴弘策的家里,用裴弘策家的酒把陈应良灌了个半死,然后再到第二天上午时,陈应良又被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传到了皇城,联手把陈应良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严厉谴责了一通陈应良返回东都也不来拜见长辈的可耻罪行。 陈应良这次有些不敢和樊子盖顶嘴了,因为陈应良已经亲身体会到了樊子盖的心狠手辣——裴弘策和刘长恭等人在背后告诉陈应良,说这次在处理杨玄感叛乱的善后工作中,樊子盖禀承隋炀帝旨意,对叛军家眷是大开杀戒,不仅诛杀叛军将士的全家满门,就连那些接受过叛军开洛口仓放赈的普通百姓,樊子盖也是抓到一个活埋一个,全部活埋在了洛阳城南的郊外,死者已过万人!所以,樊子盖虽然对待陈应良的态度仍然还是象以前一样相当不错,生性善良的陈应良与他之间多少还是有了一些隔阂。 樊子盖并没有察觉陈应良对自己的隔阂生分,还是一如既往的替陈应良操心考虑,问得陈应良的去向目的后,樊子盖还皱了皱雪白长眉,又向陈应良问道:“你打算走陆路还是水路到谯郡上任?带有多少从人?” “晚辈走的是水路,雇了一条船,带了十个家丁,还有我没过门妻子的兄长。”陈应良如实答道。 “怎么才带这么点人?”樊子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么多人还少?”陈应良有些糊涂了。 樊子盖皱眉不答,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旁边的皇甫无逸则咳嗽着说道:“应良,樊留守是在为你的安全考虑,换了以前,你带这么多人去谯郡上任倒是足够了,可是现在有点悬,那怕是走水路都悬。” “为什么?”陈应良一惊,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忙问道:“皇甫将军,是不是虎牢关以东又出事了?” “你猜对了。”皇甫无逸点点头,解释道:“今天才收到的消息,济北流寇吕明星、帅仁泰与霍小汉等贼寇,被张须陀将军在济北击败后,又西窜至东郡境内为祸,一度包围东郡郡治白马城,右翊卫虎贲郎将费青奴奉命进剿,虽然成功击败贼寇救下白马,却仅仅只是斩杀贼寇帅仁泰,小创群贼,吕明星与霍小汉带着大部分残寇南下流窜,目前还不能确认他们是到了瓦岗翟让等贼会合,还是流窜至梁郡或荥阳——如果吕明星等贼真的流窜进了梁郡,你的麻烦就大了,你乘船东进,十有八九会碰上他们。” “我不会那么倒霉吧?”陈应良苦笑了。 “小心为上,别忘了我们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的教训。”皇甫无逸摇头,又说道:“况且就算吕霍二贼没有流窜进梁郡,你走这条路还是相当危险,且不说虎牢关以东现在已经是越来越乱,还有瓦岗的翟让、单雄信和徐世勣这些大贼头,他们本来就是靠劫掠永济渠运河为生,你的名气又那么大,如果不幸让他们碰上,他们也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所以樊留守和我才为你的行程担心。” 听了皇甫无逸这番警告,又想起皇甫无逸顶头上司右武卫大将李景被一群强盗乱刀砍死的倒霉事,骨子里其实相当贪生怕死的陈应良也有些提心吊胆了,犹豫了一下,陈应良说道:“多谢樊留守与皇甫将军提醒,晚辈明白了,晚辈回去就向裴叔父借一些家丁,多带些人去谯郡。” “一群家丁,能起什么作用?”一直皱着眉头的樊子盖终于开口,向皇甫无逸说道:“皇甫将军,你安排船只和两个校的报国军队伍,护送一批钧窑瓷器去江都行宫,供陛下驾临江都时御用,公文方面的问题我们马上就办,应良,你和这支队伍一起走。” 皇甫无逸心领神会的赶紧答应,陈应良却感动万分了,忙向樊子盖稽首行礼,真诚道谢,樊子盖则不动声色的说道:“客气什么?上次在大兴时,你不是说你一直当祖父尊敬吗?当祖父的不疼爱自己的孙子,难道还去疼爱别人了?” “这老顽固,还真是个矛盾的人。”陈应良在心中苦笑说道:“对我这么好,对那些其实完全可以原谅的百姓却那么狠。活埋啊,想想都可怕!” 假公济私的给陈应良安排了可靠护卫不算,皇甫无逸在草拟公文时还让陈应良自己选择护卫队伍,陈应良也没客气,马上就点了郭峰和陈祠这两个最可靠的校团,皇甫无逸笑笑,好人做到底的任由陈应良去了。然后陈应良自然少不得一再拜谢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眷顾之情,又硬着头皮答应接受皇甫无逸的邀请,当天又到了皇甫无逸的家里用宴,再一次被东都的老熟人灌了一个半死。 次日上午,陈应良辞别了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人,随着押送钧瓷的太府官员前往孟津码头登船东进,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这个押送瓷器的官员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当初随着报国军突袭叛军营地的那个钱向民——这小子的运气也真不是盖的,跟着陈应良建立奇功后,樊子盖大喜下兑现诺言给他连升了两级,彻底平定杨玄感后论功行赏,这小子又升了两级,几个月时间里就总共连升四级,从一个九品校书郎摇身变为一个正七品府丞,还进了油水颇丰的太府库藏处任职,运气好得让无数同僚发狂,这会再与陈应良重逢,钱向民对陈应良当然是千恩万谢,格外亲热。 更加亲热的场面还是孟津码头,当看到陈应良随着钱向民出现,在码头上列队以待的两个报国军团队当然是欢声如雷,郭峰和陈祠还拉着陈应良的手一个劲的埋怨,说陈应良不够意思,前天就回来了竟然也不去报国军营地看望一下老兄弟。结果陈应良也有些糊涂了,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前天就回来了?” “当然是裴旅帅告诉我们的。” 郭峰指着自己队伍中的一人解释,陈应良惊讶扭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远房表兄裴行俨满脸笑容,正站在郭峰的团队中看着自己,陈应良一拍额头,这才知道自己向皇甫无逸要人时,无意中把裴行俨也要了过来。大喜之下,陈应良忙上前与裴行俨互相见礼,然后低声问道:“怎么样?你妹妹现在情况如何了?” “没事,别理她。”裴行俨很轻松的答道:“她是从小被惯坏了,在劲头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过后就马上可以忘记,等过几天那小丫头忘了那件事,应该就可以安静了。” “这样最好。”陈应良松了口气——被裴翠云那样的小辣椒缠上,可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快的事。 于是乎,在东都耽搁了整整两天时间后,陈应良终于继续启程东进了,但这两天当然也不是白白耽搁,再启程时,陈应良身边不仅多了许多旧友同行,还有了一支绝对可靠的护卫队伍保护自己东进上任,路上的安全可以确保,就连陈应良从大兴雇来的民船也跟着沾光,可以放心跟着官船西进,不必再担心通济渠运河不够安全。——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陈应良其实连船都不用雇的,因为离开了孟津码头后,陈应良直接就住到了官船上。 与一干旧友叙着旧,时间当然过得很快,顺风顺水的驶向黄河下游,陈应良一行的船速也更快,当天傍晚就越过了汜水,在荥泽一带转入了通济渠运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放心行驶了大半天时间的船队才开始警惕了起来,陈应良毫不客气的接过船队指挥权,安排了值夜岗哨,并且规定各船之间交通联络的口令暗号,同时尽管月色很好,陈应良还是很小心的决定不再夜间行船,下令船队在荥泽码头休息过夜,待次日天明再东进不迟。 对于陈应良的命令,郭峰和陈祠当然是无条件服从,钱向民也老实听话,倒是陈应良的远房表哥裴行俨有话说,提出质疑道:“陈赞治,用不着这么谨慎吧?我们可是有两团的人保护船队,又是东都最精锐的报国军,月色这么好,我们直接东进又怕什么?” “小心为上。”陈应良摇头,解释道:“过了荥泽,我们要一直到大梁(开封)才有码头停靠,其间经历的河段少有人烟,正是乱贼猖獗的地方,报国军虽然精锐,但是没打过水战,又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够熟悉,冒险夜航,如果遇到来自水面的偷袭,只怕要吃大亏。” 裴行俨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陈应良也不理他,这时,陈祠突然来到了陈应良的旁边,指着后面的一艘小型民船说道:“记室,那条船一直跟着我们,看到我们靠岸,他也跟着靠岸,就好象在跟踪我们一样,是否需要派人去查看一下情况?” “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陈应良随口问道。 “我们离开孟津没多久就跟上了。”陈祠答道。 “没事,乱贼的探子放不了这么远。”陈应良摇头,轻松说道:“应该只是普通客船,跟着我们想沾点光,免得被水贼盯上,这些船家也可怜,随便他去。”陈祠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再去理会。 荥泽的南面不远就是荥阳和管城,人口相对比较稠密,不是水贼盗匪活动的天地,陈应良又小心做好了各种安排,由六条官船和一条民船组成的陈应良船队在荥泽码头自然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陈应良一行便又重新启航驶向下游,陈祠提起那条小船也继续跟着沾光,仍然紧随着陈应良船队向东不提。 过了济水河口,两岸人烟渐少,草木渐密,不想重蹈李景覆辙的陈应良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小心的上了钱向民所在的旗舰,又让郭峰的队伍居前,陈祠的队伍居后,把载着普通官差的两条官船簇拥在中间,陈应良与钱向民居中指挥,小心向东行驶。 又向东行了二十余里,路旁已经再无人烟,草木芦苇也深得难以判断是否藏有外人,陈应良也益发小心,但越小心就容易出事,先是船队驶进了一处水流相对比较遄急的河段,接着前面又来了陈旧破烂的单桅民船,迎着遄急水流艰难逆航而上,占住了陈应良船队靠近南岸的航线。陈应良对水战了解不多,不知危险,还好心命令打头载着裴行俨旅队的座船小心行驶,别撞上了那条民船。 再怎么小心也没用,当裴行俨的船即将与那条民船擦身而过时,那条民船突然在遄流中侧身打横,裴行俨的船头也就直接撞在了那条民船上,虽说裴行俨的船是高大官船,又是以坚固船头去撞击那首普通民船,这么撞毫不吃亏,但一声巨响后,裴行俨队伍的座船船身还为之剧烈晃动,船上没打过水仗的报国军将士也顿时东倒西歪,包括裴行俨都直接摔在了甲板上。 “撞船了,小心!”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陈应良船队的剩余各船赶紧纷纷转舵错开,生怕出现连环撞击事件,严整的船队顿时为之大乱。 “铛铛铛铛!” 又一个意外发生,运河两岸的草木深处突然铜锣乱响,数以百计的衣衫褴褛的壮汉吼叫着手拿弓箭从草木深处窜了出来,拉弓放箭将一支支火箭射向陈应良的船队,还很有条理的专射满载报国军将士的前后四船,对陈应良所在的旗舰和另一条载着官差瓷器的官船却不理不问。除此之外,这些火箭还很聪明的没去射击船身甲板,而是把目标对准了高耸满张的船帆,被火箭射中,桐油浸泡过船帆也很快升起了火头,转眼就有熊熊燃烧之势。 与此同时,水花声中,几个人头突然从陈应良座船的旁边水中钻出,借着手中工具飞快向上攀爬,动作无比熟练,船上官差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那些水鬼就已经冲上了甲板,众官差惊叫着赶紧拔出保护陈应良和钱向民,谁知那些水鬼却径直冲着船尾的船舵而去,其中两人迅速打翻惊慌失措的操船舵手,挥舞手中刀斧三下两下把木舵砸粉碎,另外几人则几下子砍断叮石绳索,然后又先后跳下了河中,在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了!他们是想让我们没办法控制船!” 陈应良终于明白这些水鬼的真正用意时,时间已经晚了,他的座船和另一条同样被砸碎了船舵的普通官船,已经先后被遄急水流与风势推动,向着下游疾冲而去,报国军队伍的座船则因为船帆着火和受到攻击,又从没打过水战毫无经验,慌乱之间自然无法跟上,只能惊叫着眼睁睁看着陈应良的座船被急流冲远,旋转着迅速消失在下游远处。 “中计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那还能不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又怎么能猜不到那艘破烂民船肯定是敌人抛砖引玉的诱饵?紧张慌乱的同时,陈应良也不禁暗暗有些钦佩给自己布置陷阱这个敌人,这个陷阱不仅布置严密,配合有方,目标直指自己船队的薄弱处,还巧妙的利用到了水流和风向等有利条件,只用了少许力量就成功达成目的,这样的精巧布置,对水战几乎一窍不通的陈应良还真没把握可以复制。 “陈兄弟,我们的船没法子控制了,怎么办?怎么办?”陈应良在这里暗暗钦佩敌人,钱向民钱大人却是在杀猪一样的惨叫,还拉着陈应良的袖子带着哭腔大喊,“陈兄弟,我不会水,不会水,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怕。”陈应良拍着钱向民的手安慰道:“通济渠是运河,运河水流不象天然河流那么处处遄急,等到了水缓处,我们的船就会自己停下来。” 钱向民将信将疑的暂时闭上嘴巴,陈应良却命令水手立即解开拉帆绳索,让船帆落下,以免被凛冽西北风吹得更远,结果旗舰的水手依令而行后,船速果然立即慢了下来,接着另一条船也如法炮制,迅速收帆,船速也很快慢了下来。 被陈应良的乌鸦嘴言中,又被水流裹挟着又向下游行了五六里路后,通济渠的水流果然开始放缓,无法自行控制方向的两艘官船也速度更慢,不再旋转打转,并且出现自行停下的迹象,船上的官差水手欢声震天,陈应良却眉头紧皱,因为陈应良很清楚,自己这次的敌人,恐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陈应良的乌鸦嘴再次应验,铜锣声再次大起,岸旁芦苇荡中果然冲出二十余条小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无法自行控制的官船,把一根根前端带有铁钩的绳索抛上甲板,勾住了船舷就往北岸拉,船上官差个个大惊失色不知所措,陈应良却是赶紧大吼,“砍断绳索,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拖了靠岸!” “陈兄弟,你快看!” 钱向民突然又指着北岸嚷嚷了起来,陈应良赶紧抬头向北岸一看,却见北岸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冲出了无数兴奋吼叫的青壮男子,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还打着大小不一、以红色为基调的军旗,衣衫褴褛、服色各异却颇有队形,似乎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正向自己座船所在的方向冲来。陈应良顿时大惊失色,暗道:“糟了,肯定是反隋起义军,是那里来的起义军?” “瓦岗贼!”座船上一个水手的惨叫声告诉了陈应良答案,“红旗!是瓦岗贼!我们碰上瓦岗贼了!” 第117章 别想黑吃黑 从岸上埋伏处杀出的似乎还不止瓦岗军这一支队伍,瓦岗军出现后,旁边的另一片茂密树林中,也几乎同时冲出了一支同样衣衫褴褛的农民起义军,呐喊欢呼着冲向河边,人数明显比瓦岗军为多,但旗帜杂乱,队列东一堆西一块颇是松散,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乱七八糟,粗制滥造,与武器装备比较统一的瓦岗军区别极大,也很象陈应良之前在平叛战场上遭遇的叛军二三线队伍。 与此同时,另一条官船已经被拖到了岸旁近处,岸上的瓦岗军又飞出了数十根带着铁钩的绳索,很准确的钩住了船舷,拉住奋力向岸边拖,那条官船上的水手官差惊叫震天,却无法阻止脚下官船被拖向河岸,而在河岸之上,数以百计手拿刀枪的瓦岗军士兵早已在摩拳擦掌,时刻准备冲上船去杀人放火。 陈应良脚下的官船情况稍微好些,因为陈应良反应快及时下令的缘故,船上官差及时砍断了一些钩船绳索,被拖向岸边的速度稍慢。见此情景,陈应良赶紧又大吼大叫,命令官差继续砍绳索,还亲自拔出了横刀参与砍绳,但船头处却响起了水手的惊叫,“是铁链,砍不断!” 陈应良大惊扭头一看,见船头处果然有一根带勾的铁链牢牢勾住了船舷,而在铁链的另一端,一条小船都已经快要靠上河岸了,震惊于瓦岗军的手段慎密之余,陈应良赶紧大吼道:“砸碎船舷,把那块船舷给我砸了!” 争分夺秒的比赛开始了,官船水手手忙脚乱的找出斧子,冲到船头猛劈船舷,铁链尾端则同时被送到岸上,岸上瓦岗军拖住铁链往后拽,奋力拉动官船往岸上靠,无法控制的官船受力向河岸逼近,船舷处木屑横飞,双方都在比拼速度,场面紧张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砰一声大响,终于,被斧头劈裂的船舷受不了巨力拉拽,终于带着满天木屑应声而断,官船停止靠向河岸,岸上那些拖拽铁链的瓦岗军士兵摔得东倒西歪,陈应良座船上的官差水手也顿时放声欢呼起来。 陈应良的座船倒是暂时脱离危险了,另一条被拖了靠岸的官船却惨了,那条官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靠岸,瓦岗军士兵就已经成群结队的攀爬跳跃上船,还刚上船就立即挥刀杀人,二话不说见人就杀,砍死砍伤后立即抛下河中,甲板上和船舱中哭喊震天,不少官差水手还被生生扔下河中,在运河中挣扎呼喊求救,浮沉起伏,瓦岗军队伍则在甲板上放声狂笑,隐约还能听到‘杀光狗官兵’的叫喊声。 见此情景,以钱向民为首的东都官吏差役当然是无不庆幸自己没能遭此厄运,但钱向民等人又很快就发现自己庆幸得太早了,那条落入水中的铁链很快又被瓦岗军水手捞起,重新抛了来钩船舷,还有已经把另一条官船钩到岸边的十余条小船也改变了目标,摇撸划桨纷纷向陈应良这条座船冲来,带着铁钩的绳索也一根根腾空飞起,带着呼啸钩向陈应良座船,一个特别倒霉的官差还被大铁钩砸中脑袋,脑浆迸裂的倒地掺死。 还好,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不用陈应良再下令应变了,船上的官差水手为了活命,争先恐后都已经去砍绳索对抗古代水战中常见的钩拒战术了,还很争气的把瓦岗军好不容易扔上的甲板的沉重铁链大钩抢先重新扔下河中,没给瓦岗军故技重施的机会。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陈应良赶紧仔细观察起整个战场,盘算应对之策。 岸上的瓦岗军大约有一千两三百人,从旗帜观察应该是六个校左右的兵力,另一支起义军没有统一旗帜,只能大概估计为两千人以上,从数量来说这些敌人并不可怕,只要郭峰和陈祠的两个团能够抵达战场,陈应良相信击溃这些敌人难度不大。同时陈应良还发现了两个小细节,第一个细节是瓦岗军的帅旗之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徐’字;第二个细节是瓦岗军与另一支起义军并没有完全融为一股,而是泾渭分明的小心保持了一定距离。 大概确认了敌情之后,陈应良又赶紧扭头去看运河上游,然后无比失望的发现,运河上游的河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舟一船,很明显,从没打过水战的报国军初次遭遇水面奇袭,一时之间很难立即反应过来从容应对,也暂时无法立即赶到此地发起救援,好在陈应良对报国军的战斗力有着绝对自信,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郭峰和陈祠就一定能带着报国军队伍过来援救自己。 托船上官差拼命自救的福,瓦岗军的钩拒战术始终没能得手,座船始终与河岸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缺乏大型船只的瓦岗军也无法迅速冲上官船杀人夺船,陈应良还一度为之暗暗欢喜,还道此番有救。但是对水战和瓦岗军都了解不多的陈应良还是小看了一些瓦岗军的应变能力,先是瓦岗军的弓手开始对着官船抛射箭雨,然后官船的侧翼处突然响起了古怪的咚咚声音,有水上经验的水手也纷纷大喊了起来,“府丞大人,不好,瓦岗贼在凿我们的船!” “凿船?!”陈应良的脸色大变了,知道如果报国军不能及时赶到的话,自己就只剩下了两个下场,一是官船被拖到岸边,瓦岗军把自己乱刀砍死,二是瓦岗军凿破船底,船舱进水把自己活活淹死。 “陈记室,怎么办?怎么办啊?”钱向民又抓住了陈应良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问,“瓦岗贼又是拉船,也是凿船,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全力对付拉船,拿东西砸水下的敌人!” 陈应良断然选择了垂死挣扎,还亲自拿起船上杂物向船下猛砸,船上官差也是有样学样,可是那些有经验的水手却马上指出这么做根本没用,因为有经验的凿船水鬼一般都是躲在船底向上凿,但陈应良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命令官差继续对抗瓦岗军的钩拒战术,又一次将瓦岗军好不容易抛上船舷的沉重铁链砸回水中,同时不断以重物去砸船下,拼着老命的争取时间。 陈应良的垂死挣扎彻底激怒了岸上的瓦岗军队伍,更多的瓦岗军水手跳下水泅水过来凿船,同时那些驾驶小船的瓦岗军水手也开始攀爬船舷,想要冲上来直接杀人放火,好在船上官差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守住了船舷居高临下砍捅攀船水手,暂时没给瓦岗军水手冲上甲板的机会。 这时,另一条已经被瓦岗军夺占的官船上响起了怒吼声,“他娘的,是瓷器!全是一堆破瓷器!没值钱的东西!” 当然,中华五大名窑之一的钧窑瓷器绝对不是什么不值钱的破瓷器,可是对于靠抢劫漕粮吃饭又文化程度普遍没有的瓦岗军而言,不能吃不能穿的钧窑瓷器确实只是一堆看着好看的垃圾,辛苦了这么久还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只抢到这样的垃圾,岸上的瓦岗军队伍顿时勃然大怒了,杀光狗官兵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带队的瓦岗军将领也是大失所望,大怒道:“操他娘的,那么多官兵护送,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害老子赔出去一条单桅船!传令下去,杀光这些狗官差,一个不留!” 敌人纷纷大怒之下,弓箭更加猛烈的射来,好在瓦岗军的弓箭也不是太多,箭雨密度不强,陈应良只要稍加留心就没有多少危险,但来自船下的威胁却越来越猛烈,好几个瓦岗军水手都已经冲上甲板,正在与无路可走的押船官差奋力厮杀,同时船下的凿船声也越来越密集,在船舱里监视情况的官差还报告说已经发现了渗水现象。 终于,船舱里的官差水手全部冲了出来,大声叫嚷报告船舱已经几处喷水,接着官船也逐渐开始了下沉,岸上水中的瓦岗军士兵欢声震天,陈应良却是急得满头大汗,拿不定主意是否跳水逃生——陈应良确实会一些狗刨式,可是这点水性到了全靠抢劫运河为生的瓦岗军队伍面前,能有几分活命希望,陈应良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扑通扑通几声,官船上的水手受不了恐惧的折磨,先后有几人跳下了河水逃命,但他们立即发出的惨叫声,还有迅速浮上水面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却警告了船上的剩余官差水手此路不通。见此情景,钱向民直接跪在甲板上抱着陈应良的双腿嚎啕大哭自不用说,始终没有发现报国军到来的陈应良也是一阵绝望,闭目心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老子今天真要在这小河沟里翻船?” “有船来了!”突然传来欢呼声让陈应良马上睁开了眼睛,赶紧扭头去看上游时,陈应良却又马上绝望了,因为来船并非运载报国军将士的大型官船,而是一条很小的普通民船。 “咦?”绝望中,陈应良突然又无比惊奇的看到,那条满张着帆冲来的民船船头处,正有一人用刀架在一个船夫的脖子上,逼着那条民船迅速靠上了自己这条正在缓缓沉没的官船,期间有一个瓦岗军水手跳上那条民船试图阻拦,还被那持刀人一刀就砍去了脑袋,鲜血喷去了半天多高,刀法与力量都绝不平常。 满张着风帆的小船终于靠近了陈应良座船,船上响起了依稀熟悉的清脆声音,“姓陈的,快跳上来!” “拼了!”陈应良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纵身就跳上了那条民船,好在距离很近,陈应良的座船又已经沉没大半,陈应良很是安全的跳船成功。再紧接着,一向猥琐无比的钱向民钱大人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勇气,竟然也跟着陈应良跳下了小船,重重的一屁股摔在陈应良身旁,疼得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说时迟,那时快,陈应良和钱向民一前一后跳船成功后,那条满张着风帆的民船已经风驰电逝的越过了正在沉没的官船,冲向了下游,岸上的瓦岗军则是怒吼震天,同时有好几条瓦岗军小船追了过来。 “快走!”那持刀人背对着陈应良大喝下令,那被挟持的船夫无奈,只得向着摇撸的船夫喊道:“儿啊,快走。” “怎么是你?!”陈应良终于分辨出了这熟悉声音,赶紧上前一步去看那持刀人,果不其然,还真是又一次女扮男装的裴翠云!大惊之下,陈应良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过,我们的事没完。”裴翠云的神情骄傲得象一只开屏的孔雀,哼道:“今天我救了你一次,怎么谢我?” 砰一声,不等陈应良回答,一条瓦岗军小船已经撞上了裴翠云雇来的小船,接着又有一条船追了上来,船上瓦岗军水手接二连三跳船过来,陈应良无奈,只得赶紧拔出横刀挥舞,裴翠云也知道事情紧急,只得推开那名被自己挟持的船夫,挺刀来与瓦岗军水手,还凭借着娴熟刀法,一下子又砍倒了一名瓦岗军水手,与陈应良并肩迎敌,钱向民则继续抱头蹲在陈应良身后嚎哭不提。 陈应良和裴翠云都小看了一些瓦岗军将士的应变手段,见裴翠云身手厉害,跳船过来的瓦岗军水手也不正面硬拼,而是先砍断了系帆缆绳,使船帆落下船速减慢,同时有两名瓦岗军水手冲进船舱,逼迫船夫靠上北岸,余下的人则包围牵制裴翠云和陈应良,配合得相当娴熟。 在瓦岗军的逼迫下,裴翠云雇来这条小船很快就靠上永济渠北岸了,岸上早有无数的瓦岗军士兵赶来,迅速把靠岸小船包围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不要说钱向民口吐白沫和陈应良脸色苍白,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翠云也有些胆怯,低声向陈应良问道:“郎君,你有没有把握杀出去?” “我要有把握就好了。” 陈应良苦笑回答,对自己的那点粗浅武艺实在是毫无信心,也更没留心到裴翠云对自己的称呼。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当眼角瞟见几个骑马的瓦岗军出现在了岸旁时,毒巢卧底两次,早已养成随机应变习惯的陈应良突然灵机一动,立即就蹲下身体,对钱向民低声说道:“钱大人,想活命,就别吭声别说话,一切听我安排。” “陈记室,你说什么?”都已经满脸眼泪鼻涕的钱向民吃惊反问。 “得罪了。” 陈应良低声一笑,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钱向民的双肩,把他硬提起来,然后飞快用横刀架在都已经裤裆精湿的钱向民的脖子上,冲着岸上的瓦岗军队伍大吼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事起突然,不要说裴翠云和钱向民了,就是岸上那些正在狞笑的瓦岗军也全都傻了眼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自军包围的人突然发生内讧,还互相挟持反过来威胁自军?陈应良却又大声吼道:“都给我下船,否则我就一刀杀了他,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已经上船的瓦岗军当然不会受逼迫下船,但也没有上来厮杀——因为事情实在太古怪了。陈应良却又吼道:“你们瓦岗想黑吃黑,做梦也别想!南朝藏宝是我们刘天子的,你们想抢,做梦!了不起老子一刀把他砍了,大家都不要南朝藏宝!” 瓦岗军将士更加面面相觑了,一员首领模样的瓦岗军将领策马越众而出,向陈应良问道:“你是谁?被你抓住的人是谁?你的话什么意思?” “别装模作样了。”陈应良大声冷笑,大声冲那瓦岗军将领说道:“那边的瓦岗大王,我们做笔交易如何,你放我们走,等我们刘元进刘天子拿到了南朝藏宝,分你们三成。你们如果一定要黑吃黑,那对不起,我就一刀砍了他,让你们一辈子找不到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的藏宝!” “你是刘元进的人?!”那瓦岗军将领大吃一惊——这里说明一下,刘元进是吴郡农民起义军的首领,自称天子,在江东一带聚众十万余到处攻城掠地,隋炀帝那怕是派出了名将吐万绪和鱼俱罗联手进剿,一时之间也拿他无可奈何。 “不错!”陈应良大模大样的答道:“本官就是刘天子麾下的民部侍郎梁成梁侍郎,奉刘天子之命,隐姓埋名前来东都迎接前陈邵陵王陈兢,被我抓住这个人,就是前陈皇帝陈叔宝的爱子,邵陵王陈兢!” “啊!”那瓦岗军将领张口结舌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奇事。被陈应良挟持住的钱向民也是张口结舌,差点就惊叫出声,好在此前钱向民已经有过被陈应良推出来充当大人物的经历,经验充足,倒也没有喊出话来戳穿陈应良的鬼话。 大惊之下,那瓦岗军将领忙又问道:“梁侍郎,那你说的南朝藏宝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陈应良的神情比那瓦岗军将领更惊奇,惊叫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抢我们的船,难道你们瓦岗的人不是来抢这位邵陵王?” “不是。”那仅有二十来岁的瓦岗军将领摇头,如实答道:“我们是收到线报,说有两条满载货物的官船,在四船官军的保护下进了通济渠,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财宝,所以才来拦船。” “什么?!”陈应良失声惨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道:“你们就是为了那两条船的钧窑瓷器?那你们早说啊,我和邵陵王肯定是连船带瓷器一起送给你们啊!” “误会,误会,真是误会。”那瓦岗军将领算是被忽悠惨了,还反过来向陈应良致歉,苦笑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们是刘大王的人,我们瓦岗兄弟怎么可能对你们下手?大家都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我们瓦岗军从不向友军出手。” “原来是误会。”陈应良松了口气,还从钱向民的脖子上放下了刀,向那瓦岗军将领拱手说道:“吴郡刘天子麾下民部侍郎梁成,见过瓦岗大王,敢问大王高姓大名。” “在下徐世勣。”那仅有二十来岁的瓦岗军将领拱手答道。 陈应良的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原来是徐大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梁成三生有幸。徐大王,既然是误会,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若徐大王能够高抬贵手,我家刘天子将来定有厚报。” “慢着!” 不等徐世勣开口,另一个骑马的起义军将领策马上前,大喝阻止陈应良等人离去,还指着陈应良说道:“想走可以,先告诉我们,什么是南朝藏宝?” 陈应良的脸色变了,又马上把刀架在了钱向民的脖子上,冲着那起义军将领问道:“你是谁?” “济北吕明星。”那起义军将领冷笑回答,又大声追问道:“刚才你说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的藏宝,是什么意思?和这个前陈邵陵王有什么关系?说了就让你走,否则你今天就别想离开此地!” 第118章 义薄云天 陈应良的罪恶屠刀重新架在钱向民的脖子上了,神情紧张的看着新近才被迫投靠瓦岗军的吕明星,反问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那些东西与你无关?” “以前是与我无关,可是现在与我有关了。”吕明星冷笑说道:“今天是本大王与瓦岗几位大王联手做的第一笔买卖,恰好拦住了你们,你说的那个什么南朝宝藏,当然就和我有关了。” 陈应良凶狠去看吕明星,吕明星的目光更凶狠,还带着无尽的贪婪,大吼道:“快说!不然的话,宰了你!弟兄们,给我准备!” 杂七杂八的答应声中,一群隶属于吕明星部的义军队伍举起了刀枪上前,大声呼喝逼迫,隶属于徐世勣的瓦岗军队伍则严整不动,显示处颇良好的心理素质。见此情景,陈应良的脸色难免更是大变了,再次大吼道:“别过来,否则我就宰了邵陵王!天下只有他知道南朝宝藏在什么地方!” 吼叫的同时,陈应良还真拿刀在钱向民的脖子上比画,把钱向民吓得是痛哭流涕,赶紧顺着陈应良的话叫嚷,“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没有弄清楚宝藏的秘密前,吕明星当然不会蠢到真的宰了陈应良和钱向民,立即挥手让麾下士兵驻步,然后向陈应良凶狠威胁道:“想活命也行,先告诉我们什么是南朝宝藏,然后我们就可以考虑放你走。否则的话,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你那南朝宝藏是真是假,你就算杀了这个什么邵陵王,也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陈应良神情犹豫了,三角眼乱转的盘算了片刻,这才转向了徐世勣说道:“徐大王,你是鼎鼎大名的瓦岗英雄,一言九鼎,只要你开口保证,如果我说出了南朝宝藏的事,你们就让我们走,我就把南朝宝藏的秘密告诉你,将来我们刘天子还一定会重谢于你。不然的话,我那怕与邵陵王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们知道南朝宝藏的秘密。” 见陈应良说得郑重,徐世勣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宝藏秘密的诱惑,又考虑到杀不杀陈应良等人根本无关紧要,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多谢徐大王,大王言出如山,我相信你。”陈应良也点了点头,这才郑重说道:“其实这个秘密如今在江东也有很多人知道了,即便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大隋军队八路灭陈时,南陈军队连战连败,即将覆灭,南朝皇帝陈叔宝知道大势已去,便将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积攒的金银珠宝和稀世奇珍隐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预备着将来给他自己或者他的儿孙复国之用,然后就带着儿孙投降了大隋军队。” “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陈应良又补充道:“陈叔宝被大隋朝廷封了官,几年前病死在了洛阳,临终时,陈叔宝的太子陈深恰好不在身边,被暴君安置在了万里之外的枹罕,陈叔宝没有办法,就只好把宝藏的秘密告诉给了这位邵陵王陈兢,让他或是传给儿孙,或是有机会就自己取出宝藏,招兵买马,兴师复国。我们刘天子得到这个消息后,就派我带着一些人潜行到了洛阳,好不容易才救出邵陵王,让他易容改扮随着太府丞钱向民的队伍南下江都,然后再到江东去与我们刘天子的队伍会合。” 被陈应良这个随口鬼扯的故事忽悠,徐世勣不由有些张口结舌了,脱口问道:“这么机密的事,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这位邵陵王告诉我们的。”陈应良用横刀拍了拍钱向民的脸蛋,解释道:“我们刘天子在吴郡起事后,连战连胜,打得官兵抱头鼠窜,邵陵王觉得我们刘天子是可以依赖的人,就主动派人联络我们,把南朝宝藏的秘密告诉给了我们,还说我们只要把他救回江东,他就把宝藏送给我们刘天子,还要号召南陈百姓都起来响应我们刘天子,与我们联手推翻暴隋,事成后平分天下。我们刘天子为了反隋大业,就派我带了些可靠的人来救邵陵王,牺牲了好几个兄弟,这才把他带到这里。” 滔滔不绝的胡说八道了一通,注意到徐世勣将信将疑的盘算神色,陈应良也不给徐世勣盘算分析其中破绽的机会,马上就大声说道:“徐大王,南朝宝藏的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兑现诺言让我们走,我们刘天子将来定有重谢。” “行,你可以走了。”吕明星开口接过话头,又指着钱向民狰狞笑道:“但是这个什么邵陵王不能走,他必须留下。” “你们言而无信!”陈应良勃然大怒了。 “言而无信又怎么了?”吕明星原形毕露,一边挥手让自己的队伍上前,一边狞笑说道:“聪明的话,把邵陵王留下滚蛋,不然的话,你今天就死定了!” “别过来!”陈应良赶紧又拿横刀在钱向民的脖子上比划,一边小心提防已经逼到船边的吕明星队伍,一边大吼道:“滚开!否则我宰了他!全天下就他知道南朝宝藏的位置,他死了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邵陵王,你别怕。”吕明星又狞笑开口了,假惺惺的向钱向民说道:“邵陵王,也许会让你受些伤,不过没关系,我们会马上救你,然后我们还会护送你到江东去复国,奉你为主,帮你打天下,比你和刘元进平分天下强多了。” “邵陵王,千万别信这个卑鄙小人!”陈应良象模象样的吼了一句,然后转向徐世勣吼道:“徐大王,你们瓦岗军可是天下闻名的义师,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难道你要象吕明星这个卑鄙小人一样,言而无信,对我们反隋友军下手?” 还在盘算陈应良言语真假的徐世勣犹豫了,为了给自己争取考虑分析的时间,徐世勣只得赶紧阻止吕明星,说道:“吕大王,你先别急,我们答应过放他走的……。” “徐大王,刚才我们是说过的,这笔买卖做成了我们一人一半。”吕明星反过来打断徐世勣,微笑说道:“现在买卖差不多做成了,我只要这个邵陵王,剩下的全部归你。” 话音刚落,瓦岗军队伍里已然响起了愤怒的吼叫声,陈应良顿时乐了,忙又装模作样的大吼道:“吕明星,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想独吞南朝宝藏,做梦!徐大王,你帮我宰了这个吕明星,南朝宝藏我们分你三成,我们刘天子说话算话,从不反悔!” 吕明星脸色变了,下意识一把握住横刀,呛啷一声横刀出鞘,结果一下子就造成了连锁反应,与吕明星站得极近的徐世勣条件反射的向后急退,徐世勣身后的瓦岗军众人一起拔刀举枪,接着吕明星身后的部下也纷纷各举武器,连带着第一次联手做买卖的瓦岗军和吕明星的队伍也是各自戒备,互相怒视对方,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动手开打。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徐世勣才怒吼出声,“吕明星,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为了小心点而已。”吕明星冷笑说道:“徐兄弟,还是那句话,这笔买卖做成了,现在我只要邵陵王这个人,剩下的全归你,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徐大王,小心,他是在准备杀你!”陈应良又诈唬了起来,先好心好意的提醒了一句徐世勣小心,然后又嚷嚷道:“徐大王,我相信你的为人,杀了吕明星我就把邵陵王交给你,南朝宝藏你拿三成,七成归我们刘天子,我们联手反隋,推翻暴君杨广!如果你觉得三成太少,我们还可以商量!” “谁要和你分了?” 徐世勣心中恼怒,刚想和吕明星解释误会,不曾想陈应良又好心大喊道:“背后那个瓦岗弟兄,快砍死吕明星,我分你一百两金子!快,快砍!” 话音未落,反应很快的吕明星为了不被人偷袭,赶紧就上前了两步,而因为他手里握着刀的缘故,徐世勣身旁的瓦岗军将领怕他突然发难,赶紧也上前来保护徐世勣,还把刀指住了吕明星,再紧接着,吕明星为了不被瓦岗军乘机加害,也只得是大吼一声,挥刀去砸指向自己的横刀。 铛一声金铁大响,指向吕明星的横刀倒是被砸飞了,可是引发的后果却严重了,怒吼声中,早就看吕明星不顺眼的瓦岗军队伍二话不说,纷纷就挥刀去砍吕明星的麾下士兵,还当场砍死了好几个措手不及的吕军士兵,吕军队伍当然也不肯坐以待毙,纷纷吼叫着挥刀还击,仗着人多势众也是斩获颇丰,一场反隋义军大火并,也彻底的为之爆发了。 士兵都已经开打了,将领们如果再不动手就只有引颈待戮的命了,吕明星反应最快,挥刀就向徐世勣当头劈下,徐世勣连拔刀都来不及,直接连刀待鞘举起架住,旁边的瓦岗将领和吕军将领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还马上就打得天翻地覆,血肉横飞,脏话怒吼不绝于耳,互相指责对方的背信弃义,残害友军。 而陈应良这边,钱向民和裴翠云直接都已经呆住了,钱向民还算好点,已经见过陈应良创造的奇迹,对此虽然惊讶却也不再新奇,裴翠云看向陈应良的目光却都是已经傻直了,小口喃喃,“你这家伙,也太会诓人了吧?好好的两股乱贼,才这么点时间,就被你诓得直接打起来了?” 坑蒙拐骗得手,陈应良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惊奇和欢喜,只是很谨慎的注意周围环境,尤其是注意身后那些船上的瓦岗军水手,同时紧张观察上游方向,期盼报国军队伍尽快出现。 该来的肯定会来,终于的,报国军乘坐的那四条官船,终于还是带着火苗和黑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视野之中,再接着,四条官船纷纷靠上通济渠北岸,身披白袍的报国军向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上陆地,吼叫着挥刀杀向正在混战的起义军队伍,冲在最前面的还正是裴翠云的兄长裴行俨。与此同时,长孙无忌和马三宝乘坐那条民船也终于出现在了陈应良的视野中,结果这也让陈应良万分郁闷——心说还他娘的大舅子,关键时刻还真不如裴翠云这个姑娘那么拿得起放得下,知道果断挟持船家冲来救我。 这时,岸上的徐世勣又冲陈应良大叫起来,“梁侍郎,邵陵王,你们快上岸,官军来了,我们又被吕明星狗贼的队伍牵制,得马上撤。别怕,我带你们走。” 陈应良扭头一看,见徐世勣手里提着一个人头,血淋淋的还正是吕明星的首级,暗赞徐世勣武艺了得之余,陈应良忙又说道:“徐大王,我们不用走,我们的身份还没暴露,还可以继续南下江都。你们快走,来的这支官军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都报国军,你们打不过他,你们快走!” “东都报国军?白袍兵?!”徐世勣先是一楞,然后惊叫了一声,再赶紧扭头去看战场时,见报国军队伍果然是凶悍无比,冲进混战战场,完全就象虎入羊群一样的威猛,见人就杀见人就砍,钢刀铁斧劈砍得有如狂风骤雨,片刻之间就已经把大量的起义军队伍杀散冲垮,那怕是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瓦岗军队伍,也是因为士气和武器装备方面的绝对劣势,还有吕明星队伍的牵制,在报国军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转眼就被砍翻大片,死伤相当惨重。——顺便说一句,这也是因为瓦岗军目前还在起步阶段,远没有达到颠峰时期的战斗力。 大惊之下,徐世勣脸色大变了,惊叫道:“白袍兵不是驻守洛阳么?怎么跑到这永济渠来了?” “徐大王,这个问题等有机会,我再给你详细解释。”仍然还被瓦岗军包围着的陈应良催促道:“快走,这些白袍兵太厉害,他们又正在火头上,你现在和他们硬拼只会是白白送死。快走!” 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又一个校团又被杀散,又看到了自己的队伍和吕明星的残部已经纷纷溃散,再看到报国军冲在最前面的裴行俨挥舞厚背砍刀,把一个个起义军将士的脑袋直接砸成粉碎,徐世勣完全相信陈应良的话了。但越是相信,徐世勣自然也就越不会让陈应良和钱向民轻易离开,马上又转向陈应良说道:“梁兄,邵陵王,你们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们的身份特殊,被官兵发现你们的身份,你们就死定了。” “多谢徐大王好意,但不必了,我们自有应对之策。”陈应良断然拒绝,仍然很小心把横刀架在钱向民脖子上,大声说道:“也请徐大王放心,答应了分你三成宝藏,我们就一定会兑现,我们刘天子和你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一言九鼎,不是吕明星那样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被陈应良一顶接一顶的高帽子戴过来,自视极高的徐世勣当然不好意思撕破脸皮下令动手,一时有些犹豫,可是其他的瓦岗军将领不干了,纷纷叫嚷道:“徐大哥,不能让他们走,不管那个什么南朝宝藏是真是假,既然这个邵陵王叫我们碰上了,就不能让他们走!” “翠云,保护我背后!” 陈应良当机立断的下令,与人打架动手经验丰富的裴翠云也没犹豫,马上站到陈应良背后,与陈应良背贴背而立,小心防着陈应良背后那些船上的瓦岗军水手。然后陈应良又把横刀往钱向民脖子上一紧,大吼道:“别过来!徐大王,虽然我很钦佩你的义薄云天,可是这位邵陵王是我们刘天子要的人,我绝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要么就是你放我们走,要么就是我们同归于尽,拼个鱼死网破!” “徐大王,你快走吧。”颈部皮肤已经被割破的钱向民也嚎哭了起来,“南朝宝藏是在江东,你在瓦岗,离着几千里路,我就是把宝藏地点告诉你,你也拿不到,还是让我们走吧,我答应你,一定分你三成!一定分你三成!” 徐世勣万分为难了,一边是越杀越近势不可挡的报国军,一边是宁死也不交出钱向民的陈应良,徐世勣纵然是占据着绝对的局部优势,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陈应良也明白徐世勣的心思,便又叫道:“徐大王,邵陵王的话你也听到了,瓦岗与江东远隔千里,你就算知道南朝藏宝的地方,你也拿不到,不如做个人情让我们走,等我们拿到了宝藏,自然也会知恩图报,分你三成。” 报国军的队伍距离这个位置已经不到三百步了,正在混战的瓦岗军和吕明星队伍根本无法抵挡,全都是望风而溃,逃得漫山遍野。见形势危急,徐世勣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吼道:“所有人,撤!让他们走!” “徐大哥!”有瓦岗军将领惊叫。 “闭嘴,我说了让他们走,没听到?”徐世勣没好气的呵斥,又再次挥手下令撤退,包围着陈应良的瓦岗军小船队伍无奈,这才纷纷摇橹划桨,向下游撤退,一度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陈应良也终于赢得了一条生路。 松了口气后,陈应良忙向徐世勣说道:“徐大王一诺千金,果然豪爽,请徐大王放心,我们刘天子找到了南朝宝藏后,也一定会兑现诺言,分你三成。” “希望如此吧。”徐世勣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向陈应良拱手说道:“梁侍郎,既然你坚持要走,徐某此前也答应过放你走,那徐某自然不会失信,请自便吧。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陈应良拱手还礼,已经别无选择的徐世勣再不犹豫,立即转头就走,谁知陈应良贪心又起,忽然又冲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徐世勣喊道:“徐大王,请稍等。” “还有什么事?”徐世勣回头问道。 “你手里的吕明星人头,能不能给我?”陈应良指着徐世勣手里的人头问,又解释道:“这次为了帮助邵陵王脱险,我们动用了钱向民钱府丞这个内线,他的两条船都被你毁了,需要这个人头将功赎罪,以便他能继续在暴君的朝廷里潜伏下去,事关重大,还望徐大王成全。” “原来是这样,小事一桩。” 徐世勣笑笑,还随手把吕明星的首级抛向陈应良,陈应良抄手接过,奸诈小脸也笑出了花——这颗人头,可是咱们陈应良小正太名震天下的又一铁证,刚刚出任谯郡赞治去治理地方剿灭叛乱,在上任路上就拿到了一度围攻东郡城的大贼头吕明星的首级,这事传扬出去,大隋朝廷还不得再为陈应良轰动一次啊? 第11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世勣也是没办法,陈应良一直就在拿话挤兑他,逼着他遵守诚信兑现诺言,徐世勣如果食言反悔,继续强迫陈应良随自己去瓦岗,那徐世勣首先就得坐实一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在绿林道中落下一个坏名声。这样的骂名在现代社会也许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在注重信誉道义的古代社会,却是一件相当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象徐世勣这样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那更是把名声道义看得比命还珍贵。 其次,徐世勣即便有心想和吕明星一样食言反悔,同样也拿陈应良无可奈何,因为陈应良一直拿刀在架在邵陵王的脖子上,徐世勣如果下令拿人,如果陈应良真的动手一刀把那个什么邵陵王砍了,徐世勣那可就是鸡飞蛋打名财两空了——当然,徐世勣如果知道他如果真的下令动手强抢,陈应良马上就会毫不犹豫的把钱向民交给他换取活命,那么徐世勣肯定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如果是如果,可惜的是徐世勣并不知道陈应良的真正身份与真正目的,在左右为难之下,徐世勣选择保全名声与保留希望,兑现诺言任由陈应良等人离去,指望陈应良和那个吴郡的什么刘天子良心发现,将来把三成宝藏送给自己,还顺手把对自己无用的吕明星送给了陈应良,结果这么一来,也就白白便宜了大隋大忽悠陈应良陈小正太了。 可想而知报国军队伍冲到陈应良面前的惊讶表情,尤其是都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裴行俨,因为他的宝贝妹妹裴翠云不知何时跑到了陈应良身边,一度被他认为有些胆小的陈应良则洋洋得意,毫发无伤的站在刚才还被众多敌人包围的地方,手里还提着据说是济北大寇吕明星的首级,那一刻,裴行俨不仅和所有的报国军将士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直接就把嘴巴张脱了臼。 看到陈应良安然无恙时,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倒是喜笑颜开欢声震天了,可惜他们又马上挨了陈应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指责他们救援不力,没有立即跑来给陈应良帮忙,直到长孙无忌委屈的解释说,自己座船是因为不小心撞上了一条满载报国军将士的官船,才导致船只受损无法提速立即过来救援陈应良,还指了自己被撞伤的座船给陈应良看,陈应良这才闭上嘴巴,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大舅子和马三宝。 又向郭峰和陈祠等老走狗问了刚才发生的事,陈应良这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是徐世勣这次布置的伏击计划确实严密,利用水流、风向与火箭等有利条件使隋军船队前后脱节后,还利用裴行俨座船与破烂民船撞击后停顿的机会,布置了水鬼试图凿沉裴行俨的座船,试图给隋军运兵船制造更多麻烦,尽管官船水手及时下水阻止,但也因此浪费了一些时间,同时因为船帆受损的缘故,载兵多吃水深的四条运兵船在速度上根本无法赶上仅载瓷器的陈应良座船,自然也就无法迅速赶来救援。 做为陈应良的老走狗,尽管救援来迟是由多种客观原因造成,但郭峰和陈祠还是老老实实的向陈应良请了罪,表示愿意承担一切处罚。好在陈应良也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沉默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你们的错,我的责任最大,是我不懂水战,兵员和瓷器没有混合装载,象打陆战一样把作战力量集中到了一点,露出了破绽,这才给了敌人偷袭的机会,我会记住这个教训。” 检讨了自己的失误后,陈应良还反刚来安慰郭峰、陈祠和钱向民等人,道:“你们也别担心,这次我们虽然赔了两条船和押送的瓷器,但我们好歹拿到了济北大寇吕明星的首级,又杀了不少的乱贼,起码可以将功折罪,我再替你们向樊留守求求情,弄一个不赏不罚应该问题不大,起码不会因为丢了御品掉脑袋。” 郭峰和陈祠点头答应,钱向民则是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就可以心满意足了,那还敢多说什么,当然也是连连点头,表示一切愿意听从陈应良安排。当下陈应良又命令船队就地停泊,全力打捞沉船挽回损失,然后又与钱向民协商着如何向樊子盖报告。可就在这时候,裴翠云上来了,理直气壮的向陈应良问道:“陈小子,我这次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定当厚报。”陈应良苦笑答道。 “我不要你结草衔环,也不要你赴汤蹈火。”裴翠云大模大样的语出惊人,“回去把你以前订的婚退了,然后娶我,就算你报答了。” 长孙无忌瞪眼睛变脸色了,裴行俨赶紧冲上来把妹妹拖走,周围的报国军将士哄堂大笑,陈应良也更是摇头苦笑了,暗道:“麻烦了,这次肯定要和这丫头纠缠不清了。” 因为有凶名远播的报国军坐镇,还砍了好几百个人头示威,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是靠抢劫运河吃饭的瓦岗军还是其他的义军贼寇队伍,都没敢再靠近报国军营地的十里范围之内,陈应良的队伍也得以安心打捞沉船货物,经过一天时间的打捞后,大约四成的货物被打捞上岸,同时又从上游的荥泽码头借来了物资,损毁的官船也得到了修复,可以继续张帆航行。 对此结果,陈应良本人倒是颇为满意,负责押送这批货物的钱向民却是愁眉不展,因为钱向民很清楚,靠着斩首吕明星与数百乱贼的功劳,报国军队伍基本可以保证平安无事,自己这个督运官却很可能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承担丢失六成御品的罪责。但是再怎么发愁也没用,钱向民最终还是听了陈应良的劝说,决定继续押送剩下的瓷器赶往江都交差,同时将情况飞报樊子盖,争取把罪责降轻一些,陈应良也写了一道书信向樊子盖禀报实情,为钱向民向樊子盖求情不提。 陈应良极力劝说钱向民继续前往江都当然是有私心,因为陈应良已经见识到了瓦岗军的水上厉害,也刚刚把瓦岗军三大头目之一的徐世勣狠狠涮了一次,当然不敢脱离报国军的保护,独自在永济渠上冒险。而成功劝说钱向民继续东进保护自己后,裴行俨却又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扭扭捏捏的说道:“应良兄弟,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我那个讨厌妹妹得和我们一起走,还必须住在你的船上,希望你能通融。” “为什么?她怎么还不回东都?”不想和裴翠云继续纠缠下去的陈应良脸色有些小变了。 “她说独自一人回去太危险,我也不放心,所以就只好答应。”裴行俨哭丧着脸说道:“还有,她说运兵官船上都是男人,她又是一个姑娘,住在官船上不方便,只好请你让她住在你的民船上。” “还真会找借口!你孤身一人来追我,怎么就不怕危险?”陈应良有些咬牙切齿,可是又无法推辞,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但陈应良当然也不肯束手就缚,裴翠云刚搬到民船上,陈应良借口给裴翠云腾出船舱,马上就搬到了官船上去住,宁可和一群大男人挤着睡,也不敢和裴翠云这个小辣椒纠缠下去。对此,裴翠云当然是恨得牙根痒痒,长孙无忌则是连连点头,连赞自己的妹妹嫁对了人。 经过瓦岗军伏击这件事,本就性格小心的陈应良在率队东进时自然更加小心无比,时刻提防来自水面和岸旁的偷袭,碰到可疑民船时也不再好心让出航道,还派出小船登船检查,勒令来船让道,直到船队过了大梁,重新进入了人烟稠密处,陈应良这才稍微的放下了一些心来。同时派出下人轻舟疾进先行赶往谯郡,向谯郡太守徐敏廉报告自己的行程,请示命令自己是先到谯县拜见上官,还是直接到驻地永城上任? 两天多时间后,当陈应良的船队越过梁郡的郡治宋城时,派去与徐敏廉联络的下人回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报告说徐敏廉对陈应良的到来是欣喜若狂,毫不犹豫的决定亲临运河边上的永城去迎接陈应良这个下属,也让陈应良乘船直抵永城,不必那么麻烦翻山越水跑去谯县拜见上官。 对此,陈应良倒是毫不奇怪,陈应良早就知道徐敏廉因为漕粮在谯郡境内被劫一事受了责备,被勒令戴罪立功尽快收拾劫粮贼首田黑社、田白社兄弟,内忧外患之下,徐敏廉对自己这个名满天下的农民起义军刽子手到来,当然得是高举双手欢迎,说不定还会上香还愿感谢苍天保佑了。而同为在职官员的钱向民对此倒是羡慕异常,还当场就感叹道:“到底是陈记室啊,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到新衙门去上任,那是见谁都得陪小心生怕将来穿小鞋,那象陈记室,上司都跑去驻地迎接。” “钱大人,你也别替我高兴得早了。”陈应良笑笑,说道:“你信不信,我在任上如果不能平息谯郡贼乱,或者说田家兄弟又劫漕粮得手一次,我的下场绝对比前任赞治傅建德惨。” “兄长,还有张迁。”长孙无忌提醒道:“就我们在大兴和洛阳收集的奏章情报所知,谯郡境内有两股大的乱贼,一股乱贼是田黑社和田白社兄弟,一股是张迁,田家兄弟盘踞在地形复杂的芒砀山和鱼山一带,张迁盘踞在涣水以南的嵇山,全都威胁着永济渠运河的安全。除此之外,谯郡境内还有十几股小乱贼。” “对,还有这个张迁。”陈应良点头,笑道:“这些家伙也真会挑地方,全是藏在地形复杂的深山老林中,想把他们剿灭,还真不是没有那么容易。” “有没有办法在这几天把他们引出来?”另一旁的郭峰开口,异想天开的说道:“如果能在这几天内把他们引出巢穴,让他们到永城码头的附近送死,那我和陈祠带着报国军队伍,收拾他们是易如反掌。” “那有那么容易?”陈应良笑笑,道:“再说了,谯郡乱贼也不是傻子,你们这些穿着白袍的士兵在谯郡一露面,精忠报国的大旗一打,那些乱贼铁定是马上跑得干干净净,那会给你们机会宰肥羊?” “兄长言之有理。”长孙无忌也点头说道:“如果我们熟悉谯郡的情况,在谯郡有一定的情报网络,甚至可以和乱贼队伍里的人交通联络,那我们说不定倒是可以把乱贼引出来聚而歼之,可是我们现在连谯郡都没有去过,想要诱敌出穴,绝无可能。” 陈应良叹了口气,本想附和长孙无忌的见解,但话到嘴边时,陈应良却突然改了念头,脱口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是不了解谯郡的情况,可是谯郡太守徐敏廉肯定清楚,他在谯郡担任太守也已经有两任了,在谯郡境内肯定有足够的情报网络,我们和他联手诱敌,未必没有希望成功。” “兄长,你真打算这么干?”长孙无忌大吃一惊,忙提醒道:“徐太守是肯定有这些东西,可是时间上来不及啊?我们距离永城已经只剩下两天时间左右的路程了,两天之内,我们怎么可能办到?” 陈应良不答,只是飞快转向了钱向民,问道:“钱大人,樊留守派你督运御用瓷器到江都行宫,可曾给你规定期限?” “没有。”钱向民如实答道:“可能因为不是急用,太府给下官的命令中,只是让下官督运御用瓷器到江都交割后返回,并没有规定时限。” “太好了!天助我也!”陈应良鼓掌大笑,又盘算了片刻,陈应良又向钱向民说道:“钱大人,帮个忙,把行程减慢,两天路程分三天走,三天后下午,你的船队再抵达永城码头,可否?” “当然没问题。”钱向民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 “那就拜托了。”陈应良大喜,然后转向郭峰说道:“郭峰,你一会去和陈祠打个招呼,让所有报国军将士脱下白袍,把所有军旗全部取下,只打钱大人的太府官衙旗帜。” “没问题。”郭峰点头,又主动笑道:“在没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让弟兄们不穿军衣军甲,让那些窥视我们动静的乱贼以为我们不是军队。” “有长进,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陈应良笑着夸奖道。 “都是陈记室你教得好。”郭峰笑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陈记室你说的白衣渡江故事,一直想着机会就学学吕子明,现在正好用上了。” 陈应良放声大笑,很是满意自己对走狗帮凶的调教结果,那边长孙无忌却是大急,忙又提醒道:“兄长,就算这么安排,我们的时间还是不够。” “怎么不够?”陈应良反问道:“我们现在就乘那条雇来的民船轻舟南下,顺利的话明天傍晚以前我们就能抵达永城,报国军的队伍三天的下午抵达永城,我们就有差不多整整两天的时间布置安排,足够了。” “两天时间布置安排?够不够?”长孙无忌还是有些担心。 “足够了。”陈应良微微一笑,随口背道:“永城位于谯郡西北,北距芒砀山约六十里,距鱼山约七十里,南距嵇山更是只有四十七八里,这也就是说,两天时间里,那怕是步行,也足够我们从永城到芒砀山或者嵇山打两三个来回了。” 长孙无忌闭上了嘴巴,这才知道自己的未来妹夫早就已经把谯郡一带的地图资料牢牢记在了心里。陈应良却毫不迟疑,马上决定换乘小舟,轻舟急往永城与徐敏廉会合,老走狗郭峰也不反对,但一定要陈应良带上十名绝对可靠的报国军士兵同行保护,陈应良也知道这是帮凶走狗的一片好意,便也没有拒绝,很是乐意的点头同意。然后又叫来了陈祠,对郭峰、陈祠和钱向民仔细交代了时间与联络方法,这才上到自己雇来那条民船,准备出发。 陈应良这个贪心不足的冒险决定,唯一的阻力来自小辣椒裴翠云,得知陈应良准备先行赶往永城,已经霸占了陈应良卧房的裴翠云不仅不肯离开,还找出了无比充足的理由要随陈应良同行——自己是女人,报国军的船上却全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老丘八,自己住上去名誉有损!所以死活不肯搬走,还坚持要随陈应良同去永城! 实在纠缠不过这个小辣椒,又知道这个小辣椒武艺娴熟,身手过人,把她带在身边未必不能派上用场,陈应良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我带你去永城,但我有个条件,在路上你必须听话,一切听我安排,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赶下船。” 裴翠云嫣然莞尔,露出了动人笑容,破天荒的用温柔语气说道:“那是当然,我是你没过门的妻子,我不听你的话,听谁的话?” 旁边的长孙无忌脸色一下子就变成猪肝色,在心中恶狠狠说道:“必须得盯紧这娘们!不然的话,妹夫的心肠太好,要是不小心被她倒采花就麻烦了!” 陈应良可没有心思去理会裴翠云和长孙无忌的暗中较劲,命令船家立即开船的同时,陈应良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心里盘算诱敌之策了,“大兴内史省的资料上有记载,隋炀帝在永城有一座行宫,至今还有宫监看守,我是不是利用这座行宫做做文章?” 第120章 狂得没边 永城,芒砀北峙,浍水南环,东接淮徐,西连梁宋,闭关则两河锁钥,设险则西楚咽喉,虽偏邑之舆图,实豫东之门户! 做为进出中原的战略要地,永城境内有只着太多的历史传说,著名的老流氓汉高祖刘邦就是在这里斩蛇起义,历史上第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亦是埋骨此处。而最近的历史传说就是来自同样大名鼎鼎的隋炀帝,大业六年三月时,隋炀帝乘龙舟巡游江都,因为此前连年洪灾,沿途城池几乎都被洪水淹没,惟有永城的前身马甫城安然无恙,隋炀帝惊道:“五年水灾毁多城,唯有马甫是永城!”遂将马甫城改名永城,裂彭、睢之土设永城县。 在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上当地方官,担任一郡之守,前朝名医之后的徐敏廉那是痛并快乐着,快乐的是谯郡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郡内有着涡水、涣水和睢水几条大型河流,这些河流在暴雨频繁的年景里固然会带来无穷祸患,可是在平常的年景或者干旱的时候,这几条大河就是难得的宝贝了,可以让百姓开垦荒地、灌溉农田、捕鱼捞虾和运送货物,所以除非是闹洪灾,否则徐敏廉徐太守就绝不用钱粮赋税征收不足操心担忧,政绩还经常可以超过其他二等郡,徐太守能够在谯郡连任成功,靠的就是钱粮征收的不错政绩。 通济渠运河也是徐太守的一大赋税来源,这条耗费了无数钱粮和牺牲了无数人命方才建成的运河,在开凿期间固然是让谯郡百姓苦不堪言,参与开凿的劳役民工死者十之四五,可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连通江南与两都的通济渠开通之后,却又变成了徐太守手里的聚宝盆命根子,东来西往的客货民船怎么都得给徐太守留下些买路钱,当地百姓也可以凭借这条运河谋生,有本钱的行船做买卖,没本钱的卖苦力拉纤搬运货物,换一个糊口钱养家活命,顺带着给徐太守交人头税。所以在运河开通后才上任的徐太守当然是对这条运河爱若性命,感激不尽。 有快乐就有痛苦,对徐太守而言最痛苦的是境内的贼乱,尤其痛恨田黑社、田白社和张迁这几个谯郡境内的大贼头,痛恨这些乱贼放在好好的码头差使不做,偏偏要纠集一帮刁民泼皮造反作乱,还把肮脏的黑手伸向了徐太守的聚宝盆命根子通济渠,动不动抢劫过往客商民船货物,弄得通济渠运河的河面上是风声鹤唳,过往客商战战兢兢还经常损失惨重,也害得徐太守收入大减,所以如果有人能把这几个大贼头抓到徐太守面前,徐太守一定能把他们当场就生吃了,还连酱油都不用蘸! 更让徐太守绝望的还在后面,徐太守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田黑社和田白社这对乱贼兄弟抢劫普通客商不算,竟然还胆大包天的把魔爪伸向了朝廷的漕粮队伍,坐镇永城保护运河安全的副手傅建德又渎职无能,漕粮遇劫的消息送进了永城后,差役花了无数时间最后竟然在妓院的被窝里找到他,然后傅建德匆匆组织起官差去救援漕粮时,又遭到了田黑社和田白社的迎头痛击,最后傅建德带头逃命,十几船漕粮也被田家兄弟成功抢走,消息送到徐太守的面前时,徐太守当场就瘫在了地上,即便有人搀扶也半天站不起来。 没办法了,漕粮被劫的事实在太大,徐太守纵然是前朝名医之后,颇有医德脾气甚好,这次徐太守也不能不出手,硬着头皮把情况向朝廷如实奏报,顺带着重重参劾副手一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副手傅建德头上——事实上也是应该由傅建德承担所有罪责,然后徐太守就只能是听天由命,战战兢兢的等待朝廷降罪。 还好,光辉伟大并且圣明烛照的杨二皇帝只是下旨逮捕到了傅建德问罪,对无辜躺枪的徐太守并没有追究株连之罪,徐太守松了口气,可是圣旨那句‘戴罪立功、以观后效’的话,却又让徐太守寝食难安,生怕那一天又捅出什么大篓子,惹得隋炀帝龙颜大怒,对自己新帐老帐一起算。 越怕越有事,漕粮遇劫后,田家兄弟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活动得益发的猖獗,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要对通济渠运河出一次手,还每次都要弄出一两条人命,盘踞嵇山的大贼头张迁也象吃错了药一样,同样疯狂的拼命节略通济渠运河,出手频率还比田家兄弟只高不低。徐敏廉叫苦不迭,有心进剿却苦于力量不足,便只得是能瞒就瞒,私下命令永城县令董由尽可能的息事宁人,甚至让官差衙役替贼寇打扫现场,掩埋尸体,装出一副太平无事的模样。 徐敏廉当然也知道这么做只会让大贼头们越来越猖獗,可是没办法了,那怕是饮鸩止渴徐太守也只能是捏着鼻子一点一点喝这杯毒酒,期望自己能够晚些被毒死。可就在这时候,喜讯突然传来,伟大圣明的隋炀帝竟然安排了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陈应良出任谯郡赞治,帮助徐敏廉平乱剿匪,早就听说过陈应良如雷大名的徐太守听到这消息,除了大笑三声之外,自然也就赶紧庙里焚香还愿,感谢苍天垂怜,给自己派来这么一个可靠能打的助手了。 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来得很快,徐敏廉刚收到是他出任谯郡赞治的消息才十来天功夫,陈应良就已经派来了下人知会他的行踪,并且很讲礼貌的征询徐敏廉意见,是让他直接到驻地永城上任?还是先来谯县拜见上官?而做为一个上司,徐太守完全可以坐在家里等待部下上门拜见,但这次不同了,就象落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徐太守不仅决定放下身价亲自去永城接见部下,还在两天后的第三天清晨就出发来了永城。 陆路交通自然没有顺风顺水的运河那么快,世道渐乱又不敢走夜路,在酂县住了一夜,徐敏廉来到永城时,时间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永城县令董由与隋炀帝永城行宫的宫监谢维平率领县中官员一起来到城外迎接,掐指计算陈应良最迟在后天就能抵达永城,徐敏廉也没和董由等人客套,开口就问道:“怎么样?赞治府的衙门宅院打扫出来没有?陈赞治可是一两天就到了。” “收到太守的钧令后,下官马上就派人打扫了。”董由恭敬答道:“下官还知会了赞治府旁边的百姓,如果陈赞治带来的下人丫鬟太多,赞治府里住不下的话,他们就马上把房子腾出来,暂时住到庙里去。” “干得好。”徐敏廉赞了一句,也这才想起自己在欢喜之下,竟然忘了询问陈应良这次带了多少仆人丫鬟老妈子来谯郡上任。后悔了一下自己的粗心大意,徐敏廉又向董由问道:“最近这几天,芒砀山和嵇山那些贼寇,可有什么新动静?” 董由的脸色哭丧了,看了看左右,这才附到了徐敏廉的耳朵上低声说道:“今天清晨,下官的人又在运河边上发现了六具尸体,四个男人和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女人,衣服全被剥光了,女的还被糟蹋过。下官派人打听,应该又是田黑社兄弟干的。” 徐敏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低声问道:“尸体怎么处理的?” “都埋了。”董由沮丧的回答,又低声问道:“太守,这事是否向朝廷上报?” “暂时记录在案,以后再说吧。”徐敏廉无可奈何的摇头,示意董由不要再提起此事,然后转向了永城行宫的宫监谢维平,强作笑容道:“谢宫监,好久不见了,怎么气色这么差?还有些冒虚汗?是否要我替你把把脉?” “正要劳烦徐太守。”知道徐敏廉医术过人的谢维平含笑回答,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就一同回城去衙门里说话了。 托隋炀帝行宫和通济渠运河的福,永城现在已经是规模颇大的县城,城内还设有专门接待过境官员的馆驿,按理来说徐敏廉一行也应该住进驿馆,可是公事太多,徐敏廉倒也没没有立即去驿馆下榻,选择了与董由先到县衙商议公务。而刚刚来到县衙门前时,亲信随从突然凑了过来,在徐敏廉身边低声说道:“老爷,有几个年轻人一直跟着我们,从城外一直跟到了这里,恐怕是贼寇的眼线。” “贼寇的眼线?”胆小懦弱的徐太守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回头看去,经随从指点,见自己的队伍背后果然跟着几个带有武器的年轻人,为首一个少年人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唇红齿白五官俊秀,嘴角还挂着微笑仿佛随时准备勾引无知少女,一看就象那种轻浮虚华的淫邪之辈,徐敏廉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盘算是否派人拿下重刑拷问?即便不是乱贼眼线,也把前段时间谯县发生的调戏寡妇案安在他的头上? 徐敏廉这里还在盘算,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淫邪少年却已经大步上前,还挎着横刀直冲徐敏廉本人而来,吓得胆小的徐敏廉是赶紧大步后退,还直接藏在了随从的身后,惊叫道:“你想干什么?保护本官!快保护本官!” 听到徐太守这话,旁边的衙役全都慌了手脚,赶紧把那淫邪少年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结果那淫邪少年的同伴也慌了手脚,赶紧也冲了上来准备帮忙,结果吓得连董由和谢维平也都藏在了衙役的身后。还好,那淫邪少年及时挥手叫同伴退后,然后向徐敏廉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徐敏廉徐太守?在下想和你谈谈。” “大胆,竟敢直称本官名讳!”徐敏廉从随从背后探出头,战战兢兢的呵斥,“你是何人?想和本官商谈何事?” “这里不是地方,请太守到僻静出商谈。”那淫邪少年指了指县衙,恭敬说道:“徐太守,让在下与你到县衙内交谈如何?” “到县衙内?你想干什么?”徐敏廉吃了一惊,还多疑的问了一句,“难道你想行刺本官?” 那淫邪少年显然也没想到徐敏廉的胆子会小到这地步,只得苦笑了一声,然后伸手入怀,吓得周围的衙役都是赶紧举刀,谁知那淫邪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道公文,伸手递给了徐敏廉,还说道:“徐太守,你看这道公文就明白了,但别说话,别让其他人知道公文内容。” 让随从上前接过公文,再将信将疑的接过公文打开一看,徐敏廉的眼睛差点就瞪出眼眶了,抬头看向那淫邪少年刚要叫喊,那淫邪少年已经抢先开口,“徐太守,请噤声,进衙门再说。” “快快快,快请。”徐敏廉这次不敢拒绝了,还赶紧推开了周围的衙役,亲自把那淫邪少年引进了县衙,那淫邪少年也不客气,还让徐敏廉直接把自己带到后堂,他带来的随从则也全部进了衙门。旁边的县令董由和宫监谢维平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让董由和谢维平吃惊的还在后面,进到了后堂后,不等落座,徐敏廉已然向那淫邪少年单膝跪倒,稽首行礼,还颤抖着说道:“陈赞治恕罪,下官刚才不知你的身份,对你多有冒犯,请赞治多多原谅。” 陈应良赶紧向徐敏廉还礼了,苦笑说道:“徐太守,你是要折死我是不是?论官职你是上官,论年龄你也是我的前辈,怎么反过来向我行礼?” 得陈应良提醒,胆小如鼠的徐敏廉这才想起陈应良应该向自己行礼才对,尴尬之下,徐敏廉只得苦笑说道:“下官不是论年龄官职,是论爵位,下官只是是世袭官员,并无爵位,陈赞治你却是圣上亲封的许昌侯,所以下官应当向你行礼。” “房玄龄那张乌鸦嘴还真灵,和这胆小家伙打交道绝对没问题。”陈应良苦笑着放下了一桩心事,赶紧又和徐敏廉客套了几句一起起身,然后接受恍然大悟的董由和谢维平行礼,顺便认识了自己将来的同僚部下。 互相见礼又落座后,徐敏廉这才想起询问陈应良突然出现的原因,好奇问道:“陈赞治,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你的高仆不是说,你应该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到啊?” “公事紧急,我日夜兼程的赶了些路,所以提前到了。”陈应良如实回答。 “日夜兼程?”徐敏廉的脸色有些变了,脱口就埋怨道:“陈赞治,你这是冒险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通济渠河上有多乱,怎么还敢夜间行船?要是遇到了劫匪怎么办?” “遇到了,还不只一次。”陈应良轻描淡写的答道:“昨天晚上在梁谯二郡的交界处,是有两条贼船试图袭击我的船,不过都被打跑了,我的人还顺手砍死了三个跳上船的乱贼。” 徐敏廉张口结舌,董由却脱口惊叫道:“今天从上游飘下来的那三具尸体,是赞治你杀的乱贼?” “不知道,也许应该是吧。” 陈应良随口回答,徐敏廉却吹胡子瞪眼睛的怒视董由,心说这事你怎么没向我禀报?董由也明白徐敏廉的意思,赶紧把脑袋低下,心中嘀咕,“徐太守,不是下官故意要瞒你,是下官如果把运河贼情命案全部告诉给你的话,怕把你吓住,我的官帽也肯定没了。” “徐太守,董县令,看来谯郡境内的这段运河不只一般的乱啊。”陈应良毫不客气的又给董由补了一刀,道:“我今天到了永城码头后,顺便打听了一下运河的情况,听说最近运河上乱得厉害,一天之内甚至能发生三四起盗贼劫船的事,听说还有强掳船上民女的案子,搞得过往客商人心惶惶,不少客商都说打算洗手不干了。这样下去,对我谯郡的赋税收入打击肯定很大啊?” 不知瞒报了多少劫船案的董县令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徐敏廉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向陈应良苦笑说道:“陈赞治既然都知道了,那本官也不瞒你,最近的一段时间,通济渠运河是乱得厉害,不过现在好了,有陈赞治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坐镇,那些乱贼听到风声,怎么都得收敛一点。” “多谢太守夸奖,一点虚名,不足为道。”陈应良谦虚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不过徐太守,下官刚才在街上故意隐瞒身份与你说话,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行踪,避免乱贼听到风声。所以还请徐太守,董县令和谢宫监你们替我保密,千万不要泄露我已经抵达永城的消息,那怕对你们的亲随差役也不能泄露,对外可以叫我的化名梁成,就说我是东都来的人就行了。” “为什么?”徐敏廉大惊问道。 “因为我打算在三天之内,干掉田黑社、田白社和张迁这三个大贼头,打击一下谯郡乱贼的嚣张气焰。”陈应良平静答道。 砰砰两声,董由和谢维平两人手里的茶杯一起落地,徐敏廉手里没有茶杯可摔,却也吓得全身一缩,呻吟着惨叫道:“陈赞治,你在开玩笑吧?你知道这三个大贼头有多少喽罗不?” “不知道?”陈应良坦然回答,又问道:“加起来有一万人没有?” “一万倒没有。”徐敏廉战战兢兢的说道:“不过至少有四五千人,听说黑白二贼大概有两千多三千来人,张迁贼差不多有两千来人。” “只有四五千人啊?”陈应良笑了,道:“太好了,这次我的把握更大了。” 砰一声巨响,徐敏廉直接从椅子上摔在地上,看着陈应良心中惨叫,“这位小陈庆之,不只是名声大得惊人,还狂得没边啊!五千多乱贼,还把握更大?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这谯郡郡内,才有几个官兵?” 第121章 定计 陈应良当然不是一个没狂得没边的人,敢放出狂言说四五千乱贼根本不在话下,那是有足够的把握才敢说这样的话,报国军最精锐的两个校团,击破只有区区四五千人的乌合之众,简直就是一件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容易的事。对陈应良而言,这场战事的仅有的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引诱田家兄弟和张迁的主力到永城战场送死,二就是擒贼先擒王,如何干掉田家兄弟和张迁这三个土匪头子。 陈应良自己有这个信心,徐敏廉和董由等新同僚可没这个信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后,徐敏廉苦笑着向陈应良说道:“陈赞治精忠报国,心忧国事,本官钦佩之至,但是……,但是本官觉得陈赞治恐怕还不太清楚谯郡的情况,三天之内剿灭黑白二贼与张迁乱贼,恐怕绝无可能。” “是啊,陈赞治你太不清楚谯郡的情况了。”永城宫监谢维平大概是觉得陈应良嘴上没毛,年轻气盛胡言乱语,便接过话头说道:“谯郡是二等郡,境内只有一个中等鹰扬伏,麾下仅有五个团的府兵,且都不满编,仅仅只是拱卫六个县城与通济渠的安全,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如何可能在三天之内剿灭三大乱贼?” 陈应良不答,只是转向了董由问道:“董县令,敢问永城一带有多少府兵?多少辅兵?多少差役?” “府兵名誉上有两个团,实际上只有三百来人。”董由如实答道:“辅兵有六百来人,差役一百多人,但辅兵和差役的装备都很差,基本上都是一人一口横刀,盔甲和弓箭都很少。还有,府兵装备也不够齐全,有战马的还不到五十人。”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早就料到谯郡这边的军队情况肯定不怎么好,但到了得知实情后,陈应良还是为之一楞,惊讶问道:“两个团的府兵,怎么才有三百来人?差不多缺员四分之一?” “逃兵太多。”董由垂头丧气的答道:“大业初时洪灾严重,谯郡六县除了永城县外,全都遭了重创,府兵领到的均田差不多颗粒无收,不是饿死淹死,就是置办不起武器盔甲和战马,被迫当了逃兵。后来圣上第一次征讨高句丽,从谯郡抽调北上参战的府兵几乎没有一个人回来,兵员大减,今年的年初二次征讨高句丽,府兵害怕又被派到高句丽参战,当逃兵的就更多了,还有一些干脆直接就投了乱贼,所以本地鹰扬将方匡方将军不管再怎么的征调,都无论如何都凑不齐兵员了。” 陈应良默然,这才相信隋书上那句‘扫地为兵’不是吹牛,照这么下去,是得把扫地的女人抽调入军担任府兵不可。那边徐敏廉则安慰陈应良道:“陈赞治不必忧虑,鉴于均田抛荒严重,本官已经上书朝廷请求重分谯郡均田,重募府兵,朝廷也同意了,等过上一段时间,谯郡的府兵应该就能补齐了。” 陈应良当然不会轻信徐敏廉这个远在天边的承诺,好在陈应良也从没指望过谯郡本地的官兵,所以陈应良也不着急,只是让徐敏廉等人屏退左右,这才把报国军两天后抵达永城的消息低声告诉给徐敏廉等人,同时嘱咐徐敏廉等人千万保密,绝不能走漏了风声,以免吓跑了田家兄弟和张迁。 原本陈应良还以为徐敏廉和董由等人得知报国军即将抵达后,一定会欣喜若狂并且信心大增,谁知徐敏廉得知报国军仅有两个团的兵力后,不喜反惊,还颤抖着问道:“陈赞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两个团的报国军,你就想干掉张迁和黑白二贼的四五千乱贼了?报国军再是能打,也没这么厉害吧?” “我带着四个团不满编的报国军,正面硬撼过超过五万的乱贼!”陈应良来了火气了,道:“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和报国军这次东进,还在路上斩下了济北大寇吕明星的首级,击溃瓦岗大贼头徐世勣的瓦岗贼军!” 胆小的徐敏廉又惊叫了,陈应良这才把自己东来谯郡在路上发生的事大概介绍了一遍,还很不要脸的把阵斩吕明星首级的功劳安在了自己身上,又说明自己离开报国军队伍先来永城,就是为了布置战术收拾田家兄弟和张迁,好说歹说,勉强才让徐敏廉等人相信了两个团的报国军有把握击败田家兄弟和张迁。 尽管勉强相信,徐敏廉还是万分担心,又问道:“陈赞治,报国军确实声名远播,可他们这次只是路过谯郡,没办法长期在谯郡长期驻扎剿匪,张迁和黑白二贼又是躲在深山老林里,还喜欢见情况不妙就跑,想把他们剿灭还是很难啊?” “这也正是我提前来永城的原因。”陈应良笑笑,然后问道:“徐太守,董县令,谢宫监,你们久在谯郡,想必对黑白二贼和张迁的情况有所了解,黑白二贼和张迁最大的性格特点是什么?你们知道不?” 徐敏廉、董由和谢维平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答道:“贪财好色,三个贼头都是这德行。” “尤其是黑白二贼。”董由补充道:“乱贼张迁打劫完了,最起码还给被抢的客商留一身衣服,黑白二贼打劫完了,连死尸上的衣服都不放过,甚至连女人的衣服都不放过。所以下官麾下的差役都有了经验,看到尸体有衣服的,就知道是张迁的贼伙干的,尸体上没衣服的,就一定是黑白二贼干的。” “连尸体衣服都不放过,看来还真是不只一般的贪啊。”陈应良笑了,又盘算了片刻,陈应良再次问道:“董县令,刚才我们说到过通济渠最近很不太平,不太平的罪魁祸首当然是黑白二贼和张迁这三个贼头,那他们之前有没有袭击过永城码头?就是有没有直接抢劫过永城码头?” “这倒没有。”董由如实答道:“不管是张迁还是黑白二贼,此前都没敢对永城码头下过手,通济渠码头可以说是永城的命根子,两个团的府兵都是驻扎在码头旁边,辅兵队伍看守很严密,所以以前黑白乱贼和张迁一直都没敢对码头下过手。不过……。” 说到这,董由赶紧把嘴闭上,还胆怯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徐敏廉,陈应良察言观色,忙说道:“不过什么?董县令,有话请直言无讳,你放心,我知道谯郡贼乱越闹越大不是你的错,不会和你计较,你只管放心说话。” 说罢,陈应良还细心的转向了徐敏廉,拱手说道:“徐太守,请你也高抬贵手,董县令如果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多多包涵。” “那是当然。”徐敏廉点头,也向董由说道:“说吧,没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弹劾傅建德是因为他喝花酒误事,漕粮被劫这么大的事,你是永城县令,我还不是没牵连到你?” “那下官就直说了。”董由有了底气,便咬牙说道:“不过现在黑白二贼和张迁就未必不敢劫掠永城码头了,下官听到风声,黑白二贼已经放出狂言,说永城的官兵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们准备再干一笔大买卖。下官怀疑,他们说的这笔大买卖,恐怕就是指永城码头。” “这些风声,你是从那里听来的?”陈应良赶紧追问道:“还有,黑白二贼为什么说永城的官兵不过如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都已经说了听到的风声,董由当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隐讳,直接说道:“不瞒诸位上官,是下官安插到黑白二贼队伍里的内线探来的消息,黑白二贼盘踞芒砀山和鱼山一带,麾下贼众有很多就是永城本地人,上次漕粮被劫后,下官怕又出大事掉了脑袋,就安排了一个靠得住人混进了黑白二贼的队伍,替我打听他们的消息掌握他们的动向,这些消息就是我安排那个内线探听来的。” “至于黑白二贼为什么说我们永城官军没什么了不起,都是因为傅建德那个好色蠢货干的好事。”董由神情郁闷的补充道:“上次黑白二贼抢劫漕船,傅建德去救援漕粮,听说本来有希望打退乱贼的,可傅建德花酒喝昏了头,贪生怕死突然带头逃命,我们的队伍人心马上散了,全都跟着他跑,还被乱贼杀了五十多人,丢了许多武器盔甲,所以黑白二贼才觉得我们永城官兵没什么了不起,不再那么害怕和畏惧。” 陈应良露出喜色了,因为陈应良明白,自己的前任傅建德无意中给自己留了一个好底子,对内对外而言都是不错的好基础。孰料董由又向徐敏廉拱了拱手,道:“徐太守,事情到了这步,下官也不敢再瞒你,今天在城外,下官向你禀报那桩劫船命案,没完全说明白,其实那桩命案就发生在永城码头的旁边,距离码头还不到三里。下官现在无比担心,照这么下去,黑白二贼迟早要对永城码头下手。” “这么近?” 徐敏廉大吃一惊,陈应良也是吃了一惊,忙向董由问了情况,董由如实回奏后,结果陈应良不仅气恼部下的无能与乱贼的猖獗,还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道:“好!想不到乱贼猖獗到了这地步,这次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官声还算不错的徐敏廉对陈应良翻白眼了,心说谯郡百姓昨这么倒霉,境内出了这么猖獗的贼寇不算,怎么还摊上这么一个黑心烂肝为乱贼叫好的郡丞?陈应良却根本没有理会徐敏廉的白眼,三角眼乱转着盘算了一阵,陈应良突然又问道:“董县令,你刚才说,永城这里驻扎有两个团的府兵,那么这两个团的校尉可靠得住?不是说打仗,是说为人,要绝对靠得住,不会出卖关于剿贼大事的机密。” “这……。”董由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李材李校尉我不太清楚,但张淮深张校尉应该没问题,下官与他交往颇多,知道他是个直爽的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李材校尉也靠得住。”徐敏廉也开口说道:“他是个孝子,也是本地人,上次他的母亲病重,找了无数疾医都治不好,听说我精通医术,就专门跑到谯县求我给他母亲治过病,我因为公务太忙推托了几句,他就跪了下来求我,我感动他的孝顺,就放下公事去了他家,帮他治好了他的母亲,他对我很感激,一直说只要我有什么差遣,他就算赴汤蹈火也要报答我的恩情。对了,记得他有个弟弟,也是府兵,当时我也见过他,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好。”陈应良更是欢喜,忙向徐敏廉拱手说道:“徐太守,董县令、谢宫监,下官现在以谯郡赞治的身份,准备布置一个引蛇出洞的剿贼计划,这个计划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还请你们念在家国朝廷的份上,千万不要推辞。” “都是为了朝廷大事,陈赞治不必客气,请直说无妨。” 徐敏廉率先开口点头,那边董由和谢维平也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陈应良大喜,忙将自己的计划打算低声介绍了给这几个新同僚,然后自信的说道:“三位大人,我敢说这个计划有八成以上的成功把握。只要能把黑白贼和张迁两贼引到永城码头,我带着报国军队伍就一定能干掉他们,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让谯郡境内的通济渠运河在很长时间内可以平安无事。而且你们还可以放心,这个计划就算失败,我们也可以说是几乎毫无损失,最多牺牲两个信使和一点钱粮抚恤,根本无关痛痒。” 做为手握谯郡钱粮的一郡之首,徐敏廉对陈应良需要的那点钱粮倒是没有半点问题,对两个信使是否送命也不怎么在意,徐敏廉担心的是另一层,犹豫着说道:“陈赞治,你这个计划如果成功当然好,可是如果失败,或者被张迁和黑白二贼识破,那我们麻烦的就大了,他们在大怒之下,肯定会更加猖獗的劫掠运河,说不定还会等报国军走了,真的来袭击永城码头啊?” “徐太守,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张迁和田家兄弟这些贼头难道就会放过通济渠运河了?”陈应良平静说道:“徐太守,朝廷安排我来给你担任助手,是为了让辅助你迅速剿平郡内贼乱,确保通济渠运河的畅通,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军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通济渠现在贼乱猖獗的局面,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剿灭田家兄弟和张迁这两股乱贼。所以,徐太守,如果你想尽快重创境内乱贼,不再重蹈上次漕粮被劫的覆辙,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陈应良这番话点醒了徐敏廉,考虑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忍让策略已经让田家兄弟和张迁更加得寸进尺,还有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帮着陈应良设下这个圈套,郡内的乱贼队伍也不会放过财源滚滚的通济渠运河,徐敏廉咬了咬牙后,还是点头说道:“陈赞治言之有理,好,一切听你安排。董县令,你马上派人去把李校尉和张校尉请来,我们依计行事。” ……………… 安排好了计划的前期工作,又陪着徐敏廉和谢维平等人参加了董由用县衙经费准备的接风晚宴后,天色已然全黑,旅途疲惫的陈应良这才随着徐敏廉到了驿馆下榻——为了保密,陈应良在驿馆不仅用了化名,还捏造了一个东都太府来使的身份,好在有徐敏廉为证,陈应良连公文都不用伪造,直接就领着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住进了驿馆。 对于陈应良抛下自己公款吃喝的罪恶行为,目前还没有什么官职的长孙无忌和马三宝倒是没有怨言,理直气壮缠着陈应良同来永城的裴翠云却不干了,刚安顿下来就向陈应良抱怨道:“没良心的东西,在正堂上喝酒不叫我就算了,还让我和一群下人丘八一起吃饭,我可是大家闺秀,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谁叫你穿一身男装?”已经筋疲力尽的陈应良一边考虑着诱敌计划,一边哼哼说道:“亏你还有脸自称大家闺秀,成天穿一身男装,举止还那么粗鲁,这是大家闺秀的作派?野小子还差不多吧?” 裴翠云的白嫩脸蛋顿时涨得通红了,怒道:“你以为我想一直穿男装?我是出门太急,忘记了带女人衣服!你要我恢复女装?举止端庄?好,我明天上街去买十套女子衣服,你出钱!” “凭什么要我妹夫出钱?”长孙无忌在旁边问,还故意把妹夫两个字说得很重。 “因为我还没把聘礼退还给他,我还救过他的命,用他的钱合情合理!”裴翠云冷笑答道。 长孙无忌也火大了,赶紧指出裴翠云和陈应良订婚不过是一场误会,与裴翠云大起口角。身心具疲都已经快累垮的陈应良则躺在椅子上看热闹,看着裴翠云愤怒中仍然颇动人的脸蛋,还有系了束胸后仍然饱满动人的身段,陈应良不由悄悄叹了口气,“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就不能温柔贤淑一些?” 暗叹过后,陈应良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赶紧打起精神,坐直身体说道:“翠云贤妹,你要买女装是不是?好,明天我陪你逛集市,给你买几套最好的女子衣服,顺便再给你买两套上好首饰,我出钱。” “妹夫!你?!”长孙无忌勃然大怒了。 “真的?”裴翠云露出了比鲜花还要娇艳的动人笑容,见陈应良认真点头,裴翠云更是欢喜,还难得有些害羞的在心里想,“答应给我买衣服买首饰,难道这个负心汉终于良心发现了?” 第122章 引蛇出洞 还别说,别看小辣椒裴翠云性格泼辣,行事风风火火有如男人,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脾气火暴无比,可是当她认真穿回了女装,袅袅婷婷的站在陈应良面前时,陈应良的眼睛一时之间还真的难以从她身上脸上移开。 陈应良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初哥,过去的未婚妻柴倩、现在的妻子长孙无垢,还有陈应良事实上的老婆杨雨儿,模样容貌都是一流水准,可是裴翠云穿上了女装又认真打扮了一番后,似乎又比她们略胜一筹,俏美脸蛋宜喜宜嗔,毫无死角,瑶鼻樱唇,眉目如画,长期锻炼出来的婀娜身材更是远在杨雨儿和柴倩等女之上,凸凹有致,曲线优美,高耸饱满的胸脯诱人无比,让本性还算不错的陈应良都难免偷偷咽了一口唾沫,隐隐懊悔错过了与她的婚事。 不光陈应良看呆了眼,旁边的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也是眼睛发直,惊艳失神,长孙无忌还万分担心,“这只狐狸精这么勾人,又一直和妹夫纠缠不清,我这妹夫可别干出什么对不起我妹妹的事啊。” 见陈应良等一干人色眯眯的紧紧看着自己,裴翠云心中得意,也多少有些害羞,便将身上的白狐皮裘向陈应良亮亮,温柔说道:“这件皮裘怎么样?好看吗?” “衣服好看,不过关键还是人好看。”陈应良说了一句大实话,结果这句大实话当然让大舅子长孙无忌火冒三丈,用愤怒眼神提醒陈应良已经是有妇之夫,裴翠云则害羞的低下了头,芳心暗暗欢喜。 很是大方的替裴翠云购买了三套上好女装,又买了一套精美首饰,陈应良并没有急着返回驿馆下榻,也没有去县衙找徐敏廉和董由等人的麻烦,而是很陈世美的带着小三裴翠云在永城县的街道上瞎逛,乘机熟悉永城的街道民情,还极力说服了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裴翠云随自己出城,到人多眼杂的运河码头去逛了一圈。结果也和陈应良预料的一样,收拾打扮得楚楚动人的裴翠云果然走到那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勾引来了无数惊艳贪婪的目光,交头接耳,悄悄打听裴翠云来历的屡见不鲜。 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知道陈应良带着裴翠云逛街的目的,陪着陈应良满城瞎逛当然没什么意见,性格直爽的裴翠云却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确实对陈应良有意思,知道珍惜与陈应良相伴的时间,不喜欢没事闲逛的裴翠云肯定是早就抬腿走人了。还好,当陪着陈应良逛到运河码头时,裴翠云终于发现了一些可以解闷的事——守卫码头的隋军队伍与辅兵队伍集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陈应良对这些情况也很感兴趣,带着裴翠云和马三宝等人到了隋军队伍查看情况,好不容易挤进围观人群,陈应良和裴翠云看到,一个隋军校尉正在圈中叫喊,“……都听清楚了没有?再重复一遍,后天下午太府的船队就到永城,到时候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小心提防乱贼队伍,徐太守可是放了话的,要是太府的船出了什么事,我和李校尉活不了,你们也一个都别想活命!” “刚才的事,你们也亲眼看到了!”另一个脸上带伤的隋军校尉也叫嚷训话,指着自己脸上鞭伤吼道:“徐太守亲自下令,当众抽了我十鞭子!你们如果不想和老子一样倒霉,就都给老子老实当差,如果东都来的大官老爷不满意,老子还得挨鞭子,你们也跑不掉!” 集合列队的隋军队伍懒洋洋的参差答应,显得士气很是低迷,陈应良又向周围百姓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徐敏廉刚才也来过码头视察,因为发现看管码头的校尉李材带头偷懒,大白天里躲在码头旁的小酒馆里睡觉,就让差役当众抽了李材以正军法,要求隋军队伍用心当差,做好迎侯太府船队的准备,这才有了两个校尉集结队伍训话的事。 对此,陈应良当然是心中暗喜,知道消息很快就会扩散,但接下来的事却让陈应良差点吐血了——给陈应良介绍情况的那名永城百姓,又很是糊涂的向陈应良反问道:“这位公子,你知道太府是什么衙门不?怎么这么重要?让徐太守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发了火?” “幸亏我来了这里查看情况,不然这事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陈应良暗自庆幸了一句,忙向那百姓解释道:“太府就是给皇帝看管宝库的衙门,皇帝用的珠宝玉器,金银财宝,全都是由这个衙门看管和运送。太府的船这次来永城,就是给皇帝的永城行宫送来一些珠宝玉器,然后还要把更多的珠宝送去江都行宫。” 说这话时,陈应良把声音用的很大,让旁边的其他百姓也可以听到,还准备着自我介绍说自己就是太府的人,但陈应良这个准备明显是自作多情,从陈应良得知了太府是什么衙门后,那与陈应良答话的百姓马上就来了劲头,赶紧跑到其他地方卖弄自己的见多识广去了,陈应良苦笑他的不配合,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是把目光转向码头人群,观察着码头上的三教九流各式人等,心中祈祷,“你们中间,可一定要有乱贼的探子啊。” ……………… 田家兄弟和张迁当然不会让陈应良失望,别看他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泥腿子,可是一年多两年的土匪当下来,田家兄弟和张迁早就无师自通的明白了情报的重要性,又是靠通济渠运河吃饭,对至关重要的永城码头当然是无比重视,也早就在力棒、纤夫和商贩中安排了不只一个探子眼线,加上永城码头距离芒砀山和嵇山不算太远,所以才到了当天傍晚,太府船队将在后天下午抵达永城的消息,也就分别送到了田家兄弟和张迁的面前。 先来看目前试题最盛的田家兄弟这边的情况,和陈应良庆幸的一样,文化程度不高的田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太府是干什么吃的衙门,亏得陈应良亲自散播的风声也传到了田匪眼线的耳朵中,所以眼线赶紧解释说太府就是给隋炀帝看宝库的衙门,还说明太府船队是给永城行宫送珠宝来的。结果田家兄弟马上就贪心大起了,脾气急噪的老大田黑社还马上就叫道:“好机会,如果能把这笔买卖做成,说不定就可以让我们一辈子不愁吃喝!” “大哥,先别高兴得太早,这笔买卖未必有那么好做。”老二田白社性格奸诈,是田匪队伍的军师,很冷静的说道:“既然那个什么太府是给暴君杨广看宝库的,那么他们的船队肯定有大批的官军保护,就凭我们手里这点力量,恐怕还拿不下这笔买卖。” 田黑社不再兴奋叫嚷了,能在谯郡厮混这么久,田黑社脾气再是暴躁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里的人马虽然多,名誉上有三千五六百人,实际上却是一群乌合之众,武器装备和训练都很差,那怕是对付谯郡境内的官兵队伍都很吃力,就更别说来自东都洛阳的隋军精锐了。但不再冲动行事,也并不代表田黑社彻底放弃这笔买卖,冷静考虑后,田黑社向田白社吩咐道:“老二,你多派些人和小船,到通济渠的上游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希望咱们就试试这笔买卖,如果不行就算了,咱不拿队伍弄险。” “正是如此,就象上次咱们宰了的那个教书先生说的一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田白社点头,还附庸风雅的掉了一句书袋,然后立即安排斥候眼线到通济渠上游侦察情况不提。 也是到了田白社把斥候眼线都安排好了后,之前来报信的那名眼线才笑嘻嘻的向田家兄弟说道:“大王,二大王,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永城那边新来了一个大美女,漂亮得就象天上的仙子一样,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大美女?”田黑社笑了,喝道:“来人,给本大王抽这小子两巴掌,明知道本大王喜欢的是什么,还敢问本大王有没有兴趣?!” 两个喽罗笑嘻嘻的上前,不轻不重的给了那眼线两巴掌,那眼线也是挨了打还嬉皮笑脸,赶紧向田黑社请罪,田黑社这才问道:“真的和天上的仙子一样漂亮?那来的娘们?情况打听清楚了没有?” “真的无比漂亮,小的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那眼线大力点头,然后才说道:“小的知道大王你喜欢这些,所以就顺便打听了一下她的情况,听说那个小娘们是从东都洛阳的,洛阳那个什么太府衙门派了个官和暴君的永城行宫联系,让永城这边做好迎接太府船队的准备,那个小娘们就是跟着那个太府官来的。” “他娘的,这么说,这笔买卖如果做成了,老子就可以人财两得了。” 田黑社更是动心,恰好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小喽罗,先是附在了田白社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田白社的眼睛马上就直了,脱口惊叫道:“真的假的?他们派人来干什么?” “老二,出什么事了?”田黑社忙问道。 “我们的死对头,官军的两个校尉,李材和张淮深,派了个人来芒砀山和我们联系,说是有大事想和我们商量。”田白社的回答让田黑社也傻了眼睛,兄弟俩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了半天,终于还是经受不住好奇的诱惑,下令将永城隋军的信使带进来。 过了不少时间,蒙着眼睛的永城信使被几个小喽罗抬进了房来,因为被用黑布蒙着眼睛走了不少山道,解开了蒙眼黑布后,那信使很是花了些力气才总算是适应了火把光芒的照耀,也这才看清并排坐在房中的田家兄弟,那信使不敢怠慢,赶紧向田家兄弟行礼,恭敬说道:“永城驻军队副李义,见过黑大王,见过白大王。” “李江?”田白社有些狐疑的问道:“记得李材有个弟弟就是叫李义,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白大王好记性,小的就是那个李义,李材李校尉,也正是在下的兄长。”李义如实回答,又微笑说道:“白大王,其实我们见过面的,就是不知道你还记得小人不?上次你们劫漕粮时,我和大哥带兵去阻止你们,当时我们远远的见过一面。” “还真是你。”田白社笑了,笑容还颇狰狞,道:“想不到你还有胆子来这里,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本大王有多少弟兄死在了你们兄弟手里?” “白大王,各为其主而已。”李义很有胆色的答道:“大家都一样,我们还不是有许多弟兄死在了你们手里?” “有胆量,到了我们这里还敢说这样的话。”田白社冷笑了一声,这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想和你们联手做一笔大买卖。”李义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两位大王,其实我们兄弟俩早就不想当府兵了,我们府兵是什么情况大王你们知道,没军饷没俸禄还得自己备办盔甲武器和战马,平时在军营里除了混点吃喝,唯一的收入就是靠那点战功奖励,穷得叮当乱响,还随时可能人头落地,所以我们兄弟俩想做一笔大买卖,然后和你们一样占山为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再给皇帝卖那个不值钱的命。” “做什么大买卖?”这次开口问话的是田黑社。 “我们兄弟收到消息,后天下午,会有一支从东都洛阳来的船队抵达永城。”李义沉声答道:“徐敏廉亲口告诉我大哥李材,说那支船队是东都太府的船队,太府是专门给皇帝看管宝库的衙门,那支船队装的全是皇帝用的黄金器皿,什么黄金碗黄金杯黄金酒壶,连马桶都是黄金镶珍珠的,这些黄金珠宝只有一小部分送进永城行宫,剩下的全部送往江都行宫。大哥和我商量,想找你们联手做这笔买卖,事成后咱们三七开,我们只拿三成,你们拿七成。” “对了。”李义一边拿出一道书信,一边又补充道:“还有永城的另一个校尉张淮深张大哥,他也答应联手做这笔买卖,他和我大哥是生死之交,也早就不想给皇帝卖命,所以我们兄弟试探了他的意思后,他就马上答应了,还和我们兄弟歃血为誓,永不背叛。这是我大哥和张大哥联名的书信,请你们过目。” 书信马上就呈到田家兄弟面前了,可惜田黑社连一个字都不认识,田白社斗大的字只能认识一担,兄弟俩只得赶紧找来山寨的帐房先生,让这个强掳来记帐的文人念诵书信,结果记帐先生把书信一念后,田家兄弟很快就大喜过望了,原来李材和张淮深两个书信上果真提出了与田家兄弟联手劫掠太府船队的请求,也说明了他们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一是因为府兵待遇太差,李材和张淮深即便身为校尉也是入不敷出,二是谯郡太守徐敏廉虐待部下,当众鞭笞李材,李材不堪受辱,这才下定决心加入山贼这个很有前途的光辉行业。末了,帐房先生还很细心的禀报,说书信的最后有李材和张淮深的签名画押。 听了书信内容,早就想在永城码头做一笔大买卖的田黑社顿时就喜形于色了,差点就马上开口答应联手做这笔大买卖,田白社却十分冷静,先是以眼色制止住大哥的冲动,又盘算了片刻,田白社突然大喝道:“来人,把这个李义给我拿下,砍了!” 田黑社一惊,当事人李义也是一惊,惊叫道:“白大王,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田白社一边仔细观察着李义的表情,一边狞笑说道:“小子,想骗我,你还嫩了点!说!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们的队伍骗到永城码头,设陷阱害我们?!” “那有的事?”李义大惊,惨叫道:“白大王,你误会了,我们没骗你,我们只是想和你们联手做这一笔大买卖,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田白社笑得更加狰狞,道:“既然你们兄弟打算做这笔买卖,张淮深也答应和你们联手,那你们还来找我们干什么?自己做这笔买卖不就得了?” “对!”田黑社也醒过味来,忙喝道:“永城就只有两个校的官军,你哥李材既然是校尉,另一个校尉张淮深也和你们联手了,永城官兵全听你们的,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做这笔买卖?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原来是这样。”李义松了口气,然后解释道:“黑大王白大王,你们多虑了,你们有所不知,我大哥和张大哥确实是校尉,可他们的手底下还有四个旅帅,八个队正和八个队副,并不完全听他们的话,我们这次又是准备干杀官造反的大事,万一这些旅帅和队正、队副不想跟着我们干,站出来和我们做对,我们不就是死路一条了?还有那些辅兵和差役,全都是听县令董由指挥,我大哥和张大哥更指挥不动,所以我大哥和张大哥才想请你们帮忙,只要你们带着队伍去劫船,我大哥和张大哥再带着队伍加入你们,那些旅帅和队正就算不想跟着我们干,我们也可以马上里应外合把他们杀光!” 田黑社又露出喜色了,田白社却还是将信将疑,又哼道:“说得好听,太府的运宝船,是说劫就能劫的?天知道有多少官兵押着宝船来。” “白大王,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次真没多少官兵押船来。”李义眉飞色舞的说道:“太府那边先派了一个姓梁的小子来永城,说是这次太府只派了两个校的官兵押船保护,在荥阳郡还碰上了其他大王的劫船队伍,虽然好不容易杀退了荥阳那边的劫船队伍,保住了船,但死伤很惨重,所以徐敏廉才要我们永城的队伍好生保护码头,免得黑大王和白大王你们去趁火打劫。” “真的?”田白社终于露出了一些喜色。 “白大王,我都自己送上门来当人质了,怎么还敢骗你们?”李义苦笑了,又说道:“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多派点人到通济渠的上游去探察情况,看看我是不是骗你们。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你们可以一刀砍了我。” 田白社脸上喜色更盛,李义则又补充道:“白大王,黑大王,我也不瞒你们,我们知道你们不一定会答应,所以我大哥和张大哥还派了一个人去嵇山,和张迁张大王那边联系,你们不答应也成,我们还可以和张大王做这笔买卖。” “谁说我们不答应了?”田白社终于下定了决心,大笑着吩咐道:“来人,准备酒宴,为李义兄弟接风洗尘,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聊!” 李义大喜,赶紧向田白社道谢,田黑社更是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座,过来拉住李义哈哈大笑,亲热招呼,田白社则借口亲自去安排酒宴,乘机把一个心腹叫到了面前,低声吩咐道:“你带两个人,连夜去一趟嵇山,打听张迁的那边情况,看看李材、张淮深有没有真的派人去和他联系。如果有,张迁也答应了,就替我和黑大王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联手做这笔买卖,事成后我们连永城码头一起劫,抢到的东西我们一边一半。” ……………… 几乎是同一时间,位于嵇山的张迁山寨中,张迁亲自做陪,盛情款待了永城官军的另一名信使后,也找了借口暂时离席,同样是叫来了一个可靠心腹,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你马上带两个人去芒砀山,和黑生社、白社联系,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们也决定做这笔买卖,就问他们有没有兴趣联手,事成后咱们把永城码头也顺便洗了,抢到的东西对半分。” 心腹答应,匆匆领命而去,混得不如田家兄弟好的张迁也这才想起另一件大事,忙又叫来一个部下,低声命令道:“你多派些人和小船,到通济渠的上游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希望咱们就试试这笔买卖,如果不行就算了,咱不拿队伍冒险。再有,叫咱们在码头上眼线盯紧永城周边,一旦发现官军数量增多,或者有什么异常调动,马上来报。” 第123章 贤妹,求你件事 李义在芒砀山的田匪山寨里呆了差不多一天两夜的时间,直到报国军预订抵达日的清晨才回到永城码头,给永城驻军的两个校尉李材和张淮深带来了田家兄弟愿意联手做买卖的消息,而在此不久之前,张淮深的堂弟张笛也从距离稍近的嵇山回到了永城,同样带来了张迁愿意与永城驻军联手的喜讯。接着很自然的,匆匆换上了百姓衣服后,李义和张笛又被一起送进了永城城内,直接送到了翘首以盼的徐敏廉、董由和陈应良等人面前。 李义和张笛带回来的消息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约定在傍晚的酉时三刻动手,到时候永城驻军在码头上纵火为号,田家兄弟和张迁的队伍就会杀来接应,联手劫掠太府官船,事成后三七分成,永城驻军拿三份。至于其他的重要情况,象什么田家兄弟和张迁队伍的出兵时间,进兵路线,出兵数量,还有田家兄弟和张迁是否已经联手合作,这些李义和张笛都是一无所知,田家兄弟和张迁根本没有泄露一字一句。 听了两个信使的报告,完全不懂军事的太守徐敏廉与宫监谢维平难免有些面面相觑,无法判断田家兄弟和张迁是否已经中计,是否真的会带着他们的队伍来永城码头送死。倒是官卑职微的县令董由因为长期与运河水匪打交道的缘故,被迫学到一些与土匪水盗打交道的经验,稍一思索就说道:“很明显,黑白二贼和张迁已经上钩了,不然的话,李队副和张队正不可能活着回来,黑白二贼和张迁没那么好的心肠。” 徐敏廉和谢维平又把目光转到了陈应良身上,看在平叛战场上声名显赫的陈应良是什么反应,陈应良笑笑,知道董由的话虽然有些武断,没有考虑到敌人是否可能将计就计这个层面,却也没有说出来打击董由的自尊与自信,只是微笑说道:“董县令言之有理,就凭放李队副和张队正回来这点,我们是可以断定黑白二贼和张迁逆贼已经中计了。而且我也相信,黑白二贼和张迁还没这个胆子对我们将计就计,他们手里那群乌合之众也不是反过来布置陷阱的料。” 见陈应良这个声名远播的上司赞同了自己的见解,董由果然信心大增,又道:“黑白二贼和张迁虽然中计,却也没有完全相信我们,所以他们才隐瞒了出兵数量、时间和路线,还让张李二位校尉先行纵火为号,其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试探真假,想确认了张李二位校尉的真正立场再动手不迟,如果情况不对,就可以立即逃跑。所以下官认为,我们只要舍得牺牲一些钱粮,真的在码头上放一把火,就一定能引这两股乱贼上钩。” 徐敏廉和谢维平点头了,觉得董由的分析合情合理,陈应良也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董县令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但疏漏了一个重要细节,张迁和黑白二贼约定在酉时三刻动手,这一点非常关键,冬天昼短,酉时三刻天色已然全黑,届时动手行事,黑白二贼和张迁一旦察觉情况不对,也可以借着夜色掩护迅速逃走,我们也很难重创他们,更难擒贼先擒王,先把田家兄弟和张迁这三个大贼头拿下。” 得陈应良指点,董由和徐敏廉等人这才发现了田家兄弟和张迁等贼的奸诈之处,唾骂过后,董由又建议道:“陈赞治,那我们多准备一些火把如何?到时候让我们的将士和衙役每人都打上一支火把,这样追杀敌人就可以方便一些了。” “多打火把没多少作用。”陈应良摇头,“既照不远,又反过来会暴露目标,让乱贼更容易逃命,你们别急,让我想想。” 徐敏廉和董由等人全都闭上了嘴巴,让满肚子坏水的陈应良琢磨定计,陈应良则半闭着眼睛仔细盘算,良久后,陈应良突然睁开眼睛,向李义和张笛问道:“李队副,张队正,你们有没有和乱贼约定联络方式?就是比方说计划突然出现什么变故,紧急联络通知的办法?” 张笛摇头说没有,李义则答道:“有,田白社对属下有过交代,如果情况有变,让我去永城码头正北三里处的小石桥找人,那里会有一个卖草鞋的小贩,只要报出我的身份,把情况告诉那个小贩,田家兄弟就能知道。” “狡兔三窟,果然有些小聪明。”陈应良笑笑,道:“不过正好,正好帮了我的大忙。” 笑了过后,陈应良并没有急着交代应变细节,又盘算了片刻,陈应良再次向李义问道:“李队副,还有个问题,刚才你说过,田家兄弟曾经亲自设宴款待过你,向你打听过不少永城的情况,那他们有没有提起前天在永城码头出现了一个大美女?” “陈赞治,你问这个干什么?”李义楞了一楞,这才答道:“提起过,田黑社还提起不止一次,当时小人还不知道陈赞治你的身份,怕露出马脚,就用听到的传闻告诉了他,说那个美女是太府梁大人带到永城的女眷,后来田黑社还问了那个美女住在那里,太府船队抵达永城后,那个美女会不会也去码头迎接,小人回答说不知道。” “陈赞治,张迁也提起过这个美女。”旁边出使嵇山的张笛也赶紧开口,奏报道:“张迁也问了那个美女的身份和来历,小人也是怕露出马脚,就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张迁还有些失望。” “想不到那个泼辣丫头还有这么大魅力,能让几个大贼头全都盯上她。”陈应良没心没肺的放声大笑,又一拍大腿,喜道:“不过这样最好,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李队副,到了下午未时过后,你亲自去一趟那座约定的小石桥,和田家兄弟的眼线联系,告诉他,约定的动手时间必须提前,让田家兄弟做好提前动手的准备。” “让田家兄弟提前动手?”李义有些吃惊,忙道:“陈赞治,如果田家兄弟不答应,或者生出什么警觉马上跑了,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没关系,我给你想出借口和理由了。”陈应良随口说道:“你去告诉田家兄弟的眼线,就说要他们提前动手,是因为我这个太府来的梁大人太狡猾,担心太府押送的御用之物在城外过夜不安全,所以太府船队抵达了码头后,所有的货物都要先搬进县城里,等明天早上再搬回船上运往江都。” 觉得陈应良找的这个借口理由充分,李义赶紧点头,陈应良又指点道:“你可以这样告诉田家兄弟的眼线,就说你们也不知道太府船队抵达永城码头的时间,所以也不敢保证今天一定就有机会动手,如果太府船队在酉时正以前抵达运河码头,那就算了,天色太早大家都不能动手,只能放弃。如果太府船队在申时过后抵达码头,那么你们就尽量争取拖延时间,一有机会就纵火为号,一起动手劫宝。” 李义赶紧点头,陈应良却不太放心的让李义复述了一遍,直到确认李义没有弄错至关重要的时间方才满意点头,旁边的徐敏廉却还是有些担心,又问道:“陈赞治,那张迁那边怎么办?我们可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放心。”陈应良冷笑说道:“徐太守,这么大的买卖,你以为黑白二贼和张迁能不想到联手行事分担风险?我敢打赌,在这件事上,黑白二贼和张迁早就有暗中联络,我们把消息放给黑白二贼,等于就是把消息也告诉了张迁。” 无比自信的冷笑完了,陈应良又向李义和张笛吩咐道:“李队副,张队正,回去后告诉你们的兄长,下午再配合我演出一出戏,下午我带那个大美女到码头上去迎侯太府船队,到时候我要你们赶快腾出码头方便太府船队停靠,你们故意敷衍我拖拉行事,也可以故意和我起几句口角,让乱贼的眼线相信你们的诚意。再有,我一会安排十名士兵到你麾下,你带着他们这么做……。” ……………… 一切都安排好了后,陈应良又派了两名信使乘了两条小船到上游与报国军联系,要求报国军船队控制速度,控制在酉时左右抵达永城码头,然后就没做任何的安排,安心品茶等待约定的时间到来,徐敏廉和董由等地方官却是坐卧难安,不断派人打探消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生怕这次引蛇出洞不能成功,还又彻底激怒本就难以剿灭的田家兄弟和张迁大贼头,惹来滔天大祸。 不能怪徐太守和董县令太胆小,是目前的情况似乎不太妙,以永城码头为圆心的方圆十里之内,至今还没有发现大股乱贼集结的迹象,董由安插进乱贼队伍的两个内线,也是至今都没有半点消息送来,这些迹象对于目的是引蛇出洞的徐敏廉等人而言,无疑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对于这些情况,陈应良继续稳如泰山,因为陈应良很清楚,田家兄弟当初能够集结大队人马偷袭漕粮得手,永城官军事前却一无所知,已经足以证明了田家兄弟的队伍已经具备了一些化整为零的行军伏击能力,还有掌握了一些反侦察技巧,同时陈应良也根本不相信永城的什么邻长、里长和党长这些地方小吏——有隋炀帝这样爱折腾的好皇帝在朝,这些地方小吏别说是通风报信报告贼踪了,能不带着治下百姓跟着乱贼跑就不错了。所以尽管至今没有发现贼踪,陈应良仍然不以为奇,仍然坚信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一定能成功。 当然,表面上稳坐钓鱼台那是装的,陈应良心里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陈应良再想把三大贼头擒贼先擒王那就是千难万难了,但是再担心也没办法,到了未时过后,陈应良也只能是暗暗祈祷着苍天保佑,领着裴翠云、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出城,到运河码头上去迎侯所谓的太府运宝船队,顺便亲眼看看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徐敏廉和董由等人按陈应良的要求暂时继续留在城内,装出要等收到消息后再出城迎侯的模样,借以迷惑敌人可能派来监视的眼线。 顺便说一句,为了说服裴翠云再次穿着女装陪自己到码头上迎接报国军,陈应良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方才得逞,结果裴翠云还是无比任性的穿了一身比较中性的塞外猎装,并且说什么都不肯再更换,陈应良无奈,考虑到裴翠云这次说不定也得冒一些险,又看到塞外劲装将裴翠云的姣好身材衬托得更加青春动人,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领着裴翠云到得永城码头时,码头上果然还是人头熙熙,并未全面戒严,同时仅有两个木制码头上也停泊着四条正在卸货的民船,还有好几条民船歇了帆停在河道里,等待码头上货船卸完货再靠岸。见此情景,陈应良当然是大发京城小吏的大脾气,先是跑到了河捐台上对着收税小吏大声咆哮,然后又象跳梁小丑一样的跑到了负责码头安全的李材和张淮深面前上蹿下跳,要求李材和张淮深马上赶走所有货船,腾出码头以便太府船队抵达后停靠。 事前得到过通知,李材和张淮深当然不买陈应良这个京城小吏的帐,借口太府船队还没抵达,当众与陈应良大起口角,陈应良倒是装模作样的威喝咆哮,不曾想惹恼了事前并不知情的小辣椒裴翠云,见李材和张淮深竟敢言语顶撞自己的心上人,裴翠云竟然直接拔出刀子还差点把李材砍了,幸得陈应良及时把小辣椒拉住,这才没有节外生枝把事情闹大,然后陈应良把裴翠云拉到一边,又假惺惺的派下人进城向徐敏廉告状,还扬言等太府船队来了就让李材等人好看。 小辣椒差点节外生枝惹出来的事端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吸引了几乎全码头的注意,也肯定引起了乱贼队伍在码头上的眼线注意,这点让陈应良难免有些暗暗窃喜,同时去和田匪队伍联系的李义也不声不响的回到了码头上,用眼色告诉陈应良事已办妥,陈应良心中更是大定,便也耐心的在码头旁的河捐台旁等候了起来。 正巧碰上永城的两个大商家到货,码头上的力棒纤夫极多,搬运货物来往不绝,显得非常的热闹繁忙,天色也已不早,吆喝催工的呼喊声也不断的此起彼伏。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陈应良当然是如坐针毡,心急如焚,但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时不时还得去催促李材和张淮深等人腾出码头,心理压力无比巨大,可是又连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是暗暗祈祷着一切顺利。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过去,终于,酉时终于就要到了,城门即将关闭,码头上的人流渐少,徐敏廉和谢维平等人也终于领着大群官差衙役来到了码头上,装成收到消息太府船队即将抵达的模样。陈应良则赶紧迎上前去,继续装模作样的指着码头上仍然停靠着的四条货船抱怨叫嚷,要求徐敏廉等人尽快下令腾出码头,徐敏廉连连点头,随口下令,又低声说道:“陈赞治,怎么乱贼的队伍还没出现?是不是走漏风声了?” “别急,会有动静的。”陈应良低声安慰,又低声嘱咐道:“徐太守,一会你先让衙役官差保护你和谢宫监的安全,等大局定了,就马上救火,今天码头上货多,别真把这些货都烧了,那老百姓的损失就大了。”徐敏廉低声答应,内心却继续七上八下,仍然觉得希望不大。 又过了片刻,天色逐渐转暗时,四条高大沉重的官船终于出现在了通济渠的上游,陈应良很是夸张的大声欢呼,说太府的船队终于到了,然后又对李材和张淮深等人大声咆哮,要求他们尽快赶走码头上至今没有卸完货的破烂民船,让太府的船先靠岸先卸货。 在徐敏廉的亲自下令下,李材和张淮深的队伍终于动了起来,一边去催促民船尽快离开,一边准备火把和火盆等照明之物,然后徐敏廉又向陈应良问起是否按原计划动手,陈应良观察了一通运河周边的情况,见暮色下的运河周边仍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一度也有些担心和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按原计划动手,四条官船靠上岸后,就马上点火为号!” 徐敏廉咬着牙齿派人去传令了,陈应良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计划一旦失败,不仅前功尽弃,还注定会造成码头损失,对陈应良的显赫声名与官声民望也会造成巨大伤害。但是事情到了这步,陈应良也是无路可退了。 永城的纬度颇高,又是初冬天色黑得更快,转眼就已经难以看清里许外的情况,越来越昏黑的暮色下,四条吃水很深的官船缓缓驶到了码头旁边,在陈应良的逼迫和徐敏廉的呼喝命令下,四条至今没有卸完货的民船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驶离码头,给太府官船让出停泊空间,接着四条官船靠着纤夫的人力拉动,一一靠上了码头,两左两右停泊在了两条木制码头。见此情景,陈应良对徐敏廉使过眼色,赶紧领着裴翠云和马三宝等人迎了上去,还远远就满脸笑容的向站在船头的钱向民大声招呼。 “弟兄们!动手!” 陈应良刚走上码头时,河岸上李材忽然大喝了一声,把手中已经点燃的火把扔到了旁边的一堆货物上,接着无数的隋军将士也将手中火把扔到了那堆货物上,货堆上也顿时燃起了冲天大火。再紧接着,码头上顿时呐喊叫嚷声四起,同时张淮深的队伍也是如法炮制,用火把点燃了另一堆码头货物,同时大声呐喊抢官船的口号,并且开始驱逐码头上的百姓人群。 至今仍然人流颇多的码头顿时大乱了,得到了过命令的隋军将士高声呐喊抢官船的口号,纤夫力棒到处奔走逃命,不知情的辅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大叫大嚷质问出了什么事,官差衙役赶紧保护徐敏廉和谢维平,得到过特殊命令的李材也带着十名化装成普通官兵的报国军将士冲向陈应良,制造出了一副兵荒马乱的模样。 在这一刻,陈应良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还紧张得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苍天保佑。” “杀啊——!” 如同天籁一般的如潮呐喊声突然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乱七八糟的号角、战鼓与铜锣声音,陈应良飞快睁开眼睛,结果无比惊喜的看到,永城码头的东面下游方向,还有永城码头上游的西北方向,一同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光芒,也传来了陈应良梦寐以求的叫嚷喊杀声音。此外在运河的上下游方向,也同时出现了数十条打着火把的大小民船。 “都是三里左右的距离,看来以后我是得好好操练一下斥候了。” 笑着在心里拿定了虐待将来部下的主意,陈应良转向了裴翠云,一把拉住了都已经紧张得拔出刀来的裴翠云小手,露出了无比迷人的笑容,微笑说道:“翠云,我的贤妹,求你一件小事行不行?兄长我最后求你这次,你如果答应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第124章 火中取栗 和董由、陈应良分析的一样,田家兄弟和张迁三个大贼头确实瞄上了陈应良抛出的香饵,也有七八成相信了永城驻军的合作诚意。 原因有三个,一是三大贼头撒出去的眼线发现,是有四条打着太府旗帜的高大官船正从通济渠的上游向下行驶,没有其他的运兵官船护卫,还吃水很深证明载满了重物。二是三大贼头在谯郡的情报网络确认,永城一带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的官军调动迹象——托隋炀帝这么一位好皇帝的福,田家兄弟和张迁的情报网络比之谯郡官府的情报系统那可是只强不差,官兵队伍只要稍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就绝对不可能瞒过三大贼头的眼睛。 第三个原因最重要,不管是田家兄弟还是张迁,都很清楚永城驻军没有力量吃掉自己的主力队伍,就算真是永城驻军布置的陷阱,自己只要机灵点跑得快些,也绝对可以轻松脱身,再加上田家兄弟和张迁都不约而同的提出了合作联手,两匪合力之下,自然更不用担心永城驻军那点可怜的兵力,情况不对联手把永城驻军干掉也可以说不是什么难事。 鉴于这三点,再加上从其他渠道收集到了各种侧面情况,觉得己方稳操胜算的田家兄弟和张迁也就毫不犹豫的来了,还带来了自己麾下最能打的精锐主力,憋足了劲要做成这笔大买卖,还打算把自己垂涎已久的永城码头顺便洗了,更加大捞一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田家兄弟和张迁还都曾梦想过乘势攻入永城,把谯郡经济情况最好的永城县城里的钱粮美女彻底扫空。 当然,贪婪归贪婪,能从几个泥腿子混到现在这一步,田家兄弟和张迁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为了保险起见,田家兄弟和张迁不仅都隐瞒了自己的出兵数量,出兵时间与进兵路线,提防官兵在途中设伏,又故意把动手时间预订在冬天的傍晚,方便藏匿和脱逃,还在私下里缔结了盟约联手做一笔买卖,约定同进同退,情况如果不对就合力把永城驻军也干掉,平分所有财物珠宝! 三大贼头的美梦似乎很有希望成功,化整为零的行军与潜伏期间,三大贼头撒出去的眼线不仅没有发现半点异常,还意外的发现永城的几个大商家恰好在今天到货,拉来无数的粮油丝绸布匹,在码头上堆积如山,并且在今天之内可以肯定无法全部卸货入城,这个意外的发现无疑又让三大贼头欣喜若狂,知道自己只要把买卖做成,收获就一定比预计的更多。 唯一的意外来自那个姓梁的太府小吏,这个该死的小白脸模样可恶就算了,还狡猾无比,竟然提议把太府船队押送的货物全部搬进城内过夜,害得永城驻军被迫要求调整预订的动手时间,还说出了如果实在不行就放弃的话。对于这点,已经被钱粮财物烧昏了脑袋的三大贼头在觉得实力足够的情况下,一口答应了同意调整动手时间,不仅没有丝毫的怀疑,还反过来觉得永城驻军诚意足够,事事处处都为自己考虑。 顺便说一句,其实田黑社还化装成了普通百姓,一度潜入永城码头,亲自观察码头情况,结果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还亲眼看到了一直跟在陈应良身旁的裴翠云,顿时惊若天人,赌咒发誓要把这个妖娆美人弄到手里,压在身下好生玩弄十年八年。 在这么多有利的前提下,其实三大贼头也就比陈应良更加的心急如焚了,如果说陈应良是一分钟好象有一百二秒那么的漫长,那么对三大贼头而言,一分钟或许就有二百四十秒那么漫长,所以当看到太府船队在运河水面上出现时,三大贼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集结队伍,并且借着暮色掩护,迅速的向永城码头逼近。而再当看到永城驻军信守承诺的纵火为号时,三大贼头也就毫不犹豫的下令发起进攻了。 “杀啊!弟兄们,想发财就给我冲啊!”歇斯底里叫嚷着喊杀口号,田黑社还拍马冲在了最前面,心里除了充满对金银财宝的渴望,还有一个巨大的期盼,就是期盼那个穿墨绿猎装的美女还在码头上,能够被自己顺手抓了。 田匪队伍的其他乱贼也冲得不比田黑社慢,因为他们已经清楚的看到,运河那边已经是火光冲天,火把乱晃,乱成一团,还看到运河的下游方向,老朋友嵇山匪帮的队伍也已经开始了冲锋,打着无数的火把冲得飞快,心理上有了依靠,又害怕值钱的财宝被友军抢先抢走,田匪队伍当然是一个比一个呐喊得大声,也一个比一个冲得快。 只有田白社等少数狡狯之辈还保持着冷静,担心码头正北面的永县城中或者其他地方杀出官军伏兵,但冲了一里多路后,田白社终于发现自己是白白担心了,永县城内不但杀出伏兵,还匆匆忙忙的关上了城门,很明显是在害怕两大匪帮乘机杀进城内大肆抢劫,同时城外的其他地方也没有半个官军伏兵,有的只是慌忙逃命的百姓民夫,还有火光更加缭乱的运河码头。暗笑自己多疑之下,田白社也开始被即将得手的喜悦笼罩全身了,还开始了盘算事成之后如何分赃,如何将永城官军的叛乱队伍招揽入伙。 运河码头已经近在咫尺了,砰砰的刀枪碰撞声与杂乱的喊杀声也已经清晰可闻,就在这时候,更大的惊喜突然袭来,一小队官兵队伍突然打着火把迎面冲了过来,为首的还不是别人,恰好就是之前出使芒砀山的隋军队副李义,打着火把大吼大叫,“黑大王在那里?白大王在那里?我是李义,我有件礼物送给他们!” 率军冲在最前面的田黑社一眼认出了打着火把的李义,赶紧阻止匪帮队伍与李义队伍厮杀,打马迎上前去,向李义问道:“李兄弟,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李义大声回答,又笑嘻嘻的说道:“黑大王,白大王在那里?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们。” 说着,李义自己的身后队伍一指,那十来名隋军士兵立即推出了一个双手被抄的妙龄少女,这名少女还不是别人,恰好就是田黑社今天在码头上亲眼见过的那名美若天仙的猎装少女,被几名隋军士兵抓住了双臂,正在挣扎着又喝又骂。见此情景,田黑社顿时大喜过望了,呼喝队伍继续冲向码头的同时,又毫不犹豫的跳下战马,大步冲到了那少女的面前,一边伸手去摸少女的小脸,一边狂声淫笑道:“小美人儿,咱们终于见面了。” 少女躲开田黑社的魔爪,还冲田黑社吐了一口唾沫,挣扎着尖声叫骂,还试图抬脚来踢田黑社。田黑社也不生气,只是放声淫笑道:“够辣!够味!在床上绝对够劲,我喜欢!不过李义兄弟,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她,还替我把她抓来了?” “黑大王,前天晚上你不是几次问起这个小娘们吗?”李义笑着说道:“兄弟我当时就知道你想要她了,正好,她今天正好跟着那个姓梁的来了码头,那个姓梁的一看就讨厌,我就带着几个弟兄先把姓梁的砍了,又顺手把这小娘们抓来专门送给你和白大王!对了,白大王在那里?快请把他叫来,我要把这个小娘们一起送给他。” “哈哈哈哈,李兄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亲兄弟了!你要是愿意,我就让你做三当家!”田黑社大喜狂笑,还回头大吼道:“二弟,二弟,快来看看,快来看李兄弟给我们抓来了谁!” “看到了。”田白社骑着马从匪帮队伍中越众而出,一边打马来到近前,一边张望着码头情况,随口说道:“恭喜大哥,心想事成,这娘们确实不错……,咦,不对啊!” 让田白社发出惊奇声音的是码头上的突发情况,当田匪队伍与张迁队伍一起冲到了码头货场的旁边时,之前还昏黑一片的官船旁边,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火把照耀中,几百名身披白袍的隋军将士列队以待,再紧接着,四条官船上突然鼓声大作,那些披着白袍的隋军将士突发一声喊,立时分为两队,一左一右的分头杀向了田匪队伍和张迁匪帮。 与此同时,正当田黑社扭头去看什么情况不对时,耳旁突然一声风响,再紧接着脖颈一凉,田黑社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天地旋转间,田黑社愕然看到,之前还被人抓住双臂那名美貌少女已经获得了自由,手里还举着一把血淋淋的横刀,接着田黑社又感觉天地下降,接着一只芊芊小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发簪,清脆的冷哼声音也在田黑社的耳边响起,“狗贼,敢占老娘便宜,找死!”再然后,田黑社就永远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裴翠云突然一刀砍下面前的田黑社首级时,她身边的两名隋军将士也闪电一般的冲向了田白社,抢在其他田匪士兵做出反应前冲到田白社旁边,呼呼两声两刀齐劈,一起劈向田白社的腰部。也亏得田白社人狡猾反应快,及时在马上向反方向侧身躲闪,躲过了这致命两刀,没被当场开腰破肚流出肠子,但左臂慌忙中的摆动间,还是被其中一刀砍中了左腕,左手顿时齐腕而落,田白社立即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啊————!” 如果不是田白社的很聪明直接滚下战马,利用战马挡住了自己,如果不是旁边左右有几名田匪士兵终于反应过来,挥舞武器反击阻拦,那么改扮成李义部下的两名报国军好手绝对能够把田白社当场砍死,可惜战马拦住了道路,旁边的匪帮士兵也开始了反击,身处重围的俩名报国军士兵也不敢贪功,赶紧格挡着向后疾退,与李义身旁的同伴汇为一股,组圆阵一边保护裴翠云和李义,一边等待报国军的大队过来救援——其实也就是保护李义一人,将门出身的裴翠云好不容易逮到上阵杀敌的机会,不但用不着别人保护,还直接挥刀与敌人厮杀了起来。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完全就是土匪队伍的田匪队伍自然应变稍慢,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彻底包围裴翠云等人时,报国军小圆阵已然组成,互相依靠着同伴保护自己的后背,凶狠挥舞刀枪与田匪队伍厮杀,而这十名报国军将士人数虽少,却都是郭峰和陈祠精挑细选的顶尖好手,绝对可以算是精锐中的精锐,经验丰富身手过人,又已组成了阵势,所以只能欺负一下乡兵老百姓的田匪队伍不要说杀散这个小圆阵了,还反倒被报国军众好手刀枪齐落的砍翻捅倒了好几个人,田匪队伍人数再多,再怎么咆哮怒吼也在短时间内拿这些报国军将士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陈应良亲自率领的报国军郭峰校团也已经杀到了近前,开始与田匪队伍的大队交战,结果让人多势众的田匪队伍难以置信的是,这些穿着白袍的隋军士兵人数虽少,却人人都向下山猛虎一样的凶悍无敌,砍起人来简直就比砍瓜切菜一样的容易,还象疯子一样的疯狂推进,根本不管前面到底有多少敌人,刀刀见血,枪枪致命,无数的田匪士兵甚至连来敌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已经砍死捅穿,惨叫着凄惨倒地而死。 看到报国军队伍就刀切豆腐一样,直接就杀进了自己的队伍密集处,自己的队伍空有着数倍于敌人的兵力,却在这些穿着白袍的官兵面前不堪一击,如同割麦子一般的不断倒下。正在让喽罗给自己捆紧断腕的田白社彻底傻了眼睛,呆楞得连断腕处的剧痛都忘得一干二净!再然后,一个可怕的名词突然出现在了好歹有些见识的田白社脑海中,让田白社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白袍兵!他们是东都的白袍兵!快跑啊!我们中计了,他们是白袍兵,我们打不过他们!” 惨叫着,已经受了重伤的田白社掉头就往来路跑,他身边的喽罗亲兵也赶紧掉头就跑,早就已经扛不住报国军冲击的田匪队伍也很快彻底崩溃,一个比一个更快的掉头就跑,眨眼之间就逃得到处都是——没办法,土匪队伍就是这种乌合之众的德行,打顺风仗倒是可以一个个一往无前,到了碰上硬骨头处于下风的时候,这些田匪队伍没有喊出‘顶住!弟兄们给我顶住’之类的话,也是因为这时代还没出现陈佩斯了。 亲自率领着郭峰团队几乎是毫无阻滞的杀到裴翠云的队伍旁边,让陈应良多少松了口气的是,十名报国军好手只有三人受了伤,其中只有一人伤势比较重,这次立了大功的李义也安然无恙。同时让当代陈世美陈应良伤心的是,始终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小辣椒裴翠云竟然也受了些轻伤——被一个田匪士兵的长矛划伤了手臂,不仅绝对致不了命,还提着田黑社的人头向自己炫耀,“没良心的,看到没有?本姑娘说到做到了,田黑社的人头,我替你拿到了,你怎么谢我?” “翠云,你怎么在这里?”脸上身上沾着许多鲜血和脑浆的裴行俨也冲过来添堵,一边惊叫咋呼,一边无比愤怒的冲陈应良质问,“贤弟,你怎么不把我妹妹留在城里?还让她在这种地方,她如果出了事怎么办?” “战事要紧,这些事等会再说。”其实准确来说应该被叫做小陈世美的陈应良赶紧扯开话题,向保护裴翠云的报国军将士问道:“田白社呢?有没有把他干掉?” “禀记室,麾下等无能,只砍断了田白社的一只手,让他跑了,没能取他首级。”一名报国军好手满脸惭愧的拱手答道。 “可惜。”陈应良有些失望,只得向那十名报国军好手吩咐道:“你们辛苦了,干得好,保护裴姑娘和李队副回码头,和徐太守他们会合。顺便替我给陈祠传道命令,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拿下张迁的人头!还有,允许敌人投降,投降不杀!” 十名报国军好手一切抱拳答应,裴翠云则是勃然大怒,咆哮道:“姓陈的,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陈应良仿佛没听到裴翠云的话,举刀只是大吼,“弟兄们,给我追,争取把田白社的脑袋给我拿回来!杀啊!” 呐喊着,陈应良又带着队伍往前冲去追杀了,留下裴翠云在原地跺脚怒吼,尖声指责陈应良的薄情寡义,言而无信,“姓陈的小子,你要不要脸?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拿到田黑社和田白社的人头,你就答应我的任何要求,现在我要你和那个姓长孙的小丫头退婚!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我没听到!”小陈世美在报国军队伍中小声嘀咕。 嘀咕完了,陈应良又回头看了一眼运河下游,那个方向目前同样是杀声冲天,火光缭乱,陈应良知道这是陈祠团队与张迁匪帮在交战,对陈祠团队最终获胜也没从有过半点怀疑,唯一让陈应良担心的,也就是能否顺利拿下张迁的脑袋了,“陈祠,马三宝,你们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如果让张迁跑了,我在谯郡的初期阶段,日子就不好过了。” 第125章 近墨者黑 这次的码头伏击战,陈应良并没有安排自己的头条入门走狗马三宝跟随自己行动,原因有二,一是陈应良率领的郭峰团队最能打也最可靠,在安全方面没有任何疑虑,用不着再把马三宝带在身边当保镖;二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陈应良发现马三宝这小子除了确实有些武艺外,脑袋还非常的好用,能察言观色能随机应变,也很有一些鬼点子,而这些又恰好是陈祠所欠缺的,所以陈应良便就抱着取长补短和考验磨练的心思,安排了马三宝跟随陈祠团队行动,并且交代马三宝只用心做好一件事——拿下大贼头张迁的脑袋! 别看田家兄弟势头最盛,田白社也最狡猾最有心计,其实光以斩首战术的难度而言,想对张迁擒贼先擒王的难度还要更大一些,因为张迁这个大贼头低调得相当厉害,不象田家兄弟那么张扬跋扈,没有把事做得太绝,也没有象田家兄弟那么连漕船都敢劫,使得陈应良必须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最重要的田家兄弟身上,早早就定下来以裴翠云为香饵诱杀田家兄弟的诡计,对如何将张迁斩首却毫无办法,只能是听天由命,把希望寄托到陈祠和马三宝的身上。 心中早有主次计划,陈应良在事前当然就对马三宝有过交代,让马三宝跟随陈祠行动时想尽一切办法把张迁的脑袋拿下,马三宝连张迁的模样都没有见过,对陈应良交代的这个困难任务当然是毫无信心完成,但马三宝当然也不可能拒绝接受这个任务,只是回答尽力而为,陈应良也知道这事难办,便也没说什么如果办不到就收拾马三宝的话,鼓励了马三宝几句便也不再多言多语,其他任由马三宝自行琢磨决定。 再接下来,随着陈应良的诱敌成功,码头伏击战正式展开,陈祠的团队先是借着暮色掩护下船集结,马三宝也在陈应良的亲自安排下加入了陈祠团队,然后陈应良又从方向判断,料定从运河下游杀来的敌人定然是张迁匪帮,便又安排陈祠团队向运河下游发起冲锋,结果陈应良的判断果然无误,陈祠队伍也顺利的与预定敌人交上了手。 一边是只会抢劫可怜客商的土匪队伍,一边是在杨玄感叛乱中千锤百炼出来的精锐之师,交战的结果自然毋庸置疑,以逸待劳的陈祠团队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把张迁匪帮的主力打得满地找牙,抱头鼠窜,然后张迁匪帮也很快就象田匪队伍一样土崩瓦解,彻底崩溃,上上下下一起撒腿逃命,陈祠的队伍紧追不舍,不断寻找张迁的下落,但始终都是一无所获,抓了几个俘虏审问,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张迁究竟在这里。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酉时尚未过半,天空就已经接近漆黑,即便打上火把也很难看到二十步之外,见时间已经不多,又见被陈祠队伍追杀的张迁匪帮队伍越跑越散,单独逃命的游兵散勇越多,想要寻找到张迁下落已经是几乎毫无可能,一直跟在陈祠身边的马三宝下定了决心,先是请陈祠暂且驻步,然后一边拿出一套事前准备好的百姓衣服飞快更换,一边对陈祠说道:“陈校尉,你继续带兵追,我化装成乱贼混进乱贼队伍,去找张迁的下落取他首级,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什么?”陈祠大吃一惊,问道:“你一个人去张迁的下落?你不怕危险?” “当然怕,不过公子既然有交代,再怕也得去。”历史曾经好几次孤身一人潜入敌营劝降的马三宝笑笑,答道:“不过也不是太危险,张迁那个大贼头现在要么就是在前面的乱贼大队里,有你们盯着我不用怕,要么就是利用大队吸引你们的注意,带着三五个亲信单独逃命,身边没多少人我也不用怕。” 陈祠本来还想些什么,连鞋子都已经换成了百姓布鞋的马三宝则站起身来,拔出横刀检查着说道:“陈校尉,别浪费时间了,快带你的队伍追,张迁有可能单独逃命,也有可能跟着大队逃跑,放心,我多少会些武艺,危险不大。一会公子如果问起,你也让他不必为我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战情如火,统率全军的陈祠也不敢浪费时间,又见马三宝决心已下,便也没有坚持阻止,嘱咐了一句保重,然后就领着报国军继续追击去了,马三宝则很狡猾的躺到了路边的草丛中,先找了一具刚被报国军将士砍死的匪兵尸体,把血涂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又用刀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割出了几个口子,伪装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待到报国军队伍走远后,马三宝才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快步冲向运河的河岸,动作模样也象极了一个侥幸装死逃生的匪帮士兵。 借着最后的暮色顺利到得运河岸边,马三宝也不打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只是向下游行走,一边观察着河面动静,一边注意着路旁情况,遇到草丛芦苇茂盛的地方,马三宝还要低声呼唤几句,“有没有人?我是自己人,有没有人?我是嵇山张大王的人。” 马三宝的努力很快收到了回报,向东面走了一里多路后,路旁的草丛中终于响起了战战兢兢的回答声,“我也是张大王的人,官兵走远了没有?” “走远了,出来吧。”马三宝赶紧回答,还关心的问道:“兄弟,受伤没有?” “脚崴了,痛得厉害,帮我一把。” 呻吟声中,草丛中爬出了一个满身泥土枯叶的匪帮士兵,手脚并用看模样真是腿部受了些伤,马三宝忙上前帮他爬出草丛,一边扶他坐下,一边给他检查伤脚,还随口问道:“你叫什么?谁的部下?” “叫我何二就行了,我是王五王头领的麾下。”那匪帮士兵呻吟着回答道。 “你是王头领的人?”马三宝很是惊奇的抬头看那匪帮士兵何二,见他十八九岁皮肤粗糙,是典型的农家子弟模样,还有些斗鸡眼,便又神情惊讶的问道:“我也是五头领的麾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刚加入张大王的队伍没多久,开始还是在山上做事,前几天才被派下山给王头领帮忙,所以你应该没见过我。”何二怕马三宝误会,赶紧解释。 “哦,原来这样。”马三宝恍然大悟,这才说道:“我叫马三宝,也是王头领的人,你的脚没事,没伤到骨头,就是脚腕有些肿,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我帮你包一包,好得更快。” 说着,马三宝还真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一根布条,替那何二包扎脚腕,那何二感激不尽,对马三宝不仅没有半点怀疑,还反过来对千恩万谢,口称马三哥。也是到了确认何二对自己没有怀疑后,马三宝这才问道:“何二兄弟,你知不知道张大王在那里?” 何二摇头说不知,马三宝也知道这些匪帮小喽罗不太可能知道张迁的去向,便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回嵇山?今天我一直在码头旁边盯着官兵,没听到这方面的交代。” “王头领也没对我们交代。”何二如实答道。 “他娘的,一问三不知,碰上这种菜鸟队伍还真麻烦。”马三宝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又稍一思索,觉得应该再利用一下何二这个掩护,便道:“这么说,看来我们只能是自己想办法回嵇山了,你能不能走路?我们往下游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船过河回嵇山。” 尽管脚还痛得厉害,但因为害怕被马三宝扔下落单,何二还是赶紧答应说自己勉强能走,马三宝需要他掩护自己的身份,当然也没有拒绝,忙把他搀了站起,又给他弄来一根树枝当拐杖,带着他一起向下游寻找过河船只,也乘机想他套取嵇山匪帮的内部情况,何二则无比庆幸自己碰上马三宝这么一个好三哥,对马三宝的套话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让马三宝弄清了张迁匪帮的不少内部情况。 经何二介绍马三宝才知道,原来张迁匪帮是在昨天四更就已经开始了进兵北上,大小头领共率一千二百余名喽罗分头下山,化整为零潜来永城,何二所在的匪帮队伍是在永城码头下游的二十里外乘船渡河,隐藏在了一片树林中集结,下午申时过后才在张迁的亲自率领下向西行军,抵达码头附近后又一次化整为零隐藏在树林草丛等隐蔽处,然后在看到码头火起后发起了冲锋,接着何二的队伍连报国军的队伍都没有碰上,直接就被自家败兵带了跟着逃命,何二因为崴脚没跟上大队,就逃到南面的黑暗处逃避,侥幸没被报国军的追兵发现,也十分幸运的碰上了马三宝这么一个好三哥。 听了何二的介绍后,马三宝心中顿时有些窃喜,因为马三宝通过分析推断,张迁如果想要渡过运河向南面的嵇山逃命,一般来说只有三条路,一是下游二十里外的匪帮队伍渡河地,在那里渡河,而报国军是一直沿着运河北岸追击,正常情况下一定能发现张迁匪帮的渡河地点,阻止张迁渡河。张迁的第二条路是在永城码头附近,登上当时正在袭击码头的匪帮船只渡河,但这么做自然无比危险,可能性很小,同时马三宝此前在追击时,也细心留意到并没有匪帮队伍逃向河边上船逃命,匪帮船只也没有靠岸运载北岸士兵,所以张迁在码头附近渡河逃命的可能很小。 “如果我是张迁,我一定会选第三条路,先躲开报国军的追击,然后逃到岸边,等败退下来的贼船接应过河!”马三宝在心里分析,又暗暗下定决心,“赌一把了,虽然张迁未必有老子聪明,但与其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撞,倒不如就这么碰碰运气。” 下定了决心,马三宝也不再迟疑,搀着何二只是继续顺着河岸前行,途中不断搜寻匪帮残兵,寻找张迁的下落,然而很遗憾的是,匪帮残兵马三宝倒是先后遇上了二三十个,也全都把带着何二的马三宝当成了同伴,可惜却没有一个知道张迁的下落,惟独只有一个匪帮士兵告诉马三宝,说他跟着张迁的旗帜逃了有七八里路,然后因为报国军一直紧追不舍和天色全黑的缘故,就再没看到张迁的旗帜。 看到张迁的旗帜并不表明张迁就一定在旗下,这个道理天性狡狯的马三宝当然懂,所以马三宝也只能祈祷这个情报不假,张迁确实是逃往了这个方向。而与此同时,先后碰上了的这些匪帮士兵都通过泅水逃到了运河南岸,还邀请马三宝也泅水过河,马三宝则借口何二崴了脚不能游泳,不忍心丢下自家兄弟单独逃命,谢绝了这些匪帮士兵的邀请,那些匪帮士兵也不勉强,各自下河游泳渡河逃命,不敢在过于危险的北岸耽搁。 对于马三宝这个讲义气的举动,脚痛得连路都几乎走不了的何二当然是感动得眼泪汪汪,只恨不得把心都挖给马三宝,马三宝则是嘴上谦虚,心里担忧——张迁可是专门靠劫掠运河吃饭的大贼头,不可能不识水性,他如果也象其他匪帮士兵一样泅水逃命,那马三宝今天晚上可就注定要白忙活了。 天更黑了,赶上天气不好没有月光,对这一带地形很不熟悉的马三宝走起路来自然无比吃力,深一脚浅一脚几次摔交,崴了一只脚的小匪兵何二则更惨,摔交更多不说,最后还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道:“三哥,你别管我,你先走吧,我实在痛得受不了啦,你过河跑吧,用不着管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换成了在柴家当家丁时的马三宝,听何二这么说肯定是抬腿就走了,可是现在的马三宝却已经跟了陈应良一段时,耳濡目染了陈应良与陈老三这对少主老仆的善良忠厚,还亲身体会过何二这样类似的心情,又通过之前的交谈,知道何二不过是一个害怕到辽东当苦役而从贼的普通农家子弟,手上从没沾过血,值得可怜和怜悯,所以马三宝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半蹲到大声号哭的何二面前,招呼道:“兄弟,你上来,我背你走。” 何二哭得更大声了,推辞着不让马三宝背,道:“马三哥,你别管我,官兵追得那么紧,你背着我怎么跑得掉?你走吧,别管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了你的恩德。” “唉,怎么跟了新公子后,全碰上些这样的人?”轻叹了口气后,马三宝回过身来,拍拍痛哭流涕的何二脑袋,柔声说道:“听话,上来我背你走,我想办法带你过河,但是过了河以后,你要听我一句话,别当土匪了,回家种田去吧。” “马三哥,我不想当土匪,我从来就不想当土匪。”何二痛哭流涕的说道:“是里长挑了我去辽东当民夫,我不想去被冻死累死,才逃了出来,被张大王的队伍硬拉上山当土匪,我不想当土匪啊。我听你的,我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就马上回家种田,再不当土匪了。” “这就对了。”马三宝又拍拍何二的脑袋,把他搀起,然后再次半蹲到何二的面前,微笑说道:“上来,三哥我背你走,带你过河,过河你就直接回家,千万别再回嵇山当土匪,那是死路一条。” 何二大哭着答应,这才爬到了马三宝的脊背上,然而就在这时候,两人身后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威喝声,“两个小王八羔子,你们刚才说什么?别回嵇山当土匪,那是死路一条?乱我军心,活腻味了?” 马三宝与何二惊讶回头,却见黑暗处突然走出了五六个高大汉子,为首一个中年男子满脸黑毛,又胖又大,拿着一把刀恶狠狠的向马三宝问道:“你的头领是谁?刚才是不是你说要当逃兵?” 马三宝一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个黑毛胖子是谁,何二则是赶紧从马三宝脊背上跳下来,双膝跪下爬向那黑胖子,哭喊哀求道:“大王,张大王,马三哥他是一时糊涂,说了糊涂话,你别在意,我们不想当逃兵,没想当逃兵……。”、 “闭嘴!”张迁一脚踢翻何二,压低声音怒道:“再敢大声,把官兵招来,本大王一刀砍了你。” 何二赶紧闭上嘴巴,还又飞快爬跪在了张迁的面前,低声哀求,马三宝则是张口结舌,突然一指张迁的身后,惊叫道:“官兵来了!” “什么?!” 张迁和他几个亲信都是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身后,而与此同时,马三宝突然快步上前了两步,第三步直接踩在了何二的脊背上,借势腾空跳起,双手握住始终出鞘的横刀,居高临下对着张迁的脖子狠狠劈下,刷一声闷响,听到风声的张迁甚至还来不及完全扭过头来,马三宝的横刀就已经重重的劈在了脖子上,血花飞溅间,张迁的脑袋也腾空飞起,远远摔出三四丈远。 一刀劈掉了张迁的首级后,双脚刚刚落地,马三宝又是一刀劈出,将旁边最近的一个匪兵砍翻,大吼道:“谁敢过来?老子和他拼了!” 看到张迁的无头尸体倒地,又看到马三宝威风凛凛的持刀而立,剩下的四个匪兵顿时慌了,惊叫着一度想来围攻马三宝,结果被武艺过人的马三宝大吼着又一刀砍断一个匪兵的手臂后,另外三个匪兵顿时撒腿就跑,马三宝则作势追杀,把几个匪兵吓得惨叫着跑得更快,最后才一刀砍死那断臂匪兵,然后拣起张迁的脑袋放声狂笑。 马三宝放声狂笑,小匪兵何二却哭得更大声了,还提醒道:“马三哥,你快跑,你杀了张大王,大王的队伍肯定饶不了你,你快跑,不然你就死定了。” 马三宝哈哈大笑,左手提了张迁的人头,右手把大声哭泣的何二一把提起,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往北面官道走,笑道:“何二兄弟,别怕,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是陈祠那小子说得对啊,善心就有善报,没你帮忙,我今天肯定就是白辛苦了。” 第126章 凶残得不象人 隋炀帝是昏君还是明君这点还有些争议,但如果说谁是中国历史上最闲不住的皇帝,隋炀帝排名第一这点就绝对没有任何争论了,有史学家统计,历史上的隋炀帝在位一十四年,真正呆在大兴国都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余下的时间不是在出巡地就是在出巡的路上,这个记录前无古人,后面也没有来者。 这不,从辽东战场回到大兴还没有一个月时间,隋炀帝就又一次闲不住了,早在任命陈应良为谯郡赞治之前,屁股上就象是长了针一样的隋炀帝就已经驾临了秦岭脚下的太平行宫,先是检阅了隶属于右屯卫的骁果军,然后没呆上几天时间,很快又是一道圣旨颁下,宣布驾临东都,巡游洛阳,令百官同行,也令沿途各郡各县做好迎驾准备。 可怜的大隋百官早就习惯了隋炀帝的这个狗熊脾气,也没谁敢劝谏说杨广你歇歇吧,别给更可怜的老百姓增加负担了,都是老老实实的抛家弃子跟着隋炀帝再次东进巡游,好在隋炀帝的巡游已成习惯,銮驾仪仗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隋炀帝头天下令出巡,第二天就可以出发,倒也用不着现去准备銮驾仪仗那么麻烦。 就这样,英明神武的伟大皇帝隋炀帝又往东都来了,走的还是陈应良、卫玄等人与杨玄感决战的崤函山道,銮驾浩荡队伍气派自不用说,沿途郡县还得把地皮刮得天高三尺的向隋炀帝进献奇珍异宝,珍馐美馔,供给隋炀帝及随行队伍的一应花消,战战兢兢生怕惹得隋炀帝不满,丢官罢职还有可能掉脑袋,算是被隋炀帝折腾了个惨。 被折腾得最惨的还是咱们的老相识弘农太守杨智积,因为隋炀帝还在路上时,就已经派人传旨说让杨智积好生准备,伟大圣明的隋炀帝途经弘农时,将在弘农行宫中住上几天,游览一下弘农景色。可怜的蔡王殿下心中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赶紧准备迎驾事务,同时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担心被爱猜忌的堂哥抓住什么小辫子,象其他的堂兄堂弟一样掉脑袋进大牢。 还好,当隋炀帝驾临弘农时,杨智积率领麾下文武官员前去迎接,堂兄弟见面之后,隋炀帝还是拿出了亲热的态度对待杨智积,不仅恩赐杨智积登上御辇与自己同车而行,还兴致勃勃的提出去参观隋军与杨玄感叛军的决战遗址,杨智积不敢怠慢,赶紧给堂哥领路,来到弘农正东的旧战场上,一一为隋炀帝指点决战地点,叛军营地旧址,还有隋军追击叛军时的主要战场。 虽然不太清楚堂兄为什么会对这些地方感兴趣,但为了讨隋炀帝高兴,在介绍隋军追击叛军的主战场时,杨智积很是眉飞色舞的说道:“圣上请看,这一带就是我大隋军队杀敌最多的主战场,当时臣弟来到此地时,还真是被吓了一大条,地上的叛军士兵尸体足足堆起了有两人高,连绵数里,地面全被鲜血给染红了,血多得积满沟渠,飘起旗帜,血腥味一个多月没散……。” 听着杨智积的介绍吹嘘,隋炀帝不断点头,连声说杀得好杀得妙,还赞道:“多亏了贤弟调度有方,临危挺身,率领我大隋军队迎头痛击杨逆叛贼,杨逆叛贼能够在此覆灭,关中得保无虞,贤弟居功至伟。” “圣上过奖了。”杨智积赶紧行礼道谢,谦虚道:“杨玄感叛贼能够在此覆灭,皆是陛下洪福庇佑,三军用命,卫留守指挥有方,陈赞治率军死战,这才生擒杨玄感,全歼叛贼主力,臣弟实无尺寸之功。” “贤弟太过谦了。”隋炀帝放声大笑,道:“贤弟用不着这么谦虚,这次剿灭杨玄感叛贼,贤弟都立了些什么功劳,朕早就一清二楚了,如果不是贤弟先行赶到函谷关调度布置,掩护卫爱卿他们率军撤退,当时我们可就是连可战之兵都没有了。后来卫爱卿、陈爱卿能够在弘农大破叛贼,也是因为贤弟你主持防务,供给粮草军械,安抚百姓,做好了一切幕后工作,不然的话,卫爱卿与陈爱卿如何可能在此大破逆贼?” 杨智积嘴上继续谦虚,心里却连连叫苦,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果不其然,大笑过后,隋炀帝又看似无心的随口说道:“贤弟如此大才,仅仅担任一郡太守未免太过可惜,这样吧,朕封你为司徒左长史,随朕巡游东都,以便时刻为朕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杨智积脸上的肌肉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欣喜神色,赶紧向隋炀帝稽首谢恩,隋炀帝哈哈大笑,亲自将杨智积搀起,好言夸誉,旁边的文武百官则神色各异,不少人看向杨智积的目光中还尽是同情,但也有不少人的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比方说咱们的另一个老相识云定兴云大少卿,就在心里笑道:“活该!叫你小子出风头!你一个皇亲国戚,搅和进军队的事干什么?还表现得那么出众,不是找死是什么?嘿嘿,随驾巡游,你这辈子,最好的下场也就是随驾巡游到死为止了。” 萧瑀萧国舅也有些幸灾乐祸,这倒不是说萧国舅与亲姐夫的亲堂弟杨智积有什么仇隙过节,而是因为萧国舅很不满杨智积当初在平叛大战中做出的选择,没有打压掣肘一看就讨厌的陈应良就算了,还全力支持陈应良决战杨玄感,给了陈应良小丑跳梁的机会,间接害得自己的表兄李渊颜面扫地,惨遭老顽固房彦谦掣肘,更间接害得自己的表侄子李二头巾泛绿媳妇被抢,伤心失落至今还意志消沉——如果杨智积稍微掣肘一下陈应良,又那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幸灾乐祸了杨智积被明升暗降和剥夺实权后,萧国舅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等等!皇帝如此猜忌杨智积,杨智积当初又与陈应良小子合作得如此默契,二者之间肯定有不少往来,我如果能拿到他们二人私下往来、交往过密、甚至暗中勾结的证据,以皇帝的脾气,陈应良小子还能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拿定了这个主意,萧国舅半点没有迟疑,马上转向了旁边的谏议大夫萧怀静,使了一个眼色,萧国舅的堂弟萧怀静会意,赶紧稍微上前一步凑到了萧国舅面前,萧国舅这才附到堂弟的耳边低声说道:“一会进城后,你去仔细打听一下,看看当初陈应良小子在弘农时,都与蔡王殿下有些什么往来,最好拿到证据。” 萧怀静笑了,低声说道:“兄长放心,弘农县令祖君彦正好是小弟的诗文好友,又全程参与了当时的事,那小子如果有什么不臣之举,小弟一定能拿到铁证。”——顺便说一句,萧怀静萧大夫确实是祖君彦的知交好友,在历史上,萧大夫还帮忙直接把大隋名将裴仁基逼反到了祖君彦那边。 …………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让萧怀静绝望了,当天晚上,当萧怀静与好友祖君彦聚会饮宴时,萧怀静拐弯抹角的打听陈应良与现在已经被隋炀帝猜忌的蔡王杨智积有什么往来,全程见证了弘农大战的祖君彦却给出了让萧怀静失望的答案——当时陈应良确实是和杨智积见过几次面,可每次见面都是商议军务,讨论战情,并且每一次都有在职官员旁听做证,没有半点机会可以利用。至于什么陈应良与杨智积私下往来见面的事,那更是半次都没有。 否极泰来,正当萧怀静万分失望的时候,祖君彦喝了一杯酒,又突然说道:“说到陈赞治,那个年轻人忠诚勇敢善良,尊敬长辈遇事争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贪功,他如果不改掉这个脾气,只怕迟早要吃大亏。” “贪功?他怎么贪功了?”萧怀静的眼睛亮了。 “抢了蔡王的妙计之功。”祖君彦随口说道:“弘农决战时,我军之所以能够生擒杨玄感、李子雄二贼,是因为蔡王殿下设计,派人冒充从贼乱民,在交战之际给杨玄感和李子雄送去一批下了巴豆的酒肉,让杨李二贼腹泻不止,逃都不逃不掉,这才顺利生擒了那两个大贼头。谁知道到了战后,陈应良那小子竟然在卫留守冒领了这个功劳,说这个计划是他布置的,独吞了擒贼之功。” 萧怀静心中狂喜了,不动声色的追问道:“君彦兄,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那些送酒肉的百姓都是我安排的,我能不知道?”祖君彦反问,萧怀静也不言语了,劝慰了好友几句,满心欢喜的与祖君彦尽欢而散。 ………… 祖君彦的这些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萧国舅的耳朵里,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萧国舅也顿时大喜过望了——这事如果操作得好,不要说让陈应良官帽落地回家种地了,把陈应良弄进大牢也不是毫无可能!大喜之下,很有成算的萧国舅当然是立即命令堂弟收集具体证据,然后亲笔写下奏章,准备等机会呈奏到隋炀帝的面前,狠狠替表兄和表侄子出一口恶气! 萧国舅拿住了把柄却要等机会,是因为老谋深算的萧国舅很清楚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操作得好把事闹大,是可以干掉陈应良报仇出气,但如果操作不好,很可能就会被老滑头裴矩轻飘飘一句话就带过去——就算没有杨智积给杨玄感下药,当时杨玄感同样跑不掉。所以萧国舅必须要等时机成熟,等到隋炀帝怒不可遏想杀人泄愤的时候,再把这件事捅出来效果才会最好。 萧国舅做梦也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就在当天下午,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突然送了隋炀帝的銮驾之中——大隋名将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在征讨清河起义军张金称部时,竟然阴沟里翻船遭到了惨败,冯孝慈被起义军当阵斩杀,连尸体和人头都没有救回来!而除了是归乡途中不幸被强盗杀害的前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外,冯孝慈还是第一个死在农民起义军手中的大隋十六卫府将军! 收到这个惊人噩耗,隋炀帝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应对之策,可是因为隋军主力正集中在关中与中原一带的缘故,满朝文武商量来讨论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办法立即替冯孝慈报仇雪恨,就更别说尽快剿灭注定要声势大振的张金称部了。见此情景,隋炀帝当然是脸色越来越铁青,萧国舅则是越来越暗暗欢喜,只等一有机会就马上打黑枪下烂药。 商量到了最后,仍然还在打算第三次亲征高句丽的隋炀帝憋着火气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决定调动平叛名将张须陀的军队北上,攻打张金称并力争将其消灭——尽管隋炀帝很清楚张须陀的队伍连年征战,已经是疲劳异常,同时山东境内的大小起义军仍然是多如牛毛,张须陀再怎么的奋力征战也是顾此失彼,按下葫芦浮起瓢,但连续两次亲征高句丽的隋炀帝还是不愿把主力队伍转投平叛战场,仍然还想把主力军队用在对外战事上。 看出隋炀帝是窝着火勉强做出这个决定,更让萧国舅暗喜的事发生了——行宫大殿外突然来了一个尚书省的官员,接着陈应良在隋炀帝面前的最大靠山裴矩匆匆出殿,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见此情景,萧国舅不再犹豫,立即站出了班列,呈上今天早上才刚刚写好的奏章,弹劾陈应良的贪功谎报之罪,请求隋炀帝痛下黑手,以正国法军法。 和萧国舅预料的一样,他突然弹劾陈应良在平定杨玄感叛乱的战事中冒领军功的罪行后,满朝顿时大哗,心情正极度不好的隋炀帝更是当场气黑了脸,飞快看完了萧国舅亲笔的奏章后,还把奏章摔到了刚刚就任司徒左长史的堂弟杨智积面前,咆哮问道:“有无此事?陈应良小子,有没有冒领你的功劳?!”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杨智积的身上,裴蕴眉头微皱,提心吊胆,也不断暗骂远房侄子烂好人,替杨智积考虑什么是否受猜忌——陈应良是好心冒领功劳这点,熟知隋炀帝性格的裴蕴可是早就看出来了的。萧国舅则是心中冷笑,暗道:“蔡王,你自己决定吧,你不认帐也行,大不了把祖君彦宣到这里当面对质,皇帝正在气头上,你想把事闹大就尽量闹大吧,小心别把你闹进去。” 杨智积并没有急着回答,先是冷漠的看了一眼萧国舅,然后才向隋炀帝拱手说道:“禀陛下,绝无此事,派百姓冒充从贼乱民给杨玄感逆贼送去下毒酒肉这条计策,是陈应良提出构思,臣弟着手布置,并非冒功。” “蔡王殿下,下官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庇护陈应良?”萧国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关于此事,下官早已派人调查清楚,并有弘农县令祖君彦为证,殿下是否要请他上殿对质?” “不必了。”杨智积平静答道:“他是不知情,这才误会了陈郡丞冒领功劳。也是凑巧,陈郡丞献计时,他正在军营安抚士卒准备决战,无暇拜见于我,就把计策写在纸上,派人送到我的面前,请我依计行事,我觉得计策不错,就采纳了,那张纸条至今还保存在我的书房里,萧国舅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取,或者萧国舅亲自去取也行,那张纸条就放在七月份的公文集里。” “糟了!”萧国舅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这个深藏不露的蔡王杨智积——猜到是杨智积的心思慎密,早就知道陈应良抢他功劳对他利大于弊,也早就担心有人利用这一点做文章,害了陈应良也害了他自己,这才早早就伪造了一张纸条预防万一。 见杨智积如此自信,隋炀帝顿时信以为真,神情稍稍放缓之余,也马上把萧国舅当成了出气筒,冲着萧国舅咆哮道:“萧瑀,你闹够没有?陈爱卿到底是那里得罪你了?上次弹劾他当值时走神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就算了,今天又污蔑他冒领军功,你看他那里不顺眼,直接说出来,他如果不对,朕替你做主!下次再这么捕风捉影凭空污蔑,就算你是朕的妻弟,朕也绝不轻饶!” 倒霉碰上杨智积这个级别对手的萧瑀垂头丧气了,只能是赶紧磕头请罪了,而与此同时,刚才不知因为何事的裴矩又回到了行宫大殿中,手里捧着两道奏章,向隋炀帝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圣上,微臣向你请罪来了。” “你有何罪?”隋炀帝一楞,旁边的裴蕴和文武百官也都是一楞,一起心说裴矩疯了,明知道皇帝这时候心情正非常不好,跑来请罪不是找死么? “禀圣上,微臣向你保荐的谯郡赞治陈应良,辜负了微臣的举荐,犯了大错。”裴矩垂头丧气的说道:“陈应良在前往谯郡上任途中,与太府船队同行,结果在途中遭到了瓦岗贼与济北乱贼吕明星的联手袭击,没能尽到在职官员的职责,全力保护好太府船队,导致贼寇偷袭得手,两条官船沉没,众多太府差役被杀,东都洛阳送往江都行宫的钧窑瓷器,也有近六成被毁。” 对陈应良在平乱战场表现寄以了厚望的隋炀帝失望了,脸色也又难看了几分,重重哼了一声,道:“也不能全怪他,他不是太府官员,这事重办押送官员就是了。” “谢陛下圣恩。”裴矩很是恭敬的谢恩,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陛下,微臣那个远房侄子陈应良,虽然不是押送官员,罪责不大,但他对此还是诚惶诚恐,为了将功折罪,他奋力斩杀了济北大寇吕明星,将首级呈送东都,以为恕罪。” “这就对了。” 隋炀帝闷闷不乐的点头,但点到了一半,突然发现事情不对的隋炀帝却猛的抬起头来,和满朝文武一样的神色惊骇,惊叫道:“他斩杀了吕明星?那个率领众多乱贼围攻东郡的乱贼头子,连费青奴都拿他无可奈何的吕明星大寇,被陈爱卿杀了?!” 裴矩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大力点点头,举起一道公文答道:“这是樊子盖樊留守的报捷文书,请陛下过目。” 隋炀帝放声大笑了,大笑道:“裴爱卿啊,你这不是请罪,是在请功啊,还骂陈爱卿是不孝侄子,这样的不孝侄子,你给朕多举荐几个,有多少朕用多少。” 满朝文武恍然大悟,一边暗骂裴矩会拍马屁卖关子讨好隋炀帝,一边向隋炀帝道喜,萧瑀萧国舅则是脸色铁青,知道想替表兄收拾陈应良只会更难了。但事还没完,裴矩突然又微笑说道:“圣上,其实微臣也很希望这样的不孝侄子能更多一些。” “这是樊留守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另一道报捷文书,前后两道,凑巧同时送到,请陛下过目。”裴矩举起了第二道奏章,微笑说道:“微臣那个不孝侄子陈应良为了赎罪,到了谯郡上任后,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斩下了田黑社与张迁两大乱贼的首级,又斩断大贼头田白社的一支手臂,然后乘势攻破了谯郡的芒砀山和嵇山两大贼营,为害通济渠两年有余的谯郡两股大匪,也已经被他都给铲平了。” 隋炀帝呆住了,嘴巴张得根本就合不拢,满朝文武都呆住了,裴蕴和杨智积的嘴巴张得可以直接塞进两个鸡蛋,云大少卿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去三个,不过最震惊的还是跪在裴矩旁边的萧国舅,扭头看向裴矩的面孔上尽是呆滞,失魂落魄的问道:“裴相,你说的是谁?三天时间,就铲平了两股大乱匪,砍下了曾经劫掠漕粮的那个大贼头田黑社首级?” “萧国舅,我说的是陈应良。”裴矩笑得异常亲切,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就是你刚才弹劾的那个谯郡赞治陈应良。” 砰一声,萧国舅直接摔在了大殿上,嘴里白沫外泛,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唐国公,表兄,不是我不帮你出气,是我们的对手凶残得不象人啊!” 萧国舅绝望,回过神来的隋炀帝却是欣喜若狂了,大喜之下,隋炀帝干脆命令裴矩当众念诵樊子盖送来的这两道报捷奏章,不久之前才力排众议破格举荐陈应良为谯郡赞治的裴矩也不客气,将前后两道报捷奏章念得有声有色,抑扬顿挫,隋炀帝则越听越是欢喜,几次打断裴矩的念诵,还放声大笑道:“原来这小家伙又是带着报国军剿贼,难怪打得这么漂亮,樊爱卿也是会安排,让两个团的报国军护卫太府船队,这是押送朕的御用瓷器,还是让陈应良那小家伙有军队可以剿贼啊?” 再听裴矩念完陈应良是如何迅速干掉谯郡三大贼头后,百官山呼道贺,隋炀帝更是大笑了,“哈哈哈哈哈,难怪剿贼速度这么快,原来这小子又在耍花招,拿一堆破瓷器冒充金银珠宝引蛇出洞,把三大乱贼引到码头送死,这样的馊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来!” “圣上,陈赞治用兵作战喜欢动脑子,这一点非常难得。”杨智积乘机说道:“上次平定杨玄感叛乱也是一样,我大隋军队能够以少胜多,生擒贼首,靠的就是陈赞治的巧妙布置,精妙计策。” “不错,如果别的地方官员也能象陈爱卿这么用心任职,迅速平叛,朕就省心多了。”隋炀帝连连点头,赞同杨智积的见解,也将右侯卫将军冯孝慈阵亡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还捻着胡须说道:“陈爱卿用兵如此高明,平叛速度如此之快,只让他担任一郡之丞,未免太过屈才,冯孝慈战死,右侯卫将军出缺……。” “什么?!”至今还在稽首单跪的萧国舅直接跳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大声提醒道:“圣上,陈应良才只有十七岁,太过年轻,右侯卫将军这样的重任如果交给他,只怕他还承担不起!” 隋炀帝看向萧国舅的脸色又有些阴沉了,杨智积则也赶紧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圣上,萧国舅此言有理,陈应良虽然能征善战,用兵有方,但他还是太年轻了,缺少磨砺,揠苗助长对他有害无益,陡然之间将他提拔过高,他不仅难以胜任,只怕还会失我圣朝错失一名难得干才,万望陛下三思。” 换成别的时候,杨智积敢这么打压裴矩向隋炀帝举荐的人,裴矩非得把杨智积恨个半死不可,但这次裴矩没有了,一是因为裴矩明白杨智积确实是为了陈应良着想才说这样的话,二是裴矩也被陈应良的骄人战功给吓住了,生怕陈应良一下子爬得太高又拿不出相应的战绩跌得更惨,所以裴矩也赶紧奏道:“陛下,蔡王殿下言之有理,揠苗助长,只会有害无益。况且陈应良这次连立奇功,靠的还是当初他在右武卫留下的精锐队伍,并没有练出新兵,也还没有经过地方政事的考验,是否能够独当一面,还有待观察。” 听了裴矩和杨智积的劝,刚才在冲动下差点就想破格提拔陈应良为右侯卫将军的隋炀帝也多少冷静了一些,又见苏威和裴蕴等其他文武官员也反对飞速提拔陈应良,隋炀帝也就改了主意,点了点头后,说道:“好吧,既然诸位爱卿都认为不能揠苗助长,那就赏给陈爱卿黄金百两,粮千斛,让他兼领谯郡通守,统领谯郡兵马,以观后效。” 萧国舅脸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隋炀帝首创的通守这个官职可不简单,名誉上还是太守的佐官,实际上权力比太守还大,不仅兼领地方民政,统率全郡兵马,还可以招兵买马扩充军队,可以黜陟(升迁降职)考核地方官员,甚至在必要时刻可以先斩后奏开仓放粮——同为通守的张须陀就开了这个先例,是名不符实的一方土皇帝!所以听到了隋炀帝的这个任命,萧国舅怎么都有些提心吊胆,也妒恨万分。 再怎么妒恨也没用,见隋炀帝的这个任命很是适合让陈应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可以考验一下陈应良的具体军政能力,即便出了什么差池也容易补救,裴矩和裴蕴等陈应良的靠山再不迟疑,赶紧替陈应良山呼谢恩,杨智积和苏威等其他官员也没意见,刚刚才被隋炀帝训斥过的萧国舅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老实闭嘴,眼睁睁的看着讨嫌的陈应良在自己面前升官发财,获掌重权。 第127章 扩军问题 胆小懦弱的谯郡太守徐敏廉当然不敢在给东都的六百里加急捷报中说什么假话,码头伏击战轻松取胜后,仅休息了一天时间,陈应良马上组织起永城地方军队向芒砀山巢穴发起反功,以报国军为先锋,用俘虏到的匪帮士兵为向导,没花多少力气就杀到了位居山林深处的田匪山寨门前。而在此之前,陈应良又要求徐敏廉急调谯县驻军东进嵇山,同样以俘虏为向导,攻打张迁匪帮的嵇山山寨,半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敌人。 与其说是攻打山寨,倒不如说是反抢土匪,因为陈应良拉着徐敏廉当众许诺攻破田匪山寨后,就把一半的战利品分给参战队伍,结果永城那些全靠军功赏赐吃饭的府兵乡兵马上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嗷傲乱叫,攻山时个个争先恐后,受伤不退,而田匪队伍才刚刚遭到重创,连田黑社都在永城码头阵亡,田白社又受了重伤无法控制队伍,自然也就挡不住隋军强攻猛打,守了不到半天就被迫弃寨逃命,陈应良挥师猛进,彻底捣毁田匪队伍其实并不算太过坚固的山寨,缴获田匪队伍此前抢劫来的大批赃物,俘敌五百余人,田白社则在混战中带着几个亲信不知所踪。 拿下了田匪山寨,得知方匡率领的谯县兵马仍然还没有拿下地势险峻的张迁山寨后,陈应良先是一把火把田匪山寨烧成灰烬,接着又马上掉头南下,率领已经尝到甜头的永城驻军去增援嵇山战场,并鉴于地势不利没有盲目强攻,采纳马三宝的建议,让马三宝救下的那个小匪兵何二带路,截断了流入张匪山寨的两条小溪,使得敌人无水可用,被迫弃寨逃命,然后也就轻而易举的攻破张匪山寨,阵斩负隅顽抗的匪首王五与张万成,同样彻底铲除了张迁匪帮。 至此,为害通济渠运河近两年的谯郡两大匪帮彻底覆灭,田黑社与张迁两大贼头双双伏法,只有田白社不知所踪,却也注定再无力量威胁通济渠运河的安全,一度因为通济渠贼乱猖獗而苦不堪言的百姓客商喜笑颜开,陈应良在谯郡的声威大振,百姓行商交口称赞,盗贼乱匪却畏之如虎。 对于野心勃勃的陈应良个人而言,收获还远远不只是在名望与官职这些,最重要的是,彻底铲除了田家兄弟和张迁这两股大匪帮后,谯郡境内的通济渠运河肯定能够获得一段时间的太平安宁,必须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的陈应良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打造自己的立身之本嫡系军队,同时先后抓到的一千六百余名匪帮士兵,也为陈应良提供了足够的兵源可以挑选建军。 知道历史知道隋炀帝已经蹦达不了几天了,陈应良自然不肯浪费半点时间,早在围攻易守难攻的张迁匪帮山寨的同时,陈应良就已经开始了甄别和挑选俘虏编制成军,甄别条件则是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壮年俘虏可以留下从军,然后让这些俘虏互相指认罪行,有杀害无辜百姓****女的俘虏一律处死,指认揭发者则获得钱粮与伙食奖励,结果很快的,到了攻破张迁山寨之后,陈应良就获得了大约一千一百余名案底比较干净的俘虏为兵,还有一百余名主动揭发同伴罪行的可靠士兵,让他们担任基层军官,至于其他的老弱病残匪兵,陈应良则全部扔给徐敏廉去头疼如何处理,不再过问他们的死活——这也就是有一个软弱上司的好处了。 甄别俘虏编制成军的同时,在谯郡耽搁了不少时间的报国军也告别了陈应良继续东下江都,陈应良心中虽然不忍,但上面不松口陈应良也没办法把报国军队伍留下,只能是一干故人再次依依惜别。此外,收到了消息的裴仁基也终于派来了家兵家将迎接女儿返回洛阳,被这小辣椒纠缠得焦头烂额的陈应良虽然为此欢呼雀跃,却多少也有一些失落惆怅,还算有些良心的到了码头送别裴翠云,感谢裴翠云这些天来给自己的诸多帮助。 可惜,当代陈世美陈应良难得良心发现一次,到码头送别裴翠云,裴翠云却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陈应良,不理不睬径直登船离去,连看都不肯看陈应良一眼。至于原因嘛,则是因为裴翠云要求陈应良兑现诺言、并且要求陈应良立即解除与长孙小箩莉的婚约时,陈应良抵赖说裴翠云只拿到田黑社的脑袋让田白社跑了,是裴翠云没有完成约定,所以自己不必兑现诺言答应裴翠云的任何条件,结果裴翠云当然是勃然大怒,与小陈世美割席断义了。 看着裴翠云昂着俏脸登船离去,陈应良摇头苦笑之余,也难免多少有些愧疚,不顾自己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就在旁边,叹息道:“有缘无分啊,不然的话,这丫头或许还真是我的好贤内助。可惜,有缘无分。” 听到未来妹夫这话,长孙无忌难得的没有替妹妹抱打不平,还说道:“兄长,只可惜裴姑娘出身于名门世家,裴大夫绝不可能答应让她做你的妾室,不然的话,我就敢替妹妹做主,同意你纳她为妾,她是一个好姑娘,很难得的好姑娘。” “说这些干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过去就让他过去吧。”陈应良苦笑着摇摇头,抬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叹道:“报国军走了,裴翠云也走了,好帮手都走了,接下来就看我们自己的了。路很难走,无忌,你是我的大舅子,陪我走这条艰难道路,可要做好吃受罪的心理准备。” 小小年纪就已经尝尽人间冷暖的长孙无忌默默点头,也知道陈应良接下来的道路绝对没有那么好走,郎舅俩感怀神伤,却全都没有注意到,裴翠云正在船舱中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偷看陈应良的身影模样,还轻轻说了一句,“保重,负心汉,别忘了我。” 陈应良接下来的路确实不好走,一千一百多名匪帮俘虏虽然已经重新整编成军,但士气斗志都十分低落,忠诚度也需要考验,这些对于擅长政委战术的陈应良而言问题还不大,最麻烦的还是钱粮问题,新军要吃喝拉撒,要武器盔甲,要衣服旗帜,要粮草战马,这些东西都要钱买粮食换,不要说陈应良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已经被升任为谯郡通守,就算是知道,这些钱粮陈应良也必须伸手向太守徐敏廉讨要。 还好,因为剿灭两大匪帮的善后事宜还没有全部处理完,谯郡太守徐敏廉仍然还滞留在永县城内,陈应良倒也用不着爬山涉水去谯县拜见徐敏廉求拨钱粮,可是找到了徐敏廉商量钱粮问题后,让陈应良气歪了鼻子的是,徐敏廉不仅不肯老实出钱出粮,还反过来劝说陈应良不要组建那么多的郡兵,建议陈应良象在东都洛阳一样,以谯郡的旧有官兵为骨干扩编至四个团即可,犯不着养那么多的丘八大爷,增加百姓负担,还容易引起猜疑。 至于原因么,也很简单,徐敏廉觉得黑白二贼和张迁已经解决了,谯郡境内已经只剩下一些小股贼寇,就凭谯郡官军现在的实力,收拾这些小贼寇已经是易如反掌,所以自然用不着组建那么多的郡兵了。 听到徐敏廉的理由,性格还算和善的陈应良难得发了一次飑,站在了徐敏廉的面前大吼大叫,“黑白二贼和张迁被剿灭了,我们谯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徐太守,你该不会是在做梦吧?现在的世道这么乱,谯郡境内有多少饥寒交迫快要饿死的流民百姓,有多少不想交粮纳税的刁民无赖,徐太守你数得清么?这些人都是隐藏着的乱贼,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马上就是一呼百应,到时候我们再去扩军备战,来得及不?” “就算我们郡的钱粮情况比较好,造反的乱贼比较少,可是周边的郡呢?”陈应良又拿出了谯郡的地图,指着周边的郡县咆哮道:“我们北面的梁郡,孟海公的上万乱贼正在周桥一带占山为王,越闹越大,韩相国的残部好几千人也是屡剿不灭,至今还在梁郡诸县流窜!东面,东海贼寇彭孝才已经流窜进了彭城郡内,彭城留守董纯董留守出兵征讨,却因为琅琊山高林密,地广人稀,根本找不到彭贼主力,彭孝才也是每次抢了就跑,一直和董纯捉迷藏,还有下邳的苗海潮,正向南面流窜的杜伏威,这些乱贼随时都有可能流窜进我们比较富裕的谯郡,到时候我们再整兵备战,来得及么?” “这些乱贼可不比我们刚刚才剿灭的黑白二贼和张迁,黑白二贼和张迁总共才有四五千人,只能算是小股土匪,可是这些大逆贼,却动不动就有几万甚至上十万人,就凭我们手里这点兵力,他们如果突然杀来,我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徐太守,你也是读书人,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我们谯郡比较太平,比较有钱粮,那些饿急了眼的乱贼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被陈应良怒发冲冠的模样吓住,又觉得陈应良的话颇有道理,性格软弱的徐敏廉终于改了口,小心翼翼的问道:“陈赞治,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把军队扩编到多少人?” “今年先扩编至十五个团!明年至少得扩编至二十五个团!” 陈应良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徐敏廉又一次直接摔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哀嚎说谯郡只是二等郡,养不起那么多的郡兵,痛哭流涕的哀求陈应良稍微削减一下扩军数字,陈应良却寸步不让,还搬出了此前收集的谯郡钱粮帐目,一笔一笔的与徐敏廉当面对帐,指出谯郡的钱粮赋税情况完全供养得起这么多的军队,又提出向过往客商收取平贼捐,剥削商船民船供养军队,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让徐敏廉同意了自己的扩军计划,逼着徐敏廉拿出大把钱粮给自己扩军备战。 “先扩编到十五个团哄着他吧,等明年世道稍微好转些,再想办法阻止他继续扩军。”这是徐敏廉同意陈应良扩军计划时的真实想法,但很遗憾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当隋炀帝任命陈应良为谯郡通守的诏书送抵谯郡后,徐敏廉徐太守也第三次摔在了地上,因为徐太守知道,他已经再没办法阻止陈应良的疯狂扩军了,也再没办法拒绝陈应良提出的钱粮要求了。 隋炀帝的这道诏书对徐敏廉来说是催命符,对陈应良而言却是一场及时雨,手里有了郡内文武官员的黜陟升降大权,陈应良俨然就成了谯郡的土皇帝兼吸血鬼,大力招兵买马的同时,第一道命令就是借口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勒令谯郡七县的县令全力开采铁矿提炼生铁,供给自己的大本营永城打造兵器盔甲,装备新编郡兵。第二道命令则是要求七县供应硝石,用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陈土制硝技术熬制硝石,供给永城以为军用,把谯郡诸县逼得叫苦连天,被迫挖了不少老房子的屋基,取陈土制硝满足陈应良的无底胃口。 其实陈应良也只在这两点上为难治下官员,具体政务方面陈应良则比较宽宏大度的放任自流,并没有仗着通守权力欺压下官,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更没有向其他上司那样向下级勒索贿赂,逼着下级把地皮刮得天高三尺的向自己行贿,官声还算不错——但这并不是陈应良不想,而是陈应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这么做了,陈应良的所有精力时间都已经投入到了军队的扩建训练和武器的锻造开发方面。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五个团的府兵在陈应良的严令下已经全部补充兵员完毕,打着郡内乡兵旗号组建的十个团也全部招募到位,并且全部集结在永城县内由陈应良亲手负责训练,而让陈应良头疼的是武器和盔甲的制造方面,刀枪还好说,从芒砀山和嵇山缴获来的刀枪就已经足够十个团的乡兵,可以将就用着,慢慢打造制式武器更换,但是盔甲和弓箭方面却不是那么容易制造了,既耗材料又耗时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就。 还好,陈应良还有一个比较靠得住的幕僚叫做长孙无忌,见陈应良为盔甲与弓箭奇缺而烦恼,长孙无忌便建议道:“兄长,不如你上一道表章,向朝廷求助如何?皇帝目前就在东都洛阳,与谯郡距离不算太远,你直接上表给他,求他拔给你一批武器盔甲,不就可以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找死啊?”陈应良白了长孙无忌一眼,道:“我扩建乡兵,本来就是钻了朝廷法令的空子,还为乡兵向朝廷索要武器装备,皇帝不疑心我准备造反才怪。” “别人也许会被怀疑,但兄长你不会。”长孙无忌微笑说道:“兄长你忘了,皇帝面前的第一大红人左仆射裴矩,那可是你的远房伯父,有他替你周旋,你还用得担心什么被怀疑?况且现在你正有一个好借口向朝廷索要武器装备,就算要不到,也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什么借口?”陈应良问道。 “前日消息,齐郡大寇杜伏威,一路向南流窜已经到了下邳,沿途不断招降纳叛,贼众已达两万余人,在徐州一带声势无双。”长孙无忌建议道:“兄长你不妨借口说,你探听到乱贼消息,说杜伏威有意向淮南方向流窜,而彭城留守董纯的主力队伍又被乱贼彭孝才牵制在了琅琊境内,无力阻止逆贼杜伏威流窜淮南,兄长你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才向朝廷求取武器装备乡兵,尽快形成战斗力,时刻准备迎击杜伏威这股流寇。” “这样的借口,太牵强了吧?”陈应良有些苦笑。 “或许是有些牵强,可是利国利民,也正对皇帝的胃口。”长孙无忌换了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面孔,郑重说道:“兄长你曾经说过,当今是皇帝暴君,却不是昏君,一定不会介意朝中再出一名平叛能臣。至于裴矩裴相……,小弟觉得他是奸相,也是明相,但绝不是庸相,知道孰轻孰重,孰对孰错,假如他能扶起第二个张须陀,皇帝一定欣喜万分,他面子上也有光彩。” “这……。”陈应良楞了一楞,这才发现长孙无忌的话是在直入核心——隋炀帝和裴矩这些人,虽然也许会介意自己扩建谯郡乡兵的目的,但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再培养出一个在平叛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张须陀,迅速培养出一个能替他们增面子、长威风又解决麻烦的帮凶走狗。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试一试了。”陈应良心中盘算,觉得自己给隋炀帝留下印象还算不错,同时隋炀帝身边正好有不少自己的靠山,还是一定能帮自己说话靠得住的靠山,这件事就算办不成也后果不会太严重。陈应良这才下定了决心,沉吟着说道:“这么办吧,我先把奏章写好,你带着一些礼物去东都,先借口替我给裴矩拜年,乘机递上奏章求裴矩转递,试探裴矩对这件事的态度。” “如果裴矩觉得不妥,那你就把奏章带回来就行了,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后果。如果裴矩觉得可行,答应转递奏章,你就再去给宇文述拜年,也替我送上一笔礼物,恳求宇文述也在这件事帮帮忙,他是皇帝面前的头号宠臣,说话一言九鼎,有他帮忙,这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第128章 妖孽人才 说干就干,尽管把握不大,但如果成功就可以迅速解决问题,陈应良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安排了一些下人和靠得住的军士护送长孙无忌乘船上路,前往东都洛阳为自己活动武器盔甲的事,至于活动经费,陈应良则咬牙拿出了一批从黑白兄弟和张迁贼巢缴获来的珠宝,还有这段时间谯郡各县孝敬给自己的所有礼物,以及隋炀帝这次赏赐给自己的黄金,准备着顺便给裴蕴、裴弘策和皇甫无逸等人也送一份去,以做贺年,再拉近一下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陈应良也给为官清廉的樊子盖准备了一份礼物,十本用活字印刷术印刷出来的《樊华宗诗集》——虽说樊老顽固在诗文方面的才华十分平常,但考虑到这个老顽固爱面子爱清名的脾气,陈应良估计老顽固还是一定会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同时活字印刷术也是陈应良无意中发现这时代还在雕版印刷后,抽空顺手弄出来的,准备当做一个财源回报给永城百姓,也顺手用来拍一拍樊老顽固的马屁。 十二月中旬时,长孙无忌带着护卫走了,平时没怎么留心,直到长孙无忌离开之后,陈应良才发现这个大舅子这段时间的辛苦与对自己的帮助,因为没了长孙无忌的帮忙后,堆积如山的公文就必需要靠陈应良一个人批阅书写,累得手腕酸痛忙到深更半夜都还得不到休息,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之余,陈应良也发现了自己身边文职人才的匮乏,招揽几个有本事的文人充当幕僚的念头,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打算之中。 匮乏的何止只是文职人才,半个多月的谯郡通守当下来,被政事公务忙得焦头烂额的陈应良已然发现,自己的麾下现在是文官武将都缺,文吏只有长孙无忌一个,还只有十五岁难当大任,武将方面也只有马三宝一个,现在练兵倒是勉强可以应付,将来一旦到了战场上,一个马三宝就肯定不够了。除此之外,陈应良身边还无比的奇缺科技人才,尤其缺乏关于铸造、炼铁与机械方面的人才,还有将来计算弹道必需的数学人才。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陈应良效仿了一次曹操曹老大,亲笔写了一道告示张贴在永城南门的告示栏上,公开招聘文武方面的人才,也招聘擅长格物学的人才,声称一旦能让自己满意,必然以重金留用。 陈应良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虽然有相当多的所谓文人武士跑到了陈应良面前应聘,可是让陈应良绝望的是,这些所谓的文人也就是能写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默写几段论语中庸,或者就是能写几首酸诗腐词,真正懂得施政治民的一个都没有,就更别说陈应良所期望的什么上通天文、下懂地理的谋士智囊了。 武将方面更凄惨,虽然隋唐崇武,民间武风盛行,但可能是因为陈应良的人品问题,跑来应聘的武士全都是一群肉脚,会几下花拳绣腿就眼高于顶,扬言要来领先锋大印的十个里有九个,结果包括比较谦虚那个在内,都是连只会一些粗浅武艺的陈应良都打不过的货色,花架子倒是漂亮了,被将门家丁马三宝一脚一个都能踢翻,最后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还害得陈应良浪费了无数宝贵时间,一度影响到最重要的练兵大事。 科技方面的人才更惨,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科学这个名词,陈应良很是附庸风雅的用了‘格物’这个词代替,可是那些跑来应聘那些酸儒却一个个和陈应良谈起什么修身养性,意诚心正,搞了半天陈应良才明白,原来这个时代的所谓格物指的只是哲学范畴,并非古代科学的代称(实际上,格物做为自然科学的代名词,最早出现在清末)。然后陈应良也只能是一边骂着自己穿越太早,一边亲手撕掉原先的告示,重新写了一道招聘精通冶炼、锻造、机械与算术人才的告示。 汲取了上一份告示的教训,也为了不让自己浪费时间,陈应良这次在告示上出了一道数学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陈应良仔细打听过,知道这道高等数学题早在这个时代的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出现,也已经有一些人解出了答案,所以陈应良相信,如果有人能给出答案,在数学上就肯定有一定造诣,值得重用,所以陈应良宣布第一个答出正确答案给予重赏,并以重金留用!但如果答错答案或者故意跑来瞎蒙的,一律赏十军棍! 新的告示出炉了,在永城一带自然引起了不小轰动,但很遗憾的是,无数自命不凡的文人高士在告示面前研究了半天,却都是纷纷摇头而退,找不到正确答案也不敢跑到陈应良的面前瞎蒙,白挨十大军棍。同时因为没有一个人被陈应良挑中的缘故,跑来应聘文人武士也很快少了,搞了半天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找到的陈应良大失所望,也只得打算降低标准,先弄两个文笔凑合的师爷来给自己写公文。 白白折腾了十来天,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大业九年的年底,新年将近,公事与军务繁忙的陈应良也逐渐把招聘人才的事忘在了脑后,然而陈应良没有想到的是,一个雪花纷飞的下午,当永城县令董由来到通守府议论公事时,在把公务办完之后,董由在闲暇之余,随口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听说你这几天张榜纳贤,招纳文人武士,还有优秀工匠及精通算之人,结果如何了?” “别提了,纯粹瞎折腾。”陈应良苦笑叹息,随口把这几天情况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又叹道:“我也不想浪费力气了,打算过几天就把那张告示撕下来。董县令,你是士林出身,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人,只要文笔稍微好些,请举荐一两个给我,帮我料理一下公文,我不会亏待他们。” “好说,下官有几个诗文方面的朋友,书法还算不错,回去就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为陈通守你担任幕僚。”为人还算不错的董由一口答应,然后又说道:“不过陈通守,恕下官出言无状,你如果想找精通铁器制做铸造方面的工匠,还有精通算术之人,只是在永城和谯郡境内寻找,那就是找错地方了。” “董县令此言何意?还请指点。”陈应良一楞问道。 “因为民间的优秀工匠早被朝廷招揽一空了。”董由和陈应良相处颇为融洽,说话也没顾忌,解释道:“当今天子喜爱新奇器物,又大造龙舟御车,登基之初就已经下旨令天下各郡进贡能工巧匠,同时对这些能工巧匠赏赐极厚,所以大隋顶尖的能工巧匠目前几乎都已经迁居到了洛阳、大兴,或者就在陛下出巡队伍之中听用,陈通守你再想收罗招揽这方面的人才,当然是几无可能。” “还有精通算术的人才。”董由又补充道:“天子喜造宫室,仅行宫就有四十余座,又开凿运河,重建东西两都,做这些自然要营建土木,营建土木当然就要精通算术之人,所以天下精通算术之人同样也已经云集两都,陈通守你在谯郡自然难寻。” “哎哟!我怎么这么糊涂?”陈应良拍起了额头惨叫了,懊悔道:“早知道这些人才都已经去了东都和大兴,我应该在来的路上就动手招揽啊,我的叔父黎国公又正好是将作监正卿,麾下有的是精通算术的人才啊!糊涂了,糊涂了,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陈通守不必如此自责。”董由笑着说道:“这也不能怪你,说句不恭敬的话,陈通守你现在才十七岁,当今皇帝登基时你才七八岁,不知道这些情况也很正常。” 陈应良仍然还是万分自责,又向董由感谢指点之恩,董由谦虚,笑道:“举手之劳,能帮上陈通守的忙,也是下官的荣幸。如果陈记室急需精通算术之人,不妨现在就提笔作书,下官马上安排驿卒去为通守你送信。” 陈应良本想答应,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也用不着这么急,不瞒董县令,其实我现在最缺的是能工巧匠,必须要先有了能工巧匠才能用上算术人才。唉,只可惜我和少府的何稠、云定兴交情都一般,很难从他们手里弄到人,不然的话,事就好办多了。” 董由的官职没有陈应良高,但年龄和资历却放在了这里,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更是远在陈应良之上,听了陈应良这番无心之语后,心中突然一动,忙道:“陈通守,听了你这句话,下官倒是突然……。” “报。”突然进来的亲兵三狗子打断了董由的话——跟了陈应良还没几天,陈应良的老邻居三狗子还不太懂规矩,也不管董由就在堂中,直接就向陈应良拱手说道:“禀通守,我们的衙门外来了一个男人,说他能解答你的告示问题,请求你的接见。” “还真有人能答出来?”陈应良一喜,忙吩咐道:“领他进来。” 三狗子领命而去,董由也这才继续向陈应良说道:“陈通守,刚才你说到难以从少府何正卿、云少卿麾下招揽能工巧匠,又说先有了能工巧匠才能用上算术人才,这倒让下官想起了一个奇人,他既是一名难得的能工巧匠,又精通算术,并且还不归少府管辖,陈通守若是能把他招揽到麾下听用,倒是可以一举两得。” “世上会议这样的奇人?”陈应良大喜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出一两个这样的奇人也不稀奇。”董由很是得意陈应良的惊奇,为了卖弄自己的见多识广,也为了讨好手握考核大权的顶头上司陈应良,董由还故意吊起了陈应良的胃口,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说起来,这位奇人的身世之坎坷,命运之曲折,还真算得上是世间罕有,不知通守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请董县令介绍,我很有兴趣。”陈应良果然落入了董由的圈套。 “这位奇人是丹阳人,前陈的时候就已经以技巧过人而闻名。”董由故意放慢了一些说话节奏,道:“前陈时,伪帝陈叔宝任命王勇为东衡州刺史,因为这位奇人当时已经名动南臣,王勇就三顾茅庐,好不容易把他请了出山,为王勇担任幕僚……。” “通守,人带来了。”三狗子又跑进来捣乱,还把一个男子领进了陈应良的通守府大堂,还指着那名男子说道:“禀陈通守,就是这个人自称说,他能解答你告示上的算术问题,还说如果答错,情愿双倍领罚。” 陈应良随意看了一眼那名男子,见他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平常毫不起眼,外面下着大雪仍然穿着有些破烂的单薄儒衫,脚上的布鞋也已经露了脚指头,向自己行礼间身上还不断颤抖,显得十分落魄,便也没有怎么在意,还故作慷慨的招呼道:“先生,请坐到火盆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一会再与你交谈。陈三,给这位先生上一壶热茶。” 三狗子答应,那落魄男子也不客气,还小心翼翼的说道:“通守,能给在下一些热汤饭吗?在下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一天多没东西?”陈应良眉头一皱,心说这家伙别是饿得受不了拼着挨打来骗吃骗喝的吧?但是为爱民如子和求贤若渴的美名,陈应良还是很勉强的吩咐三狗子照办。 “你是什么人?从那里来的?”当了多年县太爷的董由却没有陈应良那么的虚伪,直接向那落魄男子说道:“你到底是来骗吃骗喝,还是来应榜答题?陈通守在告示出的那道题,可是《鬼谷算题》里的难题,你也能答得出来?” “答案是二十三。”那落魄男子坦然回答,还反问道:“敢问两位大人,在下可曾答错?” 董由不知答案,只能扭头来看陈应良,陈应良则微微一愕,轻轻点头表示答案正确,但也没有太过惊奇,因为这个算题早已有人算出答案,这个落魄男子也许从那里听到过答案也不奇怪,所以陈应良也不在意,向那落魄男子说道:“先生请坐,饭菜马上就来,一会我们边吃边谈。” 那落魄男子谢了,这才坐到了火盆旁边烤火取暖,陈应良也这才转向董由说道:“董县令,刚才你说那位奇人,被前陈刺史王勇聘为幕僚后,后来怎么了?” “后来王勇突然病死在了岭南。”被那落魄男子一打岔,董由肚子里准备好的段子已经忘了不少,只得尽快答道:“那位奇人失去了依靠,又没有路费回丹阳老家,就只好定居在岭南,与那里的越人部落相处甚好,后来诸越叛乱时,竟然还把他推为了首领,奉他为主。” “再到后来,伪帝陈叔宝派上柱国王世积出兵平叛,很快就平定越人叛乱,那位奇人被王世积的队伍生擒活捉。”董由又有些眉飞色舞起来,道:“按理来说,那位奇人应该是被车裂处死的,可是那位奇人巧舌如簧,竟然说得王世积赦免了他的死罪,还把他收为家奴,留在身边听用。” “再往后,我大隋天兵八路讨陈,很快就平定了南陈,王世积跟着陈叔宝一起投降大隋,迁居大兴,那位奇人也跟着来了大兴,还造了一架靠水力运转浑天仪给王世积,王世积又把这架浑天仪献给我大隋先帝,先帝大喜,就亲自下旨给那位奇人脱去奴籍,放太史局为官,后来又赐给了蜀王杨秀,很得蜀王殿下的信任重用,在蜀中一度风光无限。” “后来的事,陈通守肯定知道,蜀王谋反,被杨素迅速平定。”董由继续说道:“那位奇人就又一次当了俘虏,也又一次罪当车裂,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奇人又马上制造了一架马上刻漏(袖珍计时器),献给何稠,求得何稠为他上表求情,然后又复原出了传说中的欹器(水钟),献给了当今圣上,圣上大喜,就赦免了他的死罪。然后又过了一年,又任命他为尚方署监事,两年前这位奇人竟然又升了官,出任大兴太史丞一职。” “大兴的太史丞?”陈应良一楞,惊讶说道:“这么说来,我肯定应该和他见过面,他叫什么?” “耿询耿敦信。” 大堂的一旁突然响起声音,抢先替董由回答了这个问题,陈应良和董由一起惊讶扭头看去,却见那名正在烤火的落魄男子面对着火盆,有气无力的说道:“耿敦信我见过几次,除了嘴巴能说一点外,其实才具也很一般,十年前我和他在蜀中较量算术星相,他就败在了我的手里。他造的所谓水力浑天仪,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十八岁时,就已经造出了兼备六合仪与四游仪之优点的浑天仪,只是那时候我没钱,造不起铜制浑天仪,只能用木制,所以没有保存下来。” “大胆匹夫!”董由勃然大怒了,怒道:“竟敢口出狂言,辱及朝廷命官!” “县尊恕罪。”那落魄男子起身回头,向董由抱拳行礼,平静说道:“但在下并没有口出狂言,在下真的与耿敦信较量过算术星相,轻松取胜于他。还有,在下其实也是朝廷命官。” “你也是朝廷命官?”董由和陈应良都是一楞。 那落魄男子点头,又苦笑说道:“但现在应该不是,在下本是会稽郡的盐官县县令,一个多月前,乱贼刘元进的队伍在城内乱贼的接应下,里应外合攻破了盐官县城,在下无力抵挡,只得弃职而逃,道路又被乱贼阻塞,在下无法前往会稽向太守请罪,就只能是返回东都直接向朝廷请罪,谁曾想在路上又遇到水匪,盘缠被劫,两个下人也被杀了,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还真是朝廷命官?还是在职官员?”陈应良和董由都有些张口结舌了。 “确实如此。”那落魄男子再次点头,笑容苦涩的说道:“在下好不容易来到此地,饥寒交迫,举目无亲,无意中看到陈通守张榜招贤,就冒昧来这里混一顿吃喝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应良赶紧追问道。 “在下成都袁天罡,见过陈通守。”那落魄男子恭敬行礼,平静回答。 砰一声巨响,那落魄男子的语气虽然平静,被狄仁杰洗脑得很彻底的陈应良却反应得无比剧烈,屁股一滑直接就摔在了地上,指着那落魄男子惨叫道:“什么?你就是袁天罡?你这个妖孽,现在就已经出来了?!” 第129章 双刃剑 袁天罡好歹也是在职官员,当然有些不情愿给陈应良做幕僚当师爷,但是考虑到身为县令丢失县城等同失土,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头落地,而陈应良既拍着胸口保证替袁天罡在朝廷里活动,全力保住袁天罡的脑袋,又承诺只要袁天罡辅佐陈应良再立功勋,就马上设法让袁天罡再入仕途,重新担任正式官职,出身贫苦又无路可走的袁天罡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接受了邀请,留在了谯郡给陈应良助纣为虐。 于是乎,就这样,在传说中妖孽程度几乎媲美诸葛老妖和刘伯温的袁天罡就成了陈应良的帮凶走狗了,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能够获得如此天才为走狗的陈应良当然是大喜过望,待袁天罡极厚,简直算得上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弄得目前还不太出名的袁天罡感动万分,觉得陈应良为人还算不错之下,也很快融入了陈应良幕僚这个角色,并且利用他的县令经验,迅速替陈应良分担了不少政务公事——当然,陈应良需要袁天罡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袁天罡迅速适应了陈应良幕僚这个角色后,时间也已经进入了隋大业十年的正月,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新年,陈应良当然闹了不少的笑话——比方说卖弄死鬼陈应良留下的书法,亲笔写了一副对联,要求下人贴在通守府大门上时才知道这时代还没有对联,过年是应该在门上挂桃符,弄得陈应良是灰头土脸,只能是打肿脸充胖子,楞说自己是立新风扫旧俗,以对联代替桃符节约开支,逼着下人把提前几百年出现的对联贴在门上,在永城县内很制造出了一些话题。 再接下来就是向上司拜年了,虽说现在陈应良手里的实际权力已经比徐敏廉更大,但为了不落人口实和塑造自己尊重上司长辈的虚伪形象,陈应良还是专门跑了一趟谯县向徐敏廉拜年,同时又少不得与新编郡兵同贺新年拉拢关系,嘘寒问暖收买人心,拿出一点钱粮慰问永县城内的孤寡老人,作秀演戏打造自己的亲民爱民,忙得不可开交,也很是收买了一些民心军心。尤其是那些得到陈应良钱粮慰问的孤寡老人,更是个个痛哭失声,哭泣说自己命好,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却全然不知成了大隋影帝陈应良的最佳配角,帮着陈应良欺骗了无数不明真相的无辜百姓。 不停向别人拜年的同时,已经贵为谯郡通守的陈应良当然也不断接受部下的拜年,为了讨好手握考核大权的陈应良,谯郡的大小官员和七个县令全都先后跑到了永城给陈应良拜年送礼,距离永城最远的山桑县令还来得最早,先给陈应良送了礼才到谯县给徐敏廉拜年,陈应良也一一接见了这些地方官吏,毫不客气的为他们的治下百姓出气报仇,收下他们从百姓头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同时少不得假模假样的要求这些地方官要勤勉当差,清廉为官,安抚百姓,打压房价,语气与口气都象极了某位影帝。 距离最远的山桑县令来得最早,距离次远的城父县令邓者玄却来得最晚,直到正月初十才领着一群从人来到永城给陈应良拜年,杜者玄也知道自己来得太晚,所以送的礼不仅最厚,还一见到陈应良就稽首请罪,“通守恕罪,下官本打算正月初三就来向你道贺新年,奈何县内出了一起灭门命案,轰动全城,牵涉重大,下官为了查案安民,耽搁了不少时间,故而来迟,万望通守见谅。” “邓县令不必客气,公事要紧,你先公后私,这是正理,我怎能怪你?”陈应良假惺惺的安慰,吩咐邓者玄起身,还无比虚伪的说道:“其实邓县令来不来都无所谓,只要心意到就行了。” “还有礼物到了就行。”陈应良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大实话,再次让邓者玄起身,然后才随口问道:“那起灭门命案情况如何了?真凶抓到没有?” “抓到了,抓到了。”邓者玄赶紧点头,介绍道:“是本县的一个刁民无赖,因为贪图死者的财货入室行盗,被发现后又改盗为抢,杀了那一家六口,还丧尽天良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轰动了城父全城,下官花了不时间和力气,这才查出了真凶,把那个刁民无赖人赃并获。” 禀报完了,为了表功,邓者玄还又补充道:“也亏得下官把这个案子抓得紧,严密盘查出入城父的百姓,不然的话,那个刁民无赖都打算带着赃物逃到城外落草为寇的,据他交代,他和汝阴郡的流寇王二黑还沾点亲戚,准备逃到邻郡去投奔亲戚,从贼为寇。” “做得好,这件事写成详细公文呈上来,我会奏请朝廷重处于他,做典型警醒世人,考核的时候也会给你叙优一等。”陈应良满意点头,又吩咐道:“邓县令,你治下的城父县与汝阴、淮阳两郡接壤,接壤处方圆百里又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正是乱贼流寇的天然巢穴,你要盯紧这些地方,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该出兵征讨就立即征讨,该禀报于我就马上禀报,万万不可疏忽大意,给了乱贼流寇坐大的机会。事关重大,这一点你千万要牢记。” 邓者玄连声答应,表示自己一定牢记上官教诲,绝不给乱贼在自己县境坐大的机会,然后赶紧又双手呈上礼单,请陈应良过目赏收,陈应良假惺惺的推托了几句,然后也就毫不犹豫的收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陈应良的老邻居三狗子又快步进到了客厅,神色匆匆本想说些什么,但因为被陈应良教训过没敢象以前那样直接说话,满脸的欲言又止,陈应良见他神情紧张,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通守,出了件事。”三狗子拱手答道:“马三宝和邓县令的一个随从打了起来,在前院打了不算,又跑到了西跨院的演武场继续打,还……,还都动了真家伙!” “什么?!” 听到这话,陈应良当然是大吃一惊,邓者玄更是惊得当场跳了起来,脸色苍白的惨叫道:“我的随从和陈通守的人打起来了?我的那个随从,他们为什么要打?” “不知道。”三狗子如实答道:“我守在二门,马三宝是和那人在前院打,所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还是别人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事。” 邓者玄更加叫苦,陈应良却默不作声的起身就往西跨院走——陈应良当然不是害怕自己麾下的唯一武将马三宝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担心马三宝失手弄出人命,到时候事情不好善后。那边邓者玄见了,赶紧也和三狗子一起跟上,心里不断的求神告佛,哀求自己的随从不要伤到陈应良的人,那怕被陈应良的人打死也别碰到对方一根毫毛。 到得了西跨院,一大片被特意夯实的演武场上,手拿横刀的马三宝果然在和一个拿着长枪的男子交手,旁边还有不少陈府下人和邓者玄的随从看热闹,陈应良本想开口喝止,却又猛的闭住嘴巴,还及时阻止了邓者玄的呵斥——因为会一些格斗术和刀法的陈应良突然发现,勉强算得上隋唐名将的马三宝,竟然与那长枪男打得平分秋色,根本就没占到多少上风。 再仔细观察二人交手时,目前正奇缺武将的陈应良开始面露喜色了,因为那长枪男的身手确实了得,一柄九尺长枪在他舞得上虎虎生风,扎、刺、挞、抨招招式式都有板有眼,枪花舞动间连会那么两三招的陈应良都有些眼花缭乱,无法判断他的枪尖所指。而马三宝虽然贵为将来的大唐左骁卫大将军,在他面前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几次试图近身砍人都被那长枪男逼退,一度还差点被长枪刺中。 见此情景,陈应良当然是喜色更甚,但又打破脑袋也想不起这时代在谯郡境内能有什么样的名将,能与马三宝打得不分上下?按捺不住好奇,陈应良终于开口了,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刀枪顿止,身手十分敏捷的马三宝第一个跳出了战圈,有些喘气向陈应良行礼,然后迫不及待的向陈应良说道:“公子,这小子可以,考核通过了。” “什么考核?”陈应良一时有些糊涂。 “就是你那道招贤榜的考核啊?”马三宝有些糊涂的反问,直到陈应良再问详细后,马三宝这才介绍了事情经过,原来邓者玄从城父带来的这个随从,因为早就风闻陈应良张榜招贤的缘故,跟着邓者玄到了通守府后,马上就向陈应良的亲兵打听了具体情况,知道要想成为陈应良的麾下武将必须通过马三宝的考核,又恰好碰上马三宝从城外校场回来,就拦住了马三宝请求考核,马三宝与他稍微较量一下拳脚,发现他的身手还算不错后,就把他带到西跨院演武场真刀真枪的比试,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 匆匆介绍完了大概情况后,马三宝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公子,这人的身手确实不错,小人虽然是因为在军营里教了一天武,体力不足一时奈何他不得,但小人估计,就算我体力充足,没有三五十招恐怕也赢不了他。还有,他擅长的枪矛长兵器,我们的新军队伍里,正好缺一个这样的人教授枪矛。” “可以是可以,不过拜托你下次考核时用木刀木枪,别再来吓我!” 陈应良低声呵斥了一句,这才转头去观察那长枪男,发现他与马三宝的年龄相近,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蚕眉大眼肤色古铜,神情甚是彪悍,身材魁梧还穿着吏服,似乎是邓者玄麾下的小吏,陈应良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城父县衙班头朱粲,见过通守大人!”那长枪男向陈应良稽首行礼,态度甚是恭敬。 “哦,原来是朱粲朱班头。”陈应良微笑点头,但点到了一半时,陈应良的脸上顿时就凝固了,因为陈应良突然想起,眼前这个朱粲也是一个历史名人,在《隋唐演义》中也有出场,在历史也远远比马三宝混得更好,一度成为一方霸主,曾经被李渊册封为楚王,曾经被王世充封为龙骧大将军,还曾经自称过皇帝!只是陈应良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个朱粲如今居然就在自己的麾下。 “陈通守,给你介绍一下。”邓者玄也开口了,指着朱粲介绍道:“下官之前向你说起那个命案,凶手就是这位朱班头亲手擒获。” 朱粲挺了挺胸膛,陈应良脸上僵硬的表情也有了一些松动,笑道:“朱班头请起,你的身手如此了得,又为地方立下大功,我很喜欢,来人,拿五两黄金赏给朱班头。” 陈应良的亲兵答应,立即去取赏钱,朱粲大喜,赶紧向陈应良道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陈通守,小人听说你张榜纳闲,想招揽一些武士到郡兵之中担任将领,小人自幼习武,还曾经得到过高人指点,不知……。” “朱班头的身手确实过人,我很喜欢。”陈应良微笑着打断朱粲的话,神情亲切的说道:“邓县令刚才也已经说了,你是他麾下的得力干将,城父那边又是三郡交界之处,周边贼乱不断,最是重要不过,所以你随邓县令回到了城父之后,务必要用心当差,千万不要辜负了邓县令和我对你的期望。” 马三宝一楞,正要开口时,却被陈应良用眼色制止住,无可奈何的闭上嘴巴,心中也大惑不解。朱粲则是大失所望,只得老实领命,陈应良又微笑着向邓者玄吩咐道:“邓县令,你回到了城父后,也务必要用好这位朱班头,他如果再立功勋,你要立即禀报于我,我自有重赏。” 邓者玄点头哈腰的连连答应,朱粲也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心道:“难道陈通守还要观察一下我是否值得重用?可不对啊,要观察的话,应该把我留在他身边就近观察更方便啊?” 朱粲大惑不解,已经和朱粲较量过的马三宝当然更是大惑不解,好不容易熬到了邓者玄领着朱粲告辞离去后,马三宝当然是立即就到陈应良的面前行礼问道:“公子,那个朱粲身手相当了得,又精熟枪矛,正是我们目前奇缺的人才,而且他明显很想为你效力,你怎么还把他推出门外?这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陈应良沉默,许久后才慢慢的说道:“三宝,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朱粲的为人有些靠不住?太过急功近利,也有些不择手段?” “什么?”马三宝先是一楞,然后才惊讶答道:“没有啊?小的没看出来啊?公子你和他只见第一面,怎么就觉得他靠不住和不择手段了?” “我是从他和你较量中看出来的。”陈应良沉吟着说道:“今天你和他交手,我看得出来你体力有些不支,也看得出来你怎么没下杀手,可是他对你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招招式式都是使出了全力。我还记得他有一枪是擦着你的耳朵过去,如果当时扎实了,你就没命了。” “听公子这么说,这个朱粲好象是有一点狠。”得到陈应良提醒后,马三宝这才发现朱粲当时有些出手过狠,然后马三宝又说道:“不过我和他是比武较量,较量就是比谁快谁狠,他稍微狠了点也正常啊?” “不正常,绝不正常。”陈应良摇头,还反问道:“三宝,如果你和我到裴矩裴相的府上,然后你和裴相的亲随交手比武,用的也是可以伤人致命的真刀真枪,你敢不敢象朱粲这样,手下绝不留情,随时可能致对手于死命?” 马三宝恍然大悟了,道:“明白了,小的当然不敢,小的就是再蠢也不敢得罪公子你的靠山,但那个朱粲明显有这个胆量,所以公子你才觉得他出手狠毒,不择手段,做事冲动靠不住。” 陈应良点了点头,道:“不错,城父县令邓者玄和我的关系,虽然及不上我和裴相的关系那么重要,但我毕竟是邓者玄的顶头上司,手握考核邓者玄的大权,做为邓者玄的随从部下,那个朱粲却根本没有站在邓者玄的立场做任何考虑,为了他自己的升官发财,出人头地,下手毫不留情,这样的人,你觉得可以托付重任吗?” 马三宝彻底闭嘴了,也终于明白陈应良为什么发现朱粲是人才而不用了,旁边一直在沉默不语的袁天罡却突然鼓掌起来,赞道:“通守大人果然高明,见微知著,窃一斑而知全豹,观人断事明察秋毫,世间罕见。” 拍了一通陈应良的马屁,袁天罡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通守,其实你今天如果要留下那个朱粲,我也一定会提醒你小心。通守你也知道,我对相术小有心得,发现那朱粲眉带煞气,鹰视虎步,乃专功杀之性,亲之必受其害!且此人一旦飞黄腾达,必然危害天下,累及无辜,甚至可能造下无数杀孽!” 陈应良瞟了一眼袁天罡,见他神色郑重不似为了逢迎自己而出此言,心中不由暗赞袁天罡果然名不虚传,因为陈应良不肯留用朱粲,最大的原因是陈应良知道历史,知道这个朱粲是隋末唐初的第一人面兽心之徒,反复无常和心狠手辣什么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残忍到专门以人肉为食,带着他的禽兽军队吃了数十万的老弱妇孺,女人小孩!陈应良不肯留用朱粲,就是想起朱粲这一点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要不现在就把朱粲干掉,免得他将来危害天下无辜?”陈应良还生出过这样的念头,但考虑到朱粲现在并没有昭彰恶绩,自己也不能把前来应榜的贤才干掉自毁民声,陈应良的目光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同时陈应良也暗暗有些担心,觉得把这个朱粲继续留在自己的麾下,就好象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了一条毒蛇一样,怎么都让人觉得不敢放心。 这时,马三宝突然又开口,笑着说道:“公子,袁先生,你们既然觉得这个朱粲面相这么不好,那我们也别把他留在谯郡了,干脆倒不如这个朱粲送给仇人,让他去替我们祸害仇人算了。” “把朱粲送给我们的仇人?” 陈应良猛的抬头去看马三宝,马三宝被陈应良的举动吓了一跳,还道自己的话太过儿戏,赶紧请罪,陈应良则挥手不语,心中暗道:“这倒是个法子,朱粲这条毒蛇这把双刃剑我是没把握用好,倒不如把他送给我的敌人去用,我的敌人就算能用好,以朱粲那种残暴阴狠的性格,也必然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可能发挥出更大作用。” 盘算到这里,陈应良向马三宝吩咐道:“三宝,你领点钱到驿馆去,把那个朱粲请出来喝酒,和他拉拉关系套套交情,替我做两件事,一是邀请他到我们的军营里去传授一些枪矛招式,榨榨他身上的油水,二是在私底下告诉他,就说我对那个朱粲其实是十分欣赏,觉得他可以托付重任,只是为了将来让他朱粲去办更重要的大事,所以才暂时没有公开用他,让他安心当差,过上一段时间,我就会给他分配重要的差事。” 第130章 福兮祸所伏 未来的迦楼罗王朱粲现在毕竟还只是一个县中小吏,见识阅历都还比较少,能力和智力也都还在成长阶段,被能言善道的马三宝拉到了酒楼灌了一通酒,又忽悠了一通靠谱不靠谱的鬼话,朱粲也很快就把马三宝当成了知交好友,也相信陈应良不肯留用自己,是准备对自己托以更大重任了。 再然后到了第二天清晨,得到过高人指点的朱粲就随着马三宝跑到了郡兵营地里,向谯郡新军传授自己的枪法武艺了,得到过陈应良指点的马三宝也不需要朱粲传授什么太过高明枪法招数,只要求朱粲教给这些士兵一些简单实用的招数,能够做到够快够狠就行——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在战场也是只要做到够快够狠就行,学了太多的花架子不仅无用,在追求效率速度的战场上反倒可能害了这些士兵。 还别说,朱粲在品德良知方面比谁都抱歉,在身手武艺方面却很有几把刷子,当天就把两招极其实用的枪法招数悉心传授给了谯郡新兵,并且说明了如何用劲,如何收枪,刺空之后如何防范敌人反击,马三宝大喜但也不贪多,让谯郡士兵只是用心练习这两招枪法,并且要求朱粲在旁指点教导,随时纠正错误,朱粲倒也卖力,从早到晚都没有离开过校场,用心教导指点谯郡新军,一天时间下来,倒也让这些新军士兵牢牢记住了两招枪法。 见此情景,马三宝当然是心中暗喜,也贪恋大生,晚上回家后见到陈应良,便提出请求让陈应良把朱粲在永城多留一段时间,让朱粲多教授给新军士兵一些实用枪法。 军队就是陈应良的命根子,朱粲传授新军武艺枪法时,陈应良当然有到现场旁观,也亲眼目睹了朱粲的卖力表现,听了马三宝的建议后自然有些动心,盘算了许久后,陈应良说道:“让他训练我们的军队三天,三天之内,你从他那里套来六招枪法就行,用不着多,一是多了我们的将士记不住,二是把朱粲留得太久了,再想把他赶走就拉不下脸了。” 虽然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如此反感武艺过人的朱粲,马三宝却也没有坚持,老老实实的领命,又跑去找朱粲套交情拉关系,哄着他再教士兵两天了,陈应良则找借口把城父县令邓者玄暂时留在永城两天不提。 就这样,在马三宝的忽悠下,又贪图陈应良挂在前面挂在前面看得见、够不着的草料,压根不知道自己上了陈应良黑名单的朱粲就象老驴拉磨一样,又无比用心的替陈应良练了两天兵,到了第三天,已经从朱粲身上榨出了不少油水的陈应良为了下一步计划,也终于铁公鸡拔毛了一次,命令下人准备了一桌上好酒宴,准备着在晚上好生款待朱粲一顿酒肉,赏点小钱笼络笼络,然后第四天就打发朱粲和邓者玄一起滚蛋。 也是凑巧,正午时刚命令了下人准备酒宴,时间还没过去多久,长孙无忌就从东都洛阳回到了永城,还给陈应良带来一支满载着武器盔甲的武库署船队,陈应良闻报大喜,赶紧亲自跑到码头上迎接未来大舅子,接着又更加惊喜看到,长孙无忌这一次带回来了足足十五艘高大官船,并且每一船都是吃水极深,上面显然满载着沉重货物。 沉重的官船刚在纤夫的拉动下靠岸,不等跳板放下,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的长孙无忌就从船上跳了下来,快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笑嘻嘻的说道:“兄长,你猜猜,皇帝这次赐给了我们谯郡多少盔甲武器?” “小鬼头,我怎么猜得到?”陈应良笑骂,又埋怨道:“你这个小家伙,回来怎么也不派人先送个信?害得我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你在路上出事。” “想给你一个大惊喜,所以故意没派人先送信。”长孙无忌笑嘻嘻的说道:“兄长,接下来你可要撑住了,皇帝陛下这次赏给我们的武器盔甲,光是步兵铁甲(非步人甲)就有两千套!还有明光铠两百套,良弓六百柄,上好狼牙箭三万支,弩百柄,弩箭五千支,军制横刀两千柄,盾两千面,另外还有三百匹西域良马!马槊两百柄!” “给了这么多?”陈应良张大了嘴巴,惊叫道:“你这趟差使是怎么办的,竟然求得皇帝陛下赏给我们这么多武器装备?”——要知道,在陈应良的预计中,长孙无忌这次只要能讨得铁甲千套,弓三百柄,陈应良就已经无比心满意足了啊。 “这个小弟倒不敢贪功,主要还是皇帝陛下对兄长你寄以了厚望,还有众多朝廷重臣帮你说话,小弟才能求回这么多武器盔甲的。”长孙无忌笑得更加开心,还无比兴奋的说道:“兄长,你知道不,这次帮我们说话的朝中重臣有多少……?” “我就是其中一个。”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依稀熟悉的声音,油滑的笑道:“应良贤侄,这次老叔为了替你求到这些盔甲武器,可是在朝廷上和萧国舅对着顶了不少话,把堂堂国舅都给得罪了,这次老叔我来永城,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这个老叔啊。” 陈应良惊讶扭头看去,见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皮袍的糟老头子,然后陈应良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眼眶了,再次惊叫道:“云少卿,你怎么也来了?”原来这糟老头子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整个大隋朝脸皮最厚的云定兴云大少卿。 “来给你宣旨送武器,还有办些其他事。”云大少卿亮出了手里的明黄卷轴,见陈应良稽首行礼准备立即领旨,云大少卿又赶紧阻止,道:“到了你的通守府再说吧,这么大的雪,别把腿冻坏了。” 也不想单跪在冰天雪地里受罪的陈应良答应,正起身时,云定兴的身后又闪出了一个熟人,却是几次被陈应良硬推出来顶缸的钱向民,用很勉强的微笑向陈应良打招呼,“陈通守,恭喜你再次高升,小人这向你道喜了。” “钱府丞,你怎么也来了?”陈应良一楞,很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太府的府丞吗?怎么会和武库署的船队在一起?” “已经不是府丞了,因为上次瓦岗贼劫船的是,小的已经被削职为民了。”钱向民愁眉苦脸的解释,又哭丧着脸说道:“陈通守,我这次可是来投奔你的,还请你念在以往的交情份上,千万赏我一碗饭吃。” 陈应良张口结舌,只能是傻乎乎的先点了点头,接着云大少卿又拉着陈应良给陈应良介绍自己的随行官员,陈应良慌忙一一行礼客套,忙得不可开交,心里也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收的过年礼物肯定得全部喂狗了,其中大部分还得拿出来打发云大少卿这个贪得无厌的老不要脸。 再怎么叫苦也没用,怠慢朝廷来人可不是一个明智地方官做的事,被迫无奈之下,陈应良也只能是再一次铁公鸡拔毛,派人回家报信,让家中下人多备酒宴,准备款待这一群豺狼饿虎,然后火速征调民夫前来卸货,然后又给云大少卿等人引见谢维平和董由等人,继续忙碌得不可开交。 做为谯郡的土皇帝,陈应良当然用不着亲自监督卸船和亲自清点武器盔甲,把这些差事交给了袁天罡、长孙无忌和董由等人,又调来了新军队伍帮忙后,陈应良也就领了云大少卿等人启程回城了,而也是到了路上,陈应良这才从云大少卿的口中得知了隋炀帝这次赏赐武器的前后经过。 原来是,裴矩是早在过年之前就已经替陈应良转递了讨要武器的奏章的,当时也在朝廷里引发了一场争论,以萧国舅为首的一部分朝廷官员当然反对这件事,指责陈应良扩建乡兵的数量过多,还含沙射影的质疑陈应良的扩军目的。 当然,裴矩敢替陈应良转呈这道奏章,就自然不会畏惧萧国舅等人的指责和质疑,也拉了一帮自己党羽同袍附和陈应良请求,拿出了隋炀帝曾经拨给平乱名将张须陀武器战马的先例,极力劝说隋炀帝用朝廷力量帮助陈应良迅速建军形成战斗力,再培养一个张须陀出来替隋炀帝分忧。同时因为裴矩手握实权党羽众多的缘故,这个呼声也比萧国舅一党的反对声大得多。 一锤定音的是宇文述宇文大将军,因为收了陈应良丰厚拜年礼物的缘故,在收钱后办实事这方面名声很好的宇文大将军也站了出来给裴矩帮腔,指出帮助陈应良迅速建军形成战斗力利远远大于弊,恳求隋炀帝仿张须陀例,也给同样在平叛战场上表现出色的陈应良以直接帮助。 裴矩是隋炀帝面前的头号红人,宇文述是隋炀帝面前的头号宠臣,他们都站到了陈应良一边,以云大少卿为代表的墙头草当然知道了如何选择,全都站到陈应良一边和萧国舅据理力争,再加上樊老顽固和杨智积等人的帮助。最后隋炀帝也就大手一挥,给陈应良送来了超过期待的武器装备了,还说什么朕信得过陈爱卿,如果不是陈爱卿太过年轻,朕都想让他象来护儿一样,独掌一支朝廷大军!也对陈应良确实寄以了厚望,却全然不知小陈世美陈应良已经糟蹋了他的无辜女儿,还满肚子蛔虫坏水,从没想过真正为他卖命。 至于安排云大少卿前来传旨送武器,则是因为陈应良那十本活字印刷的樊华宗诗集惹的祸了,和陈应良预料的一样,爱面子的樊老顽固确实对自己诗籍爱不释手,又因为这个年代雕版印刷费用昂贵的缘故,为了自己的一世清名虽然收下礼物却要掏钱支付印刷费用,结果长孙无忌就被迫说出活版印刷成本低廉的事,并大概介绍了活版印刷的快捷廉价,然后樊子盖很快就把这事捅到了隋炀帝那里,偏巧隋炀帝也对诗书文集很感兴趣,一听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放过?也就安排了著名能工巧匠云大少卿来永城学习了。 介绍完了这些后,云大少卿还鬼鬼祟祟的对陈应良说道:“贤侄,其实圣上原本是打算下旨让你进献一套活版,是老叔我找你有事,这才自告奋勇来永城传旨,顺便向你学习活版印书的事。” “老叔,你找我有事?有事派人吩咐一声就行了,用得着亲自来这永城穷乡僻壤吗?”陈应良佯做惊讶的问,心里则破口大骂,“老不要脸,乘机来敲竹杠就明说,装模作样干什么?” “必须亲自来。”云大少卿的回答让陈应良颇为意外,还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不瞒贤侄,老叔我因为在少府当差勤勉,所制御器圣上无不满意,宇文柱国也在圣上面前替我说了些好话,所以圣上打算让我兼领左御卫将军,老叔我也打算在武职上好好表现一把,多替圣上分忧,贤侄你是我们大隋最懂练兵的人,你说老叔能不来求你帮忙吗?这次我会在你这永城多住几天,你可要好生指点一下我这老叔。” 陈应良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大少卿,见云大少卿满脸喜色连皱纹都在笑,这才知道云大少卿不是在说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难怪后来的隋军战斗力越来越差后,赶紧向云大少卿拱手道喜,连说一定帮忙到底。云大少卿则笑得更加开心,还拍着陈应良的肩膀说道:“贤侄放心,等老叔正式就任后,绝忘不了你的人情。老叔我本来就是少府监,管着武器打造,又兼了那个职位,你想武器盔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云大少卿这句话提醒了陈应良,考虑到云大少卿人品虽然卑劣,在武器制造方面却是天才,手握左御卫实权后更能帮上自己的忙,陈应良对云大少卿的态度自然也更加亲热恭敬,还卑颜奴膝的亲自搀了云大少卿下马,把他接进自己的家里好生招待,恭敬周至得差点把云大少卿扶上供坛焚香祭拜。 接下来当然就是颁旨了,都是自己人,云大少卿当然没有刁难陈应良,很飞快把隋炀帝的圣旨念完然后就让陈应良起身,内容则几乎全是废话,除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文言文外,就是说明了赏赐的武器装备数字,再就是要求陈应良用心当差,全力剿贼,千万不要让伟大圣明又慷慨大方的隋炀帝失望。此外还有一句陈应良听得懂的话,那就是夸奖了一句陈应良防范杜伏威贼乱向淮南蔓延的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防范杜伏威的贼乱向淮南蔓延,这是长孙无忌替陈应良想出来的讨要武器借口,陈应良对此原本不报多少希望,结果收获却大大超过了所需,陈应良当然也万分欢喜,赶紧稽首谢恩,然后在云大少卿的亲自搀扶下起身,又赶紧令人拿来礼物打发云大少卿,而云大少卿这次确实是来有求于陈应良,也破天荒的真心推让不收了一次,陈应良则坚决要送,与云大少卿推来让去,许久都没有结果。 “报——!” 正推让的时候,老邻居三狗子突然快步冲进了大堂,还远远就大叫报告,陈应良这次有些发火,抢着冲三狗子喝道:“没长眼睛?喊什么喊?没看到云少卿在这里,惊到了他怎么办?” “小人该死。”三狗子赶紧请罪,然后又神色紧张的说道:“但通守大人,真的是急事,和我们接壤的彭城郡符离县县令,派驿卒送来了一道加急文书,文书上贴有鸡毛,驿卒背上还插着红旗,小人听说过这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这才急着进来报告。” “加急文书在那里?”陈应良大惊问道。 三狗子赶紧呈上手中公文,公文上还真贴有代表十分火急的三根鸡毛,陈应良赶紧接过了公文打开,再仔细一看公文内容时,陈应良顿时就傻了眼睛,张口结舌的楞在了当场。云大少卿看出不对,忙问道:“贤侄,出什么事了?” “符离县令急报,乱贼杜伏威流窜至下邳郡后,与下邳乱贼苗海潮汇为了一股。”陈应良失魂落魄的答道:“然后西窜到了彭城郡,侵入符离县境,符离县令向我求援,还警告我说,乱贼正在向着永城这个方向流窜,似乎有入侵谯郡的企图,乱贼的数量,还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原来是这样啊。”云大少卿随意点头,但点到了一半时,云大少卿却立即回过神来,马上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什么?三万多乱贼,正在向着永城这个方向杀来?!关城门!快关上城门!把永城所有的城门都给我关上!” 惨叫着,云大少卿还干脆又蹦又跳了起来,大叫大嚷着只是催促三狗子去传令关闭城门,陈应良忙安慰道:“老叔,不用怕,乱贼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永城,符离距离永城有两百里的距离,乱贼又都是步兵,没有两三天的时间,还到不了永城。” “原来还有这么远啊。”差点尿裤子的云大少卿这才松了口气,而回过神来后,与陈应良算是小有交情的云大少卿脸色又有些发白了,忙提醒道:“应良贤侄,小心了,圣上才刚刚在圣旨里夸奖了你对乱贼杜伏威的未雨绸缪,现在杜伏威马上就往永城来了,你如果挡不住他,让他杀进了谯郡,甚至流窜到了淮南,那你在圣上面前,可就不是那么的好交代了。” “多谢老叔指点,我就是担心这点,所以才这么发愁。”陈应良愁眉苦脸的点头,又在心里骂道:“大舅子,你这个乌鸦嘴,还真是说什么中什么,这下子好了,杜伏威如果真的往谯郡这边来,我就必须得和他硬拼一仗了。他娘的,我这军队才刚刚组建,连武器盔甲都还没完全到位,这仗怎么打啊?” 第131章 强寇来袭 飞快向永城以东的符离一带撒出了大量斥候眼线后,陈应良除了抓紧时间整军备战之外,剩下的也就是求神拜佛的祈祷苍天开眼,让杜伏威这股流寇别在继续向东,直接向南去找钟离郡或者江都王世充的麻烦了。 没了报国军当打手,陈应良这一次是说什么都没信心能干掉乱世枭雄杜伏威了,因为陈应良当初接手报国军时,报国军的将士都已经东都右武卫接受过一年以上的正规军事训练,完全熟悉了队列战阵,武器盔甲早已齐备,陈应良只要鼓动起他们士气斗志就行。 而现在的谯郡军队,除了必须保卫城池码头等重要设施的五个府兵团队外,陈应良手里就只有刚刚组建的十个团两千多人的乡兵队伍,士兵不是从芒砀山和嵇山抓来的匪兵俘虏,就是新招募来的农家子弟,刚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不久,从没上过一次战场,武器盔甲也才刚刚到位,绝大部分人还连战马都没有骑过,骨子里基本上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想靠这样的队伍以少胜多,干掉乱世枭雄杜伏威麾下的三万多人,陈应良再是怎么的狂妄,这次也没有多少信心。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因为杜伏威的队伍同样也在起步阶段,同样也是一群乌合之众,陈应良自信碰上这样的队伍,即便没有胜算,只求自保问题绝对不大。但麻烦的是,现在陈应良已经是不能仅仅只要做到自保就行了,还必须阻止杜伏威部流窜进相对比较富庶的谯郡境内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女人,更不能让杜伏威的队伍从谯郡借路流窜至其他地方——不然的话,陈应良在朝廷里的对头们可就有的是话说了。 恶有恶报,利用杜伏威做了借口就必须得承担起后果,再怎么的求神拜佛也没用,次日正午,又一道来自符离的加急军报送到了永城——杜伏威的队伍并没有攻打符离县城,选择了绕过城池直接西进,不堪重负的符离百姓则向过江之鲫一样的不断加入杜伏威队伍,北面的彭城重镇主力队伍已经被留守董纯带到了琅琊剿匪,剩余力量仅能自保,符离小县更加无力剿贼,只能是闭城死守,再有就是给陈应良发两道文书报警走过场。 听到这消息,陈应良的脸色当然象是死了老婆一样的难看,大骂杜伏威不是东西,自己既没刨他祖坟,又没调戏他的妹子,干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不过去?长孙无忌也抽自己的耳光,骂自己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倒是袁天罡这次没装神棍,指出道:“杜伏威这是聪明选择,他的北面是彭城留守董纯,南面是淮河天险和江都王世充,这两处都好惹。东面是大海和实力强劲的乱贼赵破阵部,没多少流窜空间也没多少油水可捞,只有我们这边比较薄弱,也比较富庶,是杜伏威流窜的最好选择。” “******!”陈应良骂了一句脏话,“董纯王世充不好惹,难道我这个平叛名将就好欺负了?这个狗娘养的杜伏威,为什么就没想过往蕲县、谷阳去,直接在当涂渡淮河,偏要来谯郡给我找麻烦?” “这……,我就不知道了。”碰上陈应良这么一个以邻为壑的上司,袁天罡难免有些傻眼,只能是苦笑道:“这个问题,通守大人你最好还是去问杜伏威本人,应该他自己才知道答案。” “兄长,你这话提醒了我,杜伏威会不会真的是故意冲着我们谯郡来的?”长孙无忌猛的抬头,飞快说道:“按常理来说,以兄长你名满天下的声威,杜伏威的流寇队伍如果不想碰上铁板遭到重创,最理想的流窜路就是兄长你说的,取道蕲县、谷阳南下从当涂渡淮河,或者是我们谯郡的南部向西流窜,袭扰汝阴淮南这些富庶郡县,可杜伏威偏偏不走这些理想路线,直接往我们谯郡杀来,这一点很象是故意来找我们的麻烦啊?” “不太可能吧?”陈应良有些惊奇,道:“我和杜伏威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他为什么要故意冲着我来?” “或者是有人通风报信,挑拨离间呢?”未来的大老奸长孙无忌眨巴着奸诈的绿豆眼,阴森森的说道:“现今谯郡的正规军孱弱稀少,自保都还嫌不足,新军刚刚组建,训练和装备都还没有齐全,正是青黄不接难以为继的时候,这些情况,只要是对我们有敌意的人稍加留心就能察觉,这些人再把这些情况往杜伏威那里一捅,杜伏威难保就不会生出趁虚而入的心思。” “你说的是张迁或者田家兄弟的余孽?”陈应良醒悟过来,道:“这些人恨我们入骨,又了解谯郡情况,对我们的虚实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干这事既有动机,也有条件。” “也许还有别人。”长孙无忌说道:“我们谯郡除了田家兄弟和张迁外,还有十来股小乱贼,兄长你迅速消灭了田张二贼后,这些小股乱贼现在虽然暂时销声匿迹了,但未必没想卷土重来,与外寇勾结乘机浑水摸鱼也是一个理想选择。以小弟之见,兄长你不妨派几个人冒充从贼乱民,先东进去投奔杜伏威队伍,刺探具体情况,知己知彼,才能对症下药,百战百胜。” “妙计。”陈应良一听十分满意,立即吩咐道:“你马上去一趟军营,让马三宝找几个靠得住人去刺探情况,许给他们重赏,只要摸清楚敌人情况,多赏些钱粮也无所谓。还有,最好找那些从土匪窝里投降过来的士兵,他们熟悉乱贼的内部情况,刺探情报更容易一些。” 长孙无忌领命而去,而长孙无忌前脚刚走,城父县令邓者玄后脚就来拜见陈应良打听军情了解情况了,话里话外还有想立即返回城父主持县务的意思,陈应良知道他是怯敌想跑,但也没有介意——反正把这个小县令强行留下也没什么用,一口就答应了让邓者玄立即返回城父,害怕被流寇包围在永县城内的邓者玄大喜,赶紧告辞。而陈应良也临时改了一个主意,要求邓者玄把朱粲留在永城几天,帮助自己剿贼,邓者玄只求自己能够脱身避险,那管朱粲的什么死活,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危急时刻被陈应良留在了听用,胸怀大志的朱粲当然是不仅没有害怕,相反还万分兴奋,觉得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到来,拜见陈应良接受号令后,还主动请缨率领一军去主动迎战杜伏威队伍,陈应良则微笑着摇头拒绝了朱粲这个请求,告诉朱粲说敌情不明且敌众我寡,不能冒险出战,然后打发了朱粲去见马三宝,让朱粲担任马三宝的副手,听候马三宝指挥作战,朱粲虽然有些失望,但也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命令。 “情况紧急,将就着用一次吧。”陈应良在心里嘀咕道:“如果有机会,把他坑死在战场上,也是为老百姓除去一个隐患。”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陈应良用隋炀帝赏给自己的武器盔甲武装了四个团的新军队伍,让这四个团的重装步兵担任作战主力,由马三宝率领;余下的轻步兵则安排为机动队伍,由朱粲和张笛等人率领;又挑选出了一百余名用过弓箭的士兵,匆匆组建了一支弓兵队伍,交给从府兵中抽调过来的李义率领,陈应良的亲兵队伍则由自家下人和抽调的部分府兵组成,余下的府兵全部移驻城内,保卫永城大本营的安全。 军队武装部署好了,但战斗力仍然让陈应良万分担心,心里不断期盼杜伏威突然改变目的,掉头向南去找蕲县、谷阳那边的麻烦,可是让陈应良绝望的是,同一天,谯郡这边撒出去的斥候眼线纷纷送来噩耗,杜伏威的庞大队伍一直在往西面开拔,并且已经越过了定陶山,抵达了睢水河畔,距离永城已经仅有六十余里,距离谯郡边界更是仅有二十里,随时可能越过郡界杀入谯郡。 确认了这一消息,陈应良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率军主动出击,御敌于郡门之外,二是闭城死守,利用城防工事保住谯郡七个县城,坐视杜伏威在城外大肆抢劫,继而途经谯郡流窜向其他郡县。万不得已之下,陈应良只得在当天夜里召开紧急会议,与谯郡众官和自己幕僚帮凶商议御敌之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商议讨论的结果毫无收获,以董由和谢维平为首的文官坚决主张闭城死守,坚壁清野使杜伏威队伍在谯郡无粮可就,待到杜伏威粮尽之后自会遁走,死皮赖脸来参加这个会议的云大少卿也大力附和这个意见——其实这个办法也很稳妥,眼下刚刚开始春民间存粮稀少,坚壁清野其实要不了几天杜伏威就得自己滚蛋。但很可惜,陈应良绝不能采取这个稳妥策略。 马三宝和朱粲坚决主张迎战,理由是杜伏威的队伍虽众,却仍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并不强大,而谯郡新军经过一多月的军事训练后,已经有了一些正规军的模样,武器装备更是远在敌人之上,再辅以部分正规军,未必就没有战胜敌人的机会。——这个机会也确实存在,但太过冒险,目前处于起步阶段的陈应良不到最后关头,还真不想冒这个险。 两个参谋幕僚长孙无忌和袁天罡沉默不语,都知道这两个法子各有忧劣,也都拿不定主意该采取何策,只能是让陈应良自行抉择,而陈应良本人更是犹豫万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见此情景,贪生怕死的云大少卿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道:“应良贤侄,你是谯郡通守,这事你得说话啊,老沉默着干什么?乱贼距离永城已经只有六十来里了,也许明天下午就能杀到永城,你再不拿主意,也许就来不及了。” “老叔,别急。”陈应良摇头,道:“我正在想办法,看看有没有第三个办法,既不用冒险出战,又可以让杜伏威不侵入谯郡。” “还能有什么办法?”云大少卿不耐烦的说道:“你总不能象在官场上,给杜伏威送些礼物,请他退兵或者改道吧?快下令吧,让军队退回城内守城……。” “老叔,你说什么?!”正在绞尽脑汁的陈应良突然抬头,向云大少卿问道:“老叔,你刚才说什么,总不能象在官场上一样,然后什么?” “我说,总不能象在官场上一样,给杜伏威送些礼物,请他退兵或者改道。”云大少卿疑惑复述,然后又惊讶说道:“贤侄,你不会真想给杜伏威送礼行贿吧?” 陈应良又不说话了,眨巴了三角眼盘算了许久,还突然露出了一些笑容,道:“这也未必,给杜伏威送礼行贿,就算不能让他退兵改道,也许还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不懂兵法的云大少卿张口结舌,长孙无忌则是眼睛一亮,道:“兄长,你想示敌以虚,让敌人掉以轻心,然后突然出手破敌?” “贤弟太客气了,别用示敌以虚这个词,直接说笑里藏刀就行了。”陈应良大笑,道:“你们别急,让我再想想如何笑里藏刀……。” “报——!” 陈应良话还没有说完,老邻居三狗子就又冲了进来捣乱,报告说马三宝派去的一个内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紧急军情,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将人领上堂来问话,然后没过多久,当初无意中帮助马三宝取下张迁首级的小匪兵何二就跌跌撞撞的冲上堂来,还气喘吁吁的大喊道:“通守大人,马三哥,是田白社!田白社那个贼头投奔了杜伏威,你派去刺探军情的内线,有一个被田白社认了出来,当场就被活埋了!” 陈应良霍然站起,脸色也顿时变得铁青,吩咐道:“别急,先喝些水喘口气,把情况慢慢报来,越详细越好。” 何二答应,喝了些水把气喘定,这才详细介绍起了自己去刺探敌情的经过,原来何二奉命去刺探敌情后,无比顺利的就混进了到处招揽流民壮大队伍的杜伏威队伍,并且被收编进了杜军苗海潮部,然而何二刚假如苗海潮伍没过多久,就看到断了一只手的田白社领着一群乱贼活埋不慎暴露的谯郡眼线——那眼线因为来自芒砀山田匪队伍,被田白社见过所以就无比倒霉的被认了出来。然后苗海潮的队伍也开始了对新人的甄别,出身于嵇山匪帮的何二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然后就赶紧逃回来报信了。 听完何二的报告,董由和谢维平等谯郡老人当然是愤怒万分,大骂田白社祸害遗千年,又引狼入室领着杜伏威来谯郡为害,陈应良则是先恍然大悟于杜伏威的对谯郡情况之了解,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向何二盘问敌人情况,从中寻找可以利用的情报。 从何二介绍的情况与斥候的探报大同小异,杜伏威的队伍确实有三万余人,但基本上是由百姓与流民组成,编制混乱,武器装备良莠不齐,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并不强大,唯一可怕的就是人多势众,并且很得基层百姓支持。——这里必须得替杜伏威说一句公道话,做为一个曾经占据一方的乱世枭雄,杜伏威也很擅长汲取教训和学习成长,在他的实力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后,也学着组建了绝对忠于自己的精锐队伍,取名上募军。当然,这支精锐队伍现在还没出现。 尽管何二带回来的情报与斥候侦察相差不大,但陈应良还是不肯错过这个收集情报的机会,沉思了一段时间后,陈应良又问道:“何二,你刚才说,你混进乱贼队伍后,被编制进了乱贼苗海潮的队伍,那你在苗海潮的队伍里,可曾听说过苗海潮为什么要率领他的队伍加入杜伏威的原因?” “听说过。”何二的回答让陈应良喜出望外,何二如实答道:“小的加入了苗海潮的队伍后,和一些新乱贼听过一个乱贼头领的训话,说苗海潮是听了杜伏威的书信劝说,觉得一根筷子容易扳断,十根筷子扳不断,这才带着他的队伍加入了杜伏威,接受杜伏威的号令指挥。所以那个乱贼头领要求我们团结一致,这样才可以杀官抢粮,吃得饱。” “那么你可知道,苗海潮的队伍加入了杜伏威后,是单独编制,和是和杜伏威的队伍混合编制?”陈应良赶紧追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何二哭丧着脸答道:“小的加入叛贼队伍还不到一天时间,又谁都不熟悉,所以不知道这些情况。” “没事,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就行。”陈应良赶紧说道:“苗海潮的队伍,是分营驻扎,还是和杜伏威的队伍混合驻扎?” “分营驻扎。”何二想都不想就答道:“实际上,乱贼队伍都是分营驻扎,几个大小头领率领各自的队伍分营驻扎,营地的界限很分明,一眼可以看出来,不过杜伏威的队伍营地最大,苗海潮的营地只是第二大。” “很好!”陈应良拍手大喜,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片刻,又把目光在堂内诸人脸上一一转过,最后定格在了因为丢官罢职跟着长孙无忌跑来谯郡投奔自己的钱向民身上,脸上露出了亲切微笑,道:“钱大人,想不想重新入仕?谯郡正好缺一个兵曹参军事,虽然只是正八品,及不上你之前的七品府丞,但如果不重入仕途,将来也没有升官的机会是不是?” “多谢通守大人,小人愿意担任此职。”钱向民大喜答道。 “钱大人,别急。”陈应良摇头,又微笑说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如果不帮朝廷做点事,立点功劳,我还真不好重新向朝廷举荐你。不过正好,我现在有一个很简单很轻松的差事交给你,帮我办成了,我就向朝廷请封你为谯郡兵曹参军事。” “请通守大人吩咐,小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钱向民更加欢喜的答道。 “放心,我不要你赴汤蹈火,更不会要你粉身碎骨。”陈应良笑道:“我只要你替我出使一趟乱贼军队,去见一见苗海潮,给他送点礼物……。” 砰一声,陈应良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向民就已经摔在了地上,惨叫道:“陈通守,这任务还叫轻松简单啊?” 第132章 出使敌营 钱向民当然不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陈应良冒险,但是没办法,上次押运御用瓷器损失了六成,走****运连升四级的钱向民已经跌落凡尘,被一撸到底直接削职为民还差点进了大狱掉脑袋,一家子人要吃喝,新纳的美妾也要供养,那点微薄积蓄根本不经折腾,同时又出身寒微除了陈应良这个旧交外再没什么好的门路可走,钱向民要想东山再起重新入仕,除了紧抱老朋友陈应良的大腿外,已经别无他法。 当然,钱向民也可以坚持拒绝,宁可不再入仕也不来冒这个险,可是钱向民四十出头的年龄又放在了这里,既没靠山又没本事,在这烽烟遍地的乱世中再想重新创业那是痴人说梦,回家去要不了多久也是穷困潦倒活活饿死的命,所以钱向民左思右想之后,终于还是咬牙决定赌上一把,冒险给陈应良当牛做马出使一次敌营,期盼着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得到陈应良许诺的谯郡兵曹参军事的八品官职。 于是乎,在两名陈应良亲兵的保护下,钱向民带着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和一些礼物出城上路了,径直向着正东面的乱贼大营方向而来,途中钱向民也一度后悔,胆怯之极想要逃命,可惜却被陈应良的亲兵拦住,然后再到了谯郡郡界时,钱向民迎头就撞见了乱贼队伍的先锋斥候哨队,陈应良的两个亲兵撒腿就跑,腿脚不够利索的钱向民想跑没跑成,迅速被乱贼队伍包围,被凶神恶煞的乱贼士兵围着喊打喊杀。 没办法了,为了不马上掉脑袋,可怜的钱向民钱大人也只能是赶紧打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白旗,一边声称自己是谯郡使者,一边要求拜见下邳著名豪杰苗海潮,说是有要事禀报。但很可惜,钱向民这次遭遇的是素质很低的变民军,还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听了钱向民的要求后不仅没有给予礼遇,还对钱向民拳打脚踢,言语侮辱,发泄阶级仇恨——好在也没急着杀害已经走投无路的可怜钱大人,也派了人回去向大队禀报。 还好,正当秀才遇到兵的钱向民欲哭无泪时,大股的乱贼队伍已然抵达了谯郡边境,为首的贼帅虽然觉得陈应良遣使联络苗海潮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宰杀已成瓮中之鳖的钱向民,还派了些人押送钱向民去与苗海潮的队伍联络,同时也派人向杜伏威和辅公佑等大贼头报告情况不提。 就这样,在变民军士兵的押解下,都已经鼻青脸肿的钱向民终于寻到了苗海潮的队伍,也终于见到了正在率军行进的下邳大寇苗海潮。听说钱向民是陈应良派来的使者,还指名道姓的要拜见自己,从没碰上过这种事的苗海潮当然也是大吃一惊,赶紧让队伍暂时停止前进,就在路边接见了钱向民,还打量着鼻子流血的钱向民问道:“你是小陈庆之派来的使者?你叫什么名字?来见我干什么?” “禀苗大王,小人名叫钱向民。”钱向民抹去脸上鼻血,向苗海潮拱手说道:“小人目前为谯郡通守陈应良陈通守担任幕僚,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奉东翁陈通守之命,特地前来拜见于你,与你协商一件小事。” 说着,钱向民又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布囊,双手呈给苗海潮,恭敬说道:“苗大人,这是我们谯郡陈通守送给你的一点心意,还请你笑纳,也莫嫌微薄。” 苗海潮满肚子狐疑的顺手接过那布囊,倒出其中物件时,苗海潮又小小吃了一惊,旁边看热闹的变民军士兵却是惊叫出声,原来布袋之中,竟然装着四颗鸽蛋大的洁白明珠,价值相当不菲——这一点也让押解钱向民来此的变民军士兵万分后悔,心说怎么就忘了搜这钱向民的身?再然后,苗海潮当然万分惊讶的向钱向民问道:“我与你们陈通守素不相识,他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当然是聊表敬意。”很会拍马屁的钱向民终于得展所长,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的说道:“我们陈通守虽然远在谯郡,却早已听说过苗大王你的鼎鼎大名,知道苗大王你本是邳县富豪,家有良田千亩,还有陶窑四十余座,富甲一方,又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下邳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只因不满贪官污吏对百姓的盘剥敲诈,毅然散尽家财救济百姓,率领窑工杀死贪官,替天行道,义薄云天,侠义之名如雷贯耳,我们陈通守就是景仰大王你的威名,这才派小人前来拜见于你,送上一点薄礼聊表敬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钱向民吹嘘自己的得意事迹,苗海潮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笑容,又问道:“你们陈通守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好话,送这些礼物?他能这样的好心?” “大王明察秋毫,一猜便中。”钱向民一边继续拍着马屁,一边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解释道:“不瞒苗大王,其实我们陈通守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求你在杜伏威杜大王的面前代为周旋,劝说杜大王不要入侵谯郡,改道去其他郡县就粮,只要大王你玉成此事,我们陈通守对大王你定然还有重谢。这是我们陈通守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苗海潮彻底楞住了,旁边的变民军将领士兵也都楞住了,其中一个将领还说道:“你们那个陈通守,是在梦吧?我们的大军都已经都已经杀到谯郡边上了,凭什么还要改道退兵?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诸位将军,你们别急,请听我说完。”钱向民赶紧抱四方拳,点头哈腰的说道:“如果各位大王答应改道退兵,不再入侵谯郡,我们陈通守情愿送给你们五千石粮食,两千匹布和两千贯钱,做为答谢。” 自打隋末农民起义大爆发以来,民变虽然多如牛毛,但地方官向乱贼行贿交保护费的事还真是第一次发生,听到了这等奇事,苗海潮等人难免是更加惊奇,苗海潮还赶紧打开了书信,见陈应良果然在书信中提出了类似请求,恳求自己在杜伏威的面前多多美言,劝说杜伏威放弃入侵谯郡的计划,答应只要杜伏威肯退兵改道,谯郡方面就送给杜伏威队伍一笔钱粮,做为答谢。除此之外,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在信中猛拍苗海潮的马屁,直把苗海**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独无,并且开门见山的告诉苗海潮,只要苗海潮劝说杜伏威退兵成功,陈应良就再送一批金银珠宝给苗海潮。 看了陈应良的所谓亲笔信,苗海潮除了觉得无比荒唐之外,难免也有些得意,笑着问道:“你们陈通守不是号称小陈庆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怎么,今天也知道怕了?” “禀苗大王,我们陈通守确实有些怕了。”钱向民按着陈应良的事前指点恭敬答道:“但我们陈通守并不是害怕杜大王杀进永城,要他脑袋,我们陈通守对守住谯郡七城还是很有把握的。我们陈通守只是担心苗大王你们的队伍杀进谯郡后,难免要就粮乡里,劫掠百姓,为了不使百姓无辜蒙难,生灵涂炭,我们陈通守这才派遣小人前来拜见于你,恳求你促成此事。” “你们的陈通守,还有这样的菩萨心肠?”苗海潮讥讽的笑了,道:“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我见得多了,象你们陈通守这么爱护百姓的,我真的还从没见过。” “苗大王,我们的陈通守可不是什么贪官污吏。”钱向民赶紧说道:“苗大王你可以马上派人打听打听,看看我们陈通守到谯郡上任以来,可曾向百姓加过一个钱的租,又可曾向百姓敲诈过一针一线?如果有,大王你马上亲手砍了我!” 见钱向民说得如此自信,苗海潮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你们陈通守想用钱粮换取我们改道,那么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找杜伏威杜大王说这事?偏要先来找我?” 不知道旁边有没有杜伏威的人,钱向民有些胆怯的小心答道:“苗大王,因为你侠义非凡,出淤泥而不染,能够体会我们陈通守的一片爱民之心,所以我们才来求你帮忙。至于杜大王嘛,他恐怕不仅不会体谅我们陈通守爱护百姓的一片苦心,反倒有可能贪心不足,以万千无辜百姓的性命为要挟,敲诈勒索,逼迫我们陈通守拿出更的钱粮,这样的事,苗大王你绝对做不出来。” 悄悄偷看到周围变民军没有什么人大发雷霆,相反还有不少人点头,多少有些官场经验的钱向民料定这些人定然是苗海潮的部下甚至心腹,便也胆子大了许多,赶紧又说道:“苗大王明察,其实我们陈通守这个提议对我们两边都有利,苗大王你的队伍到谯郡就粮,我们陈通守被迫出兵抵抗,不管战果如何,你的部下怎么都会受些损伤。但你如果能促成此事,那你们和我们都用不着死人,你们有粮食可以吃,我们谯郡用不着死伤无辜百姓,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说罢,钱向民又赶紧大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陈通守也不会让苗大王你白白辛苦,事成之后,我们陈通守单独送给苗大王你的队伍两千石粮食,钱一千贯,还有肥猪和肥羊各二十头,以报答苗大王你的周旋之恩。” 做为一个在历史上自愿率领麾下队伍投奔杜伏威的起义军将领,并且在杜伏威两次蒙难之际都没有背叛,一直跟随杜伏威到最后降唐,苗海潮在人品方面当然多少有些让人称道的地方,所以听了钱向民的这番话后,苗海潮自然而然的有些动心——因为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而苗海潮的亲信心腹们则是马上兴奋异常了,纷纷怂恿道:“苗大哥,答应吧,这是好事,用不着去拼命就有粮食,比直接抢好多了。” “是啊,苗大哥,答应了吧,我们的队伍杀进谯郡,恐怕还抢不到这么多粮食,不如答应算了。” 听到一干心腹手足的怂恿,苗海潮难免更是动心,忍不住生出了试上一试的念头,但是刚想开口答应带钱向民去见杜伏威时,苗海潮的目光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人群涌动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领着一群二三十岁壮汉走进了圈中。苗海潮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向那少年恭敬行礼,叫道:“杜大王。” “杜大王?他就是杜伏威?!”钱向民的眼睛差点瞪出眼眶,因为钱向民发现,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大贼头杜伏威,外表竟然和陈应良一样的年轻稚气,年龄似乎比陈应良还要稍小一些——事实上,现在的杜伏威确实只有十六岁,比已经十七岁的陈应良是要小上一岁。 “苗兄,听说陈应良那个狗官派人来了,还点名道姓要见你,什么事?”杜伏威老气横秋的问道。 “他就是陈应良派来的使者。”苗海潮先是给杜伏威介绍了钱向民,然后又把钱向民的来意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主动呈上了陈应良的书信,还有陈应良送给自己的珍贵礼物,以很恭敬的态度对待至少比自己小上十岁的杜伏威。 听了钱向民的来意,又见了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同样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杜伏威当然是万分惊奇,杜伏威身后的一干变民军将领却是纷纷放声狂笑,都是陈狗官胆小如鼠,不过如此,只有断了左手的田白社没有狂笑,还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向杜伏威说道:“干爹,小心,陈应良狗贼素来奸诈,须防有变,以儿子之见,干爹你最好是马上把这个狗官使者砍了,以免节外生枝。” “干爹?!”钱向民又傻眼了,钱向民虽然没见过田白社,却看得出来田白社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三十多岁的中年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干爹,这样的奇事钱向民还是第一次见到。 “怕什么?想杀狗官使者还不容易?一句话的事。”杜伏威笑笑,先是仔细打量了钱向民一通,突然问道:“你们想用钱粮求我退兵或者改道,那陈应良为什么不派你直接来求见,偏要先求苗海潮苗大哥?” “厉害!” 在官场厮混过一段时间的钱向民心中一紧,这才发现杜伏威的过人之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能一针见血的问出事情关键,这本事只怕很多成年男子都没有!心中暗惊之余,钱向民刚想张嘴如实回答,但话到嘴边却又打住——用刚才的话直接回答杜伏威,说杜伏威人品不好苗海潮人品好、所以才先来求苗海潮,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钱向民才猛的想起一件大事,陈应良竟然忘记教给自己如何回答杜伏威这个要命问题! 这里必须得说一句,如果钱向民知道,陈应良其实是故意忘记教他向杜伏威回答这个问题的,那钱向民一定会掩面痛哭,哀号自己怎么碰上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为什么不回答?”见钱向民楞住,杜伏威立即提高了一些声音,喝道:“回答!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偏要先求苗大哥?” 钱向民畏畏缩缩的去偷看苗海潮,见苗海潮也是神情为难不便回答,钱向民又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鬼扯道:“回杜大王,因为我们陈通守和苗大王是故交,所以才派小人来先求苗大王出面周旋,也请苗大王把小人代为引荐给你。” 钱向民的话还没说完,杜伏威身后的十几个壮汉脸色都变了,看向苗海潮的目光也有些异样了,杜伏威则是很直接的向苗海潮惊奇问道:“苗大哥,你和陈应良是旧交?” 苗海潮万分为难,可又不便把钱向民刚才的话告诉给杜伏威,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前年我贩货到大兴时,和他见过一面,但不熟悉,当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杜伏威身后的一帮壮汉神情更异样了,杜伏威则是大笑,道:“苗大哥,那你早说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其实我早就想亲眼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小陈庆之了,早知道你和他有这交情,我怎么都要请你引见一下。” “只是一面之缘,不熟。”苗海潮愁眉苦脸的答道:“如果不是他派来的人主动说起,我都忘了曾经见过这个人。” “杜大王,你如果想和我们陈通守见面,这很容易。”钱向民赶紧拱手作揖的说道:“只要大王答应借兵改道,我们不仅一定送上答应的钱粮布匹,我们陈通守还一定会摆下酒宴,款待你和诸位大王。” 杜伏威笑而不答,只是转向了苗海潮,问道:“苗大哥,对这件事,你觉得如何?答应?还是不答应?” 因为刚才的小枝节,原本已经动心的苗海潮又有些犹豫了,苗海潮身边的下邳旧部诸将却不管那么多,纷纷说道:“杜大王,应该答应,姓陈那个小子答应送给我们的钱粮不算少,现在又才刚开春,民间没什么粮食,我们就算杀进了谯郡,恐怕也抢不到这么多的粮食,不如做个人情答应他,这样我们可以得到的钱粮还更多一些。” 听着苗海潮旧部这些劝说,杜伏威脸上一直都挂着爽朗的笑容,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等待苗海潮的回答。而苗海潮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郑重道:“大王,弟兄们说得对,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眼下才刚开春,谯郡就算情况比较好,民间也没多少粮食,不如答应陈狗官的请求,只要他拿出这些钱粮送给我们,我们就退兵改道——反正抢那里不是抢,何必一定要抢谯郡?” “好吧,既然苗大哥也赞同谈和,那我就去和辅大哥商量一下,看他是什么意思。”杜伏威笑着点头,然后吩咐道:“儿子们,把这个狗官使者带上,回去和辅大哥商量去。” “诺。” 十来个二三十岁的壮汉轰然答应,还有几个过来把钱向民提起就走,杜伏威则一边把那四颗珍珠递还给苗海潮,一边笑道:“苗大哥,你带着队伍继续行军,我这就去和辅大哥商量,有结果了就告诉你。” 心怀坦荡的苗海潮点头答应,苗海潮的一干旧部却是个个面露不满,不少人心道:“妈拉个巴子,商量这么大的事也不叫上我们苗大哥,真当我们下邳义军是你们的狗啊?” 第133章 煽风点火 杜伏威所说的辅大哥,当然就是在历史上同样名声显赫的另一位乱世枭雄辅公祏,杜伏威与他不仅是同乡,还是亲如手足的生死之交,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杜伏威落难衣食无继时,辅公祏干脆偷自己亲姑姑家里的羊给杜伏威吃,关系之铁可见一斑,而且两人早在天下大乱前就已经没少干联手行劫的事,现在杜伏威率众起义了,辅公佑当然就是他的第一副手兼智囊,杜伏威有什么大事需要决断时,自然也首先要找到辅公祏一起商量。 辅公祏现在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杜伏威稍微文弱一些,但心眼却一点都比杜伏威少,听了钱向民的来意和看了陈应良的亲笔信后,辅公祏并没有急着表态,很谨慎命令士兵把钱向民暂时押到一旁,辅公祏这才向杜伏威问道:“杜兄弟,你怎么看?是真是假?” “我觉得假多真少。”杜伏威在辅公祏面前也不装什么爽朗笑容,直接低声说道:“还记得咱们村的党正不?暴君二征高句丽,咱们村里的人怕服劳役纷纷逃跑,那个党正哄大家说不从咱们村征民夫,把已经跑了的人都骗了回来,然后到了晚上,那个****的党正就悄悄带着县衙差役进村抓人,幸亏你我俩跑得快,不然的话,咱们恐怕早就全完了。这样的恶当,咱们可不能上第二次。” “说得快,我也是这么怀疑。”辅公祏点头,说道:“记得兵书上面有一句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陈应良陈狗官名气能有这么大,九者九是个奸诈之徒,表面上示弱求和,还用钱粮收买咱们改道撤兵,只怕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骗得咱们掉以轻心,然后突然偷袭咱们。” “那怎么应对?”杜伏威又低声问道。 辅公祏盘算了片刻,答道:“这么办吧,和陈狗官虚与委蛇,假装上当和陈狗官谈判,要他多给钱粮,然后我们今天晚上在营地里布置下埋伏,陈狗官敢来偷袭就让他死光死绝。他如果没有来偷袭,还真给咱们送上钱粮,咱们再另外商量。” 杜伏威一听鼓掌叫喊,又与辅公祏匆匆商量了一下,这才把钱向民叫到面前,提出了一万石粮食、五千贯钱和五千匹布的退兵条件,结果钱向民当然哭丧着脸说自己没有权力做主,必须禀报陈应良之后才能答复,杜伏威则大手一挥,道:“好,你回去告诉陈应良,就说我只给他一个晚上时间,明天早上如果拿出这笔钱粮,我就马上退兵离开谯郡,如果敢耍什么花样,哼!我的四万大军,足够踏平他的永县小城!” 做梦都想赶紧回城的钱向民一听大喜,赶紧点头哈腰的答应,杜伏威也懒得继续理会他,马上就安排一个干儿子押送钱向民回城,又下令大军继续前进,直抵永城城东十五里处下寨,对永城守军形成威压之势。而命令传达之后,杜伏威这才对辅公祏低声说起苗海潮的事,也终于对苗海潮与陈应良相识一事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担心,辅公祏则不以为意,还提醒杜伏威道:“杜兄弟,大敌当前,最忌内讧,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起疑心,对苗海潮一定还象以前一样推心置腹,不然的话,只会误了大事,还会让其他人不敢象苗海潮一样带着队伍加入我们。” 听了辅公祏的劝,原本打算往苗海潮队伍里塞几个眼线预防万一的杜伏威也改了主意,决定不在这个敏感时刻去刺激苗海潮,还交代一干养子不可散播此事。可惜辅公祏有头脑,杜伏威也有肚量,他的十几个干儿子却没有这样的胸怀,私下里还是有了一些议论,担心苗海潮与陈应良暗中来往,图谋什么不轨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具体略过不提。 ……………… 下午时分,钱向民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永城,而永城一带也是早已全面戒严,城外百姓全部疏散,四门紧闭,城墙上旗帜林立,守军来往不绝,驻扎在城外的新军队伍也是深沟高垒,大力加固本就已经十分坚固的营防工事,刀出鞘,弓上弦,枪头也磨得又明又亮,时刻准备投入战斗,城里城外的气氛都是空前紧张。钱向民即便是自己人,也是被仔细验明身份之后,方才得以进入城内。 气氛空前紧张,当然是因为永城还是第一次遭遇这么大规模的变民军进攻,而做为永城守军的最高指挥官,陈应良却表现得是十分轻松,连云大少卿和董由这些文官都已经穿上盔甲挎着宝剑了,陈应良却仍然是一身无比装逼的书生打扮,从钱向民口中得知了杜伏威和辅公祏等人的答复后,陈应良还轻松笑道:“很好,只要肯讨价还价就好,如果一口回绝,那事情才不好办。” “兄长,这么说杜伏威中计了?”长孙无忌大喜说道:“我们是否今天晚上就出兵劫营?” “不急,等我再了解一些情况。” 陈应良摇头,这才向钱向民问起此行的具体经过,还问得无比仔细,所有的细节都不放过,也一度大惊于杜伏威的年龄之小,悄悄大骂某易骗人!钱向民则一一如实回答,末了,钱向民还哭丧着脸说道:“陈通守,小人昨天晚上忘记问你了,如果杜伏威问起为什么先找苗海潮时,我该如何回答,结果今天杜伏威突然问起这事,小的差点就没办法回答,只好临时找了借口,好不容易才蒙过去。”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陈应良赶紧追问——陈应良故意忘记给钱向民指点如何回答杜伏威的这个问题,当然是希望钱向民用给苗海潮的答案回答杜伏威,这会钱向民又说他有新答案,陈应良当然得仔细留心。 “我说了你是苗海潮的故交,苗海潮也默认了。”钱向民如实交代,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还分析说苗海潮应该也是不想刺激杜伏威,这才帮自己圆了谎。 陈应良开始面露狂喜了,又盘算了一下,陈应良立即吩咐道:“钱大人,你再辛苦一趟,乘着现在天还没黑,我派几个差役给你,马上给我送二十只肥羊和十坛好酒去给苗海潮,就说是我答谢他的礼物,请他多在杜伏威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求杜伏威减少一些索要的钱粮数目,也给我们一点准备钱粮的时间。” 钱向民本来就有些长的猥琐老脸拉得比驴还长了,恳求陈应良换一个人去冒险,陈应良却笑道:“钱大人,不是我为难你,是你比较熟悉情况,找得到苗海潮的队伍在那里。放心,这次我不要你一定见到苗海潮,即便这些礼物没有送到苗海潮面前都行,只要你让苗海潮的队伍知道,我又给他送了这份礼物就行。” 说罢,陈应良也不等钱向民答应,立即就下令准备羊酒礼物,还有就是给钱向民安排随从衙役,还很细心的给钱向民安排了一匹战马代步,让钱向民可以随时骑着战马逃命,钱向民被迫无奈,只得又愁眉苦脸的去给陈应良当牛做马去了。旁边的董由和谢维平等人大惑不解,赶紧问起原因,目前还不是很有把握的陈应良笑而不答,倒是在阴人方面很有天赋的云大少卿隐约猜出了陈应良的意图,心道:“这也行?得好生看看结果,如果管用,这招老夫我一定得学到手。” ……………… 陈应良的答谢礼物这次没能顺利送到苗海潮的面前,当钱向民战战兢兢的领着一群衙役把礼物送到变民军营地旁边时,马上就被无数衣衫褴褛的变民军士兵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无数道贪婪的绿光也聚焦到了钱向民带来的肥羊美酒上,钱向民赶紧大喊大叫,说这是陈应良送给苗海潮苗大王的礼物,可这些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几次肉星的变民军士兵那里肯听,二话不说就动手强抢,钱向民见势不妙,赶紧打马冲向了苗海潮的营地,按要求让苗海潮知道陈应良送来了谢礼。 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了,做为一群靠打家劫舍吃饭的土匪流寇,当得知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美酒肥羊被别人抢走后,苗海潮的队伍有多么的愤怒就无法用笔墨形容了,还没等苗海潮得到这个消息,无数的苗部士兵就已经操着家伙冲到了现场,要求友军士兵归还自己的酒肉!大家都是土匪流寇,没有谁怕谁的道理,友军士兵当然不肯归还,再然后很当然的了,既然言语交涉无法沟通,大家就只好用刀枪拳棒这些东西交涉沟通,大打出手了,事发现场也很快就是刀光剑影,血肉狂飙,帽子鞋子满天飞,骂声吼声此起彼伏了。 大家都知道,公元一七八八年,奥地利军队帮助盟友沙俄军队与土耳其交战时,因为几个奥地利步兵向自家骑兵索要一瓶朗姆酒遭到拒绝,引起了一场小冲突,然后随着越来越多的奥地利步兵与奥地利骑兵加入战团,终于引发了奥地利骑兵队伍与步兵队伍之间的大混战,最终导致九千余名步骑士兵横尸当场。而这一次,如果不是苗海潮、杜伏威和辅公祏等大贼头及时赶到,奥地利军队的内讧死亡记录也许就要提前一千一百多年被创造了。 杜伏威和苗海潮等人赶到时也稍微晚了一些,当他们好不容易把血肉横飞的内讧混战士兵分开时,地上仍然还是已经躺下了三百多具血淋淋的尸体,轻伤重伤不计其数。再然后很自然的,杜伏威和苗海潮等大贼头都是勃然大怒,各管各的孩子,当场就砍了好几个带头内讧的士兵,然后杜伏威余怒未消,又要亲手把引发这场混战的罪魁祸首钱向民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很可惜,钱向民不是傻子,当发现事态扩大到无法控制后,钱向民马上就明白自己留下来只是等死,赶紧乘着变民军士兵集体大内讧的机会,打马就往来路逃命,变民军队伍只顾着内讧抢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留意到钱向民跑路,这会杜伏威再想找钱向民报仇出气,当然就是一无所获了。无处发泄的狂怒之下,杜伏威顿时把矛头指向了苗海潮,当众咆哮道:“苗海潮,陈应良那个狗官又来找你干什么?干什么?我才是这支队伍的头,他有什么事,为什么只找你不找我?” 听到杜伏威的怒吼咆哮,人品不错的苗海潮还稍微好点,能够保持冷静,苗海潮身边的一干下邳旧部则是个个脸上变色,还有不少人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把子,还好,苗海潮及时制止了部下的愤怒,向杜伏威说道:“杜大王,我也不知道陈应良又派人来找我干什么,我只是听说陈应良送了些羊酒来给我,路上被人抢了,再然后我过来查看情况时,事情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杜伏威还想发飚,辅公祏赶紧拉住他,劝说道:“杜兄弟,你冷静些,这事与苗大王无关,都是我们军纪不够严格造成的,大敌当前,我们不能窝里斗便宜了陈狗官。” 说着,辅公祏不断对杜伏威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还悄悄的捏了捏杜伏威的手,暗示杜伏威必须冷静,得辅公祏的一再提醒,杜伏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失态,便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向苗海潮说道:“原来苗大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那就行了。你也别介意,看到死这么多人,我正在气头上,说话冲了些,你多恕罪。”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苗海潮口中谦虚,脸上不动声色,心里究竟如何想无人得知。而苗海潮从下邳带来的旧部则是个个气愤不平,脸上怒色不减。 “还有。”心中怒气其实也从无稍减的杜伏威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苗大哥,下次你那个故交陈狗官如果再派什么使者来,麻烦你先通知我一声,我们一同接见。” 苗海潮脸上的肌肉终于僵硬了一下,既是不满杜伏威将自己与狗官并列,更加不满杜伏威话语中的明显不信任自己的语气,嘴上答应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有些懊悔,“当初我怎么就昏了头,答应带着队伍并入杜伏威的队伍,自己找这份鸟气受?” ………… 永城这边,变民军在营地外如此大规模的火并内讧,当然不可能瞒过永城守军斥候的眼睛,得到这一消息,驻扎着城外军营中的马三宝与朱粲等人大喜过望之余,马三宝又赶紧派人进城请令是否乘机出战,结果立功心切的朱粲抢着要进城当面向陈应良请战,马三宝没做多想一口答应,朱粲也就马上进了永城,到通守府见到了陈应良。 得知变民军内讧,云大少卿和长孙无忌等人当然也是大喜过望,纷纷劝说陈应良乘机出战,陈应良却没有多少惊奇,也没有冲动下令出战,只是率领众人来到了永城东门,在城楼上等待下一步消息,朱粲和云大少卿再是如何的请求要求进兵,陈应良只是充耳不闻——手里本钱不多,陈应良当然不敢冒这个危险。 果不其然,当钱向民连滚带爬的逃到了永城向陈应良报告出使经过后,才刚说完变民军内讧的起因,去侦察变民军东经的斥候就已经飞奔回城,报告说变民军的内讧已经结束,同时变民军的大股队伍已经出营戒备,永城驻军已经没有了趁火打劫的机会。 听到这消息,又得知了杜伏威队伍内讧的原因,众人当然是大声嗟叹,惋惜机会错过,云大少卿更是捶胸顿足的哀嚎,嚎叫说早知道二十只羊和十坛酒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应该多送一些羊酒过去,再让军队跟在后面,等乱贼更大规模的大打出手后,乘机进兵必然大获全胜。陈应良则是平静微笑,道:“老叔,叛贼又不是傻子,那能发现不了我们的军队跟在后面?有我们的军队跟在后面,乱贼再蠢也不敢内讧吧?” “这倒也是。”云大少卿想想也是,便也结束了哀嚎,还难得正经的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侄,乱贼人心不齐,又刚闹了内讧,人心崩析,正是更进一步离间分化他们的大好机会。老叔觉得,我们不如再让钱向民送一些酒肉去给苗海潮,让他们再闹一次,闹得更大一些。” “云少卿,我不敢去了!”吓得魂飞魄散的钱向民赶紧向陈应良和云定兴扑通跪下,带着哭腔嚎叫道:“陈通守,你杀了我也不敢去了,我宁可不要那个八品官了,刚才我送的礼才引起那么多事,你再让我去,那是要我的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怕什么?”云大少卿鼓励道:“你如果殉国,本官就亲自为你请旌表,请圣上亲自下旨给你追封官职爵位,从重抚恤你的家人,让他们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云大少卿的安慰只收到了反效果,让胆小如鼠的钱向民哀号哭喊得更加大声,还好,陈应良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向钱向民吩咐道:“起来吧,回去放心休息,我不会让你再去冒险。这两次你干得很漂亮,我很满意,谯郡的兵曹参军事也肯定是你的。” 钱向民哭声立止,云大少卿却不肯放弃,又道:“应良贤侄,这么好的离间机会,你也舍得放弃?” “不是放弃,是再派钱向民去送礼离间,只会太着痕迹,适得其反。”陈应良摇头,先是挥手打发了钱向民,然后又把朱粲叫到了面前,微笑说道:“朱班头,接下来就是你的差事了,带几个熟悉永城地形的帮手换上百姓衣服,半夜时出营,去给我做点事情。” “让属下半夜出营何事?请通守大人吩咐。”早就盼着出人头地的朱粲赶紧站直身体。 “去摸哨。”陈应良随口吩咐道:“多少杀几个乱贼的哨兵,然后故意留一个活口,让他装死逃得性命。但是记住,一定要让这个活口知道,你是苗海潮的人,因为不满杜伏威欺压你们下邳苗大王的弟兄,所以杀他出气,有机会你还要宰了杜伏威和辅公祏!至于具体怎么做,我这里就不指点了,你自己随机应变,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做得天衣无缝,让杜伏威和辅公祏信以为真!” “通守大人放心,小人保管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朱粲大喜,还向陈应良稽首行礼,郑重应诺,陈应良笑笑,挥了挥手,朱粲会意,立即飞一般的冲下城楼,脚步轻快显得兴奋无比。对此,陈应良不以为意,脑海里继续琢磨一些断子绝孙的缺德主意,云大少卿却是心下纳闷,暗道:“他娘的,这么难和危险的差使,这个叫朱粲的小子怎么还如此欢喜?象这样勇于任事又不怕死的走狗,今后老子得多发掘和提拔几个。” 第134章 火上加油 夜已黑,风正高,人更静,在这段杀人放火的好时间里,一支由十名士兵组成的变民军斥候火队,正打着火把在漆黑的夜空下来往巡逻。 因为变民军营地就设在永城东面十五里外,又必须尽量扩大侦察范围的缘故,这支变民军火队的位置距离永城已然不到十里,最有可能首先遭遇前来偷袭的官军队伍,所以这支隶属于杜伏威部的斥候火队巡逻间十分小心谨慎,连火把都不敢多打,生怕暴露目标被官兵大队包围,就打了一支火把照明道路,还随时准备熄灭火把隐藏身形。 王二毛鬼鬼祟祟的走在队伍最后,不时竖起耳朵倾听远处动静,那怕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也马上做好撒腿逃命的准备,为了有口饭吃跟着杜伏威的队伍从博城一路流窜至此,上千里路的流窜下来,天天在刀头上舔血的王二毛虽然还没改掉有些胆小的弱点,却也练出一身的警觉逃命本领,这才没象许多倒霉同乡一样,惨死在官军刀下,或者被其他土匪队伍抓去煮了做人脯,一直活到今天。 三更已经过半了,始终不见官军前来偷袭,胆小如鼠的王二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应该能够活过今晚了,因为积累了不少巡夜经验的王二毛很清楚,官军如果要来偷袭自军营地,这个时段最起码也要途经此地了,而到目前为止,王二毛连半个官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一点足以证明官兵没有夜袭的计划和打算。 刚稍稍放松下来,紧张了大半夜的王二毛顿时觉得一阵内急,赶紧开口恳求火长暂停脚步,让自己稍做五谷轮回,然而火长才刚刚答应,王二毛就听到脑后呼的一声,同时背心一凉,王二毛就情不自禁的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惨叫着摔了一个狗啃泥,肚子郁积那点可怜存货也顿时喷满裤裆。 “出什么事了?”背心剧痛的王二毛带着满嘴的雪泥抬头时,顿时难以置信的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掠过了自己飞速扑向其他同伴,刀锋破空间,一个同伴惨叫着倒地,而与此同时,路旁的灌木丛中也跳出了好几个黑影,二话不说就挥刀去砍自己的同伴,王二毛大惊失色,赶紧重新趴在地上,装成已经被砍死的模样。 刀锋声和与惨叫喝骂声不断传入耳中,已经颇有些经验的王二毛很快发现,惨叫倒地的是自己同伴,破口大骂大叫敌袭的则是自己的火长,同时唯一那支火把也掉在了厮杀战场上,借着火把熄灭前的光芒,王二毛清楚看到,袭击自己哨队的黑影并不是隋军官兵,而是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子,王二毛不由心头顿时一紧,知道自己是遭遇黑吃黑了。 那几个袭击者的身手非常好,很显然是有厮杀经验的好手,又占了突然袭击的先机,很快就砍翻了好几个王二毛的同伴,余下的同伴不敢恋战,赶紧惨叫着撒腿逃往黑暗处,那几个袭击者挥刀追杀,接着又响起了一个同伴的惨叫倒地声,王二毛正悄悄祈祷那些袭击者赶紧追远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好了,别追了,让他们跑吧。” 几个袭击者停止了追击,爬在地上装死的王二毛正叫苦不迭时,那个陌生声音突然又大吼道:“狗乱贼们,你们听好了!老子们是永城的官兵,回去告诉杜伏威,他如果不赶快滚蛋,下次死的就是他!” 王二毛趴在地上不敢作声,心里奇怪,说官兵怎么会和我们穿得一样?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另一个陌生声音低声说道:“朱大哥,杜伏威的人跑远了。” “他们听到我的喊话没有?”之前那个陌生声音问。 “应该没有。” “那好,快把那只官兵的鞋子拿来,扔在尸体上。还有,搜这些死尸的身,把值钱的东西带走。” 应诺声中,几个袭击者开始了搜索尸身,王二毛的耳边也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只手碰到王二毛的身体,那一刻,王二毛的心脏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袭击者发现自己是装死。还好,那只手只是把王二毛的身体翻到正面,伸手入怀仔细搜索,搜走了王二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个血汗钱,还拿走了王二毛身边那把破烂铁刀。 “朱大哥,还是你高,高家庄的高。”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轻笑说道:“冒充官兵杀杜伏威的人,既出了气,又让官兵替我们背黑锅,杜伏威恐怕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实际上动手的是我们下邳人。” “气还没出够!”那朱大哥在王二毛的身旁恶狠狠说道:“抢我们的羊和酒,杀咱们的弟兄,还敢欺负我们苗海潮苗大哥,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宰了杜伏威和辅公祏那两个狗贼,让咱们苗大哥重新做大王!” “对,我们苗大哥当初就不该投奔杜伏威这个狗贼,应该宰了杜伏威和辅公祏,吞了他们的队伍,自己做大王!朱大哥,你可以经常和苗大哥见面,有机会你要劝劝他,尽快宰了杜伏威,重新做大王!” “我早就劝过了,苗大哥就是心好,什么话都不说,他如果发一句话,我早就宰了两个狗贼了!” 低声交谈着,几个袭击者快步离开了厮杀现场,向着变民军营地的方向匆匆去了,王二毛却还是强忍着背心剧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既害怕那些袭击者又掉头回来发现自己未死,心里也更是无比震骇,“是苗海潮的人!是苗海潮的人装成官兵偷袭我们,他们还想杀杜伏威!杀辅大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处终于传来了喧哗声音,几支变民军的巡逻队打着火把冲到了现场,反复确认了来者是杜伏威的队伍后,王二毛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声哭喊道:“我还没死!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带我去见杜大王,我有大事要向大王禀报——!” ……………… 可想而知杜伏威得知此事后的愤怒,不顾王二毛背上带有重伤,直接就把王二毛给双手提到了半空,大吼大叫问王二毛是否确认,那些袭击者是苗海潮的部下假扮?王二毛则流着眼泪赌咒发誓,说如果自己说了半句假话,愿被天打五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杜伏威顿时更是发飙,将王二毛重重顿在地上,一把拔出刀来大吼,“苗海潮!老子****娘的十八代祖宗!” “宰了苗海潮!宰了那个狗杂种!” 杜伏威的一大帮干儿子们也吼叫起来,几个性格特别冲动的还直接拔出了刀,大吼大叫的命令军队集结,二号人物辅公祏则赶紧站了出来,先是喝住了去集结军队的传令兵,然后马上转向了杜伏威,飞快说道:“杜兄弟,你冷静点,且不说这事还没有证据,就算真是苗海潮的人干的,也和苗海潮没有多少关系。” “还没有多少关系?”杜伏威咆哮道:“昨天杀了我一百多两百个兄弟,昨晚上又杀我六个弟兄!再这么下去,明天是不是就要杀到我的头上了?!” 辅公祏万分为难,但为了团结一致避免内讧,辅公祏还是坚持道:“杜兄弟,你这么担心是有道理,但绝对不能带军队去找苗海潮,那只会让我们的队伍彻底分裂!这样办好不,你这会就派个人把苗海潮叫来,当面对质,如果真是他的人干的,就让他把人找出来处死问罪,如果他耍赖不认帐,或者还有什么不轨企图,在我们这里动手也方便一些。” 觉得辅公祏言之有理,杜伏威也马上采纳了辅公祏的建议,派人去请苗海潮过营议事。然而辅公祏和杜伏威却有些低估了苗海潮队伍的谨慎小心,头一天傍晚苗海潮队伍才和杜伏威等部火并内讧过一次,这天色还没微明,杜伏威就派人来邀请苗海潮过营叙事,那怕是人品厚道如苗海潮本人,也难免有些怀疑杜伏威的真正目的,苗海潮从下邳带来这里的一干旧部更是警惕万分,坚决反对苗海潮应邀,苗海潮觉得有理,便借口身体不舒服拒绝了杜伏威的邀请——毕竟,苗海潮的为人虽然算得上不错,却也不想白白送死。 可怕的连锁反应出现了,得知苗海潮拒绝邀请后,杜伏威在大怒之下立即下令全军做好作战准备,又召集独自掌兵的各大贼头到自己的营地议事,苗海潮的队伍察觉杜伏威部集结戒备后,也立即集结队伍备战提防,而其他自愿或者被迫加入杜伏威队伍的贼头也不是傻瓜,除了两个反应比较慢的小贼头到了杜伏威的营地拜见杜伏威外,余下的大小贼头再没有一个人上当,全都是赶紧集结队伍做好备战,一天多前还是一团和气的变民军队伍,几乎是在转眼之间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对此糜烂局面,杜伏威的一帮干儿子当然是主张先下手为强,赶紧仗着力量最强出兵干掉苗海潮,避免更坏的情况发生,好在杜伏威这会也多少冷静了一些,没再冲动下令出兵,而是选择了向辅公祏征求意见,辅公祏犹豫再三之后,决定由自己独自一人亲赴苗海潮的营地,向苗海潮解释误会,让苗海潮重处肇事者,大家和解重新团结一致。 杜伏威目前与辅公祏仍然还是亲如手足的关系,自然没让辅公祏去冒这个奇险,安排了自己最不中用的干儿子田白社出使苗营去执行辅公祏的计划,田白社虽然也贪生怕死,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出使苗海潮营地,向苗海潮解释其间误会。 能够从陈应良屠刀下逃得性命的田白社运道当然不错,这次也不例外,算得上深明大义的苗海潮很冷静的仔细听取了他的解释,也立即怀疑这件事就是自己的麾下将领干的,还马上召集了麾下众将询问谁干出这样的不法之事,要求他们自己站出来认罪。结果苗海潮的麾下众将却个个大喊冤枉,矢口否认自己干过这样的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是第三者栽赃嫁祸,全都认定是某个同伴为了泄愤干了这样的漂亮事——这点可不是苗海潮的麾下众将太笨,而是昨天傍晚的那场火并,让苗海潮队伍与杜伏威部结下的仇太深。 大发了雷霆都无人认罪,苗海潮只能是一边扬言查出罪魁祸首后定斩不饶,一边要求田白社回去向杜伏威报告,说自己一定会尽快查出真凶向杜伏威赔罪,田白社忙不迭的告辞离去。而田白社前脚刚走,苗海潮的麾下众将就开始互相打听了,喜笑颜开的互问是否对方出手报仇,苗海潮顿时更是大发雷霆,麾下众将却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苗大哥,难道这么做不对吗?昨天那些狗娘养的抢了我们的酒肉,又杀了我们上百个兄弟,杀他们报仇有什么不对?” 苗海潮语塞了,只得问道:“真是你们干的?” 众人再次摇头,还有个别人说道:“苗大哥,你别问了,做这事的弟兄也是因为对你一片忠心,你把他查出来交给杜伏威那个狗杂种,以后还有那些弟兄干对你忠心?” 苗海潮再次语塞,半晌才说道:“可我怎么向杜伏威交代?” “用不着交代。”几乎所有的亲信心腹都这么说,“大不了分家,我们带着队伍走,自己打天下,反正他杜伏威还不是左君行那里分家出来的,我们有刀有枪有队伍,还怕找不到饭吃?” 苗海潮默然,心中暗道:“看看杜伏威的反应吧,他如果聪明的话,不再计较这件事,那就罢了。他如果一定要逼着我交人,大不了分家就是了,弟兄们说得对,我如果把忠心耿耿的弟兄交出去,以后谁还肯为我卖命?” 田白社带回去的口信让杜伏威的怒气稍歇,又听了辅公祏的耐心劝说,杜伏威便也决定给苗海潮一点时间,等他查出了真凶再说。而此时早已大亮,杜伏威这才想起自己要求陈应良交出一万石粮食、五千贯钱和五千匹布的大事,又不见陈应良派人来联络交涉,杜伏威便立即决定出兵西进,亲自到永县城下逼迫陈应良交出钱粮。同时为了预防万一,杜伏威又派人要求苗海潮也亲自带兵西进,与自己同到永县城下讨要改道钱。 为了避免继续误会,苗海潮答应了杜伏威的要求,亲自领了三千军队出营,与杜伏威联手出军,然而已经出现了的裂痕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补,出于谨慎考虑,杜伏威以大总管的身份命令苗海潮担任前锋,自己则率领五千军队走在后面,还无比小心的与苗海潮队伍保持了一定距离。结果苗海潮倒是领命而行了,苗海潮麾下的一干下邳旧部则是个个心中嘀咕了,无比怀疑杜伏威这是故意想让自己充当炮灰,顶在前面送死,与杜伏威的队伍隔阂更深。 ………… 变民军出动大军西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瞒得过隋军斥候的眼睛,斥候将消息送到永城后,陈应良也马上命令军队全面戒备,勒令军队严守城池营寨,未得命令绝不能离开工事保护一步,同时陈应良也亲自登上了永城西门的城楼,督促李材和李淮深率领的府兵守卫城池,南门外的营地则继续交给马三宝指挥新军坚守,同时保护码头和营寨等重要设施。 刚做好了守城准备,变民军队伍就已经出现在了陈应良的视野之中,在城楼上看到敌人分为了前后两队,彼此之间距离颇远,陈应良当然是心中窃喜,可是也没有急着决定战术,而是很耐心的等待敌人前后两队抵达城下,再看到了敌人列下了前后两个阵势后,陈应良才万分欢喜的把钱向民叫到面前,问道:“你看看,布阵在前面的是苗海潮的队伍,对不对?” 因为距离稍远的缘故,钱向民爬在栏杆上张望了许久,这才惊讶说道:“是苗海潮的队伍没错,不过陈通守,你不是没见过苗海潮的队伍吗?怎么知道是他们?” 陈应良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然后命令道:“钱大人,你再辛苦一趟,用吊篮下城,打一面白旗去见苗海潮,请他过来答话。董县令,你马上让人再准备二十只羊和二十坛美酒,送到西门这里来侯着。” 考核大权被陈应良攥在手里的董由马上答应了,还立即飞奔了下去亲自安排,钱向民的老脸却又一次拉得比驴还长了,战战兢兢的说道:“陈通守,如果苗海潮不答应怎么办?” “没事,你只要过去把话说了就行,说完就可以回来。”陈应良随口吩咐,又微笑说道:“而且你还可以放心,苗海潮一定会答应。” 钱向民愁眉苦脸的领命而去了,一直跟在陈应良身旁的云大少卿则是若有所思,还低声向陈应良说道:“贤侄,你想亲自出马挑拨离间?这样是不是太着痕迹了?” “没事,我有把握。”陈应良微笑回答,再看看云大少卿那张猥琐的老脸,陈应良心中一动,忙又说道:“老叔,一会你能不能与我一起见苗海潮?到时候小侄我还要说几句不敬的话,老叔你可不要介意。” 第135章 亲自出手 本来就是来找陈应良收保护费的,苗海潮当然不会拒绝陈应良的见面邀请,钱向民去交涉后没过多少时间,二十几个变民军骑兵便簇拥着苗海潮来到了城下,只是害怕城墙上用弓箭偷袭,不敢过于靠近护城壕,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二十步左右的位置就勒住了战马。见此情景,陈应良便在城墙上大喊道:“苗海潮,苗大哥,请放心过来说话,我身边没有弓箭手,我也不是那种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 苗海潮一行人犹豫了片刻,经过商量后才重新催马上前,到了永县小城的护城壕旁边才勒住马头,陈应良也站出城头表示诚意,同时大声吼道:“传我命令,所有人放下弓箭,谁敢暗箭偷袭,立斩不赦!”陈应良的亲兵队整齐唱诺,帮着陈应良让城下的苗海潮等人安心。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算是勉强看清楚了苗海潮的模样,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因为出身于富豪之家,肤色明显比旁边的变民军士兵白净,显得较为斯文,然后陈应良也没有迟疑,向苗海潮拱手说礼,大声说道:“苗大哥,久违了,两年不见,兄长风采依旧,并且还已经是名动天下,可喜可贺。” 苗海潮当然也在仔细打量陈应良,惊于陈应良的年轻俊秀之余,苗海潮又被陈应良的客套话弄得一楞,用了点时间才想起,自己确实在外人面前说过与陈应良熟识的话,出于某些原因,苗海潮默认了陈应良的客套,还在马上向陈应良还礼道:“陈兄弟客气,说到名动天下,陈兄弟你才当之无愧。” “城下肯定有杜伏威的眼线!”陈应良心中一喜,知道苗海潮既然默认之前的胡说八道关系,身边就一定有杜伏威的人监视,不然用不着这么费事。确认了这一点,陈应良忙又大声说道:“苗大哥过奖,客套话我们留着以后再说,开门见山吧,苗大哥,你可是来讨要那些钱粮的?” “正是!”苗海潮点头,大声说道:“陈通守,我们杜伏威杜大王说了,只要你交出一万石粮食,五千匹布,五千贯钱,我们就退兵改道,不再深入谯郡就粮,这事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奉杜大王之命前来问你,这笔钱粮你可愿交出?” “我当然愿意交出这笔钱粮!”陈应良的回答让众人都是一楞,然后陈应良又向苗海潮大声问道:“可是苗大哥,你觉得这小小永城之内,能否拿得出这么多钱粮?” 苗海潮也被陈应良的第一句话弄得楞了一楞,听了陈应良的第二句问话了,苗海潮又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与我无关,我只是来问你,你是交钱粮?还是刀枪说话?” “苗大哥,这事和你有关!”陈应良大声回答,又理直气壮的说道:“苗大哥,你和杜伏威那个乱贼不同,杜伏威是天生的本性不良,好逸恶劳,好乱乐祸,喜欢杀人放火就当了土匪,到处杀害无辜,残害百姓!你却不同,你是因为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为了帮助乡亲父老这才毅然起兵,义薄云天,杀官造反情有可言,所以这事不仅和你有关,还和你有莫大关系!” 苗海潮的脸色变了,还偷偷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一个骑士,那戴着宽沿毡帽的骑士则微垂着头,看不到神情与反应,更不知道心里到底做何想。 “苗大哥,我的信使已经把原因说得很清楚了。”陈应良又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向你们求和,不因为我害怕你们攻打城池,也不是担心守谯郡七城,我仅仅只是因为没有把握挡住你们深入谯郡腹地,伤害谯郡的无辜百姓,这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你们遣使求和,答应用钱粮换取你们改道退兵!我的良苦用心,杜伏威不懂,你却能懂!苗大哥,为了谯郡的无辜百姓,也为了你麾下那些忠诚勇敢的下邳义士,这件事你不能袖手旁观,你必须挺身而出,与杜伏威正面抗争,争取一个更合理的解决办法!既不用你麾下的将士白白牺牲,也不必让谯郡的百姓无辜受害!” 又偷看了一眼那毡帽骑士,见他扭过头向自己点点头,苗海潮这才向陈应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别让杜伏威敲诈勒索!”陈应良大声说道:“苗大哥,你出身于书香门第,与天天打家劫舍的杜伏威不同,知道民间疾苦,也知道一座小小县城能有多少钱粮!为了不让永县城里的无辜百姓不至于活活饿死冻死,那就别再无理敲诈,横蛮勒索!五千石粮食,两千贯钱与两千布,这是永城所能拿出的最多钱粮!杜伏威如果愿意,我就给他这笔钱粮,他如果不愿意,我就只好和他刀剑说话,他仗着人多势众想啃谯郡这根骨肉,我就算挡不住他,起码也得让他崩下几颗牙齿!” 苗海潮又去看那毡帽骑士,见他点头说可以,只要陈应良马上拿出来就行,苗海潮这才又转向陈应良说道:“好吧,陈兄弟,既然你如此通情达理,那愚兄就替杜大王做这个主,只要你现在拿出这笔钱粮,我们就马上退兵,立即离开谯郡!” “多谢苗兄成全!”陈应良大喜,向苗海潮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又道:“但是苗大哥,你必须再等一天,明天早上我才能把这笔钱粮交给你!” “为什么?”苗海潮有些发火了,心说为了你这破事,老子和杜伏威起了多少冲突,临了你又来涮我是不是?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陈应良满脸歉意的拱手,大声说道:“昨天我的信使把杜伏威的答复带回来后,因为杜伏威要求的钱粮永城绝对拿不出来,我就停止了向民间征粮募钱,全力备战,所以这会暂时还没准备好这么多的钱粮。不过苗大哥你放心,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你再来这里,我马上就把钱粮交给你。” 又与那毡帽骑士低声商量了几句,苗海潮这才大声说道:“好,我答应你,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不过陈兄弟,我可把难听话说在了前面,明天早上我再来这里时,你如果不交出这笔钱粮,或者耍什么花样,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到时候不仅你城外的军营码头保不住,就是这小小永城,我们的三万大军也要把它踏成齑粉!”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陈应良赶紧拱手答谢,郑重说道:“多谢苗兄成全,也请苗兄放心,小弟虽然不敢说什么言出法随,却也可以保证做到一诺千金,请苗兄安心再等一天,明天早上,钱粮必然送到你的面前!” 郑重其事的把承诺说完,然后不等苗海潮提出告辞,陈应良突然又大声说道:“苗大哥,还有件事,我想顺便向你介绍一个人!” 苗海潮惊奇抬头时,却见陈应良的身旁站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小老头,头发花白穿着价值不菲的狐皮裘衣,外表模样甚是尊贵。陈应良又指着那老头说道:“苗大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云定兴云前辈,现在官居少府少卿,是朝廷重臣,也是我们的长辈。” “给我介绍他干什么?”苗海潮心中纳闷,但是出于礼貌,少年时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苗海潮还是向云大少卿拱手行礼,礼貌说道:“晚辈苗海潮,见过云前辈。” “苗壮士客气了,不必多礼。”云大少卿笑吟吟的还了一礼,又笑着说道:“苗壮士,你的鼎鼎大名,老夫可是大兴和洛阳就早有耳闻了,今日得见,果然仪表非凡,义薄云天,老夫痴长数十年,象苗壮士你这样侠肝义胆的少年英雄,老夫还真是没有见过几个。” “我有这么好吗?”苗海潮心中纳闷,也更纳闷陈应良为什么要把云大少卿引见给自己。 “苗大哥,我把云少卿引见给你,是想告诉你这位云少卿的另一个身份。”仿佛看出了苗海潮心中的疑惑,陈应良又大声说道:“苗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云少卿,还是废太子杨勇的岳丈大人!” “什么?!”苗海潮面露震惊了,他可是多少耳闻过隋炀帝和他亲哥哥废太子杨勇之间的恶劣关系的。 “苗大哥,你一定很奇怪吧?”陈应良大声说道:“废太子房陵王杨勇,已经被先皇遗诏赐死了,他的岳丈云前辈为什么重新为官,位居重臣?答案很简单!我大隋当今天子宽宏大度,任人惟贤,用人任事从不计较臣子以前的过错不足,唯才是举不拘一格,那怕是之前有再大再多的不对,只要有才有德能够诚心悔改,圣明神武的当今天子就会破格起用,给他机会将功赎罪,继而赏以高官,赐予厚爵!云定兴云前辈,就是这活生生的例子!” 苗海潮呆住了,也完全明白了陈应良的弦外之音,还一度有些微微动心。而那毡帽骑士却是脸色大变,看向苗海潮的目光中也不再只是微微疑惑,而是充满了狐疑! “苗壮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云大少卿的人品很抱歉,脑袋却半点不笨,没用陈应良的指点就已经笑吟吟的大声说道:“你是有才有德之人,老夫的事你也知道了,想想吧,好好想想吧!” 苗海潮这会如果立即破口大骂,或者马上拉弓放箭来射陈应良和云大少卿这对老小不良,那么情况或许还不至于继续恶化下去,然而苗海潮却在这关键时刻迟疑犹豫了,这一迟疑犹豫不要紧,那毡帽骑士立即就掉转了马头,打马来路冲了回去,苗海潮身边的其他变民军也一下子就走了一半。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杜伏威吧?”早就悄悄留心到那毡帽骑士的陈应良万分狐疑,差点就想派人马上出城追杀,但稍一考虑了一下后,陈应良却放弃了这个打算,暗道:“没把握追上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让他走吧。如果他真是杜伏威,象这么有趣的敌人,留下多玩玩也不错。” 迅速做出了抉择后,陈应良又向苗海潮大声说道:“苗大哥,我知道事关重大,你现在也未必马上就相信我,你回去仔细想想吧,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看到杜伏威已经快马离去,苗海潮心中叫苦之余,也早已是心乱如麻,那里还有心思和陈应良继续暧昧鬼扯,抱拳说了一句告辞,也就赶紧领了自己的人匆匆返回队伍。然而苗海潮刚刚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时,却马上无比愕然的看到——位居后方的杜伏威队伍五千余人,竟然已经开始了临阵大退兵,迅速向着来路退却! 震惊之下,苗海潮赶紧向留守本队的副手张窑柱问道:“杜大王可曾命令我们也退兵。” “没有。”张窑柱摇头,说道:“杜大王远远的绕开了我们的队伍,直接回了他的队伍,然后就马上退兵了,但没有叫我们也跟着退兵。” “糟了!”苗海潮大声叫苦,知道自己与杜伏威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深越大了。 这时,一直紧闭着的永城西门忽然打开了一些,几个差役赶着一群羊和推着两辆车出来,接着城门关上,吊桥放下,那些差役又把羊群和装着酒坛的车带过了桥,径直向苗海潮的队伍而来,同时不等苗海潮下令,他队伍里早有人上去迎住了羊群和酒车。再然后很快的,士兵就欢天喜地的来向苗海潮报告了,“大王,是陈应良送给我们的酒和羊,说是答谢你的,请你一定要收下!” “把羊全杀了!酒坛全砸了!” 正在心烦意乱的苗海潮大怒咆哮,可惜昨天就没能顺利收下礼物的苗部将士不干了,纷纷反问苗海潮为什么要这么做,副手张窑柱也劝道:“苗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杜伏威怀疑,可是杜伏威连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军队走了,说明他早就怀疑我们得不能再怀疑了,现在再怎么杀羊砸酒也没用,与其让弟兄们失望,不如大大方方的把酒带回去,杜伏威想怀疑随便他怀疑,大不了就是分家,有什么了不起?” “是啊。”之前陪伴苗海潮到城下答话的士兵也说道:“大王,小的虽然没读过书,可也听得出来,刚才那两个大官对很喜欢你,你将来也说不定会求着他们,现在杀了他们送的羊,砸了他们的酒,不是打他们的脸么?” 苗海潮沉默了,看看陈应良诚心城意送来的酒肉,又看看远处的永城城头,再想想杜伏威这几天与自己的冲突矛盾,临阵退却的怀疑与猜忌,苗海潮终于下定了决心,吼道:“把羊酒带回去,让弟兄们好生享用!随便他杜伏威怎么想,大不了就是分家过日子!” 苗部将士欢声如雷,欢天喜地的带着羊酒退兵回营了,苗海潮走在队伍中间,心中思绪万千,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咬牙切齿,还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云大少卿刚才的话……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 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杜伏威队伍扔下苗海潮先行撤退的这个情况,陈应良当然看得是一清二楚,再看到苗海潮的队伍收下了自己礼物后,陈应良顿时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知道自己抄袭的李二间突厥妙计基本上已经成功了。欢喜之下,陈应良立即向旁边的董由吩咐道:“董县令,立即给我着手准备夜战,火把和干粮给我备足,再把咱们上次在芒砀山和嵇山缴获到的土匪衣服翻出来,送进新军营地备用。” 董由恭敬答应,立即下去安排准备,云大少卿则疑惑的向陈应良问道:“应良贤侄,你今天晚上就打算动手了?是不是急了些?老叔觉得,我们应该先探清乱贼回营后的具体情况,然后再见机行事吧?” “用不着,这场大战,我们已经赢定了,剩下的已经只是战果多少的问题。”陈应良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说道:“老叔,等着看好戏吧,明天清晨之前,我保管让杜伏威的三万乱贼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真的?”云大少卿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见陈应良神情自信,对陈应良打仗用兵颇有信心的云大少卿便点了点头,道:“好,老叔就等着看贤侄你大展神威了。不过贤侄,等仗打完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你这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布置怎么安排的,老叔我全都想学。” ………… 自信满满的陈应良确实用不着见机行事了,当苗海潮的队伍撤回营地时,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全面戒备的杜伏威队伍,还有同样已经风声鹤唳的其他乱贼队伍,全都在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下邳队伍,同时苗海潮留守营地的队伍也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各营之间甚至连游荡来往的士兵都没有一个,互相之间已经不再象友军队伍,而是剑拔弩张,如同防范仇寇,气氛空前紧张。 见此情景,苗海潮当然是心下忧虑,赶紧派了几个部下把十只羊和十坛酒送往杜伏威营地,顺便向杜伏威报告事情经过,结果杜伏威虽然收了苗海潮主动分出的一半酒羊,还给苗海潮送来了两头肥猪的回礼,却没有让军队解除戒备状态,仅只是说让苗海潮好生休息,明天一早再出动所有军队到永城接收钱粮。 事情到了这一步,苗海潮还敢安心休息那才叫怪了,除了命令军队继续全面戒备之外,苗海潮又召集一干下邳心腹旧部到中军议事,讨论与杜伏威的分家事宜,再紧接着,苗海潮又低声对副手张窑柱吩咐道:“马上去安排人手,时刻盯住杜伏威队伍和其他营地的动静,一有异常,就立即敲铜锣报警!” 第136章 浑水摸鱼(上) 春寒陡峭,夜已渐深,人却未静,占地面积巨大的变民军营地里仍然是灯火通明,大堆大堆的篝火熊熊燃烧,在连绵数里的变民军营地里遍地皆是,密如繁星,而在每一座篝火之旁,都有许多衣甲破烂的变民军士兵围成一圈,低声闲聊,烤火取暖,也借同伴的体温取暖,武器就放在脚下,随时能够拿起作战。 变民军不是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帐篷休息,事实上,几个月时间的到处流窜和大家劫舍下来,这些变民军队伍已经积攒了大量的扎营帐篷,虽然大部分都是破破烂烂,却也勉强能够遮挡雨雪,在积雪未化的初春夜里,挤着睡在这些破帐篷里,绝对比在外面露宿强上一百倍,可是这些变民军士兵却还是不肯回帐,基层将领还不时的清点一下人数,看有没有人偷懒开小差。 这些变民军士兵当然不是在自虐,不会帐篷休息的原因是不敢,天色还没黑前,变民军队伍中实力最强的两个老大杜伏威和苗海潮就已经各自发话,要求麾下队伍分为两股,轮流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时刻提防意外发生。而发现杜伏威和苗海潮的队伍如此做后,其他自愿或被迫汇为一股的大小贼头也不敢怠慢,同样是命令麾下队伍如法炮制,加强警戒,免得突然出事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没有人不奇怪杜大王和苗大王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没有人不在钻山打洞削尖脑袋的打听消息?如果换成了在正规军队伍里,这些情况倒是可以好些,将领一句执行命令不许多问就能基本把场面镇住,可惜这是变民军队伍,典型的乌合之众,绝大部分人不久之前还是普通百姓的流寇队伍,闲来无事的闲聊交谈间,无数靠谱不靠谱的流言传闻自然很快就是满天飞了。 杜大王和苗大王翻脸了,准备分家了,这是最靠谱的流言传闻。 苗大王和永城官军暗中勾结,被杜大王发现,所以杜大王准备干掉苗大王,彻底吞并苗大王的队伍,这是比较不靠铺的流言。 苗大王准备干掉杜大王,自己当大总管,这也是不靠谱的传言。 苗大王和永城狗官陈应良是好朋友,陈狗官想劝苗大王投降,杜大王准备干掉苗大王,免得出现更多叛徒,这是有内幕的流言。 杜大王看上了苗大王的小妾,苗大王不给没,所以两边准备干仗,这是最荒诞的传闻。 不管这些形形色色的流言传闻是否靠谱荒诞,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效果却是同样的,互相用警惕提防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友军营地间,大部分的变民军士兵都已经彻底忘记了西面十五里外的永城官军。而事实上,杜伏威和苗海潮等大贼头也快忘记永城官军的直接威胁了,互相提防间,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情况一旦不对,立即干掉对方! 其实杜伏威和苗海潮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会与对方的关系突然恶化到这地步,苗海潮倒还好一点,知道杜伏威是在猜忌和怀疑自己,担心与官军勾结出卖他,只是搞不懂杜伏威为什么会这样的小肚鸡肠,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自己视为仇敌?而杜伏威就不同了,杜伏威现在是完全无法判断苗海潮是否已经与陈应良暗中勾搭成奸,是否会突然出手捅自己的黑刀子,所以杜伏威现在只能做好自保准备,免得被苗海潮和陈应良突然来一个内外勾结,把自己彻底阴死!而苗海潮队伍被迫采取的应变戒备措施,也让杜伏威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必须得小心防着苗海潮!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连杜伏威的智囊辅公祏也无法判断苗海潮是否真与官军勾结了,所以辅公祏也只好被迫赞同了杜伏威的备战措施,除此之外仅仅只是劝说杜伏威谨慎行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翻脸,一切最好等到次日上午去永城收了保护费再说。杜伏威则也答应辅公祏,说只要苗海潮不先动手,自己就绝不先出手,但如果苗海潮敢玩什么花样,自己就绝不会有任何的客气! 变民军的主要注意力转入了内部,对外部威胁的防范自然因此而严重不足,结果这也给了朱粲和张笛率领的夜袭队伍以天赐良机,利用夜色的掩护和对地形的熟悉,朱粲和张笛率领的六个团新军,才干掉了两支变民军巡逻火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变民军营地周边,顺利得让胆大包天的朱粲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这是敌人布置的陷阱,单等自己的队伍落入圈套,然后包围全歼! 还别说,现在的变民军营地还真象是陷阱圈套的模样,营地周边仅有一圈单薄得一推就倒的栅栏就算了,营地里还是火光通明,篝火遍地,远远看去,隐约可见篝火的旁边还围满了席地而坐的变民军士兵。见此情景,不要说第一次上阵做战的谯郡新军人人心头打颤,就连陈应良派给朱粲的副手、正规军出身的张笛也忍不住提心吊胆,低声向朱粲说道:“朱大哥,敌人好象有准备,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衙役班头出身、战场经验比张笛还少的朱粲心中嘀咕,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想回头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同时不甘人下的热血也在朱粲的身上燃烧,考虑到自己即便碰上埋伏也有很大把握杀出去,朱粲也没怎么犹豫,立即低声答道:“按原计划行事,偷袭杜伏威营地!这是陈通守的命令,再危险也得执行!” 张笛点点头,将命令低声传达到了队伍中,还顺便交代道:“记住,冲进去后,一定要大喊‘奉苗大王之令,诛杀杜伏威’这句口号,千万不要暴露我们是官军的身份!” 顺便说一句,张笛之所以如此吩咐,是因为朱粲和张笛带来的这六个新军团队,从上到下全都没穿军衣军甲,全都穿着从土匪窝里抢来的破烂衣衫,打扮得和土匪流民的队伍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朱粲悄悄说了一句上天保佑,然后把手一挥,提着枪就带头悄悄摸向前面的杜伏威营地,张笛提心吊胆的率领队伍跟上,后面的新军队伍也是个个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小心跟上,还有不少人已经做好了一旦情况不对就撒腿逃命的准备。 出于对自军兵力数量的自信,杜伏威部的营防工事简陋得令人发指,除了一道单薄栅栏之外,连壕沟都懒得挖一条,就更别说什么鹿角拒马绊马索了,结果这也再次便宜了朱粲和张笛的夜袭队伍,很轻松的就摸到了栅栏旁边,藏身到了一段篝火稀少的栅栏背后。再接着,已经无路可退的新军士兵悄悄上前,将几道绳索系到栅栏上,再七手八脚的合力一拉,一段不短的栅栏也就顺势躺下,然后早有新军士兵接住栅栏,无声无息的放在地上,打开了一段入营道路。 决定成败的时刻到了,在朱粲和张笛的率领下,新军士兵象是鬼魂一样,不声不响的迅速涌入营内,迅速在杜伏威的营地内集结成队,然而就在新军将士即将全入营时,一个察觉到异常响动的杜军士兵,突然打着火把来到了朱粲等人的面前,而当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朱粲和张笛队伍的黑压压人头时,那杜军士兵也一下子把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几个鸡蛋,在极度震惊之下竟然都忘记了叫喊。 呼一声,反应最快同时也身手最好的朱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长枪闪电一般刺出,一枪捅穿了那变民军士兵的胸膛,让那敌兵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躺下,然后一把夺过那敌兵手里的火把,转向张笛喝道:“把陈通守说的大炮仗拿来!” 张笛飞快拿出了一个装满火药的酒瓶,朱粲接过,先是点燃了引线,然后奋力抛向了远处的一堆围满变民军士兵的篝火,在朱粲的神力推动下,酒瓶带着袅袅青烟足足飞出了有六七十米,这才直接在天空中猛烈炸开,爆发出一团火光并发出了一声巨响,“轰隆!” 陈应良让朱粲和张笛使用火药瓶,当然不是指望得这种威力小得可怜的原始手雷能够杀伤敌人,仅仅就只是为了制造这一声如雷巨响,结果也正如陈应良所预料和期盼的,巨大的爆炸声在深夜之中响起后,立即就响彻了整个变民军营地,不仅惊动了杜伏威队伍的营地,也惊动了苗海潮队伍和其他乱贼队伍的营地!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争先恐后的抬起头来,惊恐的看向巨声传来方向。 “杀啊!”朱粲举枪大吼,“苗大王有令,诛杀杜伏威!弟兄们,给我杀啊!” “苗大王有令,诛杀杜伏威!杀啊!”新军队伍乱糟糟的跟着大吼,就好象生怕敌人不知道自己是苗海潮的队伍一样,然后跟着了朱粲和张笛的身后,潮水一般的冲向篝火比较稀少的地方,冲向那些至今还围坐在篝火旁惊恐失措的变民军士兵。 “杀啊——!” 让朱粲、张笛和所有新军将士惊掉下巴的事发生了,他们故意制造出了巨大声响后,不等他们真正与敌人交上手,杜伏威和苗海潮的营地里竟然同时响起了惊潮一般的喊杀声,再紧接着,无数的火把涌动,杜伏威和苗海潮的队伍竟然直接开始了大火并,还很有准备和组织的迅速推倒营地栅栏,直接冲向对方营地,见人就杀,见人就捅,只在眨眼之间,杜苗两军的交接地带就已经是火把缭乱,杀声震天。 交战中,对杜伏威队伍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苗海潮队伍冲杀得十分猛烈,把士气斗志较差的杜伏威队伍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被迫退入了营内,也逼得听到巨响出帐的杜伏威赶紧指挥队伍全力救援正面战场,对声响不大的朱粲和张笛这边反倒不够重视,仅仅只是派出了少量军队来迎战新军。如此一来,新军队伍也就获得了初上战场的锻炼磨砺机会,得以在兵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与敌人厮杀交战。 这一点当然也给了朱粲大显身手的机会,为了出人头地,也为了梦寐以求的高官厚禄和娇妻美妾,不甘人下的朱粲这一次是超水平发挥出了自己的枪法武艺,一柄上好钢枪在他手中被舞得是如飘瑞雪,对面的敌人在他面前几无一合之将,接二连三的被他捅倒刺翻,杀得对面敌人心惊胆战,惊叫逃窜,朱粲身后的新军将士则是信心大增,跟在朱粲的身后刀砍枪挑,斩获颇多,同时又故意纵火,将周围的篝火踢翻掀倒,又把燃烧着的木条扔到营地里的破烂帐篷上,杜伏威的营地中没用多少时间就是火头四起,浓烟冲天。 见此情景,居中指挥的杜伏威当然是勃然大怒了,一边命令干儿子阚稜、西门君仪率领一军来敌新军队伍,一边亲自率领主力杀向正面战场,同时又派出信使联络其他独立统兵的乱贼头领,许下重诺要求他们出兵攻打苗海潮的营地。而另一边,同样已经亲自披挂上阵的苗海潮虽然不太清楚局面为什么会突然恶化至此,但是为了自保,不想束手待毙的苗海潮还是一边率领全军与杜伏威部决战,一边派人联络其他乱贼头目,同样是许下重诺要求他们攻打杜伏威营地! “只要干掉苗海潮(杜伏威),抢到的东西七成归他们!”这是杜伏威和苗海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喊出的话。 战局继续迅速变化,考验朱粲和张笛临阵应变能力的时刻到了,首先是张笛细心的在混战中通过火把数量发现,冲向苗海潮营地方向的杜伏威军队最多,而冲向自己队伍所在方向火把数量明显偏少,数量甚至不及主战场的三分之一!接着张笛立即向朱粲提醒了这一情况,朱粲见了后当然大喜,道:“好,敌人已经开始大内讧了,还没把我们当成主要对手,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朱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打聪明一点。”很有些鬼点子的张笛建议道:“我们应该别和敌人硬拼,带着他们到处跑,乘机把其他的乱贼队伍也牵扯进来,让他们彻底内讧大火并,这样打不仅轻松,斩获还更多一些。” “妙计!”未来的大军阀朱粲几乎是凭着直觉就知道张笛的应变计划远强过原订计划,立即把长枪一挥,指着北面的空阔处大吼道:“弟兄们,跟着我冲!旗号手,把旗帜打出来,紧跟着我,让弟兄们知道方向!” 新军队伍轰然答应,旗号手也赶紧打出了一面在黑夜里十分醒目的大白旗,紧紧跟上了朱粲,让同伴有目标可以跟随,一千多人在朱粲的率领下,全力杀向敌人较少的开阔处,牵着杜伏威派来的援军把战事蔓延扩大,也把变民军内讧混战的战火越烧广。 没有见过血流盎然的军队永远是新兵,张笛这个投机取巧的建议当然很不利于谯郡新军的磨砺成长,但实际上,张笛这个偷奸耍滑的主意却让新军队伍在无意中避免了一场恶战,因为杜伏威派来的这个干儿子阚稜也是一个隋末唐初的狠角色,擅长使一把长达一丈的双刃大刀,一刀下去,动不动就斩杀数人,凌烟阁李孝恭在他面前都吃过亏。同为狠角色的朱粲真要碰上了他,还真没什么必胜的把握。 很无意的避开了与猛人阚稜的硬战,同为猛人的朱粲在其他的局部战场上就是如鱼得水猛虎下山了,钢枪舞动间当者无不披靡,杀得拦路的变民军将士心惊胆裂,纷纷抱头鼠窜,新军队伍则是士气如虹,一路长驱猛进,不断突入杜伏威的营地空虚地带,点燃更多帐篷,制造更多混乱,大猛人阚稜在后面怒吼震天,却因为距离关系,一时半会根本追不上谯郡新军交战厮杀。 此刻,杜伏威部与苗海潮部交战的主战场上,局面已经逐渐陷入了僵持状态,杜伏威队伍虽然人多势众,却吃亏在士气不如对方,营内又有朱粲和张笛的队伍杀人放火到处捣乱,必须分心眷顾后方,一时之间无法利用兵力优势占据上风。苗海潮的队伍则是胜在士气高昂,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苗军将士个个奋力作战,卖命杀敌,凝聚力也比较强,尤其是苗海潮起兵时就跟随在旁的那些窑工佃户,更是个个舍生忘死的跟随在苗海潮身旁冲锋陷阵,但吃亏在兵力较少,同时猛将数量也不如杜伏威军,所以同样是无法占据上风,只能是与杜伏威军陷入绞肉机一般的僵持苦战。 胜负的关键变成了其他几股独自成军的乱贼队伍,基本上是他们倒向谁,那一方都是能稳操胜算,为了把这些能够左右胜负天平的乱贼队伍拉过来当友军,杜伏威和苗海潮又几乎在同时下了一道命令,“去告诉腾县的张大膀子、抱犊山的王六、还有徐山卢麻子和夏丘夏大虫,只要他们帮我干掉杜伏威(苗海潮),抢到东西全归他们,我们只要杜伏威(苗海潮)的脑袋!!” 第137章 浑水摸鱼(下) 同室操戈的大火并还在持续,力量次强的苗海潮队伍已经把所有力量投入了火并战场,力量最强的杜伏威也把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在了火并战场上,剩下一部分军队则在追杀那支偷袭侵入杜军营地的‘苗海潮队伍’,庞大的变民军营地有一大半的面积,已经是处处火光冲天,处处喊杀不断,血肉狂飙,厮杀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只有一小半的变民军营地还保持平静,但驻扎在这些营地里的变民军队伍也已然是士兵刀剑出鞘,将领披挂牵马,全都做好了随时可以投入火并战场的准备,而让前来求援的杜军使者与苗军使者失望的是,虽然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这些自成一体的变民军队伍却始终都是按兵不动,既不表态帮杜伏威,也不开口答应给苗海潮打下手,全都是找出种种借口推辞婉拒,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加入火并战场。 张大膀子、王六、卢麻子和夏大虫等几个大贼头不是傻子,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力量不足,被杜伏威以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段逼着加入了这支变民军队伍,表面上奉杜伏威为主,内心深处却没有一个人服气,对实力强大的杜伏威队伍的怨气愤恨也只是有大有小的区别,现在实力次强的苗海潮队伍突然向杜伏威发起挑战,也注定要严重削弱杜伏威队伍,张大膀子和王六等大贼头偷着乐还来不及,那还会急着来帮杜伏威迅速打垮苗海潮,让杜伏威有实力继续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 帮苗海潮也是一个愚蠢决定,苗海潮的实力本来就不如杜伏威,为人也不够霸气,不象是能够镇住杜伏威的料,现在帮他就算能够赢,自己的队伍也必然要遭到重大损失,输了更是肯定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张大膀子和王六等大贼头早就拿定了主意隔岸观火,决定等杜伏威和苗海潮分出了胜负,再去帮着胜利者痛打落水狗,既不用蒙受太多损失,又可以参与瓜分胜利果实,还不落埋怨! “打吧,打吧,打得越激烈好。”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火并战场,听着那猛烈如潮的喊杀惨叫声,几大贼头全都是脸带微笑,纷纷心道:“等你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出手分功劳了,到时候不管你杜伏威胜还是苗海潮赢,肯定都要是元气大伤,再不敢拿老子怎么样了。” “最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营地位于杜伏威营地东北面的大贼头王六还这么喜滋滋的想,“如果你们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老子再乘机收纳一些战败者的队伍,说不定就该轮到老子当老大了!” “王大哥,有队伍往我们这边来了!” 几个小喽罗的惊叫打扰了王六的美梦,王六大惊,赶紧扭头看去,西南面的杜伏威营地方向,果然冲来了一支乱糟糟的变民军队伍,打着不多的火把,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有多少人,统兵将领是谁,只隐约看到那支队伍打着一面高大白旗。王六不由眉头一皱,赶紧喝道:“守住栅栏,问他们是谁!告诉他们,聪明的话,就别想打我们营地的主意!” 应诺声中,早已经集结列队侯命的王六队伍立即冲到栅栏旁边,一字排开守住栅栏,还打出火把让对面来敌看清自己的营寨情况以做警告,然后一个小头目还大声喊道:“你们是谁?王六王大哥要我告诉你们,聪明的话,就最好别想打我们营地的主意!” 打着白旗冲来的当然是朱粲和张笛率领的谯郡新军队伍,看到王六的队伍已经在栅栏后一字排开,举着刀枪对着自己的队伍,同时后面的杜军队伍也是越追越近,张笛赶紧向朱粲建议道:“朱大哥,最好别硬拼,往别处去,继续带着后面的敌人兜圈子。” 颇有主意的朱粲先是下意识的点头,但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低声说了一句别急,然后提枪越众而出,大吼道:“王六在那里?杜大王有令,让他出兵攻打苗海潮叛贼,马上出兵,马上!” “我们王大哥正在准备!”王六麾下的小头目大声答道:“准备好了,我们王大哥自然会出兵!” “放屁!”朱粲破口大骂,突然快步冲上前去,抬手一枪快如闪电,穿过栅栏缝隙,将栅栏后的一个贼兵刺倒,然后迅速退了回来,举着长枪吼道:“弟兄们,王六狗贼勾结苗海潮,背叛杜大王,给我杀啊!” “杀啊!”张笛也醒悟了过来,挥手大吼道:“枪矛手,给我上,捅死这些叛贼!” “诺!”已经接受过一个多月正规军事训练的新军枪矛手轰然答应,大步上前与王六队伍隔着栅栏对刺,还仗着训练优势迅速捅倒捅翻了十好几个贼兵,成功撩起了王六队伍的怒火,然后才在旗帜的指挥下,大步冲向王六营地的营门处继续挑衅,打着杜伏威队伍的旗号袭击守卫营门的王六部贼兵。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情,更何况本来就是靠打家劫舍吃饭的土匪队伍,见这支新军队伍如此横蛮无理,王六也来了火气,立即下令打开营门出营还击,结果王六的队伍刚冲出营门,朱粲和张笛却马上带着新军队伍向卢麻子的方向开溜了,王六正迟疑是否挥师追杀时,阚稜和西门君仪率领的真正的杜伏威队伍却追了过来,还正好与王六队伍的侧翼碰了一个正着。 变民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军令不严,纪律不足,见真正的杜伏威队伍杀来,刚被撩起了火气的王六队伍士兵连问都不问一下,大吼着挥刀挺枪就来与杜军队伍交战,杜军队伍猝不及防,霎时间就被砍翻剁倒了两个,阚稜顿时大怒,立即挥动自己那把大名鼎鼎的双刃大刀,大吼一声,对着蜂拥上前的王六军士兵当头斩下,一起一落间,三名王六军士兵惨叫着开膛破肚的倒下,对面的王六军士兵惊叫着迅速退后,更多的王六军士兵则冲向了阚稜的身旁两侧,去砍阚稜的麾下士兵给同伴报仇,杜伏威队伍与王六队伍的大火并也就此莫名其妙的突然展开,朱粲和张笛率领的新军队伍则乘机迅速开溜,继续去找下一个倒霉蛋煽风点火。 尝到了之前的甜头,朱粲和张笛这回就聪明多了,先是让普通士兵出面,到栅栏旁边问明这是谁的营寨,然后才就冲到了卢麻子的营地门前,继续打着杜伏威的旗号大吼大叫,要求卢麻子马上出兵攻打叛贼苗海潮!卢麻子信以为真,还派了自己的亲弟弟出面交涉,解释说还没准备完毕要等一会再出兵,结果这就大大便宜朱粲和张笛两条白眼狼,朱粲一枪杆把卢麻子敲翻在地,然后新军士兵冲上前去,把卢麻子弟弟拖到队伍里,当着卢麻子队伍对卢麻子弟弟拳打脚踢,下手奇重,当场就打断了卢麻子的双手双脚和打碎了满口牙齿。 亲弟弟被敌人如此虐待,卢麻子再不发飙就直接是对不起爹娘了,大吼之下,营门大开,卢麻子亲自率军杀了出来,张笛则一刀砍掉卢麻子弟弟的脑袋,与朱粲率军掉头就往杜伏威的营地里跑,暴跳如雷的卢麻子则亲自挥军追杀,跟着谯郡新军一同杀入杜伏威的营内,毫不犹豫的在杜伏威的营地里到处杀人放火,以杜军队伍的鲜血替自己的亲弟弟报仇,而杜伏威的队伍此刻早已集中在了主战场上,营地里剩下多是老弱妇孺,自然挡不住卢麻子的杀人放火,在卢麻子的屠刀下死伤惨重,更有许多卢麻子的麾下士兵乘机抢劫,替天行道抢夺杜伏威千里南下一路抢劫来的值钱物件,顿时又制造出了无数混乱。 接连两次招摇撞骗得手,朱粲和张笛当然还想去拣第三次便宜,可惜的是卢胖子的队伍主力一直在紧追不舍,不想硬拼的朱粲和张笛只能是带着新军队伍专门挑人少的开阔地流窜,结果三窜两窜后,朱粲和张笛的队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流窜到了自军之前的入营位置,而这一带早已是不见人影,只有新军队伍之前掀翻的栅栏和一些尸体躺在地上。见此情景,又回头看看已经彻底大乱的杜伏威营地,朱粲又果断命令道:“熄灭所有火把,出营找个地方休息,看看情况再说。” 新军队伍依令熄灭火把,跟在朱粲的身后蜂拥出营,迅速逃向来路的黑暗处,后面的卢麻子主力虽然也追了出来,但没了火把指引很快就跟不上以本地人为主的新军队伍,终于被朱粲和张笛甩开,卢麻子又怕黑暗处有埋伏,便果断下令杀回杜伏威营内,去找其他的杜伏威队伍报仇出气,再有就是火速联络苗海潮,答应与苗海潮联络夹击杜伏威。朱粲和张笛则率领新军遁到黑暗处休息,一边派人联络率军在后的陈应良报知战情,一边清点伤亡人数不提。 临时决定脱离战场是朱粲一个人的主意,颇佩服朱粲的张笛虽然依从,却也有些担心陈应良会因此大发雷霆下令治罪,然而在偏僻处休息了一会后,张笛很快就不那么担心了,因为在没有了招摇撞骗的自军捣乱挑拨后,变民军各部的大火并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还明显的越打越热闹,越杀越激烈,并且战火也是越蔓延越大。 张笛确实用不着担心,现在这情况,且不说已经仇深似海的杜伏威和苗海潮已经不可能坐下来和谈,就是王六和卢麻子也没办法和没胆量回头了,为了活命和自保,苗海潮只能是使出全力扛住正面战场,王六也只能是咬着牙齿替苗海潮牵制住杜伏威麾下最能打的阚稜,卢麻子则是在拼命的在杜伏威营内杀人放火,疯狂屠杀杜伏威队伍的家眷老弱,焚烧杜伏威的辎重军需,粮草帐篷,制造混乱打击杜伏威的军心士气,把杜伏威的营地弄得是火光冲天,哭声遍野,尸首满地。 被三股友军这么联手一搞,杜伏威的队伍虽然在整体实力方面仍然占据上风,可是在心理士气方面却落入了绝对下风,必须担心营内情况之下,杜伏威率领的主力队伍那怕是在已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也开始了动摇慌乱,一大帮干儿子纷纷涌到杜伏威的面前,请教杜伏威如何料理,杜伏威束手无策,只能是在战场上临时向辅公祏求计,辅公祏仔细盘算了片刻,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一旦退后,队伍肯定是马上崩溃,只能向前!不惜代价只要干掉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不足为惧!” 觉得辅公祏的话有道理,杜伏威也改了临阵退却的主意,全力督促自家队伍上前厮杀,还亲自上阵挥刀杀敌,率领亲兵队伍与苗海潮麾下最心腹的窑工队伍亡命厮杀,并以自己的天生神力连斩数人,一下子扼住了苗海潮队伍已经逐渐起来的反击势头,把战局重新拉回己方优势。辅公祏则赶紧派人与大将阚稜联系,要求他尽快杀退王六,回师过来增援主力战场,至于营内战场,很有担当的辅公祏干脆来一个不理不问——反正辅公祏没什么家眷。 辅公祏这个当机立断的抉择收到了稳定人心的效果,得到全力向前的命令后,杜伏威的队伍虽然还在担心营内情况,却也不在继续退却,拼着老命的只是疯狂进攻,并且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把苗海潮的队伍杀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回苗海潮队伍的营内腹地。而阚稜收到了辅公祏的命令后也知道情况危急,马上开始了亡命冲杀,挥舞着他那柄长达一丈的大刀巨剑有如修罗杀神,让敌人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王六的队伍莫敢当其锋,被阚稜舍命一冲之后,竟然惊叫着潮水一般退回了自家营内。 形势危急,阚稜和西门君仪也不敢继续追杀,马上回头增援主力战场,途经中军营地时也没做任何耽搁,正在营内欺负杜军老弱的卢麻子也久畏阚稜神威,没敢上来阻拦,眼睁睁的看着阚稜队伍从面前经过,直接回援到了主战场上。 阚稜回援的队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力不足的苗海潮队伍在杜军主力面前早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工,毫无还手之力,再被阚稜这员著名猛将一冲,立时就出现了崩溃的势头,苗海潮见势不妙,赶紧当机立断,扔下自己的营地和军需辎重不顾,率领心腹队伍向东撤退,准备迂回去东北方向与卢麻子、王六的队伍会合,杜伏威率军紧追不舍,说什么都要干掉苗海潮这个罪魁祸首反骨仔。辅公祏则指挥后军焚烧苗海潮营地,屠杀苗海潮队伍的家眷,以烈火与鲜血告诉其他贼头自军胜局已定,聪明的话就别乱来。 与此同时,探得苗海潮败局已定,又知道卢麻子和王六这两条小泥鳅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一直都在隔岸观火的张大榜子和夏大虫大小贼头终于良心发现了,毫不犹豫的带着队伍杀出了自军营地,配合着杜伏威队伍对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三个倒霉蛋前堵后截、穷追猛打,还个个身先士卒,下手杀人比杜伏威还狠,苗海潮和王六、卢麻子的队伍叫苦不迭,为了活命也只能是奋力抵抗,拼命想要汇为一股,死者降者无数。 这时,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开始发亮,势单力孤的苗海潮、王六和卢麻子三支队伍无所遁形,只能是在晨曦下被人多势众的各路贼头联手围殴,营内空虚的卢麻子还干脆连营地都被邻居张大膀子一脚踹了,抢来的漂亮老婆也被张大膀子抢了回去捂被窝。发现情况不对,营地处于外侧的王六很聪明的当机立断,马上领了麾下队伍向东面跑路,还扔下了一切可以扔下的东西。 见王六领着队伍跑路,杜伏威原本打算率军追赶,辅公祏却拦住他,道:“杜兄弟,情况紧急,我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永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陈应良陈狗官也难保不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应该集中力量先干掉苗海潮这个祸害,免得他和陈狗官勾结起来里应外合。王六要走就让他走,等以后再找他算帐也不迟。” 杜伏威一听觉得有理,马上就指挥军队全力合围苗海潮和卢麻子的队伍,而在各军调动间,喜讯突然传来,伙同苗海潮叛乱的卢麻子突然被一支流矢射中,摔下战马当场断气,原本战斗力和凝聚力就不强的卢麻子队伍也顿时土崩瓦解,不是投降就是撒腿逃命,整个营地内讧战场上,也只剩下了苗海潮一支队伍还在负隅顽抗,且数量也已经只剩下了四五百人,被人多势众的杜伏威队伍包围得是水泄不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见此情景,杜伏威和辅公祏当然是大喜过望,立即挥师全力围殴苗海潮残部,而苗海潮身边的队伍虽然都是他从下邳带出来的窑工佃户,受过他散尽家财的大恩凝聚力颇强,奈何兵力太少且大多带伤,左冲右突都杀不出包围,还反倒被怒火冲天的杜伏威队伍与其他立功心切的大小贼头联手杀得死伤惨重,覆灭已在旦夕。 情况到了这一步,苗海潮除了后悔没有果断逃命外,也就只剩下了仰天长叹和潸然泪下,暗恨自己的性格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害了下邳队伍。居中的指挥杜伏威和辅公祏却是乐得手舞足蹈,大吼大叫着催促军队上前,尽快把苗海潮的队伍杀光宰绝,再把苗海潮本人生擒活捉,车裂凌迟!与此同时,杜伏威还抽空向辅公祏问道:“辅大哥,派去查探敌情的人回来没有?陈应良陈狗官那里,有什么动静?” “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很快就有……。”辅公祏顺口回答,但话还没有说完,辅公祏的脸色就顿时变了,先是难以置信的仔细倾听了一下,然后才颤抖着回过头去,抬眼去看西面方向,脸色也一下子成了苍白色。 “辅大哥,出什么事了?”背对西面正在观察东面战场的杜伏威惊讶扭头,见辅公祏的脸色苍白如纸,杜伏威不由又是一楞,一边回头一边脱口问道:“辅大哥,你的脸色怎么……?” 话还没有问完,已经回过了头的杜伏威就问不下去了,脸色还变得和辅公祏一样的苍白,因为杜伏威已经看到,西面的永城方向,一支数量不多却旗甲鲜明的隋军队伍,正在向着这边大步走来。而与此同时,整齐嘹亮的军歌声音,也随之传入了杜伏威的耳中…………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第138章 新兵初战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整齐而又嘹亮的军歌声在天空中回荡,初春的阳光下,白雪皑皑的旷野上,谯郡隋军队伍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以严整的战斗阵容向前推进。走在最前面的是马三宝率领的四个团的重装步兵,全部身着崭新的步兵铁甲,是谯郡隋军队伍的作战主力;紧随其后的则是朱粲与张笛率领的六个团轻装步兵,全都已经换上了崭新军服,高举着鲜明旗帜大步前进;李义率领的弓箭队走在最后,从新军老兵队伍里抽调出来的一百二十余名弓箭手,人人手拿两石长弓,身背藤制箭壶,神情森严,白色的羽箭不断在箭壶中微微跳动。 白袍银铠的陈应良骑着一匹无比装逼的高大白马,志得意满的走在队伍最前列,左边跟着专职外交骗子钱向民,右边跟着同样全身甲胄的云大少卿——老东西听说变民军大火并的消息后,知道隋军胜券在握,便死活要跟着陈应良同来战场观摩学习,以便自己将来接任左御卫将军的职位——从这一点来看,云大少卿能在大起大落后还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不是仅仅出于侥幸,起码知道不断学习和积累经验,这点要比许多的现代优秀公仆强上许多。 这支队伍是陈应良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本钱,如果不幸赔光,陈应良再想东山再起,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但是这个可能已经绝对不存在了,陈应良选择的出击时机再是阴狠不过,经过大半个晚上的内讧大火并后,变民军队伍不仅在整体实力方面遭到了重创,士气与体力更是下滑到了最低点,甚至还来不及重整队列,以严整的阵形迎战陈应良的进攻队伍,只能是在横尸贬遍地的内讧战场上惊呼惨叫,胆战心惊。 听到隋军队伍整齐的军歌声,又看到队形严整大步推进的隋军队伍,无数的变民军将士脸色都成了苍白色,以王大膀子和夏大虫为首的小贼头们个个面如死灰,飞快命令队伍向自己靠拢,准备集结开溜,辅公祏神情绝望,杜伏威则是脸色又青又黑,半晌才铁青着脸命令道:“传令王雄诞,西门君仪,让他们率领本部人马迎战,挡住官军。其他队伍,继续围攻苗海潮,先干掉这个叛徒再说。” 杜伏威的命令得到了很快执行,王雄诞和西门君仪两个得力干儿子很快率军西进,去阻止陈应良进兵为主力歼灭苗海潮争取时间,然而让杜伏威愤怒的是,王雄诞和西门君仪倒是很忠诚的执行命令了,他们麾下的士兵却是一个比一个的靠不住,向西移动间不要说是呐喊冲锋了,就是正常行军的速度都及不上,跑得一个比一个的慢,喊杀的声音也一个比一个的有气无力,不少人还脸色苍白的张望左右,寻找可以逃命的方向和道路。 还有苗海潮这边,看到官兵队伍出现,原本已经彻底绝望的苗海潮队伍突然爆发出了震天欢呼,低落到了极点的士气斗志也重新回到了鼎盛状态,全都象打了鸡血一样,血红着双眼拼命砍杀反击,口中呐喊不绝,苗海潮更是在队伍中不断大吼,“弟兄们,顶住!给我顶住!坚持下去,我带你们去投奔陈通守!我带你们去投奔陈通守!” 在重新爆发出旺盛战斗力的苗海潮队伍面前,杜伏威想要迅速歼灭苗海潮残部的美梦自然成了泡影,而另一边的情况更糟糕,当已经疲惫不堪的王雄诞、西门君仪队伍迎面碰上了隋军队伍后,陈应良与云定兴等人勒马驻步,紧随其后的隋军重装步兵则呐喊向前,挥舞着品质上好的横刀长枪接住来敌,与敌人展开成军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作战。 战斗的胜负毫无悬念,差不多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隋军重步兵仗着精良装备,可以放心大胆抡刀刺枪,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杀敌杀人上,仅仅穿着破烂衣衫的变民军士兵则必须小心躲闪官军刀枪,同时手里破烂横刀与简陋枪矛也很难伤到身披铁甲的官军士兵,差不多是刚一接战,就有好几十名变民军士兵惨死在了官军的横刀铁矛之下,官军的损失则微乎其微。 密集的箭雨呼啸着在天空中划出无数道美秒弧形,沿着抛物线越过隋军头顶,旋转着落入后面的变民军队伍中,变民军士兵身上的单薄衣甲无法抵挡这些上好狼牙箭的刺入,接二连三的被羽箭射中面门胸膛,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更有许多士兵直接被羽箭洞穿身体,前后飙血的活生生钉在地上,死得更加凄惨。 第二轮箭雨飞来,更多的变民军士兵哀嚎着摔倒在地,被弓箭重点照顾的后队也为之大乱,许多士兵惊叫着四处逃散,抱着脑袋撒腿逃命,王雄诞和西门君仪虽然极力阻止,奈何逃兵太多,根本约束不住,继而顶在前面的变民军士兵也跟着逃散,官军重步兵长驱直进,尽情砍杀逃散敌人,王雄诞和西门君仪见败局已定,便也没有坚持,马上领着还能约束的队伍向后逃命,交战不过片刻,杜伏威派来拦截阻击的这支变民军队伍便已经土崩瓦解。 营地战场上的变民军队伍开始大乱了,尽管他们还有着差不多十倍于官军队伍的兵力,但他们最菁华的战兵队伍却已经在之前的大火并中损失惨重,剩下的战兵也是大都带伤,体力大降,战斗力大减。再余下的辅兵和民夫数量虽多,却装备更差,士气与斗志更低落,看到队形严整的官军队伍大步杀来,这些辅兵民夫还没正面交战,就已经纷纷抱头鼠窜,逃得漫山遍野都是。 苗海潮的队伍士气有更旺盛了,眼看活命有望,被包围的苗海潮队伍不仅杀得敌人节节败退,还十分疯狂的直接冲击杜伏威的旗阵所在,口中不断大喊活捉杜伏威的口号,铁了心要拿杜伏威的脑袋当做投降陈应良的见面礼,杜伏威的主力被迫抵挡,无法把所有力量投入正面战场。 形势急转直下,杜伏威不是没有想过马上退兵东撤,但是已经有过不少战场经验的杜伏威却很明白,自己一旦下令撤退,士气低落的自军队伍马上就会全部土崩瓦解,到时候隋军队伍就可以向赶鸭子一样的追着自己的屁股轻松砍杀,大量的士兵也会乘机脱离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损失反而更加惨重,自己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所以杜伏威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咬着牙齿下令全力迎战,期盼稍微战退数量不多的官兵,然后再从容逃命。 杜伏威很快就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随着官军队伍的加入战场,他的队伍很快就陷入了两面作战的窘境,正面是隋军重步兵的沉重冲击,背后是杀红了眼的苗海潮队伍猛冲猛打,前后同时告急,头上还有羽箭不断落下,杀得杜伏威的主力嫡系队伍鬼哭狼嚎,横尸遍野。 原本杜伏威还想指望一下友军队伍冲击一下隋军侧翼,为自己分担一些正面压力,然而命令传达后,杜伏威却又无比愤怒的看到,在变民军队伍中实力排名第三的王大膀子,竟然第一个带着他的队伍向东跑了,很不讲义气的抢先撤离了战场。再紧接着,好几个小贼头也马上带着他们的队伍开溜了,还和以前打顺风仗抢战果时一样,跑得一个比一个的飞快。 只有另一个颇有实力的夏大虫没跑,还带着队伍迂回向北,似乎有依令包抄官军侧翼的迹象,杜伏威见状当然是大喜,还开口夸奖了几句夏大虫讲义气够朋友,然而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去传令的传令兵就已经飞奔了回来,带着哭腔禀报道:“禀杜大王,夏头领说他发现北面似乎有官军活动的迹象,怕官军攻打我们的侧翼,就带着他的队伍北上去迎敌了!他还说,请杜大王你放心,他那怕打到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替我们守住侧翼!” “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杜伏威捶胸顿足的大骂了,懊恼道:“老子让他们加入队伍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的队伍重新整编,把他们本人全部干掉!” 再怎么后悔拼命四处拉人入伙却不整编队伍也没用了,几个大贼头带头开溜后,余下的小贼头们为了保存实力,全都是马上拉着自己队伍向东或者向南跑了,留下已经元气大伤的杜伏威队伍苦苦支撑,人多势众的优势不仅大减,士气值还哗哗哗的向下狂掉,几乎接近谷底,隋军与苗海潮的队伍则士气益发高涨,冲杀得更加凶猛强悍。 当然,杜伏威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如果能迅速干掉苗海潮的残余队伍,那么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对目前还是新兵蛋子的谯郡隋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然而事实却非常残酷,随着大小贼头的临阵脱逃,针对苗海潮队伍的包围圈已经出现了巨大漏洞,苗海潮不仅随时都可以杀出包围,还反过来牵制住了杜伏威的大量兵力,杜伏威不要说迅速把苗海潮干掉了,就是想迅速摆脱苗海潮的牵制都是难如登天。 战场形势继续向着对杜伏威不利的局面恶化下去,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敌人的不断脱逃,还有自军队伍的不断挺进和鲜血的洗礼,马三宝麾下四个团的隋军重装步兵已然克服了初上战场的紧张恐惧情绪,信心与勇气一点一点的积累,冲杀之间也益发的勇猛迅捷,不仅把杜伏威的队伍打得节节败退,还开始尝试冲击敌人最为密集的杜伏威旗阵,杜伏威几次试图分兵抄袭隋军重步兵的侧翼,也迅速被隋军重步兵凶狠的挥舞着刀枪打退,没有收到一丝半点的牵制效果。 见此情景,已经退回轻步兵队伍中指挥战斗的陈应良当然是喜上眉梢,旁边的云大少卿则直接已经是眉飞色舞,不断的向陈应良催促道:“大侄子,贤侄,是不是该下令总攻了?让我们的轻步兵也上去冲锋,应该就可以一举奠定胜局了。” “不急,再等。”陈应良每次都是如此回答,因为一是陈应良手里可打的牌不多,必须留下轻步兵做预备队,二是陈应良希望重步兵能够得到更多的实战锻炼,尽快成为自己手中的破敌王牌。 陈应良的如意算盘没能打上多久,眼看自己的作战主力不断消耗,而官军方面还有人数众多的预备队按兵不动,获胜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为了保存继续蹦达流窜的实力,杜伏威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命令道:“鸣金,往东面撤退,再打下去,老子的本钱就没了!” “且慢!”辅公祏及时喝住传令兵,向杜伏威拱手说道:“杜兄弟,我们已经是疲惫之师,官军却还有上千人的生力军,此刻临阵撤退,我们的队伍必然大乱,会给官军轻松追杀重创我们的大好机会。为了减少损失,我们必须留下一支可靠的军队殿后,替我们牵制住官军队伍,争取撤退时间。” 已经有不少战场经验的杜伏威点点头,又看看左右,最终把目光定格到最靠得住的阚稜身上,问道:“阚稜,可愿率领一千军队给我们殿后?” “干爹请放心,儿子一定替你挡住追兵。”阚稜抱拳答道。 “那就拜托了。”杜伏威点头,又吩咐了一句,“活着回来,军队打光不要紧,你本人要给我活着回来。” 迅速安排好了殿后事宜后,鸣金铜锣敲响,仍然还有六七千人的杜伏威队伍开始了临阵大撤退,而与此同时,陈应良果断下达了总攻命令,亲自率领着轻步兵发起追击,一场逃亡与逐猎之战也就此展开。仍然还是人多势众的变民军队伍如同潮水一般向东退却,少而精锐的谯郡官军则如同出海蛟龙,团结在陈应良的帅旗之下,奔流一样的直捣敌群,呐喊声震天动地,气势无双。 阚稜率领的一千军队挡住了隋军重步兵的追击脚步,并且试图分兵牵制隋军轻步兵的追击,结果阚稜分派出去的两个团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作用,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陈应良也没敢让新军队伍分兵追击,选择了下令击溃敌人再全力追击,结果用了两柱多香时间后,身先士卒的朱粲虽然成功枪挑敌方带队大将,导致敌人的两个团迅速崩溃,迅速被隋军砍杀大半,但是杜伏威率领的主力队伍还是乘机拉开了与隋军轻步兵的距离。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让军队锻炼的机会,陈应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亲自率领着轻步兵队伍追出了七八里远,乘势砍死砍伤了大批的变民军士兵,成功的让几乎每一名士兵都沾上了血碰到了血,然而让陈应良疑惑不解的是,马三宝率领的重步兵队伍在装备远胜对方又有弓箭队助战的情况下,竟然至今都还没有摆平变民军的殿后队伍追上来帮忙,又见杜伏威的大队人马始终没有崩溃,仍然尽量的跟随在杜伏威的帅旗之后,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陈应良便果断下令鸣金,让轻步兵队伍停止追击,重新整队。 正杀得性起的大魔王朱粲跑了回来询问陈应良为何停止追击,云大少卿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陈应良很冷静的说道:“我们的兵少,又没多少经验,敌人败而不溃,退而不散,足以证明敌人的主帅还在有效控制着军队,马三宝那边也没赶上来,我们一旦追击过远,前后脱节严重,就有可能反胜为败,不如见好就收,抓紧手里的战果。” 正在学习打仗的云大少卿点头,把陈应良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朱粲有些不服气却不敢反驳,这时,派去探察后方情况的斥候也飞奔回到陈应良面前,带回来了马三宝仍然在与敌人激战的消息,陈应良闻讯大奇,便立即下令回师主战场,亲自回来查看情况。 匆匆回到了主战场一看,情况还真如斥候报告的一样,隋军重步兵虽然已经包围了只剩一百多人的变民殿后队伍,苗海潮的队伍也在帮着隋军队伍围殴敌人,杜伏威留下殿后的军队却仍然在拼死顽抗。陈应良见状更是惊奇,便果断下令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动摇和打击敌人的战斗意志,再有就是立即登上高处,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 苗海潮奔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跪地请降,陈应良将他双手搀起,好言安慰,答应接受苗海潮残部的投降。而与此同时,隋军将士高喊出了投降不杀的口号后,也确实有许多的变民军士兵见突围无望,扔下了武器跪地投降,但手里拿着丈长大刀的阚稜却仍然领着二三十人在奋战不休,并且还表现得勇不挡,让不少身穿铁甲的隋军重步兵都在他的刀下阵亡受伤。 陈应良没见过阚稜,当然是赶紧向苗海潮问起他的身份,苗海潮如实介绍了阚稜的名字身份,又说道:“听说这个阚稜是齐郡临济人,从杜伏威起兵时就投奔了他,是杜伏威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善用拍刃,一起一落间常能毙敌数人,很是厉害。” “狗屁拍刃!陌刀!大名鼎鼎的大唐陌刀!游牧骑兵的克星!”陈应良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贪心大起,心道:“老子的麾下,可正缺这么一个擅长用陌刀的人,看这家伙打得这么顽强,肯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可靠人,如果能把他弄过来,既可以多一个靠得住的大将,又可以练出一支用陌刀的步兵,专门克制敌人骑兵,一举多得啊!” 第139章 这就成了? 支撑身体的左脚又一次踏中了地上的断肢,向后滑了一下,右脚又已经抬起,这一次阚稜已经没力气强行踏实保持住身体平衡了,只能是顺势单跪在地上,高举过顶的手中拍刃却仍然全力向前劈下,带着恐怖的风声砸在了一名隋军重步兵的头上,那名隋军重步兵虽然戴着精美坚固的铁盔,却仍然被拍刃砸得铁盔变形,脑浆崩裂,两只眼球同时喷出眼眶,血淋淋挂在脸上,摔倒在地上死得凄惨无比。 换成往常,阚稜这一刀下去后,马上就是把刀一抬,借着双刃刀的反刃,挑开划破对面其他敌人的肚皮胸膛,乃至将敌人从胯到颈反劈成两爿,击杀或阻止乘机上前的敌人,但阚稜这一次做不到了,拍刃落地后,阚稜的双臂如同有千斤之重,酸涨疼痛无力,几次用力都只是让重达四十余斤的拍刃微微抬起,继而无力的又砸回地上。 “他没力气了,快上!”对面的隋军重步兵看出阚稜已到强弩之末,立即欢呼着蜂拥而上,横刀砍枪疯狂的往阚稜身上招呼,幸得阚稜身旁的几个变民军士兵及时上前,凶猛的挥舞同样长达丈余的陌刀接住隋军重步兵,让阚稜躲过了一次被乱刀砍死的厄运,接着阚稜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吐出大吼一声,将拍刃全力抬起,刀尖擦着一名隋军重步兵的前胸铁甲升上天空,在那隋军重步兵的坚固铁甲上划出一串火花,留下深深一条凹痕,也把那隋军重步兵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惊叫着后退。 见阚稜的拍刃又举向了天空,原本打算拣便宜的隋军重步兵纷纷惊叫着重新退开了,因为在此前的战斗中,隋军将士已然亲眼看到了阚稜这柄丈长拍刃的恐怖之处,看到了不下二十名同伴被这柄拍刃砸碎脑袋,连甲带肩削去手臂,撩中胯部切开下腹,肠子鲜血流满一地,心惊胆战之下,隋军士兵即便身穿坚固铁甲,也不敢再上前来与阚稜正面交战。 手里扶着拍刃单膝跪在地上,阚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借着对面官兵暂时后退的机会观察战场,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人身着铁甲的隋军重步兵包围得水泄不通,隋军士兵不断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自己麾下那些无路可走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扔下武器跪地投降,身边只剩下了二十余名最为忠诚的士兵还在浴血奋战,但也是各个全身血染,脸上身上到处是伤,体力与精力接近告罄,只剩下精神意志还在苦苦支撑残破的身体。 “干爹,不是孩儿不想尽快突围去与你会合,是官军的装备太好,全都穿着铁甲,包围我的动作也太快,我一直没机会突围,现在看来已经没希望突围了。” 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吐了一口血沫,阚稜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右腿上被流矢射中的伤口被肌肉拉动,重新开始流血,顺着断折的箭杆滴在地上,阚稜却不理不问,只是用他标志性的沉闷声音吼道:“弟兄们,我们被重重包围了,怕不怕?” “不怕!”二十几个手拿陌刀的变民军士兵一边与隋军士兵厮杀,一边大吼回答,声音虽然不够整齐,大吼间嘴角也大都在流着鲜血,沾满血迹的脸上神情却同样的坚毅不屈,视死如归,因为他们不仅是阚稜的直系部下,还是阚稜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学生。 “不怕就好。”阚稜满意点头,将拍刃尾往地上重重一顿,大吼道:“那我们就继续打,往东面突围,去找干爹会合!就算冲不出去,也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诺!”最后的二十几名陌刀兵轰然答应,流逝殆尽的力气也仿佛重新回到了身上。 阚稜微微的再次点头,正要下令众人跟随自己冲锋时,一件奇事发生了,正在与阚稜队伍近身厮杀的隋军队伍中,突然响起退后的命令,正打算一鼓作气干掉阚稜等人的隋军重步兵又纷纷后退,逐渐让出了方圆十丈的圆形空地,被包围在其中的阚稜等人难免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疑不定之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突围大事。 隋军队伍的包围圈有一处人头涌动,一个穿着银色明光铠的白袍将大步走进了圈中,十七八岁的年纪,油头粉面唇红肤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身后跟着一队全身甲胄的隋军士兵,身旁则是两个同样杀得全身血染的隋军将领,一个拿枪一个拿横刀,一左一右将那白袍将护定——拿横刀那个隋军将领阚稜见过,阚稜脸上的一道伤痕就是他留下的,虽然阚稜往他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脚把他踢开,但阚稜之所以没能成功突围,也是因为这个身手过人的隋军将领亲自带队堵截,没给阚稜机会。 “阚稜,阚将军。”那油头粉面的白袍将开口了,朗声说道:“认识一下,我叫陈应良,目前官居大隋谯郡通守一职,也是所有大隋谯郡官军的主帅,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陈通守,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呸!狗官!”阚稜用一声怒骂回答陈应良,同时阚稜还盘算自己是否有把握冲上一前去一刀结果陈应良,为无数惨死这个暴君帮凶屠刀下的义军兄弟报仇雪恨——其实阚稜也绝对应该这么做。 “阚将军,你不是第一个骂我是狗官的人。”脸皮奇厚的陈应良毫不在意,只是大声说道:“但他们一般都只骂一次,因为他们稍微了解一下我的为人后,就会改口骂我是一个还算有点良心的狗官,再与我多做接触后,就会叫我一声陈通守或者陈兄弟。阚兄弟,我相信你也会这样。” “狗官!”阚稜又骂了一声,还怒道:“卑鄙无耻,趁火打劫,如果不是因为苗海潮那个狗贼突然叛变,老子们早把你们这些狗官兵杀光宰绝了!” “兵不厌诈,战场之上尔虞我诈,只有胜败生死,没有高尚卑鄙。”陈应良平静说道:“还有,阚将军,杜伏威那个逆贼自从起兵叛逆以来,杀的无辜百姓,间接害死的无辜老弱妇孺难道少了?他倚强凌弱,伤害无辜,难道就不是卑鄙无耻?狠毒残忍?” “住口!不许侮辱我干爹!否则我一刀砍了你!”阚稜大怒,还又把手中拍刃往地上重重一顿。 “阚将军,我就搞不懂了。”陈应良飞快接过了话头,朗声说道:“我知道,杜伏威那小子比还我还小一岁,只有十六岁的年纪,而你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几岁了吧?你的年龄明明比他大得多,又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辈分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叫他干爹?” 阚稜被陈应良问住了,半晌才答道:“你管不再,我自己愿意!” “阚将军,你不愿意!”陈应良换了一副严肃表情,大声说道:“你嘴上说愿意,心里肯定不愿意,因为你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屈尊向年龄比你小得多的杜伏威叫一声干爹,你的心里绝对不会愿意!还一定会有屈辱的感觉!” 阚稜默不作声了,陈应良却又大声说道:“阚将军,你的出身经历我了解不多,但我也可以大概猜得出来你为什么会认杜伏威做干爹,无非就是你的出身贫苦,又被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欺压,走投无路,为了不被饿死才跟着杜伏威造反谋逆,而杜伏威对你也不错——至少你自己觉得他对你不错,又看到了他的干儿子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统率着千军万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也想过得更好一些,所以才违心的认了杜伏威做干爹。阚将军,我说得对不对?” 阚稜继续沉默,过了片刻才又将拍刃往地上重重一顿,吼道:“狗官,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继续打,老子奉陪到底!” “阚将军,你别急。”陈应良微笑摇头,又大声说道:“阚将军,我还想再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不用叫人干爹,也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统率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尽情施展你的过人武艺,一伸你的雄伟抱负?愿不愿意,请回答!” 陈应良的话非常露骨,阚稜不是笨人,当然听得出来陈应良的弦外之音,只是出身寒微的阚稜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便惊讶问道:“你想招降我?” “错,我不是在招降你,我是在大隋朝廷发掘一个难得的将才。”陈应良大声说道:“阚将军,你的过人武艺,我已经亲眼见识了,绝对可以跻身于当世一流之列!你的治军之才,我也已经看到了,你身边的二十几位壮士,他们都和你拿同样的兵器,证明他们应该是你的嫡系将士,也很可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学生徒弟,现在我的大军已经把你和他们重重包围了,也喊出口号允许他们投降,可他们仍然还是坚持不降,宁愿与你共死而不愿向我们屈膝!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你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将之才!”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陈应良顿了一顿,用唾沫润润喉咙,然后才又大声说道:“阚将军,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就是战死,为你那个十六岁的所谓干爹战死!第二,放下你的武器,带着你身旁的忠勇将士向朝廷投降,然后跟随在我的身后,一起为朝廷效力,为朝廷杀贼平叛,开疆拓土,扬我大隋国威于四方八夷!博一个将来的封侯拜爵,封妻荫子,追封先人!那么你不仅可以摆脱乱贼骂名,还可以让你的祖先家人因你为傲,为你而自豪!”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用咆哮的口气大吼道:“你投降过来后,我不会让你认我做干爹,我只会把你当成兄弟对待!把你当成亲兄弟亲手足对待!何去何从,生死荣辱,就在你一念之间,阚将军,你决定吧!”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片静籁,只有一些重伤员在尸骸中奄奄一息的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阚稜身上,性格直朴的阚稜却是神色木然,目光迷惑,不知心中做何想——其实阚稜是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阚将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的云大少卿再次大声叫嚷,给陈应良帮腔,“老夫云定兴就是你榜样,论罪过,老夫的罪过比你大得多!可当今圣上英明仁慈,宽恕了老夫的罪过后,圣上照样对老夫予以重用,你这么好的身手,投降过来,天子一定亏待不了你!” 云大少卿开了口,马三宝和钱向民也跟在附和了起来,还有苗海潮帮着陈应良劝说阚稜投降。阚稜身边的最后二十几个陌刀兵却都没有言语,全都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阚稜,等待阚稜做出决定,同时也在心里拿定主意,如果阚稜愿降,自己就跟着爱护士兵又正直无私的阚稜投降,阚稜如果拒绝投降,那自己就陪着阚稜战死到底,反正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杀一个就够本。 众口纷纭的劝说声中,阚稜终于开口了,还向陈应良拱了拱手,大声说道:“陈通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杜伏威待我不薄,我也受过他不少恩情,如果我背叛他向你投降,我自己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原本还抱着希望的陈应良彻底失望了,陈应良是真的很欣赏阚稜,也很想得到阚稜这只得力臂膀,可是费了无数力气,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结果,陈应良心中自然是大失所望,同时也是暗恨自己的运气太烂,不能得到这么一个忠诚勇猛的打手做帮凶走狗,肥肉放在嘴边却咬不下去。 “陈通守,废话就不多说了!”阚稜又把拍刃往地下一顿,傲然说道:“下令进攻吧,我会全力作战,争取杀出你的包围,即便战死,我也今生无憾了!弟兄们,举刀!” “诺!”最后的二十几名陌刀手齐声答应,一起将手中陌刀举起,刀尖还全部指住了陈应良本人。 这次换陈应良垂首默然了,旁边的朱粲则迫不及待的说道:“陈通守,这些乱贼冥顽不灵,就算招降过来也不能放心任用,不如全部杀光!下令吧,小的亲手替你砍掉这个不识好歹的阚稜乱贼!” 陈应良连看都没看朱粲一眼,只是把脑袋慢慢抬起,看着阚稜神色复杂,嘴唇几次微微颤抖,想要下令进攻却又闭上嘴巴,许久后,陈应良把牙齿一咬,大吼道:“众军听令!” “诺!”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隋军队伍齐声唱诺,声如炸雷,还全都把刀枪对准了阚稜等人,李义率领的弓箭队也全部拉弓搭箭,对准被重重包围的阚稜等人。 陈应良抿抿嘴唇,突然下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命令,“让开道路,让阚将军他们走!” “什么?”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朱粲还大喊道:“陈通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们让开道路,让他们走?!” “你没听错!”陈应良冷冷回答,又大吼道:“立即让出一条路!这是军令,违令者,立斩!” 被严格训练出纪律的谯郡新军队伍无奈,只能是依令让出了一条宽阔道路,陈应良这才向阚稜说道:“阚将军,你走吧,带着你的忠勇同伴走吧,我让你走。” “你为什么要放我?”早已经目瞪口呆的阚稜脱口问道。 “因为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也没有什么昭彰罪行。”陈应良诚恳说道:“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走,你如果将来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但你如果再和我在战场上相见,就别想指望我会第二次手下留情了。” 阚稜等人张口结舌,许久后,阚稜才喃喃问道:“真的?你有这么宽宏大度?” “我们陈通守的宽宏大度,你想都不敢想!”早已忍无可忍的马三宝大吼,“我原来的主人柴慎柴家,失约毁婚,几次都差点把陈通守害死,可他们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还是我们陈通守救了他们!这件事天下皆知!我!我曾经打伤过陈通守的三伯,可柴家把赶出家门后,陈三伯和陈通守却不计前嫌,收留了我,还让我这个家奴当上将军!我们陈通守的胸怀气度,世上无人能及!” 阚稜的眼角有光芒闪烁了,又犹豫了片刻,阚稜放下了手中陌刀,向陈应良拱了拱手,然后向身旁同伴命令道:“放下刀,我们走。” 二十几个陌刀手全都放下了刀,有几个人还满脸的欲言又止,阚稜则一言不发,一挥手就一瘸一拐的走向隋军队伍让出来的道路,众陌刀手也学着阚稜向陈应良拱了拱手,互相搀扶着跟上阚稜。见此情景,陈应良突然又说道:“且慢。” 本已放下刀枪的隋军队伍全都重新举起武器,阚稜的脚步也猛然顿住,警惕的握紧手中拍刃,看着陈应良不说话,陈应良则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转向旁边的马三宝吩咐道:“三宝,拿一些干粮和金疮药给他们。” 熟知陈应良虚伪性格的马三宝没有犹豫,立即从麾下士兵队伍中讨来一些随身干粮和止血金疮药,包成了一个大包,本想让人送到阚稜面前,陈应良却抢过了干粮包,右手提了大步走向阚稜,马三宝和朱粲大惊,赶紧拿着武器跟上。 大步走到阚稜面前,陈应良双手将干粮包捧起,递到了阚稜面前,语气温柔的说道:“阚将军,把这些干粮和金疮药带上,杜伏威已经走远了,路很长,你们多多保重。” 两滴眼泪缓缓滑下了阚稜的脸颊,突然间,阚稜把手中拍刃扔到了地上,扑通一声向陈应良双膝跪下,发自肺腑的大哭喊道:“陈通守宽宏大度,以德服人,阚稜愿降!阚稜愿降!” 砰砰连声,二十几个陌刀手全部扔下武器,纷纷跪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连磕头表示愿意投降,隋军将士欢声如雷,陈应良手中的干粮包却定格在了半空,呆立在血肉满地的战场上,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就成了?这些家伙,也太容易收买了吧?上次我当卧底的时候,可是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让毒枭相信我是真买家啊!” “他娘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隋军将士中只有朱粲一人没有欢呼兴奋,心中还有些失望愤恨,郁闷的回头间,朱粲突然看到了正在拈须微笑的云大少卿,心中不由又是一动,暗道:“这个老东西,官可也不低,我如果抱上了他的大腿,未必就比在陈应良小鬼的麾下差啊?” 第140章 布局伏子 永城之战,谯郡新军的表现其实相当一般,伤亡虽然不是很大,真正的斩获也没有很多,在杜伏威部已经遭到了重创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抓住机会彻底击溃杜伏威,让杜伏威在得以保存一定实力的情况下逃离战场,并没有达到陈应良所期盼的战术目的,让陈应良很是失望了一通。 当然,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也不能完全责备隋军作战不力,首先就是隋军队伍的力量不足,陈应良手中可用之兵不过区区十个团两千余人,还是一支仅仅接受过一个多月正规军事训练的新军队伍,战斗力还非常底下;其次是隋军没有骑兵队伍,机动力不足;最后则是杜伏威统兵有方,败而不溃,退却不乱,并且果断留下精兵劲将殿后,有力牵制住了隋军队伍,削弱了隋军队伍本来就不够强大的作战力量,隋军队伍无法彻底击溃杜伏威,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也差不多够了,大半个晚上的内讧大火并下来,再加上隋军队伍的临阵斩杀,杜伏威等大小贼头狼狈逃出谯郡后,战场上还是留下了近万具变民军士兵的尸体,让脸皮厚度很足够的陈应良可以在奏章上大言不惭的自称斩首上万,同时缴获了大批的军需辎重,还有许多杜伏威队伍千里打劫而来的值钱物件,也被陈应良这个真正大贼黑吃了黑。 收获还不只这些,陈应良还有两大重大收获,第一当然是新军队伍得到了实战锻炼,让士兵见了血杀了人还打了胜仗,既让许多士兵克服了惧战恐战的心理关,又建立了战场信心,这样的收获千金难换。而第二个巨大收获就是阚稜了,象阚稜这么忠诚敢打还能带兵的将才,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帮凶走狗,陈应良将他收伏到手,在军事方面无疑是增添了一只臂膀,并且还可以用着放心,不象使用朱粲那样必须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反噬一口。 鉴于这些丰厚收获,尽管对战果不太满意,陈应良也基本上可以接受了,收兵回营后,陈应良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犒赏三军,拿徐敏廉好不容易从百姓头上搜刮来的钱粮奖励有功将士,又安排董由组织百姓民夫打扫战场,乘着天气尚冷赶紧掩埋尸体,以免天气转暖后爆发瘟疫,然后便是赶紧把战果斩获写成奏章,派人日夜兼程送往东都,告诉正在那里的隋炀帝,说自己没有辜负隋炀帝的期望,让隋炀帝赶紧再拿些赏赐来奖励自己。 因为战斗力确实不足的缘故,谯郡新军这一战仍然损失了三百多名士兵,好在隋军队伍又在阵上招降了不少俘虏,人数还足足有一千余人,而且还大部分都是壮年兵丁,从中甄别出了一部分滥杀无辜****女的罪大恶极者处死,又打发了一批老弱病残回家后,再把俘虏收编成军,陈应良不仅马上补充足了兵员,还多出了两个团的兵力,正好可以用来给陈应良组建陌刀兵队伍。 新收降来的俘虏当然不能让他们单独组军,为了放心使用这些新兵,陈应良少不得把新老队伍打散后重新编制,然后又跑到了新军队伍说一通忠军爱国爱百姓之类的废话,指出变民军战斗力不强的根本原因就是缺乏组织,强调组织纪律的重要性,然后花费心血调教这些新军队伍,也顺便让云大少卿参观学习自己的练兵手段,忙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败逃出了谯郡的杜伏威队伍也确定了动向,在友军纷纷背叛的情况下,元气大伤的杜伏威再没胆量掉头回来报仇,选择了走符离旧道返回下邳——陈应良估计应该是杜伏威自付力量很难突破隋军的淮河防线,同时大猛人王世充也在隋炀帝那里弄到了批文正在淮南一带大肆招兵买马,往南走很可能又碰上硬骨头,所以杜伏威才选择了重回下邳,打算在兵荒马乱的下邳东海一带浑水摸鱼,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杜伏威只要别再来谯郡,往那里去都不关仅仅只是谯郡通守的陈应良屁事,陈应良自然用不着担心杜伏威下一步会给倒霉郡县制造麻烦,陈应良目前唯一比较担心的是,长孙无忌负责的暗探眼线发现,未来的吃人大魔王朱粲这几天与云大少卿打得火热,很有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勾搭成奸,如何料理好朱粲这个巨大隐患,反而成了陈应良目前最大的棘手难题。 这不,战事结束后的第七天上午,诸般善后事宜都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后,长孙无忌又一次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陈应良面前,鬼鬼祟祟的禀报道:“兄长,我们安排在朱粲身边的眼线来报,说云定兴昨天晚上在驿馆设宴,单独宴请了朱粲,席间二人也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我们的眼线陪同朱粲告辞时,听到云定兴对朱粲说一句话——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应良是老夫的侄子,老夫开口向他要人,他不会不给老夫面子。” 正在署理公文的陈应良停下了毛笔,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了,长孙无忌则又说道:“兄长,听云定兴的口气,小弟怀疑,这个老不要脸可能想把朱粲带走,也许很快就会向你开口要人了,这个朱粲如何处置,兄长最好还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陈应良也是这个怀疑,因为朱粲其实才能出众,武力与智力兼备,这一次永城大战又表现不凡,有勇有谋有担当,把他列为头功都毫不为过,颇有头脑的云大少卿在即将高升左御卫将军的关键时刻,盯上朱粲这个杰出人才毫不出奇,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许诺给朱粲任何职位,朱粲在出头无望的情况下,与云大少卿狼狈为奸也是理所当然。考虑到了这些情况后,陈应良便向长孙无忌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对待这个朱粲?” “小弟认为应该全力挽留。”长孙无忌答道:“和马三宝、阚稜一样,朱粲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勇谋兼备能用脑袋打仗,很多地方还在马三宝和阚稜之上,这样的人才如果让云定兴带走,实在太过可惜,小弟觉得兄长你最好是尽快给朱粲安排一个正式的重要职位,让他安心留在你的麾下为将,云定兴那里,想办法找借口推辞掉就是了。” 陈应良当然也知道人才难得,也不只一次考虑过冒险起用朱粲,顺便锻炼一下自己对人才的驾驭能力,但考虑到朱粲脑后那根粗大的反骨,还有他禽兽不如的本性,陈应良却每次都放弃了这个打算。这次也不例外,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让他走吧,他被云定兴带走,也省了我一桩心事。” “兄长,你真这么舍得?”长孙无忌愕然问道。 “说真心舍得那是假的。”陈应良坦然答道:“但是不舍得不行,一是我确实不喜欢也不放心这个朱粲,二是现在挽留已经晚了,云定兴马上就要升左御卫将军,又已经答应了朱粲把他带走,我把朱粲强行留下,只会让朱粲更加不满,更加不可靠,倒不如直接放人,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见面。” 觉得陈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长孙无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也没有坚持劝说陈应良留下朱粲,只是万分惋惜的点头称是。但事还没完,陈应良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直接走人,我们得做一个顺水人情,也得找一根线牵着他,将来说不定能发挥巨大作用。无忌,你这就去见见朱粲,让他训练完军队后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要见他。”长孙无忌点头,领命去了城外军营给朱粲送信。 ……………… 得知陈应良的邀请,朱粲当然是既得意又兴奋,也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得意兴奋的是一直不动声色的陈应良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遗憾的则是自己已经答应了云大少卿的邀请,准备离开谯郡跟着云大少卿走了,在不敢开罪云大少卿的情况下,陈应良如果有什么官职任命,朱粲还真得掂量下后果才敢接受,说不定还会陷入两难境界,被迫得罪陈应良或者云大少卿的其中一人。 “如果陈应良给老子封赏的官职更高,老子就留下,如果和云定兴许诺的级别一样,那老子就跟云定兴走!当京官比地方官升得快,这道理老子还懂!” 抱着这个念头,当天下午结束了训练后,朱粲依令来到了通守府拜见陈应良,陈应良也很亲切的接见了他,还摆下了酒宴与朱粲共进晚饭,席间也对朱粲不断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推心置腹之至。终于得到陈应良重视的朱粲暗暗欢喜时,陈应良又突然说道:“朱班头,这次永城大战我军大胜,你居功至伟,我却至今没有给你任命正式官职,你没有责怪我赏罚不公吧?” “卑职那敢。”朱粲嘴巴象抹了蜜一样,恭敬说道:“这次永城大捷,主要还是因为陈通守调度有方,用兵如神,妙计乱敌,我军才能一举击破强寇,卑职也是沾光才能侥幸立功,战后陈通守你也给了卑职丰厚犒赏,卑职岂敢再贪心不足?” “没有就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微笑说道:“朱班头,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始终不肯给你任命正式官职?” “请陈通守指点。”朱粲早就疑惑这个问题,这会自然不肯错过了解答案的机会。 “有两个原因。”陈应良树起了两根指头,神色郑重的说道:“第一个原因,因为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烙印,让人知道你是我的人。第二个原因,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前途。” “陈通守此言何意,卑职怎么听不懂?”朱粲惊奇问道。 “别急,我会让你知道答案。”陈应良微笑说道:“先说第二个原因,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朱班头你才具出众,能力过人,他日必成大器,成就也必然在马三宝和阚稜他们之上,觉得把你留在我的麾下,太过屈才,会影响你的仕途前程,所以我打算把你推荐给朝廷其他的高官重臣,让他们更好更快的提拔你,给你一个更好的前途。” 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朱粲,陈应良又微笑说道:“原本,我是打算把你推荐到光禄大夫裴仁基裴伯父的麾下,但是现在却有一个更好的机会,我的老叔云定兴云少卿正好来到了永城,也正好亲眼目睹你在战场上的英勇无敌,骁勇善战,对你欣赏万分,所以我想在明天就把你正式举荐给他,请他把你带回大兴,对你予以重用。” “这么巧?”朱粲心中大喜,嘴上却假惺惺的说道:“陈通守,其实卑职只想在你麾下效命,不敢贪图他求。” “别这么客气。”陈应良亲切的说道:“听说过秦相李斯的故事吗?他在当小吏时,看到厕所里的老鼠被人狗惊吓,又看到粮仓里的老鼠吃得油光水滑不受人狗惊扰,从中悟出环境决定命运的道理,便毅然辞去了小吏一职,到了咸阳做吕不韦的门客,最后凭借自身才干,终于成为了一代名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如果留在我的麾下,很可能这一辈子就是郡县之职,而你到了云少卿的麾下,到了大兴东都任职,将来的成就,便很有可能在我之上了。” 又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朱粲,陈应良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那位老叔云定兴,马上就又要升官了,还是要高升左御卫将军一职!你到了云少卿的麾下,不仅有前途,还更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你不能错过,我也不能让你错过!” 颇有头脑的云大少卿没象陈应良这么大嘴巴,把自己即将升官发财的消息到处乱说,朱粲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听陈应良突然提起,朱粲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向陈应良稽首行礼,激动说道:“陈通守对卑职如此厚爱,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通守大人的恩德之万一!” “快起来,快起来。”陈应良赶紧把朱粲搀起来,又低声说道:“朱班头,说到报答,我不敢贪图你的报答,我对你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陈通守吩咐,卑职赴汤蹈火。”朱粲赶紧答道。 “我刚才说过,我没有直接给你任命官职,有两个原因,第二个我已经说了,现在该说第一个了。”搀着朱粲,陈应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想让人觉得你是我的人,就是想通过其他渠道提拔你后,让你替我去接近一个人,以第三者的身份与他倾心相交,取得他的信任,在关键时刻把一些重要情况告诉我!或者在背后替我重重捅他一刀!” “原来是想让我去当内奸!”朱粲心中一凛,忙问道:“敢我陈通守,你说的是何人?” “唐国公李渊。”陈应良也不隐晦,坦然说道:“我和李渊之间的恩怨,想必马三宝已经告诉了一些,但实际上他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我和李渊之间的真正关系,等你与他接触之后,就能慢慢明白了。怎么样,朱班头,能帮我这个忙么?” “愿为陈通守效力,请大人放心,小人若有机会,定然全力争取为大人办成此事!”朱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稽首答应——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朱粲自己心里才能知道了。 “那就多谢朱班头了。”陈应良大喜,赶紧向朱粲还礼道谢,还低声叮嘱道:“记住两点,第一是到了大兴或者东都后,你一定要宣扬我对你的赏罚不明,甚至可以说我是嫉贤妒能不肯任用于你,让人觉得你对我充满怨恨,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举荐给云少卿的。第二,李渊的儿子李世民,是他的得力帮凶,你如果实在无法与李渊接触交往,和这个李世民交朋友也一样!也可以收到同样效果!记住没有?” 朱粲大力点头,郑重回答,神色刚毅之至。陈应良大喜,忙又拍着朱粲的肩膀微笑说道:“朱班头,你放心,你正式入仕之后,我会动用我的一切力量暗中照拂于你,尽力替你摆平官场上必然会遭遇的麻烦。还有,你随云少卿离开谯郡后,我会暗中照看你的父母家人,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也会时常接济他们钱粮,你只管放心的在云老叔的麾下大展拳脚,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多谢陈通守,多谢。”朱粲嘴上连连道谢,心中却在冷哼,暗笑道:“想拿我的父母家人做人质操纵我?喜欢的话你就尽管拿去吧,那两个老不死和那个丑婆娘真被你宰了,我还省两笔丧葬费,也乘机可以换个名门闺秀做媳妇!” ………… 对朱粲说了这番话后,第二天清晨,陈应良还真的在私底下提出把朱粲送给云大少卿,本就打算开口要人的云大少卿一听大喜,赶紧也是假惺惺的谦虚,说不好意思让陈应良割爱,陈应良则是舌灿莲花,说什么自己是担心老叔叔就任左御卫将军后身边没有可靠得力的人,会被老丘八老兵油子欺负,所以这才决定把既能打又能带兵的朱粲孝顺给老叔叔,云大少卿听后欢喜异常,一再道谢后也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小侄子这份宝贵礼物。 事还没完,云大少卿接受了朱粲之后,陈应良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云大少卿把降将苗海潮也带走,云大少卿惊问其故,陈应良也终于说了些实话,说苗海潮是下邳首举义旗的大贼头,在隋炀帝面前挂了号的任务,自己如果把苗海潮留在谯郡,只怕会给自己和苗海潮都带来麻烦——这可是事实而不是借口。所以陈应良在对苗海潮说明了情况后,想恳求云大少卿把苗海潮带回隋炀帝面前,当面隋炀帝请罪,恳求隋炀帝宽恕苗海潮的前罪,也多少封一个官职以做表彰,树立一个回头是岸的榜样。 考虑到苗海潮在这次永城大战中出力不小,替他求得赦免问题不大,同时也知道陈应良如果胆敢任用苗海潮这种在隋炀帝面前都挂了号的大贼头为官为将,确实会惹来许多麻烦猜疑,再加上陈应良这次在报捷奏章中多少给云大少卿分了一份功劳,拿人手软的云大少卿稍一犹豫后,也就点头答应了陈应良的要求,并且答应那怕是求得宇文述出面,也要尽力保下苗海潮,为朝廷也为陈应良树立一个招降榜样。 再次向云大少卿真诚道谢后,陈应良又向云大少卿说道:“老叔,你替苗海潮求得赦免后,如果再能替他求得官职,不妨可以让苗海潮也在你的麾下效力,苗海潮虽然算不上什么猛将,但他能治军能凝聚军心,能够让士卒为他而死,老叔你如果让他替你治军,相信你的麾下一定能出现一支绝对可靠的亲兵卫队,能够让你在千军万马、矢石如雨的战场上稳如泰山,安全无忧。” “贤侄指点得是。”云大少卿点头,也认同陈应良的观点,道:“上次永城大战时,老夫也是亲眼看到了,苗海潮的队伍被包围得那么严,还几乎没有什么人背叛降敌,宁可战死也不出卖他,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我重用。” 陈应良嘴上附和,心中却道:“苗海潮,朱粲,机会我给了你们,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还有,李二,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我记得你刚出道时,第一个官职就是云定兴这个老不要脸麾下获得的,但愿这个历史细节不会改变。” 第141章 自找麻烦 云大少卿带着天生反骨的朱粲走了,苗海潮也辞别了他带来的下邳队伍,跟着云大少卿一起到东都洛阳去向隋炀帝当面请罪了。临走时,苗海潮还向陈应良千恩万谢,因为陈应良已经把情况对苗海潮说得很透彻,说苗海潮如果不到洛阳去走这个过场,陈应良就算任用苗海潮也不敢重用,将来更不敢随意提拔,而苗海潮如果去隋炀帝面前走了这个过场,不仅可以彻底洗清之前的罪名,还可以获得更多的飞黄腾达机会。 觉得陈应良言之有理,也明白陈应良真心是在为自己考虑,苗海潮对陈应良当然是感激涕零,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他从下邳带出来的核心老人,让他们老实听从陈应良的命令,不要给自己丢脸,也不要让自己为难,跟着苗海潮一起投降的下邳队伍含泪答应,也就老老实实的接受了陈应良的打散整编,个别居心不良者想在陈应良队伍内部自成一派的如意算盘也就此落空。 打跑了外部强敌,也解决了内部隐患,陈应良也就又获得了一段太平时间,可以腾出手来专心种田养兵,以便迎接已经逐渐到来的天下大乱。而内政方面的首要大事,也就是大业十年的春耕了。 做为一个主要负责军事的通守,陈应良当然可以把春耕这样的事踢给太守徐敏廉和董由等县令去操心负责,但为了收买人心和树立自己爱民如子的良好形象,陈应良还是花了些力气表演作秀一番,什么亲临田间地头慰问春耕百姓,组织军队帮助孤寡老人犁地播种,亲自下田扶辕抡锄,同时又拿出自己珍藏的一批棉花种子,向百姓宣扬棉花好处,鼓励百姓尝试种植,并且拨出专款准备收购,种种作秀不一而足,也很是诓骗蒙蔽了许多善良百姓,让他们流着眼泪感动的说,“我们命好,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好狗官啊。” 春耕的事只要花点力气和时间作秀就行,有徐敏廉和董由等人顶着,也有长孙无忌帮忙料理,用不着陈应良过多操心,军务方面的事就得让陈应良既花力气又费精力了,得花力气训练军队,费精力给新军队伍洗脑鼓劲,训练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宣扬跟着自己干就一定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将来封妻荫子升官发财,同时还得抚慰士兵收买军心,处理军队的内部矛盾问题,让他们精诚合作,这一切都得让陈应良关心还必须得操心,好在陈应良此前已经带出了一个马三宝,新走狗阚稜也是一个十分注重军队纪律的人,都替陈应良帮了不少的忙,让陈应良可以多少腾出一些时间,与妖孽幕僚袁天罡解决武器研发的大事。 武器研发方面,黑火药是早就秘密开发了出来,并且是按照硝石75%、硫磺10%和木炭15%的最佳比例生产,还一步到位制成了颗粒火药,虽说产量还很小,但好在陈应良也不是十分急需,可以慢慢生产积少成多,待到将来必需时使用。同时陈应良还十分幸运的记得黑火药需要密封储藏,选择了使用土陶坛加油纸密封储藏火药,在放置在干燥的库房中储存,基本做到了让火药好不容易生产出来后,不至于因为吸潮而报废。 与此同时,也是到了开始铸造枪管的时候,陈应良才无比惊讶的发现,这个时代的铁器铸造竟然还在使用煤炭或者木炭为燃料,然后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组织士兵建了几座土法炼焦的炉窑,放进煤炭生火炼焦,虽说这种炼焦速度慢产量低还污染大,但陈应良根本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结果过了十来天时间后,陈应良终于还是获得了上万斤的勉强可用的焦炭,再以产热量远比煤炭巨大的焦炭熔化生铁时,速度不仅更快,生铁也融化得更彻底,保证了铁水的质量。 有了合格的铁水,陈应良再想发挥现代知识锻钢也就容易了许多,在妖孽袁天罡的帮助下,化学知识还没完全还给高中老师的陈应良也就很快重现了这个时代已经失传的西汉炒钢,用工具不断搅拌铁水,加速其中杂质的氧化,再不断加入精矿粉提高铁元素的质量分数,结果——就炒出了一锅让陈应良傻眼的熟铁!好在陈应良和袁天罡都没有死心,又尝试着削减和延长搅拌时间,结果在牺牲了好几锅上好铁水后,陈应良和袁天罡才终于发现,原来只要铁水的火焰变成纯蓝色时,铁水就变成了钢水,而时间如果再长,钢水就会因为脱碳太过变成熟铁。 在花费了无数钱粮造出的熟铁前检讨了许久自己的学习不好,陈应良和袁天罡马上又在已经锻炼出来的铁匠帮助,开始尝试以钢水铸造武器刀枪,结果让陈应良与马三宝、阚稜等人都喜出望外的是,这种钢水铸造出来的横刀和陌刀,只要稍加打磨与淬火,就能变得锋利无比,坚韧且不易折断,同时还可以实现量产,制刀速度远比让铁匠一锤一锤的慢慢敲打铁胚为快,材料足够的话,一个月内造出五百口上好陌刀没有任何问题。 再然后,与马三宝和阚稜等人喜笑颜开的举杯庆祝了一番后,陈应良毫不要脸把这项工艺命名为了陈氏制钢法,又命令工匠全力打造出八百口陌刀,把原本计划组建的两个团陌刀队扩建为三个团,结果陈应良的这一临时决定也让太守徐敏廉很是肉痛了一段时间——因为陈应良扩建陌刀队只需要一句话,掏钱拿粮的却是可怜的徐敏廉啊。 铸造枪管时遇到了许多麻烦,造了几支枪管都会炸膛,为此还炸伤了陈应良的一个亲兵,陈应良又不知道这是因为泥范没有彻底烘干、水分蒸发造成枪管气泡过多的道理,一度为之束手无策,好在大妖孽袁天罡在研究炸膛管时,无意中发现了枪壁断裂处气孔过多,这才找到了失败原因。 然后,大妖孽袁天罡又建议直接以泥范为芯,用柔韧性极好的黄铜制枪,这才终于让陈应良造出了几十支不会炸膛的铜制枪管,再然后,铸造出横行十九世纪的青铜炮的打算,也出现在了陈应良的计划之中,只是铸造青铜炮太过耗钱,估摸就算逼着徐敏廉把他老婆卖了,也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打造一支炮兵队伍,陈应良便仅仅只是让袁天罡试铸一门青铜炮做为技术储备,同时仍然不断试制铁质枪管,摸索制造合格铁质铁管的技术。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二月底,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隋炀帝竟然决定发起第三次亲征高句丽的战事,下诏征发全国军队,百路并进北上,限期赶到诼郡集结侯命。而谯郡五个团的府兵队伍,全部都在出征名单之上! 得到了这一消息,陈应良足足有半柱香时间没有吭声,脸色还变得无比的阴郁难看。见陈应良心情不好,已经逐渐成长为合格参谋的长孙无忌安慰道:“兄长不必苦闷,皇帝只是抽调谯郡的府兵,我们做战主力乡兵并不在抽调之列,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影响。还有,府兵的动员和钱粮筹备也不用你担心,那是太守徐敏廉和都尉方匡的事,你如果愿意,这件事完全都可以不用插手,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是担心这个,征调府兵和供给钱粮是徐敏廉和方匡的事,这我也知道。”陈应良摇头,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只是烦闷,我们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太平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的新兵队伍,很快就又得上战场了。” 长孙无忌一楞,稍一盘算才明白陈应良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兄长,你是在担心皇帝这次亲征,又会引起一波大规模的民变叛乱?” “无法避免的事。”陈应良叹了口气,道:“皇帝第一次亲征高句丽,天下就有了《无向辽东浪死》歌,引出来的王薄、窦建德和郝孝德这些贼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定,第二次引出了杨玄感、孟海公和刘元进这批贼头,这一次,真是不知道又要引出多少大小贼头了。” 长孙无忌默默点头,赞同陈应良的这个预测,然后又安慰道:“我们谯郡应该不会,一是我们谯郡钱粮情况比较好,二是徐敏廉他们施政还算仁慈,没把老百姓逼到那一步,三是你平叛有方,上任才几天就收拾了田家兄弟和张迁,又打退了大贼头杜伏威的大举进攻,威震谯郡七县,谯郡境内就算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料来也不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造反找死。” “未必。”陈应良不敢象长孙无忌那么乐观,又道:“就算谯郡的民变我可以迅速镇压,不给他们坐大的机会,但周边的郡县怎么办?周边郡县一旦有乱贼坐大,还不是迟早要威胁到我们谯郡?到时候乱贼没饭吃跑到谯郡就粮,我们还不是得被迫迎战?” 长孙无忌又点点头,然后说道:“兄长,关于这点,小弟倒有个建议,我觉得你应该加强一下和周边郡县的联络,告诉他们,他们的境内如果出现贼乱的话,可以向我们求援,我们一定会量力而行,尽可能帮助他们平息贼乱,也不要他们什么报答,只要他们帮忙解决一下粮草和军需的问题就行。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减少对谯郡境内的钱粮需求,又可以乘机通过实战锻炼新军,还可以避免周边郡县的乱贼坐大,一举数得。” “镇压得了这么多?”陈应良苦笑了,道:“怕到时候我们周边处处火起,我们的队伍象张须陀的队伍一样四处救火,疲于奔命,不战死也得累死。” “小弟只是说量力而行,又没说一定有求必应。”长孙无忌笑得很是奸诈,然后又道:“还有,张须陀虽然是疲于奔命不假,但他的队伍却是越打越多,官也是越打越大,兄长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学一学张须陀又有何妨?” 捏着光滑的无毛下巴盘算了片刻,觉得长孙无忌的建议还是有些道理,自己主动表示愿意帮助邻居平叛,是可能增加麻烦辛苦,可是却可以乘机锻炼新军壮大队伍,防止周边贼头坐大避免更大麻烦,同时还可以以战养战,解决一些钱粮问题,相对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所以权衡再三后,陈应良便点了点头,道:“那好,你用我的口气,给梁郡、淮阳和汝阴三个郡的太守写信说这件事,但必须说明我们出兵要他们出粮,还有解决我们阵亡士卒的抚恤问题,至于我们东边的彭城郡这边,就不必写这样的信了。” “彭城郡不必?为什么?”长孙无忌一楞。 “傻小子,彭城董纯是留守,我只是通守,他比我官大,到了彭城我不就得听他摆布了?”陈应良笑骂,又道:“再说了,彭城这边贼乱,也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万一杜伏威又流窜回彭城,或者彭孝才、赵破阵这些更大的贼头流窜进彭城,我们不是自己找恶仗打?”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拍了几句马屁说陈应良深谋远虑,然后赶紧的提笔写信,陈应良则又把目光转到了隋炀帝的那道诏书上,心中暗叹,“老丈人啊老丈人,你就不能耐心点多等几年?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几年,也把棉花种植搞上去,拿下高句丽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一定要急着找死,我真是想保你也难啊。” 暗叹过后,陈应良又悄悄的安慰自己,“不过也好,历史按原来的轨道发展,我才有机会娶雨儿。既然隋炀帝一定要象历史上那样三征高句丽,那么那些隋末牛人也一定会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把天下搅得更加大乱,给我更多机会。对了,那个人……。” 自我安慰到了这里,陈应良又突然想起了一个熟人,顿时微微一笑,又在心中暗道:“你这家伙,也应该坐不住了吧?杨广坚持要第三次亲征高句丽,这么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 “阿嚏!阿嚏!” 也是凑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与谯郡接壤的淮阳郡境内,蔡水河畔一个贫苦小乡村里,一间东倒西歪的民房中,一个衣衫褴褛的黑脸男子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打断了他面前几个学童的集体背诵书本声音,其中一个小学童还很关心的问道:“刘先生,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我们摘去一些芦花来,给你衣服里多装一些芦花?” “我没事。”那黑脸男子摇头,亲切的微笑说道:“天气逐渐转暖了,用不着你们再下河割芦花了,好好背书。” 几个学童答应,又整齐朗诵起那黑脸男子今天才教授的课文,那黑脸男子则揉了揉鼻子,信步走动监督学生背诵,尽职尽责的督导到了这些学童把书背完,然后才让他们散学回家。然后那黑脸男子又给自己熬了一锅稀薄麦粥,这才走出根本挡不住风的破烂房门,到了同样东倒西歪的小院中散步,享受即将落山的春日夕阳。 阳光很暖,黑脸男子的心中却很凉,还眺望着东面的谯郡方向,心中喃喃,“小贼,你正在春风得意吧?你的命实在是太好,在运河上遇劫,徐世勣那个蠢货不知道你,让你跑了,杜伏威三万义师西进,麾下又出了苗海潮这样的叛逆,我知道消息时,他已经被你打退了,他如果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他如果能多坚持几天该有多好啊?” 叹息着,院外突然响了声音,道:“就是这里,两位壮士,刘智远刘先生就住在这里。”然后,那声音又对院内叫道:“刘先生,有两位壮士找你,他们说是你的熟人。” 黑脸男子没有急着答应,还很警惕先趴到了门上,透过门缝观察院外情况,结果让黑脸男子松了口气的是,院外并没有大队的官差或者军队,只有一个本村老人领着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青年男子,再细一看那两名青年男子时,黑脸男子的心脏却又加快跳动了,还赶紧打开了院门。 之前没有任何动静,然后院门又突然打开,门外的领路老人和那两名青年男子难免都被吓了一跳,再看清打开房门的人后,那两名青年男子顿时面露喜色,黑脸男子则赶紧向他们使眼色,让他们闭上嘴巴,然后才打发了那领路老人离开,最后又仔细观察了没有其他人尾随而来,这才关上院门,一声不发的把那两名青年男子领进了自己的房中。 那两名青年男子也很谨慎,直到进房后确认了再没有第四人存在,年龄比较小那青年男子才微笑说道:“军师,让我们好找啊,如果不是我们恰好碰上了房玄藻,听说你改了个名字叫刘智远,在这里当私塾先生,我们还真找不到你。” “你们来找我干什么?”黑脸男子神情警惕的问道。 “当然是找你帮我们报仇,替我们的大哥报仇。”年龄较小那男子回答,又道:“军师,别躲着了,出山吧,这次我们兄弟一定听你的,不会象大哥那样被李子雄蒙骗,不听你的金玉良言,反而去听那个老骗子的花言巧语。” “报仇?”那黑脸男子笑了,冷笑说道:“你们找谁报仇?杨广?陈应良?就凭你们两兄弟,怎么报?” “当然不只我们两个。”年龄较小的男子微笑说道:“军师,当初我和你一起逃出崤函道时,你曾经说过,我们如果还想东山再起,就必须等到暴君杨广再出昏招,或是再次大兴土木,或是再征高句丽,把百姓逼得无路可走,必须起来造反,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黑脸男子全身一震,脱口问道:“暴君又干什么好事了?” “看看这个吧。”另一个始终没说话年龄稍长的男子把一卷纸扔给黑脸男子,冷冷说道:“我们从宛丘城门上抄下来的,暴君决定第三次亲征高句丽了,还要征调全国兵马,兵分百路北上。” 手脚颤抖着打开那卷纸,见内容确实是说隋炀帝决定第三次亲征高句丽,那黑脸男子顿时就喜形于色了,还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喃喃道:“杨广啊杨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不仅没让我失望,还让我惊喜啊,这才几天,这才几天,你就迫不及待的又要自寻死路了啊。” “军师,别迟疑了,和我们一起走吧。”年龄稍长的男子沉声说道:“以前,我被李子雄那个老匹夫骗了,对你多有不敬,没听你的金玉良言,这次不会了,我发誓,只要你出山辅佐我们兄弟,我就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黑脸男子有些迟疑,那年龄较小的男子则说道:“军师,你如果不想跟我们走也行,我们这就出去大喊,蒲山公李密就是刘智远,刘智远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李密!” “七将军,你急什么?”李密苦笑了,道:“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们,我只是在考虑,我们该如何起事。” “太容易了!”两个男子一起说道:“暴君三征高句丽的诏书颁布后,整个淮阳郡都轰动了,到处都有百姓在唱《无向辽东浪死》歌,到处百姓在商量如何逃避兵役,我们兄弟和你只要把真正身份一公布,马上就有无数人的响应我们!我们……。” “错!”李密赶紧打断,冷冷说道:“三将军,七将军,这点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可以起事,但现在绝对不能对外你们的真正身份,不能让人知道三将军你是杨玄挺,七将军你是杨积善!” “为什么?”杨积善大奇问道。 “因为,淮阳郡的旁边就是谯郡。”李密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陈应良那个小贼知道是你们和我在这里起兵,就一定会马上调动军队前来镇压,不会给我们任何的坐大机会!所以,我现在必须还得叫刘智远,你们也必须改一个名字,用其他的名字起事,等我们的队伍壮大到了一定程度,然后再公布真正的身份不迟!” “用得着那么麻烦?”杨玄挺不耐烦的吼道:“了不起我们走远点,到其他地方去起事!等攒够了实力,然后再回来找陈小贼算帐!” “错!”李密大声喝阻,还把腰板停得笔直,冷冷说道:“全天下都有助纣为虐的暴君走狗,到那里起事都免不了与暴君走狗周旋!与其多耗力气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就在这淮阳郡境内起事!而且还用不着故意远离陈小贼,我们大可以直接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 “军师,你没说胡话吧?”杨积善吃了一惊,道:“我们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让陈应良小贼发现我们的踪迹?!” “七将军,三将军,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一句话么?”李密笑了,还笑得无比的轻松和自信,道:“那句话是,灯下黑!” 第142章 欺软怕硬 重要农作物棉花的提前出现,并没有改变大业十年的历史走势,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不顾百姓疲惫,民变四起,悍然在二月初三这天宣布准备发起第三次亲征高句丽,要求文武百官商议进兵事宜,然后一连数日,朝廷之上竟无一人敢说一句话一个字,直到隋炀帝大发雷霆,扬言沉默者立斩,文武众臣方才勉强开口,支持隋炀帝第三次亲征,又顺着隋炀帝的心意制订了调动全国兵马北上的征讨计划。于是乎,到了二月二十这天,隋炀帝也就毫不犹豫的下诏征发全国军队参战了。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应调参战的隋军士兵害怕又到辽东白白送死,纷纷逃出军队流亡他乡,不少人还直接落草为寇,宁可当通缉犯当强盗也不愿到辽东参战,不堪苦役的丁男百姓逃亡更盛,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大隋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县,几乎无处不在高唱《无向辽东浪死》歌! 和前两次征讨高句丽一样,隋炀帝的这个决定马上又引发了新的一轮大规模民变,不堪重负的农民百姓纷纷揭竿而起,高举义旗反隋造反,天下烽烟四起,尤其是民变重灾区青徐一带,那更是大小盗匪多如牛毛,起义队伍犹如过江之鲫,无数野心家阴谋家乘机兴风作浪,几乎所有的之前已经起兵的义军流寇乘机壮大队伍,疯狂扩张实力,隋军地方队伍东西奔走,四处镇压,却仍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此失彼,根本无法遏制贼乱蔓延的势头。 甚至就连钱粮情况比较好的谯郡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城父县的一些百姓因为惧怕到辽东服役,在城父以南的将军岭一带举旗造反,并试图联络邻郡的匪首王二黑合兵反隋,幸得陈应良反应及时,收到消息后立即派遣马三宝率领四个团南下讨伐,迅速扑灭了这股义军,同时勒令众县一旦发现民变立即镇压,这才没给民变扩大的时间和机会,但谯郡七县还是士兵民夫逃亡众多,很多百姓扶家带口离开家乡,到邻郡去投奔起义军队伍。 也亏得陈应良的上司谯郡太守徐敏廉是个比较靠谱的官,平时里搜刮不算太过狠毒,多多少少给老百姓留了条活路,七拼八凑的辛苦努力之下,好歹凑齐了应调的民夫数目,又用八十亩均田为诱饵,补充满了五个团的府兵,由都尉方匡率领府兵队伍押解着民夫队伍北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任务,暂时满足了隋炀帝的无底洞胃口,也让谯郡境内暂时恢复宁静,但期间还是经历许多波折,闹出不少人命,又因为士卒与百姓的逃亡众多,无人耕种,刚刚下种的田地也被大量抛荒,入秋后钱粮赋税收入锐减成为定局。 谯郡的郡域较小,有性格温和的徐敏廉处理民政,对老百姓多少还手下留些情,又有陈应良这样的著名刽子手坐镇,对民变贼乱毫不留情,稍露苗头就立即铁拳镇压,倒也勉强保证了郡内太平,没让境内出现大规模的民变叛乱,情况还算比较好,可是与谯郡接壤的几个邻郡就不行了,全都是盗贼蜂起,流民遍地,民变起义此起彼伏,地方官府焦头烂额,穷于应付。 情况最严重的是彭城郡,虽然彭城留守董纯麾下的兵马远比陈应良为多,也比谯郡的新军经验丰富更能打,但是彭城郡本来就大,兼着左骁卫将军的董纯又必须眷顾旁边的琅琊、下邳与东海等郡,他麾下的万余兵马就注定不够支应了,乘着他的主力还被彭孝才牵制在琅琊境内的机会,不仅刚被陈应良创创的杜伏威乘机在下邳重新壮大队伍,史书上留下名号的张大虎和宗世模两大贼头也乘机起兵,劫掠彭城北部,让正在沂蒙山区和彭孝才打游击的董纯腹背受敌,狼狈不堪,不得不放过彭孝才回师来找张大虎算帐。 南面的汝阴这边,靠着作死能手隋炀帝的帮忙,原先的汝阴小贼头王二黑乘机大肆招募流亡的百姓士兵,通过不断吸收流民逃兵壮大队伍,俨然已经成了气候,好在王二黑也知道陈应良难惹,没敢越过将军岭来给陈应良添麻烦,选择了南下袭扰颖上、下蔡等相对富庶之地,汝阴太守傅永亲自率军镇压,又两度打败王二黑,却因为兵力不足,始终没能剿灭这个贼头,同时最北面的颖阳一带又冒出了一个叫房宪伯的贼头,与王二黑南北呼应,联手作乱,把汝阴五县搅得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北面的情况同样糟糕,梁郡北部一下子冒出了王当仁、周文举和李公逸等好几个贼头,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伯当也在与梁郡接壤的济阳县境内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在他们举旗造反的位置都是在梁郡与济阴郡的接壤地带,距离谯郡比较远,一时半会还威胁不到谯郡安全。——顺便说一句,现在的梁郡通守不是别人,恰好就是与陈应良有过几面之缘的前国子监祭酒、杨玉环的曾祖父杨汪。 正西方向的淮阳郡情况较好,但也好不到那里,同样因为隋炀帝强行发起三征高句丽的战事,境内同样是民变四起,叛乱不绝,听说还有人杀死了押解民夫北上辽东的官差,裹挟了两百多名民夫举旗造反,罪行相当恶劣。不过好在这些民变和起义的规模都不够大,也暂时还威胁不到谯郡的安全。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谯郡七县再是做到独善其身,身为谯郡通守的陈应良还是难免为之忧心忡忡,担心这些变民流寇迟早会流窜到谯郡境内为祸,以此不断派人侦察周边动静,时刻防范一切有可能向谯郡流窜的流贼队伍,以免出现疏忽,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平乱能臣美名。 与此同时,邻居的求援信也开始陆续送到陈应良面前了,在自身实力无法彻底平息叛乱的情况下,傅永和杨汪都先后送来了求援信,邀请陈应良出兵帮助自己平叛,官职比陈应良高的董纯也放下了架子,主动遣使来与陈应良联络,希望陈应良出兵帮忙扫荡一下自己兵力空虚的彭城南部,不给那里渐成气候的变民队伍坐大机会,也顺便防范一下杜伏威再次西进。 求援信如愿以偿的来了,并且都答应了为自己提供军粮,但陈应良却没敢动弹,因为陈应良现在手中可打之牌不多,杜伏威和张大虎两股大贼也在陈应良的老窝永城周边流窜,随时有可能向永城方向杀来,只是耐心的等待机会出现,然后再考虑如何出兵。 机会让陈应良等来了,四月中旬时,陈应良派出去的眼线先后回报,说是董纯的主力已然回师到了腾县,正面扛住了新崛起的大贼头张大虎和宗世模,同时杜伏威的主力也东窜进了东海郡,去和正在那一带猖獗的大贼头赵破阵抢饭吃,一时半会无法回头袭扰谯郡,陈应良松了口气之余,这才开始与长孙无忌等人商量如何出兵帮助邻居平叛。 也是凑巧,恰好就在陈应良与长孙无忌等人开始商议出兵时,淮阳郡的太守赵陀也派人送来了一道求援信,请求陈应良出兵淮阳,收拾在郸县一带崛起的乱贼队伍。而长孙无忌先看完了赵陀的亲笔求援信后,顿时就笑了,道:“兄长,你该不会是有亲戚在淮阳吧?淮阳新出现的这两个贼头,怎么和你的名字差不多?” “和我的名字差不多?叫什么?”陈应良一楞问道。 “一个叫陈应伤,一个叫陈应绝,是兄弟俩。”长孙无忌微笑答道:“赵陀在信上说,他已经查明,这两个贼头是兄弟两人,上次杀死官差裹挟民夫造反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人,他们队伍里还有一个三贼头叫刘智远,是蔡水河畔的一个穷教书先生,很有些鬼主意,擅长蛊惑流民从贼,陈家兄弟能够在一个多月里把队伍壮大到三千多人,靠的就是这个刘智远的出谋划策。” “陈应伤?陈应绝?”陈应良有些惊奇了,忙从长孙无忌手中讨过了书信,仔细看了见信上确实是这两个名字,不由笑道:“还真是这两个名字,这两个贼头,难道真和我是同宗关系?行,将来如果他们肯投降,看在他们名字的份上,我可以考虑饶他们一命。” 长孙无忌大笑,连说这两个乱贼名字取得好,起码在碰上陈应良时可以靠名字换得两条活命,陈应良则亲笔将陈应伤和陈应绝的名字写在了一面小旗上,又把这面小旗插在了袁天罡亲手为自己制做的地图沙盘上,借以清楚周边形势。 沙盘上的谯郡周边已经插满了代表敌人的小旗,从四面八方将谯郡团团包围,站在这样的沙盘旁边,陈应良的眉头有些微皱,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先拔掉那面旗帜,长孙无忌则用竹杆指住了谯郡西南的颖阳位置,建议道:“兄长,出兵肃清周边,小弟认为应该先干掉颖阳的乱贼房宪伯,因为他的旁边就是将军岭,那一带山高林密,地广人稀,一旦让房宪伯在这片区域站稳脚步,就将严重威胁到我们的城父、谷阳和谯县等地,剿灭极难,不如尽早把他除掉,以免后患。” “先干掉房宪伯还有一个好处。”长孙无忌又补充道:“那就是帮着汝阴太守傅永摆脱两线作战的窘境,让他可以全力收拾王二黑,也让王二黑无法威胁我们最偏远的山桑县,一举两得,让我们的南线可以在很长时间内避免大的威胁。” “从战略上而言,这个建议不错。”陈应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但是从战术上而言,这个建议就有些冒险了,房宪伯所处的地域太过广阔,我们出兵征讨他,他如果带着深山老林里一跑,我们就得和董纯一样,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和他捉迷藏了,然后我们一旦被他长时间牵制在南面山区,北面和东面就肯定会出问题。” 长孙无忌楞了一楞,然后点了点头,同意陈应良的这个担心,旁边的永城县令董由则迫不及待说道:“陈通守,那我们出兵彭城吧,帮董留守扫荡一下彭城南部的贼寇,避免有乱贼坐大,威胁到永城和通济渠运河,影响我们的财源。” “彭城太大了。”陈应良还是摇头,道:“把彭城郡分为两半,光是南部都比我们谯郡大得多,我手里的十二个团全部带过去,也不过是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起不了多少作用,就算扫荡这些小股流寇乱民比较容易,也必然是耗日持久。” 董由也闭上了嘴巴,虽说董由这个建议完全是出自私心,想要扫平最近威胁让自己可以放心当官,但陈应良既然不点头,考核权被陈应良捏在手里的董由也不敢废话。这时,陈应良的另一名幕僚钱向民也开口了,道:“陈通守,要不我们北上去帮杨通守一把如何?他是皇亲国戚,又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门人众多,还和你相识,我们帮他这一把,无论那个层面收获都不会小。” 听到钱向民这话,陈应良看着梁郡的几面民变旗帜出神,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陈应良在内心深处确实想要出兵梁郡,帮一把老熟人杨汪,收编一些能征善战的山东兵壮大实力,也尝试一下收降已经露头的王伯当和单雄信等未来名将,顺便寻找程咬金和牛进达等在野人才,真正的一举数得。但是梁郡北部那密密麻麻的变民军旗帜,还有相对比较遥远的进军路程,却又让目前实力还很不足够的陈应良望而却步。 盘算着,陈应良的三角眼无意中瞟到了自己刚刚才亲手插上沙盘的小旗上,又顺便瞟了瞟进兵路线,一个馊主意顿时浮现心头,然后陈应良又稍一思索,便说道:“各位,我们先向淮阳出兵如何,先干掉我那两个本家兄弟陈应伤和陈应绝?” 听到陈应良这话,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面面相觑,然后长孙无忌疑惑的问道:“兄长,你怎么会想起先向淮阳出兵?我们的几个邻居中,就数淮阳的情况最好,刚露头这个陈应伤和和陈应绝,也不过才裹挟了三千来人的乌合之众,对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何必要把宝贵的作战力量用在他们身上?” “是啊。”董由也赶紧附和道:“这对陈家兄弟,是在淮阳郡的郸县一带活动,通济渠没有流经淮阳郡,对我们毫无威胁,用不着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 “我也觉得不应该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袁天罡也说道:“郸县虽然也和我们谯郡接壤,但旁边就是我们郡治谯县,有徐太守和副都尉吴缺率领乡兵在那里坐镇,随时都可以挡住他们东进,用不着去操心。” “各位,你们听说过柿子拣软的捏这句话没有?”陈应良厚颜无耻的一笑,又更加厚颜无耻的说道:“我当然知道用不着理会这种小乱贼,但是我更希望我们的军队越境作战,首战就能打一个开门红,打出信心和打出威风,而且首先向这股乱贼用兵,对我们而言有两个有利之处。” “兄长,那两个有利之处?”长孙无忌好奇问道。 “第一是补给容易。”陈应良用竹竿指着沙盘说道:“我们从永城出兵征讨郸县乱贼,首先在军粮补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途中经过的酂县、谯县、谷阳和郸县等地,都可以为我们提供粮草补给,彼此间又都是一天的行军路程,可以让我们在只携带一天粮草的情况下轻装上阵,既保证行军速度,又减轻将士和百姓负担,对我们首次越境作战的新军队伍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第二嘛。”陈应良又笑了笑,道:“淮阳郡的民变程度最轻,钱粮情况自然也最好,我们帮着赵陀干掉这股乱贼后,想他开口要钱要粮,不是可以张口多要些?”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都笑了,全都称赞陈应良能算计会敲诈,是个十足奸商。然后长孙无忌又说道:“兄长,既然你决定先出兵淮阳,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否立即把决定告知将士,让将士们立即着手布置出征?” “好……。”陈应良本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不!这个消息暂不公布!我决定出兵郸县的消息,你们也得给我保密,不许外泄。” “为什么?”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又楞住了。 “当然是怕我那两个同宗跑了。”陈应良微笑着说道:“象这种刚起事的乱贼,麾下乌合之众再多,在战场上也不足为惧,惟独只害怕让他们跑了,被他们牵着四处兜圈子,我们早早就把进兵淮阳郡的消息公布出去,一旦被这伙乱贼探得消息,我们再想把他们一战而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兄长的话虽有理,但我们军队集结后向东开拔,不可能瞒得过乱贼队伍的眼睛啊?”长孙无忌继续疑惑的问,然后又突然明白了什么,忙问道:“兄长,莫非你想把军队化整为零,秘密向郸县开拔?” “这当然是一个办法。”陈应良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不过嘛,我倒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给我那两个同宗更大的惊喜。” 第143章 盲人摸瞎马(上) 陈应伤和陈应绝当然是杨玄挺和杨积善的化名,化名为刘智远的李密本想让他们暂时用陈三和陈七的名字,但杨家兄弟一是嫌这两个名字土气,二是深恨陈应良入骨,便各自取了一个包含深意的化名,精通攻心战的李密有些担心这两个名字会引起陈应良注意,一度反对,可是杨家兄弟还是不听,李密无奈,也只好随便他们去了。 杨家兄弟也就是这件小事上和李密有些分歧,其他事上则对李密是言听计从,并且按照李密的指点,成功袭击了一支押解民夫北上的官差队伍,救下了两百多名被押行辽东战场服役的穷苦百姓,又鼓惑这些百姓听从指挥,在目前还没有大股义军作乱的淮阳郡境内举起义旗,利用淮阳官军不够强大,更利用百姓极度不满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机会,不断招揽流民逃兵壮大队伍,只用了一个来月时间就成了淮阳郡境内最大的起义队伍。 在此期间,李密十分狡猾的指挥队伍专门在谯郡周边活动,不断洗劫村庄与伏击官府队伍,抢劫钱粮武器自给,却从不踏入谯郡一步,成功的迷惑了近在咫尺的谯郡太守徐敏廉等人,让他们觉得杨家兄弟的队伍惧怕谯郡官军,不敢骚扰谯郡,始终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也让远在永城的陈应良始终没有留心到这支义军队伍,让杨家兄弟和李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队伍迅速扩充到三千余人。 逐渐有了自保的实力,头脑很清醒的李密并没有打算继续在陈应良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开始筹划率领军队北上梁郡,到梁郡的西北部去流窜活动,设法招揽吸收那一带多如牛毛的变民队伍,继续壮大队伍,也利用自己在梁郡官府的内线(内线是谁熟知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掌握了解梁郡的军队调动情况,也掌握朝廷的漕运情况,有效而又准确的袭击肯定要不断运粮北上供给辽东战场的漕运船队,夺粮自给,也凭借粮草优势更加迅速的壮大麾下队伍。 计划很好,能力过人的李密也很有把握完成这个计划,但棘手的难题同样不少,如何避开隋军队伍的拦截率军固然是一个难题,更大的难题还是粮食方面,因为队伍扩大过快,也因为起兵时是在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民间存粮少得可怜,李密的队伍一直都没有获得过足够的补给,经常都是饥一餐饱一顿,根本没有粮食可以供给队伍北上梁郡,被迫无奈之下,李密也只好决定等到冬小麦收割之后再北上梁郡,让队伍暂时继续在谯郡的边境处活动。 还好,农历的四月中旬已经到了冬小麦即将成熟的时间,当李密与杨家兄弟率领着队伍流窜到郸县与鹿邑接壤的虎岗一带时,郸县与鹿邑的百姓已然开始了收割小麦,田野中尽是金黄麦穗,也随处可见正在挥镰割麦的普通百姓,只是这些百姓看到李密队伍出现后,全都扔下了农活四散奔逃,生怕遭到李密队伍的杀害抢掠。 李密很理智的让杨家兄弟下令不得伤害割麦百姓,并且尽量避免践踏麦田,杨家兄弟建议让军队直接割粮,也遭到了李密的反对,杨家兄弟不解,问起原因,李密解释道:“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耽搁时间太久,麦子割下来还必须晒麦和脱壳,没有两三天时间拿不到粮食,与其冒险割粮,倒不如继续和官军兜圈子,等百姓把粮食收割入仓后再来取粮也不迟。” “怕个球!”化名陈应伤的杨玄挺骂了一句脏话,道:“就赵陀那五个团的乡兵,愿意的话我早就可以把他们干掉了,他们追上来更好,就在这里把他们干掉,省得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讨人嫌。” “干掉淮阳的乡兵容易,但是惹来了陈应良那个奸贼怎么办?我们现在打得过他吗?”李密反问,又微笑说道:“耐心点,别急,我早看出来了,赵陀也不想和我们硬拼,我们的队伍往南走往东走他都不怎么关心,只有向西往淮阴的腹地走,他才让军队全力阻击,摆明了是希望我们流窜到谯郡或者汝阴郡去,我们要利用他这种以邻为壑的歹毒心思,赶快积累起足够的实力,攒足北上的粮草,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重创他的乡兵队伍,引起陈应良这个奸贼的警惕,招来他的谯郡军队镇压。” 杨玄挺闷闷不乐的点头,化名陈应绝的杨积善则又问道:“军师,你依你之见,陈应良小贼现在注意到我们没有?” “当然没有,不然他的平叛军队早就杀过来了。”李密笑笑,又道:“不过再往下就很难说了,那个小贼身为谯郡通守,最怕的当然就是身边出现大股义军,我们如果再壮大一些,只怕他迟早会考虑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筹集到了足够的粮食后,就得立即北上,到义军队伍最多的梁郡北部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那我们在临走前,狠狠弄一把谯郡如何?”杨智积建议道:“到时候我们再故意把真正的名号亮出来,抢一把就往北走,暴君杨广闻讯,知道我们是在陈应良小贼的眼皮子底下起事成军的,肯定会勃然大怒,狠罚陈应良小贼,让他丢官罢职,也让他颜面丧尽,先为我们的兄长出一口恶气!” 李密笑而不语,心中则道:“你以为我成天带着队伍在谯郡边境转,只是为了闹着玩?我要的就是让谯郡官兵对我们的活动习以为常,失去警惕!而且我要彻底激怒陈应良小贼,牵着他还没完全练成的谯郡新军北上,让他到遍地义军的梁郡北部去被***利用那里的义军把他活生生耗死!” 正心中冷哼的时候,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突然押着一个百姓模样的男子从北面过来,还远远就还没素质的大叫道:“大头领,二头领,军师,抓到了一个谯郡来的探子,他自己说是谯郡太守徐敏廉派来的人,一定要见你们,说是有大事要和你们商量。” “徐敏廉派来的人?”李密和杨家兄弟面面相觑,同时也大感好奇,赶紧下令将那男子押到面前,而那人才刚到李密等人面前,马上就点头哈腰的说道:“三位大王,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小的为了找你们,可是在这一带转了差不多有两天时间。”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李密开口询问,顺便介绍了自己和杨家兄弟的化名,同时仔细观察来人,发现他神色甚是谦卑,目光带着恐惧,不象是什么有勇气的人。 “小的王友方,是谯郡徐太守麾下的一个小幕僚。”那男子赶紧自我介绍,又道:“小人奉徐太守之命,前来与三位大王联络送信,想替徐太守打听一下,不知三位大王可有兴趣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这是我们徐太守的亲笔书信,请三位大王过目。” 说着,那王友方还真的拿出了一道书信,双手呈到了李密等人面前,李密接过却不立即拆开,只是惊讶问道:“听你的口气,徐敏廉是打算招降我们?” “差不多吧。”那王友方小心翼翼的说道:“也不能说是招降,是我们徐太守听说三位大王从没侵犯过谯郡一步,觉得三位大王心怀忠义,知道进退,并非无药……,并非无法挽救,就派小人打听一下三位大王的意思。” 李密突然笑了,知道是自己低调战术取得了意外的战果,在谯郡边境流窜了一个来月却始终没有踏入谯郡一步,让徐敏廉误认为自军是在惧怕谯郡军队,所以就来尝试招降了。再打开徐敏廉的书信细看内容时,李密顿时笑得更加开心,原来徐敏廉在书信上除了卖弄一通之乎者也外,还真的直接了当的提出了招降,劝说陈应伤、陈应绝兄弟放下武器,率领麾下队伍接受谯郡军队的整编,立功赎罪重新获得良民身份,将来封妻荫子加官赐爵云云。 杨玄挺和杨智积也凑过来共看了书信,看完书信后也都是面露冷笑,徐敏廉派来的王友方则又点头哈腰的说道:“两位陈大王,我们徐太守还想打听一句,你们的祖籍可是在河南郡的宜阳县?”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积善疑惑的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那么两位陈大王,你们说不定就和我们陈通守沾亲了。”王友方赶紧说道:“我们谯郡的通守陈应良,从名字上来看和你们是同一辈分,他的祖籍是在河南宜阳,两位大王的祖籍如果也在宜阳,那么九成九就应该是我们陈通守的同宗兄弟。我们徐太守下决心招降你们,有很大原因就是看在你们和陈通守的同宗关系份上。” 杨玄挺和杨智积都是冷冷一笑,并不言语,李密则笑道:“王师爷,你猜对了,不错,我们大头领和二头领的祖籍确实就是在河南宜阳,而且我还可以明着告诉你,陈应良陈通守的曾祖父陈欣当年起兵反魏时,差一点就把我们两位大王的曾祖父也带到军中。” “还真是?!”王友方张大嘴巴了,半晌才惊喜说道:“两位大王,既然你们与我们陈通守沾亲,为什么不直接去投奔于他?为什么要造……,为什么要行绿林之事?” “阴错阳差,一言难尽。”李密回答得很含糊,又问道:“王师爷,徐太守派你来寄书招降我们,那么陈通守是什么意思?” “陈通守?”王友方先是一楞,然后才答道:“陈通守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徐太守三天前独自决定的,应该没和陈通守商量过。” 李密细心观察王友方的神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个王友方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不知情的死间。再然后,李密又突然问道:“那你们的陈通守,目前正在做什么?” “正在筹备东征彭城郡。”王友方想都不想就答道:“陈通守已经用公文正式知会了徐太守,说他准备接受彭城董留守的邀请,请求徐太守同意他亲自率领军队东进彭城,剿平那里的乱贼,也防范杜伏威与赵破阵等乱贼西进,确保通济渠安全,我们徐太守为了确保通济渠漕运畅通,也已经同意了陈通守的请求——那道公文,还是小的亲笔代拟的。” 李密不吭声,只是仔细打量王友方,王友方被李密的锐利目光看得有些心中发毛,便又战战兢兢的说道:“刘大王,我们徐太守是很有诚意的,他让我告诉你们,他劝说你们归降,不是害怕你们袭扰谯郡,事实上,我们谯郡队伍连杜伏威的三万多乱贼都杀退了,也用不着怕……,用不着担心大王你们东进。而且,只要太守他老人家愿意,一道命令,请陈通守出动一半的兵力,也足够把……,把你们那个了。” 杨玄挺和杨积善大声冷笑,虽然知道王友方转述的话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冷笑谯郡方面的狂妄自信。李密却是不动声色,又问道:“既然你们谯郡的军力如此强大,那你们徐太守为什么还要想招降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灭了?” “刘大王,那小人直接转述徐太守的话如何?”王友方小心的先问,得到了李密允许后,王友方才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徐太守,徐太守他老人家说,我们谯郡的军队虽然精锐,但毕竟数量太少了些,自保或许有余,想要剿灭周边的乱贼却有些不足,所以徐太守他才想到尝试招降你们,看看能不能让你们改邪归正,为朝廷所用。如果能行,对你们,对我们谯郡,还有对周边诸郡,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说罢,王友方又赶紧补充道:“三位大王,你们放心,你们如果愿意为我们谯郡所用,我们徐太守不会亏待了你们,想必你们也知道,周边几个郡当中,就数我们谯郡的钱粮情况最好,比淮阳郡都好得多,你们至少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李密又盘算了半晌,这才借口需要商量,让人暂时把王友方带下去看管,王友方则连连的拱手作揖,用哀求的口气说道:“三位大王,你们可以不答应,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听说你们也常常和其他大王的队伍交涉联络,你们如果开了斩使先例,对你们可也没什么好处。” 李密大笑,安慰了王友方几句,说自己绝对不杀使者,这才把王友方打发了下去。也是到了王友方被押远之后,杨智积才向李密问道:“军师,怎么样?徐敏廉这道书信,是真心,还是假意?” “徐敏廉招降,是真是假并不要重要,反正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接受,是真是假无所谓。”李密摇摇头,又说道:“关键是,这件事是否陈应良小贼的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杨玄挺赶紧问道。 “当然是引诱我们上门送死。”李密想都不想就答道:“陈应良小贼用兵喜欢出奇,最喜欢谋定而后动,一击致命!他如果真想对我们下手,那么肯定不愿意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费时间又费力气的追杀,只会想办法把我们引蛇出洞,聚而歼之,让徐敏廉出面招降我们,把我们的队伍诱入预订战场,一战而破,这也很象是他的惯用手法。” “这么说来,这肯定是陈小贼的圈套了?”杨积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密不答,还面露沉思,直到杨积善再次追问,李密才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件事,象是陈应良小贼的圈套不假,但我又觉得,是圈套的可能很小,相反这是徐敏廉真心想要招降我们的可能更大一些。” “为什么?”杨智积赶紧问道。 “因为陈应良小贼没必要在我们身上费这么大力气。”李密的神情有些茫然,答道:“谯郡周边,到处都是比我们更强大、对谯郡威胁更大的义军队伍,我们的队伍也一直保持克制,故意没去骚扰谯郡土地,按兵家正理而言,陈小贼不太可能放着对那些有威胁的义军不管,专门处心积虑的对我们下手。而且我们派到谯郡的眼线,也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报告说谯郡军队有异常调动的迹象,所以我有些拿不准,这件事到底是否陈应良小贼的圈套。” “既然拿不准,那就算了!”杨玄挺不耐烦的说道:“也别去费那个脑子,一刀砍了那个谯郡使者,别去理会徐敏廉就成。来人,把……。” “慢着!”李密赶紧打断杨玄挺的冲动,低声说道:“三将军,徐敏廉的使者不能杀,一是杀了他后,必然彻底激怒徐敏廉,很可能招来谯郡军队的越境报复。二是如果这不是圈套的话,就是我们为楚公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 “军师此言何意?”做梦都想为大哥报仇的杨玄挺赶紧问道。 “三将军,你可以想想。”李密微笑问道:“如果我们在陈应良小贼的眼皮子底下起事成军,还利用陈应良小贼的疏忽轻敌,突然攻破谯郡的郡治谯县县城,斩杀谯郡太守徐敏廉,天下将是如何之轰动?暴君杨广,又将如何的奖励陈应良小贼?” 第144章 盲人摸瞎马(下) 徐敏廉派出幕僚招抚陈应伤和陈应绝兄弟,劝说他们率军到谯郡投降,背后当然是谯郡太上太守陈应良的布置安排,其用意也不是真为了招降这股起义军,也从没指望过能够招降成功,真正的目的其实有两个,一是通过王友方这个死间之口,散播谯郡军队主力已经向彭城开拔的消息,让陈家兄弟掉以轻心,二是乘机侦察陈家兄弟的动向,确认他们的所在位置,然后嘛,咱们的陈小正太也就有了偷袭突袭的机会了? 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啪啪响,结果却让徐敏廉和陈应良惊掉了眼镜,原本当做死间使用的王友方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谯郡,不仅没给徐敏廉乘机赖掉他薪水俸禄的机会,还带回来了陈家兄弟和刘智远答应接受招降的消息,以及刘智远给徐敏廉的亲笔书信。惊奇之下,已经悄悄来到了谯县的陈应良顾不得隐藏形迹,亲自接见了原本就没指望能够回来的王友方,当面向他了解出使经过,结果这也自然让王友方大吃了一惊,赶紧询问陈应良到底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陈应良自然用不着回答王友方的问题,只是催促王友方赶紧介绍出使经过,王友方则如实回答,说自己带着两个从人到了淮阳郡后,差不多用了两天时间才找到了流窜途中的陈家兄弟和刘智远,而向陈家兄弟和刘智远呈上了徐敏廉的招降信后,陈家兄弟直到当天晚上才给出了答复,说是答应接受徐敏廉的招降,让王友方回来报信,陈家兄弟则率领着军队东进到谯郡与淮阳郡接壤的郑家集,等待徐敏廉的答复和安排。 当然,陈家兄弟答应投降也不是没有条件,好在条件也不苛刻,仅仅只是要求徐敏廉召集谯郡官员、名流、百姓代表和义军代表为证,当众在谯郡名庵华祖庵的华佗神像焚香立誓,发誓绝不杀害投降义军将士的任何一人,然后陈家兄弟就放下武器向徐敏廉投降,并且无条件接受徐敏廉的一切整编与调遣。 听了王友方的报告,陈应良又仔细看了王友方带回来的书信,发现在淮阳郡新崛起的几个大贼头言语质朴,态度颇为真诚,说明他们揭竿而起是因为气愤淮阳官差欺凌民夫,草菅人命,冲动之下这才杀死官差落草为寇,同时他们也十分钦佩徐敏廉的爱护百姓,施政仁善,又惧怕谯郡的官军骁勇,战无不胜,这才始终没敢骚扰谯郡那怕一寸土地,也情愿接受徐敏廉的招降,给人品和德行都相当不错的徐敏廉当牛做马。 反复看了几遍刘智远这道语气诚恳的书信,陈应良不由皱起了眉头,脸现犹豫之色,旁边的徐敏廉则是兴奋说道:“陈通守,你这两个同宗兄弟和刘智远,应该是真心想要投降。你可能不知道,谯县的这座华祖庵乃是曹操当年悔恨误杀华佗,为纪念华佗先圣而建,我家世代为官,也世代行医,陈家兄弟和刘智远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点,这才要我在华佗神像面前立誓,因为我如果这么做了,就绝对没有食言反悔的可能。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动了心。” “是啊,他们应该是真心归降。”刚出使回来的王友方也说道:“陈通守,小的还忘记了见事,陈应伤和陈应绝那对兄弟俩还亲口承认,说他们的祖籍也是在河南宜阳,你的曾祖父陈欣公起兵反魏时,他们的曾祖父还差点同去参与,和你不仅是同宗,说不定还有可能沾亲。他们答应归降,也是因为他们想和你认亲,到你麾下效力。” 陈应良还是皱着眉头不吭声,徐敏廉有些疑惑,便问道:“怎么?陈通守,难道你怀疑他们是在诈降?” “诈降的可能倒不大,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就算诈降也玩不出什么大花样。”陈应良和李密一样的犯了轻敌错误,自信对方不可能是自己对手,摇头过后,陈应良皱眉说道:“我现在考虑的是,是按原计划行事?还是真的接受他们的招降?” “原来如此。”徐敏廉恍然,然后又大度的说道:“陈通守,老夫认为应该招降过来,这群乱贼很懂事,在谯郡边缘流窜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敢越雷池一步,对我们谯郡充满敬畏,把他们招降过来,赏他们一条活命,可以在谯郡的周边乱贼队伍中树立一个榜样,那就是只要别招惹我们谯郡,就有希望活命,但如果敢惹到我们谯郡,就是死路一条!” 觉得徐敏廉的话言之有理,原本拿这股乱贼打一个越境作战开门红的陈应良也有些动摇,再细一盘算,陈应良便微笑说道:“太守,如果你真打算招降这股乱贼,那我倒是可以不反对,但你可要做好准备,三千多降兵的吃喝拉撒,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徐敏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咬牙说道:“没事,我还受得了,把青壮的收编入伍,老弱的分给他们田地,反正最近逃亡的劳役民夫相当不少,正好可以让他们去耕种那些已经抛荒的田地,熬到秋天就可以轻松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招降吧。”陈应良点头,又道:“收编上七八个团,和我们原来的乡兵混合编制,让他们屯驻在谯县和城父一带,防范汝阴的乱贼北上,我出郡讨贼时,也可以放心一些。” 陈应良也点头同意了招降,徐敏廉再不迟疑,马上派人召来谯郡副都尉吴缺与谯县县令宋连绪,商议招降大事,初见面时,同样不知道陈应良就在谯县的吴缺与宋连绪也吓了一大跳,赶紧问起陈应良的来意,陈应良也终于坦然相告,说明自己是暗中潜来谯县准备西讨淮阳乱贼,然后又严厉呵斥了副都尉吴缺的疏忽大意——自己从永城带来的五个团士兵,早已经化整为零秘密抵达了谯县城外,身为徐敏廉军事助手的吴缺竟然至今没有察觉报告,简直就是渎职! 吴缺唯唯诺诺的认罪,心中却大喊冤枉,心说因为皇帝三征高句丽,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同时与淮阳和梁郡接壤的谯县境内,现在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流民难民,城墙外面干脆都搭满了难民窝棚,自己帮着维护治安都已经累得够戗,怎么可能全部留心周全? 训斥了吴缺的失职后,陈应良很快与徐敏廉等人商量了一个招降计划,决定让王友方携带一些酒肉再次出使陈家兄弟队伍,告诉他们徐敏廉已经答应条件,让他们率领队伍到谯县城下受降,届时由吴缺率领谯县这边的乡兵队伍监视降军,并允许十名降军代表入城,让他们监督徐敏廉在城内华祖庵中立誓不杀降兵,然后再让降军解除武装,安置入营重新整编。 受降计划基本上就是这样,徐敏廉又安排了县令宋连绪立即着手准备酒肉,打算受降后先犒赏一顿这支主动受降的义军队伍,安然无恙回来的王友方也答应再次出使敌营,惟有副都尉吴缺有些异议,向陈应良恳求道:“通守,刚才你说,你带了五个团的军队来,能不能安排一些给我,帮我监视乱贼降兵?府兵被调走后,我在谯县就只有八百来人的乡勇,到时候又要守城,又要维持治安,还得监视来降乱贼,实在不够用。” 陈应良本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不必了,让他们在暗中帮着你防范降军就行了,从他们要求徐太守在华佗神像面前立誓这点来看,他们肯定早就摸清楚了谯县这边的情况,叫他们来投降,谯县却突然出现了大批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换成谁都会怀疑这是陷阱诡计,万一把他们吓跑,我们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虽然觉得陈应良有些太过小心,但官职不够,诚心想要招降这股变民军的徐敏廉也开口赞同陈应良,吴缺不敢多言,老实闭嘴。陈应良则又说道:“还有,干脆我已经来到谯县的消息也别急着公布出去,你们也知道,我在平叛战场上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乱贼就是因为忌惮我,一直不敢骚扰谯郡,所以这事也保密算了,免得吓住那些乱贼。” 众人一起答应,陈应良则又指住了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警告道:“王师爷,尤其是你,千万别说我已经到了谯县!别忘了你才告诉他们说,我已经去了彭城郡,如果你突然又说我已经来了,那些贼头不但会被吓住,说不定还会一刀把你砍了!” 刚才还在兴冲冲的王友方脸色一变,赶紧唱诺答应,把陈应良的指点牢记在心,还点头哈腰的说道:“通守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不会了说,等把你那两位同宗请到谯县,小的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 就这样,抱着给‘陈家兄弟’一个大惊喜的心思,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又一次西进来与变民军队伍联系了,还带来了徐敏廉安抚变民军队伍用的五口肥猪与十坛好酒,而‘陈家兄弟’的队伍也已经顺利抵达了谯郡边缘的郑家集,距离谯县都已经不到五十里路,所以王友方一行当天傍晚就碰上了出使对象,把徐敏廉的答复与礼物送到了改名换姓的李密等人面前。 做为一个奸诈程度绝对不在陈应良之下的卑鄙小人,李密当然也不敢轻信徐敏廉的诚意招降,除了虚情假意的热情接待王友方一行后,李密自然少不得向王友方打听徐敏廉的答复情况,同时李密还十分奸诈的安排一些精干士兵,假借饮宴的机会,向王友方带来的差役随从打听消息,套取谯县情况,借此分析谯县是否陷阱。 李密的谨慎注定是白费力气,正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歪,心中无鬼的王友方不管被李密怎么盘问,都没有说出那怕一句话让李密担心警惕,相反还被李密套出了徐敏廉的一句重要原话——徐敏廉把李密队伍招降到手后,打算挑选其中精壮者编制成八个团,驻扎在谯县与城父一带,防范南面的汝阴贼乱向北蔓延,淘汰者则分给抛荒土地,让他们自耕自食,小有钱粮的徐敏廉承担他们的口粮到秋天。 听到王友方转述的这番话,李密当然是心中暗喜,赶紧又向王友方套话,打听陈应良是否知道徐敏廉出面招降一事,得到过陈应良指点的王友方没敢说实话,在关键处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说陈应良暂时还不知情,徐敏廉准备招降成功后再给陈应良一个惊喜。李密大为欢喜,不放心的继续试探时,实际上没什么恶意的王友方则自信回答,没有让李密发现任何破绽。 与此同时,去向王友方随从套话的士兵也陆续来报,说他们已经从喝得烂醉的差役口中套出了实话,谯县一带最近并没有任何的军队调动迹象,还交代出谯县一带仅有八百来名乡勇为军,且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府兵北上后,徐敏廉临时招募来的农家子弟,平时一天有一干一稀两顿饭,一个月有三斗米的俸禄,遇到战事才有三顿饭和铜钱赏赐。——从这一点李密又可以断定,谯县守军的战斗力并不强,士气也绝对不是很高。 结合这些情况,李密心中终于有了底气,与杨家兄弟秘密商量下一步行动时,李密开口就无比自信的说道:“现在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圈套了,还可以肯定徐敏廉已经中了我们的计,相信我们会向他投降,我军袭取谯郡郡治的计划,也已经有很大希望成功。” 难得见李密的语气这么自信肯定一次,深知李密才能的杨家兄弟顿时都是大喜,然后杨积善问道:“军师,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尽快动手,越快越好。”李密严肃的说道:“我的意见是,我们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向谯县开拔,下午抵达谯县,然后立即动手夺取城池!” “这么快?”杨积善一楞,忙问道:“军师,你之前不是叫我们小心谨慎吗?怎么这次把计划制订得这么急?也不先仔细确认一下谯县那边究竟有无伏兵?” “不必浪费时间,也不能浪费时间了。”李密答道:“我们可以肯定谯县一带没有官军伏兵,但我们必须担心陈应良那小贼收到消息后看出破绽,或者为了预防万一派军西进来谯县应变,所以要尽快动手,不给陈应良小贼以应变时间!” 杨玄挺和杨积善一起点头,然后杨积善赶紧又问道:“军师,那我们究竟该如何夺占谯县,现在你该说了吧?” “分两步走。”李密早已是胸有成竹,飞快说道:“首先,组织两队精锐之士,秘密向他们告知实情,许以重赏,让他们按计行事。然后,明天到了谯县城下后,不出意外的话,徐敏廉九成九要亲自出城迎接我们,届时你们的其中一位率领几名心腹上前,假意向徐敏廉行礼投降,乘机与徐敏廉近身,然后以贴身短兵器拿下徐敏廉为人质,同时我们之前安排的两队精锐队伍,一队上前接应活捉徐敏廉,乘机袭杀其他的谯县将官,另一队则直取城门!顺利的话,谯县就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杨玄挺和杨积善听了大喜,赶紧点头称是,李密则又小心的补充道:“预防万一,我还有一个应变计划,届时徐敏廉如果没有出城迎接我们,那我们就乘着谯县城门开启的机会,以呐喊为号,一队人马直接去抢城门,另一队人马则全力袭杀官军主将,使官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同样可以有很大胜算。” 杨玄挺和杨积善再次点头,又稍一商量后,武艺最好的杨玄挺又决定由自己出面诈降,奇袭徐敏廉本人,杨积善负责率军接应,或者在徐敏廉没有出城的情况下袭击官军主将,李密则负责指挥全军,指挥夺占城门的军队发起奇袭,李密也赞同这个安排,当下三人连夜布置奇袭计划不提。 计划顺利安排完毕后,次日清晨,杨家兄弟和李密果断率领麾下队伍西进向谯县开拔,同时又十分大方的让王友方先回谯县报告,主动让徐敏廉知道自军动向,同时生性谨慎的李密为了预防万一,自然少不得又安排了几名精干斥候先行潜往谯县,侦察和掌握官军动向。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接近正午,当杨家兄弟和李密的队伍距离谯县只剩下二十里路程时,派去侦察敌情的斥候先后回报,说谯县守军紧急出动了一支乡勇队伍,在东门外集结侯命,数量仅有两个团四百余人,打的旗号是谯郡副都尉吴缺,除此之外并未发现任何的官军异常调动增多。再紧接着,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第三次来到了李密等人面前,满面笑容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徐敏廉得知了陈家兄弟今天就率军来降后,十分欢喜,已经立即着手布置受降事宜,还要亲自率领着谯郡文武官员到城外迎接李密等人。 看到王友方的真诚笑容,又见他主动提出为自军领路,李密再也没什么担忧了,脸上微笑着向王友方客气道谢,心里则笑得更加欣慰轻松,暗道:“苍天保佑,保佑我军此行顺利拿下谯城。真能这样,陈应良小贼,到了那时候,我看你怎么向杨广交代?你欠我的,我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第145章 抓错人了 小幕僚王友方还真没骗李密和杨家兄弟,得知陈应良的两个同宗率军来降,并且来得如此的迅速和干脆,力主招降的徐敏廉还真是欢喜万分,不仅立即着手布置受降事宜,还决定亲自率领郡内官员及士绅代表出城,迎接来降之敌。 徐敏廉这么决定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徐敏廉不久前刚接到消息,说是江都郡丞王世充攻破了刘元进后,在吴郡通玄寺焚香立誓,发誓不杀降者,结果四散为盗的刘元进残部很快就投降了三万多人,烽火四起的吴郡各县也立时恢复宁静。虽然徐敏廉不知道王世充在历史上是如何对待这些投降战俘,但有了王世充的榜样在前,勉强算是忠于职守的徐敏廉也很乐意效仿一把。 性格有些善变的陈应良也很乐意招降,这倒不是因为陈应良觉得王世充的手段一定正确,而是因为陈应良来到谯县西部后,发现这一带的谯郡官兵实力有些太过薄弱,周边的流民逃役又实在太多,如果不加强一下西部兵力,陈应良还真有些不放心率领谯郡主力出郡平叛,这才临时改了主意,放弃原先的奇袭战术改为招抚。所以得知自己的两个同宗急进来降后,陈应良也是有些欢喜,不仅没有反对徐敏廉亲自出城迎接,还答应与徐敏廉共同出城去迎接同宗兄弟。 当然,做为与李密属于一丘之貉的狡诈奸贼,陈应良也留下了一个后手预防万一,那就是让马三宝和阚稜率领潜行至此的五个团军队做好备战,化装成看热闹的百姓流民,暗中监视陈家兄弟的来降队伍,同时也避免暴露身份,吓跑了应该是真心来降的陈家兄弟。 在徐敏廉的亲自布置下,各种受降事务迅速都安排好了,同时探马来报,说是陈家兄弟的队伍距离谯城已经不到十里,徐敏廉大喜,赶紧组织文武官员与百姓代表共同出城,到谯县东门外去当道迎接,陈应良也穿了一身便装与徐敏廉一同出城,还就陪伴在了徐敏廉的身边。 陈家兄弟的队伍来得很快,徐敏廉等人刚出城在官道上站定,平坦的官道尽头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杂乱旗帜与行军时带起尘烟,见此情景,生性谨慎的陈应良难免又一次向徐敏廉叮嘱道:“徐太守,切记,让他们离你半里远的地方驻步,只让几个代表过来行礼,待到入城在华祖庵立誓后,立即让他们全部放下武器,切记,千万不要大意疏忽。” 徐敏廉点头,随口敷衍说自己早已记住,之前唠叨过不少次的陈应良也觉得自己有些罗嗦,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派人通知埋伏在道路两侧的马三宝与阚稜,叫他们仔细小心不提。 与此同时,走在队伍前面的杨家兄弟和李密,也已经看到了徐敏廉等人的迎接队伍,对杨积善使了眼色,让他暂时缠住旁边的王友方,李密也是对杨玄挺叮嘱道:“三将军,记住,一定要生擒徐敏廉,得手后也别急着动手杀他,先拿住他为人质,保住你的安全,其他的事等我们的接应队伍与你会合后再说。” “知道了,用不着罗嗦。”杨玄挺可没徐敏廉那样的好脾气,顶了李密一句,还反过来交代道:“管好你自己的事,用不着给我操心,城门是开着的,我们能不能立即拿下谯城,就看你能不能拿下城门了。”李密苦笑,只得点头表示明白。 就这样,逐渐西垂的阳光下,互相不知对方底细的两支队伍逐渐靠拢了,当杨家兄弟的队伍来到徐敏廉等人只有半里的位置时,谯郡副都尉吴缺依令率军拦住杨家兄弟的队伍,杨家兄弟也没敢强行冲击吴缺队伍,按照李密的计划让军队驻步,然后杨玄挺亲自率领两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可靠好手,捧着武器上前交与吴缺,表示没有恶意,同时王友方也上前给吴缺,说杨玄挺就是这支乱贼队伍的大当家陈应伤,要亲自到徐敏廉的面前行礼请降。 最大的贼头陈应伤都交出了武器,吴缺那里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大喜之下,吴缺立即派人报知徐敏廉,徐敏廉和陈应良闻讯也是大喜,都道陈家兄弟是诚意来降,忙令王友方引领陈应伤过来见面。与此同时,陈应良还在心中暗道:“等收降了这伙人,就把陈家兄弟分开使用,我带一个回永城去,那个刘智远也带着,让徐敏廉放心用他们的队伍。” 就这样,在王友方的引领下,赤手空拳的杨玄挺领着两个随从就往徐敏廉这边过来了,也是凑巧,陈应良与杨玄挺虽然彼此之间仇深似海,也在战场上交手不只一次,但是却从没有在近距离见过面,每一次都是在战场上远远的看到对方,所以随着彼此之间的越来越近,陈应良也只是觉得杨玄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杨玄挺更惨,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徐敏廉身上,对站在旁边的陈应良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只是跟着王友方大步走到徐敏廉的面前,还按照李密的指点,在距离徐敏廉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就单膝跪下,稽首行礼,大声说道:“草民陈应伤,叩见谯郡徐太守,草民罪在不赦,特地前来请死,请徐太守处置!” 和李密预计的一样,见杨玄挺远远就稽首行礼,居中而立的徐敏廉果然大步上前来搀扶杨玄挺,众人赶紧跟上间,原本严整的队伍顿时出现了些许混乱,时刻注意保护徐敏廉的差役也因此分了神,甚至就连陈应良也因此出现疏忽,紧随着徐敏廉大步上前,准备与杨玄挺互相认识。 “陈壮士,快快请起。”还是和李密预料的一样,诚意招降的徐敏廉果然是亲自双手来搀杨玄挺,还迫不及待的就大声说道:“陈壮士虽然偶犯小错,但是却始终注意言行,没有犯我谯郡一民一舍,足可见壮士忠善之心,今日又率众来降,痛改前非……。” 灌迷魂汤的安慰话还没有说完,徐敏廉就已经楞住了——因为杨玄挺的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支锋利匕首,还一下子就抵住了徐敏廉的心窝!再紧接着,不等徐敏廉惊叫出声,杨玄挺就已经就势跳起,一手勒住了徐敏廉的脖子,一手用匕首顶住徐敏廉的心窝,冲着众人大吼道:“都别动!否则我要他的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久经风浪的陈应良一时之间都措手不及,就更别说其他人了,早有准备的两个杨玄挺随从也乘机跳起,迅速呈品字形护住了杨玄挺的后背,其中一人抢了徐敏廉的腰上宝剑,另一个人则飞快从怀中拿出一面小红旗,高举起大力摇晃,还大吼道:“得手了!我们得手了!” “得手了!” 听到这喊声,半里外的李密和杨积善都是狂喜万分,当下杨积善突发一声喊,领着两百名精选出来的士兵就向前方冲锋,还一刀把正在回头观望后方情况的副都尉吴缺砍下了马,乘势冲击吴缺麾下已经乱成一团的乡勇队伍,另一支变民军精兵也在可靠助手的率领下,直接冲击谯县乡勇队伍的右翼,准备冲过拦截直取城门。 形势急变之下,不要说谯县的乡勇队伍人人措手不及,就是事前不知情的乱贼队伍也是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所措,好在李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立即回过头时,冲着事前不知情的乱贼队伍大吼道:“弟兄们!大头领已经拿住徐敏廉狗官了,谯城是我们的了!杀进城去,抢钱!抢粮!抢女人!杀……!” “杀啊——!” 李密的喊杀口号还没完全喊完,让他也目瞪口呆的事也发生了,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流民队伍中,突然抢先了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百姓突然扯开了身上的破烂衣服,露出藏在衣下的崭新军衣,象变魔术一样的拿出一把把雪亮横刀,吼叫着左右杀向乱贼队伍,与此同时,路旁稍远处的人群中,还突然竖起了无数把雪亮陌刀与无数柄长枪长矛,斜举着快步杀了过来。 见此情景,李密的下巴都直接张脱了臼,含糊不清的惊叫道:“怎么有埋伏?我都那么小心了,怎么还会中埋伏?陈应良小贼亲自布置的埋伏?不对啊!如果是他布置的埋伏,早就应该发动了?怎么还会给我们生擒徐敏廉的机会?!” 李密在那边惊叫,陈应良也在这边目瞪口呆,失声惨叫,“是诈降?竟然是诈降?怎么可能?这伙乱贼是什么人,连我都能骗得过去?”——惨叫着,爱护小命的陈应良当然是迅速后退,躲到了自己的亲兵三狗子等人背后。 “狗官!原来你早就布置好圈套等我们钻了!”最为愤怒的还是已经拿住了徐敏廉的杨玄挺,全然没有分析过如果这是陷阱自己怎么可能顺利拿下徐敏廉,用匕首顶着徐敏廉只是大吼,“叫你的人放下武器,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徐敏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还差点尿了裤裆,一时间根本反应过来,被杨玄挺要挟也是不知如何回答,倒是陈应良抢先冷静了下来,马上一把抓住自己的一个亲兵,大吼命令道:“去传令,关闭城门,关上所有城门!” 亲兵领命飞奔而去,那边杨玄挺却是勃然大怒,冲着陈应良大吼道:“不准关城门!叫你的人站住,不然我一刀宰这个狗官!” “你要挟不了我!”陈应良甚是冷静,还反过来要挟道:“放了徐太守,我让你走,不然的话,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命!” “哈哈哈哈!”杨玄挺放声大笑了,狂笑说道:“小子,就凭你这点乌合之众,也想挡得住我亲手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师?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当年……。” 得意的话还没说完,杨玄挺的狂笑就已经戛然而止了,因为杨玄挺在狂笑时稍微扭头看了后方战场一眼,结果让杨玄挺傻眼的是,他按照老爸杨素和老哥杨玄感练兵之法,精心训练出来的麾下队伍,在突然杀出的官军面前竟然还是不堪一击,被左右杀出的官军冲得是七零八落,乱成一团,甚至就连老弟杨积善率领的精锐队伍,也被一群官军缠住,陷入近身苦战。 大惊之下,杨玄挺赶紧又威胁徐敏廉道:“叫你的人下令鸣金,叫你的人鸣金,不然的话我宰了你!” 徐敏廉终于回过了一些神来,带着哭腔说道:“好汉,你抓错人了,这些军队不归我管,我下令没用,你抓错人了啊!” “抓错人了?这些军队不是你的?这话什么意思?”杨玄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情况不妙了。 “这些军队是他的。”徐敏廉很不讲交情的一指陈应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道:“这些军队,都是陈通守从永城带来的新军,是陈通守他一手组建的,我说的话,他们根本不听啊!” 杨玄挺的神情呆滞了,傻愣愣的看着陈应良,半晌才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难怪我刚才就觉得你面熟,原来你就是陈应良小贼!天哪!我怎么这么不长眼?刚才怎么就没认出你这个杀兄仇人?!” “杀兄仇人?”陈应良一楞,接着终于醒悟了过来,顿时也是声嘶力竭的大吼,“杨玄挺!你是杨玄挺!难怪我刚才也觉得你面熟,原来你是弘农大战的漏网之鱼!杨玄感的三……,救命——!” 陈应良之所以发出哀嚎,当然是因为杨玄挺突然一下子推开了徐敏廉,一把抢过随从手里的宝剑,挥剑向陈应良杀了过来——杨玄挺的武力或许有些不如杨玄感,但好歹也是先后五次身先士卒冲垮裴弘策的猛将,对付陈应良这样的半桶水当然绝对不在话下,陈应良身仅有的两个亲兵拔刀阻拦,也被杨玄挺剑削脚踢迅速放倒。见杨玄挺红着眼睛来找自己报仇,很有自知之明的陈应良当然也不敢硬碰硬,掉转脑袋撒腿就往城门处跑。 一幕十分难得的战场奇景在谯县城下出现了,装备精良又久经训练的谯郡官军以少敌多,夹着装备粗劣又训练不足的乱贼队伍打,压着打还专下黑手,占尽各种优势,身为官军主将的陈应良却被乱贼队伍的主将杨玄挺追着砍,到处抱头鼠窜,狼狈到了极点。而更让陈应良欲哭无泪的是,当他好不容易逃到谯县城下时,谯县的守军按照他的命令,才刚刚关好城门,杨玄挺又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再想重新叫开城门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没有办法,自作孽的陈应良只能跑了一个弧形,呈弧形跑向自己的队伍寻求帮助。 颇有战场经验的杨玄挺当然看得出陈应良的如意算盘,为了粉碎陈应良的美梦,杨玄挺除了紧追不舍,少不得大吼连连,命令战场上的自家士兵阻拦砍杀陈应良这个杀兄仇人,结果还真有几个被杀散了的乱贼士兵听到命令,拿着破烂横刀冲向陈应良,把陈应良吓得是连喊救命,惨叫间还十分难得的带上了哭腔,“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啊!” 有两名在混战中脱队的谯郡士兵听到陈应良的叫喊,冲了过来接应,但他们却被贼军士兵接住,没能腾出手来阻拦最危险的杨玄挺,早已杀红了眼的杨玄挺也不理会这两名官兵,穷追着罪该万死的陈应良只是不放,手中宝剑的剑尖一直都在陈应良身后不到三尺处舞动,吼叫如雷,“小贼!站住!还我兄长命来!还我兄弟命来!还我十万义军将士的命来!” 陈应良傻叉了才站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是飞奔,好在陈应良这几个月来一直坚持锻炼,营养也绝对跟得上,在体力和爆发力方面都已经远非洛阳大战时可比,疯狂逃命间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杨玄挺虽然武勇过人也一直没办法迅速追上砍死陈应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应良逐渐靠近一支拿着陌刀的隋军队伍………… 嘭一声,苍天开眼,杨玄感显灵,杨玄纵和杨万硕兄弟与无数惨死在陈应良屠刀下的义军将士保佑,眼看陈应良距离那队隋军士兵已经不到十丈时,右脚突然在开阔的地面上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就摔在地上,还差点碰掉两颗门牙,后面的杨玄挺大喜,上来就一剑对着陈应良后颈砍下! 生死关头,在刑警队学来的格斗技巧暂时救了陈应良一命,听到脑后风响,陈应良一个懒驴打滚就往侧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致命一剑,杨玄挺一击不中更是大怒,反手一剑也来削陈应良的脑袋,陈应良别无选择,顾不得满身草叶泥土,只能是继续翻滚躲避,第二次躲开杨玄挺的宝剑。 翻滚移动的速度当然无法与脚步移动相比,连续被陈应良躲开了两箭后,杨玄挺也汲取了教训,不再急着挥剑,只是快步来追陈应良,然后乘着陈应良翻滚面向地面时,突然一脚踩在了陈应良的屁股上,这一脚势大力沉,不仅把陈应良踩得失声惨叫,还一下子就把陈应良踩趴在了地上,摔得满嘴泥土。 “小贼!你的报应到了!”杨玄挺狂笑一声,双手反操宝剑,用剑尖对准陈应良的背心,双手使出千斤之力,对着陈应良的背心就是狠狠插下,口中大吼,“死————!” “完了!”陈应良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了………… 第146章 李密版以德报怨 即便时隔多年,每当想起此刻的情景,陈应良都仍然会觉得心有余悸,还不止一次从噩梦中警醒,坐在床上得花不少力气和时间,才能让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因为实在是太险了。 这也是陈应良自打来到这个时代后与死神距离最近的一次,近得几乎都已经能够地狱冤魂的惨叫,与陈应良仇比海深的杨玄挺一脚踏中了陈应良的屁股,势大力沉,陈应良根本就无法移动身体,仅仅只能勉强回头,恰好看到杨玄挺双手反握宝剑,怒吼着向自己狠狠插下,“死——!” 那一刻,陈应良真的是完全已经绝望了,认定是自己公款买手机和给著名暴君隋炀帝助纣为虐的报应到了,该和这个时代说永别了,然而就在那柄明晃晃的宝剑即将插到身上时,陈应良绝望的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衫少女的身影,也想起了自己对她的承诺。不甘之下,陈应良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全身肌肉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神力,大吼着全力翻动身体,“雨儿——!” 铛一声巨响,陈应良的全力翻动,让自己的身体勉强侧起,杨玄挺全力插下的宝剑割破陈应良胸前衣服,剑锋擦着陈应良的胸前皮肤划过,在陈应良的前胸留下了一道带血剑痕,然后剑尖重重插在地上,入地逾尺,力量之巨大,连剑身都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震荡,又发出了一声清脆声响,居中断成了两截。 致命一剑竟然被陈应良躲开,连宝剑都断为了两截,杨玄挺胸中的愤怒狂恨已经无法再用笔墨形容,狂吼一声抛去宝剑,弯腰双手急探,一把掐住了陈应良的咽喉,疯狂掐捏,陈应良也红着眼睛反掐住了杨玄挺的咽喉,同样是疯狂掐捏杨玄挺的咽喉,力量大得连拇指的指甲都为断裂,血流满手,但陈应良根本顾不及理会,只是狠狠掐住杨玄挺的咽喉,象野兽一样的与杨玄挺比拼力气,比拼谁先被谁掐断气。 按常理来说,陈应良在爆发力与耐力方面都远不如猛将杨玄挺,这场力量比拼必输无疑,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十丈外的隋军陌刀兵已经发现陈应良冲了过来帮忙,只是因为陈应良已经和杨玄挺扭打在了一起不敢用刀,只能是扔下武器七手八脚的扳杨玄挺的胳膊,杨玄挺不躲不避,吼叫着只是手指疯狂用力,直把力量弱小的陈应良掐得眼球翻白,逐渐接近断气。 关键时刻,大力士阚稜也赶到了现场,见陈应良情况危险,阚稜连刀都顾不得扔下,大吼一声抬脚就重重踹在了杨玄挺的肩膀上,嵌着铁板的大皮鞋撞上肩膀,发出了一声脆响,杨玄挺的右肩肩胛骨直接粉碎,先卸掉杨玄挺的一些力量,然后阚稜飞快扔下陌刀,左手一把揪住杨玄挺的头发,疯狂向上揪拉,拉起杨玄挺的脑袋,右手则重重一拳砸在了杨玄挺的太阳穴上,骨骼再次轻响间,要害遭到了重击的杨玄挺当场昏厥过去,其他的陌刀兵这才七手八脚的扳开杨玄挺手指,把已经眼球翻白的陈应良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揉着青紫的咽喉,大口大口的喘了许久粗气,陈应良这才在阚稜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而几名隋军陌刀兵为了表示忠心,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对杨玄挺展开了毒打报复,还无比狠毒的接连砸断跺断了杨玄挺的好几根手指头,十指连心的剧痛也让杨玄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然后挣扎着又要扑上来和陈应良拼命,可惜陈应良麾下的帮凶走狗再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好几名士兵齐心协力,又把杨玄挺立即打翻在地,然后继续饱以拳脚,还无比狠毒的砸碎了杨玄挺的一只脚关节。 “奸贼!狗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即便已经被满脸开花、口鼻喷血和全身骨折了,杨玄挺却还是没有放弃和陈应良拼命,一次又一次挣扎吼叫着想要向陈应良扑来,又一次接一次被打倒砸翻,喷着血沫的口中也不断怒吼,“陈应良!小贼!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还我大哥的命来!还我二哥五弟的命来!还我十万将士的命来!狗!狗!你这条暴君走狗,我要你的命——!” 歇斯底里的哭喊吼叫,换来的是隋军士兵更加凶猛的毒打凌虐,转眼间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不成人形,见此情景,靠着杨家兄弟起家的陈应良也有些心下不忍,扭过了头,咳嗽着下令道:“给他一个痛快吧,人头留下。” 阚稜答应,拔出了腰刀上前,示意士兵按住杨玄挺,杨玄挺无力反抗,又知道死期将至,便含着血泪昂天长嘶了起来,“兄长!我对不起你!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为你……。” 带着风声落下的横刀结束了杨玄挺的嘶喊,但人头落地后,杨玄挺充满血丝的眼睛却仍然睁得滚圆,无论如何都无法合上,死不瞑目——也确实是死不瞑目,如果杨玄挺能够早一点认出陈应良,今天人头落地也就不会是他,而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陈应良了。 让士卒妥善保管好了杨玄挺的首级,陈应良这才将目光转向城外战场,而此刻的战场上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占据绝对优势的隋军队伍稳操胜算,杀得刚组建一个来月的杨家兄弟队伍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带动着谯县的乡勇队伍也是奋勇作战,拼命乘机捞功,杨家兄弟的队伍则不断四散逃命,崩溃惨败已成定局。 见此情景,多少受了些伤的陈应良也懒得再指挥了,安排了阚稜继续率军作战,然后就在一队隋军将士的保护下返回城下与徐敏廉等人会合了,而此刻徐敏廉也已经脱得了自由,陈应良与他见面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杨玄挺扔下徐敏廉追杀着陈应良离开了现场后,杨玄挺的两个帮手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不知如何是好,没有立即拿住徐敏廉继续为质,让徐敏廉乘机逃远,旁边的谯县差役则一轰而上,乱刀砍死了那两名贼兵。 见徐敏廉也是安然无恙,还有些担心徐敏廉出事无法向隋炀帝交代的陈应良又松了口气,便很是大度的宽恕了三狗子等两名亲兵的保护不周之过,还道:“不怪你们,刚才那个家伙,就是去年在洛水河畔,五次打垮我叔父的名将杨玄挺,你们拦不住他也是正常。” 安慰归安慰,陈应良少不得又在心里拿定主意,发誓今后身边怎么都要带上十名着甲亲兵,以免重蹈覆辙。那边徐敏廉则惊奇问道:“陈通守,刚才那个贼头,真是大名鼎鼎的杨玄挺?” “是他。”陈应良点头,又闷闷不乐的说道:“我这次实在是太大意了,其实我早就该怀疑的,陈应伤,陈应绝,这摆明了是说应该让我重伤死绝,我居然就一直没留意。” “陈应伤是杨玄挺,那陈应绝是谁?”徐敏廉又好奇问道。 “有可能是杨积善,当初他也逃出了崤函道。”陈应良随口回答,接着又猛的想起一事,忙向徐敏廉的幕僚王友方问道:“王师爷,这股乱贼的三头领刘指远,是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脸还很黑?” “是,陈通守你怎么知道?”王友方大惊反问。 “果然是他!”陈应良咆哮如雷了,“难怪这次连老子都差点吃亏,原来又是李密!在战场上唯一能骗过我的李密!” 大吼着,陈应良又飞快下令,让三狗子去联络马三宝和阚稜,让他们全力搜杀化名为刘智远的宿敌李密,又强调了李密的脸部特征是皮肤黝黑,要隋军将士务必注意这样的敌人,三狗子领命飞奔而去,早已经瞠目结舌的徐敏廉这才拍了拍胸口,向陈应良说道:“陈通守,我们这次真是走运啊,如果不是歪打正着,让杨家兄弟和李密逆贼在我们的周边坐大,再闹出什么惊动皇帝的大事,那么圣上一旦怪罪下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陈应良不吭声,因为陈应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真相,知道李密很可能是有意在利用自己的心理误区,故意在谯郡的周边近处起事,又故意没有侵犯谯郡一寸土地,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灯下黑,让自己始终没有留心到李密就在眼皮子底下悄悄崛起,这次如果不是自己走了****运,欺软怕硬歪打正着,继续让李密再坐大下去,一旦闹出大的动静,那么不仅将重创到自己的声望,狗熊脾气的隋炀帝也有可能因此大发雷霆,拿自己当出气筒。 暗自庆幸了自己的走运,陈应良又露出了一些笑容,暗道:“李密,看来这次咱们俩都是无心对无心,你没料到我在谯县,我也没猜到你是诈降,大家都是措手不及,这次咱们算是又打了一个平手。如果你还有机会和我再交手,下一次就看咱们俩谁更能汲取教训了。” 谯县战事在天色将黑时就已经基本结束,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和机会训练的李密队伍被彻底击溃,衣衫褴褛的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大股士兵逃向了西面来路,游兵散勇则是到处逃窜,但陈应良点名道姓要脑袋的李密和杨积善却是不知所踪,无法确认是否尾随大队行动。见此情景,陈应良皱了皱眉头,稍一思索就吩咐道:“传令阚稜,让他负责追杀敌人大队,吴缺和马三宝的队伍,一南一北,追杀的敌人游兵散勇,继续搜索李密和杨积善的下落。” 传令兵飞奔去传达命令了,旁边的徐敏廉却是大惑不解,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你怎么分出那么多军队追杀敌人的游兵散勇?全力追击敌人大队,我们的斩获不是可以大上许多?” “这些乌合之众,就算全砍了,也及不上李密的一颗脑袋重要。”陈应良顺口答道:“李密奸诈,知道随着大队逃命最是危险,为了争取逃命机会,他九成九会单独逃命,甚至有可能在阵上换装,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样逃命,所以追杀敌人的游兵散勇,抓到他的机会反倒更大一些。”徐敏廉恍然大悟,赶紧点头称是。 陈应良的分析虽然合理,可惜李密的逃命本事却又超过了陈应良的想象,兵分三路的全力追杀下来,即便追杀到了二更天色全黑,李密和杨积善却还是不知下落,没有找到他们的人,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到底往那个方向走那条路线逃命,同时夜色已深,根本就没做好夜战准备的隋军队伍既无火把照明,又没有干粮充饥保证连夜追杀,陈应良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下令收兵,让麾下队伍撤回城中休息。 黑夜中,只打着少量简陋火把照明的隋军队伍逐渐收兵回城了,随着隋军将士的走远,谯县西北面五里外的涡水河畔,一片茂密的芦苇深处,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李密悄悄站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周边动静,又倾听有无异常声音,最后还十分小心的抛掷石头制造出一些声响,一再确认平安无事,李密才对藏在身旁的杨积善低声说了一句没事了,最后才与同样身穿百姓衣服的杨积善钻出芦苇荡,重新回到岸上。 满身泥水的回到岸上时,杨积善一直都在低声饮泣落泪,李密却是神色如常,还十分细心的脱下身上衣服,拧去泥水,然后才对杨积善说道:“七将军,别伤心了,快把衣服拧干,夜里冷,别着了凉,现在这情况,我们如果病了就麻烦大了。” 杨积善饮泣着点头,一边拧衣,一边低声问道:“军师,以后我们怎么办?三哥不在了,我们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三千多军队也都不在了,今后怎么办?” “怎么办?”李密笑了,微笑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换一个地方,想办法找机会东山再起了,托暴君杨广的福,天下这么乱,我们不管到了那里都有机会东山再起,找陈应良小贼报仇。”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啊?”杨积善哽咽道:“三哥没了,军队没了,连盔甲武器都没了,我们还怎么东山再起?” “我们还有命,命就是我们最大的翻身本钱。”李密自信的说道:“这一次,我们虽然又输了,但我们不是输在智谋和用兵上,是输在实力不足上。我可以肯定,陈应良这次也没料到我们是在诈降,事前也绝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不然的话,我们一个都跑不掉,这次他只是运气好,下次我有把握不会再给他这样的走运机会。” 杨积善垂首,不敢象李密这么有自信,李密却又突然问道:“七将军,有个问题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老柱国杨素公当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廷里门生故旧极多,现在暴君杨广的面前,你们杨家还有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积善先是一楞,然后惊道:“你想求得暴君赦免?这不可能!没有谁敢替我们求这个赦免!” “小声点!”李密先是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才微笑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替我们求赦免,我是听说暴君的大走狗张须陀升了官,被杨广封为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想帮陈应良小贼也升一升官,安排一个人出面,奏请暴君封陈应良为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给张须陀当一个副手,帮着张须陀征讨青徐一带的各路义军。” “你疯了?!”杨积善大吃一惊,脱口说道:“陈应良小贼现在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你还想帮着他升官,掌握更多的军队?” “小声些。”李密又打了一个噤声手势,轻笑说道:“我当然没疯,刚才我和你躲在芦苇荡里的时候,一直都在考虑如何为楚公和我们报仇,如何除掉陈应良小贼,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个主意。你放心,如果我们真能帮陈应良小贼谋到这个位置,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为什么?”杨积善惊奇问道。 “原因有两个,第一,暴君不死,天下的义军就不会绝。”李密轻声说道:“只要杨广这个暴君还在,天下就绝对不会太平,不堪暴政揭竿而起的百姓也只会越来越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应良小贼如果只守谯郡一地,倒是可以轻松稳坐钓鱼台,可是他如果出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就一定得东奔西走,四处救火,要不了多久就会疲于奔命,焦头烂额,再稍有差池,就会不是死在其他义军死里,就是死在暴君杨广的手里。” 考虑到隋炀帝的狗熊脾气,又亲眼看到了现在已经是烽烟遍地的青徐大地,杨积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当然就是陈应良小贼绝不可能和张须陀友好相处了。”李密微笑说道:“我对张须陀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是一个脾气火暴性格耿直的人,陈应良小贼性格阴柔,心机深沉,这样的脾气恰好最不对张须陀的胃口,二人一旦搭档作战,必然会为了钱粮战术和承担责任等各种事务大起纷争,绝不可能友好相处,届时陈应良小贼必然会处处受到掣肘,事事受到刁难,举步维艰,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开罪杨广的宠臣张须陀,被罢官免职,杀头抄家,明白了没有?” “妙计啊!”熟知官场的杨积善眼睛亮了,道:“不错,张须陀脾气火暴,为人正直,陈应良小贼性格奸诈阴毒,他们之间搭档成军,绝对不可能友好相处,把陈应良小贼弄到张须陀的麾下,说不定张须陀还有可能直接把他一刀砍了,让这个小贼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如此。”李密点头,又微笑说道:“七将军,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了,现在也别藏私了吧?楚公老柱国在朝廷里如果还有什么人,就别让他们闲着了,请他们帮这个忙。” 杨积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答道:“不是我藏私留后路,我父亲在朝廷里是还有一些人,但他们也不是一定靠得住,绝对靠得住的就算有一两个,却没有那么高的地位,能够在杨广的面前说得上话。” “没事,慢慢来。”李密招呼道:“我们走吧,路上慢慢商量,把你知道的人都说出来,不一定靠不住的我们可以甄别,或者想办法让他们靠得住。地位不够的,我们也可以让他迂回前进,通过第三人的渠道帮陈应良小贼升官。” 第147章 张须陀使者 经过暗中商议后,陈应良和徐敏廉联了次手,利用杨玄挺兄弟这件事很是捞了一笔好处,首先就是毫无廉耻的联名上表,宣称说自己发现杨玄感余党在淮阳郡境内死灰复燃,只是碍于国法,没敢在取得淮阳郡太守赵陀同意的情况下越郡剿杀,又怕走露风声打草惊蛇,故而巧设迷局,引诱杨玄感余党来降,其中徐敏廉舍身而出,骗得杨玄挺信任,将他诱离队伍斩首于阵,陈应良则率军出击,大破杨逆余孽,只是事前不知杨积善与李密二贼也在贼军之中,故而未能使二贼就擒。 厚颜无耻的把瞎猫碰上死耗子变成了精忠报国,徐敏廉和陈应良又派人联络淮阳太守赵陀,向他知会战情,要求他协助捉拿杨积善和李密,又让使者出使奏章抄本,口头询问赵陀是否需要加上一笔,说是赵陀也帮助谯郡诱杀杨玄挺有功?然后又代表陈应良提出请求,说是谯郡军队这次剿灭起源于淮阳郡的杨逆余孽,虽然军队没有出境作战,但是军队调动间还是耗费了大把钱粮,所以恳求赵陀能够帮着解决一些。 赵陀当然明白徐敏廉和陈应良这是在联手敲竹杠,可是赵陀连拒绝被敲竹杠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杨玄挺兄弟和李密可是在他治下境内死灰复燃的,直到谯郡军队干掉杨玄挺,赵陀都还不知道陈应伤就是杨玄挺,赵陀如果不赶紧在这件事上分点功劳,被狗熊脾气的隋炀帝知道他如此无能和疏忽大意,分分钟就有可能叫他人头落地! 所以原本还有些想赖帐的赵陀也没办法了,只能是含着眼泪拿出大把钱粮答谢谯郡军队的剿贼之功,又单独给徐敏廉和陈应良送上厚礼,恳求这两个吸血鬼在奏章上加上一笔自己也知情,也帮着谯郡诱捕了杨玄挺,末了还得对徐敏廉和陈应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最后,徐敏廉和陈应良自然少不得把杨玄挺的脑袋精心包装,连同改动过的奏章一起,用快马送往诼郡献给正在那里的隋炀帝,向他请赏邀功,又顺便打听一下三征高句丽的战况,看看隋炀帝是否有可能继续作死,更加扩大战事规模,诱发更加大规模的民变。 安排了使者北上后,陈应良在谯郡西部逗留了一段时间,仔细巡视了一下谯郡西部诸县的情况,结果让陈应良触目惊心的是,即便是在刚刚收获了冬小麦后,谯郡西部的周边仍然是流民遍野,饥民成千上万,并且不断流入钱粮情况较好的谯郡境内,谯郡西部诸县的差役乡勇也是防不胜防,拦不胜拦,根本无法阻止这些随时也可能变成起义军的流民饥民流窜入境。 没有天灾,还刚收获了冬麦,周边竟然还有这么多饥民流民,病根子是什么陈应良当然清楚,但是又无力解决,也只能是建议徐敏廉再次扩编乡勇队伍,由自己安排将领训练成军,驻扎在城父、谷阳和谯县等要害位置,随时预防万一。而徐敏廉经过反复考虑后,虽然也咬牙同意了陈应良的建议,却还是忍不住在私下里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这么做还不是只治标、不治本,何时是个头啊?” “徐太守,本源是什么,你我都知道,可你敢去治吗?”陈应良苦笑反问,徐敏廉语塞,也只能是与陈应良对视苦笑,各喝一杯闷酒了事。、 原本陈应良还在考虑是否发起一次正式的越郡作战,率领军队闪电南下,突袭已经确定了位置的汝阴大贼头房宪伯,但尚未下定决心,留守永城的长孙无忌和董由等人就已经送来了消息,说是彭城留守董纯在昌虑大破彭城义军张大虎部,虽然阵斩了张大虎首级,可是张大虎的副手宗世模却率领残部南下逃窜,有一定可能流窜到永城附近。老窝受到威胁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率领军队回师永城,同时军队还没出发班师,陈应良就已经先下令让董由和长孙无忌安排人手,盯住永城正北的芒砀山一带,预防万一。 陈应良的这道命令一度让永城方面有些摸不着头脑,身份还只是陈应良幕僚的长孙无忌则指点迷津,说芒砀山和鱼山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是土匪强盗的天然巢穴,距离昌虑战场又比较近,张大虎的残部在走投无路之下,很可能就跑到这一带藏身,如果不早做提防,一旦让张大虎残部在这些地方站稳脚步,再想剿灭就是千难万难了。永城令董由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安排专人监视芒砀山一带不提。 长孙无忌的乌鸦嘴再一次应验,当陈应良回军到了永城两天后,董由派到芒砀山的眼线果然发现了宗世模队伍的踪迹,数量还有四千多人,陈应良得报不敢怠慢,赶紧亲率军队北征,在事先布置的眼线帮助下,迅速找到了宗世模队伍的所在位置,并且立即发起进攻,原本还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的宗世模猝不及防,又几百里地的流窜而来人困马乏,粮草不继,被陈应良轻而易举的击破,宗世模死于乱军中,余部则又逃出了芒砀山山区,逃向了梁郡北部流窜。 这一次,陈应良没有下令招降了,因为随着军队规模的越来越打,仅仅只有七个县谯郡钱粮情况再好,也开始有些难以为继了,同时还得为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供应钱粮军需,陈应良即便身为谯郡的太上太守,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谯郡所能承受的军队规模,所以陈应良这次没再下令高喊投降不杀口号,仅仅只是命令军队不得滥杀俘虏,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近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贼兵放下武器主动投降。 处理这些俘虏时,陈应良流了眼泪,从中挑选出了百来名青壮补充军队后,余下的俘虏被陈应良下令全部驱逐回他们的家乡彭城郡,而且还只发给他们每人两个馒头当做干粮,无数蓬头垢面的俘虏跪在谯郡军队面前哭喊,哀求加入谯郡队伍,或者留在钱粮情况比较好的谯郡谋生,许多人还磕头出血,陈应良却只能眼角挂着泪花,神情冷漠的断然拒绝,并且命令军队砍杀拒绝遣返的俘虏,杀了好几十人才把这些哭喊震天的百姓赶回彭城,把他们交给彭城的萧县乡勇队伍处置。 当然,陈应良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处理这些俘虏,磨磨蹭蹭来接收这些俘虏的彭城队伍也没少在背后大骂陈应良多事,甚至就连刚洗白了身份不久的得力助手阚稜,也小心翼翼的对陈应良说道:“通守,这些人回彭城去,就算不被活埋,或者不被饿死,也迟早是要重新……,重新起来的,与其将来再浪费力气,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解决了!” 陈应良板着脸不说话,许久后才轻叹道:“我下不了这个狠心,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也希望他们能找到活路。”阚稜默然无语,既觉得陈应良有些妇人之仁,也感动于陈应良的善良。 做为一个被人道主义洗脑的现代人,陈应良当然无法狠下心来屠杀同为汉人的战俘——异族的例外,但心地善良的陈应良却又低估了乱世中的人心险恶,得知陈应良将战俘遣反回彭城后,彭城留守董纯也一度大骂陈应良的虚伪多事,不肯直接解决俘虏还给自己找麻烦,然而转念一想后,正为境内变民义军层出不穷而焦头烂额的董纯又马上大喜过望了,立即派人飞马传令,让萧县县令立即释放所有陈应良移交的战俘,不给一枚钱一粒米,让他们自寻出路! 董纯的阴招收到了让他满意的效果,那些战俘被释放后,既没有家可以回,也没有粮食可以吃,为了活命就只有继续造反当贼,一部分重新凝聚成团,继续当匪为盗,一部分则三五成群,各自加入彭城南部多如牛毛的变民军队伍,结果这么一来,谯郡方面善待俘虏和不杀战俘的美名,也迅速在大大小小的变民军队伍中传开。而与此同时,董纯又咬着牙齿在兵力十分紧张的主力队伍中分出了一千人,让副手率领南下扫荡群寇,还暗中交代俘虏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陈应良撒出去的善心种子终于结出了恶果,一边是如狼似虎、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的彭城隋军,一边是不乱杀人还多少给两个馒头的谯郡军队,不能打却能跑的乱民队伍当然知道如何选择,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涌向西面谯郡逃命,陈应良匆忙派军阻拦,却也是拦不胜拦,防不胜防,大队小股的乱民队伍还是不断涌入谯郡,通济渠以东的谯郡各村各乡治安陡然恶化,守备较为空虚的临涣一带更是乱民成灾,逼得临涣县令张致远被迫全城戒严,连派信使向陈应良求援。 更让陈应良欲哭无泪的是,这些乱民队伍还吃透了他心地善良的弱点,有机会就往谯郡腹地流窜,被谯郡军队拦住就跑,跑不过就跪地投降,痛哭流涕的企求活命,谯郡军队又因为陈应良的严令不敢滥杀无辜,只能是收缴了他们的破烂武器,给一两个馒头打发他们返回彭城,结果这么做却是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威吓邻郡变民,还反过来引诱了更多的乱民队伍西进,很多乱民队伍还是白天刚离开谯郡,晚上又潜了回来,让谯郡军队白白的忙死累活。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实在抗不住来自**外外的压力,还有部下帮凶的愤怒抗议,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往临涣增兵,组织乡勇保护地方,允许各村乡勇义卒处死不法乱民,一边下令军队不收俘虏,发现乱民队伍立即砍杀驱逐,即便跪地投降也不放过! 新的命令传达后,早就憋了满肚子火气的谯郡官军第一天就杀了上千乱民,但是尝到过甜头的乱民队伍还是不肯死心,到了晚上仍然又连夜潜入谯郡,并且还试图袭击通济渠运河上的载货客船,军费有一半要靠运河筹措的陈应良闻讯大怒,次日亲自率领三个团扫荡运河北岸,又在下午亲临连接谯彭两郡的睢水渡口,指挥军队扫荡睢水北岸的变民队伍,同时强行将睢水河面上的民船小舟归于南岸,集中在睢水渡口由官军看管,只留下渡口这里的唯一一道木桥交通南北,不给大股乱民以渡河机会。 扫荡期间,又有一股还不知道谯郡军队已经封锁边境的流民队伍来到了睢水渡口,还连什么象样的武器都没拿,就只拿了一些木棍、竹枪和木叉防身,被谯郡军队拦住后,几十号人还一个都没跑,全都扔下了木棍竹枪跪在谯郡将士的面前,口里不断大叫投降,还痛哭流涕的请求加入谯郡队伍,渡口守军断然拒绝并驱逐他们离开,这些流民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仍然磕头不断,哭得死去活来,绝望悲催的声音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软。 这时,又有十余名骑士从彭城方向疾驰而来,全都是军士打扮,为首一人还穿着黑色明光铠,一看装备就知道来自正规军队。正在睢水南岸休息的陈应良怕是董纯有大事派人来和自己联系,便向旁边的张笛下令道:“告诉北岸的弟兄,马上赶走那些流民,再不走就动手。” 张笛领命,大声向对岸的部下传令,北岸的谯郡士兵依令驱逐,还有士兵开始用脚踢用枪杆砸,驱逐那些流民离开,流民仍然跪地不起,已经疾驰到了渡口的那队隋军骑士则在官道旁边勒住战马,一边休息,一边观看谯郡将士驱逐流民。 那伙流民还是不肯走,死赖在北岸只是磕头,哭喊得还更加大声,已经被这些不知足流民搞得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再也无法忍受,果断大吼道:“动手!全部打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传达,同样被这些流民弄得无比火大的谯郡士兵再不客气,立即凶狠挥舞刀背木棍毒打那伙流民,转眼间就把许多流民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结果虽然打走了一部分流民,却还是一些流民死活不走,同是也不反抗,只是满地打滚的又哭又喊,“军爷,军爷,你开开恩,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就算回去又活不了,不是饿死就是要被拉上山当强盗啊!军爷,你发发慈悲吧,我们不想当强盗,不想饿死啊!” 还有一个都已经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流民,干脆直接抱住了一名谯郡士兵的大腿,一边忍受着他的毒打,一边嚎啕大哭,“军爷,你就让我过桥吧,我到了谯郡,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行!我不想饿死,我不想当土匪啊!” 换成以前,陈应良带出来的谯郡士兵肯定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桥了,说不定还会介绍他们去运河码头上谋一个差使,可是现在已经吃够类似大亏的谯郡士兵再不敢这么做了,直接就把横刀出鞘,大吼道:“放开!滚!再不滚就宰了你!” 那流民还是不肯放手,继续大哭哀求,那双腿被抱的谯郡士兵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大吼着一刀砍下,“死!” 啪一声脆响,想象中的血光飞溅并没有出现,相反倒是那谯郡士兵的横刀飞上了天,众人大惊,细看横刀去向时,却见那柄横刀飞出了一丈多远方才落地,刀身之上还缠有一柄马鞭,众人更是大惊,再细看左右时,之前那名穿着黑色明光铠甲的隋军将领却开口大喝了起来,声音还十分响亮,“滥杀无辜!你们谯郡的官军,就是这德行?” “滥杀无辜?!”那谯郡士兵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脚踢翻那流民大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们要是滥杀无辜,这些人早就死几百次了!你们彭城的杂种,专门把百姓往我们这里赶,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还敢说老子们滥杀无辜?!” 听到那谯郡士兵张嘴大骂,那黑甲骑士带来的随从立即呛啷呛啷的横刀出鞘,陈应良在南岸则赶紧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大喊着,陈应良赶紧拍马冲过木桥,也是到了对岸,陈应良才发现那黑甲将竟然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都是一看就让男人讨厌的俊俏小白脸,年龄也只是被陈应良稍微大点,手里拿着一柄四米马槊,威风凛凛,英武远在自己之上,不久前才被敌人撵着屁股砍的陈应良难免也有些嫉妒,再次喝问道:“你是谁?来谯郡干什么?” “你是谁?”那黑甲将不答反问,还厉声喝道:“陈应良就是这样带兵的?这些百姓都已经这么求你们了,你们还要对这些可怜百姓又打又杀,是不是存心想把他们逼得落草为寇?等我见到了陈应良,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他让你们这么对待百姓,到底是想把百姓逼死,还是想把他们逼反?!” “好大的口气,肯定有点来头。”陈应良倒有些被那黑甲将镇住,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肯定无比误会,所以陈应良也没生气,只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将军,你误会了,我们这么做,也是被迫无奈,一会我会对你仔细解释。” “用不着解释!”那黑甲将把马槊一挥,呵斥道:“马上放了这些百姓,赔给他们汤药钱,再带我去见陈应良,我有军务大事见他!” 见那黑甲将口气如此之大,陈应良又是一楞,跟着陈应良过河的张笛却无法忍受了,吼道:“小子,你到底是谁?敢这么直呼我们陈通守的名字?别以为你穿着明光铠就了不起,实话告诉你,光以战功而论,老子们谯郡队伍,有资格穿明光铠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凭你们?”那黑甲将冷哼了一声,这才大声说道:“我乃大隋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将军帐下先锋,姓花名木兰,字子英,奉张大使之命,前来与陈应良协商军务!陈应良在那里,我要立即见他!” “张须陀的人就了不起?”张笛毫不示弱,冷笑道:“他再是什么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也没管着我们谯郡……,呜,通守,陈通守,你怎么捂我嘴巴?还对我使眼色做什么?我们谯郡好象是不归张须陀管啊?!” 第148章 理念不合 “木兰将军快里面请,敝舍寒旧,让将军见笑了,请随便坐,来人,快上茶,上好茶。” “木兰将军,刚才渡口的事,真的是一场误会,我在路上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陈应良狠心无情,实在是谯郡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流民带来的压力,为了谯郡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不得已才下令把他们赶走,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苦衷。” “酒菜准备好没有?怎么还没送上来?快,给我准备最好的酒菜!我要亲自为木兰将军接风洗尘!” 无事献殷勤,当然非奸即是盗,不过陈应良这次倒是破例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一次,而是真的钦佩这位如雷贯耳的木兰将军,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这才十分卖力的讨好木兰。可惜陈应良这一次的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木兰对陈应良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够好,再看到陈应良这副卑膝奴颜的丑陋模样,还道陈应良和其他欺下媚上的地方官员一样,都是畏惧自己背后的大隋名将张须陀,这才在自自己的面前前倨后恭,献媚讨好,所以对陈应良的印象不仅没有半点改观,相反还更加的不屑和鄙夷。 很是冷淡的谢过了陈应良的殷勤招待,始终穿着明光铠的木兰也没和陈应良客套,直接说道:“陈通守,酒饭什么的一会再说,军情如火,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这是末将的上官张须陀将军的亲笔信,请你过目。” 说着,木兰从怀里拿出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单手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知道内情的陈应良先是一哆嗦,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道还带着木兰体温的书信,心里嘀咕,“难怪是号称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啥子,就这么大咧咧的劲,我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恐怕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悄悄嘀咕完了,陈应良这才打开了书信仔细观看,结果一看之下,陈应良就有些皱眉了,原来张须陀在信上除了夸奖几句陈应良剿匪得力作战勇猛外,然后就单刀直入的提出要求,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梁郡,在虞城县至砀山县之间的汴水河畔设防,帮助张须陀拦截从齐郡往南流窜的乱贼孟让队伍,挡住孟让的流窜道路,给张须陀队伍追击歼灭孟让队伍争取时间。 把张须陀的亲笔信仔细看了两遍,陈应良这才把书信递给了旁边的参谋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微沉着脸心中盘算,木兰却有些不耐烦了,道:“陈通守,你这里有地图吗?请让人取来,张将军给你们划定了一个防区,我指给你们看。” 陈应良没有拒绝,命人取来地图,木兰也没客气,立即就在地图上梁郡的东北位置画出了一条线——一条相当不短的线,西起梁郡中部的虞城,东至彭城边界,实际长度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里。见此情景,陈应良倒没有说话,旁边的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却失声惊叫了,道:“这么长?我们永城总共只有十二个团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 “你们可以沿河建烽火台,再派人侦察乱贼队伍的流窜路线,确认他们的渡河位置,再集中兵力拦截。”木兰开口指点谯郡如何用兵,然后又说道:“至于粮草方面,陈通守可以放心,张大使已然急令梁郡太守杨汪,让他给你们提供粮草,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打仗。梁郡的军队也会参与作战,全力配合你们阻击孟让队伍。”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扭头来看陈应良,陈应良不吭声,半晌才问道:“木兰将军,孟让现在在那里?有多少兵马?有无确认他的流窜路线?” “五天前确认,乱贼孟让流窜至济阴郡内,出现在金乡一带。”木兰飞快答道:“我们收到内线消息,孟让一度试图西进与济阴的大贼头孟海公合军一处,但因为两大贼头都想乘机兼并对方,谈判没有成功,所以孟让决定南下劫掠相对富庶的江淮一带,他的进兵路线尚未探明,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走梁郡或者彭城南下的可能最大。至于孟让的兵力,大约两万余人,不是很难对付。” “那张大使的队伍目前在那里?有多少兵力?”陈应良又问道。 “鲁郡曲阜,兵力约一万五千,张大使决定亲率一万军队南下追击。”木兰飞快回答,又道:“请陈通守放心,只要你们暂时挡住孟让乱贼的脚步,作战主力由我们承担,我们八风营和孟让交手已经不止一次,很清楚他的底细,收拾他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们怎么不在孟让起事的齐郡就把他干掉?”陈应良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看着地图只是盘算。 “还有。”木兰又赶紧补充道:“彭城董留守的麾下主力,目前恰好就在沛县一带休整,他已经答应暂不北上琅琊,全力协助剿灭孟让贼军,届时他将全力防范孟让贼军东窜进入彭城郡。假如孟让队伍执意东进彭城,就由他负责承担阻击重任,配合我军全歼孟让队伍。” 陈应良还是不说话,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则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对董纯这个承诺不太敢放心,因为谯郡方面,最近可是吃够了董纯以邻为壑的苦头。 等了半天不见陈应良吭声,木兰逐渐来了些火气,又道:“陈通守,孟让逆贼奸诈无匹,行踪飘忽不定,一直都在东流西窜和我们捉迷藏,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才确定他的位置,主力队伍还难得和他的队伍距离不远,你和董留守的主力也是碰巧距离战场不远,这是一个把大贼头孟让彻底歼灭的难得良机!如果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应良继续不动声色的盘算,又过了许久后,陈应良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木兰将军,你说得对,这是一个把孟让彻底歼灭的机会,你们的战术计划也很正确,但我觉得,这个计划却未必能够奏效。” “你这话什么意思?”木兰的脸色有些变了。 “保卫圈太大,防线太薄弱,能够把孟让彻底全歼的希望很小!”陈应良在地图比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张大使的计划应该是这样,他的主力负责尾随追击,我负责拦截正南面,董留守负责东南面,梁郡杨通守负责西南方向。从力量上来说,我们几支军队是足以把孟让贼军杀光宰绝,一个不留!可是这个弧形包围圈实在太大了,从东到西长达数百里,我们四军联手兵力再多,也绝不可能兼顾到每一条道路,每一寸土地,孟让贼军到处都可以突破,到处都可以流窜,几乎没什么可能拦住他!” “谁要你们兼顾到每一条道路,兼顾到每一寸土地了?”木兰毫不客气的说道:“陈通守既然号称小陈庆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不可能连斥候侦察都不知道吧?只要多派斥候眼线监视住乱贼动向,及时调动军队,就足以把孟让逆贼拦住!” “木兰将军,没有这么容易。”陈应良摇头,平静说道:“眼下这个情况,我们在斥候战方面只会吃亏,占不到任何便宜,现在的青徐大地到处都是流民变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孟让逆贼的眼线,也每一个人都是孟让的斥候,我们军队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孟让的眼睛,我们的斥候想要侦察到敌人的动向却是千难万难,敌暗我明,打起来十分吃亏。” “还有。”陈应良也是补充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的斥候得力,能够始终盯住孟让贼军的动作,但是在如此漫长的防线上,我们只会被孟让贼军牵着到处跑,疲于奔命,累死累活也找不到决战机会,最后还有可能被孟让彻底拖垮,反胜为败!” 木兰的俊俏脸庞直接变成铁青色了,咬着白牙问道:“陈通守,这么说,你是不肯与我们联手剿贼了?” “不是不肯,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弟兄白白辛苦,累个半死还一无所获。”陈应良严肃答道:“张大使这个战术计划很正确,但未必能够奏效,同时又会让军队太过疲惫,不利于战,所以我建议张大使调整战术,不要被动的前堵后追,要以逸待劳,灵活用兵,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哦,那我倒是想听一听,陈通守有什么高明的战术计划。”木兰冷笑说道。 “高明不敢当,只是想用一些粗浅的诱敌计破敌计而已。”陈应良微笑说道:“具体如何行事我还没完全想好,但多少有些头绪——比方说,我安排一些人北上加入孟让的队伍,劝说孟让往谯郡这个方向流窜,然后在对我们有利的战场上布置埋伏,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至于贵军,只要继续追击,保持对孟让贼军的压力,然后和我们联手灭敌就行了。” “呵呵,呵呵。”木兰笑了起来,还笑得异常的古怪,道:“陈通守果然高明,高明得厉害,派人北上加入贼军,劝说孟让逆贼南下送死,还在有利战场上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这样的好事——梦里倒是经常可以见到!” 听到木兰肆无忌惮的嘲讽之言,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的脸色都有些变了,长孙无忌还有些想发作,陈应良则挥手制止住长孙无忌,又向木兰说道:“木兰将军,你也说得对,这样的好事是很不容易做到,但是我觉得未必不可一试。” “陈通守,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木兰收住笑容,冷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们八风营为了歼灭这个孟让,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把他彻底歼灭的机会,你却不肯配合作战,执意要搞你的什么诱敌伏击计,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后果谁来承担?” “木兰将军,你误会了。”陈应良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不肯配合作战,而且完全相反,我很乐意和你们联手歼灭孟让,我只是不想让弟兄们白白辛苦,空耗军力,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调整一下战术计划,别只想着前堵后追,这样我们歼灭孟让队伍的希望反倒可能更大一些。” “陈通守,别废话了。”木兰彻底火大了,直截了当的问道:“痛快点,你是否愿意出兵?!” “花将军,提醒你一下。”长孙无忌也来了火气,怒道:“我的兄长是谯郡通守,张大使虽然贵为十二郡讨捕大使,却恰好没有兼管谯郡,你们只能邀请我们出兵,不能强迫我们出兵,所以我们是否出兵,只能由我们自己决定!” 木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毫不惧色的反瞪着她,陈应良见情况不妙,赶紧拦在两人之间,然后说道:“木兰将军,你别急,这样吧,你让我考虑一夜,明天一早我再给你答复,你远来辛苦,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听到陈应良这么说,木兰的脸色这才有些放缓,这时,陈府下人已经送来上好酒菜,陈应良邀请木兰入席共饮,木兰却坚定拒绝,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多谢陈通守好意,但木兰从天戒,从不饮酒,也习惯了与将士吃一样的饭菜,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是心领了,我还是回到驿馆去,和我的同行将士一起吃饭。” 见木兰的神情坚决,陈应良也没勉强,便微笑说道:“既然木兰将军执意要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那我也不勉强,来人,把这些酒菜送到驿馆去,让木兰将军与她的随行将士享用。” 下人答应,赶紧拿来食盒把酒菜装上,木兰也没客气,又说了几句请陈通守多为国事考虑的话,然后就果断告辞离开。结果木兰前脚刚走,长孙无忌后脚就抱怨开了,道:“这个什么花木兰,简直冲得厉害,来求我们还这么大的口气,吃错药了?” “不是吃错药了。”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我注意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九成九是来天葵了,所以情绪很不好。”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一听大笑,都说陈应良猜得很对,真相肯定如此,而与此同时,已经走出了通守府大门的木兰却打了两个喷嚏,还悄悄摸了摸小腹,暗道:“倒霉!怎么偏偏今天来了?!” 为陈应良的俏皮话大笑了一通,长孙无忌这才向陈应良问道:“兄长,刚才的事怎么办?你说需要考虑一个晚上,是找借口搪塞那个花木兰?还是真的打算重新考虑?” “当然是找借口搪塞。”陈应良顺口答道:“张须陀布置的包围圈太大,我们就算能够堵住孟让,肯定也要累个半死,如果再出些什么差错,我们就算不吃败仗,也会因为劳师无功而大伤士气,这对我们正在成长期的新军队伍,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杨汪和董纯也不是什么靠谱的战友,杨汪实力不足,董纯喜欢把祸水外引,他们那里一旦出什么差错,我们就只会更加被动,说不定还会给孟让机会流窜进谯郡,毁了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谯郡太平局面。” “那怎么办?”长孙无忌又问道:“如果我们直接拒绝与张须陀联手,肯定会得罪张须陀,虽然我们不受张须陀制约,但他毕竟是朝廷重臣,又是皇帝的宠臣,得罪了他,多少还是会对你的前途不利影响。” “得罪张须陀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别得罪他麾下那帮猛人。”陈应良心中嘀咕,又点了点头,赞同长孙无忌的看法,这才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用书信全力劝说张须陀改弦易辙,调整战术计划,换一个让我们大家都比较省力的战术打。二是如果张须陀坚持不听劝,我们就不去和他联手,独力作战,如此一来,如果能打败或重创孟让,那么肯定是一切都好说,就算赢不了,我们也犯不着让军队疲于奔命,不被打垮被拖垮。” “通守,这恐怕不太可能吧?”袁天罡担心的说道:“卑职早就听说过张大使性格刚强,刚强之人必然不会轻易改变决议,我们想劝说他改弦易辙,恐怕没有任何希望。” “试一试吧。”陈应良答道:“我也知道不太可能让张须陀认同我们的战术,但没办法,我们也不能接受他的战术安排,所以我们只能尽量试一试,同时全力布置独力迎战,做好孤军作战的最坏打算。” “兄长,恕小弟直言,如果我们真到了被迫独立作战的时候,你可要做好迎接苦战恶战的准备。”长孙无忌郑重提醒道:“孟让可不比我们之前遭遇的对手,他是去年三月就起事的乱贼,与官军交手多次,积累起了丰富的战场经验,也历练出了一批精锐之士,那怕是张须陀和周法尚这样的名将联手夹击,也只是让他败走而没有把他消灭,如今他的兵力又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人,光凭我们的力量,想要独力打败他,恐怕很难很难。”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会小心应付。”陈应良点头,又道:“还好,目前我们还没有确认孟让一定就往谯郡这边来,这场大战是否真要开打,还是两说之数,我们现在还是先伤脑筋如何拒绝张须陀的邀请,又如何减少他对我们的不满吧。” 第149章 另出奇招 得知陈应良的最终答复仍然是拒绝北上后,木兰的愤怒当然是无法用语言所能形容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些理智,正处生理期的木兰简直提刀把陈应良砍成二十段的心思都有!而好不容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木兰又尽了最后一次努力,用哀求的口吻说道:“陈通守,你能否再考虑一下?战机难得,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只要你答应出兵拦截,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木兰将军,不是我想要保存实力,也不是我不想和你们联手作战。”陈应良苦笑着说道:“是我的兵力不足,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手里能动用的军队就是区区十二个团,总共才两千五百人左右,这点兵力想要构建长达两百余里的汴水防线,实在是杯水车薪,力不能及,所以抱歉,这次我必须拒绝。” 木兰彻底的绝望了,也彻底的怒满胸膛了,好不容易把心头怒火压下去后,木兰也没和陈应良客套,一拱手就说道:“既然陈通守拒不出兵,那末将也不敢勉强,告辞,末将这就返回军中,向张大使交令。” 看出木兰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掐死,陈应良也没挽留,只是拿出了给张须陀的回书请木兰带回去,然后又拿出一份礼物送给木兰,但木兰却只接下来回信,很不友好的拒绝了陈应良的礼物,然后立即怒气冲冲的告辞离去,陈应良把她送出了通守府,嘱咐了几句她路上小心,然后也就只能是苦笑目送她大步冲走了,心里惋惜,“真他娘的可惜,如果张须陀这次不是交代的任务太玄乎,否则还真是和他麾下那帮猛人处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惋惜也没办法,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还是立即着手开始了备战,一边临时招募了一批乡勇充当辅兵,让正规军可以全力作战,一边派人侦察北面动静,掌握孟让队伍的东经,同时加强与梁郡通守杨汪的联络,让他帮忙侦察敌情,也恳求他暗中告知张须陀的下一步战术计划,掌握张须陀队伍的具体动向。 永城到梁郡的郡治宋城之间有水路可通,交通联络十分方便,两天后杨汪那边就送来了答复,说是已经确认了孟让正在向南方流窜,并且已经抵达了单父一带,还把单父城外的大小村庄洗劫一空,摆出了我过路后那管洪水滔天的不再回头架势,张须陀的队伍也已经开始了追击,但具体到了那里杨汪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杨汪还十分好心的以长辈的身份教训陈应良,说是陈应良不该拒绝张须陀的要求,那怕明知道张须陀的计划很难得手,也应该出兵北上做做样子,敷衍一下极得隋炀帝宠爱的张须陀,而不应该公然拒绝得罪,对陈应良的将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同时杨汪还在信里指出,说是别看彭城董纯答应执行张须陀的计划,嘴上说得好听,如果孟让真向彭城郡内流窜,只怕董纯还是自保为上,要陈应良多向董纯这样的官场老滑头学学。 “娘的,自保自保!敷衍敷衍!大家都想自保,都想敷衍,这贼乱还怎么平啊?!” 陈应良很是郁闷的把杨汪的书信扔在桌子上,大吼大叫,发泄自己因为强敌压境和得罪大神带来的郁闷心情,旁边的长孙无忌、袁天罡和已经正式就任谯郡兵曹参军事的钱向民都是大为好奇,忙征得陈应良的同意,将杨汪的书信取来共看。结果看完之后,长孙无忌马上就说道:“兄长,杨祭酒对你的指点是一番好意,董纯答应执行张须陀的命令,确实很象是在敷衍了事,这样的行为虽然不足取,但有的时候却值得一学。” “我早知道董纯是在敷衍!”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董纯这一年多来又是追杀彭孝才又是剿杀魏骐驎,还得兼顾琅琊、下邳和东海,有点精兵队伍也早就累垮了,最近才又破了张大虎,军队急需休整,那还有多余的力气硬挡孟让?再说彭城西北部那么多,又无险可守,他在沛县那一万多主力,怎么可能保证拦得住孟让?我不敢答应张须陀,也是担心这个董纯偷奸耍滑,故意让孟让从谯彭两郡的接壤处溜走,然后让我背这口大黑锅!” 长孙无忌点头,不久前还是在职官员的袁天罡也点头,附和道:“留守所言极是,董纯的队伍疲惫至极,是很难确保阻拦住孟让,故意放纵孟让从谯彭边境溜走,然后让我们背黑锅,对他而言无疑就是最好选择。届时就算不能把所有的罪责推给我们,也可以把我们拉下水,把水彻底搅浑,分担皇帝和张须陀的怒火。” 陈应良大声叹气,都不知道是该赞许袁天罡的分析,还是应该同情和理解一下确实已经累得够戗的好邻居董纯了。而陈应良最不靠谱的参谋幕僚钱向民则恶狠狠说道:“但愿孟让那个逆贼往彭城流窜,到时候我们只要守好边境,就可以让这个不安好心的董纯哭去,看他怎么死!” “孟让又不傻子,凭什么要往彭城流窜?”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董纯的队伍只是累得够戗,但不是不能打,一万多百战精锐放在那里,孟让就算再是莽撞也得仔细掂量掂量轻重,况且孟让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张须陀和周法尚联手都干不掉他,这点就足够证明他是个有脑子的人。” “兄长,那你觉得孟让是否会直接南下来我们谯郡?”长孙无忌担心的问道。 “有这个可能。”陈应良苦恼的说道:“不过我觉得孟让向梁郡西南方向突围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他如果直接南下,首先就得碰上我们驻扎在永城的谯郡主力,谯郡军队这段时间也算打出一些名声,只要张须陀追得紧一些,量他孟让也没这个胆量来谯郡正北面和我们硬碰硬。我如果是他,我就肯定选择往梁郡西南部突围,杀入淮阳郡内,那里的官军力量薄弱,钱粮又比较充足,是孟让就粮补给的最好选择。” “那不是也很好吗?”钱向民眼睛一亮,道:“如果孟让西窜进了淮阳,那我们不是什么都不用担责了?” “钱参军,难怪你在东都当了那么多年官一直升不上去。”长孙无忌没好气的说道:“孟让如果西窜进了淮阳郡,那最倒霉的就是我们,到时候张须陀心黑就可以把所有罪责推到我们身上,说我们拒绝配合作战,这才给了孟让袭侵淮阳郡的机会。就算张须陀为人正直,不屑这么做,我们同样得倒霉,因为淮阳郡的周边数郡之中,就数我们谯郡的军力最为强大,朝廷肯定是命令我们全力剿灭孟让,那时候我们的日子更难过!” 不懂装懂的钱向民闭上了嘴巴,可是被长孙无忌这个今年刚有十六岁达到少年训斥,已经四十出头的钱向民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继续的打肿脸充胖子,又说道:“陈通守,那么孟让如果向梁郡东南方向突围流窜,又会有什么结果?” “那我就笑了。”陈应良懒洋洋的说道:“孟让从梁郡东南方向突围,就算成功也是杀入彭城南部,到时候负责剿匪的只会是董纯这个彭城留守,还有恰好兼管着彭城兵马的张须陀,我们只要守好边境看热闹和找机会拣便宜就行,可以省无数的心。” “对了。”随口说着,陈应良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说道:“还有一点,孟让如果向梁郡东南方向突围,九成就要经过芒砀山和鱼山,那一带的地形复杂,道路狭窄,孟让是客军不熟悉,但我们常在那里剿匪比谁都熟悉,我们如果想要出奇制胜,以少胜多,那里就是最好的伏击战场。” “有这么多好处?”钱向民有些惊喜,忙道:“陈通守,既然孟让向梁郡东南部突围,对我们而言有这么多好处,那你为什么就不想一个办法,让孟让就往这个方向流窜?” “你当我是神仙?想让敌人怎么做就怎么做?”陈应良苦笑了,还开玩笑说道:“要不,钱参军,你再辛苦一趟,带些礼物去见孟让,请他往这条路突围?”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一起放声大笑了,钱向民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说道:“通守,你就别拿下官开心了,下官胆子小,不经吓,也不敢去啊!下官求你了,求你了,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啊!” 看到钱向民的狼狈模样,长孙无忌和袁天罡难免笑得更是大声,陈应良也被逗乐了,随意挥挥手,笑道:“开个玩笑,你怕什么?快起来,放心,我不会这么做了,孟让又不是傻子,上次我们用这招阴过杜伏威,孟让说不定就听说过,派你去不是让你送……,送……。” 随口说到这里,陈应良突然结巴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了惊奇之色,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钱向民有些惊讶,忙问陈应良为何如此,陈应良挥手让钱向民别说话,眼珠子乱转着只是盘算,飞快考虑一些细节问题。片刻后,陈应良突然从胡椅上跳了起来,大吼道:“有办法让孟让往梁郡东南突围了!顺利的话,咱们还有很大希望在芒砀山干掉孟让!” “兄长有何妙计?”长孙无忌大喜问道。 “和上次一样,派遣使者和孟让联络,用计诱使他往梁郡东南流窜!”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 扑通再一声,钱向民又向陈应良跪下了,带着哭腔说道:“陈通守,你不会又是叫我去吧?刚才您才说过,我们之前用这招阴过杜伏威,孟让不可能我上当,我去是白白送死啊!” “兄长,你不是在说笑吧?”长孙无忌也惊讶说道:“刚才你可是说过,我们再派使者和孟让联系,孟让已经不太可能相信了啊?” “不!不是我们派!”陈应良断然摇头,冷笑说道:“是杜伏威派的使者!杜伏威为报上次的一箭之仇,重新流窜回了彭城南部,想对我们谯郡下手,只是苦于实力不足,又听说孟让率军南下,就派使者和孟让联络,邀请孟让到彭城南部会师,联手共成大事!” “妙计!”长孙无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大喜说道:“兄长此计大妙,小弟觉得这个计策很有希望成功,孟让被张须陀追着屁股砍,肯定希望有人接应他,杜伏威和他一样都是在齐郡长白山起的事,多少有些香火之情,说不定还有些熟悉,杜伏威的邀请他不会不考虑。还有,我们的队伍里有不少从杜伏威那里投降过来的人,熟悉杜伏威的内部情况,安排几个这样的人帮着钱参军北上出使,可以让钱参军迅速取得孟让的信任!” “长孙兄弟,你提我干什么?”钱向民哭腔更明显了,道:“我没答应去啊,我也没那个胆子去啊。” “钱参军,你不去谁去?”长孙无忌笑着说道:“兄长麾下的一干幕僚里,就数你在这方面最有经验,只有你去才最合适。” “钱参军,再辛苦一趟。”陈应良也鼓励道:“放心,这次你是冒充乱贼使者,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等你凯旋归来,我再想朝廷请旨,给你升官。” “我不要升官了!”钱向民直接哭出了声,拚命摆手说道:“通守大人,你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下官对现在这个正八品的兵曹参军事已经十分满意了,也很知足了,下官不想升官了,也不想去了!” 陈应良和长孙无忌继续联手劝说,许出无数好处蛊惑钱向民再去冒险,钱向民却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当,痛哭流涕的拒绝从命,最后陈应良也来了火气,直接威胁说如果钱向民不肯听令,自己就马上免去钱向民的官职,谁知钱向民竟然当场就脱起了官服,还哭泣说道:“通守,卑职情愿被罢官,卑职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还指着我活命,我敢去了,不敢再拿脑袋去冒险了。” 陈应良大怒,正要喝令亲兵将钱向民不答,不曾想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袁天罡突然开口,平静说道:“陈通守,别为难钱参军了,冒充杜伏威的人出使孟让贼军,我去。” “什么?你去?!” 陈应良、长孙无忌和钱向民都是大吃一惊——当然,钱向民是大惊又大喜,但大喜过后,钱向民马上又被陈应良的话气歪鼻子了,陈应良竟然直接了当的说道:“袁先生,你不能去,太危险了,如果露出破绽,你就死定了!谯郡这边不能没有你!” “没事,我仔细考虑过了,觉得不太可能会有危险。”袁天罡神情异常镇定,又道:“我也不想错过这个重新入仕的机会,替陈通守你办成这件大事,你奏请朝廷让我重新为官也有话可以说。” “袁先生,你急什么?”陈应良嘴上劝袁天罡别急,自己却先急了,赶紧安慰道:“等我们这次再立下大功,我就马上奏请朝廷给你封官,但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通守的一片好意,卑职明白,但卑职也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人,没把握也不敢自告奋勇。”袁天罡摇头,神情诚恳的说道:“请陈通守放心,卑职不会有危险,不瞒通守说,下官因为主持武器打造需要大量人手,这段时间也没少和投降过来的贼兵接触,闲谈之中了解到了许多乱贼的内部情况,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特殊身份,不仅可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保证可以让孟让把我敬若上宾。” “什么身份?”陈应良好奇问道。 “算命先生。”袁天罡微笑答道:“乱贼变民胸无点墨,却最喜相面命数,指望凭此能够祈福避祸,寻找前程,通守你也知道,这恰好就是我最拿手的把戏。所以我有自信,到了孟让贼军之中,定然能够骗得孟让推心置腹,还把在下敬若上宾。” “这倒是大实话。”陈应良微微点头,心中暗道:“说到算命相面,装神弄鬼,中华五千年,能够和你这个妖孽并肩的,大概也就是诸葛亮和刘伯温这几个妖孽了。” 心中动摇,但目前手里科技人才稀缺的陈应良还是有些犹豫,又劝了袁天罡一次,急于建立功勋重回仕途的袁天罡却坚决要去冒这个险,实在无人可用的陈应良盘算再三,也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袁天罡的请求,袁天罡大喜,赶紧向陈应良道谢,陈应良则又说道:“袁先生,你在谯郡也算是有些名声,谨慎起见,你最好还是用一个化名比较安全,你看用李淳风这个化名如何?” “李淳风?”袁天罡也是微微一楞,然后拱手笑道:“既然陈通守赐名,那卑职就用这个名字,干脆从现在开始,我就叫李淳风吧。” 陈应良神神秘秘的笑了,然后踢了一脚已经非常不要脸重新穿回官服的钱向民,喝道:“算你命好!还楞着干什么?马上去城外军营,去请阚稜将军进城见我,顺便带上几个他在杜伏威队伍里的旧部下。还有,记得提醒他,要挑他觉得靠得住的!最好是身手好的,能保护好李淳风先生!” 第150章 神棍出马 隋朝的通济渠开凿后,引入周边河流入渠,昔日水流丰广的汴水中下游就变成了一条中小河流,尤其是梁郡境内的汴水河段,上游来水在梁郡与荥阳郡的交界处就已经被大量引入了通济渠,其后再没有一条象样的河流注入河道,之前能够运载兵粮的汴水,也就变成了一条连大鱼都难钓到的小型河流河,宽处不过三四丈,深处也就是八九尺,且水流缓慢,易渡易泅,再也算不上什么天险屏障。 当然,如果真有一支能够在汴水南岸立营拦截,那么就算注定挡不住孟让队伍的渡河南下脚步,也多少能给孟让的队伍带来一些麻烦,不过很可惜,因为谯郡军队拒绝接受张须陀的出兵邀请,从梁郡虞城县到彭城郡的一百五十里汴水河段,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沿河设防,正被张须陀麾下主力追杀的孟让队伍,也就可以大模大样的从容渡河南下了。 托了谯郡军队这个福,队伍庞大又良莠不齐的孟让队伍,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在梁郡东北部全线渡过了汴水,从深入到了梁郡腹地,而梁郡官员的主力基本上集中于贼乱多如牛毛的西北部,周边的谯郡官军和彭城官军都是高举自保旗号,都是只守自己地盘,死活不肯越郡来找麻烦,只有张须陀的队伍还在一百多里外死追活赶,所以孟让的队伍在梁郡腹地不仅如入无人之地,还有无数流民饥民争先恐后的主动来投,队伍实力益发壮大。 好事还没完,全线渡过了汴水后,孟让的队伍又意外的惊喜发现,梁郡东部的村庄百姓竟然颇有粮米——至少要比北面已经被贼乱搅得几近瘫痪的齐郡、鲁郡和济阴郡要强上许多!正为钱粮补给犯愁的孟让队伍当然是大喜过望,顾不得张须陀正在逼近,硬是抽出了一天时间纵兵劫掠,一天之内就抢光周边数十里内的村庄集市,很是劫掠到了一些梁郡百姓刚从地里收上来的冬小麦,缓解了一些军粮危机,孟让闻报大喜,又在当天夜里大宴众将,庆祝丰厚收获。 喝着从百姓手里抢来的村酿薄酒,吃着足以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耕牛牛肉,怀里还搂着丈夫和父亲已经被杀的年轻民女,孟让麾下以王信恶、曹伟和李丑为首的一干贼将当然是兴高采烈,乐不思齐,庆祝收获满意之余,孟让起事时就跟随在旁的李丑还提议道:“大王,梁郡这里不错,官兵又少又没用,村子里有钱又有粮,比我们以前混饭吃的齐郡鲁郡强多了,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多抢一些村子,如果逮到机会再攻破一个县城,那我们的乐子就更大了!” “主意不错。”孟让先是赞许了一句,又把正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少女打得闭上了嘴巴,然后才叹气说道:“可惜,如果张须陀那条老狗没盯上咱们的话,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让弟兄们好好在梁郡玩几天,但那条老狗已经盯上了咱们,他的队伍也正在追着咱们,所以我们不能再逍遥了,明天就必须得走。” 李丑等贼将大声惋惜,还破口大骂老对头张须陀不得东西,诅咒张须陀出门摔个跟头吐血而死,深恨张须陀入骨的孟让却没有参与这种无用的漫骂,只是又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也用不着急,梁郡有钱有粮,南面的谯郡和淮阳郡更有钱粮,而且这两个郡还都不归张须陀管,所以咱们只要出了梁郡到了南面,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逍遥快活了!” 众贼将轰然叫好,然后孟让麾下最得力的大将王信恶这才说道:“大王,汴水已经过了,粮草也暂时够支撑几天了,接下来咱们该往那里去,你该发话了吧?” “到淮阳去。”孟让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坦然说道:“本来正南面的谯郡距离最近,也最有钱粮,但那里的通守陈应良太厉害,听说这条小狗自打出道以来,还没打过一次败仗,很多义军的好汉就是折在他手里,虽说咱们不怕他,但张须陀那条老狗追得太紧,咱们不能耽搁,就暂时给他留一条狗命,不去理他,咱们先去淮阳,那里的官军少,钱粮也还算可以。” 孟让队伍能够在张须陀和周法尚这样的大隋名将联手夹击下脱生,靠的就是欺软怕硬的行事作风,听了孟让的话后也不奇怪,全都是点头称是,轰然叫好。而孟让见天色已然全黑,众人的酒也已经差不多了,便准备下令散席让众人回帐休息,但嘴巴刚张开,破破烂烂的中军大帐门外却飞奔进来了一个小喽罗,向孟让稽首奏道:“禀大王,我军巡哨喽罗在营外碰到几个人,他们自称是你同乡故人杜伏威杜大王的部下,想要求见于你,说是有紧急大事。” “杜伏威的部下?”孟让一楞,有些惊奇的说道:“听说那小子不是跑到下邳混饭吃去了吗?怎么他的人会跑来梁郡?” “大王,把他们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比较有头脑、算得上是军师的曹伟建议,又说道:“听说杜伏威差一点就打到谯郡永城,这几个月来又一直在淮北活动,对这边的情况比我们了解,大王要带我们到江淮发财,向他们打听一下淮北一带官军的情况也不错。” 孟让一听正中下怀,便立即下令召见,于是很快的,咱们的袁天罡袁大神棍领着四个随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孟让的面前了,见面后,袁天罡还满面喜色的向孟让行礼说道:“孟大王,苍天保佑,诸神呵护,学生总算是及时找到你了。学生李淳风,杜伏威杜大王帐下副军师,见过孟大王!” “你是杜伏威的副军师?”孟让打量着身穿普通百姓衣服举止却文质彬彬的袁天罡问,“杜伏威派你来找我的?” “正是如此。”袁天罡点头,又飞快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双手捧起说道:“孟大王,其他的话一会再说,这是杜大王让学生给你带来的礼物,请你过目。” “礼物?”孟让又是一楞,笑道:“李淳风,你们杜大王欺负我没见识是不是?这分明就是一道书信,算什么礼物?” “孟大王,你看了就明白了。”袁天罡恭敬说道:“这不是我们大王给你的书信,而是暴君走狗张须陀给谯郡通守陈应良的亲笔书信,还是与孟大王有关的张须陀书信。” 当强盗前干过齐郡邹平县主薄孟让脸色有些变了,赶紧推开了怀中少女离席,亲自过来接过书信,又让亲兵多打火把照明,再打开书信仔细一看时,立即发现这确实是老对头张须陀的亲笔书信,还是写给最近声名大噪的陈应良的亲笔书信,盖有张须陀的十二郡讨捕大使印章,内容则是张须陀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沿汴水设防配合张须陀全歼孟让队伍!——也就是木兰送到永城交给陈应良的那道书信了,货真价实的张须陀亲笔,如假包换。 仔细看了这道书信,孟让忙向袁天罡问道:“张须陀这道书信,是怎么落到你们手里的?” “我们的运气不错,孟大王你的运气不也错。”袁天罡微笑说道:“我们杜大王西进彭城就粮,六天前,我们的前锋哨队在彭城到永城官道上,碰到几个骑马的官军,因为看上了他们的马,就打了一个小埋伏,结果抢到了四匹马,又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这道书信,喽罗看到信上有大印就没敢私自处理,带回来献给了我们杜大王,我们杜大王觉得事关重大,念在同乡份上,也念在大家都是义师友军的份上,派我来梁郡这边寻找你的队伍,把这道公文送给你。” 说罢,袁天罡还又向孟让行礼,致歉道:“孟大王恕罪,因为陈应良那个狗官封锁了谯郡官道,我只好走芒砀山这边小路才进到梁郡,结果多耽搁了一天多的时间,又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没能及时把书信送到你面前,差点误了你的南渡汴水的大事,失职之处,万望大王海涵。” “有这份心就行了!”孟让哈哈大笑,重重一拍袁天罡的肩膀,拉起袁天罡就往席上走,大笑说道:“其实你们拦住这道书信就足够了,陈应良那个狗官没有出兵北上,应该就是因为你们拦了这道书信,我还奇怪陈狗官怎么没出兵呢,原来是托了你们的福啊!来人,快再上酒菜,我要亲自答谢这位李淳风先生!还有,再去挑个漂亮的姑娘来,侍侯李先生喝酒!” 大笑着,孟让把书信的内容对一干不识字部下介绍了一通,又指出自军南渡汴水没有遭遇官军阻击,基本上就是因为杜伏威队伍碰巧抢下了张须陀的亲笔书信,要求众人好生感谢袁天罡,也顺便给袁天罡介绍了自己的一干得力部下,王信恶和李丑等人一听大喜,对袁天罡不仅没有生出半点的怀疑,还反过来对袁天罡是千恩万谢,捧起酒碗向袁天罡敬酒道谢,完全把袁天罡当成了杜伏威的人。 新的酒肉很快送上来了,孟让客气的邀请袁天罡用酒用菜,但因为时间仓促,牛肉没有完全煮熟还有些发红,袁天罡虽然不忌生肉,看到肉色不对却有些害怕是人肉,便拱手说道:“孟大王,酒我喝,但肉我就谢了,如果方便的话给我弄些素菜,不方便的话我吃点干粮就行。” “李先生不喜欢吃肉?”孟让一楞。 “非也。”袁天罡怕接下来到了被迫吃人肉时更麻烦,干脆拱手说道:“学生学的是周易方术,又信神佛,自小就从荤戒,不食荤腥。” 孟让大笑,暗骂了一句多事却没有介意,只是命令伙夫立即置办素菜,然后才向袁天罡问道:“李先生,你们杜大王如今到了那里?情况如何了?” “禀孟大王,我们杜大王的队伍目前在彭城南部的定陶山一带,距离谯郡大约百里。”袁天罡恭敬答道:“上次我们兵进谯郡,因为苗海潮那个逆贼出卖,不小心遭到了失败,损失不小,队伍一度只剩六千余人。好在元气尚存,这几个月来我们杜大王又不断招揽流民百姓入伍,队伍重新扩大到了一万三千余人,情况还算不错。” “那不错啊。”孟让赞许了一句,“四个来月就把队伍重新扩大了一倍,杜伏威有点本事。对了,彭城南部的情况如何?找饭吃容易不?” “彭城南部的情况和北面差不多,都是贪官污吏横行,流民百姓满地。”袁天罡早有准备,很随口答道:“不过还好,狗官董纯的主力也基本上都在北面,南面很空虚,所以我们的周边还算安宁,找饭吃也还算容易。” “李先生,流民满地,你们找饭吃还能容易?”旁边的曹伟惊讶问道。 “彭城南面有通济渠啊。”袁天罡微笑说道:“暴君杨广三征高句丽,江南的粮草大量北运,走的就是通济渠运河,我们只要在运河上做成一笔大买卖,就够我们一万多人吃上十天半个月了。就算是做小买卖也有油水,那些运货运人的船随便抢上几条,铜钱和粮食就大把大把的,有时候还能抢到不错的女子,杜大王他前些天就抢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小美人,叫什么武媚的,直接收了做婆娘。” “原来如此。”曹伟点头信以为真,还向孟让说道:“大王,我们如果有机会,也最好是找条运河做买卖,听说瓦岗的翟让就是专门劫运河,连村子都不抢,都还养活了两万多号人。” 孟让也是点头,还骂道:“娘的!如果不是张须陀这条老狗追得太紧,老子还真想就留在这梁郡,顺便也在通济渠上做几笔买卖。” “孟大王,你不留在梁郡?”袁天罡乘机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去那里?是否直接南下谯郡?” “先去淮阳,然后看情况再说。” 孟让的回答让袁天罡的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好在动作很小,大帐里虽然点了相当不少的火把,其他人并没有察觉,然后袁天罡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放下了筷子,盘腿而坐,从袖子里拿出了三枚早已经磨得铮亮的铜钱,放在掌心,然后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闭目不语。看到袁天罡这动作,席间的众人难免都是一楞,然后比较粗鲁的李丑还大声问道:“李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把三个钱捂在手里,怕我们抢?” “闭嘴!”见多识广的孟让开口呵斥,喝道:“李先生这是在占卜问卦,别惊扰他!” 中华五千年扳指头数得着的大神棍袁天罡当然是在占卜问卦,神情庄重的默念了一通后,袁天罡将三枚铜钱在掌心摇动数次,抛到面前桌上,记下阴阳,然后又把铜钱拾起,重新放到掌中,再次左手右手下的闭目默默念诵,动作标准得无法再标准,神情也郑重得不能再郑重,如此反复买卦。 铜钱问卦总共需要六次,耗时不算太短,所以当袁天罡将六次铜钱摇罢时,孟让和李丑等人早已好奇的把他围定,凑头凑脑的同看卦象——结果当然是绝对看不懂。而袁天罡看到第六次铜钱摇出的卦象后,顿时就惊叫了起来,“井卦!还是水风井卦!怎么会是水风井卦?!” “李先生,什么是水风井卦?”对周易连皮毛都不懂的孟让赶紧问,又追问道:“还有,李先生,你可是为我进兵淮阳一事问卦?” “正是。”袁天罡点头,还向孟让拱手说道:“大王勿怪,学生在为杜大王效力前,在江湖上就是靠卖卦相面为生,养成了一个习惯,遇到大事总是要先占卜问卦一番,也算是小有灵验,杜大王与辅军师不嫌学生出身寒微,对学生委以副军师的重任,也是因为学生占卜问卦常有灵验,未出偏差。适才学生听闻大王决议西进淮阳,一时忍不住技痒,便斗胆为大王占了一卦,预测凶吉。” “先生还有如此奇能?”孟让将信将疑,忙又问道:“淳风先生,那你占到的吉凶如何?” 袁天罡不答,还用上牙咬了咬下嘴唇,脸现为难之色,然后才抬起头来打量周边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到了满脸好奇的李丑身上,突然问道:“李将军,你幼年家贫,年少时替人放过羊,还学过木匠,只是技艺不精,未能学得精巧木活,所以一般都是抡斧头拉大锯,我说得对不对?” 袁天罡的话音未落,破烂的中军大帐中已经是一片惊呼之声,熟知李丑过去的孟让和曹伟等人个个瞠目结舌,李丑本人更是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大吼出声,“李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的。”袁天罡平静回答,心里则嘀咕道:“蠢货!把你裤管放下来,别让我看到你腿上被狼咬出来的旧疤,再别露出你掌心的老茧,还有喝酒时别那么粗鲁,象一个能干细活的木匠,我就看不出来了。” 李丑目瞪口呆,半晌才又象打雷一样的大吼了一声,“先生,你真是神仙啊!太准了!” “淳风先生,你真能从面相上看出别人的过去?”曹伟有些不相信,赶紧说道:“那请淳风先生替我看看,我的过去有什么经历?” “曹将军恕罪,学生要说一句得罪你的话了。”袁天罡向曹伟拱手,平静说道:“你的眉长过目,面泽赤而耳无根,此乃孤苦之相,你的左眉高过右眉,男左女右应在女,若学生所料不差,你应该是年幼时就已经失去慈母。” “神仙啊!” 大帐里又是一片炸雷般的惊响,曹伟本人还吼得差点把嗓子撕裂,袁天罡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曹伟原先的座位,也顺便看了一眼之前被曹伟搂在怀里的女子,暗笑道:“别的人都搂年轻的女子,就你抱一个年纪明显比你大的女子,还是一个**很大的女子,这不是自幼缺乏母爱是什么?” 第151章 所用非人 “孟大王,你是名满天下的英雄好汉,往日旧事尽人皆知,学生如果再说什么从你面相上看出你的往事,只会贻笑大方。但学生发现,你的双眉之间带有青黑之气,恐怕近来会有病痛之灾,还请大王多多保养贵体,小心保重。” “淳风先生,你太神了!太神了!不错,我近来是常常有些气喘胸闷,前天晚上半夜时,我还咳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这事连我的亲随都不知道,你竟然能从面相上看出来!神仙!真是活神仙!” “大王过奖,雕虫小技,能博大王一笑,已是……。王将军,你别急,学生这就给你看,请你站到灯下,让学生替你仔细看看。” “王将军,恕学生直言,你的情况与孟大王有些相似,也是眉间带有黑气,但只黑无青,且黑气正呈消散之势,若是学生所料不差,将军你在不久之前,应该是偶遭小厄,伤及体肤,好在灾厄已过,所以眉间黑气逐渐消散,不知学生有无言错?” “没言错!没言错!对,十几天前,我在济阴是受过箭伤,被一支流矢射中,流了不少血,好在没射中要害,金疮已经收口了!淳风先生,活神仙,你快请再给我看看,看看我还会不会有什么灾厄?看准了,你要我怎么谢你都成!” 超级大神棍袁天罡的相术在孟让的中军大帐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大大小小的贼将们把袁天罡围得是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恳求袁天罡为自己相面占卜,袁天罡则是承认的大展拳脚,用自己天生就会的江湖方术手段装神弄鬼,把孟让军众贼将忽悠得是一楞一楞,惊叫灵验不绝。最后还是孟让亲自开口,这才把众将赶开,“都别围着了,淳风先生远来辛苦,天又这么晚,让他好生休息一夜,你们想请他相面,可以等明天再说。” 孟让开了口,贼军众将这才勉强按捺住好奇依令退下,孟让也这才向袁天罡笑道:“淳风先生莫怪,我这些弟兄几乎都是粗人,斗大的字不识一担,看到你的相术这么灵验,就都急了些,让你辛苦了。” “无妨,早就习惯了。”袁天罡微笑说道:“在杜大王麾下时,王雄涎将军和西门君仪将军他们更急,西门将军还差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给他相面。今天就是夜太深了,明天,明天如果那位将军还有兴趣,学生可以为他仔细推一推修旧。” 众贼将大喜,赶紧向袁天罡道谢,还争先恐后的恳请袁天罡第二天为自己推算八字,孟让再次开口喝止,然后又向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你刚才为我们进兵淮阳一事铜钱问卦,得出什么水风井卦,这卦象怎么解?是凶是吉?” 袁天罡面露难色,迟疑不答,直到孟让再次追问,袁天罡才神情为难的说道:“孟大王恕罪,学生刚才没有立即为你解卦,却先让你们知道学生的相面之术,原本是想证明学生的解卦之象并非出自私心,而是就事论事。但学生这会仔细想了想,此卦最好还是不解为上。” “为什么?”孟让等人算是被袁天罡彻底给绕糊涂了。 袁天罡神情更加为难,道:“因为这个卦象的解语,恰好与学生此来的来意目的相反,学生担心解卦之后又说明来意,会让大王觉得学生是出自私心,为了完成杜大王所交托的使命,所以才故意乱解卦象,误导于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杜伏威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送张须陀书信这个大人情给自己,孟让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孟让也不惊奇,只是微笑说道:“淳风先生,用不着客气,就把你的来意都说了吧,我听着。” “谢大王。”袁天罡拱手道谢,然后正色说道:“不瞒大王,其实杜大王是让学生前来与你协商同盟联手的事宜,今年正月时,我们杜大王西进谯郡,不慎被陈应良奸贼所败,常思报仇雪恨,只是苦于力量不足,始终未能遂愿。前日我军无意之中劫得张须陀的亲笔书信,知道大王你的队伍正在南下途中,我们杜大王就生出了邀请你结盟合军的心思,想与你联手共取谯郡,所得钱粮财物,贵军可得六成,我军只要四成,我们杜大王情愿吃一些亏,只求能够报仇雪耻。” 说罢,袁天罡又拿出了伪造的杜伏威书信,而各路义军联手攻打一个城池村庄是常有的事,孟让对此倒是毫不为奇,接过书信只是细看,见杜伏威的书信内容与袁天罡的介绍大同小异,都是邀请自己会师结盟,联手攻打淮北一代钱粮情况最好的谯郡七县,答应取得的钱粮四六分成。唯一袁天罡口述不同的,则是杜伏威在书信中指出,如果孟让率军向自己的队伍靠拢,就可以立即摆脱张须陀的追击,因为老巢在齐郡的张须陀绝对不敢过于南下,使得本就局势糜烂的齐鲁一带局势更加糜烂。 看完了杜伏威的书信,孟让并没有急着开口拒绝或者同意,只是眼珠乱转着盘算,袁天罡察言观色,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心动,便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道简陋地图,放在桌子上摊开,对孟让说道:“孟大王,其实杜大王和辅军师也早料到你可能会到淮阳就粮,但是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大王你如果移师淮阳,恐怕十分危险,很可能会被谯郡陈应良、梁郡杨汪和张须陀三支军队联手夹击,遭到巨大损失。” “请淳风先生仔细说来听听。”孟让赶紧要求袁天罡介绍军情,同时细看袁天罡带来的地图,发现这道地图与自己在邹平县当主薄时见过的官府地图相比,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也勉强还算标注清楚,基本画明了淮北一带的山川河流,城池湖泊。 “孟大王请看,你们如果进兵淮阳,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越过通济渠。”袁天罡在地图上比划着忽悠道:“你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梁郡的虞城与砀山二县之间,如果想要西进淮阳,首先就得越过梁郡宋城到谯郡永城之间的通济渠运河,但是对你们来说非常不利的是,这段运河的沿途人烟非常稠密,从东到西总共有永城、酂县、下邑、谷熟和宋城五个县的官,宋城和永城还都驻扎着官军的主力精锐,实力虽然都不至于击败大王你的队伍,却也足够能给大王你带来许多麻烦。” “鉴于这些情况,孟大王,你如果率领军队向淮阳挺进,那么在沿途倒是就粮非常容易,但是却肯定无法逃过官军斥候的眼睛。而官军一带确认了你的动向,就可以立即出兵到你的渡河位置立营拦截,还能靠着周边城池众多的优势轻装上阵,不必担心军粮补给,进兵十分神速。” “孟大王,如果你的队伍被官军拦在了通济渠北岸,那你的麻烦就大了,通济渠是暴君杨广的漕运命脉,河宽水深,淮河之北的河流中,它的水量之大仅次于黄河,远大于孟大王你们之前见过荷水、汶水和汴水这些小河流,通济渠南岸若无兵马接应,大王你的队伍渡河将是难如登天!” 袁天罡选择性的遗忘了运河水流缓慢与河上船只众多容易收集这些优势,继续蛊惑道:“到了那时候,孟大王你如果被官军堵在北岸,一时之间无法渡河,谯郡的陈应良狗官从下游杀来,杨汪也从上游的宋城杀来,再加上一直咬着你不放的张须陀也从背后追来,你就将是三面受敌,进退无路,届时后果如何,孟大王你敢去想象吗?” 孟让等人吃亏就是在吃亏在都没到过通济渠旁边,没能亲眼看到人工河流的水流平坦缓慢处处可渡,不知道自军完全可以凭借人力优势分兵渡河,反过来夹击沿河设防的官军队伍,还道通济渠也是象天然河流一样落差大暗流多,必须要有合适渡口才能渡河,所以听了袁天罡的忽悠后,又看到地图上那些密集的城池,孟让还悄悄出了些冷汗,懊悔自己怎么忘了通济渠这个大麻烦。 县主薄出身的文化人孟让尚且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更别说王信恶和李丑等大字不识一担的泥腿子了,大惊之下,王信恶等人赶紧问起通济渠的宽度与深度,袁天罡则如实回答,说通济渠宽达四十步二百四十尺,为了让隋炀帝的龙舟通航,深度统一为二丈四尺,足够淹没三个头顶着脚叠在一起的成年人!——当然,袁天罡没有傻到如实介绍通济渠的水流速度。 得知了通济渠的宽度与深度,王信恶等人脸色更变了,纷纷向孟让低声说道:“大王,这样的大河不好过啊,我们的队伍庞大,过汴水这样的小河都用了一天多时间,如果想过通济渠这样的大河,没有三天以上的时间,恐怕做不到。” 孟让不动声色,盘算了许久后,孟让才向袁天罡说道:“淳风先生,杜伏威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把你刚才的卦象给我解一解,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相信你。” “大王,那学生可就直言无讳了。”袁天罡拱手说道:“不瞒孟大王,水风井卦其实不是凶卦,但它也绝不是什么吉卦,它的主卦是巽卦,卦象是风,客卦是坎卦,卦象是水,风可挡可避,力量巨大,寒风刺骨,象征主方消极被动,实力非常强大,态度强硬;水往低处流,可挡可容,能浮舟能沉舟,象征客方消极被动,实力也强,态度随和。客方受主方制约,由于双方都被动,关系稳定,如同位置固定的井,故称水风井卦。” 说到着,看了一眼已经听晕了的孟让等人,袁天罡又平静说道:“大王,你的军队由北向南进淮阳,为客方,主水,消极被动,官军队伍也是消极被动,但他们是主方,主风,你们之间的实力都一样的强,并无弱势一方,两者相遇必然陷入僵持对耗。所以学生认为,从卦象上来看,大王你如果向淮阳进兵,虽不至于不利,却也难以突破官军的封锁,很可能与官军形成僵持之势,耗日持久方能决出胜负。” 孟让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心中暗道:“如果和官军形成了僵持之势,那我的麻烦就大了,我背后那条张须陀老狗,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把我干掉的机会!” 王信恶和李丑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全都认为袁天罡的卦象解得对,官军队伍有通济渠这样的大型河流可守,是很有可能和自军形成僵持状态,给后面追杀的张须陀追上自军的机会。得出了这个判断后,李丑还迫不及待的说道:“淳风先生,那你再给我们卜一卦,看我们走那条路突围最顺利?” “李将军,学生只是略通方术,并非真的神仙。”袁天罡苦笑答道:“只有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才会在一天之内卜卦数次,真正的术士,一日之内都是只卜一卦,因为再多的话就绝对不灵。就学生所知,古往今来,能够在一日之内连卜数卦都能灵验的人,也就是已窥天道的管辂管公明一人而已,后来他为少年赵颜卜卦增寿之后,也因为泄露天机,被北斗星君下凡警告,不敢再一日数卦,招致天遣!” “这么厉害!”李丑吐了一下肥厚舌头,然后赶紧说道:“淳风先生,那你明天的那一卦可不能给别人,要留给我,我不会亏待了你。” 袁天罡苦笑着点头,孟让则拿起了袁天罡带来的地图细看,又沉吟了片刻,突然向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杜伏威他邀请我联手攻打谯郡,是希望我到那里去与他会师?” “上钩了。”袁天罡在心里微微一笑,然后拱手说道:“孟大王,我们杜大王为了表示诚意,让你自行决定会师地点,你可以与我们会师于永县城下,也可以先去彭城南部,摆脱张须陀的追击,与我们会师于定陶山一带,然后再做商议。具体如何选择,大王尽可自决。” 孟让傻了才会和杜伏威会师于永县城下,同时招惹陈应良和张须陀这两条著名的隋炀帝得力走狗,所以孟让马上就又问道:“我们如果到定陶山去和你们会师,有什么路可以走?” “芒砀山这条路。”袁天罡在地图上指出了道路,又解释道:“芒砀山位于彭梁谯三郡的交界处,山高林密,道路复杂,是绿林好汉大展身手的好地方,也是彭梁谯三郡官军都不理会的地方,即便有义师从此经过,三郡官军都是守住自己的地界,虚张声势把义师队伍往其他两郡的地界赶,不敢过于冒险深入山区。学生这次能够躲开官军的封锁,从定陶山过来与你们联络,就是走的这条路。” 孟让的眼睛有些亮了,因为如果不是北面的各郡各县以邻为壑,拼着命的把他的队伍往邻居家里驱赶,差点被张须陀和周法尚联手干掉的孟让也没有这么快就能东山再起。所以考虑了半晌后,孟让就下定了决心,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大声说道:“好!就走这条路到定陶山去!看他张须陀老狗敢不敢扔下北面不管?跟着我追到定陶山!” ………………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百里之外的张须陀军中军大营中,张须陀也是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还正好就拍在了木兰刚从谯郡带回来的陈应良书信上,脸色还铁青得异常可怕。肃立在两旁的秦琼、罗士信、贺延玉、樊虎和唐万彻等隋军名将也是个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整个大帐中,只剩下木兰的清亮声音回荡,“……那个陈应良不仅拒绝大使你的出兵邀请,还狂妄的说大使你的战术是个笨法子,只会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前堵后追累死累活也没有半点作用!末将当时气得简直象当场就砍了他……。” “贪生怕死的无耻鼠辈!”罗士信忍无可忍的大吼,就象在中军大帐里打了一个炸雷,怒吼道:“我们辛辛苦苦追了几百里,好不容易就要把孟让狗贼合围了,陈应良这个狗贼敢临阵退缩!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拿他的脑袋祭奠我们阵亡的弟兄!” 贺延玉、樊虎和唐万彻等人也是纷纷破口大骂,无比愤怒陈应良的临阵怯战,让自军的千里追击功亏一篑,只有性格比较冷静的秦琼没有吭声,但脸色却阴沉得十分可怕,还把牙齿咬得极紧,脸上肌肉不断抽搐。 许久后,张须陀才挥了挥手,中军大帐里骂声立即戛然而止,然后张须陀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陈应良说得很对,我们的前堵后追,确实是一个笨办法,我让他和董纯、杨汪联手封堵孟让的南逃道路,这个包围圈也确实太大了一些,他的话并没有错。他错的……。” 慢条斯理的说到这里,张须陀又重重一拍桌子,也是无比愤怒的吼道:“他错的!是不保存实力,不该没有选择全力一搏,不该没有去考虑孟让流窜到江淮一带的可怕后果!他根本就不知道,一旦让孟让这样有经验有实力的大贼巨寇流窜到江淮,会有什么样后果!把比较太平的江淮,变成下一个济北也有可能!” 怒吼太过用力,已经年过半百的张须陀一口气没接上来,忍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秦琼赶紧一个箭步上前,给张须陀拍打脊背,张须陀挥手表示自己无碍,咳嗽着说道:“我没事,快到子时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南下,全力追击孟让的乱贼队伍。” “继续追?”秦琼有些担心,忙道:“大使,陈应良拒绝出兵北上,汴水河段无兵防守,按路程计算,孟让队伍应该都已经过了汴水了,我们不太可能追得上了啊?” “全力一试吧。”张须陀无奈的说道:“希望杨汪能给我一个惊喜,稍微迟滞一下孟让的进兵速度,如果实在追不上,就让军队在梁郡休整一下,补充些军械粮草,然后回头去济阴,解决孟海公这个贼头,也不算误事。” 秦琼垂首答应,木兰却恶狠狠的说道:“希望孟让那个贼头流窜进谯郡,让陈应良那个鼠辈也来求一求我们,也让他知道知道,孟让那个贼头有多残暴狠毒!” “孟让进谯郡的可能不大,陈应良小子名气还算有些,以孟让的奸诈狡猾,不太可能进谯郡和陈应良硬碰硬。”张须陀摇头,无力的说道:“我现在不怕孟让东进彭城北部,也不怕他直接南下谯郡,就担心他向西南淮阳流窜,或者杀进彭城南部,那么不是淮阳永无宁日,就是我们进退两难了。” 无力的说完,已经累得双眼充满血丝的张须陀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叹道:“陈应良啊陈应良,老夫真的不明白了,象你这么消极避战的胆怯鼠辈,到底是怎么闯下这么大的名声的?圣上对你委以谯郡通守重任,还真是所用非人啊!” 第152章 功亏一篑? “先摆脱张须陀老狗的追杀再说,等到了彭城南部,能和杜伏威联手洗劫谯郡当然最好,不行可以渡淮河进淮南,如果再有机会,就干掉杜伏威,吞并他的队伍!”、 在心里拿定了这个主意,次日清晨,孟让毅然改变既定的流窜路线,领着队伍向梁郡东南部进发了,而因为相信袁天罡占卜之能的缘故,又觉得通济渠那样的天险很难突破,孟让麾下的一干贼将头领没有一个反对这么做,还全都高举双手赞同孟让这个英明决定。 袁天罡当然也要随着孟让的队伍南下,孟让还提出请求让袁天罡给自己的队伍带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袁天罡也没慌张,从容不迫的一口答应,还主动向孟让说道:“孟大王,我们取道芒砀山南下,虽然没有穿过谯郡土地,但毕竟要从谯郡的边缘经过,为了谨慎起见,学生觉得大王你最好是多派一些斥候眼线南下,监视住永城官军的动向,如果陈狗官出兵拦截,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谯郡有多少官军?”孟让不答反问。 “听说有两千多人。”袁天罡含糊的答道:“还有一些乡勇和差役,加起来可能有三千来人吧。” 孟让放声大笑了,王信恶和李丑等人也是大笑出声,袁天罡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见孟让等人的笑容不似作伪,袁天罡便试探着问道:“孟大王,学生的话很可笑吗?” “淳风先生,不是你的话可笑,是陈应良那个狗官可笑。”孟让笑道:“才两三千人的队伍,他陈狗官也敢自称名将,看着吧,他如果敢出兵拦截,本大王保管把他杀得干干净净。” “淳风先生,你大概是在杜伏威的队伍里呆久了,见惯了他的队伍,所以谯郡的两千多官军很可怕。”孟让队伍里比较狡猾的曹伟也笑道:“你放心,我们的队伍和杜伏威的队伍绝对不同,我们的队伍可不是杜伏威四处拉来壮声势的那种乌合之众,而是和官军主力精锐打出来的虎狼之士,连张须陀的八风营、周法尚的左武卫和来护儿的水师都见过,还怕他陈狗官的两千多人马?” “是吗?”袁天罡将信将疑,便又说道:“大王,那么学生斗胆,想参观一下你的队伍,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孟让大笑着一口答应,还吩咐道:“李丑,你带淳风先生参观一下我们的队伍,没关系,淳风先生是自己人,他想看什么就让他看什么。” 李丑大咧咧的一口答应,当下孟让的队伍一边向东南行军,李丑一边带着袁天罡在队伍中穿插参观,结果让袁天罡十分震惊的是,孟让的队伍确实与自己之前见过的乱贼队伍有着很大不同,虽然一大半士兵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武器装备低劣,还带着大量的老弱家眷,但是有四五千人却显得十分精锐,大步行军间队伍颇为整齐,武器装备几乎能够赶得上正规军,其中身着铁甲还能占到近半,除此之外,更让袁天罡震惊的是,孟让队伍中的战马竟然比谯郡军队还要多上许多,可供骑乘作战的战马将近千匹,远多过只有两百多骑的谯郡军队。 见此情景,袁天罡难免有些心惊肉跳,开始担心陈应良的伏击计划有些难以成功了,李丑则是得意洋洋,不断给袁天罡介绍自军精锐的光辉战绩,什么硬抗张须陀麾下精锐八风营的冲击,奇袭周法尚和来护儿的押粮队伍,攻克鲁郡那座县城,全歼某支不肯交出钱粮的地方武装,还有什么生擒隋军平叛将领车裂处死。末了,李丑还狂妄的说道:“淳风先生,也真是张须陀那条老狗追得紧了,不然的话,就凭我们这支精兵,干掉陈应良那个狗官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李丑的话虽然狂妄,却狂得多少有一些本钱,就连袁天罡心里都承认,如果谯郡军队堂堂正正的孟让队伍正面决战,胜算并不大,所以袁天罡难免更是心中忧虑,暗道:“我们别肥肉没咬到,结果咬在骨头上崩掉了几颗牙吧?记得长孙无忌也提醒过陈通守,说孟让的队伍与我们之前遭遇的乱贼队伍不同,陈通守说他会小心,不知道他会如何小心。” 梁郡位于华北平原的腹地,境内除了东角的芒砀山和鱼山外,几乎没有什么象样山林,地势极是平坦,结果这也便宜了孟让队伍的行军流窜,在携带着大量妇女辎重的情况下,孟让队伍一天就行军了六十里,在距离芒砀山只有二十来里和北距永城只有八十里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休息过夜,而在此期间,周边的梁郡下邑、砀山两县全都选择了闭城自保,没有出动一兵一卒来阻拦和迟滞孟让的流窜。 也是到了晚上露营休息的时候,袁天罡才发现孟让并不象外表看上去那么粗豪莽撞,嘴上说不在意谯郡军队的举动,傍晚时实际上却还是有斥候不断飞奔回来报告谯郡情况,说是谯郡军队已然封锁了永城北面的睢水渡口,严禁任何流民南渡睢水,同时睢水北岸的流民百姓也纷纷传言,说永城那边已经戒严,官军撤回了城里全力守城,大白天里都是城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城池。 对于早就习惯了各郡官军互相之间拼命以邻为壑的孟让而言,对谯郡官军的自保动作当然没有任何的意外,同时邻近下邑、砀山两县的闭门自保动作也在孟让的意料之中,惟独北面张须陀队伍的反应,让孟让很是有些担心——留在后方的斥候快马飞报,老对头张须陀并没有任何放弃追击的打算,亲自率领着齐郡精锐一直在穷追猛打,下午申时过后,秦琼率领的前锋队伍还率先抵达了汴水河畔,并且立即着手搭建浮桥,距离孟让的队伍已经只有七十余里。 确认了张须陀队伍的动向,孟让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向旁边的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芒砀山那边的路好不好走?” “回孟大王,芒砀山只是名气大,实际上山不算高,大路很好走。”袁天罡恭敬答道:“学生估计,我今天参观的大王精兵队伍,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穿过芒砀山。小路不太好走,但胜在数量众多,四通八达,必要的时候疏散转移比较容易。” “这样就好。”孟让满意点头,又稍一盘算,这才安排道:“明天这样走,精兵在前面开路,粮草辎重走在中间,妇孺辅兵走在后面。张须陀老狗追不上当然最好,他如果追上来,就让辅兵和妇孺散开走小路逃命,然后到定陶山会合。” 知道孟让这个安排是为了保存力量,根本不考虑妇孺杂兵的伤亡问题,王信恶和曹伟等将领当然是一口答应,然后曹伟还建议让精兵每人背上十斤粮食预防万一,孟让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袁天罡则装模作样的问道:“大王,那我怎么办?是否和你的精兵队伍一起走?” “当然。”孟让点头,微笑说道:“淳风先生放心,不会让你冒险,明天你和我走在一起,真有麻烦的话,我的亲兵队伍会保护你。” 袁天罡赶紧道谢,又提出要把自己的四个随从带到身边,孟让不疑有他,同样是随口答应,袁天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在心中暗道:“精兵开路,粮草居中,杂兵和老弱妇孺殿后,这倒是一个以少胜多的大好机会,我们的队伍只要能够集中力量打败孟让的精锐队伍,那些杂兵自己都能跑得精光。就是不知道陈通守这次究竟怎么打,我们的牙口,能否啃下孟让的这支精兵?” 这时,李丑的大巴掌又拍到了袁天罡的肩膀上,大声道:“淳风先生,等过了今夜子时,你再给我们卜一卦,看我们走芒砀山这条路是吉是凶。” “李将军,抱歉,这卦我不能卜。”正在盘算谯郡军队与孟让军实力对比的袁天罡没做多想,随口就答道:“如果你们走其他的道路,我倒可以为你们卜问凶吉,但芒砀山这条路不行。” “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楞,孟让还追问了一句,“淳风先生,为什么芒砀山这条路不能占卜凶吉?” “孟大王,因为芒砀山这条路是帝王路。”袁天罡很是郑重的说道:“帝王之路,有天地庇佑,神佛呵护,非通天彻地之人不能探究,学生凡夫俗子,不过是小通方术,如何敢为此路占卜问卦?学生若是强行卜之,只怕不仅是立遭天谴,还也可能会适得其反,为大王招来祸端?” 早就被袁天罡的神棍手段忽悠得一楞一楞的孟让等人这次更楞了,然后急性子的李丑还赶紧问道:“淳风先生,你为什么说芒砀山这条路是帝王路?” “李将军有所不知。”袁天罡满脸严肃的说道:“始皇时,汉高祖刘邦就是在这芒砀山中斩蛇起义,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并且史书上还有记载,说刘邦乃赤帝之子,他在这芒砀山中所斩之白蛇,乃白帝之子,赤帝与白帝之子会于这芒砀山,这条山道岂非帝王之路?” 说罢,看了看已经被全都张开了嘴巴的孟让等人,袁天罡又微笑说道:“孟大王,各位将军,十分凑巧,我们明天要走的路,恰好要经过汉高祖斩杀之地,如果你们有兴趣,到了那地方,我可以指给你们看看。”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孟让等人点头如鸡啄米,然后孟让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岂止有兴趣?到了那地方,淳风先生你可要指点给我们看看,让我们好生瞻仰一下汉高祖斩蛇起兵的旧地。” 嘴上补充完了,孟让还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如果真的钻出一条什么白蛇来,就更好了!” ……………… 还是在同一时间,张须陀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也终于抵达了汴水河畔,与先锋秦琼的队伍会师一处,尽管天色已黑,队伍将士也已经疲惫不堪,张须陀还是命令军队连夜渡河,要求众将士到汴水南岸休息,以便次日发起追击。 靠着平时的严格治军与爱护士兵,张须陀的命令得到了坚定执行,已经累得走路都能打瞌睡的隋军将士仍然还是强打精神,在火把与篝火的照耀快步过河,到汴河南岸的开阔地带露营休息,结果几乎所有的隋军将士都是刚刚到得自军营地,连干粮都顾不得吃上一口,立即就往地上一躺,马上就鼾声大作的睡去。——没办法,连续两年的四处平叛救火下来,张须陀的队伍实在是太累了,这次又是从曲阜一直追击到汴水河畔,几百里路的急行军下来,张须陀麾下的隋军将士再是精锐善战,也已经是扛不住了。 看到自军将士的疲惫模样,张须陀心如刀绞,无可奈何,再听得周边友军的动向反应,张须陀却是怒不可遏,咬牙欲碎!在有着不小希望的情况下,东面的董纯队伍和西面的杨汪队伍,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借口时间不足,来不及从北线回师牵制和迟滞孟让队伍的向南流窜,眼睁睁的看着孟让从他们的防区边缘穿过,保存实力不做任何反应! 更让张须陀愤怒和担忧的还在后面,当隋军队伍即将全线渡过汴水时,南下跟踪孟让队伍的斥候终于送来了探报,说是孟让的队伍在下邑正北面改变了进军方向,流窜向了梁郡东南部,周边的下邑与砀山二县全都是紧闭城门,没有出动一兵一卒稍微拦截和迟滞一下孟让队伍!全都抱定了只要这个瘟神滚蛋,不管他去那里祸害的以邻为壑心思。 确认了孟让的流窜方向,早就已经把这一带地图牢记在心的张须陀当即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秦琼和木兰等人则是七手八脚的拿出随军地图打开查看,然后木兰马上就尖叫道:“彭城南部!孟让逆贼要去彭城南部!糟了,朝廷的主力全在北部,孟让到了那里,就再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了!” 张须陀背对着地图默默点头,突然说道:“希望陈应良能够有点担待,出兵牵制一下孟让,他那怕只要给我们争取一个白天时间,我们就能追上孟让。” 得张须陀提醒,木兰和秦琼等人再仔细一看地图,这才惊讶发现,孟让的流窜路线,必然经过谯郡军队的防区边缘,虽然孟让的队伍用不着踏足谯郡土地,但他东进彭城的必经之路,却恰好与陈应良的大本营永城距离不远,陈应良如果及时出兵,完全有可能拦住孟让的流窜道路! “陈应良手里的兵力太少,才十二个团两千五百人左右,指望他打败孟让不现实。”张须陀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我不要他打败或者打退孟让,我只要他挡住孟让一个白天,只要他给我争取一个白天的时间,我就能追上孟让,和他前后夹击孟让。我们这次追击战的成败与否,就看陈应良是选择保存实力,还是不惜代价的全力一战了。” 秦琼和贺廷玉等人纷纷点头,惟有木兰撇嘴说道:“我看悬,别说陈应良小子不太可能出兵,就算他出兵,就他那副贪生怕死的鼠辈模样,碰上孟让这样的厉害贼头,肯定也是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见惯了无耻友军的贪生怕死与保存实力,张须陀对木兰的风言风语只能是抱之以苦涩一笑,苦笑过后,张须陀又命令道:“拿纸笔来,我要再给陈应良写一道书信,安排可靠的人连夜送到永城去,成败与否,就看他陈应良的抉择了!” 写好了给陈应良的书信,张须陀又亲笔手书了两道命令,分别给距离较近的下邑和砀山两县县令,命令他们不惜代价出兵牵制孟让,那怕死光县中所有乡勇,只要能够换得孟让队伍停止行军一个时辰都行!然后派了三匹快马,将三道书信连夜送了出去。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才刚刚微明,张须陀就领着军队继续南下了,并且明确告诉将士再追一天,一天之内如果再追不上孟让,孟让队伍也顺利流窜到彭城南部,那么已经征战多日的队伍就在梁郡境内就地休整。得知这一命令,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齐郡队伍顿时欢声如雷,而这些发自肺腑的欢呼声却让张须陀心中无比苦涩,知道自己确实太过透支军力,军中将士也早就在盼着休整和休息了。 虽然已经决定如果当天之内再追不上敌人,就彻底放弃这次追击行动,但张须陀在内心深处当然还是不肯放弃全歼孟让队伍的最后希望,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周边友军能够多少迟滞一下敌人的逃跑速度,但残酷的事实却很快就彻底粉碎了张须陀的这个最后的希望。到了下午时,当已经筋疲力尽的张须陀队伍急行军到了七十里外的孟让军露营地时,不仅没有看到半个孟让军士兵的影子,还碰上了刚刚追击到此的下邑和砀山乡勇队伍。 “我们下邑的张县令接到大使命令后,虽然立即召集队伍出兵,但弟兄们守城太累,走得慢,所以没能赶上。” “大使明查,本来我们砀山乡勇是准备马上出兵了,可是今天清晨,北面大股的乱民抢劫乡里,到处杀人放火,我们只能是赶紧先去救百姓,所以……。” 这是下邑县丞和砀山主薄给张须陀的交代,听到这些无耻鬼话,张须陀却是发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东南面孟让队伍流窜的方向,神情落寞而又憔悴,旁边已经是蓬头垢面又满身尘土的齐郡将士则默默的看着张须陀,目光中尽是疲惫与期盼。 片刻后,张须陀才声音沙哑的问道:“永城陈应良那边,又是什么答复?” “回禀大使,没答复。”负责安排信使的贺廷玉垂首答道:“末将派到永城的使者,至今没有回来,我们的斥候也没发现任何永城驻军出兵的迹象。” 张须陀表情木然,许久后,才喃喃说道:“从齐郡长白山开始,一直来到这梁郡芒砀山,转战数千里,大小十余战,牺牲将士以千计,好不容易抓到了的歼敌机会,就这么错过了?我们的老朋友孟让,就这么又一次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喃喃说完,张须陀浑浊的双眼中已然是泪花闪烁,秦琼、贺廷玉与木兰等将领个个泪流满面,罗士信咬牙出血,拳头攥得指关节都在发白。张须陀则又无力的摇摇头,垂首说道:“传令全军,放弃追击,就地休息。” 期盼已久的休息命令传达,没有欢呼声音,满身满脸泥土汗水的隋军将士反而流下了眼泪,许多士兵还痛哭出声,用手中刀枪奋力砍砸地面,疯狂嘶吼,“白辛苦了!又是白辛苦了!” 听到忠勇将士的哭泣怒吼,张须陀老泪纵横,眺望着东南面的芒砀山方向,神情苍老,寂寞,更孤单。 突然间,张须陀的眼皮微微跳了一跳,因为他的浑浊泪眼突然看到,正有一匹快马正从芒砀山的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还不断的挥鞭踢腹,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疑惑之下,张须陀正要派人去迎住那骑士查问究竟,撕破嗓门的吼叫声音,却已经抢先传入了张须陀的耳中………… “大使!大使!快去芒砀山!快去芒砀山!快去芒砀山啊————!” 第153章 贪嘴的下场 即将进入芒砀山山区的头一个夜里,袁天罡有大半个晚上没睡好,没睡好的原因倒也不是如何从孟让的队伍里离开,事实上袁天罡也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脱身之计,愁的只是孟让军实力强过预计,目前来说还比较弱小的谯郡军队没有必胜把握,说不定还有可能弄巧成拙,反被孟让队伍乘机重创。 “算了,这不我所能担心的事,我还是操心一下明天如何顺利脱身吧。”直到还是想通了这点,袁天罡才踏实睡去,还一觉睡到天色微明,最后还是被孟让的亲兵叫醒,这才打着呵欠醒来,领着四个随从去与孟让会合。 见到孟让时,袁天罡的随从各自从孟让亲兵手中领到了一份干粮,孟让也亲自把一份干粮递给袁天罡,很客气的说道:“淳风先生,将就着吃些干粮吧,我们的斥候探报,张须陀那条老狗昨天晚上连夜渡过了汴水,以那老狗的习惯,这会他已经就已经出兵南下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快走,所以就不埋锅做饭了。” “应该如此。”袁天罡点头,又关切的问道:“大王,那谯郡陈狗官和芒砀山那边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谯郡那边没什么动静。”孟让顺口答道:“芒砀山那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应该没事。” “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袁天罡有些担心,不太敢是陈应良已经把埋伏提前布置到位,还是还没来得及布置埋伏,但事已至此,袁天罡再是担心也没作用,只能是硬着头皮接过干粮,跟随孟让的精锐队伍向东南方向的芒砀山开拔。 孟让队伍严格执行了之前预订的转移计划,孟让的命根子精兵队伍走在最前面,由孟让亲自率领,在中原战场上贵比黄金的骑兵队伍还就跟随在孟让左右,曹伟率领辎重粮队走在中间,面黄肌瘦的杂兵和妇孺老弱则走在队伍最后,为全军殿后。——孟让的用意想必大家都清楚,那就是一旦被张须陀追上,就用这些数量庞大的了老弱杂兵阻塞道路,消耗张须陀队伍的体力与时间,孟让则率领精华队伍乘机开溜,然后再凭借骨干队伍轻而易举的招揽流民百姓入伍,重振声势。 鉴于张须陀的追击态度十分坚决,孟让军前中后三支队伍都走得很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走完了二十余里的开阔官道,顺利抵达了芒砀山的边缘,结果让孟让有些皱眉的是,芒砀山虽然确实算不上什么崇山峻岭,但山势仍然还是逶迤起伏,区域辽阔,想要迅速穿过山区十分困难。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芒砀山的周边又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没有道路可走,想要迂回绕过山区只会浪费更多宝贵时间,别无选择之下,孟让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军队走入山道,同时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没事,这条路我们难走,张须陀老狗的队伍同样难走,只要我们顺利穿过这片山区就没事了。” 还好,芒砀山的山区虽然比较辽阔,山峰却都不算高,道路也不算狭窄,那怕是孟让倚如命根的骑兵队伍在山道上行走也没有什么阻滞,行军速度仍然能够得以保证,同时上前开路的斥候哨队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随着前中后三队的顺利进入山区,孟让也逐渐的放下心来,还开始考虑是否在这一带布置埋伏,热情款待一下把自己撵得东奔西走的老对头张须陀? 袁天罡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孟让左右,不断给孟让指点历史名山芒砀山的各种名胜古迹,什么黄帝蚩尤时代的采石场,孔老夫子避雨教徒弟的夫子山,墨子隐居的北周山,还有什么张飞当土匪时修建的山寨遗迹,秦始皇巡游时走过的芒砀古道,世界上第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坟茔所在,并且介绍其中历史典故,逐渐放下心来的孟让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几乎就想到名景现场去游览一番。 做为一个颇具野心的有文化贼头,孟让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老前辈刘邦斩蛇起义的现场,抽空向袁天罡问道:“淳风先生,你说汉高祖刘邦就是这条路上斩蛇起义的,他斩白蛇的地方在那里?” “就在前面,不远了。”袁天罡一指前方,随口说道:“就在那个位置,传说当年刘邦是在一座小湖的旁边斩蛇起义,可惜几百年来河流改道,那座小湖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池塘……,咦?” 让袁天罡发出惊咦声音的原因是,恰好就在他所指的那个方向,竟然升起了一股青黑炊烟,看位置好象就是袁天罡介绍的那个小池塘,孟让也注意到了那道炊烟,便赶紧派人上前去查看情况,同时让军队提高警惕,准备作战。结果没过多少时间,一个小喽罗就跑了回来,向孟让拱手奏道:“禀大王,是一股小流民,只有二十多人,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偷来了一头大肥羊,正在一个池塘旁边杀羊煮肉。” “娘的,吓老子一跳!”孟让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又喜道:“好,有肉吃了,快走,过去看看情况。” 袁天罡心知有异,可是又不敢言明,只是跟着孟让的亲兵队伍快步上前,结果走了一里多路后,来到了传说中刘邦当年斩蛇起义的地点,已经从小湖变成小池塘的旁边,还真有二十来名衣衫褴褛的乱民正在与孟让军的前锋哨队对峙,池塘旁边也真的架着一口正在沸腾的破烂铁锅,隐约还能听到愤怒的叫嚷声,“是我们的羊,我们好不容易借来的羊,想分肉,做梦!” “大王!又来人了,好多人!” “他娘的,算老子们倒霉!走!快走!” 叫嚷着,那群流民似乎是看到了孟让的大队赶到,知道寡不敌众反抗必死,惧怕之下撒腿就往东南面跑了,孟让军的哨队也不追赶,只是欢呼着冲到铁锅旁边用刀枪去捞羊肉,还有人叫嚷道:“酒!还有两坛酒!” 听到有酒有肉,孟让的亲兵队伍顿时个个大喜,赶紧快步上前去分酒肉,孟让也很高兴的加快了脚步,知道谯郡军队将要在这一带布置埋伏的袁天罡则是心中生疑,一边赶紧跟上,一边低声对自己的四个随从吩咐道:“别去分肉分酒,有古怪。” 到得现场一看,哨队士兵开始了往嘴里灌酒,还有人被刚捞出来的肉烫得哇哇大叫,孟让则大步上前,一把抢过了一个酒坛,先闻了闻,大声赞了一句好酒,这才捧着酒坛往嘴里灌了一气,然后又叫了一声好酒,最后把酒坛递给了袁天罡,邀请袁天罡饮酒,袁天罡很小心把酒放到鼻下仔细闻了闻,没发现异常却也不敢喝,只是把酒坛放到嘴边,抿着嘴举起,假意喝了一口,然后也是赞道:“好酒。不过这深山老林的,那伙小贼那来的酒?” “宋城鲁记商号?”孟让注意到酒坛上的红封,笑道:“刚才那群小贼,八成是运气好劫了什么商队,运气不好又碰到我们,好酒,快把李丑和王信恶他们都叫来,让他们也喝些。” 命令人去传唤麾下将领,孟让又制止了亲兵队伍的抢肉行为,命令士兵将羊肉切成小块分给众人,自己也捞了一块拳头大的羊肉吃了,再邀请袁天罡同吃羊肉时,早就发现情况不对的袁天罡赶紧继续借口自己吃素,谢过了孟让的好意,孟让也想起袁天罡这两天从不吃肉的习惯,没有半点生疑,只是把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羊肉分给亲信队伍。 这时,李丑和王信恶等人也已经赶到了现场,得知事情经过后全都是哈哈大笑,争着抢着分肉喝酒,他们的亲兵队伍也厚着脸皮上前分羹,很快就把羊肉分得精光,还一大锅羊汤都分得点滴不剩。接着孟让又注意到这里有草有水,地势开阔,就干脆让军队在这里稍作休息,补充饮水,也顺便等一等已经稍微有些脱节的前中后军,同时派人侦察前方动静,想看看这一带还有没有类似的好事。 命令传达后,已经走了几十里路的贼军上下倒也没有客气,或坐或卧就地休息,喝水吃干粮,也让自己的战马去啃附近的茂密青草,结果贼军士兵差点把数丈方圆的小池塘给喝干,近千匹战马也把周围的青草嫩叶啃得干干净净。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一直在保持在高度警惕的袁天罡才惊喜发现,周围的草丛中竟然大量撒着一些来历不明的可爱小豆子,而清澈的小池塘底部,也静静的沉睡着一些玻璃状的红石头白石头——对炼丹术有着一定研究的袁天罡敢拿脑袋打赌,这些红石头白石头绝对就是传说中红信石白信石,制造砒霜的原材料,毒性比砒霜稍微弱些的天然毒药!甚至可能还有天然砒石,只是那玩意不好弄,所以袁天罡也不敢肯定陈应良有没有拿来招待孟让军的精锐队伍。 暗暗钦佩了陈应良的心肠比砒霜更毒,袁天罡也没客气,为了让贼兵队伍在这里多做休息,袁天罡赶紧给孟让介绍起了刘邦在这里斩蛇起义的典故,又说起什么秦始皇发现这里有王气,所以特地跑来这里巡游厌镇的故事,结果也多少收到了一些效果,让孟让等人在这里多休息了一小会,然后才下令军队继续向前开拔。 袁天罡很快就明白自己是在浪费力气了,军队才刚开始继续开拔,到前方哨探的斥候突然飞奔来报,还远远就大喊道:“大王,不好了,前面的道路被堵塞了,被人用石头和木头堵住了!” “什么?!”孟让和王信恶等人都是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有没有发现敌人?” “没有。”斥候大声回答,又补充道:“不过那一段路特别的窄,木头和石头堵得严严实实,过不去。” 孟让的脸色有些变了,赶紧喝道:“快走,过去看看情况!” “孟大王,你不能去!”袁天罡赶紧表忠心了,拉住已经吃过肉喝过酒的孟让说道:“孟大王,你忘了孙膑和庞涓的故事了?孙膑就是用木头石头堵住道路,骗得庞涓上前查看情况,然后乘机乱箭齐发,把庞涓射死在了马陵狭道里!”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件大事?!”孟让脸色顿时变了,赶紧向王信恶命令道:“王信恶,你带一支队伍上去查看情况,注意搜查山道两边的高地!发现情况不对,马上给我撤回来!” 王信恶领命,赶紧领了一支队伍大步向前,到现场去查看情况,袁天罡则可怜巴巴的对孟让说道:“孟大王,你可要明查,我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我领着你往这条路来,是想让你避开官军的拦截,真不知道这里会有这样的事。” “淳风先生,你用不着担心,我没怀疑你。”孟让不耐烦的随口说道:“你如果真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早就跑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再说,如果你真的不安好心,刚才也不会提醒我小心埋伏了。” 袁天罡赶紧谢过,又公开要求自己的四个随从留在自己身边,不许胡乱跑动,以证明自己的坦荡无私,心里则祈盼孟让喝下去的酒尽快生效,自己好有机会乘乱逃命。 这时,前方的道路深处突然升起袅袅黑烟,烟雾先淡后浓,逐渐笔直升上天空,孟让大惊,刚要再派人去探问究竟时,山道两旁的密林深处却已经是鼓声大作,铜锣乱响,还有人在大声喊杀,孟让队伍个个大吃一惊,赶紧举起弓箭武器四处张望,但山道两旁的树林之中却是静悄悄的安静无声,不见半个人影,上山搜查的斥候也说没有发现敌情。 鼓锣号角声仍然在山谷之中不断回荡,震耳欲聋,孟让军队伍却是连半个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军心之惶恐可想而知,与此同时,王信恶的信使也飞奔回来报告,说他们同样没有发现敌情,只是有人点燃了堵塞在山道中的树木杂草,所以前方才浓烟冲天,同时孟让军的前进道路也被烈火与浓烟彻底堵塞。 用烈火堵塞前进道路,远处山谷中战鼓震天,周边近处却不见半个敌人身影,这样的古怪埋伏孟让不要说见过,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过,惊疑难断之下,孟让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就在这时候,孟让突然感觉腹痛如绞,说什么都无法忍耐,只得赶紧解开裤子蹲到了旁边做起了生理动作,一边拉着一边大吼,“传令全军,就地警戒,搜寻道路两旁,发现敌人踪迹,立即报告!” “呕!”大概是闻到了孟让的排泄物气味,旁边的一个贼军士兵突然弯腰呕吐了起来,结果他的动作也把孟让惹得大怒,咆哮道:“吐你娘的头!嫌老子的屎臭,老子叫你把屎全吃了你信不信?” “大王,小的不是嫌臭,是肚子里不舒服。”那士兵委屈的解释,结果他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又有好几个士兵也忍不住剧烈呕吐了起来,同时还有许多的亲兵也学着孟让一样,解开裤子就蹲在路边拉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见此情景,孟让当然是大惊失色,袁天罡则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叫痛,解开裤子加入了随地大小便的行列,袁天罡带来的四个随从本就是阚稜亲自挑选的精干士兵,又得过袁天罡的指点,见此情景当然也是毫不犹豫的蹲到袁天罡身边,装出了大家都已经中招的同甘共苦模样。 这时,后面的李丑捂着肚子跑了过来,一边呻吟一边大喊,“大王,情况不对,有许多弟兄又吐又拉,我也拉得厉害,已经拉两次了,肚子还在疼……,哎哟。” 说着,李丑又一次蹲在了地上剧烈腹泻,同时更多的孟让亲兵也蹲到了地上解开裤子排泄,没有吃过羊肉的普通士兵则纷纷弯腰呕吐,还有孟让军那些宝贵的战马,也基本开始了腹泄拉稀。见此情景,孟让也终于醒悟了过来,惨叫道:“中计了!我们中计了!刚才的酒肉里有毒啊!” “大王,我们没吃肉没喝酒啊?”好几个正在呕吐的士兵惊讶问道。 孟让又是一楞,然后立即惨叫道:“池塘!敌人在池塘里也下了毒!喝酒吃肉的拉肚子,喝了池塘水的呕吐,敌人下了两种毒!” “****他娘的!”李丑痛苦的大骂了起来,“到底那个狗娘养的,这么缺德,竟然给老子们下毒!” 注意到孟让的亲兵队伍已经几乎都蹲在了地上,周围的士兵也大部分开始呻吟呕吐,没有出现中毒症状的贼军士兵则是一片大乱,军心更加慌乱到了极点,袁天罡心里有了底,便也惨叫道:“陈应良!肯定是陈应良那个狗官!听说他当初抓杨玄感时,就是在杨玄感的酒里下了毒!孟大王,我们中计了,陈应良那个狗贼故意按兵不动,就是要让我们掉以轻心,他好在这里布置埋伏对付我们!完了,我刚才也喝了酒啊!” “陈应良,****你娘!”孟让差点没有吐血,捂着肚子惨叫,“传令全军,马上掉头,往回走!” 正在呕吐的传令兵答应,却迈不动步子奔走传令,李丑也歇斯底里的惨叫了起来,“大王,你疯了?张须陀老狗正在后面追着我们,我们现在都这情况了,往回走不是找死么?” 孟让一楞,然后赶紧喝住传令兵,袁天罡则迅速盘算分析,觉得陈应良至今还不肯露面出击,肯定是想让药效更加发作,也指望张须陀及时赶到前堵后追,便呻吟着大声说道:“孟大王,应该继续向前,陈狗官点火堵住我们的道路,证明他前面……,哎哟啊,肚子又疼了,证明他前面可能没军队。” 觉得袁天罡的分析有理,孟让果断下令,让没有中毒或者中毒不深的士兵上前,全力扑火疏通道路,然后又蹲在了地上剧烈腹泻大骂陈应良,袁天罡也装成中毒的样子,站起来又蹲下去呻吟。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孟让队伍的后方终于响起了象样的喊杀声,同时听到石头与树木落地的声音,孟让心急如焚,赶紧派人去探问情况时,后方已经有人上来飞报,说是押解辎重粮草的中军遇袭,被人用滚石落木从山上推下,砸死砸伤了不少士兵,也堵塞了孟让前军的后退道路,还把曹伟都堵在了后面,孟让闻报大惊失色,却仍然还是不明白陈应良的战术用意,不知道官军究竟要从什么地方杀来。 在这种情况下,孟让最正确的应对办法当然是让军队化整为零,翻山越岭从山道两旁突围疏散,但这么一来,孟让引以为傲的百战精兵队伍非得七零八落不可,同时已经不幸中毒的孟让也很难顺利逃过官军搜索,所以孟让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命令军队尽可能的上前开路,扑火疏道,还严令士兵禁止脱队行动,以免被至今没有露面的敌人各个击破。 靠着两年来的多次实战磨练,孟让的命令得到了坚定的执行,没有中毒和中毒不深的士兵几乎全部上前疏通道路,留下了中毒较深的将领士兵在原地呕吐腹泻,还有一些喝水较多又体质较弱的士兵开始四肢抽搐,出现了砒霜中毒的症状,喝酒多的孟让和李丑则是拉得站都站不稳,身体迅速出现脱水无力的症状。 前方的浓烟终于开始稀薄了,隐约还能听到通了通了的声音,不等孟让等人大喜,前方的道路深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巨如炸雷,从没听到过如此巨响的孟让等人当然是大惊失色,知道这是火药炸响的袁天罡却是心中大喜,知道这肯定是陈应良的总攻信号。 果不其然,火药爆炸的巨响还在山间回荡时,孟让队伍的前后方向都响起了真正的喊杀声,孟让大惊捂着肚子起来张望,却距离较远看不到情况,最后还到喊杀声鼎沸时,前后两个方向才分别来报,说是王信恶的前军遭到了官军来自正面的弓箭袭击,用弓箭堵塞住了道路,贼军士兵向前冲突间死伤惨重,却死活冲不到官军的面前,同时王信恶本人也是腹泻不止,无法指挥军队,更没办法身先士卒的鼓舞士气。而后方则是来报说,有一股全身绑满树叶的官军从小道迂回上了官道,正向这个位置杀来。 “挡住后面!前面给我全力冲!”孟让绝望的吼叫下令,仍然还是不肯放弃集体突围最后一线希望。 能动弹的都到前后两方去了,现场只留下了几百名又吐又拉的贼军士兵,还有一些已经开始满地打滚口吐白沫的士兵,孟让心急如焚,而前方却仍然噩耗不断,说是贼军队伍不惜代价冲到了官军正面后,又遭到了官军长刀队的迎头痛击,被杀得死伤惨重,仍然还是无法突出包围,孟让大怒,吼叫着命令前军全力冲锋,不惜代价突出包围。 传令兵又飞奔去了,结果传令兵刚走远,孟让又发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看时却见是袁天罡,忙问何事,袁天罡则捂着肚子神情诚恳的说道:“大王,我喝酒少,中毒不深,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要不我带你抄小路走吧,这一带我熟悉,知道地形。我的随从中毒也不深,可以背你走。” 袁天罡说这话当然是典型的猫玩老鼠,他的四个随从也早就悄悄握紧了出鞘横刀,谁知孟让只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败局已定,跟随大队突围肯定会遭到官军的全力追杀,竟然马上就点头说道:“好,我们走小路撤退,不过等一会,我派人召集一些没中毒的弟兄过来。” “大王,没时间了!还是先走要紧!”袁天罡催促,还命令道:“快,架起孟大王走!” “我不走!你们想干什么?我不走!”孟让大惊失色,赶紧想要拔刀时,早有两个袁天罡的两个随从上来抄住他的双臂,抢了他的武器,把他架起就往山上走,孟让挣扎大喊,结果又被袁天罡的一个随从用刀柄一下子砸晕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旁边的孟让亲兵队伍大惊,纷纷起身想要阻拦,可惜一个个不是已经拉得手脚无力,就是已经吐得东倒西歪,即便勉强站起难以迈步,只有体格比较好的李丑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大吼道:“放开大王!快放开他!” 回答李丑的,是袁天罡向一个随从使个眼色,又向李丑一努嘴,随从会意,举刀大步上前迎向李丑,李丑大惊赶紧举刀,可是手臂无力,横刀才举到一半,袁天罡的随从就已经是果断一刀落下,把他一刀砍死,还顺手砍下了他的首级,然后袁天罡冲着那些惊叫的贼兵吼道:“自己逃命,如果敢跟上来被官军发现,李丑就是你们的下场!” 上吐下泻得手脚发软的众贼兵不敢再上前,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昏迷过去孟让在袁天罡随从的背负下上山,消失在密林深处,大呼小叫,作势追赶,可又基本上是连旁边的山坡登不上去,偶有几个中毒士兵追上,又被袁天罡的随从全部砍翻。 第154章 见面 “大使!快去芒砀山!快去芒砀山啊!”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斥候飞奔到了张须陀的帅旗近处方才下马,然后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冲到张须陀面前,未及礼就大吼道:“禀张大使!芒砀山发现孟让贼军踪迹,且贼军队伍大乱,停滞不前,前军似乎遭到了袭击!” 张须陀已经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猛然射出光芒,旁边的秦琼与贺廷玉等人也是惊喜万分,迫不及待问道:“确认是孟让的队伍不?他们遭到了什么样的袭击?是我们的那一支友军动的手?!” “确认是孟让队伍!”斥候喘着粗气答道:“山道太窄,探不到具体战况,只看到他的队伍后军大乱,还有听到他们在喊杀冲锋,似乎想要突破拦截!” “突破拦截?那来的队伍拦截他们?”秦琼与贺延玉等将更是惊喜万分,又赶紧转向张须陀,抢着说道:“大帅,这是好机会,不能错过,应该进兵,应该马上进兵!” 张须陀并没有急着下令出兵,先是闭上眼睛稍做盘算,然后才怒睁双眼,大吼道:“传令,唐万彻率军一千看守粮草辎重,余下众军,兵发芒砀山,全力破敌!” “诺!”整齐的答应声中,原本已经准备就地休息的齐郡隋军重新开始了大追击,罗士信、秦琼、贺兰宜与木兰四员猛将并骑当先,他们麾下的四支队伍也排成了四个纵队,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向着芒砀山战场疾驰冲锋,并驾齐驱,争先恐后,张须陀亲率主力尾随其后,万人大军列队而进,快而不乱,疾而不散。只有被张须陀点到名字的唐万彻率军留下,满脸不乐意的看守粮草辎重。 喜悦与激动挂在每一名隋军将士脸上,让他们忘记了千里追击的辛苦与疲惫,也让他们充满了兴奋与斗志,拍马冲在最前面的罗士信还和木兰开起了玩笑,说是要比赛谁在战场上杀的敌人最多,输了的人必须拿这场大战的军功赏赐请客,秦琼与贺延玉虽然没有搭他们打赌的茬,却都是迫不及待的检查起了武器装备,默不作声的注视前方,恨不得能够长出翅膀,马上飞到芒砀山痛快杀敌,一刀砍下老对手孟让的人头! 张须陀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兴奋表情,从地理位置判断,张须陀已经猜到正在芒砀山拦截孟让贼军的应该就是谯郡军队,但张须陀已经从木兰的介绍和陈应良的书信中知道谯郡军队的情况,知道陈应良麾下目前只有十二个团的作战力量,兵力远远不及孟让队伍,组建时间也不长,经验更加不如孟让贼军!而自己的老对手孟让通过一年多来的实战锻炼,蝗虫过境一般的烧杀抢掠与战场缴获,已经武装起一支装备绝不在正规军之下的精锐队伍,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组建时间不长的谯郡队伍想要长时间拦住他们,难度极大! “陈应良,听说你不仅是一员猛将,还是一员智将。”张须陀在心里说道:“希望你用脑子打仗,好生利用山道狭窄漫长的优势,老夫不要你能破敌,只要你能坚持到我军抵达战场,老夫就给你记首功!” 扔下了辎重粮草的全速疾驰之下,只用半个多时辰,绵延起伏的芒砀山群峰就已经出现在了齐郡隋军的面前,结果让齐郡隋军将士欣喜若狂的是,他们不仅立即看到了老对手孟让贼军的旗帜,还看到敌人的后队彻底大乱,似乎已经失去了指挥和控制,大喜之下,隋军将士人人欢呼出声,冲锋得更加猛烈迅捷,罗士信和木兰为了让谁的队伍率先进入狭窄山道,还当场起了口角。 “传令!罗士信为先锋,率先进山道!”知道山道不好走的张须陀果断下令,“秦琼次之!贺延玉与花木兰尾随其后,其余队伍,在开阔地带集结侯命!再有,抓些俘虏过来,我要审问口供!” 命令传达,木兰失望吼叫,年仅十五岁的罗士信放声狂笑,率领麾下队伍率先冲入山道,秦琼不动声色的率领本部跟上,然后才是满脸不情愿和神情冷峻的贺延玉,张须陀则让中军大队停留在山道外的开阔地带,一边让将士稍做休息,一边等待敌情消息,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老对手孟让还没来得及冲破陈应良的拦截。 嘈杂的喊杀声与哭喊声迅速传来,并且越来越大越混乱,从声音的远近判断,张须陀发现罗士信的队伍推进极快,也没有遭到任何象样的拦截阻击,完全就是势如破竹的就杀进了孟让队伍的密集处,结果这也让张须陀心中大奇,暗道:“不对啊?孟让的队伍怎么乱成这样,连一个率军殿后的都没有?” 张须陀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秦琼派人押来的几名俘虏,全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还一见面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祈求活命,一看就知道是孟让拉来当炮灰替死鬼的流民杂兵,恍然于罗士信推进如此迅捷的原因之余,张须陀的脸色也有些变了,猜到老对手孟让是故意让这些流民杂兵殿后,用他们庞大数量堵塞狭窄山道,迟滞自军的追击速度,他的精锐队伍则全力冲击谯郡军队的防线,自军仍然还没有全歼孟让骨干队伍的绝对把握!老对头孟让仍然还有很大可能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担心之下,张须陀赶紧亲自向几个俘虏问起口供,可是几个俘虏给出的口供却又让张须陀傻了眼睛——这些俘虏交代,他们从始至终就没看到过谯郡官军的半个影子,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听到山林里突然锣鼓声和号角声大作,然后又听说山路断了,曹头领组织人手上前疏通山路,然后张须陀的队伍就杀到面前,把他们抓到这里接受审问。 “山路断了?”张须陀大惊问道:“在什么地方断的?” 几个俘虏都摇头说不清楚,只有一个俘虏怯生生的说好象是辎重队那个位置断的,有人从山上推下滚石落木,有大量的辎重车堵塞在山道上,所以很难疏通。张须陀一听更是大惊,忙问道:“那你们家庭是怎么行军的?孟让和你们的骑兵是走在什么位置?” “回官老爷,孟大王他们走在最前面。”几个俘虏都抢着答道:“孟大王领着骑兵和铁甲兵走在最前面,辎重队走在中间,我们这些新兵走在中间!” “啊!混帐————!” 张须陀突然大吼了起来,还把手中马鞭重重摔在了地上,把几个俘虏吓得鬼哭狼嚎,赶紧又磕头恳求活命,旁边的樊虎与张知止等将惊问原因,张须陀怒发冲冠,放声怒吼,“陈应良这个小子!到底是想拦截孟让,还是想给孟让逃命的机会?孟让将精锐尽列在前,他竟然还切断孟让前军与中后军的联系,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想让这些杂兵、辎重车和滚石落木堵住我们的追击,让孟让精锐乘机逃命?!这些杂兵,杀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大帅,陈应良或许是想切断孟让前军与中后军的联络,他好乘机全力应对孟让的精兵,这样他的压力可以小一些。”张知止赶紧分析道。 “他做梦!”张须陀铁青着脸怒吼道:“就他手底下那群乌合之众,也想拦得住孟让的主力精锐?孟让不管是派出王信恶还是派出李丑,一个冲锋就能冲垮他的拦截!孟让手底下那群精锐,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连我们八风营的正面冲击,他们都能勉强扛得住,更何况陈应良手底下那两千多新兵?” 再怎么大怒也没用了,为了争取最后的机会,张须陀还是又立即派人传令,命令罗士信与秦琼等将全力冲击向前,不必计较杀敌多少,也不必去理会那些抄小道逃命的散兵游勇,不惜代价的全力向前,只要能够咬上孟让精锐队伍就行!同时为了让罗士信和秦琼等将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张须陀少不得让传令兵把孟让精兵是在前队的重要情况告诉给秦琼等人。 好不容易追上了老对头孟让,结果却被友军队伍吃错药堵住了追击道路,得知这一消息,脾气比较好的秦琼与贺延玉难免都气得放声怒吼,就更别说是性格急噪的罗士信和花木兰了,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罗士信,他的身先士卒完全就成了屠杀无辜,死在他的长矛之下的敌人虽多,却几乎都是反抗之力的杂兵妇孺,杀之不仅无用还对不起良心,可是不杀又不行,罗士信也只能是拼命的矛捅刀砍这些杂兵妇孺,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进追击,冲向前方更加密集的杂兵人群,继续残杀无辜可恕之人,踏着他们尸体和鲜血艰难前行。 直到杀到被乱木滚石堵塞的道路近处,罗士信才碰上了一些勉强能打的贼兵队伍,结果三下五除二把这些押解粮草辎重的贼军队伍杀散后,空余杀得满身是血的罗士信还得组织士兵清理道路,可是这里不仅已经被谯郡队伍推下来滚石落木堵塞得水泄不通,又被孟让军的辎重粮车给堵了一个严严实实,急切之间又怎么可能疏散得通?罗士信满肚子火气急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秦琼与木兰等人也先后率军来到了此地,帮忙给罗士信清理道路,但是山道太窄,军队无法展开,清理工作仍然见效缓慢,最后张须陀也领着一支队伍来到现场,看到前方堆积如山的石木杂物,张须陀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向罗士信问道:“听到前面有喊杀声没有?” “前面的喊杀声?”罗士信楞了楞,又侧耳倾听,然后惊叫道:“没有!没有喊杀声!” “糟了!孟让说不定已经溜了!”张须陀大声叫苦,然后大吼道:“不搬了,把东西堆上去,堆成坡道越过这里!这些辎重粮草不要都行,追杀孟让要紧!” 得到张须陀的命令,罗士信等人这才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在焦急间忘了既然在短时间难以清理杂物,不如直接踏在杂物过去!拍额懊恼之后,齐郡将士赶紧七手八脚堆砌坡道,把什么军帐粮袋全都扔到了杂物上,堆砌越障坡道,为了尽快越过障碍,齐郡将士干脆连敌人的尸体都利用上了。 又浪费了相当不少的时间,齐郡将士总算是铺成了一条越过路障的坡道,急不可耐的罗士信第一个越过路障,张须陀也跟着走到顶端,向山道的下方张望,结果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只有无数辆满载辎重牛车驴车留在山道上,不少车上的耕牛毛驴甚至都没来得及解下牵走,很显然这些架车之人走得十分匆忙。见此情景,张须陀难免又生出了一线希望,道:“敌人连毛驴都来不及牵走,应该是发现我们逼近才匆匆撤退,孟让说不定还没有走远!快追!” 希望尚存的大追击再次开始了,这一次张须陀还干脆步行走在了最前面——战马可没有办法越过路障,花木兰和秦琼赶紧左右护定他,罗士信则迫不及待的又抢在了张须陀的前面,齐郡将士紧紧步行跟上。然而张须陀等人向前走了还没三里路,却突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歌声嘈杂声,再仔细听时,又更加惊讶的听到,这些歌声竟然是下流无比的淫歌浪词——比如***之类的。 再快步向前,转过了一个小山丘后,张须陀等人又目瞪口呆的看到,夕阳下,一处山间开阔地上,无数已经杀得全身血染的隋军将士正在就地休息,空地的旁边则是堆积如山的人头和军械,还有无数匹贵比黄金的宝贵战马,此外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一个池塘里打捞着什么,一个穿着明光铠的隋军将领则在池塘旁边吼叫,“你他娘的眼睛瞎了?你踩着那块石头就是,快捞起来!这么贵的东西,我们以后还要用,一块都别浪费!” 这一带的隋军将士不是没有人看到友军队伍到来,可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些士兵看到张须陀等人出现后,不仅没有起身迎接警戒,还一个个放声大笑,笑得十分开心,还有人吹起了轻浮口哨,与此同时,木兰也终于认出了池塘边的那个隋军将领,惊叫道:“马三宝,怎么是你?” “花将军,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马三宝其实也是早已发现花木兰等人的到来,只是故意装出了一副惊讶模样,一边过来行礼,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花将军,不好意思,你们来晚了,大买卖我们已经做了,你们只能些小买卖了。” “我是张须陀,你是谁?”张须陀板着脸问道。 “你就是张须陀?”原本还打算说几句玩笑话的马三宝吓了一跳,赶紧换了一副严肃面孔,向张须陀拱手说道:“谯郡乡兵校尉马三宝,见过张大使。” “果然是你们谯郡队伍。”张须陀点头,又问道:“孟让的主力队伍呢?那去了?” “回张大使,被我们杀了一部分,一部分脱下盔甲钻林子跑了。”马三宝如实回答。 “完了!”张须陀一拍额头,知道以老对手孟让的脾气,铁定是钻进深山老林逃命去了,而且还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东山再起。 “跑了一部分?那你们为什么不追?”木兰大怒问道。 “花将军,天马上就黑了,怎么追啊?”马三宝指指已经在缓缓落山的太阳,又道:“再说了,弟兄门打得这么辛苦,也要休息一下。” 木兰眉毛一竖,正要发飑,东南面的山道之上,却突然响起了整齐的嘹亮军歌声音,唱的还正是已经颇有名气的《精忠报国》军歌,听到这声音,原本还在懒懒散散的谯郡隋军将士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跳起来集合列队伍,还以几乎向飞一样的速度排成了整齐队列,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张须陀等人才惊讶发现,马三宝在这里的队伍竟然只有区区五个团千余人。 嘹亮军歌声中,一队陌刀兵率先出现在了张须陀等人的面前,这些陌刀兵个个就象是刚从血洼里捞出来的一样,人人都是全身血染,手中陌刀也是已经砍得卷刃缺口,沾满毛发鲜血,人数同样也不多,看旗号只有区区两个团。接着不知道谁下了一道命令,军歌立止,陌刀兵队伍左右分开,让出一条狭窄道路,一名白袍银甲的俊秀少年越众而出,银甲如镜,白袍似雪,不染半点灰尘,装逼卖骚到了极点! 咬了咬已经干裂的嘴唇,满身尘土的张须陀大步上前,问道:“阁下就是谯郡通守陈应良?” “正是下官。”陈应良拱手行礼,又试探着问道:“老将军勇武非凡,莫非就是大隋名将、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张老将军?” “我就是张须陀,但名将不敢当,老卒一个。”张须陀略一点头,又严肃问道:“敢问陈通守,既然你在这里拦截孟让逆贼,为何要设置路障,拦截我军追击道路?” “回张大使,三个原因。”陈应良如实答道:“第一,下官为了切断孟让贼军前军与中后军的联系,免得他的中后军上来捣乱;二是为了切断孟让退路,便于重创歼灭他的主力;三是为了练兵,乘机锻炼一下我们的新军队伍,顺便实战锻炼一下锤砧战术。除此之外,切断孟让队伍的联系,也有打击敌人士气与混乱敌人军心的效果。” “拿孟让的精锐练兵?”张须陀有些张口结舌,又道:“什么是锤砧战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错,孟让的贼军颇为精锐,装备也不错,正适合让我军实战锻炼。”陈应良如实回答,又道:“至于锤砧战术,它是一种西域战术,中土从未出现,张大使如果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仔细介绍。” “你搞错没有?”木兰勃然大怒了,怒吼道:“拿孟让贼军练兵?拿朝廷大事当儿戏吗?” “木兰将军言过了。”陈应良微笑说道:“不让新军队伍经过实战锻炼,如何能够成为能征善战的百战雄师,又如何算是儿戏?我这是练兵平叛两不误,也没误什么大事。” “还没误什么大事?!”木兰更是大怒,吼道:“孟让在那里?王信恶和李丑这些罪行累累的贼将在那里?你不把这些贼将除掉,就算杀的贼兵再多,又有什么用?” “原来木兰将军是说孟让这些贼将啊?”陈应良笑得更加轻松,回头喊了一句,“带上来!” “诺!” 整齐的唱诺声中,四名满身血迹的谯郡士兵两人一个,抬着两名俘虏大步上前,还有一个士兵则提着一个人头上前,再紧接着,木兰和罗士信等齐郡将领就惊叫了起来了,“孟让!王信恶!怎么可能?你们抓到了孟让和王信恶?还是抓到了活的?还有李丑的人头?李丑也被你们杀了?!” 惊叫着,花木兰还把眼睛差点都瞪出了眼眶,只有张须陀没有惊叫,看着垂头丧气被推到了面前的老对头孟让,张须陀还露出了欣慰轻松的笑容,微笑说道:“老朋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张须陀,孟让突然象发疯一样的挣扎吼叫了起来,“无耻!卑鄙!卑鄙小人!你们这些暴君走狗,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竟然冒充杜伏威的使者骗我,挖陷阱布圈套不算!还给我下砒霜!下巴豆!给我的战马也喂毒!你们这些无耻小人,无耻!无耻——!” “下砒霜?下巴豆?” 齐郡队伍再次大哗,只有张须陀没有惊叫惊奇,只是向陈应良抱拳鞠躬,郑重说道:“陈通守,打得漂亮,辛苦了。” 陈应良抱拳还礼,平静说道:“谢老将军夸奖,为朝廷效力,为主上尽忠,不敢说辛苦。” 第155章 运气来了挡不住 为朝廷效力,为主上尽忠! 这句不要脸的话说起来是很容易,做起来却十分之难,也十分之危险。事实上,如果不是陈应良从杨智积那里学来的下毒招数顺利奏效,彻底瘫痪了孟让军的指挥系统,又严重打击了孟让军的士气斗志,兵力、经验和战斗力都不占优势的谯郡军队还未必拦得住孟让队伍的全力突围。但即便如此,这场大战还是打得险之又险,一度险些功亏一篑。 陈应良的战术布置是这样的,用毒酒、毒肉和毒水打击敌人军心,也使一部分敌人将领与精锐中毒失去战斗力;再让乡勇民夫在山林之中擂鼓呐喊,配合滚石擂木切断山道的手段,制造恐慌气氛,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军心更加慌乱,也乘机让毒药发作,真正的杀招则是最后使出的锤砧战术。 所谓的锤砧战术,顾名思义,就是象打铁一样,用锤子不断撞击敌人后方,迫使敌人不断向着前方行进,再由担任砧板角色的队伍正面解决敌人,这是马其顿方阵时代的一种常用战术,由长枪兵担任砧板,骑兵则负责充当锤子,陈应良对这个战术有一定了解,又发现阚稜训练出来的陌刀队完全可以胜任马其顿长枪阵的角色,在道路狭窄的伏击战场上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场了,便萌生出了效仿念头,又因地制宜安排了马三宝率领轻步兵担任铁锤角色,付诸实际行动。 事实证明,在特殊的环境中,陈应良的这个战术非常有效,马三宝率领的轻步兵抄小道奇袭孟让前军的背后,不仅彻底切断了孟让前军与中后军的联系,也让敌人产生了如果不赶紧突围就要被包饺子的恐惧心理,将主要力量投入正面战场,全力冲击谯郡军队的正面防线,结果这也正中了陈应良的下怀,因为这个位置上的谯郡军队不仅装备最好,还有弓箭掩护,并且占据绝对有利的狭窄地形,正好可以给予敌人迎头痛击。 再接下来,战斗就完全是陌刀兵作战的模范标本了,先是由陌刀队背后的强弩射击远方敌人,敌人稍微冲近后,就由弓箭队抛射杀敌,敌人付出了惨重死伤再冲到隋军近处后,排着密集队形作战的陌刀队也就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一丈多长的陌刀先直劈后反挑,此起彼落,如同精密机器一般有效杀敌,迎面来敌几乎没有什么近身肉搏的机会就已经被砍死劈翻,同时弓箭继续不断抛射,压制敌人后军并继续扩大战果。 狭窄的山道成了孟让军的噩梦,宽不过数丈的山道根本无法孟让军展开队伍发挥兵力优势,只能是硬着头皮不断冲击正面的铜墙铁壁,兵少而精的谯郡队伍则可以完全发挥出装备精良的优势,身上铁甲可以抵达许多意外攻击,减少伤亡,手中陌刀和弓箭则可以层次分明的立体杀敌,即便前排的陌刀兵不幸倒下,后排同伴也可以立即补上他的位置,根本不给敌人任何扩大缺口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让军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暂时后退,把陌刀兵诱到开阔地作战,或者设法攻击谯郡隋军的侧面和背后,但马三宝不断在后方虚张声势,灵活作战,乡勇民夫仍然还在山道两旁擂鼓呐喊,恫吓敌人,指挥系统彻底瘫痪的孟让队伍是既不敢后退,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迂回包抄,就只能蹲地排泄的王信恶严令下继续不断冲锋,反复冲锋,白白送死,还送给谯郡军队实战杀敌锻炼的机会。 然后的一段时间里,谯郡军队基本上只需要做两件事,就是抡刀砍杀和拉弓放箭,雪亮的陌刀翻飞,将迎面来敌砍飞砸死,血肉横飞,飞翔的羽箭不断呼啸落下,射入后方敌人的密集处,让一个接一个敌人惨叫着带箭摔倒,斩杀极广,但随着体力的下降与面前尸体的堆积,还有孟让军困兽犹斗的亡命冲击,隋军防线差一点就被敌人突破,好在临阵指挥的阚稜也颇有经验,立即在后方五十步外重新布置了一条防线,然后前队且战且退,退到第二条防线背后休息,换上后队的生力军继续杀敌,这才又重新稳住了战线。 顺便说一句,因为经验不足的缘故,前后两队陌刀兵在轮换战斗时,差一点出现混乱又给敌人机会,幸得阚稜及时补漏,亲自出手,凶横挥舞拍刃把好几个亡命上前的贼兵脑袋砸得粉碎,以自身神力恐吓住了敌人,这才让麾下队伍顺利换防成功。 狭窄漫长的山道给了隋军陌刀队以充足的战术空间,也成了孟让贼军的噩梦之地,正面交战的山道战场上,贼军士兵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象在山道上铺垫起了一层血肉地毯,因为路窄人多队伍太过密集,无数的贼军伤兵完全是被自家同伴生生踩死,更有一些完好无损的贼军士兵,因为不慎被推倒绊倒,被活生生的踩成肉酱血尸,鲜血顺着路边的流淌,积成血洼。 付出了惨重代价仍然无法突破谯郡隋军的阻击后,孟让的前军再是精锐善战也开始慌了,许多士兵也已经在东张西望的寻找可以逃命的小路,再当听说孟让已经被杜伏威的人劫走的消息后,无数的贼军士兵顿时掉头就跑,还有许多人直接脱下了沉重铁甲,把这些好不容易抢来的铁甲扔在地上,轻装钻进深山老林逃命,隋军队伍则全线反击,陌刀队如墙推进,砍杀败退敌人,并且成功生擒到了被亲兵背着逃命的王信恶。 另一边,一直在灵活作战的马三宝也开始了大反攻,大肆砍杀仓皇逃命的贼军队伍,斩获极丰,还利用距离优势,抢在阚稜前面抵达袁天罡生擒孟让的位置,象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全歼八百余名中毒贼军精锐,并且缴获几乎所有的贼军战马,暂时解决了谯郡隋军战马不足的难题。 从陈应良口中得知了战事的前后经过,张须陀足足有半柱香时间没有说话,木兰和罗士信等人则是交头接耳,看向陈应良的目光里也没什么敬佩,反而还有一些鄙夷,似乎是觉得陈应良的获胜手段有些不够光彩。末了,木兰还很不服气的向陈应良问道:“陈通守,你在羊肉汤和酒里下毒,这一招是很绝,但你如何知道,孟让一定会吃这些酒肉?” “我从没指望过孟让本人吃下这些酒肉。”陈应良微笑说道:“我只是想让一部分贼军精中毒,因为按照乱贼队伍弱肉强食的习惯,发现这些好酒好肉,肯定是只有精兵强将可以享用,我也肯定能毒翻一些敌人的精兵猛将。除此之外,我还可以让敌人注意到旁边的小池塘,山区少水,敌人又已经行军二十余里,遇到池塘肯定要喝些水,这么一来,我提前放在池塘里的砒石信石就不会白白浪费了。” 说到这,陈应良露出了笑容,笑道:“至于孟让、王信恶和李丑这些大贼头竟然全部中毒,事前我真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看来,这只能说是圣上洪福齐天,上天保佑,让孟让这些大贼头自取灭亡。” “是你的****运才对吧?”木兰在心里哼了一句,然后神情傲慢的说道:“这么说来,陈通守事前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住孟让了?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次布置没能奏效,没能生擒到大贼头孟让,那会有什么后果?” 木兰的话音未落,陈应良身边的马三宝、阚稜、张笛和李义等将脸色顿时就变了,陈应良则微笑说道:“有什么后果,我用不着去考虑,我只需要考虑到我的本职责任所在,尽力的为杀贼平叛,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陈通守,你当然不用考虑后果了。”木兰冷笑说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你陈通守运气好,孟让逆贼一旦成功越过芒砀山,马上就可以逃往彭城南部,到时候谯郡的陈通守你就可以袖手旁观,累死累活继续追杀孟让的,仍然还是我们齐郡队伍对不对?还有,陈通守你派人冒充杜伏威的信使,假借杜伏威的名誉引诱孟让向彭城南部,恐怕真正的心思是这样的吧?能干掉孟让当然最好,除不了他,也可以让他流窜彭城南部,把剿贼平叛的差使还给我们张大使?” 确实存着祸水东引心思的陈应良有些尴尬了,旁边的马三宝和阚稜等将却是忍无可忍了,尤其是早就和木兰有过冲突的张笛,直接就开口讽刺道:“花将军真聪明啊,这都被你猜到了?既然将军这么聪明,那你们折腾了这么多年,怎么连一根孟让的毛都没有揪到?我们陈通守怎么才第一次出手,就抓到了孟让本人?” “那是因为我们把孟让逼到了芒砀山!”木兰眉毛一竖,大声说道:“没有我们在后面穷追猛打,就凭你们这些……。” “住口!”张须陀及时开口,阻止了口角的继续扩大,然后向木兰喝道:“把你的嘴巴闭上!再敢胡言乱语,挑起是非,军法从事!” 惧怕于张须陀的治军严厉,木兰乖乖闭嘴,心中则对陈应良更加不满,暗骂陈应良偏袒护短,赏罚不明,没有呵斥同样挑起口角的张笛。张须陀则转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通守,请别介意,老夫帐下这些将领都是粗人,口无遮拦,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老将军放心,没事。”陈应良轻松笑笑,道:“木兰将军说的也是实话,没有老将军你们的千里追击,给孟让乱贼制造巨大压力,我军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大胜,这样吧,如果老将军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孟让这些贼头带去向朝廷请功,谯郡队伍这边的钱粮犒赏,我自行解决。” 觉得本该属于自己的战功又被陈应良送了回来,木兰、贺延玉和罗士信等人眼睛顿时就亮了,尤其是对金钱方面有些特别在意的罗士信,眼睛还亮得可以照出人影,可惜张须陀却拱手说道:“多谢陈通守好意,但老夫从来没有掠人之美和争夺友军战功的习惯,孟让是你生擒的,还是应该是由你向朝廷请功。” 如果是云大少卿说这样的话,陈应良肯定是马上把孟让精心包装了,再打上一个漂亮蝴蝶结,硬塞进云大少卿手里,但张须陀就不行了,知道张须陀高傲性格的陈应良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就点头说道:“好吧,既然老将军如此说,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木兰等人的眼中光芒顿时黯淡了,罗士信还开始咬牙切齿了,然后陈应良又建议张须陀乘着天色还没有全黑,让主力退出芒砀山到开阔地带去露营休息,只安排体力充足的生力军搜杀残敌,待到次日天明,再安排骑兵追击大股残敌,这次张须陀终于没有拒绝,马上就点头同意了陈应良的建议。而陈应良为了与张须陀的队伍拉关系套近乎,又命令谯郡军队一同出山,到张须陀队伍的旁边去露营休息过夜。 陈应良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适得其反的蠢事,露营休息时,千里追击而来的齐郡将士个个蓬头垢面,啃的是冰硬死麦饼,喝的是生水凉水;老巢近在咫尺的谯郡队伍则是又杀猪又宰羊,由受过专业培训的火头军精水烹调,肉香扑鼻,每人还能分到一碗水酒,唱歌跳舞庆祝今天的芒砀山大捷。对比如此强烈,白白辛苦了一场的齐郡将士当然是个个窝火,陈应良则是因为事前忘记了准备犒赏张须陀队伍的酒肉,只能是硬着头皮分出少量酒肉去送给张须陀等军中将领——结果送酒肉的使者回来报告,说罗士信把酒坛砸了。 苦笑之下,陈应良只能是赶紧派人联络永城,让长孙无忌和董由等人火速送来一批酒肉,以便次日补偿张须陀的队伍,同时严令军中将士,要求务必不得与友军冲突。除此之外,陈应良又叫来马三宝,低声给马三宝交代了一个任务,让马三宝务必与张须陀帐下众将搞一个联欢,联欢后再设一个赌局,在赌局上故意输一些钱给罗士信,马三宝惊问其故,陈应良如实答道:“我很喜欢罗士信这员猛将,想和他处好关系,又听说他有爱钱的脾气,每次杀敌后都要割下鼻子带回来换钱,所以让你去替我投其所好。” 马三宝恍然大悟,这才点头应诺,然后陈应良又突然想起秦琼孝母这件大事,赶紧又派人返回永城,让长孙无忌给自己送来几支老山参,以便自己送给秦琼的老娘。 一切都安排好了后,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隋军的追击又开始了,不过考虑到敌人主力已经覆灭,杂兵流民杀得再多也没用,手中没什么骑兵的陈应良并没有派军越过芒砀山追击,只是安排了熟悉地形的轻步兵进山搜查,张须陀则安排了罗士信和唐万彻率领骑兵越山追击,并下令竭尽全力搜寻孟让贼军曹伟的下落,以免这个孟让军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又聚拢残部,重新作乱。 罗士信和唐万彻的骑兵队伍天色微黑前才回到营地,满肚子火气的向张须陀报告说,他们不但没有找到曹伟的下落,还连穿铁甲的叛贼精兵都没有砍下几个。而在另外一边,陈应良却哭笑不得的闻报,自己派进山里的轻步兵靠着对地形的熟悉,不仅抓到了远比齐郡隋军更多的俘虏,还走****运逮到了不慎摔断了腿的叛贼大将曹伟!结果在押解俘虏返回大营时,谯郡将士倒是兴高采烈的齐唱军歌了,齐郡将士却是气得纷纷拔刀斩石,木兰还把芒砀山很有名的坚石文石都给砍断了。 这还没完,是夜,陈应良虽然终于拿出了酒肉犒赏张须陀队伍,也和张须陀、罗士信等人尽情庆祝了一番,多少化解了一些彼此之间的隔阂矛盾,宴会后,马三宝也依令发起了赌局,拉着罗士信等一大帮将领去篝火旁边赌钱了,陈应良乘机将老山参送到秦琼的面前时,凌烟阁名将、门神编制有名的秦琼当然是莫名其妙,陈应良则满脸诚恳的说道:“秦将军,这是我送给令堂的小小心意,我早就听说过将军孝母,也最钦佩孝义之人,所以特地准备了这几支老参,请将军带回家去孝敬高堂。” “陈通守,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必了。”秦琼哭笑不得的说道:“可我娘亲早就已经过世了,我还在来护儿将军帐下时,她老人家就已经过世了。还有,她得的是眩晕之症(高血压),疾医说绝对不用人参鹿茸这些补品啊。” 又被电视剧骗了的陈应良尴尬无比了,已经递出去的人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的木兰则直接笑出了声,然而就在这时候,赌局那边却传来了罗士信的如雷大吼,“等着!我回去拿钱!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连开十二把大!” 大吼着,罗士信还真的冲回军帐去取钱了,陈应良大惊,赶紧把马三宝叫到旁边,单独喝问他为什么不听命令,没有故意把钱输给罗士信?马三宝则哭笑不得的说道:“通守,我输了,我还故意输了十两黄金和二十贯钱给他,可是阚稜连开十一把大,罗士信连押十一把小,连本带利输得干干净净!” “阚稜?你不是说他是我们谯郡最大的肥羊么?十赌九输,赌得直,输了还从来不赖帐?”陈应良一楞。 “阚稜是肥羊,我把他婆娘赢过来都没问题。”马三宝苦笑答道:“可是谁叫他今天晚上运气特别好,一口气连开十一把小,又碰上罗士信闹别扭,非要和他对着干,我就是想出千输钱都没机会。” 陈应良彻底的没话可说了,只能是期盼阚稜的运气能够转烂,把赢得的钱重新输给罗士信。可是让陈应良绝望的是,当罗士信捧着一个大包裹回到现场后,大吼着把包裹扔在赌桌上,说是全部押小!然后阚稜再揭开骰盅,罗士信的吼叫声马上就响彻全场了,“又是大!老子今天是撞到鬼了,怎么连开十二把大?!” “老子不信这个邪!我的刀,押小!” “大?又是大?!十三把大!” “老子拼了!我的战马、盔甲,还有长矛,全押上!还是押小!” 最后,还是张须陀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出面,这才制止了罗士信把裤衩子押上赌桌的动作,也制止了一干齐郡将领回帐取钱翻本的冲动,留下谯郡著名大肥羊阚稜在一大堆战利品面前哈哈大笑,说什么总算是把前几个月输出去的全部赢回来了,还赚了不下十倍!李义和张笛在旁边一个劲的要求阚稜请客,陈应良也在一旁一个劲的哀叹,“弄巧成拙,弄巧成拙!真是运气来了,什么都挡不住啊!” 第156章 得罪张须陀 托了阚稜大杀四方的福,谯郡军队与齐郡军队本来就不够融洽的关系顿时就更恶劣了,输红了眼的罗士信成了军中笑柄不说,许多输惨了的齐郡隋军将领也是满肚子窝火,虽不至于没品大骂,却也少不了在肚子里痛恨谯郡军队不够意思,抢光友军的功劳还要赢光友军的钱,简直比乱贼敌寇还要可恨!等有机会,非得报这个仇出这口恶气! 更让陈应良无语的还在后面,鉴于马三宝在耍钱方面的恶劣名声,听说阚稜竟然在马三宝发起的赌局上把友军将领战马盔甲都赢了过来,谯郡军队的内便都一致认为,这肯定是马三宝和阚稜联手下的套,联手出千宰肥羊!为此没少嘲笑友军队伍的愚蠢无能,结果这些嘲笑话又要死不死的被一些齐郡将士听到,再然后就很快传入了罗士信等一大帮输家耳中,陈应良等一干人在齐郡将士眼中就马上从可恶变成该死了。 关系进一步恶化的后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次日上午,因为两军驻地附近没有大型河流的缘故,两军将士为了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溪流归属权就起了冲突,先是口角纷争,然后是动手动脚,继而大打出手,如果不是张须陀的麾下将领张知止及时赶到现场阻止冲突进一步扩大,闹出人命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过后,陈应良虽然惩戒了挑事的麾下士卒,却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便赶紧抢在更多冲突出现前决定退兵,准备率军返回永城。 命令了军队准备撤兵,陈应良亲自来到齐郡军中向张须陀告辞时,正赶上张须陀召集众将在中军大帐里讨论军情,得知陈应良到来,张须陀便立即放下了不算很急切的军务,直接在中军大帐里接见了陈应良,还一见面就让人给陈应良设坐,还向陈应良拱手致歉道:“陈通守恕罪,刚才的事我已经知道,是老夫帐下的人不对,老夫已经把闹事的人重责了二十军棍,望陈通守念在同仇敌忾的份上,不要戒意这样的小事。” “老将军太客气了,应该是晚辈向你致歉才对。”陈应良赶紧还礼,客气说道:“刚才的事我也仔细问过情况,知道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已经把带头闹事的人抽了二十鞭子。还请老将军不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贵我两军的和气。” 张须陀点头,很有风度的微笑,一旁的贺延玉则冷冷说道:“陈通守只抽带头闹事的人二十鞭子,我们却打了十名将士的军棍,通守果然赏罚分明。” 贺延玉此言一出,顿时满帐怒色,陈应良满脸尴尬,张须陀则立即喝道:“住口!这事已经过去了,谁要是再敢提起这件事,立即重责四十军棍!” 贺延玉无奈闭嘴,陈应良却更加尴尬,忙转移话题,又向张须陀拱手说道:“老将军,晚辈前来拜见于你,是晚辈准备率军返回永城驻地,所以特地来向告辞。” “陈通守要走了?”张须陀有些惊讶,忙说道:“陈通守,贵我两军好不容易相聚一次,战场打扫等事务也还没有完全结束,陈通守怎么不多在这里驻扎几天?” “我倒是想,可不敢。”陈应良心里郁闷,很清楚以现在这情况,自己的队伍与张须陀的队伍再相处下去,肯定只会让矛盾冲突越来越扩大,所以陈应良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禀老将军,并非晚辈不想多留几日,聆听老将军赐教,是谯郡临涣那一带又发现了流民作乱的迹象,所以晚辈不得不尽快撤回永城,预防万一。” “临涣?老夫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与彭城南部接壤吧?”张须陀也没看地图,只是关心的问道:“贼乱情况严重不?有没有大规模民变的迹象?” “情况还算好,就是那一带官军兵力空虚,流民难以控制,所以常出些小变乱。”陈应良随口敷衍,又道:“老将军,晚辈走后,打扫芒砀山战场的事就麻烦你了,贵军的缴获也不必分给晚辈,贵军自行留下就行。” “陈通守好大方啊。”木兰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战马、盔甲和上好武器陈通守全部带走,少得可怜的粮食和破烂军帐归我们,我们是得好生感谢陈通守啊。” 听到木兰这话,陈应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来气,没好气说道:“那么木兰将军打算怎么分配战利品?前天大战时,路障以东的牛骡毛驴,我都已经让出来了,木兰将军还觉得不满意?” “牛骡毛驴,有战马昂贵吗?”木兰的火气比陈应良更大,怒道:“没有我们在后面辛苦追赶,孟让的近千匹战马能被你们……?” “住口!”张须陀再次开口怒喝,瞪着木兰呵斥道:“闭上你的嘴巴!战前我们并没有与陈通守约定好战利品如何分配,你们战利品就是谁缴获到就归谁,陈通守主动把拖拉辎重的牛骡毛驴让给我们,已经是大度量了,你还不知足是不是?闭嘴!再废话一句,军法从事!” 木兰脸色阴沉的闭上嘴巴,旁边的贺延玉和罗士信等将脸色也同样阴沉,张须陀则又向陈应良致歉道:“陈通守,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都是老夫治军无方,把她给惯成了这样,一会老夫会重重教训她的。放心,你缴获的战马军械全归你,老夫不会和你分的。” “没事,木兰将军对我有些误会,这我知道。”陈应良勉强一笑,又站起来身来拱手说道:“老将军,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晚辈就告辞了。老将军料理完了善后事宜,如果有空的话,不妨率军南下到永城一行,晚辈一定扫榻相迎,也一定全力款待好老将军的麾下队伍。” “陈通守,别急。”张须陀摇头,道:“请稍坐片刻,老夫正好有一件军国大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对于大公无私的张须陀,陈应良那是发自内心真正尊敬的,听张须陀这么说便又立即坐下,又赶紧问起张须陀想要商议何事。张须陀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陈通守,你听说过孟海公这个贼头没有?” “孟海公?”陈应良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很勉强的如实答道:“听说过,晚辈听说这个乱贼是去年三月起的事,一直流窜在济阴境内,偶尔也到梁郡活动,还先后攻破了定陶和成武两座县城,一度围攻济阴郡城,是济阴境内最大的乱贼队伍。” “正是如此。”张须陀点头,又道:“但陈通守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也是就任十二郡讨捕大使后派人巡查方才知道,孟海公这个贼头袭扰的城池乡村绝不只限于定陶与成武等地,事实上,周边的乘氏、金乡、单父、楚丘与巨野等县,都是饱受这个贼头侵害,这些县的百姓辛苦耕种出来的粮食,实际上大部分都落入了他的口袋,只是当地官府惧怕他的淫威,害怕如实上报后被要求剿贼,便把损失嫁祸到其他小股乱贼头上,助纣为虐,使得孟海公这个贼头益发猖獗,实力也益发强盛。” “此外。”张须陀又补充道:“孟海公这个贼头还与其他贼头有所不同,并不满足于流窜就粮,而是把他劫掠得来的钱粮聚集于他的家乡周桥,并且组织乱民修筑城堡,抗拒剿捕,又因为周桥位于济阴与梁郡接壤处,两郡官军互相推委,都不肯出力剿贼,让这个贼头最终筑成了一座坚固城堡,取名孟海城(史实,就是现在的孟海镇),聚众两万有余,称霸一方,又野心勃勃,不断招降纳叛,劫掠乡里,若不早除,必成大害!” “都筑成城堡了?”陈应良有些傻眼,惊讶说道:“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刚筑成不久,地方官府之前又故意封锁消息,所以陈通守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张须陀解释,又道:“老夫已然派人去探查过孟海城的情况,非常坚固,城墙高厚,壕沟也很深,城池规模还比一座普通的三等县城还大,甚是惊人。” 陈应良点头,却没有傻到询问张须陀是否已经向隋炀帝禀奏此事——张须陀就任十二郡讨捕大使也有一段时间了,又说孟海公的城堡刚筑成不久,说明张须陀此前也没有察觉孟海公在他眼皮子底下建筑城堡,隋炀帝一旦知道情况,张须陀那怕再得隋炀帝宠爱,一个失察之罪也跑不掉。 张须陀果然也没提起是否向朝廷禀报此事,只是微笑着对陈应良说道:“陈通守,老夫说了这么多,以你之能,应该已经猜到老夫想说什么了吧?怎么样?是否愿意帮老夫这一把,与老夫联手拔掉这个贼巢?放心,老夫亏待不了你,你越郡作战的钱粮军费,老夫会替你承担,打下了孟海城后,里面的钱粮积蓄我们也好商量。” 陈应良当然早就猜到了张须陀的言外之意,也没急着答应或者拒绝,只是盘算了片刻,然后才说道:“老将军,晚辈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关于这座孟海城,你打算怎么攻取拔除?” “怎么攻取拔除?”张须陀先是一楞,然后立即微笑说道:“陈通守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了,孟海公大贼据城而守,老夫除了正面攻取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陈应良的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说道:“老将军,实在抱歉,不是晚辈不愿与你联手作战,共破贼穴,实在是晚辈的力有不逮,不敢应诺。想必老将军也知道,晚辈的麾下总共才有十二个团两千五百人,这点兵力实在是太过薄弱,即便是全部派到了孟海城战场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再加上晚辈还得承担谯郡的守土平乱重任,力量太过不足,所以晚辈只能对老将军说抱歉了。” “哎,陈通守不必谦虚。”张须陀微笑说道:“老夫不是瞎子,早就看出陈通守你的治军风格了,你是宁缺毋滥对不对?就你这十二个团的武器装备,钱粮投入,如果用来组建寻常军队,就算扩军到二十五个团都绰绰有余,但你宁可把钱粮集中用到这十二个团的队伍上,也不愿意扩建军队,一是为了避免朝廷追究你一郡之军过于庞大,二就是为了贵精不贵多的兵家正理吧?老夫可以断定,陈通守你如果肯伸出援手,出兵十个团北上孟海城,能够发挥的作用,就远胜过老夫召集其他郡县的五千大军!” “谢老将军谬赞。”陈应良还是谢绝,继续推托道:“但晚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晚辈手里的兵力实在太少,又必须确保谯郡七县的安全无虞,所以晚辈还是不能答应。” 见陈应良坚持拒绝,自打见面以来,对陈应良态度一直都很不错的张须陀终于有些来气了,便道:“陈通守,算老夫求你行不行?老夫也知道,老夫虽然是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大使,却因为没有兼管谯郡,无权指挥调动你的麾下队伍,所以老夫求你了,帮老夫这一把!老夫不是从其他郡县调不到兵,是临时调兵时间漫长,耗费的钱粮巨大,同时从其他郡县大量抽调兵力后,很可能给了其他流贼坐大机会,远不及向你借兵这么方便快捷,还请你看在家国天下的份上,勿要推辞。” 陈应良万分为难,既知道如果继续拒绝肯定会得罪张须陀,又必须考虑到其他的方方面面,一时间之间无比犹豫,张须陀则又说道:“陈通守,如果你帮老夫这个忙,老夫就一定记住你这个人情,破敌之后,老夫也一定会向朝廷据实上报,亲自为你请功。” 陈应良更是为难,又犹豫了许久,这才硬着头皮拱手说道:“老将军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晚辈只想全力尽到本职责任,所以抱歉,晚辈不能答应。” 张须陀的脸色终于变了,冷冷看着陈应良不吭声,罗士信、贺延玉和木兰等人看向陈应良的双眼几欲喷火,张须陀帐下唯一对陈应良没什么特别恶劣印象的秦琼也是大失所望,看着陈应良的目光中尽是冷漠。陈应良则又硬着头皮起身,拱手说道:“老将军,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晚辈就告辞了,天色不早,晚辈如果再不走,天黑前就很难回到永城驻地了。” “慢走,不送!”张须陀的声音异常生硬。 陈应良垂头丧气的走了,结果他前脚刚走,张须陀的中军大帐当然马上就是骂声一片,齐郡众将无不大骂陈应良的小人得志,冷漠无情,胆小怯战,贪生怕死,张须陀则是脸色阴沉,许久还一拍桌子,怒吼道:“用不着他帮忙,老夫自己打孟海城!传令下去,今天内打扫完芒砀山战场。明天移师下邑,补充粮草军需,休整七天,然后立即北上攻打孟海城!老夫这一次要集结梁郡和济阴两郡兵马,一举拔掉孟海城这个贼巢!” “诺!”齐郡众将整齐唱诺,然后继续大骂陈应良的狂妄嚣张,不敬长辈。 ……………… 张须陀和齐郡众将在大怒,陈应良却是在万分郁闷,率军回师永城的路上一直都是闷闷不乐,幕僚袁天罡看出不对,便向陈应良试探着问起原因,陈应良倒也没有隐瞒,坦然把情况告诉给袁天罡。袁天罡一听大惊,忙道:“陈通守,你这次可是把张须陀大大得罪了啊,这次芒砀山大战,我们走好运拿到了几乎所有的功劳,又全部缴获了最重要的战马军械,齐郡将士对我们本来就已经万分不满,你还断然拒绝张须陀的恳求,齐郡将士还不得把你给恨死啊?” “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我没办法。”陈应良无比郁闷的答道:“本来给张须陀帮这个忙绝对没问题,这也是一个化解我们与齐郡军队矛盾的最好机会,但是张须陀回答我那句话,让我是说什么都不敢出兵。” “张须陀回答你那句话?”袁天罡稍一回忆,忙问道:“通守,你说的,莫非是张须陀告诉你,他打算正面攻取孟海城那句话?” “对。”陈应良点头,答道:“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不想出兵帮他,准确来说是不敢帮他。” “为什么?”袁天罡忙追问道。 “因为张须陀的队伍,从来没有打过攻坚战。”陈应良更加郁闷的答道:“我仔细研究过张须陀的战绩,知道当年他随着史万岁平定昆州叛乱和跟着杨素平定杨谅之乱时,倒是打过几次攻城战,但都不是他指挥。后来他就任齐郡通守,在战场上虽然战无不胜,屡破贼寇,但是每一次都是打野战,基本上没打过什么象样的攻坚攻城战。” “张须陀本人是否熟悉攻城战我不知道,但是他麾下的齐郡队伍不熟悉攻坚战这点我敢肯定,孟海城又是新筑成的城池,城高壕深,守军多还粮食广,我担心正面攻取,战事很可能会旷日持久,所以才说什么都不敢答应。” “明白了。”袁天罡恍然大悟,道:“通守你是担心我们配合张须陀出兵后,一旦在孟海城战场旷日持久,我们的空虚后方就有可能出问题,同时还会因为对孟海城久攻不克,影响我们的军心士气,容易让军队疲惫衰弱,更有可能因为攻城不克,伤亡巨大。” “就是这个道理。”陈应良点头,又道:“本来我也有些犹豫,考虑是否先答应下来,陪着张须陀出兵到孟海城,然后想办法以巧破城,避免军队过于消耗,但我不熟悉孟海城那边的情况,对敌人基本上一无所知,实在没这个把握,更没把握让张须陀完全听取我的计划战术,不想去冒这个险,所以干脆就拒绝了。” 袁天罡点头,赞同陈应良的决断,然后又说道:“通守的决定虽然正确,只是这么一来,我们以后和齐郡军队就更难友好相处了。” 陈应良脸色阴沉,盘算了许久后,陈应良又命令道:“袁先生,回到了永城后,你和无忌马上替我收集关于孟海城和孟海公的各种情报,越详细越好。” “通守,你还是想帮张须陀一把?”袁天罡好奇问道。 “不是想帮他,是预防万一。”陈应良哭丧着脸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搞不好又是得我去给张须陀擦屁股。除了张须陀麾下的十二郡兵马中,距离孟海城最近最强的朝廷兵马,就只有我们谯郡的军队了,我担心张须陀一旦久攻孟海城不克,朝廷说不定会下旨让我去帮忙,所以我得先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麻烦更大。” 第157章 克星出场 撤兵回到永城把张须陀的情况对长孙无忌一说,官宦子弟出身的长孙无忌也很担心当面开罪张须陀的后果,但事已至此,再怎么惋惜和担忧也没什么用,长孙无忌也只能是按照陈应良的安排,立即着手调查和掌握孟海城战场的各种情况,做好预防万一的准备。 孟海城位于梁郡北部的正中段,距离永城并不算是很远,交通也还算方便,考虑到友军情报未必就能可靠,陈应良干脆安排了几个可靠的匪帮降兵,让马三宝当初救下那个小匪兵带队北上,到第一线去了解情况,同时陈应良还暗中嘱咐何二等人,说是只要能刺探到敌人内部,那怕是冒险加入孟海公贼军都行。 当然,友军的情报也非常重要,在这一点上陈应良又少不得遣使求助于梁郡通守杨汪,结果与裴弘策交好的杨汪看在陈应良的远方叔父面子上,倒是很痛的快让人把掌握到的孟海城情报抄录了一份送给陈应良,同时又用亲笔书信把陈应良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指责陈应良不该一再得罪隋炀帝的宠臣张须陀,更不该拒绝张须陀的邀请不肯出兵孟海城,顺便帮杨汪解决北部边境这个大麻烦。 早就被长辈骂习惯了的陈应良当然不会介意杨汪的指责,只是关心孟海公和孟海城的具体情况,而从杨汪提供的情报来看,孟海公确实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大贼头,把梁郡和济阴郡的官军打得没脾气不说,还极具开创性的在他家乡周桥修筑城池,屯草积粮公然抗拒官军进剿——要知道,牛叉那怕如翟让、窦建德和张金称等贼头,目前还只是在山上湖中建立山寨土匪窝,象孟海公这么自己修建城堡的贼头,在中原大地上还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至于孟海公的身世经历方面,杨汪提供的情报十分语焉不详,只说孟海公是周桥的地主富豪,在地方上颇有声望,去年三月聚众起事,具体因为什么起事杨汪的情报根本没有提到,估计应该是梁郡方面根本就没关心过这原因。不过杨汪好歹也算一个只会白吃干饭的通守,随信又给陈应良附上了一张孟海城的草图,让陈应良对孟海城多少可以提前了解一些具体情况。 再细看杨汪提供的草图时,陈应良发现孟海公修筑的这座孟海城是南北双城的结构,两城之间是一条小河叫做葫芦河,连通邻近的马坑河,具体水势不知,但从孟海城南北之间需要桥梁连接的情况来看,水势应该不小。城墙的外围有壕沟保护,南北长度是五里以上,东西宽度是四里左右,高度目测是在三丈以上,厚度多少吃干饭梁郡斥候并没有探明,城内有多少房屋街道和有多少屯粮自然更不知道,总之能够让陈应良了解的就这些。 仔细研究了杨汪提供的情报,陈应良得出结论,断定道:“这座城池不好打,如果张须陀只用正面强攻的战术,再碰上孟海公稍微精通一下守城战术,张须陀不要说迅速破城,被孟海公耗到被迫退兵都不是没有可能!” “兄长,如果换成我们谯郡军队,你有没有把握拿下这座城池?”长孙无忌好奇问道。 “以我们谯郡军队的实力,绝对拿不下这座城池,力量太过不足。”陈应良坦白回答,又道:“想要攻破这座城池,怎么都得我们和张须陀的队伍联手,就算我们和张须陀联手,正面攻破的希望也不是很大,而且就算最终能够攻破这座城池,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那兄长你有没有办法以巧计破城?”长孙无忌追问,又道:“如果有的话,小弟认为兄长你不能藏私,最好是做个人情送给张须陀,做人留一线,将来好见面,张须陀的官职身份都非同一般,和他保持友好关系对我们还是利大于弊。” 陈应良摇头,皱眉说道:“杨汪提供的情报太粗略,我就靠这些情报凭空想象破城计策,根本就不现实,想要以巧破城,除非我到现场实地勘察,也许还有一两分的希望。” “没事,兄长你用不着急。”长孙无忌安慰,又建议道:“既然一时半会没有破城之计,那我们干脆就继续静观其变,一边继续收集关于孟海城和孟海公的情报,一边看他张须陀怎么打这一仗,如果他张须陀能够拿下孟海城当然最好。如果他久攻不下,我们有了把握就马上出兵帮他,给他雪中送炭,这样缓和关系的效果说不定还更好一些。” “也只好这样了。”陈应良闷闷不乐的点头,知道长孙无忌的建议最稳妥,却又担心张须陀负气出兵,重创了自己垂涎已久的齐郡队伍——张须陀可不是什么喜欢冷静的人,冲动的时候,可是敢领着四名骑兵冲击敌阵的主。 和陈应良担心的一样,张须陀的火暴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冷静行事,南征北战了整整四年,在军队饱受疲惫与伤病折磨的情况下,张须陀仅仅只是让齐郡将士休整了短短七天时间,然后马上就出兵向孟海城进兵了,同时还命令梁郡与济阴郡的官军队伍也出兵助战,三路并进孟海城,总兵力超过两万人。得知这一消息,陈应良只能是摇头长叹,仍然不是很看好张须陀这次的攻城行动——因为陈应良隐约记得这段历史,孟海公好象是熬到了张须陀战死都没被剿灭。 陈应良真没记错这段历史,历史上孟海公确实熬到了张须陀战死,一度还拿下了整整两个郡的土地自称宋义王,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张须陀剿不灭孟海公,而是因为张须陀一直忙于剿杀其他贼寇,根本就没和孟海公交过手,这次张须陀决意征讨孟海公,完全就是因为陈应良这只妖蛾子翅膀带来的蝴蝶效应。但是,被陈应良妖蛾子效应改变的历史,绝不止孟海公这一段………… ………… 陈应良收到张须陀出兵消息后的第二天傍晚,梁郡雍丘县南郊,一个详和安宁的小村庄里,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正在吹吹打打的举办婚礼,这户人家的主人叫做王秀才,是整个雍丘县境内都小有名气的侠义之士,颇让村里人惊讶的是,王秀才举办婚礼并不是给他的儿子取媳妇,而是给他年仅十五岁的女儿招赘了一个上门女婿,还是一个年龄已经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的上门女婿。 参加婚礼的宾客并不多,除了本村的人外,就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知道他是王秀才的远房亲戚,又是王秀才上门女婿的朋友,这段时间一直都吃住在王秀才家里。席间村里的小伙子也有人想去和他一起喝酒,他却满脸的爱理不理,神情傲慢得很是厉害。 吹吹打打中,天地拜完,容貌寻常却举止和蔼的上门女婿也被宾客灌了一个脸红脖子粗,该到重头戏入洞房了,村里的几个好事小伙子坚持要把上门女婿送进洞房,熟知乡亲脾气的王秀才拦着不让,正闹腾间,一个外人却又突然闯进了婚礼现场,附到了上门女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上门女婿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先是与外人到偏僻处低声说了一会话,然后马上又回到场中,对王秀才使了一个眼色,王秀才会意,翁婿两人立即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前厅,到后面房中单独叙谈。 进得后房,上门女婿先仔细检查了没有外人跟随,这才关上房门,然后立即向王秀才单膝跪下,郑重说道:“岳丈恕罪,小婿惭愧,必须立即向你告辞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王秀才惊讶问道。 “我的妹夫派人送来消息。”上门女婿沉声说道:“暴君走狗张须陀,决定集合齐郡、梁郡与济阴三郡之兵攻打孟海城,小婿认为这是一个难得机会,故而决定辞别岳丈一家,前往孟海城投奔孟海公,助他抵挡张须陀征讨。” “张须陀?”王秀才一惊,道:“那可是暴君麾下的得力走狗,当世名将!贤婿意图大事,为何偏偏要去与他敌对?” “岳丈放心,张须陀不足为惧。”上门女婿的语气甚是轻蔑,冷笑说道:“小婿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的战例,知道此人确实是勇猛过人,所向披靡,但他用兵作战几乎都是靠勇猛取胜,完全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根本不足为惧!他此前能够战无不胜,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象样的对手,倘若换成小婿指挥一军与他交手,小婿有十成把握将他轻易击败!” “贤婿惊才绝绝,我当然知道。”王秀才提醒道:“可是贤婿,你没有军队与张须陀交手啊?” “所以小婿决定去投奔孟海公。”上门女婿答道:“从小婿妹夫掌握的情况来看,孟海公手下已有两万多部众,其中也不乏久经战场的精锐勇士,又有他自行修筑的坚固城池可守,只要指挥得力,战术应用得当,不要说守住城池,就是打败张须陀也是大有希望。” 说到这,上门女婿的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兴奋的说道:“请岳丈想想,假如小婿辅助孟海公打败了张须陀,打败了暴君杨广倚如长城的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粉碎了他战无不胜的神话,天下将是何等震动?青徐齐鲁大地上的各路义军又将是何等震惊?那些惧怕于张须陀淫威的义军队伍又岂有不士气大振的道理?只要各路义军奋勇作战,不再畏惧官府威势,暴君杨广便覆灭有日!如此天赐良机,小婿绝对不能错过!” 上门女婿说得激动,王秀才却始终保持沉默,直到上门女婿说完,王秀才又盘算了半晌,这才说道:“两个问题,第一,你去投奔孟海公后,如何能够获得他的重用,让他对你言听计从?第二,我女儿怎么办?” “请岳丈大人放心。”上门女婿自信的说道:“小婿也算是小有名声,孟海公又正被张须陀攻打,惧怕张须陀凶名之下,必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小婿只要进言得当,献计助他小挫官军一阵,孟海公必然把小婿倚若心腹,言听计从。” “至于小芳……。”上门女婿犹豫了一下,又向王秀才双膝跪下,沉声说道:“岳丈大人,你不嫌小婿穷苦,也不计较小婿的出身来历,更不惧怕危险后果,将独生爱女许配给小婿,小婿感激之至,但小婿毕竟是一个朝廷要犯,又是一个注定要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小婿实在不忍心害了岳丈爱女的终身。这样吧,小婿今天晚上就不进洞房了,明天早上就走,请岳丈大人为小芳另择一门贤婿!” “你走可以,但你今天晚上必须要和我女儿圆房!”王秀才严肃说道:“为了推翻暴君,解苍生之疾苦,你一家几乎是已经全部遇害,你又要去战场厮杀,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李家岂不是就要绝后?今天晚上你和我女儿圆房,她如果能为你生下一男半女,你在两军战场上也可以后顾无忧。” “岳丈……。”上门女婿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就这么办!”王秀才一挥手斩钉截铁,又道:“去入洞房吧,我去给你准备行李干粮,再给你准备一道书信,向孟海公举荐于你。” “岳丈你认识孟海公?”上门女婿惊喜问道。 王秀才点点头,说道:“前些年天下太平时,我游侠各地,曾经在周桥与孟海公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不知道他记得我不。还有,孟海公的妻子马赛飞我也见过,是个颇贪钱财的女人,我给你准备一份礼物,你带去送给她,她一定会在孟海公面前为你说话。” “岳丈……。”上门女婿落泪了,哽咽道:“这些年你仗义疏财,已经散光了大半家产,小婿实在不忍心再为你增添负担了啊。” “我连独生女儿都舍得嫁给你,更何况区区钱财?”王秀才平静的问,上门女婿再不说话,只是向王秀才连连稽首,泣不成声。 是夜,上门女婿在王秀才的一再要求下,终于还是入了洞房行了夫妻礼,次日清晨,当妻子还在熟睡时,上门女婿就已经悄悄出了家门,与岳丈王秀才洒泪而别,领着自己唯一的同伴,骑着妹夫一家悄悄送来的战马,快马向着即将陷入战火的孟海城赶来。同时也是到了路上的时候,唯一的同伴才对他说道:“你还真舍得,王秀才家那个闺女虽然是山野女子,但好歹也算有点姿色,又才十五岁这么年轻,你竟然都舍得只做一夜夫妻就马上离开,心肠有够狠啊。” “不是我心狠,是我们没时间了。”上门女婿平静答道:“张须陀两天前就已经出兵去了孟海城,就算他的队伍庞大走得慢一些,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已经不多,我们得抓紧时间尽快赶到孟海城,帮助他孟海公主持防务,抵御张须陀的进剿。” 说到这,上门女婿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和我比起来,我们那个死对头陈应良小贼才是真正的狠心,三代单传,定婚后连亲都不成,马上就活动了谯郡的差事来这烽烟遍地的青徐大地任职。我们要想报仇雪恨,就要学习他这种先大后小的狠劲,不然的话,被儿女情长束缚,如何能是他这个狠毒小贼的对手?” 听上门女婿提到了仇人名字,同伴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说到陈应良小贼,孟海城距离谯郡可不算太远,我又让父亲的旧部在朝廷里给陈小贼活动你说那差使,如果陈应良小贼也来孟海城怎么办?” “只要孟海公能够采纳我的正确意见,我就巴不得他陈应良小贼来送死!”上门女婿自信的说道:“那个小贼虽然奸诈,但是他从来没打过攻城战,手里的力量也不足,他要是敢到孟海城战场,就正好给我们报仇雪耻的机会!” “希望如此。”同伴在心里说了一句,然后才道:“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也陪你再赌这一把,我们走!” 上门女婿对自己的韬略计谋确实很有自信,也很幸运的没在路上遇到任何意外,十分顺利的只用了两天多点时间就赶到了孟海城,也抢在了张须陀大军抵达前赶到了孟海城,但是在城外高地仔细观察了一通孟海城的地理情况后,上门女婿的脸色就有些变了,神情担忧的说道:“孟海公的城池选址有些冒险,这座孟海城,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破绽。” “有什么破绽?”同伴疑惑说道:“这座城很坚固啊?南北两城,夹河而立,互为犄角,工事也很完善,应该是效仿正规城池修筑,我没看出什么破绽啊?” 上门女婿不答,只是又脸色阴沉的观察了半晌,然后才说道:“只是一个可能存在的破绽,是否真的存在,还需要实地勘察。但如果这个破绽真的存在,那这座城恐怕就很难久守了。” “到底是什么破绽?” 同伴刚想追问,他们的身后早已经传来了厉喝声,“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偷看我们的城池情况,莫非是官军派来的探子?” 上门女婿与同伴回头,见开口问话的,是一小队穿着寻常布衣的贼军士卒,上门女婿忙微微一笑,向那队贼军士卒拱手说道:“将军,我们不是官军的探子,你们大王孟海公孟录事,还是我岳丈的朋友,我叫李密,请将军带路去你们的大营,我要拜见你们的孟录事,有军机大事向他禀报。” 第158章 克制 陈应良的乌鸦嘴也同样的灵验,张须陀集合三郡军队攻打孟海城,果然遭到了孟海公贼军的顽强抵抗,战事不仅异常的残酷激烈,还陷入了对官军而言最不利的僵持状态。 当然了,不是官军的队伍不能打,事实上,除了已经被孟海公贼军虐习惯了的济阴郡官军外,就连前国立大学校长杨汪麾下的梁郡官军都表现得非常出色,配合着张须陀麾下的齐郡队伍英勇作战,几次在野战中打败孟海公贼军,迫使孟海公将兵力收缩于老巢城下,大修营防,背靠城池与官军对抗,只守不战,不敢再出击交手。 然后局面就逐渐开始对官军不利了,张须陀命令梁郡通守杨汪与济阴郡都尉华德龙几次攻营,都遭到了贼军队伍的拼死抵抗,在背靠坚城补给充足的情况下,贼军队伍凭借着壕沟、栅栏与土垒等防御工事顽强作战,每一次都迫使官军力尽收兵,并且一度在守营战中取得了不小战果,狠狠教训了一把华德龙麾下的济阴郡军队,重创了官军士气,也气得张须陀下令将带头逃命的济阴郡都尉华德龙推出辕门斩首,正军法杀鸡给猴看。 还算称职的陈应良也一直在密切注意着孟海城战况,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一切信息情报,听说张须陀在野战中轻易击败孟海公后,陈应良也没有任何的奇怪——在兵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张须陀如果再打不赢孟海公,那他就不配叫张须陀了。但是再听说孟海公贼军在城外筑垒而守后,陈应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搞不懂孟海公为什么不直接撤回更安全更容易坚守的孟海城内,偏偏还要城外与张须陀抗衡,增加自己的抵抗难度? “难道是孟海城的城池规模太小,驻扎不下这么多军队?”陈应良一度产生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再仔细研究收集到的敌人情报后,陈应良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孟海城的南北长度是五里,东西宽度是四里,这样的城池驻扎下两万军队那是绰绰有余,除非孟海公还把军队的家眷全都养在城里浪费粮食,否则无论如何都有屯兵空间。 “会不会是孟海公还没完全死心,还想找机会反扑决战,所以才舍不得退回城里?”长孙无忌提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张须陀非得从梦里笑醒不可。”陈应良撇嘴,说道:“以张须陀军队的战斗力,在野战中击败孟海公贼军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这一战唯一的悬念就是那座孟海城,孟海公坚持要打野战,张须陀求之不得。” “那为什么孟海公坚持不肯退回城内?这一点不符合情理啊?”长孙无忌疑惑说道。 “我也奇怪这点。”陈应良顺口说道:“如果换成我是孟海公,早就……,早就?!” 无心的随口说到这里,陈应良突然面露惊奇,再仔细一盘算,陈应良很快就一拍大腿,失声道:“我太小看孟海公了!换成我是孟海公,我也会象他这么打!不急着撤回城内,先在城外和张须陀周旋,这才是最正确的战术!” “为什么?”旁边的袁天罡和钱向民赶紧问道。 “孟海公不急着撤回城内,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也是一种变相的缓兵之计!”陈应良振臂,大声说道:“你们可以想一想,孟海公的主力不急着撤回城内,对张须陀而言岂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张须陀那能不生出这样的心思,先利用野战重创孟海公的主力,减轻攻城阻力,然后再发起攻城战事一举破城?见有机会野战破敌,张须陀肯定只会想方设法的诱使孟海公在野外决战,而不会贸然发力,把敌人主力逼入城内坚守!” “如此一来,张须陀就完全落入孟海公的圈套了。”陈应良飞快说道:“官军不敢太过强攻孟海公的城外营地,孟海公贼军凭借深沟高垒,防守起来自然相当轻松,再靠着守营战打几个小胜仗,那怕是从梁郡和济阴郡的官军身上取得几个小胜利,贼军队伍的守御信心就建立起来了,官军队伍则因为连战不捷,士气必然受到影响,还必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连孟海公贼军的营防都这么难攻,孟海城岂不是更加难攻?” “好巧妙的心理暗示战术!”心理大师袁天罡也失声说道:“建立了守御信心后,孟海公再突然把军队全部撤回城内,贼军队伍在守城时必然更加信心十足,士气高涨。张须陀的队伍则因为屡攻不破孟海公贼营,对攻坚苦战产生恐惧心理,士气斗志受到重大影响,再想攻破孟海城难度只会更大!” 陈应良点头,承认袁天罡的分析与自己的担心一致,然后长孙无忌也醒悟了过来,还赶紧拿起了情报汇总细看,然后惊叫道:“兄长,张须陀恐怕已经中计了!我们收集的情报显示,孟海公退守城下大营后,张须陀确实没有出动齐郡官军的主力攻打贼军营地,几次攻营都是派梁郡或者济阴郡的官军。从这点来看,张须陀应该是存着诱使孟海公出营决战的心思,所以才没有投入最能打的齐郡主力攻营。” “陈通守,这是一个缓和我们和齐郡军队的好机会啊。”钱向民不惊反喜,赶紧说道:“陈通守你不妨写一道书信给张须陀,向他说明这点,劝他立即全力攻打贼营,不要落入孟海公贼军的心理陷阱。” “钱参军,你这个主意还是有够馊啊。”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张须陀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他的年龄和官职都比我大,我又刚刚得罪了他,再写信指出他不对,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找骂还是招恨?” 钱向民语塞,赶紧闭上嘴巴,那边长孙无忌则建议道:“兄长,可以把这些情况告诉杨汪,这次大战,杨汪是张须陀事实上的副手,他的资历不比张须陀浅,在朝廷里算得上德高望重,他提出的意见,张须陀不会不做考虑。况且杨汪与我们相处一直十分友好,对你也向来是爱护有加,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给杨汪提个醒。” 提醒杨汪没有其他后果,又可以卖一个顺水人情给关系不错的邻居兼长辈,这样的好事陈应良当然不会拒绝,当下陈应良立即亲自提笔,给杨汪写了一道书信告知情况,建议杨汪劝说张须陀尽快发力,避免士气继续消耗,先破了贼军营地再考虑如何破城。然后检查书信无误后,陈应良刚把书信封好,知道这趟差使绝对没有危险的钱向民就已经凑了上来,自告奋勇道:“通守,让小人替你去送信吧,小人保证在两天之内把书信送到杨通守面前了。” 陈应良顺手把书信递出,递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然后转向为递给袁天罡,说道:“袁先生,还是请你辛苦一趟,尽快把这道书信送到杨汪手里,再顺便替我办一件差使。” “请通守吩咐。”袁天罡也没推辞,伸手就接过了书信。 “请先生替我仔细勘探一下孟海城周边的地形,画成地图带回来。”陈应良说道:“我们之前派出去的细作,虽然也描绘了孟海城的周边地形地图,但他们毕竟墨水有限,带回来的地图太过粗糙简陋,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就请你顺便替我办这个差了。” “没问题,通守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做一个沙盘带回来。”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风水妖孽袁天罡一口答应,然后又微笑说道:“通守,你还是想帮张须陀一把啊。” “没办法,谁叫我是朝廷官员。”陈应良苦笑,叹气说道:“为了朝廷大事,该帮忙的时候就必须得帮。” ……………… 接下了陈应良交代的任务,带上了一些勘测工具,又领上了十名骑兵做为随从兼保镖,袁天罡当天就出发北上孟海城战场了。而世道虽乱,谯郡与梁郡的接壤处却一向都比较太平,加上张须陀和陈应良又才刚联手扫荡一下了梁郡战场,袁天罡一行很是顺利的就在两天后抵达了孟海城战场,并且在隋军斥候的引领下,很快就寻到梁郡隋军的营地,也立即就见到了一直与谯郡保持友好关系的梁郡太守杨汪,将陈应良的亲笔信呈到了杨汪的面前。 看了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后,杨汪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难以置信,不太敢相信孟海公主力迟迟没有退回城内全力守城,是因为陈应良分析的这个原因,直到反复思量后,杨汪才将信将疑的去了齐郡隋军的营地,用自己的口吻把陈应良的分析对张须陀叙说了一番,并且建议张须陀不要再贪图野战之利,尽快的全力攻破贼军营地,那怕在野战中少杀一些敌人,也别再与敌人对峙下去,既伤士气,又耗时间。 硬着头皮说完了这些话后,杨汪原本还有些担心张须陀会指责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谁知张须陀不仅没有发怒,脸色阴沉的盘算了半晌后,突然问道:“杨通守,你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 “为什么现在才说?”杨汪先是一楞,然后赶紧拱手说道:“大使恕罪,老夫也是刚刚才想通了这点,怎么?张大使,难道老夫的粗浅愚见,你也觉得有理?”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怀疑了。”张须陀倒也没有隐瞒,坦白说道:“其实老夫派你的梁郡军队与济阴军队轮流攻打敌营,其实并非指望你们能够攻破敌人的坚固营地,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们把贼军主力诱出营外,再乘机决战。但孟海公一直都不上当,始终都是只守不战,老夫早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你这一层,孟海公竟然敢拿老夫来磨练他的军队,建立他的守御信心,也乘机消磨我们的士气信心。” “张须陀的心思,也被陈应良小子料中了?”杨汪一惊,然后赶紧又问道:“张大使,既然你早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那为什么不早下决心发起攻营?” “老夫要造攻城武器。”张须陀答道:“老夫原本是这么想的,一边赶造攻城武器,一边让你们出面诱敌,能诱出敌人当然最好,引不出来也不耽误工夫。” 说到这,张须陀重重一锤面前案几,懊恼道:“现在看来,老夫失算了!老夫就不应该存着诱敌决战的侥幸心思,应该全力攻破敌人营地,或者干脆不去理会,不给孟海公贼军建立信心鼓舞士气的机会!结果现在好了,我们的锐气也消磨了,攻城战就更难打了!” “真没想到孟海公逆贼如此奸诈,竟然把我们全涮了。”杨汪也是万分懊悔,忙又说道:“张大使,竟然你我意见一致,那就别犹豫了,尽快布置攻营,能在野战中杀多少敌人就杀多少,打一个胜仗,也可以把我们的士气鼓舞起来。” 张须陀点头,立即升帐点兵,只是鉴于天色不早无法立即出兵,便只得命令全军做好出战准备,第二天清晨就发起全力攻营,要求务必一战攻破敌营,利用敌人仓促间无法迅速撤回城内的机会,尽可能的多消灭一些敌人,减轻将来的攻城压力。同时为了提防敌人察觉自军异动,连夜撤回城内,张须陀又安排了双倍的斥候探马监视敌营动静,命令罗士信率领一军随时侯命,一旦发现敌人连夜撤退,立即出击乘乱捞取更大胜果。 张须陀的这些小心安排似乎是白白浪费了,双倍的斥候派了出去后,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收到任何的告警报告。第二天的清晨卯时,天色还在朦胧时,张须陀就已经集结了齐郡精锐出营,向着八里外的贼军营地开拔。邻近的梁郡与济阴郡队伍也各派军队出营,与齐郡军队联手北上。 所谓的一切顺利很快就戛然而止,当张须陀的主力队伍开拔到了贼军营地的边缘时,不仅没有遭遇到任何敌人的阻击拦截,规模颇为庞大的贼军营地中也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备战迹象,只有站岗值勤的贼军士兵在栅栏后、箭楼上和营门旁一动不动。见此情景,张须陀当然是脸色大变,赶紧派人到近前查看情况,结果让张须陀绝望的是,上前查看情况的士兵很快就大吼了起来………… “大帅!是草人!全是草人!我们中计了!” “草人?”隋军队伍一片大哗,张须陀则是气得挥鞭虚击,放声大吼,“奸贼!奸诈狗贼!竟然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个悬羊击鼓!终日打雁,老夫今天算是被大雁啄了眼睛了!” 更让张须陀与隋军将士愤怒的还在后面,当隋军将士砸开了营门蜂拥入营时,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隋军将士突然觉得脚下一沉,惨叫着凭空消失在路上,同时尘烟弥漫,灰尘大作,后面的隋军将士大惊,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却无比痛心的看到,之前的四名同伴已经跌进了贼军队伍事前挖好的陷阱里,还都被陷阱里埋设的尖锐木桩钉穿了身体,死得苦不堪言。同时也是到了这时候,不远处的孟海城城墙上,才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大笑声音。 孟海城城上的贼军士兵大笑,白白牺牲了四名英勇同伴的隋军将士却是在破口大骂,木兰还这么骂道:“卑鄙!下作!和陈应良那个小贼有得一比!” “给老夫踏平这座贼营!” 张须陀大吼道:“组织民夫辅兵,用虾蟆车填平贼军城池的护城壕沟,老夫要夷平这座贼城,车裂孟海公逆贼!为牺牲的将士报仇雪恨!”怒满胸膛的隋军众将齐声答应,立即指挥军队捣毁叛军营地。 在城墙上看到隋军队伍的愤怒表现,贼军队伍中虽然也有人开口说话,觉得来不及带走的军帐旗帜等物有些可惜,孟海公却是哈哈大笑,把肥厚的手掌一挥,大笑说道:“一些破布军帐,几百面军旗,丢了就丢了吧,用不着可惜!只要军队和武器平安撤回来就行,有军队有武器,还怕以后弄不到这些军帐旗帜?” 大笑着,孟海公又拍了拍旁边的李密,大笑说道:“还是法主厉害,竟然一眼看出张须陀老狗准备猛攻了,又想出用草人哄骗暴君走狗的妙计!如果不是法主料事如神,咱们想要顺利撤回城里,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录事过奖,其实也多亏了孟录事未雨绸缪,提前在济阴官军队伍里安插了一些内线,提供了辅助情报,不然的话,在下也不敢断定张须陀今日将发起总攻。”李密很有风度的谦虚,又建议道:“录事,在下觉得你应该设法答谢那些内线,想办法与他们继续取得联系,他们也许还会有大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孟海公连连点头。 “夫君,法主先生这么韬略,接下来的守城大战,你可要多听取他的建议主张。”娇媚入骨的声音传来,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倚在了又高又胖的孟海公身是,娇声说道:“千万别又摆你的臭架子,对法主先生百般刁难。” “我刁难过吗?”孟海公大笑,道:“我可是一直都很喜爱法主先生的,不管怎么说,法主先生都是我旧日好友的女婿,也算是我的侄女婿啊!哈哈哈哈!” 娇媚美妇抿嘴娇笑,这才把目光转到了李密身上,笑道:“法主先生,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有什么好主意,就尽管对我的夫君说吧,他要是再不听你的金玉良言,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揪他耳朵。” “请夫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李密恭敬答应,也不多看美艳动人的孟海公老婆马赛飞一眼,只是把目光转到了城下,看着城下的某个地方,心中喃喃,“终于到这步了,但愿别被敌人察觉。还好,这个破绽,只有精通地理水利的人才能利用,也只有象我这个级别的用兵大家才能看得出来,这样的人,张须陀的队伍里应该不存在。” 第159章 袁天罡的作用 知道齐郡将士不待见谯郡的人,袁天罡就没打算在张须陀等人的面前出现,准备着画好地图、制成沙盘就马上返回谯郡向陈应良交差,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因为一个很重要的意外,袁天罡还是被迫出现在了张须陀的面前。 意外就发生在隋军队伍开始攻城的第一天,愤怒的将贼军废弃营地夷为平地后,张须陀立即下令着手布置攻城,就近选择地势开阔的孟海城南门为主战场,组织了大量的乡勇民夫,首先对孟海城的护城壕发起攻击,准备填平孟海城南门外的护城壕,打开大型攻城武器直抵城下的前进道路。 和李子雄指挥叛军队伍攻打洛阳时,曾经参与过不少攻城战的张须陀也选择了最正统的攻城战术,以精锐队伍监视城门,长盾兵先上前,在护城壕旁边组成临时工事,弓箭手再上前,躲在盾后放箭压制城上守军,然后才是满载土石的虾蟆车上前,运载土石填掩壕沟。同时鉴于攻城武器已经准备充足了的缘故,张须陀首战就出动了攻城利器投石机,打算用投石机给孟海公贼军这群土包子一个下马威,打击一下已经逐渐起来了的贼军气焰。 得知张须陀大军压境,李密当然跟着孟海公夫妻一同上到了城墙,给孟海公出谋划策指挥守城,也不断给土包子孟海公讲解张须陀的战术安排,以及指点应对措施,正唾沫横飞时,李密突然看到了隋军的投石机出场,再仔细观察了一番缓缓靠近的笨重投石机,李密顿时笑了,大笑道:“天助我也,想不到张须陀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和李密预计的一样,高大笨重的隋军投石机很是花了许多力气和时间才部署到位,而当挥汗如雨的隋军投石机炮手还在固定车身时,李密已然亲自计算出了投掷角度,城墙上的令旗挥动间,城内贼军赶制的两架拽索式投石机抢先投出了石弹,两枚重达一百二十斤的石弹呼啸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了两道巨大抛物线,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砸向隋军投石机队伍,其中一枚砸中了几名隋军炮手,当场就砸死砸伤三人,另一枚则准确砸中了一架隋军投石机,顿时把那架投石机砸得木屑横飞,架断臂裂,当场报废。 见此情景,城墙上的贼军队伍当然是欢声雷动,士气大振,隋军这边则是人人大骇,说什么都没想到贼军队伍竟然也有投石机,还能躲在城墙后砸得这么准。大惊之下,隋军炮手赶紧飞快固定车身,组织人手拖拽投臂,发石对轰。 这是一场数量极不对称的投石机对轰战,隋军的投石机共有三十架,贼军投石机只有区区两架,从数量上来讲隋军是占据绝对优势。然而真正开始对轰后,隋军将士却大跌眼镜的发现,官军的投石机不仅远没有贼军投石机打得准,还没有贼军投石机打得远,在六十丈外只能勉强打到贼堡城头,很多石弹还只能打到城墙上或者直接砸在城下,对贼军守兵的威胁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贼军的两架投石机则可以躲在城墙后方,轻松的把沉重石弹打到隋军投石机阵地上,还打得特别的准,基本上每两发石弹就能命中一次,很是打死打伤了不少隋军炮手。 再往后就更让隋军将士傻眼了,随着反复的投掷石弹,他们的投石机竟然接二连三的出现投臂断裂报废的情况,其中最惨的一架投石机只投弹了十一次,投臂就砰的一声居中断裂,拽索的隋军将士顿时东倒西歪的摔满了一地,狼狈到了极点。 看到这样的画面,城墙上的贼军士兵当然更是欢声如雷,士气更加振作,拉弓放箭间更是卖力用劲,隋军这边则是一片大哗,士气大减,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甚至就连孟海公在筑城请高人用过法术这样的鬼话都说了出来。而一直躲在梁郡队伍里观战的袁天罡也坐不住了,赶紧拿上了勘探地形用的绳尺,领了两个随从快步上前,冒着生命危险冲到了隋军的投石机阵地前,丈量隋军报废投石机的投臂尺寸。 不量还好,一量之下袁天罡就暴跳如雷了,很没风度的破口大骂道:“这些投石机谁他娘的督造的?这个匹夫该行军法!造出这样的投石机,简直是拿将士的命开玩笑!” “你他娘的说什么?谁让你上来的?”旁边响起怒吼,正在指挥士兵投石的齐郡大将唐万彻大怒,冲上来一把揪住了袁天罡,挥拳要打间却突然楞住,惊讶道:“你不是谯郡那个袁……,那个袁骗子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怎么来的,一会再告诉你。”袁天罡很是恼怒的说道:“不能再投弹了,马上停,全部停,不然你们这些投石机全都得当场报废!” 唐万彻当然不会听袁天罡的命令,还反问袁天罡有什么资格命令他?袁天罡无奈,只得挣脱了唐万彻的拉扯,快步跑向张须陀的旗阵,而旗阵里张须陀和杨汪等人也早已注意到了袁天罡,见面后张须陀马上就问道:“你不是谯郡那个袁天罡么?怎么跑到这孟海城来了?” “禀大帅,我奉命送一道公文给杨通守,所以来了。”袁天罡先编了一个原因,然后才飞快说道:“不能再投石弹了,你们的投石机造错了,投臂太长得过分,所以才投不了几次就断裂报废,乘着现在剩下的投石机还有补救机会,赶快停止,不然就彻底用不成了。” “我们的投石机造错了?”张须陀有些不敢相信自军队伍会摆这样的乌龙,可是又亲眼看到了自军的投石机迅速报废,所以只是稍一犹豫,张须陀就下令道:“传令,让投石机暂停投弹,再把唐万彻给我叫过来。” 传令兵飞奔出去传令,旁边齐郡的众将则是议论纷纷,都不太相信自军会犯这样的大错误,罗士信还无比火大的问袁天罡这个江湖骗子懂什么军械制造?袁天罡冷笑不语,结果唐万彻飞奔回了旗阵后,一听袁天罡又跑来指责自己督造投石机有误,正为投石战处于下风的唐万彻顿时就暴跳如雷了,再次揪住了袁天罡的衣领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些投石机,老子都是按照《墨子·备城》的尺寸图纸造的,丝毫不差,错在那里?!” “袁骗子,看过《墨子·备城》没有?”木兰也轻蔑的说道:“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在陈应良那里行得通,在我们这里不行。” 袁天罡不动声色,平静背诵道:“《墨子·备城》第五十二,摔臂夫长三十至三十五尺,夫长二十四尺以下不用——唐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为了增加投石威力,所以让投臂用了最长的三十五尺吧?” “咦?你怎么知道?”唐万彻先是一惊,然后想起袁天罡刚才已经量过投臂,便又怒道:“你量过当然知道!怎么?难道我督造的投石机尺寸没有测量正确?” “正确,确实是三十五尺,几乎分毫不差。”袁天罡点头,然后又在齐郡将士的讥笑目光中提高了声音,怒吼道:“可是你,用的是大隋的营造尺!你知道《墨子》上用的是什么尺么?是周尺!周尺一尺只有大隋营造尺的七寸八分!你用隋尺造出三十五尺长的投臂,换算成周尺就是四十四尺八寸以上!投臂长出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能不断么?” 齐郡众将的讥笑戛然而止,唐万彻的愤怒也凝固在了脸上,呆若木鸡,喃喃道:“周尺,和我们的大隋尺,相差这么大?” “本来,你也不算错得太厉害,用大隋尺量长度,也用大隋尺量投臂粗细,相当于是把投石机放大了一号。”袁天罡又神气情无奈的说道:“按理来说,我们的将士最多只是多费些劲,可你放大了投石机的尺寸,却没有加铁篡(铁箍),仍然还是用小号投石机的四道铁篡,缺乏铁篡保护投臂防止断裂,本来自身重量就增加了不少的投臂,能不容易折断么?” 唐万彻彻底的哑口无言了,只能是乖乖的向张须陀跪下请罪了,张须陀则是神情阴沉,半晌才说道:“不能全都怪你,老夫也有责任,老夫以前只是用过投石机却不知道尺寸,没能及时察觉你出现错误,你是第一次造投石机,出现失误可以原谅,这次就不追究了,去把投石机都撤回来吧。” 唐万彻行礼道谢,垂头丧气的回去撤走投石机了,张须陀则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向袁天罡点头说道:“多谢袁先生及时提醒,我军这才没有继续错下去。不过老夫有一件事很奇怪,袁先生你不是精通周易算术么,怎么会对武器制造也这么精通?” “禀大帅,学生对武器军事确实从来没什么兴趣。”袁天罡如实答道:“但是自从进了陈通守幕府后,陈通守每每要求学生试制各种军用器械,那怕暂时用不上也要先造样品出来,做为技术储备。学生因此被迫学了不少武器制造,偏巧学生又对算术这方面有些天赋,尺寸度量什么的过目不望,所以就恰好发现了贵军的投石机尺寸有误。” “袁先生谦虚了,先生大才,老夫佩服。”张须陀很是勉强的说道:“陈通守麾下能有先生你这样的大才,真是他的福气。” “大帅过奖,其实我们陈通守在算术机械这方面的学问,远在学生之上,只是他不喜欢象学生这么爱显摆而已。”袁天罡继续谦虚,又指着远方的孟海城说道:“大帅,这座贼堡之中也有一个精通算术与机械的天才!学生已经注意到了,贼军的两架投石机都是斜线投石,并非直线投掷,所以学生敢肯定,贼军的投石机上,肯定装有相当精密的圆尺,城墙上还有人精通算术之人计算射角,指引投石,所以贼军的两架投石机才能打得这么准。” 张须陀不吭声,半晌才说道:“先生远来辛苦,下去休息吧。”袁天罡也知道张须陀现在的心情肯定无比郁闷,赶紧告辞退下,然后袁天罡也懒得继续观战,领了随从又去勘测地形不提。 没了计划中的投石机助战,隋军的攻城声势不仅立即小了许多,士气方面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巨大影响,运土填壕时速度也有些放慢,贼军那边则是士气狂振,信心大增,见军心可用,李密干脆建议孟海公派长盾手与弓箭手出城,用长盾在壕沟内侧组建一道临时的羊马墙,让弓箭手躲在羊马墙的背后,以弓箭射杀隋军的填壕士兵。已经逐渐打出了信心的孟海公也开始不再那么畏惧张须陀,果断从计下令。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成了弓箭战,贼军弓弩手躲在羊马墙后不断放箭,运土填壕的隋军将士不断倒下,临时工事后的隋军弓手也拼命放箭压制,与贼军弓手展开对射,虽说训练有素又羽箭众多的隋军弓手在对射战中毫不吃亏,但隋军的填壕行动还是受到了极大迟滞,根本无法完成当天就彻底填平孟海城的南门壕沟任务。齐郡众将大怒,罗士信和贺延玉都建议不填壕沟直接攻城,好在张须陀深知攻坚战准备不足的危险,没有采纳,只是让队伍尽力填壕,能填平多少算多少。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隋军队伍在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后,终于还是基本填平了孟海城的南门壕沟,打开了大型攻城武器直抵城下的道路。也是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决意在次日发起攻城的张须陀才又想起了袁天罡,便派人去传唤袁天罡来见,结果袁天罡没来,倒是张须陀这一战实际上的副手杨汪来到了中军帐中,向张须陀禀报道:“大使,袁先生已经走了,今天下午走的,说是要回去交令,向我告了辞。” 张须陀的脸色有些阴沉,道:“走了就算了,我找他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明天就要攻城了,我想让他看看我们的其他攻城武器有没有差池,既然走了,那就算了。” “张大使,有件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杨汪说道:“袁天罡先生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他亲手制造的孟海城沙盘,我看了那个沙盘,比我们军中的沙盘精细多了。” “他做孟海城沙盘干什么?”张须陀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哼道:“不肯帮忙,还关心这边的地形战况,又想象上次孟让那样,等我把孟海公打得差不多了,再跑来拣现成便宜?” “张大使,应良贤侄不是那样的人。”杨汪摇头,说道:“杨玄感叛乱时,老夫是亲眼看到的,说杨玄感叛乱是被他一手平定也毫不夸张,可是这小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争功抢功,有功劳他都是能让给友军就尽量让出去。我知道他一人独拿生擒孟让的功劳,你麾下的将士十分不满,他拒绝出兵帮助你攻打这孟海城,你也很不高兴,但下官可以肯定,他拒绝肯定有他的苦衷,你的年龄比他大得多。,何必和一个晚辈斤斤计较?” “谁说老夫和他斤斤计较了?”张须陀有些来气,没好气的问道:“他不出兵帮忙,我还不是没勉强他?老夫难道因为这个参劾他了?” “如果大使真不计较,那下官就直说了。”杨汪说道:“下官想自己出面,写信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来孟海城帮这个忙。下官也不瞒大使,我和他的叔父裴弘策是生死之交,裴弘策对他有提携眷顾大恩,我开这个口,他不会也不敢拒绝。” 张须陀脸色又阴沉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用得着吗?我们已经填平了贼堡南城的护城壕,接下来只管用力破城就是了,还用得着再叫他来帮忙?” “大使,你就别逞强了。”杨汪叹气说道:“就连下官这么不是很精通兵事的人都看得出来,我们的锐气已经被接连的不顺挫光了,士气也受到了巨大影响,接下来的攻城大战把握其实非常小,战事一旦迁延日久,将会有什么危险后果,大使你不是不明白?其他郡的情况下官不是很清楚,但梁郡这里我知道,梁郡主力一旦被长时间牵制在这个战场上,梁郡西北部的翟让必然乘机兴风作浪,王伯当和周文举这些刚起事不久的小贼也必然乘机坐大,后果不堪设想啊!” 做为十二郡剿匪总司令,张须陀当然比杨汪更清楚自军主力一旦被长期牵制在孟海城下的不测后果,但张须陀还是十分不服气,哼道:“他来了,就有把握迅速拿下这座贼城了?” “他有没有把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有希望。”杨汪郑重答道:“因为下官亲眼见识过他的用兵用计之能,知道他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绝对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下官认为,只要让他来孟海城战场帮忙,我们就有希望迅速破城,也不会因为强攻坚城,导致将士伤亡巨大。” 张须陀沉默了片刻,还是拒绝道:“用不着,老夫自己打!老夫就不信了,少了他陈屠夫,老夫就只能吃带毛猪!” 见张须陀态度异常坚决,明显是在赌气,杨汪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只是盘算,是否绕过张须陀以梁郡官军的名誉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借口倒是很充分,因为孟海公花大价钱修筑这座孟海城,要死不死恰好就卡在梁郡与济阴郡的交界上,中间夹着两郡界河葫芦河,北城在济阴郡,南城则是在梁郡土地上,杨汪身为梁郡通守,邀请陈应良出兵帮忙攻打孟海城的南城,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 ………… 还是来看陈应良这边的情况吧,两天后,袁天罡一行顺利回到了永城,给陈应良带回来了杨汪的答谢书信,也带来了陈应良要求的地图沙盘。而陈应良仔细看了袁天罡精心制做的孟海城沙盘后,很快就惊叫了起来,“这座贼城,不用正面攻坚,就有希望可以直接拿下啊?” “不用攻城,就可以直接拿下?”袁天罡和长孙无忌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很有希望。”陈应良回答,又赶紧向袁天罡问道:“袁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孟海公的贼巢孟海城,外围的工事应该不是护城河,而是没有水的壕沟吧?” “陈通守,你怎么连这点都能猜到?”袁天罡大惊。 “很简单,孟海城缺水!”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你这个沙盘清楚显示,孟海城的周边,只有两条河流,一是两城相夹的葫芦河,二是葫芦河下游汇入的马坑河,河流稀少,水源不足,所以孟海公才没有修建护城河,只挖了一道壕沟了事!” “缺水?”长孙无忌马上醒悟了过来,惊喜说道:“兄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切断了葫芦河,让贼军城池无法取水,我们就赢定了?” “不太可能吧?”袁天罡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还说道:“葫芦河的水量不小,很难彻底切断,而且马坑河的河面与葫芦河的河面基本持平,会倒灌进……。” “我钻牛角尖了!” 话还没有说完,袁天罡就已经拍着脑门后悔起来,懊恼道:“亏我还自称是精通地理风水,怎么犯了这样的糊涂?葫芦河难以切断,那就挖一条河道把水引进低洼处就行了,马坑河的河水会倒灌,拿些麻袋装土把河口一堵就是了,没了葫芦河河水的汇入,马坑河的河面也会下降,倒灌更难!” “可是兄长,孟海公还可以挖井啊!”长孙无忌赶紧说道:“我们断了他的水源,他就在城里多挖水井,照样可以补充饮水。” “孟海公的贼军有两万多人,就算这段时间有些折损,加上家眷照样是两万多人,你算算孟海公要挖多少水井才够使用?”陈应良微笑着问,又说道:“再有,孟海公把他的城池修成了南北两城,夹河而立,这摆明了就是地下水稀少,必须要引入河水饮用啊!” “通守,你真是料事如神。”袁天罡激动说道:“我勘测孟海城的地形时,曾经考虑过地道攻城的战术,结果发现孟海城是座落在一块岩层之上,地下多石,几乎无法挖掘入城,但肯定没有多少地下水!” “孟海公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地方筑城!”陈应良大笑说道:“他如果把城池修筑在马坑河旁边,那我们倒是要费些力气才有可能破城,但他偏选了一条小河筑城,还在他的贼窝子里驻那么军队,简直就是送了一个天大的功劳给我!” 大笑过后,陈应良赶紧又问道:“袁先生,你应该测量过葫芦河和马坑河的宽度和流量吧?” 见袁天罡大力点头,陈应良笑得更是开心,立即吩咐道:“马上算算,看看需要多少土方才能切断葫芦河和防止马坑河倒灌,再算算需要多少草袋盛土,算出来的马上把数字交给无忌。无忌,你负责筹备草袋,多准备些,随便准备出兵事务,北上去给张须陀帮忙。” 袁天罡答应,马上坐到一旁计算土方,长孙无忌也答应,然后才说道:“兄长,用不着我们出兵吧?把办法直接告诉张须陀或者杨汪不就行了?” “傻小子,孟海公到处杀人放火抢劫强奸,抢来的钱粮财宝肯定是全部囤积在他的孟海城里。”陈应良终于露出了一些獠牙,狞笑说道:“不把那些钱粮财宝弄一些回来,咱们对得起被他祸害的梁郡和济阴郡百姓么?”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顿时放声大笑,那边袁天罡则又扭过头来,建议道:“通守,其实我们可以暂时堵住马坑河,让葫芦河里的存水全部流入马坑河枯道,然后再堵塞河口防止倒灌,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要多费一些手脚,却可以让贼军在一天之内就彻底断水!” “好主意。”陈应良微笑说道:“如何让孟海公更快缺水,袁先生你就看着办好了,你是这方面的大行家,我听你的。” 第160章 更阴的来了 其实老于沙场的张须陀并不是注意到孟海城一带水源稀少这个问题,只可惜是术业有专攻,所以………… 准确来说张须陀是被迫察觉这个问题的,花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填平了孟海城的护城壕沟后,张须陀迫不及待的发起了一次正面强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齐郡隋军将士也赌咒发誓要一战拿下孟海城,干掉战术下作的孟海公给牺牲同伴报仇。还有梁郡和济阴郡的官军,也被张须陀派上了战场,让梁郡队伍佯攻孟海城北城,济阴郡队伍则负责取葫芦河水道攻击孟海城的南北连接部,最大限度的分散守军兵力,也尝试切断孟海城的南北联系。 尽管隋军队伍为了此战准备了大量的攻城武器,也做好了苦战恶战的心理准备,但直到攻城战真正开始后,张须陀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孟海公贼军的守城能力,也高估了勇气斗志在攻城战中能够发挥的作用。 仿佛是当初洛阳攻防战的翻版,隋军队伍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都遭到了孟海公贼军的巧妙克制,冲击城门的撞城车被穿着铁链的磨盘青石砸得粉碎,高大笨重的云梯车被火箭重点关照,再往近点还有燕尾炬热情招待,扛着飞梯冲锋攀登的齐郡将士,基本上还没爬到一半就已经被冰雹雨点一般砸下的羊头石与灰瓶檑木砸得头破血流,接连摔下半空。而当罗士信麾下的精锐死士舍命蚁附时,眼看数十架飞梯上都已经爬满士兵、即将有希望登城时,城墙上却又落下几面巨大的火幔,带着烈火落到隋军将士身上,让这些勇猛的隋军将士不是被活生生烧死,就是被烧成轻伤重伤,不甘的吼叫着纷纷摔下城头,最有希望的一次进攻也被就此打退。 看到这样的画面,张须陀当然是心如刀绞,同时也万分的纳闷,搞不懂乡下土财主出身的孟海公怎么会如此精通守城战术,能够几乎不给自己一点破城机会? 更加让张须陀觉得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孟海公贼军竟然还不甘心只是被动挨打,竟然还敢抓住战机发起反击,组织了两百余名精锐死士,突然用绳索从北城的西面城墙下城,突袭正乘船筏攻打葫芦河水道的济阴郡隋军,济阴隋军也是早就被孟海公打怕了的,遭到突袭顿时大乱,纷纷向没有贼军的葫芦河南岸逃命,还被越河追击的贼军砍杀着直接逃回了隋军主力阵中,结果这么一来,张须陀大怒下连斩济阴数将不说,隋军主力队伍的攻城锐气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沉重打击,士气为之一衰。 久攻不下,伤亡还开始扩大,大型攻城武器也损坏大半,到了下午时,张须陀一度考虑过下令鸣金,只是有些不太甘心,迟疑间没有及时轮换攻城队伍,不小心暴露了犹豫不决的心思。见此情景,张须陀的命中克星李密当机立断,立即建议孟海公轮换生力军上城,同时下令弓手射出早已备好的青蒿箭,这种用蒿木削成的箭威力很小,一般只有命中脸部软弱部才能收到效果,同时也轻飘飘的射不远,对装备精良的隋军队伍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射出去后没有收到任何的杀敌效果!然而…… 然而却收到了难以想象的诱敌效果,发现城上贼军射出的已经是蒿箭后,正在第一线指挥攻城的贺延玉立即认定是贼军已经缺箭,同时将消息飞报到了张须陀面前,正在犹豫是否鸣金的张须陀也立即中计,不仅当即放弃了鸣金打算,还下擂鼓继续进攻,一口气派出了木兰和罗士信的两支军队加入战场,投入剩余的所有攻城武器,以密集队形向孟海城发起强攻。 齐郡隋军的继续强攻当然遭到了孟海城贼军的迎头痛击,孟海公一声令下,守城物资正值最充足状态的贼军队伍乱箭齐发,已经赶造出了五架的投石机也尽情抛掷乱石,队列密集的隋军队伍顿时死伤惨重,再勉强靠近城墙时,又遭到了滚石擂木和金汁灰瓶的猛烈打击,无数在野战中骁勇无敌的齐郡将士横尸城下,笨重迟缓的大型武器也在尸骸杂物遍地的城下行动更加缓慢,成为贼军士兵纵火焚烧的最好靶子,变成一个接一个的巨大火团,隋军将士在火光浓烟中放声怒吼,却还是拿耸立的高大城墙毫无办法。 隋军将士在城下委屈的怒吼,贼军队伍在城上城内放声狂笑,张须陀大呼上当中计,李密则在城墙上得意洋洋的对孟海公夫妻解释,“在下料那张须陀勇而无谋,见我军射出蒿箭,当人认为我军箭镞已然用尽,为了不让我军有赶制羽箭补充的时间,必然不惜代价继续强攻。而他的队伍强攻坚城不下,锐气堕尽,体力也已受到影响,我军再以生力军乘机猛烈反击,重创他的队伍自然是轻而易举,且此战一过,张须陀攻城武器消耗殆尽,定然需要时日重新赶造,我军不仅可以赢得喘息机会,他的队伍也会因此锐气更挫,军心更加沮丧,长此以往,我军必胜,张须陀必败!” “法主高明!高明!”孟海公夫妻一起大笑,对李密更加信任依赖,李密又建议待隋军退兵时,突然从北门出兵奇袭北面的梁郡官军,继续扩大战果和打击隋军士气,孟海公夫妻也毫不犹豫的接受,立即着手安排布置。 李密对敌人心理的掌握与战术的运用确实这个世上扳指头数得着的主,当张须陀无可奈何的下令鸣金后,在北城担任佯攻任务的梁郡隋军也随之撤军,而当他们回到葫芦河旁边,准备从桥上过河时,杨积善亲自率领三百精兵从北门突然杀出,猛击梁郡隋军的背后,梁郡隋军士气已堕,又正在渡河前后不能呼应,心理处于脆弱期,被身先士卒的杨积善杀得大败,纷纷跳水过河,无心恋战,杨积善斩获颇丰,然后又赶在了齐郡隋军的反击前退回城内。张须陀此战中唯一靠得住的友军梁郡隋军也因此士气大挫,众多将士无心再战,只盼着早些结束这场战事,而不关心胜败,军心沮丧无比。 在李密层出不穷的各种战术面前,张须陀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也不得不考虑改变正面强攻的战术,以巧力破城。也是凑巧,当隋军队伍收兵回营时,张须陀突然发现了一个并不算太特殊的情况——许多齐郡将士刚回到大营,马上就飞奔向了旁边的马坑河。张须陀细问其故,这才得知是天气炎热,出营攻城的隋军将士早早就把随身水袋喝光,在孟海城战场上又找不到水源补充,所以才一回营就去河边喝水。 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小细节,张须陀当然是立即想起孟海城周边溪流稀少,只有葫芦河与马坑河这两条河流可以提供水源,燃起了一线希望后,张须陀立即命令斥候严密监视孟海城的取水情况,还有就是勘测葫芦河的上游情况,看看是否能将葫芦河切断。 斥候侦察的情况让张须陀十分沮丧,派出去的斥候第二天在孟海城旁边监视了一个白天,发现贼军队伍只有五次在连通南北两城的葫芦河桥上汲水,并且数量都不多,每次都是打走十来桶水了事,足以证明城中饮水十分充足。同时侦察上游地形的斥候也回报说,葫芦河上游的地势都比较开阔,并没有理想的断流蓄水空间,张须陀闻报更是失望,也就彻底放弃了切断葫芦河的打算。 就这样,战斗力原本十分强悍的齐郡隋军就被迫陷入了绝对被动之中,正面是坚固难下的孟海城,后方是多如牛毛的小股乱贼兴风作浪,继续攻打没把握破城,还注定会大伤元气;撤退的话会让孟海公贼势更加嚣张,同时也无法向朝廷交代;僵持对耗,耗时耗粮又伤士气,还肯定会给其他乱贼乘机坐大的机会。进退两难之下,束手无策的张须陀突然发现,陈应良当初拒绝自己的出兵邀请,很可能就是预感到了会出现这一局面,所以才死活不肯来孟海城战场找罪受。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陈应良这小鬼,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暗叹过后,张须陀摇了摇头,继续仔细回忆自己当初跟着史万岁和杨素平时的攻城过程,思索破城之策,然而就在这时候,杨汪却突然来到了中军大帐求见,说是要大事向张须陀禀报,张须陀点头同意接见。接着很快的,杨汪就进到了帐中,也没和张须陀客套,直接就拱手说道:“大使,下官是来向禀报一事,应下官的邀请,谯郡通守陈应良已经答应出兵北上,前来此地帮助下官攻打孟海城。而且他已经出了兵,算路程顺利的话,四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此地。” 张须陀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拍面前案几吼道:“谁叫你向他求援的?老夫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吗?” “大使恕罪,你是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但按照朝廷法典,这件事下官用不着征得你同意。”杨汪平静答道:“孟海公的贼城,有一半是在梁郡境内,下官身为梁郡通守,肩负剿灭全郡境内乱贼的重任,在力有不及的情况下,有权向邻郡求援,并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 张须陀哑口无言,半晌才冷哼道:“杨通守真不愧是前任国子监祭酒,书读得多,钻起朝廷法令的空子来,果然厉害!” “大使说笑了。”杨汪也不在意张须陀的讽刺,只是微笑说道:“下官不是钻空子,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好一个尽职尽责!”张须陀又冷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既然是你邀请他来的,那你就负责接待吧。还有,谯郡军队是你请来的,他们的粮草军需,由你梁郡一力承担,别想指望老夫调拨其他十一郡的钱粮给你养他!” “下官明白。”杨汪苦笑着点头,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大使,关于这件事,下官只有一个小小请求,谯郡军队到来后,万望你看在军国大事的份上,对晚辈宽容一些,也适当听取一下晚辈的意见,论语里尚且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广纳良策,从善如流,才是用兵正道。” 张须陀脸色更难看了,过了片刻才说道:“杨通守,不论官职,只比较年龄资历,你好象也没这个资格教训我吧?再说了,老夫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吗?”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告退了。”杨汪拱手告辞,张须陀则没好气的一挥手,半点好脸色都不给的打发杨汪离开。 尽管没给私自邀请陈应良北上助拳的杨汪什么好脸色,但齐郡众将还是觉得有一些奇怪,那就是下午安排值夜差使时,这些天来一直情绪不佳的张须陀突然变得神情轻松了许多,还十分难得的把巡夜任务交托给了部下,说道:“今天晚上的三更巡营,秦琼、贺延玉你们二人代替老夫仔细巡查,老夫感觉很累,想好生睡一觉,没有大事别打扰我。” 听到张须陀这道命令,面面相觑之余,秦琼和贺延玉还是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命令——因为他们都知道,张须陀这段时间差不多是夜夜不能安睡,寝帐里基本上灯火就没有灭过,累得眼窝深陷,整个人明显消瘦了许多,还谁劝都不听,这会张须陀主动提出想要好生休息,发自内心尊敬张须陀的秦琼与贺延玉当然是求之不得。 是夜,张须陀的寝帐还真的是早早就熄了灯火,但劳碌命就是劳碌命,到了四更过半的时候,负责值夜的秦琼与贺延玉却只能是硬着头皮叫醒了鼾声大作的张须陀,结果正在沉睡的张须陀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敌人劫营?没听到喊杀声啊?” “禀大帅,不是劫营,是我们又被贼军耍了。”秦琼哭丧着脸答道:“二更过半时,屯兵城下,负责监视敌城动静的斥候突然发现城上异动,看到有许多的贼军士兵用绳索下城,好象是要偷袭我们的营地,末将等见你好不容易睡熟,就没敢打扰你,贺延玉留下继续守营,末将率军出营,组织弓弩手乱射,谁知……,谁知道……,谁知后来才发现,那些贼军士兵全都是草人,末将射出去的上好羽箭,全都插到草人上,被敌人拉上了城墙,损失相当大。” “原来是这样。”张须陀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床上,打着呵欠说道:“没事,你们这也是忠于职守,不慎中计那是因为敌人太狡猾,下次注意些,发现敌人下城,不要急着放箭,先探清楚再说。” “可敌人如果真的下城怎么办?”秦琼担心的说道:“如果敌人十假之中突来一真,真的放下一些精锐死士突袭我们的阵地,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三个晚上。”张须陀躺回了床上,一边挽起被子,一边打着呵欠说道:“再小心警惕三个晚上,过了这三个晚上就没事了,到时候就不是孟海公这个奸贼阴我们了,该轮到我们阴孟海公奸贼了。” “三个晚上后,就轮到我们阴孟海公奸贼了?”秦琼与贺延玉面面相觑,听不懂张须陀这话什么意思,再想细问时,却发现张须陀已经重新鼾声大作的昏昏睡去。 和秦琼担心的一样,接下来的三个晚上里,孟海城贼军果然是每天夜里都放下草人虚张声势,隋军将士虽然没敢再中计胡乱放箭,却每一次都被迫出营戒备,被贼军的惊扰得十分疲惫。但脾气急噪的张须陀这一次却再没有被孟海公贼军的小动作激怒,贸然发起攻城,只是冷笑以对,任由敌人搅风搞雨,不做丝毫理会,弄得齐郡众将都怀疑张须陀象是突然变了个人,被什么鬼魂夺舍附身,为此也没少在私下里悄悄议论。 齐郡众将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孟海公夫妻等贼军头目却是在孟海城里哈哈大笑,不断夸奖李密的妙计如神,弄了几百个草人竟然骗得上万支官军专用的上好利箭,也顺便把最难缠的齐郡队伍搅得疲惫不堪。为了表彰李密的辛苦功劳,确认隋军仍然没有攻城动作后,第四天的上午,孟海公夫妻还摆下了酒宴款待李密,李密道谢,又乘机建议道:“录事,差不多了,在下认为今天晚上就可以动手了,组织五百死士下城,突袭官军营地。” “法主,太急了吧?”马赛飞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们的斥候发现,张须陀那条老狗每次都让军队轮流出营戒备,是不是再耍官军几天?” “婶娘放心,不必了。”李密微笑说道:“我也没说去突袭张须陀老狗的营地,这几天我一直都是让草人在二更过半时下虚张声势,官军基本上也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戒备,今天晚上我们二更就让五百精兵下城,乘夜去偷袭梁郡的营地,必获大胜!” “妙计!”孟海公大喜,赶紧举杯说道:“来,贤侄婿,干了这杯,预祝我们今夜奇袭成功!” “谢录事。”李密笑着举杯,又补充道:“但在下还没把话说完,那五百精兵,今夜必须让他们穿上官军的衣服。” “哈哈哈哈!”孟海公放声大笑得更加开心,举杯道:“好!就这么办,来,贤侄婿,干!” “干。” 李密微笑着举杯,然而就在李密把酒杯放到唇边时,孟海公的从弟孟啖鬼却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大叫道:“兄长,不好了,我们的眼线探到,谯郡陈应良那个奸贼也带着他的兵马来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抵达孟海城。” “哐当”一声,李密手里的酒杯落地,酒水顿时洒满了一身,孟海公也是惊得跳起来,赶紧问道:“有多少兵马?” “十个团,两千来人。”孟啖鬼如实答道。 “操!吓老子一跳!”孟海公骂了一句脏话松了口气,大模大样的挥手说道:“没事,两千来人,用不着担心,他要是敢攻城,老子的贤侄婿法主一仗就能把他灭光!” “孟叔父,我没这个信心。”李密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哭丧着脸说道:“还有,今天晚上的偷袭行动,也必须取消了。” “为什么?!”孟海公夫妻和孟啖鬼都是一楞。 “因为陈应良那个奸贼,肯定会马上派人冒充我们的人,来城下诈城。”李密哭丧着脸答道:“到时候我们在黑夜里敌我难辨,不开城的话,出城的将士肯定得被歼灭,开城的话,那个奸贼说不定就会乘机杀进城来!这种混水摸鱼坑蒙拐骗的事,陈小贼比我玩得溜多了!” 与此同时,齐郡隋军的营地中,一个惊人的消息,也迅速在齐郡队伍中传开——卑鄙的小贼、无耻的典型、赌钱出千、打仗下毒、收买离间、行贿受贿、除了好事以外什么都干的阴险鼠辈陈应良,带着那群到处坑蒙拐骗扮神棍的帮凶走狗,又来孟海城抢功劳了! 第161章 术业有专攻 顶着齐郡友军愤怒憎恨的目光,陈应良率领着十个团的谯郡军队,高唱着越来越名不符实的《精忠报国》,大踏步来到了孟海城战场。没有一名齐郡将领来迎接陈应良和谯郡军队,只有梁郡通守杨汪觉得陈应良可怜,看在了好友裴弘策的面子上,领了几个梁郡将领来迎接陈应良,人缘不好的陈应良感激涕零,一见面就向杨汪稽首行礼,口称伯父。 “贤侄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杨汪很大度的搀起陈应良,还拍着陈应良的肩膀笑道:“好小子,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只是河南赞治府的文笔小吏,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官职竟然就已经和老夫平级了,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老夫说不定就得听你的差遣了。” “伯父说笑了,小侄何德何能,那敢有这样的奢望?”陈应良赶紧假惺惺的谦虚,“蒙圣上错爱,能够就任谯郡通守,小侄都已经是力不从心,难以胜任,实在不敢再有其他贪图。” “少说这些漂亮话,灭了这么多大贼头,你还有脸说难以胜任?想故意讽刺我这做伯父的?”杨汪可不吃陈应良这一套,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放肆,到了张须陀那里你恭敬些,别让我为难,就算你尊敬长辈了。走,带你的军队去安营扎寨,然后随我去见张须陀,你的营地我也腾出来了,就在我的旁边。” 陈应良答应,赶紧率领军队随着杨汪来到了梁郡的营地旁边,命令军队在杨汪给自己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安营,然后又领上了袁天罡,随着杨汪来到齐郡营中拜见张须陀,还顺便带上了袁天罡亲手制做那个精细沙盘。 在齐郡军队的营中,作恶多端的陈应良当然受到了最不友好的接待,齐郡将士上上下下,看着陈应良的目光里全都是不怀好意,还有人故意大声说抢功劳的又来了,陈应良很有风度的不做理会。 最不友好的场面还是在张须陀的中军大帐里,看到陈应良陪着杨汪进来,不久前刚被阚稜赢得差点当裤子的齐郡众将个个面无表情,完全就象没看到援军抵达一样,张须陀也是大模大样的坐在帅案后,品着茶看都不看陈应良一眼,直到杨汪上前行礼,说是引领陈应良拜见,张须陀才象突然发现了陈应良的存在一样,故作惊讶的说道:“陈通守也来了?上次在芒砀山时,陈通守不是说没时间北上么?怎么今天有时间了?” “禀大使,本来下官还是不想来的。”陈应良笑嘻嘻的说道:“是杨伯父开了口,他和我的叔父黎国公是生死之交,下官不敢推辞,又听说张大使已经把孟海城的城外贼军扫荡得一干二净,只差破城杀敌,灭贼取粮,所以下官就又来分功劳分战利品了。” 陈应良的话音刚落,大帐里已经是怒色一片,木兰和罗士信还发出了牙齿磨擦的咔咔声,张须陀则先是一楞,然后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通守还真是坦白,行,想分功劳可以,战利品也可以商量,带着你的谯郡军队去把贼城打破,怎么分功劳分战利品都可以商量。” “张大使说笑了,下官只带来了十个团两千多人,这点兵力那里够攻破贼城?”陈应良继续的嬉皮笑脸,道:“所以攻城的事还是得麻烦张大使麾下的齐郡将士,下官最多只能领着本部人马给大使打打下手,帮助大使扫荡残敌。” “不想攻城,还想分战利品?天下的好事你们谯郡都想占尽啊?!” 罗士信第一个忍无可忍的怒吼出来,接着木兰等齐郡将领也是纷纷指责陈应良的厚颜无耻,偷奸耍滑,张须陀则是不动声色,先挥手让众将安静,然后才说道:“陈通守不想攻城,老夫管不着你,也没办法逼你攻城,可是老夫也不想担起攻城重任,没人攻城怎么办?贼城不破,我们怎么分战利品?” “简单。”陈应良收起嬉皮笑脸,微笑说道:“让孟海公贼军出城来和我们决战,就用不着攻城了。” “那怎么让孟海公贼军出城来和决战?”张须陀追问道。 “断他的水源,让他没水喝!”陈应良斩钉截铁的答道:“孟海公贼军没了水喝,就只能乖乖出城和我们决战!” “断他的水源?”张须陀又是一楞,然后马上大笑了起来,大笑道:“老夫还道陈通守能有什么高招,原来是断水源啊!久闻陈通守用兵如神,奇谋妙计层出不穷,想不到能够想出这么纸上谈兵的计策,高明,果然高明!” “张大使,下官的这个战术绝对不是纸上谈兵。”陈应良平静说道:“下官是还没有到过孟海城的城下实地勘察,但是已经有一位比下官更加精通地理水文的高人,已经替下官仔细勘测过孟海公贼城的地理水文情况,所以下官可以断定,只要我们切断葫芦河,十天之内,孟海公贼城必然不攻自破!” “高人?那位高人?”张须陀不屑一顾的笑了,还指着陈应良身旁的袁天罡说道:“就是这个丢了盐官县的县令?天天替人相面算命的袁天罡?” “不错,正是他。”陈应良点头,郑重说道:“张大使可能有所不知,袁天罡先生不仅精通周易八卦,对天文地理更是研究甚深,他在天文算术、地理水文方面的造诣,如果自称天下第二,这个天下就没人敢自称第一!” “好厉害。”张须陀讥讽的赞许了一句,然后猛的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吹够了没有?别以为老夫没有考虑过这个战术!可是老夫派人探察得知,孟海公贼军基本上就不从葫芦河中取水,又亲自审问过贼军战俘,孟海公贼城里水井众多,根本用不着从城外河中取水,光靠水井就可以足够全城饮用!” “城中水井众多?” 陈应良有些傻眼了,差点都认为自己摆了大乌龙,旁边的袁天罡则平静说道:“那些不是水井,应该是暗渠!学生敢拿项上人头打赌,孟海公贼城的城下绝对没有地下水,他那些所谓的水井,肯定是连通葫芦河的地下暗渠,通过暗渠将河水引入城中各地,方便城中军民取水,再在暗渠上开眼取水,看上去就象水井一样了。” “地下暗渠?”张须陀一惊,忙问道:“你如何断定是暗渠?” “很简单。”袁天罡平静说道:“大使只要再传几个俘虏来,让他们在贼城地图上指出水井位置,就一定会发现,那些所谓的水井是呈线形分布,或是直线,也有可能是弧线,孟海公筑城时如果考虑仔细一些,应该会选择弧线引水,让葫芦河的河水在暗渠中继续流动,这样可以保持水质不变,随时都有活水可用。” 张须陀眨巴眨巴铜铃眼,突然大吼道:“秦琼,马上去押几个俘虏来,要进过孟海公贼城的俘虏!” 秦琼唱诺,赶紧飞奔出帐,又过片刻后,几名贼军俘虏就被押进了大帐,张须陀又拿出简陋的孟海城平面图,命令几个俘虏指点城中水井位置,结果让张须陀和齐郡众将目瞪口呆的是,俘虏标记出的水井,果然在孟海城的地图连成了两道弧线。 这还没完,其中一个俘虏还主动说道:“将军,其实这些不是水井,都是暗渠的取水口。孟录事筑城时,因为城里挖不出水井,就在南北两城挖了两条暗渠连通葫芦河,上铺木板石板又铺上泥土,不影响道路,只开一些口子取水,看上去就和水井差不多了。小人当时参与了筑城所以知道,但是后来才进城的人,都以为那些是水井。” “那你怎么不早说?”张须陀差点吐血。 “你们从来没问过我啊。”那俘虏委屈的答道。 砰一声,张须陀又是一大巴掌拍在了面前帅案上,震得案上令箭乱跳,神情也尴尬到了极点,无比郁闷的说道:“上次,老夫怎么就偏偏没有挑到你问口供?” 齐郡众将也无比郁闷了,陈应良和袁天罡不动声色,只有杨汪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张大使,这只是运气问题,运气问题,不过还好,幸亏袁先生和应良贤侄及时察觉,我们也不算耽误功夫,现在断水也还不晚。” “确实是运气问题啊。”张须陀叹了口气,先挥手让士兵把俘虏押走,然后才说道:“陈通守,还有个问题,老夫曾经派人勘探过葫芦河的上游地形,发现并没有合适的断水地点,葫芦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河面最宽处有三丈,最深处也有差不多一丈,这么大的水量如果只堵不疏,我们筑的水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冲垮,这点如何解决?” “老将军,如果想要切断孟海公贼城的水源,我们要解决的还不止这一个问题。”陈应良微笑说道:“还有马坑河,袁先生早已经勘探明白,马坑河的水面基本与葫芦河持平,所以我们就算切断了葫芦河,马坑河的河水也照样会倒灌进葫芦河的河道,为贼城提供饮水。” “不过没关系。”陈应良一拍旁边的袁天罡,笑道:“有袁先生在,这些水文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袁天罡早就给我们设计了一套断水方案,只要我们依计行事,可以确保在一天之内,就让孟海公贼城彻底的无水可用!” “好,那就拜托袁先生了!”张须陀大喜,然后又狐疑的看了陈应良一眼,问道:“陈通守,既然你们早就制订好了破城战术,那你直接把袁先生派过来就行了,何必还要耗费钱粮,带着你的军队过来?” “因为杨伯父书信召唤,我不能不来。”陈应良厚颜无耻的把责任推到了杨汪身上,然后又微笑着补充道:“还有,下官来此,也可以帮着张大使让孟海公贼城迅速断水,完全用存水,所以下官就来了。” “想来抢功劳分钱粮就明说,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张须陀毫不客气的指出陈应良的真正用心,然后又哼道:“算了,看在你献计有功的份上,老夫也懒得和你计较了,破城灭贼后,城里的钱粮你们分三成。” “大帅,他们就是出个主意,怎么就分这么多?”罗士信急了。 张须陀沉默,半晌才说道:“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计策,老夫真没把握攻破这座孟海公贼城,所以,你们就别不高兴了,这是人家应得的。” 罗士信闭上嘴巴,但脸上神情仍然还是忿忿不平,张须陀也懒得理他,只是催促陈应良和袁天罡尽快说出断水方略,袁天罡也不再藏私,立即献上了自己的断水计划,张须陀一听大喜,当即决定采用。再然后,陈应良又说道:“张大使,下官建议动手断水的同时,我们还要发起一次攻城,用投石机向城内大量投掷燃烧弹,引发城内火灾,迫使孟海公贼军使用存水灭火,这样一来,我们再同时切断葫芦河与马坑河,孟海公贼城就马上无水可用,不出数日就自行崩溃。” 看了陈应良一眼,张须陀点点头,道:“好主意。” 十分难得的赞许了陈应良一句,张须陀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忙把贼军士兵这几天每夜都放草人下城的事说了一遍,向陈应良征求应对之策,陈应良一听大笑,道:“太容易了,安排几支军队轮流休息,轮流戒备,敌人如果真敢下城偷袭,马上派些人冒充孟海公贼军的偷城队伍,安排几个听话的俘虏带路,到孟海公贼城的门前诈城,诈不开就乘机全歼来敌,诈开了就乘机杀进城内。孟海公贼城又没有瓮城,咱们只要有几百人先杀进城里,拿下这座贼城就易如反掌了。” 张须陀没话可说了,陈应良则又说道:“还有,咱们轮流戒备的军队也用不着闲着干等,天一黑,每隔半个时辰就在孟海公贼城外面擂鼓敲锣呐喊一番,让贼军守兵连觉都不敢睡好,时刻得防着咱们真的偷袭。” “就这么办。”张须陀一口答应,轻松的坐回帅椅,微笑说道:“被贼军搅得几天睡不好,也该我们报仇了。” 听到这话,秦琼和贺延玉立即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张须陀三天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陈应良则又说道:“大使,下官还有一点要提醒你,我们切断贼军水源的计划,除了需要对外保密外,组织民夫开槽引流和运土填河这些任务,还只能动用你的齐郡队伍或者我的谯郡队伍执行,绝对不能让济阴郡和梁郡的军队参与。” “你担心济阴和梁郡的队伍里有内奸?”张须陀一楞。 “不错。”陈应良坦然答道:“孟海公贼军主要就是济阴郡和梁郡境内活动,肯定与这两郡官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提防敌人大量储水或者出兵破坏,我们不能让这两个郡的官军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关于这点,老夫倒是没问题。”张须陀笑道:“不过你说梁郡的官军未必靠得住,就是你伯父杨通守的问题了。——杨通守,你怎么看?” “小混蛋,竟然敢说老夫的军队靠不住,不敬长辈,老夫抽你!”杨汪笑骂着举手作势要打,陈应良赶紧傻笑赔罪,杨汪则又笑道:“做为惩罚,这次你出兵梁郡,粮草自行承担,老夫一颗粮米都不会给你!” “粮草好说,伯父就算不给也是应该的。”陈应良拱手,又说道:“不过小侄觉得,那些可能私通贼军的奸细也不能浪费,小侄斗胆,还请伯父和大使放出风去,就说小侄此来,准备了一种特殊的攻城武器,三五天内就能攻破贼城,用这个假消息迷惑一下敌人。” “散播假消息没问题,但贼军会相信吗?”杨汪担心的问道。 “伯父请放心。”陈应良微笑答道:“小侄有办法让敌人相信。” 终于轮到孟海公贼军开始受罪了,当天夜里,每隔半个时辰就有锣鼓喊杀把贼军守军从睡梦中惊醒,迫使贼军士兵跳起来紧张备战,防范官军乘夜袭,结果每一次都不见官军的半点人影,折腾得半死只能是轮流休息,轮流戒备。而到了三更过半时,又不知道有那个缺德鬼把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扔上了城墙,那玩意还在天空中突然炸开,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吵醒了大半座城的贼军士兵,也吵醒了正搂在一起睡觉的孟海公夫妻,吓得夫妻俩一起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下来,大吼大叫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城哨探的贼军斥候也开始倒霉,隋军队伍不仅投入了大量的骑兵加大斥候战力度,手段还突然变得无比恶毒,挖陷阱打埋伏,还尤其喜欢扮成流民引诱贼军上前,然后或是放暗箭偷袭,或是突然拿出武器砍杀,而随着敌我辨别的口令被官军审问截获后,贼军斥候也就更加受罪了——城外突然冒出了无数的贼军斥候,高喊着正确口令上前近身,然后突施偷袭,把贼军斥候打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也因此再也无法有效侦察官军动向,活动空间为之大减。 更让孟海公夫妻火冒三丈的还在后面,谯郡军队抵达孟海城战场的第二天下午,竟然还有一个自家俘虏被释放回城,给正在城上值守的孟海公从弟孟啖鬼带来了一份礼物和一道陈应良的亲笔书信,书信上不仅许诺给了孟啖鬼一个朝廷官职与大笔赏赐,还唆使孟啖鬼发起兵变干掉孟海公夫妻,将功赎罪向朝廷请功!结果孟啖鬼虽然立即砍了那个俘虏,也把书信和礼物立即交给了孟海公夫妻,孟海公夫妻还是因此暴跳如雷,大骂陈应良恶毒卑鄙,心肠狠毒,同时也开始陈应良对其他的将领下手,收买其他将领对自己夫妻不利。 “这就是陈应良小贼的用兵风格。”李密无可奈何的说道:“离间收买,谣言偷袭,坑蒙拐骗,装土匪扮流氓无所不用其极!看着吧,这小贼更多的花样还在后面。” 第162章 不过如此 晚上惊扰,半夜放大炮仗恫吓,打斥候战手段卑劣到令人发指,这些都吓不住李密,陈应良真的领着谯郡军队来攻打孟海城,李密那更是求之不得,惟独让李密担心的,就只有孟海城缺水这个致命弱点。因为李密非常清楚,以老对手陈应良之能,发现这个要命弱点只是迟早的事。 再怎么担心也没用,李密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把孟海城变到水量较大的马坑河旁边,也没办法让缺少地下水的孟海城变出几百口水量充足的水井,李密所能做的,也就是一边祈祷老对手智者千虑,这次有失,没注意到这个弱点或者晚些注意到这点,一边想办法尽可能多在城中储藏饮水预防万一了。 想要大量储备饮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城内多挖水池储水,但这点必须征得孟海公夫妻的同意,也必须当面指出孟海公当初城池选址不当,但孟海公一向喜欢以自己亲手修筑的孟海城而自豪,当面指出这个要命弱点无疑就是打孟海公的脸,目前还是以客将身份栖身于孟海城的李密左思右想了许久,这才下定了决心,冒险向孟海公提出这个建议。 和李密担心的一样,尽管他已经选了一个孟海公顺心的时候进言,孟海公还是马上发了飙,“什么?老子这座城池选址不当?老子为了筑这座城耗费了无数心血钱粮,好不容易筑得城高壕深,你他娘的还说选址不当,随时可能被官军不攻而破?” “录事,你这座城池确实坚固,但唯一的缺陷就是水源不足,饮水太过依赖葫芦河。”李密苦口婆心的说道:“请大王你想一想,如果官军突然切断了葫芦河,断了我们的水,那我们怎么办?” “切断葫芦河?”孟海公放声大笑起来,自信的说道:“别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点,葫芦河上游地势平坦,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蓄水,官军就算堵了葫芦河,要不了一天时间,河水也能把他们的水坝冲垮。” “那如果官军把河水引到低洼处怎么办?”李密冷静的问,又提醒道:“孟录事,你是在这里长大的,想必也应该知道吧,孟海城西北那一带地势低洼,官军如果挖了一条引流渠,把河水引到低洼处,又把葫芦河一堵,你觉得葫芦河还能有多少水流下来?” 孟海公的脸色有些变了,李密则又说道:“还有,孟录事,官军切断了葫芦河后,河面与葫芦持平的马坑河虽然会倒灌不少河水进来,但官军如果再把葫芦河的河口堵了,我们就是完全只能靠存水活命了,如果不多储备一些饮水,如何能够坚守城池?又如何能够抵御官军进攻?” 孟海公的脸色更是大变了,旁边的马赛飞则疑惑问道:“法主,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想打草惊蛇。”李密沉声答道:“开挖水池,必然要动用大量人手,吸引全城注意,我们与张须陀老狗交战时,也难免会有一些士兵被官军俘虏,此事一旦被张须陀老狗知晓,他必然会立即明白我们缺水,也会马上想办法切断我们的水源,所以我才没敢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这一手还非常有效的,张须陀始终没有任何切断我们水源的动作,证明他一直就没发现我们这个弱点,一直都认为我们的水源充足。” “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虚张声势不就行了?”马赛飞一听更糊涂了,说道:“何必要多挖水池,让全城知道我们储水,走露风声被官军知道?” “因为陈应良那个奸贼来了。”李密苦笑说道:“张须陀有勇无谋,喜欢正面进攻不喜欢出奇制胜,瞒过他很容易。陈应良小贼却完全相反,这个小贼最喜欢的就是出奇制胜,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胜利,他挖空心思的琢磨攻破我们的城池,就肯定会发现我们这个弱点,并且想出无数花样切断我们的水源,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预防万一。” “陈应良小贼,能有这么厉害?”马赛飞惊讶的再问。 “婶娘恕罪。”李密拱手,郑重说道:“小侄一向自信韬略过人,用计施策世间罕逢敌手,但是到目前为止,在用计施策这方面,小侄唯一没有自信一定能够胜过的人,就是这个陈应良小贼了。以他之才,发现我们的这个弱点,只是迟早的事。” 上下打量了李密一番,又盘算了片刻,马赛飞也下定了决心,搂着孟海公的胳膊说道:“夫君,法主也是为了我们着想,未雨绸缪,胜过临渴掘井,反正也不费多少事,就挖一些水池多备一些水吧,万一官军真的想到了断水主意,我们也不用发愁缺水。” 经不住漂亮老婆的软磨硬泡,又知道自己这座城池缺乏水井,孟海公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派人把蒋善合叫来,让他带些人挖几十个大水池。” 见孟海公终于还是听进了自己的逆耳忠言,李密稍稍松了口气,又在心里祈祷道:“陈小贼,但愿你这个奸贼晚些察觉,也但愿你这个小贼不懂水文,即便发现我们的弱点也没办法利用。” 李密似乎是白白担心了,谯郡隋军抵达孟海城的第二天晚上,隋军队伍虽然每隔半个时辰都在城擂鼓敲锣的折腾一次,孟海公安插进济阴郡队伍的内线却送来了一个惊人消息,说是官军队伍中盛传,谯郡通守陈应良带来了一种新式攻城武器,三五天内就能轻松攻破孟海城,目前各郡官军都在抓紧时间备战,准备配合谯郡官军攻城,追杀残敌。 听到了这一消息,孟海公夫妻当然是将信将疑,为了谨慎起见,也连夜召见了城中最为精通武器制造的李密,向李密咨询意见,而李密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却没有急着发表任何意见,脸色凝重的只是盘算。孟海公等得不耐烦,催促道:“怎么不说话?快说啊,谯郡陈狗官,到底有没有可能有这样的武器?” “无法判断。”李密的回答让孟海公夫妻气结,然后李密又说道:“如果说别人有这样的武器,我绝对不相信,但是说陈应良小贼有这样的武器,我就不敢肯定了,因为那个小贼不仅韬略过人,在武器打造方面也很有一手,当初我追随杨玄感时,杨玄感就是败在了他的一种古怪武器手里,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种武器什么模样,到底有什么作用,所以我实在无法判断,这个小贼到底有没有这种武器。” “又是陈应良小贼!我看你是被这个小贼打怕……!” “轰隆————!” 突然传来的如雷巨响打断了孟海公的怒吼,而且这一次的巨响还远远胜过了昨夜的巨响,即便隔着城墙有一里多距离,孟海公和李密等人还是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房梁上也有一些灰尘簇簇而落。再然后李密就有话说了,苦笑着摊手说道:“录事,听到了吗?当初弘农决战时,陈应良小贼就是突然用出了这种武器,把杨玄感的精锐骑兵惊得一片大乱,他乘机以步破骑,生擒了杨玄感。你说,与这样的奸贼小手,学生能不慎之又慎么?” 孟海公终于没再骂李密的胆小如鼠,畏陈应良如虎,只是铁青着脸起身,大喝道:“走,去城墙上看看情况。” 领着一大队亲兵来到城墙上,值守城墙将领赶紧迎上来,惊魂未定的向孟海公介绍之前情况,说是刚才突然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飞上来,在城墙上突然炸开,发出巨响,同时有许多的铁角铁钉乱飞,爆炸点附近的两名贼兵因为离得太紧,当场死亡,还有好几名士兵被铁角铁钉扎伤,其中一名贼军士兵还正好被射中眼睛,一只眼睛被扎瞎,流血不止,已经疼昏了过去,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两说。 仔细检查了死亡士兵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是全身血肉模糊,耳鼻出血死得十分凄惨,孟海公脸色难免更是阴沉,一边拍着被惨状吓得不断发抖的马赛飞,一边向李密问道:“这就是陈小贼的攻城武器了?有没有什么破解之策?” “禀录事,破解之策,学生要亲眼见到实物后才有可能想出来。”李密恭敬回答,“还有,学生也不敢肯定这就是陈应良小贼的杀手锏,以那小贼的脾气,他真正的杀招一般都是隐藏到最后才突然使出,不太可能会提前暴露。所以学生担心,这说不定是陈小贼故意如此,先用这种古怪巨雷恐吓我们,让我们集中精力应对他的这种巨雷武器,再到了攻城的时候,他才使出真正的、更厉害的杀招,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更厉害的杀招?”马赛飞惊叫,“那个陈应良小贼,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手段这么歹毒?” “没事,用不着怕。”孟海公又拍拍老婆,然后向李密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守在城上,注意观察官军动向,官军再用这种武器来攻城,你就给我仔细看好,想出应对的策略!” “在下遵命。”李密拱手答应,然后又赶紧说道:“录事,内线的情报也十分重要,还请你尽快联络内线,许以重赏,让他们尽可能探视陈应良贼军的营地动静,打听陈应良小贼到底有什么攻城武器,以便在下为你布置御敌策略。” “好,我马上安排!”孟海公一口答应,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陈应良难得大方一次,拿了一颗更大号的原始炸弹扔上孟海城城头,果然如愿以偿的收到了理想效果,惊惧这种能够发出恐怖巨响的古怪武器之下,孟海公贼军的胆气为之大怯,军心十分惶恐,包括狡诈如狐的李密在内的贼军决策层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种新式武器上,担心隋军在再次发起攻城时大量使出,杀得自军无法抵挡——当然,李密如果知道这种武器的造价有多么昂贵的话,就肯定不会有半点害怕了。 陈应良虚张声势的战术还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就是让李密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想起储水大事,赶紧跑到挖掘水池的现场查看情况时,李密的鼻子顿时差点气歪了——贼军蒋善合组织军队挖掘水池,竟然没有单独挖掘水池,而是在原有暗渠的基础上,拓宽暗渠引水成池!见此情景,李密脾气再好也难免有些火大,冲着蒋善合咆哮道:“你能不能动点脑子?挖这样水渠有什么用?如果外面的河水浅了,水池里的水不就马上流出城了?” “你才能不能用点脑子?少说些蠢话?”蒋善合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单独挖水池,池底如果不垫砖石,池塘的旁边也不砌上砖石,再多的水也会一个晚上渗光,这么短的时间,你叫我上那里弄那么多砖石砌成池塘?再说了,就算有那么多砖石,还要拿石灰糯米浆沾接,不然照样会渗水!” 砰一声,李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也顿时变成了苍白色,心中惨叫,“糟了!我怎么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忘记了池水会往地下渗透这一点?我当初就不应该担心打草惊蛇被张须陀察觉,应该早点提醒孟海公修筑可以防渗的砖石水池!” 大惊之下,李密赶紧换了个口气,恳请蒋善合暂停注定毫无作用的施工,然后赶紧飞奔到了孟海公夫妻面前,恳请孟海公修筑防渗水池,结果孟海公这次就只能是摊手了,道:“没办法了,不说砖石,之前为了筑城,我已经把能收集到的糯米都用光了,现在官军又正在城外守着,我是怎么都弄不到那么多糯米了。” 听到孟海公这番话,李密顿时就沮丧到了极点,孟海公则说道:“既然挖水池也没用,那就干脆别挖了,我会下令让城内军民多用缸桶储水,你还是专心去给我提防陈小贼的攻城武器,先想办法守住城池再说。” 李密无力的点头,无可奈何的答应,心里则在盘算,“看这情况,又该提前准备逃命用的替换衣服了。” ………… 很让李密和孟海公失望的是,谯郡军队抵达孟海城战场的第三天晚上,谯郡隋军不仅再没有使用那种能够发出巨响的古怪武器,就连那些鼓锣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让饱受折腾的贼军守军安心睡了一个好觉。同时济阴队伍里的内线也冒险送来消息,说是张须陀已然下令次日攻城,结合官军不再骚扰的迹象,李密与孟海公夫妻等人一致认定决战就在次日,也没敢掉以轻心,赶紧下令军队备战不提。 让孟海公夫妻和李密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第四天的早上,隋军并没有立即出兵攻城,一直到了正午时分,活动空间被压缩得十分厉害的贼军斥候才回城报告,说是发现官军出兵的迹象,孟海公夫妻与李密不敢怠慢,赶紧一起上到了南门主战场,亲自督促战斗。 午时过后,隋军队伍这才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孟海城南门城下,同时和上次一样,也有一支打着梁郡旗号的隋军渡过了葫芦河,迂回来到了孟海城的北门城外,摆出了辅助进攻的架势。李密和孟海公夫妻也没在意北门的那支隋军辅军,只是紧张观察隋军阵容,寻找那些传说中的新式攻城武器,结果让李密和孟海公夫妻失望的是,他们仅仅只是看到了陈应良那面可恶的陈字大旗,还有张须陀那面张牙舞爪的白牙帅旗,其他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紧不慢的把阵容立定后,有节奏的战鼓声中,隋军的长盾手大步上前,背后跟随的不仅有手拿弓箭的隋军弓手,还有一名名身背柴捆草团的辅兵民夫,见此情景,没多少见识的土包子孟海公夫妻当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隋军队伍的目的,李密却是马上惊叫起来,“烧城!陈应良小贼想要纵火烧毁我们的城门!” “怎么办?”孟海公赶紧问道。 “除了尽力放箭阻止外,三个办法。”李密咬牙答道:“第一,用水不断泼城门;第二,在城门甬道里放火,堵断官军的进城道路;第三,干脆用沙包堵死城门!” 此前为了预防万一,李密是早就建议孟海公在城门旁边备足沙包的,只要需要,片刻间就能彻底堵死城门甬道,所以孟海公对此倒也没有太多担心,命令道:“让城门兵准备好水,城门能保住当然最好,如果保不住的话,就给我马上堵上。检查沙包,多备些预防万一。” “录事,请下令准备火把和晚饭。”李密又建议道:“官军这个时候才出兵,看模样是准备打夜战了,还很可能到了晚上才真正发力,我们也要做好夜战准备。” 孟海公一口答应,立即命令预备队准备晚饭与火把,李密则又把目光转向了远方敌阵,看着陈应良那面令人憎恶的旗帜,心中喃喃,“陈小贼,来吧,这次该我守你攻了。只要你别断我的水源,你就是有再多的攻城武器,我也不怕!” 与此同时,隋军旗阵中的战鼓突然加快了节奏,隋军队伍也同时加快了脚步发力冲锋,长盾组成临时工事,弓手放箭压制掩护,隋军辅兵队伍则把柴捆草团举起舍命上前,接而连三的扔向了城门处,然后撒腿就跑。见此情景,李密不由微微一笑,暗道:“陈小贼,你的攻城手段,也不过如此嘛。” 第163章 一群骗子 战鼓有节奏的敲响着,举着柴捆草团上前的隋军辅兵乡勇不断上前,将柴草不断扔向孟海城的城门,城墙上的贼军箭石如雨,不断有隋军将士中箭,但隋军辅军还是前仆后继的不断上前,因为有一个姓陈的坏种威胁他们,谁要是敢临阵退缩,就让谁去蚁附攻城!为了不去爬高耸城墙当敢死队,这些隋军辅兵乡勇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顶着箭雨呐喊前进,不断搬运柴草上前,只有中箭受伤的才可以撤回本阵包扎休息,那些直接倒下的则是就地休息,再也用不着被陈坏种推上前来当炮灰了。 为了压制隋军队伍的积草速度,贼城里的投石机也开始了投石,虽然因为材料方面的缘故,孟海城里至今仅有八架投石机,但是这八架投石机都打得很准,每每拿将石弹打到隋军辅兵队伍中,石弹直接砸下再弹跳伤人,很是砸死砸伤了一些隋军辅军,还两次斜线命中了隋军的长盾阵,将长盾后的隋军弓手盾手砸得血肉横飞,惨叫而亡,也让城墙上的贼军士兵两次发出如雷欢呼。 陈应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向旁边一努嘴,走狗钱向民立即飞奔上前,冒险跑到隋军预定的投石机阵地上,平伸手臂竖起大拇指,通过几何公式测算远近,然后在合适位置插上一面小旗做为指引,一共插上了十六面小旗才又跑回来向陈应良交令。见此情景,旁边的张须陀和杨汪等人都是大为好奇,忙问陈应良这是何意?陈应良倒也没有隐瞒,答道:“测算距离远近,安排合适的投石机炮位,一会安排十六架投石机上前,以四十五度角投石,就可以二对一迅速干掉敌人城墙背后的投石机。” “就这么伸出手臂,竖起手指头,就可以算出远近?”张须陀大吃一惊。 “可以算,还基本上算得比较准。”陈应良点头,“这个办法我和袁天罡都会,后来我们教了这个钱向民,让他在战场上也多少可以发挥一些作用。老将军如果有兴趣的话,等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详细讲解。” “你们谯郡的队伍,打仗花样还真是多。”张须陀摇摇头,嘀咕了一句,旁边的木兰则撇嘴不屑,对陈应良的鬼话根本半点不信。 这时,城门下的柴草已然堆起了一丈来高,陈应良也乘机建议张须陀出动投石机,让十六架投石机上前先去轰击城墙后的贼军投石机,并要求将投石机布置在钱向民做了标记的位置,由钱向民测算了射角后再投石,张须陀将信将疑的接受了陈应良的要求,安排唐万彻率领投石机上前,按照陈应良幕僚的指点投石。 十六架已经赶装了精密圆尺的投石机依令上前,按要求来到已经做了标记的位置布置,冒着随时可能被敌人石弹击中的危险迅速固定了车身后,考验陈应良名誉声望的时刻到了,被强迫学了许多几何公式的钱向民以圆尺测算出了投石角度,然后命令十六架投石机一起投石,在此期间已经死伤了四名同伴的隋军炮手奋力拉动拽索,十六枚重达一百二十斤的石弹腾空而起,沿着事先计算好的抛物线飞出,飞向孟海城城头,张须陀与杨汪等隋军主帅的心脏,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大部分的飞弹直接越过了城墙,落入城内,两枚石弹砸在了城墙上,五枚石弹则砸在了城墙上,发出接连巨响,但距离太远,却看不到石弹的真正效果。见此情景,木兰不由更是撇嘴,道:“吹得厉害,半点作用没有。” “闭嘴!”心情正紧张的张须陀喝道:“贼军的投石机躲在城墙后面,我们看得到不?注意敌人的投石数量,就可以知道有没有效果了。” 隋军这边还不知道投石效果,孟海公夫妻却是在城墙上心惊肉跳了,因为隋军的这第一轮齐射,实际上已经将一架贼军投石机直接砸得粉碎,余下的石弹则打伤了十好几名贼军炮手,砸在城墙顶端的石弹更是把几名贼军士兵直接砸成了肉酱,然后余势不消,又弹射进了城内,砸穿了一间房屋的房顶!大惊失色之下,孟海公夫妻赶紧跑到正在测算投石机弹道的李密面前,异口同声问道:“法主,官军的投石机怎么突然打得这么准了?还连我们城墙后面的投石机都打得中?” “敌人队伍里有算术高手。”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他们计算出了距离和射角,所以才能打得这么准。” “那怎么办?”马赛飞赶紧问道。 “没事。”李密答道:“先和他们对射几炮看看,不行的话就改变投石机的位置,我们的投石机有城墙保护,敌人的投石机处于旷野,对射我们不会吃亏。” 与此同时,贼军投石机的反扑开始了,依照李密计算的射角全力轰击隋军的投石机阵地,结果张须陀也立即看出贼军的投石机已经少了一架,顿时喜道:“贼军只有七枚石弹,我们应该已经砸中一架了。” “再看看,现在还不能肯定。”陈应良摇头,只是耐心观察两军投石机的对轰情况。 对轰的结果是互拼消耗,结果这也是物力充足的隋军队伍最不害怕的,几轮对轰下来,虽然也有一架隋军的投石机被砸中损毁,也先后死伤了二十来名炮手,但孟海公城里的投石数量则迅速缩小为一次五枚。见此情景,隋军队伍里当然是欢声四起,陈应良也终于向木兰微笑说道:“让木兰将军失望了,我好象没有在吹牛。” 木兰把脑袋一昂,不理会陈应良的讥讽,直到陈应良把丑陋面孔转向了孟海城时,木兰才恶狠狠的瞪了陈应良一眼,暗骂道:“小气!” 与此同时,李密也终于扛不住,为了在远程轰击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李密只能是赶紧建议孟海公让投石机转移阵地,孟海公虽然立即接受了建议,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法主,看来敌人的算术高手比你高啊。” “是因为我的投石机数量不足才对吧?”李密暗怒却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暗叹,“碰上陈应良这小贼,还真是从来没好事。” 见敌人不再投弹,陈应良也立即明白对手是在转移阵地,便立即建议张须陀按既定计划行事,张须陀把大手一挥,余下的二十来架投石机立即上前,同时将一些特种弹送到前面的十五架投石机队伍里,让他们对准贼军城门投掷,已经士气大振的隋军炮队依令而行,立即将这些特种炮弹砸向城门,结果这些炮弹砸到了隋军队伍堆积的柴草上后,很快就燃起了火头,冒出浓烟,还有一些炮弹砸到了城墙上直接炸开,飞出无数红色的火块。 “官军的石弹,怎么会冒火?”孟海公夫妻自然又惊叫了起来。 “不是石弹,是火弹。”李密冷静的说道:“把树干挖空,倒满烧红的木炭,封口后用投石机掷出,打到那里那里起火,《墨子备城》上就有的东西,不奇怪。不过小心,官军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的城楼。” 李密这次终于算错了一次,隋军队伍仅仅只是投掷了一轮原始燃烧弹,引燃了城门处的柴草,然后就立即重新投掷普通石弹,轰击城墙上的贼军守兵,城门已经堆起一丈多高的柴草则迅速燃起冲天大火,火焰升起五六丈高,烤得城墙上的贼军士兵皮肤冒油,被迫后退或者左右躲闪,同时铁皮包裹的城门也被烧得铁皮通红,缝隙冒烟,贼军守兵则拼命往门上泼水降温,尽一切努力保护城门——城门的造价那可不是普通的房门可比,工序也特别繁杂,制造极难,能保住当然得尽力保住。 战事进行至此,隋军队伍的攻城战术虽然都在李密的预料之中,孟海城守军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给隋军破城机会,但李密却深知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正午时分才出兵攻城的隋军队伍肯定要到了晚上才会真正发力,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所以当城门官跑来报告,说火势太大城门难保后,李密立即建议孟海公用沙包土石彻底塞死城门甬道,孟海公则先是犹豫了许久,反复问了城门到底能不能保住,这才咬牙下令道:“堵死城门!” 城门官领命而去,结果他前脚刚走,北门那边又跑来了一个传令兵,说是北门外的隋军队伍动作奇怪,不仅没有发起攻城,还开始了立栅栏和挖壕沟,北门守将蒋善合觉得情况不对,却又猜不出隋军用意,只得向孟海公报告请示。李密一听大奇,赶紧请求去北门查看情况,孟海公却不肯答应了,喝道:“你留在这里,北门那边不用你操心,官军不攻城最好,他们想挖壕沟随便他们挖,派些人一个晚上就能填平。” 喝住了战术方面的得力助手李密,孟海公又命令蒋善合不用理会官军动作,李密无奈,只得继续留在南门主战场,心里却万分疑惑,暗道:“不对啊,兵家的攻城正理是围三阙一,孟海公这个蠢货图安全只开了两道正门,陈应良小贼既然猛攻南门,应该在北门故意放松一些才对,他怎么反倒让官军挖起了壕沟树栅栏?想把我们彻底困死,攻破南门后一网打尽?这小贼有这么大的自信?” 夕阳逐渐西下,城墙下的烈火还在燃烧,隋军辅兵也还在拼命的运输柴草加大城门火势,好在城门甬道已经彻底堵死,李密和孟海公夫妻倒也用不着担心官军直接从城门处杀入城内。而酉时二刻刚到时,一直都在投石的隋军投石机突然全部停止了投弹,一边轮换拽索炮手,一边推着投石机大步向前,到城墙近处重新布置。见此情景,李密立即大吼道:“陈应良小贼要发力了,录事,请传令全军,严加戒备!轮换弓手,预防万一。” 孟海公赶紧点头答应,忙不迭的下令全军戒备,轮换弓手替换已经体力下降的弓箭队,李密则继续紧张观察隋军动作,果不其然,当隋军投石机队伍逼近到了城墙弓箭的射程边缘后,连炮身都没固定,后面立即用独轮小车送来了新的炮弹,李密赶紧瞪大眼睛张望,结果却只是隐约看到,那些新炮弹似乎仍然是一些树干,李密的心中不由暗道:“难道说,陈小贼那种可以发出巨响的武器,也是象火弹一样,装在挖空了的树干里?” 新的炮弹装进了投臂顶端的马颊(投勺),很多的投石机连调整射角的程序都免了,直接就拉动拽索投出炮弹,只有几架距离城门比较近的投石机稍做调整,把炮弹砸向了城楼。看到这一情况,李密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心道:“陈小贼的新式武器,终于来了。来吧,怕你我就不叫李法主!” 砰砰连声,新炮弹接二连三的砸入城内,砸上城楼,结果李密最担心的如雷巨响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出现,相反炮弹落地间的声响还连普通石弹都不如——仅仅只是飞出无数红色的木炭!李密的眼珠子,也一下子差点瞪出眼眶,惊叫道:“还是火弹!陈应良小贼搞什么鬼,怎么还是火弹?!” “****娘的!”孟海公也杀猪一样的大骂起来,大吼大叫道:“灭火!快灭火!千万不能让大火烧起来!” 火头四起,城里的贼军很快乱成了一锅粥,为了抢救宝贵住房、军舍和帐篷,贼军士兵赶紧提桶舀水的到处救火,但是已经被城下烤得十分干燥的城楼却很快就就燃起了冲天大火,心疼城楼难建的孟海公大吼大叫,命令士兵担水灭火,李密则是紧紧盯着城外的隋军队伍,心里不断盘算分析陈应良的真正用意,根本无暇分心。 果不其然,隋军投石机拼命投掷燃烧弹的时候,一队隋军队伍果然推着云梯车出阵,李密心中冷哼,知道陈应良是想乘乱攻城,而与此同时,北门那边也冒出了一些火头,据报说是隋军突然用火箭射入城内,李密也毫不担心,只是任由孟海公下令全力灭火,绝对不能让一间民房被烧毁。 隋军队伍似乎是放火放上了瘾,在孟海城的南北两门放火不算,还派出了大量的弓手袭击并无城门的东西位置,将大量的火箭抛射入城,加之傍晚风大,结果还真的引燃了一些房屋军营,迫使贼军队伍和家眷到处救火,出现了不小混乱。对此情况,在这座城池里耗费了无数心血钱粮的孟海公夫妻当然是破口大骂,李密则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敌情,知道老对手陈应良的花样绝对还没有完,还有更多的艰难困苦考验在等着己方。 李密这一次又失算了,半个多小时很快又过去,当天色逐渐微黑时,隋军仍然没有任何的新动作,仍然还是在不断投掷火弹——偶尔还干脆抛掷进来几桶易燃桐油,不断在城内制造火头,其他的没有任何的新动作,那些推着云梯车和抬着飞梯出阵的隋军队伍,也一直都在原地待命,似乎还在等待战机出现。 目标明显的城楼此刻早已化成了一个巨大火团,心如刀割的孟海公夫妻也已经被迫放弃了无用的泼水救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却飞奔上了城墙,向孟海公奏道:“禀录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水井突然没水了。” “没水了?怎么可能?”孟海公一楞,顺口说道:“暗渠堵了?不可……?” “你说什么?!” 孟海公的话还没有说完,回过神来的李密已经象一条疯狗一样,一下子扑到了那传令兵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提起,红着眼睛大吼问道:“水井没水了?是一口水井没水,还是所有的水井没水了?快说!说!” “是不是所有水井没水,小的不知道。”那传令兵被李密的疯狂吓了一跳,赶紧指着城内一个位置说道:“是那个地方,接连五六口水井都没水了!” 李密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与此同时,又有一些贼兵快步冲上了城墙,紧张的向孟海公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孟录事,大事不好了!葫芦河干了!葫芦河突然没水了!一点水都没有了!” “葫芦河没水了?怎么可能?!” 孟海公象受伤一样的野兽一样惨叫起来,赶紧连滚带爬的冲入城内,去葫芦河旁边查看情况。李密则跌坐在地,锤着地面嚎啕大哭,“中计了!我这次完全中计了!陈小贼攻城是假,所谓的新式攻城武器也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掩护他切断水源的行动啊!奸诈小贼,你太狠了,你还故意纵火,让我们大量浪费城中存水!你的心肠,真是比墨还黑,比蛇蝎还毒啊!” 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李密疯狂锤击粗糙地面,懊恼自己的粗心到极点,也悔恨自己被陈应良误导成功到了极点,拳头在粗糙地面上锤击出血,心如刀绞的李密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这时,一只手搭到了李密的肩上,杨积善熟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道:“法主,别伤心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快想对策吧,是突围,还是决一死战?” ………… 几乎同一时间,满身泥土的袁天罡也策马飞奔回到了隋军旗阵中,向张须陀和陈应良禀报引水改道的战术已然成功,同时斥候也飞奔回来禀报,说是葫芦河已经彻底断流。听到这些喜讯,张须陀却不仅没有喜形于色,相反还安静无比,坐在帅案旁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袁天罡有些焦急,忙催促道:“大帅,请下令立即堵塞葫芦河的河口啊。马坑河的水坝,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水坝突然坍塌,河水倒灌进葫芦河,孟海公贼军就又有好几天的水喝了。” 张须陀点头,开口点了贺延玉的名字,本想慢条斯理的吩咐依计行事,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不住大吼出声,“依计行事!给老夫彻底堵死河口,绝对不能让一滴水倒灌进葫芦河!” “得令!” 贺延玉拱手答应,立即冲下去领兵前往河口堵塞河道。张须陀则慢慢的站了起来,向袁天罡拱手说道:“袁先生,辛苦了,老夫代表之前牺牲的将士向你道谢,这一次,老夫终于有机会给他们报仇雪恨了。” “大帅言过了,学生吃着谯郡俸禄,理应效力,不敢言谢。”袁天罡平静的拱手谦虚。 张须陀又拱拱手,仰望天空,先长叹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陈通守,多谢。” “老将军客气,为朝廷效力,晚辈义不容辞。”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 见张须陀终于向陈应良道谢,知道二人隔阂已除,以个人名誉邀请陈应良来此助战的杨汪当然是哈哈大笑,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只是夸奖,然后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说道:“对了,之前我们只顾着考虑如何断水,没有考虑天气,这几天如果下大雨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杨通守,你能不能说些吉利话?”张须陀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看这满天星斗,怎么可能下雨?” “伯父请放心,关于天气,其实小侄早有考虑。”陈应良微笑说道:“小侄虽然不懂周易天象,但小侄身边恰好有一位这方面的高手,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 “对了,我怎么忘了袁先生?”杨汪一拍脑门,忙向袁天罡问道:“袁先生,从天象来看,这段时间这里是否会下大雨?” 袁天罡微笑着并没有急于说出答案,只是拿出从不离身的三个铮亮铜钱,随手抛到帅桌上,笑道:“答案就是这个,字阳背阴,火山旅!” 杨汪惊讶注意卦象,见袁天罡连抛六次铜钱,竟然真的是阳阴阳阳阴阴火山旅,杨汪顿时更是震惊,瞪大眼睛说道:“火山旅?怎么真的是火山旅卦?” “什么是火山旅卦?吉凶如何?”不懂周易的张须陀好奇问道。 “上上大吉!”前大隋国立大学校长杨汪答道:“山中燃火,烧而不止,火势不停地向前蔓延,我们断了贼军水源,希望烈日炎炎,连绵不断,依卦面解释是上上大吉——不过,袁先生怎么说是火山旅,就真的是火山旅?” 袁天罡笑而不答,另一旁的马三宝则凑了上来,神情惊喜的说道:“袁先生,难怪你之前你卜卦都要用左手遮挡右手,今天总算是看出来了,原来你也是同道高手啊!” 说着,马三宝从怀里拿出了三颗从不离身的骰子,手指轻转突然投出,喝道:“一二三!” 骰子转动,逐渐停下,结果还真是摇出了一二三这三个点数。袁天罡笑笑,拿起骰子手指轻转,也是突然投出,道:“四五六!” 骰子迅速转动着逐渐停下,结果也果然是四五六这三个点数,众人大哗间,又有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拿起了那三枚骰子,众人惊讶抬头,却发现拿起骰子的人却是陈应良,然后陈应良也只不说话,不动声色用手指轻拨骰子,然后突然投出,这才微笑出声,“三个六!” 骰子落定,在场的隋军众人也再一次惊叫了起来,马三宝则又一次把眼睛瞪得滚圆,惊叫道:“通守,你怎么也是这方面的高手?” “以前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被迫学了一些。”陈应良微笑说道:“虽然我对赌博从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在这方面好象很有天赋,一学就会,还想忘都忘不了。” 目瞪口呆的看了陈应良等人的表演卖弄,杨汪张口结舌了许久,突然向旁边的梁郡众将吼道:“传老夫将令,有再与谯郡友军赌博者,一律军法从事,绝不轻饶!告诉下面的人,老夫是为了他们好!” “诺!”梁郡众将整齐答应,态度坚决得还象是马上要去敢死冲锋一样。旁边的齐郡众将则是汗如雨下,彻底打消了在赌桌上扳本报仇的念头,并且发誓再也不和谯郡友军赌博耍钱,木兰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一群骗子!” 第164章 宿命对头(上) 发现了隋军切断了葫芦河水后,为了捣毁水坝自保,孟海公曾经组织军队从北门出城,向隋军队伍发起过一次冲锋,结果孟海公队伍却很快绝望的看到,之前一直打着梁郡旗号守在北门外的隋军突然,突然换上了最可怕的齐郡隋军旗号,然后更加可怕的秦琼和罗士信还双双拍马出阵,大吼厉喝,质问那名贼军敢来送死? 再然后,早就已经被秦琼和罗士信杀破了胆的孟海公贼军马上就痿了。 生死攸关,再怎么痿也得拼一把,在贼军孟啖鬼的严令下,贼军队伍还是硬着头皮发起了冲锋,结果这也正好给了齐郡隋军发泄怒火的大好机会,不消打气鼓劲,早就憋足了一肚子怒火的隋军将士就象一只只的下山猛虎,势无反顾的就杀进了贼军队伍中大开杀戒,齐郡隋军中最出名的杀神罗士信还纵马冲在前面,手中长矛不断凶猛刺出,口中还不断大吼,“叫你赢老子的钱!叫你赢老子的盔甲!叫你赢老子的战马!”对面贼军满头雾水,基本上都是还没搞清楚自己何时赢过罗士信,就已经被罗士信戳穿挑落。 其他的隋军将士也冲杀得和罗士信一样的勇猛,连连攻城不下还惨死了无数同伴,齐郡隋军队伍那是早就怒满胸膛怒火冲天的,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野战杀敌的机会,那里还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横刀、铁枪、长矛与斧头如同狂风暴雨,把面前的贼军队伍杀得血肉横飞,尸横遍地。胆战心惊之下,战斗力本来就不如齐郡隋军的贼军队伍纷纷撒腿向后逃命,孟啖鬼还跑在了最前面,秦琼与罗士信挥军掩杀,大破贼兵一阵,还差一点就乘势攻入孟海城,提前结束这场孟海城之战。 是夜,孟海公贼军又两次试图出城捣毁水坝,一次是再度从北门出兵,一次是从西城以绳索下城。但是好不容易切断了敌人水源的隋军队伍却说什么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秦琼与罗士信两大猛人率领精锐战兵始终守在北门城外,贼军刚一出门就遭到了迎头痛击,以绳索下城的贼军士兵也遭到了隋军火箭的覆盖攻击,许多的贼军士兵连城下土地都没有碰到,直接就在半空中被活生生射死,惨叫着掉下城墙摔死摔重伤的贼军士兵数不胜数。 与此同时,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张须陀又连夜分兵移营,迅速在孟海城北门外安置下了一座营寨,分出精兵驻扎防范,又安排梁郡和济阴郡的队伍连夜修建围城工事,挖沟筑垒包围孟海城,增加贼军突围难度。谯郡军队也被张须陀安排到了孟海城以西驻扎,防范孟海公贼军从葫芦河的河道中出兵西进,破坏拦河水坝,陈应良知道张须陀这是在不放心自军战斗力,却也没有介意,依令移营不提。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渐渐的亮了,和袁天罡预测的一样,第二天果然又是一个晴朗天气,还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劳累了一夜的隋军将士当然为了这样的好天气欢呼雀跃,水源已经被切断的贼军队伍却是心急如焚,恶毒咒骂,同时拼命收集河道里的残余积水,然而就在这时候,位居葫芦河上游的谯郡隋军队伍,却无比恶毒的把粪便黄汤全部倒进接近干枯的河道中,很快就把河道里的残余积水大量污染! 得知这一消息,孟海公夫妻当然是破口大骂,张须陀却是毫不客气的下令把营中积存的排泄物全部倒进葫芦河中,帮着陈应良更快更有效的彻底污染河道积水,同时张须陀少不得又在背后暗笑,“还好,驻扎在葫芦河旁边的,恰好就是你陈应良小子!” 已经冷静下来的李密这一次没再陪着孟海公夫妻大骂老对手陈应良的恶毒卑鄙了,除了建议孟海公夫妻集中全城余水统一分配外,李密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城头,一直都在观察隋军调动布防的情况,寻找隋军的布防漏洞,也寻找捣毁水坝的办法,甚至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 烈日炎炎,李密的心里却一片冰凉,因为沿着城墙转了一圈下来,李密发现张须陀的围城布置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南面是张须陀的主力大营,北面是秦琼与罗士信等大猛人率领齐郡精锐队伍,西面是老对手陈应良的谯郡军队守住葫芦河道,还又填平了一段河道方便连接南北,同时还在河道里安设栅栏鹿角防范偷袭,东面的葫芦河河口倒是由战斗力相对较弱的梁郡队伍镇守,就算能打败杨汪也冲不过水量较大的马坑河,还铁定会被最可怕的齐郡隋军左右包夹包饺子。 始终没有得到孟海公信任重用的杨积善一直陪伴在李密身旁,见李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看着城外的隋军队伍发呆,杨积善便低声问道:“法主,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捣毁上游水坝,恢复水源?” “想到别想。”李密随口答道:“没注意到吗?驻扎在葫芦河上游的是咱们的老对手陈应良,那个小贼有多么奸诈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那么突围呢?”杨积善追问道:“有没有把握突围成功?” “突围或许有些希望,但希望不大。”李密答道:“而且就算突围成功,孟海公的队伍也肯定是死伤惨重,很难再对官军形成威胁。” “你管他孟海公去死!我们的命才最要紧!”杨积善低声厉喝,道:“乘着孟海公现在还有一战之力,快去劝说他弃城突围,我们也好乘机跟着逃命,有我在旁边保护你,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我们俩联手杀出重围的希望很大!” 李密不吭声,只是继续盘算,杨积善则有些心急,又催促道:“别犹豫了,这城里可是有两万多号人,没有水喝,要不了三天就得不战自乱,如果孟海公的队伍自行崩溃了,到时候我们就是想突围逃命都难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盘算中的李密回过头来,向杨积善问道:“七将军,你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你没听清楚?”杨积善一楞,忙又低声复述道:“我刚才说,你不能再犹豫了,这城里有两万多号人,没有水喝,要不了三天就得不战自乱,如果孟海公的队伍自己垮了,我们就是向突围也来不及了。” “两万多号人?”李密注意的确实就是这几个字,也顿时如拔开云雾见明月,迷茫的心思立即为之一片开朗,暗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城里有两万多号人?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张须陀用几乎相等的兵力包围我们,固然是因为他的军队精锐战斗力强,以少击多也有把握胜过我们,可我如果好生利用人力充足的优势……。” “法主!法主!”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李密的盘算,李密和杨积善回头看去,却见是孟海公夫妻领着亲兵队伍上到了城墙,李密与杨积善慌忙上前行礼时,孟海公挥手阻止,然后让亲兵把一个木桶放到了李密的面前,指着木桶说道:“法主,你快看,里面是什么?” 李密好奇往桶里一看,却见桶中是几条金色鲤鱼,李密不由一楞,忙问道:“录事,这些鱼那里来的?” “今天清晨将士收集余水时,在河道积水坑里发现的,就送到了我的录事府献给我。”孟海公解释了一句,又赶紧说道:“看到这几条鱼,夫人她想到了一条妙计,化解眼下的缺水困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所以我们来找你商量了。” “化解眼下的缺水困局?”李密先是微微一惊,然后马上醒悟过来,问道:“录事,婶娘,你们该不会是想把这些鱼送给张须陀,让他认为我们水源充足,然后自行解除断水吧?” “贤侄婿,你太聪明了,怎么和我们想得一模一样?”孟海公和马赛飞也都是一惊,忙又问道:“那你认为,这条妙计可行不?” 孟海公夫妻的这条计策确实可行,历史上张珏和张献忠都用过,都成功骗得敌人自行放弃断水策略,但很可惜…… “录事,婶娘。”李密叹了口气,道:“恕小侄直言,你们的计策对别人或许会有效果,但是绝对瞒不过陈应良小贼的眼睛,那个小贼的奸诈多疑,你们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这样的计策没有任何可能瞒过他,相反还会让他知道我们已经严重缺水,更加坚定他的断水策略。” “那个小贼,能有这么厉害?”孟海公夫妻惊讶问道。 李密苦笑点头,杨积善则帮腔道:“孟录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吧,连号称再世诸葛的老将李子雄,碰上陈应良小贼也是每每中计,屡屡被陈小贼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这样的雕虫小计,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贼眼?依我之见,你们最好还是尽快考虑如何突围,这才是正理。” 本来就不喜欢杨积善身上的贵公子傲气,再听到杨积善这些不中听的话,孟海公的脸色难免更是难看,重重哼了一声,道:“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我怎么都要试一试,来人,马上安排一个使者,把鱼给送到张须陀老狗那里去!” “且慢。”李密赶紧阻止,又抿嘴盘算了片刻,李密这才说道:“录事,你一定要试一试,那么也别轻易浪费这几条宝贵鲤鱼,我有一个更好的诈敌之计,可以配合使用,效果绝对更好!” 孟海公夫妻忙问是何妙计,李密飞快把自己的计策说了,孟海公夫妻一听顿时大喜,立即命令士兵依令而行,李密则又要求就在这孟海城的南门城上行事,方便引诱张须陀亲临,孟海公夫妻也毫不犹豫的采纳,然后李密又在心里说道:“多少试一试吧,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把张须陀引诱到这里来,亲眼看看南门甬道已经被堵死的情况,方便我的下一步计划。”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正在葫芦河上游指挥军队布置防御的陈应良,突然接到了斥候飞报,说是发现贼军队伍正在南门城上清洗战马!陈应良也一下子傻了眼睛,赶紧询问斥候是否看错,斥候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陈应良更是大惊,赶紧叫上同样满脸惊骇的袁天罡,领了一支队伍匆匆赶到孟海城南门城下,亲自查看情况。 到得现场一看,张须陀和木兰等人也已经收到消息带着一队骑兵来了,正在向着城上张望,陈应良也抬头去张望城上情况,结果让陈应良目瞪口呆的是,远处城墙上的显眼位置,果然有一些贼军士兵正在清洗战马,不断将一桶桶水淋到战马身上,白亮的水花四溅,隐约还能听到贼军士兵轻松的下流歌声,悠然自得之至。见此情景,就连袁天罡都忍不住都惊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城里已经断水了,贼军队伍那里来的这么多水洗马?” 陈应良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扭头去看张须陀,正好张须陀也扭头来看陈应良,脸色还一样的阴沉得可怕。另一旁的木兰则迫不及待问道:“陈通守,你不是说,城里绝对没有水井吗?怎么贼军还有这么多的水洗马?他们的水那里来的?” 陈应良不说话,只是眨巴着三角眼紧张盘算,恰在这时,城上突然用吊篮放下来一名贼军士兵,将一个大水桶放到了城下,然后赶紧逃上了城去,同时孟海公夫妻也出现在城上,冲着张须陀大喊道:“张须陀,张老将军,这是我们夫妻送你的一点礼物,请你笑纳。” 张须陀一努嘴,早有士兵飞奔上去,将那个水桶提了过来,众人再往桶里一看时,顿时全都傻了眼睛——桶里不仅有大半桶清水,还有几条正在欢快游动的金色鲤鱼。这时,孟海公又在城上大喊了起来,道:“张须陀,多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断了葫芦河,逼着我深挖水井,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孟海城的地下,竟然还有一条暗河!谢谢了,谢谢!” “谢谢张老将军!谢谢张老将军让我们发现暗河!”众多贼军士兵也呐喊了起来,声音还十分整齐,很显然是早就有过命令交代,被人指挥着整齐呐喊。 听到这些呐喊声,张须陀的目光自然定格到了袁天罡脸上,袁天罡则满头大汗,赶紧说道:“张大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学生敢拿脑袋打赌,孟海公贼城的地下,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暗河!” “那这些鱼那来的?”木兰恶狠狠问,又指着远处的城墙说道:“还有,城墙上洗马那些水,又是那里来的?” “这……,这……。”袁天罡彻底没话说了,只得垂首答道:“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一直在盘算的陈应良突然开口,张须陀和木兰惊讶抬头来陈应良时,陈应良却微笑着不再说话,只是拍马上前,袁天罡和谯郡队伍赶紧跟上,张须陀和木兰犹豫了一下后,也领着骑兵上前,跟着陈应良走到了城墙近处,在弓箭射程外站定。然后陈应良这才大声说道:“孟录事,认识一下,我叫陈应良,是大隋的谯郡通守,切断你水源的主意,就是我想出来的。” “果然是这小贼!”孟海公咬牙切齿。 “真俊真年轻啊!”马赛飞惊赞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么俊秀文雅的小伙子,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录事,小心,说话前请三思。”李密藏在箭垛后低声说道:“这个小贼奸诈无匹,小心被他套出了实话。” 这时,陈应良又大声喊道:“孟录事,你说你在城里挖出了地下暗河,这点我不太相信!你如果真的挖出了暗河,那就往城下泼十桶水下来,那我就相信了!” 孟海公有些犹豫,李密则赶紧低声指点,孟海公这才用骄傲的口气说道:“小贼,你爱信不信,老夫用不着向你证实!” “孟录事,做贼心虚了吧?”陈应良大笑说道:“我是没办法知道你这贼城里到底有没有暗河,可我猜得出来,你送来的鱼,肯定是你在葫芦河绝流前,在河道积水里碰运气得到的,对不对?你如果还能拿十桶水泼下来,我马上就相信你城里真有地下暗河,也马上撤兵走人,反正如果断不了你的水源,我还真是没把握拿下你这座贼城,不打无把握之战,这是我用兵的原则。” 听到陈应良这番话,矮身藏在箭垛后的李密顿时绝望了,低声说道:“录事,不用浪费力气了,已经被这小贼识破了。” “未必!再试一试!” 孟海公不肯死心,抱着最后赌一把的念头,果断下令向城下泼出十桶水,孟海公的亲兵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往城下泼出了十桶现在已经比黄金还贵的水——不少亲兵在把水泼出去以前,还赶紧猛喝了几大口。结果这么一来,城下的隋军队伍难免有些哗然,陈应良则是微笑得更加开心,故作惊讶的叫道:“还真泼了?你真挖出地下暗河了?” 孟海公很是得意的放声大笑,陈应良则又大叫道:“孟录事,十桶水太少了,你再泼出一百桶来,我就真的相信了!我不但马上带着谯郡官军走人,我还会劝张大帅也撤军!孟录事,这是让我们退兵撤围的大好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啊!” “他娘的,这小子果然奸诈!”孟海公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才傲然说道:“本录事急着让你们退兵干什么?有本事就来继续攻城,本录事正好在城墙上收拾你们!” 陈应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大笑说道:“孟录事,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送给了张老将军一桶鲤鱼,又为我浪费十桶比金子更贵的饮水,我也不能没有些表示,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派人给你送一些陈皮来。” “你送我陈皮干什么?”孟海公一楞。 “帮助你的战马消化啊。”陈应良大笑说道:“战马吃了干大米肯定不消化,你用大米给战马洗澡时,战马肯定也乘机吃了不少大米,你的马如果不消化,就会跑不快,说不定还会生病,我要报答你,当然得给你送点陈皮啊!” “大米?!”隋军队伍彻底一片大哗了,张须陀则是眼睛一亮,敌人有水洗马的问题也顿时迎刃而解。城上的孟海公夫妻则是张口结舌,说什么也想不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陈应良还能看出那些所谓的水其实是大米。 “孟录事,你肯定很奇怪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是怎么看出你那些水其实是大米的?”陈应良又得意的大笑说道:“答案其实很简单,如果我是你,真的在城里挖出了地下暗河,那我一定会下令保密,还故意让军队装出缺水的模样,让张老将军掉以轻心,耐心等城里断水自乱,既收到缓兵之计的效果,又可以乘机寻找张老将军的破绽!可是你却迫不及待的告诉我们,你已经挖出了地下暗河,水源还很充足,我就马上知道你是装的了,再仔细一联想,就知道你给洗马用的水,其实是一些白花花的大米了!” “果然奸诈。”李密在箭垛后摇头叹气,对死对头是既痛恨又佩服。 “奸贼!” 孟海公怒不可遏,一把抢过一柄弓,拉弓搭箭就往陈应良一箭射去,结果在狂怒之下,本就身高力强的孟海公爆发神力,射出的箭远超普通强弓射程,箭镞破空,直向处于普通强弓射程边缘的陈应良前胸而来。正在得意狂笑中的陈应良大惊,措手不及之下差点忘记躲闪,幸得旁边的张须陀眼明手快及时出手,挥动马鞭一鞭打落来箭,这才救下陈应良的一条小命——作孽啊! “下次与敌人答话时,注意提防暗箭。”冷冷的叮嘱了一句,张须陀拔马就往回走,吩咐道:“浪费时间,各自回营吧。” 差点被冷箭射中的陈应良早就下马往后跑了,木兰则从容回马,还对陈应良说道:“记住,我们大帅救了你一命,你如果还有点良心,这次就别和我们分功劳分钱粮。” 陈应良不吭声,只是在心里琢磨道:“老子身边太缺高手保护了,得想办法尽管弄一个可靠亲兵队长得行——木兰倒是不错,既忠心又能打,晚上还能……。” 琢磨到这里,感情方面至今还是一笔糊涂帐的陈应良赶紧打住这个念头,又恨恨回头看了城上一眼,本想诅咒孟海公一句——却又无意中看到,正在大吼下令放箭的孟海公身边,竟然出现一张了十分熟悉的黑脸!虽然那张黑脸只是一闪而过,陈应良却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 “他怎么在这里?”陈应良差点没有喊出声,心底的很多疑问也顿时恍然大悟,暗道:“难怪,难怪张须陀会在这里连连受挫,原来是他的命中克星也在这里!娘的,接下来得小心,这小子绝对还有花样!” 李密确实还有花样,目送死对头离开后,也等孟海公稍微冷静下来后,李密立即对孟海公说道:“录事,诈敌之策已然失败,我们也只剩下两个选择了,请抉择吧。” “那两个选择?”孟海公气呼呼的问道。 “第一个选择,弃城突围。”李密沉声答道:“这是注定损失惨重的希望,但是有成功突围的希望,也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旁边的马赛飞插嘴问道。 “第二个选择,拼死一搏!”李密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已思得一计,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注定会让你们的队伍损失惨重,但是,却有很大的希望反败为胜,保住这孟海城,杀退城外的官军!” “反败为胜?” 孟海公和马赛飞惊奇的对视一眼,说什么都没想到形势都已经恶劣到这地步了,李密竟然还敢说有反败为胜的希望?惊奇之下,孟海公夫妻当然是赶紧细问是何妙计,李密则先是低声把自己的计策说了,然后又说道:“录事,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希望很大!如果成功,我们就一定能保住你苦心修建这座孟海城!” 孟海公夫妻低声商量了一会,然后孟海公才说道:“贤侄婿,你说的这个反败为胜的计划,我们是觉得应该可行,但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失败的话,那我们能够突围出去的将士,可就不剩多少了。” “是啊。”马赛飞也附和道:“那个陈应良小贼那么厉害,万一他又识破我们的安排布置,提前做好了准备,那我们可就输定了。” “录事,婶娘,你们请放心。”李密郑重说道:“如果陈应良小贼知道我就在这座城里,那么他也许有可能会识破,因为至今为止,我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他的人,他怎么都会慎之又慎,反复侦察分析之下,是有可能识破我的计划。” “但是!”李密又沉声补充道:“从我们济阴内线提供的情报来看,官军方面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在城里,为你出谋划策,制订战术,陈应良那个小贼,也肯定还不知道我也在孟海城里,所以他多少都会有些轻敌,绝猜不到我们会用这么冒险的策略,争取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第165章 宿命对头(下) 原本李密献计的当天,孟海公夫妻并没有下定决心做出抉择,原因也很简单,比较稳妥的弃城突围损失太大,耗费无数钱粮的孟海城刚筑成不久,孟海公夫妻在城里连房子都还没住热,当然舍不得马上弃城逃命;另一条冒险一搏,则是危险实在太大,稍有不慎,不仅城池保不住,脑袋也保不住,除非一战获胜,否则就铁定是一败涂地!非此即彼,赌得实在太大,所以孟海公夫妻怎么都得考虑一下,盘算一段时间。 促使孟海公夫妻下定决心的还是该死的天气,尽管孟海公夫妻都已经设坛向上天求雨了,但该死的老天还是象当时第一大神棍袁天罡预言的一样,断水第二天仍然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而因为陈应良故意在断水的同时纵火的缘故,孟海城不多的存水早已在当时被用来灭火,军舍民间几乎毫无存水,所以水源被切断还不到两天时间,城中家眷老弱就已经彻底断水,士兵也只能每人每天分到两小勺水,军民百姓一起苦不堪言。 如果再不改变这一情况,不用隋军出兵攻城,孟海城自己就得不攻自破,这个道理孟海公夫妻当然懂,为了活命也为了让马赛飞有水洗澡,断水后的第三个晚上,看到夜空仍然还是星斗满天,孟海公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心采纳李密的冒险出战计划,与官军作拼死一战,全力争取这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保住这座来之不易的孟海城!陈应良与李密这对宿命的死对头,也随之展开了新一轮的幕后较量………… 连日大晴,对于已经断水的孟海公贼军而言当然是地狱一般的煎熬,对隋军队伍来说当然又是天堂一般的享受,如果不是还要防着贼军突围,隋军众将简直就想聚在一起好好喝上一顿酒,再耍上几把小钱,庆祝敌人的痛苦处境。张须陀也是如此,切断贼城水源的第四个清晨,张须陀早早就起床出帐观察天气,当看到金黄色的朝阳如愿照上西山之颠,又看到仍然还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时,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张须陀顿时面露喜色,捻着花白胡须微笑说道:“想不到袁天罡小子还算有点本事,说是连日大晴,还真是连日大晴。好,晴得好!” “神棍骗子,运气好蒙对了而已。”旁边对谯郡队伍印象很不好的木兰不屑冷哼,又赶紧向张须陀问道:“大帅,我们已经切断贼城水源三天四夜了,贼城里的乱贼队伍也该撑不住了,以你之见,贼军是否应该弃城突围了?” “三天,老夫认为三天之内贼军必然弃城突围!”张须陀竖起了三根指头,神情还颇自信,然后却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但贼军队伍具体那一天突围,老夫暂时还无法判断,也难以判断。” “没事,知道贼军必然在三天内突围就行。”木兰并不在意,只是轻松的说道:“我们的队伍再严密戒备三天就行了,反正这座贼城的出口不多,我们守起来比较容易。” 张须陀点头,又捻着胡须,神情迟疑的自言自语说道:“老夫是否应该把陈应良那小子叫来,问问他的意见?那个小家伙鬼花样多,说不定能猜出贼军的具体突围时间。” “大帅,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木兰语气更加不屑了,“一个只会偷奸耍滑的小骗子,连一个敌人都没有亲手杀过的小废物,懂什么韬略?” “你这……。”张须陀呵斥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咽回去,改口训斥道:“你这小子,心眼别那么小好不好?陈应良小子懂不懂韬略,老夫还看不出来?这次没有他,我们可能这么快就切断贼军水源么?” 木兰继续不屑,继续坚持认为陈应良不过是运气好,碰巧麾下有一个懂些风水地理的神棍袁天罡。结果这么一来,张须陀终于发现有些情况不对了,上下打量着木兰,微笑说道:“子英,老夫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差不多把裤子输给谯郡的士信,现在都不怎么骂陈小子了,你怎么还喜欢这么针对他?你到底是特别讨厌他,还是只喜欢和他作对啊?” 被张须陀问得一楞,再看到祖父辈的张须陀不怀好意的笑容,木兰破天荒的脸微微一红,然后立即说道:“当然是讨厌他!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 张须陀笑得更古怪了,木兰的脸也又一次有些发红了,还好,偏巧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突然飞奔来报,说是立营于孟海城北面的秦琼派人送来了一名贼军使者,有孟海公的亲笔书信要呈给张须陀,张须陀也不再与木兰说笑,立即回到中军大帐,召见贼军来使。 孟海公这次派来的使者是一个干瘦老头,一见张须陀就立即跪下求饶,恳求张须陀赏给他一点水喝,张须陀急于了解贼城情况,便命令亲兵给他送来一些饮水,那老头连喝了三大碗水,稍解渴意,然后马上向张须陀磕头说道:“大将军饶命,草民不是贼兵,草民原先是城武城内的一个教书先生,孟海公攻破城武城后,草民被他的弟弟孟啖鬼抓到贼军里当帐房先生,记录粮草数目,草民如果不干,孟啖鬼就要杀草民唯一的小孙子,草民没有办法,这才被迫从贼的啊。” “没事,放心,老夫不会滥杀无辜。”张须陀先是安慰了那干瘦老头一句,然后迫不及待问道:“城里断水的情况如何?” “回大将军,很严重。”干瘦老头如实答道:“葫芦河断了的第二天,孟海公就强行搜走了城里的所有存水,象草民这样的老弱和女人孩子,差不多有三天三夜没能喝上一滴水,很多小孩子都只能喝尿解渴。草民的尿,也全都拿给了我那小孙子喝。” “那孟海公贼军呢?”张须陀赶紧又问道:“那些贼军士兵,每天能分到多少水?” “不太清楚,只听说好象是每天两菜勺,根本不够喝。”干瘦老头继续如实答道:“草民还亲眼看见,很多贼军士兵都喝自己的尿,还有一些贼兵因为争水打架。” 观察神情,发现这个干瘦老头说的话应该不假,张须陀顿时满意的笑了,这才又问道:“那么,孟海公派你出城来干什么?” “禀大将军,草民替孟海公来送信约战。”那干瘦老头一边拿出一道书信,一边说道:“孟海公说,他准备和你决一死战,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所以派草民来送信约战。还有,大将军,孟海公他还扣了草民的小孙子做人质,说是不管你答不答应,都要草民带一个回信回去,不然的话,他就把草民的孙子剁了喂狗啊。” 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孟海公的亲笔信,打开仔细一看,张须陀发现孟海公的书信内容十分简单,就是约自己明天上午在孟海城的南门外决一死战。再稍一思索,张须陀另外拿了一张纸,提笔写了“来日决战”四个字,然后把那张纸交给那干瘦老头,吩咐道:“带回去交给孟海公,还有,带几个水葫芦回去给你小孙子,老夫破了贼城后,你们祖孙就不用愁没水喝了。” 干瘦老头大喜,赶紧磕头千恩万谢,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一时有些疏忽的张须陀才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问道:“等等,你怎么会从北门出城?老夫的大营是在南面,你怎么从北门出城绕个圈子来这里?” “禀大将军,南门全都堵死了。”那干瘦老头如实答道:“前几天你们攻城的时候,在南门外放火,孟海公怕你们烧了门乘机杀进去,就用石头沙包把南门甬道彻底堵死了,所以孟海公就让小人从北门出了城。” “那孟海公的贼军队伍,主要是在那里?”张须陀又赶紧问道。 “南城和北城都有。”干瘦老头又老实答道:“但具体那一边兵多,草民只管记帐,不太清楚。” 张须陀满意点头,这才挥手打发那干瘦老头离开,而那干瘦老头前脚刚走,张须陀马上就一拍面前帅案,笑道:“好,用不着求那个陈应良小子了,孟海公突围的时间,老夫已经知道了,就在今天晚上!” “大帅,你怎么知道?”旁边的木兰、樊虎与唐万彻等将都惊喜问道。 “孟海公这道书信告诉我的。”张须陀举起了孟海公的亲笔信,微笑说道:“孟海公约战是假,诱骗老夫掉以轻心是真,他想突围又怕遭到我军的迎头痛击,为了减少他的突围难度,他就故意下书约战,想让老夫觉得他今天晚上不会突围,甚至诱使老夫从北线抽兵回来准备明日决战,他今天晚上弃城突围,把握就大上许多了。” “这么说,大帅你故意答应决战,也是想诱使孟海公今天晚上放心突围了?”木兰盘算着问道。 “那是当然。”张须陀冷笑说道:“这次攻城大战,我军伤亡不小,老夫如果让他孟海公逆贼成功突围,如何对得起那些阵亡的忠勇将士?老夫就是要装成中计的模样,让他孟海公逆贼放心向北突围,然后好迎头痛击,把他生擒活捉,车裂处死,为我军阵亡的将士报仇雪恨!” 恶狠狠的说完,张须陀又吩咐道:“木兰,樊虎,你们二人今夜各率一千五百军队,初更出兵,借暮色掩护,兵分两路,分别到孟海公的西北角与东北角埋伏,发现贼军突围,立即杀出,联手夹击贼军!” “诺!”木兰和樊虎抱拳整齐答应,然后木兰又还算小心的问道:“大帅,那你怎么办?秦琼、罗士信与贺延玉已经提前移师北门,末将与樊虎再各率一千五百军队出营后,大营这边可就只剩下三千左右的军队,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伤兵和辅兵,战斗力没保证啊。” “没事,贼军不会往南突围。”张须陀微笑说道:“刚才老夫已经问清楚了,孟海公贼城的南门已经被土石沙包彻底堵死,出不了城。就算贼军可以重新疏通城门甬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到,老夫只要多派斥候监视住那座城门就没问题。” “没事,你们去吧。”唐万彻也大咧咧的说道:“你们走了,还有我呢,贼军要是敢来,我保管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木兰与樊虎仔细一想也是,便不再坚持,坚定领命。张须陀则又把张知止叫到了面前,吩咐道:“你去联络陈应良和杨汪,让他们也做好夜战准备,发现敌人向北突围,除了严守阵地外,可适当分兵向北,增援北门主战场。” 张知止点头答应,张须陀则又吩咐道:“还有,你再去一趟北门主战场,告诉秦琼和罗士信他们,除了全力做好夜战准备外,发现贼军出城时,可以暂时装做没有察觉的模样,待到贼军大量出城后,再突然发起进攻,免得象前两次一样,贼军刚出城就急着进攻,没杀几个敌人就打了回去。” 张知止再次唱诺,这才领命出去传令。张须陀又命令军队大量预备火把干粮,做好夜战准备,同时又安排了斥候侦察敌城动静,严密监视被土石沙袋堵死的孟海城南门,要求一有异常立即回报,一切都安排布置好了,张须陀这才抽了空子稍作休息,以便晚上有精力指挥决战。 也是凑巧,张须陀刚在寝帐睡下不久,陈应良就急匆匆的找上了门来,想要打听张须陀如何断定孟海公贼军今夜将要突围,可惜年过半百的张须陀刚刚睡下,陈应良说的又不是什么十分火急的军情大事,亲兵死活不肯去叫醒的张须陀,还直接告诉陈应良,说是张须陀这几天为了提防贼军夜间突围,还有三天前又指挥了一场夜战,已经连续四个晚上没有睡好,希望陈应良能够体谅一下老人家的身体,给张须陀一些休息时间。陈应良无奈,只得在张须陀的中军大帐里暂时等待,想看看能不能等到张须陀休息醒来。 正等得无聊的时候,恰好赶上木兰与樊虎联袂来中军大帐向张须陀禀报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见陈应良竟然也在帐中,与谯郡军队关系已经有所缓和的樊虎倒是点头问候,木兰却因为一些原因,对陈应良的态度不仅没有半点改善,反而还更加恶劣,冷哼问道:“陈通守,你不在自己营中整军备战,大驾光临来这里干什么?” 本来陈应良懒得理会木兰,可等得实在无聊,便随口说道:“我想来问问,张老将军他是怎么断定孟海公贼军会在今天晚上突围的,想帮他参谋一下军机。结果碰上老将军刚好睡下,我就在这里等一下。” “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体谅大帅的辛苦。”木兰在心里冷哼了一句,神情骄傲得象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说道:“多谢陈通守好意,但不必了,我们大帅说了乱贼会在今天晚上突围,乱贼今天晚上就一定会突围!陈通守如果真想为大帅分忧,就赶快回去准备夜战吧,就算正面有我们齐郡队伍扛着,你们也可以帮着打打下手,打扫一下战场。” 早就知道木兰身份的陈应良笑笑,懒得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只是微笑说道:“木兰将军放心,夜战准备我已经安排了,打扫战场分战利品时我也一定会帮忙,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张老将军,是如何断定乱贼会在今夜突围,为什么我们谯郡军队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乱贼的突围迹象——不过算了,象这种关于敌情分析之类的军机大事,你又半点不懂,对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还是再等等吧。” “我半点不懂?”木兰的眉毛竖了起来。 “当然不懂。”陈应良笑得很贱,还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木兰将军,我知道你是圣上第一次亲征高句丽时投的军,加入军队的时间是比我长一些,可就是会些上马杀敌,冲锋陷阵,真正的军事精华,象敌情判断、战术制订、武器运用和兵种配合这些一辈子学不完的军事学问,木兰将军你大概连皮毛都没学到吧?” 木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了,陈应良却又微笑说道:“木兰将军,我知道这些话难听,可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我敢打赌,虽然你一直都在张老将军的身边,可是张老将军究竟如何断定敌人会在今夜突围的,你恐怕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不知所以吧?” 听到这话,木兰简直是把陈应良掐死的冲动都有,双拳立即攥得指关节发白,旁边的樊虎赶紧把她拦住,向陈应良说道:“陈通守,你是友军主将,我们也不瞒你,是孟海公派遣使者出城和我们联络,约定我们明天在贼城南门外决战,我们大帅就是凭此断定贼军将在今夜突围,所以才下令做好夜战准备。” “原来是这样。”陈应良恍然大悟,眨巴眨巴奸诈的三角眼,陈应良又问道:“那么老将军又是决定如何应对的?除了准备夜战外,是否增兵贼城北门?” “这是我们的军机大事,凭什么告诉你?”木兰气呼呼的嚷嚷道。 陈应良不理木兰,只是把目光看向樊虎,樊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陈通守,军中有法规,具体情况没有大帅允许,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我们是有军队增援北门战场,所以到时候你只管放心守好葫芦河上游,提防乱贼偷袭水坝就是了。” 陈应良点点头,然后起身就走,还向樊虎拱手说道:“多谢樊将军指点,我已经知道所有需要的答案了,告辞。” 樊虎一楞,忙客气说道:“陈通守,你不多坐坐?再等等我们大帅?” “让老将军多休息一会吧,连续四个晚上没睡好,就连我这样的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那样的老人?”陈应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大帐,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还有,早点走,也省得有人总是看我顺眼。” 木兰大怒,差点就想追出去把陈应良按住痛打一顿,樊虎好不容易把木兰拉住,木兰再气呼呼的去看陈应良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暗道:“他,就这么讨厌我?” 几天都没有睡好张须陀一直睡到下午酉时将至才醒来,得知陈应良曾经来找过自己,张须陀忙问为何不将自己叫醒,樊虎将情况如实禀报,张须陀一听当然是有些火大,少不得又把木兰呵斥了几句,木兰则大喊冤枉,说是陈应良故意撩拨自己的火气,张须陀懒得理她,只是又向樊虎问道:“知道情况后,陈应良有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樊虎摇头,如实说道:“陈通守只是说让你好生休息,然后就走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那就好。”张须陀点头,颇欣慰的说道:“以那小子的脾气,如果觉得老夫的判断有误,肯定会不顾一切马上叫醒我,既然他也没说什么,那就证明他也赞同老夫的判断,老夫今天晚上可以放心作战了。” 点头过后,张须陀忙又问起孟海公贼城的动静,已经回到了营中的张知止如实奏报,说是发现孟海城的南城城上多出了许多旗帜,同时士兵数量也明显增多,但没有发现贼军士兵疏通甬道的迹象,北城那边却几乎是毫无动静,似乎也没有军队出击的迹象。张须陀一听立即冷哼,道:“声南击北!如此雕虫小技,也想瞒过老夫的眼睛?照预定计划行事,木兰、樊虎,你们两人去做好准备,初更一到,马上出营,到贼城东北、西北两地埋伏!” “诺!”樊虎和木兰唱诺,然后木兰还又对樊虎说道:“樊虎,你去西北角,我不想和那小贼联手!” 第166章 目标,张须陀! 天色渐黑,木兰与樊虎率领的三千隋军依令在初更出营,借着暮色掩护潜往孟海城的东北角与西北角埋伏,曾经兵强马壮的张须陀主力大营中也只剩下了唐万彻与张知止等几名二流将领,还有大量的伤兵与看守粮草辎重的辅兵队伍。 张须陀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中军大营过于空虚这一危险,但是没关系,贼军队伍已经堵死了狭窄漫长的南门甬道,且不说隋军斥候至今没有发现敌人有疏通甬道的动作,就算贼军队伍临时紧急疏通甬道,也不是个把时辰可以办到,有这时间,木兰与樊虎这两支精锐早就已经撤回南门迎战了,更何况还有邻近的谯郡与梁郡这两支友军可以随时出兵补漏,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张须陀大营即便再空虚一些,也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鉴于此情,张须陀目前唯一担心的,也就是能否在北门战场上干掉孟海公夫妻等贼军将领了。不过还好,目前一切的情况都十分正常,斥候报告,孟海城的南门这边看似灯火通明,实际上却动静不大;北门那边看似风平浪静,但经验丰富的齐郡斥候却通过用竹筒伏地听声的手段发现,正有大量的兵力正在北门城内集结,张须陀目前唯一要做的,那就是耐心等待贼军打开城门,向北突围,然后再静侯秦琼、罗士信等得力猛将大破贼军的喜讯佳音。 张须陀在隋军营中安心等待,孟海公夫妻却是在孟海城里坐卧不安,因为他们夫妻马上就要拿他们命根子军队做一场非生即死的赌博,赌赢了就能保住城池地盘,输了的话就算能够逃得活命,他们的军队、城池、地盘与好不容易积累的钱粮也得输个精光。所以,虽然贼军队伍的战术计划进行得一切顺利,只等依计行事,但孟海公夫妻还是紧张得手心出汗,忐忑不宁。 突围命令是早就已经下达了的,孟海城里的贼军队伍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紧张无比,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期待,整座城里也都陷入了紧张气氛之中,只有李密一个人还在保持冷静与镇定,还在最后时刻登上城墙,眺望西面老对手陈应良的谯郡大营。因为李密有绝对自信能够瞒过张须陀的眼睛,成功获得最终胜利,而惟一需要担心的变数,也就是陈应良这个宿命的对手了。 远远看去,谯郡大营的灯火不多,似乎一如往常的平静,但是否真的和表面上一样平静,还是在平静的背后酝酿着杀机,李密猜不出来,李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老对手没有猜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了。与此同时,李密心中还有一丝遗憾,暗道:“陈小贼,为什么我们每一次交手,都是在强弱分明、悬殊巨大的情况下进行?上天为什么就不给我们一次堂堂正正交手的机会?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敢保证,那一战一定将会是惊天地泣鬼神,精彩得无法描述,我很希望能有那样的机会。” 这时,传令兵来到了李密面前,说是孟海公夫妻有请,李密点头答应,又远远的看了谯郡大营一眼,这才下到城内,来到孟海城的东南角。而在这里,原本坚实的夯土城墙,已经被挖出了一个高一丈、宽两丈的墙洞!见李密到来,已经穿上了盔甲的马赛飞立即说道:“法主,距离外墙只剩下半尺了,如果需要,一柱香时间内,我们就能开出这道新城门!” 不去疏通目标明显的城门甬道,在远离谯郡大营的西南角新开一道城门,这样的妙计当然是来自李密的安排,为了不被外面的官军察觉,贼军士兵用小刀小铲足足挖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现在即将大功告成,李密心里难免是无比得意,暗道:“张须陀,陈小贼,你们绝对是做梦也想不到吧,我放着现成的城门不用,用妙计另开一道城门发起奇袭!这样瞒天过海的妙计,恐怕孙膑吴起也不过如此了。” “贤侄婿,马上就要二更了。”孟海公的声音里明显有些紧张,问道:“是否按原订计划行事?” “录事,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李密平静的回答道:“饮水已经分光了,城墙也已经掏空了,现在回头,只会是死路一条。想活命,想要保住你的孟海城,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路。” 孟海公脸上的肥肉抽搐了几下,这才咬牙说道:“传令孟啖鬼、蒋善合,依计行事!” 孟海公的命令迅速送到了正在北城侯命的贼军大将孟啖鬼与蒋善合面前,紧张不安的孟啖鬼和蒋善合都只是点头没有说话,也就在这时候,城内终于响起了二更亥时的梆子声,孟啖鬼与蒋善合对视了一眼,各自说了一声珍重,然后负责担任先锋的孟啖鬼把手一挥下令,紧闭多时的城门立即缓缓开启,高耸的吊桥也缓缓放下,无声无息的靠上了护城壕对岸。 突围行动正式开始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大量的老弱妇孺,在贼军士兵的威逼下,傍晚时才每人分到一勺饮水的妇孺老弱,借着月光星光列队出城,过壕后向左右散开,等待命令四散逃命。紧随其后的是孟啖鬼率领的贼军队伍,孟啖鬼的队伍中还牵着一百头精选出来的壮牛,牛角上绑有尖刀,牛尾上绑有灌油的芦苇束,牛身上还盖有生牛皮——这同样是李密的安排布置。 大量的人流出城,这一点当然无法瞒过严密监视着城门动静的隋军斥候眼睛,然而被李密料中的是,为了确保一举结束孟海城之战,早有准备的隋军队伍并没有急着发起进攻,选择了继续偃旗息鼓,佯做不查。结果这么一来,隋军队伍不仅给了敌人出城集结的时间,也给了敌人顺利布置火牛阵的时间。 孟啖鬼的队伍顺利出城了,蒋善合率领的后军也逐渐出城,到北门外的旷野中集结,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原本一片漆黑的北面隋军大营处,才突然是火光四起,火把缭乱,战鼓齐擂,杀声大作,数以千计的隋军精锐打着火把呐喊杀来。 见此情景,早就已经心慌意乱的贼军家眷老弱当然是四散逃命,孟啖鬼率领的前军却屹然不动,军中不断低声传令,鼓舞士气,“稳住!不要怕!我们赢定了!” 直到隋军队伍越过了自己架设挖掘的壕沟栅栏,孟啖鬼才下令点燃牛尾,同时鞭抽牛臀催牛前进,百牛吃疼,纷纷发足前进,又发现尾巴起火更是惊慌,迅速由前进变成冲锋。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贼军队伍中才是战鼓齐擂,已经无路可退的贼军士兵高声呐喊,举着刀枪冲锋而上,孟啖鬼还在军中不断大吼,“弟兄们!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条血路找水喝!” 贼军队伍突然使出的火牛阵很是杀了隋军队伍一个措手不及,齐郡隋军再是精锐,陡然间看到大量的牛群向自己冲来,难免也有一些心惊胆战,手忙脚乱,惊叫躲闪间不仅士气受挫,队形也为之大乱,秦琼和罗士信大惊下虽然也下令放箭,但是牛的生命力本就比人强,牛身上又捆了生牛皮更能防箭防刀,所以隋军士兵射出的弓箭几乎毫无作用,相反还让许多中箭的耕牛更加发狂,横冲直撞得更加猛烈,不少倒霉的隋军士兵还无比倒霉的直接被牛撞倒,活生生的踩死。 乘着隋军队伍被火牛阵冲乱的机会,贼军队伍也已经冲到了面前,与隋军展开近身血战,隋军将士虽然精锐,但队形已乱,士气也受到影响,贼军队伍则是因为火牛阵的得手而士气大振,又在数量方面占据下风,所以在一定时间内,野战中根本不是齐郡隋军对手的贼军队伍竟然破天荒的占据了上风,把措手不及的秦琼罗士信队伍杀得节节后退,一度看到了成功突围的希望。 发现情况不妙,埋伏在城北两翼的木兰与樊虎只能是提前出手了,赶紧催军杀向贼军两翼,可惜这一点不仅早在李密的预料之中,更是李密最期待出现的情况,贼军殿后的蒋善合立即分兵迎击,紧紧缠住了木兰与樊虎的队伍。 兵力方面,人多势众的贼军队伍仍然占据上风,数量超过一万五千的贼军队伍,暂时敌住了数量只有八千多人的齐郡隋军,而隋军队伍虽然在数量上处于下风,也被火牛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精锐程度却毕竟远在敌人之上,所以即便是暂时处于下风,秦琼、罗士信与贺延玉等隋军将领仍然充满了绝对自信,相信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就一定能稳住阵脚,重新发起反击,轻松消灭对面的乌合之众! 可惜,李密需要的,也正好是这一段时间! 刚听到北门城外传来的喊杀声时,心急如焚的孟海公夫妻曾经问过李密是否可以动手,李密却始终保持冷静,要求孟海公夫妻稍安勿躁,继续耐心等待。直到城上了望手报告说,孟海城北门的左右两角发现隋军伏兵,李密才点了点头,微笑对孟海公夫妻说道:“录事,婶娘,可以动手了。” 早已守在墙洞里的贼军士兵立即挥锄挖掘,只剩半尺厚的夯土层也立即应声而破,出现了第一个连通城内城外的小洞,孟海公则转向了身后列队以待的贼军队伍——这也是李密真正的杀手锏,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区区一千人,但全都是孟海公夫妻从一万多贼军队伍精挑细选出来精锐死士,每一个人都是身强力壮,也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人命! “弟兄们,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官军的主力已经集中到北城了,我们的机会来了!”孟海公恶狠狠的说道:“出城后,直奔张须陀大营!目标,张须陀老狗的首级!谁能砍下张须陀老狗的脑袋,老子宝库里黄金珠宝,他拿三成!其他人平分宝库的一半!再每人赏一个姑娘!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贼军士兵整齐回答,声音虽然不大,却无比的坚定低沉。恰在此时,城上又传来喜讯,说是东面的梁郡隋军出兵去了孟海城北门,贼军精锐邻近的官军已经更加空虚,孟海公夫妻一听更是大喜,赶紧命令士兵加快掘出通道。李密则是神色平静,心中不断说道:“陈小贼,快去北城啊,快去北城啊!快向杨汪老狗一样,去北门参战抢功啊!” 没有得到谯郡隋军的动向报告,相反倒是北门那边升起了火头——城内的少量后军奉李密之命,在北门甬道内点火烧断了出城贼军的退路,逼迫出城的贼军队伍只能前进,无法后退。而与此同时,贼军士兵也终于完全挖开了薄薄的夯土层,吩咐这些工兵用塞门刀车暂时堵住缺口后,孟海公把手一挥,一千贼军立即列队出城,到壕沟已经被隋军彻底填平的城外集结。 李密与孟海公牵着马并肩出了墙洞,后面是杨积善与背着儿子马赛飞,见一千贼军士兵列队已定,孟海公与李密各自上马,一声令下,一千贼军精锐立即发足狂奔,全力冲向了五里外的张须陀大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一直在严密监视着南门甬道的隋军斥候才终于发现贼军出城南下,目瞪口呆之下,几个斥候立即拍马冲回大营,向张须陀报警告急,贼军队伍则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斥候,争分夺秒的只是快步急冲。 靠着不惜马力的发足狂奔,隋军斥候总算是抢先把消息送回了张须陀大营,正在大营里等待战报的张须陀也顿时惊得手中毛笔落地,历来都是从容镇定的苍老脸庞上,也破天荒的出现了惊恐神色,心中暗道:“中计了!不是声南击北,是声南击南!调虎离山!老夫这一次,麻烦大了!” “大帅,我们的中军太空虚,快向秦琼他们求援!”唐万彻也慌了手脚,赶紧向张须陀提出建议。 “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也不能向他们求援!”张须陀神色严肃的说道:“他们正在与敌人主力交战,得知贼军奇袭老夫大营,他们必然慌乱大败,我们的损失必然更大!” “那怎么办?”唐万彻赶紧又问道。 “派人向陈应良求援。”张须陀站起身来,飞快吩咐道:“张知止,你去组织伤兵向南转移,到隐蔽处去暂且藏身,让辅兵严守粮草辎重。唐万彻,你和老夫去前营,守住营门,等待陈应良来援!” 张须陀和唐万彻匆匆赶到前营时,贼军队伍也已经飞一般的赶到了隋军营门外,正在射程外列队集结,张须陀赶紧布置军队准备弓箭守卫营门时,一双浑浊老眼却一下子瞪得滚圆——贼军队伍中,竟然同时冲出了三四匹尾巴起火的战马,战马疯狂奔腾,地面隆隆作响,还大部分向着隋军营门直冲过来!张须陀顿时大惊,脱口道:“火马阵!孟海公,你还真舍得下本钱啊!” 生死存亡已经在此一举的孟海公当然舍得下这个本钱,战马发足狂奔,不仅冲翻了隋军门前的拒马鹿角,还大部分直接撞在了隋军营门上,把营门冲得摇摇欲坠,后面的贼军精锐则是高举锤斧呐喊而上,高喊着活捉张须陀的口号疯狂砍砸隋军营门,隋军士兵虽然拼命的发箭捅枪阻止,却根本挡不住这些身披铁甲又毫无退路的贼军精锐,木制营门转瞬间就被砍砸得支离破碎,开始有贼军精锐杀进营来,仓促遇袭的隋军将士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见此情景,唐万彻当然是赶紧举刀大吼,要求士兵迎战,又向张须陀说道:“大帅,你先走,末将在这里顶住!” “老夫几时有过丢下将士单独逃命的习惯?”张须陀拔出横刀一挥,花白胡须顿时洒满一胸,大吼道:“将士们!顶住,我们的援军马上就会来!保护我们受伤的弟兄!” “大帅,太危险了。”唐万彻大急。 “轰隆!” 关键时刻,一声如雷巨响突然传来,张须陀、唐万彻与对面的孟海公夫妻大惊循声看去时,却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到,原本还是漆黑一片的隋军大营左侧,此刻已经是火把四起,无数的隋军将士列队杀来,当先一骑白马银袍,无比装逼,大吼说道:“老将军休慌,陈应良来矣!” “这小子,什么时候埋伏在我的大营外的?”张须陀彻底傻眼了。 “陈小贼?他怎么来得这么快?!”孟海公夫妻也全部傻了眼睛。 “果然又是这样。”叹了口气,李密转向了旁边的杨积善,苦笑说道:“七将军,果然又被那小贼提前识破了,我们还是用备用计划吧。” 震惊过后,张须陀迅速了冷静下来,用刀一指孟海公的帅旗,大吼道:“将士们,援军已至!跟我上,活捉孟海公,别又让陈应良小滑头又抢了我们的功劳!杀啊!” 大吼着,武勇过人的张须陀拍马冲锋,亲自挥刀杀敌,唐万彻等隋军将士呐喊跟上,与张须陀并肩浴血奋战。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无比装逼的用横刀指住了孟海公帅旗,大吼道:“弟兄们,孟海公奸贼就在那里!给我上,活捉孟海公!” 大吼着,武艺低微的陈应良早已策马后退,换得力走狗阚稜上前,率领陌刀队大步冲锋,呐喊杀向孟海公贼军,与张须陀队伍前后夹击敌人。无耻的躲到了队伍中心安全地带后,陈应良还更加无耻的低声嘀咕,“张老将军,我能帮你的就这点了,不是我不想亲自杀阵救你脱险,是孟海公这支队伍肯定是最精锐的百战死士,象我这样连一个敌人都没有亲手杀过的战场小菜鸟,和他们交手那是找死啊!” 第167章 放他走吧 突然出现在营前战场上的谯郡军队,李密苦心布置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局部优势,顿时变得荡然无存,张须陀身边是没有多少精锐战兵可用,但好歹有营寨栅栏可守,只要守住狭窄营门就能挡住贼军队伍向营内挺进,贼军队伍前有张须陀挡路,侧翼又有谯郡隋军夹击,两面受敌,顿时陷入窘境。 更凄惨的是,陈应良这次偏偏又带来了谯郡队伍中最能打的阚稜,不会出千使诈不喜欢坑蒙拐骗的阚稜,在坏种满地走的谯郡队伍中算得上一个另类,打起仗却是最靠得住的主,在他的率领下,隋军陌刀队的冲锋速度虽然不算很快,却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严整推进,长达丈余的陌刀或刺或削,上下翻飞,将对面之敌直接绞杀成血肉残块,孟海公夫妻身边的贼军士兵虽然精锐,却都拿这种严谨整齐的陌刀战术毫无办法,被杀得连连后退,队形被大幅压缩。 黑夜之中视物不清,陌刀战术的最好合作伙伴弓箭手用处不大,不过擅长动脑筋的陈应良却有其他的办法弥补这个遗憾,当发现前方敌人过于密集难以推进后,阚稜一声令下,第二排的陌刀队立即掷出了几个火药瓶,这种原始的手雷威力虽然很小,用来对付密集敌人有着相当不错的震慑效果,猛烈的爆炸声中,密集的贼军士兵不是被包在酒瓶外的铁角铁钉射伤,就是被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晕头转向,还有不少贼军士兵被直接震破耳膜,密集的人群顿时大乱,隋军陌刀队乘机大步推进,以整击零大肆屠杀乱成一团的贼军士兵。 实在挡不住陌刀队的冲击,孟海公夫妻只能是命令军队全力向前,力争最后的斩首机会将张须陀干掉,可惜张须陀的队伍已经安然度过了仓促遇袭的危险时期,不仅重新稳住了阵脚,还正在张须陀与唐万彻的率领下展开前力反扑,张须陀的亲兵队也个个象是疯了一样,接二连三的冲向对面敌人,刀砍枪捅斧头砸,抱着敌人在地上扭打翻滚,拼着老命的保护张须陀,为张须陀开辟冲锋道路。 张须陀也亲手砍杀了相当不少的敌人,尽管每一名能够接近张须陀的贼军士兵都血红着眼睛直接扑来,可是迎接他们的,不是张须陀身边的精锐亲兵,就是张须陀力可破石的横刀,又准又狠的横刀,很多贼军士兵都没能来得及看清楚张须陀的容貌,脑袋就已经被开了瓢或者飞上了天。受到身先士卒的张须陀激励,原本算不上特别精锐的唐万彻队伍也变成了一**锐,争先恐后的砍杀敌人,让试图杀入营内开阔地带的贼军寸步难以向前,还逐渐的夺回了营门控制权。 又一支意外的援军也加入了战场,得知贼军奇袭张须陀中军大营后,本应该奉命转移到营外隐蔽处的隋军伤员不仅断然拒绝了转移,还是只要能够走得动的,全都操起家伙冲来前营帮忙,奉命组织伤员转移的张知止根本阻拦不住。而这些伤员的到来,也使得前营的隋军士气再度大振,高声呐喊着活捉孟海公与保护张大使的口号,争先恐后的挥舞着武器砍杀对面敌人,把一个接一个试图越过栅栏突入营内的贼军士兵砍倒桶翻,继而劈成肉酱。 前面是凶残得象疯狼猛虎一样的齐郡隋军,侧面是冷漠平静却严密整齐得如同杀人机器一般的谯郡隋军,进退两难,腹背受敌,两相夹击之下,孟海公带来的贼军队伍再是精锐也扛不住了,不断有士兵向东面开阔地带逃命了,孟海公夫妻虽然极力约束,甚至亲自挥刀砍杀逃兵,却始终收效甚微,最后孟海公夫妻还无比绝望的发现——他们的贤侄婿李密,还有他唯一的同伴杨积善,竟然也已经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 败局已定,智囊又已经失踪,孟海公别无选择,只能是下令向没有敌人的东面开阔地带突围逃命,命令刚刚下达,早就军心慌乱的贼军队伍顿时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只是向东面逃命,孟海公夫妻也带着他们唯一的儿子孟义加入了逃命队伍。齐郡隋军与谯郡隋军联手追击,活捉孟海公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声传十里。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白马白袍的陈应良才与张须陀见了面,与喜欢装逼全身几乎一尘不染的陈应良不同,火光照耀下的张须陀已然是全身血染,脸上身上尽是鲜血泥土,还有一些是他本人的鲜血。见面后,张须陀第一句话就问道:“白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将军恕罪,这次真不是晚辈故意藏私。”陈应良拱手说道:“事实上,晚辈也是在最后时刻,才猜到了贼军队伍的真正目标是你,这才赶紧率领军队过来救援,险之又险的及时赶上,实际上比孟海公早到战场还不到一盏茶时间。” 张须陀相信陈应良这句话不是假话——因为只要找一个谯郡士兵随便一问出兵时间,就能知道陈应良是否说谎。点头过后,张须陀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晚辈的麾下斥候发现,孟海公让百姓队伍先出城,我就马上猜到了。”陈应良如实答道:“今天下午时,晚辈虽有些怀疑孟海公贼军是在调虎离山,声南击南,但始终没有发现贼军队伍有疏通南门甬道的迹象,所以晚辈一直不敢断定贼军会从南面突围,只能是让军队集结侯命,斥候严密监视敌人动静,随时准备出兵补漏。” “后来斥候发现孟海公让百姓队伍先出城时,晚辈就马上明白孟海公贼军的真正目标是你了。”陈应良解释道:“因为正常的突围秩序,应该是精兵开路,百姓辅兵携带粮草辎重居中,再以精兵强将殿后。孟海公却让百姓先出城,晚辈马上就猜到,他的目的并不是突围,而是为了制造突围假象,用大量的人力牵制我们的主力精锐,掩护他真正的目的,再联想到老将军你把主力精锐都部署在了贼城北面,中军空虚,晚辈就知道孟海公贼军的真正目标是你了。” “唉!”张须陀长叹一声,虚劈一刀,无比懊恼的说道:“老夫也曾收到过孟海公贼军以百姓打先锋的消息,怎么就没象你一样,马上猜到贼军的真正目标就是老夫自己?” “老将军不必懊恼,事实上,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晚辈也猜不到贼军的真正目标就是你。”陈应良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因为如果不是无意中发现老对手李密就在敌人军中,知道老对手花样特别多,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陈应良也很可能被李密骗过,把主要精力放在打得更加热火朝天的北门战场上。 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张须陀这才向陈应良说道:“老夫留守大营,你带军队去追击,刚才老夫亲眼看到,孟海公就在贼军队伍里,希望你能把他抓到。” “老将军,还是让晚辈替你守大营,你去追击吧。”陈应良赶紧假惺惺的谦让功劳。 “假客气什么?”张须陀冷冷说道:“老夫要留在大营稳定军心,抽不开身,你要是有本事抓到孟海公就去抓,功劳是你的,老夫没有与友军抢功劳的习惯。” 陈应良尴尬一笑,先是拱手道谢后,这才赶紧领着谯郡队伍去追击敌人,留下张须陀在原地目送他的离开,然后张须陀又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陈应良这场追击战其实并不好打,因为齐郡隋军的东面就是水量颇大的马坑河,熟悉地形的贼军队伍逃到了河边后,会水性的全都脱下铁甲跳入河,泅水过河逃命,不会水性的则向马坑河的上游方向逃命,黑暗之中陈应良根本无法判断孟海公夫妻的逃命方向,同时阚稜麾下的重装步兵也很难渡河追击,被迫无奈之下,陈应良只能是下令兵分两路,让唐万彻的轻步兵队伍渡河追击,自己则率领重步兵沿着河岸向上游追击。 也是到了用重步兵追击敌人的时候,陈应良才发现自己还是太缺骑兵了,追击中原本还能看到敌人的身影,可是追着追着却发现敌人越跑越远,最后干脆消失不见,好不容易再追到现场一看时,这才发现敌人已经把盔甲脱了扔在地上轻装逃命,同时孟海公这次带来的奇袭队伍人数又少,陈应良向上游只追了十来里路,前方就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几个敌人影子。见此情景,陈应良干脆让军队放弃追击,打扫战场和搜索残敌,准备问清楚孟海公夫妻的去向再追杀不迟。 一番打扫下来,孟海公四处抢来的上好盔甲倒是缴获了不少,同时也好歹抓到了几个敌人俘虏,最后再问孟海公夫妻的去向时,几个俘虏却都摇头说没看到,甚至就连孟海公夫妻有没有过马坑河都不知道,仍然还在担心北门战场的陈应良无奈,也只得下令收兵,放弃追击。 领着军队匆匆往回赶的时候,谯郡军队途经了一片芦苇丛,原本陈应良没怎么留意这片不甚茂密的芦苇丛,不料几个隋军士兵眼尖,突然冲进了芦苇丛里,从里面揪了一个全身沾满淤泥的男子出来,那男子挣扎大叫,连声说道:“军爷,军爷,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贼兵,我不是乱贼,我只是一个成武的教书先生,家就住在成武南门外的柿林村,我们那里长满了柿子树,我不是乱贼,不是乱贼,我只是楚丘给我娘买药,碰巧路过啊。” 那男子的辩解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忠于职守的谯郡士兵还是把他拖到了岸上,其中一名士兵还揪着那男子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向正好策马路过的陈应良报告道:“通守,抓住一个藏在芦苇里的,穿着百姓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贼兵。” 陈应良扭过了头,借着火把与月光,陈应良发现那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孔甚是黝黑,同时那黑脸男子也看到了陈应良那张熟悉的丑陋恶毒面孔,顿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暗道:“完了。” “不要滥杀无辜,既然是百姓,那就放他走吧。” 预料中的得意狂笑声甚至直接是喊打喊杀命令并没有传来,相反倒是释放的命令传入耳中,黑脸男子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时,却见陈应良已经拍马走远,还头也不回的说道:“看在你是个孝子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到了楚丘买到药就赶回家,梁郡的乱贼多,尤其是那群瓦岗贼,杀人不眨眼,狠着呢。” 因为有陈应良的命令,谯郡士兵依令放开了那名黑脸男子,重新跟上陈应良的队伍撤走了,而那死里逃生的黑脸男子却瘫爬在地上,半晌都一动不动,心里一片茫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道是夜色太黑,他没认出我?或者说,他是故意放我走?” 谯郡队伍迅速走远了,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河水哗哗,那黑脸男子却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有一名骑马男子牵着一匹马小跑回来,见那黑脸男子趴在地上,那骑士大惊失色,赶紧下马把他扶起,一试呼吸发现他还活着,眼睛也还睁得好好的,那骑士不由大奇,赶紧摇晃着他问道:“法主,你怎么了?不藏在芦苇里等我,钻出来干什么?” 摇晃了许久后,李密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太可怕了!他太可怕了!” “谁可怕?”扶着李密的杨积善疑惑问道。 “陈应良小贼。”李密失魂落魄的说道:“他太可怕了,我活了三十二年,读了无数本经史子集,还从没见过听说过他这么可怕的人。”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尽说我听不懂的话?”杨积善满头雾水,然后又催促道:“抢你马那个匹夫,已经被我干掉了,你的马我也抢回来了,这里距离张须陀老狗的大营不远,我们还是快过河吧。” “不,我们不过河了。”李密突然摇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预订逃命计划。 “为什么?”杨积善一楞,“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过河向北,去贼乱最严重的齐鲁一带寻找机会么?” “我决定不去齐鲁了。”李密答道:“齐鲁那一带是乱得厉害,但义军队伍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太小的义军去投奔他们没意思,太大的义军队伍如果没有人介绍,我们去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得不到什么重用。” “那去那里?”杨积善问道。 “去西面,找瓦岗军,投奔翟让!”李密一指正西方向,沉声说道:“那里的义军也正在逐渐崛起,翟让的队伍最强但没有策略,连周边多如牛毛的小股义军都不知道招揽吸纳,我们去投奔他,帮他壮大队伍,很容易就能获得重用。” 杨积善稍一思索,便点头说道:“好吧,听你的,去瓦岗也不错,起码离雍丘近一些,关键时刻,我们还有一条退路可走。” 在杨积善的帮助下,李密骑回了自己那匹失而复得的逃命战马,与杨积善并肩驰向西面的辽阔大地,夜风迎面而来,将全身精湿的李密吹得通体冰凉,但李密的胸中却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奸贼!竟然放了我,拿我来养寇自重,还想让我替你克制住张须陀,给你制造升官发财和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你想得美!”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一雪今日被你故意释放的蔑视戏弄之辱!”李密在心底暗暗发下毒誓,“如若不然,我李密誓不为人!” 与此同时,陈应良率军回到孟海城战场时,最激烈的北门战场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因为贼军精锐没能顺利取下张须陀首级,骁勇善战的齐郡隋军自然也始终没有分心混乱,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贼军主力,也在隋军队伍的猛烈反击下士气逐渐衰竭,再也无法延续火牛阵带来的短暂优势,终于还是被秦琼与罗士信等猛人杀得彻底崩溃,四散而逃,曾经雄霸一方的孟海公贼军也终于彻底土崩瓦解,包括孟海公夫妻在内的几大贼头各自逃命,下落不明,短时间内也注定没什么希望再掀起大的风浪。 陈应良没有让谯郡隋军去加入打扫战场的战斗,很潇洒的把野外的战利品全部让给友军队伍——反正张须陀是肯定不好意思赖掉那三成钱粮的帐了,陈应良也用不着做去做恶人抢友军的战利品。直到天色大明张须陀传唤时,陈应良才领着队伍来到尸积如山的孟海城北门外,与同样已经来到北门的张须陀见面。 大概是纸包不住火,刚一见面,张须陀马上就向陈应良说道:“知道不?我们错过了一场大功,有被俘的贼军将领交代,朝廷的通缉要犯李密也在城内,还一直给孟海公出谋划策,制订战术,昨天晚上偷袭我的大营时,李密还就在孟海公的队伍里。” “李密也在?”陈应良大吃一惊,惊讶说道:“那个奸贼,他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听说是孟海公封锁消息,所以就算是贼军队伍里,知道李密存在的人也不多。”张须陀十分郁闷的说道:“李密的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傲气年轻人,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杨素最小那个儿子杨积善。两个朝廷要犯从老夫眼皮子底下溜走,老夫真不知道如何向朝廷交代了。” 陈应良沉默了,旁边的杨汪则小声说道:“大使,那就别交代,反正知道李密和杨积善在这里的人也不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向朝廷奏报这件事就行了。” 张须陀看了杨汪一眼,脸现犹豫神色,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接受杨汪的好心建议,做贼心虚的陈应良正悄悄观察张须陀决定时,木兰却板着脸来到了陈应良的旁边,用很冰冷生硬的语气说道:“姓陈的,谢谢你救了张大使。” “你说什么?”陈应良疑惑扭头。 “我是谢谢你救了张大使,我本人可没什么地方需要谢你。”说完这句话,木兰又版着脸退回了队列。 第168章 挖墙角是一门技术活 “陈小子,这次的孟海城大战,你的队伍斩获虽然不大,但老夫也承认,如果没有你和你的队伍,老夫没这么容易拿下这座贼城,说不定还会阴沟里翻船,被乱贼所害。” “老夫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现在孟海公贼城已经拿下来了,你先进城吧。” 听到张须陀这番话,心高气傲的齐郡将士这次终于没有面现怒色了,相反还在进城道路两旁把身板站得笔直,胸膛挺得老高,恭候陈应良率先入城,只有木兰把脸扭开,懒得去看陈应良那副小人得志的龌龊模样。而陈应良也拿捏了起来,向张须陀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反复强调这次大战自己只是辅佐,仅仅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真正的破敌主力仍然还是齐郡隋军,坚决要求张须陀先入城。 反复推让了许久,直到杨汪看不下去,要求装模作样的陈应良与真正坦荡无私的张须陀各让一步,并肩入城,这才解决了这个争端。然后陈应良又恭敬邀请杨汪也加入并肩入城的行列,张须陀也点头答应,三支隋军的带头老大这才一起进了孟海城,同时陈应良少不得故意走慢一些,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表示对两个前辈的尊敬,把虚伪做作演绎到了淋漓尽致,也很是让旁边列队以待的隋军将士暗骂了一通,“你小子还是快滚进去吧,别让老子们在太阳底下晒了!” 城里的贼军早已被反复打扫得一干二净,街道两旁也有军队站岗,张须陀与陈应良等人也因此得以仔细观察城内情况,结果陈应良等人发现,孟海公耗费了无数钱粮修筑这座城池确实算是不错,城内房屋众多,街道规划有序,各种军用民用设施都相当齐全,不仅适合屯军,同时也相当适合居住。赞赏之余,杨汪还忍不住说道:“张大使,这座城池建造不易,就这么毁了太过可惜,不如留下来给我们驻军算了。” “可以。”张须陀一口答应,顺口吩咐道:“杨通守你可以在这里留驻一千军队,然后再招募新兵把驻军扩大到两千左右,做为保卫周边数县的官军据点经营,防范孟海公残党在这里死灰复燃。” 平白无故拣了一座新城,杨汪当然是欢喜万分,陈应良则细心的建议杨汪注意保障城内水源,杨汪却哈哈大笑,说什么周边乱贼没这个实力长期围困官军城池,对陈应良的建议不以为意,陈应良虽然没有坚持,却又难免心中暗道:“乱贼队伍没有实力久困官军城池?等着吧,有杨广这样的好皇帝在,有你哭的在后面。” 一路来到了孟海公的录事府,齐郡隋军早已毫不客气的把这座豪华府邸给抢先霸占,用做了张须陀的城内住宅兼指挥部,张须陀也更不客气的坐到了大厅主位上,陈应良与杨汪分坐左右,然后张须陀又下令犒赏三军,重赏作战勇猛的有功将士,命令传达,城内的隋军队伍很快就是欢声如雷。再紧接着,张须陀又微笑着对陈应良说道:“陈通守,可不是老夫小气,是老夫没有兼管谯郡不能越权,所以今天这酒肉犒赏可以由老夫掏腰包,你谯郡将士的升迁赏罚,可是得由你自己想办法。” 铁公鸡陈应良哼哼唧唧的答应,愁眉苦脸的表示理解张须陀的苦衷,然后又更加哼哼唧唧的小心问起城内的其他情况——比方说孟海公撤退时,是否丧心病狂的纵火烧毁城内钱粮?张须陀闻弦歌知雅意,立即笑道:“装什么装?怕老夫赖帐是不是?城里的钱粮老夫早就派人去清点了,只是钱粮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无法全部清点统计完成,等清点好了数目,老夫会分你三成。” 陈应良顿时喜笑颜开了,赶紧向张须陀行礼道谢,结果这么一来,不仅旁边的齐郡将领面露不屑,就连杨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喝道:“应良,你这小子少给老夫势利点!你那谯郡缺钱粮吗?谯郡的钱粮赋税比梁郡还好,养的军队远没有梁郡多,你还这么贪心不足,象什么话?” “小侄无礼,请伯父恕罪。”陈应良赶紧谢罪,又恭敬说道:“伯父,不是小侄贪心不足,小侄只不过是想尽力为谯郡百姓减轻一些负担,小侄麾下的兵马是少才十二个团,可是这十二团,每天光是吃饭,都要吃掉谯郡老百姓三十亩地一年的全部粮食收成,再加上其他各种开支,就算在不打仗的情况下,十二个团每天消耗的钱粮,也等同于老百姓六十亩地的全年收成。如果再打起仗来,粮草运输的路途开销、战马消耗、武器损耗、辎重消耗,这些开支更是难以计算,所以小侄才对钱粮这么重视。” 平民出身的张须陀沉默了,贵族出身的杨汪却哼道:“打仗那有不耗钱粮的?以你谯郡的钱粮赋税,难道承担不起这笔数字?” “谯郡是承担得起这笔钱粮,可是有机会能为百姓减轻负担,小侄还是想尽量减轻。”陈应良回答得理直气壮。 “呵呵。”张须陀笑了,道:“陈通守,你想减轻谯郡百姓的负担,就向河南道十二郡伸手,那老夫想为河南道十二郡的百姓减轻负担,又向谁伸手啊?” 陈应良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拱手说道:“老将军,如果你想为河南道十二郡减轻钱粮负担,那么晚辈倒有一个办法,只要老将军答应晚辈一个条件,那么晚辈情愿少要一成钱粮,留下给老将军做为军用。”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张须陀来了兴趣。 “很简单,晚辈想向老将军要一个人,帮晚辈练兵。”陈应良笑嘻嘻的说道:“想必老将军也知道,晚辈在与孟让贼军交战时,曾经缴获了一批战马,大概可以组建四个团的骑兵队伍,可是晚辈的麾下却没有精通骑兵战的将领,所以晚辈斗胆,想用一成钱粮,向老将军换一个精通骑兵的将领,帮助晚辈训练和组建骑兵队伍。” 张须陀又笑了,笑道:“陈通守真会做生意啊,拿别人的钱粮来换老夫的将领,半点亏不吃还想占足便宜。本来,老夫答应你也无妨,可是你问问老夫的麾下众将,他们谁愿意跟你走?各位老夫的爱将,你们谁愿意到陈通守的麾下去效力?” 齐郡众将鸦雀无声,只有木兰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还忍不住用眼角悄悄偷看了陈应良一眼,陈应良则苦笑说道:“老将军,你治军有方,爱兵如子,军队凝聚力强,这点是晚辈早就知道的,所以晚辈也不敢笼络招揽,只能向你直接请求,还请你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指派一名骑兵将领给我。” “这些将士,都是老夫的无价瑰宝,老夫一个都不会让给你。”张须陀笑着一口拒绝,然后又突然说道:“不过嘛,看在同为朝廷效力与那一成钱粮的份上,老夫可以借给你一名精通骑兵战的将领,让他在你麾下暂时效力一段时间,帮助你组建和训练骑兵。” “只是借?”陈应良有些搔头,但稍一盘算后,陈应良还是点头说道:“好吧,就请老将军借给老夫一名精通骑兵战的将领,帮助晚辈训练骑兵。不过,晚辈还有一个小小条件,晚辈想自己挑人。” “你自己挑人?”张须陀的花白眉毛一扬,然后又露出了一些笑容,还笑得有些古怪,问道:“那你想要谁?不会是木兰吧?她是老夫的帐下爱将,你如果要她的话,老夫可有些舍不得啊。” 木兰的脸有些微红了,还赶紧收回了偷看陈应良的目光,心中颇有一些期待,可惜陈应良却狼心狗肺的赶紧摇头,顺着张须陀的口风说道:“晚辈知道木兰将军是老将军的爱将,不敢夺人所爱,所以晚辈也不敢点她的名,晚辈斗胆,只想请老将军把秦琼将军借给晚辈一段时间。” 木兰的身体震了一震,脑海里顿时一片茫然,未来的凌烟阁名将秦琼却惊讶抬头,说道:“陈通守,你太抬举末将了吧?末将虽然是在大帅帐下统领骑兵,可末将对骑兵的了解也不算太多,实在担当不起替你组建骑兵的重任啊?” “秦将军,你千万不要客气,更不要谦虚。”陈应良微笑说道:“对于你的英雄事迹,其实我是早有耳闻,你早在来护儿来大将军的帐下时,就已经是名扬四海的骑兵猛将,后来到了张老将军帐下,又一直都是为老将军统领骑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来还……。总之秦将军就别谦虚了,我相信谯郡的骑兵经你调教之后,战斗力方面一定会有大的飞升,成为一支骑兵名军。” “多谢陈通守抬爱。”秦琼还是摇头,又拱手说道:“陈通守如此谬赞,末将实在愧不敢当,但末将身受大帅知遇礼待大恩,大帅又肩负十二郡剿贼重任,需要末将时刻守护在旁,末将实在不能久离大帅左右,还请陈通守恕罪,也请陈通守另聘高明。” 见秦琼的态度异常坚决,陈应良不由大失望,其实十分舍不得把得力助手秦琼借出去的张须陀也乘机说道:“陈通守,既然叔宝他不愿意去你的谯郡,那老夫另外给你安排一名骑兵大将,帮你组建和训练骑兵如何?木兰,你愿意到谯郡去不?” 无鱼虾也好,陈应良的心中不由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心说先和木兰打好关系,然后再招揽秦琼和罗士信这些超级猛人也方便一些,期待之下,陈应良赶紧扭头去看自己最合适的亲兵队长人选,可惜木兰这一次却不再那么期待了,态度还比秦琼更加坚决,立即向张须陀拱手说道:“大帅,末将不愿去谯郡!末将也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只去半年。”张须陀也是疼爱木兰,又说道:“你去谯郡半年,帮陈通守练出骑兵,然后就可以回到老夫身边。” “末将不去!”木兰把脸一扭,斩钉截铁说道:“末将宁死不离大帅帐下!” 知道木兰是在赌气,可是当着太多的人张须陀也不好说得太多,只能是苦笑看向陈应良,陈应良则是万分尴尬,本来还想再试试借用罗士信,可罗士信却既不是骑兵名将,又更是一个死心眼,张口借人十有八九会又遭拒绝,无可奈何之下,陈应良只得拱手说道:“想不到老将军的麾下将士凝聚力如此之强,既然秦将军、木兰将军与各位将军都不愿意离开你的帐下,那刚才的话就当晚辈没有说过,晚辈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张须陀也有些苦笑,道:“好吧,既然大家都不想为老夫挣钱粮,那就算了吧。昨天晚上又打了一夜的仗,那大家就散了吧,下去休息,晚上聚宴庆祝胜利。但有一点,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不准再耍钱了。” 早就吃过大苦头的齐郡将领齐声答应,各自散去,张须陀则单独把木兰留下,对她低声训斥,陈应良则闷闷不乐的随着杨汪离开张须陀的新指挥部,心中万分郁闷,哀叹自己的武将运太差,与无数的未来名将擦肩而过不说,原本就该给自己当牛做马的裴行俨,也因为裴翠云和长孙小箩莉的缘故,没办法弄来当走狗使唤,好不容易弄到的马三宝和阚稜,也是一个只精通步兵,一个是万金油,什么都懂些又什么都不精。 “陈通守,陈通守请留步。” 出了大门后,耳后突然传来了招呼声,陈应良回头看去,却见是秦琼快步追了上来,陈应良心中重燃希望,赶紧与秦琼见礼。可惜秦琼却是这么拱手说道:“陈通守见谅,你想让末将替你训练骑兵,末将其实并不想推脱,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成见,只是大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士信和木兰他们年纪又太小,脾气又有些冲动,很多时候不但不帮忙还反过来添乱,我如果离开了大帅身边,大帅他肯定会更加操劳和辛苦,所以末将不得不拒绝你的邀请。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末将的苦衷。” “秦将军不必解释,我明白。”大失所望的陈应良勉强点头,苦笑说道:“张老将军年老体弱,我们做晚辈是应该多体谅一些他的辛苦,你不忍心离开他,我当然理解。” “多谢陈通守体谅。”秦琼语气诚恳的道谢,然后又严肃说道:“陈通守,你的麾下缺乏骑兵将领,如果你愿意不拘一格用人才的话,那么末将倒是想向你举荐一人,这个人是我总角之交,从小到大的朋友,他自幼勤练武艺,骑术远在我之上,还尤其擅长使用……。” “擅长使用板斧对不对?”饱受电视剧与演义毒害的陈应良眼睛一亮,脱口说道:“他还是一个私盐贩子,对不对?” “陈通守,你这话什么意思?”秦琼有些傻眼,道:“末将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子弟,怎么可能和私盐贩子之类的宵小之辈交朋友?” “什么?不是私盐贩子?”陈应良更加傻眼,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也顿时彻底熄灭。 “当然不是私盐贩子。”秦琼如实答道:“我这位朋友,还是出身名门,从曾祖父那一辈起就是朝廷官员,他的父亲还曾经做到瀛州刺史的高官,只是他的父亲过世得早,没能提携他入仕,所以他至今还是白身,大业五年后,齐鲁一带盗贼蜂起,他还组织了一支数百人的乡兵队伍,护卫他的家乡亲族。还有,他擅长用的武器也不是板斧,而是马槊,对骑术和骑兵战都十分精通。末将觉得,陈通守你如果能够将他招揽到你的麾下,他一定能够胜任骑兵大将的职位。” “八成是个无名鼠辈。”陈应良在心里暗叹了一句,万分失望靠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强作笑颜问道:“多谢秦将军指点引荐,请问秦将军,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琼突然有些扭捏了,神情古怪的说道:“陈通守,我说了那位朋友的名字,你可别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会给他取那么一个古怪的名字,我曾经问过他本人,他也是死活不肯说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没事,我当然不会笑。”陈应良鼓励道。 “我那位朋友,叫程咬金。”秦琼如实答道。 陈应良当然没笑,不但没有笑,还饿狼猛虎一样的扑了上去,一把掐住了秦琼的脖子,表情无比狰狞的大吼道:“他在那里?程咬金现在在那里?” “济北郡,东阿县,斑鸠店……。陈通守,请松手,末将快被你掐……,掐死了。” “贤侄,你去那里?”杨汪赶紧拉住了撒腿就跑的陈应良。 “济北,东阿,斑鸠店,找程咬金!” “你傻了?你现在是谯郡通守,济北郡距离这里虽然不算远,可也有好几百里的距离,你无缘无故跑去济北郡,那是擅离职守!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了,随便参你一本,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169章 愁苦升官 回过头来看看张须陀这边的情况,散帐后张须陀单独留下了木兰,又把木兰单独叫到了后堂,很是把木兰训斥了一顿,指责木兰心眼小爱记仇,心胸不够宽广没有容人之量,又埋怨木兰不该拒绝自己的安排,到谯郡去帮陈应良训练骑兵。木兰则是垂着头任由张须陀训斥,直到张须陀埋怨她不该拒绝去谯郡时,木兰才顶了一句嘴,道:“大帅,我不去谯郡可不是小心眼,是舍不得离开你。” “丫头,老夫安排你去谯郡,真的只是让你帮陈应良练骑兵?”张须陀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道:“老夫安排你去谯郡还有什么目的,你这小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做不知道?” 木兰有些脸红了,嗫嗫嚅嚅了片刻,这才答道:“不知道,我的事,也不必大帅操心。” “老夫必须得操心。”张须陀微笑说道:“自从上次无意中发现你是女孩子,又知道了你代父从军的事,老夫就一直把你当做亲孙女对待,既然你是老夫的孙女,你的事老夫怎么能不操心?” 木兰不吭声,脸也更红了,张须陀则拍拍她的脑袋,温和笑道:“老夫看得出来,你很在意陈应良那小子,那小子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表面看上去奸诈狡猾,贪生怕死,实际上却是心地善良,爱护百姓,有责任有担当,遇事从不推让,聪明才智全用在了正途上,还年纪轻轻就担任了一郡通守,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孩子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如果错过了,就是老夫这个当祖父的都替你可惜。” 木兰破天荒的露出了羞涩神情,把头低得几乎埋进怀里,张须陀则又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和说道:“听话,这事老夫就替你安排了,晚上老夫再对陈应良提提刚才的事,就说你已经想通了,答应去谯郡帮他练骑兵。然后你和他到谯郡去,多做接触,满意的话就告诉他你的真正身份,然后老夫亲自出面撮合你们。如果实在不满意,那就练完了兵就回来,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丫头,听明白没有?” 羞涩迟疑了许久,木兰终于点了点头,张须陀也露出了欣慰笑容,然而偏巧就在这时候,堂外突然出来了张须陀亲兵的声音,“陈通守,你不能硬闯,大帅正在和花将军讨论军情,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我只能替你通报……。陈通守,你等等,等等。” 同时传来的还有房门推开的声音,再紧接着,陈应良就直接硬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秦琼和杨汪,吓得木兰赶紧转身,心头乱跳,张须陀也是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什么紧急军情么?怎么急成这样?” “老将军误会了,没有紧急军情。”陈应良摇头摆手,然后马上换了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老将军,晚辈有一个小小请求,还请你看在同僚份上,务必答应。” “什么请求?”张须陀一楞,然后一喜,忙问道:“还是想向老夫借人去谯郡训练骑兵?” “不,不是。”陈应良的飞快回答让张须陀和木兰都是大失所望,然后陈应良又嬉皮笑脸的说道:“晚辈只是想向你求一道公文,让晚辈去一趟济北郡公干,不管干什么都行,那怕是去替你侦察贼情都行,只要能让晚辈合法合理的北上济北郡就可以了。” “济北郡?”张须陀更是糊涂了,疑惑问道:“无缘无故的,你这个谯郡通守,怎么想起要去济北郡?” “是这样的。”陈应良赶紧把秦琼向自己举荐程咬金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又赶紧说道:“老将军,你也知道,晚辈现在是谯郡通守,如果没有公事就这么跑到济北郡那就是擅离职守,如果被御史言官知道,那是肯定要被上表参劾的,所以晚辈没办法了,只能请你帮帮忙,给我一道公文,让我可以合法北上。” “原来是这样啊。”张须陀恍然大悟,又问了秦琼确有此事,张须陀这才说道:“陈通守,这样的小事,用得着你亲自北上吗?派个人带些礼物和书信去招揽那个程咬金不就行了,何必要你亲自去东平郡?” “别人去没把握,晚辈必须得亲自去。”陈应良赶紧解释道:“象程咬金程壮士这样的英雄豪杰,如果只派使者以书信招揽,他未必就会答应,只有晚辈亲自去东平郡拜访于他,才能让他明白晚辈的求贤诚意,这样才更有把握把程咬金请到谯郡任职。” “为了一个程咬金,你值得这么麻烦那么?”张须陀重新又糊涂了,提醒道:“陈通守,老夫可要先提醒你,你还没有见过这个什么程咬金,如何能肯定他是大将之才,值得重用?世上浪得虚名之辈多矣,你如何肯定这个程咬金不是名过其实的人?” “这……。”陈应良有些为难了,然后又马上找了一个借口,振振有辞的说道:“晚辈是没见过程咬金,但晚辈信得过秦琼秦将军,既然他对这个程咬金给予极高评价,觉得他是大将之才,那晚辈就相信这个程咬金一定是大将之才,可以托付重任,所以晚辈一定要去亲自拜访于他,将他请出山为朝廷效力。” 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木兰,张须陀这才摊手说道:“陈通守,你打算招揽什么人老夫管不着,但是很抱歉,这个忙老夫没办法帮。你不要忘了,老夫并没有兼管谯郡,按照朝廷律法,无权对你发号司令,更没有权利给你什么公文,让你到济北公干。” “这……。”陈应良有些傻眼,这才终于发现自己在激动之下,竟然忘了张须陀也没权力让自己合法北上济北郡的事。但这也难不倒陈应良,稍一盘算后,陈应良马上又说道:“老将军,那济北郡的境内,目前有没有什么大的乱贼队伍?要不要晚辈率军北上,帮助你铲除乱贼?” “哈!”张须陀笑出了声,道:“陈通守,你钻朝廷法令空子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啊。不过很可惜,你的运气不好,济北郡去年是起来了几股乱贼,其中韩进洛和甄宝车这两股乱贼还有些闹得大,但马上就被济北官军和老夫联手平定了,还把那些从贼的乱民杀了一个七七八八,今年济北郡就一直比较太平,恰好没什么大的乱贼。” 陈应良的小脸顿时拉得比驴还长了,垂头丧气只是埋怨自己运气太差,旁边的秦琼则安慰道:“陈通守,你也用不着这么急,要不这样吧,末将替你写一道书信给程咬金,对他说明你的求贤若渴诚意,你再派人带着你的书信一起去济北找程咬金,把书信一起交给他,应该就差不多了。” “未必有把握。”陈应良愁眉苦脸的摇头,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程咬金是当地豪门大户,还组织了乡勇护卫乡里,他必须要考虑到他宗族同乡的安全,未必就会答应南下来投奔我,除非我亲自去一趟,希望和把握才更大些。” 秦琼点头,承认陈应良的分析不错,又说道:“陈通守,话虽如此说,但你既然无法亲自北上,也就只好用书信试一试了,如果不行再另想办法。” 陈应良闷闷不乐的点头,唉声叹气的选择退而求其次,张须陀则又看了一眼木兰,见她的神情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张须陀不由微微一笑,忙乘机对陈应良说道:“陈通守,关于谯郡官军训练骑兵的事,老夫……。” “报——!” 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张须陀的话,一名亲兵在堂外单膝跪下抱拳奏道:“启禀张大使,有朝廷天使到,说是有圣旨给谯郡陈通守,请陈通守立即出门接旨。” 奏罢,那亲兵又补充道:“陈通守,朝廷天使还让小人带话给你,请你准备好喜钱,他要向你道喜,恭喜你又升官了。” “我又升官了?”陈应良再次傻眼,脱口说道:“怎么可能?我都已经是谯郡通守了,还怎么升?该不会是把徐敏廉调走,让我当谯郡太守吧?” 亲兵摇头说不知,杨汪却是一拍陈应良的肩膀,笑道:“臭小子,老夫说准了对不对?老夫刚说你小子迟早有一天要超过我,这才几天,居然就应验了,这顿喜酒你是别想跑了。别楞着了,快去接旨吧。” 表情茫然的点了点头,陈应良赶紧出门去接圣旨,杨汪和张须陀等人也是满怀好奇的跟上,结果到得前面大厅中一看,还真有一名朝廷官员已经坐在了堂上,陈应良再仔细一看发现来使竟然还有些眼熟,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面,那朝廷官员再自我介绍后,陈应良这才想起这家伙叫做何蔚,官居秘书郎,曾经与自己在大兴见过面。而何蔚也没客气,一见面就向陈应良伸手讨要喜钱,陈应良苦笑说道:“何秘书,喜钱当然有,不过我的大营还在城外,你得稍等一下,先宣完旨,咱们再讨论喜钱的事如何?” “不行!”何蔚有些喜欢开玩笑,佯做生气的说道:“陈通守,你也太不会做人了,下官几千里地的从涿郡跑来这里给你传旨,还是先到了谯郡才知道你来了这里,又急匆匆的赶来这里给你宣旨,给你道喜,你竟然连一个喜钱都没有,实在是太对不起下官的千里奔波了。这条路还那么危险,驾前的内监没一个敢来,是下官自告奋勇担任传旨钦差,冒险来给你道喜,今天没有这喜钱,我就不宣这圣旨!” 为官清廉的张须陀有些变脸了,陈应良则是苦笑连连,赶紧去摸荷包,幸亏摸出了一块不知何时放在荷包里的金子,然后塞进何蔚手里,赔笑说道:“何秘书见谅,实在是来不及准备,这点茶水钱请何秘书先拿着,一会自有薄仪奉上。” 何蔚本就是和陈应良开玩笑,收了金子后当然是喜笑颜开,马上就拱手说道:“恭喜陈副使,贺喜陈副使,副使大喜,皇帝有旨,加封你为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了!” “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杨汪第一个惊叫出声,目瞪口呆,脑海里也顿时一片茫然,说什么都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陈应良不仅飞快的爬到自己的头上,还有权力对自己这个前国立大学校长发号司令了。 张须陀也是瞠目结舌,然而回过神来后,张须陀却又马上面露笑容了,狰狞笑道:“好!这一次,老夫再对某人发号司令,某人就再没有什么借口推托不从了!” 最傻眼的还是陈应良本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陈应良马上一把抓住了何蔚的袖子,紧张说道:“何秘书,请你对我说句实话,这个官职,是皇帝自己决定封的?还是什么人举荐的?” 为难的看了一眼张须陀和杨汪,何蔚这才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下官听说,是萧国舅在私下向圣上举荐的你,具体真假下官不太清楚。此外,下官还听说,裴相曾经极力反对陛下的这个任命,但没有成功。” “萧国舅?”陈应良心中一震,也顿时恍然大悟,知道是自己的仇人又在背后搞鬼了,借张须陀的手掣自己的肘,也借河南道十二郡多如牛毛的盗匪抓自己的把柄,只要自己在平叛战场上稍微有什么差错,铁定是弹劾奏章满天飞,黑枪暗箭一起来。 做为随驾北上的朝廷官员,何蔚当然知道陈应良是裴矩的人,也知道裴矩反对隋炀帝提拔陈应良肯定有裴党方面的考虑,便又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低声说道:“副使也别太担心,裴相借口通济渠漕运事关三征高句丽成败,两都粮食供应,力劝圣上同意了让你仍然兼领谯郡通守一职。” 听到何蔚这话,陈应良多少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还能保住谯郡这块自留地不用受张须陀控制,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象张须陀一样,每日每夜的平叛战场上奔波劳累,疲于奔命还得受张须陀的鸟气,执行他的动不动就打正面决战的危险命令,陈应良难免还是愁眉不展,心中不断大骂萧瑀缺德阴损,竟然想出了这么狠毒的主意报复自己。 陈应良在愁眉苦脸,张须陀却是在哈哈大笑了,一起稽首行礼听完了隋炀帝的圣旨后,虽然对陈应良仍然兼领谯郡通守一职有些不太满意,张须陀仍然还是拍着陈应良的肩膀大笑说道:“陈副使,天子圣明,给老夫安排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雄担任副手,老夫终于轻松许多了。你放心,虽然你以后必须要听老夫的指挥号令了,但老夫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一定会好好照顾。” 大笑拍打着,张须陀手上还用上了劲,把陈应良的小身板拍打得一闪一闪的,陈应良更是愁眉苦脸,只得赶紧向张须陀行拜见上官之礼,这才躲过了张须陀的故意报复。 “陈副使,恭喜了。”木兰也十分难得的对陈应良露出了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一次,末将再代大帅传令时,终于不用担心被副使拒绝了。” 陈应良的脸色更是愁苦了,但心中郁闷的同时,陈应良却又猛的想起了刚才的大事,忙说道:“张大使,下官现在既然已经是十二郡讨捕副使了,那么下官现在可以合法合理的北上济北郡了吧?” “那是当然。”张须陀笑道:“从现在开始,只要没有老夫的作战安排,河南道十二郡你爱去那里去那里,没人管得了你。还有。” 知道陈应良很害怕给自己当副手,也确实很希望才具出众的陈应良为自己分担巨大压力,张须陀便多少给了陈应良一点甜枣,补充道:“还有,只要不和老夫的命令冲突,你也有权力对老夫麾下的齐郡将领发号司令,他们也不能违抗。” “很好。”陈应良咬了咬牙,心说管他将来怎么办了,先把人才弄到手壮大我的队伍再说!点头过后,陈应良马上转向了秦琼,命令道:“秦琼将军,我现在以十二郡讨捕副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准备行装,随我北上济北郡,去邀请济北义士程咬金加入官军队伍!” “诺。”秦琼毫不犹豫的拱手答应,显示出了一个职业军人的良好风范。 “别急。”张须陀打断了陈应良的安排,平静说道:“急什么?叔宝他昨天晚上连夜作战,已经很累了,让他休息一个晚上,你也好生休息一夜,把官防印信什么的领了,参加了庆功宴会,明天再去济北不迟。” 陈应良答应,张须陀则又说道:“你一定要去济北,老夫不拦你,顺便熟悉北面诸郡的情况也不错,但安全也要注意,这样吧,明天木兰和秦琼带上一百精骑,陪你上路,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大使,我把秦琼和木兰都带走了,那你怎么办?”陈应良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战事已经结束了,这里有粮草有房舍,正好可以让老夫在这里休整几天,也顺便整饬一下济阴郡这帮废物。”张须陀一挥手,吩咐道:“快去快回,老夫在这里等你回来商量平叛大事。” 第170章 狗血运气 早就知道山东境内目前的情况不好,对此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到了越过济水,真正进入山东境内时,陈应良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放眼看去,济水以北入目的尽是荒废,官道两旁的田野里看不到半点庄稼,乱七八糟的长满各种杂草荆棘,偶尔还能白生生的人骨,大群大群的鸦雀聚在一起,见到人来怪叫着飞散开,声音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抽得慌。 沿途的村庄几乎都已经化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偶尔有个把村庄里有些人迹,也是一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饥民流民,大部分都是饿得走都走不动,见了军队也不躲,表情麻木的只默默看着陈应良一行经过。其中还有一些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保持营养的壮汉,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手里拿着简陋的木刀竹枪,看着陈应良一行携带的干粮袋,眼睛直放绿光,只是畏惧陈应良随从手里的雪亮刀枪,没敢冲上来阻拦抢夺。 偶尔有几个皮包骨头的百姓跪在路旁,流着眼泪声音沙哑的向陈应良队伍乞讨食物,但这一次,包括心地善良的木兰都选择熟视无睹了,就好象没看到一样,骑着马从这些百姓面前径直走过,只有陈应良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面前勒住了战马,将两块面饼和一把铜钱扔到了地上。然而再拍马走开后,旁边的秦琼却说道:“副使,末将知道你是可怜女人孩子,可你这么做,只是害了她。” “什么意思?”陈应良问道。 秦琼把脸扭开,不敢与陈应良的目光接触,低声说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秦琼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已经传来了女人的哭喊惨叫声,陈应良赶紧回头看去,却见已经有许多的饥民流民包围住了那女人孩子,正在七手八脚的抢夺自己施舍的面饼与铜钱,那女人奋力阻止,却遭到了毒打殴打。陈应良大怒,拔刀回马就冲过来救那女子,秦琼及张须陀安排随行的一百骑兵怕陈应良有失,赶紧也回头来帮忙,帮着陈应良轻而易举的驱散那群饥民,救出了那名女子。 那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女子倒是被救出来了,陈应良给她的两块面饼却不知所踪,同时女子又很快抱着她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原来刚才在混乱之中,她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已经被杂乱的人群生生踩死,还连脑浆都被踩了出来,鲜血与脑浆洒满包裹孩子的破布,模样惨不忍睹。 “孩子!我的孩子!”瘦弱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陈应良耳边回响,直接钻进了陈应良的心里,把陈应良所剩不多的良心刺得流血,刺得生疼,也让陈应良明白了秦琼刚才的话,在这饥民满地的山东土地上,对一个饥民的同情只会是害了她。 在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子面前呆立了许久,陈应良突然拔马就北走,边走边放声大喊,“总有一天,我要这天下重归太平,重回太平盛世!” 听到陈应良这不自量力的叫喊,随行的齐郡将士神情都很麻木,情绪也没有半点的波动,因为自打大业六年三月以来,齐郡隋军就一直都是山东大地上的平叛主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不只一次越境作战,平叛剿匪,可是不管再怎么的辛苦劳累,疲于奔命,土匪乱贼却是越剿越多,世道也是越来越乱,就象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却怎么都割不干净,能够尽快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都已经是一种奢望,更别说什么太平盛世了。 孟海城距离东阿大约有两百四十多里路,距离不算太远,张须陀安排给陈应良的随从护卫又都是骑兵,行动快捷,所以就算路上不够太平,陈应良一行只用了两天多时间,就抵达了济北郡的东阿县境内,然后再在老马识途的秦琼引领下,直接向着鱼山脚下的斑鸠店而来。期间秦琼还颇有些自豪的告诉陈应良,说是东阿境内的这座鱼山原本也是土匪盗贼的天然巢穴,但就是因为程咬金组织的乡勇队伍作战勇敢,与官军配合密切,这才几次将鱼山匪帮剿杀在了萌芽状态,始终没能坐大,也一直没能威胁到程咬金的老家斑鸠店。 本就知道程咬金是大将之才,再听到秦琼如此吹嘘,陈应良当然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斑鸠店邀请程咬金出山,给自己当牛做马为帮凶,心急得简直如火如燎,不过也好,斑鸠店本就位于东阿的西南方向,陈应良一行连东阿县城都不用去,直接就来到斑鸠店旁边,也终于来到了传说中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家乡。 让陈应良颇有些震惊的是,为了更加有效的保护村民宗亲,程咬金竟然在自己家乡修筑了一座不小的坞堡,同时陈应良一行才刚刚看到坞堡的塔台,就有一小队乡兵拦住了陈应良等人的队伍,小心翼翼的打听陈应良等人的来意。秦琼则直接了当的告诉带队的乡兵伙长,道:“去告诉程阿丑,叫他赶快滚出来跪迎老子秦叔宝!来晚了,老子可以不计较,老子的刀可不认人!” “将军,你认识我们程大哥?”那乡兵火长被秦琼的口气震住,很是小心的恭敬问道。 “废话!”秦琼笑道:“我认识程阿丑的时候,你们这几个应该还在光着屁股流鼻涕!别罗嗦了,快去报告。” “将军,不是我们不报告,是程大哥不在啊。”那乡兵火长很是为难的说道:“程大哥到元城去了,还没回来,我们没办法替你报告啊。” “阿丑去了元城?他去元城干什么?”秦琼一楞,忙追问道:“现在斑鸠店坞堡里,谁当家?” “程大哥去元城干什么,小的不知道。”乡兵火长如实答道:“现在坞堡里是牛二哥当家。” “牛二哥?”旁边的陈应良眼睛一亮,忙问道:“你们这位牛二哥,叫什么名字?” “牛进达。”乡兵火长如实答道。 “牛进达?”没听过这名字的秦琼有些纳闷,不太清楚程咬金怎么会重用这么一个新人当副手,旁边的陈应良却已经是双眼放光了,赶紧命令道:“快,快去通禀牛进达,就说大隋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谯郡通守陈应良,前来拜访于他,请他接见!” 乡兵火长被陈应良的漫长拗口官名吓了一跳,赶紧战战兢兢的重新请教陈应良官名,直到陈应良再次复述后,那乡兵火长才赶紧跑回坞堡报信,陈应良等人则又直接前行,径直到了坞堡门前等候,期间秦琼自然少不得问起陈应良为什么会对程咬金的副手牛进达如此客气,陈应良鬼扯说自己是为了表示对程咬金的重视,心里则在暗暗欢喜,知道这次如果弄得好的话,很可能就是买鸡带笼,顺便又获得一名大将之才了。 大概是被陈应良的官职身份吓住,没过多少时间,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就领着一群乡勇迎出了坞堡,很是小心的向陈应良等人行礼,恭敬说道:“斑鸠店乡勇副首领牛进达,见过诸位将军,敢问那一位是陈副使?” 陈应良先是细心观察同为未来大唐名将的牛进达,发现他现在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个头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膀粗腰圆一看就是当军人的材料,陈应良心中更喜,忙上前亲自搀扶牛进达,微笑说道:“牛壮士请起,我就是陈应良。” “你就是陈应良?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牛进达有些傻眼,说什么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十七八岁、油头粉面一看就不象什么好货色的半大孩子,竟然就是现在已经颇有名气的平叛名将陈应良。 “当然,如假包换。”陈应良笑笑,少不得又学了一次杨智积,拿出自己刚领到的铜鱼符证明身份官职,结果颇识几个字的牛进达顿时大惊失色了,赶紧向陈应良行礼请罪,然后命令众乡勇也向陈应良行礼,恭恭敬敬的邀请陈应良一行进驻坞堡。 在牛进达的吸领下进到了坞堡大厅就坐,陈应良也没客气,直接就向牛进达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是自己得秦琼举荐,专程前来邀请程咬金加入官军,出仕为官。秦琼也向牛进达说明了自己与程咬金的关系,牛进达一听大喜,忙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东郡的濮阳雷泽人,一年前因为携带家人躲避战乱来到东阿,被程咬金招揽进了斑鸠店乡勇队伍,又因为作战勇敢,保卫斑鸠店杀敌有功,被程咬金提拔成了副手。 暗赞了程咬金颇有识人之明后,陈应良赶紧问起程咬金为何要去元城,牛进达如实回答道:“程大哥是去元城,目的是为了采购生铁,东平这边的战乱太多,生铁价格太贵,我们打听到元城的生铁价格比较便宜,程大哥就亲自带了些人去元城,准备买一些回来打造武器盔甲,也顺便卖一些周边的乡兵队伍,赚几个脚力钱。” “真是不巧。”陈应良有些懊恼自己的武将运还是太烂,忙又问道:“牛壮士,那么程壮士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不知道,程大哥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牛进达如实答道。 陈应良有些为难了,因为张须陀和谯郡军队可都还在孟海城等着,自己可不能在这里长期耽搁。但还好,牛进达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也应该快回来了,程大哥是五天前去的元城,元城距离这里也不算远,就是一天多点的路程,顺利的话,在这一两天内,程大哥就能回来了。” 稍微松了口气后,陈应良再稍一盘算,这才说道:“牛壮士,那能否请你派几个人去路上迎侯程壮士,遇到他就请他赶紧回来,我有大事要和他商量。还有,我打算在这里暂时休息一天,能否为我的队伍提供房屋住宿,至于伙食你放心,我会马上派人联络东阿县令,让他立即送一批粮草来这里交割,我们自行承担。” 看在了陈应良的显赫官职份上,牛进达当然是一口答应了陈应良的要求,马上组织乡兵为隋军队伍提供房屋住所,又很大方先拿出了粮食为隋军队伍造饭做菜,同时爱民如子的陈副使为了不给斑鸠店这样的小村子制造负担,自然少不得滥用职权,即刻提笔做文,命令东阿县令夏惟桐火速解运一批粮草来斑鸠店听用。 公文刚派人送了出去,程咬金的老娘也来到了大厅中,与多年未曾见面的秦琼相认,直接证明了秦琼与程咬金是总角之交的关系,目前还在给程咬金打工的牛进达更加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准备酒菜,设宴款待陈应良与秦琼一行。 正戏开始了,为了让程咬金乖乖跟着自己到谯郡去当牛做马,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向程母表明官职身份,极力劝说程母让程咬金出仕为官,到自己的麾下听用,还承诺要给程咬金谋取一个正式官职,许诺给予重用。而程母出于爱护儿子的角度,当然也不希望儿子窝在斑鸠店这样的小乡村里呆一辈子,又听说陈应良是跑了几百里来招揽自己的儿子,觉得陈应良很有诚意,便也一口答应劝说儿子接受陈应良的招揽,陈应良大喜,忙向程母再三拜谢,并且明确表示要接程母南下,到比较太平的谯郡去居住。 说服了望子成龙的程母,陈应良又马上掉转矛头,鼓动如簧之舌开始招揽牛进达,力劝牛进达不要把一身本领埋没于山林之中,要抓住机会到官军队伍里为国效力,精忠报国升官发财,将来博一个封侯赐爵封妻荫子。而牛进达虽然搞不懂陈应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看好自己,可还是对陈应良的招揽网罗大为动心,表示可以考虑随程咬金一起到谯郡参加官军,为陈应良当打手做帮凶。 事情到了这一步,实际上已经是没有多大问题了,只要等到程咬金回来,再说动程咬金到谯郡任职,陈应良就可以带着程咬金和牛进达这两个牛叉打手回谯郡继续给隋炀帝助纣为虐了。然而也不知道是陈应良的武将运烂到了极点,还是上天实在不想让作恶多端的陈应良如愿以偿,偏巧就在这个时候…… “牛二哥,牛二哥,不好了!祸事!祸事了!” 陈应良正与牛进达推杯换盏的时候,偏巧就在这时候,几个满身尘土的乡勇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大厅,还远远就大喊道:“牛二哥,祸事了!程大哥他被元城官府抓了!” 陈应良和牛进达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程母却是脸色大变,差点摔下椅子,幸亏木兰及时一把搀住她。再紧接着,陈应良和牛进达几乎是同时问道:“为了什么?” “程大哥,他打死了元城县令的儿子!”回来报信的乡兵带着哭腔说道:“他在城里打死了县令的儿子,没能逃出来,被元城官兵拦在了城里,被官军抓了打入死牢,我们买的生铁也全被扣了!” 听到这话,程母当然是直接晕了过去,陈应良却是恨不得对着天空竖中指大骂贼老天了,倒是牛进达和秦琼比较冷静,一边让人抢救程母,一边问起事情详细。经回来报信的乡勇介绍,陈应良等人这才知道,原来程咬金一行去元城收购生铁,本来一切十分顺利,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两天前程咬金准备离开元城返回斑鸠店时,恰好碰到一个花花恶少调戏民女,侠义心肠的程咬金当然是上前阻止,与那花花恶少起了冲突,争斗间三拳两脚把那花花恶少打翻,谁曾想程咬金出手太重,那花花恶少的身体又太弱,摔在地上后竟然当场就伸了腿断了气。 不小心失手打死人就算了,更让人吐血的是,这个花花恶少竟然恰好就是元城县令慕容栊的独生子,结果慕容栊在大怒之下,当然是马上关闭四门全城搜拿凶手,并且还请来了城外驻军帮忙,程咬金又没能及时逃出城外,结果就被元城官军来了一个瓮中捉鳖,被抓进了大牢关押,好不容易买来的生铁全被没收,随行的同伴也被抓了不少。好在有几个乡勇侥幸逃脱,在城里躲了一夜,昨天早上城门戒严后,就马上逃了回来报信。 听完这段无比狗血的介绍,好不容易才救醒过来的程母当然是放声大哭,秦琼和牛进达则是心急如焚,然后无比自然的,牛进达立即就发现了陈应良的存在,赶紧向陈应良提出恳求,请求陈应良出面营救。陈应良则苦笑说道:“牛壮士,不用你说我就会伸手,可元城是归武阳郡管辖,武阳郡又恰好不在河南十二郡之列,我就是想伸手也难啊。” “陈副使,那你能不能想办法求求情,让元城县令放我们程大哥回来?”牛进达赶紧说道。 “我当然可以出面求情。”陈应良苦笑说道:“可程咬金打死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那个县令的独生子,我又没管着他,就算出面他也未免会给面子啊。” 牛进达呆住,秦琼则飞快说道:“陈副使,你可以走官府渠道啊,上表朝廷请圣上彻查此事,阿丑上打抱不平,罪不至死,只要朝廷派人查清楚事实,阿丑就死不了。” “我如果这么做,那程咬金就死定了。”陈应良冷笑说道:“叔宝,你也算是朝廷命官,这些地方官有多少弯弯绕,你难道不知道?且不说皇帝正在涿郡,我的奏章很难即使送达,朝廷的查案钦差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赶到元城查案,就算朝廷查案钦差来了,那个慕容栊听到消息,为了给儿子报仇,一个压麻袋就可以要了程咬金的命。” “那怎么办啊?!” 程母更是大哭了,赶紧来到陈应良的面前又是行礼又是作揖,痛哭流涕的哀求陈应良营救自己的儿子,陈应良则忙也还礼说道:“老夫人请放心,晚辈本来就是为了你的公子而来,他既然有事,我义不容辞,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你放心,我这就去元城,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把程咬金救回来。” 程母大喜,忙又向陈应良行礼道谢,陈应良则马上命令秦琼安排十名士兵陪自己上路,又要求牛进达随行,木兰率领余下士兵留在这里等待,木兰很不情愿的答应。而紧张的安排同时,陈应良苦苦思索营救之策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向牛进达问道:“牛壮士,刚才你们报信的乡勇说,那个慕容县令是动用了城外驻军才抓到程咬金的,元城的驻军,是谁的部下?” “应该是武阳郡丞元宝藏的部下。”牛进达如实答道:“元宝藏的治所也就在元城,所以应该是他的部下。” “有希望了。”陈应良顿时大喜,忙说道:“元宝藏我虽然没有见过,可是我认识元氏族长元文都,去年东都大战时,我还给元文都帮过不少忙,有这层关系,我应该有希望让元宝藏出面,压住这个慕容栊把程咬金救出来。” 第171章 棋行险着 “别人招帮凶收走狗,那是王霸之气一放,名臣勇将纳头便拜,智囊贤士出钱倒贴。我倒好,想找一个程咬金当打手,还得几百里地的长途跋涉,上门拜请,爬山涉水辛苦奔波不说,末了还得过黄河跑到武阳郡救他!这能救出来还好,如果救不出来,那我求贤若渴的美名基本上也就差不多完蛋了。这到底是运气问题,还是我的人品问题啊?” 再怎么的自怨自艾也没用,为了有助纣为虐的帮凶走狗可用,也为了自己求贤爱才的美名,刚刚就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的陈应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重新上路,到自己无权干涉军事政务的武阳郡去营救程咬金,不仅没有把握,还因为越权越郡的缘故,连剿匪副总司令的官架子都不敢摆——不然的话,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萧国舅可就第一个有话说了。 还好,斑鸠店距离元城的距离只有八十来里,也不算太远,中间虽然需要渡过黄河,但黄河南岸的官府船只陈应良却可以滥用职权随意动用,所以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陈应良领着秦琼、牛进达和十名骑兵就很轻松的来到了元城境内——当然,擅离岗位北上的陈应良没敢穿官服,秦琼和十名隋军士兵也全都穿上了便装。 得黄河天险保护,黄河以南的猖獗贼乱比较难以蔓延到黄河以北,也因为武阳郡丞元宝藏在平叛治乱方面还算得力的缘故,武阳郡境内的情况比黄河南面诸郡稍微要好一些,县城的城门处盘查也不算太过严格,所以陈应良也没动用自己的官防鱼符,仅是让秦琼出面借口入城公干,用秦琼的齐郡官防就顺利进到元县城内,然后又打听到了武阳郡丞元宝藏的赞治府衙门所在,很顺利的就直接来到了元宝藏的官衙门前。 陈应良的打算是这样的,也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给死对头萧国舅有借口弹劾,私下里找到元宝藏给他送点礼物,再把自己与元氏族长元文都的关系一说,想来元宝藏怎么都会给点面子出手搭救,然后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稀里糊涂的了结此案,然后悄悄带着程咬金算人就行。可是让陈应良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的好运气好象都已经在芒砀山大战中彻底用光了,到得武阳赞治府一问,元宝藏竟然偏巧不在衙门里,说是去了邻近的武阳县公干,至少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副使,怎么办?”秦琼低声问道:“我们是不是直接追到武阳县去找元宝藏?” 陈应良没有急着吭声,先抬头看了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大概是未时已过,便摇头否决道:“时间不早了,再出城去武阳,如果找不到元宝藏,我们再回元城说不定连城门都进不了。与其再浪费力气去辛苦找他,倒还不如在城里等他回来,也顺便去县衙大牢探望一下程咬金,看看他现在什么情况。” 秦琼和牛进达点头称是,当下陈应良等人又赶紧打听了县衙大牢的所在,急匆匆向着县城大牢过来。还好,元城也不算大,陈应良等人没花多少力气,也就寻到了大牢门前,然后陈应良又亲自出面,打着程咬金亲戚的招牌,向看牢门的衙役塞了些铜钱,请求探望程咬金。结果让陈应良差点吐血的是,那衙役虽然收了钱,却低声说道:“这位小哥,看在你送钱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别探监了,快走吧,不然你会有大麻烦。” “为什么?”陈应良一楞。 那衙役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说道:“我们的牢头,就是县令的小舅子,你那个亲戚程咬金,打死的就是我们牢头的亲外甥,县太爷和我们牢头为了给慕容公子报仇,现在正到处抓程咬金的同党。你也是碰上我心好了,如果碰上了别人,现在就肯定是把你直接抓进去。” 事事不顺,陈应良简直又一次想冲着天空竖中指了,低声道谢过后,陈应良又塞了一把钱给那衙役,低声说道:“差爷,再问一个问题,我那个亲戚程咬金,在牢里吃苦头没有?” “你说呢?”那差役先反问了一句,然后才低声说道:“他打死的可是我们县太爷的独生子,我们牢头的亲外甥,能不吃苦头?如果不是……。” “你们是什么人?挎刀牵马来此何干?” 突然传来的厉喝声音,打断了那差役对陈应良的低声介绍,陈应良等人扭头看去,却见背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名低级官员,三十出头的年纪,又高又瘦面孔黝黑,手里捧着一堆文书,神情十分严厉。守牢门的差役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恭敬说道:“法曹见谅,他们是来探望一个朋友的,但他们那个朋友已经被释放出狱了,他们又向小的打听朋友去向,所以多说了几句话。” “原来是这样。”那法曹脸色稍微有些放缓,又命令道:“开门,我要继续审问程咬金。” 守门差役忙不迭的去开牢门,陈应良却是眼珠子一转,忙上前向那法曹行礼,微笑邀请那法曹到旁边说话,打算给这个法曹送点钱打听程咬金的具体案情,谁料那法曹却把脸一板,厉声说道:“有话当面说,偷偷摸摸单独谈话,成何体统?” “娘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啊。”目前已经管着十三个郡一百多个县的陈应良心中窝火,可是人在屋檐下,却不能不低头,只得继续的满脸堆笑,还十分大方的拿出了一块金子,悄悄塞进了那法曹手里,笑嘻嘻的问道:“法曹大人,现在能否请你……?” 陈应良的话还没说完,拿金子的爪子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直接把金子打落在地,然后那法曹还黑着脸喝道:“干什么?拿金子给我干什么?贿赂朝廷命官,你意欲何图?马上把你金子收起来,不然的话,本官可就要下令抓人了!” 前后两世好几十年,陈应良还真没碰到几次不收贿赂的官员,更没碰到眼前这个法曹小官这么绝情直接的官员,被呵斥得当场楞住,那法曹则看都不看陈应良一眼,直接就大步进了牢门,同时那法曹的厉声呼喝也引出了不少的牢内差役,好奇的打量陈应良一行,不少人看着陈应良脚下的金子还眼睛放光。 无比尴尬的拣起了那块金子,陈应良又稍一盘算,便领着秦琼和牛进达等人又向着邻近的元城县衙而来,结果到了衙门口一看,让陈应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是,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元城县令慕容栊撑腰,慕容栊竟然直接把儿子的灵堂设在了宽敞的县衙大堂里,三班衙役也尽皆戴孝,大堂上白花花的一片,香火缭绕。见此情景,秦琼也顿时勃然大怒,怒道:“这个县令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灵堂放在公堂上,他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朝廷法令?” “叔宝,进达,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陈应良沉声说道:“元宝藏的门路不好走通,咬金也不好救。” “为什么?”秦琼赶紧问道。 “武阳郡的郡丞治所就在这座城里,慕容栊却敢把他儿子的灵堂,大模大样的放在公堂上,这说明了什么?”陈应良指着那灵堂说道:“说明慕容栊是在有恃无恐,元宝藏和他狼狈为奸,对他的不法行为故意视若不见,所以慕容栊才敢这么胡作非为。想要元宝藏出面营救程咬金,也肯定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 正说话间,灵堂上突然一阵骚乱,陈应良等人赶紧上前查看情况时,却见是一个身着孝服的中年妇女趴到了棺材上放声大哭,旁边有一个衣衫华贵的妇女正在劝慰,再紧接着,一个官帽上挂着白布的中年男子也来到了堂上劝慰,那孝服妇女则一把揪住了那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放声哭喊,“亏你还是一个县太爷,亏你还是一个县太爷!你的儿子被贼人打死了,你为什么还不给他报仇?为什么还不给他报仇?!” 很明显就是元城县令慕容栊的中年男子赶紧解释,他的老婆却是又撒泼又哭喊,“还要奏报什么朝廷?还要奏报什么朝廷?直接给他安一个乱贼的罪名,把他车裂出死不就行了?直接把他凌迟不就行了?” 哭喊着,慕容栊的老婆又向那衣衫华贵的女子跪下,大哭说道:“姐姐,小吉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们慕容家和你们元家也是一向亲如手足,你对元赞治说说,求他给我家小吉报仇,我要让那个畜生给小吉陪葬!我要让把他埋在小吉的棺材下面,生生世世给我家小吉当牛当马……!” 看到这里,陈应良也懒得看下去了,扭头就往外走,秦琼和牛进达等人赶紧跟上,牛进达还满脸的怒色,不断低声大骂慕容栊老婆心肠狠毒,秦琼却是忧心忡忡,对陈应良说道:“副使,情况不妙啊,看模样,这个慕容栊和元宝藏的关系不止是好,还是非同一般的好啊。”、 “没事。”陈应良平静说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会出现这种可能,所以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只是不到最后关头,我不想用这个办法而已。” “什么办法?”秦琼赶紧问道。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陈应良恶狠狠说道:“把事闹大,闹到让他元宝藏不敢包庇纵容慕容栊,也让慕容栊自己乖乖放人!” “把事闹大?怎么闹?”秦琼彻底糊涂了。 “一个很贱的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你也不能学。”陈应良神秘一笑,又吩咐道:“走,别去找客栈了,直接去驿馆,把我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的金字招牌亮出来!” ……………… 在武阳县办完了公事,返回治所元城的时候,武阳郡郡丞元宝藏的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心里还不舒坦,总觉得象要发生什么事一样。结果也证明了元宝藏的第六感非常灵验,当他的队伍回到元县城下时,还没来得及进城,就有差役急匆匆的拦住了元宝藏的马头,抱拳奏道:“启禀元郡丞,刚才有一行人到了元城驿馆,为首之人出示了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的印绶鱼符,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要求见你。” “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元宝藏一楞,惊道:“朝廷什么时候给张须陀安排了一个副手,本官怎么不知道?” 报信差役当然无法回答元宝藏的问题,元宝藏不知道这个副使的底细也不敢过于怠慢,也没回衙门,直接打马就往驿馆而来,也是凑巧,走西门进城的元宝藏到驿馆必须要经过元城县衙。看到元宝藏的队伍到来,县衙差役还道元宝藏是来吊丧,赶紧入内禀报,正在灵堂上痛哭的慕容栊夫妻更加不敢怠慢,赶紧出来行礼迎接,仍然还在灵堂上的元宝藏老婆也跟了出来与老公见面。 被慕容栊夫妻行礼拦住,元宝藏也只得下马搀起世交好友,好言安慰,然后慕容栊又邀请元宝藏入内,元宝藏忙摇头拒绝,把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到来的事大概说了,慕容栊一听也是大奇,道:“朝廷什么时候给张须陀安排副手了?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应该是刚任命的,诏书没有明发天下,所以我们不知道。”元宝藏随口解释,又低声说道:“贤弟,你还是收敛点,把灵堂设在县衙大堂里还是太招摇了一些,没有外人我当然替遮着。可突然来了这个外官,还不知道底细,如果是个愣头青就有点麻烦了,依我之见,你还是尽快把灵堂移到后堂去吧。” “我儿子是为国尽忠而死,我应该这么做。”慕容栊的眼圈有点红了,恶狠狠的说道:“我儿子路遇乱贼女眷,出手擒拿,被乱贼同党程咬金杀害,我为了表彰他的功绩,把灵堂设在大堂里,要是谁敢说什么,我慕容三藏一族就和他斗到底!” 知道世交好友是伤心则乱,与慕容栊同为鲜卑族的元宝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准备去驿馆拜见陈应良,孰料慕容栊却又一把拉住了元宝藏,低声说道:“世兄,我要杀了那个程咬金,还有他的所有同党,给我儿子报仇!” “这事你自己看着吧,用不着和我说。”元宝藏满不在乎的答道。 “可你麾下那个家伙,一直要坚持查清楚案情再做决断,拦着不让我动手。”慕容栊又低声说道:“请世兄拦住他,别让他添乱。” “那家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拦得住么?”元宝藏没好气的低声说道:“这事闹大了对你也没好处,别想什么明正典刑,叫你小舅子压麻袋,弄死了报一个暴病而亡,然后尸体你拿去,想怎么报仇出气都行。” 慕容栊点点头,一双三角眼里,也立即射出了两道凶光。 在县衙门前稍做耽搁后,元宝藏又领了随从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元城驿馆的门前,而秦琼等人早已经换回了军衣军甲,持刀荷枪的守在驿馆门前,元宝藏先暗骂了一句小人得志,然后才下马上前表明身份,然后进到驿馆与陈应良见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元宝藏才惊讶得知陈应良的姓名身份,心中不由又有些忿忿,暗骂道:“他娘的,踩着我族弟元务本全家的人头往上爬,居然爬到了十二郡讨捕副使的位置上,还真是老天无眼。” 心中忿忿归忿忿,同僚之间的虚伪客套还是不能免,所以进到了驿馆与陈应良见面后,元宝藏惊讶于陈应良的年轻俊秀之余,还是与陈应良互相见礼问候,并且互相出示鱼符验明身份。也是到了这时候,陈应良乘机向元宝藏问道:“元郡丞,不知你与元文都元前辈是什么称呼?下官与元文都前辈十分熟识,去年的东都大战时,还不止一次的并肩杀敌平叛。” “呵呵,陈副使误会了。”元宝藏笑道:“下官与元文都前辈虽然同姓同宗,却并非一支,元文都前辈是拓跋天赐一脉,下官是拓跋霄一脉,下官的祖上是被元前辈的祖上处死,所以两家早就没有往来了。” 陈应良的眼皮微微一抽,无比庆幸自己提前留了后手,没有把赌注全部押在元文都与元宝藏的同宗关系上,然后忙赔笑道:“元郡丞恕罪,下官寡见少闻,不知此事,言语得罪,还望郡丞见谅。” “没事,不知者不为罪嘛。”元宝藏心中冷笑,表面豪爽的大度挥手,然后又问道:“陈副使,听说你是为了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而来,不知是何军情?” “很重要的军情。”陈应良收起笑容,换了一副严肃面孔,郑重说道:“下官查到,贵郡之中,有一名在职官员与反逆乱贼暗中联络,意图谋逆犯上,举旗造反!事关重大,下官不得不亲自前来元城与你联络,请你即刻逮捕此人,严加审问。”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通贼谋逆?”元宝藏大吃一惊了。 “不是别人,就是这元城县的县令,慕容栊!” 陈应良语出惊人,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递给元宝藏说道:“这是慕容栊写给济阴郡逆贼孟海公的书信抄本,是下官与张大使联手攻破孟海公贼城后发现的,请元郡丞过目,也请元郡丞立即逮捕慕容栊,以防风声走漏,慕容栊逆贼狗急跳墙,起兵作乱!” 说罢,陈应良又看了一眼已经瞠目结舌的元宝藏,微笑说道:“元郡丞,这可是大功一件噢,也不瞒你,这事连张大使都不知道,待拿下了慕容栊审明了案情,这个功劳你我平分!” 第172章 以毒攻毒 “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陷害!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慕容栊绝对不可能通贼!绝不可能!” 大概看完了那道元城县令慕容栊写给济阴大贼头孟海公的书信副本,元宝藏简直都有一种想要发狂的感觉,除了觉得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觉得无比荒谬,连声说道:“陈副使,这绝不可能!下官与慕容栊是世交,知道他的为人,说他慕容栊犯其他事也许我信,可是说他暗通逆贼孟海公,我第一个不信!慕容栊不是这样的人!” “不瞒元郡丞,下官也觉得十分难以置信。”陈应良十分诚恳的说道:“下官与张须陀张大使联手攻破孟海公贼城后,下官率军追杀孟海公贼头,从孟海公贼头遗落的包裹中发现了这道书信的原本,下官当时也觉得难以置信,还觉得无比荒谬,孟海公贼城与元城相距足足有两百多里,慕容县令怎么可能会和孟海公贼头暗通消息,相约起事?” “是啊!”元宝藏赶紧点头,附和道:“陈副使所言极是,元城与孟海公贼城相距数百里,怎么可能暗中勾结,相约起事?” “是啊,我开始也是这么想。”陈应良同样点头,也附和了元宝藏一句,然后又突然说道:“但下官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后,却又觉得这事并不荒谬,相反还大有可能!” “陈副使想起了何人?”元宝藏大吃一惊。 “斛斯政!” 陈应良斩钉截铁念出的这个名字,让元宝藏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元宝藏,陈应良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元郡丞,想必你也听说过前兵部侍郎斛斯政的事,逆贼杨玄感造反谋逆时,斛斯政当时正在辽东,与杨玄感逆贼的起兵地黎阳相隔数千里,但斛斯政还是与杨玄感逆贼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私自放纵杨万硕与杨玄纵二贼南下,为害大隋江山社稷!” “元郡丞,你想想,相隔数千里,杨玄感与斛斯政二贼仍然还是能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慕容县令与两百多里外的孟海公逆贼暗中勾结,相约谋逆,又有什么不可能?!” 听到陈应良这番牵强附会、胡搅蛮缠的话,元宝藏的神情顿时就更呆滞了,半晌才喃喃说道:“可……,可是,慕容栊他是慕容三藏的亲侄子啊,乃是名门之后,怎么可能和乱贼勾结?” “元郡丞,你没在开玩笑吧?”陈应良满脸惊讶的说道:“慕容栊出身于名门世家,就不可能叛国谋逆了?照这个逻辑,那么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前汉王杨谅、观王杨雄的亲儿子杨恭道,岂非是更不应该反逆叛乱?” 听到陈应良把杨谅和杨恭道这两个皇亲国戚里的极品也搬了出来当例子,元宝藏立即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又把嘴巴闭上,心知绝对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不然的话,一旦查明慕容栊真的和孟海公有什么暗中勾结,自己一个包庇乱贼的死罪就绝对跑不了!但恐惧归恐惧,元宝藏却还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慕容栊通贼,忙又问道:“陈副使,书信的原件在那里,下官想要检查一下是否伪造。” “为了预防万一,书信原件被我留在孟海城战场的谯郡大营了。”陈应良随口回答,又迫不及待的鼓动道:“元郡丞,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错过实在可惜。你现在就下令逮捕慕容栊,然后我们一起把慕容栊押到孟海城战场,当着张大使的面出示他的通贼铁证,审明他的通贼谋逆罪行,再把案情写成奏章,向皇帝陛下一奏报,下官与你勤于国事,平叛除贼的功劳,不就是铁板钉钉了?” 元宝藏再一次目瞪口呆,打量着陈应良突然醒悟了过来,低声问道:“陈副使,莫非你想绕过张大使,独吞这份功劳?” “元郡丞果然聪明,但说错了一点。”陈应良微笑说道:“下官并不介意与你平分功劳,只是想绕过张大使而已。也请你元郡丞放心,张大使那边,有我独力承担,你帮我这个忙稍微压过张大使一头,将来若有机会,下官定当赴汤蹈火,结草衔环,报答郡丞这个恩情。” “他娘的,原来这小子是想和张须陀抢功劳啊。”元宝藏恍然大悟了,知道陈应良故意不让张须陀报告这件事,是想抢先拿下涉嫌通贼谋逆的慕容栊,借此来证明自己比张须陀更能干,对隋炀帝更忠心,继而甚至想把张须陀这个剿匪总司令掀翻在地,取而代之!——这种同僚之间尔虞我诈的事,元宝藏不仅见过,还干过! 武阳郡的南线与河南道十二郡有三个郡接壤,彼此之间公务往来极多,看着陈应良十二郡剿匪副总司令的面子上,如果陈应良要求拿的是其他官员,元宝藏很可能就帮陈应良这个忙也顺便分一些功劳了,但陈应良偏偏要求抓的是自己的世交好友慕容栊,元宝藏难免又要犹豫万分了。 鉴于此情,盘算了许久后,元宝藏又迟疑着说道:“陈副使,不是下官不帮你这个忙,是你的证据不足,你如果带来了慕容栊通贼的书信原件,查明书信不是伪造,那么不用副使吩咐,下官就亲自带人去将慕容栊缉拿归案。可是你带来的,却是抄件……。” “没关系。”陈应良打断了元宝藏的推托,微笑说道:“正好,下官此来,恰好又发现了慕容栊通贼的又一铁证,我们可以先用这个铁证把慕容栊拿下,然后再深查他与孟海公逆贼暗中勾结一事。” “又一铁证?”元宝藏顿时更傻眼了,忙问道:“陈副使,什么铁证?” “下官治下的济北郡东阿县,有一个叫做程咬金的义士。”陈应良微笑说道:“他是官宦之后,大业六年起组织乡勇保护乡里,又经常帮助济北官军杀贼剿匪,作战勇敢,几次被济北官府授以奖励,他所组织的斑鸠店乡勇队伍也得到了地方官府的正式承认。几天前,他在这元县城中路见不平,搭救被恶少调戏****的民女,遭到恶少随从围殴,被迫还手自卫,失手打死了为首恶少……。” 说到这,陈应良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元郡丞,你是地头蛇,这个恶少是谁想必你早就知道,我就不罗嗦了。请你想想,慕容栊他的儿子干了那么多缺德事,他不仅不严加管教,还故意放纵,他儿子做恶多端遭到报应后,他慕容栊不仅没有半点悔改,还故意把杀贼有功的济北义士程咬金逮捕入狱,意欲加害——这到底是想为他的不孝子报仇?还是想为那些死在程咬金手里的乱贼反贼报仇?这不是他的通贼谋逆铁证,又是什么?” 元宝藏彻底的晕头转向了,盘算了半晌才醒悟过来,惊讶问道:“陈副使,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慕容栊逮捕那个程咬金,是为了替死在程咬金手里的乱贼报仇?” “正是如此。”陈应良郑重点头。 “陈副使,你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吧?”元宝藏苦笑了,道:“天下那有这么办案的?” “有了嫌疑就要彻查,谁不是这么办案的?”陈应良表情惊奇的反问,又道:“我卫爷爷,还有我裴伯父,都是这么办案的啊?发现有线索有嫌疑,就一定彻查到底,不查一个水落石出,卫爷爷和裴伯父就绝对不会收手。” “陈副使的卫爷爷?裴伯父?他们是谁?”元宝藏又有些糊涂了。 “下官的卫爷爷,就是刑部尚书卫玄,我的裴伯父是御史大夫裴蕴。”陈应良随口说道:“他们都待我有若亲出,我受他们的教诲良多,接触了不少他们的办案手段。所以元郡丞请放心,我这个逻辑,在他们面前绝对说得通。” 元宝藏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陈应良了,半晌才拱手说道:“陈副使,抱歉,你这个罪名实在太过牵强附会,下官万难接受,也无法从命。” 陈应良的脸色终于变了,哼道:“元郡丞,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帮下官这个忙了?” “不是下官不愿为副使效力,是下官无法从命。”元宝藏毫无惧色的说道:“如果陈副使能够拿出一条慕容栊的不法罪证,下官都一定立即逮捕他慕容栊。但这条牵强附会的罪名,还有这道通贼文书的抄件,却不行。” 陈应良等的就是元宝藏这句话,立即装出勃然大怒的模样,猛的站起身来大吼说道:“好!既然元郡丞你一定要慕容栊的罪行铁证,现成的罪证,我有的是!他慕容栊胆大包天,竟然敢把他儿子灵堂,设在县衙大堂之上,大失朝廷体面,视朝廷法度于无物,这难道不是他的不法铁证?!还有他的儿子慕容吉,仗着他慕容栊的势力横行不法,作恶多端,慕容栊故意包庇纵容,触犯国法,这样的人证要多少我有多少!元郡丞,这些够不够?!” 元宝藏的汗水刷的就流下来了,陈应良却又大吼道:“元郡丞,你如果一定不肯拿下慕容栊,也可以!我是没权力要你拿人,可我有权力向朝廷如实上奏慕容栊的累累罪行,我这就把慕容栊的恶行和他涉嫌通贼的铁证一起上奏朝廷,请当今圣上下旨彻查!到了那时候,元郡丞,你是什么下场,你可要想清楚了!” 元宝藏脸白如纸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慕容栊的屁股上有多么不干净,与慕容栊同城为官的元宝藏比谁都清楚,隋炀帝如果真的派人彻查,那么不要说慕容栊铁定会人头落地,元宝藏一个包庇纵容的罪名也铁定跑不掉!还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让屁股同样很不干净的元宝藏倒更大的霉,进大牢都有可能! 察言观色发现元宝藏已经虚了,陈应良又一把拉住了元宝藏的手腕,拖起元宝藏就往外走,怒气冲冲的说道:“元郡丞,走,我们到县衙去,看看他慕容栊有多大的胆子,看看他慕容栊怎么把朝廷国法视若儿戏,也看看他慕容栊是怎么的欺君犯上,羞辱皇帝!再顺便问一问,他这个灵堂,放在县衙大堂里有几天了!” “陈副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元宝藏更加胆怯了,赶紧挣扎着又是作揖又是行礼,哀求道:“陈副使,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如此拉扯太失体面,有损官体,副使且请息怒,有话好说,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元郡丞,不是我故意为难你。”陈应良怒气冲冲的说道:“本来我就任这十二郡讨捕副使,还要仰仗你在平乱破贼方面多加帮助,怎么都不想和你有什么矛盾。可你麾下这个慕容栊也不太象话了,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也就算了,栽赃陷害冤枉平叛义士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与孟海公逆贼暗中联络,图谋不轨,这样的贪官暴吏不除,国法难容!” “陈副使,请息怒,让我想想,请让我想一想。”元宝藏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哀求陈应良给自己一点考虑时间,陈应良这才放开了元宝藏,气呼呼的等待元宝藏的答复。 绞尽脑汁的盘算了片刻,元宝藏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选择丢卒保车,因为这事如果闹大下去,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事闹大闹到隋炀帝那里,隋炀帝无论如何都会派人彻查此事,到时候屁股很不干净的慕容栊怎么都是人头落地的下场,自己一个包庇纵容的罪名也不跑掉。而一旦真的查出慕容栊通贼,真的与什么乱贼反贼有暗中联络,那么自己的下场就是罢官免职那么简单了,杀头抄家,甚至满门抄斩都绝对有可能!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做为一个有些才干的朝廷命官,元宝藏当然知道一些陈应良的底细,知道陈应良曾经在崤函道战场救过卫玄的老命,也知道陈应良早早就被闻喜裴氏纳入旗下,刚才说什么卫玄和裴蕴对他视若亲出,就算是吹牛也多少有些靠谱,到时候事情一旦闹大,三法司里的刑部和御史台都旗帜鲜明的支持陈应良,剩下一个大理寺除非傻了才会为了无亲无故的元宝藏和慕容栊得罪刑部与御史台,陈应良那边的靠山一手遮天,想给元宝藏自己和慕容栊安个什么罪名还不是跟玩一样? 最可怕的是,裴蕴还是名震朝野的天下第一栽赃陷害高手!说到什么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和坑害无辜,裴蕴如果自称天下第二,那就是连当朝著名奸臣宇文述和虞世基都不敢自称第一!届时裴蕴只要稍微动动嘴皮子,元宝藏就是想不被满门抄斩也难! 权衡到了这些利弊,元宝藏终于下定决心,忙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副使,那你看这么行不?下官这就借口慕容栊无视国法,马上派人逮捕慕容栊,将他关押入狱,查抄他的书房搜寻他的通贼证据。再派人随副使南下,到孟海城战场上去搜集他的通贼证据,如果发现他的罪行确凿,确实暗通孟海公逆贼企图谋逆,那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置于他。” “元郡丞早这么说不就行了?”陈应良终于露出些笑容,还向元宝藏拱手说道:“元兄恕罪,适才小弟冲动之下有所冒犯,万望见谅。也请元兄放心,待到查明慕容栊的通贼罪行,上奏朝廷之时,功劳你我平分。” “贤弟那里话,没有贤弟的迎头棒喝,愚兄差点就误入歧途了,谢你还来不及,那里还敢责备贤弟?”元宝藏苦笑,说道:“至于功劳,为朝廷效力,乃是愚兄的份内之事,那里还敢贪功?” “一定要分给兄长一半,一定要分。”陈应良赶紧又塞甜枣,然后又说道:“兄长,还有件事,被迫自卫时失手打死的那个济北义士程咬金,那打算怎么处置?” 问罢,不等元宝藏回答,陈应良又赶紧暗示道:“兄长,小弟刚刚就任十二郡讨捕副使,急需在十二郡树立威望,这个程咬金在济北郡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兄长如果能够看在小弟的面子秉公执法,小弟定然感激不尽。” “****娘的!刚当上副使就瞄上了张须陀的正使位置,有机会老子非得在张须陀面前告个刁状,看他怎么收拾你!”在心里恶狠狠的嘀咕着,元宝藏脸上却尽是微笑,微笑说道:“贤弟放心,程义士是路见不平,被迫还手自卫,这才在无意中导致慕容栊之子慕容吉丧命,这点愚兄是早就知道的,也一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处理。” “兄长早就知道?”陈应良故作惊讶。 “不但知道,愚兄还安排了专人调查此案。”元宝藏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毫不脸红的说道:“而且愚兄还敢向贤弟你夸这个口,如果不是愚兄麾下那名官员一直紧紧盯着这个案子,也许那位程义士早就被慕容栊这个狗官害了。” 虚情假意的客套后,一件惊动整个元城的大事发生了,往常完全就是和元城县衙穿一条裤子的武阳郡丞衙门,突然出动大批衙役,把正在灵堂上交代小舅子给程咬金压麻袋的元城县令慕容栊就地逮捕,还直接关进了县城大牢!消息传开,全城轰动,不明真相的百姓欢呼雀跃,争相庆祝官声恶劣的慕容栊倒霉。慕容栊的狠毒老婆却是六神无主,赶紧跑到郡丞衙门探听究竟,可惜慕容栊的老婆这次是连郡丞府都进不去了,直接就被拦在了门外,哭得死去活来也没能见到元宝藏的面。 也是到了慕容栊进了大牢后,陈应良才又要求元宝藏尽快审理程咬金一案,已经没了回头路走的元宝藏也没办法,只能是在第二天就审结了程咬金的案子,判了程咬金一个自卫伤人致死的轻罪,打了八十大板驱逐出城了事——当然,在元宝藏的暗示与陈应良的贿赂下,所谓的八十大板也就是相当于给皮糙肉厚的程咬金做臀部按摩。程咬金带到元城的随从乡勇,也全都被无罪释放,就连被没收的生铁都全部还给了程咬金等人。 好不容易救出了程咬金,目的已经达到的陈应良也没在元城耽搁,直接就提出告辞要回孟海城继续彻查慕容栊通贼一案,巴不得陈应良这个瘟神早些滚蛋的元宝藏求之不得,亲自把陈应良送出南门了事。末了,元宝藏又安排了一个部下陪同陈应良南下,到孟海城战场上协助陈应良调查慕容栊一案,早已做过提前准备的陈应良对此当然是丝毫不惧,大模大样的让元宝藏的部下跟着自己走人。 也是凑巧,元宝藏安排了来协助陈应良查案的部下吏员,竟然恰好就是那个在大牢外拒绝陈应良贿赂的黑瘦男子,与陈应良重新见面后,那黑瘦男子除了行礼外就没说一句话,直到跟着陈应良来到了黄河渡口,登上了陈应良调来的阳谷官船,官船也摇撸出航后,那黑瘦男子才来到陈应良的面前,语气平静的向陈应良问道:“陈副使,是你动手,还是让卑职自己跳下河?”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应良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我要你跳下河干什么?” 黑瘦男子打量了陈应良片刻,这才平静说道:“看来陈副使是早有安排,卑职有幸能够活着回到元城向郡丞交差了。” “这家伙已经看出端倪了。”陈应良心中明白,脸上却微笑说道:“你这人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有幸能回到元城交差,说得就好象我要把你杀人灭口一样。” 那黑瘦男子神情冷漠,突然向陈应良行了一个礼,说道:“陈副使,卑职有个问题一直搞不懂,还请你不吝赐教。既然副使你的靠山如此强硬,程咬金也确实是罪不当死,为什么就能堂堂正正的走正规途径救人?非要用那么狠毒的手段?这么做,人虽然救出来了,可是大隋的国法,却又一次被践踏了。” 陈应良沉默了,然后转向了船舷,走到船舷旁边,背着手看着滔滔黄河,慢条斯理的说道:“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元宝藏和慕容栊就一定会让程咬金活不到那一天!对不讲规矩的敌人,就只能用不讲规矩的办法。以暴制暴,以毒攻毒,这些手段虽然不可取,有些时候却非常有效。” “可是这么做,是有违国法!”黑瘦男子反驳道。 “当然是有违国法。”陈应良坦然承认,又说道:“有些人违反国法,是为了个人私利,有些人违背国法,却是为了天下苍生。有些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行贿受贿,是为了自己,有些人却是为了做事,为天下做事,为百姓做事!” 回头看了一眼那黑瘦男子,陈应良又淡淡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也知道你很想为朝廷为百姓做点事,但你没有跟对人,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上司尚且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你一个法曹小吏,又能为朝廷为百姓做得了什么事?我没有你那么正直,我违反国法,我行贿受贿,可我问心无愧,因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朝廷做事,替百姓造福,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没机会为朝廷做事,没机会为百姓造福。” “有些人是好人,但没用。有些人是恶人,但他对家国天下有用。”陈应良又回过了头,看着黄河淡淡说道:“我是对家国天下有用的恶人,你正直,不纳贿赂,是好人,但愿你以后能做一个有用的好人,别做一个既不能谋国,也不能谋身的滥好人,那样的好人没用,救不了百姓,也救不了自己。” “承蒙赐教。”那黑瘦男子向陈应良拱手,又说道:“卑职知道这次南下查不出什么,卑职只希望副使能够言表如一,做一个为朝廷做事、为百姓造福的恶人。” “这点我可以保证,这也是我的毕生所愿。”陈应良毫不脸红的吹嘘,又道:“可惜你是元宝藏的部下,不然的话,我还真想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帮着我做事,帮着我为百姓造福。——对了,我还一直忘记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卑职叫魏徵,魏徵魏玄成。” 黑瘦男子平静回答,正背着手装逼的陈应良却一个趔趄,差点就直接摔进了滚滚黄河里。 第173章 南北战区 “副使,事情的经过秦琼兄弟和牛进达兄弟已经对我详细说了,大恩不言谢,既然你这次是专门为了招揽我程阿丑而来,那我程阿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鞍前马后,牵马坠镫,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和传说中一样,大名鼎鼎的程咬金是一个又黑又壮的粗豪大汉,也和传说中一样,程咬金是个性格耿直脾气火暴的人,听秦琼和牛进达介绍完了陈应良营救自己的前后经过,程咬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单膝跪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拱手抱拳行礼,主动提出要给陈应良当一辈子的帮凶走狗。本来就是程咬金帮凶的牛进达也是毫不优裕的向陈应良稽首行礼,对天发誓要背叛自己的出身阶级,给地主阶级的忠实走狗陈应良助纣为虐,帮着陈应良残酷镇压农民起义军,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一下子收到了两员大将,麾下武将人才匮乏的陈应良当然是喜不自禁,赶紧亲手把程咬金和牛进达搀起,又是好言宽慰又是关心程咬金在狱中被虐待留下的伤势,同样也是赌咒发誓要和程咬金、牛进达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基友,有福同享同甘共苦,有难同当两肋插刀,自己只要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程咬金和牛进达饿着,种种花言巧语不一而足,既无趣味又没营养,这里略过不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从程咬金的口中知道,元宝藏还是多少对自己说了一句真话,那就是如果没有性格正直又喜欢抗上的魏徵盯着,半点面子不给元宝藏和慕容栊的坚决护着罪不当死的程咬金,程咬金很可能等不到陈应良赶到元城搭救,就已经在大牢里被慕容珑杀害了。但饶是如此,程咬金还是受了不轻的拷打鞭伤,陈应良又只得赶紧用大价钱从阳谷请来良医,为程咬金医治,程咬金虽然不太清楚陈应良为什么如此重视自己,却还是依然感激不尽,对陈应良好感大生。 一天后,陈应良等人顺利回到了斑鸠店,接受了程母与斑鸠店乡勇队伍的谢意后,陈应良也没敢过于久离军队,只在斑鸠店住了一天就赶紧又启程返回孟海城大营。程咬金和牛进达则答应在安顿好了家眷队伍后,也等程咬金的伤势稍微痊愈后,马上就南下到谯郡与陈应良会合,陈应良也知道象程咬金这样的人不可能对自己言而无信,不仅大大方方的放心南下,还主动提出可以接受斑鸠店乡勇队加入谯郡军队,答应只要这些乡勇愿意跟随程咬金等人南下,自己就全部收编为正规军。 辞别了程咬金等人后,陈应良一行又用了三天时间才回到孟海城战场,还好,陈应良离开期间,孟海城这边的情况一切正常,没有发生的意外,张须陀和杨汪的队伍也还老老实实的在孟海城休整,同时让陈应良颇为惊奇的是,自己暂时离开军队后,谯郡军队和齐郡军队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友情似乎还有了明显的提高,尤其是曾经在赌桌上针锋相对几成的阚稜与罗士信,竟然还肩并肩的前来迎接自己。 也是到了后来陈应良才知道,原来罗士信背着张须陀又和阚稜赌了一场后,不仅赢回了曾经输给阚稜的战马盔甲,还把阚稜辛辛苦苦砍人头攒下的铜钱赢了不少,阚稜又是一个赌得直的大羊枯,输了后丝毫不恼,还大度的反过来请罗士信喝酒。钦佩之下,性格有些在意钱财的罗士信也就和直肠子阚稜结成好朋友了。 暗暗欢喜自军与齐郡友军关系缓和之余,陈应良赶紧回到营里更衣洗浴,准备洗换完了再去拜见张须陀和杨汪,与此同时,陈应良自然少不得把那道所谓的书信原件交给魏徵查看,而魏徵看完了陈应良用左手写字伪造的所谓慕容栊书信原件后,立即讥讽的说道:“陈副使的胆子还真是大啊,连笔迹都懒得模仿,直接左手写信,再用萝卜刻了一个慕容栊的名字印章,居然就敢拿这道书信抓一个朝廷命官,手段胆量,真是叫人佩服。” “我没见过慕容栊的笔迹,又是从孟海公的赃物中发现的这道书信,凭此追查慕容栊涉嫌通贼一案,也是出于对圣上的一片忠心,朝廷能说我什么?”陈应良理直气壮的反问,又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再说了,谁又能证明这道书信不是慕容栊故意改变笔迹而写?慕容栊奸贼为了预防万一,故意用左手写字留下不同的笔迹,以免书信不慎落入他人之手,这难道不是合乎情理的解释?” 魏徵哑口无言,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陈应良的歪理,只能苦笑说道:“还好,陈副使你这样的人天下只有一个,不然的话,这天下的无头冤案真是不知道要有多少。” “魏法曹说错了,这个案子可不是什么无头冤案,如果本官抓到了孟海公,就可以查出这道书信究竟是否慕容栊亲笔所写了。”陈应良微笑说道:“魏法曹如果想要查清此案,不妨就留在我这谯郡军中,一边帮着我料理军务政事,一边等我抓到孟海公,然后我们就可以查清楚事实真相了。” “陈副使此言何意,难道你连卑职也想招揽?”魏徵有些惊讶的问道。 “不错。”陈应良知道魏徵性格正直,索性也直接说道:“魏法曹,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只是没有跟对人,才没有一展所长的机会。留下来吧,帮着我一起为百姓造福,为朝廷平叛,我可以担保,我一定可以让你大展拳脚,得偿所愿,成为一代名臣。” “这……。”历史上曾经五易其主的魏徵有些犹豫,半晌才说道:“请容卑职想一想。”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陈应良微笑说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随我到谯郡去亲眼看看,看看我的为官施政与元宝藏有什么不同,也看看谯郡老百姓过的日子与武阴百姓有什么不同,然后再给我答复。” 魏徵又犹豫了半晌,然后才点头说道:“好吧,卑职就随你到谯郡去走一趟。” 劝说了魏徵留下后,陈应良匆匆换了衣服,然后赶紧进城去拜见张须陀,结果收到消息的张须陀已经与杨汪在大厅里等着陈应良到来,秦琼与木兰等人则肃立一旁。见面后,陈应良倒是赶紧行礼拜见上官了,张须陀却是足足半柱香时间没吭声,然后才突然开口,恶狠狠的问道:“慕容栊那道通贼书信,真的是你在战场上发现的?何时发现的?老夫为何事前全不知情?” “禀大使,慕容栊那道通贼书信,确实是下官在追击孟海公逆贼时发现的。”陈应良赶紧拱手行礼,主动请罪道:“请大使恕罪,下官有些贪功,也害怕走漏风声,让慕容栊逆贼毁灭证据,所以发现书信后没有向你及时禀报,而是找了一个其他借口北上,想要先拿下慕容栊再给你一个惊喜。只是没有想到事有凑巧,到了元城之后,居然又发现了慕容栊的其他罪行。” 张须陀阴沉着脸不说话,旁边还不知情的杨汪则惊讶问起具体情况,陈应良忙鬼扯说是自己发现慕容栊通贼书信,怕走露风声没有公开,然后借口招揽程咬金突然北上武阴郡收拾慕容栊,还很是坦白的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些贪功,事前没有向张须陀禀报。然后又大概介绍了慕容栊的为官情况,尤其强调了慕容栊竟然敢把儿子灵堂设在公堂上的不法之举,暗示说慕容栊确实罪该万死。 听着陈应良的鬼扯,张须陀始终没有吭声,脸色还阴沉得更加可怕,官场老滑头杨汪却是不动声色,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贤侄,下次再发现类似罪证,记得要先报知张大使,不要再贪功隐瞒,贸然行事,如果铸成了什么大错,那可就是悔之晚矣了。” “一定,一定。”陈应良赶紧点头,又向张须陀拱手行礼,恭敬说道:“请大使放心,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独吞功劳了,再发现类似罪证,一定立即向你禀报。” “他娘的!”张须陀突然骂了句脏话,忿忿说道:“老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喜欢独吞功劳的副手?书信带来没有?拿来!老夫要如实上奏朝廷,在这个案子上分一份功劳!” 陈应良当然不会介意张须陀在这件事上分功,赶紧拿出那道伪造书信,恭敬的双手呈到了张须陀的面前,还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张大使,奏章上请务必写明,这是下官在追击孟海公逆贼时在赃物里发现的。” 张须陀没好气的一把抢过伪造书信,打开粗略看了几眼,然后又恶狠狠的瞪了陈应良一眼,似乎在责怪陈应良的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旁边的杨汪则凑了上来同看,只看得几眼,杨汪就装模作样的惊叫了起来,道:“好个奸猾逆贼!竟然用左手写字,让人无法查对笔迹,幸得应良贤侄不辞劳苦亲临元城,查到了他的其他不法证据,这才让他无法逍遥法法,进一步毁灭证据。张大使,慕容栊这个奸贼罪不容诛,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必须要向朝廷和圣上如实奏报啊!” 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明显在偏帮陈应良的杨汪,张须陀这才提笔写了一道向隋炀帝报告此事的奏章,顺便奏明了慕容栊把儿子灵堂设在公堂上的罪行,连同伪信一起派人送往诼郡交给隋炀帝,然后也就懒得在这事上追究下去了——想追究也没用,陈应良只要一口咬定这道书信是在追杀孟海公时发现的,那就是谁也没有办法证明这道书信是陈应良亲手伪造,查到最后也是一笔糊涂帐。 了结了慕容栊的事,张须陀才让自己的新副手陈应良坐下,然后没好声气的说道:“好了,商量公事,你走之后,老夫仔细考虑过你我联手剿灭十二郡乱贼的事,老夫知道你不想和老夫联手讨贼,老夫也不想和你这个偷奸耍滑的小滑头联手,干脆不如这样,我们把河南道十二郡分为南北两个战区,你负责剿灭南区乱贼,老夫负责北区,到了战事需要时再联手剿贼。” 把十二郡分为两个战区,自己单独负责一个战区,不用听张须陀的直接指挥,可以自主作战,陈应良一听有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连连点头,说道:“全凭张大使安排,下官遵命就是,敢问张大使,南北二区具体如何划分?” “你负责五个郡。”张须陀顺口答道:“梁郡、彭城、下邳、东海和琅琊五个郡归你,余下的归我,如何?” 陈应良的神情有些为难了,因为张须陀分配给陈应良负责的五个郡中,梁郡正好就是瓦岗军的主要活动区域,而出于种种考虑,陈应良现在是既不想彻底剿灭瓦岗军,也不想和瓦岗军过早交手,以免过于干扰历史进程,让自己彻底失去历史先知优势。还好,突然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杨汪,陈应良顿时想到了合适的推托借口,立即拱手说道:“大使,下官有一个小小请求,还望你千万答应。” “说,什么请求?”张须陀顺口答道。 “大使恕罪,能否让下官只负责四个郡,请你把梁郡兼管起来?”陈应良小心翼翼的说道:“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下官的麾下兵马过少,负责的区域太大,只怕力有不逮。大使你也知道,彭城和琅琊二郡都是大郡,随便一个郡的土地都有谯郡的一倍还多,下邳郡也比谯郡的土地面积大出将近五成,下官麾下的这点兵马,想要剿灭如此辽阔土地上的乱贼,太过力不从心。” 张须陀点点头,承认陈应良负责的战区面积确实有些过大,然后又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是个人方面。”陈应良向对面的杨汪拱了拱手,苦笑说道:“梁郡的杨通守,他是下官的长辈,又与下官的叔父黎国公十分熟识,下官真的不好意思对他发号司令,指手画脚,所以下官想请大使自己兼管梁郡,免得下官与杨伯父交涉时尴尬。” 杨汪笑笑,对此不做言语,但是在内心深处却还是不愿被陈应良这个晚辈命令指挥。张须陀则稍做考虑后,也就点头说道:“那好吧,那你就只负责四个郡吧,好在梁郡这边的情况还算过得去,杨通守麾下的官军作战也还算得力,老夫多兼管一个梁郡,也不算吃力。” 陈应良大喜,忙向张须陀道谢,张须陀又哼哼了几下表示对陈应良的不满,然后才换了一副严肃面孔,对陈应良郑重说道:“回谯郡后,你除了要尽快扩大军队之外,还要尽快出兵到彭城去给董纯帮忙,他那边的贼乱情况很严重,尤其是那个大贼头彭孝才,屡剿不灭,你要多动动脑子,早些帮董纯把彭孝才乱贼铲除,打掉彭城乱贼的嚣张气焰。” 陈应良答应,对面的杨汪也突然开口说道:“应良,对董留守尊敬一些,现在你虽然职权在他之上,但他毕竟是前辈,论年龄足以做你的祖父,官职品级也仍然在你之上,突然之间受你约束指挥,心中难免会有不快,这是人之常情,你要做好准备。切记,不要斗气赌气,那只会害人害己。” 陈应良恭敬应诺,张须陀也叮嘱了几句让陈应良小心应对与董纯的关系,然后又和陈应良商量了剿贼钱粮的分配情况,约定各从负责郡县收取后,张须陀这才又说道:“那就这样吧,既然你顺利回来了,我们的队伍也休整得差不多了,那我们明天各自拔营动身吧,今天晚上聚在一起喝杯酒,就算老夫给你们送行了。” 陈应良和杨汪一起答应,然后杨汪又向陈应良微笑说道:“贤侄,明日一别,我们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见面了,在任上好好干,但也要注意安全和保重身体。还有,你与长孙姑娘成亲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可一定要去喝你的喜酒。” 陈应良赶紧答应,张须陀则一楞,忙问道:“怎么?你这小子已经定亲了?老夫不是听说,你这小子被柴家退婚了么?” “他是被退婚了,不过马上又定亲了,为了这事,黎国公还闹了一个大笑话,差点给这小子弄出了两个正房。” 知道陈应良和裴弘策底细的杨汪微笑,把裴弘策在不知情下替陈应良与裴翠云定亲的事当笑话说给了张须陀听,可惜张须陀听了之后不仅没笑,神情还十分之复杂,然后张须陀又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木兰,发现她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到脸上表情,张须陀心中不由一阵同情,暗道:“丫头,不是老夫不帮你,是你和他没这个缘分。” 悄悄的偷看了一眼陈应良,木兰的头垂得更低,心中不断的默念,“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是大帅乱点鸳鸯谱,硬要撮合我和他,实际上我还是讨厌他……。” 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木兰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有泪花隐隐闪烁………… 第174章 饮鸩止渴 程咬金和牛进达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陈应良率领谯郡军队凯旋回到永城后还没过几天,程咬金和牛进达就带着一些家眷和两百来名济北乡勇来到了永城归依,陈应良闻报大喜,亲率全城文武官员出城二十里相迎,程咬金与牛进达受宠若惊,稽首道谢,陈应良亲自搀起二将,将程咬金封为了骑兵校尉,牛进达则封步兵校尉。 至此,陈应良的文武班底基本定型,武将方面主要有程咬金、牛进达、马三宝与阚稜四名大将,文臣方面则是大舅子长孙无忌、超级大神棍袁天罡与贪生怕死的钱向民,另外还有一个奉命南下查案却暂时无法完成任务的魏徵,也被陈应良强行委托了法曹重任,让魏徵帮着自己料理军民司法诸事。这套班底人数不多,但胜在精干,各有所长,也是陈应良赖以起家发展的基本班底。 班底定了型,接下来就是扩军了,做为新任的十二郡剿匪副总司令,陈应良手底下的十二个团兵力当然是不够应付,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平叛战事,陈应良只能是决定把兵力扩张到三十个团,兵种构成则是四个团的骑兵,八个团的重步兵,还有十八个团的轻步兵兼弓弩手。 时间不等人,陈应良的扩军动作早在程咬金等人抵达永城前就已经展开,还好,谯郡周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流民饥民,招兵告示才刚贴出去,设在谯郡边界上的招兵点就已经挤满了流民百姓,还任由隋军将领挑选其中青壮,仅仅三天就招满了合格兵员。同时就任了剿匪副总司令后,陈应良也用不着再去逼可怜巴巴的太守徐敏廉出钱出粮,只需要暂时垫付一些钱粮供养训练新军,然后就可以大模大样的敲诈勒索兼管的彭城、下邳、东海与琅琊四郡供给钱粮了。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终于与老邻居董纯有了第一次直接交集,和杨汪担心的一样,年龄足以做陈应良祖父的彭城留守兼左卫将军董纯,果然明显不服气陈应良这个年轻的顶头上司,在与永城距离不远的情况下,董纯不仅没有来拜见上官,还连陈应良派人送去的知会兼管公文,董纯也是拖了好几天才给回文,回文上还十分简单只写了‘知道了’三个字,以十分轻蔑的态度表示对陈应良的不屑与不满。 陈应良当然知道自己要想让董纯俯首听命得花一些力气和时间,对董纯的轻蔑与不敬也只能暂时记录在黑帐本上,等有机会再慢慢收拾,陈应良最关心的还是兼管四郡的贼乱情况,还有四郡官军的具体情况。还好,董纯在这方面倒是不敢玩花活给陈应良抓把柄,在回文的同时还是如实奏报了各种军情,同时考核大权被陈应良捏在手里的东海、下邳与琅琊三郡太守都尉也不敢怠慢,全都如实奏报了各自情况,让陈应良对自己监管的四个郡有了大概了解。 从监管四郡汇报的情况来看,陈应良发现张须陀最担心的大贼头彭孝才其实危险并不大,因为盘踞在沂蒙山区的彭孝才之所以屡剿不灭,并不是因为彭孝才的队伍能征善战,而是因为沂蒙山区的地形太过复杂,一遇官军进剿,彭孝才就带着队伍钻进深山老林和官军捉迷藏,活生生的把官军拖垮,而官军队伍只要有办法把彭孝才诱出山区,再在平原地区与之交战,将他击破甚至歼灭都不是什么难事,根本用不着如何的操心。 与之相反的是,倒是张须陀根本没有提到的东海郡,让陈应良产生了警惕,因为东海太守尹翁向陈应良奏报说,杜伏威的队伍东窜进了东海后,不仅队伍再一次迅速扩大,还设计干掉了东海大贼头赵破阵,吞并了赵破阵的队伍,成为东海首霸;同时另一位历史牛人李子通,也乘着张须陀的主力被孟让、孟海公牵制的机会,率领一万余人取道琅琊南下,目前已经侵入了东海最北端的怀仁县境,与流窜在沭阳以南的杜伏威南北呼应,严重威胁官军兵力空虚的东海全郡安全。 仔细看完了各郡奏报,又在袁天罡亲手制做的四郡地图沙盘上标记了敌人位置,陈应良盘算了许久,这才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首先向琅琊出兵,应该直接出兵向东,先扫荡彭城南部的小股贼头,顺便锻炼新兵队伍,然后屯兵下邳,适时出兵东海,把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两个贼头各个击破,确保东海安全,不然的话,这两个贼头一旦在东海坐大,不仅东海郡城难保,徐州最富庶的下邳郡肯定也是永无宁日。” “那彭孝才怎么办?”长孙无忌问道:“他可是张大使点名的大贼头,如果我们不能把他尽快剿灭,张大使那里难以交代啊?” “彭孝才让董纯去对付。”陈应良答道:“董纯的力量足以收拾彭孝才,只是没机会和彭孝才决战,才让彭孝才逍遥到现在,我们只要想出一个办法让他滚出沂蒙山区,董纯就可以轻松对付他了。” “兄长说的当然是好主意,可我们怎么让彭孝才滚出沂蒙山区呢?”长孙无忌追问道。 陈应良皱眉不答,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给董纯制造决战机会,倒是逐渐把精力转移到军务方面的袁天罡开口,提出建议道:“副使,何不打打断粮的主意?琅琊一带地广人稀,土地贫瘠,粮产稀少,彭孝才的队伍不事生产,全靠劫掠补给,肯定存粮不会太多,我们如果能切断他的粮草来源,要不了多少时间,彭孝才就只能乖乖滚出沂蒙山区就粮,到时候董纯再想和他决战不就容易多了?” “思路很正确,但很难做到。”陈应良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已经是七月上旬,再有小一个月就是小米收获的时候,秋粮一旦入仓,民间就会有大量的存粮,彭孝才光是劫掠乡里就可以弄到粮食,我们又如何能切断他的粮草来源?” “恕学生出言不详,今年的青州一带不是一个丰收年。”袁天罡摇了摇头,说道:“学生喜爱周易天文,时常收集各地天候气象,从学生了解到的青州天候情况来看,今年的青州一带雨水甚是稀少,没闹蝗灾都已经是无比幸运,粮食歉收却是已成定局,所以我们只要设法让百姓将不多的粮食集中保存,就不难诱出彭孝才。” 听了袁天罡的建议,陈应良面无表情,许久后才说道:“看来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无忌,替我写一道公文给琅琊太守窦宪,命令他在琅琊七县城中修建民仓,秋收之后,立即要求百姓将粮食转移入城保存,登记造册,让百姓分批领取各自粮食回家食用,剿灭彭孝才之前,百姓不得在家中存储超过十日之粮。” “实在离城太远的乡村,筑坞堡保存秋粮,由地方乡勇集中保护,再安排吏员监督看管,遇敌人袭击,一旦坞堡告急而援军不至,吏员立即纵火烧毁存粮,不使坞堡存粮敌手的吏员,依律奖励!” 陈应良念完公文大意,不等长孙无忌提笔,旁边的魏徵就已经大惊失色的反对道:“不可,万万不可!陈副使,你知道不?如果你这么做,将会产生多少弊端,将有多少贪官污吏会乘机中饱私囊,敲诈勒索,又将有多少百姓的口粮将被贪污克扣?” “被贪官污吏克扣一部分,也好过被土匪全部抢走。”陈应良冷冷说道:“魏法曹,你说的弊端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如果向琅琊出动大军剿匪,又将产生多少弊端,又会耗费多少钱粮,给百姓增添多少负担?两害取其轻,我只能选择对百姓伤害最小的。” 魏徵有些默然,但还是又呻吟道:“可是这么做,百姓就太苦了。” “百姓是苦,但总比粮食被抢光后活活饿死的好。”陈应良叹了口气,吩咐道:“无忌,给窦宪去文吧,让他依计行事,这是一个让他捞油水的机会,我相信他会全力执行。顺便给董纯去一道命令,让他出兵六千到临沂休整待命,确保与琅琊各县的交通联络,一旦发现敌情,立即出兵杀贼。” 长孙无忌答应,立即提笔拟令,然后陈应良又下令全力训练备战,准备出征事宜,待到秋收后立即出兵东进彭城南部,扫荡那里的小股乱贼锻炼新兵。同时陈应良自然少不得把情况向张须陀奏报,解释情况并介绍其中利弊,请求张须陀安排队伍接应琅琊北部的新泰东安等县,预防彭孝才劫掠琅琊北部。 和陈应良预计的一样,收到了陈应良这道体贴部下的命令后,琅琊太守窦宪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了,忙不迭的命令治下七县修建民仓准备囤积秋粮,同时在边远地区修筑坞堡用于储藏民粮,嗅到油水味道的琅琊各级官吏也是欣喜若狂,一边欢呼称赞新上司施政得当体贴下属,一边卖力执行命令,同时还十分难得的深入民间,宣传将粮食集中储藏的各种好处,煽动蛊惑恫吓威逼百姓把秋粮交给官府保管,期间自然也少不得搞一些什么鼠雀耗的花样大捞油水。 琅琊官吏在欢呼雀跃,彭城太守董纯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边大骂陈应良行事荒唐,一边上表弹劾陈应良的胡作非为,同时还致书张须陀表示抗议,要求张须陀出面管教陈应良。可惜张须陀却被陈应良的书信蛊惑,觉得逼出彭孝才决战,远远好过派出大量军队和彭孝才在沂蒙山区捉迷藏,既没有把握又劳民伤财,便回信要求董纯依令行事,同时要求董纯今后不得越级上报,有事必须要先向陈应良禀报。 德高望重的张须陀也站在了陈应良一边,董纯再是不满也是没了办法,同时董纯又收到朝廷消息,说是有人在隋炀帝的面前弹劾自己,指责自己剿匪不力怯懦畏战,治下一塌糊涂极不称职,请求隋炀帝依律法办!为了不给别人更多指责自己的借口,董纯也只能是一边大骂着陈应良胡乱指挥,一边乖乖率军北上,到陈应良指定的临沂战场驻扎,等待战机出现。 请示张须陀稍一耽搁后,董纯怒气冲冲的领着军队赶到临沂城外时,琅琊境内的秋收已然开始,也和袁天罡这张乌鸦嘴预言的一样,今年琅琊郡秋粮确实歉收严重,因为雨水不足,往常一亩地能收两百多斤的小米,今年只能一百三四十斤,减产几乎近半,来年粮荒几乎已成定局,导致那怕是秋收季节,民间粮价仍然不断上涨。 既然粮价逆市上涨了,琅琊郡的大小贪官执行起陈应良坚壁清野的命令来自然也就更加卖力了,为了让百姓把秋粮集中储藏,琅琊官员干脆出动军队强行收粮,清楚这些地方官德行的琅琊百姓哭喊震天,死活不肯交粮,为此还闹出了人命。气得董纯忍不住又上了一道奏章给隋炀帝,大骂陈应良的举措是坑害百姓,劳民伤财却毫无作用。 也是凑巧,当琅琊百姓还在辛苦秋收时,恰好董纯第二道弹劾陈应良的奏章送出的第二天,与临沂相距不远的费县突然送来急报,说是在县境北部发现彭孝才队伍的踪迹。但已经吃过无数类似大亏的董纯这次没上当了,并没有急着出兵征讨,而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同时派人严密侦察彭孝才队伍的动静。 两天后,让董纯觉得难以置信的消息传来了,往常象兔子一样到处逃窜的彭孝才这次似乎铁了心要在费县做一笔大买卖,竟然集兵包围了费县北部的一个新建坞堡,扬言说交粮不杀,如果不肯交粮杀光坞堡里的所有人,守卫坞堡的乡兵赶紧向县城求援,费县县令也赶紧向董纯求援。 事情到了这一步,董纯再不出兵就无法向朝廷交代了,尽管明知道彭孝才很可能是打一枪就跑,董纯还是亲自率领着三千军队急赴费县增援,结果让董纯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当他的军队赶到事发现场时,彭孝才的队伍不仅没有提前开溜,还硬着头皮和董纯的队伍正面打了一仗。 这是一场董纯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的决战,人多势众的彭孝才队伍欺负董纯兵少,交战刚一开始就亡命冲击董纯的旗阵正面,也一度杀得董纯的队伍有些难以招架——因为彭城将士也没料到彭孝才会敢和自军决战,还道彭孝才会和往常一样的一触即溃,措手不及下相当被动,阵脚一度有些松动。 还好,董纯麾下的队伍毕竟是装备精良的百战之师,战场经验十分丰富,挺过了最开始的危险时刻后,逐渐的腾出手实施反击,也逐渐的扭转了局面,开始占据战场上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彭孝才才终于象往常一样的下令撤退逃跑,董纯好不容易逮到彭孝才主力又那里舍得放弃,不顾前方已是山区仍然紧追不舍,还亲自领着军队冲着最前方,紧咬着彭孝才的尾巴死活不放。 这场追击战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结果胜败的关键又再一次出乎了董纯的预料,正当董纯的队伍追击时间过长而体力下降时,之前被包围那座费县坞堡竟然及时送来了温热的小米饭,让董纯的队伍得以及时进餐,恢复体力重新开始追击。而这一次,董纯再没有让老对手彭孝才从自己面前溜走,终于在一条小溪旁边生擒到了彭孝才,逮到了这个为害琅琊、彭城两郡将近两年的大贼头。 隋军将士欢呼的时候,董纯却在疑惑彭孝才这次为什么没有提前逃跑,当彭孝才被押到面前后,董纯还当面向彭孝才问起了这个问题,彭孝才也很豪气,直接答道:“你把我的肚子挖开,就知道答案了。” 董纯当然舍不得让彭孝才这个老对手就这么痛快的死,只是下令剖开了几个贼兵尸体的肚子,结果让董纯大吃一惊的是,几个贼兵的肚子里竟然都是树皮草根,其中一个贼兵肚子里干脆就是观音土,找不到一点粮食。震惊之下,董纯脱口向彭孝才问道:“你们断粮多久了?” “十三天!”彭孝才红着眼睛吼道:“琅琊本来就穷,我们以前抢来的粮食左省右省,好不容易熬到秋收,你们这些狗官却把粮食全都集中起来看押,民间一点存粮都不留,我能不拼命么?再不赶快抢点粮食吃饭,我和我的弟兄就只能是人吃人了!” 董纯呆住,半晌才无力的说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老夫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四天后,董纯生擒到彭孝才的消息,被快马送到了仍然还在谯郡的陈应良面前,同时送到陈应良面前的,还有董纯的亲笔致歉信,不仅向陈应良赔礼道歉,承认自己对陈应良有些不敬,还承认陈应良的布置指挥相当有效。 看到捷报与董纯的致歉信,长孙无忌与袁天罡等人当然是喜笑颜开,钱向民还无比兴奋的建议陈应良在其他三郡也如法炮制,饿死那些靠劫掠为生的乱贼流寇。可惜钱向民的这个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陈应良当场就变了脸色,怒吼道:“你想害死老百姓啊?你知不知道,这么在有多大的弊端,老百姓要受多少的罪?琅琊这边是山林太多,地形太复杂剿匪太难,我才被迫饮鸩止渴!在其他郡这么做,除了饿死成千上万的百姓,逼着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落草为寇,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喝退了拍错马屁的钱向民,陈应良又飞快向长孙无忌命令道:“无忌,马上给琅琊郡去一道命令,停止集粮,把已经收上来的粮食全部还给百姓。” “用不着这么急吧?”长孙无忌疑惑说道:“彭孝才刚破,余党还散落在琅琊境内,把粮食还给了百姓,万一彭孝才的余党又乘机东山再起怎么办?” “顾不得那么多了。”陈应良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贪官污吏的狠毒,粮食晚一天还给百姓,就肯定会有一批百姓早一天饿死,把粮食集中储存只是无奈之举,既然董纯运气好早早就破了彭孝才,那我们就赶紧把粮食还回去,能多救一些百姓,就多救一些。” 长孙无忌点头,这才坐下提笔拟令,旁边的魏徵却叹道:“可惜,副使你的这道命令,琅琊那些地方官,执行起来就不会那么卖力了。” 第175章 各怀鬼胎 虽然陈应良是一百个愿意向张须陀那么天天东奔西走,南征北战,随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剿匪,疲于奔命还注定是土匪越剿越多,但是没办法,既然吃着隋炀帝的俸禄,当着十二郡剿匪副总司令的高官,再不乐意也必须得去走过场,主持了谯郡大本营的秋收大事后,陈应良终于还是哭天抹泪的带着军队出征了。 陈应良这次出兵的目的主要是练兵,保护监管四郡中钱粮情况最好的下邳郡安全,顺带着防范杜伏威与李子通这两个大贼头在东海坐大。为了让更多的新编军队得到实战锻炼机会,也出于对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警惕,一向喜欢贵精不贵多的陈应良很难得的大方了一次,一口气带着二十五个团五千多军队出征,马三宝与程咬金等四大将全部随行,只留下长孙无忌和张笛率领五个团的军队拱卫谯郡大本营安全。 陈应良的练兵目的达成得很顺利,因为董纯的主力集中在彭城北部,无力南顾,陈应良在当上剿匪副司令前又喜欢只扫门前雪,所以现在的彭城南部的土匪流寇简直就是多如牛毛,但凡是有点山林的地方就有土匪流寇出没,弄得彭城南部的符离、薪县与谷阳三县每天都只敢开城三个时辰,时刻提防流寇侵入城内,陈应良的队伍来到这样的地方,练兵的机会当然是大把大把的有。 练兵的机会有了,程咬金与牛进达等新人大展身手的机会自然也来了,在他们与马三宝、阚稜等老人的奋勇作战下,谯郡隋军如同秋风扫荡枯叶,把沿途经过的大小匪帮一个接一个的击破,也把一个接一个的山寨土匪窝烧成灰烬废墟,盘踞在彭城南部的土匪流寇一窝接一窝的覆灭逃窜,已经出现坐大苗头的匪情也迅速被陈应良扼杀在了萌芽中。 为了粮草补给方便,也为了顺便保护一下通济渠的畅通安全,陈应良这次东征是沿着通济渠进军,小打小闹了二十余战后,陈应良的队伍很是顺利进入了下邳境内,抵达了下邳的夏丘县境内,然后陈应良命令军队在夏丘暂作休整,同时派人侦察东海情况,联络东海与下邳两郡的地方官员,探听杜伏威与李子通两股大流寇的动静位置,寻找破敌战机。 信使派出去了,东海与下邳两郡的太守还没送来消息,当陈应良每天接受夏丘县令宴请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使者却抢先来到了谯郡隋军的大营,还给陈应良带来了另一个隋末牛人王世充的亲笔书信。陈应良闻讯大为好奇,赶紧在中军大营里接见了这个来使,结果让陈应良颇为吐血的是,王世充派来的使者,竟然是一个明显有着西域血统的金发高鼻混血青年! 陈应良在傻眼王世充的使者是混血儿,那混血青年也在傻眼陈应良的年轻俊秀,还小心翼翼的向陈应良问道:“敢问这位将军,难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谯郡通守、新任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陈副使?” 见陈应良点头承认,那混血青年大吃一惊,赶紧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行礼说道:“江都郡丞王世充麾下校尉王仁则,见过十二郡讨捕陈副使,副使金安。” “王校尉请起,来人,给王校尉安排座位。” 陈应良很大方的招呼王仁则起身,又让亲兵给王仁则安排座位,谁知那王仁则谢过起身后,又马上向陈应良单膝跪下,再次稽首说道:“小侄王仁则,见过陈叔父,叔父金安。” 看年龄王仁则少说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年仅十八岁的陈应良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侄儿子,还是一个混血的侄儿子,陈应良当然也是大吃一惊,赶紧起身离座,亲自搀起王仁则,疑惑问道:“王校尉,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对我如此称呼?” “叔父可能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有亲戚关系。”王仁则解释道:“王世充王郡丞正是小侄的亲叔父,他的二嫂也就是小侄的二婶娘,二婶娘她出身于闻喜裴氏,是黎国公同族伯父的孙女,与副使你同辈,叔父他听说陈副使你是黎国公的远房侄子,算是小侄的远房叔父,所以就要小侄见面后对你执晚辈礼。叔父他还说,待到他有缘与你相见,还要对你叙兄弟之礼。” “还有这么认亲戚了?”陈应良有些傻眼了,心说这远房亲戚倒也名副其实,确实算得上远啊。 傻眼也没用,比自己大五六岁的王仁则都毫不脸红的自称侄子了,陈应良这个远房叔父再不认这个侄子,那就实在是太打人的脸了。无奈之下,陈应良也只好厚着脸皮认下王仁则这个大侄子,口称贤侄,然后又赶紧问道:“贤侄,你的叔父王郡丞,他派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夏丘的?” “禀叔父,事情是这样。”王仁则解释道:“近来乱贼杜伏威部在东海郡南部活动猖獗,齐郡逆贼李子通也有南下与杜伏威联合的迹象,东海郡与江都郡直接接壤,叔父他身为江都郡丞,自然得提防这两个乱贼渡淮南下,骚扰江都,就亲自率军北上,到淮河南岸屯兵防范,不曾想刚巧碰上陈叔父你也率军东进,叔父他听到消息后,就马上安排小侄北上前来拜见,一是与你相认,二是想与你协商联手讨贼事宜。” “哦,原来如此。”陈应良哦了一声,忙又问道:“贤侄,那么王郡丞的军队目前在那里?” “目前在山阳。”王仁则恭敬回答,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请陈叔父放心,我叔父他这次带来了两万军队,全都是剿灭刘元进时历练出来的精兵,战斗力十分可靠,足以协助叔父剿灭杜伏威与李子通这两股乱贼!” “是吗?”陈应良露出喜色,忙又问道:“王郡丞的大军,是何时抵达的山阳?此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四天前到的山阳。”王仁则顺口回答,又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双手捧到陈应良的面前,恭敬说道:“这是叔父的亲笔书信,请陈叔父过目。” 陈应良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发现王世充在书信上说的情况与王仁则的介绍大同小异,除了一大堆认亲戚拉关系的废话,再有就是主动提出愿意出兵给陈应良帮忙,剿灭严重威胁江都北部安全的杜伏威队伍,而事成之后也不要陈应良什么回报,连粮草军需什么的都只要陈应良负担一半,与陈应良套交情处朋友的态度十分诚恳。 看了王世充的书信,陈应良盘算了有一点时间,这才微笑说道:“想不到王郡丞如此热心国事,竟然主动要给我军帮忙,本官实在是喜出望外,请贤侄给王郡丞带一句话,本官谨代表张须陀大使与十二郡将士,拜谢他的支援之恩。也请他尽快渡过淮河,与我军联手讨贼。” 见陈应良一口答应邀请江都军渡河杀敌,王仁则也是大喜过望,忙向陈应良行礼,并且请求陈应良出具邀请公文,以便江都军渡河越郡作战,陈应良则大笑说道:“贤侄远来辛苦,不用急,来人,快快准备酒席,本官要亲自为仁则将军接风洗尘,感谢王郡丞的主动增援大恩。” 下令准备了酒席,陈应良又召来了魏徵、袁天罡和一干武将走狗,当众出示了王世充主动提出增援书信,又一次当众感谢王仁则,在席间与王仁则言谈甚欢,王仁则也极力巴结陈应良的麾下众人,刻意结交的态度十分诚恳,之前与齐郡友军联手时没少斗气的谯郡众将见对比如此鲜明,与王仁则当然也是言笑极欢,最终大家尽欢而散,王仁则也被陈应良留在了军营之中休息一夜,答应第二天再给王仁则邀请出兵的公文。 口才不错的王仁则与同样油滑的马三宝勾肩搭背的出去了,谯郡众将也跟了出去,也是到了中军大帐里只剩下陈应良和魏徵、袁天罡三人时,陈应良才微笑着向魏徵和袁天罡问道:“两位,王世充主动要给咱们帮忙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好事,难得的大好事。”袁天罡答道:“以我军现在的实力,想要同时铲除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两个大贼,确实有些困难,有王世充的两万军队帮忙,把握就大许多了。” “想不到王世充还是一个勇于担责的人。”魏徵也说道:“久闻王世充为人圆滑,真没想到他还能如此忠于朝廷,勤于国事,居然主动提出增援淮北,这样的地方官员,实在不多见。” “增援我们?”陈应良笑了,慢悠悠的说道:“如果你们认为王世充增援我们,是为了勤于国事,忠于朝廷,那你们就是大错特错了。” “什么意思?”袁天罡和魏徵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陈应良这话的含义。 “王世充是在救他自己。”陈应良慢条斯理的说道:“今年年初,圣上派遣王世充平定刘元进之乱,特许王世充在淮南招兵买马,组建新军,结果这家伙乘机招募三万五千军队,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下地方官中掌握军队最多的人,光以兵力而论,连张须陀的兵力都及不上他。然而刘元进被平定之后,江东淮南一带却再无战事,王世充那三万多军队一直闲着,他如果再不赶紧找点事做,恐怕要不了多久,朝廷要求他裁减军队甚至解散军队的旨意就要来了。” “副使,你的意思说,王世充并没有诚意帮我们,只是想利用这场战事,保住他的麾下兵马?”袁天罡惊讶问道。 “肯定不止这一个目的。”陈应良冷笑说道:“想要再立功勋,升官发财,这肯定是他王世充的另一个目的。说不定还想指望我吃上一两个败仗,他好乘机证明他比我更强,比我更适合担任这十二郡讨捕副使的官职。” “陈副使,你是否太过恶意揣测王世充了?”魏徵皱眉问道。 “我当然不是恶意揣测。”陈应良更是冷笑,道:“之前杜伏威在东海流窜的时候,他王世充干嘛去了,为什么不马上出动他的军队,把杜伏威扼杀在萌芽中?现在杜伏威东山再起了,在皇帝陛下的龙案上够分量了,又打听到我出兵东进了,他又急匆匆的出兵来了,不是想分功劳立奇功是什么?” 魏徵沉默,袁天罡则赶紧问道:“副使,既然你觉得王世充如此不怀好意,那你为什么还要邀请出兵东海?” “三个原因。”陈应良竖起了三个指头,沉声说道:“第一,我们的力量确实有些不足,没把握干掉杜伏威和李子通。需要王世充帮忙平叛。第二,我想见见这个王世充,了解一下他的具体情况,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以便将来相处。第三……。” 说到这,陈应良顿一顿,这才微笑说道:“久闻江淮士卒强悍,作战勇猛,王世充辛辛苦苦把他们组建训练成军,放在没有战事的江都闲置未免可惜,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军队弄到淮北来,在我指挥下平叛杀贼?好钢,要用在刀口上嘛。” 魏徵和袁天罡都不吭声,只是一起在心里骂了一句,“卑鄙小人!还有脸说王世充不怀好意,你们俩就是一丘之貉!” ……………… 夏丘到山阳有水路可通,秋收后又北风渐起,顺风顺水之下,王仁则带着陈应良的公文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回到了正屯兵在山阳城外的王世充面前。叔侄见面后,纯种胡人的王世充见王仁则满脸笑容,便微笑问道:“拿到了?” “当然拿到了。”王仁则笑嘻嘻的拿出了公文,笑着说道:“不但拿到了,陈小子还对小侄是千恩万谢,对叔父你也是感激不尽,说了几大筐的感谢话。” “很好。”王世充满意点头,一边接过公文打开观看,一边问道:“陈应良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如传闻中一样,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狗屁!”王仁则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脏话,没好气的说道:“咱们都被传闻骗了,陈应良那小子现在只有十八岁,完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他的麾下将士告诉我,那小子到现在都还没有亲手杀过一个敌人,基本上连血都没有见过!不过他麾下那几个将领,叫什么马三宝、阚稜和程咬金,都是硬点子,尤其是程咬金和阚稜,小侄和他们比划了几下,觉得即便真打,恐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什么?”王世充抬起了头来,脸上也露出了警惕神情,缓缓说道:“这么说来,这个陈应良小子比我预想的还要难对付,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为什么?”王仁则惊讶问道。 “很简单,你想想就知道了。”王世充冷冷说道:“既然他陈应良小子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那么他是如何建立如此之多的功勋,连战连胜从无败绩?又是如何让如此之多的勇猛将领俯首听命?从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这个陈应良小贼必然是一个诡计多端,手腕高超的奸滑之辈,我们想从他手里夺走剿平杜伏威、李子通的功劳,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王仁则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赶紧点头附和王世充的判断,然后赶紧又问道:“叔父,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传令三军,即刻准备渡河事宜。”王世充不动声色的吩咐道:“明日渡河,屯兵淮河北岸,多设旌旗战鼓,让杜伏威和李子通探听到我们已经渡河。” “叔父,用不着这么急吧?”王仁则一楞,说道:“陈应良小子目前还在夏丘,没有五六天时间,赶不到东海战场啊?” “傻小子,怎么不用点脑子想想,叔父为什么要这么做?”王世充奸笑说道:“我们有多少兵力?两万!陈应良小子才多少兵力?二十五个团五千多人!你觉得杜伏威听说我们渡河北上后,是愿意先和我们交战?还是愿意先和陈应良小子交战?” 王仁则恍然大悟,顿时放声大笑,连赞叔父高明。偏巧就在这时候,王世充的中军大帐外,突然快步进来了一名猎装少女,年约十五六岁,个头高挑身材优美,黑发碧目,皮肤雪白,兼有中外风韵,却是王世充的独生女儿王雪姬,手里提着一只死狼大声说道:“爹爹,你看,这条狼多大啊?女儿我只用了一箭,就把它给射死了,我的箭术是不是又进步了?咦,八哥,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没什么。”王仁则赶紧摇头,又微笑说道:“十三妹好箭法,竟然一箭就射中了狼腰要害,这份箭术,都快赶上我了。” “去!我的箭术本来就比你强!”王雪姬不屑的顶了一句,又快步上前,把死狼往王世充的帅案上一扔,抱着王世充的胳膊摇晃撒娇,“爹,军队在这里,猎物太少,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条狼。听说东面的山里野兽多,明天你带我去山里打猎怎么样?女儿要再射几条狼,给你做一条狼皮毯子。” “不行啊,爹去不了啦。”王世充拍着爱女的头发,微笑说道:“明天我就要带着军队渡河北上了,不过也没关系,淮河北岸的猎物更多,过了河后,爹不仅带你去猎狼,还要带你去猎一个更大的猎物。” “更大的猎物?”王雪姬一楞,忙问道:“什么猎物?老虎吗?” “当然不是老虎。”王世充微笑,淡淡说道:“是战功,还有圣宠。” 第176章 尔虞我诈 王世充的策略十分有效,大模大样的从山阳渡过淮河,屯兵淮河北岸,多设旌旗栅栏,白天敲鼓,晚上鸣锣,营地连绵超过十里,把本就十分浩大的气势搞得更加浩大。这么大的动作,正在沭阳南面流窜的杜伏威队伍那怕是瞎子,也知道官军的征讨大军来了,而且来的数量还相当不少。 陈应良很快也知道了王世充的这些动作,结果陈应良也当场就破口大骂了起来,“狗娘养的王世充!你他娘的还真不愧是西域来的胡狗,果然是又阴又狠,这么不要脸的招数也用得出来,你他娘的是来帮我?还是来坑我?” 自打给陈应良当牛做马以来,袁天罡和魏徵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应良如此失态,如此没有风度的破口大骂,惊奇之下,袁天罡忙问道:“副使,出什么事了?王世充那里得罪了你,你为何如此动怒?” “王世充这个狗娘养的没得罪我,他只是在故意坑我!”陈应良怒气冲冲的说道:“他故意把声势搞得这么浩大,摆明是了想告诉杜伏威和李子通,说他的人多势众,兵力强大不好惹,引诱杜伏威和李子通柿子拣软的捏,带着他们的贼军先往西面来,先和我决战,然后不管谁胜谁败,他王世充都可以躲在后面拣便宜,等我们和杜伏威、李子通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王世充就可以伸手出来摘桃子,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收获。” 袁天罡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陈应良和王世充为什么能当上高官,自己却连一个七品县令的官职都保不住。另一旁的魏徵则神情沉默,片刻后才说道:“王世充此人,口是心非,口有蜜,腹有剑,若掌重权,必为天下大害!” “副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袁天罡小心翼翼的问道:“王世充如此不安好心,我们是否放弃这次作战?”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放弃?”陈应良闷闷不乐的说道:“王世充已经摆出了恐吓杜伏威和李子通的架势,我们如果再放弃这次作战计划,杜伏威和李子通就肯定就要西窜进下邳杀人放火了。” 闷闷不乐的说完,陈应良叹了口气,吩咐道:“让军队按照原定计划东进,先过了泗水,到宿豫城外立营,然后再慢慢考虑对策。” 两天后,兵力仅有五千余人的谯郡隋军顺利渡过泗水,来到泗水东岸的下邳郡治宿豫城下立营,下邳太守朱永率领城中官员出迎,心情正不好的陈应良也没客气,直接就对朱永说道:“朱太守,这些迎来送去的过场就不走了,马上给驻扎郯县的裴郡丞去一道命令,让他即刻加强下邳北部的郯县与良城防御,一旦发现杜伏威贼军与李子通贼军西进,不可与战,只许守城,不可使城池沦落贼手。再有,把最新的敌人行踪报上来,我有用。” 朱永忙不迭的答应,一边去令北部二县,让县城即刻防御,一边报上最新的敌人动向,结果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杜伏威的队伍屯兵在沭阳东面的沭水南岸后,竟然没有新的大动作,倒是之前一直在劫掠胊山的李子通队伍突然放过了那些可怜渔民,带着他的队伍直接南下,从道路判断目的地很可能就是杜伏威的营地。仔细看了地图确认了这点,陈应良不由有些皱眉,沉吟道:“难道杜伏威与李子通已经勾搭上了?准备合兵一处?” “副使,不是应该,是肯定。”性格沉默寡言的阚稜难得开口,沉声说道:“末将在杜伏威帐下时,曾经听说过他在齐郡起兵的情况,知道他与李子通早在齐郡长白山时就已经认识,听说还有不浅的交情,他们联手是顺理成章。” 陈应良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因为沭阳那边早有探报,说是杜伏威在吞并了赵破阵后,兵力已然达到三万五千余人,同时东海太守尹翁也向陈应良报告,说是李子通的队伍也有一万五六千人,两股贼军如果真的合二为一,兵力就马上超过五万之数,手里只有五千多军队的陈应良可不想和这么多的敌人正面硬拼——也不是不能硬拼,只是这么做肯定会死伤惨重。 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拿定了主意,向袁天罡吩咐道:“袁先生,马上替我写一道求援信给王世充,就说我们探得确切消息,杜伏威与李子通二贼已经决定联手,二贼合兵后军队超过五万,是我军的十倍以上,我军兵少难敌,只能放弃东进东海的预定战术,暂时留驻宿豫确保下邳郡治安全,请他率军西上宿豫,与我军合兵一处,然后再商议破敌之策。” “副使,王世充绝对不可能答应啊。”袁天罡有些惊讶的说道:“王世充如果西上宿豫,那他的淮水防线就会出现巨大破绽,杜伏威和李子通再乘机突破淮河防线,杀进江都境内,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王世充当然不会答应,那个老滑头怎么可能吃这样的亏?”陈应良冷笑道:“我知道他会拒绝,只是他拒绝了以后,我就有了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了不是?只要能够讨价还价,我就可以想办法让他王世充打这个主力,先和杜伏威、李子通正面硬拼,然后我再出手摘桃子。” 袁天罡恍然大悟,这才赶紧提笔写信,然后又派人紧急送往王世充大营,而宿豫与山阳之间也有泗水航道可通,顺风顺水之下,陈应良的求援信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了仍然屯兵在淮水北岸的王世充面前。而看完了陈应良的书信后,王世充倒也象陈应良那么没风度的破口大骂,只是冷笑说道:“果然是个奸猾小子,分明是害怕本官躲着后面拣便宜,拿这样的借口来讨价还价,想得美!” “陈应良小子是想讨价还价?”王世充的四哥王世恽惊讶问道。 “不错,是想讨价还价。”王世充点头,冷笑着说道:“他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扔下淮水防线不管向他靠拢,却故意向我求援,就是想让我拒绝,让我和他仔细商讨进兵之策,然后乘机把我们推到前面,替他扛住正面,他就可以乘机躲在后面拣便宜。” “他娘的,这个奸滑小子。”王世恽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道:“贤弟,那干脆别理他,咱们直接退回淮南,让他和杜伏威、李子通自己打去。” “这你就太小看陈小子了。”王世充笑笑,道:“陈小子驻兵宿豫不再东进,摆明了就是在提防我们突然退回淮南,如果我们又退回淮河南岸,他在宿豫就算独力应对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联军也不怕,因为他有下邳郡治宿豫的坚城可倚,又有泗水天险可守,挡住杜李二贼西进并不难。然后他只要守住一段时间,没有后方全靠劫掠补给的杜李二贼粮草一旦告罄,就只能是乖乖退走了。到了那时候,临阵退兵的我们,在朝廷和皇帝面前也无法交代了。” “奸诈小贼。”王世恽又骂了一句,这才问道:“兄长,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王世充很轻松的一挥手,道:“先和陈应良小贼谈判,讨价还价,引诱他离开宿豫,进入没有城池天险可守荒野之中,然后再设计让杜伏威和李子通先去收拾他。” “讨价还价容易,但如何引诱杜伏威和李子通先去收拾他?”王世恽担心的问道。 “更容易。”王世充笑道:“派个人去招安杜伏威,假意劝说杜伏威向我们投降,乘机把陈应良小子的虚实告诉给杜伏威,杜伏威上次西窜谯郡,结果被陈应良小子阴了,弄得杜伏威元气大伤,还差点把命送在谯郡,肯定一直怀恨在心,发现有机会报仇,那里还会错过?” “贤弟高明,果然妙计。”王世恽放声大笑,赶紧按着王世充的安排布置依计行事,一边再派王仁则到宿豫去和陈应良讨价还价,一边派遣使者携带王世充的亲笔书信前往杜伏威大营招降,并交代使者乘机将陈应良的虚实告诉给杜伏威。 彼此间尔虞我诈之下,一幕很可笑的场面出现了,嘴上说着联手破贼,陈应良却率军驻扎在泗水东岸的宿豫城下,深沟高垒不肯再东进一步,王世充也十分谨慎的驻扎在淮水北岸,背靠历阳多立栅栏,不肯继续北上一步,彼此距离杜伏威营地的距离都是一百二十里左右,却谁都不肯首先动弹,互相之间都盼着对方去打头阵,都盼着对方去扛住战场正面,却谁都不肯吃这个亏,也谁都想占后发制人的大便宜。 陈应良和王世充这两大贱人的钩心斗角,当然是白白便宜了正被两面夹击的杜伏威,让杜伏威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孤军作战的最危险时刻,成功等到了老朋友李子通带着援军南下会师,合军一处兵力超过五万,实力为之大涨。同时杜伏威还无比意外的迎来了王世充的招降使者,也看到了王世充亲笔所写的情真意切的招降书信。 王世充的招降书信再是诚恳动听也没用了,杜伏威再是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就在半年多前,王世充在吴郡通玄寺的佛像面前焚香发誓,承诺刘元进的余党投降不杀,结果等到刘元进的残部投降得差不多了,王世充又把这三万多人全部埋进了田里做肥料!前辙有证,杜伏威傻了才会相信王世充的招降书信!所以看了王世充的招降信后,杜伏威除了放声大笑外,再有就是马上下令把使者推出帐外斩首了。 辅公祏及时开口制止杜伏威的冲动行为,刚与杜伏威会师的李子通身后,也站出了一名中年文士,向杜伏威拱手说道:“杜大王请息怒,王世充为人虽然卑鄙,素无信义,但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此人还是事实上的官府使者,杀之不仅无益,还会有伤道义,不利于杜大王的声名。”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杜伏威打量着那文士问,发现那文士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瘦,并不起眼,看举止却甚是儒雅有礼,似乎受过良好教育。 “杜兄弟,给你介绍一下。”李子通开口,替杜伏威介绍道:“这位是毛文深毛先生,自幼喜读兵书经史,曾经在东安做过县中主薄,只因恼恨官场黑暗,负气辞官不干,我这次南下经过东安,他就投奔到了我的军中,帮我出谋划策,处理文书帐目,是一位很难得的人才。” 杜伏威是个很有抱负的大贼头,知道文职人才的重要性,听李子通这么一说便立即点头,道:“原来是李大哥的心腹,来人,快给毛先生设座。” 帐中贼兵答应,立即给毛文深搬来一个胡凳,放在了李子通的旁边,毛文深礼貌谢了却不坐,只是又向杜伏威替那使者求情,杜伏威见辅公祏也反对斩使,便大手一挥说道:“好吧,既然毛先生与辅大哥求情,那就让他滚吧。” 死里逃生的王世充使者大喜,赶紧行礼道谢,然后赶紧告辞,毛文深却又拦住了他,说道:“且慢,放你走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有一个问题我要问你,既然你的上官王世充出兵征讨我们,那么他的军队渡过了淮河之后,为何又按兵不动,不再北上一步?” “毛先生,不是小人不想回答你,是小人真不知道啊。”那使者哭丧着脸说道:“小人只是王郡丞的军中书办,没有资格参与军机大事,不知道王郡丞他为什么要按兵不动啊。” “无妨,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毛文深不动声色的说道:“听说你们的军队连营十里,军旗极多,你们王郡丞这次究竟带了多少军队北渡淮河?” “三万精兵,就是我们王郡丞当初平定刘元进时的主力。” 使者有些胆怯的按照王世充的吩咐交代了一个假数字,然后又赶紧补充道:“毛先生,陈副使那边的情况,我也非常清楚,陈副使这次带来了二十五个团五千多人,其中四个团是骑兵,七个团是重步兵,剩下的全是轻步兵。” “我还知道,陈副使这次东征没带多少粮草,之前是靠通济渠运粮补给,后来离开夏丘东进后,陈副使的军队就靠下邳的地方官府供给,目前他的粮草主要是靠宿豫供给,宿豫城里只有一千多乡勇守卫,守将是下邳都尉邓成春。除了这些,小人还知道陈副使没有后军,他余下的军队全在谯郡,一时半会赶不到东海战场。” 听到王世充使者的介绍,目前还不是很清楚陈应良实力情况的杜伏威、辅公祏和李子通等人顿时是大喜过望了,毛文深却是面露奇色,疑惑问道:“你不是王世充的军中书办吗?怎么会这么清楚陈应良的军队情况?还连他的粮草情况和后军情况都知道?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使者傻眼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毛文深的问题,已经吃过大亏的杜伏威却疑心大起,大喝道:“说,不然要你的命!” 王世充的使者汗如雨下,还是不敢回答,毛文深却突然露出了笑容,微笑说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陈应良的军中情况,应该是王世充详细介绍给你,再让你故意告诉我们的吧?” “你怎么知道?”使者大惊失色,脱口反问。 “毛先生,你怎么知道的?”杜伏威和辅公祏等人也是大惊失色。 “我猜到的,以王世充的为人,干出这样的事很正常。”毛文深微笑回答,又向杜伏威拱手说道:“杜大王,请把这个使者暂时拘押到帐外,学生有几句话要说。” 杜伏威一挥手,让贼兵把那使者押到了帐外,而那使者前脚刚走,毛文深马上就向杜伏威和李子通行礼笑道:“恭喜杜大王,恭喜李大王,恭喜公祏兄,天此良机,已在眼前,此番官军进讨,我们不仅用不着担心无法抵挡,还很有机会大破陈应良与王世充二军了。” “毛先生此言何意?”杜伏威大喜问道。 “陈应良与王世充在钩心斗角,都不想首先出兵与我们交战,也都想躲在后面拣便宜。”毛文深微笑说道:“王世充渡淮河却不北上,多立营寨旌旗,其目的不外乎虚张声势,恫吓我们不敢与之交战。陈应良屯兵宿豫却不东进,是因为他的力量不足,没有把握击破我们的联军,这才被迫据城守险。此二人都指望对方首先出兵,待到对方与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拣便宜抢战功,以最小代价击破对方。” 见杜伏威等人点头,赞同自己的分析,毛文深又说道:“学生能够猜到王世充使者对陈应良军情的介绍,出自王世充的亲自介绍,也正是此理。学生可以断定,王世充使者介绍的陈应良军情定然不假,就算有所出入也绝对不大!因为王世充希望我们抓住陈应良的实力不足的机会,主动向陈应良发起进攻,然后不管谁胜谁败,只要我们的实力消耗到一定程度,他王世充就可以马上出手拣便宜!” “言之有理。”辅公祏赶紧点头,冷笑说道:“干出这样的事,也正符合王世充的为人!” “毛先生,那你刚才说的天赐良机,又是什么意思?”李子通赶紧问道。 “天赐良机,当然就是王世充派来的这个使者。”毛文深微笑说道:“几位大王只要把这个使者送去交给陈应良,再写一道书信把他的军情与这个使者的所言所行,一一如实告诉给陈应良,你们觉得,陈应良和王世充这两个奸贼,还有可能继续携手合作吗?这两个奸贼翻脸成仇了,我们把他们各个击破的天赐良机,不就马上到来了?” “妙计!”杜伏威一跃而起,欢喜说道:“快,依计行事,离间了陈应良和王世充这两个奸贼,让他们翻脸成仇了,我们就马上出兵西进,去找陈应良奸贼报仇!” “杜大王,怎么能先是陈应良?”毛文深有些吃惊,忙说道:“离间了陈应良与王世充这两个奸贼后,我们的首选目标,应该是王世充才对啊?” 第177章 难得糊涂 “你说什么?”杜伏威的欢喜语气戛然而止,脸上也有些变色,盯着毛文深问道:“你说我们的首选目标是王世充?你到底读没读过兵书?谁强谁弱难道都不知道?” “杜大王,且请息怒,听学生慢慢道来。”毛文深并无惧色,语气平静的说道:“不错,与陈应良相比,王世充是比较强一些,但学生还是认为应该首先与王世充决战,这样我们才可以避免两线作战的窘境,也更有取胜把握,同时击败王世充后,我们在战略方面才更有回旋余地。” 听到毛文深的坚定语气,杜伏威有些糊涂了,辅公祏则赶紧说道:“毛先生,请直言详细。伏威兄弟,你别急,我们的时间很充足,听毛先生先把话说完。” 杜伏威点头,李子通也鼓励毛文深有话直说,毛文深这才竖起了三个指头,说道:“原因有三,第一,我们迅速击破陈应良狗官的把握很小,陈应良屯兵宿豫,左挨坚城,背靠泗水,有城池可倚,有泗水可守,我军向陈应良发起进攻,倘若陈应良一味坚守不战,那么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不多的粮草就会告罄,只能被迫退兵。” “第二,王世充并非不想与我军交战,他身为江都郡丞,没有被动坚守淮水防线,却选择渡河北上,屯兵北岸,很明显就是冲着剿灭我们的战功来的。他之所以故意向我们泄露陈应良军机,其目的也不过是诱导我们先与陈应良交战,而我军强攻据险坚守的陈应良,一旦不能迅速拿下,师老兵疲露出破绽,王世充定然会立即出兵攻打我军背后,届时我军前后受敌,必然被动!” “第三,别看王世充兵多,其实他比陈应良好对付。”毛文深继续说道:“王世充背水安营却无城池依靠,粮草全靠淮河南岸补给,乃是犯了兵家大忌。我军与之交战,决战能够直接攻破当然最好,即便决战难胜也无所谓,我们可以利用兵力优势,分兵渡河,骚扰切断他的粮道,那么不出半月,王世充必然不战自溃。” “除此之外,我们首先与王世充决战,还不必担心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毛文深微笑着补充道:“陈应良的兵力本来就少,出兵增援王世充必然要慎之又慎,没有把握绝不敢弄险出兵。我们又把王世充的使者送交与他,让他知道王世充的无耻行径,陈应良大怒下肯定会存着对王世充见死不救的心思,让我们可以心无旁骛的与王世充全面决战。待我军再将王世充击破,那么就是进可渡淮南下,退可回兵攻打陈应良,立于不败之地。” 听了毛文深这番滔滔不绝的见解,颇为信任毛文深的李子通倒是连连点头,辅公祏却是陷入沉思,半晌才向杜伏威问道:“伏威兄弟,毛先生这些话,你怎么看?” 杜伏威的脸色有些阴沉,半晌才突然吼道:“纸上谈兵!胡说八道!自古用兵,岂有先强后弱之理?陈应良小贼才有多少兵马?王世充又有多少兵马?三万!三万官军!我们怎么可能把王世充迅速击破?” “杜大王,难道你相信王世充在淮河北岸真有三万军队?”毛文深有些哭笑不得,道:“王世充连营十里,摆明了就是在虚张声势,怎么可能让他的使者告诉我们他的真正兵力数量?如果杜大王你不信,可以马上再去审问那个使者,稍微对他用点刑,应该就能知道王世充的真正兵力了。” 杜伏威楞了一楞,然后向辅公祏使了一个眼色,辅公祏会意立即出帐,帐外也很快传来耳光声与皮鞭声,然后辅公祏很快又回到了中军大帐里,向杜伏威说道:“伏威兄弟,毛先生猜对了,那个使者刚才是没说实话,王世充带过河的军队只有两万,所谓的三万军队,是王世充指使他说的谎。” “奸贼!果然和陈应良小贼是一丘之貉!” 杜伏威骂了一句脏话,李子通却是呵呵大笑,很是满意毛文深给自己争到面子,然后乘机劝说杜伏威采纳毛文深的建议,先和王世充决战。但杜伏威反复盘算后,仍然还是摇头说道:“不可冒险,就算王世充这个奸贼只有两万军队,也仍然还是比陈应良难对付。而且李大哥,你是没和陈应良那个小贼打个交道,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奸诈,把他放在我们背后不去理会,等于就是把一条毒蛇揣在了怀里,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偷袭反噬。” 见杜伏威始终不肯采纳毛文深的建议,辅公祏有些担心会影响自军与李子通队伍的亲密关系,便说道:“伏威兄弟,李大哥,毛先生,既然大家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那我们干脆这样,先把王世充的使者押去交给陈应良小贼,先把这两个奸贼的关系给离间了,侦察他们的反应动向,然后再决定如何用兵不迟。” 辅公祏这个折中的主意获得了杜伏威与李子通的一致赞同,辅公祏也立即提笔给陈应良写信,把王世充出阴招的前后经过向陈应良如实介绍,毛文深虽然觉得杜伏威有些浪费时间和粮食,但不是带头老大也没有办法,只能默认这个办法,同时毛文深又建议道:“杜大王,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让你的使者直接告诉陈应良小贼,只要他不干涉我军与王世充之间的决战,那么我军击破王世充后立即渡河南下,决不留在淮北给他找麻烦。如此一来,便可以进一步坚定陈应良对王世充见死不救的心思。” 杜伏威看了毛文深一眼,冷冷说道:“急什么?我们还没有决定是先攻打陈应良,还是先攻打王世充。” ……………… 一天多时间后,王世充使者被顺利押解到陈应良军中,辅公祏的亲笔书信,也被一同送到了仍然还在与江都军代表王仁则讨价还价的陈应良面前。看完了辅公祏的书信,陈应良的两个参谋袁天罡与魏徵当然是暴跳如雷,就连稳重正直如魏徵都难免是爆了粗口,大骂王世充人面兽心,心狠手辣,为了获取战术利益竟然不惜出卖友军军情,然后魏徵还建议道:“陈副使,此事不能善罢甘休,卑职认为,你应该立即向朝廷禀报此事,请皇帝陛下给王世充降罪!” 与袁天罡、魏徵相反,这几天没少在背后大骂王世充不是东西的陈应良却象突然换了一个人,不仅再没有毫无风度涵养的破口大骂,相反还露出了一些微笑,吩咐道:“来人,马上把王仁则请来中军大营议事。” “副使,你想直接和王世充翻脸?”袁天罡有些吃惊,赶紧提醒道:“大敌当前,直接和王世充翻脸有百害无一利,不如对他暂时隐瞒此事,暗中向朝廷禀奏王世充的罪行,请朝廷出面收拾他。等朝廷的旨意下来,这场大战也差不多了,我们就算和王世充翻脸也影响不大了。” “我傻了才和王世充直接翻脸。”陈应良笑笑,又吩咐道:“去叫王仁则来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的用意了。还有,让人把王世充和杜伏威的使者一起带来,把王世充使者的嘴巴堵上,押到帐外来侯命,不许他说一个字。杜伏威的使者嘴巴也堵上,押在后帐,让他听到我和王仁则的对答。” 袁天罡将信将疑的下去传令了,过得片刻,王世充的倒霉使者首先被押到了帐外,杜伏威派来的使者也被押到后帐由亲兵看守,接着还不知道消息的王仁则也被请到了大帐里,见面行礼后,陈应良也没客气,直接就把辅公祏那道书信递给了王仁则,微笑说道:“贤侄,这是大贼头辅公祏写给我的书信,你看看。” 王仁则当然很是纳闷陈应良为什么会要自己看信,然而把书信只看得几眼后,王仁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额头上很飞快渗出汗水,然后赶紧喊道:“陈叔父,离间计!这是离间计,是乱贼的离间计!我的叔父与你既是同僚又是亲戚,怎么可能会把你的军情故意泄露给杜伏威乱贼?陈叔父,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的叔父啊!” “我当然相信你们。”陈应良微笑说道:“这道书信上介绍的军情,说实话也不算什么机密,杜伏威逆贼只要多派斥候侦察就能知道,想拿这样粗浅的离间计糊弄我,没那么容易。” 王仁则松了口气,赶紧向陈应良道谢,感谢陈应良对自己叔侄的信任。再接着,陈应良又让亲兵把那个王世充使者押进了大帐,向王仁则微笑说道:“仁则贤侄,这个人是杜伏威逆贼派人押来的,说是世充兄派去与他交涉联络的使者,我还没审问他,也懒得审问他,你把他带回去交给世充兄,由你们处置。” 王仁则一听更是大喜,忙又拱手作揖的道谢,还一口咬定说这个使者是假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陈应良则又微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假使者,是杜伏威派来的死间,所以我也难得听他的胡说八道了,仁则贤侄你把他带回去严加审问,从重定罪,千万用不着和他客气。” “一定,一定。”王仁则点头哈腰,心里也暗暗有些佩服陈应良的拿得起放得下,明知道使者不可能有假,但为了继续保持与江都隋军的友好关系,保持现今联手夹击杜伏威的局面,居然干脆装糊涂装傻。 “还有件事。”陈应良又说道:“仁则贤侄,我们顺便也把进兵计划定了吧,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我们谯郡队伍与你们江都的队伍,距离杜伏威的大营都是一百二十里左右,你今天就回去报信,明天做好准备,后天我们一起出兵进攻杜伏威的大营,每日行军都是四十里,三天后一起抵达杜伏威的大营外会师,联手进攻如何?” 王世充和陈应良讨价还价的目的王仁则当然知道,目的就是让陈应良的队伍动起来,离开泗水宿豫这个易守难攻的战场,然后杜伏威自然会柿子拣软的捏,立即西进先和陈应良决战。现在一听陈应良终于愿意爬出宿豫乌龟壳向东进兵了,王仁则当然是欢喜万分,马上又点头哈腰的说道:“陈叔父所言极是,小侄也一直觉得这个进兵计划最为稳妥,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小侄回去后,一定请叔父他依计行事。” “贤侄,别急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微笑说道:“贤侄你也知道,我这次只带来了二十五个团五千多人,兵力实在太过单薄,倘若杜伏威贼军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倾巢出动先向西线而来,我就只能是立即牵着他们立即退回宿豫战场,据险而守,利用有利地形与贼军抗衡,到了那时候,还要请世充兄立即西进,攻打贼军背后,与我军联手前后夹击,共破贼军。” 眨巴眨巴有些泛蓝的眼睛,王仁则马上又拱手说道:“陈叔父的苦衷,小侄明白,请叔父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立即出兵西进,与叔父联手夹击杜伏威乱贼!”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应良大喜,一拍面前帅案说道:“请贤侄即刻回去报信,后天上午,我们一起出兵,两路并进,同捣杜伏威贼巢!” 王仁则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去,还更加欢天喜地的带走了那个至今还被堵住嘴巴的倒霉使者。看着王仁则离去的背影,袁天罡和魏徵都是大为不解,忙一起向陈应良问道:“副使,就这么算了?这也太便宜王世充了吧?” “当然不是这么算了。”陈应良笑道:“难道你们忘了?我的后帐里,还有一个杜伏威的使者?把他带出来。” 被堵住嘴巴押在后帐的杜伏威使者被推出来了,直接押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也没让亲兵给他松绑松嘴,只是微笑说道:“刚才我和王世充侄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同样倒霉的杜伏威使者点头,嘴里呜呜,也不知道是在说听到了,还是说想请陈应良复述一遍。而咱们的陈大队长是个细心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便又说道:“我和王世充约定,后天我们一起出兵,每天行军四十里,如果我发现你们倾巢西进,我就马上退回宿豫坚守,让王世充攻打你们的背后,前后夹击,大破你们。” “所以。”陈应良露出了些笑容,补充道:“你回去可以直接告诉杜伏威和李子通,他们如果想找我决战很容易,只要他们有把握攻破宿豫城就尽管来,当初我在东都,面对杨玄感的十万攻城大军还没怕过,还怕他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小贼头了?我的话,记住没有?” 杜伏威使者赶紧点头,表示已经记住。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顺便带句话给杜伏威,我现在已经是朝廷的十二郡讨捕副使了,职责所在,他如果一定要在我的治下胡闹,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周旋到底的,他如果聪明的话,就干脆滚出我的治下,爱去那去那,我管不着!——这话记住没有?” 杜伏威使者赶紧又点头,陈应良笑笑,这才命令亲兵释放杜伏威使者回去报信,又交代绝对不能让王仁则的人看到这个使者,亲兵领命押解使者而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袁天罡和魏徵才隐约明白了陈应良的真正用意,忙低声向陈应良问道:“陈副使,你是想暗示杜伏威,他只要南下去找王世充的麻烦,我们就不出兵给王世充帮忙,随便他和王世充怎么折腾?” “当然。”陈应良笑笑,说道:“其实换成我是杜伏威,那我一定会先带着军队去找王世充决战,而不会首先西进来宿豫。因为我们谯郡军队有宿豫城池和泗水天险可守,想要攻破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还随时可能被实力足够的王世充从背后插上一刀。” “先和王世充决战,对杜伏威而言就十分有利了,首先就是不必陷入攻坚苦战,还能连淮水都不用渡就可以和王世充决战,很有利于速战速决,同时我们谯郡军队兵少,杜伏威只要安排少量军队保护后方就可以防范我们偷袭。而杜伏威一旦在决战中击破王世充,那么他在战略方面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向南可以突破淮河,到远比东海和下邳富裕的江都去抢钱抢粮抢美女,也可以回过头来找我决战,挟大胜之威报当初的一箭之仇,进可攻,退可守,完全把握战略主动。”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陈应良又微笑说道:“之前我还担心杜伏威目光短浅,只想报仇而不顾一切,但是从这小子拿使者来离间我和王世充这点来看,这小子还是有点头脑的,我给他这么多的暗示,还直接把我的进兵作战计划告诉了他,估计他怎么都会做出聪明的选择了。” 袁天罡与魏徵连连点头,少不得一起称赞陈应良与王世充果然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搭档,然后袁天罡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副使,万一杜伏威不肯听话怎么办?他和你的仇可不小,如果他执意报仇一定要来和我们决战,我们又当如之奈何?” “来就来吧。”陈应良笑道:“了不起就是让王世充多分点功劳,反正我们有城池可守,打守城战比较轻松,用不着担心损失会太大。” “还有,你们以为我真是拿他杜伏威没办法?”陈应良很神秘的笑道:“不要忘了,杜伏威可是刚刚才和李子通联手,彼此间自然少不了还有隔阂和矛盾,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利用这些隔阂和矛盾,只不过是担心他王世充乘机拣走大便宜而已。他杜伏威要是真的敢来,没王世充帮忙我也不怕他。” 知道陈应良手段的袁天罡赶紧点头,笑着说副使大人果然高明了,魏徵却是仰天长叹,“难怪我的官位及不上王世充,也难怪王世充的职位赶不上副使你啊。” ……………… 袁天罡的担心最终还是多余了,第二天的下午,杜伏威的使者把陈应良的应对策略与原话带回贼军大营后,杜伏威当场就吐了血,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放声大吼,“奸贼!天杀你的陈应良奸贼!故意装糊涂不上当就算了,还反过来利用我的使者阴王世充!什么爱上那上那,想要我先去攻打王世充就明说!别说得这么好听!” “想不到陈应良这个小狗官,竟然比王世充这条老胡狗更奸诈。”历史上留名的毛文深也有些震惊,叹息道:“王世充老贼只是不要脸,陈应良小贼却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嚷,一有机会出手,就绝不留情,远比王世充老贼更可怕!” 摇头感叹完了,毛文深又赶紧向杜伏威、辅公祏和李子通拱手说道:“三位大王,明天官军就要两路并进了,你们也该下定决心了。学生还是那句话,先破王世充对我们最有利,而且王世充出兵北上之后,他之前修建的营地栅栏必然会在拔营起兵时遭到破坏,这点更加有利于我们与之决战,与他决战,远比攻打宿豫坚城更轻松。这一点,请三位大王务必三思。” 恨陈应良入骨的杜伏威板着脸不吭声,李子通则说道:“杜兄弟,我知道你恨陈应良那个狗官,想找他报仇,可你半年多时间都等下来了,又何必在乎多等几天?等我们收拾了王世充,再回过头来找陈应良小狗官报仇,又有什么了不起?放心,到时候老哥我一定继续帮你的忙!” 听到李子通这话,又见辅公祏也建议自己采取毛文深的正确策略,杜伏威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脚踢翻面前案几,大吼道:“传令下去,即刻准备出兵事宜,后天中午全军南下,找王世充狗官决战!破了王世充,再回头找陈狗官算帐!找阚稜那个狗娘养的叛徒算帐!” 第178章 小人碰上无赖 “看来老夫之前不仅是低估了陈应良,也低估了杜伏威这个乱贼啊。”听完了侄子王仁则从宿豫带回来的消息,王世充先是无比之震惊,震惊过后是沉默,许久后才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场大战没有老夫想象中那么好打,剿灭杜伏威与李子通二贼的战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独吞,陈应良和杜伏威这几个奸贼,都不是什么善于的主。” “贤弟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王世恽很轻蔑的说道:“我看陈应良那小子就是一个软蛋,明知道使者不可能有假,还故意装糊涂把使者交还给我们,摆明了是害怕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些贼头,更害怕把我们逼走,他一个人独力难支,这才向我们低头服软。” “兄长,你太小看陈应良小子了。”王世充摇头,冷笑说道:“他真的害怕独力难支,那他大可以装着没有发生这件事,悄悄记下这笔黑帐就行,又何必把使者交还给我们?可是他偏没有这么做,还大方的把使者交还给我们,等于是直接告诉我们,他不怕我们退回淮南,也不担心独力难支,我们愿意和他联手就联手,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袖手旁观,他凭一军之力就可以对付李子通和杜伏威的联军。” “就凭他那五千多军队?”王世恽嗤之以鼻。 “他的兵力是少,可他却有这个自信。”王世充又说道:“他的兵力击破杜李贼军或许很难,但进取不足,自保却绰绰有余,五千正规军守御一座粮草充足的宿豫城,杜伏威和李子通就是有十万贼军也很难攻破。” “父亲,孩儿认为叔父言之有理。”王仁则也恭敬说道:“陈应良的兵马是少,但胜在精锐,仅以武器装备而言,不仅远在全靠劫掠补给的贼军队伍之上,甚至还在我们的队伍之上,在有利地形上与杜李贼军正面抗衡,孩儿认为陈应良不会处于下风。” 对陈应良印象不是很好的王世恽重重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儿子的帮叔叔不帮老爸,然后才又向王世充问道:“贤弟,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按照与陈应良小贼的约定,出兵北上,两路并捣贼穴?” “继续按兵不动肯定不行了。”王世充摇头说道:“一是因为仁则贤侄已经代表我答应了两路并进的计划,我们多少也得守点信用。二是我们要让陈应良小贼动起来,只有他离开易守难攻的宿豫战场,才能引诱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西进和他决战,不然的话,搞不好那两个贼头害怕攻坚,就冲着我们来了。” “但陈应良小贼已经直接说了,贼军主力如果向西线开拔,他就要马上退回宿豫,这怎么办?”王世恽又问道。 “退就退吧,只要他能引诱贼军主力西进就行。”王世充大度的一挥手,道:“再说了,杜伏威也不是傻子,发现陈应良小贼西进,怎么也得等陈应良走远一些再出兵。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明日上午拔营起寨,向北出兵,每日行军三十里,让宋颢率军三千担任先锋。” “叔父,你记错了,是四十里。”王仁则赶紧纠正道:“小侄与陈应良约定的是每日行军四十里,如果我们每天行军三十里,就得用四天时间才能抵达预订战场,无法按时与陈应良会师。” “贤侄,是你记错了吧?”王世充不动声色的说道:“陈应良与你只是口头约定,没有公文书信为证,你就记错了约定的行军路程,应该是三十里才对?对不对?” “我记错了?”王仁则有些张口结舌,但是看到了王世充与王世恽脸上的笑容后,王仁则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赶紧拱手笑道:“叔父恕罪,是小侄记错了。” 王世充与王世恽一起放声大笑,然后王世充又立即着手安排进兵事务,期间王仁则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叔父,那个使者怎么办?” “这还用问?”王世充冷冷说道:“打发他去应该去的地方,这种卖主求命的无耻之徒,留下来只会是祸害!”王仁则心领神会,立即去亲手干掉那个倒霉使者不提。 于是乎,渡河数日后,大名鼎鼎的江都郡丞王世充终于守了一次信用,按照约定率领两万江都隋军北上了,还更加遵守口头约定的每日行军三十里,一里不多走,也一里都不少走,同时江都隋军此前修筑的坚固营寨也只能是被迫放弃,结果被遗弃的栅栏岗楼等物也没有浪费,王世充的军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无数的百姓流民涌入废弃营地,把王世充队伍辛辛苦苦砍伐而来的木材扫荡一空,用做越冬的柴禾,期间什么壕沟土垒等营防工事自然也遭到了不少破坏。 咱们的王世充王郡丞守信用重承诺,对友军是否重信用守承诺自然也无比关心,北上的同时自然少不得派人快马联络陈应良,借口报知自军动向,乘机了解陈应良是否依约出兵?结果让王世充使者吐血的是,他来到了宿豫城下后,不仅看到了原封未动的谯郡隋军营地,还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陈应良,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陈应良头一天夜里在巡营时受了风寒,还在出兵的清晨发起了高烧,不得不暂时放弃出兵计划。 “请回禀世充兄,请他放心,我明天一定出兵。”陈应良拉着使者的手,痛苦的呻吟说道:“我明天走六十里,后天再走六十里,保证与你们按时会师,绝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诅咒着不要脸的人最好早些病死,王世充的使者只能是赶紧离开宿豫回来报信了,结果在次日清晨回到军中后,王世充听到陈应良突然生病的消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这个天杀的小贼,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分明就是害怕老子不守信用,所以故意观望一天,竟然还用上了装病的借口,天下最无耻无赖之徒,就是这个陈应良小贼!” “贤弟,既然陈应良小贼失信在先,那我们也别和他客气!”王世恽恶狠狠的说道:“我们干脆也按兵不动一天,等确认了陈应良小贼的出兵动向再说!” 咱们的王大郡丞最大的优点就是什么都要,惟独脸不要,被陈应良摆了一道又正在气头上,也就马上接受了四哥王世恽的建议,下令全军休整一天,同时派人严密侦察谯郡友军与贼军队伍的动向,发誓除非陈应良出兵东进,否则自己就绝不再往北面一步! 王世充的这道命令获得了江都隋军的欢呼拥戴,闲了半年时间后,王世充亲手组建的这支江都军怎么都养成了一些惰性,不想辛辛苦苦的奔波卖命,走了三十里就驻步休息,大部分江都军将士自然十分高兴。当然也有一些例外,除了一些急于立功的好勇斗狠之徒颇为遗憾不满外,王世充的宝贝女儿王雪姬更是不满,早上问为什么又要按兵不动,傍晚又来到王世充的面前,打听次日是否北上作战? “你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王世充很是无奈的对女儿苦笑说道:“父亲是带着军队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军中将士尚且不急,你一个女孩子急什么?” “女儿急着为你建功立业啊。”王雪姬理直气壮的说道:“女儿自幼学得一身武艺,去一直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这次你好不容易答应带着我出征了,我当然要急着上阵杀敌,一展身手了。” “真不该答应把你带来。” 王世充叹了口气,正想告诉女儿自己为什么要按兵不动,帐外却飞奔进来了一名斥候,向王世充单膝跪下奏道:“禀郡丞,今日正午,杜伏威与李子通二贼突然放弃沭水营地,倾巢出动,联手向西南方向而来。沭阳县城四门紧闭,已然戒严!” 杜伏威的贼军营地位于沭阳以东,无论是去攻打宿豫还是南下来敌王世充,都必须先走西南方向,所以王世充听了奏报后也没有大惊失色,只是赶紧问道:“贼军队伍的目的地是那里,可曾探明?” “贼军主力的目的地尚未探明。”斥候如实答道:“但发现有一股贼兵约三千人,走得极快,直接向着宿豫方向去了。” “开路先锋!”王世充脑海里立即闪过这个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顿时放声大笑道:“陈应良小子,老夫叫你耍赖,叫你装兵,你再装病耍赖又有什么用?杜伏威和李子通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放着你的五千多人不打,偏要来和老夫的两万大军决战?” 旁边的王家几兄弟也是放声大笑,得意忘形之至,惟有王雪姬比较单纯,很是疑惑的问道:“父亲,几位伯父,还有几位兄长,你们笑什么?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乖女儿,很快你就会明白了。”王世充大笑说道:“你不是想杀敌立功么?放心,父亲会给你这个机会,等乱贼队伍和陈应良小子打得两败俱伤了,父亲亲自带着你上阵杀敌,为国建功!” 王雪姬一听大喜,赶紧向王世充道谢,然后又好奇问道:“父亲,那个陈应良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吧?听说他曾经带着几百白袍兵突入几万叛贼营地里,烧毁叛军粮草又毫发无损的杀出重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厉害?” “问你八哥,我没见过那小子,你八哥见过。”王世充一指王仁则。 见堂妹把好奇的目光转向自己,王仁则笑了,道:“十三妹,别听那些不靠谱的传言,等你见到那个陈应良小子,你就会大失所望了,他不仅长得奇丑如猪,青面獠牙,还是一个连血都没见过的战场小雏鸟,所谓的什么辉煌战绩,不是吹出来的,就是拣便宜拣来的,和叔父实打实的战绩比起来差远了。” 王雪姬确实的大失所望了,撇着红润小嘴说道:“原来又是一个什么吹出来的英雄,我听说他带着白袍兵直捣贼巢,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假的,还长得那么丑,那就算了,我不想见他。” 听到王雪姬这番话,王家几兄弟更是放声大笑,笑声得意之至,同时王世充也大笑着命令军队次日继续原地休整不提。而到了二更时分,距离较远的宿豫那边又送来急报,说是陈应良又借口病情未愈没有动弹,王世充听罢冷笑,道:“装吧,继续装吧,等到五万贼军把你团团包围,你想我求援的时候,看老夫怎么装给你看。” 心情大好之下,治军颇为严格的王世充在第二天难得破了一个例,暂时离开军营,领着一大堆侄子和女儿到了邻近的山中狩猎,一家人十几个兄妹比赛箭术骑术,倒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兴之所至时,王世充还亲自拉弓放箭,射下一只南下孤雁,博得满堂喝彩,王世充本人也是得意洋洋,无比满意自己的文武双全,料事如神。 大概是乐极生悲吧,到下午的时候,也正当王世充在烤制自己亲手射下那只孤雁时,几匹快马突然冲到了猎场上,还远远就大喊道:“郡丞,快回大营,快回大营!我军斥候探报,贼军主力正向着我们的大营杀来,今天傍晚前就可能抵达!” “啪!”王世充手里的大雁落到了火里,顿时溅起许多油烟灰尘,同时王世充脸上的表情也呈现出了痴呆神态,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贼军主力的目标是我?贼军主力的目标怎么会是我?” 痴呆了许久后,王世充连女儿都顾不上招呼,打马就直接飞奔回自家大营了,而此刻的江都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慌乱,大批士兵被紧急动员,一边挖掘营防壕沟一边去砍伐树木建立栅栏,奔走呼喊的传令兵来往不绝,留守大营的王世恽也赶紧迎了上来,劈头盖脸就说道:“五弟,我们中计了!贼军昨天西进宿豫那支军队,只是一支偏师,看模样是去牵制陈应良小子的。贼军主力昨夜故意屯兵在三岔路口,今天突然发力南下,速度很快,傍晚前就能抵达这里!” 王世充脸色阴沉,突然问道:“陈应良小贼呢?他有什么动静?” “没有消息,应该还是在按兵不动。”王世恽飞快答道。 “马上派人去和他联络,要求他遵守约定,立即出兵攻打贼军背后,与我们联手破敌!”王世充板着脸飞快命令道:“再有,让军队加紧立营,日落之前,务必要给我把营寨立定!” 与陈应良交涉联络的信使飞马去宿豫了,可是营寨却没来不及在日落前立定——杜伏威很不要脸的派出了一支骑兵队伍抢先南下,袭击正在山中路旁砍伐树木的江都军队伍,给江都军立营工作制造了巨大麻烦,王世充虽然立即出兵迎战,立营进度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再到了天色微黑时,贼军主力队伍,也就出现在了王世充队伍的面前了。 贼军队伍的声势十分浩大,远远看去,贼军队伍的篝火与火把一望无际,简直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密集,战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即便隔着十里路程也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而更让王世充一家子担心的是,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队伍在立营行军间竟然颇有章法,营地依山傍水可守可攻,行军开拔条理有序旗帜严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有不少战斗经验的老练队伍,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以相比。 当然,手握两万正规军的王世充除了担心伤亡之外,也并不是特别害怕杜伏威和李子通的五万联军。考虑到贼军远来立足未稳,体力受到一定影响,同时也为了试探贼军的战斗力,当天夜里,王世充安排了校尉宋颢率军一千前去劫营,结果让王世充十分震惊的是,杜伏威与李子通方面竟然早就料到他会利用以逸待劳的优势夜间偷袭,早早就在营外安排了两支伏兵侍侯,突然杀出两面包夹宋颢,宋颢军大败,狼狈而逃,人多势众的贼军队伍士气大振,半年没打仗的江都军则士气受挫。 更让王世充郁闷的还在后面,夜袭受挫后,次日上午,贼军队伍又抓住了江都军营防不够完善的弱点,出动了大批军队正面强攻江都军,王世充被迫出兵迎战,也被迫与杜伏威、李子通打自己最不愿意打的消耗战,结果一场大战下来,王世充队伍虽然成功击退来敌,队伍还是受到了不小死伤。 与此同时,王世充又十分震惊的发现,贼军队伍利用兵力优势,竟然还分出了一支军队去袭击他大营后方的淮河渡口,军粮必须得靠山阳补给的王世充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退回渡口立营,确保粮道畅通,杜伏威与李子通则得势不饶人,挥师紧追不舍,死死咬住了王世充的尾巴。 靠着江淮士卒的悍勇与装备优势,江都军且战且退,倒是还算顺利退回了渡口营地,然而让王世充哭笑不得的是,他之前苦心修建的坚固营地此时早已被夷为平地,不得不一边作战一边重新立营,军队为之疲惫劳累不说,江都军也陷入了背水做战的窘境,除了不惜代价的击败正面来敌之外,再无选择——大敌当前时渡河南下,会有什么下场,相信就不用解释了。 击败正面来敌,对于手握两万正规军的王世充来说,并不是毫无希望与把握,但不惜代价这四个字却必须得让王世充仔细掂量一下了,所以艰苦应战的同时,王世充考虑的就是两个问题,“怎么让陈应良那个奸贼尽管南下,帮助我夹击贼军主力?用什么法子,才能以最小代价干掉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联军?” “王世充为人奸诈,最喜投机取巧,与他对峙只会正中他的下怀!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逼着他正面消耗!如此一来,王世充为了保存实力,必然要生出退过淮河的心思,我军再抓住机会半渡而击之,必获大胜!”这是毛文深给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大贼头提出的建议。 “请回禀王郡丞,不是我不愿意立即南下帮他夹击贼军主力,是我的病情未愈,无法统兵作战。”这是陈应良躺在病床给王世充求援使者的答复,又哼哼唧唧的说道:“还有,我们的南下道路也被叛贼拦住了,我军斥候探报,杜伏威乱贼派出了他的得力大将夏大虫,率领一万大军拦住了我军南下的道路,我军想要增援你们,还得先把这个夏大虫击破。难,难啊,我难啊!” 第179章 不谋而合 “陈副使,我们江都军可是主动北上来帮你们的,现在叛贼主力已经被我们牵制在淮河北岸,你却在此宿豫按兵不动,是否太过……,太过不讲道义?还请陈副使你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立即出兵南下,协助我军夹击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 “烦请贵使回禀王郡丞,对于他的主动施援,本……,咳咳,本官谨代表张须陀大使、谯郡将士与河南道十二郡军民将士,对他表示十二万分的衷心感谢!咳咳,再请回禀王郡丞,本官不是不想立即出兵,本官简直恨不得背生双翅,马上飞到淮水战场,与杜伏威、李子通二贼决一死战!只是……,咳咳,只是贵使你也看到了,本官病成了这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请回禀王郡丞,只要我的病情能够稍微痊愈,我马上就出兵,马上就出兵,咳咳咳咳……。” “陈叔父,叔父他听说你病情沉重,特命小侄王行本带来了一名疾医,为你诊治。” “疾医,怎么样?我的病还有救吗?” “副使,恕草民无能,你的脉象时断时续,时强时弱,病情十分古怪,草民才疏学浅,不敢定诊,只能先开两剂方子,先给你稍做调养,以观后效。” “多谢疾医,行本贤侄,请回禀王世兄,请他放一百个心,只要我的病情稍有好转,能够骑得了马,走得了路,我就马上出兵,那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平叛战场上。” “怎么让脉象变得这么古怪?简单,找个硬东西夹在腋窝下就行了。”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王世充向咱们的陈大队长小正太陈应良都是些什么结果了,总之是不管王世充如何的催促诱、惑甚至逼迫,陈应良就是赖在宿豫城下不肯动弹,王世充的使者一来求见,陈应良就躺到满是药味的病房里奄奄一息,病情沉重得仿佛随时可能断气;而王世充前脚刚走,陈应良后脚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军营中或者校场上,还很难得的练起了骑术、武艺和箭法,努力提高自己那点低得可怜的武力值。 当然,不是没有人指责陈应良这么做有失道义,陈应良却冷笑着回答道:“道义?和背信弃义活埋几万人的王世充讲道义?你信不信,假如杜伏威和李子通是跑来宿豫找我们的麻烦,逼得我们向王世充求援,那么别说什么称兄道弟了,我就是拜他王世充做干爹,他也不会出动一兵一卒替我们分担压力!不等我们和乱贼打得两败俱伤,他王世充就是看都不会看宿豫战场一眼!” 也有人担心陈应良这么做的后果,说是如果坐视王世充覆灭,那么自军就将单独面临杜伏威与李子通贼军的威胁,陈应良却笑得更加开心,道:“你太小看王世充了,他不是对付不了杜伏威和李子通,以他的实力,就算赢不了杜伏威和李子通,也肯定不会吃太大的亏,他只不过就是不想为这场大战付出太大代价。他不想让军队伤亡惨重,我更不想,所以咱们就对耗吧,看谁耗得过谁。” 和陈应良分析的一样,淮水战场上的王世充如果采取正面决战的策略,还真不是没有把握打败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联军,只是注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已,而做为一个未来的大军阀兼乱世枭雄,王世充比谁都清楚嫡系军队的重要性,这次所谓的北上助剿主动向陈应良伸出援手,王世充的目的就是让军队找点事做,免得太久闲置被朝廷一道命令裁撤解散,和乱贼主力真刀真枪的正面决战,死伤惨重给陈应良升官发财当垫脚石,这样的傻事杀了王世充也不愿做! 可不愿做也得做,乱贼队伍里的高人也看穿了王世充企图保存实力的心思,建议杜伏威和李子通抓住这个弱点穷追猛打,每天都出兵猛攻王世充的营地,王世充却因为营地不够稳固的缘故,只能每一次都出兵迎战,也每一次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击退贼军进攻,还因为杜伏威与李子通约定联手进攻的缘故,每天都得与贼军队伍交战两次,结果虽说是互有胜败,装备训练都占一定优势的江都军小占上风,但王世充还是为此付出不小代价,交战仅仅六七天时间,就有上千人王世充嫡系战死或者重伤致残。 仗打到了这一步,王世充除了全力正面决战之外,所剩的选择已经不多,一是赶紧把陈应良拉进战场,前后夹击贼军主力;二是退过淮河避敌锋芒,据淮河天险而守;三就是出奇制胜,以计破敌。但陈应良耍赖装病死活不出兵,退过淮河肯定会被贼军主力半渡而击,伤亡注定更加巨大,王世充实际上就只剩下了正面决战和出奇制胜这两个选择,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与天生不良的陈应良一样,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同样发现了贼军联手互不信任这个弱点,也曾打过离间杜伏威与李子通这对同盟的主意,可是又和陈应良不同,王世充在信义这方面名声实在是太臭了,简直算得上是顶风臭十里,通玄寺大佛前当着天下人立誓投降不杀,结果却把三万多降兵全部活埋!这样的丑事干了出来,还干得这么的轰轰烈烈,杜伏威和李子通就算是脑瘫痴呆儿也不会相信王世充的任何一句话了,没有这个前提条件,王世充又拿什么取信于敌,乘机用计挑拨离间? “何不让陈应良小贼出面用计离间?” 绞尽脑汁之下,王世充突然想出了一个十分天才也确实可行的主意,顿时拍案说道:“老夫钻牛角尖了!为什么就没想过利用陈应良小贼出面挑拨离间?使杜李二贼互相猜疑,甚至反目成仇,互相火并!” “让陈应良小贼出面离间?”旁边基本上由王氏家族成员组成的江都军文武重臣面面相觑。 “对!让陈应良小贼出面用离间计!”王世充激动得干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陈应良这小贼虽然奸诈卑鄙,忘恩负义!但是他擅于掩饰,擅长以虚伪面目示人,在民间名声极好,上次他招降了乱贼苗海潮后,苗海潮不仅没有被处死,还飞黄腾达进了左御卫担任折冲郎将,有这样的先例在前,陈应良小贼出面与乱贼联络,当然很容易就能取得乱贼的信任,再乘机施计离间,使杜伏威与李子通反目成仇,为我们创造一战而胜的有利战机!” “叔父,陈应良那个小贼奸诈无耻,阴险卑鄙,会帮我们这个忙吗?”王仁则担心的问道。 “别的忙他可能不会帮,但这个忙他应该会帮。”王世充答道:“帮我们离间杜李二贼,他用不着损失一兵一卒,还可以在我们击破了杜李二贼后出手轻松拣便宜,这么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他应该不会错过。” 王仁则等王氏家族成员一听大喜,赶紧催促王世充依计行事,免得天天被迫和贼军队伍打消耗战,王世充也没犹豫,一边盘算着如何用计离间,一边亲自提笔写信,但是只写得一个开头,王世充心中一动,却又放下了毛笔,皱眉说道:“不行,我不能给小贼写信。” “为什么?”王家众人都是一楞,忙问道:“难道此计行不通?” “不是此计行不通,我可以肯定此计可行,我只是担心陈应良小贼会乘机玩花样。”王世充眉头皱得更紧,以己度人的分析道:“上次我假称招降,用使者阴了他陈小贼,陈小贼虽然没有追究,但心里肯定还在记恨,这次难保不会乘机报复,如果真是这样的,那我们的麻烦就只会更大了。” “可是父亲,你刚才说过,我们这么做,对他有利啊?”王世充的大儿子王玄应惊讶问道。 “但是让我们和贼军打得两败俱伤,对他更有利!到时候不仅功劳战利品全是他的,我们也将遭到重创,再也没有力量威胁报复于他!” 王世充恶狠狠的回答,又表情阴冷的说道:“如果我和他陈应良小贼处境掉转,陈应良写信请我用离间计,我一定会马上把陈小贼的书信送给杜伏威和李子通,帮着陈小贼彻底激怒这两个贼头!陈小贼如果把我的书信送给杜伏威和李子通,那我们就只能是和贼军主力不死不休了!” 听到王世充这番话,王氏众人纷纷点头,全都觉得陈应良肯定会这么做!——毕竟都是王世充的血亲,以己度人,自然觉得这样的分析担心合情合理。 点头赞同过后,王家一帮人又赶紧问起是否放弃离间计?王世充沉吟盘算了片刻,突然向王仁则问道:“仁则贤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介绍陈应良军中情况时,曾经说过陈应良今年只有十八岁,治军颇严,军中连女乐歌姬都没有一个?” “不错。”王仁则点头回答,又补充道:“小侄还听谯郡将士说,陈应良小贼即便在贼军之中劫得女眷或是救得被掠民女,也是马上遣归原籍,无家可归者用抽签的办法,分配给军中士卒为妻,从不自己留下享用,因此很得军心。” “很好。”王世充满意点头,突然又转向了长子王玄应,吩咐道:“玄应,带着你的妹妹走水路去一趟宿豫,替我请求陈应良帮我们用计离间杜李二贼。” “父亲,为什么要带上小妹?”王玄应惊讶问道。 “你照做就行了,一会我再告诉你原因。”王世充神情冰冷的答道。 ……………… 几乎同一时间的宿豫城外,谯郡隋军的大营之中,陈应良也正在研究淮河战场的军情战况,从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消息情报来看,陈应良发现自己也有些低估了王世充的耐心与隐忍,在立营不稳工事不足的情况下,王世充为了保存实力,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发起背水决战,宁可一边修建工事一边防御抵挡敌人进攻,也不肯冒险与贼军主力决一死战,也说什么都不给自己坐收渔利的机会,这场大战三方角力,自己与王世充究竟谁能笑到最后,目前也仍然还没有定论。 暗自钦佩了王世充不愧为乱世枭雄后,陈应良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杜李联军方面,结果又颇惊奇的发现,贼军主力似乎也没有全面决战的打算,虽说每天都出兵攻营,与王世充打得火热,但每次出动的兵力都是只以千计,从没利用过数量优势,向立足不稳的王世充发起过一次全面进攻,似乎也有保存实力的企图打算。察觉到了这点,陈应良不由冷笑道:“杜伏威不是变聪明了,就是身边出高人了,竟然看穿了王世充想要保存实力的心思,想逼着王世充退过淮河,然后半渡而击,轻松获胜。” “副使此言何意?”袁天罡好奇问道。 “一句话两句话很难说清楚。”陈应良顺口答道:“总之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两个贼头也在偷奸耍滑,不想和王世充正面硬拼伤到元气,只想把王世充逼过淮河,然后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胜利。所以别看贼军主力和王世充表面上是天天打仗,实际上两边都在比拼耐心,都想等对方露出破绽以巧取胜,都不想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那么他们,谁有把握获胜?”袁天罡又追问道。 “目前还看不出来,但王世充的赢面要大一些。”陈应良答道:“乱贼联军的内部问题太多,王世充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有可能大获全胜,比拼耐心,杜伏威和李子通更不是王世充这条老狐狸的对手,再耗下去很可能会被王世充耗死。” “被王世充耗死不是挺好?”袁天罡轻松的说道:“我们不用出力苦战,就让王世充替我们消灭了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两个大贼头,不也挺好的?” “那我们的功劳和战利品怎么办?”陈应良冷笑说道:“不就全都白白便宜王世充了?到时候他升官发财,我们又和他结了怨,以后麻烦就更多了。” “那怎么办?”魏徵开口问道:“副使莫非想出兵帮王世充一把?化解积怨,也顺便分功?” “还没到出兵的时候。”陈应良答道:“我们的出兵最佳时机,就是等到贼军主力和王世充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最起码也要等到贼军主力和王世充打了一场伤筋动骨的大决战后,到时候我们再出兵,就可以一锤定音,轻松获取最大利益了。” “副使的理想虽好,可王世充和贼军主力坚持不肯决战,我们又能怎么办?”魏徵问,还十分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说道:“我们总不能派人去对杜伏威和王世充说,求求你们快打一场两败俱伤的大决战吧,我们谯郡军队才有躲在背后拣便宜。” 袁天罡笑了起来,还说原来魏徵先生也会说笑,陈应良却没有笑,只是双手抱胸,看着淮水战场的地图发呆,许久后,陈应良突然说道:“袁先生,魏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副使请问。”袁天罡和魏徵一起答道。 “如果……,我说如果。”陈应良有些迟疑,道:“如果我用阴谋诡计,彻底激怒杜伏威和李子通等贼头,诱使他们发起与王世充的全面决战,这样是否太过有违道义?你们会怎么看我?是否觉得我禽兽不如,根本就不配做人?” 听了陈应良这个问题,袁天罡和魏徵先是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凝神沉思,片刻后,袁天罡首先说道:“副使,王世充是我们的友军,这么做确实大违道义。但你如果做了,下官认为你没有错,因为你针对的人是王世充,王世充故意向敌人泄露我们的军情在先,背信违约每天只走三十里在后,心狠手辣,毫无信义可言!对这样的人,用再歹毒的手段对付他也不算错。” 陈应良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魏徵,魏徵则犹豫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如果副使你对别的友军这么做,卑职一定会觉得你狼心狗肺,人神共愤!但你对王世充这么做,我却觉得你做得对,王世充为人阴险卑劣,口有蜜而腹有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让他飞黄腾达,必为天下大害!能够将他扼杀在萌芽之中,不给他出头之日,也是救了无数生灵百姓。” 到底是一个良心没被狗吃光的前缉毒队长,即便魏徵都这么说了,陈应良还是又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声不吭的走到了自己的公文架旁,从中翻出王世充自己当初写给自己的亲笔书信,拿了扔在帅案上,问道:“你们谁擅长模仿笔迹?替我伪造一道王世充的亲笔书信。” “模仿笔迹?这……。” 只擅长天文地理装神棍的袁天罡有些傻眼,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老古板魏徵却拿起书信,坐到了旁边的书案旁,一边打开书信研究王世充的笔迹特征,用词用典习惯,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卑职赞同副使你这么做,那卑职也做一次罪人吧,副使请说,王世充写信给谁?什么内容?” “王世充写信给我。”陈应良淡淡说道:“内容是,王世充要我出面替他离间杜伏威与李子通,利用我之前招抚苗海潮建立的良好信誉,以高官厚禄收买李子通投降朝廷,在杜伏威的背后突然捅上一刀。事成后我如果愿意,就把李子通带走,如果不愿意,他王世充可以替我解决李子通,不致我的名誉受损。对了,加上一句,我用来收买李子通的珠宝是他王世充提供的。” “明白,请副使稍等。”魏徵不动声色的答应,立即挥毫做书,行笔颇快,留下的字迹却和王世充的一模一样。 “印章交给我。”擅长精细工艺的袁天罡也拱手说道:“卑职这就去取萝卜和刻刀。” 第180章 奇丑如猪 伪造的王世充书信准备好了,基本上可以算是天衣无缝,骗过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乱贼队伍问题不大,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道书信送到杜伏威手里的问题了。 袁天罡把这个问题想得简单,建议直接派一个使者送信,结果这自然遭到了陈应良的无情拒绝,“不能这么做,如果杜伏威象上次一样,也是把我们的使者连同书信一起交给王世充,那我们怎么都会有一些麻烦,我的名声也会受到伤害。” “那怎么办?”袁天罡追问,又提议道:“要不用副使你以前介绍过的那个法子,象李密一样,找具死尸弄成王世充使者的模样,故意让尸体和书信一起落到贼军手里。” “用不着那么麻烦。”陈应良还是摇头,命令道:“正好夏大虫不是正在三十里外立营拦截我们吗?你让马三宝带些骑兵去夏大虫的营地外面抓一个贼军斥候,然后把信交给贼军斥候,当着贼军大队的面释放那个俘虏,然后夏大虫就会把书信送去交给杜伏威了。” “就这么简单?乱贼会相信吗?”袁天罡有些吃惊。 “放心,越是简单的办法越有效果。”陈应良自信的微笑答道:“王世充上次才派使者到杜伏威面前阴过我,我这么报复王世充合情合理,杜伏威不会觉得奇怪。再说了,这道书信上介绍的离间计也确实可行,绝对是杜伏威最担心和害怕出现的事,杜伏威想不相信都难。” 袁天罡将信将疑的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道:“副使,可是我们这么做,能把杜伏威彻底激怒,让杜伏威发起与王世充的全面决战吗?” “绝对的把握当然不敢说,但希望很大。”陈应良微笑答道:“杜伏威只要稍微有点战术目光,就知道这场大战拖得越久就对他越不利,再看到这道书信直指他的心腹要害,怎么都会考虑一下不惜代价的决战。没事,放心去做吧,就算这一计不成,我也可以考虑其他计策,反正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利,我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收拾杜伏威。” 见陈应良如此自信,袁天罡也再没多说什么,立即带了书信去找马三宝交代命令,马三宝也没犹豫,马上就到了一队轻骑出门南下,花了一些力气总算是抓到了一个隶属于夏大虫的贼军俘虏,同时收到消息的夏大虫也亲自带了队伍前来迎战,马三宝立即依计行事,将那道书信交给俘虏,当着贼军大队的面释放俘虏,然后很自然的,马三宝马上带着机动灵活的轻骑队伍撒腿跑了,那名被当众释放的俘虏也立即引起了夏大虫的注意力,再让强掳来的教书先生念了书信后,当初苗海潮事件的亲身经历人夏大虫不敢怠慢,赶紧派人飞马把书信送到淮水战场交给杜伏威。 伪信顺利送了出去,效果如何还需要时间验证,陈应良也因此重新清闲了下来,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事做的陈应良除了深入军中慰问士兵收买人心外,再有就是抽空锻炼一下自己的粗浅武艺,结果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几天时间的锻炼下来,在武学方面天赋一塌糊涂的陈应良竟然也有了一些长进——隔着五十步远,竟然能用一石的弓射中箭靶的外环了! 当然,陈应良这次没脱靶,也没把箭射到环外空白处,主要还是因为那面箭靶的长宽足足有一丈………… “好箭法!副使神箭!好箭法!” 那里都有阿谀谄媚拍马屁的卑鄙小人,陈应良的身边也不例外,数量还相当之不少,看到陈应良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开石弓,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的终于没再脱靶,好歹射中了箭靶子外环,旁边屏息静气等待了许久的谯郡将士中顿时爆发出了激情欢呼,表情一个个兴奋激动得就好象刚打赢了一场大会战一样,马三宝和李义等油滑之辈还干脆挥舞起了拳头,齐声高赞陈应良武艺惊人,箭术如神。 陈应良当然知道部下是在拍马屁,可是看到自己的粗浅武艺多少有了些长进,陈应良还是有那么一点洋洋得意,奋力拉开弓又放出一箭后,看到羽箭再次命中靶环,陈应良也忍不住激动莫名起来,破天荒的大喊道:“打猎去!谁愿意陪我去射猎?!” “末将愿去!”早就闲得蛋疼的谯郡将士整齐答应,正在兴头上的陈应良大喜,立即点了一队骑兵让马三宝率领,陪同自己出营射猎,军中事务则暂时交给袁天罡与阚稜等人署理。 乱贼队伍正在东面三十里外驻扎,陈应良当然不会傻到跑去东面射猎,出于安全的考虑,贪生怕死的陈应良很是小心的领着骑兵先过了泗水,然后沿着泗水向下游行进,一路寻找猎物射杀虐待,还很小心的交代不得离营二十里,以免军中突发变故。 时已深秋,泗水沿岸的南下候鸟颇多,倒也为陈应良一行人提供了充足的鸟类可以射猎,然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其实不是缉毒队长或者剿匪副总司令,而应该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两个时辰的射猎下来,马三宝等部下差不多每人都射下三四只飞鸟了,陈应良却是连一根鸟毛都没有捞到,还白白浪费了二十来支上好羽箭,丢脸和尴尬到了极点。 “副使,芦苇里有青庄(苍鹭)!” 累得双臂酸痛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发现泗水河边芦苇丛中,竟然有一只体形颇大的灰色青庄正在觅食,立即低声提醒并指点给陈应良注意,看到那只倒霉青庄位置明显且距离极近,以马三宝为首的马屁精们当然是赶紧把这个机会主动让给陈应良,陈应良估算了距离发现只有二十来步,便也没有客气,立即搭箭奋力拉弓,小心瞄准了,嗖的一声放出了一箭。 箭飞出去了,那只青庄仍然在低头啄食小鱼,倒是泗水河上传来了惊叫声,众人扭头看去,却见陈应良射出那支羽箭竟然偏到河面上,还恰好射中了一条颇大民船的船舱,惹得甲板上的水手一阵惊叫。陈应良也顾不得尴尬,赶紧又拉弓放箭,又把一支上好的鹏羽狼牙箭射出,目标仍然是那只倒霉青庄。 青庄没事,倒是十步外的几根芦苇倒了霉,被陈应良的羽箭无辜射断。见此情景,谯郡将士当然是肚子生痛,忍笑忍得痛苦,动保会长陈应良却是暴跳如雷,一把将弓摔在地上,拣起了一块石头奋力砸向那只倒霉青庄,口中大吼,“老子不信打不着你!” 还别说,陈应良拉弓放箭不行,扔砖头却是一把好手,一石砸出,还差点就砸中了那只青庄,惊得那青庄呱呱乱叫着展翅高飞,马三宝等人赶紧拉弓放箭给陈应良报仇出气时,河面上却嗖的一声飞来一箭,抢先射中那只已经飞上半空的青庄,箭势不消,又带着那只青庄飞出老远。再紧接着,少女的清脆声音也从河面上传来,“白袍将军,那只青庄送你了。” “难道有美女有艳遇?” 声音清脆,甜美动听,让自打来到这时代基本上就是在魔法师陈应良顿时邪念立生,赶紧扭头循声看去时,结果让陈应良喜出望外的是,之前被自己一箭射中的那条民船甲板上,还真站着一名英姿飒爽的猎装少女,隔得太远看不清楚相貌如何,但可以清楚看到********腿子长,身材比差点让陈应良当接盘侠的裴翠云还要好上一些。 见陈应良等人看向自己,那猎装少女笑笑,又拉开了弓指箭上天,嗖的一声射出,立即又有一只大雁哀鸣着应弦而落,陈应良等人鼓掌叫好间,那少女又叫道:“白袍将军,看清楚了没有?弓箭是这么用的!你还是多练练武艺吧,你那箭法,到了战场上可别射中了自己人啊!” 谯郡骑兵队伍里终于有人笑出了声,陈应良也没去追究谁敢嘲笑上司,只是嬉皮笑脸的向那少女大声说道:“姑娘好箭法,在下的箭法是粗浅了一些,正有心寻找一位高人拜师学艺,不知姑娘能否下船登岸,给在下指点一二。” “指点你箭法,当然可以!”那少女的回答让陈应良和马三宝等人万分意外,然后那少女又朗声说道:“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得去替我给陈应良通报,就是我和我哥有事找他,让他出营迎接我们。等我见到了陈应良,办完了事,然后我就指点你箭法武艺。” “怎么是来找我的?” 陈应良有些傻眼,更让陈应良傻眼的是,船舱中又走出了一名金发汉服的混血青年,向自己拱手大声说道:“白袍将军,看你们的旗帜与位置,应该是十二郡讨捕陈副使的部下吧?请你们通禀陈副使,江都郡丞王世充长子王玄应、与小妹王雪姬奉父命求见陈副使,有公事军务商议。” “王世充的儿子和女儿?”陈应良大吃一惊,心中叫苦,暗道:“糟了,怎么恰好碰上了他们,这下子没办法继续装病了。” 见陈应良等人不吭声,王玄应索性让船家靠近泗水西岸,又向陈应良等人提出刚才的请求,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惊讶发现,那名身着猎装的王雪姬竟然是一名十分罕见的混血美女,秀发乌黑,双眸却是西域人特有的碧蓝色,皮肤比黄种人更白,却不象白种人那么的粗糙,兼具了中原少女的光滑细嫩,眼大口小樱唇殷红,十分符合东方人的审美观,陈应良久居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大兴城,也见过一些混血少女,却还没有一个象她这么完美兼容东西所长的混血美女。 马三宝等人知道陈应良正对外宣称生病,都没有吭声,见陈应良等人都不说话,王雪姬不由大为奇怪,便又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不是陈应良的部下?” 犹豫了一下,被抓奸在床的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必引见了,我就是陈应良。” “什么?”王玄应大吃一惊,惊叫道:“你就是陈应良?我们的陈叔父?” 王雪姬反应远比她的哥哥王玄应更加剧烈,竟然马上拉弓搭箭对准了陈应良,吓得已经见识过她箭法的谯郡将士赶紧拉弓引箭对准她,马三宝也赶紧拦到陈应良的面前,怒喝道:“臭娘们,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王雪姬怒气冲冲的说道:“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那边的白袍小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陈应良,占老娘的便宜?” “我那里占你的便宜了?”陈应良大声喊冤,道:“我真是陈应良啊!” “胡说八道!再敢自称老娘的长辈,老娘一箭射死你!”王雪姬更是大怒,把弓拉得更紧,“老娘的八哥,早就对我说过陈应良的相貌,你这样子那里象他?” “你八哥是谁?”陈应良有些糊涂了。 “王仁则。”王雪姬如实回答。 “王仁则?”陈应良更加糊涂了,道:“王仁则是见过我不假,他是怎么描述我的相貌的?” “八哥说,陈应良长得青面獠牙,肤黑如墨,尖嘴猴腮奇丑如猪!你这样子那里象?” 王雪姬的回答十分坦白,坦白得让谯郡将士哄堂大笑,也坦白得让陈应良忍不住咬牙切齿,暗道:“王仁则,等着!有机会老子就送你去少林寺当和尚!” 暗自决定了王仁则将来的悲惨命运后,陈应良也没和王雪姬等人罗嗦,摊手说道:“好吧,既然你八哥这么描述陈应良,那你就直接去宿豫大营拜见你的叔父陈应良吧,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说罢,陈应良掉头就走,喝道:“不射猎了,回营!” 马三宝等人唱诺,小心护卫着陈应良扬长而去,不再理会船上的王家兄妹。——当然,回营的路上,极品云集的谯郡队伍中,自然有人少不得小心翼翼的打听陈应良是否想要招赘一个侄女婿,那怕倒插门都行。 陈应良等人走了,王玄应也冲着妹妹埋怨开了,埋怨妹妹不该得罪谯郡队伍,更不该用弓箭指着身穿银色明光铠的谯郡高级将领,王雪姬则小嘴一嘟,不屑道:“我是帮他陈应良执行军法,教训胆敢冒充他的骗子部下,他感谢我还来不及,算什么得罪?” “可万一那人真是陈应良怎么办?”王玄应有些担心。 “怎么可能?”王雪姬答道:“八哥明明说过,陈应良长得比猪还丑,当时你也在场,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怎么可能是陈应良?” “八哥那个人……,说的话恐怕未必可靠。”王玄应倒是稍微有些厚道,知道王仁则不太靠得住,但事已至此,王玄应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吩咐水手继续逆流而上,到宿豫去拜见叔父陈应良,同时王玄应少不得叮嘱妹妹见到陈应良后务必要态度恭敬,不能耍千金大小姐的脾气,要行晚辈之礼,王雪姬哼哼唧唧的答应,心里却半点都不以为然。 溯源而上逆风逆水,王家兄妹的座船自然走得比较慢,一直到了天色微黑时,王玄应兄妹才抵达宿豫码头,还好,守卫码头的谯郡军队验明了王家兄妹的身份后,立即就让王家兄妹登了岸,还立即就把王家兄妹领进了谯郡大营。 因为陈应良治军严格的缘故,自打谯郡军队在宿豫立营后,王雪姬绝对还是第一个进到谯郡大营的女人,本就无比引人注目,再加上王雪姬那出众的动人容貌,自然就成了整座谯郡大营的注目焦点,走到那里都被无数双贪婪的目光注视,一些不当值的谯郡士兵还干脆吹起了下流口哨,惹得脾气火暴的王雪姬勃然大怒,忍不住骂出声来,“什么治军严格,狗屁!” 中军大帐已经到了,帐外亲兵入内通报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雪姬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因为在来宿豫的路上,王玄应已经悄悄对王雪姬说过,要求王雪姬在必要时效仿西施貂蝉,****年轻气盛的陈应良,借以达成王家兄妹此行的目的。而王雪姬不仅本身就是混血儿,又自幼受到胡人风俗影响,对此要求倒是毫不惊奇,唯一让王雪姬犹豫的,也就是王仁则对陈应良的相貌描述——王雪姬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奇丑如猪的丑八怪。 这时,传令兵已经飞奔出帐,说是陈应良有请,王雪姬和王玄应赶紧并肩入内,出于胆怯也多少有一些害羞,王雪姬进帐后连头都不敢抬,只是随着王玄应一起稽首行礼,恭敬说道:“侄女王雪姬,见过陈叔父。” “小侄王玄应,见过陈……。”王玄应行礼的声音还没说完,马上又惊叫了起来,“怎么真的是你?你真的是陈应良陈叔父?!” “什么?!”王雪姬飞快抬头,却见灯火之下,居中的帅案之后,端坐着的谯郡主将白袍银甲无比装逼,五官俊秀、面白唇红,还真是自己不久前才在泗水河畔见过的那个油头粉面。大惊之下,王雪姬也忍不住惊叫出声,“你真的是陈应良?!” “如假包换。”陈应良苦笑,说道:“贤侄,贤侄女,快快请起。还有,贤侄女,我是否象你八哥描述的一样,青面獠牙,肤黑如墨,尖嘴猴腮又奇丑如猪?” 王雪姬的小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一丝羞涩又破天荒的出现在了王雪姬的白嫩脸蛋上,低头暗骂,“王仁则,等老娘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81章 应该将计就计 不论心肠人品,光以外表而言,咱们的陈小正太那是绝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要模样有模样,要风度有风度,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不低,拉出去相亲也可以让媒人省上许多口水。王雪姬又是被无良堂哥忽悠过,先入为主的把陈应良想象成猪八戒二叔的模样,陡然间发现了这个鲜明对比,王雪姬的性格再是洒脱豪爽,也难免象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出了害羞的感觉——毕竟,王雪姬还是一个在华夏文化圈里长大的混血女,不象异邦蛮夷女子那样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害羞之下,王玄应与陈应良交涉谈话时,王雪姬也破天荒的端庄正坐了不短时间,没有象平时那么动不动就插话,只是规规矩矩的听着陈应良与兄长交涉,偶尔还偷看陈应良几眼。同时也是到了这时候,王雪姬才知道大名鼎鼎的陈应良箭术为什么会差得那么离谱,原来是陈应良大病初愈,手脚无力,所以才出现了超低水平发挥的情况——虽然知情人都明白陈应良这完全就是鬼扯,王雪姬却很乐意相信陈应良的鬼扯。 在王世充的一大窝衣冠禽兽一般的子侄中,王玄应绝对算是最为厚道的一个,听说陈应良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王玄应不仅没有讥讽追问前几天病得快断气的陈应良为什么会好得如此之快,还十分高兴的说道:“叔父病情好转,真乃朝廷之幸,百姓生灵之幸,恕小侄斗胆追问一句,既然叔父病情好转,那么不知叔父何时能够出兵南下,协助我军夹击杜伏威逆贼?” “贤侄,还得暂时等一等。”陈应良赶紧推托,鬼扯道:“刚才在泗水岸边的时候,贤侄你是亲眼看到的,在那么短的距离内,我连一只青庄都射不中,就是双臂无力,连一石的轻弓都很难拉开,以我现在这情况,怎么能够上马杀敌,率军冲锋?” 说罢,陈应良还象模象样的咳嗽了几声,旁边的袁天罡则帮腔道:“大公子,不瞒你说,其实今天我们陈副使是强撑着出营散心的。本来疾医害怕陈副使的病情反复,不许我们陈副使出帐行走,是陈副使在军帐里闷得太久,背着我们大家坚持出营活动,一会副使他还要继续进药。” 王玄应大失所望了,然后又很快打起了精神,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叔父,既然你的病情尚未完全痊愈,那么小侄也不敢强求,叔父只管放心将养就行。不过小侄这一次代表家父前来拜见叔父,还有一事相求,敢请叔父务必答应。” “贤侄请说,只要我能办到,就一定尽力而为。”陈应良很是大方的说道。 “叔父放心,对你来说,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王玄应拱手道谢,这才把自己来求陈应良用离间计扰乱杜李联军的来意仔细说了一遍,末了,王玄应不仅拿出了用来收买李子通的金银珠宝,还又说道:“还有一点也请叔父放心,家父他知道李子通贼头作恶多端,倘若真的招降过来,对叔父而言也许会觉得难以处置,届时叔父如果愿意,家父可以出手替叔父你解决这个麻烦,绝不会伤害叔父爱民如子的清誉一丝一毫。” 陈应良咳嗽着盘算思索的时候,王雪姬就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胸腔里的心脏也忍不住砰砰跳动了起来,王玄应则是赶紧对妹妹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示意妹妹按计行事,借口陈应良有病在身,让王雪姬出面尽孝道,主动侍侯陈应良的饮食汤药。王雪姬明白兄长的意思,粉脸不禁有些泛红,犹豫着不敢开口。 “为了爹爹的大事,豁出去了!反正这人没八哥说的那么讨厌!”垂首犹豫了许久后,王雪姬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答应了。” 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传来,惊得王玄应与王雪姬兄妹一起抬头,却见陈应良咳嗽着说道:“既然是为了平叛大事,那我就全力试一试,不过我有言在先,成不成我没有把握,还有,事成后如果真的把大贼头李子通给招降了过来,那你们可得替我解决这个麻烦。苗海潮罪行不彰,我倒是可以替他求得赦免,但这个李子通不行,他的罪行实在是太多了,那怕是我,也没把握在圣上面前为他求得赦免。” 王玄应大喜过望,赶紧没口子的答应,还向陈应良一再道谢,王雪姬松了口气之余,隐隐又有一些失望,暗道:“傻子,如果你晚一些答应,也许就能得到我了。”想到这里,王雪姬忍不住又有一些害羞。 众所周知,咱们的陈大队长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好队长,答应了王家兄妹就立即行事,当面就让袁天罡提笔写了一道招降李子通的书信,然后签上自己很有信誉的名字,亲手盖上十二郡讨捕副使的大印,又让袁天罡安排可靠信使携带礼物与书信潜往敌营送信,袁天罡心领神会的领命而去。然后陈应良才向王玄应兄妹说道:“贤侄,贤侄女,天色不早,不是我不留你们,是因为贤侄女是女孩子,住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了不方便。这样吧,我派人送你们到宿豫城里的驿馆休息,你们觉得如何?” “有劳叔父费心,全凭叔父安排。”王玄应一口答应,王雪姬则更是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和王玄应一起随着陈应良安排的使者出营而去。 王家兄妹前脚刚走,已经学得越来越坏的袁天罡当然后脚就又钻回了中军大帐,微笑着把那道书信递还给陈应良,陈应良笑笑,接过书信直接就凑到烛火上,点火烧毁,亲手写下这道书信的袁天罡难免觉得陈应良有些浪费的自己劳动力,便微笑说道:“副使为什么不留下?到了我们与乱贼联军对阵的时候,这道书信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火苗跳跃,把陈应良的俊秀面孔映得狰狞,微笑道:“用不着,王世充这道所谓的离间计,其实就是借着我的良好信誉收买李子通,虽然有希望,却未必就一定能成功。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有更高明更有把握的计策收拾杜伏威和李子通。” 袁天罡赶紧拱手拍马屁,夸奖了几句陈应良的用计如神,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奸笑说道:“副使,想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也舍得放过,真是叫人佩服。”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陈应良难得有些糊涂。 “副使,你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袁天罡很惊奇的问,又说道:“王世充派儿子来求你出面收买李子通,为什么把他的漂亮女儿也派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副使你这么聪明人还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王世充想让他的女儿对我用美人计?”陈应良有些目瞪口呆,道:“王世充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舍得?”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袁天罡疑惑反问,又道:“陈副使你该不会没听说过胡人的风俗吧?西域胡人在这方面是很看得开的,女孩子通常到了十一二岁就可以找男人欢好,父母绝不会插手,就算有了孩子也是当弟弟妹妹抚养,然后照样可以成亲嫁人,嫁的胡人也绝不会追究女方的过去,王世充派他女儿来这里求你,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副使你真不知道?” 陈应良更加目瞪口呆,直到书信烧到了手,陈应良才猛的跳起来,一边把书信扔开,一边放声大吼道:“他娘的!竟然是美人计!早知道是美人计,我就应该将计就计啊!可惜!太可惜了!” ………… 陈应良在宿豫大叫可惜后悔没有将计就计的时候,魏徵亲手伪造那道书信,也顺利送到了淮水战场上,然后迅速被送到了杜伏威的面前。看到这道书信后,之前已经吃够类似大亏的杜伏威顿时就怒不可遏了,立即召来了辅公祏、李子通和毛文深等叛军高层,当众出示王世充的亲笔书信,商量应对之策。 有苗海潮的事迹再先,当看到王世充唆使陈应良如法炮制又对李子通下手时,辅公祏即便性格比较冷静,也难免忍不住破口大骂,李子通则是因为看到王世充要把自己兔死狗烹,也是顿时勃然大怒,大骂王世充人面兽心,禽兽不如,阴了刘元进不算还想阴自己。惟有智谋过人的毛文深不动声色,颠来倒去的反复阅读那道伪信,盘算着不做评论,突然间,毛文深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说道:“杜大王,学生记得,王世充曾经派人送来过一道招降信,那道书信还在不在?请找来让学生对照笔迹。” “你担心书信是伪造的?”杜伏威一惊。 “有这个可能。”毛文深点头,道:“陈应良实在太奸诈了,我们得防着他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落入他的陷阱。” 觉得毛文深言之有理,也知道老对手陈应良确实是奸猾过人,杜伏威倒也没有犹豫,立即让辅公祏去找来那道书信对照笔迹,结果也是偶然加必然,因为一家子都是西域胡人的缘故,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王世充有亲自提笔书写机密信件的习惯,所以之前那道书信上不仅有着王世充的亲笔签名,还整道书信都是王世充的亲笔,前后两道书信再一对照笔迹,杜伏威、辅公祏和李子通等大贼头顿时又大骂开了。 毛文深不肯死心的又仔细对照笔迹印章,从中寻找模仿伪造的痕迹,但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唐初大文学家兼大哲学家魏徵虽然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干过伪造他人书信的缺德事,难得使一次坏伪造王世充的书信,模仿出来的笔迹却不是毛文深这样的军事谋士所能看出破绽的,同时连天文仪器都能造的大科学家袁天罡,亲手伪造出来的小小印章,其模仿程度之高,也不是毛文深所能想象的,所以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再加上合情合理的书信内容,毛文深还是得出错误结论——这道书信其实是王世充亲笔书信。 连号称赛孔明的毛文深都认定书信不假,就更别说文化程度十分一般的杜伏威、辅公祏和李子通等泥腿子大贼头了,众口一词的把王世充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后,杜伏威又立即向毛文深问起应对之策,毛文深则犹豫了许久才拱手说道:“杜大王,应对之策当然有,只是你肯定不爱听。说不定还会怪罪学生不安好心,存有恶意。” “没事,你说吧,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杜伏威不耐烦的说道。 “那学生就如实说了。”毛文深平静的说道:“请杜大王你不要再保存实力了,你必须出动军中精锐,与王世充打一场正面决战。” 杜伏威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毛文深却没有惧色,只是平静说道:“杜大王,学生知道你怕队伍死伤惨重,也怕大伤元气后无法再找陈应良报仇,但我们现在的选择已经不多了,除了尽快决一死战之外,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而且学生还可以明白告诉你,这场淮水大战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 “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毛先生还请试言之。”辅公祏沉声说道。 “很简单,我们的内部问题太多。”毛文深毫不客气的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们联军的兵力虽然占尽优势,但队伍里却有杜大王你和李大王两位首领,遇事只能商议行事,彼此间虽然至今还算默契,但时间一旦长了,就算杜大王你和李大王能够继续友好相处下去,我们两军将士之间怎么都会生出摩擦矛盾,这些矛盾一旦扩大,后果就将不堪设想。” “除了两军相处这个问题,我们其他的问题更多。”毛文深又说道:“首先就是粮草方面,我们到现在还能有粮草可用,是因为秋收刚刚结束不久,民间存粮较足,让我们多少积储了一些粮草,这才有了和王世充打消耗战的资本,但这些粮草怎么都有用完的一天,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这个隐患爆发前结束战事。其次是后援,王世充在江都有三万多兵马,至今还有一万多屯驻在后方,陈应良的五千多生力军也在百里外虎视眈眈,这些军队一旦赶来增援,我们的兵力优势就将彻底荡然无存。” “更关键的一点!”毛文深突然加重了语气,严肃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我们想和王世充决一死战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王世充这几天一边作战一边拼命的修筑工事,摆明了就是想先稳住阵脚,然后与我们对峙消耗,待我们的内部隐患爆发再发起反击,这几天如果不是我们坚持****作战,还有周边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的缘故,王世充的坚固大营也许早就已经立定了,我们就是和他全面决战也做不到了。” “如果杜大王辅大哥你们不信,你们马上就可以到官军的营地上去看看。”毛文深指着南面的王世充大营说道:“现在已经快二更了,官军大营那边仍然是灯火通明,官军士兵也正在拼命的挖掘壕沟和堆砌垒墙,这是想干什么?这是想利用营地的工事优势抵消我们的兵力优势,再用他们的粮草后援优势,把我们活生生耗死!我们如果让王世充老贼得手,那么也许不用陈应良小贼出手,仅王世充老贼这两万官军都能灭了我们!” 毛文深分析军情的时候,杜伏威和辅公祏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都在凝神细听,直到毛文深滔滔不绝的说完后,杜伏威又盘算了许久,这才转向李子通说道:“李大哥,你怎么看?” “全凭伏威兄弟做主,我听你的。”李子通很大度的答道。 “那我们就都别藏私了!”杜伏威恶狠狠的说道:“我知道你的中军有两千铁甲精兵一直没动用,我的五千上募也一直没有用过,想必你也知道,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做好决战的准备,明天上午一起出兵,各出精锐倾尽全力,和他王世充决一死战,不破王世充大营,决不收兵!” “就这么办!”李子通一口答应,又道:“不过伏威兄弟,我也有言在先,你知道我手里只有一万五军队,本钱不足,所以明天我只能负责侧翼战场。” “好,你负责侧翼战场!”杜伏威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负责正面,扛住王世充的主力,一有机会,你就给我全力杀入王世充的营内!” “那是当然。”李子通点头称是,然后悄悄的偷看了毛文深一眼,目光中尽是笑意与赞许,毛文深却是不动声色,神情平静依旧。 是夜二更,正在营中沉睡的王世充突然觉得一阵心悸,陡然从梦中惊醒,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不安之下,王世充披衣起身,出帐查看情况,却没有发现任何的敌人夜袭迹象,只看到自军营前灯火通明,疲惫不堪的自军将士仍然还在连夜修筑营防工事,再三确认没有异常动静后,王世充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之余,正要回帐继续休息,转身间目光却突然瞟到了贼军主力营地的方向,王世充又立即停住脚步,眺目细看。 北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在这个位置连十里外的贼军营地轮廓都不看到一丝半毫,但是眺望着贼军营地的方向,王世充心中的不安与悸动却越来越强烈,因为王世充仿佛看到,贼军的营地之中,已经升起了一股冲天杀气,那如虹的战意,在贼军营地的上空仿佛已经凝结成云,将半边天空掩盖。 “不会吧,难道要有一场残酷无比的大血战?”王世充突然生出了这个可怕念头,然后赶紧摇摇头,轻声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些贼头也明显在保存实力,不想和我硬拼到底,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不会铁了心和我拼一个你死我活。再坚持几天,等到营地工事修筑完毕,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嘴上自我安慰着,王世充心里不祥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不安的感觉也益发笼罩全身。 第182章 鼠目寸光 王世充的不祥预感变成了现实,次日上午,杜李联军并没有象前几天早早那样出动千人规模的军队攻打官军营地,迟滞和破坏官军的营地工事修建速度,然而正当王世充一大家子松了口气的时候,也正当疲惫不堪的江都隋军庆幸终于可以好生休息片刻的时候,噩耗突然传来,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联军竟然一起倾巢出动,联手南下,直接向江都军的营地杀来。 听到这一消息,正骑着马巡营并督促士兵抢修工事的王世充手中马鞭落地,脸色苍白如纸,足足有半盏茶时间没说一句话,旁边的王氏家族成员也是个个脸色阴沉,脾气不好的王世恽还一脚踢翻了不小心把泥土洒在他鞋上的倒霉士兵,额头青筋暴跳,脸色铁青得十分可怕。 还是那句话,王世充虽然不怕和乱贼联军打正面决战,却不愿意打这种必须要付出惨重代价的正面决战,尤其是在还有一支友军躲在旁边虎视耽耽随时准备抢功劳的情况下,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就更不想打这种正面决战了。 毕竟是隋末唐初扳指头数得着的乱世枭雄,度过了初闻噩耗的震惊之后,王世充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也立即安排自己早就盘算了用来预防万一的应对战术,大声命令道:“传令全军,即刻准备迎战,各军严守岗位,依托营防工事抵御贼军进攻。这一战,我们以守为主,守住营地,顶住了贼军主力的猛攻,胜利就是我们的!” 身边隋军众将齐声唱诺,然后又有几名将领赶紧说道:“郡丞,可我们的营地工事还没修建完善,还有一些破绽,乱贼如果猛攻我们的工事不完善的防区,怎么办?” “怎么办?”王世充淡淡答道:“那就拿命填,难道你们想让乱贼杀进营来拿下你们的脑袋?” 隋军众将一凛,这才飞奔了下去传令,然后王世充又马上向王世恽命令道:“派快马联络王世纬,让他率领我之前从南线抽调的一万后军加快前进,三天之内务必要赶到淮水战场,预防万一。” “三天之内,三弟恐怕到不了。”王世恽答道:“贤弟忘了?三弟今天清晨才派人来和我们联络,说江都与高邮一带连降秋雨,道路湿滑,行军速度受到很大影响,请求你宽限抵达日期,你也答应了给他宽限。” 得王世恽提醒,王世充这才想起了确实有这件事,只是自己在紧张之下突然忘了。稍一盘算后,王世充改口道:“那就让三哥尽快北上,告诉他情况紧急,越快越好。再有,派快马联络玄应,让他把情况把告诉给陈应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陈应良小子立即出兵南下,接应我们。” 王世恽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敢再浪费时间询问王玄应是否有把握求得陈应良南下的问题,只是立即飞奔下去安排信使传令。也是到了这时候,王世充才接过了亲兵递来的落地马鞭,面无表情,突然又重重一挥马鞭,大骂道:“杜伏威小儿,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他娘的是吃错药了?怎么非要和老子拼一个你死我活?” 号角不断吹响,训练有素的江都军将士各按编制归队集结,然后飞奔至自军队伍所负责的区域守御,鉴于贼军队伍是倾巢而来,肯定是要从地势开阔的大营正面发起主攻,王世充不仅把主力队伍集中到了正面,也亲自坐镇到正面战场指挥作战。营地的左右两翼,则被王世充安排给了王世恽与宋颢各率一军守卫,王世充最信任的侄儿子王仁则负责率领预备队,同时颇有韬略的王世充深知这一场大战必然非同小可,又下令辅兵赶制干粮火把,预防夜战。 这些安排刚布置好,乱贼联军的主力就已经出现在了江都军的视野中,让每一名江都军将士都有些心头发毛的是,乱贼联军这一次的声势十分惊人,密密麻麻的旗帜士兵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队已到江都军的营外,后队还在源源不绝的开来,缓缓向两翼展开,象洪流潮水一般,逐渐的将江都军营地包围淹没。 王世充也在有些心惊胆战,因为在帅台上居高临下,王世充已经看到,杜伏威的帅旗之下,集结的贼军队伍绝非自己以前见到起义军队伍可比,个个人高马大明显比江南士兵高出一截就算了,身上还都披着铁甲或皮甲,不少校团装备的还是长达一丈的威猛陌刀,且队伍整齐,纪律严明,很明显就是杜伏威压箱底的精锐队伍。——这点也又一次让王世充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杜伏威怎么会舍得拿这样的精锐来与自己决战? 王世充没有猜到,集结在杜伏威帅旗下的贼军队伍,确实是杜伏威麾下最精锐的上募兵,年初时被陈应良以少胜多大败之后,杜伏威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了兵贵精而贵多的道理,便从各营各军挑选强壮士兵组建精兵,也提前了一段时间组成了自己在历史上赖以成名的上募兵,只是之前为了保存实力一直没舍得拿出用,所以王世充这才第一次见到。 片刻后,乱贼联军立定阵脚,与事前议定的一样,军队多本钱厚的杜伏威负责攻打官军营地正面,李子通则负责两翼战场。同时让杜伏威有些不解和不满的是,自己并没有看到李子通麾下最精锐的铁甲兵队伍,对此杜伏威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向李子通问道:“李大哥,你的铁甲兵呢?说好了大家都不再藏私,你怎么不把铁甲兵带来?” “杜兄弟放心,老哥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李子通微笑答道:“今天你要是看不到老哥的铁甲兵上阵,晚上你就是用大耳掴子抽我,大哥我也绝无怨言。” “杜大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毛文深也平静说道:“突然使出来的杀手锏,才是最能致敌于死命的杀手锏,王世充为人奸诈,我们得防着他早做准备。” 见李子通和毛文深神态自信,杜伏威倒也选择了相信,便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了,王世充老贼肯定会把主力集中在正面,你们如果能够从侧翼打开一个缺口,这场决战我们就赢定了。好,时间不早,李大哥请归队吧,保重。” 李子通拱手还礼,与杜伏威互道了一声保重,这才领着毛文深返回自己的旗阵,然后杜伏威也没客气,直接就命令道:“擂鼓,进攻!” 战鼓声中,残酷至极的决战开始了,兵力多本钱厚的杜伏威第一次进攻就投入了三千步兵冲击官军营地正面,又命心腹西门君仪率领五百刀斧手担任督战队,恶狠狠的宣称说退后一步者立斩,率先攻入敌营者赏黄金三百两!美女三名!官升三级!重赏加威逼之下,注定要成为炮灰的三千贼军以一往无前的态势杀向了官军营地正面,江都军依托简陋且不完善的壕沟土垒迎战,与贼军队伍展开残酷血腥的营防工事争夺战。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尽管江都军利用远程武器杀死杀伤了不少的贼军士兵,后方有督战队监视无路可退的贼军队伍还是十分顽强的冲到了官军营前,将装满泥土的草袋抛入官军辛苦挖掘的壕沟中,砍鹿角毁拒马,拼死打开前进道路,然后冲到垒墙旁边与官军近身血战。 不够完善营防工事让江都军付出了不少惨重代价,很多位置的垒墙都是不够高也不够厚,不够高墙段的能给江都军带来的居高临下优势相当有限,不够厚的土墙很容易就会被推倒破坏,开战不过片刻,江都军的营防工事就被冲出了几个小口子,逼迫江都军只能拿人命与鲜血在缺口处抵挡贼军进攻,伤亡数字也开始逐渐扩大。 也是到了这时候,杜伏威才真正相信毛文深的推测与分析,如果自己再不赶紧发起决战,很可能就是连决一死战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江都军大营以营门为中心的工事完善处,贼军队伍不管攻势如何猛烈,始终都没有任何办法冲上垒墙,始终都是被官军居高临下的压着打,只有在营地工事不足的位置,贼军队伍才取得了有限的突破。暗自庆幸自己从善如流之余,杜伏威也没客气,立即就下令前军集中兵力猛攻官军营防薄弱处,全力扩大已经打开的缺口,为后军精锐打开前进道路。 杜伏威的正确战术让王世充伤透了脑筋,不死守薄弱处是一起死,全力死守注定伤亡惨重,别无选择下,王世充又想出了一个颇天才的主意,命令士兵一边迎战一边堆砌土袋修补缺口。而杜伏威发现了王世充的这个企图后,也立即又投入了两千生力军加入战斗,拼着老命的与王世充对耗兵力,打王世充最害怕的消耗战。 血花在江都军大营内外飞溅,喊杀声、惨叫声、号哭声与刀枪碰撞声在战场上回荡,一个接一个的两军士兵摔倒在血泊中,人头断肢在地上翻滚,鲜血顺着低洼处流淌,尽管江都军的伤亡要明显小于贼军,王世充的心中却仍然在流着血泪,到现在都不明白杜伏威为什么会在这个要命时刻发起决战?更不明白杜伏威为什么不去宿豫找友军麻烦,偏要来淮水这里找自己的麻烦? 江都军大营的两翼战场也打得如火如荼,不过李子通队伍在江都军大营左翼的攻势要明显大于右翼,就象杜伏威负责的正面战场一样,投入大量兵力猛攻江都军左翼薄弱处,右翼这边不仅兵力不多,攻势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仿佛走过场一样的象征性进攻,对官军的右翼威胁几乎没有。 很奇怪的是,尽管右翼战场这边比较风平浪静,杜伏威却始终没有要求李子通加强对官军右翼的进攻,同时王世充也很奇怪的十分重视右翼战场,一再要求负责右翼的王世恽小心谨慎,还命令率领预备队的王仁则也提防右翼生变——因为杜伏威和王世充同时发现,李子通布置在右翼战场上四千军队中,始终只有两千军队在轮流冲击官军营地,另外两千军队却躲在很远的位置席地休息,始终按兵不动,蓄势待发! 惨烈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过半,杜伏威先后两波派上去的五千炮灰也已经伤亡过半——其中至少五百人是被贼军督战队砍死,尸体在江都军营前堆成小山,贼军士兵已经可以踩着尸山直接冲过土垒杀入官军营内,同时官军营地的薄弱处也已经被打开两个十几丈长的大口子,逼迫王世充放弃一边作战一边修补工事的天才战术——这个战术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天才将领朱文正玩得转,被迫全力迎战,阻止贼军杀入营内。 仗打到这个地步,实际上投入精锐作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但杜伏威却在这一刻犹豫了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自己与王世充、李子通打的都是炮灰消耗战,三方都还没有投入真正的核心精锐作战,杜伏威如果首先把上募精锐投入战场,不仅伤亡注定会比较大,还很可能被迫独力迎战官军精锐力量,白白便宜友军李子通的队伍。 正犹豫的时候,毛文深打马来到了杜伏威的面前,建议道:“杜大王,是时候投入精兵作战了,精锐队伍一旦占据战场上风,我们就可以发起全面总攻,利用兵力优势一举拿下官军大营!” 杜伏威犹豫了一下,这才指向了右翼战场,指着李子通那两千至今按兵不动的步兵说道:“如果你们让那两千军队进攻,我就马上投入上募精兵!” “那么杜大王请下令吧。”毛文深轻松的说道:“不瞒你说,学生除了来建议你出动精锐,再有就是替李大王去指挥那两千军队进攻的。” 说罢,毛文深还真的毫不犹豫的打马冲向了那两千步兵,在马上大声呼喊下令,那些席地而坐的贼军士兵也纷纷起身,一边检查武器一边列队准备出击。见此情景,杜伏威当然是大喜过望,喜道:“李大哥够意思,真不愧是一起从长白山(山东长白山)出来的兄弟,言而有信!” 大喜之下,杜伏威当然也是立即命令上募精兵准备出击,而上募军这边刚准备完毕,右翼战场上已经是战鼓如雷,被交战双方同时关注那两千李子通军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形,以重步兵特有的密集横队前进,脚步不快却无比稳重,如同一道道铜墙铁壁,缓慢而又坚定的推向官军营地右翼。 见此情景,杜伏威大笑三声,立即大吼道:“上募,出击!” 杜伏威队伍里最核心的上募兵,在杜伏威麾下首席大将王雄涎率领下出击了,同样是密集的横队大步向前,打头的还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陌刀队。看到这些陌刀队,又看到李子通那两千步兵的模样,王世充简直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了,打破脑袋也不明白,杜伏威和李子通这对貌合神离的联盟怎么会这么齐心协力,竟然舍得同时投入重步兵队伍攻打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想过要保存实力? 欲哭无泪之下,王世充也只得赶紧下令迎敌,大吼道:“重步兵出击。替换缺口处的轻步兵,不惜代价给我拦住乱贼重步兵!传令王仁则,分一半预备队增援右翼!” 王世充的命令得到了立即执行,江都军最核心的重步兵立即出击,替换下缺口处的轻步兵,正面拦住杜伏威麾下最精锐的上募兵,只是王世充在情急下没有把命令交代仔细,让他的侄子王仁则钻了一个空子,得知李子通已经投入重步兵攻打右翼后,担心老爸安全的王仁则干脆亲自率领一半预备队去了右翼增援,还带走了预备队里所有的重步兵,只留下了全是轻步兵的预备队给副手王行本率领侯命………… 王世充起家于淮南,杜伏威和李子通起家于山东,这两个地区都不产马,重步兵自然就成大家的核心主力,基本上重步兵的胜负就决定了整场战事的胜负,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当大家都同时投入了重步兵决战后,王世充和杜伏威的心脏难免都一起提到了嗓子眼………… 为了方便指挥,杜伏威的旗阵距离战场较近,在旗阵下集结的上募兵自然也距离战场较近,出击后也首先与江都军的重步兵交上了手,率先展开钢铁与钢铁之间的碰撞,铁与血的生死厮杀。而李子通的重步兵距离虽然较远,却也很快就赶到了右翼战场上,与王世恽、王仁则父子的队伍展开较量,然而也是到了右翼激战展开了一段时间后,王世恽父子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发现,对面的贼军重步兵衣服虽然看似臃肿沉重下藏铁甲,但划开或者砍开之后,里面塞的竟然全都是稻草和芦花! 王世恽父子发现这个奥秘的同时,毛文深也已经悄悄回到了李子通的旗阵中,向李子通微笑说道:“大王,成了,官军的重步兵,不是被杜伏威的上募缠住,就是被我们骗到右翼战场了。” “先生果然妙计。”李子通笑得十分开心,低声说道:“是现在动手,还是再等一等,等杜伏威和官军多消耗一些?” “大王,不能等。”毛文深赶紧答道:“这是千载难逢的破敌良机,必须立即投入我们的精锐,一举破敌。不然的话,官军那边一旦发现中计,及时掉过头来,我们也许就会前功尽弃,把奇袭战打成消耗战。” 决定胜负的时刻已经到来,掌握胜负关键的李子通却在这关键时刻犹豫了,迟疑了片刻后,李子通竟然说道:“再等等,等杜伏威和王世充老贼多消耗一些,然后我们再动手不迟。” “大王,不能等啊!”毛文深脸色都变了,赶紧说道:“大王,必须马上出手,必须马上动手啊!官军一旦反应过来,学生之前的种种布置就要前功尽弃了!” “没事,再等等。”李子通还是坚决摇头,还慢条斯理的说道:“文深,你是后来才加入我的队伍的,不知道我起家时的艰难,也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和钱粮,才组建起这两千铁甲军,他们是我的命根子,必须善用。” 毛文深瞠目结舌,半晌才无力的垂下了脑袋,暗道:“鼠目寸光!我们唯一的速胜机会,已经被你这个蠢货葬送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就只能是和王世充继续对耗了。” 与此同时,王世充也终于得知了右翼战场上的贼军重步兵全是假货的消息,听到这个报告,重步兵预备队已经用光的王世充差点没昏过去,立即就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吼,“马上给王仁则传令,让这个蠢货带着重步兵回援左翼!回援左翼!快!快!马上!快————!” 火急火燎带着重步兵队从右翼回援到左翼战场上的王仁则队伍,险之又险的迎住了李子通突然投入左翼战场的重步兵队伍,毛文深调虎离山与实则实之的连环妙计也顿时宣告破产,战场局势重新陷入均衡,李子通懊悔惨叫的同时,王世充则大大擦了一把冷汗——如果李子通提前一柱香时间让重步兵加入战场,那王世充的左翼战场很可能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到时候还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正面战场也彻底崩溃,江都军赖以容身的淮水营地也就不复存在,王世充本人能不能活着逃过淮河,到时候都将是一个大问题! 暗自庆幸了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碰上敌人指挥官突然脑袋进水,王世充抖了抖已经被冷汗浸逃的里衣,心中暗道:“看来消耗战已经不可避免了,三哥那边一时半会还赶不到战场,老夫这两万嫡系到底还能保留多少,就看陈应良那个小贼什么时候出兵了。但愿苍天继续保佑老夫,让陈应良小贼良心发现,赶紧南下来接应我!” 祈祷完了,王世充头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后悔念头,又暗骂道:“操他娘的,早知道陈应良这个小贼这么狡诈,老夫当初就不应该北渡淮河抢功劳!” 第183章 神医出马 “贤侄,我是不肯立即出兵,是我的病情又反复了啊……,咳咳,都怪我不该逞能,病刚有好转就到河边吹风,咳咳。” “叔父,不是小侄逼你,是局势太危险了啊!”王玄应直接就向陈应良跪下了,满脸焦急的说道:“父亲他派来的信使说,今天上午,杜伏威与李子通两个贼头,突然一起倾巢出动,尽遣精锐猛攻我军大营,我父被迫率军迎战,目前胜败未知,还请叔父你尽快出兵,协助我军夹击贼军!不然的话,我军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啊!” “既然是胜败未知,那贤侄你怕什么?”陈应良痛苦的咳嗽着说道:“世充兄长他连刘元进的十万贼军都不怕,还怕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区区五万大军了?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相信世充兄一定能打败乱贼联军,贤侄你就放一百个心了。” “叔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然的话,我父亲也不会这么求你增援了。”王玄应差点没哭出来,又一咬牙,干脆说道:“叔父,你是晚辈的长辈,小侄也不敢瞒你,我父亲是破过刘元进不假,可我父亲接手平叛战场时,实际上刘元进的主力早就被吐万绪与鱼惧罗两位老将军给歼灭了,这才让我父亲拣了一个大便宜,所以现在我父亲以寡敌众,那怕是小侄自己,心里也没底啊!” “原来是这样,可怜了吐万绪和鱼惧罗。”陈应良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刘元进主力实际上是吐万绪与鱼惧罗歼灭的,这一点陈应良早就听说过传闻,还知道隋炀帝临阵换将之后,吐万绪与鱼惧罗两员老将还一个被贬为平民,一个被斩首于市,现在从王世充儿子口中得知这个传闻不假,陈应良心里怎么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紧报裴家大腿——真到了自己出事时,在朝廷里起码有一个说话的人。 暗叹过后,陈应良又咳嗽着说道:“贤侄,别紧张,再等等,再等等消息。再说你急也没用,现在已经是二更了,我怎么出兵南下?乱贼名将夏大虫又拦住我军南下道路,我就是想要立即出兵,也必须先把这个拦路虎干掉……,咳咳,咳咳。” 正痛苦咳嗽间,陈应良的眼角突然瞟到马三宝进帐,便又咳嗽着说道:“贤侄,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明天我再给你答复。来人,替我送贤侄回城里休息,军营里条件不好,别让玄应贤侄受委屈。” 亲兵领命邀请王玄应离开,王玄应有些不愿走,坚持还要求陈应良,直到马三宝帮腔说如果让陈应良休息不好,病情一旦加重,自军更加无法立即出兵,王玄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辞离去,同时少不得在肚子里大骂陈应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发誓再也不和陈应良联手作战。 王玄应前脚刚走,一直在痛苦咳嗽病得快死的陈应良自然是马上痊愈,迫不及待的问起马三宝情况,马三宝则拱手低声说道:“禀副使,王玄应这次没撒谎,我军斥候来报,今天上午,杜伏威与李子通确实出动了主力大军,猛攻王世充的大营,王世充据营而守,没敢迎战,但王世充的营地工事并不完善,被贼军主力打开了好几个缺口,战况异常激烈,双方均死伤惨重。”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又迫不及待问道:“可分出胜负?” “来报信的斥候离开战场时,还没有分出胜负。”马三宝低声答道:“不过我们还有斥候眼线在那里盯着,一旦分出胜负,我们在半天之内就能收到消息。” 陈应良满意点头,并不说话,马三宝则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副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要不干掉拦在我们前面的夏大虫,先打开南下道路再说?” “别急,也不能急。”陈应良摇头,说道:“夏大虫不足为惧,举手可灭,用不着为他担心,我们再等等,等淮水战场的局势明了再说。” “可王世充真的被叛贼主力灭了怎么办?”马三宝有些担心,道:“到时候我们不仅要单独面对刚刚取得大胜的乱贼联军,副使你在朝廷里也不好交代啊?” “没事。”陈应良还是摇头,微笑说道:“我早就考虑过后果了,用不着怕,王世充没那么容易被消灭,即便王世充真的大败,乱贼主力也肯定是元气大伤了,我们再拣便宜也可以轻松许多。至于朝廷那边,上次东都大战时,我还不是病了一次,有这样的先例在前,我在朝廷里靠山有的理由替我开脱。” “再说了。”陈应良又补充道:“我们如果急着南下,到时候如果王世充和乱贼主力都还有余力再战,那我们可就被动了,以王世充的人品,肯定是放任乱贼主力和我们决战,绝不会出动一兵一卒给我分担压力,那我们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和乱贼联军打一场野外决战了。” 觉得陈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马三宝这才没再说什么,拱手告辞,不敢打扰陈应良休息,陈应良则又命令道:“三宝,让军队暗中做好出兵准备,随时准备出兵。但记住,千万别大张旗鼓的准备,不要让贼军斥候探到这个消息。”马三宝答应,这才告辞离去。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的天才刚亮,王玄应就又来到了军中求见,陈应良嫌麻烦,干脆借口自己还在休息,让亲兵打发王玄应先回去等消息,根本就没让王玄应进中军来烦自己,耐心只是等待淮水大战的进一步消息,同时密令军中暗备十天粮草与三天干粮,随时准备出兵南下去拣现成便宜摘成熟果子。 耐心等候到了正午,第二个报信的斥候终于回到了宿豫大营,陈应良闻讯大喜,赶紧率领一干文武在中军大帐中接见斥候了解情况,而那风尘仆仆的斥候刚向陈应良行了礼,马上就说道:“副使,太激烈了,太激烈了!小人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大战,死的人堆起来恐怕我家后面那座山还高,血流得把淮河的河水都给染红了。” “胜负如何?”陈应良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分胜负。”报信斥候答道:“乱贼联军从昨天上午的巳时过半开始攻打王世充大营,一直激战到昨天晚上的二更过半,足足打了七个时辰,可最后还是不分胜负,乱贼联军没能攻进王世充大营,晚上收兵的时候,王世充也没有出兵追击。” “乱贼夜间收兵,王世充没有追击?是军力已竭?还是故意保存实力?” 陈应良心中盘算,旁边的袁天罡和马三宝等人则迫不及待的向那斥候问道:“两边的伤亡如何?有没有大概数字?” “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你们请恕罪。”那斥候苦笑答道:“小人不敢靠得太近,昨天的大战又是一直打到深夜才结束,所以小人无法掌握双方的伤亡数字,只知道他们的伤亡绝对不小,死的人海了去。” “唉,怎么连一个大概的数字都没有?”袁天罡跺脚,惋惜道:“如果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就好了,我们就能知道该不该马上出兵了。” “没事,有人会告诉我们答案。”陈应良抬起头,命令道:“马上派人严密监视夏大虫队伍,一有异常动静,不管什么时候,立即报我!” 马三宝唱诺,立即安排了斥候去侦察夏大虫队伍的动静,接着陈应良先让报信斥候下去休息,然后又向袁天罡问道:“今天清晨过后,王玄应可曾又来找过我?” “巳时初刻过后,又来过一次,被学生借口你还在沉睡打发走了。”袁天罡答道。 “巳时初刻?” 陈应良心中盘算,知道那个时候王玄应肯定还不知道淮水战场的具体战况,着急来找自己很正常,而王世充如果派快马给王玄应传递消息,因为王世充需要统计伤亡的缘故,怎么都得比自己的斥候稍晚一些才能抵达。所以陈应良很快就得到了需要的答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王玄应又来找我,那就证明王世充的形势危急,贼军占上风。如果王玄应一个时辰后还不来找我,那就是王世充占上风,用不着向我求援了。” “报——。”陈应良的主意刚刚拿定,新的意外又突然发生,帐外有传令兵飞报,说是混血小姑娘王雪姬求见,还说要请陈应良立即接见,有大事要向陈应良当面禀报。王玄应没来却来了王雪姬,还来得这么快,陈应良难免有些惊讶,稍一思索后,还是决定在寝帐里接见王雪姬,同时又赶紧回了满是药味的寝帐继续装病。 刚脱下盔甲外衣在床上躺下,帐外就已经传来了王雪姬的求见声,陈应良赶紧咳嗽着同意接见,接着帐帘掀开,黑发碧瞳的王雪姬就又出现在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也很会装腔作势,继续咳嗽着说道:“贤侄女请坐,请随便坐。” 今天的王雪姬仍然是一身胡人猎装打扮,猎装紧身,将她姣好的身材衬托得展露无遗,可惜这具姣好身材的主人现在却是柳眉紧蹙,俏颜如罩寒霜,看着陈应良的模样,就象是陈应良欠她八百贯钱三年没还一样。再然后,王雪姬还突然做出了一惊人举动,突然一脚踢翻了旁边火炉上的药罐,把正在给陈应良熬药的亲兵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你干什么?” 听到帐内声响,帐外的亲兵也赶紧进帐查看情况,王雪姬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你们的副使说。” 众亲兵为难的看向陈应良,陈应良也有些为难,王雪姬却顺手把腰上宝剑扔给了陈应良的亲兵,抬起双手,冷漠说道:“如果你们怀疑我是刺客,可以搜身。” 丧尽天良陈丧良带出来的亲兵,当然个个都想在王雪姬充满青春气息的姣好身材上仔细搜上一搜,可惜陈应良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犹豫了一下后,陈应良还是点了点头,众亲兵这才退出了寝帐,留下王雪姬与陈应良在帐中单独相处,同时自然少不得竖起耳朵倾听帐内动静——至于是担心王雪姬乘机刺杀陈丧良,还是想听别的什么动静,就只有这些丧良亲兵自己心里清楚了。 没有了外人在场,王雪姬更加不客气,直接就走到了陈应良的床前,在与陈应良仅一步之隔的地方站定,板着俏脸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病,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出兵去救我爹?” “贤侄女,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陈应良咳嗽着装糊涂,有气无力的挣扎坐起,奄奄一息的说道:“我都病成这副模样了,那怎么说我装病?” 王雪姬不说话,只是做出了一个让陈应良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的动作——竟然自己动手脱起了衣服!然后王雪姬还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平静的说道:“我有办法证明你没病,我证明了,你就出兵救我爹,好不好?” 墨绿色的猎装缓缓落地,绣着花朵的红色肚兜映入陈应良的眼帘,肚兜很美,却及不上王雪姬的身体之万一,肤色洁白如玉,光滑细嫩的肌肤缮闪动着白莹莹的光泽,晶莹得仿佛掐上一把就能出水。亵裤落地,雪白修长的双腿也展露无遗,没有东方女子常见的萝卜腿,修长苗条,娇嫩欲滴,脂肪多一分嫌肥,少一分显瘦。 如玉双臂搂住了陈应良的后颈,比鲜花还要娇艳的脸庞凑到了近前,红润的樱唇中吐气如兰,声音甜美而又充满诱惑,轻轻问道:“剩下的,你帮我脱?还是我自己脱?” “王姑娘,你别开玩笑好不好?”陈应良额头上有些冒汗了,颤抖着说道:“我可是你的叔父,我们怎么能……?” “那又怎么样?胡人可不在乎这些。”王雪姬多少还是有些羞涩,低声说道:“我们大隋的义成公主,不也是先嫁给了启明可汗,然后又嫁给了启明可汗的儿子始毕可汗?” 羞涩说完,王雪姬又更加羞涩的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以前没有过,我的几个堂姐妹虽然都是十一二岁就有了男人,可我没有。” 天地间第一诱惑主动上门,陈应良嘴巴发干了,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喃喃道:“可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救我爹,当然值得。”王雪姬轻声回答,又主动抓起了陈应良的一双魔爪,轻轻按到了自己的高耸胸脯上,闭上美目,温柔说道:“兄长已经告诉我了,你不肯出兵,是我父亲先对不起你,我拿我自己替父亲恕罪,你总该满意了吧?” 手中尽是香软嫩滑,陈应良却是连动都不敢动,犹豫着不敢有下一步动作,最后还是王雪姬主动把陈应良压到了床上,鲜嫩胴体紧贴陈应良的身体,轻闭着美眸轻轻说道:“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我爹,我三伯率领的援军,在路上遇到秋雨,不能按时赶到战场,求你救救我爹。” “王世充还有后军!”陈应良突然恢复了理智,一团怒气又顿时烧满胸膛,暗道:“****娘的老滑头!原来早就调动了后军北上,还故意没有知会我,王玄应也没告诉我这件事,想用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和我抢功劳对不对?好!老子让你抢!” 带着对老狐狸王世充的无尽愤慨,也带着对无耻友军的切齿痛恨,陈应良再没有半点客气,翻身就把王雪姬压到了身下,魔爪迫不及待撕扯王雪姬身上的最后衣服,再紧接着,寝帐里就发生了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了,隐约还传出野兽一般的喘息,还有娇嫩的呻吟。 “别咬,轻些,好叔叔,轻些……。”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王雪姬才秀发有些蓬松的走出寝帐,守在帐外的亲兵赶紧把宝剑递还给她,还对她说道:“王姑娘,刚才你的兄长来了,正在中军营外等你,我们说你在中军帐内等候副使的接见答复,让他等了你一会了。” 红着脸点点头,王雪姬脚步有点别扭的慢慢走出了中军营地,王玄应果然正在中军营门外走来走去的焦急等待,见到妹妹终于出来,王玄应大喜,赶紧迎上来说道:“你果然在这里,一个人从驿馆里悄悄跑出来,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怎么样?见到陈应良小子没有?” 王雪姬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王玄应却把她一把拉到了旁边,低声说道:“陈应良一定又找借口坚决不见你对不对?没事,咱们用不着真的求他了,你先回去,一会我再去求求他,告诉他我们的形势危急,再求一次他,他拒绝后我假装生气,我们今天下午就乘船回淮水战场。” “为什么?”王雪姬惊讶抬头。 “千万别对外说。”王玄应露出了一些笑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天大的好消息,昨天晚上,杜伏威乱贼亲自率军攻营,被我军流矢射中,被迫退兵!乱贼那边虽然在拼命封锁消息,可是他中箭的情况却被我们五哥王行本亲眼看到,爹现在也不声张这件事,就是怕陈应良小贼乘机南下拣便宜。” 王雪姬美目瞪得滚圆了,打破脑袋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巧事,王玄应还道妹妹是惊喜表情,便又低声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昨天我们和乱贼联军打得两败俱伤,我们的两万前军虽然元气大伤,暂时无力反攻,但乱贼那边也一样,杜伏威和李子通的重装步兵基本上都打光了,只等三叔的后军一到,我们就稳操胜券了。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隐瞒消息,让陈应良小贼觉得乱贼还有足够实力不敢南下,给三叔增援争取……。” 王玄应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军营地已经出来了一名传令兵,大声说道:“王公子,陈副使同意接见你了,请随我去拜见陈副使。” 王玄应先顺口答应,低声叮嘱了一句让妹妹先回驿馆收拾行礼,然后才过去与那传令兵并肩入营,留下王雪姬在原地茫然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与此同时,王玄应也发现了那传令兵是把他领向了中军大帐的方向,不由惊奇问起原因,传令兵则如实答道:“我们副使说,有一位神医给他开了一剂发寒的方子,两剂下去就出了一身汗,身体感觉大好,就决定在中军大帐里接见你了。” 第184章 摧枯拉朽 “叔父,小侄在来之前就知道你的答案,既然你还是不肯出兵,那小侄也不多说什么了,叔父你有难处小侄理解,小侄不求你,小侄只是向你告辞,小侄这就和妹妹一起返回淮水战场,与父亲并肩杀贼,那怕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就此告辞,有缘再会!” 以上是王玄应憋在肚子里的话,只等陈应良再次拒绝自己的求援请求,然后马上发表这番大义凛然的宣言,带着妹妹返回淮水战场与王世充会合,接着再等到三伯王世伟的后军赶到淮水战场,老王家就可以大破已经元气大伤的乱贼联军独吞功劳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走过场,当然是因为陈应良太过奸诈狡猾,王玄应如果带着妹妹直接不告而别,很可能会让陈应良明白淮水战场已经出现了重大变故,江都隋军已经用不着谯郡隋军增援就能独自攻破贼军,导致陈应良这个不要脸到了极点的叔父马上提兵南下,趁火打劫抢走功劳。 王玄应很快就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了,当他再一次提出请求陈应良立即增援淮水战场后,陈应良不仅没有象往常那么装病拒绝,相反还流露出了无比犹豫的神色,好象有些想答应,又好象有些不想答应。觉得不妙,王玄应赶紧又说道:“叔父,时间不等人,我父亲刚才派人送来消息,说我军昨天虽然守住了营地,但伤亡十分惨重,多员战将身负重伤,乱贼联军下次攻营是否还能守住,我父亲已经没有半点把握。还请叔父尽快发兵,缓解我军倒悬之危!” 陈应良这次真的是在犹豫,杜李联军在昨天的大战中究竟伤亡如何,实力被折损到了那个程度,陈应良至今都没有收到准确消息,在本钱不多的情况下,陈应良当然不想弄险出击,可是要象往常那么装病拒绝,陈应良这会却是说什么都拉不下脸了。而犹豫了许久后,良心还算没被狗吃光的陈应良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我立即出兵。贤侄可以先回去禀报世充兄,就说两天之内,我军定然抵达战场增援。” “什么?答应了?” 旁边的袁天罡、魏徵和马三宝等人全都傻了眼睛,全都怀疑陈应良是否真的发高烧说胡话,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竟然会答应出兵增援?不过让袁天罡和马三宝等人傻眼的还在后面,听到陈应良终于答应出兵后,王玄应不仅没有欣喜若狂,还脱口惊叫道:“你真的出兵?” “当然。”内心有愧的陈应良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点头说道:“贤侄放心,我向来是一诺千金,后天日落前,我军一定赶到淮水战场增援。” 王玄应更加瞠目结舌了,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叔父,那你的病?” “没事,今天用了两剂良药,出了一身汗,已经好多了。” 陈应良很轻松的回答,然后陈应良也终于发现不对了——王玄应不仅还没有半点喜色,相反神情还无比的呆滞。见此情景,前些年就是靠破案吃饭的陈应良立即明白情况不对,便又说道:“不过也不敢保证,如果夏大虫舍命拦截我军,也许我军要多花一些时间才能抵达战场。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贤侄务必要替我向世充兄请罪,再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快速度赶到淮水战场增援。” “这家伙又在打观望风色的主意。”王玄应心中一喜,忙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叔父请放心,如果贵军遭到乱贼阻击无法按时抵达战场,我们也会理解你的苦衷,绝不敢有半点责备。” 听到王玄应这个答复,陈应良只点头不说话,王玄应心中更是欢喜,赶紧行礼告辞,陈应良也没挽留,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就让王玄应离开。然而就在王玄应即将走出大帐时,陈应良又突然说道:“贤侄,忘了件事,你父亲派来的信使,可曾说过乱贼联军的伤亡情况?” 王玄应抿了抿嘴,这才回头说道:“叔父恕罪,父亲在信上并没有介绍乱贼的伤亡情况,但乱贼联军毕竟有五万之众,兵力是我军的一倍还多,伤亡就是再多,在兵力方面肯定仍然还在我军之上。” 陈应良点头不再说话,王玄应这才再次告辞离开,而王玄应前脚刚走,袁天罡和马三宝立即就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异口同声说道:“副使,你看出来没有?刚才王玄应的情况不对,嘴上说向我们求援,实际上却似乎不愿意我们立即出兵。” “当然看出来了。”陈应良冷笑说道:“而且我还可以肯定,淮水战场一定发生对王世充十分有利的重大变故,所以王玄应才跑来我这里欲擒故纵,嘴上说求援,实际上是想让我继续按兵不动!” “什么重大变故?”袁天罡大喜问道。 “不知道。”陈应良摇头,又微笑说道:“不过没关系,等我们打到淮水战场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微笑说完,陈应良腾的站了起来,大喝说道:“程咬金、马三宝听令,你二人立即各率一千军队联手出击,强攻乱贼夏大虫部,今天之内,务必要给我攻破贼营,打通我军南下道路!” “诺!” 程咬金与马三宝立即毫不犹豫的抱拳唱诺,然后飞奔出帐去组织军队出击,陈应良又命令阚稜、牛进达与李义等将集结余下军队,只带十天粮草轻车简从,由自己亲自率领担任后军,即刻出发,还让传晓全军,要求务必第二天下午申时前赶到百里外的淮水战场,不得有半点耽搁!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阚稜与牛进达等将也是抱拳唱诺,立即出帐准备去了,留下陈应良在中军大帐里冷笑,“王世充老贼,想占老子便宜?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不一刻,马三宝与程咬金率领两千军队率先出营东进,风驰电逝一般杀向三十里外的乱贼夏大虫营地,为了争取时间尽快完成任务,程咬金还率领四个团的骑兵全力东进,马三宝则率领步兵随后而行,蓄势已久的谯郡将士人人争先,人加速马加鞭,速度极快,程咬金率领的八百多骑兵,还只用了一个时辰多点赶到夏大虫的营地外。 与此同时,得知谯郡军队出击的消息后,夏大虫竟然还率军出营列阵迎战,结果这也正给了著名猛将程咬金大显身手的机会,不等夏大虫列阵完毕,就已经率领着八百多骑兵直接冲击夏大虫的中军,贼军大惊之下仓促迎战,结果却被程咬金一槊一个连挑三员贼将下马,贼军顿时大乱,被如狼似虎的谯郡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夏大虫心惊胆战,带头撒腿逃命,程咬金率军紧追不舍,逼得夏大虫连大营都不敢回,直接绕过营地向东南方向逃命,谯郡骑兵尽情砍杀,大败贼军出营之兵,再到马三宝率领步兵赶到增援时,留守大营的贼军队伍心惊胆战下连营地都不敢守,纷纷弃营逃命,让谯郡步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贼军营地——可惜,里面没多少象样的战利品。 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夏大虫贼军的营地,陈应良连战场都没有打扫,直接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宿豫乡勇百姓,乘着太阳才刚开始落山,领着谯郡军队继续向东南方向挺进,直到夜间二更,陈应良才命令军队露宿休息,而与此同时,体力充沛的谯郡军队距离淮水战场已经只剩下了区区五十里距离,距离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营地更是只有区区四十里! 象缩头乌龟一样的躲在宿豫许久的陈应良突然出手,出手速度还如此之快,消息传到了淮水战场,王世充简直是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大骂儿子和女儿无能,连欲擒故纵的小把戏都玩不好,更大骂陈应良卑鄙无耻,竟然在这个要命时刻出手拣便宜抢功劳,王氏家族的成员也是个个吼声如雷,把陈应良生吞活剥凌迟活剐都有,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的王仁则还气得把面前的案几都砸了,狂吼的声音连淮河南岸都可以清楚听到,“我要宰了他!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无耻小贼!” 再怎么的疯狂怒吼也没用了,一场空前惨烈的生死决战下来,王世充带过淮河的两万大军已经所剩不到一半,并且伤兵多得连填埋营前死尸的人手都不足,只能是紧急从南案的山阳县调来一千民夫帮助打扫战场和清理尸体,主力精锐重步兵更是伤亡殆尽,大将宋颢、陈林双双阵亡,余下战将几乎个个带伤,在这样的情况下,王世充别说是马上发起进攻独吞功劳了,就是想在陈应良与贼军决战时多分一杯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无选择之下,王世充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命令道:“把没有受伤的士兵和伤势较轻的士兵单独编制成军侯命,再把山阳的乡勇调五百人过来,等到陈应良小贼和乱贼决战时,能抢多少功劳就抢多少吧。” 头上包着带血纱布的王世恽垂头丧气答应,然后又说道:“贤弟,你主意多,能不能想过办法,暂时稳住陈应良小贼几天?只要三哥的援军到了,我们就有希望拿下最多功劳了。” “缓兵之计我有的是,可你认为陈应良小贼会上当吗?”王世充苦笑反问,王世恽哑口无言,大半带伤的王氏家族成员也是个个垂头丧气,全都对陈应良这个所谓战友伤透了心——碰上陈应良这样的战友,老王家真是祖上不积德啊。 “唯今之计,也只有希望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贼头能争些气,别急着逃命远离我们,多支撑几天。”王世充叹了一口气,又叹道:“三天!我多的不要,只要他们能支撑三天时间,我们就有希望拿下这场大战的最大战果。” 王世充一家还只是咆哮大骂,与此同时的贼军营中,以杜伏威、辅公祏和李子通为首的大贼头们却是在歇斯底里了,尤其是小腹被流矢射中的杜伏威,不顾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砸着桌子只是怒吼,“无耻小人!卑鄙至极!有本事你早些时间南下啊,等老子和王世充打得两败俱伤了才跑来拣便宜,算什么本事!宰了你,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你这个无耻之徒!” 咆哮怒吼间,动作剧烈扯动小腹伤口,痛得杜伏威难免又是一阵脸青嘴白,辅公祏慌忙上前问安,杜伏威却一把推开他,冲着刚从前线逃回来报信的夏大虫问道:“陈应良奸贼的队伍,和以前比起来情况怎么样了?战斗力是增是减?” “干爹,说了你可别生气。”夏大虫战战兢兢的答道:“和谯郡大战时比起来,陈狗官的队伍明显变得厉害多了,儿子今天率领两千军队出战,阵形都还没有布好,就已经被他的一千骑兵冲垮,如果不是我也骑着马跑得快,恐怕就没办法回来给你送信了。” “陈狗官有这么多骑兵?”杜伏威脸上又有些变色,见夏大虫郑重点头,旁边的李子通、辅公祏也是脸色有些发白,寻思陈应良既然能组建起这么多骑兵,那么麾下的重步兵也肯定少不到那里。 当然,如果乱贼联军没有在昨天和王世充打那一场两败俱伤的大决战,也用不着害怕陈应良的区区五千多兵力,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一场惨烈大战下来,乱贼联军的主力精锐已经是折损过半,活着的也几乎是全部带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作战,剩下的辅兵杂兵再多也是乌合之众,在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完全就是不堪一击,所以那怕是痛恨陈应良如杜伏威,这会也不敢再生出和陈应良决一死战的念头。 盘算了许久后,杜伏威和辅公祏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实际上的总军师毛文深身上,可惜往日里在讨论军情时滔滔不绝的毛文深这会却是嘴巴紧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杜伏威无奈,只得开口问道:“毛先生,事到如今,你还有没有什么破敌妙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学生也无计可施了。”毛文深无可奈何的答道:“杜大王你的重步兵和我们的重步兵都打光了,主力精锐折损过半,活着的也大半带伤,剩下一些凑人数的乌合之众,学生就算是诸葛亮再世,姜子牙复生,也是毫无办法了。” “那总不能坐着等死吧?有什么应对之计就直说,用不着吞吞吐吐!”杜伏威没好气的大吼。 “大王如果一定要问应对之策,那就只有两个办法。”毛文深答道:“一是逃,二是和陈应良拼死一战,杀出一条生路。” “怎么逃?又怎么拼?”杜伏威追问道。 “逃的话,只能是往淮河下游逃,那里水流缓慢,人烟稀少,我们可以在那里渡河南下,就粮盐城,再设法东山再起。”毛文深答道:“战的话就是集中我们的所有可战之兵,和陈应良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杀败陈应良然后向北进兵,去劫掠下邳北部。但学生有言在先,我认为就我们现在的情况,能够打败陈应良的希望已经很小,陈应良的兵力虽然不多,却以逸待劳,蓄势已久,我们昨天才打了一场苦战,体力和士气都受到很大影响,碰上陈应良的生力军凶多吉少。” “什么陈应良?陈丧良!丧尽天良陈丧良!”杜伏威发自肺腑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气喘吁吁的说道:“那就逃吧,我现在这情况没办法指挥作战,再把剩下的军队打光,我们就是连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没有了!逃!” “要逃就马上!”毛文深赶紧说道:“陈应良这次来得很快,明天之内肯定能赶到这里,留给我们的撤退时间已经不多,我们想撤退就只有立即走,连夜走,这样才有希望保存最多的力量渡过淮河。” “好。”杜伏威倒是很能听得进毛文深的意见,立即吩咐道:“辅大哥,你马上去安排,带上粮食、武器和盔甲马上走,其他的破烂家什都不要了。” 辅公祏答应,立即出去布置安排,李子通和毛文深也赶紧告辞回去安排连夜撤退,期间自然少不得又商量一些什么缺德诡计,让杜伏威的队伍抵挡追兵,让自己的队伍抢先渡河。 托了王应玄和王雪姬兄妹的福,让陈应良在无意中抓到了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最好战机,那怕是晚一天都会错过的绝佳战机,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十四个小时的惨烈激战后,仅仅只休息了一天的贼军主力伤口还在流血,体力还没恢复,斗志和士气也正处于最低谷,还连主帅杜伏威都被流矢射成了重伤,根本经不起任何一支生力军的打击,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乱贼队伍能够做出连夜脱逃的选择,实际上也已经是最聪明的选择了。 更妙的是,近在咫尺的江都隋军也是同样的筋疲力尽,无力再战,明知道对面的敌人已经不堪一击了,却没有半点力气再发起进攻,拿下最终的决战胜果,那怕是在收到了乱贼主力弃营而逃的消息后,王世充也只能是勉强派出两千不到的军队发起追击,尽最大力量扩大战果。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陈应良如果再抓不住那就不配被叫做陈丧良了,刚收到乱贼弃营东逃的消息,陈应良立即率领仅仅休息了两个多时辰的谯郡隋军发起追击,而与此同时,王世充的追兵虽然追上了贼军后军,却被兵力仍然占绝对优势还困兽犹斗的贼军杀得大败,不仅没有捞到功劳还反倒又贴出几百士兵的生命——大家都是又累又伤,兵力和求生意志占据优势的贼军收拾王世充的追兵当然没有半点问题。 第三天的清晨,体力充沛的谯郡军队终于在涟水以东的淮河渡口处追上敌人,杜伏威军主帅重伤,李子通只想偷奸耍滑,正在渡河的两路贼军都是无心恋战,还没开始交战队伍就已经自行大乱,将领士兵争相抢渡逃命,陈应良则亲自率军冲锋,对数量仍然有三万以上的贼军主力大开杀戒,陌刀、横刀、强矛箭弩狂风暴雨一般往乱成一团的贼军队伍里招呼,杀得贼军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最终杜伏威在王雄涎的背负下侥幸逃过淮河,与辅公祏带领不到一千五百人的残部逃往盐城。 与此同时,李子通和毛文深又十分狡猾的耍了一次诈,乘着杜伏威的队伍与谯郡军队交战时,马上带着军队向更下游方向渡河逃命,可惜陈应良却立即分兵紧追,最后李子通还是没能找到渡河机会,仍然也被程咬金率领的追兵击溃,最终只能带着几百人逃过淮河,狼狈逃向盐城与杜伏威会合。 是役,谯郡军队在自身死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下,斩首超过八千具,俘虏近两万人,缴获牛马骡羊超过五千头,牢牢抓住了淮水大战的最大胜利果实,向隋炀帝上表报捷时,奏章上帐面数字也绝对比王世充漂亮许多——隔着几千里地,隋炀帝可分不清楚谁杀的是精兵,谁杀的是杂兵。不过最让陈应良开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 “终于开张了!终于开张了!”站在一具穿着皮甲的贼军士兵尸体前,这次大战亲自冲锋陷阵的陈应良举着手里的带血横刀哈哈大笑,“苍天有眼,从东都保卫战开始,到现在大小三十余战,我终于是亲手杀了一个敌人开张了!” “副使,别怪小人多嘴。”一个亲兵怯生生的说道:“你的刀是砍在了这具死尸的肩膀上,这具尸体的脊背上,还有一道枪伤,好象还是恰好捅进了后心窝。” “还有这事?”陈应良有些疑惑的亲手翻动尸体,然后陈应良又看一眼那名亲兵,牢牢记住他的名字相貌,决定下次如果有敢死队的任务就让他去参加。 第185章 胡人就有一点好 淮水这一战,被隋炀帝处死的老将鱼俱罗可以瞑目了,被无辜贬为平民的老将吐万绪也可以吐出一口恶气了,仿佛是他们当初平定刘元进叛乱的翻版,这一次仗是王世充打,力是王世充出,人也是王世充死,最后战功却被陈应良独吞,末了王世充还又搭上一些利息,鱼俱罗和吐万绪再不满意就是苛责了。 鱼俱罗瞑目,吐万绪解恨,王世充一家却在咆哮怒吼,恨不得把厚颜无耻的陈应良凌迟活埋,带着援军好不容易赶到战场的王世伟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就要带着队伍去涟水找陈应良算帐。还好,王世充还算有些理智,及时制止道:“别发疯!陈应良是朝廷命官,官职还在我之上,你带着军队去找他火并,他马上就能给你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到时候再想后悔就晚了!” “那就这样算了?”王世伟红着眼睛大吼,“这场仗,我们的伤亡差不多有一万人,好不容易耗光乱贼的主力,结果便宜全让那个陈小贼占了?我们还连声都不能吭一声?” “这笔帐,我们当然要和陈应良小贼算,但不是现在。”王世充摇头说道:“现在陈应良小贼对我们还有用,我们也还得有求于他,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和他翻脸。” “我们还要求他什么?”王世恽和王世伟等王家成员都是一楞。 “求他和我联名上表报捷。”王世充解释道:“我们北渡淮河的基本目的,是赶紧打一场仗立一次功,让皇帝和朝廷知道我们江都军的重要性,以免军队闲置太久被皇帝下旨裁撤,但我们这一仗却只是和乱贼联军打了一个平手,不仅没能歼灭乱贼,还死伤近万,皇帝一旦得知此事,难保不会认为我们江都军太过无能,生出裁撤心思……。” “但乱贼的精兵是我们消灭的啊。”王世恽赶紧打断说道:“一万精兵比十万辅兵都重要,我们只要让皇帝知道这点,还怕什么裁撤?”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行不?”话被打断的王世充有些不满,没好气的说道:“按你这么说,那么剿灭刘元进的功劳就应该是鱼俱罗和吐万绪的,根本和我们无关。皇帝在奏章上只能看到官兵伤亡数、斩首数和俘虏数,看不到那些是精锐那些是杂兵!就算皇帝突然在乎谁杀的是精锐,到时候陈应良如果也一口咬定他消灭的是精兵,我们斗得过他不?不要忘了,他的后台是闻喜裴氏,裴矩和裴蕴那两只笑面虎是不会帮着我们和他们的党羽抢功劳的!” 喝退了没脑子的四哥,王世充又说道:“所以惟今之计,我们只能是和陈应良小贼联手上奏报捷,把斩获数字平分,这样皇帝才会觉得满意,才会认为应该留下我们江都军队,不然的话,皇帝一旦下旨裁撤,我们就完了,明白不?!” 王家众人点头,这才明白王世充的真正意图,但王仁则还是有些担心,问道:“叔父,如果陈应良那个小贼不肯和我们联名报捷怎么办?以这个小贼的心狠手辣脸皮厚,未必就会答应和我们分功啊?” 王世充面无表情,片刻才说道:“只能牺牲些金银珠宝了,玄应,你马上带一笔厚礼去涟水,借口答谢陈应良小贼的救援之恩,再请他到我们大营里来一趟,就说我想见见他,与他共叙兄弟之谊。” 王玄应拱手答应,王世恽却骂了一句脏话,怒道:“他娘的!便宜让那个小贼占足了,末了咱们还得给他送礼,这叫什么事啊?!”王家众人纷纷点头,也全都是忿忿不平。 于是乎,在吃够了大亏后,为了保住命根子嫡系军队,以王世充为首的老王家还得忍气吞声的给陈应良送上厚礼,恳请陈应良大驾光临。结果王玄应把礼物送到陈应良面前后,陈应良还真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王世充是大怒之下想设鸿门宴把自己干掉,仔细一想王世充应该还没这个胆子后,在这次大战里占了无数便宜的陈应良左思右想,终于还是给了王世充一个面子,带着牛进达和一队亲兵西进来到王世充大营,与事实上的老丈人王世充见面。 也是到了王世充的大营,陈应良等人才真正明白王世充与乱贼主力的决战究竟有多么惨烈,战事都已经结束四天了,期间还下了一场秋雨,但空气中仍然还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被土填平的护营壕沟也随处可见没有掩埋完全的残骸尸体,护营土垒上更到处都是暗红血迹与枪孔箭孔,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列队迎接的江都军将士也是大半带伤,不少士兵脸上身上都还裹着带血的纱布,到处都是激战过后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便宜老丈人王世充,四十出头的年纪,金发碧眼皱纹不多,神情和蔼,脸上还带着无比亲切的笑容,见面后行了拜见上官礼,然后马上就一把握住了陈应良的双手,亲切说道:“贤弟,我们终于见面了,真是没有想到啊,贤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名震天下,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啊,愚兄以后可就要靠你了。” “兄长客气了。”陈应良赶紧谦虚,道:“兄长这次主动来援,小弟至今还没有当面道谢,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还请兄长接受小弟代表十二郡军民百姓的感谢。” 王世充很爽朗的哈哈大笑,连说自己的行为是理所当然,不必言谢。旁边满肚子窝火的王世恽却是忍无可忍,指着满目疮痍的自军大营说道:“陈副使,谢就不必了,只要你知道我们的辛苦和牺牲就行了,副使请看看,我们的大营现在都什么模样了?也是尸体都已经搬走了,如果那些尸体还在,陈副使恐怕还没有见过那么多尸体堆在一起吧?” “见过,还见过更多的。”陈应良不动声色的答道:“当初我带着五千残兵败将和杨玄感的五万贼军决战时,把杨玄感的贼军杀得尸体在路上铺起一人多高,在崤函道里连绵好几里,血多到可以淹没膝盖。” 听到陈应良的这个回答,王世恽不由万分错愕,根本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陈应良,王世充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臭嘴,别在吃过见过的陈应良面前显摆。然后呵呵笑道:“贤弟功勋累累,杀敌无数,这样的小场面当然是难入法眼了。呵呵,营外风大,贤弟快大营里请,然后愚兄再给你介绍我的家人。” 一路有说有笑的随着王世充进到遍地都是伤兵的大营,江都军早已经在中军大帐里摆下了酒席,各分主次落座后,王世充还真给陈应良介绍了在场众人,同时又让自家的一干子侄给远房叔父陈应良行晚辈礼,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江都军基本上可以说是王家军,主要将领基本上都是王世充的兄弟子侄,只有几个外姓将领还级别都比较低,这个发现也让陈应良打消了设法吞并王世充队伍的念头——根本没这个可能。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理所当然的又一次与心爱侄女王雪姬见了面,可惜王雪姬这个不孝侄女在勾引了远房叔父红杏出墙后,却吃干抹尽不认帐,对陈应良没有半点好脸色,象征性的行了一个礼就站到了旁边,板着脸一声不吭,神情还有一些憔悴,似乎还在不满陈应良的粗暴野蛮,不懂怜香惜玉。见了心爱侄女这副憔悴模样,陈丧良再是丧尽天良也难免有些愧疚,暗暗发誓如果再有下次,自己一定要对晚辈温柔一些。 换陈应良给众人介绍了牛进达后,酒席正式开始,陈应良与王世充都是城府极深又奸诈过人,彼此之间虽然互相憎恶,场面话却一个比一个说得精彩漂亮,表面看上去言谈极欢,亲热得就好象是亲兄弟一样。同时也是到了酒至半酣时,王世充才逐渐把话转入正题,微笑说道:“贤弟,这次你我联手征讨乱贼已然成功,还斩获极多,也该到上表朝廷向皇帝报捷的时候了,不知贤弟觉得我们是该分别上表报捷的好,还是应该联名上奏的好?” “兄长觉得应该如何上奏?”陈应良微笑着反问道。 “你我兄弟,亲如手足,还用分什么彼此你我?”王世充很是豪爽的说道:“依愚兄之见,我们现在就书写奏章,联名报捷!贤弟,你意下如何?” “原来是这样。”陈应良恍然大悟,马上就明白了王世充是想和自己平分功劳,也立即有些犹豫迟疑。 陈应良犹豫是有原因的,如果换成了别人提出平分功劳,在这次大战里占足了便宜的陈应良很可能就是眼皮都不眨的就答应了,但王世充提出这个要求,陈应良就必须得仔细掂量一下后果了。因为陈应良很清楚,王世充是一条蛇,还是一条长着剧毒牙齿的毒蛇,自己这一次本来就已经在暗地里和他结下了大仇,如果再帮他保住了嫡系军队,将来说不定那天就会被他反噬一口,一击致命。 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仔细一想后,陈应良却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答应,因为王世充这一次吃的亏确实太大,自己占的便宜也太多,如果再拒绝平分功劳,将严重损害自己的良好名声和信誉,不利于将来与其他友军合作联手。同时自己就算拒绝了王世充的请求,也未必就能确保让王世充的嫡系军队被裁撤,自己监管的四个郡又有两个郡和他接壤,别到时候王世充的嫡系没被裁撤,自己又把他得罪到了死,那下次就不好再见面了。 “算了,看在乖侄女的份上,做个顺水人情吧。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见面啊。”暗叹了一声,陈应良拿定了主意,但又暗道:“不行,我得再试一试王世充的为人气度,也得把人情做大点。” 陈应良转着酒杯盘算沉思的时候,王世充和王世恽等人表面上神情轻松,内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心狠手辣的陈应良又找什么借口坚持拒绝。不过还好,陈应良运思很快,稍顿了顿就抬起头来,微笑说道:“世充兄,你如果早说就好了。” “贤弟此言何意?”王世充大吃一惊。 “我已经把报捷奏章送出去了。”陈应良微笑说道:“统计完了斩获与伤亡,小弟就马上把报捷奏章送往了东都去了,所以……。” “砰”一声响,王世恽手里的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惊得牛进达赶紧跳起手按刀柄,好在并没有什么刀斧手冲出来把丧尽天良的陈应良砍死,王世恽也只是说了一句我的酒已经够了,出去散散心,然后就怒气冲冲的大步冲出了中军大帐,然后王世伟和王仁则等人也是纷纷跟上,还都连一句告辞的场面话都懒得说。很快的,中军大帐里姓王的人,就只剩下了王世充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王雪姬。 陈应良示意牛进达重新坐下时,再微笑着去观察王世充的反应,发现王世充的表情十分复杂,青红皂白都有,放在桌上的手握得指关节都在发白,显然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的大儿子王玄应和二儿子王玄恕则是额头青筋暴跳,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阴狠怨毒,只有王雪姬还是板着一张俏脸,显然对这件事根本就不关心。 陈应良笑笑,又把目光转回王世充的脸上,而王世充脸上青一阵黑一阵后,终于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举起酒杯强笑说道:“既然贤弟已经先行上表,那就算了,来,我们兄弟俩继续畅饮,贤弟请。” “兄长请。”陈应良笑着举起酒杯,然后又微笑说道:“兄长,如果你觉得联名上奏报捷比较好,那也可以,小弟这就派人去把报捷使者追回来,收回单独报捷的奏章,我们兄弟联名报捷。” “还能追回来?”王世充大喜过望了。 “当然能。”陈应良笑道:“小弟的报捷使者才走了两个时辰,我派快马,很轻松就能追回来。我这就派人去追回使者,兄长你现在就起草报捷奏章,我马上就在奏章上签名用印如何?” “哈哈哈哈。”王世充放声大笑了,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干了这杯酒,愚兄我就写奏章,请贤弟签名。来,我们干!” “干。”陈应良微笑举杯,一边喝酒一边心中冷哼,“不过如此,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都做不到,不足为惧。王仁则那帮混血杂种更是没用,难怪被李二轻而易举就灭了。” 喝完了这杯酒后,怕夜长梦多的王世充还真的立即提笔书写报捷奏章,同时收到消息的王世恽等人也赶紧回到了中军大帐,一边打着哈哈说自己不胜酒力,一边拼命讨好陈应良弥补自己刚才的无礼举动,而当王世充写好了平分功劳的报捷奏章,陈应良真的在奏章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老王家一帮子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嫡系军队肯定能保得住了,这次大战怎么都不是白白辛苦了。 放下了心中大石,王世充对陈应良这个远房兄弟当然是更加亲热,但王世充似乎也觉得自己和陈应良的亲戚关系实在有些远得过份,想要更拉近一些,便在交杯换盏间又突然问道:“贤弟,还忘记问你了,你定亲了没有?” “兄长为何要问起此事?”陈应良故作惊讶,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偷瞟了一眼王雪姬。 “随便问问。”王世充笑着说道:“愚兄听说贤弟曾经与大兴柴家定亲,只是柴慎父子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在贤弟微末时,逼着贤弟退了亲,所以关心一下……。” 说到这,王世充突然换了一个称呼,微笑说道:“如果陈副使还没有定亲的话,那么下官有意高攀,倒是想和副使结下一门亲事。” 王世充只有一个女儿,听到王世充这番话,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王雪姬的身上,陈应良也忍不住扭头看向王雪姬,却见王雪姬正好偷眼来看自己,四目相交,曾经与陈应良深入了解过的王雪姬顿时满脸飞红,赶紧把俏脸扭开。见此情景,一直在注意女儿与陈应良举动的王世充心里顿时有了底,便微笑说道:“副使,不是下官自夸,我这女儿容貌还不算差,不知……。” “兄长恕罪。”陈应良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拱手说道:“小弟已经重新定了一门亲事,也是大兴人,复姓长孙。” “已经定亲了。”想用婚姻把陈应良捆上自家战车的王世充大失所望了,但稍一盘算后,王世充竟然又说道:“那不知副使是否有意纳一房妾室?如果副使愿意,下官愿将女儿献与副使为妾!” 大帐里的王家众人都不吭声,只有纯正汉人血统的牛进达和其他异姓江都将领面露诧异,陈应良更是惊叫出声,“王郡丞,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唯一的女儿,你舍得让她嫁为妾室?” “我是胡人,我一家都是胡人。”王世充难得坦白了一次,微笑说道:“我们胡人不象你们中原人,重视什么妻妾之分,我们不在意,只要你对雪姬好就行。如果副使愿意,今天就把雪姬领走,收房为妾!” “想不到胡人还有这点好?”决定人生命运的时刻突然来临,早就盼着收一个美妾过冬的陈应良欣喜若狂之余,却犹豫了一下,因为陈应良很清楚野心勃勃的王世充想和自己联姻的用意,同样野心勃勃的陈应良当然要权衡一下与枭雄王世充联姻的利弊,然而犹豫这一下就坏了大事,顿时就惹恼了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陈应良的王雪姬…… “我都那么的便宜你了,我爹还直接说明只是做妾,你还要考虑?难道觉得我配不上你?” 生出了这个念头,骨子里十分高傲的王雪姬忍无可忍,立即就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副使不愿意,我更不愿意,父亲你要是敢逼我给他做妾,我就马上跳进淮河,死给你看!” 说罢,到现在连筷子都没碰过的王雪姬快步冲出了大帐,扬长而去,留下陈应良在座位上傻眼发呆,心中惨叫,“我没说我不愿意啊?人这一辈子能把上几个混血儿?这么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舍得错过?” “麻烦了,这事又黄了。”王世充也是心中叫苦,知道女儿说出的话就绝不收回,自己真要再敢逼着她给陈应良为妾,她就真的敢跳进淮河! 第186章 疲于奔命 陈应良和王雪姬的好事还是没能成,陈应良原本想去和王雪姬单独谈谈,可是找不到这个机会,知道女儿倔强脾气的王世充怕闹出人命,也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最后直到酒宴结束,王世充都没再提一个字,陈应良纳个漂亮小妾过冬的美梦也就稀里糊涂的彻底破灭了。 本来只有时间相处,陈应良是肯定还有机会把王雪姬重新弄上床的,可惜陈应良的桃花运和杀敌运一样的烂到极点,宴会结束的第二天,陈应良突然收到下邳郡丞裴哲的快马飞报,说是下邳北部固守城池严防李子通西进的期间,郯县境内有一个叫赵大喜的贼头乘机聚众作乱,杀死官差掠乡里,招揽从琅琊南下的流民壮大队伍,规模已经超过万人,裴哲无力剿灭,只得向陈应良求援。 郯县位于琅琊、东海、彭城与下邳四郡的交界处,是陈应良监管四郡的心脏位置,一旦发生意外四个郡都得受影响,裴哲是闻喜裴氏的族人,是陈应良决不能坐视不理的地方官,同时这个赵大喜又是陈应良从没听说过的贼头,随着历史的逐渐改变,陈应良当然不敢肯定赵大喜是不是一个被历史埋没的大贼头人才,所以没办法了,陈应良只能是赶紧辞别了王世充一家,领着军队匆匆北上平叛剿匪,到出兵为止都没能和心爱侄女王雪姬再说上一句话。 还好,赵大喜这个颇有领导组织才能的贼头只是在起步阶段,队伍缺乏施展锻炼,战斗力也还在成长阶段,陈应良率领军队赶到郯县后,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迅速镇压了这支农民起义军,还生擒到了赵大喜车裂处死,以儆效尤,但因为赵大喜败亡前向山高林密的琅琊流窜的缘故,陈应良还是被迫追击了两百余里,先后耗时二十余天才剿灭这股贼匪,把陈应良本人和谯郡军队都累得够戗。 按下葫芦浮起瓢,陈应良和谯郡军队很快就体会到了张须陀与齐郡隋军那种疲于奔命的痛苦,这边刚剿灭赵大喜,东海那边又接连告急,被李子通、杜伏威和赵破阵等大贼头轮流洗劫过的东海郡流民遍地,为了不在冬天被冻死饿死,这些流民少不得又要揭竿而起和落草为寇,境内盗匪多如牛毛,并且还不断向钱粮情况比较好的下邳流窜,陈应良再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是又带着军队东进剿匪。 好不容易把东海北部的盗匪乱贼扫荡了一遍,时间已经是大业十年的年底,原本陈应良还想在东海郡治过一个年,让谯郡将士也好生休息一下,可新的噩耗又突然传来——彭城留守董纯也不知道那里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弹劾消极畏战,贪生怕死,致使境内盗贼横行,惹得已经从辽东回到大兴的隋炀帝大怒,下旨锁拿进京,交部议罪! 董纯不太服气自己陈应良当然知道,但他毕竟是左骁卫将军,彭城北部的定海神针,也是替陈应良分担压力最多的帮手,他突然倒台入狱,彭城北部与琅琊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乱,陈应良毫无办法,只得赶紧又率军赶回彭城主持大局预防万一。结果到了最后,大业十年的大年夜,陈应良是雪花纷飞的徐山脚下的年,孤零零一个人睡在到处漏风的帐篷里,凄惨孤单得几乎想要放声大哭。 大业十一年的正月初三,筋疲力尽的陈应良顺利来到彭城,见到了已经被打入囚车正准备押往东都的董纯,曾经闹过不和的上下级第一次见面,却是隔着囚车见面,陈应良与董纯难免是对面唏嘘,陈应良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董纯,只能是握着董纯被冻得僵硬枯瘦老手,哽咽说道:“老将军,我没办法救你,但你放心,你在彭城家人我替你照顾,绝不会让他们饿着,冻着。” 听到这些话,董纯顿时老泪纵横,一边大哭谢罪,一边对陈应良说道:“陈副使,彭城交给你了,老夫留下的旧部也交给你了,他们都是很忠诚很勇敢,只是他们太累了,你给他们一点休息时间,他们就能生龙活虎的为你冲锋陷阵,杀贼平叛……。” 风雪中,满身冰雪的陈应良与囚车里的董纯洒泪而别,囚车慢慢远去,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陈应良脸上的眼泪逐渐结成冰霜,身旁则跪满了董纯的家眷,还有董纯留下的彭城将士,这些彭城将士,很多人脸上身上都伤痕累累,许多人都是眼窝深陷,皮包骨头,不是饿的,是累的………… 董纯被抓走了,隋炀帝却没有任命新的彭城留守,陈应良也只能把自己的治所搬迁到监管四郡中最重要的彭城来,实际行使彭城留守的职权——考核大权在手,也没那个地方官敢不听话。然而董纯留给陈应良的除了九千多在剿匪战场上累得筋疲力尽的彭城将士外,再有就是满目创痍的烂摊子,数之不尽的流民饿殍,怎么杀都杀不光的土匪流寇。被迫无奈之下,陈应良只得接受程咬金的建议,鼓励各乡各村修建坞堡,大量组建地方乡勇,借以抵御流寇盗匪洗劫。 即便修建了坞堡也只是暂时能保护百姓不被立即伤害,无法计数的盗贼土匪为了吃饭,少不得要聚众围攻坞堡,陈应良也必须得一次又一次的出兵剿匪,虽然每战都胜,但每一次都是把军队累得够戗,山贼盗匪也象野草荆棘一样,怎么割都割不尽,刚把这片区域的盗贼杀光,那边区域的土匪乱贼又起来作乱,军队前脚刚走,后脚这里又冒出新的土匪流寇,真正的疲于奔命,却收效始终不大。 最后不要说隋军将士受不了,就连不用领兵出征的大舅子长孙无忌也受不了了,跑到陈应良的面前问道:“兄长,乱贼流寇怎么杀都杀不光,再这么下去,我们的队伍就算不被累垮,军心士气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我听说军队里都有人开始当逃兵了,别抓到后说他不是怕死,是累得受不了,宁可被斩首行军法,也不想再这么打下去。” “我知道这事。”累得明显瘦了一些的陈应良答道:“那两个逃兵都是董纯留下来旧卒,已经在平叛战场上作战五年都没有回家过一次,想家所以当逃兵,我已经把他们正法了。没事,这是正常现象,我们的谯郡嫡系目前还比较正常。” “可再这么下去,那怕是我们的谯郡军队,也迟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啊。”长孙无忌又说道。 陈应良苦笑了,轻叹说道:“碰上了我们现在这个好皇帝,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天下流寇遍地的根子在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治标不治本,盗匪流寇当然是越打越多。” 长孙无忌哑然,陈应良则又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向你担保,今年之内,我会带着你离开这个已经没治的青徐战场,到比较太平的地方去休息休整,也顺便和你妹妹完婚。” “今年之内?”长孙无忌一听大喜,忙问道:“兄长,你打算怎么离开这个烂摊子?是不是动用裴家的关系,把你调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应良摇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因为陈应良很清楚,就青徐山东战场现在的情况,隋炀帝是肯定不会答应把自己这个镇压起义相当得力的刽子手调走,那怕裴矩恐怕都未必会答应让自己走人,导致本就一片糜烂的青徐战场更加无法收拾,自己想要离开这个烂摊子,只能指望那件历史大事出现………… 这时,袁天罡突然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把一道书信呈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恭敬说是张须陀刚刚派人送来的书信,陈应良打开一看时,顿时就更是苦笑了,长孙无忌和袁天罡见陈应良神色不善,忙问书信内容,陈应良苦笑答道:“张须陀问我,能不能腾出手来帮他一个忙,出兵到齐郡帮他收拾涿郡大寇卢明月?” “卢明月?”长孙无忌有些吃惊,道:“他不是一直在黄河以北活动么?什么时候过了黄河了?张须陀怎么可能连黄河这样的天险都守不住?” “卢明月渡河时,张须陀正在东莱蹲狗山剿杀左孝友,分不出身来守卫黄河,被卢明月乘机渡河得手。”陈应良把书信递给了袁天罡和长孙无忌,叹道:“刚刚剿完了拥有十万之众的左孝友,马上又跑回齐郡迎战同样有十几万人的卢明月,张须陀和他的队伍,比我们更累啊。” 仔细看了张须陀的亲笔书信,袁天罡和长孙无忌马上就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同情感叹了,二月上旬张须陀才在东莱郡的蹲狗山经过苦战剿灭了左孝友,连气都没能喘上一口,马上又得回师六百多里迎战卢明月,齐郡将士和张须陀那怕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心高气傲的张须陀之所以向陈应良求援,也是因为军队太过疲惫,士卒太过辛苦,不得不请陈应良帮忙分担一些压力。 同样的暗叹过后,长孙无忌又向陈应良问道:“兄长,那我们是否出兵救援?” “太远了,几百里路跑去齐郡,我们的军队也受不了。”陈应良摇头,说道:“你替我给张须陀回信,就说我军疲惫,急需休整,无法北上救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把卢明月赶入鲁郡,我再设法诱使卢明月南下,以逸待劳在彭城北部破他。” “张须陀能答应吗?”长孙无忌有些担心。 “他不答应,我也不去。”陈应良答道:“说好了我只监管南部四郡,他无权逼迫我北上齐郡。对了,顺便再给他的建议,让他的军队好生休息一下,这场大战让我来打。” 长孙无忌答应,这才下去提笔写信,陈应良则又向袁天罡吩咐道:“袁先生,给滕县县令陶光去一道命令,只要卢明月南下进入鲁郡,就让他出面联络卢明月,随便找什么借口许诺献出城池,引诱卢明月南下滕县。事成之后,我举荐他为彭城郡丞。”袁天罡答应,赶紧也去提笔拟令。 两道书信都分别送走了,结果当然是位于彭城北部的滕县县令陶光先送来答复,而看完了答复后,陈应良又忍不住苦笑出声来,原来陶光不仅一口答应保证完成任务,还谢绝了陈应良的赏识提拔,仅仅只是提出——他听说情况比较好的谯郡酂县县令出缺,如果他替陈应良办成诱敌大事,想求陈应良把他平调到酂县担任县令………… “陶光?名字取得真好,确实是逃光!逃光啊!”陈应良长叹了一声,暗道:“张须陀,最后帮你这个忙了,帮完了,对不住,我也要逃了,山东青徐这个无可救药的烂摊子,就只能是还给你了。” ……………… 与此同时,急急忙忙从东莱跑回老家齐郡救火的张须陀,也在郡治历城收到了陈应良的回信,看完内容,为了着急赶路的已经两天没有合眼的张须陀勃然大怒,把书信往地上一摔,一巴掌拍在帅桌上,咆哮道:“老夫就知道,这个小滑头就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出兵!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把卢明月赶入鲁郡,再由你诱使卢明月南下彭城,以逸待劳在彭城北部决战,说得好听!沿途的百姓怎么办?沿途的乡村又怎么办?” 换成了孟海城大战之前,看到张须陀这么发火,齐郡众将肯定是早就大操陈应良的祖宗十八代了,可是这次却十分意外,中军大帐里竟然是鸦雀无声,包括脾气火暴的罗士信和木兰都是沉默不语,不肯附和大骂。张须陀一时间也没察觉这个异常,只是又拍着桌子大吼道:“传令下去,让军队休息一夜,明天兵进祝阿,与卢明月逆贼决战!” “诺。”大帐里响起参差不齐的唱诺声,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正在气头上的张须陀一听更是不满,立即怒道:“都没吃饭么?重新回答!” “诺。”声音整齐了,但力气还是不大,这么一来张须陀终于发现不妙了,打量着帐下众将问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没力气?不可能都病了吧?” “回禀大使,不是病,是都有些累了。”秦琼硬着头皮答道:“包围左孝友乱贼,把他逼得投降,然后又追杀他不肯投降的余党解象和李畹,好不容易都剿灭了,又马上回师六百多里,我们都有些累了。” 张须陀楞了一楞,然后马上说道:“再坚持一下,等灭了卢明月,我们就回家乡休整,让将士们也回家和家人团聚一段时间。” “大使,你是第十三次说这句话了。”唐万彻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我们已经回到家乡了,我们的家乡就是这历城啊。” 张须陀哑然,再仔细打量帐中众将时,张须陀这才发现,自己麾下的一干勇将们虽然都站得笔直,可人人都是风尘仆仆,脸上却都带着无法掩饰的疲倦与困乏,健壮那怕如天才儿童罗士信,也已经累得两只眼睛的眼圈发黑,娇弱的小姑娘木兰更是脸蛋苍白,额头上隐现汗迹。再去看自己的帐内亲兵时,张须陀又看到,这些在战场上能够用身体为自己挡箭的忠勇亲兵,全都是双眼通红,眼圈发黑,不少人还已经瘦得颧骨凸起,神情憔悴可怜,让人心疼。 默默的低下头,张须陀盘算了片刻,起身亲自拣起刚被自己摔出去的书信,重新细看,再一次看完后,张须陀长叹了一声,“陈小子,老夫错怪你了,你不是偷奸耍滑,你是真正想为老夫分担压力啊。” 叹罢,张须陀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坚壁守城,把军队分为五队,轮流回家两天,告诉全军将士,如果卢明月向东向西流窜,我们就出兵打击,把他们往南赶,如果卢明月向南进鲁郡,我们就继续休息,让陈应良替我们去收拾卢明月。” “诺!”齐郡众将全都来了精神,一起抱拳唱诺,声音整齐而又有力,张须陀听了苦笑,挥手散帐。 齐郡众将欢天喜地的出帐传令去了,然后军营里很快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喜悦声音,还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久久不歇,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欢呼,张须陀难免万分自责,明白自己确实太过滥用军力,军中厌战思家的情绪已然十分强烈,只是惧怕自己,此前不敢流露而已。再次摇头间,张须陀突然看到木兰竟然还在帐内,便问道:“木兰,你怎么没走?” 木兰没有回答,张须陀顿时醒悟过来,抚额说道:“老夫还真是粗心大意啊,你也想家了对不对?要不老夫给你一个月假,让你回家去看看父母和兄弟?” “大使,你误会了。”木兰摇头,低声说道:“我不是在想家,我是在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此前一直误会他,觉得他是卑鄙小人。但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我错怪他了。” 张须陀笑了,微笑问道:“那你想他不?想不想和他再见上一面?” 木兰苍白的脸蛋有些泛红,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老夫给你这个机会。”张须陀笑道:“这次如果时间上赶得急,待到卢明月逆贼南下后,老夫和你率领一军南下追击,给他帮忙,也顺便让你见见他。” 木兰还是不吭声,心中却暗叹道:“见了又有什么用?他都已经定亲了,难道去做妾?妾?做妾……?” 第187章 轻松诱敌 没有了张须陀的拦截迎击,不消引诱威迫,卢明月自己就选择了向南面流窜。 原因无他,第一是齐郡这一带太穷了,隋末山东境内象样一点的大贼头,象什么左孝友、王薄、杜伏威和李子通等等等等,几乎全都是从齐郡起事发家的,几次三番的扫荡下去,齐郡除了几座县城还维持生机外,乡村里已经是连人烟都很难看到,没有人种田种粮,卢明月抢谁去?总不能在张须陀的眼皮底下围攻齐郡的县城吧? 第二是张须陀屯兵历城,堵住了卢明月的东进道路,人多势众的卢明月虽然不怕张须陀,却也不远和声名远播的张须陀正面硬拼,白白折损自家实力,同时齐郡的东部也全都是穷地方,地头蛇如王薄、郝孝德和孙宣雅之流又凶又多,卢明月即便硬要东进,也抢不到足以维持十余万人消耗的粮食,还有可能增添新的敌人。 在选择不多的情况下,卢明月当然选择了比较安全也相对比较容易就粮的南面流窜,筋疲力尽的张须陀队伍也没有拦截,小心守住历城了事,眼睁睁的看着卢明月大军从身旁南下,没有再象历史上那样,以疲惫之军与卢明月硬拼到底。而卢明月也很聪明的没有去踏足张须陀的防区,很谨慎的以主力监视住张须陀队伍,掩护着全军走出齐郡,南下进入了济北郡境内。 程咬金的老家济北郡东部同样是个穷得老百姓连裤子都穿不起的鬼地方,卢明月仍然没有就粮的机会,本来卢明月打听到济北西部情况稍好,一度打算西进就食,但他的弟弟卢明星却警告说济北紧邻齐郡,张须陀又屯兵历城,如果不赶紧走远点,说不定隋末农民起义军的最大刽子手张须陀又会突然出兵征讨,届时说不定就会偷鸡不着蚀把米。与其冒险在穷苦凋零的济北就粮,倒不如继续南下,去到处都是钱粮美女的南方就粮。 觉得弟弟说得很有道理,卢明月就带着军队继续向南进入鲁郡了,孔圣人的故乡鲁郡钱粮情况当然要比济北好点,同时因为世道太过混乱的缘故,当地豪强地主早就已经象程咬金一样修起了自卫坞堡,组织乡勇守卫,但凡有点粮米的百姓也全都迁居到了坞堡之内,所以卢明月想要劫粮自给就只有一个办法,打破坞堡屠城取粮。 还好,卢明月的麾下别的没有,贼军士兵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从涿郡一路流窜到这鲁郡境内,卢明月不断吸纳流民散贼加入,队伍早已扩大到了十万之上,欺负只有几百乡勇守卫的坞堡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结果杀入鲁郡之后,短短十天时间,卢明月的队伍就攻破了四座坞堡,将堡中居民屠杀殆尽,尽得坞中存粮,同时又吸纳了一些当地的小股流寇和大量流民饥民,队伍壮大到十二万人以上,也靠着这些当地盗匪的介绍,对青徐一带的各种情况有了一定了解,更加方便了劫掠就粮。 也是凑巧,卢明月新吸纳的一支小股流寇的首领,恰好就是昔日济北大寇吕明星的漏网副手霍小汉,还因为吕明星的名字与卢明月之弟卢明星十分相似的缘故,得到了卢家兄弟的注意与重视,也因为霍小汉常年在山东腹地流窜劫掠熟悉地形民情的缘故,很快就被卢明月兄弟提拔到了身边,当做了参谋使用,结果很自然的,丧尽天良陈丧良的鼎鼎大名,也就理所当然的传进了卢家兄弟的耳中了。 卢明月兄弟最先听到陈应良的名字,是在卢明月贼军攻破了第五座坞堡之后,这第五座坞堡也是一个非常难啃的硬骨头,贼军队伍足足用了两天时间,付出了六百多人命,好不容易才攻让堡内,结果让卢家兄弟气歪鼻子的是,这座得来不易的坞堡中,屯粮竟然只有区区六百来石,还不够卢明月的大军吃上一天,得知情况后卢明月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将堡中居民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活埋,同时又找来霍小汉,当面问他周围可有什么屯粮众多的坞堡? “大王恕罪,没有,小人可以肯定,这一带任何一座坞堡都没有太多屯粮。”霍小汉苦笑答道:“不是季节,山东的粮食以冬麦为主,现在才是二月下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管那座坞堡都不可能有太多屯粮,必须要等到了四月小麦收割后,这些坞堡里才有可能屯有多的粮食。这座坞堡能够屯有六百来石粮食,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难道要屯兵一段时间,等到小麦收获后再出兵劫粮?”卢明月一度生出过这个念头,然后马上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军中粮食虽然勉强够支撑到四月,但是让军队闲着不动未免太过浪费,便又向霍小汉问道:“那么这个鲁郡境内,还有什么地方粮食比较多?” “粮食多的地方当然有。”霍小汉如实答道:“鲁郡的郡治瑕丘城里最多,曲阜、泗水和博城这些县城里粮食也多,但这些地方都有城池保护,城里的官兵也是打精了的,看到我们人多肯定闭门不出,我们想要拿些城池没那么容易。” “谁问你城里屯粮了?”卢明星没好气的插口说道:“兄长是问民间,那一带的民间存粮比较多?” “民间……?”霍小汉仔细回忆了一会,然后才说道:“邹县和任城那一带的民间存粮情况应该好一些,那里靠近郡治,官军时常出兵保护,民间应该粮食多一些。” 说到这,霍小汉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卢大王,小人可有言在先,那一带的粮食可不好拿,因为郡治瑕丘就在旁边,我们一旦到那里就粮,肯定得和官军交战,那里又和彭城郡接壤,听说小陈庆之也正屯兵在彭城郡治,我们越过瑕丘到邹县和任城就粮,威胁到彭城北部,招来小陈庆之出兵讨伐,那我们就麻烦了。” “小陈庆之?就是那个大破杨玄感的小陈庆之?”卢家兄弟倒是听说过小陈庆之,便一起好奇问道。 “对,就是他!”霍小汉赶紧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王八蛋的真名叫陈应良,不过我们这些本地的义师都是叫他丧尽天良陈丧良,既狠又毒,最是奸诈不过,很多头领是宁可碰上张须陀,也不愿意和这个陈丧良交手,张须陀只是狠,他是毒,又奸又毒,吕明星吕大哥,就是被这个陈丧良给活生生阴死的!” 大骂着,当事人之一的霍小汉,把当初通济渠运河发生的事仔细介绍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陈应良拿一个假人质就坑死了吕明星的奸诈阴险,让卢明月兄弟听得咋舌不已。末了,霍小汉又好心说道:“卢大王,小的多一句嘴,我们能和这个奸贼交手,就最好别和他碰面,这个奸贼,实在是太狡诈了,我们义军只要碰上他,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本大王连张须陀老狗都不怕?还怕陈丧良这条小走狗?”卢明月轻蔑的说道:“他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只会投机取巧的卑鄙小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轻蔑说完,卢明月再稍一盘算,很快就决定道:“往南走,去任城和邹县就粮,先把青黄不接这段时间熬过了,我们再回过头来收粮食。” “兄长,霍小汉刚才说了,任城和邹县都紧邻鲁郡郡治,到那里去,我们只怕得和官军交手。”卢明星很小心的提醒道。 “我们用得着怕吗?”卢明月冷笑反问,见卢明月如此自信,也知道自军多达十一万足以威慑一般官军不敢出手,素来对兄长言听计从的卢明星再不说话,立即派人传令,组织军队南下就粮。 于是乎,就这样,为了不让庞大队伍白白闲着浪费粮食,也为了不再浪费人命力气攻打没有几颗粮食的鲁郡北部坞堡,卢家兄弟大摇大摆的带着军队南下来了,结果也正如卢明月所料,探听到了卢明月的队伍规模之后,驻扎在郡治瑕丘城外的鲁郡官军果然乖乖滚回了城里闭城坚守,不敢出动一兵一卒拦截迎战,曲阜、任城与邹县等县城更是大白天里都城门紧闭,生怕卢明月杀进城来屠城取粮,任由卢明月的庞大队伍在城外杀人放火,除了拼命向张须陀和陈应良求援外,再有就是祈祷苍天保佑,让卢明月早些滚蛋。 对官府这边来说,卢明月的庞大队伍南下,唯一的好处就是方便了受命诱敌的滕县县令陶光与卢明月联络,此前因为世道太乱几次派遣信使与卢明月联络都无功而返,为了早些逃离青徐战场这个无可救药的烂摊子,陶光也下了狠心,干脆派出了自己的小舅子担任信使,携带自己的诈降信北上联络卢明月,同时为又派快马向陈应良飞报军情不提。 陶光的小舅子找到卢明月的队伍时,卢明月刚刚攻破了任城(济宁)周边的一座坞堡,从中抢得了千余石民粮,算是小有收获,但队伍太过庞大的卢明月仍然还是极不满意,正在派人四处探听什么地方屯有更多粮食,恰在此时,声明有机密大事要禀报的陶光小舅子也被押到了卢明月的面前,陶光小舅子没有犹豫,一边稽首行礼,一边主动报出身份来历,强调说明自己和陶光是郎舅之亲绝对可靠,然后赶紧呈上了陶光的亲笔书信。 未来的无上王帝卢明月也是一个狠角色,看完了盖有县令大印的陶光亲笔书信后虽然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再稍一盘算,卢明月还突然喝道:“来人,把这个胆敢骗我的官府走狗推下去,斩首示众!” 亲兵唱诺,把陶光小舅子拉起就走,陶光小舅子当然急了,赶紧大喊道:“卢大王,我没骗你啊,没骗你啊,我真的是来替我姐夫送信啊。” “你也许没骗我,可你姐夫却在骗我!”卢明月大喝道。 “大王,我姐夫那里骗你了?”小舅子大声喊冤,“他是真心想要把滕县献给你,这才派我来给你送信,怎么可能会骗你?请大王你想想,我姐夫如果是来骗我,干嘛要让我这个小舅子来送信和带路?这不是让我来白白送死?我可是他的小舅子,他孩子的亲舅舅,他怎么舍得让我白死?” “话虽有理,但我问你。”卢明月举起了手中书信,冷笑说道:“陈应良狗官要罢你姐夫的官,贬为平民,这样的事何等机密,你姐夫陶光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这不是在骗我是什么?” “我姐夫和陈副使的心腹钱向民是好朋友。”小舅子赶紧解释道:“钱向民钱参军上次来滕县公干时,我姐夫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又送了一个黄花闺女陪他睡觉,钱向民就和我姐夫搭上线了,这次陈副使准备罢免我姐夫,钱向民就悄悄给我们送了信,让我姐夫早做准备,把该毁了的东西全毁了,免得查出证据死得更惨。我姐夫害怕掉脑袋没办法,又恰好听说大王你带军队南下,就派我来送信请降了。” “你姐夫为什么要害怕掉脑袋?”卢明月又追问道。 陶光小舅子有些犹豫,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滕县是彭城官军北线屯粮地,我姐夫悄悄卖了一些军粮养家,本想等一个月后小麦收获时补上,但陈副使突然决定要罢免我姐夫,这事被查出来肯定要掉脑袋,所以我姐夫才这么害怕。” “滕县是彭城官军的北线屯粮地?”卢明月眼睛一亮,赶紧追问,还挥手让士兵放开陶光小舅子。 “嗯。”小舅子点头,如实答道:“滕县位于彭城最北部,又和盗贼众多的琅琊接壤,陈副使为了出兵方便,就在滕县城里设了一个军粮仓库,把周边数县的余粮全部囤积在滕县。这件事彭城的人都知道,大王你可以马上派人去打听,如果小人撒谎,你把我剁了都行。” 卢明月眼睛更亮了,忙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霍小汉,霍小汉会意,忙上来附耳说道:“大王,他没说谎,小的早就听说腾县这里是陈丧良的屯粮地,只是城池太坚固,守军也很多,没人敢打这里的主意。” 卢明月一听更是欢喜,赶紧亲自搀起了陶光小舅子,好言安慰,赔罪说自己误会了小舅子,又问起陶光打算如何献城,小舅子则如实说陶光准备在卢明月包围县城后,在夜里以三盏红灯为信号,悄悄打开一座城门接引卢明月入城。然后小舅子又按照陶光的指点,恳求卢明月在入城之后,把县里黄大户家里的小女儿赏给自己。卢明月一听更是大喜,忙拍着小舅子的肩膀笑道:“好,本大王答应你,只要你姐夫遵守承诺打开城门,那个黄大户的女儿,不管有几个,全都归你。” 小舅子大喜,忙向卢明月行礼道谢,卢明月大笑着打发小舅子下去,待出兵时再给自军引路,早已经准备好脱身之计的小舅子也不害怕,点头哈腰的下去接受看押。而小舅子前脚刚走,卢明星马上就凑上来,提醒道:“兄长,听说那个陈应良奸贼诡计多端,尤其擅长坑蒙拐骗,需得提防这是他的诱敌之计。” “是啊,大王,必须小心啊。”霍小汉也提醒道:“陈丧良是出了名的喜欢打埋伏,这如果是他的诡计,他又在滕县城外我们南下的路上布置埋伏,我们进了他的陷阱那麻烦就大了。” “南下滕县这条路你走过没有?”卢明月反向霍小汉问道。 “走过一次。”霍小汉如实答道。 “那路有没有什么山高路险的路段?”吕明星追问,又问道:“还有,滕县城外,可有什么地方适合埋伏大量军队?” “这……。”霍小汉仔细回忆,半晌才答道:“没有,从这里南下到滕县,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山高路险的路段。滕县城外也没什么可以埋伏大量军队的地方,当初张大虎败亡过,小的来这里招揽张大虎的余部,本想占个险山建立山寨,但滕县旁边连一个象样的山峰都没有,就一座抱犊山适合建立山寨,但是离滕县县城足足有一百三十里,周边又没有可以劫掠的村庄,小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不就结了?”卢明月大笑说道:“连一座象样的山峰都没有,陈应良小贼能布置什么样的埋伏?我们还用怕他什么?” “兄长言之有理。”卢明星醒悟过来,点头说道:“不错,就道路和地形来说,陈应良狗官不可能伏击我们,我们南下滕县,最危险的后果就是和陈应良狗官的主力正面决战,但是听说这个狗官的麾下兵马并不算多,咱们用不着怕他。” “当然用不着怕。”卢明月大笑,然后大吼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休息,清点车马粮草,明日南下滕县。先拿下滕县粮仓,然后再和陈狗官的救兵决战!” ……………… 卢明月贼军向北部挺进的动向,被鲁郡官军用快马消息送到张须陀面前后,带着经过休整的军队正在缓缓南下的张须陀有些张口结舌,惊讶说道:“陈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说引诱卢明月向彭城进兵,卢明月就真的往彭城北部去了?准得简直就象他在指挥贼军队伍一样,这也太神了吧?” “九成九又是坑蒙拐骗。”旁边的木兰撇嘴,不屑的说道:“耍诈引乱贼南下,乘机在险要路段设置埋伏,说不定又会下毒下巴豆,然后再突然杀出,投机取巧捞功劳,这样的事就数他最拿手。” 张须陀笑笑,刚想说话,脸色却突然一变,脱口道:“不对,陈小子这次绝对不是这么打!彭城北部老夫去过,那一带全是平原开阔地,没有任何地方适合布置埋伏!” “那他怎么投机取巧和偷奸耍滑?”木兰惊讶问道。 张须陀盘算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如果老夫没有料错的话,陈小子这次应该是准备和卢明月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正面攻破卢明月贼军!” “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正面攻破?”木兰和坚持要随张须陀南下的秦琼、罗士信二将面面相觑,一起心说,“堂堂正正?这还是陈应良小子吗?那小子那次打仗不是要先弄出十个八个花样,占尽了先机才肯出兵?” “对,堂堂正正的决战。”张须陀点头,说道:“陈小子继承了董纯留下的近万兵马,再加上他自己的军队,和卢明月正面有得一拼,他有这个底气。只是,只是……” “大帅,只是什么?”秦琼赶紧问道。 “只是他的兵力还是少了些。”张须陀犹豫着答道:“卢明月足足有十二万人,陈小子除去守城军队和保护后方的军队,最多也就只能出动一万两千左右的兵力,卢明月的军队是他十倍,这次决战,他有得打。” “大帅,那么我们就加快速度吧。”秦琼忙说道:“赶紧去彭城北部,给他帮一个忙。” 早就习惯了把军队当成机器的张须陀下意识想要下令,但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摇头说道:“不必急,还是继续一天只走四十里,让军中将士可以得到充足休息,陈小子体恤军力喜欢以逸待劳,老夫必须要学习他这个优点,不能再让你们象以前那么劳累了。” “那么陈……?”木兰还是无比担心,却又不好意思在知情人张须陀面前说出担忧的话。 “放心。”张须陀一挥手,平静说道:“陈小子既然敢在地形不利的彭城北部决战,自然就有他的把握,老夫相信他能坚持到我们的增援抵达。” 说完,张须陀又微微一笑,道:“说不定那小子又会给我们一个惊喜,我们的援军还没有抵达战场,他就已经解决卢明月了。” 第188章 堂堂正正 在滕县县令陶光的小舅子带路下,卢明月的队伍真的向着滕县来了,未来的无上王帝卢明月也确实很有些组织才能,十二万来自华北各地的贼军队伍秩序严整,旗帜分明,兵分多路并头南下,黑压压的贼军士兵仿佛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江河,沿着官道缓缓流淌,淹没田野草地,树林村庄,场面壮观无比,声势浩大异常。 顺便说一句,隋末时期最能拉队伍壮声势的卢明月目前还只是开始,历史上他的队伍规模,最鼎盛时曾经达到过惊人的四十万人! 卢明月也是一个很小心的人,虽然知道南下滕县的路上没有适合伏击的路段,但为了谨慎起见,卢明月还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上前开路,侦察前方动静,还把斥候直接撒到了滕县城下,结果斥候的回报让卢明月很是得意了一把,得知了他大军南下的消息,沿途的乡勇队伍逃了一个精光不说,滕县也早早就关上了城门全城戒严,没敢出动一兵一卒当道拦截,同时还有许多的彭城流民主动北上恳求加入卢明月的队伍,为卢明月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官军情报。 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情报显示,滕县城里的守军数量并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一千出头的正规军守卫城池,辅以一部分地方乡勇帮忙守城,同时也还没有探察到陈应良的彭城主力北上的情况。见机会难得,卢明月便下令军队加快速度南下,只用了三天多时间就从任城赶到滕县城下,着手布置立营围城。滕县守军不敢出城,只是闭门死守,依赖坚固城池与卢明月贼军抗衡。 抵达滕县的当天晚上,卢明月就期盼约定献城开门的联络信号出现,然而一个晚上过去,滕县四门都是只有火把照明,并没有出现约定的三盏红色灯笼,让卢明月很是心焦的白等了一夜,找来陶光的小舅子询问原因时,小舅子则回答说滕县守军是由彭城副都尉邱升控制,陶光即便身为县令,想要打开城门也必须等到机会出现。卢明月觉得言之有理,又听看押士兵说小舅子从来没有过任何试图逃跑的举动,卢明月更是放心,便下令全军一边全力修建营寨栅栏包围城池,一边耐心等待陶光开城投降。 耐心等待说起来轻松,真正等起来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卢明月的十二万大军如果按照正规军的伙食标准,一天就是二十四万斤粮食的开支,就算卢明月的贼军内部等级差别巨大,大部分的辅兵杂兵每天只能喝些稍微搀点粮食的野菜粥充饥,一天照样最少也得吃掉六七万斤粮食,所以又等了一夜还是不见联络信号后,卢明月逐渐的就开始焦躁了,少不得又把陶光小舅子叫到面前询问一番。 被陶光小舅子用之前的理由又搪塞了过去,卢明月又耐心等了两天两声,结果三盏红灯笼不仅没有出现在滕县城头,相反倒收到了陈应良亲自率领一万官军北上来救滕县的消息——好在来得不快。结果这一次,卢明月再不相信陶光小舅子的鬼扯搪塞了,拍着桌子吼道:“今天!今天晚上如果再见不到你姐夫的信号,那明天你就死定了!” 陶光小舅子也不慌张,只是又拱手说道:“大王,要不这样吧,你派一个使者携带你的书信入城招降,乘机见我姐夫,提醒他赶紧动手如何?” 觉得陶光小舅子的建议不错,卢明月也没有犹豫,马上派了一个使者携带自己的招降信入城,借口劝说城中守军投降,乘机警告陶光赶紧动手,不然他的小舅子必定没命。结果使者入城之后,与小舅子之间早有约定的陶光也明白卢明月是没有耐心再等了,便马上让守将邱升依计行事,把卢明月使者的脑袋砍下,又把一个死囚的脑袋拿下,和卢明月使者的人头一起挂到城墙上,让守军声称是自己的人头。 陶光这个小花招十分有效,他的假人头挂到城墙上,守军又声称说是卢明月使者不慎泄露了陶光是内奸的消息,这才果断斩下陶光首级预防万一,同时破口大骂卢明月的祖宗十八代,卢明月虽然勃然大怒,却果然没有把陶光小舅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相反还很是安慰了放声大哭的陶光小舅子一通,答应替痛哭流涕的小舅子为陶光报仇,然后无比愤怒的下令攻城,决心乘着陈应良还在缓缓北上的机会,以武力攻下彭城隋军的北线屯粮地。 背靠坚固城池,城中又粮草与守城物资充足,陶光和邱升当然用不着害怕卢明月的十二万大军,在攻城武器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卢明月贼军虽然先后三次发起大规模攻城,却都被滕县守军轻松击退——董纯留给陈应良的彭城隋军只是累坏了,可不是不能打,相反战斗经验甚至还在陈应良的嫡系谯郡隋军之上,打起占尽一切优势的守城战来自然是十分轻松。 三次大规模攻城下来,死伤不小的贼军队伍不仅没有占到半点便宜,相反倒是每天只走四十里保存体力的隋军主力距离滕县已经只剩下一天路程,卢明月被迫无奈,只得把军队分为两队,留一军继续包围腾县提防守军反击,主力则掉转头对付滕县援军,与陈应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决战于滕县南郊。 一天后,陈应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抵达战场,与贼军营地相隔十里下寨,以随军带来的木材迅速建起栅栏,并且立即着手挖掘壕沟,准备先立定营寨,然后再与卢明月决战。而卢明月则听从了贼将苏畅的建议,欺负陈应良立营未稳,立即派遣苏畅率领一军袭击隋军营地,迟滞隋军的立营进度,借以创造有利战机。 卢明月的这一拳打在了铁板上,陈应良这次带来的不仅有倾巢而出的谯郡精锐,还有五千董纯留下的百战之师,战斗力全都十分强悍,苏畅的军队甚至都没摸到隋军营地边沿,马上就遭到了隋军大将阚稜的迎头痛击,被阚稜麾下的陌刀队杀得死伤惨重,然后程咬金又率领骑兵迂回冲击苏畅贼军的侧翼,苏畅贼军很快就彻底崩溃,留下四百余具尸体狼狈逃回大营向卢明月报信,卢明月闻报大惊,这才收起小觑之心,开始重视陈应良这个对手。 首战就旗开得胜,隋军队伍当然是士气大振,而收兵回营后,阚稜、程咬金与众将在刚刚立定的中军大帐里欢庆胜利之余,又迫不及待的向陈应良问道:“副使,现在可以布置破敌妙计了吧?我们的军队刚打了胜仗士气正盛,正是破敌的好机会啊。” “破敌妙计?什么意思?”陈应良被问得有些糊涂,反问道:“谁说我想用计破敌了?” “不是用计破敌?”董纯留下的彭城大将元利贞最是惊讶,忙说道:“副使,末将等跟你的时间虽然短,可也听说过你每战都必先用计,不把敌人阴一个稀里哗啦就绝不出手,是大隋朝廷里出了名的智将,怎么这次……?” “以前用计,那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太弱,不得以才被迫出奇制胜。”陈应良笑笑,说道:“但这次不同了,我们的兵力虽然不及贼军的十分之一,但战斗力却远胜过对方,即便正面决战,也不会落下风,所以这一战我不打算用计破敌,只打算和卢明月乱贼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马三宝和阚稜等老走狗面面相觑,熟知陈应良性情的袁天罡和魏徵也是大眼对小眼,无不心说这还是丧尽天良陈丧良吗?两军对阵之际,竟然不去用阴谋诡计坑蒙拐骗,只想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惊奇之下,袁天罡干脆问道:“副使,你不是说笑吧?这可不象你平常的为人啊?” 陈应良放声大笑了,道:“当然不是说笑,我还可以明着告诉大家,这场大战我是有一支伏兵,我在之前安排了一千军队化装成流民百姓,化整为零先进了滕县城池帮助守城,有机会就在乱贼大军的背后捅上一刀。但那支军队基本上就是预防万一用的,收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我们要想获胜,就只有正面破敌这一个办法。” 笑着说完,又看了一眼帐中满脸不解的一干走狗,陈应良收起笑容,严肃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很不解,我之前也曾经考虑过以计破敌,但我再仔细一想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自古以来的兵家正道就是正面取胜,出奇制胜只是实力不济时或者条件不允许时的被迫下策,一味的用计破敌,弄险获胜,只会形成惰性,一旦碰上计策失效,那更将是马上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我们这一次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这也是一个可遇可不求的练兵机会。”陈应良又平静说道:“这一次,我们带来了一个月的粮草,足以和敌人正面对峙,时间上我们不必急着结束战斗。滕县这一带地势开阔,没有任何的山川河流天险可以藏兵,我们无法出奇,敌人也无法用计,只能是正面决战,正面取胜!”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陈应良又环视了一圈已经听入神的帐下诸将,露出了一些笑容,问道:“怎么?都没信心从正面打败敌人?我们对面的敌人虽多,却都是是一些乌合之众,难道你们连一群乌合之众都这么害怕?” “当然不怕,我们只是觉得这次太意外了。”马三宝等精明之辈赶紧回答,然后其他隋军将领也是如此回答,都说自己不是害怕对面敌人,只是意外陈应良这次用兵的一反常规——竟然不想坑蒙拐骗了。 “那么正面破敌,你们有没有信心?”陈应良又问道。 “有!”隋军众将整齐回答。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这才又说道:“阚稜,程咬金,今天首战得胜,是你们俩的麾下队伍立的功,去年在淮水战场打破乱贼联军,还有后来剿杀彭城、下邳和东海的乱贼,也是你们俩的队伍立功最多,我觉得你们够资格增加一件装备了,一会我就派人给你们送去,你们的麾下将士,每人装备一件。” “什么东西?”程咬金大喜问道:“是不是火药瓶?” “不!”陈应良摇头,又语气坚定的说道:“是白袍!我觉得,你们的队伍够资格装备上我赖以成名的白袍披风了!” “谢副使!”阚稜和程咬金一起大喜,赶紧整齐抱拳道谢,其他的隋军众将则是羡慕万分——此前谯郡与彭城的隋军将领,不知有多少人在陈应良的面前提出过这样的请求,请求让自己的队伍披上陈应良赖以成名的白色披风,靠着这些白色披风掘得第一桶金的陈应良却每一次都笑着拒绝,还不肯解释原因,现在陈应良主动提出给程咬金和阚稜的队伍披上白袍,其中意义之重大,隋军众将当然心知肚明。 又看了一眼满脸羡慕的隋军众将,陈应良淡淡说道:“各位,很羡慕是吧?羡慕的话就努力吧,你们的麾下队伍,是否配在我小陈庆之的麾下披上白袍作战,这一战就是你们最好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决不让副使失望!”隋军众将整齐拱手回答。 “很好。”陈应良再次点头,又站起了身来,大喝说道:“传我将令通告全军,从今天起,从现在开始,我军之中身披白袍的将士,伙食每顿加发一升,每月军饷禄米加倍发放!再为我准备一面报国军阵亡将士灵牌,我要亲自灵牌前焚香祷告,请他们的在天之灵,亲眼观看我军将士身披白袍!” 无耻的收买人心和鼓励士气表演又开始了,夕阳下,隋军将士列队观看大戏,陈应良亲自在报国军将士灵位之前焚香祷告,说是历时将近两年之后,自己麾下终于有成建制的队伍够资格穿上报国军赖以名震天下的标志白袍,请报国军众将士的在天之灵,保佑这些后辈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然后又在整齐嘹亮的《精忠报国》军歌声中,程咬金麾下的四个团骑兵,和阚稜麾下的五个团重步兵,郑重接过白色披风,不少人还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应良亲手为程咬金和阚稜披上白袍,又郑重握了他们的手,程咬金与阚稜全都是虎目含泪,一起恳请在决战的战场上担任先锋,率先冲击敌阵,陈应良笑着答应,已经披上白袍的隋军将士欢声如雷,士气高涨,余下的隋军将士则无不羡慕异常,纷纷幻想自己能够有那么一天披上这样的威风白袍,获得超过旁人的特殊待遇。 次日,贼军又来营外搦战,立营未稳的陈应良懒得理会,命令士兵以乱箭招待了事,卢明月贼军攻坚乏力,也没敢强行进攻,只是仗着兵多人多在营外叫嚣挑战,肆意漫骂,试图激怒陈应良在野外决战,可惜却碰上了脸皮奇厚的陈应良,这一招毫无作用,折腾到下午就悻悻退走。 如此过去三天时间,正当粮草开支浩大的卢明月考虑是否强攻陈应良营地时,立营已稳的陈应良却派俘虏送来了一道约战书,邀请卢明月次日在贼军营前决战,语气还十分傲慢,极为小觑卢明月,卢明月览书当然大怒,当即亲笔批阅答应约战,派人送回陈应良大营。而使者走后,卢明星又赶紧对卢明月说道:“兄长,陈应良小贼是出了名的奸诈狡猾,他的兵力不到我们的一成,却还敢寄书约战,我们得防着他突出奇兵,偷袭我们。” “这一带那来的突出奇兵地形?还用怕他?”卢明月很是轻蔑的反问。 “夜袭,需得提防他乘夜偷袭。”卢明星答道:“听说他当初第一次和杜伏威交战时,就是用夜晚偷袭获胜,还有谯郡的田家兄弟和张迁,也是被他夜战破了的,这点说明陈应良奸贼很擅长夜战,我们必须小心。” 卢明月点了点头,认可卢明星的这个判断,然后立即下令军队夜间加强戒备,安排一支精兵夜间守在营前,提防陈应良夜间偷袭。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卢家兄弟才发现自己们是白白担心了,让全军队伍小心警惕了一夜,却整个晚上都没见到一名隋军将士来自军营地捣乱,而正当卢家兄弟奇怪出了名喜欢坑蒙拐骗的陈应良为什么一反常态这么忠厚老实时,更加惊人的消息突然传来——斥候探报,陈应良还真的率领着八千军队出营北上,正向贼军营地这边行来。 手握十二万大军,卢明月当然不用害怕陈应良的区区八千军队,闻报后除了觉得有些惊奇,也更加的大喜过望,赶紧下令出兵五万,在营前列阵,与陈应良正面决战。卢明月麾下的大小贼头更是个个欢喜,赶紧组织兵马出击,准备仗着兵多人多,在野战中一举干掉双手沾满起义军将士鲜血的著名刽子手陈应良。 不一刻,五万贼军在颇有组织力的卢明月率领下出营,在营前迅速布下庞大方阵,与此同时,高唱着《精忠报国》的隋军队伍也出现在了乱贼大军的视野中,布置了一个便于机动作战的鹤翼阵,而随着隋军阵形的缓缓展开,颇得卢家兄弟信任的小贼头霍小汉突然瞪大了眼睛,脸色大变的惨叫道:“白袍兵!东都的白袍兵!东都的白袍兵怎么会在这里?!” “霍小汉,什么是白袍兵?把你吓成这样?”旁边几个没文化没见识的大小贼头都问道。 “就是陈丧良起家时组建的东都白袍兵啊!难道你们没听说过?”霍小汉惊讶反问。 几个没文化没见识的贼头都摇头,霍小汉这才说道:“这些白袍兵都是疯子,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最擅长以少胜多,当初我和吕大王在通济渠旁边和他们交过一次手,这些疯子才四百来人,就楞是把我们的三千多军队杀得死伤过半!” “你吹的吧?能有这么厉害?”一个贼头将信将疑。 “信不信随便你。”霍小汉没好气的回答,又赶紧转向了卢家兄弟,提醒道:“卢大王,二大王,小心了,这些白袍兵不好对付。” 听到霍小汉这番绝对算得上动摇军心的话,卢家兄弟不仅没有动怒大骂,相反还一起的脸色异常严峻,然后卢明月还主动说道:“传令下去,小心应战,集中弓弩,专门招待这些白袍兵。” “卢大王,你们也碰到过这些白袍兵?”霍小汉惊讶问道。 卢明月脸色阴郁的点点头,冷声说道:“去年暴君第三次亲征高句丽时,在涿郡我们有一次碰上这些白袍兵的两个团,见他们装备特别的好,周围又没有其他官军,就仗着人多和他们拼了一次,想把他们的装备和战马抢过来。” “结果如何?”霍小汉赶紧又问。 “被他们杀了差不多一千人。”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卢明月的声音有些颤抖,答道:“这些王八蛋,确实是一帮疯子,看到血就发狂,我带去围攻他们的四千多军队,楞是被他们杀得招架不住,只能逃跑,还被他们追着砍了二十几里路。” 第189章 大练兵 有节奏的战鼓敲响声中,继弘农决战之后,陈应良第二次指挥的大型会战展开,与上一次不同,这次轮到陈应良指挥攻守兼备的鹤翼阵发起攻势,兵力远胜过隋军的贼军队伍却摆下了一个利守不攻的庞大方阵,采取守势。 贼军的方阵让陈应良一眼看出了卢明月的战术企图,也马上笑道:“想不到卢明月这个贼头还有点本事,知道扬长避短,战术头脑清醒,算是难得。” “副使,卢明月逆贼如何的扬长避短了?”旁边的参谋袁天罡好奇问道。 “卢明月是打算以多取胜。”另一边董纯留给陈应良的老将元利贞抢着说道:“我军兵少却精锐,单兵战斗力强悍,贼军兵多却不如我军精锐,单兵战斗力低下,和我们打运动战十分吃亏,所以卢明月乱贼才排下这个密集方阵,不给我们打运动战的机会,然后再利用兵力优势,把我们的精兵一点一点的吃掉。副使,末将没有说错吧?” “没说错。”陈应良点头,微笑说道:“真不愧是左骁卫老将,元老将军果然经验丰富,我军将士比较缺乏决战经验,老将军如果有空,要多给他们传授一些会战经验。” 元利贞很是得意的答应,袁天罡则又问道:“副使,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简单,让乱贼首先动起来就没问题了。”陈应良微笑回答,又顺口吩咐道:“去给右翼的马三宝传令,让他去骂阵,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句子,都要给我把卢明月骂得先动起来。” 传令兵飞奔到了右翼传令,陈应良麾下口才最好的马三宝也不含糊,马上单骑出阵,小跑到贼军方阵外破口大骂,从卢明月的十八代祖宗一直骂到卢明月儿媳妇她外婆,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花样不断翻新,直把卢明月骂得是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不顾兄弟卢明星反对,首先派遣两千军队出阵,冲击马三宝退往的隋军右翼。 战鼓大作,右翼的激战率先展开,两千贼军猛攻隋军右翼,仅有一千轻步兵的马三宝队伍则从容应战,立即以强弓硬弩等远程武器招呼正面来敌,弓弩乱发间,贼军士兵纷纷中箭倒下,未及近身队形就已经自行凌乱,集团冲锋的惯性优势消逝于无形,再零零散散的勉强冲到隋军近前时,马上又遭到隋军枪矛手的热情招待,被长枪长矛捅得人仰马翻,尸横满地,根本无法达到冲散马三宝队伍展开混战的目的。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隋军右翼,陈应良却几乎连正眼都没看过右翼战场一眼——装备、训练和单兵战斗力的差距放在那里,马三宝要是连两千贼军都杀不退,在历史上也不配被封为左骁卫大将军了。所以陈应良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对面的卢明月主力身上,耐心等待卢明月的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见两千军队冲阵无效,队伍还损伤不小,卢明月果然又派了两千军队出阵,加入右翼战场继续猛攻马三宝。见此情景,隋军众将纷纷请令增援右翼,陈应良却摇头不理,只是派人给马三宝传令,要求马三宝继续死扛下去,继续充当引诱贼军打运动战的诱饵。 接到陈应良的命令,已经积累了不少战场经验的马三宝果断下令全军收缩,组成圆阵对抗四倍于己的敌人,刀斧手居外,枪矛兵次之,弓手居中,有条不紊的与敌人厮杀交战,兵力充足的贼军队伍则把马三宝的队伍彻底包围,两军将士刀来枪往,杀声震天,贼军多次试图冲进隋军圆阵中间,却每一次都被隋军队伍杀退,迅速又形成了僵持之势。 见此情景,卢明月当然更是勃然大怒,仗着兵力充足,大手一挥,又是两千步兵出击,呐喊杀向隋军右翼,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终于有了动作,命令道:“传令左翼程咬金,半途劫杀这支贼军,给他一柱香时间,务必要给我杀散敌人的第三波军队,然后救援马三宝。” 命令传达,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程咬金大喜过望,立即率领麾下刚披上白袍不久的骑兵出击,呐喊冲锋,杀向第三波贼军的侧翼,贼军队伍这边则是个都睁大了眼睛,争相目睹传说中的白袍兵究竟有多么威猛。 程咬金和他麾下的白袍骑兵没有让陈应良失望,八百骑兵马蹄如雷,带着滚滚黄沙,势不可挡的一头扎进贼军侧翼,不用刀砍槊捅,仅仅是战马的冲锋力就把无数贼军士兵撞得凌空飞起,惨叫着远远飞出,擅长使槊的程咬金更是第一槊就捅穿了两名贼军士兵的身体,余下的白袍骑兵也是个个争先,用手中马槊疯狂捅砸对面敌人,挥舞马刀亡命砍杀身旁贼兵,喊杀声此起彼伏,全由步兵组成的贼军队伍被杀得难以招架,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全线崩溃,纷纷败逃回自家本阵。 杀散了贼军的第三波援军,程咬金率领白袍骑兵又马不停蹄的增援右翼,从背后冲击围攻马三宝的贼军队伍,马三宝也乘势冲锋反击,与程咬金联手前后夹击,很快就把包围自军的贼军队伍杀得招架不住,继而溃散败逃,程咬金与马三宝率军追击,拼命砍杀扩战果,还试图直接冲击贼军大阵,陈应良却立即下令鸣金,命令程咬金与马三宝的队伍各回左右两翼重新列阵,不要冒险冲击敌人严阵。 一场阵战下来,隋军队伍以少胜多,以不到两千的兵力大破六千贼军,阵脚丝毫不乱还斩杀甚众,所以程咬金与马三宝的队伍即便是主动撤退,隋军主力阵中仍然还是欢声大作,贼军那边则是士气大挫,卢家兄弟也是脸色铁青,赶紧低声商议破敌之策,商量的结果则是不敢再分兵进攻,让全军缓缓推进,仗着人多与兵少而精的隋军打消耗战。 卢明月也确实很有组织领导才能,全军缓缓推进的命令传达后,将近五万的贼军队伍徐徐如林,犹如一团巨大的海洋,缓缓向南流淌,逐渐逼向隋军中军方阵。见此情景,陈应良顿时放声大笑,立即下令全军保持严整阵形向后撤退,不给卢明月任何打消耗战的机会,与卢明月比拼耐心。 很不要脸的临阵后撤开始了,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隋军队伍一边努力保持阵形,一边向后大步撤退,后退的速度还明显快过贼军主力的推进速度,贼军队伍则不敢加速使队伍混乱,不仅没能拉近与隋军主力的距离,距离还反倒被迅速拉远。 如此你进我退的对峙了两三里路,卢明月也失去了信心,一咬牙干脆下令擂鼓总攻,五万贼军不再保持阵形,呐喊着如潮扑上,陈应良则迅速命令程咬金和马三宝的两翼队伍分别向左右撤退,暂时脱离战场,待听到火药瓶爆炸的信号再发起反击,自己率领六千主力扎定阵脚,以密集方阵正面硬撼贼军主力。 汹涌扑上的贼军主力如同奔流潮水,迅速淹没隋军方阵旁边的空旷土地,把隋军方阵象一座孤岛一样重重包围,又象惊涛骇浪一样,不断拍击孤岛海岸,可惜战场胜负从来就不是靠人数兵力,装备和经验都远不及隋军的贼军队伍兵力虽众,战斗力却远不及正规军,每一次冲锋冲击都象浪花拍打在礁石上,除了把自己砸得粉碎外,再无任何的收获。 轮到阚稜麾下的白袍陌刀兵一展身手了,站在保卫陈应良帅旗的最前沿,阚稜队伍当然承受了最为巨大的压力,但这也正好给了阚稜队伍证明他们够资格穿上白袍的机会了,五个团重装步兵上千柄陌刀上下翻飞,带着风声砍砸刺挑,一起一落间对面敌人非死即伤,身先士卒站在最前排的阚稜更是陌刀一挥就能格杀数敌,直把对面敌人杀得是心惊胆战,惊叫不绝,那怕是卢明星亲自率军冲击,都被阚稜麾下的陌刀队杀得狼狈而逃,连陌刀兵的第一道防线都无法冲破。 喊杀声震耳欲聋,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身处重围的隋军将士为了胜利更为了活命,只能拼命的挥舞刀枪砍刺捅杀,口中吼声不绝,那怕杀得全身是血都不敢有半点停歇,贼军队伍则仗着兵多人多,同样是不断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反复冲击隋军阵列,尝试杀进隋军阵内捣毁方阵,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地面上刀来枪往,血花飞溅,每分每秒都有双方士兵倒下,扭抱着在地上翻滚同归于尽的双方士兵屡见不鲜。 嗖的一声响,一支流矢擦着陈应良的头盔飞过,把旁边的袁天罡和亲兵都吓得叫出声来,陈应良却不动声色,表情依然无比平静,默默的只是看着血肉横飞的两军战场,袁天罡几次小声提议陈应良赶快动用火药武器扭转局势,陈应良都是充耳不闻,只是平静观察着两军战场,神态镇定之至。 事实上,滕县这一带虽然都是开阔平原,但真要陈应良用计破敌,陈应良也不是想不出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但陈应良现在太需要锻炼一下麾下队伍的硬战能力了,因为这个即将发生更大动荡的时代,留给陈应良的准备时间已经少得可怜,一支只会投机取巧的军队,不可能让陈应良在这个动荡时代中脱颖而出,只有一支能打硬仗不怕牺牲的嫡系军队,才是陈应良获得安身立业的最大本钱。而战斗力一般却兵力十倍于己的卢明月贼军,正是陈应良最理想的正面硬战练兵对象——这样就算情况不对,骨子里其实十分贪生怕死的陈应良,也有逃命的机会和把握不是? 还好,嫡系军队在这场正面硬战中的表现让陈应良十分关系,不管是从谯郡带出来的老嫡系,还是董纯留给陈应良的新嫡系,全都在大战中表现得相当出色,基本做到了每一支队伍都能死战不退,即便被兵力远远超过自军的敌人包围,谯郡队伍和彭城队伍都能做到临危不具,互相之间配合娴熟,作战力量轮换有序,没有任何慌乱,守在后方的督战队也几乎没有开张,没出现丝毫的崩溃迹象。 战局陷入了僵持,兵力充足的贼军队伍虽然包围了隋军也发起了多次冲锋,却始终没能冲散隋军展开混战,隋军队伍靠着装备与训练的优势,虽然杀死杀伤了大量的贼军士兵,却苦于兵力较少难以反攻。见此情景,手里还有无数底牌没有打出来的陈应良当然是不慌不忙,耐心只是练兵,卢明月兄弟却万分的沉不住气了,除了一再逼迫军队冲杀之外,还双双亲自上阵,亲临第一线鼓舞士气。 如此激战了近一个时辰,察觉到自己的队伍有些体力下降,为了不至于让军队无谓可打,陈应良终于下达了反击命令,二十名亲兵在陈应良老邻居三狗子的率领下,每人拿出一个包着稻草的火药瓶大步上前,轮流点燃引线后奋力抛向正面的敌人人群中,这些亲兵都是经受过专门的投掷训练,扔出的原始手雷当然是又远又准,全都砸进了贼军士兵最密集的位置。 轰隆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开始在战场上回荡了,接着很自然的,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武器的贼军队伍当然是一片大乱,全都被这种能够发出恐怖巨响的古怪武器吓得手脚无措,一片大乱,隋军这边则是战鼓齐擂,发出总攻信号,来到这时代连鸡都没杀过的陈应良也象模象样的拔出了刀,举刀大吼,“杀!跟我上!” 隋军的大反攻开始了,已经撤退到两翼远处休整的程咬金与马三宝两军毫不迟疑,立即一起左右杀来,隋军主力则是以阚稜麾下的白袍陌刀兵为先锋,如墙推进,被陈应良亲手披上白袍的阚稜照例冲在最前面,大吼着手中拍刃当头直劈,当场将对面一名敌将从头至胯劈成两半,直把对面敌人吓得屁滚尿流,惨叫着撒腿就跑,陌刀兵乘机冲上,把对面敌人杀得节节败退。 战局陡然逆转,手中兵力仍然远在隋军之上的卢明月兄弟却还是不肯放弃,再次逼迫麾下队伍继续冲锋,还喊出了拿下陈应良人头赏黄金百两的巨额悬赏,可惜贼军队伍最不擅长打的就是逆风仗,打顺风仗时倒是可以一往无前,处于下风时却马上就是士气斗志一起狂降,转眼间就开始出现逃兵,卢家兄弟的督战队只得赶紧上前,砍杀这些动摇分子。 关键时刻怎能少了金手指?卢明月兄弟在这边拼命维持局面,陈应良的亲兵队伍却又投出了二十枚手雷惊扰贼军,被爆炸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的贼军士兵心慌意乱下更加不敢恋战,纷纷向后逃命,还直接就冲垮了贼军督战队。而与此同时,身披白袍的隋军骑兵也已经回援到了战场上,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击贼军侧翼,加速贼军主力的崩溃,贪功心切的程咬金还和阚稜一起都把矛头指向了卢明月的帅旗,活捉卢明月的吼叫声比火药爆炸声还大。 贼军队伍开始潮水一般的败退了,发现情况不妙,卢家兄弟也放弃了垂死挣扎,一起掉转马头向后逃命,贼军队伍迅速彻底崩溃,无数贼军士兵掉头就跑,四散逃命,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隋军队伍则是士气如虹,在陈应良的亲自率领下穷追猛打,拼命砍杀贼军败兵,程咬金率领的白袍骑兵更是在贼军队伍中来往驰骋,尽情杀戮,贼军兵败如山倒,根本不敢反抗,一个劲的只是向着大营逃命。 卢明月兄弟的冷静救了他们一命,及时的放下了帅旗让隋军无法寻找他们的行踪,又很聪明的没有从正门逃回大营逃命,而是绕过大营正门从侧门入营,然后马上组织弓弩手掩护自军败兵回营,同时留守大营的贼将卢繁星和苏畅也立即率军出营,守在大营门外掩护自家败兵撤退,还毫不客气的放箭射杀自家败兵,这才避免了大营被自家败兵直冲垮的厄运,然后再到隋军追杀到了面前时,卢繁星和苏畅虽然又被隋军队伍迅速杀败,贼军队伍却已经在大营的栅栏内仓促组织了一道防线,以羽箭猛烈压制隋军的攻营队伍。 如果陈应良舍得下本钱,隋军乘胜一脚踹掉贼军大营也不是没有这个希望,可惜手里本钱不多的陈应良舍不得拿嫡系打伤亡极大的攻坚战,所以两次冲击贼军营地无果后,陈应良果断放弃了攻营行动,下令全力砍杀未及入营的贼军败兵,以削弱卢明月贼军的可持续作战能力。 当然也有隋军将领不甘心,建议陈应良乘势攻营,陈应良则答道:“这场大战,我们的主力队伍体力消耗不小,再打下去肯定会增加无谓伤亡,还未必一定有把握能攻破敌营,与其让将士白白牺牲,不如暂时放弃攻营,让弟兄们养足了体力再想办法破贼。” “可是给了乱贼喘息机会,卢明月又收拢败兵和我们决战怎么办?”元利贞有些担心的问道。 “那怕什么?再打一次不就行了?”陈应良微笑着答道:“败军之师不言勇,卢明月这次出动五万军队和我们的八千军队决战,仍然被我们打得大败,士气斗志必然受到巨大影响,下一次决战,贼军必然是未战先怯,胜利也必定仍然属于我们。既然如此,与其让将士付出重大伤亡攻破他们的大营,倒不如让他苟延残喘片刻,等下次决战再破他,也顺便让我们的军队再积累一些决战经验。” 元利贞还是有些觉得可惜,但陈应良是主将坚持放弃攻营,元利贞也不好多说什么,陈应良则又叫来了袁天罡,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用信鸽和滕县守将邱升联络,让邱升今天晚上出兵偷袭敌人围城军队,告诉邱升,我不需要他的多少战果,只要他让卢明月知道滕县还有出城作战的余力就行。” “副使,滕县这个杀手锏提前暴露了太可惜吧?”袁天罡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滕县这支军队我只打算当做牵制用,从背后牵制贼军兵力,让我们正面可以轻松点。”陈应良低声答道:“这么一来,我在正面才可以放开手脚的锻炼军队。” 第190章 一报还一报 嫡系军队的首次大规模正面决战,效果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在兵力与敌人悬殊巨大的情况下,也在一度被敌人重重包围的情况下,隋军队伍以不到七百人的死伤,斩获敌人首级超过七千,俘虏约千人,战果虽然比不上之前陈应良用计设伏投机取巧时那么辉煌,却证明了麾下队伍具备硬战能力与临危不惧的良好心态,锻炼了队伍的正面决战能力,陈应良对此还是比较满意,也多了许多与敌人正面较量的底气。 别看谯郡隋军的斩获只有七千余人,从数字上看对于拥有十二万众的卢明月贼军来说似乎是无关痛痒,其实不然,因为谯郡隋军所斩杀的这七千贼军,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卢明月贼军的主力战兵,而卢明月贼军表面上有十二万之众,真正能够上战场与官军抡刀对砍的主力战兵也不过一万多人,余下的除了在打顺风仗时能够派上些用场的辅兵外,全都是些干苦役搬军需壮声势的杂兵民夫,连武器都是些锄头竹枪,到了战场能发挥多少作用自然可想而知,所以谯郡隋军这一战的斩获看上去不多,实际上却已经重创了贼军的元气,重伤到了贼军的筋骨。 还有对贼军队伍士气斗志的沉重打击,以五万大军与八千隋军野战,结果却大败而归,卢明月贼军的军心士气自然受到严重影响,结果这也给了滕县守军反击机会,接到陈应良的飞鸽传书后,大战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滕县守将邱升又亲自率领八百精兵潜行出城,突然向围城贼军发起奇袭,士气低落的贼军队伍措手不及,被邱升队伍斩首超过五百具,烧毁营寨一座,再到卢明月匆匆派军回援时,滕县隋军早已逃回城中继续坚守,县令陶光的小舅子也乘乱逃回了城中,让卢明月气得咬牙欲碎,也不得不放弃从后军抽调战兵增援前军的打算。 成功让贼军队伍分兵两处不敢聚于一团,陈应良也益发的嚣张跋扈,次日又派俘虏给卢明月寄书约战,还给卢明月送了一套女人衣服,书信中直称卢明月为卢大嫂,把卢明月气得是七窍生烟,不顾卢明星和苏畅等大小贼头的劝说反对,坚持又出动了三万军队与陈应良决战,也再一次给了陈应良练兵机会。 当然,陈应良也为自己的恶意挑衅付出了一定代价,第二次决战的规模虽然不如第一次决战那么浩大,却远比第一战激烈,怒火冲天的卢明月亲临第一线指挥军队作战,并一度亲自率军冲击陈应良的旗阵,口口声声只是要陈应良的狗头,还差一点就冲破守在陈应良旗阵前方的阚稜拦截队伍,武艺低微的陈应良则很不要脸的一直躲在被重兵精锐保护隋军旗阵中,说什么都没胆量象卢明月一样亲自率军冲锋。 还好,惨烈恶战了两个多时辰后,只会背捅刀子的陈应良终于还是抓住了一个破敌机会,利用卢明月贼军大量增沿第一线后侧翼空虚的破绽,命令程咬金率领白袍骑兵冲击贼军侧翼得手,冲垮了贼军侧翼又直捣中军,最后程咬金还亲自砍倒了卢明月的帅旗,贼军队伍顿时齐声哀号士气狂降,隋军队伍这才得以发起反击,再次大败卢明月贼军,还在追击战中用箭射伤了卢明月本人。 与此同时,滕县那边也有了些动作,探到卢明月再次出兵与隋军主力决战后,为了给隋军主力分担压力,滕县守军再次出城突袭围城贼军,在付出不小代价后击败了贼军迎战队伍,差点又捣毁一座贼军营寨,贼军队伍腹背受敌,打得十分痛苦,以乱箭射退滕县隋军后,连象样的追击都没有发起。 第二次决战隋军队伍的伤亡达到了千人以上,但也又一次重创贼军主力与士气,陈应良信心大增,当众放出第三次决战必破卢明月贼军的狂言,只是军队怎么都有些疲惫,陈应良不得不让军队暂时休整疗伤,准备休整几天之后再发起决战破敌。然而恰好就在第二次大战结束的第二天上午,北线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张须陀亲自率领的一万齐郡隋军,已然越过了邹山,正在向着滕县战场这边杀来,张须陀还叫信使告诉陈应良,说是让陈应良放心守御营地,待到齐郡隋军抵达,再南北夹击共破卢明月。 “张须陀怎么来了?”听到这本应该是喜讯的消息,陈应良不仅没有半点欢喜兴奋,相反还捶胸顿足的惨叫,“张大使,你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又没有向你求援,你跑来破坏我的决战大计干什么?我早就说过,这场大战我打,我打,你怎么就不听?” “张大使也太会拣便宜了!”陈应良的麾下众将也是个个气愤填膺,纷纷怒道:“我们好不容易基本消灭了贼军主力战兵,重创了贼军的作战力量,只要休息几天就可以一战破敌,根本用不着他增援,他现在跑来这里那是帮忙,简直就是抢功嘛。” “没错!就是抢功!”马三宝满脸的悲愤,“我还说,第三次大战我说什么都要给弟兄们弄一件白袍穿上,现在好了,没机会了!这让我怎么向弟兄们交代啊?” 隋军众将纷纷点头,无不谴责张须陀此来纯粹是恶意抢夺战功,简直比土匪、强盗和乱贼还要可恶!——也一起选择性遗忘了去年的十月,谯郡隋军就是用这种无耻手段把王世充的功劳抢跑的。 还好,张须陀的为人远比陈应良高尚,这一点连陈应良自己都承认,所以陈应良很快就摇头说道:“恶意抢功劳倒不至于,张须陀还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应该是担心我们独力难支,这才主动提兵来援,完全是出自好意。只是,只是……。” “只是他来得太不巧了!”说到这,陈应良又一次忍无可忍了,拍着桌子吼道:“他来抢功我可以不在意,可他来得太不巧了!我军昨天才再次大破卢明月贼军,重创了卢明月的主力,我们的军队也十分疲惫,卢明月乱贼如果收到消息弃营逃命,我们怎么追击啊?!” “报————!”陈应良的乌鸦嘴再次灵验,吼叫的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就有一名斥候飞奔进来,向陈应良稽首拱手奏道:“禀副使,卢明月贼军突然解除滕县包围,围城贼军全部南下与主力会合。除此之外,还发现贼军主力大营内有异常调动,大量贼军正在收拾帐篷车辆,似乎有撤退迹象!” “果然是这样!”陈应良哀号了起来,“卢明月果然要跑了,还把没打恶仗的围城军队调回来殿后,我们的军队还十分疲惫,怎么追啊?” “现在能否确认贼军的撤退方向?”彭城老将元利贞追问道。 报信斥候摇头,表示现在还无法确认卢明月的撤退方向,元利贞皱皱眉头,忙转向陈应良说道:“副使,卢明月逆贼如果向其他方向流窜逃跑,咱们了不起就是少要些功劳可以放弃追击,但卢明月如果向东面流窜逃跑,那我们就只能穷追到底,彭城东面的几个郡全是由我们负责,如果坐视不理,那将来只会麻烦更大。” 陈应良点点头,也知道如果让卢明月向东逃跑流窜进了琅琊、下邳和东海,到头来还是得由自己负责剿灭,为了将来不会有大麻烦,陈应良也只能是赶紧吩咐道:“快,把没有受伤的士兵都集中起来,临时编制成军,每人发放五天干粮。如果卢明月往西跑,咱们就用不着理他,如果卢明月往东跑,咱们就追杀到底。” 紧急动员没有受伤的士兵集结,七拼八凑出了四千多兵力,又紧急准备了追击路上用的干粮,陈应良再能做的就是祈祷卢明月千万别往东跑了,可惜淮水大战中陈应良占的便宜实在太多,这次好不容易情况颠倒了过来,老天爷也憋足了劲要收拾丧尽天良的陈应良,斥候很快又飞报说发现卢明月的队伍果然向东面流窜逃跑。陈应良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率领这四千多军队发起追击,马三宝和牛进达陪同陈应良出征,两次大战中出力最大的阚稜和程咬金队伍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军中伤员众多,被留了下来守卫大营。 这是一场很憋屈的追击战,陈应良率领的隋军将士虽然都没有受伤,却都已经在两次正面决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卢明月贼军却有一万多没有参加决战的生力军殿后,体力方面要胜过隋军一些,所以陈应良虽然顺利追上了贼军队伍,却只与殿后贼军打了一个平手,厮杀多时都没有分出胜负,最后还是滕县守将邱升带着一千生力军赶来战场增援,这才帮着陈应良击溃了贼军殿后队伍,但贼军主力却也已经乘机脱离了战场,大步逃向了没有官军阻拦的彭城东北部。 痛苦的追击战开始了,为了不给卢明月东窜进琅琊、下邳与东海三郡为祸的机会,在兵力远逊于敌人的情况下,陈应良仍然只能硬着头皮冒险追击,卢明月贼军则是日夜兼程的东进逃窜,一边和陈应良比拼速度,一边不断组织殿后军队与陈应良交战,一个晚上楞是和陈应良打了三仗,每次都是败而不溃,屡败屡战,丝毫不给陈应良把他主力击溃的机会,也严重消耗了陈应良队伍本就不够充足的体力。 发现士卒过于疲惫,马三宝和邱升等将都在陈应良面前表示过担忧,担心再这么追下去搞不好会反胜为败,小心建议陈应良考虑放弃追击,陈应良却是有苦难言,解释道:“不能放弃,我们累,卢明月也同样的累,我们如果继续紧追不舍,咬住贼军主力的尾巴,卢明月贼军就不敢放心东进,我们后面的张须陀就有追上贼军主力机会。可我们如果放弃追击,卢明月贼军放心东进速度肯定飞快,张须陀再想追上他们就难了,我们将来也有得麻烦了。” 就这样,抱着不让将来更麻烦更辛苦的念头,陈应良带着五千多军队追着数量仍然将近十万的卢明月贼军,楞是在一天时间里追击了一百二十多里,结果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的下午时分,陈应良终于还是在抱犊山(今抱犊崮)脚下追上了贼军主力,并且看到了卢明月的帅旗。 卢明月的踪迹倒是找到了,可是被陈应良撵着屁股砍了一百多里的卢明月在此一刻也来了火气,不顾军队已经是疲惫不堪,士卒掉队和逃亡严重,突然下令掉过头来和陈应良决一死战,而贼军队伍在逃亡过程中虽然出现了大量的掉队失散情况,但瘦死的骆驼怎么都比马大,卢明月身边仍然还有着超过六万的军队,仍然还对隋军追兵形成压倒性优势,鹿死谁手也还没有定论。 这绝对算得上陈应良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战,对面的敌人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但陈应良身边的隋军将士也同样已经是筋疲力尽,发现规模仍然十分庞大的贼军队伍突然掉头杀来,陈应良也知道决定胜负的时刻来了,赶紧让军队暂时停下休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然后发表宣讲鼓舞士气,说明如果这一战不能彻底击破卢明月,那么卢明月一旦东窜到了其他郡县,那么隋军队伍就要付出不止十倍的代价才有可能再抓到这样的机会,要求麾下将士拼死一战,无论如何都要取下卢明月的首级。 没有战鼓助威,残酷血战直接开打,仗着兵力十倍于官军,贼军主力直接把陈应良再次包围,陈应良却指挥军队直接冲击卢明月的帅旗位置,筋疲力尽的两军将士都是拿出了最后的力气拼命挥舞刀枪杀敌冲锋,刀刀见肉,枪枪见血,那怕是陈应良贵为一军主帅,十二郡剿匪副总司令,在这一战中也必须亲自挥舞横刀杀敌,脸上带着血迹的呐喊冲锋,带着隋军队伍在汹涌波涛中艰难挺进,一步一步的艰难杀向卢明月的帅旗所在。 活捉陈丧良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无数同伴家人惨死在刽子手陈应良刀下的贼军士兵也在疯狂冲击杀向陈应良的帅旗,当年只要举刀就能砍死陈应良的贼军大将霍小汉,为了这几年来无辜惨死在陈应良刀下的义军将士报仇,还身先士卒的冲在了最前面,最后也成功的逼近了陈应良的身旁,虽然迅速被陈应良的亲兵乱刀砍死,临死前却还是抱着一个陈应良的亲兵同归于尽。 身上带着箭伤的卢明月一直在人群中大喊杀出一条生路,鼓励将士奋勇上前斩杀陈应良,陈应良也在血肉狂飙的生死战场奋力苦战,脑海里一片空白,眼中所能看到只有穿得乱七八糟的贼军士兵,心中所想的就是尽量砍死对面敌人,不知不觉间终于开了亲手杀敌的张,脸上身上也不知不觉间沾满了敌人和自己的鲜血,破天荒的战斗中带上了伤。 战局依然还在僵持,如雷的马蹄声却突然传来,再紧接着,在隋军将士欣喜若狂的欢呼声中,也在贼军队伍绝望的惨叫声中,一支数量相当庞大的隋军骑兵率先出现在了交战两军的视野内,然后是大步杀来的隋军步兵,还有张须陀的十二郡剿匪总司令大旗。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看到张须陀的援军到来,还没有来得及接战,贼军队伍就如沙子组成的堡垒一般迅速崩溃瓦解,无数的贼兵直接四散逃命,卢明月也是连半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打马向东逃命,身边也仅有一些骑马的士兵和将领跟随,贼军步兵逃得漫山遍野,许多已经无力逃跑的士兵直接跪地逃命,卢明月好不容易从滕县战场带到这里的辎重粮草,也都被扔在了战场上供隋军将士缴获。 谯郡隋军的包围圈几乎是在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但包围解除后,包括陈应良都无心再去追杀,全都选择了原地休息,陈应良本人更是一屁股坐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象极了一条离水的鱼,还是将死的鱼。 齐郡的骑兵从谯郡队伍身边掠过,直接追向了东逃的贼军大队,接着是齐郡步兵从身边冲过,陈应良全都没有抬头,只是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几匹马在陈应良的身前停下,马上骑士下马走到了面前,陈应良才艰难的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出现在陈应良面前的,正是张须陀那张生着花白胡须的慈祥面孔——这一次,陈应良还真想一拳砸在这张带着微笑的慈祥面孔上。 “陈副使,老夫必须声明,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张须陀也知道自己这次把陈应良坑得太苦,直接就解释道:“老夫真不知道会这么巧,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你结束一场大战的第二天早上赶到,让你辛苦了。” 陈应良带着血迹的俊脸露出苦笑,声音沙哑的说道:“大使,我这不是辛苦,是受罪,你如果早一天到,或者晚一天到,我都不会这么被动,偏偏在我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的时候到,简直是逼着我必须拼命啊。” “老夫真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凑巧。”张须陀再次解释,还亲自来搀陈应良起身,笑道:“放心,功劳和战利品,咱们一人一半。” 陈应良差点想杀人了,心说这场大战明明就全都是我打的,人我死仗我打力我出,你跑来拣便宜还要和我平分功劳战利品,这么不要脸的行为,你是跟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学的? “江都郡丞王世充可以出口恶气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很恶毒的说道:“听说上次淮水大战结束后,因为某人,王世充把桌子都给掀了,这次终于是一报还一报了。” “木兰,别胡说八道。”张须陀赶紧呵斥,“王世充是不义在先,陈副使对我们是义薄云天,快向副使赔罪。” 白皙脸蛋上干干净净的木兰唱诺,向陈应良拱拱手敷衍,然后又笑嘻嘻的说道:“副使,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回也算是救了你一次,你怎么谢我们?” “怎么谢你们,我倒没有想好。”陈应良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怎么谢你,我倒是早就想好了。” “怎么谢?”木兰赶紧追问。 陈应良不答,只是招招手让木兰到自己面前,然后才附到了木兰的耳边低声说道:“给你找个好婆家!” 第191章 大战过后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在劫难逃。淮水大战,仗是王世充打,力是王世充出,人是王世充死,大便宜是陈应良占,滕县大战又颠倒了过来,仗是陈应良打,力是陈应良出,人也是陈应良死,最后大便宜被张须陀占,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造化之无常,让陈应良难免为之唏嘘。 还好,陈应良是个涵养还算不错的人,相信人品不错的张须陀确实不是故意来占这个便宜,又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苦大仇深的陈应良也就只好含着眼泪把这笔帐记暂时在黑帐本上了,发誓有朝一日必然要把这笔帐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同时自然少不得忍气吞声的安慰手下将领,要求怒火冲天的谯郡彭城诸将学习自己的宽宏大度,要学会吃得亏打得堆,千万不能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坏了联手剿贼平叛的朝廷大事,好说歹说,这才总算是把众将给安抚下去。 陈应良这边忍下了气,张须陀那边则是乐开了怀,自打大业六年加入了平叛战场后,张须陀麾下的齐郡队伍除了四处救火,就是到处增援友军,给无能友军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几时拣过这样的大便宜?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齐郡队伍当然是从上到下都笑开了花,对出了大力做出这个大蛋糕的谯郡队伍感激不尽,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道谢,希望陈应良再接再厉,将来再干几票这样的好心事。 当然,更悲苦的大有人在,可怜的卢明月兄弟就比陈应良惨得多,先是被陈应良拼光了主力,然后又在极端疲惫的情况下张须陀的生力军撵上,十二万大军被打了一个全军覆没,到处杀人放火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粮草军需也丢了一个精光,最后卢明月兄弟能够带着几百骑兵摆脱追杀逃出生天,这都已经是祖上积德的结果了。 抱犊山大战结束后,鉴于军队十分疲惫,同样疲惫不堪的陈应良下令让山清水秀的抱犊山休息一天再撤兵,张须陀也很讲义气的留了下来陪伴陈应良,主动接过营防重任让陈应良的疲惫之师可以放心休息,又杀猪宰羊的犒劳陈应良队伍——这些猪羊当然是从卢明月那里抢来的,本应该属于陈应良所有。同时张须陀自然少不得摆下酒宴庆祝大胜,邀请陈应良等谯郡将领入席共庆。 宴席期间,轻松打了一个大胜仗的齐郡将领当然是喜笑颜开,欢声四起了,以陈应良为首的谯郡将领却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神情沮丧,尤其是陈应良本人,那更是愁眉苦脸,毫无笑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最后张须陀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向陈应良呵斥道:“陈小子,你是真的半点亏都不能吃啊?老夫这次无意间占了你一个便宜,功劳和战利品也分你一半了,脸色还这么难看干嘛?你怎么不想想,当初你在淮水战场是怎么占王世充便宜的?” “张大使,你误会了,晚辈不是因为这个脸色难看。”陈应良愁眉苦脸的说道:“和卢明月对峙这十来天,我就昨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前些天根本就没敢放心合眼,身上又受了伤,精神气色能好么?” “知道厉害了吧?”张须陀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呵斥道:“你才十来天没睡好,你知不知道,上个月老夫在蹲狗山和左孝友对峙,曾经有三天三夜没能打一个盹,和老夫比起来,你算是走运了。” 呵斥了晚辈,张须陀又挥手说道:“好吧,既然你累得受不了,就先回去休息,别在这里坏了大家兴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又累又伤的陈应良确实困得厉害,也没客气,告了一个罪就先行离开了中军大帐,留下谯郡众将在大帐中继续饮酒庆祝,结果在领着几名亲兵返回寝帐路上,陈应良又无意中遇到了一身甲胄的木兰,还是十分不巧的当面碰上,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无奈之下,陈应良只能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木兰将军,怎么没去大帐里喝酒庆祝?” 木兰和往常一样,在陈应良的面前没什么好脸色,这次还有些变本加厉,板着脸答道:“我不喜欢那种闹腾场面,就向大帅讨了巡营的差使。” 陈应良点点头,抬步又往自己的寝帐走,看到陈应良半个字不多说的扬长离去,木兰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火大,抿了抿红润的嘴唇,干脆掉头跟上了陈应良,陈应良还道她是巡营也没理她,直到木兰一直跟到了寝帐门前,陈应良才发现不对,忙回头问木兰有什么事,木兰板着脸说道:“有几句话,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见木兰神情不善,陈应良也不敢招惹这只历史上排得上号的母老虎,赶紧点头答应把木兰请进了自己的寝帐,又请木兰坐下,强撑着疲惫之身坐到木兰对面,这才打着呵欠说道:“木兰将军有话请直言,不过请尽量简短些,我实在太累了。” 寝帐里当然光线不足,即便只是隔着案几,木兰脸上的神情也让陈应良有些看不清,只听到木兰用很冰冷的声音向自己问道:“行,我直接问你,昨天那句话,你是什么意思?” “昨天那句话?”筋疲力尽的陈应良一时有些糊涂,而反应过来后,陈应良顿时心中一凛,开始后悔自己在气头上说的气话。 果不其然,木兰的声音立即变得更加冰冷,压低了声音恶狠狠说道:“别装傻!昨天你说给我找个好婆家,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和那些嘴臭的丘八一样,在背后叫我假姑娘?笑话我不长胡须不长喉结,象个娘们一样?” 陈应良有些犹豫,疲惫不堪的大脑无法决定是否把真相告诉木兰——自己早在念小学时就知道木兰是女扮男装,代父从军混进了连蚊子都是公的军队大营。木兰则紧盯着陈应良的脸庞,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这样故意羞辱我?” “这……。”又累又困的陈应良万分为难,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倒不是故意羞辱你,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如果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我以后不开就是了。” 陈应良的回答让木兰有些愕然,没想到陈应良会这么爽快承认是开玩笑,一时间心思复杂万分,低头迟疑了许久后,木兰这才低声问道:“你真的只是开玩笑?” 回答木兰的,是陈应良的低沉鼾声,木兰疑惑抬头时,却见陈应良已经趴在了案几上昏昏睡去,木兰不由万分失望,低声骂了一句笨蛋,起身本想离开,可是看到陈应良扶案而睡的疲惫模样,木兰又改了主意,扶身将陈应良拦腰抱起,抱到了床上放下,替陈应良小心盖上了被子,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做了一个动作,低声说道:“抱歉,以前我真的是错怪你了,你是好人,和张大使一样,都是品德高尚的真君子。” 说罢,木兰这才转身离开了寝帐,而木兰前脚刚走,陈应良紧闭的眼睛又突然睁开,还变得贼亮贼亮,冷哼道:“臭丫头,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什么傲娇摆谱?直接向我承认错误多好?再穿上女装让我仔细看看你到底如何,如果满意的话,我可正缺一个靠谱的亲兵队长。” 冷哼说完,陈应良又揉了揉脸颊,心中纳闷,“刚才什么东西碰到我脸了?那丫头的手上尽是拔刀砍人留下的老茧,不可能那么柔软啊?”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好生休息了一整天后,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的陈应良带着军队返回滕县了,张须陀也押解着俘虏和战利品同行,也是到了并骑凯旋的时候,张须陀才向陈应良问道:“你这次是怎么了?临阵之际,竟然不耍什么花招直接和卢明月乱贼硬拼,这还是你么?” “滕县战场没什么合适出奇制胜的合适地形,只能硬拼。”陈应良随口鬼扯。 张须陀信以为真,点点头,说道:“难为你了,这次没你替老夫分担压力,老夫就算能够攻破卢明月逆贼,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让将士何等疲惫。老夫替将士们谢谢你,因为你,他们得到了一个机会与家人团聚。” 陈应良假惺惺的谦虚,张须陀倒也没有客气,马上又说道:“再和你商量一件事,流窜于荥阳和梁郡一带的瓦岗乱贼,这段时间活动越来越猖獗,已经先后四次劫掠漕运得手,皇帝对此虽然还没有下旨呵斥你我,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正好我们又合兵一处,干脆我们再联一次手,直接西进去把瓦岗贼剿灭如何?” 目前最不想和瓦岗军交战的陈应良一听叫苦,忙说道:“大使恕罪,不是下官不肯答应你,是滕县这场大战打得太过辛苦,我的军队太疲惫了,伤兵满营,还连我本人都受了伤,急需时间休整。再说了,卢明月乱贼这次并没有被生擒活捉,还直逃往了东面,他如果聚拢逃亡余党东山再起,下官如果不赶紧出兵平叛,防止他重新坐大,很可能马上又是野火燎原啊。” “知道你小子就会用这个借口推托。”张须陀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又说道:“行,你不去也行,反正瓦岗贼也没多少人,老夫还有把握破得了他们。老夫唯一没把握的,就是找到这群瓦岗贼决战,你点子多,帮我想个办法制造一个决战机会,助我破贼。” 陈应良又一次为难万分,找到瓦岗军主力决战的办法,陈应良并不是想不出来,但现在陈应良最不想的就是太过改变历史进程,让自己完全失去先知优势,更不想引发更为严重的蝴蝶效应,导致自己所期待的历史大事不再发生,而帮助张须陀剿灭目前还在成长阶段的瓦岗军,就肯定会严重改变历史进程。 等了半天不见陈应良说话,张须陀便微笑着追问道:“怎么,这点小忙都不能帮?” “不是不想帮。”陈应良硬着头皮答道:“是用计诱敌,引蛇出洞,必须因地制宜,随机应变,大使要晚辈现在就想出诱敌之计,实在有些难为晚辈。” 说罢,陈应良赶紧又补充道:“不过晚辈觉得,瓦岗贼的根基其实并不是他们的营寨,而是通济渠漕运,大使你即便攻破了瓦岗寨,也伤不到瓦岗贼的根本,一座破山寨贼军队伍随时都可以放弃,等大使你一走马上又能死灰复燃。而瓦岗贼不事生产,为了收买人心又从不劫掠本地乡里,粮食补给全都是靠劫掠通济渠,大使你出兵西进,只要围绕通济渠做一下文章,就不难找到瓦岗贼主力。” 张须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办法,老夫到了梁郡后,是得围绕通济渠漕运做做文章,引诱那伙乱贼决战。” 陈应良松了口气,暗说只要在野外决战就好,翟让那个老实人就算打不过你,也有逃命的机会,只要翟让和李密这对极品搭档不死,历史应该就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想到了历史上弄死张须陀的李密,内心里很尊敬张须陀的陈应良又下意识的脱口说道:“大使,还有……。” 提醒张须陀千万小心李密的话刚到嘴边,陈应良又猛的打住,因为陈应良很清楚,翟让和李密这对极品搭档现在还不能死,张须陀却可以死,而且张须陀如果不幸提前战死,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制造出更好的机会。 “还有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张须陀有些奇怪的问道。 “还有,千万别用烽火台之类的办法。”陈应良改口说道:“瓦岗贼能够在荥阳和梁郡横行多年,肯定有他们自己的情报渠道,在通济渠沿岸建立烽火台,固然可以迅速传递军情,但瓦岗贼一旦察觉我们的用意目的,使出假烽火之类的诡计,大使你就只能是在东西几百里长的通济渠沿岸疲于奔命,说不定还会被乱贼诱入陷阱,遭到伏击。” “承蒙指点。”张须陀难得在陈应良面前用了谦虚语气,还笑道:“亏得你小子提前提醒,不瞒你说,老夫刚才就已经在考虑建立烽火台了。也幸亏你这小子是朝廷的人,如果你也当了乱贼,大隋天下就有得罪受了。” 说罢,张须陀先被自己的玩笑逗得笑出声来,陈应良却没有半点笑容,心里还十分的迷茫,“将来的我,是死保这个其实还有药可救的大隋朝廷?还是象李渊一样,反出这个完全不用救的大隋朝廷,自立门户?” 带着难解的迷茫,陈应良与张须陀率领隋军队伍顺利回到滕县战场,然而就在同一天,一道震惊天下的圣旨突然送到了陈应良和张须陀的面前——伟大圣明的隋炀帝鉴于天下群贼并起,起义不断,纳税户口逃亡严重,决定实行堡垒政策,命令全国百姓城居,郡、县、驿、亭、村、坞全都筑城,百姓移居城内,田地随近给授,目的是方便管理百姓,也让乱贼流寇无粮可就,无兵员可以补充。 听到这道别出心裁的圣旨,陈应良和张须陀全都是苦笑连连了,知道这么做只会劳民伤财适得其反的陈应良鉴于良心还没被狗吃光,一度还考虑过拉着张须陀联名劝谏,可听传旨太监说这个主意是裴矩和虞世基联手出的,陈应良又赶紧闭上了嘴巴——现在这个情况,陈应良可是说什么都不敢得罪背后靠山闻喜裴氏了。 还好,张须陀也没有拉着陈应良联名劝谏让陈应良为难,同时这道旨意也是让地方官执行,用不着让十二郡剿匪正副司令头疼,所以陈应良和张须陀也就是老老实实的领旨谢恩,然后张须陀还主动对陈应良说道:“看来老夫也不能急着去剿灭瓦岗贼了,这道旨意一旦开始执行,地方上必出变乱,老夫得留着军队预防万一。你也一样,回彭城后,让军队抓紧时间休整恢复,一有动乱,你就得尽快剿灭,不能再让乱贼乘机坐大。” “通济渠那边怎么办?”陈应良假惺惺的问道。 “没办法,只能是让杨汪和杨庆出兵护送漕船了。”张须陀叹道:“先全力保证漕粮运输的安全,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陈应良同样是长叹出声,不再说话,旁边的木兰则插嘴问道:“大使,副使,那民船怎么办?来往通济渠的可不止是官府的漕船,还有无数的民船啊?瓦岗贼劫不到漕船,民船岂不是更遭殃?” 张须陀和陈应良都被问得一楞,然后对视了一眼,又一起长叹了一声,沮丧不语。 木兰不肯罢休,又拉着张须陀的袖子追问,张须陀继续沉默不语,陈应良却低声说道:“木兰姑娘,别为难张大使了,这么做,张大使比你心里更难受。我们如果不保住漕粮畅通,就保不住我们自己,保不住我们自己,就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受罪,为了更多的人,我们只能做出一些牺牲。” 木兰默然,然后又猛的抬起头来,攥紧拳头怒视着陈应良,咬牙切齿的问道:“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陈应良有些傻眼,在愤怒的木兰面前无言可对,好在急匆匆赶来的袁天罡救了陈应良一条狗命,说是军中有紧急事务需要陈应良去亲自处理,陈应良一听大喜,赶紧撒腿开溜,留下木兰在原地继续咬牙切齿,张须陀却是神色疑惑,低声向木兰问道:“你是不是被他看出来了?他刚才那句话,好象说得很自然,不象是其他人一样,和你说笑啊?” 木兰一楞,然后飞快扭头去看陈应良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是啊,那怕是张大使,在知道真相前,对我说这方面的话都是万分小心,这混蛋没张大使人品好,却远比张大使狡诈!怎么?怎么他对我的态度,就好象是一直对小姑娘的态度一样?叫我姑娘,给我找婆家,语气里半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就象真把我当成姑娘对待一样?” 第192章 人品伟大 不出所料,卖力表演花样作死大全的隋炀帝让全国百姓城居的诏书,果然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大规模民变,让这本就已经无比混乱的天下变得更加动荡。 当然,隋炀帝这道诏书的出发点是好的,目的是为了坚壁清野和保护百姓,让到处流窜的盗贼土匪不能轻松劫粮,不能补充兵员,陷入无粮无兵的窘境,也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有一个比较安全的容身之所,还无比细心要求地方官对百姓就近授田,以方便百姓耕种劳作和撤回城中寻求保护,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限制隋末起义军的壮大和发展。 出发点很好,但问题是,修筑城堡的钱粮物资那里来?就算人工可以征集百姓做苦役,可老百姓做工要吃饭,砖瓦木石要钱买,全天下一百九十个郡一千二百五十五个县,每个县的驿亭村坞都要修建城堡,这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又要耗费何等恐怖的钱粮物资?这笔天文数字一般的钱粮物资,还不是要从老百姓头上盘剥,难道你还能指望大隋公仆自掏腰包为老百姓修筑城堡房屋?不要说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了,就是现在,各位应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好事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老百姓为了自家的安全,愿意集资修建房屋城堡,也愿意倒贴伙食干苦役,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廉洁奉公的大隋公仆们那有不上下其手、敲诈勒索和中饱私囊的道理?还有就近授田耕种这条,田地有肥有瘦有水有旱,重新划分田亩,你在官府里有点关系送点礼,难道还想去要那些贫瘠干瘦的薄田?没钱没关系的普通百姓,又如何舍得把自己好不容易开垦种熟的水浇田交给别人?领导干部楞把你的肥田抢走送给他们的开发商小舅子,你能没有想拼命的念头? 于是乎,理所当然的,本来就乱的大隋天下马上就因为这道旨意而更乱了,而且效果还是立竿见影,诏书通传天下不到一个月,大隋一百九十个郡超过一半冒出了新义军,到处杀官造反抢钱抢粮,天下烽烟四起,闹得厉害的上谷老贼头王须拔直接自立国号为燕,公开勾结突厥卖国称王,还有涿郡也冒出了一个狠人叫杨仲绪,直接率军围攻北平城。已经被迫逐渐把作战力量转入国内的大隋正规军四处平叛救火,却依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此失彼,收效几乎没有。 本就已经一塌糊涂的山东青徐战场当然也是如此,原本就已经起事的大小贼头乘机壮大队伍势力自然不说,新冒出来的大小贼头更是多得连官府都无法统计归纳,甚至就连情况比较好的陈应良大本营谯郡境内也冒出了起义军,好在伽罗魔王朱粲早就已经被陈应良借云大少卿的手收编,谯郡贼乱这才没有扩大,很快就被已经从辽东战场返回到谯郡的府兵剿灭,没有浩大到逼迫陈应良回师老巢的地步。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面对着这糜烂局面,其他郡县的地方官自然是叫苦连天,焦头烂额,身为十二郡剿匪正副司令的张须陀和陈应良却是不以为然——准确来说是都已经麻木了,都知道不可能剿光山东青徐境内的土匪流寇,也都知道怎么的操心劳累都没用,所以干脆就都不去操那份心受那份罪,全都是盯着自己治下有威胁的乱贼了事。 流民遍地的彭城南部果然冒出了一个大贼头叫魏麒麟,聚众万余起事造反,本来陈应良看不上这样的规模都已经懒得理他了,可这家伙好死不死的偏要学翟让劫掠漕运,领着贼军队伍去打漕粮的主意,触动了陈应良的底线,为了不给隋炀帝发飙的机会,也为了不给政敌对头弹劾自己的借口,陈应良也只能是赶紧领着军队南下,在通济渠以南逮住这伙乱贼就是一通暴揍,边打边骂,“叫你娘的给我找麻烦!叫你娘的给我找麻烦!” 招架不住陈应良的凶残暴虐,魏麒麟只能赶紧西南方向逃命,还不敢逃进陈应良安排了重兵保护的老巢谯郡,选择了逃往官军实力较弱的汝阴,本来彭城与汝阴的接壤线十分狭窄,北面的山桑县又正好有谯郡副都尉吴缺坐镇,一个南下拦截一个从后追杀,彻底剿灭魏麒麟残部易如反掌,谯郡众将也纷纷建议陈应良这么做,陈应良却大手一挥,很大方的说道:“随他去吧,只要别留在彭城当祸害就行。” 陈应良突然变得这么大方,谯郡众将当然不解,纷纷询问原因,陈应良则很无奈的答道:“剿得过来吗?剿完了南边这股,北边又冒出来了,与其为了一股乱贼残部浪费时间,倒不如省点力气,留下来应付其他乱贼。” 听了陈应良这番话,谯郡众将都不言语了,已经逐渐把精力放在军事上的袁天罡则还是有些担心,在私下里对陈应良提醒道:“副使,通济渠这边不怕外来流寇,怕就怕熟悉地形情况的本地乱贼,魏麒麟逆贼是彭城本地人,如果不把他赶尽杀绝,我军撤走后,他如果重新回来东山再起,通济渠只怕会永无宁日。” 陈应良叹了口气,也不肯详细解释,只是含糊的说道:“没办法,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让军队太过疲惫,所以我们今后的剿贼策略也要调整,能不出兵就尽量不出兵,乱贼能打跑就打跑,尽量别打恶战血战,把军力留下来有用。” “为什么?”袁天罡有些糊涂,赶紧又提醒道:“还有,副使你这么做,朝廷如果追究下来怎么办?” “没事,再等几个月就没事了。”陈应良继续含糊的回答,又说道:“朝廷那边,我当然有办法和把握,你用不着担心。对了,还有件事,今后朝廷一旦有邸报,马上送给我看,我有大用。”袁天罡大为不解,但是看到陈应良态度坚决,袁天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唱诺领命。 就这样,日出日落,潮生潮息,春去夏来,一转眼已经到了大业十一年的六月底,在此期间,陈应良也确实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略用兵,能不用主力出动就尽量不出动,贼乱只要稍微小点就交给地方官府收拾,专心只是操练麾下主力,同时很十分难得的铁公鸡拔毛,用谯郡和监管四郡的钱粮扩了一次军,把直接控制的主力队伍扩大到一百个团两万多人,也暗中做了一些火器的准备,耐心只是等待一件历史大事的发生。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确实留心每一份朝廷邸报,尤其留心隋炀帝的出巡路线,然而素来闲不住的隋炀帝这次好象是终于安生了一些,除了频繁往于大兴与东都之间,不仅没有再大张旗鼓的巡游天下,还再一次下诏大量建造龙舟——这点也让陈应良万分担心,生怕历史轨迹改变太大,隋炀帝今年就南下跑到扬州去我梦江都好,到时候管着好长一截通济渠运河的陈应良可就有得是罪受了。 顺便说一句,陈应良在此期间还留心到了一件怪事——自己颇尊敬的伯父裴仁基,竟然上表首告右骁卫大将军李浑企图谋反,惹得隋炀帝勃然大怒,把李浑全家都砍了脑袋。陈应良一度还有些好奇想要深究,但听说这个案子是宇文述和裴蕴主审,还牵涉到裴弘策的副手将作少监李敏,陈应良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仅仅只是在心中提高了对裴仁基的警惕——这位德高望重的裴伯父,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在朝廷里有得力的靠山就是舒服,监管四郡境内虽然都已经是大小盗贼多如恒河沙数了,可是陈应良照样敢能瞒报就瞒报,能避战就避战,小日子过得十分安逸,只是隋军众将对此十分不解,在休整已经足够充分的情况下,隋军众将不止一次请求出战建功,陈应良则每一次都找各种借口拒绝,说什么都肯再让主力打滕县那种规模的大战决战。 出工不出力当然会有报应,大业十一年七月初三,刚进入下半年的第三天,东海那边突然送来急报,说是今年正月在齐郡起事的大寇颜宣政,成功甩开了虎贲郎将高建毗的追杀后,已经沿着海岸线南下侵入东海郡内,又收拢了东海郡内的大批流民盗匪,聚众四万余人,严重威胁东海全郡安全,还停止了继续向南流窜,盘踞在目前官军和大股乱贼都十分空虚的东海郡内赖着不走,摆出了要把东海郡当做老巢经营的架势。 听到这消息,陈应良当场就傻了眼睛,因为颜宣政的贼军规模已经足够了分量放上隋炀帝龙案,自己如果坐视不管,不要说张须陀饶不了自己,隋炀帝说不定也会因此大发雷霆,把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以来出工不出力的新帐老帐一起清算。可如果出兵剿灭的话,现在又已经是七月初三,那件历史大事很可能就会在近期爆发,东海又距离太过谣言,那件大事如果在自己用兵期间爆发的话,那自己逃离青徐战场的如意美梦可就要彻底落空了! 看完东海急报,早就已经从元宝藏那里辞职的魏徵也知道情况严重,赶紧对陈应良说道:“陈副使,这次我们绝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我们的主力已经有半年没有去东海扫荡群寇了,那边肯定已经是流寇遍地,盗贼四起,颜宣政想要发展壮大简直易如反掌,我们如果不尽快铲除这个隐患,一旦让颜宣政在东海坐大,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没错,我们是不能再按兵不动了。”袁天罡也赞同立即出兵,还提醒道:“副使,自从破了卢明月后,我们的主力就基本上没怎么动弹过,张大使对此已经几次来信表示不满,这次再不出兵,你就没办法向张大使和朝廷交代了。” 袁天罡和魏徵提醒的道理,陈应良当然都懂,但是迟疑了许久后,陈应良却还是哭丧着脸说道:“你们说的话当然对,可是有个原因,我还是不想出兵。” “什么原因?”袁天罡和魏徵一起惊讶追问。 陈应良有苦难言,只能沉默,心里也把颜宣政的祖宗十八代****个遍,大骂颜宣政不是东西,专门拣自己绝对不能出兵的时机来作乱。 跟了陈应良也有一段时间了,魏徵和袁天罡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应良这么有苦难言的模样,顿时不由都是大为疑惑,然后袁天罡还直接问道:“副使,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要按兵不动,保存军力?我们的周边,没什么值得我们蓄势出击的敌人啊?” “是啊。”魏徵也疑惑说道:“上个月杨汪杨通守请你出兵梁郡,帮他剿灭越来越猖獗的瓦岗贼,你也找种种借口拒绝了,宁可得罪你的杨伯父也不肯出兵,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瓦岗贼?”陈应良的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了充足借口,忙说道:“事情到了这步,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按兵不动,蓄力备战,就是因为这群瓦岗贼。因为我发现,这群瓦岗贼现在已经渐成气候,实力越来越强大,作战为祸也越来越狡猾,还有明确的目的与行事风格,宁可挨饿也不劫掠乡里,只是打劫通济渠,深得梁郡、东郡与荥阳等地百姓的拥戴,这股乱贼如果不尽快剿灭,必成大害!” “不错,这伙乱贼是不能轻视,为了收买民心能够做到对东郡乡里秋毫无犯,是不能小觑的角色。”魏徵点头,然后又疑惑问道:“那上个月杨通守向你求援,你为什么又不答应?” “还不是因为张大使!”陈应良鬼扯时向来就是道理一大套,这次也不例外,马上就说道:“上个杨通守向我求援时,张大使的主力恰好就在东平郡的雷泽剿匪,与瓦岗贼的老巢瓦岗寨距离只有两百来里,我如果出兵征讨瓦岗贼,不是又象上次滕县大战一样,力我们出,仗我们打,便宜让张大使拣了?” 说罢,陈应良又神秘兮兮的说道:“本来和张大使分分战功倒是没什么,可是瓦岗贼为祸通济渠四年有余,抢到的金银财物和奇珍异宝,全都窖藏在老巢瓦岗寨内,我们如果让张大使抢先破了瓦岗寨,我们的将士岂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场?” 魏徵和袁天罡一起恍然大悟了,心中大骂陈应良宁死不吃亏和拼命占便宜之余,袁天罡又赶紧说道:“原来副使是如此打算,那也行,我们先出兵东海,待破了颜宣政乱贼之后,再回过来攻灭瓦岗贼不迟。” “不行啊。”陈应良又愁眉苦脸了,继续鬼扯道:“梁郡杨通守是我伯父,与我的叔父黎国公是刎颈之交,又一直对我疼爱有加,我上次是不能答应,但如果不尽快出兵给他帮忙,就没办法向他和裴叔父交代了。所以我早就拿定了主意,再过几天就出兵瓦岗寨,剿灭这股贼寇。” “那么颜宣政怎么办?”袁天罡苦笑说道:“如果让他乘机坐大,你怎么向朝廷和张大使交代?” “是啊,颜宣政怎么办呢?” 陈应良难得揪起了头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还好,关键时刻,陈应良的三角眼突然停留在墙壁上的东海地图上,又猛的看到与东海仅隔一条淮河的江都郡,顿时就有了主意,大喜之下脱口说道:“有办法了!向王世充求援,求他出兵东海,帮我剿灭颜宣政乱贼!” “王世充?!”袁天罡和魏徵一起惊叫出声,然后魏徵也是脱口说道:“副使,你疯了还傻了?上次我们把王世充阴得那么惨,得罪得那么狠,他怎么可能再帮我们?” “有办法!肯定有办法!”陈应良挥手,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要求他王世充出兵帮我剿灭颜宣政,那怕是想他求亲,求他把女儿嫁给我做偏房,给他做晚辈,我也要求动他帮这个忙!让我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剿灭翟让这股瓦岗乱贼!” 袁天罡和魏徵又一起傻眼了,然后魏徵还伸手去摸陈应良的额头,很小心的说道:“副使,你没有发高烧说胡话吧?或者是你还不知道吧?王世充的女儿不知道和谁乱搞,竟然还没嫁人就已经怀了孕,你去向他女儿求亲,难道想被大隋朝廷当做笑柄?” “王世充的女儿怀孕了?真的假的?”陈应良惊得一跃而起。 “千真万确!”魏徵点头,沉声说道:“是永城宫监谢维平亲口告诉卑职的,王世充虽然一直在拼命隐瞒这件丑事,但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私下里在江都官场传开了,因为王世充还兼着江都宫监差使,与谢宫监多有公文往来,所以谢宫监从江都行宫的官员口中得知了此事,当做笑话悄悄告诉了我们。” 袁天罡也点头承认有这件事,陈应良也顿时瞠目结舌了,良久后,陈应良终于回过神来,又稍一盘算,这才满脸郑重的说道:“没关系,为了朝廷的平叛大计,为了剿灭翟让这股瓦岗乱贼,也为了我们麾下将士的功劳赏赐,我情愿成为这个笑柄!” “副使,你该不会是说笑吧?”魏徵和袁天罡一起傻眼了。 “当然不是说笑。”陈应良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大隋,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这区区声名?!” 魏徵和袁天罡继续傻眼,呆痴痴的看着陈应良,说什么都没想到陈应良能有这么伟大,为了求王世充出兵竟然自愿去当接盘侠?! 仿佛是体会到了帮凶走狗的惊讶与不解,陈应良又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说道:“再说了,雪姬姑娘未婚先孕,即便她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在这注重礼法道义中原大地上,也肯定是无颜见人,倍受煎熬,我又怎么忍心让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说罢,陈应良又长叹了一声,仰天说道:“算了!佛家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己受一点嘲笑,能够让她摆脱无依无靠的孤苦命运,也算是值得了。” 许久后,见陈应良神色郑重绝对不象说笑,魏徵这才向陈应良郑重行礼,拱手朗声说道:“副使,卑职弃元宝藏随你,真是跟对人了!若副使不弃,卑职愿去出使江都,为你求亲和求援,那怕是磕头磕破脑袋,卑职也要求得王世充出兵!” “让我去吧!”袁天罡的声音里带上哽咽,道:“副使为了平叛大业,能够做出如此牺牲,卑职也愿去江都拜见王世充,无论如何都要求得他出兵剿灭颜宣政乱贼,让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剿平瓦岗贼!” 说着,袁天罡还真的流下了真诚的泪水,陈应良却又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你们都别去,让钱向民去,这种负荆请罪的事,还是让他去替我挨打比较好,我心里比较过得去——让你们去替我受罪,我实在不忍心。” “负荆请罪?什么意思?”袁天罡和魏徵又一起傻了眼睛。 “王世充女儿王雪姬,肚子里的孩子。”陈应良有些扭捏,还有些脸红的说出真相,“是我的,是我的孩子。” 袁天罡和魏徵的哽咽一起戛然而止,然后都有一拳砸碎陈应良鼻梁骨的冲动,还忍无可忍的异口同声大吼道:“那你他娘的早说啊!说那么伟大干什么?!” 第193章 负荆请罪 “呀!呀!呀!” 受到惊吓的乌鸦叫着从院子里的梧桐树上飞起,掠过王世充的头顶,刚低下头,一只黑猫又从王世充的脚边跑过,纯种胡人又从小接受中华文化教育的王世充见了,怎么都得皱皱眉头,然后右眼皮也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心悸的感觉顿时笼罩全身,让王世充心中不由‘刚当’了一下,暗道:“要出什么事?” 这里说明,这可不是王世充迷信,是乱世枭雄王世充的第六感向来就很强也很灵验,上次淮水大战时,王世充一度从梦中惊醒,心悸不安,到了第二天果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决战,打得既惨烈又莫名其妙,最后与杜伏威贼军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让躲在旁边看热闹的陈应良拣了大便宜。每当回想起这点,王世充除了无比懊悔与奸诈小人陈应良携手合作外,更悔恨自己当时没有当机立断,连夜撤过淮河暂避乱贼联军的锋芒。 事还没完,那场大战结束后,王世充又莫名其妙的走了背字,首先是淮水大战伤亡惨重,结果却连一点象样的战利品都没有捞到,没有战利品犒赏士卒,在大战中吃了大苦头的江都军将士当然是满腹牢骚,导致王世充威信受损;接着是到了朝廷嘉奖时,因为江都军伤亡太过惨重,谯郡军却伤亡微乎其微,脑子越来越不正常的隋炀帝竟然觉得这是王世充的无能所致,不仅给王世充的赏赐远比给陈应良的赏赐少,还在旨意里呵斥了王世充几句,把在朝廷里没什么强硬靠山的王世充吓了个半死,生怕那天又惹恼隋炀帝,被要求交出兵权或者解散军队,甚至丢官罢职,杀头抄家! 这还没完,最让王世充愤怒和尴尬到了极点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王雪姬从淮水战场回来后,居然莫名其妙的怀了孕,问是谁干的王雪姬死活不说,叫王雪姬悄悄把孩子堕胎王雪姬也死活不肯,最后还不知道从那个渠道走漏了风声,弄得满城风雨,让王世充马上就变成了江都官场的笑柄。——王世充是胡人不假,对这些事看得很淡也不假,但王世充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中原,还是在风气最为保守的南方,王世充就算看得再淡,也没办法面对满城嘲笑而无动于衷吧? “都是陈丧良那个王八蛋害的!老夫就是碰上了他,运道才突然转坏!”这是王世充总结出来的连走背字原因。 又往前走间,在中原娶的老婆突然出现,拦住了王世充,带着哽咽低声说道:“产医刚才来看过,说雪姬应该是下个月的事了,这怎么办啊?一个大姑娘,还没嫁人就生下孩子,以后叫她怎么做人啊?” “她自找的!”王世充怒不可遏,大吼道:“早就叫她用药做了,还连药都熬了送到她房里,她自己摔了药碗能怪谁?别问我,老子没这个女儿!她爱怎样就怎样!” “夫君,你就别说气话了。”王世充老婆流下了眼泪,拉着王世充袖子只是哽咽,道:“不管怎么说,雪姬都是你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怎么能不管?她现在连一个婆家都没有,我们要是真不管她,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还是唯一的女儿,被老婆一再哀求后,王世充终于还是心软了一些,叹气说道:“生就生吧,生下来就把那个小孽种掐死,然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将来等我寻到了合适的塞外胡人,再把她嫁出去,反正胡人不在乎这些。” 把唯一的女儿嫁到冰天雪地的塞外去吃风喝沙,王世充的老婆当然舍不得,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想让王雪姬在中原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那也是绝不可能,所以王世充的老婆也只能是抹泪饮泣,心中深恨那个坑害女儿的罪魁祸首——到底是那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也是凑巧,偏在此时,院外突然奔来一名亲随,向王世充行礼奏报,说是谯郡兵曹参军事钱向民奉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之命,从彭城赶来此地求见王世充。王世充一听大奇,忙问钱向民此来是为何事,亲随如实答道:“禀郡丞,他说是来递交公文,代表陈副使向你请求援助。” “请求援助?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向我求援?”那怕是泰山崩于前,恐怕也无法让王世充比听到这话更惊讶。然而目瞪口呆过后,王世充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狰狞笑容,狞笑道:“很好,是来向我求援就好,淮水大战之仇,终于有机会报了!” 狞笑过后,王世充立即大吼下令,要求在家里的王氏家族成员全部到大堂集合,陪同自己一同接见陈应良的求援使者,然后赶紧到了大堂上等候,同时王世充还细心的交代下人一定要热情招待钱向民——比方说别上茶只上水、别用敬称要直呼其名之类的。 王世充在大堂上坐定后,不一刻,收到命令的王氏家族成员先后来到堂上,从王世充口中得知情况后,深恨陈应良入骨的王家众人难免是个个狞笑出声,赌咒发誓这次一定要给丧尽天良陈丧良一点颜色看看,也是待到正在家中的家族成员都到齐后,王世充才下令召见钱向民。 又过了片刻,硬被陈应良逼来江都求援的钱向民进来了,战战兢兢的向王世充稽首行礼,报出官职身份自称下官,憋足了劲要报仇雪恨的王世充也不叫钱向民起身,只是语气傲慢的问道:“钱参军一路辛苦,陈副使近来情况如何?上次在宿豫患的病好了没有?” 早就知道这次来不会看到什么好脸色,钱向民也不介意,只是继续稽首答道:“禀王郡丞,托郡丞的福,我们陈副使近来还算不错,没再染什么病,就是上次抱犊山战场受了些伤……。” “陈副使上次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到那里了?”王世充故作惊讶的打断,很是关心的问道:“断手没有?断腿没有?伤得重不重?” “会不会致命?”老王家最恨陈应良的王世恽也赶紧问道:“要不要去吊孝?灵堂放在了那里?” 王家兄弟完全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听到这些刻薄恶毒的话语,同样火大这趟差使的钱向民不仅没有生气,还连连点头的说道:“谢王郡丞关心,谢王将军关心,不过有些遗憾,我们陈副使没断手没断腿,也不需要吊孝,只是被刀划伤了左胳膊,腿上被枪刮伤,稍微出了些血,将养了十来天就好了,不致命。” “可惜!”王世恽毫不客气的大声惋惜,钱向民也悄悄点头,和王世恽一起暗骂那些轻伤陈应良的贼兵不长眼更不争气。 没能刺激到陈应良的使者,王世充也只好问起钱向民的来意,钱向民则一边拿出陈应良的书信,一边恭敬说道:“王郡丞,事情是这样的,东海郡急报,说是齐郡大寇颜宣政流窜南下,在东海郡治朐山城西南盘踞,聚众为祸,目前已经把队伍扩大到了四万余人,严重威胁到了东海郡治与东海全郡的安全,东海方面向我们陈副使求援,可我们陈副使却因为在准备西征瓦岗贼的战事,腾不出手来征讨颜宣政逆贼,只能向王郡丞求援,还请郡丞看在朝廷大事的份上,尽快出兵北上,帮助我军剿灭颜宣政乱贼。” 大概说明了来意,钱向民又赶紧双手呈上书信和礼单,恭敬补充道:“王郡丞,这是我们陈副使的书信,还有一份礼单,请郡丞莫嫌微薄,务必笑纳。” 接过亲兵转过来的书信和礼单,先大模大样的看了礼物清单,见钱向民这次带来的礼物确实不轻,丝毫不亚于自己当初在淮水战场收买陈应良的礼物价值,王世充这才怒火稍息,然后又看书信时,发现内容与钱向民的介绍大同小异,陈应良除了请求自己出兵征讨颜直政外,还说明了他必须出兵征讨瓦岗贼的原因——梁郡境内的通济渠被瓦岗军祸害得太惨,再这么下去主管梁郡军事的通守杨汪搞不好就得掉脑袋,所以与杨汪渊源深厚的陈应良必须得帮这个忙。 看了陈应良这道基本上都是实话的书信,王世充竟然有些动心,因为王世充很清楚,六个月前才在齐郡起事的颜宣政并不难对付,区区半年时间,没办法让颜宣政练出一支精锐战兵,又是到了官军空虚的东海才发展壮大起来,目前完全可以说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江都军只要找他的主力,收拾颜宣政易如反掌。同时剿灭了颜宣政后,不仅可以在功劳薄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还可以同时卖人情给陈应良和杨汪,甚至还可以乘机搭上陈应良和杨汪背后的闻喜裴氏这条线,让自己在朝廷里多一个政治保险。 动心归动心,但想到淮水大战时陈应良的所作所为,还有陈应良带来的一身霉运,王世充就气不打一处来,把陈应良的书信往面前案几上一扔,大模大样的说道:“钱参军,不是本官不想出兵帮助你们剿灭颜宣政,是没办法,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贼寇渡淮南下后,已经流窜到了江都郡旁边的钟离郡和淮南郡境内,我如果出兵北上,岂不是给了他们入侵江都郡的机会?” “你他娘的少骗人了,谁不知道你是在养寇自重,故意让杜伏威和李子通逃到你的邻居家,让朝廷不敢裁撤你的军队,不然的话,淮水那仗你说不定就已经完蛋了!” 跟着陈应良学了不少这些弯弯绕的钱向民肚子里大骂,脸上却满是谄媚笑容,恭敬说道:“王郡丞谦虚了,有你坐镇,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些逆贼就是吃了豹子胆,也肯定是不敢窥视江都半眼。我们陈副使说了,如果王郡丞你肯帮这个忙,事成后他不仅如实上报朝廷向你请功,再有重礼相谢,还会去书黎国公裴弘策,向黎国公如实说明这次的情况,请黎国公也答谢郡丞你的恩情。” 说到这,钱向民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想必王郡丞也听说过,我们陈副使与黎国公是什么样的关系,下官也不敢欺瞒郡丞,我们副使这次准备出兵征讨瓦岗贼,也完全是因为杨通守和黎国公是刎颈之交,关系太过亲密,我们陈副使绝对不能推辞拒绝,黎国公得知此事后,心里自然明白。” 陈应良让钱向民把话说到这步,王世充难免更是动心——结交上大隋建设部长裴弘策这样的朋友,不仅经济上肯定可以受益,还可以乘机搭上裴弘策背后的裴矩和裴蕴,而一旦能抱上他们的大腿,得到裴矩和裴蕴的认可,别说是再打一场两败俱伤的仗了,就是输上个一两次,王世充也绝对不用担心朝廷会下旨治罪。 考虑这点,王世充又拿起书信看了一遍,再盘算了片刻,这才说道:“那本官考虑一下,你先回驿馆休息,等本官答复。” 钱向民倒也爽快,谢过后立即告辞,王世充也没挽留,挥手就让钱向民滚蛋,而钱向民前脚刚走,王世恽和王世伟等家族成员马上就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王世充为什么不断然拒绝,为什么不把钱向民乱棍打走,为什么还要答应考虑?其中王仁则还恶狠狠的说道:“叔父,要不直接告诉陈小贼,求我们出兵可以,先背着荆条到我们门前来负荆请罪!还有就是向朝廷如实奏报,上次淮水大战到底是谁出力最大,是谁立功最多!” “别胡来。”王世充赶紧摇头,沉声说道:“陈小贼这次的请求并不难办到,开出的条件我也有些动心,对我们而言完全是百利而一害,所以我才没有立即拒绝。” 说罢,王世充又把自己的分析与权衡对一帮自家人说了,尤其强调了搭上裴弘策这条线后,再想搭上裴矩和裴蕴的线可以容易许多的事。而老王家一帮人仔细听完后也是万分担心,王世充在军事上的副手王世伟还赶紧说道:“贤弟,你没拒绝做得对,古话就说朝里有人好当官,我们王家来自西域,在朝廷里毫无根基,你也完全是靠陛下亲临江都时,卖力侍奉挣到的圣宠,才走到今天这步,但伴君如伴虎,圣宠也有盛有衰,我们如果不幸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次我们如果真能乘机抱上闻喜裴氏的大腿,在朝廷里就有了人替我们说话,即便偶有不慎,也可以不用担心一败涂地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听到这次给陈应良帮忙有这么多好处,老王家的人也马上就忘了以前的深仇大恨,争先恐后的点头附和,赞同王世伟的盘算。最恨陈应良的王世恽还迫不及待的说道:“贤弟,那我们就答应吧,反正颜宣政这个乱贼才刚刚聚拢一群乌合之众,不难对付,我们用不着担心吃上次的亏。” “别急。”王世充摇头,阴阴说道:“陈小贼的这个忙是可以帮,但是我们不能白帮,要捞足了好处才能帮,还得防着这个奸诈小贼言而无信,利用完了我们就忘恩负义,食言而肥不肯替我们给闻喜裴氏牵线搭桥。” “对!是得防着这小贼忘恩负义!”早就吃过陈应良忘恩负义大亏的王家众人又是一惊,赶紧点头称是,然后又赶紧问起王世充如何应对。 “别急,让我想想。”王世充盘算着答道:“我得想个办法,让陈应良小贼不敢食言而肥,不敢言而无信,然后……。” “报——!”突然传来的奏报声打断了王世充的盘算,众人惊讶抬头看去时,却见门外飞奔进来了一名差役,未及行礼就大叫道:“郡丞,快出去看看吧,外面热闹了,刚才那个钱向民,居然……!” ……………… 好吧,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咱们钱向民钱参军现在的情况,得到回驿馆等待消息的答复后,钱向民倒是很爽快的告辞滚蛋,然而在出门的路上,钱向民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了起来,表情沮丧得简直想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弄得送钱向民出府的差役莫名其妙,还道钱向民是突然发了什么神经病。 出得了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门,陈应良安排给钱向民的随从队长何二立即迎了上来,先把钱向民领到了旁边偏僻处,然后才低声向钱向民问起求援情况,钱向民表情哭丧说了王世充让自己回驿馆等消息,何二松了口气,低声说道:“被副使料中了,王世充果然没有断然拒绝,钱参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准备好了吗?”钱向民愁眉苦脸的问道。 当年被马三宝在通济渠河畔救来的小匪兵何二点头,拿出了一根绳子和一根荆条,还低声说道:“参军放心,荆条上的刺,我替你仔细都摘了,就算真打,也不用担心刺。” 钱向民的表情更想哭了,颤抖着说道:“何二,你说咱们是不是跟错人了?天下还有这样的上司么?他自己把人家的女儿肚子搞大了,却要我这个下属替他请罪?这样的上司,综观史册也没有见过啊!” “参军,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没办法。”何二万分同情的说道:“谁叫你最适合呢?小人倒是想和你换,可是小人不够这个资格啊。” 钱向民更是垂头丧气,长叹了一声后,这才当街解开衣带,脱去外衣和上面的里衣,露出瘦骨嶙嶙的上半身,然后何二也不客气,马上就用绳子把钱向民的双手反捆到了背后,接着又把那根荆条插在了钱向民的背后。结果这么一来,何二和钱向民所处的位置虽然偏僻,还是马上吸引了无数的路人百姓围观,惊讶议论,还有人直接问道:“两位,你们这是干什么?” 何二没脸回答,钱向民更没脸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回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门前,然后在无数路人与郡丞府差役惊讶的目光中,钱向民竟然向门里一跪,大声喊道:“河南郡河南县人钱向民,替同郡宜阳县好友陈应良负荆请罪!” “烦请诸位差爷通报王世充王叔父,就说钱向民替亲如手足的知交好友陈应良负荆请罪来了!” 钱向民仰天大吼,眼角边还带上了委屈的泪花,发自肺腑的在心中暗道:“想当官,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194章 求亲闹剧 因为接驾得力的王世充还兼着江都宫监的差使,地方事务方面他又主要只负责江都的军事,所以他的治所和郡丞衙门就在江都城里。 江都自古就是富庶繁荣之地,商贸发达,城中居民众多,路上的行人自然也比寻常郡城多得多,大白天里,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突然脱光上衣,露出瘦骨嶙嶙的上半身,反绑双臂,背上还插了一根手腕那么粗的荆条,跪在了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门台阶下,高声大喊负荆请罪,这份轰动效应当然如同往厕所里扔了一个炸弹——份量十足!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钱向民和何二的身边就变成了水泄不通,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并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之中。 最惊讶的当然还是江都郡丞府门口的差役,他们可是都知道钱向民的身份来历的,见一个堂堂朝廷命官突然脱了衣服背着荆条跪在门前,众差役难免都是瞪大了眼睛,满头雾水,赶紧打听钱向民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钱向民则是有苦难言,还连官职都不敢自称,只是磕头喊道:“烦请诸位差爷通报王世充王叔父,就说钱向民替亲如手足的知交好友陈应良负荆请罪来了!” 围观百姓的已经是人山人海,有差役企图搀起钱向民,钱向民却挣扎不肯,只是大喊求见王世充,江都郡丞府的差役无奈,只得赶紧入内飞报王世充,结果很自然的,刚好就在大堂里的老王家一伙人听了报告傻眼之余,赶紧又簇拥着王世充出来查看情况了。同时听到前面喧哗的后院诸人也少不得出来查看情况,其中还包括王世充的老婆。 出了大门一看,除了看到水泄不通的人群外,王世充当然又马上看到了精赤上身背着荆条跪在台阶下的钱向民,大奇之解之下,王世充赶紧下来搀扶钱向民,惊讶问道:“钱参军,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是堂堂朝廷命官,这么做成何体统?” “王叔父,你说错了。”钱向民强忍羞涩憋屈,大声纠正道:“小侄现在不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拜见你,而是以大隋河南郡的子民身份拜见你,向你负荆请罪!” “钱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世充彻底被钱向民纠正糊涂了,王世恽和王世伟等王氏成员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钱向民在玩什么花样。 “叔父,请叫小侄的名字钱向民。”钱向民再次大声纠正,又大声说道:“至于为什么小侄要自称晚辈?是因为小侄与陈应良是河南郡同乡,又是早在东都大战时就并肩作战的好友,同生共死,亲如手足,小侄与他同辈,在叔父你的面前,自然要自称晚辈!” “你到底什么意思?”王世充更糊涂了,疑惑说道:“就算你和陈副使是同辈,可我和他也是平辈啊?” “王郡丞又说错了,陈应良他是你的晚辈,永远都是你的晚辈!”钱向民大声反驳,心里则大骂陈丧良不仅是丧尽天良,还禽兽不如——竟然连远房侄女都下得去手! “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王世充更加的满头雾水了,只得亲自去搀钱向民,说道:“好吧,我们暂且不去深究辈分的问题,别在这里跪着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别在大庭广众下这个样子,象什么话?” 做梦都想让全天下人都跪爬在自己脚下的王世充难得真心搀一个人起身,咱们的钱向民钱参军却不肯领情,挣扎着不起身,还又大声说道:“不!小侄必须要在这里说,小侄要当着全江都人的面,替陈应良向你请罪,替陈应良向你负荆请罪!” 搀了几下没能搀起钱向民,王世充也没了办法,只得赌气说道:“好,那随便你,你爱跪在这里就跪!说,你为了什么替陈应良向我负荆请罪?!” “为了……。”话到嘴边钱向民却有些犹豫起来,因为旁边看热闹的江都百姓实在是太多太多,钱向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得太直接。但是不请罪又没办法回去交差,无奈之下,钱向民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叔父,小侄代表手足兄弟陈应良向你请罪,是因为上次淮水大战时……。” “糟!陈小子派来这个使者怎么这么蠢?连那样的事都敢在大庭广众下直接说?” 王世充心中一惊,还道钱向民为了上次淮水大战时发生的各种事替陈应良请罪,换取自己不计前嫌出兵北上,暗骂陈应良傻冒钱向民更傻冒的同时,王世充赶紧打断钱向民的话,飞快说道:“原来是那件事啊,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了!” “叔父,你早就知道了?”终于轮到钱向民大吃一惊了,飞快抬头,惊叫问道:“你真的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世充怕的就是钱向民当众抖出自己当初与陈应良的钩心斗角,互相利用又互相陷害,为了堵住钱向民的嘴,王世充只得赶紧点头说道:“当然早就知道了,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还提他做什么?” “难怪能当上江都郡丞,还能兼任江都行宫的宫监,果然有城府有风度!”钱向民对王世充钦佩万分了,心说如果换了我碰上这样的倒霉事,不把那个王八蛋剁了才怪,这个王世充早就心知肚明,竟然还能隐忍不发到现在,了不起! 钦佩过后,钱向民又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既然王世充早就知情,自己这次就用不着吃太过多苦头了。放心之下,钱向民赶紧磕头说道:“叔父,既然你早就知情,那小侄就替手足陈应良向你请罪了,请你把我当成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吧,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心甘情愿!陈应良是我兄弟,他做错了,我就要替他担责。” 果不其然,王世充果然笑着说道:“好了,都过去的事了,还计较什么?快起来吧,老夫不计较了。” “叔父恕罪,小侄还不能起。”钱向民还是摇头,恭敬说道:“陈兄弟请我替他请罪时,曾经说过,只有叔父你亲自开口饶恕他,当着全天下的面宽恕他的一切罪过,小侄才能替他起身,不然的话,小侄就是在你的面前跪死,也绝不能起身。” “好,好。”王世充也没了办法,只得苦笑着大声说道:“起来吧,我饶恕他了,他之前做错的事,我保证不再追究计较了,这总行了吧?” “谢叔父。”还道肯定要吃些苦头的钱向民大喜,赶紧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挣扎着站起,但跪的时间有点长,爱摆官架子严重缺乏锻炼的钱向民的腿有些麻,站到一半就又跌了下去,幸得王世充就在他的面前,及时一把又搀住他,钱向民赶紧道谢,说道:“谢叔父,对了,王叔父,你是打算让小侄把令爱接走?还是另外派人送去?” “什么意思?我怎么还是听不懂?”王世充又糊涂了。 “卑职没说明白?”钱向民也糊涂了,疑惑问道:“卑职是问,你是想让卑职把令爱王雪姬姑娘直接带回陈副使身边?还是由你安排可靠人手,把令爱送到陈副使身边?” “我为什么要让雪姬跟你们走?”王世充脱口惊叫。 “王郡丞,你不让你的女儿跟我们走?”钱向民更加惊讶,也是脱口说道:“可是陈副使算日子,你的女儿下个月就要生了啊?难道你想让你的女儿留在江都生孩子?!” 砰一声,王世充的拳头直接砸在钱向民的脸上,一拳把钱向民砸翻在地,接着王世恽和王仁则等王氏族人也是勃然大怒,一轰而上对着钱向民就是拳打脚踢,个个暴跳如雷的大吼,“陈小贼是派你请罪?还是派你来羞辱我们郡丞的?我们王郡丞的女儿还没出嫁,怎么可能生孩子?”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百姓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被王家众人围殴的钱向民却是杀猪一样的惨叫,“王郡丞饶命,王郡丞饶命,说你女儿要生孩子的人不是卑职,是陈副使啊!是陈副使听说你的女儿王雪姬姑娘未婚先孕,这才派我来……,哎哟!饶命啊!痛死我了!” 路人老百姓的笑声如潮,无数人直接笑出了眼泪,就连江都郡丞府的差役也忍不住纷纷捂嘴偷笑,在这么猛烈的嘲笑声中,王世充的脸皮再厚也忍不住了,赶紧推开一帮亲戚,一把揪着钱向民的衣领,把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钱向民提了起来,先是狠狠一记耳光抽得钱向民闭嘴,红着眼睛大吼道:“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污蔑羞辱本官,那怕他的官职比我高,权力比我大,我也要上表弹劾于他,请皇帝请朝廷为我主持公道!” “王郡丞,我们陈副使他没有羞辱你啊。”嘴角都在出血的钱向民喊冤,含泪说道:“王郡丞你的女儿未婚先孕,这个消息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绝不会……。” 钱向民的含泪哭诉又被王世充的大巴掌打断,看热闹的百姓路人则笑得都有人直接跌坐在地,同时郡丞府的门前也传来了嚎啕大哭声,众人惊讶扭头看去时,却见是王世充的老婆正在门前掩面大哭,王世充见了更是心疼,忍不住又一脚把钱向民踹了一个四脚朝天,血红着眼睛大吼,“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说我的女儿未婚先孕了?” 快被打死的钱向民杀猪一样嚎叫,哭喊道:“王郡丞,纸里包不住火,你还瞒什么?你女儿的事,不要说江都城里,就连我们谯郡永城都知道了。” 王世充的老婆更是大哭了,气急之下干脆直接冲里上来,亲自对钱向民拳打脚踢,边打边哭喊,“匹夫!你胡说!你胡说!谁说我女儿未婚先孕了?谁说我女儿要生了?我女儿她只是病了,暂时出不了门,你再敢玷污她的名声,老娘我亲手撕烂你的嘴!” “王夫人,王夫人,你别伤心了,别伤心了。”钱向民彻底被打傻叉了,只得赶紧大吼道:“你放心,你的女儿虽然怀了孕,但……。” “匹夫!你够了没有?”王世充彻底发狂了,又一把提起了钱向民,抢过王仁则已经出鞘的宝剑,举剑大吼道:“你再敢说一句关于我女儿的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看到王世充怒发冲冠的模样,又看到雪亮的宝剑举着自己的头顶,钱向民赶紧精乖闭嘴,王世充则又大吼道:“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这个梁子我和他结定了!本官就写奏章弹劾他,朝廷要是不管,我就亲自去彭城找他拼命!” 已经头破血流的钱向民也哭了出来,无比委屈的说道:“王郡丞,你这是何必呢?我们陈副使他又没说不负责?他是实在抽不开身,要不早就来向你这位岳父大人磕头请罪了,他还说了,他对不起你的女儿,但他一定会负责到底,就算是做偏房,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王世充的愤怒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在场的王家成员也全都傻了眼睛,王世充老婆也是张口结舌忘记哭泣,然后又迅速回过神来,颤抖着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女儿怀孕,是你们陈副使做的?” 钱向民哭丧着脸点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所以他才要我来负荆请罪,顺便求亲迎娶王姑娘,王夫人,陈应良是我同乡也是我的手足兄弟,他抽不开身来这里,你如果想出气,就打我吧,就是杀了我都行,谁叫我是……,谁叫……,谁叫我和他是兄弟呢?” 说着,钱向民还真哭了出来,王世充老婆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突然问道:“你们陈副使,今年多大?又几房妻妾?官居何职?有没有爵位?” “我们陈副使今年才十九岁。”钱向民哭哭啼啼的答道:“他只有一房没有过门的妻子,没有别的妾室,官居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兼任谯郡通守,爵位是皇帝亲封的许昌侯。” 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王世充老婆突然笑了,笑着埋怨道:“那你早说啊?早说清楚多好?不错,门当户对,年龄也十分相当,我答应……,等等,你们陈副使的相貌如何?是丑是俊?” “这……。”钱向民有些傻眼了,心说这我怎么回答?按实话说陈应良没有我长得英俊,这门亲事还不得马上黄了? “王夫人,你请放心。”还好,陈应良还派来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小匪兵何二,赶紧凑上来如实答道:“禀王夫人,我们陈副使可是河南道十二郡加谯郡公认的英俊小生,即便已经定了亲,仍然有许多大户人家主动提亲,想把女儿献给我们陈副使做妾,只是我们副使公务繁忙,就一个都没答应。还有,王郡丞也见过我们陈副使,不信你可以直接问他,小的如果敢说半句假话,你马上就宰了小的!” 王世充老婆赶紧把目光转向了王世充,王世充则是既尴尬又犹豫,好不容易才点点头,说道:“不错,无论相貌家世,陈应良那小子都配得上雪姬,我也和他提过关于雪姬的事,就是不知道雪姬那丫头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口拒绝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和那个小子赌气。” 女儿的倔脾气王世充老婆当然知道,也立即恍然大悟,明白了女儿死活不肯交代罪魁祸首的原因——还在赌气!然后王世充老婆也没客气,马上就跑回自己家里去找女儿求证事实了,脚步还显得十分轻快——虽然把王雪姬嫁过去也只能做偏房了,但这结果却还是让让王雪姬未婚生子强上百倍,已经足够让一度彻底绝望的王世充老婆满意。 王世充老婆脚步轻快的走了,仍然被王世充揪住衣领的钱向民却还是在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向王世充问道:“王郡丞,令爱与我们陈副使的事,你怎么……,怎么打算?” 围观的百姓早已停歇了笑声,虽然还有不少路人脸上还在带着笑容,却再没有之前的嘲讽讥笑神情,让王世充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再仔细一回忆后,王世充很快就发现今天的事完全就是误会,都怪自己急着打断钱向民的话,怪不得钱向民没把话说清楚,胸中怒气这才散去。然后王世充也就放下了钱向民,把宝剑扔回给了王仁则,恶狠狠喝道:“进来说!” “谢王郡丞。”都已经满脸鼻涕、口水和鲜血的钱向民松了口气,再赶紧命令何二去召集其他随从搬来求亲礼品,和自己一同进府求亲。 这几年的平叛剿匪当然不是白辛苦,连手机都要公款购买的陈丧良当然也不会手脚很干净,这会向王世充呈上的求亲礼品当然也不会太寒微,光是彩绢就有足足三百匹,铜钱五百贯,另有绫罗绸缎、首饰衣物与金银珠宝无数,堆满了王世充的府邸前院。看到了这笔厚礼后,看热闹的百姓咋舌艳羡,王世充也是微微点头,暗道:“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诚意!” “兄长,好事。”就连最恨陈应良的王世恽也凑了上来,在王世充的耳边低声说道:“陈应良小贼虽然可恨,但是他的靠山强硬,和他联上姻搞好了关系,对我们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世充点点头,低声命令道:“传令下去,立即着手准备出征事宜,等我把雪姬的事了啦,我们就出兵北上,剿灭颜宣政。”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最新一期的邸报也终于送到了彭城,送到了正在苦苦等待的陈应良面前,看到邸报上终于出现了隋炀帝北巡山西的消息,陈应良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等待没有白费,只要历史按照正常轨迹发展,自己就有希望逃出这个无可救药了青徐山东战场了。 暗喜之下,陈应良赶紧召集袁天罡、魏徵、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程咬金等一干文武,命令立即着手准备出征事宜,宣布将在近期出动主力大军北上,攻打瓦岗军的巢穴瓦岗寨,并要求准备两个月的粮草,以备长期久战。 主力队伍闲了不少时间,程咬金、马三宝与阚稜等将当然是早就等得十分不耐烦了,听到陈应良的命令当然是喜笑颜开,击掌相庆。但魏徵和袁天罡等文官却都有些糊涂,都向陈应良问道:“副使,瓦岗寨距离彭城不算太远啊?用得着准备两个月粮草吗?” “围寨打援,这次我们要用围寨打援的战术。”陈应良象模象样的鬼扯说道:“瓦岗贼流窜于梁、东、荥阳三郡,偶尔还会逃进济阴郡,我们如果去找他们的主力决战,只会被他们牵着到处跑,疲于奔命还没有把握,所以我打算长期包围瓦岗贼的巢穴,拿里面的叛贼家眷做人质,逼着瓦岗贼回师救援巢穴,我们以逸待劳迎头痛击,破贼易如反掌!” 陈应良说的这个战术很有疑惑性,也很有可操作性,魏徵和袁天罡等人听了当然是大点其头,却全都没有留心到,瓦岗寨正北面的七十里外,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马渡!而从白马渡过了黄河后,谯郡隋军再取道河内,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踏足山西境内! 第195章 贼窝难离 为了所谓的征讨瓦岗行动,借口充足的陈应良花了大力气准备这次大战,准备了足够两个月之用的粮草,准备了大量的军需辎重,还准备出动九十个团超过一万八千的兵力北上,同时又让负责机密事务的长孙无忌带上所有的火药武器,并带上让徐敏廉组织百姓种植的大批特殊药物,卯足了劲要打这场仗,简直把剿匪战当成了战略决战来准备。对这场战事的重视程度之高,就连陈应良的文武心腹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这场剿匪战。 如此大规模的备战当然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好在陈应良最不怕的就是浪费时间,同时为了给同僚一个交代也为了合法合理的率军西进北上,陈应良少不得去书张须陀和杨汪,向他们说明自己征讨瓦岗寨围寨打援的战术,让他们知道自己出兵瓦岗的原因和目的,也请他们帮助自己散播假消息,说自己出兵北上是为了征讨活动在外黄与济阳一带的乱贼王当仁,以免瓦岗军探得消息,提前转移走家眷妇孺,导致陈应良队伍失去攻之必救的效果。 当然,能不能包围住瓦岗军的家眷老小,陈应良其实并不在意,甚至能不能成功诱使瓦岗军主力回救巢穴,陈应良也根本不在乎,陈应良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在黄河白马渡邻近长期驻扎的借口。 陈应良也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同僚与敌人,收到了他的知会书信后,正被瓦岗军搞得焦头烂额的梁郡通守杨汪倒是长舒了一口气,除了大骂不孝侄子终于舍得爬出乌龟壳外,再有就是喜笑颜开的按照陈应良的要求,让文武部下到处散播陈应良出兵征讨外黄贼寇,全力帮助不孝侄子实施围寨打援的战术计划,对陈应良的用心目的没有半点怀疑。然而张须陀收到了陈应良的书信后,却顿时生出疑心了。 “出兵东郡围寨打援?”翻看着陈应良的书信,张须陀满肚子的疑惑,回忆着说道:“老夫记得滕县大战结束后,那小子曾经说过啊?要想对付瓦岗贼,就别打瓦岗寨的主意,那座破山寨没什么作用,瓦岗贼随时都可以放弃,即便放火烧光了也没用,我们前脚走,瓦岗贼后脚就能在那里死灰复燃,建议老夫围绕通济渠做文章剿灭瓦岗贼。可是到了这小子出兵的时候,怎么一出手就盯着瓦岗寨来了?” “大使,陈应良小子该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样吧?”滕县大战后才从辽东战场回到张须陀身边的齐郡鹰击郎将贾务本开口,很是谨慎的说道:“末将虽然没有见过陈应良,却也久闻他是诡计多端,狡诈如狐,用兵作战不出手则已,出手必然用诈,瓦岗贼寨位于东郡,瓦岗贼也是一直活动在我们辖区内,陈应良放着他辖区内的乱贼不去理会,主动跑进我们的辖区实施围城打援战术,只怕其中大有文章,还请大使详查之。” 考虑到丧尽天良陈丧良的无良性格,张须陀马上大点其头,无比认同贾务本的猜测与担心,再仔细的盘算了许久后,张须陀有些醒过味来,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该不会被陈应良小子涮了吧?当初他反对老夫直捣瓦岗寨,莫非是想留下来自己打?” “留下来自己打?为什么?”贾务本与齐郡众将都是大为好奇。 “很简单,瓦岗贼的山寨里油水肯定很足。”张须陀随口分析道:“河南道十二郡境内,目前作乱时间最长的就是这股瓦岗贼了,老夫虽然也和瓦岗贼交过几次手,也每次都打败瓦岗贼,但一直没有伤到他们的元气根本,也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兵临贼巢拿下瓦岗寨,瓦岗贼作乱已经四年有余,还是专抢油得流油的通济渠,肯定在他们贼巢里积攒了大批的金银财物,贼巢里的油水之丰厚,绝对算得上十二郡贼巢之首!” 随口分析到这里,张须陀猛的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绝对错不了!老夫差点上当了!当时向他求计时,他的军队正十分疲惫,难以出兵作战,所以他才反对老夫直捣瓦岗贼寨,故意唆使老夫到通济渠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目的肯定是想利用老夫消灭瓦岗贼主力,然后他休整后的队伍就可以马上直捣瓦岗贼寨,拿下瓦岗贼多年的丰厚积蓄!” “奸贼啊!”齐郡隋军众将怒吼震天了,每杀一个敌人都要割下鼻子换赏钱的罗士信更是暴跳如雷,大吼道:“肯定是这样!陈应良的为人就是这样,只想拣便宜不喜欢出力!大使,我们的油水不能让陈应良独吞,我们要赶紧出兵,抢先拿下瓦岗寨,查抄那里的所有贼赃!” 罗士信此言一出,齐郡隋军众将包括木兰在内,全都是连连点头附和,张须陀的军中副手贾务本也微笑着说道:“大使,士信的话言之有理,既然陈应良耍诈在先,先对不起我们齐郡友军,那我们也别和他客气,直接告诉他,瓦岗寨是在我们辖区,用不着他帮忙出兵,我们自己就能铲除剿灭。” 张须陀有些动心,差点就想接受贾务本的建议,彻底扼杀陈应良的美梦,好在张须陀是个以国事为重的人,稍一盘算后,很快又摇头说道:“不行,不能拒绝他出兵,陈小子的用心虽然不善,但他的围寨打援战术确实可行,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一举剿灭为祸通济渠四年有余的瓦岗贼,这也是为了国家大事,我们不能拦着他。” “大使,我们也可以自己去瓦岗贼寨围寨打援啊?何必一定用他帮忙?”罗士信抗议道。 “我们有陈小子奸诈吗?”张须陀微笑反问,又说道:“久闻瓦岗贼作战灵活,狡诈奸猾,尤其擅长下套设伏,坑蒙拐骗,围点打援是个需要因地制宜的战术,咱们未必玩得过瓦岗贼,只有姓陈这小子去了,才有把握把这个战术玩得转。” “那瓦岗贼巢穴里的油水怎么办?”罗士信可怜巴巴的问道。 “你这个小财迷急什么?老夫又没说让他独吞?”张须陀笑骂了爱将一句,神情轻松的吩咐道:“立即着手准备出征瓦岗寨,多备粮草军需,时刻报告陈应良小子的进兵情况,咱们再见机行事,争取和他同时抵达瓦岗贼寨,让他想独吞瓦岗寨油水的美梦落空。” 隋军众将欢呼唱诺,张须陀也是面露微笑,暗道:“小子,想占老夫便宜?做梦!” ……………… 与此同时,陈应良准备出兵外黄征讨王当仁的假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济阴郡境内的另一支起义军的队伍之中,听到这消息,这支起义军的首领王伯当倒是长松了口气,庆幸苍天保佑,丧尽天良陈丧良这次是来找邻县家门王当仁的麻烦,没有直接冲着自己来,到时候自己只要迅速率军逃开,就用不着担心被殃及池鱼。可还是听到这些,王伯当半年前认下的老师却万分狐疑了。 王伯当的老师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但这里还是要罗嗦一下,不是别人,正是咱们陈丧良陈小正太的老对头黑脸李密。一年多前在孟海城战场被陈应良故意错放后,李密西逃到了瓦岗军的主要活动区域,奔走于各路大小义军之间,贡献夺取天下、削平群雄和统一全国的计策,也曾不只一次见到瓦岗军的目前领袖翟让,虽然始终没有得到翟让的信任重用,却意外得到了小股义军首领王伯当的尊重与敬佩,被王伯当拜为老师,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王伯当义军的智囊军师。 “征讨王当仁?”李密满肚子的不解,暗道:“王当仁算什么玩意,有什么资格值得陈应良小贼出兵征讨?王当仁麾下那三四千乌合之众,陈应良小贼吐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那用得着亲自率军征讨?陈应良小贼,这次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盘算到这,李密的心中一凛,一度以为陈应良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再仔细盘算过后,李密又发现绝对没这个可能——陈应良已经态度明确的要把自己养肥再杀,也让自己可以压制张须陀显示他的重要伟大,而现在的自己是既不够肥,也没有任何的能力可以压下张须陀衬托陈应良,自己是陈应良真正目标的可能也许有,却肯定微乎其微。 又盘算了片刻,李密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忙向王伯当问道:“伯当,陈应良即将出兵征讨王当仁的消息,我们的眼线是从那里探得的消息?这点你问过报信人没有?” “问过。”王伯当答道:“我们的眼线是在梁郡考城打探到的消息,当地官军都传遍了,说丧尽天良陈应良很快就要出兵征讨王当仁,所以要盯紧王当仁的动向,以免王当仁听到消息跑了。” “以免王当仁听到消息跑了?”李密更是疑惑了,暗道:“考城距离外黄只有区区四十里,当地的官军都传遍了这个消息,王当仁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到风声吧?陈应良小贼何等奸诈,他的行动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竟然走漏这么多的风声出来?是梁郡的官军无意中泄密,还是得到命令故意走漏风声?” “如果故意走漏风声,陈应良小贼就必然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出兵目的,让他真正的目标不去提防,那么在王当仁的周边,有没有什么值得陈应良小贼出手的目标呢?王当仁的旁边,除了我以外,还有谁够资格给陈应良小贼做对手?还有谁……?” “翟让!瓦岗!”李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两个词,所有的疑问也顿时迎刃而解,因为李密非常清楚,别看外黄和济阳这一带的变民义军多如牛毛,够实力入陈应良法眼的也就是翟让的瓦岗军这一支队伍,而且陈应良当初故意错放李密时,还特地提起过瓦岗军这支队伍,这点也更加证实了李密的分析判断! “恩师,你怎么了?”王伯当也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向神情飞快变化的李密问道:“你突然问消息的来源干什么?难道你担心其中有诈?” “其中当然有诈。”李密冷笑了一声,然后又赶紧问道:“伯当,翟让他们最近在什么地方活动?你有没有办法迅速联系上他们?” “没办法。”王伯当摇头,答道:“瓦岗军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这点恩师你是知道的,各地百姓又在拼命帮着他们隐藏行迹,想要找他们,只能是靠运气。” 听到王伯当的回答,李密又是呆了一呆,这才想起了一个大问题,深得活动地百姓拥戴的瓦岗军主力行踪一向飘忽不定,连同是起义军队伍的王伯当都得靠运气才能找到他们,那么几百里外的陈应良又有什么把握找到瓦岗军的主力决战?想到这,李密不由心中暗道:“如果我是陈应良小贼,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瓦岗军的主力?我又是为了什么,要故意散播征讨王当仁的假消息?” 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再设身处地的站在了陈应良的思路上仔细想了一想,李密很快就又露出了笑容,不仅完全确定了陈应良的真正目标就是瓦岗军,还猜到了陈应良的战术就是围点打援,突然包围瓦岗寨以瓦岗军的家眷老小做人质,逼迫瓦岗军主力回师救援,然后再以逸待劳,与瓦岗军主力决战。 想通了这点后,李密也没有迟疑,马上提笔写了一到书信,向留守瓦岗寨的头领告急,说明自己的分析预测,建议他们立即转移妇孺家眷与值钱物件,化整为零隐藏在民间,让陈应良无法反客为主;或者就是赶紧向主力告急,让瓦岗军主力提前返回瓦岗寨加强防御,利用瓦岗寨的天险、工事与陈应良抗衡。同时李密少不得代表王伯当表态,说是瓦岗军如果选择决战,王伯当军愿意北上与瓦岗军联手抵抗陈应良的进剿。 代表王伯当表态自然少不得要让王伯当先看书信,而王伯当看完了书信后,自然少不得问起李密可有把握确定陈应良的目标就是瓦岗寨,李密又把自己的思路分析详细说明给了王伯当听后,王伯当先是盘算了片刻,这才说道:“恩师,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学生受教,但学生相信的你的分析猜测,瓦岗军却未必相信啊?他们如果坚决不信,那我们怎么办?” “没事,他们不相信也没关系。”李密微笑答道:“他们现在相信当然最好,他们不肯相信也无所谓,等陈应良小贼兵临瓦岗寨下的时候,他们就会什么都明白了。到了那时候,我们再说什么话,就会有分量得多了。” 听了李密的话觉得有理,王伯当倒也没有犹豫,立即在信上签名用印,派人火速送往瓦岗寨联络那里的留守贼头,同时又接受李密的建议,派人联络王当仁告知消息,卖一个空头人情给外黄友军,以便将来联手合作给陈应良找麻烦。 ……………… 济阳距离瓦岗寨并没有多远,才一天多时间后,李密的书信就送到了瓦岗寨中,送到了此刻留守巢穴的瓦岗军大将单雄信面前,看完了李密的书信后,单雄信只是将信将疑,有些不太敢相信陈应良的真正目标是易守难攻的瓦岗寨。然而瓦岗军的前期智囊邴元真仔细看了李密的书信后,却认为李密的分析很有道理,忙建议单雄信赶紧联络翟让率领的主力,做好立即回援瓦岗寨的准备。 “你也觉得陈应良狗官的真正目标是我们?”单雄信有些惊讶的向邴元真问,又提醒道:“邴兄弟,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让翟大王立即回师瓦岗寨,不仅会耽误我们劫掠通济渠补充粮草的大事,还会马上暴露我们的主力位置,到时候陈狗官的目标即便不是我们,也会真的马上冲着我们瓦岗寨来了。” “单兄弟,我们不能冒险。”邴元真反过来提醒道:“如果王伯当那边的分析是真的,陈狗官假借征讨王当仁来到我们的周边,又突然北上来包围我们瓦岗寨,那我们的主力再想回援就太晚了,到时候翟大王回援就得被迫和官军主力决战,不回援我们瓦岗寨守军不足,就没把握挡住官军的进攻,到时候稍有闪失,我们山寨里的老弱妇孺可就是想跑都难了。” 觉得邴元真的话有理,又反复盘算了片刻,单雄信这才说道:“那这样吧,谨慎起见,我们先写一道书信给翟大王,向他报告此事,建议他的活动不要太过远离山寨,严密监视陈狗官队伍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陈狗官有进兵企图就马上回援山寨,不给陈狗官把我们围寨打援的机会。” 邴元真点头,同意单雄信的这个稳妥决定,然后又建议回书答谢王伯当的好意提醒,邀请王伯当有空到瓦岗寨做客,单雄信也点头同意,然而单雄信正要亲自提笔写信时,门外却有亲兵飞报,说是有人擅自登上了寨中点将台,还召集了一帮半大孩子在那里操练军队战阵,单雄信一听大怒,拍案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到点将台上胡闹?为什么没有把他拿下?” “二大王,我们不敢拿啊。”亲兵哭丧着脸答道:“是你妹妹单盈盈在点将台上胡闹,我们敢拿吗?” “又是这个臭丫头!”单雄信一听就头疼了,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把写信的事放到了一旁,起身匆匆去找调皮妹妹算帐。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利用备战工作又拖了一段时间的陈应良终于完成了战前部署,在彭城城外的点将台上宣布出征,留下老将元利贞率领十个团的兵力守卫彭城,自己则率领九十团一万八千余人出兵西进,决定取道萧县、砀山、虞城与考城兵进外黄,然后突然北上兵发瓦岗寨,在那里达到自己逃出青徐战场的目的。 元利贞率领全城文武到城外给陈应良送行,仔细交代了元利贞要固保城池谨慎用兵后,陈应良上马出发,在临走时,陈应良又回头看了一眼驻扎已有半年的彭城,再眺望了一眼西南方向的前老巢永城,心中暗叹,“彭城,永城,青徐山东的黎民百姓,再见了,不是我不想给你们太平,是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只能暂时离开你们。不过你们也可以放心,我下次再回来时,就一定能让你们恢复太平,让你们可以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 “兄长,队伍已经开始出发了,我们走吧。”旁边头一次被陈应良带着出征的长孙无忌提醒道。 “好,我们走。”陈应良点头,突然一夹胯下战马,小跑向了离开彭城的方向,离开这个无可救药烂摊子的方向。 “但愿一切顺利,别生什么枝节。”陈应良心里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想和你们瓦岗军主力决战,更没想过一定要拿下你们的瓦岗寨,我只是想找借口到有利出兵的位置去,等待隋炀帝那道召集天下兵马勤王的诏书。所以,翟让,徐世勣,单雄信,你们千万不要真的带着主力来拼命给我找麻烦啊。” 第196章 气势惊人 根本不需要赶时间,陈应良也就用不着急于赶路,领着主力大军日行五十里,不紧不慢的沿着官道西行,结果在路上时,脸上身上还带着伤的钱向民也赶了上来,给陈应良带来了两个消息,一是王世充已然出兵渡淮,深入北海,替陈应良解决后顾之忧;二是老王家已然答应把王雪姬许给陈应良做偏房,只是王雪姬即将分娩,不敢路途颠簸,被王世充老婆要求留在了江都,准备等王雪姬生了孩子再送来与陈应良团聚。 钱向民带回来的两个消息都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因为王世充虽然是一个不在乎礼义廉耻的胡人,所处的环境却决定了他不敢拒绝陈应良的求亲,接受了求亲与陈应良结成了亲戚后,王世充当然得卖陈应良一个面子,出手解决颜宣政这个并不棘手的麻烦。而再看到钱向民带回来的王世充亲笔信后,陈应良顿时笑得更轻蔑了,第一次跟随陈应良出征的长孙无忌在旁边见了,便好奇问道:“兄长,你笑得怎么这么古怪?” “没什么,只是笑他王世充的胃口不小。”陈应良亮亮王世充的书信,冷笑说道:“让我帮他送礼给黎国公,确定他与黎国公的亲戚关系,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就是该托我帮他给裴相和裴大夫送中秋礼物了。” “不奇怪,王世充是靠迎驾得力起的家,在朝廷里没什么强硬靠山,有机会当然要赶紧抱大腿。”长孙无忌也是轻蔑的冷笑一句,又随口提醒道:“兄长,就这一次噢,这次是木已成舟,我理解你的难处不说啥。下次你如果还想纳什么姬妾,没有我妹妹点头,你就别怪我这个大舅子出面反对。” “知道了,你要罗嗦几遍?”陈应良有些心虚,故作坦荡的说道:“王雪姬这次真是意外,当时我如果不答应她,就没机会出兵南下抢功劳,出了事这才被迫娶她,怎么可能还有下一次?再说了,就算我想,又那来的时间和机会纳第二房姬妾?” 长孙无忌冷哼,对无良妹夫的承诺保证嗤之以鼻,陈应良则更加心虚,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杨雨儿,还有裴翠云与木兰,小心眼不由有些犯愁,暗道:“不能再胡来了,真的不能再胡来了,再胡来既对不起无垢,也对不起这些好姑娘,还是等先和无垢成了亲,然后再考虑纳妾大事。好在无垢那丫头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淑,正式成了亲后,我纳几房妻妾她应该都不会管。” 做着这个如意美梦,由谯彭两郡队伍组成的隋军主力很是顺利的越过砀山和虞城二县,途经梁郡郡治宋城边缘时,杨汪北上与陈应良见了面,犒师答谢陈应良的救援之情,又带来了几个熟悉地形道路的可靠向导,为陈应良领路前往瓦岗,同时杨汪自然少不得要求陈应良务必一战歼灭瓦岗主力,免得这帮祸害天天盯着漕运,害得杨汪三天两头被朝廷责难。陈应良口不对心的敷衍,又很谨慎的问道:“伯父,你可有探到瓦岗主力的最新位置?” “找到这帮乱贼的主力位置,我也用不着两次向你求援了。”杨汪叹了口气,很郁闷的说道:“瓦岗这帮乱贼太得民心了,不抢掠不烧杀,还经常拿出抢来的漕粮周济百姓,百姓都争先恐后的替他们隐瞒行踪,反过来向他们报告我们官军的动向,有时候还有不怕死的百姓,故意给我们指错路报告假位置,让我们到处白跑,累死累活都找不到他们的主力所在,还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乘机劫掠漕运得手,白辛苦还挨朝廷骂。” “很正常,某党开始还不是这样,等到成功后,蜕化得还不是比谁都快?”陈应良心中大不敬的嘀咕。 “不过这些对你来说没关系。”杨汪又拍着陈应良的肩膀说道:“我仔细分析过,觉得你的围点打援战术确实很对,只要围住了乱贼的家眷,就不怕他瓦岗贼不回头去救,总之这次就拜托你了。放心,如果粮草不足的话,尽管向我开口,我尽量提供。” 陈应良拱手道谢,心里却暗道:“但愿瓦岗军的主力没在山寨里,不然的话,我就没那么轻松的以逸待劳了,说不定还得被迫迎战,更伤元气,到时候输了伤军心伤士气,赢了的话一不小心就会严重改变历史,两难啊。” 暗暗祈祷着别和瓦岗军打硬仗,陈应良的队伍辞别了杨汪,继续向着外黄开拔了,而随着远离官军重点保护的通济渠运河,路上的流民贼寇也逐渐的多了起来,好在陈应良的队伍规模庞大,气势压人,这些小股流寇都没敢上来找死,全都是早早就撒腿开溜,望风逃出数十里,谯彭隋军一路毫无阻拦,又只用了三天多时间就顺利抵达了外黄。 力量悬殊巨大,谯彭隋军所谓的征讨目标王当仁自然是早已逃得无影无踪,陈应良当然也不介意,只是下令军队突然加速,以急行军的速度北上瓦岗寨,抢占围寨打援的战术主动,不给瓦岗军主力抢先回援的机会,日行不过五十里的谯彭隋军体力充足,接令后立即加快脚步,人加步马加鞭,大步北上,同时杨汪安排给陈应良的向导也到了前面领路,以便谯彭隋军能够以最短时间赶到瓦岗寨下。 外黄距离瓦岗寨只有区区一百三十里路程,陈应良正午从外黄出兵,估摸着第二天下午就能轻松赶到瓦岗寨下,然而计划远远变化快,当天下午陈应良就遇到了一个小麻烦——济阳城旁边的所有济水桥梁,不知道被那些缺德鬼全部破坏得干干净净!又时逢初秋水量较为充沛,谯彭隋军难以淌水过河,随军携带的大批粮草辎重更是难以通过,不得不停下来搭建浮桥和抢修桥梁,当天傍晚进入东郡休息的既定进兵计划自然也因此告吹。 得知这一消息,陈应良当然是震惊加大怒,赶紧派人提来济阳县令责问原因,济阳县令则哭丧着脸报告陈应良,说这些桥梁都是昨天晚上被人连夜破坏的,当时夜色太深守军也不敢开城,只能躲在城里眼睁睁看着济水桥梁在一夜之间被破坏殆尽!陈应良闻报更是大惊问道:“可查明是谁干的?是不是瓦岗贼?” “不是,是本地乱贼王伯当的队伍。”济阳县令如实答道:“今天上午卑职已经派人查实,昨夜捣毁桥梁的贼人,就是本地的大贼头王伯当。卑职还查到,济阳城上下游三十里的内木桥石桥,全都被王伯当贼军给彻底破坏了。还有,卑职真不知道副使你的大军今天要过河,不然的话,昨晚上卑职那怕是让乱贼杀进城里,也肯定要出兵保住桥梁啊。” 陈应良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好半天才向济阳县令挥手说道:“没事,既然你是不知者不为罪,我不怪你,去组织百姓抢修桥梁吧,明天清晨之前,务必要给我修复城下桥梁,让我军粮车可以渡河北上。再多修几道浮桥,方便我军过河。” 济阳县令唯唯诺诺,千恩万谢的赶紧去组织百姓修桥了,陈应良则又吩咐道:“传令全军,放弃急行军北上的计划,渡过济水后,仍然是日行五十里,保存体力缓缓北上。” “兄长,那瓦岗贼主力抢在我们前面回师怎么办?”长孙无忌大惊问道。 “没用,瓦岗贼已经抢在我们前面了。”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我敢打赌,瓦岗贼主力九成九已经越过了济水,日夜兼程的回援巢穴去了,不然的话,他们破坏济阳这一带的济水桥梁干什么?吃多了?” “可是刚才济阳县君说了,昨天晚上破坏桥梁的是王伯当逆贼啊?”长孙无忌不解的追问道。 “王伯当已经和瓦岗贼联手了!”陈应良更没好气的说道:“不然的话,王伯当傻了才会给我们的大军找麻烦,他就不怕惹火了我,带着军队把他全家灭了?王伯当既然敢给我们找麻烦,帮助瓦岗贼主力抢在我们前面回援巢穴,足以说明他是有恃无恐,已经和瓦岗贼联上手了!而且我还敢打赌,王伯当绝对不是只破坏了济水桥梁,我们北上瓦岗的道路桥梁,肯定也多多少少遭到了破坏!” 长孙无忌等人恍然大悟,旁边的阚稜则难得开口,说道:“副使,那我们怎么办?末将虽然没有去过瓦岗寨,却也听说那座瓦岗寨易守难攻,周边积丘绵延百里,草木丛生,沟河纵横,地形十分复杂,既不利于我们把兵力展开,又很难防范熟悉地形的瓦岗贼偷袭夜袭,现在瓦岗贼主力又已经抢先回援寨中,我们再去攻打肯定很吃亏啊?” “没事,我早有准备。”陈应良一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傻了才进复杂地形和瓦岗贼打游击,等到了瓦岗寨后,我们在开阔地带立下大营,深沟高垒和瓦岗贼对峙,瓦岗贼不事生产,粮草补给全靠劫掠通济渠补给,贼窝里能有多少屯粮?等把瓦岗贼的粮草耗得差不多了,就不愁他们不出兵决战了。” 隋军文武恍然大悟,赶紧高赞陈应良庙算如谟,神机妙算,未雨绸缪,未及交战就已经稳操胜券。陈应良却没有理会这些马屁话,只是在心里哼道:“能够猜到我的出兵目标,提前破坏桥梁道路,给瓦岗军主力争取回援时间,李密,这一定是你的手笔吧?可惜,你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这次来,根本就没想过要打瓦岗寨,你就算再聪明再诡诈,也猜不到我此来的真正目的!” 和陈应良的乌鸦嘴预言的一样,好不容易修好桥渡过了济水后,很快就发现济水北面的道路桥梁果然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一些路段就是连步行都很难穿过,就别说满载着粮草军需的辎重车了,好在陈应良已经放弃了围点打援的既定战术,也就用不着急于赶路,耐心的只是一边修葺道路桥梁,一边缓缓北上,最后又用了两天时间,这才来到瓦岗寨南面十五里外的开阔地带,安营扎寨准备与瓦岗军长期对峙——准确来说是准备拖延时间。 军队安营的同时,陈应良少不得要亲自巡视一下营地和周边地形,又登上高地,仔细端倪了一下远方的瓦岗寨,结果发现这座在历史上从没被正面攻破过的瓦岗寨确实名不虚传,巧妙的利用这一带的黄河冲积地形修筑寨墙工事,夯土结构的寨墙连绵起伏少说也有二十余里,却利用丘陵、土山、树林、溪流和沼泽水洼的掩护,遮挡住绝大部分的寨墙对外接触面,使得进攻方无法向大部分的寨墙发起进攻冲击,只能是走正面这条人工开拓出来的狭窄道路攻打山寨正门,届时进攻方的兵力无法展开,瓦岗寨守军却可以利用土墙顶端展开队伍,以远程武器迎头痛击拥挤在狭窄官道上的官军,确实算得上是易守难攻,坚固异常。 本来陈应良还想到瓦岗寨的后方去参观游览一番,但是还未曾下得高地,就已经有传令兵飞奔而来,说是瓦岗寨有使者来访,还带来了瓦岗军首领翟让的亲笔书信,陈应良也没客气,马上就让士兵把瓦岗军使者带到这里,直接就在野外高地上接见来使。然后过得片刻,一个三十来岁的儒雅长须文士就被带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行礼问候,然后双手呈上书信,说明是翟让的亲笔。 接开了翟让的书信一看,让陈应良哑然失笑的是,当过法曹书法还算工整的翟让,竟然在书信上大肆嘲笑自己的愚蠢无能,妄图假借讨伐王当仁之名偷袭瓦岗寨,结果却是黄粱美梦一场空,被神机妙算的瓦岗将士轻松识破,迅速回援山寨成功,假途灭虢的雕虫小计可笑之极,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希望。而嘲笑辱骂了陈应良后,翟让又在书信上向陈应良挑衅,要陈应良放马过来攻打瓦岗寨,自己必然奉陪到底! 看完了翟让的书信,脸皮比瓦岗寨寨墙还厚的陈应良当然是笑出了声来,向那长须文士笑道:“你们翟大王今年多大了?” “我们大王今年五十三岁,副使你为何要这问题?”长须文士很纳闷的反问道。 “原来有五十三岁啊,我还以为只有五岁。”陈应良笑着举起那道书信,笑道:“用这种顽童伎俩激怒我,是否想让我大怒下发起正面进攻,然后依靠天险工事打一个开门红,重创我军士气?想得倒是挺美,可惜你们应该没听说过一件事吧?当年在东都城头,我一通骂差点就要了杨玄感的命,用这种小花招挑衅激怒我,不是班门弄斧是什么?” 那长须文士脸上变色了,半晌才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副使果然高明,草民佩服,既然我军目的已被副使看破,那草民就只能告辞了。不知副使是否有话语或者书信让草民带回寨中,草民乐意效劳。” “当然有。”陈应良笑笑,招手说道:“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口信,你带回去给翟让。” 带口信还要附耳倾听,那长须文士难免有些疑惑,但还是好奇的被陈应良亲兵反抄住双臂上前,把耳朵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也没客气,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回去告诉翟让,他选的山寨位置太烂了,这一带的山丘沟渠,稍微懂点水利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洪水冲刷而成,这一带的大河又只有北面的黄河,说明这一带就是传说中的黄泛区,既然如此,他就不怕惹火了我,挖开黄河堤坝引河水淹他?” 长须文士猛的抬头,看向陈应良的目光中尽是震骇,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有些苍白,陈应良则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做,我是朝廷命官,还是一个在百姓中口碑不错的朝廷命官,这么坑害百姓的事,我还做不出来。不过我也不止这么一个办法破你们,回去告诉翟让,他聪明的话就赶紧开寨投降,省得我动手,不聪明的话就洗干净脖子等死。” 长须文士呆若木鸡了,半晌才点头表示记住,然后又在隋军士兵的看押下离开土山,陈应良则又突然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学生陈升平,东郡卫南人。”长须文士赶紧答道。 “呵呵。”陈应良又笑出了声,随口说道:“装什么装?以为贴上假胡子我就认不出来了?你不叫陈升平,也不是卫南人,你叫邴元真,故县人,在瓦岗寨里也算是一个排得上号的贼头。” 长须文士邴元真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副使,你我首次见面,为何能一眼看出草民的伪装?” “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陈应良微笑说道:“早在来你们瓦岗贼寨之前,我就已经派人潜入你们的寨中,偷偷画了你们的容貌五官送回去,所以你们几个大贼头的模样相貌我都知道。” “我们山寨里有内奸?!”邴元真大吃一惊,心头顿时狂跳,脸色也顿时大变。 “用不着怕,为了与敌人联络方便,我从来没有扣押和斩杀来使的习惯,也有点佩服你的胆量,所以我会放你走的。”陈应良又神情轻松的笑道:“再说了,你们瓦岗的大贼头徐世勣还曾经帮过我的大忙,也算是曾经救过一命,看在这一点份上,我不会为难你,回去顺便替我向徐世勣道个谢,就说通济渠之恩,我没有忘。” 邴元真失魂落魄的被押走了,结果邴元真前脚刚走,长孙无忌马上就跳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惊讶问道:“兄长,你什么时候往瓦岗寨里安插了内线?我替你掌管机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是讹他的。”陈应良笑着说道:“刚才他凑到我面前时,我发现他的胡子是假的,就马上知道他的来历不简单,不然用不着化装。再仔细一回忆瓦岗大贼头的特征,翟让五十三岁年龄明显不对,徐世勣我见过,单雄信是著名猛将和他的瘦弱身板对不上号,其他的瓦岗贼头也大都是泥腿子,不可能有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只剩下曾经在故县当过县吏的邴元真符合他的举止特征,所以我就猜到他是邴元真了。” “兄长高明,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马上想到这么多,小弟佩服。”长孙无忌由衷的钦佩了一句,然后又赶紧说道:“那么兄长,你故意说有内线在瓦岗寨里,是想让瓦岗群贼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然后生出嫌隙,我们好乘机从中取事对不对?” “聪明,有长进。”陈应良笑道:“虽然没全猜中,却也猜对一半。” 长孙无忌一听大为好奇,赶紧问剩下的一半是什么,陈应良却笑着拒绝回答,心道:“剩下的一半,当然是先吓住瓦岗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军就可以在这个紧邻白马渡的有利位置安心驻扎,不必浪费军力和辎重武器以逸待劳,等那件历史大事发生。突厥的始毕可汗啊,拜托快点动手吧,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再来看看邴元真这边的情况吧,被隋军队伍释放后,失魂落魄的邴元真在回寨的路上,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失神得以至于回到了瓦岗寨的门前都忘记下马,最后还是正在门前焦急等候的翟让率领了一大群瓦岗将领拦住了他,邴元真才回过一些神来,赶紧下马向翟让行礼,翟让则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我的那道亲笔书信,激怒陈应良狗官没有?” 邴元真无力的摇头,翟让大失所望,旁边的单雄信则插口问道:“那你见到陈应良狗官没有?那个狗官是不是象传说中一样,生得獐头鼠目,猥琐不堪?” “今后谁敢再说陈应良獐头鼠目,猥琐不堪,我亲手剁了他!”邴元真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说道:“我长这么大了,就还没有见过这么气势惊人的人!和他比起来,张须陀简直就是一介武夫,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敢打赌,这个陈应良,绝对比张须陀难对付百倍!” 第197章 淫贼木兰 听邴元真说完了出使隋军面见陈应良的情况,瓦岗寨的一大帮大小贼头再是吃过见过,都忍不住脸上变色,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亲手创建这座瓦岗寨的翟让,更是失声说道:“挖开黄河堤坝,引河水来淹我们?这样的办法真的行得通?” 普遍文化不高的瓦岗众将都无法回答翟让这个问题,邴元真心事重重不肯当众这个事实,惟有主动带着队伍来帮忙的王伯当背后站出了李密,很镇定的说道:“翟大王请放心,这个战术虽然完全可行,但陈应良绝不敢用,我们不必为此有半点担心。” “为什么?”翟让赶紧问道。 “瓦岗的下方就是通济渠,通济渠乃漕运命脉。”李密微笑说道:“挖开黄河堤坝人为改变河道,固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困死我们,但黄河泛滥之后,不仅下游百姓尽成鱼鳖,通济渠也肯定会因此淤塞断流,暴君杨广可以不在乎百姓死活,但陈应良如果敢断杨广的漕运命脉,杨广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所以大王可以放心,陈应良不敢这么做。”李密又笑着补充道:“但也不必感谢他,这个奸贼不肯这么做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他没有这个胆量。” 听了李密的解释,翟让和单雄信等瓦岗诸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翟让也终于发现了李密的存在,回忆着说道:“你好象是叫李密吧?好象还是朝廷的什么公爵?什么公来着?不好意思,一时想不起来了。” “没事,大王能够记得学生的姓名,学生就已经很高兴了。”李密很有风度的笑道:“在下李密,字法主,曾经被封为蒲山公,只是学生跟随杨玄感起事之后,这个爵位已经被暴君杨广剥夺了。” “翟大王,李密先生还是我的老师。”王伯当也插口说道:“这次提前断定狗官陈应良的真正目的是瓦岗寨的人就是他,破坏桥梁道路迟滞陈狗官的进兵速度,掩护你们的主力提前退回瓦岗寨,也是我恩师的妙计。” 翟让又看了一眼李密,目光中也终于没有了前几次的随意与冷淡,显得郑重了许多,然后翟让又拱手说道:“法主先生,伯当兄弟,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我记住了,等我们联手杀退了官军,翟让定有重谢。” 王伯当和李密都还礼谦虚,然后李密又赶紧说道:“翟大王,你这句联手杀退官军的话说得太对了,如今之计,我们只要联手团结、齐心协力,就一定杀退陈应良的来犯之军!而且我们还要尽快出兵和他决战,千万不能打什么紧守山寨与之长期对峙的主意……。” “李先生,如何退敌我们自有主意,不需要先生操心。”翟让不耐烦的打断李密,很不客气的说道:“天色不早了,王兄弟和李先生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密讪讪闭嘴,知道翟让还是不太信任重视自己,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是与王伯当联手告辞,离开瓦岗军的议事大厅。在返回住所的路上,王伯当好奇问起李密为何建议翟让尽快出兵决战,李密则答道:“瓦岗军的粮草补给全靠劫掠漕粮补给,寨中的粮草积蓄必然不是很多,这一点定然在陈应良奸贼的预料之中,以这个奸贼的性格,也肯定是选择深沟高垒与瓦岗军对峙,待到瓦岗军粮草告罄,瓦岗寨自然是不攻自破,瓦岗军也会因为粮草不足而军心慌乱,陈应良再想击败瓦岗就可以轻松许多。所以这场仗瓦岗军不能拖,只能速战速决。” “但是瓦岗军打得过陈应良吗?”王伯当担心的说道。 “正常情况下,瓦岗军确实没有把握胜得过陈应良小贼。”李密微笑答道:“别看瓦岗军成军多年,流窜诸郡以战养战,已经历练出了不少精锐队伍,从实力上而言和陈应良小贼有得一拼。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上,瓦岗军却肯定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对手,因为翟让、徐世勣和邴元真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陈应良小贼的一半奸猾,用计斗智只会吃亏,占不到半点便宜。” “那你还劝翟让出兵和陈应良决战?”王伯当一惊。 “因为有我在这里。”李密微笑,颇自豪的说道:“至今为止,在战场上只有一个人能够骗过陈应良小贼,那个人就是我,只要翟让对我言听计从,采纳我的战术策略作战,再加上瓦岗军的实力足够,破陈应良小贼易如反掌。” 发自内心敬佩李密的王伯当连连点头,很是相信李密的自信与能力,然后又说道:“恩师的韬略计谋无人可及,这点学生十分清楚,但翟让他明显的不信你啊,连军情会议都不让你参加,又怎么能让翟让对你言听计从?” “没关系。”李密平静的说道:“我可以等,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翟让知道我的才具能力,对我寄以重任。” 与此同时,瓦岗军高层也迅速拿定了御敌方略,商议出了一个绝对能让陈应良笑歪嘴巴的策略——坚守山寨,设法引诱陈应良发起进攻,利用天险地利抵御目前已经凶名在外的陈丧良。同时翟让和徐世勣等人也考虑到了山寨粮草的问题,采取的应对之策则是利用瓦岗寨周边的复杂地形,伺机出击骚扰陈应良的粮道,让陈应良无法补给粮草,待陈应良粮草用尽后自然退兵。 除此之外,翟让和单雄信等人还决定在山寨里搞一次大清查,调查寻找偷画瓦岗众人模样的官军内奸,准备揪出来一刀砍掉,预防万一。 决定了御敌策略后,瓦岗军诸将当然是各回住所休息,单雄信与徐世勣、邴元真两人走到了一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邴元真才猛的想起一事,忙对徐世勣笑道:“徐兄弟,有件事差点忘了,今天我见到陈应良陈狗官时,那个狗官还托我向你道谢,说是当年通济渠的协助之恩,他到现在还没忘记。” 邴元真不提这事还好,提起了这件让徐世勣抱憾终身的事,徐世勣立即气得俊脸通红,攥拳怒吼,“那个无耻狗贼,我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他!砍下他的奸诈狗头做夜壶,以雪我当年之耻!” 单雄信和邴元真放声大笑了,还笑得十分的幸灾乐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却突然窜来了一名身着黄衫的清丽少女,却是单雄信仅有十四岁的宝贝妹妹单盈盈,无比好奇的问道:“兄长,邴先生,你们笑什么?还有,徐大哥,你刚才在骂谁?” 正在气头上的徐世勣懒得理会单盈盈,单雄信也不好意思当面揭徐世勣的丑,单盈盈却缠着不放,扯着单雄信的袖子只是追问,缠不过这个调皮妹妹的单雄信无奈,只得答道:“骂陈应良那个狗贼,你徐大哥和陈应良的事你也听说过,这次来攻打我们瓦岗寨的狗官又恰好就是陈应良那个奸贼,那个奸贼还让邴先生带话向你徐大哥道谢,你徐大哥当然要生气骂人了。” 单盈盈一听乐了,顿时就笑出了声,同时又万分好奇,问道:“徐大哥,你当初错放那个陈狗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把你这么聪明的人都骗了,还骗得那么惨?还有,你不是说他是谯郡郡丞吗,怎么一转眼他就带狗官兵来打我们了?” “你管不着!”徐世勣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单盈盈却不依不饶,继续纠缠着徐世勣打听陈应良的情况,徐世勣被缠得无法,只得更没好气的凶道:“问什么问?那个奸贼长得比猪还丑,比后寨里那个康麻子更难看,提起他我就想吐,别提了!” 说罢,郁闷到了极点的徐世勣拂袖目标,也让单雄信对妹妹好一通埋怨,谴责妹妹不该如此调皮多嘴,单盈盈不服气的哼哼唧唧了一通,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带兵出山寨和陈狗官决战?我也去,我早就想上战场杀那些狗官了,以前出远门你不带我去,这次机会正好,你带我去。” “一边去,人还没刀高,就想上战场杀敌了?”单雄信没好气的推开妹妹,呵斥道:“拜托你象个女孩子点好不好?别成天疯疯癫癫的,上战场你以为那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不小心被官军抓了,看你怎么死!” 单盈盈还是不服气,又想争辩时,旁边的邴元真却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对单雄信说道:“单将军,有件事你操心一下,我今天去出使官军营地时,官军还在安营扎寨我没办法观察情况,估计明天官军的营地就有大概模样了,麻烦你派几个会画地图的斥候出寨,走小路到官军的营地旁边,偷画官军大营的地形图本回来,看看我们有没有机会走小路发起偷袭。” “好,没问题,我明天早上就安排。”单雄信一口答应,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调皮妹妹大眼睛忽闪忽闪,又在琢磨每每让他头疼的鬼主意。 ……………… 和邴元真预料的一样,连夜修建工事的隋军大营在第二天上午就有了大概雏形,立下了栅栏和挖掘了护营壕沟,但是打算在这里拖延时间的陈应良却还是不肯满意,又亲领工地监督施工,并且要求至少要挖掘三道护营壕沟,同时要求在周边高地修建临时堡垒,驻扎士兵居高临下观察地面,防范瓦岗军走小路偷袭。 与瓦岗军长期对峙,最让陈应良担心的也就是瓦岗寨周边错综复杂的小路,黄河泛滥时的洪水把这一带的土地冲得支离破碎,形成了无数的山丘沟壑,道路之复杂绝对比得上之前让陈应良提起就头疼的琅琊郡沂蒙山区,在这样的复杂环境中,长期驻扎在此的瓦岗军士兵当然是如鱼得水,人生地不熟的隋军士兵进到了这样的地形中却肯定是事事吃亏,处处挨打。为了谨慎起见,陈应良少不得又抽空巡视了一遍营地周边,盘算考虑是否能用陷阱路障之类的东西彻底封锁小路,不给瓦岗军走小路偷袭的机会。 领着一队人沿着营地转了大半圈,陈应良心里大概有了底,发现这一带的地形虽然确实是无比复杂,但土壤松软石头不多,很有利于挖掘陷阱和修筑土墙,堵塞小路不给敌人偷袭机会。暗暗放心之下,陈应良又盯上了自军营地东北方的高地,发现在那座土山上居高临下可以俯视自军营地的全况,同时山上草木颇多很有利于藏身,陈应良马上转向负责营地修筑的袁天罡,指着那座土山说道:“袁先生,那座山也要安排士兵驻扎,还有,把山上的草木全毁了,不要给敌人窥视我们营地的机会。” 袁天罡一边答应一边顺着方向看去,却又马上惊叫道:“山上有人!那座山上好象有人!” 陈应良一惊赶紧抬头,却没看到人影,只看到山上草木摇晃,也不知道是被山风吹动还是有人藏身,袁天罡则赶紧又说道:“副使,山上肯定有人,我刚才刚好看到有人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然后马上又缩回去了。” 陈应良也没犹豫,马上向旁边的三狗子努嘴,三狗子会意,马上就领着一些士兵冲向那座土山,几名士兵攀爬上山搜查,另外几名士兵则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向山后迂回包抄——陈应良的麾下士兵三天两头和敌人在战场上躲猫猫,玩抓舌头的游戏当然是熟得不能再熟。 “站住,别跑!”山上很快就传来了隋军士兵的呼喝声,证明了袁天罡刚才没有看错,陈应良露出笑容,干脆下马就地休息,一边活动腿脚,一边等待帮凶走狗抓来俘虏当场审问——瓦岗寨这一带的地形太过复杂,隋军斥候不敢太过深入其中,至今还没有抓到一个俘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舌头,陈应良当然有些重视。 抓舌头的帮凶走狗没让陈应良失望,山后很快就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接着让陈应良小吃一惊的是,叫喊声中竟然还夹杂着清脆尖锐的少女声音,陈应良不由心中纳闷,暗道:“女斥候?瓦岗军就这么得民心,连小女孩子都能帮着他们做斥候?” 果然是一个女孩子,又过片刻后,三狗子就领着士兵押来了一名被反抄双臂的布衣少女,少女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似乎脚上受了伤,三狗子也快步上来邀功,点头哈腰的说道:“副使,这小丫头还真难抓,动作比猴子还要灵活,如果不是她不小心崴了脚,我们恐怕还得让她跑了。” 陈应良点头表示赞许,再仔细一看正一瘸一拐走来的少女时,陈应良的三角眼顿时就有点放光了,原来这名少女虽然是身着布衣荆钗,年龄也只有十四五岁,却生得五官俏丽皮肤白嫩,是一个颇难得的美人胚子——丧尽天良陈丧良还心下估计,如果自己能更丧良一点把这小丫头留在身边养大,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纳一个姿色绝不在雨儿雪姬之下的美妾。 有潜力归有潜力,那少女的泼辣劲也让陈应良开了一下眼界,在双手被反抄的情况下,那少女仍然还是又挣扎又喊叫,还几次用脚去踢隋军士兵,惹得按住她手的隋军士兵大怒,吼道:“臭丫头,再敢踢老子,老子马上就把你衣服扒光了你信不信?” 那少女当然被这样的威胁吓了一跳,陈应良则微笑说道:“别吓她,把她带过来,小妹妹,你也别怕,他们只是吓唬你,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他们对你乱来。” 少女被押到陈应良的面前了,很小心的看着陈应良,目光中尽是警惕,陈应良则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才躲在山上干什么?” 少女不答,神情颇是倔强,陈应良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她的小脸蛋又白又嫩十分可爱,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便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谁知那少女竟然张嘴猛的来咬陈丧良的魔爪,陈应良一惊赶紧缩手,那少女则尖叫道:“别碰我!臭淫贼!” “我要是淫贼,你就惨了。”陈应良笑道:“快说,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在土山上干什么?说了我就放你,不说的话,你今天就别想走。” 少女又把脑袋昂起,咬牙不肯说话,陈应良再是丧尽天良也不好意思对这么一个小女孩动手用刑,只得仔细观察她的衣着气质,借以判断她的身份,然后陈应良很快又发现她的衣角上有一些墨迹,又留心到她的小胸脯有些不规则的突起,便突然伸手,飞快探到她的衣内,顺手一摸再往外一揪,果然揪出了一块带着墨迹的白布,同时也把那少女吓得粉脸发白,惨叫道:“淫贼!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陈应良懒得理她,展开一看,结果惊讶发现布上画的竟然是自己营地的大概轮郭,还十分细心的画出了自军的营中道路,用墨点标明了自军的军帐数量。见此情景,旁边的袁天罡也忍不住惊讶说道:“还真是个小奸细?瓦岗贼丧心病狂了,用这么小的女孩子当斥候?” “小姑娘,我现在是想放你也没办法放了。”陈应良颇无奈的向那少女亮亮那块白布,苦笑说道:“本来我还想让你走的,你偷画我们的大营图本,已经是事实上的瓦岗贼斥候,我只能把你带回大营审问,你聪明合作的话我就还会放你,你如果再不老实交代身份来历,我就只好对你动刑了。” 说罢,陈应良把手一挥,喝道:“把她捆上,押回去,但别伤害她。” 尖锐的少女尖叫声很快就在山林里回荡了起来,可惜那少女再挣扎再反抗也挡不住陈应良麾下的帮凶走狗,很快就被捆得象一个小粽子,那少女又羞又怕,大喊道:“淫贼!放开我,放开我!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普通民女,你为什么要抓我?凭什么抓我?” “普通民女?”陈应良笑了,说道:“且不说你偷画我军大营的罪证,你身上虽然穿着简朴布衣,但你脚上的小鹿皮鞋子,是一个普通民女买得起的?还有,我刚才可是亲手试了,你的内衣还是丝绸的,一个普通民女能买得起一件丝绸内衣?” “淫贼!你这个淫贼!无耻!下流!”少女羞得满脸通红了。 “别搞错,我可不是故意轻薄你,是你藏地图的位置选错了。”陈应良无奈的耸耸肩膀,又说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瓦岗贼的亲眷,还肯定是一个地位很高的瓦岗贼头的亲眷,不然供不起你这样的衣着。说,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那少女恶狠狠的反问。 “我……。”陈应良话到嘴边改了口,道:“我叫花木兰,字子英。” 袁天罡和三狗子等人全都惊讶的看向陈应良,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打着花木兰的旗号行伤天害理的淫邪之事,陈应良则微笑着不动声色,心中暗道:“瓦岗寨里人才太多,不能给他们留下太坏的印象,这小丫头又肯定很有来头,不如就暂时冒一下木兰的名字,将来木兰的身份揭穿,就用不着担心损害这个小丫头的名誉了。” “快跑啊!”那少女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回去告诉我哥哥,我是被花木兰抓到的,叫他快来救我!记住,是花木兰!花木兰!花木兰字子英!他是个淫贼,我很危险!” 少女的尖叫声在山林里回响,陈应良也顿时傻了眼睛,知道这少女肯定还有同伴漏网之余,心中也顿时开始害怕了,“木兰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把我砍成二十段?!” 更让陈应良傻眼的还在后面,偏巧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突然飞奔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稽首大声说道:“禀副使,张须陀张大使遣使联络我军,说他的军队今日就能抵达瓦岗寨外与我军会合,请我军做好迎接准备!魏法曹请你立即回去,共商联营之计!” “啊?!”陈应良目瞪口呆了,不及细想张须陀的队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脱口就惊叫道:“竟然真的来砍我了?!” 第198章 自找罪受 张须陀的队伍来得很快,陈应良回到大营里刚把一些事务安顿好,屁股还没坐热,张须陀的队伍就出现在了谯彭隋军的视野中,目前还是张须陀下属的陈应良无奈,只得赶紧领了不当值的文武从后门出营,到营门外去迎接张须陀一行,然后很快的,陈应良就看到了张须陀那张笑容可掬的亲切笑脸,还有一个比一个笑得狰狞古怪的齐郡隋军将领——专门喜欢和陈应良过不去的木兰自然也在其中。 满头雾水的给张须陀行了礼,然后陈应良赶紧问道:“大使,你老人家怎么来了?之前你没说过要来帮我攻打瓦岗寨啊?” “本来老夫是不打算来的。”张须陀也很会鬼扯,笑着说道:“可是听说陈副使你的进兵道路被乱贼破坏,迟滞了进兵速度,被瓦岗贼主力抢先回援到了贼寨,无法围寨打援,只能和瓦岗贼硬拼,老夫担心你的力量不足,就临时决定来给你帮忙了。” “临时决定?”陈应良有些傻眼,心说你张老头编借口编圆点好不好?我三天前才遇到道路被破坏的情况,你在三天内就能收到消息带着军队赶来了?你带的是冷兵器军队,还是美帝的二十四小时全球投放军队? 谯彭文武也在面面相觑,搞不懂张须陀为什么用这么烂的借口?但齐郡隋军将士却不觉得这个借口烂,全都是满面笑容的连连点头,罗士信还笑着说道:“陈副使,我们可是一路急行军来给你帮忙的,急行军是什么滋味你也知道,我们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等攻破了瓦岗贼寨后,你可要好好答谢我们噢。” “没错,没错,陈副使,这个人情你可不能忘。”一大帮财迷心窍的齐郡将领出声附和,还都笑得和罗士信一样的猥琐狰狞。 人以类聚,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看到齐郡将领笑得这么古怪猥琐,早就被陈应良带坏了的谯彭隋军将领也顿时醒悟了过来,知道是盯上瓦岗寨油水抢战利品的来了,不过谯彭众将也不生气,牛进达还拱手笑道:“各位将军,破寨后答谢你们当然没问题,我们绝不会反对,但是如何攻破瓦岗贼寨,还请各位将军多多出力。” 这下子换谯彭诸将连连点头了,心直口快的阚稜还冲已经结车好友的罗士信说道:“士信,别以为来了就能轻松分油水,瓦岗贼寨不好攻,我们几个都没把握能正面攻破这座贼寨,你们来了正好,只要你们能攻破这座贼寨,油水四六开都行,你们拿六,我们只拿四。” 和阚稜打了几次交道,罗士信也已经知道了阚稜是个不说假话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有点傻眼,存心来拣便宜的张须陀也觉得有些不妙了,忙向陈应良问道:“陈小子,怎么?难道连你都没信心拿下这座瓦岗贼寨?这座瓦岗贼寨难道比孟海公的贼城还要难打?” “大使,不瞒你说,瓦岗贼寨确实比孟海公的贼城更难打。”陈应良苦笑答道:“孟海公的贼城只是有城墙保护这个麻烦,前面这座瓦岗贼寨,不但有寨墙保护,还有无数比寨墙更麻烦的天险保护,只是正面强攻的话,我真没把握能拿下。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到前面去看看。” 看了一眼笑容苦涩的陈应良,又抬头看了看远方的瓦岗寨方向,发现那一带的地形确实复杂得令人发指,几乎看不到象样的路径可以进兵,头一次来到这里的张须陀心里也刚当了一下,知道陈应良的话绝不会有假。但转念一想后,张须陀又笑了起来,道:“副使就别谦虚了,你用兵的习惯我不知道吗?没把握的仗你能打?” “是啊。”贾务本也笑道:“副使,末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贾务本,是齐郡的鹰击郎将,前几年一直都是张大使的军务副手,此前因为率领府兵到涿郡参加讨伐高句丽的战事,没有机会能与你见面,但久闻副使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末将十分钦佩向往,这次得见尊颜,又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副使的破贼妙计,实乃末将三生之幸。” “没错。”最让陈应良头疼的木兰也凑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副使就别谦虚了,有什么破贼妙计,就请说出来吧,我们不是来吃白饭的,只有能破贼,出点力也没什么关系。”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刚想说自己这次真没办法确保拿下瓦岗寨,不曾想面对着瓦岗寨方向的张须陀却突然开口,喝道:“都别说废话了,有贼兵来了,做好准备!” 众人惊讶回头或抬头,见山区中唯一那条道路中果然出现了许多红色旗帜,正往谯彭隋军大营这边赶来,见此情景,陈应良也不敢怠慢,赶紧对张须陀说道:“大使,你的队伍还没安营扎寨,正方便作战,请你先到营前列阵迎敌,我马上回去组织兵马出营助你作战。” “好,老夫也正想见识一下这些瓦岗贼。”张须陀一口答应,同时张须陀也万分纳闷,暗道:“瓦岗贼吃错药了?看到老夫的援军赶到,竟然还敢出寨迎敌?是没听说过老夫的大名,还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带着满腹的不解,张须陀带着齐郡隋军绕过了陈应良的营地,来到了营前的空地上列阵迎敌,陈应良也飞快领着一支兵马出营,到了张须陀军的阵旁列队,然而不等陈应良摆好阵列,山道中已经冲出了大约只有一千来人的瓦岗军士兵,为首一将策马提槊,远远就放声大吼道:“花木兰!花木兰匹夫!给我滚出来答话!花木兰,狗匹夫,滚出来,我今天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在场的齐谯彭三郡隋军将士全都傻了眼睛,也全都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木兰,木兰本人更是张口结舌,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到瓦岗寨,就马上有瓦岗寨大将点名道姓要和自己单挑?木兰旁边的张须陀也是满头雾水,疑惑暗道:“只领千余贼兵就敢出寨决战,还指名道姓要和木兰交战?对面这个贼将是脑袋进水了,还是木兰挖了他的祖坟了?” 这时,那千余瓦岗军已在山道口列好阵形,那身材高大的为首贼将提槊打马上前,来到阵中放声狂吼,“你们谁是花木兰?济阴单雄信在此,我要与你决一死战!滚出来,花木兰匹夫,马上给我滚出来!” “这家伙就是单雄信!”陈应良心中一凛,然后又心中一动,马上就明白了已经被捆进自己寝帐的那名美貌少女是谁的亲眷了。 “副使,这事要闹大。”袁天罡凑了上来,低声说道:“看来单雄信真以为是木兰将军抓了他的亲戚了,看单雄信这焦急模样,那丫头和他的关系似乎还很不浅。” “先别声张,交代下去,刚才的事暂时保密,免得伤了我们和友军的关系。”陈应良赶紧向袁天罡吩咐,袁天罡也知道事关重大,忙低声交代让知情人都闭嘴。 这时,得到张须陀允许的木兰已然拍马出阵,在阵前大声说道:“单雄信乱贼,我就是花木兰,你指名道姓,找我何事?” “匹夫,还我妹妹来!”单雄信红着眼睛大吼,“你这个畜生,抓我妹妹就算了,还对我不到十五岁的妹妹行不轨之事,你还是不是人?快快把我妹妹还来,不然的话,今天我就和你拼了!” 饶是张须陀治军严谨,听到单雄信这番话,齐郡队伍也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无数齐郡将士都是失声惊叫,难以置信的看向木兰,无不心说原来这个假娘们也是个闷骚,竟然对女战俘出手,还是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下手!就连张须陀也是瞪大了眼睛,更加的觉得难以置信,心道:“女孩子对女孩子下手?这那跟那啊?” “我抓你妹妹?”木兰本人更是傻眼,脱口惊叫道:“我什么时候抓你妹妹了?你妹妹什么模样我都没有见过,怎么抓她?” “少装蒜!”单雄信更是愤怒,狂吼道:“我妹妹被你这匹夫抓走时,亲口喊出了你的名字,还说你这个淫贼对她做了不轨之事,你现在还敢否认?!” “这……,这那跟那啊?”木兰彻底的傻眼了。 “姓花的,你给我听好!”单雄信又大吼道:“你如果聪明的话,就马上把我妹妹还来!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胡说什么?我没抓你妹妹!”木兰大声喊冤。 “匹夫,受死!” 单雄信彻底的忍无可忍了,拍马挺槊就直奔木兰而来,同样使槊的木兰赶紧举槊招架,一边喊冤一边与单雄信厮杀,可惜气红了眼又担心妹妹安危的单雄信却根本不听,一柄槊舞得虎虎生风,势大力沉,招招式式都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把武艺在齐郡隋军中排得上号的木兰都杀得难以招架,张须陀害怕爱将有失,忙命罗士信和秦琼双双上前,帮助木兰与单雄信交手。 武力值绝对有九十几的单雄信正在气头上,当然不怕以一敌三,奈何他对面的秦琼武力值也有九十以上,少年怪胎罗士信的武力值更是直接破表过百,又战得十几个回合后,单雄信就逐渐处于下风了,但即便如此,心急如焚的单雄信却仍然还是死战不退,并且尽量的把马槊往木兰身上招呼,武力不及单雄信的木兰拼命招架,打得颇是辛苦,同时单雄信仍然还是大吼不休,“淫贼!还我妹妹来!还我妹妹来!” 这时,又有一支瓦岗军冲出了山道,打的还直接就是翟让的旗号,看到单雄信被三名隋军战将夹攻,翟让不敢有丝毫的犹豫,马上挥师上来群殴,张须陀也赶紧命令军队上前,与瓦岗军在山道外的开阔地带展开混战厮杀,倒是陈应良借口预防万一,没让谯彭隋军上前助战,继续保持阵形充当押阵预备队——准确来说就是无耻的保存实力了。 混战的结果让隋军这边小小意外的一下,近身混战后,经验丰富又战斗力强大的齐郡隋军队伍,竟然没能占到多少上风,与瓦岗军打得有些难分难解,好在齐郡隋军的兵力要占优势,这才牢牢控制住了战场主动权,同时瓦岗军那边也是明显的无心恋战,刚把单雄信接应了出来,马上就开始往山道中撤退,游兵散勇也迅速退入了地形复杂的山林地区,隋军队伍则地形不熟,不敢深入险地,只能是沿着比较开阔的山道追杀,结果自然在狭窄的山道中斩获不多。 张须陀并没有率领后军追入山道,只是亲自登上营外高地,居高临下的观察战场情况,当亲眼看到瓦岗寨周边的复杂地形时,张须陀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瓦岗军为什么能在这里盘踞四年之久而不被剿灭,也知道陈应良说没把握正面攻下不是推托之语,但张须陀还是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单雄信为什么会找木兰要妹妹? 秦琼和罗士信带着隋军追到瓦岗寨门前就没办法再追了,路太窄散不开兵力,更没办法迂回包抄,只能淤塞在狭路上与瓦岗军的殿后队伍交战,同时寨墙上还不断有乱箭射下,几无还手之力的隋军队伍只能是果断撤退,不敢淤堵在狭路上给瓦岗军当活靶子射,瓦岗军只求退敌没敢追赶,战事也就此告一段落。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木兰才出了一身冷汗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已经有三处槊伤,其中一处还差点见到骨头。 暗叫侥幸的时候,无数的隋军将士却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向木兰打听单雄信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长得漂不漂亮,比较嘴贱的还直接问木兰和单雄信妹妹上过床没有?木兰欲哭无泪,只能是大吼大叫的表示冤枉,可惜隋军将士却无人肯信,还有人表示木兰如果能把单雄信妹妹领出来让大家参观一下,自己就发誓永远不在背后叫木兰假姑娘——当然,这个嘴贱的隋兵马上就被木兰一脚踹得满脸开花。 陈应良当然很想赶紧对木兰介绍情况,解释误会,可是看到木兰脸色铁青的回到了面前后,陈应良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在这个时刻招惹这条母霸王龙,好在张须陀和木兰等人也没怀疑这是陈应良搞的鬼,只是因为天色不早,张须陀提出让自军队伍在谯彭军队的南面五里处立营休息,并请陈应良的队伍负责警卫,陈应良也知道张须陀队伍的辛苦,便一口答应,并约定次日清晨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召开会议,讨论联手攻打瓦岗寨的诸项事宜。 与满脸晦气的木兰、张须陀等人分了手,陈应良又安排好了值守夜班的队伍,这才回到中军营地准备休息,结果麻烦又马上找上门来——大舅子长孙无忌拦住了陈应良,恶狠狠的询问陈应良为什么又把一个漂亮小姑娘捆进寝帐?是不是又打算对不起他的妹妹? 面对大舅子的质问,问心无愧的陈应良当然是哭笑不得,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对长孙无忌大概说了一遍,又说明自己是实在找不到放心关押单雄信妹妹的地点,才只好把小丫头捆在自己寝帐里——这也是事实,谯彭隋军的大营里连蚊子都是公的,除了自己的帐篷,陈应良还真不放心把很有姿色的小姑娘关在其他的地方。 听了陈应良的解释,长孙无忌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又疑惑问道:“兄长,那么你为什么要冒充木兰将军的名字?” “还不是为了那个小姑娘的名声?”陈应良没好气的说道:“一个挺漂亮的乱贼家眷小姑娘被抓进我们大营里,传出去谁还敢娶她?所以我才想到了木兰那个娘娘腔,让她被那个假姑娘抓到,说没被乱来还有人信,如果说是被我抓到了还没碰她,谁信?” “这倒也是,兄长你在这方面的名声确实有些臭,连远房侄女都下得去手,就更别说乱贼的家眷了。”长孙无忌大点其头,说了一句颇为不敬的话,然后长孙无忌又问道:“兄长,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小姑娘?” “问完口供,放了算球。”陈应良说了一句粗话,又解释道:“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沾有人命,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瓦岗贼的军情,留下没用,杀了伤天和,不如尽快些有价值的情报,然后马上放人,省得浪费粮食。” “直接放了?”长孙无忌一楞,忙说道:“兄长,你怎么会舍得直接放了?今天单雄信为了她,可是带着贼军冲出贼寨来找木兰将军拼命的,足以证明她对单雄信而言十分重要,这个人质利用得好的话,可是一个破贼的大好机会啊?” 陈应良也楞了一下,这才想起单雄信这个妹妹其实大有利用价值,操作得好,乘机攻破瓦岗寨不敢说,起码重创一下瓦岗军大有希望。但转念一想到自己逃出青徐战场这个烂摊子的大事,陈应良却又犹豫了起来,盘算了一下才说道:“我先仔细考虑一下,单雄信妹妹在我们手里的事,暂时别让张大使那边的人知道,免得坏了我的大事。” 长孙无忌还道陈应良是又想吃独食独吞瓦岗寨的多年积蓄,便也没有怀疑,马上点头称是,然后又很严肃的提醒道:“兄长,那个小姑娘关在你的寝帐里,你可要稳重些,不要忘了我的妹妹,她可是等你两年了,你是否忍心再做对不起她的事,可要考虑清楚。” “知道了,我是那样的人吗?”陈应良痛苦的哀号一声,又摸了摸这两年来一直挂在胸前的香囊,确实有些想念快两年没见的未婚妻长孙小箩莉。 安排好了军中事务,回寝帐休息的路上,陈应良也考虑好了对单雄信妹妹的处理方法,决定还是把这个小丫头悄悄放了算,以免事情继续闹大,被迫和瓦岗军打一场两败俱伤的决战,耽误了自己逃出青徐战场的真正目的不说,还一不小心就会严重改变历史,让自己彻底的丧失历史先知优势——毕竟,隋末历史和瓦岗军的关系实在太多,那怕死一个瓦岗军的重要将领,就有可能导致隋末历史的彻底改变! “张须陀那边,就用瓦岗军粮草不足的借口鬼扯,骗他别急着攻打山寨或者交战,等到勤王诏书一来我就借口救驾走人。瓦岗军这边,别和他们结下深仇大恨,适当的卖点人情给他们,留下点根子,等以后再想办法招揽收编。” 拿定了这个主意时,陈应良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帐中,确实长得很漂亮的单雄信妹妹也被反绑在了陈应良的寝帐立柱上,还正坐在地上悄悄垂泪,但是看到陈应良进帐后,小丫头却马上收住泪水,用警惕敌视的目光恶狠狠看着陈应良,还说道:“臭淫贼,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就马上咬舌头自杀!” 陈应良懒得理她,只是在三狗子等亲兵的帮助下卸甲更衣,然后又命令亲兵准备两份饭菜送来,这才坐到了帅案旁边,一边拨亮油灯,一边随便口说道:“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如果如实回答,我就不会为难你,还会放你走。” “呸!”回答陈应良的,是小丫头单箩莉的口水,还有倔强的话语,“做梦!臭淫贼,别指望我会出卖瓦岗义军和翟大王,我什么都不会回答!” “那你就不怕死?”陈应良微笑问道。 “我要是怕死,就不会和哥哥一起进瓦岗寨了!”单箩莉傲慢的答道。 “嘿,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嘴硬啊。”陈应良笑着说道:“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我把你的衣服脱光,让你今天晚上陪我睡觉?” 单箩莉的小脸腾的就红了,马上骂道:“臭淫贼,无耻,对我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下流话!你不得好死!我再提醒你一句,要是你敢碰我一下,我就马上咬断舌头自杀,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还真是个小辣椒。”陈应良摇摇头,一边翻开公文查阅,一边随口说道:“单雄信是你的兄长吧?他刚才来救你,但是被我们杀退了。” 单箩莉的小脸有些变色了,然后竟然反过来威胁道:“知道我哥是谁就好,聪明的话快放了我,不然我哥哥就是把你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碎尸万段,为我报仇雪恨!” 陈应良笑笑,一边翻看着公文,一边随口说道:“你威胁我也没用,我还真不怕被你兄长追杀,他虽然是百人敌,但我的身边足足有两万军队,他怎么找我报仇?聪明的话,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样你才有回去和你兄长团聚的希望。” “你骗三岁小孩啊?”单箩莉对陈应良的话嗤之以鼻,冷笑说道:“你这个淫贼会放了我?你们这些狗官会守信用?你们这些狗官如果会守信用的话,我们村子里的几十口人就不会被骗去辽东活活累死了。” 听到这话,陈应良还真有些无可奈何了,考虑到这么一个小箩莉也不可能知道太多军情,甚至就算如实交代也肯定有无数错漏,陈应良也就懒得再问下去,只是赶紧提笔批阅公文,单箩莉则有些疑惑的打量陈应良,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不对自己用刑拷打。结果又过了片刻后,亲兵就把两份饭菜送到了陈应良的帐中,陈应良先打发了亲兵出帐,然后端了一份饭菜放到了单箩莉的面前,说道:“吃吧。” “我手被捆住了,怎么吃?”单箩莉很是理直气壮的反问,态度就好象陈应良欠她的一样。 陈应良当然可以给单箩莉暂时松绑,可是考虑到这小箩莉的倔强好动,陈应良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选择用勺子舀了喂她,肚子早就饿扁的单箩莉倒也没有客气,先是狠狠吃了两勺,然后嘟着小嘴埋怨道:“好难吃,你也是一个大狗官,怎么吃这么难吃的饭菜?” “狗官当然吃得好。”陈应良平静的说道:“但我不是狗官,所以我在行军途中都是和士兵吃一样的饭菜。还有,有得吃就不错了,我也饿了大半天,还得等你吃完才能吃,快些吧。” 看了看陈应良手里的粗糙饭菜,又看看仍然放在桌案上的陈应良伙食,单箩莉有些糊涂了,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吃起陈应良亲手喂来的饭菜,但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单箩莉却又停住,两条细腿不断摩擦,有些脸红的轻声说道:“我想尿尿。” “啥?”陈应良有些傻眼了,看看单箩莉被反捆在立柱的双手,又看看她的布裙,为难万分。不过还好,咱们的陈大队长不仅人品还算过得去,头脑也不算太笨,于是,很快的………… “来,我在立柱背后替你脱裙子,然后你坐在马桶上方便,这样你就不用怕我看到了。” “……臭淫贼,你乱摸什么?” “什么乱摸?我在你背后怎么看得到你的腰结?不摸能找到?拜托你快点,我真的很饿了。” “你……,你能不能暂时出去?你在我尿不出来……。” “唉,真是麻烦,自找罪受啊。” 第199章 既为知己又为敌 张须陀抵达瓦岗寨战场的当天晚上,瓦岗军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夜间发起过一次试探性偷袭,好在被驻守在高地上的隋军士兵及时察觉,立即鸣锣点火报警,负责值夜的隋军大将阚稜立即率军出击,这才杀退了瓦岗军的偷袭,远来疲惫又马上打了一仗的张须陀队伍这才得以安心休息了一夜,迅速恢复了不少体力。 张须陀等齐郡的人倒是得以安心休息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张须陀来到谯彭隋军大营与陈应良商议破敌之策时,却发现出帐迎接的陈应良带着黑眼圈,呵欠连天满脸的睡眠不足,还连打喷嚏似乎着了凉,张须陀不由有些纳闷,便问道:“陈小子,怎么了?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别提了,几乎没合眼。”陈应良垂头丧气的回答,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揉着鼻子说道:“被整整闹了一夜,没盖被子,着了些凉。” “因为瓦岗贼昨天晚上那次偷袭?”张须陀更纳闷了,便又问道:“昨天晚上那场偷袭战规模不大啊,你又提前做了安排,大可以放心休息,用得着一夜不睡?” 再说下去肯定会露馅,陈应良无奈,只得鬼扯说是自军抵达瓦岗寨战场只有两天,营地工事尚未建设完全,所以自己有些担心,就在夜里多次巡查营地并亲自督战,再所以没有睡好,张须陀这才信以为真,便笑道:“小子,学着点,立营未稳时只要多安排值夜队伍就行,用不着操心得一夜不睡,一军主将要保持精力充沛,不然很容易在战场上出现失误,那样损失只会更大。” 唯唯诺诺的谢了张须陀的指点,陈应良这才邀请张须陀与贾务本等齐郡隋军首脑进到中军大帐,坐下共商破敌之策,结果和陈应良估计的一样,已经亲眼见识过瓦岗寨地形的张须陀果然没有提出正面强攻的战术,只是要求陈应良尽快用擅长的阴谋诡计诱使瓦岗军主力出寨决战,先在野战中歼灭瓦岗军主力,然后再轻松破寨。 “大使,诱敌决战的办法我一定会想,但是得给我一点时间。”陈应良则按照事先的打算说道:“下官认为,贵我两军首先应该要立足于守,先深沟高垒,立定营寨,防范熟悉地形的瓦岗贼抄小路偷袭,然后再图谋破贼不迟。反正瓦岗贼是靠劫掠漕运补充粮草,贼寨里粮草储蓄必然不多,就算是浪费些时间与之坚壁对峙,首先耗不下去的也肯定是瓦岗贼,只要瓦岗贼被迫弃寨突围,我们也就稳操胜券了。” 假如陈应良真想打下瓦岗寨,也肯定是用这个扬长避短的合理战术,所以张须陀听了陈应良的建议后,不仅丝毫没有察觉陈应良根本不想打瓦岗寨的渎职之心,还连连点头,称赞陈应良言之有理,立即接纳这个战术。但是接纳归接纳,张须陀还是又提醒道:“应良,坚壁对峙的战术固然正确,但你我两军加起来还是有差不多四万人马,每日粮草消耗巨大,同时你我两军的主力如果长期滞留在此,后方必然生变,所以你还是要尽快想办法破寨,不能死抱对峙消耗的念头。” 陈应良点头答应,心里则在盘算大概还有多久才能收到隋炀帝的勤王诏书,然后张须陀又突然说道:“应良,我们齐郡队伍的营地,你觉得立在那里比较好?是与你并营而立?还是直接就在我们昨夜露营的位置立营?” 说罢,张须陀老头还对贾务本使了一个眼色,与张老头早有约定的贾务本会意,马上就笑着说道:“大使,副使,末将建议就让齐郡队伍立营在后方吧,昨天晚上我们露营那个位置就很好,周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营旁的小河水量充沛,取水方便,是个很理想的立营地。” 张须陀大点其头,开口称赞直接采纳,陈应良这边的人却急了,已经被带坏了许多的袁天罡赶紧对陈应良连使眼色,要求陈应良反对这个立营决定——开玩笑,让齐郡军队立营在后方,那么谯彭隋军可就要承担所有来自瓦岗寨的偷袭骚扰了,同时瓦岗军一旦出兵,照样是谯彭隋军顶在前面当炮灰,这么吃亏的事,谯彭隋军可还是从来干过。 陈应良当然知道张老头又想占自己的便宜了,但也没有着急开口反对,三角眼乱转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这才微笑着问道:“大使,贾将军,是不是并营而立比较好,这样比较方便互相照顾?” “太挤了。”张须陀和贾务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已经仔细观察过你们的营地周边情况,觉得这一带的地形还是狭窄了一些,只驻扎你们的军队倒是还合适,但如果并营而立的话,就实在太拥挤了。” 说罢,贾务本又笑嘻嘻的说道:“还有,如果硬要并营而立的话,副使你刚修建的栅栏工事就得重新改动,实在太麻烦,为了不让贵军将士白白辛苦,我们还是立营在你们后方算了。陈副使,张大使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就稍微吃点亏吧。” “贾将军,我倒不是怕吃亏。”陈应良毫不脸红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四万大军全都驻扎在瓦岗贼寨的正门外,实在有些浪费力量,不如这样,我军继续驻扎在瓦岗贼寨的正门外,烦劳贵军移师到瓦岗贼寨的后门外立营。这么一来,既可以堵死瓦岗贼的所有出寨道路,找不到劫掠粮草补给的机会,又可以在关键时刻前后夹击瓦岗贼,让贼军腹背受敌,陷入窘境。” 陈应良的话音未落,在场的谯彭文武已经全都变了脸色,张须陀和贾务本却都乐开了花,马上又异口同声的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我们马上移师到瓦岗贼寨的背后,在他们的后门外立营。” 这么一来,就连性格厚道的魏徵都有些受不了了,马上就站来说道:“副使,你不会是没到瓦岗贼寨的后门外去巡视过地形吧?瓦岗贼寨的后门道路要比前门道路狭窄一半,并不适合出兵交战,张大使移师到了那里,瓦岗贼出兵肯定还是直接冲着我们来啊?” “瓦岗贼寨的后门道路这么狭窄?”陈应良楞了一楞,失声说道:“糟了,我真没去瓦岗贼寨的后门亲自探察过!” “陈副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贾务本赶紧笑着说道:“你刚才可是亲自说了,请我们驻扎到瓦岗贼寨的背后。” 看了看贾务本的焦急模样,又看看张须陀老脸上的无耻微笑,陈应良这才明白自己上了这个张老头的恶当,更明白他早已探明了瓦岗寨的后门情况,可是话已出口,陈应良也不好意思再收回来,只得哭丧着脸说道:“算了,张大使的年纪这么大,要多休息,我们做晚辈的,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听到陈应良这番言不由衷的话,张须陀与贾务本当然是笑得无比开心,连赞陈应良尊敬长辈,实乃大隋朝廷尊老爱幼的不二楷模,谯彭隋军诸人却个个脸色哭丧,都道当初滕县大战的倒霉事又要重演,然后陈应良与张须陀又约定了互相联络告急的信号,张须陀和贾务本就笑容满面的回去带军移营了。 张须陀和贾务本倒是开开心心的走了,谯彭诸将却冲着陈应良埋怨开了,谴责陈应良太不懂得体恤部下了,硬要守在道路开阔的瓦岗寨正门外,让张须陀到瓦岗寨背后的狭道外立营拣便宜——道路狭窄,既不用担心瓦岗军出寨强攻,被迫要强攻瓦岗寨时,也肯定是让正门外的谯彭隋军担任攻坚主力,仗是谯彭隋军打,力是谯彭隋军出,到头来油水还得平分,谯彭隋军自然是太过吃亏。 陈应良突然笑得比张须陀和贾务本还要开心了,向众部下训斥道:“一群笨蛋,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主动吃这样的大亏了?上次滕县那是一个意外,张须陀是无心占了我们便宜,我才没有计较,这次张老头又想占便宜,还是主动来占我们的便宜,我还能轻饶了他?” “可是张大使移军到了瓦岗贼寨的后门外,就是已经占足了便宜啊?”谯彭隋军众人都问道。 “放心,我自有安排。”陈应良微笑答道:“我有办法瓦岗贼只盯着齐郡队伍打,而不会冲着我们来,等瓦岗贼和齐郡队伍拼得两败俱伤了,占便宜的不就是我们了?” 深知陈应良诡计多端的谯彭诸将一听大喜,忙问陈应良有何妙计,能够让瓦岗军只盯着张老头打,而不来找自军麻烦?陈应良笑而不答,只是把袁天罡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去用木兰的口气给单雄信写一道书信,就说木兰想纳单雄信的妹妹为第九房小妾,单雄信如果不愿意,只管到后门外去找他木兰要人。记住,信不用复杂,只要让单雄信知道他妹妹和木兰在后门外就行。再有,用左手写,写好了派人用箭射进瓦岗贼寨。” 袁天罡一听放声大笑,赶紧恭维陈应良用计如神孝敬长辈之余,又赶紧安慰谯彭诸人,叫众人放心等着看好戏,然后也不解释详细原因,屁颠屁颠的就跑去左手写信了。 可想而知陈应良这么的后果了,箭书射进了瓦岗寨后,疼爱妹妹的单雄信简直就要发狂了,不顾后门道路狭窄,也不听翟让与徐世勣等人的劝说安慰,楞是又领着军队从后门出寨,去找木兰算帐要人,而瓦岗军目前也还是异常团结,尽管明知道单雄信这么做不对,却还是硬着头皮任由单雄信这么做,结果很自然的,刚刚移师到了后门外的齐郡隋军,又只好和瓦岗军拼了一仗。 还好,张须陀的麾下队伍十分争气,面对处于狂暴状态的单雄信仍然毫不吃亏,依然再一次把单雄信给打了回去,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瓦岗军却又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向立营未稳的齐郡队伍发起了一次偷袭,而根本没来正门外找谯彭隋军的麻烦。——当然,谯彭隋军没有麻烦并不代表陈应良没有麻烦,为了用好单箩莉这个可爱小战俘,陈应良少不得又一口饭一口水的亲手侍侯了单箩莉一天一夜。 想占便宜才移师到瓦岗寨后门外,结果却碰上瓦岗军不依兵家正理,硬是要从后门出兵和齐郡隋军交战,张须陀和贾务本的郁闷疑惑当然是可想而知,又因为单雄信口口声声向木兰要妹妹的缘故,不知一些特殊内情的贾务本少不得单独找了木兰谈心,质问木兰是否真的贪图单雄信妹妹的美色,违犯军纪把单雄信的妹妹俘虏后私藏?木兰欲哭无泪,大声喊冤,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单雄信的妹妹,就更别说什么把单雄信妹妹强纳为妾了。 最后,如果不是张须陀亲自出面阻拦,贾务本简直都想亲自到木兰的寝帐里搜查了!——也亏得张须陀出面阻拦,不然的话,贾务本肯定会在木兰帐里搜出一些确凿罪证,让木兰更加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于木兰为什么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贾务本在木兰寝帐里搜出肚兜、经带之类的女人用品,木兰如何解释物品来源? 如此又过了两天,单雄信虽然每天都到齐郡队伍面前搦战要人,也每个晚上都向齐郡营地偷袭,但因为齐郡隋军太过强悍的缘故,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而随着齐郡隋军的立营渐稳,单雄信救回妹妹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最后单雄信也没了办法,在又一次被迫退回山寨后,忍不住在瓦岗军众人面前放声大哭,向自己的家乡祖坟方向连连磕头,向已经过世的父母告罪,哭诉自己对妹妹保护不周的罪责。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孩儿无能,让妹妹落入歹人之手,饱受折磨淫辱,却无力将她救回!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盈盈!孩儿有罪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单雄信连连磕头,直至额头出血,瓦岗军众人无不落泪,对心爱妹妹不幸落入‘禽兽’之手的单雄信充满同情,却又一起的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单将军,不用伤心,我可以救回你的妹妹!” 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传来,单雄信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众人惊讶回头,却见说这话的竟然是客居于此的李密,身旁还一左一右跟着王伯当与杨积善。被众人惊讶注视,李密也不怯场,黑脸上还尽是严肃,郑重说道:“单将军,你放心,我有一计,可以救回你的妹妹,而且还有很大的把握。” “法主先生,你有什么妙计?”单雄信膝行到了李密的面前,焦急询问,又拱手说道:“法主先生,你如果能够救回我的妹妹,我单雄信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三刀六洞,绝不皱一下眉头!” “单将军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李密赶紧弯腰搀扶单雄信,沉声说道:“你放心,我只要写一道书信给官军的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求他释放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就能回到你的身边。” 单雄信的脸上哀求表情顿时凝固了,旁边的瓦岗军众将也全都傻了眼睛,徐世勣还干脆大吼道:“姓李的,你是在戏耍单大哥吧?开什么玩笑,一道书信就能要回单小妹?” “我绝不是在说笑。”李密断然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单将军请放心,我这么做虽然不是十成把握,却有至少八成的把握救回你的妹妹!” 见李密神色如此郑重,不要说瓦岗军众人更加傻眼,就连李密身边的杨积善和王伯当也都满头雾水了,不明白李密为什么有这样的把握,单雄信则抱住一线希望问道:“法主先生,你和陈应良很有交情?” “没有交情。”李密摇头,严肃说道:“我和他不但没有任何交情,还有不共戴天的之仇!但我可以肯定,我一定有希望向他要回你的妹妹!” “为什么?”单雄信彻底糊涂了,“你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能从他那里要回我妹妹?” “因为你太不了解陈应良的为人。”李密严肃说道:“这个奸贼虽然狡诈无匹,诡计多端,在人品方面却很让我佩服。单将军,你可能还没听说过,陈应良在出人头地之前,曾经被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一家逼得险些悬梁自尽,可是到了他功成名就之后,却以德报怨,为他的仇家求得死罪赦免,传为大兴美谈。” 说罢,李密又把陈应良和老柴家的事大概说了一遍,介绍了陈应良以德报怨的高尚美德,然后又说道:“单将军,陈应良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也是一个善待俘虏从不滥杀无辜的人,必然不屑于用你只有十四岁的年幼妹妹要挟逼迫,他的官职又远在那个花木兰之上,所以我只要求得他答应,你的妹妹就一定能回来!” “能行吗?”单雄信有些将信将疑了。 “我觉得有希望。”瓦岗军的前期智囊邴元真开口,表情也很严肃的说道:“我见过陈应良,他那种端倪天下的惊人气势,绝非宵小之辈所能展现,虐待****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所以我觉得,法主先生的建议,有希望奏效!” 单雄信更加的张口结舌了,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了瓦岗军目前的大当家翟让,翟让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那就试一试吧,我亲自给陈应良写一道书信,请他放人。” “翟大王,这道书信请让我来写。”李密赶紧说道:“我知道陈应良爱好虚名的性格弱点,文字中投其所好,更有把握。” 看在单雄信的面子上,翟让当然不会拒绝李密的这个请求,立即让人取来笔墨纸砚,让李密当场做书,李密也没客气,马上当众挥毫,笔迹工整的写了一道情真意切的书信,恳求陈应良看在仁义孝道的份上,出面阻止花木兰的淫邪恶行,释放单盈盈返回瓦岗寨,有什么恩怨过节,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解决。然后李密更加不客气的在信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蒲山公李密! 仔细检查了李密没在书信里用什么暗语藏头话搞鬼,目前还不是很信任李密的翟让才派人送往谯彭隋军大营,同时还随信给陈应良送去了一份礼物,然后瓦岗军众人和单雄信就只能是提心吊胆的等待陈应良答复了。 瓦岗军众人和单雄信提心吊胆,王伯当和杨积善更加提心吊胆,刚找到单独谈话的机会,王伯当就马上向李密问道:“恩师,你真有把握吗?这事如果搞砸了,那你在瓦岗寨可就马上名声扫地了。” “法主,你是不是玩得太悬了?”杨积善也是万分担心,说道:“虽然陈应良小贼在人品方面是有点说得过去,也从不杀俘虐俘,可是一道书信就能让他把单雄信的妹妹放回来,是不是太悬了?” “一道书信,确实很能让陈应良小贼放人。但是……。”李密的语气开始平静,然后又突然变得无比庄重,斩钉截铁的说道:“但是,这道书信是我写的,所以他一定会放人!绝不会拒绝!” 王伯当和杨积善面面相觑,更加的不解和疑惑了,搞不懂李密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密却不肯再解释一句,只是在心里说道:“陈小贼,你不是想把我养肥再杀吗?还故意指点我来瓦岗养肥,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渐黑,从正门出寨的使者却仍然还是没有回来,瓦岗军众人守在正门前望眼欲穿,单雄信更是急得背着手直转圈子,心急如焚,王伯当和杨积善站在李密左右忐忑不安,惟有李密始终不动声色,举止如常,稳如泰山。 “回来了!回来了!” 天色全黑时,之前派去与陈应良联络交涉的使者终于回到了瓦岗寨,单雄信一个箭步窜到了使者面前,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怎么样?陈应良答应了没有?” “答应了。”瓦岗军使者点头,说道:“陈应良让我带口信回来给诸位大王,说他一定会找到单大哥你的妹妹,把她放回来,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因为花木兰不是他的直系部下,他必须先说服张须陀,然后才能逼着花木兰还你妹妹。” 说罢,使者还呈上了之前带去的礼物,解释道:“陈应良说不要我们的礼物,他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却也不屑于难为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所以用不着送礼感谢。但是到了两军战场上,我们也别想指望他会手下留情!”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单雄信的热泪顿时涌出了眼眶,马上转向了单雄信,稽首就要行礼,李密则赶紧拦住他,沉声说道:“单将军,用不着如此,令妹还没有平安归来,你也先别急着谢我。” 单雄信的身体震了一震,这才想起陈应良只是答应放人却还没有真正放人,便又颤抖着说道:“法主先生,那么陈应良此前可有食言反悔之举?” 李密的黑脸上露出了一笑容,笑道:“从没有过,陈应良虽然奸诈,但为了方便行奸诈之事,所以那怕是对敌人,他也从不食言反悔。” 单雄信露出狂喜神色了,李密脸现微笑,心中却暗道:“陈小贼,你我可是既为知己又为敌啊,你的心思,我能猜到,我的心思,你也能理解,我能有你这么一个敌人和知己,今生无憾矣!” ………… “他娘的,还挺聪明的,竟然能抓住这么一个机会建立威信,让我想不成全你都不行。” 与此同时的谯彭隋军营中,陈应良也在玩弄着李密的亲笔书信心中嘀咕,然后又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把书信凑到了油灯上,一边点火烧毁,一边又在心里说道:“不过,我现在还不能马上成全你,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真正目的,现在就成全你,你肯定要带着瓦岗军出寨决战,那就要坏我的大事了。所以你得等等,等我准备走的时候再成全你。” 书信逐渐变成灰烬,彻底烧毁的时候,中军大帐外却又飞奔进来了一名亲兵,说是关在陈应良寝帐里的小丫头单箩莉又在闹腾了,说是要花木兰马上去见她,原因却不肯说。陈应良无奈,只得赶紧起身回帐,心里继续嘀咕,“始毕可汗,你快点吧,再拖下去,我可就要被那个小丫头折腾死了!娘的,放在嘴边的肥肉只能看不能吃,真是痛苦啊!”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雁门关之北,大隋朝最伟大的女人!大隋宗室女义成公主!突然派遣心腹信使把一道书信送到了隋炀帝的巡游鸾驾之中,看完了义成公主的亲笔书信,正在北巡长城的隋炀帝大惊失色,当即下旨扔下一切不必需之物,率领随行百官与护卫军队匆匆南下逃遁。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雁门之围,就此掀开序幕! 第200章 虎头蛇尾 人品贵重的陈丧良如此讲义气有风度,瓦岗军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来和谯彭隋军交战了,陈应良也没傻到正面强攻瓦岗山寨消耗自己的宝贵实力,谯彭隋军与瓦岗军便也心照不宣互相不找麻烦,一起采用了对峙战术。 如此又对耗了数日后,差点被陈应良忘了的王世充突然派人送来消息,说是他已然在东海攻破了颜宣政贼军的主力,只是没能彻底消灭,让颜宣政率领残部逃进了下邳郡,因为下邳郡是陈应良监管四郡中钱粮情况最好的缘故,对陈应良而言十分重要,所以王世充决定给女婿帮忙帮到底,又亲自带兵追进了下邳郡——仅仅只是因为王世充军远离了江都后方,粮草补给艰难,所以王世充又要求女婿下文下邳郡太守朱永,让朱永为自军提供三万石粮草,以便江都隋军剿匪之用。 “老匹夫!还真会敲竹杠!”把王世充的书信看到这里,不肖女婿陈应良马上就破口大骂起来,“只用了十来天就攻破了颜宣政,竟然敢跟我开口要三万石粮食,两万军队一天吃粮三百三十三石,算上你来回路途的粮草消耗,这次剿贼替我用了一万石粮食已经顶天了!竟然敢跟我要三万石,老匹夫你真当我这个女婿是冤大头啊?” “王郡丞确实黑了些,帮女婿的忙,竟然还要三倍粮草报答,是太狠了。”兼管军需的魏徵点头附和,也是觉得王世充敲竹杠敲得太狠了些,又建议道:“副使,绝对不能给这么多,一是百姓负担太重,二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我们再想求他什么事,他只会蹬鼻子上脸,要得更多,敲得更狠。” “当然不能给这么多,最多只能给一半!”陈应良颇恼怒的说道:“玄成先生,你给朱永朱太守去一道公文,让他拿一万五千石粮食打发这个老不死!这个不要脸的老不死如果还觉得不满意,就叫他冲我来,我来应付!” 魏徵答应,立即替陈应良提笔拟文,结果中军大帐外却传来了不满的声音,还正是另一个老不死张须陀的声音,很不悦的大声问道:“陈副使,你骂谁老不死?不要脸的老不死,是不是在背后骂我?” “坏,怎么被张老头听到了?”陈应良心中叫苦,只得赶紧起身离席,到帐外去迎接张须陀,然后把张须陀领进中军大帐,呈上王世充的敲诈书信,解释自己是在骂不要脸的老不死丈人王世充,而不是骂这次来拣便宜的老不死张须陀。 听了陈应良的解释,张须陀这才稍微满意,但还是又哼道:“你这小子,积点口德好不好?不管怎么说,王世充这次也是帮了你的大忙,上次你把他的功劳抢得那么多,还悄悄把他闺女的肚子搞大了,这次他不计前嫌又来帮你的忙,你居然还有脸在背后骂他老不死?是否太过?” “张大使,晚辈倒不是故意对他不敬,是他敲竹杠敲得太过份了。”陈应良赶紧解释,道:“大使你又不是不知道,王世充渡淮那两万军队一个月用得了多少粮食,他竟然有脸向我要三万石粮,晚辈气不过,这才为了下邳百姓骂他啊。” “你们这对翁婿,还真是极品啊。”张须陀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是该指责陈应良不肖还是应该痛骂王世充的贪得无厌了,只能是一挥手说道:“算了,反正这是你和岳父之间的事,老夫懒得管了。说正事,你如果真的体恤百姓,想为百姓减轻负担,就快告诉老夫,你这次到底打算怎么打?要多少时间才能拿下瓦岗贼寨?” “大使,不是说好了坚壁对峙吗?你怎么又来逼我?”陈应良有些糊涂,然后马上醒悟过来,赶紧问道:“是否我们的后方又出事了?” “猜对了。”张须陀叹了口气,答道:“老夫为了助你剿灭瓦岗寨,在济北屯兵了一段时间,给了齐郡以东的乱贼以喘息时间,结果那个屡剿不灭的乱贼王薄就乘机又起来了,聚众两万余人从蓬莱杀回高密郡,并且有继续北上与郝孝德、张金称联络的趋势,高建毗又被宋世漠的贼军牵制住了手脚,腾不出手来剿灭,只能向老夫求援。” “大使,那你就快回援吧!”陈应良一听乐了,忙说道:“王薄那个乱贼是起事最早的逆贼,在乱贼军中颇有威信,如果坐视不管,他可能很快就会重新坐大啊!” “想得美,老夫几百里路的跑来这里剿瓦岗贼,没拿下他们的贼寨就退兵,传出去象什么话?”张须陀没好气的呵斥,“现在就退兵,老夫怎么向军中将士交代?他们这次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你还能不知道?别想独吞瓦岗贼的多年积蓄!” 呵斥完了,张须陀又换了一个口气,道:“老夫也是为了你好,瓦岗贼的战斗力如何,你也看到了,不留在这里帮你一下,老夫还真有些担心你灭不下他们。” “我根本就没想过灭他们。”陈应良心里嘀咕,嘴上却恭敬道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使,那么王薄贼军怎么办?” “老夫和贾务本仔细算过,觉得还有点时间。”张须陀答道:“七天,老夫还可以留在这里给你帮七天的忙,七天之内,你务必要给老夫想出办法攻破这座瓦岗贼寨。” “七天?”陈应良哭丧起脸了,苦恼的说道:“大使,不是下官想要独吞瓦岗贼寨的油水,是下官真没办法啊。如果下官之前准备的围寨打援战术能够成功,那么在野外决战,你我联手倒是有些希望剿灭瓦岗贼,可是现在瓦岗贼主力已经提前退回了山寨,进可攻,退可守,下官还能有什么办法速战速决,把他们剿灭?” 仔细看了陈应良的哭丧表情不似作伪,张须陀这才皱起了眉头,道:“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正面强攻吧,试试能否直接拿下瓦岗贼寨?” 正在拼命保持实力的陈应良一听叫苦,只得赶紧宣称说自己没把握正面攻破瓦岗寨,也表明态度说自己绝不会采取伤亡巨大的正面强攻战术,并且力劝张须陀赶紧滚蛋回师去救后方,让自己留下来继续与瓦岗军对峙,耗光瓦岗军的粮草,逼迫瓦岗军出寨决战。张须陀则是犹豫不决,既没把握通过强攻手段拿下瓦岗寨,又不想让军队白白辛苦一趟。 看出张须陀的犹豫心思,陈应良干脆咬牙说道:“大使,下官晚辈真是为了你好,才劝你赶紧回援北海、高密,如果你一定要怀疑晚辈是想独吞瓦岗贼寨的多年积蓄,那么晚辈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晚辈用对峙战术破了瓦岗贼后,贼寨里一半的积蓄照样是你们的!这总行了吧?” “别说那么难听,就好象老夫是贪得无厌之人一样!老夫是在担心你,担心你敌不过这些颇有战力的瓦岗贼,这才不愿撤走。”张须陀没好气的大声呵斥,又犹豫了片刻,张须陀这才说道:“那这样吧,容老夫想一想,也和贾务本再商议一下,然后再决定是否退兵。” 陈应良巴不得就是拖延时间,赶紧一口答应,好不容易才把张须陀给打发走,而就在同一天,瓦岗军那边又派遣使者来询问关于单箩莉的事,为了继续稳住瓦岗军不让他们冲动胡来,陈应良只能是继续扣着单箩莉不放,仅仅只是答应三天之内给瓦岗军答复,这才打发走了瓦岗军使者。 危机四伏的后方突然生变,继续耽搁下去有什么危险张须陀当然清楚,所以犹豫了一天多时间后,张须陀还是派人来命令陈应良过营商议,讨论退兵事宜,陈应良不敢怠慢,很乖的马上跑到张须陀营地聆听赐教。见面后,张须陀也直接了当的告诉陈应良,道:“应良,老夫决定还是采纳你的建议,我回师去救后方,瓦岗贼寨这边全都拜托给你。” 陈应良一听大喜,赶紧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抗下这个重担,不怕瓦岗寨绝不收兵——当然,如果必须移师去救驾就没办法了。而张须陀却没有陈应良那么开心,脸色还无比凝重,严肃说道:“应良,你可要准备好了,老夫一撤军,瓦岗贼必然明白老夫后方生变,军心振奋之下,肯定会生出欺你势单力孤的心思,到时候瓦岗贼一旦出寨决战,你可就要面临十分危险的大决战了。” “谢大使指点,晚辈明白。”陈应良也明白张须陀这是好意警告,便赶紧拱手行礼,郑重说道:“请大使放心,晚辈养精蓄锐多时,军力充足,瓦岗贼即便出寨决战,晚辈也不怕他们。” “那就好。”张须陀点点头,突然说道:“老夫留秦琼和五个团的精锐骑兵给你,助你抵御瓦岗贼反扑,也让你的机动兵力更充足一些,可以从容应对瓦岗贼的奇袭偷袭。” “什么?”陈应良这一喜非同寻常,脱口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张须陀点头,微笑说道:“老夫知道你早就在垂涎秦琼和他麾下的骑兵了,这次就遂你的愿,但老夫事先声明,只是借不是送,待你破了瓦岗贼后,他们好得还给老夫。” 说罢,张须陀又神色严肃的补充了一句,“千万小心,瓦岗贼不好对付,你要保重自己,老夫不能没有你这个副手。” 听到张须陀这番发自肺腑的关心体贴言语,这次玩了不少花招的陈应良有些脸红了,内心有愧之下,陈应良忙也郑重行礼,由衷道谢,张须陀却大手一挥,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次算是老夫对不起你,说是来帮你破瓦岗寨,却又要突然退兵,让你这仗更加难打,等有机会,老夫再向你好生赔罪。” “大使,这次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我根本就没想过攻破瓦岗寨。” 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张须陀却还在如此为自己考虑,人品悬殊如此巨大,陈应良再是丧尽天良难免也觉得羞愧万分,再仔细去看张须陀的容貌时,陈应良又突然发现,与自己初次见到张须陀时相比,短短一年多时间,张须陀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一般,原本花白头发胡须已经很难再看到黑色,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整个人也明显瘦了一圈,五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已经象一个六旬老人,再想到自己这次与张须陀分手,以后也许再没有见面机会,陈应良的鼻子不由有些酸酸的感觉。 迟疑了一下,陈应良突然说道:“大使,晚辈听说你有肩膀酸痛的毛病,经常需要按摩揉肩,今天晚辈有些空,让我给你揉揉肩,捶捶背吧。”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给老夫揉肩捶背?” 张须陀满头的雾水,陈应良却不再说话,只是起身走到张须陀的背后,替张须陀揉肩捶背,很用心的按摩揉捶,同时泪花也在陈应良的眼眶中闪烁,因为陈应良很清楚,自己这次是第一次为张须陀揉肩捶背,也是最后一次给自己发自内心尊敬的张须陀揉肩捶背。张须陀则逐渐的明白了过来,又回头看到了陈应良脸上的泪痕,便笑道:“做什么小儿女姿态?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哭?” 听到这话,陈应良的眼泪更加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声音哽咽的说道:“大使,你千万要保重,朝廷不能没有你,天下也不能没有你。”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但也别把老夫捧得那么高。”张须陀笑着点头,还道陈应良是担心自己与王薄交战时的安危,便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王薄那个贼头虽然狡猾,屡剿不灭,但他不是老夫的对手,老夫碰上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陈应良含泪点头,又声音沙哑的说道:“大使,王薄确实不足为惧,但你必须要小心一个人,这个人叫李密,是杨玄感逆贼的余孽,也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晚辈的人,狡诈无匹,你如果碰上了他,千万小心。请记住,……如果,如果晚辈的军队在你的旁边,一定要召令晚辈增援,晚辈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张须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然后反过来提醒陈应良,要陈应良也千万小心战斗力不容小觑的瓦岗军,绝不能大意轻敌,以免阴沟里翻船,断送一世英名,陈应良含泪答应,却忍不住为了真正阴沟里翻船的张须陀落泪,心思复杂万分………… ………… 由于张须陀决定在第二天就撤离瓦岗寨战场,为了不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回到了自军大营后,陈应良当天傍晚就把单箩莉亲自送出大营,放她返回瓦岗寨与单雄信团聚。而几天时间的相处下来,单箩莉对陈应良的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那怕是被陈应良亲手解开了身上绳索后,也没有立即欢呼离去,反而神情复杂的看着陈应良,突然问道:“你……,真放我走?” “没办法,我抓你的事被陈应良发现了,他是我的上司,逼着我放人,我只好放你。”陈应良继续打着木兰的招牌招摇撞骗,还又微笑说道:“再说了,把你留下又有什么用?除了每天喂你吃饭,还要照顾你的起居,晚上得起来给你盖被子,除了自找麻烦,还能有什么用?” 想起与陈应良几天来的朝夕相处,还有其中发生的各种事,单箩莉的小脸有些发红,低声说道:“谢谢你,你是好人,本来我还以为……,以为你是淫贼,现在我才明白,我错怪你了。谢谢,谢谢你对我的以礼相待。” “光说一句谢谢就行了?”陈应良笑着蹲下,把脸凑到了单箩莉的面前,笑道:“起码也要香一个,这才算是有诚意嘛?”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谁知单箩莉红着脸犹豫了许久后,竟然真的嘟起红润小嘴,在陈应良不算太丑的脸上轻轻一吻,然后又低声说道:“木兰哥哥,我叫单盈盈,我不会忘记你。” 说罢,单箩莉竟然又在陈应良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回头,捂着已经滚烫的小脸跑向瓦岗寨的方向,留下陈应良在原地发呆,心中暗道:“该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如果木兰那丫头知道,我打着她的招牌干了这样的事,又会怎么收拾我?” 想到这里,陈应良不由又有一些遗憾,暗道:“张须陀怎么不把木兰也留给我?带着那丫头北上勤王多爽啊?已经农历八月了,雁门关那一带肯定很冷,有一个可以暖床的亲兵队长多好啊。” 陈应良正在意淫的时候,殊不知他的意淫对象木兰正在寝帐里呻吟痛苦,一边给自己换着伤口纱布,一边低声咒骂,“单雄信那个匹夫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专门找我拼命?把我伤得这么重,我如果不负伤,大使就肯定让我和秦琼一起……。算了,黑心肝的,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何必为他留下来?” ……………… 单盈盈的平安回归当然在瓦岗寨里引起了巨大轰动,单雄信喜极而泣搂着妹妹问长问短的同时,李密在瓦岗寨里也终于建立了第一个有力威信,不仅瓦岗军将士开始尊敬钦佩于他,就连一些漠视于他的翟让也开始正视李密的存在,开始允许李密参与军情讨论。而与此同时,张须陀突然撤兵退走的巨大喜讯,也通过斥候探察传到了瓦岗寨内,已经在张须陀面前吃了不少苦头的瓦岗军将士欢呼雀跃,李密也终于有了第一个表现机会。 “翟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应该立即出兵,和陈应良小贼决一死战!”李密斩钉截铁的说道:“张须陀突然撤退,肯定是他的后方生变,不得不撤军离开,他走之后,陈应良麾下队伍的军心士气必然受到巨大打击,此时出兵与之决战,正是最有把握取胜之时!” 可惜,翟让虽然终于让李密参与军情讨论了,李密的话语建议却离着一言九鼎还有天壤之别,所以听了李密的建议后,翟让不仅没有立即采纳这个正确得能够让陈应良吐血的建议,还反过来怀疑道:“张须陀老匹夫突然撤兵?该不会就是为了诱使我们出击吧?我们出兵和陈应良决战,他突然掉头杀来,或者我们出兵追击他,陈应良乘机进攻我们的山寨,那我们岂不是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翟大哥言之有理。”徐世勣也说道:“陈应良小贼实在太过狡诈,在没有确定张须陀的撤退真假之前,我们最好还是谨慎为上,不要出兵弄险,一旦中计,那我们可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不管是否奸计,我们现在都不能出兵。”单雄信同样说道:“盈盈的事,我们刚欠了陈应良一个大人情,这时候就出兵就和他决战,那是乘人之危,就算胜了也只会让我们瓦岗英雄在绿林中名声扫地。我提议,再等三天,三天后再出兵和他决战,既不落下乘人之危的口实骂名,又可以确认张须陀是否真的撤退!” 听到单雄信的建议,无比害怕被陈应良和张须陀夹击的翟让大点其头,连声称赞,当即采纳。然而李密却只有苦笑出声了,暗道:“和陈应良小贼讲仁义道德,你们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那个奸贼只有在对他有利的时候,才会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装得比谁都象正人君子,对他不利的时候,再是卑劣无耻的事,这个既立牌坊又当****的小贼都能做得出来!” 苦笑归苦笑,李密的心里还是万分之激动,忍不住又在心里说道:“陈小贼,张须陀的后方隐患众多,后方突然生变被迫撤走,绝不可能有假!三天后再出兵也不错,我们这对知己加死敌,终于有一个堂堂正正决一死战的机会了!” 李密期盼已久的希望终于还是落空,因为张须陀撤走的第三天下午,一道让陈应良期盼已久的诏书,突然送进了谯彭隋军的大营,看完这道由东郡太守派人送来的诏书,陈应良激动得连手都在有些发抖,立即下令召集谯彭隋军的所有文武将领与张须陀留下的秦琼,然后理直气壮的下令立即拔营起兵,出兵北上赶往白马渡! 听到陈应良的惊人命令,谯彭文武当然是个个大吃一惊,争先恐后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北上?瓦岗贼寨怎么办?” “瓦岗贼寨算什么东西?”陈应良更加理直气壮,重重一拍桌子,吼出了一句蕴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语,“我们的皇帝陛下,被突厥铁骑包围在了雁门关,无法脱身,危在旦夕,被迫诏令天下兵马北上勤王!是皇帝陛下重要,还是这小小的瓦岗贼寨重要?!” 听到陈应良的这番大吼,谯彭隋军诸将先是个个面白如纸,然后又马上个个面露狂喜,因为谯彭文武都很清楚,普天之下,大概没有第二支军队能象自军这么幸运了,既处于战时状态,体力、粮草与辎重都十分充足,同时还正好就处于白马渡附近,北上勤王方便得无法更方便!成为第一支赶到雁门关勤王的军队,那功劳赏赐还能少了去了? “终于等到这天了。”陈应良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又仰头暗道:“别了,张须陀,不是我不想继续给你当副手,是这个烂摊子已经无可救药,我只能赶紧逃走了,你多保重。你也放心,大通寺之战时,如果我能做到,我就一定尽力来救你。” 是日傍晚,谯彭隋军队伍遗弃一切不必需之物,突然放弃坚固营地,全军北上直向白马渡,瓦岗军探得这一消息后惊疑不定,因无法确定谯彭隋军突然解围的原因,又畏惧素来以诡计见长的陈应良,不敢立即出军追击,浪费了最为宝贵的出击时间。直到再三确认陈应良没有布置埋伏后,瓦岗军才在李密的再三建议下出兵反击,可惜战机已然错失,好不容易追上了殿后的谯彭隋军大将阚稜队伍后,又马上遭到阚稜队伍的火药瓶袭击,初次遭遇火药武器的瓦岗军队伍受惊大乱,程咬金与秦琼二将又率领机动力强大的隋军骑兵从左右两翼杀来,瓦岗军被迫败走,着急赶路的隋军也没有追击,迅速撤出战场,声势浩大的瓦岗寨征讨战,也因为张须陀与陈应良各自主动撤退的缘故,以虎头蛇尾结束。 直到谯彭隋军全线渡过黄河,越过临清关进入河内郡境内,李密才通过妹夫丘君明的渠道,得知隋炀帝杨广被突厥铁骑包围在雁门关的这一消息,惊喜这一喜讯之余,一个巨大的疑惑,也笼罩到了李密的心头,“我怎么感觉,陈应良小贼,这一次不是来打瓦岗寨的?而是来到瓦岗寨这个战场,耐心等待这一巨大变故的?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小贼是和突厥有暗中勾结,还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除此之外,陈应良撤围北上的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改变历史的小事——为了更加有效率的敲诈不肖女婿,江都郡丞王世充再次派遣爱侄王仁则西进瓦岗寨战场,与女婿联络敲诈更多作战钱粮,结果从隋军将士得知陈应良撤兵北上的原因后,很有担当的王仁则当机立断,连陈应良的面都没有见,立即就打马返回下邳郡,一路换人不换马,日夜兼程,只用两天多点时间就把消息带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已经越过泗水的王世充闻讯先是狂喜,然后放声大哭,最后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直上雁门关,一路急行军来抢女婿勤王功劳。 和历史上一样,王世充带领江都人马到雁门赴救国难,在队伍里蓬头垢面,痛哭得失去常态,日夜不脱盔甲,躺在草上睡觉,把自己对隋炀帝的忠心耿耿表现得淋漓尽致。又与历史上稍有不同,在人前痛哭得死去活来的同时,王世充难免又在心中暗笑…… “看来偶尔做件好事也不错,起码有点好报,想不到给陈小子这个不肖女婿帮忙剿贼,竟然给我节约了至少二十天的备战、出兵和进兵时间!这一次,老夫就算做不到第一个率军勤王,也起码可以参与雁门关大战,让皇帝亲眼看到老夫对他的忠诚忠贞了!” 第201章 北上勤王 陈应良的妖蛾子改变了许多的隋末历史,但没有改变雁门之围这段重大历史,和历史上一样,乘着隋炀帝北巡长城的机会,一度与大隋朝关系十分良好的突厥始毕可汗、同时也算是隋炀帝杨广堂妹夫的突厥始毕可汗,突然带着他的全部兵马南下偷袭隋炀帝的车驾,妄图一举杀死或擒获隋炀帝,使中原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 还好,关键时刻,大隋最伟大的女人——最伟大还没有之一的女人,隋炀帝的同宗堂妹义成公主!及时派出了信使向隋炀帝报警,抢先把丈夫始毕可汗的偷袭行动报告到了隋炀帝面前,已经巡游到了马邑境内的隋炀帝闻报大惊,赶紧率领随行百官与护卫队伍向南逃命,奈何突厥骑兵来得太快,两天后隋炀帝一行才刚刚逃入雁门城内,突厥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把雁门郡城包围得水泄不通,随行官员中,仅有隋炀帝次子杨暕率领一支偏师脱逃,但又迅速被突厥包围在了崞县,杨广与杨暕父子二人尽皆被困。 决定历史轨迹的要命时刻到了,鉴于突厥势大,无法抗敌,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一度建议隋炀帝率领数千精骑拼死突围,幸得陈应良的老伯乐樊子盖坚决反对,力劝杨广坚城而守,调集各地援军北上勤王,这几年来脑子不断进水的隋炀帝也在关键时刻明智了一把,采纳樊子盖的建议坚决守城,派遣使节持诏突围,向各地隋军求援,又将诏书绑在浮木之上,抛入雁门城下的滹沱河中,诏令天下各郡各县文武官员组织军队北上勤王! 与历史上小有不同,历史上隋炀帝是在被包围十二天时才下诏勤王,而这一次,隋炀帝是在被包围的第三天就下了这道诏书,同时十分幸运的是,绑着诏书的浮木刚飘到忻口附近就被百姓捞起,然后立即通过各种渠道向全国各地迅速传播,天下震动,同时也因为大隋朝廷威信尚存的缘故,一时之间,勤王兵马犹如过江之鲫,纷纷出动北上。 可惜,这些勤王军队中,却没有那一支有陈应良队伍这么跑得快,也没有那一支军队象陈应良麾下队伍这么准备充足。 陈应良事实上的老丈人王世充是个演戏高手,历史上北上勤王时为了表示忠心,在队伍里蓬头垢面,痛哭得失去常态,日夜不脱盔甲,躺在草上睡觉。但是和不肖女婿比起来,王世充的演技却又显得拙劣了一些——为了让另一个事实上的老丈人隋炀帝杨广知道自己的忠心,陈应良在路上不仅从不解甲,吃干粮喝溪水夜宿田埂,不断号哭国难,把自己的战马都让了出来驮运粮草,每日行军上百里,还每天早晚都要当众焚香祷告,祈求上天保佑隋炀帝平安无事,坚持到自己的援军抵达解围。 还别说,陈应良这次的祷告还真的有些诚意,真心希望隋炀帝能平安无事——毕竟,隋炀帝如果挂了,陈应良的这些表演可就白白浪费了。 朝廷威严尚存,隋炀帝也还多少有些号召力,看到陈应良的这些卖力表演,由谯彭齐三郡兵马组成的隋军将士难免有些感动,也无比眼馋勤王成功后的丰厚奖赏,便都不顾旅途疲惫,坚决按照陈应良的命令每日行军一百里,为了保证速度还全都背上了沉重的粮袋行军,把车马腾出来用于装载必须辎重,避免辎重粮草拖慢行程渡过了黄河后,只用了区区三天时间,就越过了太行山南端的河内郡,西进了山西绛郡境内,再取平坦官道直接北上太原,进兵速度之快,以至于谯彭隋军越过了河内郡后,连比谯彭隋军早收到勤王诏书的东都军队都还没来得及渡过黄河。 平坦的官道为谯彭隋军的急行军提供了良好基础,还算太平的山西境内也让谯彭隋军可以心无旁骛的放心进军,不久前刚被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扫荡过一遍的绛郡一带,根本没有什么象样的盗贼流民能够稍微威胁迟滞陈应良的进兵速度,陈应良途经绛郡期间,不仅每天都是日行百里,还常常超过规定路程,又只用了区区三天,就轻易越过了绛郡,顺利抵达临汾。 也是到了这个期间,谯彭文武才惊讶发现陈应良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这次勤王行动,不仅早就准备好了山西境内的山川地形图,还找来了几个在山西境内常年担任驿卒的向导领路,帮着谯郡隋军少走了许多弯路。众人惊问原因时,陈应良则理直气壮的答道:“上次乱贼毋须儿和柴保昌起事时,我曾经设法谋取过剿灭他们的差使,虽然没有成功,却也提前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听到陈应良的解释,谯彭文武倒是恍然大悟了,但袁天罡和魏徵等参谋却还在担心着很多事情,抽空在路上向陈应良问道:“副使,你和我们都是从来没有与突厥蛮夷打过交代,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懂,这次北上勤王,我们该如何做到知己知彼啊?” “我们是没和突厥打过交道,但我们身边正好有一个突厥通。”陈应良微笑回答,又拍拍自己旁边的大舅子长孙无忌,解释道:“无忌的父亲长孙晟公,早在前周时就开始和突厥打交道,靠着征讨东西突厥建功立业,对突厥情况了如指掌,无忌他子承父业,不但会说突厥话,还无比熟悉突厥的风俗民情,这次有他帮忙,咱们等于就是知己知彼了。” 听到未来妹夫的话,长孙无忌也非常得意,赶紧卖弄了一通叽里呱啦的突厥话,还表示自己不但会说突厥话,还能写突厥文(粟特文),一般的书信绝不在话下。见长孙无忌如此熟悉突厥情况,魏徵和袁天罡惊喜之余,也难免更加怀疑陈应良有未卜先知之能——以前陈应良可是从来不带长孙无忌出征了,这次好不容易带上一次,竟然就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陈应良则鬼扯说一切都是巧合,说自己是准备打完了瓦岗寨后就告假回大兴与长孙小箩莉完婚,所以才决定带上了长孙无忌。 知己知彼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很想利用这个机会升升官的袁天罡又提醒道:“副使,这次北上勤王,虽然因为各种的阴差阳错,咱们肯定是第一支赶到雁门关勤王的中原队伍,这点毫无疑问,但是我们的速度再快,也绝不可能快过晋中诸郡的军队,这个首抵雁门勤王的首功,咱们不可能拿得到。但这个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咱们必须牢牢抓住另一个大彩头!” “什么彩头?”陈应良反问道。 “与皇帝陛下取得联络的首支勤王军队大彩头。”袁天罡微笑说道:“陛下与朝廷百官被突厥包围在雁门,对援军肯定是望眼欲穿,那怕是一个援军已经抵达的消息,也肯定能够让皇帝欣喜若狂,让雁门的守军将士军心大振,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设法争取这个彩头?派人易装改扮,装成普通百姓甚至突厥牧民,走五台山的山间小路潜往雁门城下,把副使你的奏章送到皇帝面前,那么就算我们不是第一支抵达雁门战场的朝廷军队,这个勤王首功也是拿定了。” 憋足了劲要捞一个高官厚禄的陈应良闻言大喜,但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却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太可能吧?就算别的人没有这么做,我们也找不到熟悉五台山小路的向导带路啊?” “没关系,我们可以找。”袁天罡建议道:“我们是走官道北上,沿途行商旅客众多,可以从中招募熟悉五台山地形的向导,再对他许以重赏,让他给我们带路,我们就有希望把勤王奏章首先送到皇帝的面前。” 陈应良点头,立即交代袁天罡依计行事,派人沿途寻找招募熟悉五台山地形的行商旅客,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谯彭抵达霍邑过夜休息后,袁天罡还真给陈应良领来了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说这个獐头鼠目叫做秦三哥,就是五台县人,因为家贫给一家五台商号当伙计,随商号掌柜贩运货物南下来到这里,听说谯彭隋军用重金招募熟悉五台山地形的人,贪图赏赐就跑到了谯彭军中应聘,还承诺一定能带着谯彭信使越过五台山的山脉,直抵雁门城下。 打量了獐头鼠目的秦三哥一番,发现他的手长脚长掌上尽是老茧,确实象是常年在山中活动的人,陈应良这才对他说道:“雁门那边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很危险,你怕不怕?” “回大人,小的不怕。”秦三哥倒是很有流氓无产阶级的气质,很潇洒的说道:“大不了就是脑袋了碗大个疤,没啥了不起。不过大人,小的如果带你的人走小路越过五台山,直抵雁门城下,你真的给小人十两黄金的赏钱?” “你如果能把我的人带到雁门城下,我给你二十两黄金!”陈应良斩钉截铁的回答,又沉声说道:“而且,如果你还能把我的人直接带进雁门城,我不仅把黄金再加一倍,还可以给你一个官做,让你娶上漂亮老婆,一辈子衣食无忧,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秦三哥眼睛放光了,赶紧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力而为,请大人放心,小的就是住在五台山山里的滩上村,山里有多少小路小人全都知道,保管带着你的人抄小路越过五台山,摸到雁门城下。为了黄金,小人拼了!” 陈应良满意点头,先让士兵把秦三哥带到一旁休息,然后赶紧命令魏徵提笔书写奏章,同时安排使者人选,而颇有胆量的袁天罡毫不犹豫,马上就自告奋勇的说道:“副使,让卑职去吧,卑职出身蜀中,又游历多地山川,熟悉行走山间道路,是最适合的人选。” “不行,你不能去。”陈应良一口拒绝,道:“袁先生,我知道你是想立功,但这个行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人头落地,我宁可不要勤王首功,也舍不得让你这位不世出的大才去冒这样的奇险!” 求功心切的袁天罡原本还想争取,但陈应良却坚决不许,袁天罡无奈,只得改口说道:“副使,那你打算派谁去?卑职这就去安排。” “还用问吗?”陈应良露出些笑容,道:“我的麾下中,谁有资格可以代表我递送奏章,又有谁脑袋掉了我也用不着心疼,你还不明白?” 袁天罡顿时笑出了声了,道:“副使,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让钱参军听到这话,还不得当场哭死啊?” 陈应良会心微笑,正在提笔拟文的魏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停笔笑道:“还别说,我也觉得钱参军是最理想的信使人选,我虽然不信鬼神,却也觉得钱参军的运气好得出奇——被我们陈副使折腾了那么多次,竟然还能活到现在,这份运气天下我们还真比不了。这次冒险递送奏章,绝对算得上九死一生,咱们去肯定是九死,可钱参军去,说不定就能抓住那一生。” 陈应良、袁天罡与长孙无忌一起放声大笑,全都赞同魏徵的这个判断,然后袁天罡当然是马上去传钱向民来见,再然后很自然的,咱们的钱参军马上就跪下来抱住陈应良的双腿放声大哭了,“副使,我不敢去,我不敢去,卑职不敢去啊!几十万突厥铁骑把雁门包围得水泄不通,卑职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到雁门城啊!” 换成往常,看到钱向民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陈应良也许心一软就放他一马让他滚蛋了,但是这次事关勤王首功,陈应良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了,威胁利诱坚决要钱向民去冒这个险,钱向民仍然不肯,哭诉说自己上有老下有下、中间还有老婆小妾,宁可辞官不干也不愿去冒这个险。结果陈应良也来了火气,一把揪起钱向民大吼道:“告诉你,这次你不去也得去!天子重于泰山,事关勤王大事,你要是再敢拒绝,我现在就替突厥砍了你!” 钱向民的眼泪又蔟蔟而落了,哭得梨花带雨杜鹃泣血,喃喃念叨只是哀求陈应良放他一马,还列举出了自己的江都求亲之功。陈应良当然懒得理他,只是蛊惑说钱向民此行如果成功,不要说官升两级,就是连升三级也毫无问题,好说歹说,胡萝卜加上大棒,再加上袁天罡和魏徵在旁劝说,好不容易才让钱向民勉强点头,答应去冒这个危险。 还好,陈丧良虽然丧尽天良,却也不是一个完全绝情无义的人,考虑到钱向民确实为自己干了一些实事,陈应良盘算了许久后,向长孙无忌吩咐道:“无忌,教给钱参军两句突厥语,让他牢牢记住,到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没问题,那两句?”长孙无忌答道。 “第一句,我是可汗的使者,不要抓我。”陈应良答道:“第二句,抓住那个人,抓住那个中原奸细!他是中原的奸细!” 长孙无忌答应,马上把这两句话翻译成突厥语教给钱向民,钱向民则满头雾水,小心问道:“副使,你要卑职记住这两句突厥话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陈应良没好气的反问,又指点道:“我已经安排了一个走小路的向导给你,还会安排一个随从给你,关键时刻,我允许你丢卒保车,懂了么?” 钱向民恍然大悟,赶紧向陈应良连连道谢,又主动提出要带与自己常打交道的小匪兵何二北上,陈应良一口答应,钱向民更是大喜,心中暗道:“臭何二,叫你上次在江都时不替我挨打,给我等着!”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陈应良继续领军急行北上,一路不进城不安营,日夜兼程只是赶往雁门,其间也没怎么和地方官府联系,一直到了太原郡的祁县境内后,陈应良才派人与祁县官府取得联络,得知山西境内的勤王官军集结地乃是楼烦郡与雁门郡交界的忻口,陈应良忙命军队在祁县稍做休整,又拿出随军带来的黄金铜钱,以三倍价格向祁县、太谷和榆次的商家收购粮食,补充粮草。同时又派出钱向民先行北上,赶往五台山抄小路直奔雁门城。 让已经疲惫不堪的军队稍做休整的决定,魏徵和袁天罡当然是高举双手支持,但是对于陈应良在祁县、太谷等地补充粮草的决定,袁天罡和魏徵等人就有些大惑不解了,向陈应良问道:“副使,我们的粮草还可以支持半个多月,到了太原再补充粮草不是更轻松?到时候直接向太原郡晋阳宫要官粮,就用不着我们自己掏腰包了啊?” “别做梦,太原的官府不会给我们粮食。”陈应良闷闷不乐的答道:“他们不故意拖我后腿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给我粮食?” “为什么?”魏徵和袁天罡都是一惊。 颇有城府的陈应良难得脸色阴郁,沉着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还是长孙无忌替妹夫回答道:“因为我们还从祁县官府里打听到,河东山西慰抚大使李渊,也已经来到了太原郡组织兵马勤王,此刻就在太原城中。” 说到这,长孙无忌的脸上也没了表情,很直接的说道:“李渊和我有仇,更和兄长有仇,他又兼管着山西全境的剿贼兵事,有他在,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拖我们的后腿,不会让我们拿下勤王首功。” “这……,不可能吧?”魏徵惊讶说道:“我们是为了勤王救驾而来,李渊身为河东山西慰抚大使,也会故意拖我们后腿?” “连两代世交,救他女儿女婿性命的恩人,他都下得去黑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陈应良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的反问。 第202章 心有灵犀 “陈应良这小子是长翅膀飞来的?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得知了陈应良率领谯彭隋军已经抵达祁县的消息后,正在太原城组织勤王兵马的李渊难以置信之下,竟然连说了三个怎么可能,然后震惊之中,李渊还又提起前来报信的心腹武士彟衣领,飞快问道:“消息是否确切?有没有可能是祁县方面的误报,把其他勤王队伍误认为了陈应良小子的军队?” “大使,这么重大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出错?”目前还只是太原鹰扬府队正的武士彟苦笑,说道:“我们的人看得很清楚,那支勤王大军中打的就是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的旗号。另外祁县关卡那边也有准确消息,那支勤王队伍出示的公文也是陈应良亲手签发,关卡上才不敢阻拦,任由他们进入祁县境内。只是我们洒在那里的眼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认为中原的兵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这才向我们快马告急。” 李渊更加的觉得难以置信了,可事实放在这里,却又由不得李渊不信,不由又喃喃说道:“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他和张须陀把十二郡分为南北两个战区,他负责距离最远的南面战区么?算路程,就算他收到消息后马上出兵,现在也最多只是赶到黄河边上啊,怎么会现在就跑到祁县来了?” 想不通这个问题,李渊也只好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改口向武士彟问道:“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大约两万左右。”武士彟如实回答,又道:“有多少骑兵还不清楚,但数量肯定一两千人。” “娘的,一个跳梁小丑,竟然也有统率两万军队驰骋沙场的一天,老天真是不开眼。”李渊难得粗鲁了一句,又冷哼道:“两万军队?肯定是他麾下所能出动的最多队伍了,带着全部家当来勤王,其志不小啊,老夫这一次想要拿下勤王首功,看来没那么容易了。” “大使,何必一定要和他抢?”武士彟是李渊调任到山西后才成为李渊亲信的,不太清楚一些往事,还好心建议道:“与其和他争功,不如联手救驾,大使你与他虽然互不统属,但他毕竟只是河南道讨捕副使,你是山西河东慰抚大使,联手之后,他肯定还得听你号令。既然如此,不如设法与之联军,把他麾下的两万军队收为己用,这样既可以壮大我们的实力,又可以避免许多纷争啊?” “别想得太美。”李渊没好气的说道:“那小子和谁都有可能联手救驾,惟独绝不会和我联手,更不可能接受我的号令!” 武士彟惊问其故,李渊则摇头不答,又盘算了片刻后,李渊突然心中一动,忙向武士彟吩咐道:“士彟,你马上去见郡丞王威,陈应良小子远道而来,随军携带的粮草肯定不多,必然需要在太原补充粮草,太原郡的粮仓是由王威掌握,你劝王威把粮草优先提供给河东勤王兵马,对陈应良的粮草要求也别拒绝,只是故意拖延发放,等我们河东勤王大军先北上了忻口再说。” 听到李渊这个吩咐,武士彟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才神情惊讶的说道:“大使,陈应良是不是知道你要这么做啊?末将刚才忘记向你禀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陈应良那小子抵达了祁县后,立即拿出大批黄金铜钱,以三倍价格向祁县、太谷等地商号大批购粮,还有多少买多少。” 李渊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铁青色了,突然一脚踢翻面前案几,大吼道:“奸贼!小贼!知道老夫在太原,知道老夫肯定不会给他粮草,居然自掏腰包以三倍价格购粮,不给老夫拖你后腿的机会!老夫就不信了,还什么都能让你想到前面!” 大吼过后,李渊又向武士彟喝道:“你马上去联合许文宝,你们俩联手出面,向祁县、太谷这一带的商号施压,不准他们把粮食卖给陈应良!告诉你的那些相与,就说朝廷的勤王大军正在源源不绝北上,要不了多久,粮食价格就可以卖出五倍!十倍!别说陈应良那个奸贼的当!” “大使,这恐怕不太可能吧?”武士彟哭丧着脸说道:“我那些祁县相与又不是傻子,听说勤王大军不断北上,那有不担心这些勤王大军强买强卖、甚至不给钱强拿粮食的道理?陈应良拿现金用三倍价格向他们买粮,他们肯定是赶紧脱手,不敢把这些惹祸的粮食留在仓库里招来祸端啊。” “你没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李渊勃然大怒,吼道:“他们如果一定要卖给陈小子,那就告诉他们,下次再有乱贼流寇袭扰他们的商号商队,别指望我们太原军队会出兵保护他们!” 见李渊动了真怒,晋商始祖武士彟不敢怠慢,只得赶紧抱拳唱诺,飞奔下去安排布置,然后亲兵入内收拾被李渊踢翻的案几,却被李渊一脚踢开,然后李渊又大吼下令,要求长孙顺德、刘弘基、唐宪、许世绪、夏侯端、裴寂等心腹与长子李建成立即来见自己,亲兵也不敢怠慢,赶紧也是飞奔下去传令。 不一刻,长孙顺德与刘弘基等心腹亲信先后赶到,看到李渊房内的满地狼藉都吓了一大跳,惊问原因李渊却不回答,只是让亲兵赶紧打扫干净。而当亲兵收拾完案几后,李建成也来到了房中,一边向李渊行礼,一边问道:“父亲召唤,是否有事向孩儿吩咐?” 李渊点点头,换了一副慈祥的微笑面孔,说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那个好朋友陈应良,已经带着两万勤王大军来到了祁县,大概一两天内就能抵达太原。” “陈兄弟他已经来了?”李建成也是大吃一惊,惊喜说道:“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孩儿听说,他是负责谯彭下邳这些南部郡县啊,怎么现在就到了?” “这也是为父大惑不解之事。”李渊微笑说道:“给你差使,马上带些酒肉去给他犒军,打听一下他的情况,顺便再问问他,可愿与为父的兵马联手勤王?有了答复,马上回来报我,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去犒劳好友军队这样的好事,李建成当然是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马上就要下去执行,但李建成还是有些担心,又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孩儿去犒师肯定没问题,但是劝说他与你携手联军,孩儿却没这个把握……。” “没事,你去试一试,不成我也不怪你。”李渊很大度的说道:“你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摸清楚陈应良军队的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这样为父心里才能有底,知道他承担多少重任。不然的话,到了勤王战场上,万一他的力量不足以应付对面敌人,老夫却因为不知底细,没有给他及时派去援军,那就会害了他了。” 李建成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父亲要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父命难违,又急于与好友重聚,李建成便也没有推辞,立即领命离去。而李建成前脚刚走,李渊又马上换了一副阴沉脸色,向在场的一干心腹亲信说道:“刚才你们都听到了,陈应良小子带着两万军队来了,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我们暂时不去理会。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有实力和老夫抢夺勤王大功的人,必须小心提防!” “还有。”李渊又补充道:“我和陈应良小子之间的恩怨,你们大部分都知道,不知道的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们,总之一句话,别想打和他联手的主意,这个小子绝不可能听我指挥,也绝不可能替我们出力,帮我们拿下勤王大功。对他,只能提防,不能信任,因为我和他的过节太深,无法化解!” 知道详细内情的长孙顺德和刘弘基等人连连点头,了解不多的唐宪和夏侯端也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李渊才问道:“我们的勤王大军,何时才能集结完毕?” “最快也还要三天时间。”刘弘基答道:“主要是龙门那边的队伍,距离太远路途太花时间,但那里的军队又是我们攻破毋须儿的精锐队伍,少了他们又不行。” 李渊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无比痛恨自己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不知道隋炀帝会在雁门碰上这么一出戏,收到勤王诏书时正好在长平安抚那里的变民,监督修建防范太行山贼寇的重要城堡,仓促组织兵马北上勤王,千头万绪手忙脚乱,浪费了不少时间,结果落入现在的窘境。 “大使,情况不太妙啊。”事实上也已经算是陈应良亲戚的长孙顺德开口,提醒道:“大使你驻扎太原,皇帝下诏勤王,结果却是远在中原的陈应良率先抵达勤王战场,皇帝一旦得知此事,你可就不好交代了。” 李渊点点头,承认自己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点。明白了李渊的意思,性格比较冲动的太原司马许世绪马上大声说道:“那就想办法拦住陈应良小子,别让他抢在我们的前面。干脆这样,我带些人去拦住他,借口检查他的身份官职和队伍成员什么的,拖住他的脚步,等我们的兵马集结完毕北上了,再让他北上。” “你想找死就去吧!”李渊没好气的说道:“他这次是来干什么?勤王救驾!你要是敢找借口阻拦他,他就是把你乱刀分尸,当场剁成肉酱,皇帝也只会夸他做得好做得对,然后还要他把你的满门剁了!” 许世绪讪讪闭嘴,同样算是陈应良远房亲戚的裴寂则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使,何不在粮草辎重方面做做文章?陈应良千里远来,军中携带的粮草肯定不多,需要在太原境内补给,太原郡丞是由王威掌管,晋阳宫粮草是由下官控制,只要我和王威在粮草方面掐一掐他,就不愁拖不住他。” “没用了,这点早被那个奸诈小贼料中了。” 李渊苦笑,这才想起把陈应良用三倍价格向民间买粮的事告诉给众人,结果李渊的一干心腹一听全都傻了眼睛,夏侯端带头叫苦道:“糟了,祁县和太谷那边是晋商云集之地,民间存粮数量不少,陈应良用这么高的价格购买粮食,肯定很快就能弄到大批粮食,根本就用不着向我们恳求粮草了啊。” “还有。”夏侯端又补充道:“陈应良一旦得知我们的勤王兵马尚未集结完毕,又和大使你仇怨颇深,为了使你难堪和被陛下责罚,肯定是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说什么都要抢在我们前面啊。” 李渊的笑容更加苦涩,心里都不敢想象这一情况出现后自己都会有什么下场了——以隋炀帝那种小心眼,就算不把自己罢官免职,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那是怎么都跑不掉。 愁眉苦脸了许久,李渊下定了决心,道:“这样吧,不等龙门那边的军队了,你们立即做好准备,明天老夫就带着已经集结的军队北上,先到忻口去安下大营,然后在那里慢慢等待后续援军。” “大使,是否太冒险了?”刘弘基有些担心的说道:“现在我们虽然也集结了将近两万的军队,但其中有一大半是周边郡县临时招募的兵员,训练不足装备差,战斗力很差,到了忻口后一旦遭遇突厥进攻,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那也得去!”李渊一拍案几,吼道:“本官身为河东慰抚大使,驻治太原,皇帝在雁门被突厥包围,诏令勤王,本官却比远在中原的陈应良晚到忻口,这事传扬出去,本官还有何面目去拜见皇帝?还有何颜面对全天下的大隋臣民?” “就这样了!”李渊又一拍案几,恶狠狠说道:“明天就出发,我先带一万军队北上立营,好在忻口那边也已经集结了一些勤王军队,马邑的王仁恭走小路也该抵达忻口了,他麾下的兵马能打,本官去把这些军队组织起来,兵力照样比陈应良小子多!” 见李渊决心已下,长孙顺德与刘弘基等人不敢继续反对,赶紧抱拳唱诺,然后飞快下去准备,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晋阳宫监裴寂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停住脚步,转身向李渊拱手说道:“大使,下官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们能做成,那么就算陈应良小子抢在了我们的前面抵达忻口,这勤王首功也仍然是你的,陈应良小子怎么抢都抢不走。” “何事?”李渊问道。 “与皇帝陛下取得联络,进献勤王奏章。”裴寂微笑说道:“皇帝陛下被突厥铁骑包围在雁门城内,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以至于勤王诏书都只能靠浮木传诏,上到皇帝陛下和文武百官,下到城中军民百姓,肯定都对关于援军的消息望眼欲穿。” 说到这,裴寂笑得更加开心,又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大使何不立即写下一道奏章?向皇帝陛下禀奏你已经组织援军抵达了何处,距离雁门战场还有多远,派人走五台山小路潜往雁门,设法送入城内。此事一旦成功,皇帝陛下定然是大喜过望,随驾百官交口称赞,守城军民也肯定是士气大振,举城欢欣,一举数得,这勤王首功,还不就是板上钉钉了?” “妙计!”李渊鼓掌大喜,又喜道:“此计大妙,此事若是得手,皇帝陛下说不定又会浮木传诏,任命本官为勤王救驾的总指挥官,到了那时候,全天下的勤王兵马,可就要全听本官一人指挥了!” “大使如果觉得可行,那就请即刻书写奏章。”裴寂自告奋勇道:“下官去为你寻找熟悉五台山地形小路的向导,找到后对他许以重赏,让他带着我们的信使抄小路赶往雁门城。” 李渊闻言更是大喜,赶紧命令裴寂依计行事,又亲自提笔拟文,说明自己奉诏北上勤王,兵马不日就能抵达雁门战场,让隋炀帝安心等待自己的救兵解围,只是出于各种考虑,李渊没敢奏保自己的出兵时间和出兵数量,更不敢承诺何日能够替隋炀帝解围。 当天傍晚,山西地头蛇裴寂还真给李渊弄来了一个带路向导,很巧的是,这个向导也是五台县的滩头村人,叫做梁小四,同样是贪图裴寂许诺的重赏,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把李渊的信使带到雁门城下,李渊闻言大喜,也是把裴寂许诺的重赏提高了一倍,答应一旦送信成功,就赏给梁小四一个官职,梁小四更是大喜,忙向李渊稽首道谢。 熟悉地形道路的向导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信使的问题了,在晋阳宫监任上碌碌无为多年的裴寂倒是很乐意去冒这个险——危险是大,但回报也肯定是大得惊人。可惜和陈应良一样,李渊也舍不得让颇得力的裴寂去冒这个九死一生的奇险,摇头反对后,又灵机一动,吩咐道:“让侯君集去,来人,把侯君集叫来,本官有差事向他吩咐。” 亲兵唱诺,领命而去,裴寂却是大吃一惊,忙道:“大使,你那个亲随侯君集下官见过,除了吹牛外连弓都拉不开,叫他去办这样的大事,岂非所用非人?” “放心,老夫看人比你准。”李渊微笑说道:“侯君集确实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轻浮浪子,除了会吹牛外几乎什么武艺,但这小子有两个优点,一是机灵,二是运气好,机灵可以让他容易躲开突厥的拦截搜杀,运气这种东西更是玄妙,这趟九死一生的差使,别人去了肯定是九死,这小子去说不定就能抓住那一生。” 觉得李渊的言之有理,裴寂便也不再反对,还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也是,还有一点更重要,大使麾下的将士中,谁死都可惜,惟独死这个侯君集用不着可惜。” 李渊放声大笑,心道:“陈小子,这次如果让老夫顺利得手,皇帝九成九要浮木传诏,命令熟悉突厥军情民俗的老夫为勤王总指挥,到了那时候,哼哼,老夫女儿女婿的奇耻大辱,就可以雪了。” 想起了陈应良,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女婿,一种惋惜感又突然浮上李渊的心头,让李渊心中又不由暗道:“可惜,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老夫身边的得力臂膀,岂不是注定可以增加一只?十九岁的得力臂膀,十九岁就一跃成为十二郡讨捕副使的天纵奇才,这样得力臂膀,老夫今生今世恐怕再没机会遇到了。” 第203章 明争 李渊试图阻止商人卖粮给陈应良的动作晚了些,当某个著名黑木耳的父亲武士彟把消息带到祁县、太谷一带,要求当地商号不得向陈应良出售粮时,当地的商号却大都已经和陈应良做了相与,向陈应良出售了大批粮食,再加上陈应良随军携带来的粮食,至少在四十天时间内,谯彭隋军已经用不着粮草不足而担心。 没办法,祁县和太谷这一带的商人也不是傻子,还特别聪明,知道勤王军队将不断北上途经本地后,粮食价格肯定会飞涨这点毫无疑问,但是粮食价格涨得再高,被如狼似虎的勤王官军用刀逼着平价卖粮也是无用,到时候不卖的话搞不好就会落一个沟通突厥的罪名,杀头抄家还没地方喊冤,卖的话既卖不起价,十有八九还会是赊帐欠帐。既然如此,与其留在这些粮食被抢惹祸,倒不如赶紧卖给拿出真金白银高价收购的陈应良。 补充了这批军粮后,陈应良立即继续率军北上,结果在路是也就迎头碰上了老李家唯一能交心的李建成,故友久别重逢,陈应良与李建成少不得抱在一起大吼大叫几声,惊喜为何能在此时此地见面,然后陈应良也没有客气,邀请李建成一边与自己同路北上,一边在路上互叙别来之前。 李建成并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当然也知道被陈应良抢在自己父亲前面勤王会有什么后果,但李建成的性格到底是比较厚道,更知道故意迟滞陈应良进兵速度不仅无用,还只会得罪陈应良这个自家人很对不起的朋友,所以李建成也没有犹豫,马上就领着随从队伍与陈应良并肩急行,还主动把的自己马也让了出来帮助谯彭隋军驮运粮草,替陈应良作战必须的战马分担压力。 脚步不停间,陈应良与李建成交谈了许久,这才得知李渊就任河东山西慰抚大使之后,李建成就来到了李渊的帐下历练,陪着李渊先后镇压了毋端儿与柴保昌的农民起义,还一度亲自上阵杀敌,立了不少功劳,目前在李渊帐下以文职就任。而当陈应良问起李渊父子为何至今还没有北上勤王时,李建成也如实相告,说明父亲收到诏书时身在长平,准备严重不足,仓促组织兵马耽搁了时间,所以至今还没有率领主力队伍北上雁门。 听了李建成的回答,陈应良悄悄的幸灾乐祸之余,又直接向李建成问道:“建成兄,既然你们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我就有可能抢在你们前面先到雁门勤王了,如果真被我抢了先,你怎么想?” “我当然会觉得贤弟你不够意思。”李建成倒也坦白,笑着说道:“我父亲驻扎太原,与雁门近在咫尺,贤弟你驻扎彭城,距离雁门远隔千里,结果你却抢先赶到勤王战场,让我父亲颜面扫地,愚兄身为人子,当然要觉得贤弟抢功劳抢得太厉害了。” “兄长果然是实在人,这话太实在了。”陈应良大笑,又问道:“兄长,那你想不想让我等等你父亲,一起北上勤王,或者干脆劝我把勤王首功让给你的父亲,让他先率军北上?” “当然想。”李建成回答得更坦白,又微笑说道:“但我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我如果说了这样的话,那贤弟你就会瞧不起我了,我们李家也更对不起你了。” 说罢,李建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陈应良也轻轻叹了口气,轻叹一树之果,酸甜区别为何如此之大?然后早就猜到李建成来意的陈应良也没犹豫,马上就把自己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的原因大概了介绍了一遍,说明一切都是巧合,收到勤王诏书时,自己的队伍恰好处于最有利的出兵位置,也碰巧提前做好了一切出兵准备,所以才能反应如此迅捷。 听了陈应良有真有假的介绍后,李建成难免是大为羡慕,无比妒忌陈应良的****运气,然后又兴奋表示,自己终于有机会与陈应良并肩作战,也终于有机会亲眼一睹陈应良的战场雄风,并笑道:“贤弟,等到了勤王战场上后,你可要多帮着愚兄一些,愚兄也不贪图太大的功劳,只要能够再升一级就行。” 陈应良笑说当然,然后二人又谈笑了片刻后,李建成犹豫了一下,突然换了一副低沉语气,低声说道:“贤弟,有些事必须要对你说一下,秀宁妹说,柴姑娘至今还在念着你,宁可终身不嫁,甚至宁可自寻短见,也不愿再择佳婿。还有,柴郡公去年九月突然中风,已经卧床不起快一年时间了。” 陈应良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半晌才哼道:“柴绍肯定更恨我了吧?说不定还会把他父亲中风的责任扣到我头上,认为是我把他父亲害成了这样。” 轮到李建成沉默了,片刻后,李建成才低声说道:“贤弟,兄长建议,你回到了大兴后,不妨到柴郡公府上登门求亲,把柴姑娘纳为偏房,一来可以让柴姑娘不至于终身无靠,二来可以让柴郡公死后瞑目,彻底化解这段恩怨。不管怎么说,你们两家都是世交,让你的柴世伯安心离世,也是对他的孝道。” 陈应良不置可否,又过了片刻才说道:“以后再说,现在国事要紧,我只能考虑如何杀退突厥,解救皇帝陛下突出重围。” 李建成又轻叹了一声,知道想让陈应良做出这个决定没有那么容易,也知道自己家族想要与陈应良彻底化解过去的恩怨情仇,更加是难上加难,所以李建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在心里祈祷,“愿上天保佑,父亲与贤弟这次能够抛弃前嫌,齐心协力一次,缓和一下过去的恩怨。千万别再象以前那样,互相算计勾心斗角,仇怨越结越深。” 李建成的祈祷注定没有作用,一天后,当陈应良率领谯彭大军抵达太原城下后,马上就收到了李渊已经头一天率领一万军队先行北上的消息。得知此事,知道自军根本没有做好准备的李建成默然无语,陈应良却是毫不客气,命令军队继续北上,裴寂和武士彟等人虽然拉着太原郡丞王威出面,说尽好话邀请陈应良入城用宴,并且主动拿出大批酒肉犒劳谯彭隋军,也被陈应良借口勤王事大,一口拒绝,根本没中裴寂等人尽力施行的缓兵之计。 兵马尚未集结完毕,作战主力也还没有赶到太原,李渊却先带着一万军队北上了,目的如何陈应良当然心知肚明,既然李渊做在了前面,又想起李渊、李二对自己的恩将仇报,种种陷害,陈应良也不由来了火气,干脆下令军队日行一百二十里,赌咒发誓要抢在李渊前面赶到忻口勤王战场,狠狠抽他的耳光。于是乎,一场数量多达三万人的超大规模马拉松赛跑就此展开。 很幸运的是,陈应良麾下的谯彭队伍在其他方面或许还有所欠缺,但是在长距离行军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天天在民变四起的青徐战场上东奔西走,疲于奔命,谯彭隋军早已经是个个都练成了飞毛腿,也积累了无数的急行军经验。比方在无法确认前方水源是否充足的情况下,谯彭隋军没有傻乎乎的准备干粮烙饼等干硬食品,选择了用盐水淋透草袋,再用草袋盛装熟饭,装在车上随军前进,饿了就伸手进进袋抓一把就吃,如此一来,盐水既可以防止米饭腐坏,逐渐渗透米饭后又可以调味和补充盐分,味道较好,远胜过去吃那些干巴巴的馒头大饼,易于直接消化,自然不用大量的补充饮水和寻找水源,行军速度也可以得到一定保证。 就这样,虽然谯彭隋军比李渊队伍晚出发了一天多时间,但又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急行军后,谯彭隋军还是在汾阳以北逐渐追上了李渊队伍——准确来说是追上了大批的李渊队伍掉队士兵。从这些掉队士兵得知了李渊队伍的大概位置后,觉得希望尚存的陈应良大喜,赶紧又命令军队继续保持速度,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争功心切的谯彭将士也再接再厉,不顾疲惫继续前进。 终于,当谯彭隋军越过了系舟山抵达岚水河边时,终于还是看到了正在渡河的李渊队伍,谯彭将士欢声震天的同时,李渊那边也慌了手脚,赶紧下令军队加快过河,过河后不得有丝毫的停留,不可有丝毫的停歇,然后陪同李渊北上的许世绪又建议破坏桥梁,迟滞陈应良的进兵速度,结果却挨了李渊重重一记耳光,大骂他找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坏陈应良的进兵道路,迟滞陈应良的勤王速度,陈应良就算告李渊一个谋反罪也有证据! 本来谯彭隋军都建议陈应良抢搭浮桥,立即渡河,继续和李渊队伍比拼速度,陈应良稍做盘算后,却断然摇头拒绝,还下令军队就地休息,一边造饭和准备火把,一边等待李渊队伍渡河,准备等李渊走了再渡河。众人惊问原因时,陈应良则笑道:“我已经从向导那里问清楚了,过了岚水到忻口还有七十里路程,我们在这里休息充足,过了岚水,可以马不停蹄的直接到忻口再休息,七十里距离,足够我们超过李渊了。” 谯彭众将恍然大悟,忙把陈应良的要求交代下去,让军中将士抓紧时间休息,过了岚水后就立即北上,直到忻口再立营休息,训练有素的谯彭将士依令而行,无数人坐在地上就直接睡去,耐心只是等待李渊队伍过河。而与此同时,两军相距虽然不过里许路程,却没有一兵一卒互相往来,互相竞争的火花摩擦得咔咔作响。 约半个时辰后,李渊七拼八凑起来的勤王队伍总算是全部渡过了汾水北上,临行的时候,对李渊忠心耿耿的许世绪又悄悄命令士兵在浮桥木桩绳索上做些手脚,让浮桥不再那么牢靠。可惜陈应良早就在防着这点,除了让粮草辎重从固定桥梁上通过外,又派人先过河加固浮桥,钉上新的木桩并仔细检查绳索,确保队伍可以安然渡河,自然也很快就发现了许世绪做的那些小动作。 训练有素的谯彭隋军渡河时的速度当然要比李渊快得多,天色刚刚微黑,谯彭隋军就已经全线渡过了岚水,然后打上火把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而与此同时,李渊队伍虽然也已经打上了火把继续北上,可是掉队的情况却出现得更多,同时因为训练不足的缘故,行军的速度也大为放慢,不仅没有拉开与谯彭隋军的距离,相反还被谯彭隋军越追越近,彼此距离迅速被拉近到了十五里内。 当看到后方出现的密集火把时,李渊麾下的一干将领全都慌了手脚,争先恐后的跑到李渊面前询问如何是好,李渊迟疑万分,差点就想采纳爱侄李孝恭的建议,让队伍以横队前进,故意拦住陈应良的前进道路,不给陈应良超越机会!还好,最后的理智制止了李渊这么做,迟疑了片刻后,李渊干脆命令道:“传令下去,让军队在路边就地休息,明天再北上忻口。” “什么?休息?”麾下众将都是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陈应良小子超过了?他的中原队伍,比我们山西的队伍还要先到忻口勤王,那我们的颜面何存?” “你们留下休息,我先带些骑兵北上。”李渊咬牙说道:“只要我本人先到忻口,把河东慰抚使的大旗一亮,就算是我们河东的队伍先到了!” 听了这个掩耳盗铃的决定,许世绪和李孝恭等将全都是脸色哭丧,可是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这里,仓促集结的乌合之众无论如何都跑不赢陈应良麾下的正规军,别无选择之下,李孝恭和许世绪等人也只好听从李渊的决定,让队伍在路边露营休息,李渊则率领五十余骑先行北上,连夜赶往忻口与那里的勤王队伍会合。 陈应良这边,看到李渊的队伍竟然停了下来休息,陈应良难免有些大惑不解,谯彭将士却是欢声雷震,脚步益快,没用多少时间就追到了李渊队伍的露营处,从李渊营地旁擦身而过。期间两军将士仍然还是没有一言片语的交流,马拉松得胜的谯彭队伍笑着扬长而去,李渊队伍则在许世绪和李孝恭等将的率领下,坐躺在路边看着谯彭队伍从面前源源不绝的涌过,目光各异,有羡慕,有憎恶,更多的则是好奇,搞不懂这支中原来的队伍为什么这么能跑。 既然已经超过了李渊队伍,陈应良也就没让军队继续连夜行军,越过了李渊营地十里后,陈应良也下令让军队停下来露营休息,待天明后或者发现李渊队伍北上后再继续北上,期间陈应良不顾自己两眼已经尽是血丝,仍然还是亲自率领队伍巡查营地,为士兵盖被裹单,检查岗哨,慰问值夜士兵,竭尽全力尽大隋影帝之能事。 李渊都已经先行北上了,许世绪和李孝恭自然是带着队伍一直休息到天色大亮才出兵北上,斥候探到这一情况后,让军队好生休息了大半夜的陈应良也立即下令北上,然而领着军队还没走出五里,前锋哨队却突然飞报,说是发现敌情,陈应良闻讯大惊,忙命军队做好战斗准备,又亲自到前方查看情况。 到得担任前锋的马三宝队伍中,陈应良刚勒住马,马上就看到前方果然有三十余名隋军骑兵狂奔回来,后面还有近百名突厥骑兵追赶,接着那伙突厥骑兵也看到了陈应良的庞大队伍,顿时吓得叽里呱啦的乱叫,赶紧掉头就跑,被他们追赶的隋军骑兵也得以摆脱追击,逃脱生天。见此情景,陈应良当然明白只是遭遇了小股的突厥游击哨队,除了下令军队小心戒备外,再有就是派人去那群被追杀的隋军骑兵联系,打听他们是何处兵马,忻口前线究竟情况如何。 派去和那些隋军骑兵联系的使者上前了,然而让陈应良摸不着头脑的是,不等使者接近,那些隋军骑兵竟然就已经策马南下,还远远的绕开了自己的队伍,迂回南下。见此情景,陈应良心中生疑,还道他们突厥士兵改扮,便果断命令骑兵出动,拦截和包围那些隋军骑兵,查问他们的身份。张须陀借给陈应良的秦琼毫不迟疑,马上率领经验丰富的齐郡骑兵蜂拥而上,左右包抄,很快就把那些隋军骑兵团团包围,呼喝叫喊,要求他们交代身份。 经过一番交涉后,秦琼很快又解除了包围,重新带着骑兵队伍回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脸上还尽是忍俊不禁,向陈应良笑道:“副使,问明白了,也仔细查过他们的官防鱼符,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自己人,不是突厥骑兵改扮。”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会合?”陈应良惊讶问道。 “因为有人不好意思,没脸来和你见面。”秦琼笑道:“昨天晚上,有人率领少量轻骑先行北上忻口,想抢夺我们的勤王首功,不曾想在距离忻口只有十来里路的时候,却遭遇了突厥的游击哨队,被一路追杀到了这里,如果不是突厥骑兵被我们吓跑,那人跑得掉跑不掉还是个问题。副使,你说他还有脸见你么?” 秦琼的话还没有问完,周围的谯彭将士已经是笑声如雷,陈应良也不由为之莞尔,笑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想先带少量骑兵亮出旗号,用耍赖的手段拿下勤王首功,结果却连命都差点搭上,苍天有眼,世道公正啊!” 大笑过后,陈应良又大声说道:“既然连老天爷都要把勤王首功送给我们,那我们就不能推辞了!传我命令,全军继续北上,把我的帅旗高举,把我们的军歌高唱!让皇帝陛下知道,让我们的忻口友军知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谯彭齐三郡官军,是第一支抵达雁门战场的勤王正规军!”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让人热血沸腾的军歌在吕梁山脉中回荡,陈应良的十二郡讨捕副使大旗在山风中招展,整齐高唱着嘹亮的军歌,下午申时左右,两万谯彭隋军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忻口!听到这嘹亮雄壮的军歌,又看到了谯彭隋军的庞大队伍,正在周边巡哨的突厥哨队斥候一片大乱,争先恐后的飞奔回营,向包围雁门、崞县的突厥主力报告这一突发情况。 与此同时,先行抵达忻口集结的周边郡县勤王队伍也已经被军歌惊动,这些数量多不过两千、少甚至只有几百人的勤王队伍纷纷奔到营寨旁边,惊喜万分的打量南面来援,还有不少山西的本地官员将领激动得放声大吼,“唐国公援军到了!唐国公的援军终于到了!我们终于有主心骨了!终于有一支可以和突厥抗衡的队伍了!” 而随着陈应良大旗的逐渐逼近,也当逐渐看清陈应良的旗号之后,这些山西文官武将的激动又很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此起彼伏又难以置信的惊叫,“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中原的队伍?他们怎么可能现在就来了?他们是飞来的?!” 这些周边郡县的文武官员中,只有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官没有惊叫出声,但也是忍不住目瞪口呆了许久,然后才喃喃说道:“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竟然比李大使还来得快?他是怎么做到的?” 喃喃说完后,中年文官又露出了一些奇异笑容,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先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总之,咱们总算是可以见上一面了,过去的事,你小子忘了,我可没忘记!该怎么收拾和教训你这小家伙呢?我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啊。” 第204章 暗斗 既然是第一个率领成建制正规军赶到忻口战场勤王的地方大员,陈应良当然受到了所有忻口勤王将士的热情欢迎,靠着地利先行赶到忻口勤王的山西文武官员把陈应良包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打听陈应良的姓名官职,来历身份,还有就是打听中原隋军为什么能够第一个赶到忻口战场,而当得知陈应良就是臭名昭著的农民起义军刽子手白袍小陈庆之后,各路勤王队伍中难免又爆发出了阵阵惊呼,还有发自肺腑的欢呼声。 这些山西官员将士欢呼如雷,当然不是没有原因,收到了勤王诏书后,这些来自楼烦、雁门、马邑、恒山和太原北部的地方文武官员,虽然靠着地理方面的优势,先行率军赶到了忻口勤王,但仓促之间,这些地方官根本来不及组建起太多军队,只能是尽量出动郡中县内兵马,数量全都少得十分可怜,率军最多者不过两千余人,最少的只有三四百人,七拼八凑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军队,且队伍杂乱,良莠不齐,装备也绝对不足。 这点可怜巴巴的力量,面对数量多达数十万的突厥铁骑,不要说是勤王救驾了,当然是连自保都难,所有人都在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望后续援军,现在陈应良一口气带来了两万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那还能不享受这些勤王友军群星捧月一般的待遇? 穷于应付友军问题的同时,陈应良也赶紧仔细观察了一通忻口情况,发现勤王诸军是联手立营,把营寨建立在了滹沱河西侧,背靠太行山支脉,借水流颇急的滹沱河与崇山峻岭保护住了大营的东南两方,只留西北两侧面敌,是一个很典型的守势营寨,并且还已经修建了相当坚固的营防工事,坚守待援和牵制突厥的战术思路十分清晰。 点头暗赞了这些勤王友军的正确战术,陈应良回过头来刚想说话,迎面却先出现了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穿从五品的文职官服,容貌俊雅算得上一个美男子,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拱手行礼,笑容也甚亲切友好,已经招架不及的陈应良象征性拱手还礼,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敢问这位同僚,这里的勤王军队之中,以谁为首?” “以谁为首?”那中年文官先是一楞,然后马上苦笑说道:“回副使,群龙无首,皇帝陛下这次诏令天下兵马勤王,只是允许各郡各县地方官组织兵马勤王救驾,却没有任命什么人为勤王兵马总指挥,所以我们现在遇事只是能是商量着办,并没有人总摄兵马。” 陈应良皱皱眉头,这才知道隋炀帝竟然没有任命勤驾军队总指挥——此前陈应良还道隋炀帝已经任命了这个总司令,只是没在勤王诏书里提及而已。不过这也难不住陈应良,又看了一眼勤王联军的营地,陈应良指住了位置居中又占地面积最大的营寨,又向那中年文官问道:“那么请问,那一片营地,驻扎的是谁的兵马?” 那中年文官抿了抿嘴唇,刚想回答,旁边却抢先站出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盔甲男子,朗声说道:“是我的营地,我叫阴世师,官职是楼烦太守,陈副使,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得见,阴某三生有幸!” “阴世师?”陈应良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就是阴世师?你女……。” 还好,陈应良还算理智,及时咽下了打听阴世师漂亮女儿有没有嫁人的话,然后赶紧换了一副亲切笑容,拱手笑着说道:“差点失态,阴太守,晚辈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前周柱国之后,大隋名将,前涿郡留守,东征西战功高盖世,鼎鼎大名晚辈早就是如雷贯耳——不过,阴太守,你何时就职的楼烦太守?晚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副使过誉,老朽愧不敢当。”阴世师还礼谦虚了一句,也对陈应良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然后才说道:“我是在陛下北巡长城前就职的楼烦太守,原本皇帝抵达汾阳宫时,我已经探到始毕贼酋有异常举动,劝说陛下临幸太原晋阳宫,但陛下不听,觉得我们与始毕贼酋素来友好,始毕不可能有什么动作,谁曾想会出这样的事,唉。” 陈应良默默点头,钦佩阴世师敢进逆耳忠言却不敢附和——周围的人太多,陈应良要是敢附和阴世师说隋炀帝不听忠言,很有可能就会传到隋炀帝的耳朵里——比方说那个俊雅的中年文官,陈应良一看就知道他年轻时肯定比自己更加的油头粉面,知道油头粉面是什么货色的陈应良当然要对他小心提防一些。 还好,阴世师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改口问道:“陈副使,刚才你指着我的营地找我,有何见教?” “阴太守恕罪,晚辈是有一个不情之请。”陈应良开门见山的说道:“晚辈的军队千里而来,将士已经十分疲惫,不抓紧时间休整无法再战,所以晚辈想借你的营地一用,让我麾下的将士立即得以休息,还要请老前辈的麾下队伍担任值夜任务,让我的麾下将士可以放心休息。” 说罢,陈应良又赶紧向阴世师拱手,补充道:“阴前辈也请放心,晚辈麾下的将士只需要休息一天两夜就行,后天早上,我就带着他们自行立营,还保证立营在你们的前方,为你们抵挡正面突厥。” “小事一桩!”阴世师放声大笑,然后马上叫来副手,命令副手去组织麾下队伍腾出营地,让谯彭隋军到位置最安全的自军营地休息,还十分细心的交代留下帐篷,让自军队伍今夜露宿,也让千里远来的谯彭队伍可以立即住进军帐休息。 还道阴世师会推辞拒绝,没想到人家的人品会如此高尚,品德抱歉的陈应良感动之余,赶紧向阴世师连连道谢,阴世师大度挥手说用不着谢,都是为了国家大事理当如此。接着其他的地方官员也争先恐后的表示,主动提出把营地军帐让给谯彭隋军休息,自军露宿担任警卫,陈应良闻言更是大喜,忙向这些好人品的同僚一一道谢,同时陈应良又颇得意的发现,那个年轻时肯定比自己油头粉面的中年文官,果然没有提出腾让营地和军帐,选择了躲在旁边不吭声,让陈应良对他印象分又狠狠的扣了三十分。 有了这些善良友军的热情帮助,谯彭隋军的安营工作自然是无比顺利,不用挖壕沟树栅栏立军帐,直接就大模大样的住进了友军友情让出的营地帐篷,同时勤王联军也早就考虑到了援军抵达后的驻扎问题,营地面积准备得极大,所以勤王友军留下的空帐虽然不足,但仍然有充足的空间架设军帐,而且以阴世师为代表的和善友军还主动帮忙架设帐篷,让千里而来的谯彭隋军可以尽快休息,迅速恢复体力和战斗力。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谯彭隋军将士全部住进了大营中间的安全地带,粮草辎重也尽数送入了营中安全处囤储,诸路勤王友军则全部露宿到了营地外围,为谯彭隋军值夜守夜,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惊讶发现那名不肯让出营地帐篷的中年文官,他的队伍竟然是驻扎在营地的最前沿,负责最容易遭到攻击的正面,同时他的帐篷数量也少得十分可怜,明白自己错怪了他以后,陈应良忙向一干勤王友军将领连连道谢,并主动表示要在中军帐内设宴,感谢一帮同僚的无私帮助。 “还饮什么宴?”陈应良的邀请遭到了一干友军将领的断然拒绝,都说道:“陈副使,你快回去休息吧,你们从中原急行军到这忻口,路途上有多辛苦我们谁不明白?你是全军主将,人累心更累我们也知道,快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副使,快去休息吧,别辜负了众位同僚的一片好意。”之间那名中年文官也微笑说道:“不过我们也不全是好心,等你麾下的百战之师休整了过来,我们可就要指望你们顶在前面和突厥硬抗了。到了那时候,你可不要在背后骂我们只会沾光拣便宜,全然不肯出力。” 友军众人放声大笑,都说正是如此,陈应良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确实累得无法忍受,所以陈应良倒也没有继续客气,赶紧向众人道了谢,然后返回自己的寝帐休息,结果进到了寝帐后,陈应良连床都没有来得及上,歪在了地上就呼呼大睡过去,最后还是一路上都是骑马行进的袁天罡和魏徵把陈应良抬上了床,这才没让恶贯满盈的陈应良在地上睡出什么风湿感冒关节炎——袁天罡和魏徵也真是造孽啊! 也是凑巧,陈应良刚在寝帐里安心合眼,李渊就带着他的勤王来到了忻口大营,看到谯彭隋军已经入驻营地并且霸占了所有的友军帐篷,李渊倒是不动声色,他的宝贝侄子李孝恭和亲信许世绪等人却是大发雷霆了,以至于当面就质问前来迎接的阴世师等人,为什么不把营地军帐留给李大使的队伍休息过夜? 先行赶到忻口战场的勤王兵马中,除了来自河北恒山郡的两个县官,余下的全都是李渊这个河东山西慰抚使的部下,听了李孝恭和许世绪的无理刁难,当然是个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但这些山西地方官怕李渊,不久前才空降到楼烦担任太守的阴世师却不怕,当面就顶撞说你们为什么不先来?你们太原的队伍,勤王救驾来得比中原的队伍还晚,还有脸责怪我们不给你们留下营地军帐? 被阴世师抢白了一通,勃然大怒的李孝恭还想不知死活的发一下飙,结果却被叔父李渊几大耳光抽得满脸开花,嘴角出血,被李渊逼着向阴世师稽首谢罪,然后李渊又下令自行立营在勤王联军西侧,这才摆平了这场过夜风波。——同时到了事后,李渊少不得又把侄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阴世师的背景不仅不亚于自己李家,还很得隋炀帝的信任宠爱,在这件事上得罪阴世师,那不是自己找死!而是自找灭门之祸!! 太原勤王军立营的同时,李渊也观察了一下勤王联军的情况,期间看到之前那名中年文官时,李渊的眉头一下子就皱成了川字,问道:“怎么是你来?王仁恭呢?他怎么没有来勤王?” “回禀大使,突厥这次来得太快,王太守还没来得及出兵,土城关与楼烦关的道路就已经被突厥封锁。”那中年文官很无奈的拱手答道:“两关道路不通,我军南下就只能走山间小道,山路太险,王太守不敢带着马邑主力冒险南下,只得选择在雁门关以北牵制突厥,替陛下分担压力。” 期盼着拿马邑军队当主力战兵用,结果却碰上了这一情况,这几天来一直在走背子的李渊心中郁闷可想而知,便又喝道:“那你怎么来了?带来了多少兵力?” “回禀大使,马邑位居北疆,常年与接触,熟悉突厥的各种情况,这一点是南方勤王友军所不具备的。”那中年文官如实答道:“为了方便友军勤王,下官就征得了王太守同意,带了两个团的兵力走山间小道南下,前来忻口与勤王大军会合,下官带来的兵力虽少,但这些将士都熟悉突厥的语言风俗,作战习惯,在勤王战场上一定能派上用处。” 中年文官的话提醒了李渊,让李渊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也立即换了一副温和面孔,微笑说道:“难得你们还能这么细心,不错,你考虑得很对,你带来的兵马是少,在战场上起的作用却绝不会小!正好,本官的中军大帐也建起来了,随我到大帐里去坐下来谈,把你知道的突厥情况都告诉本官。” 说着,李渊还亲手拉起了那名中年文官,与他并肩前往中军大帐叙谈,那中年文官却是宠辱不惊,面带微笑的向李渊道谢,心中究竟做何想,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破天荒的没有在夜里亲自巡营了一次,陈应良一直睡到第二天接近正午才爬下床来,满身酸痛的清洗脸上和身上的灰尘污垢,期间袁天罡来到了帐内探望陈应良情况,见陈应良已经苏醒,袁天罡忙上前低声说道:“禀副使,你那个仇家李渊来了,昨天傍晚到的忻口,立营在了我们的西面。还有,他今天早上在中军帐中擂鼓聚将,还把率军前来勤王的河东山西官员都召了过去,看模样,是想利用他河东山西大使的身份,拿下勤王军队总指挥的位置。” “他喜欢拿去就好了。”陈应良打了个呵欠,冷笑说道:“他是河东山西慰抚大使,当然有权力指挥山西河东官员。但我是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我的直系上司是张须陀,不是他,没有天子任命他为勤王总指挥的诏书,他的任何命令在我面前都是放屁!” 袁天罡点头,也知道陈应良会用这个借口拒绝执行李渊的任何命令,然后袁天罡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副使,还有一件怪事,昨天晚上,驻守在前营的友军当中,有一支大约四百来人的友军队伍,突然连夜转移到了李渊的营地当中驻扎,走得一个不剩。” “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知道没有?”陈应良终于露出些惊讶。 “还没打听到原因。”袁天罡摇头,又补充道:“阴世师阴太守是好人,知道这事后,马上亲自带着一支军队去前营驻扎,及时堵住了漏洞,好在昨天晚上也没突厥偷袭,没造成大的影响。” 既然没什么影响,全身仍然酸痛无比的陈应良也就懒得去操这个心——对于目前的谯彭隋军来说,别说只是失去四百来人的友军保护了,就是走了四千友军也没任何影响,所以陈应良随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并且要求袁天罡做一些准备,说自己吃完饭后要去拜访老前辈阴世师,感谢他的率众眷顾之情,顺便了解突厥军情,袁天罡答应,立即亲自去替陈应良准备答谢礼物。 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饱餐了一顿的陈应良还真的带着礼物去拜访了阴世师,已经从李渊营中回来的阴世师倒也没怎么和陈应良客气,很大方的收下礼物,并且还对陈应良嘘寒问暖,很是关怀了陈应良这个后生晚辈一通,也很快就接受了陈应良的伯父称呼。而当陈应良准备把话转入正题时,阴世师却抢先换了一副严肃面孔,低声对陈应良说道:“应良贤侄,有个问题,希望你对伯父说实话,你和李渊李大使之间,曾经是否有什么过节?” “有,还不小。”陈应良坦然答道:“具体什么过节,请伯父恕罪,小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和他之间过节不可能化解,这次我和他联手勤王护驾,联手可以,但是要我听他的命令不行!” 没想到陈应良回答得这么坦白,隋阴世师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半晌后才叹道:“难怪,难怪会出现那样的事,难怪……。” 叹罢,阴世师稍做犹豫,又突然问道:“贤侄,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李大使突然下令,让一支勤王军队连夜改变营地,全部驻扎到太原勤王军的营地内。” “知道。”陈应良点头,也是无比疑惑阴世师为什么要问这问题。 “那你又是否知道?那支勤王军队是那里来的?”阴世师又问道。 “不知道。”陈应良摇头了,忍不住好奇反问道:“伯父,那支军队是那里来的?” “马邑。”阴世师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支军队人数虽少,却全都懂得突厥话,熟悉突厥风俗民情,作战习惯,作用非常重要。因为南下突厥偏师切断,马邑太守王仁恭无法率领主力南下,就只好让他的副手郡丞李靖率领这两个团走山路南下,来这里为我们勤王大军提供帮助,李大使把这支军队全部收到了他的大营里,你这次就是想找一个懂得突厥话的通译都难了。” “呵。”陈应良差点没笑出声来,刚想得意说自己早有准备,却猛的跳了起来,大吼大叫道:“什么?李靖?昨天晚上被李大使调走那支军队的主将,是李靖?!” “不错,他就是马邑郡丞李靖。”阴世师点头,严肃说道:“他是什么态度,伯父还不清楚,但他是李大使的部下,李大使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陈应良目瞪口呆,半晌才在心里咬牙切齿的说道:“难怪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顺眼,原来这混蛋就是老李家在历史上的得力走狗啊!麻烦了,这家伙刚出现就站到了李渊那边,要是让李渊现在就发现了他是个军事天才,把他笼络过去,那我岂不是麻烦大了?” ………… 几乎同一时间的太原勤王军大帐内,正在与同宗下属李靖饮宴的李渊,恰好收到了陈应良去拜访阴世师的消息,听到这事后,李渊点点头并不说话,心里却在冷笑,暗道:“小匹夫,还知道会拉盟友,可惜,阴世师这个盟友帮不了你什么忙啊,既是老夫的直系部下,必须要听老夫号令,麾下精通突厥情况的人也全被皇帝带到了雁门被包围,帮不了你什么忙。” 暗笑过后,李渊又向对面的李靖举起了酒杯,邀请对面而坐的李靖共饮,李靖恭敬谢了,然后李渊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又放下酒杯后,方才向李靖说道:“药师,下午你去见一下陈应良,解释说你连夜移师是我的命令,你无法违抗,请他理解。” “下官遵命。”李靖恭敬答应,又问道:“大使,如果陈副使提出向我索要通译向导,下官如何回答?” “你就说通译由老夫控制,你只能争取向老夫替他求得几人。”李渊微笑说道:“还有,你可以向他表示,如果他需要,你随时可以亲自为他效劳,和他把关系处好,让他知道,你和老夫不是一路人,明白没有?” 李靖的眼睛中光芒一闪,然后才问道:“大使,你想让下官站到陈应良那边去?” “老夫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李渊笑笑,很坦白的说道:“老夫与他之间的过节,已经对你仔细说过了,他这次是来勤王,如果有机会整垮老夫,老夫相信他绝对不会错过。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老夫不得不做些准备,明白了吗?” 李靖点头,平静答道:“下官明白,请大使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拜托了。”李渊一拍李靖的手,按着李靖的手背微笑说道:“血浓于水,柴绍再是不肖,也是老夫的女婿。所以你放心,事成之后,老夫亏待不了你。” 李靖点头,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一丝有些狰狞的笑容。 第205章 更要提防 给阴世师的礼物倒也不是白送,经过一番交谈,人品不错的阴世师还是给陈应良提供了不少有用情报,让陈应良对这一次的敌人突厥队伍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也知道了这场大战困难之处与重要之处。 阴世师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情报显示,突厥方面的兵力具体数字尚未确定,但至少也在二十五万以上,其中主力队伍包围雁门城,由突厥可汗始毕亲自率领,偏师由始毕之弟阿史那结社率统帅,围困崞县,并负责与隋军勤王对峙,兵力大约五万余人,驻扎在崞县西南的原平一带,扼住了勤王隋军抵达雁门的咽喉,也堵住了通往楼烦、开阳的要道,迫使阴世师只能取道忻口勤王,无法从楼烦关这条道路直进雁门,同时也使得马邑太守王任恭的队伍也无法南下,所以隋军队伍想要救出隋炀帝,首先就得拔掉阿史那结社率这颗卡在咽喉上的钉子。 突厥的兵种构成方面,阴世师坦然承认,骑兵多得十分可怕,士兵几乎人人都有战马,那怕是攻城步兵,也是由骑兵下马担任,机动力十分强大,且擅长骑射,喜欢用集团冲锋的战术,先以狂风暴雨一般的弓箭射垮敌人,然后再发起近身肉搏,偶尔也会用重骑兵直接冲锋厮杀,但这样的情况出现很少,同时突厥野蛮人那点可怜的生产力也组建不起太多的重骑兵,所以阴世师建议陈应良务必要多备长盾,借以应付突厥的箭雨战术。 听阴世师介绍到这里,陈应良先是谢了阴世师的好意提醒,然后又问了一个颇弱智的问题,道:“伯父,小侄有个问题,突厥虽然地域辽阔,但物产不丰,气候环境也不适合种植粮食,始毕贼酋是怎么供养这么多的大军?竟然能带来二十五万以上的骑兵偷袭圣驾?” “你连这都不知道?”阴世师先是一楞,然后才解释道:“突厥的人口是少,但他们是兵民合一,成年男子全都是兵员,战时为兵,组军作战,闲时为民,畜牧为生,全国男子都是士兵,所以始毕贼酋出动二十五万军队十分容易,只要他愿意,更多的兵力他都能够出动。” “原来是这样。”陈应良点头,见阴世师不肯往下说,陈应良又犹豫了一下后,这才问道:“伯父,那么小侄再请问一句,你可曾探到,始毕贼酋这二十五万军队,有多少附离?又有多少控弦和多少拓羯?” 阴世师又惊讶的看了陈应良一眼,这才笑道:“小家伙,挺会装啊,连附离、控弦和拓羯这些词都知道,还敢说你对突厥军队不了解?” “只知道一些皮毛。”陈应良苦笑说道:“本来小侄想直接问你这个问题,但知道这点很难探察清楚,担心回答不出,让伯父尴尬,所以拐弯抹角的问一下伯父,伯父嫌小侄愚笨,不肯往下说,小侄就只好直接问了。” “在我面前,用不着拐弯抹角,有话就直接说,老夫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阴世师训斥了晚辈一句,然后才说道:“你说对了,我是不知道,伯父到楼烦上任没多少时间,对突厥的情况了解也很少,和你一样,只知道突厥的军队由三种兵员构成,始毕贼酋的亲军附离,相当于我们的战兵精锐,普通牧民称控弦,相当于我们的辅兵,拓羯是指胡人雇佣兵,多由昭武九姓胡组成,战斗力颇强,但是始毕贼酋这次带来的突厥军队中,这三种兵员各有多少,我确实还不知道。” 敌情如此不明,憋足了劲要在这场大战中表现一把的陈应良难免有些皱眉,好在阴世师又说道:“你可以去找李靖打听这些情况,他从大业元年开始就在马邑担任郡丞,对突厥情况了解最多,只要他肯帮你,你一定有收获。” 陈应良点头,也这才知道李靖竟然已经在马邑担任了十一年的郡丞,然后陈应良盘算了片刻后,又问道:“伯父,还有件事请你帮忙,你能不能给我弄到崞县、雁门这边的气候记录,越详细越好。” “气候记录?没办法,弄不到,雁门郡四十一城,除了雁门和崞县二城外,全都已经被突厥攻破,官府的地方记志恐怕早被烧成灰烬了。”阴世师顺口回答,又说道:“也许李靖能帮忙,在这里住了十一年,他也算半个地头蛇了,这方面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麾下有一个帮凶走狗叫妖孽袁天罡的陈应良大失所望了,但又无可奈何,只得赶紧谢了阴世师,然后告辞返回自己的营地,去检查军队的休整情况,阴世师也没挽留,仅仅只是把陈应良送出帐门——当然也没提起把漂亮女儿送给陈应良为妾的事。而陈应良这会也没兴趣去研究阴世师的漂亮女儿了,回营的路上脑海里翻来覆去,琢磨的全是关于李靖的问题…… “是否冒险笼络李渊一把?把他弄到手里,既可以获得一个独挑大梁的得力助手,又可以在这次勤王大战中取到重要作用,倒是可以一举两得,可他是老李的直系部下,昨天晚上又帮着老李切断了我的情报渠道,还干脆住进了老李的大营里,以老李的德行脾气,我如果去找李靖帮忙求助,还不得赶紧把李靖安插到我身边当二五仔啊?本来被老李刺探去一些军情也没什么,可老李如果心黑一些,利用这个李靖阴我,那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抱着这个复杂的心思,陈应良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军中,而经过一个晚上的安心休息后,谯彭将士的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疲惫情况虽然还很严重,却也不至于无法作战,陈应良检查了一番后觉得满意,便又命令拿出随军带来的火腿腊肉等物为将士补充营养,同时下令连续三天分发双份口粮,谯彭将士欢声大作,陈应良则在欢呼声中回到了中军大帐,与魏徵、袁天罡和马三宝、程咬金等文武心腹讨论军情。 一帮心腹到齐后,陈应良也没客气,马上就把自己与阴世师交涉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又把李渊故意调走李靖队伍是要让自己无法摸清敌情的目的说了,结果程咬金、秦琼和阚稜等武将一听都是大怒,无不大骂李渊人品卑劣,为了抢功连这么下作的事都做得出来。熟悉突厥情况的长孙无忌冷笑连连,魏徵却是有些糊涂,忙向陈应良问道:“副使,你要这一带的气候记录做什么?” “让袁先生研究这一带的气候特点,争取做到预测这一带的未来天气。”陈应良解释道:“突厥骑兵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骑射,但是在雨中作战,他们的弓弦就会被水浸软,无法射出箭矢,骑射威力大减,我们就可以乘机从容破敌,所以我想争取能在大雨中打一场大战。” 谯彭文武恍然大悟的同时,陈应良又叹道:“可惜,这一带的气候记录早就已经被毁了,雁门和崞县有记录拿不到,所以阴太守只能要我去找马邑郡丞李靖,说他或许能帮是我们的忙。” “陈副使,那你直接去找李靖帮忙不就行了?”秦琼疑惑问道。 “找李靖帮忙?找死差不多吧?”陈应良苦笑,说道:“我们这次抢在李渊前面的抵达忻口勤王,让驻扎在太原的他丢尽了颜面,他怎么可能还会让我们拿下更多功劳?李靖又是他的直系部下,知道我们需要李靖帮这样的忙,还不得马上给李靖升官加职、黄金美女的一起上,让李靖出面阴死我们啊?” 路上已经和李渊明争了一次的谯彭隋将全都点头,觉得以老李的小心眼和行事风格,确实不会错过这个往自军内部安插内奸的机会,同时也全都认为帮着李渊切断自军情报渠道的李靖已经不可靠,肯定已经站到了李渊那边。只有袁天罡表示自己将抓紧时间研究雁门这一带的气候特点,争取做到替陈应良预测近日天气,陈应良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只好点头答应。 也是凑巧,正当陈应良与谯彭众人一致认为李靖已经给李渊当了走狗时,帐外亲兵却突然来报,说是马邑郡丞李靖求见,陈应良闻报一楞,稍作犹豫后才点头同意接见,谯彭文武都提醒陈应良小心,陈应良则答道:“放心,想骗我,他还嫩了点,我自有主张。” 不一刻,已经和陈应良见过一面的李靖进到了大帐,向陈应良行下官之礼,陈应良很会装模作样的还礼,又让帐内亲兵给李靖安排了座位,然后才微笑问起李靖来意,李靖则按照李渊的指点拱手,诚恳说道:“不瞒副使,下官此来,是为请罪。” “李郡丞何罪之有?”陈应良故作惊讶的问道。 “昨天夜里,副使的大军正在休息时,下官率军值守前营,却突然率军离开,使营防出现破绽,险些酿成大祸。”李靖很爽快的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又拱手说道:“虽然此事是李大使亲自下令,下官被迫奉命而行,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但下官对此还是愧疚难安,所以特地前来请罪,还请副使原谅,理解下官的苦衷。” “原来是这件小事啊。”陈应良很爽朗的哈哈大笑,挥手说道:“没事,且不说没有造成任何后果,就算出了事也与你无关,你是李大使的下属,他的命令就是军令,你要是敢违抗,那可就是要人头落地了,我当然能理解你的苦衷。” 李靖慌忙道谢,同时仔细打量陈应良,陈应良知道他是在察言观色,判断自己是否真的信任于他,但陈应良也不在意,只是又微笑问道:“不过李郡丞,有件事能否打听一下,李大使昨天晚上为什么在夜里调动军队,把你的军队全部调到他的营内居住?” “李大使想利用下官的麾下队伍,间接控制所有勤王军队。”李靖的回答坦白得惊人,直接就点破了李渊的真正用心,又解释道:“下官虽然只带来了区区四百来人,但这些士兵全是久居边塞之人,每一名士兵都会说突厥话,熟悉突厥的各种风俗习惯,也知道突厥军队的作战特点,认识突厥的旗号队伍,个别人甚至还能写一些突厥文字,是所有勤王军队都需要的宝贵通译和向导,没有他们,来自南方的勤王军队就是聋子瞎子,李大使把他们攥在手里,就等于是间接控制了所有的勤王军队。” 听了李靖这番话,在场的谯彭众人难免都傻了眼,都没想到李靖会坦白到这程度,看向李靖的目光里全是惊疑,李靖却仿若不觉,又继续说道:“陈副使,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李大使应该是瞄上勤王军队总指挥这个职位了,他是山西河东慰抚大使,雁门郡是他的辖区,在他的辖区里作战,再加上他控制了通译队伍,就算没有皇帝的旨意任命,勤王诸军也只能公推他为总指挥了。” 又看了陈应良一眼,李靖露出些微笑,温和说道:“陈副使,你远在彭城,却抢先率领麾下主力赶到忻口勤王,让驻扎太原的李大使颜面扫地,将来解围之后,皇帝面前,李大使肯定要受些责备——所以,你的军队如果受他指挥,可就得小心一些了。” 谯彭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了,陈应良则板起了脸,打量了李靖半天,才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李靖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因为我是大隋臣子,大隋朝廷的官员,我必须要以勤王救驾为重。” 李靖这话让陈应良稍微动摇了一下,因为陈应良清楚记得,历史上李靖可是首告李渊谋反的主,还帮着大兴方面宰了李渊的许多儿子,一直到被押上刑场才变节投唐,勉强算得上一个大隋忠臣。所以犹豫了片刻后,陈应良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尽力帮你。”李靖坦然说道:“马邑队伍四百二十五人,最精通突厥语的人是我,能写突厥文字的人是我,最熟悉突厥情况的人也是我!下官没权力再派通译向导给副使你,但副使你如果信得过下官,下官愿意为你担任通译和向导,全力协助你勤王救驾。” “我当然信得过你。”陈应良笑得比平时更加虚伪,又问道:“不过,李郡丞,你是否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李大使可是你的直系上司,想要你人头落地,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我当然知道。”李靖点头,微笑说道:“但我不怕,陈副使你才十九岁,就已经官居十二郡讨捕副使,这次又首先率军赶到忻口勤王,成功之后,前途自然更加不可限量——下官在马邑苦寒之地吃风喝沙十一年,早就已经呆腻了,很想换一个舒服点的地方,为陈副使你效力。就是不知道,副使是否愿意给下官这个机会?” 陈应良万分犹豫了,象李靖这样的旷世奇才,说陈应良不想笼络恐怕连傻子都不信,可是李靖太聪明了,聪明的人难以摸到心思,当然也难以分辨忠奸,同时陈应良也非常清楚,自己的根基实在太浅,和李渊这样的关陇巨阀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就算自己可以拿出高官厚禄李靖,也肯定无法超过李渊开出的价钱,所以陈应良再是万分的动心,也很难立即相信李靖的诚意。 又犹豫盘算了片刻,陈应良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又自信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二五仔能够骗过自己这个两次卧底毒巢的超级二五仔,便咬了咬牙,离席到了李靖面前,稽首行礼,郑重说道:“李郡丞,倘若你能助我勤王成功,那么请放心,也请相信,晚辈一定不会辜负于你。” “我相信你。”李靖还礼,神情郑重得就好象发自肺腑一样。 与李靖秘密缔结了盟约,陈应良也不客气,立即请李靖帮忙弄到雁门关这一带的气象记录,结果让陈应良和谯彭等人大吃一惊的是,刚听完陈应良的要求,李靖马上就反问道:“副使,你想寻找气候规律,在雨天出战?” “你怎么知道?”陈应良脱口反问。 “突厥最怕雨战,雨水中弓弦变软,无法施展骑射所长,下官久居马邑,这点当然知道。”李靖坦然回答,又微笑说道:“副使,你算是找对人了,这东西你如果找别人要,别人一定会回答你说雁门四十一城已经沦陷三十九城,只剩雁门与崞县二城还被突厥包围,就算有也拿不到。但是你找到了下官,却是找对了人。” “李郡丞此言何意?”陈应良疑惑问道。 “副使远来,对本地情况了解不多,应该也还没来不及勘探具体地形。”李靖微笑解释道:“所以副使应该还不知道,忻口南面的秀容县虽隶属于太原郡,却和雁门、崞县等地一样,都被同样的两条山脉包夹,气候雨水基本相似,相差很小……。” “好,我马上派人去秀容。”陈应良大喜说道。 “不必了。”李靖阻止,又笑道:“秀容戴县令此前已经带兵来到了忻口勤王,他与下官小有交情,为了方便勤王大军作战参考,下官早已求得他的命令允许,派人去誊抄县中记载,取来了秀容一带去年与今年的雨水记录,那些记录抄件目前就在下官手中,下官晚上就给你送过来。” 陈应良闻言大喜,赶紧向李靖连连道谢,并请李靖尽快把气象记录送来,李靖一口答应,但又提醒道:“副使,雁门关这一带两山相夹,气候多变,天气很难预测,与秀容的气候也多少有些许差别,所以下官就算为你送来秀容的雨水记录,恐怕也很难帮上忙。” “没事,尽力而为吧。”陈应良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在现在是八月,雁门关这边几场秋雨是应该有的,我只要抓住其中一场秋雨就行。” 李靖点头,又见陈应良没有什么吩咐,也就告辞离去,同时还谢绝了陈应良让亲兵送上的礼物,说是待到为陈应良立功之后再受奖赏,坚决不收,陈应良也不勉强,只是亲自率领谯彭众人把李靖送出营地。而李靖走后,长孙无忌马上一个箭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低声问道:“兄长,怎么样?这个李靖主动投诚,是真是假?” “无法确定。”陈应良摇头,又脸色严肃的低声说道:“总之,对他,要利用,更要提防。” ………… 就这样,李靖很顺利的回到太原军大营向李渊交差了,一字不少的向李渊报告了自己与陈应良的交涉经过,并且直接指出陈应良索要雁门关一带的气象记录,是为了寻找最有利于隋军作战的雨天战机,李渊听后赶紧抬头看天,见夕阳下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如果再让陈应良抢先打一场胜仗,李大使的脸可就更没地方搁了。 稍微松了口气后,李渊这才问道:“那你觉得,是否应该给他?” “下官认为应该给。”李靖平静说道:“原因有二,第一,下官看得出来,陈应良还没信任我,我必须要表点忠心,才能让他真正相信。第二,雁门关这一带两山相夹,风向气候一日三变,即便是本地人也很难预测未来气候,那些记录给了他,也没有多少用。” “那就给他吧。”李渊笑着点点头,又拍拍李靖的肩膀说道:“努力,早想取得那个小子的信任,那小子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狡诈如狐,老夫很需要你取得他的信任。” 李靖再次点头,嘴角也又一次露出了笑意,小小有些狰狞的笑意。 第206章 放长线钓大鱼 对友善同僚陈应良一向就很讲信用,休整了一天两夜之后,尽管军队还在十分疲惫,但陈应良还是遵守了与勤王友军的约定,把旧营地还给友军,率领谯彭友军出营北上,在友军的前方十里处新建大营,很无私的顶在了最前方,直接站在了与突厥军队抗衡的最前沿。 对于陈应良的这个义举,以阴世师为首的小股勤王友军都是赞不绝口,称赞陈应良够朋友讲义气,也纷纷伸出援手帮助谯彭隋军建立营地,李渊率领的太原勤王军却是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屯兵在阴世师等友军的营地西侧,躲在谯彭隋军的后方安全地带,同时陈应良和李渊这两个最大的勤王军头目,也是仍然没有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都摆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架势。 李渊的态度陈应良并不意外,倒是突厥的动作让陈应良有些费解,从突厥斥候的活动情况来看,谯彭隋军抵达忻口战场的情况肯定已经被突厥那边知晓,可是一天两夜都过去了,突厥那边却没有任何的举动或反应,并没有利用陈应良远来疲惫的机会发起进攻,同时阴世师派出去的斥候也带来消息,说是突厥军队仍然没有停止对崞县的进攻,但又集中兵力于崞县以南,当道立营。 对此情况,陈应良和阴世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突厥军队是在轻敌大意,蔑视自军,打算先攻下崞县,切断隋军的勤王道路,从容攻破雁门拿下隋炀帝的首级,然后再掉过头来应付勤王隋军?还是想故作轻敌大意,引诱勤王隋军主动进攻,然后在突厥最擅长的野战中发挥骑射破敌?同时更因为对始毕可汗用兵风格不够了解的缘故,陈应良和阴世师都无法判断突厥军队的真正意图。 还好,当谯彭隋军紧张安营的时候,李靖又一次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打着给陈应良道贺和参观学习的招牌,光明正大的侦察谯彭隋军的营地情况,眼睛还专门往谯彭隋军的营地要害处瞟,偷看什么粮仓、马厩、暗哨、岗楼、瞭望台和将帅寝帐之类的关键设施,弄得正在立营的谯彭诸将火冒三丈,陈应良也多少有些不悦。可惜李靖却不知足,当看到谯郡隋军的后营工事修建得和前营一样坚固完善后,李靖还笑道:“难怪李大使在背后说副使多疑小心,把面向友军的后营也建得这么坚固,确实小心。” “没办法,我军营地距离友军有十里之遥,必须要小心一些。” 陈应良淡淡回答,然后赶紧邀请李靖到中军大帐中议事,李靖这才随陈应良返回中军,还在路上不断夸奖陈应良治军有方,立营严谨有序,不愧为大隋最新崛起的闪亮将星,陈应良随口敷衍谦虚,李靖却又突然说了一句,道:“就是右营有些薄弱,让出河滩避免山洪突然爆发,是个谨慎的选择,但是把河滩空间让出来后,却给了敌人迂回进攻的空间。下官觉得,那一带的驻军最好再增加一千人。” 惊讶的看了右营那边一眼,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军面向滹沱河的右营确实有些不足,为了避免山洪突然爆发波及营地,让出了太多的河滩地域,给了敌人迂回进攻的空间,却因为有滹沱河天险保护,在那里驻扎的军队比较少,敌人一旦四面围营攻打,右营那边最有可能被首先突破。心中暗惊之下,陈应良赶紧按照李靖的指点重新调整右营驻军,加挖一条壕沟小心保护,然后陈应良忍不住又看了李靖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难道是真心想要帮我?” 李靖让陈应良看不懂的地方还在后面,进了中军大帐后,没了外人在场,李靖又主动拿出了一道山川地形图交给陈应良,并解释道:“我之前亲手制做的地形沙盘,已经被李大使拿到了他的中军大帐中,好在我还亲手画了一副山川地形图,副使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使用。” 接过了李靖呈上的地图打开一看,陈应良发现这是一道非常详细清晰的山川地理图,画明了从秀容到雁门关的大小道路,宽窄远近,又标注了沿途各地山峰的高度方圆,河流宽度与各处水源溪流,凭借此图完全可以立即制造一个新沙盘,陈应良心中难免更是疑惑不解,更加无法判断李靖的真实意图。末了,陈应良只能是把地图交给大行家袁天罡鉴别真假,然后向李靖恭敬道谢,李靖则大笑着说不必客气,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李靖这个人后,为了继续试探他的投靠诚意,也为了弄清楚心中的另一个疑惑,陈应良干脆向熟悉突厥情况的李靖问起突厥军队为什么还在继续攻打崞县的原因,李靖则是连想没想一下,顺口就答道:“突厥按兵不动,当然是为了切断我们援军的北上勤王道路。突厥偷袭圣驾未成后又围攻雁门,欺的就是我们大隋的援军一时难聚,时间对突厥而言十分宝贵,攻下崞县可以赢得缓冲,迟滞我们勤王军队的进兵速度,为他们攻下雁门争取时间,南下抵御我们的援军只会浪费时间,始毕贼酋虽然是化外蛮夷,这点轻重缓急却还分得清楚。” “可我们的援军已经陆续抵达了啊?”陈应良追问道:“突厥就不怕全力攻打崞县,后方露出破绽,被我们从背后捅上一刀?” “突厥不怕。”李靖回答得很快,答道:“原因有二,第一,突厥仰仗骑射优势,觉得野战无敌,不怕我们进攻。第二,下官说句实话,副使可别介意,你这点兵力,突厥还有些不放在眼里,自信能够两面作战而两面取胜,所以才敢一边攻城,一边当道立营。” “突厥就这么自信?”陈应良有些冷笑。 “突厥有这自信。”李靖点头,笑着解释道:“大隋与突厥已经十四年未曾发生大规模战事,此前几次打败突厥的大隋名将如杨素、史万岁和长孙晟等人,都已先后故去,突厥那边对此也有所了解,觉得这些宿敌既然已死,中原已无能够打败突厥之人,有此心思,五万突厥蔑视副使你的两万步兵,自然毫不为奇。” 陈应良有些将信将疑,总觉得李靖的分析有些不靠谱,突厥军队不应该这么轻敌大意。李靖则看了陈应良一眼,又淡淡说道:“陈副使,下官刚才已经说过,大隋和突厥军队已经十四年未曾发生大战,能够让突厥畏惧的大隋名将也已经尽皆故去,你如果能够抓住突厥轻敌大意的弱点,抢先打一个胜仗,下官可以保证,突厥军队那边一定会马上记住你的名字,雁门之围的突厥主力,也必然要分兵南下,皇帝陛下面临的压力,也将立即大减。” “李郡丞的意思是,建议我尽快发起进攻,先打一个开门红,让突厥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全力围攻雁门城?”陈应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正是如此。”李靖大力点头,神色还很坚决。 听到这话,不要说生性奸诈多疑的陈应良了,就是旁边的魏徵和袁天罡等比较厚道的人,看向李靖的目光中也难免尽是猜疑,无不怀疑李靖是帮着李渊坑害自军,怂恿自军正面强攻突厥军队,借突厥军队的手重创谯彭隋军。 仿佛是没有看出陈应良等人的猜忌狐疑,李靖又从袁天罡手里讨还了地图,又说道:“当然,下官也不是想劝陈副使出动所有军队正面强攻,和突厥正面硬碰硬,下官建议,副使不妨利用我军步兵擅守之长,以计破敌。” “如何以计破敌?”陈应良赶紧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隋唐第一名将李靖到底有什么高见。 “副使,请看这里。”李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突厥大营的正东面,崞县城池的东南面,有一处高原叫做子干原,原上地势相当开阔,水源也很充足,可以屯兵驻守,副使若是派遣千余步兵从山后小道上山,抢占这座子干原,那么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突厥大营,然后副使你再出兵攻打突厥大营正面,那么突厥军队必然出营迎敌,副使再将他们诱到营地远处,你驻扎在子干原的步兵就可以乘机奇袭突厥营地,必获大胜!” 仔细听了李靖的战术,再仔细看了地图,陈应良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因为李靖这个战术实在有些荒谬得可笑,子干原与突厥的屯兵地相距不到五里,突厥不可能不在原上布置哨探值守,而隋军步兵走山后小路上山,道路不仅漫长得多,一旦被突厥哨探发现,突厥军队不仅立即可以上山抢占子干原,还可以马上出动骑兵包抄,切断隋军步兵的下山道路,到时候有多少步兵上山死多少,几乎没什么生存希望。 鼻子气歪归气鼻子气歪,该有的风度涵养陈应良还是有的,很恭敬的向李靖拱手道谢,表示自己会慎重考虑李靖提出的战术,李靖也很满意陈应良对自己的言听计从,然后又借口要回去侍侯李渊,拱手告辞,陈应良则懒得再送他,打发了两句话就让他走人,李靖谢了,然而在出帐的时候,李靖却又回头说道:“副使,下官提出的战术,绝对可行,望你三思。” 陈应良很有风度的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仔细考虑,李靖这才满意的离去,结果李靖前脚刚走,陈应良就马上骂开了,“操!这王八蛋到底是什么居心?怎么出这样的馊主意给我,他是真心想要投靠我,还是想帮着李渊坑我一个首战必败啊?” 陈应良的几个参谋袁天罡、魏徵和长孙无忌对军事战术都不是很擅长,听陈应良这么骂当然都有惊讶,忙问详细,而当陈应良指出了这个战术的荒谬之处后,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也马上来了火气,一起大骂李靖不安好心,摆明了是想帮李渊坑自军。性格正直的魏徵也难得有些不悦之色,怒道:“此贼居心叵测,果然不安好心!刚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先说什么利用我军步兵的擅守之长施计,结果却是安排我军步兵偷袭突厥大营,如此自相矛盾,也想瞒过我军?” “是啊,摆明了不安好心!”袁天罡飞快接过话头,怒道:“偷上子干原的山后小路,还是位于滹沱河以东,我们如果上当出兵,那就是前有山旁有水,后有突厥军队包围,死锝不能再死!建议我们这么用兵,不如叫我们自己挖坑埋自己还方便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袁天罡这番气话,陈应良猛的回过头来,飞快问道:“袁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前有山?旁有水?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指滹沱河。”袁天罡拿起地图,指着那条偷上子干原的山路说道:“这条山路,位于滹沱河以东,我们的军队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打,那就是前面有高山阻拦,旁边有滹沱河河水拦路,后面有突厥包抄,死得不能再死。” 陈应良有些呆住了,慌忙接过了地图仔细查看,又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有些疑惑了,道:“难道李靖是在故意试探我?想看看我到底是浪得虚名,还是有真才实学?” “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长孙无忌赶紧问道。 “他的战术可行,只是没说完整。”陈应良答道:“我们只要把他的战术稍作变动,就肯定能够首战必胜。” “如何变动?”袁天罡和魏徵等人赶紧问道。 “让我们偷袭子干原的队伍,担任佯兵诱敌的任务,引诱突厥包抄合围我们的偷袭队伍。”陈应良解释道:“然后我们再用主力背后突袭突厥的包抄之兵,那么突厥的包抄队伍就会面临前有山旁有水的窘境,无法发挥骑射所长,只能是被我们堵在狭窄区域内围殴,而且突厥想要迂回包抄就肯定是出动轻骑兵,我们就可以用重步兵近战所长,狠击突厥的轻步兵守弱之短,取胜易如反掌!” “那我们上山担任佯军的步兵怎么办?”袁天罡赶紧问道:“还有,突厥从子干原西面直接上了山,居高临下对我们的威胁也很大啊?” “我们的佯军可以派轻步兵去,能战就战,不能战也可以走其他小路下山。”陈应良解释,又说道:“至于突厥从子干原西面上山的队伍,更不用担心,下了马的突厥战斗力至少减三成,山路上作战的突厥罗圈腿,战斗力至少减五成,只有给我们虐的命!” 袁天罡和魏徵等人面面相觑了,然后长孙无忌惊讶的说道:“兄长,既然李靖的这个战术完全可行,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偏要只说一半?” “应该是在考验我,看看我是否有没有值得他追随资格。”陈应良答道:“不然的话,以他之能,说不出前后自相矛盾的话,后来他又提醒我三思,摆明了就是想试探我是否会尊重他的意见。” “这么说来,倒是有这个可能。”长孙无忌点头,说道:“他是李渊的直系下属,觉得怀才不遇想要放弃李渊投奔我们,等于是拿他自己的脑袋冒险,是得试探一下兄长你是否真有才学与李渊抗衡,更得试探一下兄长你对他的态度。” 陈应良点点头,颇为认同长孙无忌的判断,却又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对劲,就象李靖的意图未必就完全如此一样,以己度人之下,陈丧良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莫非说是,放长线,钓大鱼?” 又权衡利弊了许久后,陈应良这才定了决心,吩咐道:“安排几个斥候,先去侦察一下偷上子干原的后山道路地形,掌握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采用此计。被突厥哨探察觉不要紧,让突厥知道我们在打那条山道的主意更好。” ………… 谯彭隋军的斥候奉命出营去探察那条山路的同时,李靖也重新回到了李渊的太原军大营中,和上一次一样,李靖又把自己和陈应良交涉的结果详细禀报给了李渊,并且还如实交代了陈应良对后营同样重视,还有自己向陈应良献计的详细内以及陈应良的反应。 听到陈应良也很重视后营的报告,李渊当然是骂了一句脏话,知道关键时刻故意不救友军的打算已经落空,再听了李靖的献计内容后,李渊顿时笑了,道:“药师啊,你这主意可真够馊的,就不怕陈应良小贼一眼看出你不怀好意,故意让他去子干原送死?对你失去信任?” “无妨,下官又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让他自己去猜。”李靖微笑说道:“大不了就是让他觉得我也不是很信任他,需要试探他对我的招揽诚意,反正我给他的地图和雨水记录全是真的,指出突厥目前轻敌,建议他尽快出兵取胜,也是正确建议,他最多就是觉得我的用计水平不行,对我不会有太多怀疑。” “那你为什么不建议他直接正面进攻?”李渊微笑问道。 “那小子太狡猾,建议他正面强攻,他肯定明白下官是想借突厥的手消耗他的实力。”李靖如实回答,笑道:“所以下官只能执行大使你的第二套方案,故意用云里雾里的话,给他献上了一条必败之策,彻底混乱他的思绪。如此一来,他用我的计偷袭是死,正面进攻是和突厥两败俱伤,取胜极难,按兵不动可以让大使你争取到后军抵达时间,更无法向朝廷和皇帝交代,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够得他头疼。” “做得好。”李渊笑着点头,道:“老夫也不要太长时间,只要你能把他彻底绕糊涂,三天之内按兵不动,那么三天后老夫的主力就能抵达忻口,到时候老夫的兵力强盛过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挑起勤王总指挥的重担,不必再担心这个小子耍什么花招了。” 李靖含笑点头,谢了李渊的夸奖,兴致正好的李渊却又说道:“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夫适才收到快马传书,老夫的次子李世民与爱婿柴绍,也已经加入了左屯卫的勤王大军,正在向着忻口这边迅速赶来,你听了他们和陈小贼的恩怨后,不是很想见见他们吗?到时候我让你和他们认识,你们要好好相处,齐心协力共同辅佐老夫勤王救驾,事成之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了你。” “二公子和柴公子也来了?”李靖先是一楞,然后顿时露出了开心笑容,狞笑道:“那可太好了,他们也来了,岂不是可以亲眼看到大使你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李渊微笑点头,笑容和李靖一样的狰狞。 ……………… 不出陈应良所料,当天下午,前往子干原后山小路侦察情况的谯彭隋军斥候,果然被突厥军安排在子干原高地上的哨探察觉,然而这些突厥哨探却没有打草惊蛇,撵走谯彭隋军的斥候,按照始毕可汗之弟阿史那结社率的命令,故意放任隋军斥候侦察完了地形返回,同时向阿史那结社率飞报此事。 “该死的中原蛮子,果然在打子干原的主意。”得报此事,阿史那结社率先是骂了一句脏话,又冷笑道:“来吧,喜欢打子干原的主意就尽管来吧,我们突厥大军不能在山上屯兵,可我们却不怕你们来子干原屯兵。” 冷笑过后,阿史那结社率立即命令在子干原加派双倍斥候,并在子干原以西的山坡上建立烽火台,要求一旦发现隋军队伍从后山小路偷上子干原,就立即点火放烟报警! 第207章 害人终害己 又是一天多时间过去,靠着阴世师等勤王友军的倾力相助,谯彭隋军的营地顺利立定,同时军队的疲惫情况也得到了极大缓解,基本恢复了战斗力,如何打一场胜仗替隋炀帝分担压力的重要问题,也放到了陈应良和谯彭隋军的面前。 陈应良一度寄希望于出现对隋军作战有利的雨水天气,然而谯彭隋军抵达忻口后连续三天都是大晴,没有半点象要下雨的迹象,同时仔细研究了李靖提供的秀容气象记录,又仔细观察了天象星文,袁天罡也很无奈的告诉陈应良,说是除非风向出现大变,否则雁门关这一带不会下雨,而何时风向会出现改变,妖孽如袁天罡也无法判断。 还好,陈应良也没有把筹码全部押在雨天作战上,听到袁天罡的报告也不气馁,稍一盘算后又邀请了除李渊外所有的勤王军统帅过营,共同商议携手出兵与突厥交战的事宜,然而让陈应良颇失望的是,这些勤王友军对自己虽然十分友好,对自己的实力却不是十分信任,除了阴世师外竟然没有一支勤王友军表示愿意与陈应良联手进攻,全都是力劝陈应良坚守待援,等到更多的勤王友军抵达后再携手进兵,不要冒险出战以鸡蛋碰石头,削弱了勤王军队刚刚具备的自保之力。 即便阴世师也是如此,虽说阴世师表态愿意帮助陈应良进兵作战,却又力劝陈应良不要发起太大规模的进攻,最好是先打一场小规模的前哨战,先拿下一场小胜,分散突厥军队的注意力,等待后续援军大量抵达后,然后再考虑发起决战。 以阴世师为代表的勤王友军这么劝说没有私心,这点陈应良非常清楚,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实力不足,也多少有些畏惧数量二十五万的突厥铁骑,反对自己发起进攻是一片好意。但这些好意陈应良却不能领受,因为陈应良既不想落下畏敌避战的骂名,也多少有些瞄上了勤王军队总指挥的位置,想要先打一个胜仗建立威信,将来就算争不到勤王总指挥这个位置,在推举心仪统帅的时候说话也有些分量——陈应良可不想让李渊一手遮天。 鉴于这些原因,送走了勤王友军诸将之后,陈应良又盘算了许久,终于还是一拍案几,吼道:“娘希匹!他们不打我打!吹号,升帐,我要点将发兵!” 亲兵领命出帐吹号,召集陈应良麾下的武职走狗到大帐听令,旁边的长孙无忌却是万分担心,小心问道:“兄长,你考虑好了没有?这一仗如果不能旗开得胜,那我们的军心士气不仅会受到重大影响,你在勤王友军中的威信也就全完了啊。” “必须得赌一把了。”陈应良恶狠狠说道:“我如果不赶紧打一个胜仗,等李渊的主力军队一到,我们就马上会被李渊压下去,到时候李渊要求众人推举他为勤王军队总指挥,我们拿什么反对?必须得打,打一场胜仗拿到话语权,这样才能堵住李渊的嘴!” 长孙无忌点头,也知道自军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得让陈应良冒险赌博一把。而陈应良稍一盘算后,又向长孙无忌问道:“对了,刚才马邑郡丞李靖说话没有?我忙着去和别人交涉没注意到他的情况。” “李靖?”长孙无忌仔细回忆,片刻才摇头说道:“应该是一直没说话,至少我没听到他有发言。” “没说话?为什么会没说话?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陈应良益发的觉得自己看穿李靖,不明白这个未来的大唐战神到底是什么打算,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还是打算拿自己做为他在李渊面前的晋身台阶? 这时,谯彭诸将已经陆续赶到大帐侯命,陈应良也只能是先把李靖的事放到一边,着手安排出兵,鉴于敌情不是很明了,陈应良也没敢冒险用新的战术,采纳了李靖拐弯抹角给自己献上的诱敌之计,安排张笛率领一千轻步兵担任诱敌任务,从滹沱河以东的后山小路偷上子干原,引诱突厥轻骑渡河包抄;自己则率领马三宝与阚稜二将,率领六千精兵尾随其后,攻击突厥包抄队伍的背后,秦琼和程咬金二将率领骑兵再尾随其后,担任预备队并预防万一。其余诸将则留守大营,听从袁天罡和魏徵的命令,精通突厥语的长孙无忌也随陈应良出征。 因为陈应良之前用计无有不应的缘故,听到了陈应良的安排布置后,谯彭诸将倒是毫不犹豫的听令唱诺了,陈应良本人反而有些心虚,又说道:“诸位将军,这是我们的勤王第一仗,也是我们中原的队伍与突厥军队第一次交战,你们务必要做好打一场苦战血战的心理准备,千万不能有任何的轻敌大意,但也不能胆怯畏战,畏敌如虎,明白没有?” “明白!”谯彭诸将整齐唱诺,陈应良点点头,又交代担任诱敌任务的张笛务必要小心谨慎,提防来自山上山下的敌人包夹,还允许张笛在必要时解散队伍,让士兵化整为零脱离战场,张笛答应记住,陈应良这才下令散帐,让诸将立即回营准备,下午酉时起依次出兵北上,夜间在路上渡过滹沱河,以免突厥斥候察觉。 既然是友军,再怎么的老死不相往来,谯彭隋军这边的备战动作还是瞒不过太原军斥候的眼睛,同时参与了勤王首领会议的李靖,也把陈应良召开会议的情况如实禀报到了李渊的面前,李渊闻报冷笑连连,也不做任何动作,只是命令斥候继续探察谯彭隋军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报告。倒是李渊的宝贝侄子李孝恭有些担心,说道:“叔父,陈应良这小子独自出兵,如果真打了一个开门红怎么办?” “就凭他?”李渊有些不屑,但还是有些担心,又稍作盘算后,李渊吩咐道:“这样吧,陈应良小子出兵后,你也带一千步兵北上,他如果取胜,你就冲上去抢功劳,他如果与突厥僵持不下,你就借口助战加入战场,然后与突厥一触击溃,带着军队马上逃回来,高喊逃命口号,动摇他的军心士气,明白了没有?” 李孝恭狞笑答应,立即下去准备,李靖则向李渊拱手笑道:“大使妙计,战场之上,确实没有友军临阵崩溃更能打击军心士气的了。阴了他陈应良小子,还让他无话可说,果然高明。” 李渊笑笑,说道:“老夫倒也不是故意阴他,是这小子太过贪心不足了一些,抢在老夫前面抵达忻口勤王就算了,还想抢在老夫前面立功取胜,真要让他得手,老夫的老脸就更没有地方搁了。所以说,不是老夫故意整他,是他自找,逼着老夫这么做。” 李靖点头附和,笑得和李渊一样开心。 ……………… 就这样,下午酉时正,张笛率领的一千轻步兵率先出营北上,沿着滹沱河赶往崞县战场,半个时辰后,陈应良亲率步骑主力出营,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尾随着张笛的队伍北上,而李渊收到斥候探报后,也没急着让李孝恭的队伍出兵帮倒忙,一直到了戌时过后,再三确认了陈应良没有后续兵马,李渊才命令李孝恭的队伍出击,并要求李孝恭的队伍缓缓北上,千万不要冲得太快,反被陈应良顶在前面当炮灰,因为亲戚家的各种事恨陈应良恨得蛋疼的李孝恭答应,果然采取了缓缓北上的策略。 李渊这么做当然是好心办了坏事,天色刚黑后,沿着滹沱河北上的张笛队伍,立即在事先勘探好的水流缓慢处渡过滹沱河,打着火把北上去吸引突厥斥候注意,并且还故意多打旗帜火把虚张声势,陈应良率领的主力队伍,则在下游的另一处渡口搭起浮桥渡河,不打火把,只借月色北上,慢慢尾随张笛队伍赶往对自军有利的既定战场。而为了保险起见,陈应良不仅让军队在渡河时尽量不暴露,还把渡河痕迹和浮桥都全部毁灭,结果这么一来………… ………… 与此同时,打着火把大摇大摆北上的张笛队伍,也成功吸引了突厥斥候的注意力,突厥士兵将消息飞报到了阿史那结社率的面前后,早就防着隋军步兵抢占子干原的阿史那结社率顿时冷笑,赶紧又问隋军的兵力数量,报信斥候如实答道:“天黑距离远,无法判断数量,但是从旗帜火把的数量来看,兵力肯定不少。” “来得越多越好,想欺负我们突厥铁骑不擅长山地战,做梦!”阿史那结社率冷笑,然后命令三千突厥士兵立即出营上山,抢占近在咫尺的子干原高地,守住后山路口居高临下猛击隋军登山队伍,又命令三千轻骑立即出营,取道王家沟小路南下,渡过滹沱河抄袭隋军背后,与提前抢占子干原的突厥步兵上下夹击隋军。 迂回包抄的任务被结社率交给了爱将咄苾,要求咄苾尽力杀光所有偷上子干原的隋军士兵,把尸体堆成京观,让隋军队伍不敢再窥视这个对突厥军队威胁颇大的战术要地,咄苾狞笑着答应,立即领兵出营而去。然后颇有些战术头脑的结社率仔细一盘算,又安排了三千突厥骑兵出营,在平坦宽敞的官道两侧埋伏,提防隋军兵分两路,一路偷上子干原,一路来偷袭突厥营地,直到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后,结社率才睡回躺着女人的被窝里,一边享受突厥抢来的民间女子,一边耐心等候报捷佳音。 ………… 下面还是来看看陈应良这边的情况吧,尽管下定了决心要抢去勤王作战的头功,也从李靖自相矛盾的话语中琢磨出了真正正确的战术,但实际上陈应良对这一战仍然还是没有太大把握,因为陈应良对突厥军队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一些,甚至都还没有亲眼见到过突厥军队究竟如何作战,一切都是听旁人的描述和介绍,对敌人的了解不足,陈应良当然也就不敢象平时那么自信。 除此之外,陈应良对李靖所献的计策也十分担心,因为李靖并没有详细指点陈应良究竟该如何打,以偷袭步兵做为诱饵完全是陈应良自己脑补所得,陈应良当然也不敢确定李靖那些云里雾里的话,究竟是在暗示自己这个战术,还是在故意误导自己,帮着李渊给自己弄一个首战大败,连一贯得心应手的计策陈应良都不敢保证成功,对于首战必胜陈应良自然更没把握。 顺便说一句,如果不是考虑到滹沱河以东的地形对隋军作战太过有利,进攻撤退都十分方便,陈应良几乎都打算不听李靖的馊主意,采取其他策略争取首战获胜。 再怎么没底气也没办法,军队都已经出动了,陈应良就算想后悔也晚了,所以陈应良也只能是提心吊胆的带着六千精锐尾随张笛队伍北上,一边喂着蚊子一边祷告战术能够成功,还好北上路上倒是一路顺利,隋军主力很快就来到了预定战场的边缘,埋伏在了子干原后山小道南面八里外的隐蔽处,继续喂着蚊子等待战机出现。 打着火把北上的张笛队伍已经到子干原的后山脚下,可是子干原高地上和滹沱河西面仍然还是静悄悄的,不见半点异常,见此情景,已经算是老于沙场的陈应良和谯彭将士倒是还有些耐心,第一次跟着陈应良上战场的长孙无忌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低声问道:“兄长,怎么还没看到突厥蛮兵?你不是说,突厥那边肯定会对子干原十分重视吗?” “急什么?”陈应良没好气的呵斥道:“这才刚开始,突厥又不是傻子,当然要等我们的军队上到半山腰才会露面,这样才能把张笛他们前后合围,现在就打草惊蛇,让张笛跑啊?” 长孙无忌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才闭上嘴巴陪同陈应良等待,陈应良则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下,眺望着远处的张笛队伍火光,心中忐忑难宁,也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暗道:“老天保佑,只要能把突厥军队引来偷袭成功,我就发誓不打阴世师闺女的主意。” 皓月当空,蝈蝈在近处的草丛里不知疲倦的叫唤,张笛率领的诱军在远处慢慢向山上攀爬,逐渐接近山腰,可山上和滹沱河仍然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啸,河水滔滔。见此情况,到底还年轻的长孙无忌忍不住又向陈应良问起当然的问题,陈应良再次要求他闭嘴耐心等,心里则说道:“上天保佑,这一战只要能成功,我发誓不打裴翠云的主意。” 夜风把陈应良吹得有些打哆嗦,张笛率领的诱军也已经登上子干原的中上部,可山顶上还是保持安静,滹沱河的西岸也仍然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发现突厥骑兵渡河的迹象,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要说长孙无忌更加沉不住气,陈应良身边的谯彭将士也开始担心了,纷纷问陈应良突厥是否根本就没有包抄合围的行动?不然的话现在早就应该开始渡河了啊?陈应良则是欲哭无泪,心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我又没有和突厥交过手,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否一定会中计?” “干脆我连木兰都不要了!”陈应良一咬牙一横心,又在心里说道:“只要这一战能成功,木兰那只母老虎我也不要了!” “兄长,可能是突厥来了!”长孙无忌突然开口,沉声说道:“注意听,前方有鹰叫声,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突厥喜欢用鹰叫声代替暗语,在黑夜中互相联络!” “真的?”陈应良大喜,赶紧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老鹰的叫声,还是长短不一有节奏的鹰叫声,十分象是有人在模仿鹰叫声发出信号。 “是有鹰叫声。”马三宝凑上来,然后又低声说道:“可是不对啊,滹沱河那边毫无动静?突厥是怎么过的河?” 听到这话,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猛的想起了李靖送给自己的那幅地图,忙低声说道:“王家沟小路!王家沟那条小路是在滹沱河的河谷中,那里肯定有渡口,突厥肯定是在那里渡了河,直接摸到了山下,所以滹沱河西岸才毫无动静!” 说到这,陈应良还猛的一拍自己的额头,低声懊恼道:“我怎么忘了那条小路?突厥要包抄合围张笛,走官道必须要经过我们的斥候巡防区,绕过高山才能包抄迂回,很容易被我们察觉,只有走王家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张笛的后方,李靖还在地图上注明了这条小路骑兵可行,我怎么就偏偏给忘了?” “呜——!咚咚咚咚!” 陈应良懊恼的话还没说完,子干原山顶上已然是号角长鸣,战鼓大作,同时还火把四起,出现了无数手打火把的突厥士兵,而与此同时,隋军队伍的正前方,也突然亮出大量的火把,无数突厥骑兵出现在火把光芒中,打着火把在山下来往奔驰,怪叫挑衅,还真被位于山腰处的张笛诱军前后合围。 “老天爷,刚才我是没想起王家沟那条小路,所以我刚才说的话不算,阴世师的漂亮女儿和翠云、木兰我都保持权力不变!” 飞快咽回了自己刚才在心里发的誓后,陈应良站了起来,喝道:“全体准备,听到号令,立即全军突袭,杀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沿着官道缓缓北上的李孝恭队伍,也终于听到了子干原山顶上的战鼓号角声,看到滹沱河东岸的山上火光大作,李孝恭当场就傻了眼睛,脱口惊叫道:“怎么在西岸?陈应良小贼,啥时候跑到滹沱河西边去了?” “咻——!咻咻咻咻咻——!” 更让李孝恭傻眼的还在后面,他的惊叫声还没叫完,道路两旁已然传来了蜜蜂展翅一般的弓弦嗡鸣声,无数的羽箭破空飞来,呼啸着铺天盖地的落到李孝恭的队伍头上,倒霉到了极点的太原隋军措手不及,顿时被射得死伤惨重,李孝恭大惊失色,惨叫着有埋伏,立即带着军队掉头撒腿就跑,早已在埋伏在这里的突厥骑兵则争先恐后的从埋伏处杀处,怪叫着冲锋追杀,不断把羽箭抛射到太原隋军的头上。 “这……,这怎么可能?”李孝恭彻底的欲哭无泪了,“怎么会有埋伏?怎么会是我们中埋伏?你们这些突厥不去伏击陈小贼,跑来伏击我干什么?我是来帮你们的啊!” 第208章 首战告捷 “擂鼓,全军进攻!杀——!” 早已做好一切准备的隋军队伍转眼间就结成了冲锋队形,打起了数量众多的火把,陈应良拔出横刀刀指前方,亲自大吼颁布进攻命令,六千谯彭隋军精锐立即一起发足冲锋,狂吼大叫着杀向对面敌人。担任先锋仍然是谯彭隋军中最能打硬仗的阚稜队伍,陈应良亲率中军大队,马三宝率领轻步兵担任后军,三军齐进,势如奔潮。 包抄袭击敌人的背后,结果自己的屁股背后却突然冒出来一股敌人,换成那支军队都会有些慌乱,突厥骑兵也不意外,上到主将咄苾下到普通士兵都一度有些慌乱,好在咄苾也算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主,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后,咄苾立即下令全军反击,杀散从被后冲来的隋军,命令传达间,三千突厥轻骑很快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叽里呱啦的怪叫着夹马反冲,还不用命令就纷纷拉弓搭箭,把箭雨抛射到隋军先锋阚稜队伍的头上。 突厥的骑射箭雨这次算是遇到了克星,阚稜本来就擅长率领重步兵,这次出战以弓箭见长的突厥当然是人人披上重甲,这些重甲还又都是隋炀帝当初奖励给陈应良的上等好,精美坚固,羽箭几乎无法射穿,所以突厥的羽箭虽然猛烈连绵,密集的箭雨也把隋军重步兵的铁甲射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却只有很少的隋军士兵被射伤射倒,专克骑兵的陌刀队这才得以保持密集横队整齐推进,而随着两军对冲的迅速互相靠近,隋军陌刀队也终于和突厥骑兵撞在了一起。 陌刀之所以能够克制骑兵,关键就在于陌刀那达到一丈的可怕长度,锋利双刃刀尖斜举向前,第一刀就能轻松戳中骑在马上的骑兵,彻底抵消敌人骑兵的居高临下优势,夜间初次与大量装备陌刀的谯彭隋军队伍交战,准备不足的突厥顿时吃了大亏,两军刚一相撞,隋军高举向前的陌刀立即戳穿戳倒了好几十名突厥骑兵,接着陌刀上下劈砍,横扫斜削,又把不少突厥士兵劈砍下马,难听恶心的突厥士兵怪叫惨叫不绝,队伍出现混乱。 突厥骑兵到底还是比较骁勇善战,猝不及防下吃了亏并不灰心,又奋力挥舞弯刀马刀来与隋军士兵厮杀,两军接触带人喊马嘶,杀声如雷,鲜血飞溅,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战斗十分激烈。而随着激战的逐渐展开,突厥骑兵这才十分吐血的发现,自军的装备和隋军装备差得简直不是一点半点,自军的马刀弯刀砍在隋军身上,除非砍中要害,否则全都是被隋军重步兵身上的盔甲弹开,砍得火星乱串刀口卷刃,对隋军重步兵的伤害却几乎没有。 与之相反的是,隋军士兵的锋利陌刀只要砍中刺中突厥士兵,却可以轻而易举的砍破刺穿突厥骑兵身上的单薄皮甲,一旦砍实刺重,突厥轻骑兵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没有任何防护的战马更惨,一旦挨刀那就是轻则定伤,重则要命,许多突厥骑兵都因为战马受伤人立,摔下战马被活生生的踩死踏死。更因为装备悬殊的缘故,两军近战,隋军陌刀队稳占上风! 陈应良的一双三角眼一直在紧紧盯着战场,紧张观察着交战情况与突厥军队的具体战斗力,即便自军占据上风也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倒是亲兵队长三狗子凑了上来,低声询问陈应良是否动用火药武器?陈应良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藏着一个应急法宝,不过鉴于战况有利,陈应良很快就摇头说道:“不必动用,留下来给突厥主力一个惊喜,今天晚上能不用,就最好不要用。” 也确实不必动用火药武器,装备精良的隋军重步兵已经足以控制局势,在如墙推进的隋军重步兵面前,突厥骑兵毫无办法,只能是拼命的以弓箭射击,可是作用仍然还是不大,根本无法射乱射垮隋军重步兵,阚稜仍然还在率领着重步兵高歌猛进,把对面突厥杀得人仰马翻,怪叫震天。见情况不妙,咄苾只得赶紧改变战术,命令骑兵队伍迂回包抄,躲开隋军重步兵,来奔袭隋军的侧翼。 前面说过,陈应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仍然敢发起这次战事,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一带的地形对隋军队伍太过有利,左面的滹沱河有效保护了隋军左翼,突厥队伍背后的山林也极大的限制了突厥军队的迂回空间,迫使咄苾只能率军迂回来攻打隋军右翼,还因为空间不足的缘故无法发挥冲锋优势,同时陈应良自然也早就在中军右翼布置了一定数量的重步兵,突厥骑兵迂回杀来,隋军队伍先以弓弩射击,然后再用重步兵顶上,大枪长矛猛刺马上骑兵,横刀战斧专砍马腿,照样没给突厥骑兵冲散隋军队伍的机会。 阚稜麾下的重步兵确实移动比较缓慢,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动力,阚稜一声令下后,陌刀队立即掉头转向,也来了一个迂回包抄,大步杀向突厥骑兵的右翼。而随着陌刀队的逼近,已经吃过大亏的突厥骑兵又开始慌了,为了不给这些该死重步兵继续虐待自军的机会,咄苾又是一声令下,突厥骑兵干脆又来了一个大迂回,包抄迂回杀向隋军队伍的后方,继续妄图冲乱隋军队伍。 不用陈应良指点,头脑很好的马三宝已然下令军队结阵而战,利用枪矛弓箭与密集队形与突厥骑兵抗衡,陈应良也毫不犹豫的下令发出信号,让至今都藏在背后的隋军骑兵发起冲锋,一锤定音结束这场战斗。 三狗子亲手点燃引线,袁天罡亲手制做的烟花飞上半空炸开,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美丽花朵,还从来没见过火药的突厥蛮夷上下惊呼惊叫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程咬金和秦琼立即率军双双杀出,两千骑兵马蹄如雷,奔腾如流,声势惊人,气势无双的杀向突厥骑兵背后,秦琼和程咬金还红着眼睛并肩冲在了最前面。 毫无悬念,狭窄的地形完全限制了突厥的骑射优势,精锐尽出的谯彭隋军还是以多打少,以八千身经百战的绝对精锐围殴三千突厥,秦琼、程咬金、马三宝和阚稜等一流名将全部出场,谯彭隋军这一仗再打不赢简直全部都得切腹谢罪了。马三宝顶住正面,秦琼和程咬金联手猛插突厥菊花,阚稜的陌刀队也迅速包抄上来,堵住突厥的东窜道路,接着陈应良也率领着中军掉头杀来,咄苾麾下的三千突厥骑兵就只剩下了被完虐的命。 火光中,月光下,三面包夹的谯彭隋军越战越勇,越杀越兴奋,陌刀、大枪、长矛和和弓箭、投枪不要钱的往突厥队伍身上头上招呼,把一个接一个的突厥骑兵杀得人仰马翻,砍得粉身碎骨。可怜的突厥骑兵却因为失去了迂回空间,只能是硬着头皮勉强招架,偏偏身上的单薄皮甲又防御力极弱,在隋军队伍的精良武器几乎没有防护作用,伤亡自然十分惨重。 看到情况不对,子干原上的突厥步兵倒是一度试图下山救援,可惜距离太远一时难以抵达,骑马过多长成的罗圈腿在山路上行走更是吃力,不仅无法迅速救援咄苾,相反还被张笛率领的隋军轻步兵拣了不少便宜,利用对山地作战的熟悉,偷袭杀死了不少的突厥罗圈腿——准备着情况不对化整为零逃命,张笛这次带来的隋军步兵自然都是山地战好手,结果没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还是看到情况不对,不少聪明的突厥兵也开始了向西逃命,妄图淌水逃过滹沱河到开阔地带逃命,可惜这些突厥兵的运气烂了一些,滹沱河在这一带偏偏水量比较大也比较深,突厥士兵那怕是骑着马过河也能淹到嘴巴,完全浸在水里的战马为了活命挣扎人立,把不少突厥士兵掀进河里,被河水冲走淹死不少,能够侥幸逃过滹沱河的寥寥无几。最后这些突厥士兵也没了办法,只能沿着河岸向王家沟来路逃命。 估摸着一时半会等不到援军,为了不至于光荣成为第一个被隋军俘虏的突厥大将,咄苾也加入了向王家沟来路逃命的行列,主将都带头逃了,大部分平时都是牧民的突厥兵当然也不会客气,争先恐后的都是往王家沟小路逃命,争相逃命间你推我搡,人马相撞,落马无数,甚至还有人为了抢先逃命对同伴拔刀相向——这也是蛮夷的本性,不足为奇。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让士兵用突厥语喊起了投降不杀的口号,想要弄几个象样的俘虏回去审问口供,结果让陈应良颇有一些意外的是,隋军的招降战术竟然相当不错,听到了字正腔圆的投降不杀口号,有相当不少的突厥士兵马上就放下武器下马投降,任由隋军将士收走他们的武器战马,也任由隋军士兵捆绑俘虏——后来陈应良才知道,这些突厥士兵都是只想跟着始毕可汗到中原抢上一把,并不打算为始毕战死,听说投降可以活命就选择了保命,不愿硬拼到底白白送命。 相对比较狭窄的王家沟小路给了隋军队伍很好的追击机会,在无法迅速逃入小路深处的情况下,突厥败兵互相拥挤推搡,落水摔进河中者不计其数,互相践踏至死者也数量相当不少,轻便灵活的隋军步兵则围着路口劈砍剁砸,象做饺子馅一样的拼命杀人杀敌,斩获极众。而当突厥败兵好不容易全部逃入小路深处时,士气如虹的谯彭隋军队伍还一度想要追击,好在陈应良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及时下令鸣金收兵,避免追击过远碰上突厥增援队伍。 与此同时,看到咄苾队伍已经败走后,不擅长山地战的突厥步兵也老老实实的退回了子干原,担任诱军的张笛队伍也在损失很小的情况迅速撤回山下,与陈应良率领的主力会合。接着陈应良也没有迟疑,马上就下令打扫战场向来路撤退,见好就收,没有傻乎乎的留在原地等突厥军队反扑。 打扫完了战场,战果统计也很快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在阵亡一百五十四名将士的情况下,谯彭隋军取得了斩首一千三百余具的辉煌战果,同时俘虏了超过两百名的突厥士兵,缴获战马五百余匹,突厥角弓上千柄,此外还有大量的弓箭。面对这一战果,谯彭诸将倒是欢声如雷了,陈应良却是不动声色,仅仅只是命令道:“把我们阵亡的将士遗体全带回去,战场上的死马分尸带走,明天打牙祭吃马肉。” 欢声再起,陈应良却又把长孙无忌叫到了面前,低声命令道:“回去后,立即安排军医检查我们的阵亡将士遗体,我要知道有多少将士是死在突厥的弓箭下,再有,把中箭而死的将士兵种也搞清楚,有多少轻步兵和重步兵要分出来。”长孙无忌知道陈应良还是在忌惮突厥骑射,便立即点头答应。 撤退时天色已然微明,为了安全起见,陈应良没让军队走地势开阔的滹沱河西岸官道,选择了走滹沱河东岸的旷野田地南下,结果这么一来,谯彭隋军在凯旋时的路虽然难走了一些,却避免了被突厥主力追击的厄运——谯彭隋军才把回师的路走完了一半,数以万计的突厥骑兵就已经南下追了上来,可是看到谯彭隋军是在滹沱河东岸后,这些气势汹汹想要报仇的突厥骑兵却又全傻了眼睛,说什么都不敢在谯郡隋军的阻击下淌水渡河,只能是掉头北上寻找渡口南下追击,然而等突厥骑兵好不容易渡过水量不小的滹沱河时,谯彭隋军早已经去得远了。 尽管距离已远,但不肯死心的突厥军队仍然还是发起了追击,可惜当他们好不容易追上谯彭隋军时,隋军队伍都已经撤回了营地边上,留守大营的牛进达等将出兵接应,以强弓硬弩掩护陈应良从浮桥渡河回营,阚稜率领的陌刀兵也在渡口处列阵以待,突厥骑兵再是嚣张也不敢硬冲有着弓弩阵掩护的陌刀阵,只得眼睁睁看着谯彭隋军大笑着渡过滹沱河,返回有着坚固工事保护的营地中休息,最后空手而归。 突厥追兵灰溜溜的退走了,收到消息的勤王友军文武却潮水一般的来了,围着陈应良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不断夸耀陈应良的首战告捷,陈应良赶紧满脸笑容的还礼谦虚时,阴世师还凑到了陈应良的耳朵边说道:“贤侄,李大使昨天晚上也出了兵,不过他的北上军队中了突厥的埋伏,一千军队被杀得只剩不到两百人逃回来。” “还有这事?”陈应良这一喜非同小可——自己旗开得胜,李渊却首战惨败,对比如此鲜明,李渊脸上等于是又多了一个巴掌印了。 “千真万确。”阴世师点头确认,又微笑说道:“本来我还打算去探听一下情况,结果听说你在滹沱河东岸打了胜仗,就先来这里给你道喜了。” 微笑说完,阴世师又拍拍陈应良的肩膀,温和笑道:“好小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场仗打得漂亮,有了你这场胜仗,我们的军心士气不仅可以得到鼓舞,突厥那边也肯定那么嚣张了,齐王殿下在崞县城里,也可以轻松许多了。” “希望如此。”陈应良答道:“只可惜晚辈这次的斩获也不算太大,只伤到了突厥的皮毛,能为陛下和齐王殿下分担的压力小得可怜。” “不错了。”阴世师又拍拍陈应良,叹道:“两万对二十五万,内部又有人掣肘帮倒忙,还敢主动发起进攻,这份胆色,了不起。” “都是托了伯父与诸位同僚的福。”陈应良的语气难得有些诚恳,行礼说道:“如果不是伯父和诸位同僚全力帮助,让晚辈的队伍得到充足休整,晚辈也没这样的胆子和力量进攻。还有……。” “恭喜副使,旗开得胜,恭喜副使首战告捷,下官道贺来晚,万望恕罪。” 陈应良难得诚挚的道谢话语被熟悉的声音打断,陈应良和阴世师等人扭头看去,却见是李靖领着两名士兵前来道喜。见李靖到来,陈应良先是一喜,然后心中一动,忙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李靖的右手,大声向勤王军众首领说道:“各位,各位同僚,阴伯父,有件事我要对你们说明一下。昨天晚上我军之所以能够打败突厥,取得勤王首胜,最大的功臣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马邑的李靖李郡丞!” 听到陈应良这话,阴世师等勤王军首领都有些惊讶,李靖本人更是大吃一惊,忙说道:“陈副使,此言何意?下官昨夜并未助你出战,毫无尺寸之功,如何敢当得起你如此夸赞?” “李郡丞不必谦虚。”陈应良笑着说道:“假意偷占子干原,引诱突厥出兵包抄,然后在山下设伏伏击突厥,这条计策是你教给我的,我如果不是用了你的锦囊妙计,如何能有昨夜的旗开得胜?” “这……。”李靖更加傻眼,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山西勤王文武官员,见其中果然有人神色不对,李靖不由心中叫苦,忙摆手摇头的说道:“陈副使,这是那有的事?下官愚笨,如何能向你献上如此妙计?没这事,真没这事……。” “李郡丞,你太谦虚了。”铁了心要让李靖在李渊面前立足之地,陈应良半点都不肯客气,还干脆当众向李靖稽首行礼,朗声说道:“李郡丞,你的妙计助我破敌,我无以为报,惟有一拜,方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 说罢,陈应良还真的向李靖抱拳一拜,态度恭敬之至。见此情景,在场一些李渊的直系部下脸色更是古怪了,李靖则是神情复杂,满脸的想哭又想笑模样,陈应良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辩解,起身后拉起李靖就往中军大帐里走,高声下令摆设酒宴,感谢李靖的献计之情,并邀请阴世师等勤王友军的文武官员作陪。 因为期间有官员提前告辞的缘故,当陈应良和李靖等人还在谯彭隋军营地里欢庆胜利的时候,陈应良当众向李靖道谢的情况,就已经送到太原军的营地之中,送到了李渊的面前。听到这消息,胳膊上还带着箭伤的李孝恭当场就暴跳如雷,大吼道:“原来是这个奸细搞的鬼!这个叫李靖的王八蛋,我要宰了他!宰了他!” “闭嘴!”李渊倒是比较冷静,马上就大喝道:“闭上你的臭嘴!你懂什么?这分明就是陈应良小贼的离间计,他自己琢磨出了诱敌伏击之计,故意把功劳安在李靖身上,摆明了是想离间我们和李靖的关系,让熟悉突厥各种情况的李靖在我们面前无地容身,只能为他所用!这样的雕虫小计都看不出来,你的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离间计?”李孝恭楞了一楞,觉得有理,却还是有些担心,忙又说道:“叔父,万一不是离间计怎么办?李靖那个王八蛋在马邑呆了十一年,连突厥拉什么屎都知道,他如果真的在暗中倒向陈应良小贼,真心实意为陈小贼所用,岂不是让陈应良小贼如虎添翼了?” “他凭什么要为陈小贼所用?”李靖冷哼说道:“陈小贼有什么本钱让他俯首听命?官职,地位,家世,陈小贼有那一点及得上老夫?李靖又不是他陈小贼的干爹,凭什么要冒着得罪激怒老夫的危险,给他陈应良小贼当走狗?” “记住,一会李靖回来,一定要对他礼貌客气,千万不能让他觉得已经失去了我们对他的信任,现今每一个盟友都对我们无比重要!” 呵斥了冲动侄子,李渊背起手,眺望着东北面的谯彭隋军营地,喃喃说道:“小子,算你狠!抢在老夫前面抵达忻口勤王,又抢在老夫的前面首战告捷,老夫这张老脸,算是被你给抽肿了!不过没关系,老夫的主力马上就能到了,其他的勤王军队也陆续的到了,该推举勤王总指挥了,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十九岁的小毛孩子,拿什么和老夫这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争?!” 第209章 如虎添翼 陈应良凯旋回营的当天下午,李渊的两万后军主力如期抵达战场,再加上李渊之前带来的忻口军队,李渊麾下的太原勤王军数量也就达到了三万人,在兵力方面超过了陈应良麾下的两万谯彭军队。虽说这些太原勤王军在战斗力方面要逊色于久经实战的谯彭隋军一筹,但李渊还是为此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总算是压过了该死的不肖晚辈陈应良,不少率军前来勤王的山西文武官员也见风使舵,一边拼命帮忙太原隋军主力安营扎寨,一边主动请求移驻李渊营内,接受李渊号令指挥。 陈应良当然也有安排斥候监视对自军‘友善’的李渊队伍,太原隋军主力抵达忻口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陈应良,得知李渊队伍在兵力已经超过自军后,陈应良也毫不奇怪——人家毕竟是地头蛇,陈应良只是一边派人探听李建成是否随军前来,一边派人探察崞县突厥军队的动静,观察自军初战告捷后突厥反应。 去探听李建成消息的士兵很快来报,说是李建成也随太原军主力来到了忻口,陈应良闻报大喜,忙派人邀请李建成过营叙谈聚会,结果谯彭隋军的使者找到李建成后,正在领着军队安营扎寨的李建成有些为难,只能先向李渊请示是否允许?结果李渊倒也大度,一挥手就说道:“去吧,既然你们是朋友,就应该聚上一聚,叙叙友情,营地这边你不用担心,老夫自会亲自安排。” 李建成一听也是大喜,赶紧告辞离去,李渊却又说道:“等等,还有件事,你与他见面之后,不妨与他仔细谈谈一件事,就说勤王军队数量众多,如果继续群龙无首下去只会形同散沙,各自为战不要说勤王救驾了,就是自保都难,你给老夫劝劝他,让他推举老夫为勤王总指挥,统率诸路群王兵马,事成之后,老夫自然不会忘记他的推举之情,也不会亏待了他。” “这……。”李建成有些傻眼,心说父亲你就往死里坑孩儿吧,陈应良和我们李家有什么恩怨过节,难道你不知道?想要让他推举你为勤王总指挥,听从你的号令指挥,不是比要他命还难么?他怎么可能答应? 为难之下,李建成只能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如果陈应良拒绝怎么办?” “没关系,那你就直接告诉他,待其他勤王军首领推举老夫为总指挥后,他会有什么下场?”李渊毫不客气的说道:“再让他考虑清楚,北上勤王的大隋官员中,有谁能与老夫的威望、资历、身份与家世相比?他那根细胳膊,是否能够扭过老夫这根粗大腿?再顺便告诉他,你二弟和你妹夫也加入了左屯卫的勤王大军,近日就将抵达忻口,到时候他也放心,老夫为尽力阻止这两个兔崽子胡作非为。” 说罢,李渊一挥手不再理会儿子,径直去了修建营防工事的施工现场亲自督工,留下李建成在原地张口结舌的发楞,过了不少时间,李建成这才在心里闷闷不乐的说道:“怪不得老头子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是要我去找应良贤弟摊牌,麻烦了,都不知道怎么对贤弟开口了。” 再怎么为难也没办法,老爸开了口,算是个孝子的李建成——至少没杀兄弟,李建成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到谯彭大营,向好友陈应良道喜与见面,陈应良也很热情接待了老李家唯一的厚道人李建成,与李建成言谈甚欢,不过陈应良也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为了不让李建成为难,还故意没有提及关于太原隋军和李渊的一字一句,很君子的没有走李建成这条门路刺探太原勤王军的军情。 李建成只是性格相对比较厚道,却一点都不笨,陈应良故意没有提起太原勤王军的原因,李建成当然是心知肚明,也益发的心中内疚,但再怎么内疚也没办法,父命难违,交谈了片刻后,李建成终于还是按着李渊的要求,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请求陈应良主动出面,推举自己的父亲李渊为勤王总指挥,然后提心吊胆的等待陈应良大发雷霆,甚至与自己割席断义。 还好,陈应良很给李建成面子,听了李建成的话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还露出了微笑,反问道:“建成兄,你说可能会答应吗?”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连被你赶出大营的准备都做好了。”李建成点头,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然后李建成犹豫了一下,这才又说道:“贤弟,这些话本来愚兄可以不说,回去直接告诉父亲说你拒绝,就可以敷衍过去。但愚兄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对你说,并且还要劝劝你,劝你接受我父亲的要求。” “为什么?”陈应良问道。 “愚兄也不瞒你,因为天子没有任命勤王总指挥的缘故,父亲他对这个总指挥的职位已经是志在必得,也没人能争得过他。”李建成慢腾腾的说道:“因为率军前来勤王的大隋官员中,能够在资历、年龄、家世、官职各方面与我父亲相比的官员几乎没有,雁门郡又恰好在我父亲的辖区内,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父亲担任这勤王总指挥,没人能争得过我父亲,也很可能没有人敢和我的父亲争。” “所以,愚兄必须劝你答应。”李建成诚恳的说道:“你如果不赶紧答应,待到众人群口一词的推举了我父亲为勤王总指挥,那你再反对也是独木难支,届时会有后果,你心里比我清楚。但你如果答应推举我父亲为勤王总指挥,就可以马上缓和与我父亲的恶劣关系,届时愚兄再时时眷顾于你,你起码不会吃太大的亏。” 陈应良微笑得更加亲切,还点了点头,说道:“兄长,你的好意,我明白,我知道这是你的心里话,毫无半点作伪,完全是为了替我着想才这么劝我。但是,很抱歉,你的这份好意,我不能领受。” “为什么?”轮到李建成反问了。 “兄长忘了柴绍和高士廉的事了?”陈应良微笑说道:“当然我是如何对待你的妹夫,你的父亲又是怎么对待我?前车之鉴不远,我还敢重蹈覆辙吗?” 李建成哑口无言了,片刻后,李建成抓起面前的茶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重重顿下,用力咀嚼着苦涩茶叶,含糊不清的说道:“贤弟,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你也放心,愚兄虽然不才,但只要愚兄有能力办到,就一定会阻止父亲继续一错再错下去!” 陈应良点头,神色甚是郑重,李建成则又说道:“还有件事得顺便告诉你,父亲亲口对我言道,我二弟和柴绍也加入了左屯卫的勤王大军,近日就将抵达忻口战场,到时候他们有什么得罪冒犯你的地方,我这个兄长先向你赔罪了。你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也可以尽管对我说,我好歹也是他们的长兄,会尽力压住他们!” 陈应良再次点头,诚恳谢了李建成的好意,知道自己父亲很快就会干些见不得人的李建成心中惭愧,也没在陈应良的营中久坐,很快就拱手告辞,陈应良也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李建成送出了大营,然而李建成在上马离开时,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贤弟,其实愚兄认为,你才是勤王总指挥的最好人选!你有风度有气量,身经百战未逢一败,一定能带着勤王队伍杀退突厥,救回圣驾。但很可惜,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 说罢,李建成回头打马就走,留下陈应良在营门前摇头苦笑,暗道:“我当然知道,我才是最理想的勤王总指挥,可是谁叫我才十九岁呢?我要是现在有三十九岁,比战绩比功劳,你老爸算个什么东西?” 李建成打马走了,之前陪同陈应良接见的长孙无忌却凑了上来,低声问道:“兄长,李建成说得很明白,他那个忘恩负义的卑鄙父亲对勤王总指挥的职位已经是志在必得,你打算如何应对?” “没事,刚才他说到柴绍和李世民也加入了左屯卫勤王大军时,我就已经考虑好对策了。”陈应良微笑答道:“我打算把一个人推出来,和李渊正面竞争这个勤王总指挥,到时候争得过就争,争不过就把勤王军一分为二,我们跟着我选出来的人干。” “那你打算推举何人?”长孙无忌赶紧问道。 “现在的左屯卫大将军。”陈应良微笑着说出自己的心中人选,道:“云定兴!” “妙!”长孙无忌眼睛一亮,喜道:“云定兴与兄长你交情极深,麾下的两大心腹重将朱粲和苗海潮还是你送给他的,把他推上去只会对我们有利!而且这个老东西年龄和资历都足够,和李渊有得一争!” ………… “阿嚏!阿嚏!”与此同时的南面两百里外,正在放声痛哭着的云定兴云大少卿……,哦不,现在应该叫云大将军了,总之咱们的云大将军正在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云大将军收住哭声,先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肯定有人背后算计老夫,这才向着自己身边快步前进的左屯卫勤王大军大吼大叫,“快!快!加快脚步!传令下去,后天日落之前,一定要给老夫赶到忻口战场!有贻误者,立斩!” 已经成为云大将军中军护军的苗海潮大声答应,然后飞快布置人手传达命令,咱们的云大将军则又掩面大哭了起来,“皇帝陛下啊!天子啊!你一定要坚持住了!老臣来了,老臣云定兴带着勤王兵马来了!苍天啊,大地啊!你们一定保佑我们大隋天子安然无恙啊,老臣愿意用我的死,换天子的安啊!苍天啊,大地啊,请保佑老臣一定能救出天子啊,我求你们了——!” 哭着喊着,云大将军再次哭成了一个泪人,模样之悲惨,让看到这一幕的隋军将士无不动容,感动许多忠心耿耿的隋军将士也流下了滚烫热泪。但其中当然也有例外,至少李二和柴绍就没怎么感动,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还悄悄吐了一口浓痰,低声骂道:“老不要脸,装得真象!” “嗣昌兄,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李二好意提醒,又打量了一下周边情况,这才问道:“朱粲呢?他跑那里去了?” 柴绍摇头表示不知,李二则又低声说道:“一会把他找到,今天晚上我们照样和他一起露宿休息,马上就到忻口了,我们要尽快和他搞好关系,这小子不但有些本事,还曾经在陈应良小子的麾下怀才不遇,是我们最理想的争取对象,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 让咱们又把画面换回忻口战场,李建成回到了太原军大营,把陈应良的绝情答复报告给李渊后,李渊并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冷笑说让陈应良走着瞧,然后马上又把精力放在营地建设方面,好在李渊此前已经让先锋队伍留下了足够的屯兵空间,所以太原军队的营地建设进展很快,太阳才刚落山就已经基本立营完毕。见此情景,李渊虽然满意,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又命令驻扎在右翼的其他山西勤王军队担任值夜任务,让自己的军队可以安心休息。 李渊的命令虽然霸道,但看在勤王大事的份上,以阴世师为首的勤王友军倒是毫不犹豫的依令而行,不过执行归执行,阴世师却还是找到了李渊,当面提醒道:“李大使,下官的斥候回来报告,说突厥那边今天停止了攻打崞县,下午时突厥的营地中还响起了艾哈、艾哈的口号声,很整齐也很嘹亮,下官怀疑,突厥明天很可能会有大动作,还请大使早做准备。” 艾哈在突厥语里是杀的意思,这个词粗通突厥语的李渊倒也懂得,也明白突厥军队肯定是在做战前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渊不仅没有担忧,还有些喜上眉梢,点头说道:“肯定有大动作,这点毫无疑问,不过没关系,阴太守你的营地位于后方,不必担心突厥会攻打你的营地。” “那顶在前面的陈应良陈副使怎么办?”阴世师问,又说道:“他的营地在我们前方十里,昨天晚上他又打败了突厥,突厥那边如果出兵,首要目标肯定他。如果突厥真的包围陈副使的营地发起进攻,大使你打算如何是好?” 如果换成别人问李渊这个问题,李渊肯定是马上就暴跳如雷了,但是问这问题的人是阴世师,从朝廷空降下来在隋炀帝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的阴世师,李渊也只能是微笑说道:“阴太守放心,届时老夫自然会出兵援助,不会让陈副使孤军作战。” 得到了李渊这个肯定答复,阴世师这才满意点头,告辞离去,结果阴世师前脚刚走,李渊马上就派人传令其他的山西勤王官员,命令他们次日清晨到自己营中聚会,并且要求他们今夜不得休息,务必要确保远来疲惫的太原隋军安全过夜。 一夜无话,时间也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山西勤王官员依令全都来到了李渊的帐中聚会,结果却看到李渊在帐中大摆宴席,一问原因才知道李渊是要答谢他们的守夜之恩,辛苦了一夜的山西官员恍然之余,倒也颇领李渊的人情,依令坐下与李渊大吃二喝,同时李渊还拿出了大量美酒让山西官员饮用,说是劳烦友军辛苦值守了一夜,自己无以为报,只能让各位同僚开怀畅饮,今天的军务由自军负责,一干山西官员还道李渊是好意,便也没有拒绝,全都放开了肚皮猛灌好酒。 酒至酣畅时,噩耗突然传来,太原隋军的斥候突然飞马来报,说是发现突厥军队南下来袭,数量还达到了十分惊人的四万骑兵,官道上完全就是一片骑兵海洋。得知这一消息,正在聚饮的山西众官员无不大惊失色,惟有李渊是不动声色,除了命令全军戒备之外,又让一干勤王官员各回营地闭营坚守,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冒险出战,一切战事都由自己麾下的太原隋军负责,阴世师等山西官员不敢怠慢,赶紧散席离去。 各种军情流水一般传来,先是报告说突厥军队的发现虾蟆车,然后是突厥队伍中发现数量不少的重骑兵,再然后是谯彭隋军已经全营戒备,士兵奔走备战。听到这些消息,李渊不仅没有半点的慌乱紧张,相反还笑得更加开心,暗道:“好,就算你最终能挡住突厥进攻也不怕,起码能让你元气大伤,没了本钱,老夫看你怎么和老夫争功!” 巳时过半时,北面果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与号角声,即便隔着十里之遥,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同时又有斥候飞报,说是突厥分兵五千南下,在太原隋军大营北面五里处列阵拦截,李渊顿时也笑得更加开心,知道突厥的对手果然是该死的陈应良,而不是自军。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北面传来了喊杀冲锋声时,阴世师也急匆匆的来到李渊面前,要求李渊尽快出兵北上,增援正在与突厥交战的谯彭隋军,李渊则微笑答道:“急什么?陈副使还有营地可守,他的营地还是你帮着建的,修建得那么坚固,挡住突厥易如反掌?” “万一突厥携带有虾蟆车怎么办?”阴世师担心的问,又提醒道:“如果突厥用虾蟆车填平了陈副使的护营壕沟,那突厥的重骑兵可就能够直接冲到栅栏前面了。” “没事,突厥没有携带虾蟆车。”李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至少老夫派去哨探的斥候,没发现突厥携带虾蟆车。阴太守你放心回去守营吧,老夫一定会出兵,但不是现在,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老夫必须要抓住战机,不能让将士白白送死。” 阴世师被李渊三言两语走了,回到了自军营地后,人品颇好的阴世师除了紧守营地外,再有就是耐心等待李渊出兵助战,然而阴世师的耐心逐渐变成焦躁了,因为从巳时三刻一直等到未时过半,差不多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过去了,李渊却还是在按兵不动,没有丝毫出兵的迹象。心急如焚的阴世师大怒,赶紧又跑到了太原隋军的大营里寻找李渊质问,结果这一次却是连太原隋军的中军营地都没能进去,守卫中军营门的士兵直接告诉阴世师,说李渊正在会集众将商议军情,讨论出兵策略,不见任何客人,阴世师无奈,只得又回到了自军营内等候。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北面的喊杀声与战鼓声依然激烈无比,李渊麾下的太原军队伍却仍然还是按兵不动,见此情景,阴世师那还能不明白李渊是公报私仇,故意不救友军?大怒之下,阴世师干脆领了一些亲兵出营,又来寻找李渊,准备着硬闯李渊的中军,逼着李渊出兵增援陈应良,还下决心那怕是与李渊撕破脸皮,也要让李渊出兵去救陈应良!不然的话,自己那怕是身为部下,也要上表弹劾李渊! 也是凑巧,当阴世师领着一帮亲兵出营来到太原军大营门前时,又有一支勤王军队伍北上来到了太原军大营门前,而让阴世师颇为吃惊的是,这支勤王军队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四个团八百来人,却全都是骑着战马的骑兵,还每一名士兵都有一匹轮换战马——这可是连御林军都没有的待遇! 惊奇之下,阴世师暂时忘了逼迫李渊出兵的事,上前来与这支勤王骑兵交涉,结果阴世师刚走到这支骑兵的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已经冲上来一名骑士,却是李渊面前的红人长孙顺德,远远就大叫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勤王军队?主将是谁?” 那支勤王骑兵中策马走出一个高大将领,身材魁梧神情威武,腰悬九环鬼头刀,显得彪悍异常,态度冷漠的向长孙顺德反问道:“你是谁?” “在下长孙顺德,目前在河东山西慰抚大使李大使帐下担任幕僚一职。”长孙顺德微笑着行礼,自我介绍,又迫不及待的说道:“这位将军,快我们的大营里请,我们李大使交代了,让我们一定要热情款待勤王友军,你们远来辛苦,快营内请,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热饭热菜……。好家伙,大宛马!将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轮换的战马都全部是大宛马?!” 被长孙顺德的惊叫提醒,阴世师也这才目瞪口呆的发现,这支数量不多的勤王骑兵,目前骑着代步的战马虽然是普通常见的突厥马匈奴马,可是他们空闲轮换的战马,却清一色是高大神骏、同时价格贵得令人发指的大宛马! 这时,那高大将领又问了,“长孙先生,前方喊杀正紧,正有激烈战事,你们的军队怎么还闲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北上增援我们的大隋军队?” “当然是有原因,总之一言难尽,到了营里再说。”长孙顺德再次邀请,又道:“没事,别担心,正在和突厥交战的是陈副使的队伍,他扛得住,用不着为他担心。” “陈副使?”那高大将领的脸上变色了,脱口问道:“难道是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陈副使?” “对,就是他。”长孙顺德赶紧点头,然后又殷勤说道:“将军,快我们的营里请,晚了饭菜就凉了。” 那高大将领根本就没理长孙顺德,只是立即翻身下马,向身后的麾下队伍大吼道:“全体下马,披战甲,轮换作战战马!战斗准备!” 仿佛是机器人一般,那八百余名骑兵竟然整齐下马,然后立即从马上拿下包裹,开始换装战甲,长孙顺德一见急了,赶紧上前去阻挠那高大将领,焦急说道:“将军,你们疯了是不是?前面可是四万突厥,四万突厥……,哎哟!” 回答长孙顺德的,是那高大将领的一记响亮耳光,还一巴掌把长孙顺德抽得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那高大将领头也不回的大步归队,对几个同伴说了几句,另一个比较清秀的隋军将领立即举起了手里的熟铜棍,大吼道:“弟兄们,加快动作,是陈记室正在与突厥交战!是陈记室!” “陈记室?”被抽得坐在地上的长孙顺德和阴世师全都傻了眼睛,不知道这个陈记室是谁,震惊之下,连臼齿都被抽松动的长孙顺德甚至都忘记了惨叫。 与张口结舌的长孙顺德和阴世师相反,那支神隋军的所有将士却是轰然答应,速度飞快给价格昂贵的大宛马披上价格同样昂贵得发指的马铠,接着又穿上了自己的防护铠甲,再仔细一看这些士兵穿戴的铠甲时,长孙顺德和阴世师又全都张大了嘴巴——这支隋军队伍,那怕是最普通的士兵,披戴的也是昂贵得足以让一户中等人家破产的上好明光铠!基本上可以这么说,这支军队随便一名士兵拥有的装备,换成钱粮购买普通装备,都可以武装上十名普通的铁甲兵! 这时,李渊的宝贝侄子李孝恭已经带着一支军队冲了出来,远远就气势汹汹的大吼道:“大胆匹夫,竟敢殴打我军官员,活腻味……?” 气焰嚣张的吼叫到了这里,素来狂妄的李孝恭就吼不下去了,一张小脸还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也下意识的阻止了身后军队前进——因为李孝恭突然看到,那名掌掴长孙顺德的高大将领,拿出一件披风披在了身上——拿出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雪白的披风象一朵朵美丽的花朵,不断在这支神秘的隋军队伍中绽放,一名接一名的士兵将领也披上白色披风,李孝恭的嘴巴也张得更大,长孙顺德看出不对,忙跑到李孝恭的面前低声问道:“李将军,他们到底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别惹他们,这帮人都是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这是李孝恭给长孙顺德的标准答案。 一面布满箭孔的雪白军旗举起,看到军旗上樊子盖亲笔手书的‘精忠报国’四个大字,阴世师终于明白眼前这支军队是什么人了,也明白他们为什么敢把李渊的幕僚当成狗一样打,更明白他们的装备为什么能够精良到让友军眼红发狂的地步了。激动之下,阴世师大步上前,向那高大将领拱手说道:“这位报国军的将军,我叫阴世师,官居楼烦太守一职,你们北上增援陈副使,不知我能帮上你们什么。” “多谢阴太守,末将郭峰,是陈记室的昔日旧部。”那高大将领还礼,恭敬说道:“阴太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替我们看管轮换下来的战马,我们都是陈记室的旧部,估计不会有人愿意留下来看守战马。” 阴世师笑了,点头说道:“报国军,遇战争先,从不后退,果然名不虚传,阴某今天总算是亲眼目睹了。郭将军放心,你们轮换下来的战马,交给我了。”说罢,阴世师立即派亲兵回营传令,让自己的军队出营来带走报国军的轮换战马。 郭峰道谢,让士兵把空余战马交给阴世师,然后披挂上马,走到了已经自动排列好队形的报国军队伍前,大吼道:“弟兄们,陈记室正在前面和突厥交战,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突厥!”八百余名报国军将士整齐高吼。 “很好!唱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雄壮的军歌声中,精忠报国的白色大旗迎风飘荡,装备精良得令人发指的八百报国军将士白袍飘飘,小跑冲向前方,义无反顾的冲向有着四万敌人的前方,而在太原隋军的大营内,李渊也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栅栏上,大骂道:“他娘的!怎么这帮疯子也来了?这帮疯子也来了,陈应良小贼岂不就是如虎添翼了?!” 骂完了,李渊又铁青着脸稍一盘算,马上就吼道:“传令下去,出兵一万,北上去给陈应良小贼帮忙!”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陈小贼帮忙?”许世绪惊叫问道。 “你懂个屁!”李渊大骂,“报国军是东都右武卫的第一精锐,他们来了,说明右武卫的主力也要到了,右武卫将军独孤盛被困在了雁门城里,统率右武卫大军的不是皇甫无逸就是刘长恭,是刘长恭还好说,如果是皇甫无逸来了,看到我们故意对陈应良见死不救,那我们就完了!” 第210章 再胜 阴世师麾下的楼烦斥候都能探到突厥大营有异常动静,陈应良麾下谯彭斥候当然也不是吃饭的,当然也探到了这一情况,让陈应良也断定突厥军队将在次日有大的动作,目标还很可能就是刚挫了突厥军威的自军队伍。 李渊不发救兵,故意让谯彭隋军孤军御敌,这点也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甚至就连其他勤王友军不来帮忙,这点也同样没有超过陈应良的估计——毕竟,这些勤王友军除了两个恒山郡来的县令外,全都是李渊的直系部下,李渊命令他们不许来,他们基本上就不敢来,包括阴世师也是如此。 鉴于这些情况,陈应良自然也早就做好孤军苦战的心理准备,也果断放弃了野外决战的战术,选择闭营坚守,利用营防工事与突厥骑兵抗衡,与突厥军队打一场营地攻防战。——当然,陈应良也不是害怕和突厥打野战,只是打野战伤亡必定巨大,现在就把本钱打光了,接下来的勤王战事陈应良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果不其然,次日上午,阿史那结社率果然带着突厥军队来找陈应良算帐了,还一口气带来了四万突厥,铺天盖地的杀向南面四十里外的谯彭大营,收到消息,陈应良立即下令关闭营门,全军备战,并立即分派任务,命令阚稜坚守大营正面,马三宝守卫左营,牛进达守右营,李义和张笛二将联手守卫后营,陈应良本人则率领程咬金和秦琼等将居中担任预备队,随时准备补漏救火。 “别指望能有援军,李渊那个老不要脸不会给我们一兵一卒的增援,这一战只能靠我们自己。”陈应良很坦白的告诉了麾下众将实情,然后陈应良又指出道:“但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我们有营地可守,突厥军队长于野战骑射,最害怕正面攻坚,我们坚守营地,是以长敌短,只要我们自己不出疏漏,这一场攻防大战的胜利就一定还是属于我们。” 巳时过半,阿史那结社率亲自统领的四万突厥抵达谯彭大军营外,分兵五千南下拦截隋军援军——虽说这些援军根本不存在,同时立即着手布置攻营战术,让三千突厥士兵下马担任步兵,以虾蟆车运载土石,填埋谯彭隋军多达三道的护卫壕沟,也捣毁谯彭隋军事先埋设的拒马鹿角,准备先打开攻营道路,然后再以重骑兵直接冲击陈应良的营地,一雪前夜子干原后山惨败之耻。 巳时三刻,战鼓声中,突厥军队正式开始攻营战事,同时向隋军营地的正面与左营发起进攻,一千弓手在长盾掩护下先行上前,到隋军营地百步内组成临时工事,以弓箭压制隋军守军,担任工兵的突厥步兵则以一百四十人为一组,推着虾蟆车奋力向前,谯彭隋军也以强弓硬弩等远程武器奋力还击,拼命射杀突厥士兵,天空中箭如飞蝗,来往不绝,双方士兵不断中箭,惨叫闷哼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虾蟆车最让对手头疼的一点就是它的防箭防火能力,高耸的车厢能够挡住所有正面来箭,满载的土石也能有效防火,即便被火箭集中射击也不用担心被焚毁,谯彭隋军同样也头疼这点,在无法正面射击推车的敌人情况下,谯彭隋军将士只能是采取交叉斜射的方法射击车后敌人,可是突厥也不是傻子,其中百人推车,另外四十人则以长盾保护两翼,有效抵挡了左右交叉射来的隋军弓箭,所以隋军的弓箭虽然猛烈,取得的效果却十分有限,根本无法抵挡住突厥虾蟆车的前进。 还好,陈应良在这次大战前准备得十分充足,随军带来了十架绞车弩,在强弓硬弩无法击破突厥长盾阵的情况下,陈应良果断命令绞车弩出击,每二十名隋军将士奋力拉开弓弦,再将粗如小腿的箭矢安在弩上,担任弩手的士兵再以大锤奋力敲动扳机,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的巨大箭镞呼啸飞出,以破金断玉之势射向突厥长盾阵,只要命中,马上就是盾破人死的结局,很是捣毁了一些突厥长盾,隋军士兵则弓箭集中覆盖,这才扩大了射杀效果。 也很可惜,谯彭隋军带来的绞车弩数量太少了一些,发射频率也太慢了一些,仍然还是无法阻止突厥虾蟆车的前进,导致突厥虾蟆车很是轻松填平了一大段隋军护营壕沟,然后迅速退回远处重新装土,突厥士兵怪叫欢呼,谯彭隋军将士则多少有些沮丧,知道自军很难有效阻止敌人填塞护营壕沟,今天必然要面临一场栅栏攻防大血战。 激烈的壕沟攻防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在应对手段十分有限的情况下,谯彭隋军终于还是没能阻止突厥军队填塞壕沟,三道壕沟先后被填平大段,也被突厥军队打开了两段长达百丈的攻营道路,再紧接着,更加残酷血腥的鹿角拒马保卫战也就此展开。 更加猛烈的战鼓声回荡,突厥步兵手拿斧锤在长盾掩护下上前,奋力劈砍隋军营地栅栏外的鹿角拒马,大量的突厥轻骑也开始上前以弓箭掩护步兵,隋军将士则必须顶着连绵不绝的箭雨,以弓弩、长枪、长矛等物击杀破坏工事的突厥士兵,攻守双方都是杀声如雷,攻守双方也都是血肉横飞,中箭中枪死伤者无可计数,陈应良也几次想要动用火药武器,只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火药武器威力有限,同时后面还有更加残酷的栅栏保卫战,陈应良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咬着牙齿继续坚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老对头李渊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等自军与突厥军队打得两败俱伤了,然后再出兵来摘现成果子,既捞功劳也可以堵住其他友军的嘴。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也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力抗下去,期盼下午时突厥军队能够良心发现,全力杀退李渊的拣便宜军队,让自己独享力抗突厥的功劳和荣誉。 拒马鹿角毕竟只是木制,扛不住突厥士兵的反复砍砸,惨烈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后,大量的鹿角拒马终于还是被突厥士兵捣毁,谯郡隋军的营地外再无工事可以防护,只剩下一道单薄栅栏抵挡突厥铁骑的冲锋。与此同时,突厥军队也开始了迅速的调兵遣将,又分出了两支军队迂回来攻隋军营地的后营和右营,谯彭隋军四面受敌,只能是四面迎战,坚决死守。 战事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宁静,突厥重骑兵集结列队的同时,一个獐头鼠目的汉服男子来到了隋军营地外,高声叫嚷要求陈应良开营投降,否则突厥铁骑一旦冲垮隋军营地,大营里的隋军将士就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同时这个招降使者还大声嘲笑勤王隋军的贪生怕死,形同散沙,说是大战已经持续了如此之久,南面的勤王隋军还是没有一兵一卒北上救援,摆明了是想让谯彭隋军白白送死,劝说谯彭隋军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再给南面那些白眼**军当炮灰。 唆的一声箭响,倒霉的招降使者被阚稜亲手一箭射死,拉开了正面激战的序幕,暴跳如雷的阿史那结社率果断下令进攻,数以千计的突厥重骑兵兵分两路,分别直接冲击隋军的大营正面与右营,踏着已经被填平的壕沟直接冲击隋军营地栅栏,此外迂回包抄到位的突厥轻骑也同时攻击隋军营地的后营和右营,谯彭大营的前后左右都是杀声震天,马蹄如雷,谯彭隋军别无选择,只能坚决迎战。 最为激烈的栅栏攻防战打响,后营和右营情况还好一些,被突厥重骑兵正面冲击的正门与左营就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了,为了不让栅栏被突厥重骑兵冲垮,隋军将士只能是用血肉之躯正面抵挡人马都有铁铠保护的突厥重骑兵,平时里被陈应良当做宝贝一样供着的重步兵几乎全部上阵,以身体顶住栅栏,再以枪矛陌刀等长武器仰攻突厥骑兵,骑在马上的突厥重步兵则居高临下的以马刀弯刀猛砍隋军重士兵,战场上打铁声四起,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声络绎不绝,而到了这一刻,此前伤亡一直小于敌人的隋军队伍,在伤亡数字方面也开始了迅速上升。 在营中高处看到了正门处与左营的苦战,陈应良紧张得几乎嚼唇出血,却又拿着武装得象铁罐头一样的突厥重骑兵毫无办法,一度还忍不住说道:“如果我有一支重骑兵就好了,突厥的重骑兵已经全部陷入战场,这时候我如果有一支重骑兵,出营冲一冲突厥的轻骑兵,马上就能扭转战局。” “副使,让我和叔宝带骑兵出去冲一冲吧。”程咬金自告奋勇道:“我们带着骑兵出去冲击营外敌人,也能起到为阚稜、马三宝分担压力的作用。” 陈应良沉默,不做表态,也不敢做表态——程咬金和秦琼麾下的骑兵虽然精锐,却全都是防护力不强的普通骑兵,数量也总共只有两千来人,突厥却有着足足四万骑兵,这时候把他们派出营去反冲锋,不但收不到任何效果,还肯定会伤亡惨重,消耗自己手中本来就不多的骑兵力量。 盘算了片刻,摇头拒绝了程咬金和秦琼的自告奋勇后,陈应良把三狗子叫到面前,让他把火器队分为两队,携带火药武器到前营和左营去待机备战,见到自己的帅台上的红旗信号,就马上投出原始手雷,恫吓突厥重骑兵,分担隋军重步兵的压力,给隋军队伍创造重整防线的时间和机会——装着火药的陶瓷瓶子,对铁罐头一样的重骑兵而言,也确实只有恫吓效果了。 做好了预防万一的准备后,陈应良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观察战场,而与此同时,投入了重骑兵仍然没能冲破谯郡隋军的栅栏防线,突厥主帅阿史那结社率却先沉不住气了,吼叫着又投入了八千轻骑兵,继续猛冲隋军目前最单薄的北面正门和西面左营。不过突厥军队这么做收到了效果仍然不大,还反倒如隋军队伍的普通步兵有了机会杀敌作战,经验丰富的谯彭将士紧紧依靠栅栏工事,枪矛御敌刀砍马腿,有条不紊的抵达突厥轻步兵进攻,仍然没给突厥军队任何突入营内的机会。 战事彻底陷入了胶着状态,双方士兵隔着一道单薄的栅栏防线你攻我守,厮杀得热火朝天,血肉横飞,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也双方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取胜机会,重步兵扛住重骑兵,轻步兵扛住轻骑兵,堪堪打了一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陈应良手里虽然还有火药武器这张底牌可打,可是被时代和技术限制,即便打出这张王牌也没有把握扭转战局,还反倒可能让突厥军队提前适应火药武器,失去将来大战的先机。 如果不是那个朋友们都知道的意外,等到谯彭隋军与突厥军队打得两败俱伤后,咱们的李大使肯定就可以坐享其成独吞战果了。但很可惜的是,丧尽天良陈丧良在碰到老李家时运气总是非常的好,正当战局彻底胶着不下,也正当陈丧良无比需要一支重骑兵冲击敌人时,陈丧良最早也最忠诚那支嫡系军队来了。 前面说过,出于保险起见,阿史那结社率安排了五千骑兵在南面五里外列阵拦截隋军增援队伍,按理来说应该可以起到效果,可惜这些突厥轻骑却无比倒霉的碰上了报国军,碰上了大隋朝廷花天价武装的标本军队报国军队伍,从头到脚连人带马几乎都被钢铁保护的报国军队伍,突厥轻骑赖以成名的骑射根本就毫无作用,射出来的弓箭除非命中面门、双眼或咽喉等脆弱要害,否则就是连给报国军将士挠痒痒都做不到! 嘹亮的军歌声中,人人骑乘神骏大宛马的报国军队伍高歌猛进,以手中的锋利武器猛击突厥骑兵,只攻不守,仿若机器一般只知道杀敌杀敌再杀敌,可怜的突厥轻骑兵弓箭无用,马刀砍中报国军将士身上的明光铠也无法破甲,被报国军将士的刀枪命中却是非死即伤,又如何能抵挡这群被大隋友军都称为疯子的报国军将士?报国军重骑只用了一个冲锋,就直接冲垮了突厥轻骑的拦截,然后不带任何停顿,直接的向着主战场杀来,出现在了正被突厥轻骑兵冲击的谯彭隋军营地后门战场上。、 尽管兵力一如既往的只有四个团八百余人,可是报国军的突然出现,却还是一下子就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局势,武装到了牙齿的报国军队伍根本不理会任何的阻拦袭扰,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突厥军队的指挥旗阵,重骑兵已经全部投入战场的突厥军队大乱,只能是仓促以轻骑兵迎敌,可是突厥轻骑兵那点可怜的攻防数值在报国军面前却又毫无作用,连续两支队伍都被报国军重骑直接冲破,无数的突厥轻骑兵也被连人带马砍成碎片。 更让突厥队伍心惊胆战的,还是报国军队伍那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八百余人如同一个整体,紧跟在精忠报国的大旗之下,目光坚定的只是冲锋向前,机械一般的挥舞刀斧枪矛砍杀刺捅,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肆意屠杀对面敌人,别的军队在冲锋时还要高声吼叫壮势壮胆,报国军队伍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沉默得如同杀人机械,夺命木偶,向前向前再向前,杀人杀人再杀人,凶狠到了极点,也冷酷到了极点,冷酷得仿佛就象一群为杀戮而生的修罗杀神! 突厥队伍开始乱了,谯彭隋军的大营里却是欢声震天了,无数的谯彭将士都在欢呼雀跃,也有无数的谯彭将士都在互相询问,“那来的援军?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能这么厉害?” “好厉害!”程咬金也惊叫了出声,无比惊喜的叫道:“那来的勤王友军?怎么能这么厉害?副使,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谯彭隋军的队伍里,也只有陈应良的表情最平静了,听到程咬金的问题,陈应良的表情才露出了些温和,微笑答道:“没看到他们身上的白袍吗?看到那些白袍,你还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报国军?!”程咬金醒悟过来,惊喜叫道:“是陈副使你亲手组建的报国军对不起?” 见陈应良笑着点头,程咬金先是神情激动,然后又叫嚷起来,“陈副使,你太偏心了吧?你看看你的老嫡系报国军,他们是什么装备?我们是什么装备?他们连最普通的士兵都穿着明光铠,末将麾下的骑兵队伍里,穿着明光铠的有五十人没有?” “你叫我破产啊?”陈应良一个爆栗敲到了程咬金的脑袋上,没好气的吼叫道:“他们的身上装备,那可是我们大隋朝廷以全国财力为他们武装的,连御林军的装备都及不上他们!让你们装备上他们的武器盔甲,战马马铠,我就是把裤子卖了也不够!” 吼叫完了,陈应良又露出了一些微笑,说道:“再说了,光以战绩而论,你们也还不够资格拥有这样的装备。知道不?去年皇帝三征高句丽,我们大隋军队三次与高句丽野战,三次都是报国军带头冲击敌阵,也全都楞生生的从正面冲垮了敌人,皇帝大喜之下,这才亲自下旨,集全国之力给他们武装上了最好的装备。” 三次强攻敌人大阵得手,咋舌于报国军的疯狂之余,程咬金赶紧拱手说道:“副使,那我们是否应该发起来反击了?末将请令率领骑兵出营,向敌人发起反冲锋!” 陈应良不答,只是赶紧又去观察战场,结果发现报国军的突袭效果十分显著,擒贼先擒王的直冲突厥旗阵后,重骑兵已经全部被自军牵制的突厥队伍根本无力阻拦,军心与阵列一起大乱,在后方侯命的突厥骑兵奔走救援却毫无作用,怎么都拦不住装备精良并且以冲锋突袭见长的报国军,正在与自军隔着栅栏厮杀的突厥轻重骑兵也是军心士气一起受到重大影响,攻势大减,隋军队伍全面反击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 点了点头后,陈应良这才向程咬金和秦琼吩咐道:“你们带骑兵从后营出门,尾随报国军反冲锋,直捣敌人旗阵。”秦琼和程咬金欢天喜地的答应,立即下去组织骑兵队伍出击。 意外遭到突袭的突厥军心已乱,谯彭骑兵出营反击后,攻打后营的突厥轻骑更加慌乱,不知道是该拦截还是该继续进攻,被谯彭骑兵很轻松的就突破了拦截,尾随着报国军直捣突厥旗阵,而被报国军盯上的阿史那结社率也慌了手脚,一边惊叫这些白袍疯子那里来的,一边赶紧下令撤回攻营队伍,回军来救旗阵,结果命令传达后,匆忙回师的突厥队伍难免更加混乱,军心更加惶恐。 见全面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陈应良更加不肯客气,立即让士兵擂响所有战鼓,命令阚稜、马三宝和牛进达三将率领步兵出营反击,结果当被围攻了大半天的谯彭隋军出营反攻后,正在掉头回救旗阵的突厥军队顿时更是慌乱,大小将领不知是该掉头迎击,还是该继续回救旗阵,指挥彻底混乱,谯彭将士则是士气如虹,奋力冲杀,斩获无数。 与此同时,报国军也终于冲到了突厥军的旗阵近处,看到这些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疯子正面杀来,默不作声的冷酷杀来,阿史那结社率更是心慌,又见自军回援队伍被谯彭隋军追击,战局已经彻底混乱,短时间内无法获得有力增援,颇能决断的阿史那结社率咬咬牙,干脆下令鸣金撤退,同时带头掉转马头向来路飞奔逃命。 战鼓如雷,喊杀震天,战鼓马蹄吼叫喊杀共同演绎的协奏曲中,陈应良麾下的新老两支嫡系军队士气如虹,齐头并进,奋力搏杀,对着突厥队伍穷追猛打,数量仍然占据上风的突厥队伍却是逃得漫山遍野,溃不成军,营内营外的欢呼吼叫声中,先坚守后反击的谯彭隋军,也迎来了勤王大战的第二场胜利。 第211章 图穷匕见 谯彭隋军和报国军的浴血奋战,最终还是让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拣到了不少便宜,当李渊亲自率领着一万太原军北上来到战场上时,突厥军队已然开始了全面的溃败,原本只是打算敷衍一下了事的李渊也立即改变了初衷,马上命令军队发起追击,和谯彭隋军还有报国军争抢胜利果实,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也象打了鸡血一样,一个比一个冲得更快,还仗着体力方面的优势,在追击战场上捞到了为数不少的胜利果实,也总算是挽回之前李孝恭惨败的颜面。 看到李渊这么不要脸的来抢功劳,陈应良当然是想把李渊给直接生吃了,还连酱油都不用蘸!不过陈应良也是一个冷静的人,和之前的李渊一样,明明都已经在心里恨得发狂了,可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陈应良也不敢阻挠李渊加入战斗给政敌把柄可抓,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渊队伍拼命的抢功劳抢首级,争抢俘虏战利品,气得七窍生烟,同时又无可奈何。 互相争功的结果不是战果扩大,而是战绩反而受到影响,鉴于太原军抢蛋糕的手段太过卑劣,只顾着抢夺现有果实而不是去把蛋糕做大,气愤不过的谯彭队伍只追击了七八里路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抢割尸体首级,争夺被突厥遗弃的武器盔甲,也很快就和太原军队发生了冲突和口角,而更让谯彭将士愤怒的是,太原隋军竟然还无耻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偷偷割下谯彭阵亡将士的首级,冒充突厥士兵的首级领功! 发现了这点后,冲突自然很快就扩大了,怒发冲冠的谯彭将士与太原友军大打出手,还一度拔刀相向,最后逼得陈应良与李渊不得不双双亲自出面调查处理此事,结果在会师四天之后,陈应良和李渊这两个最大的勤王军头目,终于才在如此的情况下见了面,说了几句话。 调查的结果是人赃并获,两名在追击战中不幸中箭身亡的谯彭将士首级,被谯彭将士当场指认了出来,两名偷割友军首级的太原士兵也被揪了出来,可那两名太原士兵却仗着自己不归陈应良统属,坚决抵赖一口咬定是谯彭将士看错,自己并不是偷割牺牲友军首级的罪犯。无赖模样把谯彭将士惹得勃然大怒,一大群谯彭将士都直接拔出了刀要和他们拼命,还好陈应良比较冷静,及时喝住麾下将士,然后铁青着脸向李渊问道:“李大使,你说吧,怎么办?” 如果换成了别的友军队伍,治军颇严的李渊肯定是马上把那两个无赖当场斩首问罪了,可是在这事上却偏偏碰上了陈应良的队伍,仇人见面本就份外眼红,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让李渊把脑袋一昂,冷笑说道:“陈副使,这事很难办啊,你的士兵一口咬定是我的麾下将士干的,可我的麾下将士却都没有看到,人证不足,老夫实在很为难啊。” “很好。”陈应良点头,狞笑说道:“久闻李大使治军有方,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李渊冷笑,腆着脸不去理会陈应良的讽刺,陈应良也没理会他,只是转向了那两个太原无赖,冷笑说道:“今天算你们两个运气好,有人护短,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俩最好天天焚香祷告,求上天让你们一辈子有人护着,也求你们的家人一辈子有人护着!我也会记住你们,时常上香祷告,祈求你们俩无病无灾,福寿绵长!” 身份的差距放在了这里,听到陈应良这番阴森可怖的话,两个太原无赖难免都有些胆战心惊了,脸色苍白的偷偷去看李渊,李渊则是勃然大怒,喝道:“陈副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李大使,看来你不仅治军严格,在理解方面也独树一帜啊。”陈应良冷笑说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下官的那一句话是威胁了?上表弹劾下官,也还要先请李大使找出人证再说!” 冷笑说完,陈应良大吼道:“把我们阵亡的弟兄带上,首级带回去缝好,好生安葬!再有,顺便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朝廷上表!” 气愤填膺的谯彭将士轰然答应,把那两名同伴的尸体背上,簇拥着陈应良大步离开,李渊则是脸上青一阵黑一阵,突然一指那两名太原无赖,吼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老夫的亲兵了,你们的家人,全部搬到我的封地唐县里去居住,衣食费用由我供给!收兵回营,老夫也要给朝廷上表!” 太原军将士唯唯诺诺的答应,旁边却又传来了新的冷笑声音,“李大使,你的唐县最好还是多建些房屋吧,开了这样的先例,看你以后能护得了多少。” 李渊大怒回头,却见是郭峰领着一群报国军将士在旁边冷笑,见李渊怒视己方,报国军将士无一惧怕,全都是冷笑得更加大声,然后紧跟在精忠报国的大旗下,快步去追赶陈应良的队伍去了。李渊则是又羞又怒,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赌气开了这个先例,今后的军队只会更加难带,军法更加难以严格。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破坏报国军将士与陈应良的重新欢聚,刚回到营地里,杀得全身血迹斑斑的报国军将士连脸上的血都不及抹去,就已经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问候,陈应良也没客气,抱着郭峰、陈祠和赵昱等老走狗只是大吼大叫,拼命发泄久别重逢后的思念与欢喜,同时陈应良还无比惊喜的发现,差点成为自己大舅子的裴行俨竟然还在报国军队伍中,还已经成了报国军四大校尉之一。 抽空问了一下裴行俨情况,陈应良这才知道,原来裴行俨是在三伐高句丽的战事中积功得到提升的,之前的另一名报国军校尉则已经在高句丽不幸阵亡,同时报国军的队伍也已经有将近一半不是陈应良当年留下的老人,消失的老人不是牺牲就是重伤退伍,新人则全都是皇甫无逸和孤独盛亲自从右武卫精锐中挑选补充,战斗力不减反增,对陈应良的感情也很奇怪的不仅没有削弱,相反还更为深厚——也不算太奇怪,没有陈应良当初留下的底子,报国军的待遇和装备也不会好得让所有友军都眼红。 感慨了一通物是人非后,陈应良又悄悄的低声向裴行俨问道:“裴伯父,还有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随驾北上,目前也被困在了雁门城里。”裴行俨低声答道:“至于我妹妹,还没嫁出去,脾气也还象以前一样,这次我都没敢告诉她父亲也被突厥包围,不然她肯定要跟着来。” “你为什么不让她跟着来?雁门关这一带晚上冷啊!”陈应良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这才又向郭峰等人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是随着谁来的?东都来了多少勤王军队?” “东都来了一万五千军队,我们是前锋,主帅是刘长恭刘将军,不出意外的话,刘将军明天上午就能赶到忻口。”郭峰如实答道:“本来皇甫将军是想亲自来的,可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雁门关的情况又急得病情加重,没办法,只好让刘将军带我们来了。” “刘长恭?”陈应良又是欢喜又是遗憾,欢喜的当然是能与同为好友的刘长恭久别重逢,遗憾的则是皇甫无逸没能亲来忻口,不然的话,以他的资历、威望和官职,自己只要力推他为勤王总指挥,完全可以轻松压倒李渊,不必象力推云定兴这么没有完全把握。 遗憾也没用,陈应良也只能是赶紧召集新老走狗齐聚一帐,让自己现在和过去的帮凶走狗互相认识,要求他们好好做朋友,齐心协力继续给自己助纣为虐,结果郭峰、陈祠等报国军老人也算是和程咬金、阚稜等人一见如故,很快就言谈极欢,期间阴世师也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谯彭大营向陈应良道喜,一大帮新老朋友齐聚一帐,欢乐融融。 是夜无话,次日上午,刘长恭果然率领着东都勤王军主力抵达了忻口战场,收到消息的李渊亲自出营迎接,想要把刘长恭拉到自己的麾下听用,可惜刘大将军的脑袋虽然有些喜欢时常进水,对陈应良却十分讲义气,陈应良才派使者与刘长恭刚一联络,刘长恭马上就带着东都军队北上,到陈应良的营地后方安营扎寨,对李渊根本就没怎么理会,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可又拿隶属于东都洛阳的刘长恭毫无办法。 也不是所有人都象刘大将军这么讲义气,事实上除了东都洛阳的勤王军队外,这几天先后赶到的小股勤王军队,全都接受了位高权重的李渊招抚,驻扎进了太原隋军的营地中,再加上之前赶到忻口勤王的近万山西队伍必须听从李渊指挥,李渊实际上控制的军队仍然还是达到了五万之数,所以尽管在战斗力方面无法企及,但李渊麾下的队伍在兵力仍然还是超过了谯彭隋军加上东都隋军的总和,仍然还是勤王总指挥的最大热门人选。 与夙敌李渊相比,陈应良吃亏的地方并不止年龄、资历、官职和家世这些方面,还有在情报方面也十分吃亏,李渊又故意封锁山西方面对陈应良的情报提供,所以陈应良一直到了当天下午,这才从斥候的探报中得知,云定兴率领的三万大兴勤王军队也已经抵达了忻口。闻报之后陈应良不敢怠慢,不顾自己正与刘长恭饮酒聚会,马上就推席起身,要亲自南下去迎接云定兴。 “应良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刘大将军有些不高兴了,当面就埋怨道:“老哥我来忻口和你会师,你不去迎接就算了,派个人就把我叫了过来,怎么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的来了,你就要去亲自迎接了?在你眼中,我和你的交情,难道还不及和云定兴的交情深厚?” “刘大哥,你不要多心。”陈应良赶紧解释,苦笑说道:“正是因为我和你亲如手足,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我才用不着亲自去迎接你,因为我只知道,我只要派个人和你打个招呼,你就一定会来和我站在一起,我再去迎你请你,那就是和你生分见外了。也是因为我和云定兴没你这样的交情,所以我才必须去亲自迎接,不然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北是来和我们会师的。” “算你小子会说话。”刘长恭呵呵一笑,马上就接受了好兄弟的解释,然后又颇疑惑的问道:“不过,云定兴那个老不死没那么重要吧?那个老不死只是会拍马屁爬得快,在战场上根本没多少用,就算把他叫来,他也只会是躲在你的背后拣便宜,派不上什么用处吧?” “平时他是没什么用,但这次不同,他的用处很大,我到了路上再对你仔细解释。”陈应良摇头,又恳求道:“刘大哥,给我一个面子,和我同去迎接云定兴如何?你我联手,把他请来北面安营扎寨,和我们会师一处。” 刘长恭对陈应良确实没话说,听了陈应良的恳求,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席,与陈应良各率一军同来南面迎接云定兴的大兴勤王军,同时也是到了路上,陈应良这才将自己准备把云定兴推上勤王总指挥的打算对刘长恭说了,并且恳求刘长恭与自己联手力推云定兴,刘长恭是知道陈应良与李渊恩怨的人,听了陈应良的请求后也没犹豫,马上就一口答应。 答应归答应,刘长恭却还是又好心的提醒道:“应良兄弟,别怪老哥我说话不吉利,这事有点悬,云定兴的官职和年龄是足够,但他没什么象样的战绩,在资历方面要逊色李渊一筹,你力推云定兴就任勤王总指挥,只怕难服众议。” 陈应良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尽力而为,实在不行的话,我单干!” 刘长恭看了陈应良一眼,叹息了一声,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道:“可惜,樊留守、卫留守和皇甫将军他们不在,他们要是在的话,那轮得到李渊摆资格?咱们哥俩也可以联起手来,把你这个仇人直接玩死!” 陈应良苦笑,也是轻轻叹了一声,心里都不敢想象,如果不能阻拦李渊就任勤王总指挥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 随着刘长恭南下了一段距离后,陈应良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刚从大兴来的左屯卫军队竟然已经开始了安营扎寨,还就驻扎在李渊的营地西侧,摆出了要与李渊并肩作战的架势,同时找到了左屯卫军队一问后,陈应良又惊讶得知,云定兴竟然已经被李渊请到了太原隋军的大营里聚会用宴。听到这一消息,正急需云定兴这个勤王盟友的陈应良难免有些脸色微变,又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别无选择,还是只能拉着刘长恭到李渊的大营外求见,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先见上云定兴一面,先把以往的交情拉回来再说。 昨天才和李渊起了冲突,陈应良在太原隋军的大营门前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被守门的太原隋军士兵冷嘲热讽不说,还等了许久才等到李渊的答复使者,再仔细一看李渊派来的人时,陈应良也彻底的绝望了——李渊派来给陈应良答复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 两年时间不见,柴绍明显苍老了一些,不到三十岁的人,鬓角竟然已经隐现白发,不过这一刻的柴绍在精神方面却显得十分饱满,心情也明显极好,与陈应良刚一见面就马上行了军礼,恭敬说道:“末将左屯卫校尉柴绍,见过十二郡讨捕陈副使,副使金安。” “嗣昌兄,请免礼。”陈应良很是勉强的挤出一些笑容,很客气的说道:“好久不见,嗣昌兄近来如何?” “末将不敢当,请副使直呼末将名字。”柴绍很有风度的占定下风,又微笑说道:“托副使的福,末将总算还没死。” 把柴家坑得够戗的陈应良无比尴尬,旁边的刘长恭却不乐意了,怒道:“少他娘的阴阳怪气,你和应良兄弟的事,能怪他吗?痛快点回答,李大使见不见我们?” “诺。”柴绍唱诺,这才拱手说道:“禀陈副使,禀刘将军,李大使派末将传话,说他正在与云大将军共叙旧情,无法抽空接见陈副使,所以还请陈副使暂且回去,改日李大使再登门谢罪。至于刘将军,李大使倒是请你入内!” “放你娘的狗臭屁!”刘长恭更是大怒,直接就破口大骂,“有空见我,就没空见应良兄弟?卖弄什么?回去告诉他李渊,就说我不想见他了,以后也别再找我!” 说罢,对陈应良确实很不错的刘长恭一拉好兄弟,抬步就往来路走,然而就在此时,营门后却又窜出了一个少年,抱拳拱手大声说道:“刘将军且请留步,听末将一言,其实不只是家父想要见你,还有刘经业刘老将军也想要见你,请你入内。” 刘长恭怒气冲冲的脚步猛然顿住,陈应良也回头一看,却见突然窜出来的这名少年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连心爱女人都被自己抢了的李二李世民。见陈应良看向自己,李二微微一笑,忙也拱手说道:“末将李世民,见过陈副使。” “李将军,久违了。”陈应良随意还礼,心里知道今天情况大大不对了。 果不其然,刘长恭马上就凑上来,在陈应良耳边低声说道:“应良兄弟,对不住,老哥必须要进去了,刘经业是的族叔,又是我们冯翊刘氏族长的亲兄弟,我如果敢不去拜见他,族里的老不死饶不了我。” 陈应良早就知道李二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名字,听了刘长恭的话也不惊奇,只是点头说道:“没事,刘大哥你进去吧,你的大营那边,我会替你看着。” 刘长恭点头,又拍拍陈应良的肩膀,说了一句我替你进去打听情况,然后才随着李二和柴绍进营,陈应良无奈的目送好兄弟刘长恭进营,摇头叹息间,陈应良又无意中看到,李靖竟然也站在营门的栅栏之后,也正在看着自己,陈应良再细看李靖的神情时,发现李靖竟然向自己亲切一笑,神情甚是温和,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 是夜,李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刘长恭一个晚上都没有返回右武卫大营——考虑到刘大将军的性格为人,九成九应该是美酒加美女那一套。同时陈应良派去右屯卫大营等待云定兴的使者,也一直没有回报说云定兴返回大营休息,让着急了解情况和与云定兴见面的陈应良白等了一夜。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正当陈应良迷迷糊糊打盹的时候,李渊突然派来了心腹太原县令高斌廉拜见陈应良,邀请陈应良过营共议军情大事。 “商议什么军情大事?”陈应良很警惕问道。 “回禀陈副使,我们李大使邀请各路勤王军主将聚会,是准备议举勤王总指挥官,也就是议举勤王军主帅。”高斌廉很坦白的答道:“诸路勤王军主将都已经接受了邀请,就只差陈副使你了。” 第212章 帅位之争 图穷匕见!陈应良心中闪过了这个词,知道李渊终于露出了雪亮獠牙,要动手抢夺这个勤王总指挥官的宝座了,而且还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拉拢了数量足够的盟友,半点反击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逼着自己承认他这个勤王主帅,接受他的号令指挥。 考虑到自己还没有准备,甚至连重要盟友云定兴的面都没有见过,陈应良只稍一盘算,就打着呵欠说道:“原来是这事啊,不好意思,本官还有军务必须要处理,还请高县令回报李大使,就说我改天再与他商议此事。” 高斌廉能被李渊派来关系恶劣的谯彭大营与陈应良联络,自然有的是风度和把握,听了陈应良的话后,高斌廉马上就拱手微笑说道:“陈副使,替你传话当然没问题,但是所有的勤王军官员都已经齐聚我军,我们李大使实在无法等待。要不这样吧,陈副使你派一个使者代表你过营商谈如何?再或者,把会场定在贵军之中也行,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耽误副使的军务了。” 高斌廉都把话说到这步了,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又稍做盘算后,陈应良很勉强的点头说道:“那好吧,请高县令稍做等待,我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就随你过营面见李大使。” 见陈应良让步,高斌廉当然是大喜,立即抱拳答应,陈应良则真的回到了后帐更衣,准备换一身朝廷官服到太原军大营去与李渊等人见面,袁天罡、魏徵和长孙无忌等参谋幕僚跟了进来,也都赶紧低声询问陈应良为何要答应去李渊军中?陈应良很无奈的答道:“高斌廉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如果不去李渊军中,李渊就要带着诸路勤王军的首领来我们这里开会,到时候让友军官员觉得我是傲慢或者故意刁难,事更难办。与其背上恶名,不如大方点直接答应。” 魏徵和袁天罡点头,然后袁天罡又担心的问道:“副使,到时候如果众人都推举李渊做勤王总指挥官怎么办?” “肯定不会所有人都推举他。”陈应良低声答道:“至少我和刘长恭不会答应,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我只要力推他出任总指挥官,他不会不动心,只要他站出来和李渊争就行。还有,阴世师应该也不会答应,我看得出来,阴世师对李渊的态度也明显的很不满。只要这些人都站在我这一边,李渊就别想拿下勤王主帅的宝座。” 魏徵和袁天罡等人再次点头,这才明白陈应良的用意,陈应良又安排了魏徵和长孙无忌暂代自己主持军务,让阚稜和程咬金等武将辅佐了留守大营,自己则率领袁天罡、马三宝和亲兵队伍出营,随着高斌廉南下去太原军大营开会,魏徵、长孙无忌和阚稜等文武官员都嘱咐陈应良小心安全,陈应良则苦笑说道:“没事,在当上勤王主帅前,借他李渊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但他如果当上了勤王主帅,事就难办了。” 领着一文一武南下到了太原军大营门外,刚要进营时,近来与陈应良相处十分愉快的阴世师也带着一些亲兵来到了太原军营前,见面之后,阴世师也没客气,当着高斌廉的面就直接就对陈应良说道:“应良贤侄,小心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陈应良先看了高斌廉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很有风度的继续保持微笑,就好象没听到阴世师充满敌意的话一般,很明显是早就知道阴世师的态度。陈应良再回头来看阴世师,见阴世师的神情十分坚决庄重,绝无半点作伪,陈应良这才伸手与阴世师握了一握,心中暗道:“我知道你可靠,我还知道,历史上你亲手宰了李渊的一大堆儿子,李渊杀了你全家,把你的漂亮女儿当做战利品赏给了李二。” 与阴世师并肩进了太原军的中军大营,来到大帐前时,与陈应良仇深似海的李二和柴绍双双迎上前来,一起向陈应良和阴世师行礼,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的问候问安,不过柴绍再是能装,当看到全身甲胄紧跟在陈应良身后的马三宝时,已经有鱼尾纹的眼睛中还是射出了阴狠光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马将军,久违了,真是想不到,才短短两年不见,马将军鱼跃龙门,都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是托了柴公子的福?”已经被陈应良彻底洗脑的马三宝微笑,故意大声说道:“两年前,如果不是柴公子把我赶出家门,让马三宝无家可归只能恳求三伯收留,马三宝又岂能有今天?追本溯源,马三宝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陈副使和陈三伯,而是柴公子你啊。” 大声说完,马三宝又毫不客气的回过头去,向陈应良的亲兵队笑着说道:“各位弟兄,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柴公子,就是我们陈副使当年微末时,逼着我们陈副使和他妹妹退婚那位柴公子,也是后来陈副使从卫留守、樊留守刀下救回来那位柴公子!机会难得,你们还不赶紧见过柴公子?” “见过柴公子!”陈应良的无良亲兵整齐行礼,异口同声的问候,然后陈应良的亲兵队长三狗子还又补充了一句,“柴公子,我们之前也见过面的,当时你打我们陈副使的时候,我也在场,那件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狰狞的笑声四起,柴绍的俊脸却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刀柄,阴世师眉毛立即竖起的同时,李二也赶紧一把按住柴绍,微笑说道:“陈副使,阴太守,家父和诸位大人都等你们很久了,快请进吧。” 陈应良也很有风度的笑笑,点头答应,留下亲兵在帐外等候,仅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二人,与阴世师并肩入帐,结果到了太原隋军的中军大帐里一看,李渊和诸路勤王军的首脑果然都已经到齐,云定兴坐在李渊的左下首,刘长恭坐在一名隋军老将的旁边,彼此间都是有说有笑,言谈甚是欢愉。而看到陈应良和阴世师并肩进来,李渊的脸上也露出了虚伪得不能再虚伪的笑容,立即起身拱手笑道:“陈副使,阴太守,久违了。” 众人也纷纷向陈应良和阴世师拱手,刘长恭除了拱手外本想上来与陈应良说话,却被他身边的老将一把拉了坐下,惟有云定兴离坐过来,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大声笑道:“贤侄,老叔我总算是又见到你了,快让老叔看看,你这小家伙又长高了多少?对了,老叔昨天就到了忻口,你怎么也不来见见我,升官了就看不起我这老叔了?” “我来了,可是李大使的人却不许我进他的大营,所以没能见到你。”陈应良毫不客气的说出真相。 云定兴疑惑的回头去看李渊,李渊也不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有这事,当时是这样,小弟我正在陪着云老哥你喝酒,吩咐了不许外人打扰,结果亲兵就没把陈副使来访的消息送来,耽误了云老哥你与陈副使叔侄重逢,皆小弟之罪。” 云定兴眨巴眨巴奸诈的小眼,知道李渊没说实话却没有深究,只是又回过头来冲陈应良笑道:“原来是这样,行,是老叔错怪你了,快来坐下,等我们商议完了军情大事,老叔再单独和你共叙别来之情。” 说着,云定兴把陈应良拉起就走,还把陈应良硬按到了自己对面的李渊帅位右下首位置,笑道:“好小子,爬得真快,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能和老叔对面而坐了,再让你长大几岁,以后还得了啦?” 换成平时陈应良当然是客套一下就坐下了,但今天却不同,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渊居中而坐,陈应良当然不肯坐在他的旁边从位,所以陈应良不仅不坐,还满脸疑惑的问道:“老叔,今天这座位怎么排得这么奇怪?难道皇帝陛下已有明诏,任命指定了诸路勤王军的主帅了?” “贤侄你这话什么意思?”云定兴有些糊涂。 “很简单,就是李大使怎么坐到了中间的帅位上,老叔你怎么坐在旁边从位?”陈应良指了指李渊和云定兴的位置,满脸不解的说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叔你是左屯卫大将军正三品,李大使官封右骁卫将军是从三品,比你低一级,怎么老叔你反倒坐在李大使的下位?难道是皇帝已经下旨,正式任命李大使为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了,所以老叔你必须要坐在他的下位?” 大帐里的欢乐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几乎所有人都闻到陈应良话里浓浓的火药味,李渊脸上不动声色,心里自然是恨不得把陈应良掐死!云定兴则是满脸的尴尬,苦笑说道:“贤侄,这里是李大使的中军帅帐,我们是客人,就别和李大使计较了。” “老叔指教的是。”陈应良点头,然后又朗声说道:“不错,我们是客人,是不能和主人太过计较。但今天不同,李大使派高县令去邀请小侄过营,说明了是议举勤王军主帅,现在主帅人选尚未议定,皇帝陛下也并未下诏任命勤王兵马总指挥官,李大使就直接坐在帅位之上,还让官职品级高于自己的左屯卫大将军坐在下首,这是否有些不妥?” 云定兴当然也知道陈应良和李渊的一些过节,听到这话只能是选择闭嘴,心里则大骂侄子不肖,硬把自己拖进这个烂泥潭,中军大帐里的其他人更是不敢吭声,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而在大帐外偷听谈话的李二和柴绍,当然也都恨不得马上冲进大帐,联手把不共戴天的共同仇人千刀万剐,乱刀分尸! 李渊当然比谁都想把陈应良乱刀分尸,可是在这个要命关头,李渊是既不能掐死陈应良,也不能发作发飙,自己搅了自己牟取勤王主帅的大计。牙齿咔咔作响了半天,脸上的肌肉也抽动了许久,李渊才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微笑道:“陈副使言之有理,主帅尚未议定,天子也未下诏,老夫是不能僭越。来人,搬一把椅子来,放在帅案前方。” 李渊的亲兵依令而行,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了帅案前方,李渊很有风度的起身离开帅案后的帅椅,坐到了帅案的前方,手扶椅子笑道:“陈副使,老夫是东道主,坐一个主位没问题吧?” “那是当然,李大使请随意。”胜了一局的陈应良微笑点头,很是大方的认同了李渊的东道主地位。 气氛终于有些缓和,李渊很不威风的坐在了帅案前方,云定兴讪讪的坐到了李渊的左边,陈应良微笑着坐到了李渊的右边,阴世师也冷笑着坐到了符合自己品级的位置上,各自坐定。与此同时,柴绍也脸色铁青着把指关节攥得发白,心里重复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誓言,“小贼!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你碎尸万段!” 前戏做了,正戏开场,咱们的李大使仗着东道主的身份,毫不客气的首先发言,高谈阔论了一番这次勤王战事的重要性与正义性,也愤怒指责了突厥始毕贼酋背信忘义袭击大隋天子鸾驾并包围大隋皇帝的卑鄙无耻行为,野蛮残忍作风,同时李大使少不得流下几滴英雄泪,沉痛怀念大隋皇帝杨广对自己和对大隋臣民的种种雨露恩泽,祈祷恳求上天保佑,让自己的亲戚隋炀帝安然无恙,平安脱身。 无聊的废话说得差不多了,李渊的话风一转,先是表彰了一通在场诸人对隋炀帝的忠心耿耿,忠贞不二,然后又把话题一转,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现今我们大隋的勤王救驾兵马,已然接近十二万,并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之中,皇帝陛下又被突厥蛮夷包围在雁门城内,没有下诏任命勤王军主帅。军无主帅,形同散沙,本官认为,是时候推举一名勤王军队的总指挥官了,只有推举出了这名主帅号令所有勤王兵马,指挥作战,勤王大军才能做到令行禁止,同进共退,号令统一,这是本官愚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起,陈应良带头鼓掌,大声说道:“李大使说得太对了,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没有主帅的军队我们形同散撒谎,我们是应该推举一名勤王总指挥官,号令约束所有的勤王军队,联手迎回圣驾,我赞同!” 事前早就知道李渊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也明白勤王军队确实需要一个主帅号令全军,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个个点头,全都附和李渊与陈应良的意见。见此情景,李渊当然是笑得无比开心,又温和说道:“既然各位同僚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开始议举吧,不知那一位同僚心中有合适的勤王主帅人选……?” “我有!”李渊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就已经大声答应,又大声说道:“我推举左屯卫的大将军云定兴云老将军为勤王军主帅,率领我们勤王救驾,攻灭突厥!” “我?!”云大将军当场就傻了眼睛,事前还真没想到小侄子陈应良能够对自己孝顺到这一步。 尽管早就知道陈应良一定会捣乱,但李渊的脸色还是微微一变,心里也益发痛恨这个儿子与女婿共同的仇人,其他的勤王官员则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陈应良则毫不客气,又大声说道:“诸位同僚,我认为云老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我们众人之中,他不仅年龄最大,官职也最高,还德高望重,深得军心,对皇帝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所以这个勤王主帅的位置非他莫属!诸位同僚,你们觉得如何?” “陈副使言之有理。”阴世师跳了出来,附和道:“无论官职还是年龄威望,云老将军都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我也赞同他出任勤王主帅!” 大帐里又安静了下来,李渊的脸色都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以山西官员居多的其他勤王军文武官员大部分噤若寒蝉,少部分也是紧张万分,不敢随意开口——这个时候站错队,将来的下场可注定不妙。陈应良则仿若不觉,干脆起身走到云定兴的身旁,一边搀云定兴一边说道:“云老将军,你不必客气,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前辈,官职又在我们中间最高,这个帅位你不坐谁坐?老将军切莫谦让,还请早就帅位,号令指挥忻口的十二万大隋勤王兵马!” 被陈应良玩了一个突然袭击,脑袋一热之下,对荣华富贵有着病态渴望的云定兴几乎就想起身,然而就在这时,云定兴却突然看到了李渊,看到了李渊的双眼——那眼中,目光尽是阴毒与凶狠,凶残冰冷得几乎不象人类的目光!看到这两道目光,云定兴就象三九天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下子就从头凉到了脚! 李渊继续冷冷看着云定兴,云定兴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颤,陈应良察觉不妙,赶紧改变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李渊的目光,朗声说道:“云老将军,请你放心,只要你就任勤王总指挥,下官一定鼎力协助于你,辅助你成就勤王大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陈应良都把这话说到这地步了,老滑头云定兴那还能不明白陈应良是想利用自己与李渊抗衡?也知道陈应良的话发自内心,只要自己开口答应接受帅位,至少陈应良的队伍绝对可以靠得住,更几次想要张口答应,可是一回想到李渊刚才的怨毒目光,云定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阴世师也走上了前来,拱手沉声说道:“云老将军,陈副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老德高望重,无论年龄官职,你都是最合适的勤王主帅人选,还请你千万不要推辞,为了勤王大事,也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挑起这个重担!” 本来刘长恭也想起身,却被他身边的老将再次拉住,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回原位,大帐里也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定兴的身上,期待云定兴的答复话语,而到了这个关键时刻,野心过人的云定兴却突然软了,颤抖着说道:“老夫德薄才浅,难堪重任,陈副使,阴太守,你们还是另择人选吧。” 李渊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陈应良却是心中大急,忙又去搀云定兴,焦急说道:“云老将军,你千万不要谦虚,也千万不能谦虚,这个勤王主帅的位置,只有你坐最合适,还请你莫辞辛苦,挺身而出,担当我们的中流砥柱!” “大侄子,应良贤侄,你别逼我了。”云定兴差点没有哭出来,战栗着说道:“老叔我没这个胆量,老叔我连鸡都没有杀过,怎么能挑起这样的重担?你是另选高明,另选高明吧。” 哭丧着脸拼命摇头,云定兴又在心里嘀咕道:“大侄子,我知道你的目的,可你这次真是找错人了,我一个手艺人,废太子的岳丈,拿什么和李渊这样的关陇门阀对抗?我的靠山宇文大将军又被包围在雁门城里,目前死活不知,现在我敢当这个勤王主帅,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有杀身之祸!” 看到云定兴的软蛋模样,陈应良心中绝望之余,不死心的还想坚持,那边的李渊却开口了,微笑说道:“好吧,既然陈副使推举云老将军为全军主帅,那我们就都来表一个态吧,愿意推举云老将军为诸路勤王兵马总指挥官的,请站起身来。” 说罢,李渊很大方的第一个站起了身,见此情景,差不多和陈应良穿一条裤子刘长恭本想也站起身,结果却又被他的族叔刘经业拉了坐下,同时其他的勤王官员也全都是一声不吭,没有一个人肯动弹,整个大帐之内,就只有李渊、陈应良和阴世师三人站立。 环视了一眼中军大帐后,李渊笑得更加开心,又问道:“还有没有人?还有没有人推举云老将军为全军主帅?” “有!还有我!”石破天惊的声音传来,同时还真有一名文职官员站起了身,众人惊讶看去,却见这人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马邑郡丞李靖! “匹夫!”帐外的柴绍大怒,差点就想冲进大帐里和李靖拼命。结果旁边的李二再次一把按住柴绍,向柴绍摇摇头,示意柴绍冷静,脸上还带着神秘微笑,开心的神秘笑容。 与此同时,李渊阴狠的目光也盯到了李靖的脸上,李靖则毫无惧色,只是平静说道:“大使,下官觉得云老将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最起码,他不会把下官麾下的所有通译和向导都强行扣留在自己营内,把其他友军变成了瞎子聋子,仅凭这一点,下官就觉得他更合适。” 李渊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恶狠狠说道:“老夫是强行扣留吗?老夫是保护这些重要的通译向导,准备把他们打散分派到其他友军的队伍里,为勤王友军提供通译和向导!” “希望大使能够说到做到。”李靖冷哼一声,又向在场众人说道:“各位同僚,陈副使和阴太守说得对,无论官职还是年龄威望,云老将军都是最合适的主帅人选,各位同僚不必害怕,有谁认可陈副使和阴太守举荐的,都请站起来吧。” 李靖都已经豁了出去,可惜他的同僚们却没有李靖这样的胆量,敢在这个要命时刻推举云定兴为帅,全都是一声不吭,纹丝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见此情景,李渊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微笑说道:“看来没有了,陈副使,真是不好意思,包括你我在内,总共只有四个人支持云老将军就任勤王军主帅,这怎么都不算服众啊?” 陈应良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了,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帐外突然有一名传令兵进帐,在阴世师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阴世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跟着那名传令兵大步出帐,也不知道去了那里,陈应良和李靖在中军帅帐里也顿时变得更加的形单影只。 空降下来的阴世师突然出了帐,李渊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不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马上向下面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很自然的,马上就有几个山西官员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推举李渊为勤王诸军的主帅,号令指挥勤王联军,李大使则是满脸惊讶,赶紧摆手说道:“诸位同僚抬举了,李渊有何德何能,如何能当此重任?你们还是另择高明,还请另择高明。” 假惺惺的推辞,换来的当然是众口一词的推举,几乎所有的山西官员都站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劝说恳求李渊就任勤王总指挥,挑起率领所有勤王军队与突厥决战的重任,刘长恭也在族叔刘经业的拉扯下站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附和推举李渊为勤王主帅,至于咱们擅长见风使舵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当然是早就站了起来,大声恳求李渊就任勤王主帅,还向李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阿谀谄媚得就象平时在隋炀帝和宇文述面前一样。 很快的,中军大帐里就只剩下了李渊、陈应良和李靖三人保持坐姿,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支持李渊就任勤王主帅,七嘴八舌又众口一词,坚决恳请李渊担任头领。再三推辞不过后,咱们的李大使也只能是开口表态,犹豫着问道:“诸位同僚,难道你们真的觉得李某适合此职,能够挑起率领你们勤王救驾的重任?” “不错!”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李大帅德才兼备,理当统率全军勤王救驾!还请李大帅早登帅位,号令全军!” “这……。”李大使表情更加为难了,半晌才说道:“都是你们逼的!众意如此,老夫也只能服从众意了。” 欢呼声四起,然后自然有人带头喊道:“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 “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整齐嘹亮的吼叫声有节奏响起,帐内帐外都是如此,咱们的云大将军还呐喊得最为大声。 “关陇门阀,果然名不虚传啊。”早已重新坐回位置上的陈应良轻叹了一声,又把转到之前突然站起来支持自己的李靖身上,见李靖也是满脸的苦涩,正在无奈的看着自己,陈应良又叹了一声,暗道:“还好,起码证明了李靖和李渊确实不是一路人。” “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 更加整齐嘹亮的口号声中,帐外的李二和柴绍当然都笑开了花,迫不及待的开始琢磨如何找陈应良报仇雪恨,帐内的李渊却是摇头苦笑,很是无奈和犹豫的起身离座,慢慢走回了自己之前被陈应良逼着离开的帅椅上,本想坐下,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到口号声平歇,李渊这才微笑着问道:“各位同僚,那老夫可就要坐了。” “慢着!你不能坐!” 不等众人答应,新的吼叫声突然传来,再紧接着,众目睽睽中,之前不知为何离帐的阴世师突然冲回了帐中,大声吼道:“李大使,很抱歉,那个位置你还不能坐!” 事发突然,全场大哗,李渊脸上的微笑也顿时凝固,怒视阴世师时,阴世师却举起了手中的两道明黄卷轴,冷笑说道:“李大使,太对不住了,皇帝陛下颁布诏书,已经任命了统领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所以你刚才搞的什么推举,根本没用!别说还不是所有人都推举你做勤王主帅,就算所有人都支持你,现在你也没资格坐上帅位!” 第213章 同路异梦 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吝啬的洒下一点点光斑,照在到处都是虬绕树根和错乱杂石的森林里,也照在了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钱向民身上,往日里很是讲究穿着形象的钱向民此刻很难得的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布衣上还到处都是泥土、青苔和污垢,污秽不堪,把本就相貌平平的钱向民衬托得更加猥琐。 大口喘着粗气艰难行进间,钱向民的脚下不知是绊到了树根还是藤条,突然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正在挥舞着挎刀开路的何二和秦三哥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又七手八脚的把娇生惯养的钱向民搀了坐起,再紧接着,痛苦而又绝望的哀嚎声音,也再一次在太行山余脉的崇山峻岭之中回荡了起来…… “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了!这官我不当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我儿子,我想我媳妇,我想我的爱妾阿汀!我想回家——!” “钱参军,钱参军,你冷静点,冷静点!别叫那么大声,小心被突厥的斥候探马听到,要是让他们听到了,我们就完了!” “是啊,钱老爷,不能叫了,山里声音传得远,万一有突厥兵进山搜查,听到你的声音就麻烦了。” 不能怪咱们的钱参军没用无能,是咱们钱参军的运气实在太烂,离开了谯彭隋军的主力队伍先行北上后,咱们钱参军在官道上还算一路顺风,可是过了秀容县后,还没来得及接近忻口,咱们的钱参军就象率领少量骑兵北上抢功劳的李渊李大使一样,无比倒霉的碰上了突厥军队的游击哨骑,被贪图财物坐骑的突厥哨骑追着跑了一百多里,根本就没来得及和忻口的勤王军队会合,被突厥哨骑逼着直接逃向东北方的五台县方向,最后靠着有向导带路和一点点运气,钱参军一行三人虽然侥幸摆脱了突厥追杀,三匹坐骑却先后中箭而死和活生生累死,最后只能靠双腿走路。 顺便说一句,钱参军一行的三匹坐骑先后倒毙,归根结底也是怪陈应良的吝啬小气,因为根本不看好这次任务,也知道钱参军要走山路带不了坐骑,就舍不得拿什么神骏坐骑给钱参军等人骑乘,只给了钱参军等人三匹驽马代步——比陈应良当年从大兴骑到东都洛阳那匹驽马那要劣上三分,这样的坐骑自然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坐骑都累死了,根本不想当这个差的钱参军当然又想半途而废,可是向导秦三哥仔细辨认了地形后,却告诉钱参军说这里已经是五台县的建安乡附近,距离五台县的县城已经不远,又考虑到后方已经有大量的突厥哨骑活动,钱参军这才又改了主意,领着秦三哥与何二继续往五台县赶来,想在县城里投宿休息,然后再考虑是否越过山脉潜往雁门城。——注意,是再考虑,咱们的钱参军可还没有忠心到那怕牺牲生命也要办成陈应良交代的任务。 投宿休息的理想很丰满,残酷血腥的现实却很骨感,钱参军一行步行向东,还没来得及看到五台的县城城墙,马上就又遭遇了突厥的游击哨骑,如果不是小匪兵何二机警和秦三哥熟悉这一带的地形道路,及时带着钱参军逃向北面的山林之中,咱们的钱参军肯定就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同时也是到了登上高地时,钱参军等人才目瞪口呆的看到,五台县的县城内部早已经是浓烟滚滚,城外旷野上到处都是百姓尸体,显然已经落入了突厥之手。 没办法了,没办法进城休息,也没办法走回头路了,别无选择之下,钱参军也只好听了小匪兵何二的建议,干脆直接走山路北上雁门城,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如凶如豺狼的突厥骑兵,说不定还能真的摸到雁门城下,把陈应良的奏章送进城内——还好,奏章没丢,一直被钱参军贴身藏着,干粮和替换的牧民衣服也还在何二与秦三哥身上背着,干粮的数量虽然不多,省着点却还是有希望支撑到赶到雁门城下。 闲话扯远,言归正传,好说歹说了许久,咱们的钱参军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停止了哭泣叫喊,抹着眼泪抽泣问,“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休息?”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本地人秦三哥,临时招募来的秦山哥用挎刀指住了前面的山梁,介绍道:“老爷放心,没多远了,翻过了那座山,就是通往我老家滩头村的山路,到了那里路就能好走些,再到了滩头村我们就可以休息过夜,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滩头村是在深山里,应该没突厥去劫掠。” 绝望的看了一眼那道高耸的山梁,咱们的钱参军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那走吧,何二,你扶着我点。” 就这样,在小匪兵何二的搀扶下,咱们的钱参军又哭哭啼啼的上路了,一瘸一拐又一步三滑的上路了,时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休息,也时不时的哀叹当官太难,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薪俸禄米得吃这样的苦,更不断抱怨自己的运气太烂,偏偏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狠毒上司,无情上官,那副伤心痛苦的模样,连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落泪。秦三哥和何二则是不断的低声安慰,劝说钱参军往好处想,多想想把奏章送进了雁门城里后,会得什么样的丰厚赏赐。 赏赐再丰厚也和胸无大志的钱参军无关,有家有室的钱参军最大的愿望是活着回家,目前的理想是赶紧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好生休息,也就是靠着这点信念的支撑,咱们的钱参军才总算是勉强翻过了那道山梁,靠着秦三哥的引导,摸到了道路相对比较好走的滩头村小路上。同时小匪兵何二也通过山路上的痕迹判断,认定这条山路在近期没有大量人群行走,钱参军一行这才小心翼翼的转上山路,开始向着秦三哥的老家滩头村行进。 这条小路确实要比在密林中行走容易一些,钱参军等人的速度也这才好不容易加快了一些,然而往前走了几路后,钱向民等人刚登上山路高处,小匪兵何二无意间回头时,却意外发现山下正有两人尾随而来,山地战经验丰富的何二赶紧低声报警,拉着钱参军藏到路边草丛中,这才仔细打量山下来人,结果让何二松了口气的是,山下的两个男子都是中原装扮,并非突厥士兵或者奇装异服的胡人。但何二还是有些担心,低声向旁边的秦三哥问道:“你地面熟,仔细看看,这两个家伙是否突厥士兵改扮?” 秦三哥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突然惊叫道:“梁小四!怎么是我们滩头村的梁小四?” “是你同村的人?”何二一听大喜,喜道:“太好了,有你的同乡在,这下子我们可以轻松多了。” “不会轻松,还会有麻烦。”秦三哥赶紧摇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和这个梁小四在村里是死对头,从小到大不知道打了多少架,他偷看过我嫂子洗澡,往我家的面粉里洒过白灰,还往我家茅坑里砸过石头,有一年我家的核桃长得好,树却在晚上被人突然砍了,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不过我怀疑肯定是这个狗娘养的干的,因为村子里就我和他有仇!” 听了这话,穷苦出身的何二倒是大点其头,觉得山下的梁小四十分可恨,吃过见过的钱参军却是不以为然,挥手说道:“多大的事?小孩子的时候,那有不淘气的?既然是和你一个村子的人,那咱们也用不着躲了,起来快走,争取在天黑前赶到你的老家。” 觉得钱参军言之有理,何二和秦三哥便也没有在意,这才离开草丛重新前行,结果这么一来,山下的梁小四和侯君集也终于发现了钱参军一行人的存在,同样被吓了一大跳后,再仔细一看钱参军等人的模样后,梁小四也怒发冲冠的骂了起来,“秦小三!怎么是这个狗娘养的?” 侯君集惊问梁小四发怒的原因,梁小四则如实说道:“他和我是同村的人,不过我和他是死对头,这个王八蛋,偷摸过我妹妹,往我家里水缸里撒过尿,在我家门前泼过粪,前几年我家的麦垛被人烧了,我一直都怀疑是他干的!从小到大,我和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架!” 流氓地痞出身的侯君集可没钱参军那样的胸怀度量,一听自己的向导吃过这样的亏,马上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一挥手说道:“那好,一会追上了他,就把他干掉,给你出气!本官可是唐国公的侍卫,杀这么一个小草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深恨秦三哥入骨的梁小四一听大喜,忙不迭的道谢之余,赶紧与侯君集一起加快脚步去追秦三哥等人,确实不把钱参军等人放在眼里的侯君集还真的做好了杀人准备,然而当好不容易追近了距离后,侯君集却又马上傻了眼睛,因为侯君集这才看清,钱参军一行三人竟然都带着雪亮的垮刀,自己和梁小四即便都有武器也是二对三,真动起手来只有自己这边吃亏的份。 与此同时,何二也发现了侯君集等人来意不善,赶紧拔出挎刀,警惕的打量侯君集和梁小四,那边秦三哥则是和梁小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口就骂道:“狗娘养的!” “你他娘的骂谁?”梁小四更是大怒,二话不说就去拔刀,这边秦三哥也立即拔刀,更加破口大骂,梁小四忍无可忍又仗着有侯君集帮忙,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笨手笨脚的来砍秦三哥,结果却被跟着马三宝学了不少武艺的何二飞起一脚踢中胸口,踹了一个四脚朝天,然后何二又一步上前,一脚踏中梁小四拿刀的手,把刀架在梁小四的脖子上,冷冷看着侯君集,以示威胁之意。 “会家子!”目前还在靠吹牛拍马屁吃饭的侯君集虽然武艺低微,没吃过猪肉却也好歹见过猪跑,马上就看出何二有些武艺,身手具体有多高看不出来,但肯定比自己强!——所以侯君集拔到了一半的挎刀又马上插了回去。 “哎呀,打什么打?”心肠勉强还算好的钱参军开口了,好心说道:“躺在地上的小兄弟,你和秦小哥的事,秦小哥刚才也对我们说了一点,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人,过去那些恩怨还计较什么?算了都过去了,就当把以前的事都忘了算了。” 势不如人,刚才还吹嘘要给向导报仇的侯君集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点头说道:“这位兄台说得对,梁兄弟,你和秦兄弟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计较了,过去的事,就让他全部过去吧。” 何二的刀架在脖子上,梁小四当然不敢有半点异议,只能是乖巧的赶紧答应,何二冷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刀,那边钱参军又向侯君集拱手问道:“这位兄弟,敢问你的高姓大名,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在下侯君集,从五台县来,突厥打下了五台城,准备到滩头村去躲避战火。”侯君集拱手还礼,又反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的高姓大名,到何处去?” “我叫钱向民,到……。”钱参军也不算太傻,及时改了口,道:“也是到深山里的滩头村去躲避战火。” “是吗?那太巧了,那么钱兄,我们同路如何?”侯君集假惺惺的问。 钱参军本想答应,但是看到了仍然还在怒目对视的秦三哥和梁小四,钱参军还是改了主意,摇头笑道:“算了,我和你的向导正好是仇人,走在一起说不定又会起冲突,还是分开走吧。你们年轻脚步快,先请,我们滩头村见。” 听了钱参军这话,侯君集倒也没有客气,领了梁小四就先走了,已经四十多岁的钱参军则领着秦三哥与何二随后而行,彼此间距离很快就重新拉开,也是到了这时候,何二才向钱参军提醒道:“参军,刚才那个叫侯君集的,好象没说真话,他说是从县城逃难来的,可我们两天前就看到县城已经被烧了,他要是从城里逃出来,应该早就走在我们前面了,怎么会走在我们后面?” “管他!”这是钱参军的大咧咧答复,“管他那来的,只要他不是突厥就行。” 与此同时,梁小四也向侯君集问起刚才为什么不帮忙,侯君集则把眼睛一鼓,没好气说道:“帮忙?没看到他们是三个人,我们是两个人?还有,刚才那个叫何二的小子,明显是练过武的,武艺说不定还在我之上,怎么和他们打?” “那我就白给他们打了?”梁小四哭丧着脸问道。 “急什么?”侯君集冷冷说道:“正面打不过他们,我们可以从背后来阴的,只要先干掉那个叫何二的会家子,想宰你那个仇人易如反掌。” 喝住了自己的向导,侯君集又在心里琢磨,暗道:“刚才那个钱向民,到底是从那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他说他是五台县的人,可我的口音不是本地口音他都听不出来,很明显他也不是五台县的人,他为什么要对我说假话?” 就这样,抱着同样目的却互相不知道对方底细的两行人继续上路了,年轻力壮的侯君集一行走在前面,带着钱参军这个拖累的何二等人走在前面,彼此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两里内,而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侯君集和梁小四首先转过了一个山坳,然后突然停住,许久都没有动弹,钱向民等人觉得奇怪,赶紧追上来时,却也和侯君集等人一样呆住。 呆住的原因是秦三哥和梁小四共同的老家滩头村,位于一个盆地内的滩头村此刻已经是处处焦黑,房屋全部都已经夷为了平地,还连黑烟都看不到一点,很明显已经被破坏了一段时间,然后秦三哥和梁小四几乎同时一声喊,双双冲向了自己的家乡,侯君集赶紧跟上,钱向民与何二对视了一眼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跟着两个向导进到村内,村子里没有半点人烟,只有几具尸体躺在地上,秦三哥和梁小四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何二则和侯君集分别找了一具尸体蹲下检查,寻找各种线索分析判断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然后很快的,何二就又奔回了钱向民的身边,低声说道:“参军,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天,应该是突厥干的。” “突厥?”钱参军的小脸有些变色了,赶紧打量着左右低声问道:“你肯定是突厥?” “当然是突厥。”何二低声答道:“这一带的大隋军队肯定全去勤王了,那有时间到这深山里打家劫舍?再说了,我们的官军来征粮,把粮食拿走就是了,又何必用得着屠杀全村,还把村子全烧了?” 何二的话有些武断,但也还是把钱参军吓得是小脸苍白,赶紧左张右望的打量周围环境,生怕杀人不眨眼的突厥兵突然从那个犄角旮旯冲出来,结果是突厥兵没找到,却先听到了梁小四的哭声,钱参军、何二和侯君集循声找去,很快就看到梁小四正跪在一个院里,在几具烧得漆黑的尸体前放声大哭,侯君集忙进去安慰,钱参军和何二也赶紧寻找秦三哥,结果却在梁家的斜对门就找到了秦三哥的家。 秦三哥的家当然也被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然而却没有听到秦三哥的哭喊声,只看到秦三哥在废墟里翻找,钱向民和何二知道他在寻找亲人的尸身,便也没去打扰,只是帮他抬起被烧塌的房梁,翻找房梁的灰烬,结果翻找了许久后,秦三哥这才抬起头来,很纳闷的说道:“怪了,我哥和我嫂他们呢?还有我的小侄子呢?到那里去了?” “你家有几口人?”何二问道。 “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只有我哥我嫂,还有一个小侄子。”秦三哥如实答道。 “两个可能,一是被突厥抓了,二是带着你的小侄子逃了。”当过土匪的何二在这方面倒是很门清,马上就指出道:“你哥和你嫂子都是青壮,发现突厥来了肯定跑得很快,就算被突厥拦住也一般都是抓去当苦役,突厥不会轻易杀害这些壮劳力,所以你放心,只要村子里没有他们的尸体,他们就一定还活着。” 秦三哥一听大喜,赶紧又借着月色去村中查看尸体,滩头村是个小村,秦三哥没花多少时间就看遍了村里的尸体,然后欢呼道:“地上没有我家的人,我哥他们肯定是跑了。” “你小声点!”钱参军快步冲上去,一把捂住了秦三哥的嘴巴,低声喝道:“不要大声说话,突厥说不定还没走远,要是把突厥引来,我们就死定了!” 秦三哥一惊,赶紧闭上嘴巴,然后又满脸疑惑的说道:“突厥是怎么找到我们这个村子的?我们滩头村离五台县很远啊?五台县那边的突厥,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啊?” 听到秦三哥这话,好歹不算吃干饭的钱参军也是一楞,然后赶紧一把抓住秦三哥,吩咐道:“快,带我们去这个村子通往雁门城的山路,我们去那里看看情况。” 第214章 中原奸细 滩头村距离雁门城比五台县更近,路也更好走,这点钱向民是早就从秦三哥的介绍中知道的,现在滩头村已经被突厥军队焚毁,从五台县到滩头村的山路上却没有发现突厥军队行军的痕迹,好歹也在军队里厮混了几年的钱向民当然得怀疑焚毁滩头村这些突厥是从雁门战场来的。 结果被钱向民的乌鸦嘴言中,来到了滩头村通往雁门城的山路上后,尽管天色已黑,但仅凭着月光,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就发现了明显的突厥军队行军痕迹,还发现了一些破烂杂物,比方说撕破的妇女衣服、摔碎的茶壶茶碗和洒落的谷粒,又证明了突厥军队是带着从滩头村洗劫的物资走这条路返回雁门城。见此情景,咱们的钱参军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号道:“完了,突厥知道这条路,我们去不了雁门城了。” 何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因为突厥军队既然知道这条山路,在巡哨巡逻时自然要注意这条山路的动静,说不定还会安排斥候在路上设伏防范,自己和钱向民想要再走这条路去雁门城,不仅没有什么可能,很还可能送命。不过何二也不死心,又转向秦三哥问道:“三哥,除了这条路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小路可以摸到雁门城下?” “还有。”秦三哥的回答让何二喜出望外,秦三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到雁门城,那条路很偏僻,连本地人都有很多不知道,不过走那条小路去雁门城要远一些,路很难走,还很危险,我们村子里有人走那条路去采药,还有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死的。” “没事,只要能到雁门城就行。”何二大喜,忙对钱向民说道:“钱参军,你别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就走那条小路去雁门城。” 钱向民可没有何二那么高兴,只是小心翼翼的向秦三哥问道:“那条路摔死过人,有那么危险?” “很危险。”秦三哥点头,解释道:“走那条小路,有两处的悬崖根本没路,只能用绳子拴着腰慢慢往下爬,我们村里的人,就是因为绳子被石磨断摔了下去,摔得连白脑浆都喷了出来,死得惨极了。” 钱参军的胆量大家都知道,听到了秦三哥这么描述后,咱们的钱参军马上就有些心惊胆战,再稍一思索后,咱们的钱参军干脆又打起了退堂鼓,小心翼翼的说道:“何二,三哥,要不咱们算了,别去雁门城了,太危险,我不敢去。” “不去了?”何二和秦三哥同时火大了,何二抢着说道:“钱参军,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又不去了,我们回去怎么向陈副使交代?” “是啊。”秦三哥也愤怒说道:“钱老爷,我为了给你带路,可是辞去了商号里的差使,你现在走到这里又不去了,那陈老爷答应我的赏赐怎么办?你给?” “可是太危险了,我不敢去啊。”胆小如鼠的钱参军又哀号了起来。 “钱参军,我们现在没回头路走了。”何二劝道:“到处都是突厥,我们的干粮最多只够吃两天,滩头村又被烧了,我们如果不去雁门城,不是饿死就是被突厥杀死,根本没路可走,只有去雁门……,什么人?!” 劝说着,何二突然大叫一声,然后马上拔出挎刀跳起来,也把咱们的钱参军吓得马上躲到何二背后,何二则又冲着一处草丛吼道:“别想躲,我看到你了!滚出来,不然我过去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何二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草丛蔟蔟作响间,侯君集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摆着手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我是看到你们都往这边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跟了过来,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 “你听到了什么?”何二恶狠狠的问道。 侯君集本想耍赖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又怕被何二识破,激怒了身手远比自己好的何二,灵机一动间,侯君集干脆拱手说道:“不瞒你们,我都听到了,钱参军,何二兄弟,你们是要去雁门城对不对?我帮你们,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你不怕死?”钱向民大奇,忙问侯君集的具体身份,侯君集则给自己捏造了一个五台县衙役的身份,说明自己是为了躲避战火,跟着朋友梁小四来这滩头村避难,不曾想却碰到滩头村被突厥焚毁,又无意中听到了钱向民的身份和来意,决心以一个大隋吏员的身份帮助钱向民同去雁门城。 从没到过五台县的钱向民对侯君集不做任何怀疑,只是又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去雁门城,你就不怕死?” “小的当然怕死。”侯君集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过小的知道参军你是一个大官,所以小的就不怕了,小的之前只是一个小小衙役,这次县城也被突厥打下了,小的将来能不能保住饭碗还不知道,但小的知道,如果小的能抱上钱参军你的大腿,就一定能保住饭碗,说不定还可以混得更好。” “多带一个替死鬼也不错,替死鬼越多,本官就越安全。”钱参军心中琢磨,迅速拿定了主意,马上就笑道:“那好,既然你有这胆量,那本官就带上你,你也放一百个心,只要你能保护着本官平安抵达雁门城,本官亏待不了你。” “多谢参军大人,从现在开始,小人的命就是你的了。”侯君集很欢喜的稽首行礼,心中则狞笑道:“参军?雁门城?看来咱们的目的八成是一样的了,很好,看我在路上怎么收拾你!” 还好,咱们的糊涂参军钱向民身边还有一个比较精细的何二,赶紧低声提醒钱向民不要轻易相信外人,咱们的钱参军在心里则另有大算,所以不仅没听何二的逆耳忠言,还亲自搀起了稽首行礼的侯君集,与嘴皮子活泛的侯君集很快就打得火热,期间侯君集又乘机套话,打听钱向民的来意身份,钱向民也如实相告,而侯君集一听钱向民是陈应良的麾下官员,当然更是大喜过望,对钱向民益发的恭敬奉承,然后又主动提出去劝说梁小四也同去雁门城,巴不得替死鬼越多越好的钱向民也更是欢喜,一口答应。 侯君集很快就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选择,他雇来的梁小四竟然没有走过另一条潜往雁门城的偏僻小路,庆幸自己洪福齐天的同时,侯君集又赶紧把自己和钱向民交涉的情况告诉给了梁小四,要求梁小四替掩护身份,又答应到了雁门城后就干掉秦三哥给梁小四出气,梁小四也知道现在已经是没有后退道路,只能继续向前,便也答应了侯君集的要求,还答应假装与秦三哥和解,骗取钱向民等人的信任。 就这样,在村中露宿了一夜后,次日清晨,在村子里收集了足够的绳索,钱向民和侯君集等人就又出发赶往雁门城了,结果也正如秦三哥的介绍,另一条小路果然十分偏僻隐蔽,也没有发现突厥军队出没的痕迹,但是又崎岖难行得十分可怕,路径已经只有微迹可行,路上还不是翻山越岭就是穿行森林溪流,中午时很被迫在水里走了好几里路,也亏得秦三哥曾经两次走过这条小路,对地形还算熟悉,否则就连另一个向导梁小四也得在深山里迷路。 小路如此复杂难走,侯君集也很聪明的放弃了在路上干掉钱向民等人的打算,像模像样的与钱向民等人齐心协力,携手并进,还主动背着娇生惯养的钱向民走了相当不短的路,把钱向民感动得赞不绝口,也让比较单纯的小匪兵何二放下戒心,开始相信侯君集是真心投靠钱向民,惟有秦三哥和梁小四这对死对头还是互相不肯理会,好在也再没有冲突。 必须要用绳索才能下山的路段来了,干掉钱向民等人的最好机会也来了,可是看到悬崖下的茫茫林海和远处的崇山峻岭,侯君集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要是在动手时误伤到了秦三哥这个向导,这辈子说不定都走不出这片山林了。别无选择之下,侯君集只得又把娇生惯养的钱向民背到了身上,在同伴的帮助下慢慢下山,最终也把钱向民安全送下了悬崖,钱向民当然是感激不尽,侯君集却是万分郁闷,暗道:“老子到底是李大使的部下?还是他陈应良小贼的走狗?” 就这样,经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不止一次遭遇可能送命的毒蛇猛兽,足足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干粮也快要吃光的时候,唯一知道路径的秦三哥才指着前面的山梁说道:“过了这座山就是雁门城了,在山顶上还可以看到雁门城的情况。” 全都已经筋疲力尽的钱向民和侯君集等人有气无力的欢呼,然后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前行,乘着天色还没黑,赶紧向那道山梁行进,期间山里人出身的秦三哥还在小溪里捞到几条鱼,分给了众人生吃充饥,同时秦三哥还十分难得的把生鱼递到了死对头梁小四的面前——毕竟同生共死了两天时间,本性还没象陈丧良那么丧尽天良的秦三哥对梁小四的仇恨早没那么强烈。 很可惜,秦三哥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面无表情的接过了生鱼后,一边啃着生鱼,梁小四又无比怨毒的看了秦三哥一眼,心中尽是怨恨,“为什么我家人都死绝了?你家里的人能跑掉?” 天色全黑时,钱向民等人终于还是到了那道山梁的山下,休息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一些体力,又确定了山上没有突厥士兵,钱向民等人才又慢慢的向着山上攀爬,好在这段时间天旱无雨,月色甚明,在不敢打火把的情况下,钱向民等人仍然还能看清道路,十分艰难的向上攀登,结果到了三更过半时,钱向民等人终于还是爬上了山顶,也居高临下的亲眼看到了雁门战场的情况。 山下的情景让钱向民等人再次大吃一惊,滹沱河下游以北的雁门城虽然还安然无恙,可城外的四周旷野之上,滹沱河的两岸,密密麻麻的却全都是突厥军队的军帐,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把小小的雁门城团团包围,突厥的营火将郊野映得一片通明,有如白昼,更加密集的突厥军旗被山风吹动,如同大海的波涛一般的起伏荡漾,无边无际。 见此情景,不要说胆小如鼠的钱向民钱参军了,就是地痞流氓出身的侯君集也是脸色苍白,喃喃说道:“这么多突厥军队,我们怎么进雁门城啊?” “有办法进去!”何二突然开口,指着雁门城南面被火光映得通明的滹沱河沉声说道:“那条河就在雁门城的旁边,我们这里又是在上游,下山后马上下到河里,就可以顺流游到雁门城下,然后就可以进城了。” “好主意!”钱向民的眼睛亮了,喜道:“我会水,上次在通济渠遇到瓦岗贼被吓过一次后,为了预防万一,我花大力气学了游泳,水性还算不错,有把握游到雁门城下。何二,秦三哥,你们会不会水?” “我会。”秦三哥抢着回答,何二则微笑说道:“参军忘了,我在被三宝哥救出贼巢前,就是靠打劫通济渠吃饭,还能不会水?” 痛哭了好几天的钱向民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又问侯君集和梁小四是否会水性时,梁小四倒是点了点头,侯君集却哭丧着脸说道:“我不会,我没学过游泳。” “没事,我让何二带着你。”钱参军还算讲义气,马上就说道:“来的路上你帮我,现在该我们帮你了,何二是靠水上吃饭,水性好,带着你照样可以进雁门城。” 侯君集一听大喜,赶紧点头答应,然后钱向民和何二又稍做商议,赶紧把最后的干粮分给众人食用,尽最大可能补充体力,然后利用夜色掩护立即下山,乘着夜色还深摸往那条关系成败的滹沱河,期间钱向民自然少不得仔细检查陈应良的奏章,好在包裹奏章的油纸还没破,防水不成问题,倒也用不着担心被水浸湿。侯君集则也找机会对梁小四单独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路上手笨脚笨的钱向民没少摔交跌倒,但为了抓住夜深机会,也为了惊动山下巡逻的突厥士兵,钱向民破天荒的没有叫苦喊冤,咬着牙齿只是坚持,靠着何二和秦三哥的帮助,也借着月光和火光的照明,终于还是在四更即将过半时下到了山下,来到了距离滹沱河只剩下两里左右的草丛中。 这是决定生死成败的两里路程,滹沱河的两岸突厥军的巡逻哨队打着火把来往不绝,彼此间距离极近,钱向民等人冲向河水的路上只要稍有闪失,就可能马上被突厥哨兵包围,或者乱箭射死。为了保险起见,钱向民、何二和秦三哥只能是赶紧低声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利用突厥哨队来往巡逻的空歇,以爬行的办法摸到河边。然而商量好了办法后,钱向民刚回头去想对侯君集交代,却愕然发现侯君集和梁小四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侯君集呢?他们那去了?”秦三哥和何二也是满头雾水,左寻右找都找不到侯君集和梁小四的影子,又不敢出声喊叫,同时时间也不等人,钱向民等三人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决定不再理会他们,赶紧乘着两支突厥哨队交叉走开的空隙,钻出草丛爬向滹沱河。 时间宝贵,钱向民等人爬得很快,转眼就爬出了两百多米,然而就在这时候,两块石头突然从身后飞来,先后落到了钱向民等人的身旁发出声响,钱向民等人大惊,赶紧回头,却见之前突然失踪的侯君集和梁小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坡上,还又扔来了几块石头制造声响。尽管天色还很黑,距离也有些远,钱向民等人却仿佛还是能够看到,侯君集和梁小四脸上的狰狞笑容。 侯君集和梁小四故意制造出了的声响还是吸引了突厥巡逻队的注意,发现情况不对,之前交叉走过的两支突厥巡逻队都回头向钱向民等人冲了过来,见此情景,侯君集脸上顿时尽是狞笑,暗道:“二公子,我给你报仇出气了,你要重赏我啊。李大使,你也放心,我不但会水,水性还非常好,我身上还藏有干粮,在山里躲一天我就到更上游去顺流而下,给你送信。” 狞笑间,一件怪事突然发生,爬在地上的钱向民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侯君集和梁小四大喊大叫,话语侯君集和梁小四还根本听之不懂,侯君集不由一楞,暗道:“他在说什么话?” 侯君集听不懂钱向民说的话,快步冲来的两支突厥巡逻哨队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太君,别开枪,我是良民,抓住那个八路!抓住那个土八路……。”哦不,打错了,是这句…… “我是可汗的使者!抓住那个人,抓住那个中原奸细!他是中原的奸细!他是中原的奸细!” 听到钱向民字正腔圆的突厥语,又顺着钱向民的指点看到了山坡上的侯君集和梁小四,两支突厥哨队毫不犹豫,马上就怪叫着冲向侯君集二人,把侯君集和梁小四吓得是魂飞魄散,赶紧掉头就往山上跑,突厥巡逻队也立即下马追上了山,侯君集拼命的哭喊大叫,“你们怎么来抓我?抓山下那些人啊,我是好心给你们提醒,你们怎么还要来抓我?” 很可惜,侯君集嚷嚷的话突厥士兵根本就听不懂,追得也更快更紧,而乘着侯君集和梁小四两人吸引了突厥哨队的注意力后,钱向民、何二和秦三哥也快步冲向了前方的滹沱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以这辈子从没有过的速度冲向滹沱河,更远处的突厥哨队虽然发现不妙,又左右包夹的冲来,但距离毕竟远了一些,没能及时拦住冲向河里的钱向民等人………… 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三朵鲜艳的水花在流量颇大的滹沱河中绽放,左右包夹冲来的突厥哨队赶到现场时,滹沱河中的波涛已经平息,钱向民三人也已经不见了影子。 第215章 雪中送炭 隋炀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皇帝了,从小就命苦,生下来头上就有哥杨勇挡道,好不容易扳倒了这个废物哥哥当上太子,却因为管不住下半身的某个部位,差点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坎坷命运让人神伤——至少隋炀帝自己觉得神伤。 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后,命更苦,辛辛苦苦的开运河、创科举、建新都、征安南收台湾、亲征吐谷浑开疆拓土又打通丝绸之路、三征高句丽消弭东北隐患,桩桩件件那一样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可治下的老百姓却偏偏不明白这些事的重要性,偏偏要高唱着什么《无向辽东浪死歌》举旗造反,扯自己的后腿掣自己的肘,一点都不理解自己为国为民的苦心。 这些还不算,更命苦的还在后面,隋炀帝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北巡一下长城检查一下边防,一向交好的******可汗始毕、还是自己的堂妹夫始毕,怎么就会带着他的全部家当二十几万突厥铁骑来找自己的麻烦,还在突厥内部公开扬言要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堂妹义成公主顾着娘家,偷偷派人提前报警,自己早就已经把命丢在雁门关外了。 即便是这样,当时的情景也是千钧一发,二十几万突厥铁骑铺天盖地的涌来,最危险时突厥的弓箭都已经射到了隋炀帝的面前,把青年时带兵打过不少仗的隋炀帝都吓得是魂飞魄散,一度抱着小儿子杨杲失声痛哭,如果不是随行护卫的将士死战殿后,隋炀帝也许都没机会逃回雁门城闭门死守。 可即便逃进了雁门城,似乎也只是死刑缓期执行而已,二十几万突厥把雁门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城中守军只有一万七千人,守城武器奇缺,只能是拆除民房取木铁赶造守城器械;粮草只够支持二十天,不得不把粮草集中起来统一发放,为了节约粮食削减百姓的口粮,做好宰杀御林军战马充饥的准备;为了鼓舞士气,隋炀帝不得不亲临城头检阅守城军队,许下重赏鼓舞士气,也不得不违心的接受小舅子萧瑀的建议,下旨赦免高句丽国王高元的不肯朝贺之罪,不再发起第四次高句丽之战。 再怎么的负隅顽抗,光靠雁门城里现有的力量也无法抵达二十几万突厥的围攻,为了征调南面的军队来援,隋炀帝除了派出死士冒死突围求援外,再有就是把诏书绑在木头上,放在滹沱河里顺河漂下,期盼能够有人发现,交给官府明发天下,召集天下兵马北上勤王。 死士派出去了,在突围过程中死伤惨重,有没有人能够成功突围不知道,浮木也放出去了,有没有被军民百姓也无法知道,突厥攻城猛烈,连日不休,守城将士死伤惨重,守军和粮食一天比一天少,援军却还是连一点影子都还看不到,隋炀帝也一天比一天的恐惧与伤心,不敢想象雁门城破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被突厥抓到沙漠上去吃风喝沙,受尽屈辱?还是被乱刀砍死,凌迟分尸? 度日如年之下,又是一天在攻防激战中过去,算算日子已经是被包围的第二十六天,援军却还是不见半点影子,粮草却已经接近告罄,入夜的时候,饱受心理煎熬之下,种种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让隋炀帝忍不住又在随驾百官面前失声痛哭,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哭喊道:“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朕的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是朕的诏书没能送出去,还是朕的臣子都不认朕这个皇帝了?为什么还没援军的消息,为什么还没援军的消息?” 面对失态痛哭的隋炀帝,随驾百官除了柔声安慰之外,再无任何办法,丧尽天良陈丧良的死对头萧瑀萧国舅最会说话,安慰道:“陛下请放心,且不是勤王诏书一定能够送出去,就算有所闪失,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三晋之北的官府军队也该探得消息了。陛下你的亲戚,河东山西慰抚大使唐国公李渊,还正好就驻扎在太原城内,与雁门关近在咫尺,收到消息后,他的麾下队伍一定会立即赶来雁门勤王,陛下只管安心等待佳音即可。” “萧国舅言之有理。”右相苏威也说道:“唐国公素来忠勇,治所又与雁门城最近,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尽提麾下兵马北上勤王,只要他的军队到了,就算一时半会解不了围,也能迫使突厥分兵抵挡,使陛下鸾驾面临的压力大减,为陛下争取到更多援军抵达雁门战场的时间。” 萧瑀和苏威开了这个口,包括陈应良的靠山裴矩和裴蕴也是纷纷附和,都觉得李渊一定能第一个抵达雁门战场勤王——因为李渊的距离确实最近,按理来说肯定是他最先来增援。好说歹说之下,隋炀帝才停止哭泣,抹着眼泪抽泣道:“希望李爱卿能以朕的安危为重,尽快出兵北上来援,替朕分担一下压力。朕也不指望他能杀退突厥,只要他能尽快赶到,替朕、也替朕的守城将士分担一下压力。” “陛下放心,唐国公忠心赤胆,日月可鉴,定能迅速前来,勤王救驾。”萧瑀、苏威和许多的文武官员都是这么说,这才终于让隋炀帝停止了抽泣。 夜色渐深,隋炀帝回到雁门城里唯一没被拆去房梁房门的房屋休息去了,随驾文武也纷纷散去,各回住地露宿休息,陈应良的老伯乐樊子盖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地露宿,却在拆去了房顶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星空发呆,好不容易勉强入睡,却又马上惊醒,最后到了四更左右后,年过七旬的樊子盖干脆披衣起身,领了两个亲兵登上城墙,巡视城防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的味道,遍布箭痕石伤的城墙上满目创痍,无数的士兵和衣枕戈露宿在城墙顶上,疲惫不堪的鼾声此起彼伏,负伤的士兵在人群中有气无力的呻吟,守军哨队打着火把在城墙上来往巡逻,很少发出响动,士气明显可以看出不够振作。见此情景,樊子盖除了心疼之外,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个自己亲手提拔的年轻小辈,忍不住叹道:“要是那小家伙也在就好了,有他在,起码可以想办法鼓舞一下士气……。” “樊尚书,你在说谁?”身后传来了来护儿的声音,樊子盖回头看去时,却见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领着几个亲兵,不知何时也来到城墙上巡城,还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近处。 “没说谁,就是感叹一下。”性格务实的樊子盖不喜欢说不可能实现的话,直接摇头,又向来护儿低声问道:“怎么样?白天的伤亡情况如何?” “阵亡了五百多名将士,比昨天多了近百人。”来护儿低声回答,又道:“受伤的也比昨天多了两百多人,口粮逐渐不足,伤兵越来越多,守城物资越来越少,突厥如果再这么猛攻下去,伤亡数字只会越来越大。” 打过东都保卫战的樊子盖脸色有些阴郁,半晌才低声说道:“这话千万别对陛下说,他已经快崩溃了,再听到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来护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说道:“我当然不会说,晚上朝会的时候,在陛下面前,我有句话也没敢说。” “什么话?”樊子盖低声问。 “唐国公短时间内很难给我们分担压力。”来护儿低声说道:“突厥没有彻底合围雁门城前,我麾下的斥候曾经走滹沱河对岸的小道抵达崞县,探得了那里的敌情,突厥分兵大约五万左右包围了崞县,所以唐国公就算及时来援,也必须先干掉崞县的五万突厥才能继续北上雁门关,期间还不能排除突厥分兵增援崞县的可能。而至今为止,我军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突厥分兵西进动作,足以说明唐国公和其他勤王队伍还没有威胁到崞县突厥军队,突厥军队用不着南下增援,我们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获得来自唐国公的援救。” 樊子盖的脸色更是阴郁,又过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你没说这话做对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会动摇军心,涣散士气。” 来护儿点头,又轻叹了一声,刚想结束与樊子盖的谈话,眼睛却突然一亮,因为来护儿突然看到——滹沱河上游那边,忽然有许多的火把闪动,火光还十分的缭乱,明显出了事,来护儿不敢怠慢,赶紧提醒樊子盖也去注意那个方向,樊子盖看到也知道情况不对,忙与来护儿赶紧来到雁门城的东南角,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 突厥军队那边确实出了事,很多的突厥士兵打着火把沿河而下,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同时还有突厥士兵对着河中放箭,看到这点,战场老麻雀来护儿马上就猜到了大概原因,惊道:“河里有人,河里有人,还很可能是我们的人!快,准备火把和绳索,我们的人要从河里来了。” 被来护儿言中,当隋军士兵七手八脚的准备好了火把与绳索后,滹沱河里果然先后爬出了三个湿淋淋的男子,以爬行的姿态躲避突厥羽箭,飞快爬向有着滹沱河的雁门城南门,见此情景,樊子盖和来护儿都是激动难当,知道定是勤王援军的喜讯,然后性如烈火的樊子盖干脆探出了头去,大吼问道:“你们那里来的?”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樊子盖的高大身躯和雪白须发,也让城下的来人一下子认出了樊子盖,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在城下响起,“太好了!是樊留守!是樊留守!樊留守,快放绳子,我是钱向民,我是钱向民啊,你见过我的!” “钱向民?”樊子盖先是一楞,然后难以置信的吼叫了起来,“你是飞来的?你不是到了陈应良的帐下效力吗?怎么会来这里?” “是陈副使派我来的!陈副使的勤王大军,已经到了!樊留守,你快放绳子啊,有什么话我上去了再和你说!” 不用说,全城轰动,整个雁门城全城轰动!当看完了钱向民用油纸包裹又藏在盒子的陈应良奏章后,来护儿激动得仰天大吼,咆哮天佑大隋,樊子盖七十多岁的人,竟然也激动得放声大哭,抱着钱向民放声大哭,嚎啕吼叫,“老夫没看错人!老夫没看错人!当年老夫破格提拔的陈小子,果然和老夫一样,都是宁可牺牲了性命,也要以陛下和国事为重的人!” 如雷的欢呼声四起,不久前还是死气沉沉的雁门城头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大,被惊醒的守军士兵得知是援军消息送达,无不加入欢呼雀跃的行列,惊醒了全城军民百姓,也惊醒了正在梦中饮泣的隋炀帝,还有与他睡在一个被窝里的箫皇后。而当隋炀帝知道情况原因后,也和樊子盖一样的张口结舌,放声大吼,“陈爱卿的援军到了?他在中原,中原啊!他是飞来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更不用说,尽管天色才刚刚微明,披衣起身的隋炀帝马上就召见了正八品的芝麻绿豆官钱向民,还有小匪兵何二和山里人秦三哥,收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来得快,齐聚一堂共迎喜讯。而当隋炀帝飞快看完樊子盖亲手呈上陈应良的出师表后,也激动得又一次放声大哭,泣不成声,嘴里翻来覆去只是一个词,“陈爱卿,陈爱卿,陈爱卿……。” 忘情欢呼的同时,随驾的大隋文武官员自然是七嘴八舌的问起谯彭援军已经到了何地,又为了什么来得如此之快,钱向民则是如实回答,说是自己与陈应良分手时,谯彭隋军已经到了祁县,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勤王大军的兵力集结地忻口,又说谯彭隋军能够到得如此之快,是因为当时陈应良正在率军攻打瓦岗寨,接到勤王诏书后马上从白马渡过黄河,一日行军上百里,所以才能到得这么快。同时钱向民少不得说了一些陈应良在路上放声大哭,日夜焚香祷告上天保佑隋炀帝安全之类的话。 当然,钱向民也少不得夸耀一下自己的忠心,说是突厥拦路,谯彭隋军没有一个人敢来雁门城送信,惟有自己主动请缨,自告奋勇,途中经历了无数九死一生的危险,好几十次差点葬身于毒蛇猛兽之口,这才把陈应良的来援奏章送到隋炀帝面前。 钱向民很不要脸的自吹自擂还是收到了不少回报,看到钱向民身上被草木荆棘挂成条状的破烂衣衫,又看到钱向民已经露出两个大脚指的鞋子,还有钱向民脸上身上的血痕,隋炀帝干脆亲自离座,亲自搀起了稽首行礼的钱向民,抚摩着钱向民身上的伤口,哽咽说道:“钱爱卿,辛苦了,你和陈爱卿一样,都是朕的股肱之臣,都是对朕忠心不二的股肱之臣!” 山呼万岁,文武百官无不向隋炀帝欢呼道喜,其中来护儿还激动说道:“有希望了,有希望迅速逼迫突厥分兵了,陈副使麾下的主力精锐都来了,再加上唐国公的麾下队伍,和包围崞县突厥军队有得一战,只要他们能够联手打败崞县的突厥分兵,雁门这边的突厥马上就不敢全力攻城了!” 听到来护儿这话,唯一没怎么大声欢呼的萧瑀萧国舅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忙上前向钱向民问道:“钱参军,唐国公的太原队伍到那里了?是否已经到崞县了?” “唐国公的队伍?他……。”钱向民先是一楞,刚想如实回答时,却又赶紧闭上嘴巴——芝麻绿豆官钱向民可不敢象丧尽天良陈丧良那样,有胆子往死里得罪一个关陇大门阀。 “你怎么了?”萧国舅很奇怪的追问,“唐国公的队伍到了那里,你怎么不回答?” 钱向民还是不敢回答,还无比胆怯的看了一眼就在面前的隋炀帝,结果这么一来,隋炀帝自然就明白情况不对了,忙说道:“钱爱卿直言无妨,有什么说什么,说真话就行,用不着隐晦。” “陛下……,陛下,你请恕罪。”钱向民颤抖着说道:“你听了肯定生气,微臣北上经过太原时,唐国公的队伍还在太原城外,没有出兵……。” “什么?他还在太原?!”隋炀帝如遭雷击,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答案。樊子盖和来护儿等文武百官也个个张口结舌,说什么都没想到远在中原陈应良都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李渊竟然还没出兵! “你胡说!”萧国舅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钱向民,大吼道:“唐国公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还在太原?这些话,是不是陈应良教你说了,用来污蔑陷害唐国公的?!” “这位大人,你冤枉死下官了啊!”胆小如鼠的钱向民赶紧稽首,哭丧着脸说道:“卑职六天前经过太原城时,唐国公的队伍真的还在太原啊,你如果不信,等以后可以查问日期,如果卑职敢有半句假话,愿领凌迟之刑!” 看到钱向民这副怂样,萧国舅当场就傻了眼睛,心中连珠叫苦,其他的文武百官则是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全都等着隋炀帝大发雷霆。果不其然,咬牙切齿了许久后,隋炀帝果然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李爱卿,忠臣,忠臣啊!” 萧国舅心中更是叫苦,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转向钱向民问道:“钱参军,有件事很奇怪,刚才你说你先行北上,是因为你们中原来的队伍要在祁县休整一天,勤王大事何等重要,你们为什么还要休整?” “我们的军队太累了,从瓦岗一直到祁县,每天都行军一百多里,就没休息过一天。”钱向民没听出萧国舅故意的鸡蛋里挑骨头,只是如实答道:“再加上我们要在祁县补充粮草,所以陈副使才决定让军队休息一天,又拿出了黄金和现钱,用三倍的价格向祁县商家购买粮草补给,免得到了太原无法补给粮草,耽搁了勤王大事。” “你胡说!”萧国舅顿时魂飞魄散了,赶紧一脚踹在了钱向民胸口上,大吼道:“大胆贼子,竟敢污蔑唐国公不发军粮,你再敢污蔑唐国公一句,本官现在就宰了你!” 钱向民喊冤,说自己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污蔑唐国公,隋炀帝则拦在了钱向民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钱向民,冷冷对萧国舅说道:“想杀朕的功臣?可以,先杀了朕再说。” 萧国舅扑通跪倒,汗如雨下的颤抖着说道:“陛下饶命,微臣是气不过他说在太原无法补给粮草,所以才……,才冲动了些。” “陛下,陈应良这么做,应该也不是担心唐国公故意迟发军粮。”宇文述站出来打圆场,拱手说道:“太原是雁门战场的唯一粮草补给地,各路兵马勤王北上,太原粮仓肯定是左支右绌,忙碌得不可开交,陈副使担心军粮不能及时补给,自行收购军粮,也是对陛下你的一片忠心,想要尽快赶来雁门勤王,不肯耽搁一时一刻,并不是担心李大使故意迟发粮草,有意拖慢他的行程。”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钱向民也赶紧点头,说道:“陈副使也没说是担心李大使故意不发军粮,只是担心不能立即获得补给,同时军队也太过疲惫,需要休整,这才在祁县稍微休息一天,期间以高价购粮补给军队,不浪费半点时间。” 听到钱向民和宇文述如此说,隋炀帝脸上的表情才稍微一些缓和,点了点头,说道:“钱爱卿,平身吧,将来见到陈爱卿时告诉他,他为朕花的钱到民部报销,他不管用了多少,朕都给他报销一倍。” 钱向民谢了,这才站起身来,隋炀帝也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微笑说道:“很好,既然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带着勤王大军来了,相信崞县以南也应该有一些勤王军队抵达了,他们只要联起手来,就一定能杀退突厥,解救朕与雁门军民于水火之中。” 文武百官纷纷附和,至今还跪在地上的萧国舅也赶紧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唐国公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勤王大军杀退突厥,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萧国舅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句话后,却马上提醒了战场老麻雀来护儿一件大事,然后来护儿马上出列,拱手说道:“陛下,诸路勤王兵马纷纷北上,就连中原的陈副使都千里飞驰而来,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各路兵马分属各地,互不统属,号令不齐,却是形同散沙,很难做到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微臣认为,陛下应该下诏任命一名勤王主帅,让他统一号令,指挥全军,这才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兵锋一致。” 军队对一个统治者来说有多重要,这里也就不解释了,总之听到了来护儿这些话后,隋炀帝马上就大点其头,道:“言之有理,是应该任命一个勤王主帅,统率全军,各位爱卿,你们觉得朕应该任命谁为主帅?” 在场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傻了眼睛,纷纷心说皇帝你在开玩笑吧?我们连那些人率军来勤王都不知道,怎么举荐?举荐了一个能征善战、又威望出众的主帅,你也任命了,那人却没率领军队来勤王怎么办? 有几个人没傻眼,萧国舅便是其中一个,听到隋炀帝这话,萧国舅马上就大声说道:“陛下,微臣举荐唐国公李渊担任此职,唐国公既是皇亲国戚,又威望出众,对陛下你更是忠心……。” “给朕闭嘴!”龙案上的镇纸飞了过来,正好打中了萧国舅的嘴巴,打断了萧国舅的话,也把萧国舅的嘴角打出了血,再紧接着,龙案后也响起了隋炀帝的如雷咆哮,“少在朕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来了,他还在太原城里按兵不动,你还有脸在朕的面前说他忠心?他忠心,怎么还没带兵来勤王?!” 可怜的萧国舅彻底闭嘴不敢吭声了,须发雪白的樊子盖则走出了班列,向隋炀帝重重顿首,沉声说道:“陛下,老臣樊子盖,愿以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万望陛下恩准!” 满场大哗,隋炀帝也是大吃一惊,惊叫道:“樊爱卿,你举荐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他才多大?你不知道?” “微臣知道,他只有十九岁,任命他为全军主帅,确实太过匪夷所思。”樊子盖沉声说道:“但有三点,却让老臣觉得这个主帅非他莫属。” “那三点?”隋炀帝问道。 “第一,忠诚,陈应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陛下已经亲眼目睹,老臣就不罗嗦了。”樊子盖严肃说道:“第二,善战,自两年前陈应良到东都投军后,指挥军队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一点,那怕是朝中名将都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第三,宽容。”樊子盖又拱手说道:“陛下,陈应良的过去你知道,前钜鹿郡公柴慎一家几乎把他逼死,对他百般陷害,万般欺凌,陈应良却还是以德报怨,在刀下救回柴慎父子性命。这样的胸怀度量,便是勤王大军齐心协力的根本基础,老臣相信陈应良担任此职后,定然能够公平服众,决不徇私,更不会为了个人私怨而误了勤王救驾的大事!” 会演戏就是好处多多,听了樊子盖的举荐理由,又想起陈应良平时的种种虚伪做作,隋炀帝难免点了点头,结果萧国舅一看急了,赶紧提醒道:“陛下,陈应良才只有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岂能担当如此重任?” 陈应良最要命的确实是年龄问题,那怕在隋炀帝面前也是如此,所以听了萧国舅的话后,隋炀帝难免又犹豫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很收敛的裴矩也突然出列,向隋炀帝叩首说道:“微臣裴矩,也愿以全家一百余口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微臣相信,陛下任命陈应良此职后,陈应良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兵马勤王救驾,解雁门之围!” 平时里无比稳重的族兄竟然拿了全家的脑袋给一个十九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侄子担保,另一个裴家重臣的裴蕴难免楞了一楞,然后老滑头裴蕴马上就醒悟过来,明白了族兄的真正用意——这次的雁门之围,与大隋一向友好的******突然翻脸动手,追本溯源其实就出在裴矩身上,是裴矩设计诱杀了始毕的智囊兼头号爱臣史蜀胡悉,这才导致了始毕不肯再朝见隋炀帝,然后有了雁门之围。既然根子在这里,那么一旦让别人担任勤王主帅,难保就不会出现什么谈判言和的情况,到时候一旦谈判言和,诱杀突厥头号重臣的裴矩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头号替罪羊,只有让紧抱裴家大腿的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才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想明白了这点,为了家族的利益,裴蕴也没有半点犹豫,马上也是出列叩首,刚表示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就任勤王主帅,还没来得及说明举荐理由,不曾想文官班列中又突然站出一人,却是与隋炀帝血缘关系很近的蔡王杨智积,也是向隋炀帝稽首说道:“皇兄,臣弟也举荐陈应良为勤王军主帅。” 平时里十天半个月难得说一句话的杨智积突然开了口,还旗帜鲜明的站到了陈应良一边,结果不仅在场的大隋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隋炀帝本人也吃了一惊,惊讶问道:“贤弟,你也觉得只有十九岁的陈爱卿适合担任勤王军主帅?” “禀皇兄,陈应良十九岁的年龄,在别人看来是他的弱点。”杨智积语出惊人,沉声说道:“但是在臣弟看来,十九岁的年龄,却是他担任勤王主帅的最大优势!” “贤弟此言何意?”隋炀帝更是惊讶。 “禀皇兄,道理很简单。”杨智积语气平静的说道:“皇兄下诏勤王,天下兵马必然纷纷北上,兵力数量最少也在十万以上,皇兄却被突厥困于雁门城中,无法控制约束如此之多的军队,这么多的军队如果交给别人,难保不会出现变故,只有交给陈应良,才可确保无虞。” “因为陈应良陈副使只有十九岁,没有家世家族的牵绊,也没有率军另行他事的能力,只能带着勤王军队全力救驾,迎回皇兄!这才是他唯一能走的道路!” 听到杨智积这话,在场文武百官个个脸上变色,包括裴矩、裴蕴、虞世基和宇文述等著名奸诈小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不钦佩杨智积这个低调皇亲的心思机敏,稳狠准毒,一针见血的指出,以陈应良的年龄、家世和资历,把十万二十万的勤王军队交给陈应良控制指挥,陈应良就算有什么二心也肯定不会有多少人跟他走,只有乖乖勤王救驾才能指挥军队,因为陈应良的兵权基础是建立在皇权之上,陈应良带头不遵皇权,手中的兵权也等于作废。 而如果把这么多的军队交给了别人,让他控制这么多的大隋军队和掌握这么大的权力,难保就不会有人指望隋炀帝被突厥干掉,然后凭借自己的家族优势、威望资历和权谋手段控制勤王军队,利用这十几二十万的勤王军队干一些造反、谋逆或者称帝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比方说前周显贵之后、关陇巨阀兼现在的皇亲国戚,唐国公李渊,就完全有希望和能力做到这点。 听到嫡亲堂弟这样的话,绝对不算什么糊涂皇帝的隋炀帝也立即变了脸色,还下意识的抿上嘴唇,悄悄咬紧了牙齿盘算思索…………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关键时刻,依稀熟悉的军歌声音渐渐传入了隋炀帝和大隋百官的耳中,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无数的军民百姓在齐唱这首军歌一样,隋炀帝听了大奇,忙命爱臣宇文述出去查看原因,结果对陈应良态度比较中立的宇文述也很快带回来了答案,向隋炀帝奏道:“启禀陛下,是我们的守军在齐唱这首军歌,他们听说陈副使来援,纷纷互相打听陈副使情况,其中有人知道陈副使,也听过这首军歌,就互相教授了传唱这首军歌,结果唱这首军歌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全城守军都在传唱。” 说完了原因,宇文述又补充道:“陛下,这首军歌对士气的鼓舞似乎很有作用,我们的军队士气明显有提升,都说一定能够坚持到勤王援军解围了。” 听了宇文述的报告,隋炀帝并不言语,又凝神细听了这首军歌的内容,过了许久,隋炀帝突然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裴矩裴爱卿,替朕拟诏。” 第216章 请陈大帅升帐 还是让我们把画面拉回现在,拉回竞选勤王军主帅总指挥官的会议现场,也就是拉回太原勤王军李渊的中军大帐吧。 “李大使,太对不住了,皇帝陛下颁布诏书,已经任命了统领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所以你刚才搞的什么推举,根本没用!别说还不是所有人都推举你做勤王主帅,就算所有人都支持你,现在你也没资格坐上帅位!” 李渊有过很多讨厌部下,令他憎恶得想要杀人的可恶部下,但是象阴世师可恶可厌这个程度的部下,李渊还真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听到了阴世师这番话后,都已经弯腰****准备坐在帅位上的李大使猛的又站直了身体,脸色铁青的怒视阴世师,目光恐怖得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饿狼,凶残程度远超过之前恫吓云定兴的目光百倍。 可惜,阴世师虽然也是李渊的部下,却是朝廷空降下来的官员,还曾经担任过涿郡留守这样的封疆大吏,在隋炀帝的面前很受信任,李渊很清楚自己吓不住他,所以满场大哗的同时,李渊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表情阴冷的问道:“阴太守,皇帝陛下被突厥包围在了雁门城中,他颁布的诏书,是如何送到你的手里的?” “李大使,你忘了陛下之前的浮木传诏了?”阴世师毫无惧色,冷笑更甚,道:“皇帝陛下被突厥包围后,除了派死士出城传递诏书,还把诏书绑在木头上投入滹沱河中,让河水传送诏书,宣诏天下兵马北上勤王。下官率军来到忻口之后,为了预防万一,安排了专人日夜看守滹沱河,随时准备迎接陛下的诏书。” 说到这,又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铁青的李渊,阴世师这才微笑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刚才我安排了监视滹沱河的士兵,在河中发现了两个钉有显眼红布的密封木匣,捞起来一打开,从中果然发现了两道盖有皇帝陛下玉玺的诏书。两道诏书的内容一模一样,除了册封这次勤王大战的主帅外,还说明这道诏书有一式九份,内容完全相同,只是为了预防突厥拦截才写了九份,勤王军队不管接到那一份诏书,都必须依诏而行。” 听到这话,李渊李大使简直连掐死阴世师这个多事部下的心都有,可惜其他的勤王军首领却是大拍马屁,纷纷称赞隋炀帝高瞻远瞩,圣明烛照,深谋远虑,一道诏书就解决了勤王联军主帅无法完全服众的巨大难题,也纷纷称赞阴世师赤胆忠心,心细如发,能够未雨绸缪派人日夜看守滹沱河,果然接到了隋炀帝的第二道诏书,其中咱们的云定兴云老将军还振臂高呼道:“天子万年,皇帝万岁,有了陛下这道诏书,我们大隋将士定然能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破突厥易如反掌,解雁门之围指日可待!” “阴太守,你真是救命的菩萨啊。”咱们丧尽天良的小正太陈丧良更是激动难当,赶紧向阴世师问道:“阴太守,陛下任命了那一位朝廷重臣为勤王主帅?” 看到陈应良急切的神情,阴世师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也没理会其他打听勤王主帅的人选,只是向陈应良反问道:“陈副使,如果陛下还是任命了李渊李大使为勤王联军主帅,你奉诏吗?” 阴世师这句话误导性实在太强了一些,听到阴世师这话,原本都已经脸色发青的李渊马上就抬起了头来,心中惊喜,暗道:“错不了!肯定是我!杨广小儿被突厥重重包围在雁门城里,根本就不知道谁到了忻口勤王,我驻扎太原勤王大战肯定少不了我,杨广除了任命我为勤王主帅之外,再无其他人选!” 与此同时,正在帐外偷听的李二也悄悄松了口气,拍拍神情紧张的姐夫柴绍肩膀,低声说道:“别担心,皇帝对忻口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我父亲驻治太原兼管雁门郡,陛下除了任命我父亲为勤王主帅,再无第二人选。” 还是与此同时,听到了阴世师这话,陈应良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刚燃起的一线希望顿时破灭,可是又没有能力改变,只能是哭丧着脸答道:“如果陛下也册封李大使为勤王联军主帅,我身为大隋臣子,当然要奉诏行事,尊李大使为帅。” “真的?”阴世师笑了笑,又追问道:“你是说真心话,还是嘴上敷衍我?” 看到阴世师脸上的古怪笑容,陈应良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了,也再没回答阴世师的古怪问题,李渊则站在帅案后看不到阴世师的表情,还道阴世师是在警告陈应良不可抗旨,便微笑说道:“阴太守放心,皇帝陛下的诏书宣读之后,陈副使就算不服气,想必也没什么胆量抗旨不遵,你只管如实宣诏就是了,陈副使如果不奉诏,本官第一个不会饶过他!” “阴太守,你就别罗嗦了。”一直被族叔压着的刘长恭好不容易逮到说话机会,没好气的说道:“应良兄弟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不听诏令?快说吧,陛下到底任命了谁担任勤王联军的主帅?” “是啊,阴太守,你就别卖关子,快说是谁吧?”云定兴等其他勤王义师的头领纷纷催促道。 阴世师笑笑,转向了李渊,平静说道:“李大使。” “恭喜李大帅!”中军大帐里再一次爆发出了如雷的恭贺声,无数大小官争先恐后的向李渊稽首行礼,李渊笑得嘴都合不拢,中军帐外的李二和柴绍也是对视一笑,还直接的拍掌相庆,知道这次李渊那怕是命令陈应良一个人去冲突厥的万人大阵,陈应良也只能是乖乖听令了。 “你们急什么?听我说完!”阴世师的大喝声,打断了潮水一般涌向李渊的阿谀谄媚声,然后阴世师才说道:“李大使,下官要当众朗读陛下的诏书了,你还站在帅案之后,是否对陛下的圣旨太过不敬?” 尴尬的表情出现在了几乎所有人的脸上,李渊脸上的尴尬最甚,暗骂了一句你早说啊,喘这么大气干什么?然后才假模假样的笑笑,走到了帅案前方转身面对帅案,阴世师则持诏走到了帅案前,转身喝道:“圣旨到——!” 李渊带头向手捧诏书的阴世师稽首行礼,陈应良、云定兴和其他的勤王军首领各按品级站定位置,然后也是稽首行礼,齐声说道:“臣等恭迎圣旨!” 众目睽睽中,无数人紧张得屏息静气的等待中,阴世师打开了一道诏书,先清清了嗓子,然后才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大隋皇帝诏曰: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陈应良,公忠体国,节义无双,除暴平乱功勋卓著,不辞劳苦千里勤王,急朕之所急,想朕之所想,解救朕于危难之中,实为人臣表率,忠诚楷模,今特旨加封陈应良为雁门勤王军主帅,统领各路勤王兵马共赴国难,诸路勤王军队派遣指挥,钱粮调动,赏罚黜陟,生杀予夺,具由陈应良一应处置……。” 阴世师的诏书还没念完,中军大帐里就已经是一片眼镜粉碎声,陈应良的嘴巴张得有平时的两倍大,刘长恭、云定兴和李靖的嘴巴张得能有平时的三倍大,其他的勤王军首领个个呆若木鸡,无不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而表情最精彩的当然是李渊李大使,两只眼睛都差点瞪出了眼眶,嘴巴张得当场就脱了臼,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眼睛茫然得有如初生婴儿,还忍不住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借以检查自己是否正在噩梦之中? “各路勤王兵马,但凡参与勤王战事之文武官员,军民将士,无论官职大小,爵位尊卑,都需听从陈应良调遣指挥,不得有误!有违令者,陈应良可持此诏先斩后奏,无须姑息!钦此!” 噩梦没有醒,也永远都不会醒,阴世师很快就念完了这道不算太长的诏书,然后阴世师放下了圣旨,平静说道:“陈副使,你该领旨谢恩了。诸位同僚,李大使,你们也该领旨谢恩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吭声,许久后,云老将军才第一个从梦中醒来,赶紧叩首道:“微臣领旨,天子万年。” “臣领旨,臣领旨。”官职品级最高的云老将军带了头,其他的勤王军首领虽然还是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却也都跟着叩首领旨,最后大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陈应良和李渊两人没有吭声动弹。最后还是阴世师又提醒了一句,呆若木鸡的陈应良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的叩首谢恩,然后跳起来第一句话就是…… “阴太守,我不是在做梦吧?皇帝陛下,真的直接下诏任命了我为勤王联军的主帅?!” 阴世师苦笑了,一边把圣旨递给陈应良,一边苦笑说道:“说实话,刚才看到这道诏书时,我也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都想不通,皇帝陛下怎么会任命你为主帅?你的战绩和功劳倒是足够,可你才十九岁,我是打破脑袋都没想到,皇帝怎么会把这样千钧重担交给你这个十九岁的小娃娃?” 所有人都在点头,包括陈应良自己都点了点头,觉得这件事太过难以置信,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隋炀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惊人决定。而听到这话后,已经魂飞天外的李渊也立即魂魄归窍,飞快抬起头来,恶狠狠说道:“且慢!我要检查诏书的真假,皇帝陛下被突厥围困在雁门城中,如何可能得知陈应良也带兵来到了忻口勤王?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要检查诏书真假,看看是否有人伪造诏书!” 阴世师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把另一道诏书递到了李渊的面前,陈应良犹豫了一下,也把手里已经接过的诏书递给了李渊,心里还多少有些忐忑,暗道:“该不会是我的帮凶走狗伪造的吧?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李渊的表情很快就让陈应良放了心,拿着两道诏书翻来覆去的看着,李渊的表情先是充满希望,然后是逐渐的失望,接着是脸色开始灰白,最后不死心的反复检查了诏书上的玉玺印章后,李渊才终于彻底的绝望,喃喃道:“怎么可能?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陈应良也来了忻口的?中原军队来得这么快,陛下不可能知道啊?” 大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楚听到,李渊的喃喃声虽小,却也被每一个人听到,结果也很快就提醒了陪同陈应良进帐后一直站在大帐旁边的袁天罡,让袁天罡抬头惊呼道:“副使,该不会是钱向民钱参军,真的把你的勤王奏表送进了雁门城了吧?不然的话,皇帝陛下确实不可能知道你已经来到忻口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让陈应良一下子就想起了都已经被彻底遗忘的帮凶走狗钱参军,所有的疑问也顿时迎刃而解,旁边的阴世师惊问原因时,陈应良如实回答,说自己派了一条走狗奉送勤王奏章去了雁门城,还很可能成功与隋炀帝取得了联系。结果顿时让阴世师和许多的勤王官员吼叫了起来,都说自己派去送信的信使怎么没有一个成功,就偏偏让陈应良的信使成功了?李渊则是恨不得以头撞地,心中破口大骂,“侯君集!你他娘的,怎么就没有陈应良的走狗争气?!” 隋炀帝任命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谜底被猜到,众人无不羡慕陈应良运气好走狗得力的同时,阴世师又向李渊说道:“李大使,两道诏书你都仔细看了,现在怎么办?你是否领旨?” 在大帐外偷听的柴绍和李二都已经双双瘫在了地上,全都是脸色苍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李渊也差不多是瘫在了地上,几次想要拒绝领旨奉诏,却又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咬牙欲碎,恨不得把手里的两道诏书全都撕了,却双手颤抖,举之不能。最后,迟疑了许久后,李渊终于还是艰难的把两道诏书捧起,更加艰难的说道:“臣……,领旨谢恩,天……,天子万年。” 嘴上艰难的领旨,李渊的心里当然是在咆哮怒吼,“杨广小儿,你不得好死————!” 阴世师很不客气的接过了两道诏书,然后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将两道诏书双手举过头顶,朗声说道:“陈大帅,请持诏就位,发号司令,末将阴世师谨代表楼烦勤王军上下,聆听大帅号令!” 陈应良的脸色有些潮红,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双手接过了那两道诏书,神情郑重的说道:“多谢阴太守,也请太守恕罪,晚辈不敬,从现在开始,晚辈要对你下令指挥了。” 阴世师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请陈大帅升帐!” “请陈大帅升帐!”刘长恭放声大吼,而这次他的族叔刘经业终于没有阻挠捣乱,还跟着他一起行礼,恭请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大帅升帐。 “请陈大帅升帐!”以云定兴云老将军为代表的墙头草官员整齐行礼高呼,人数极多,声音也远比刚才恳请李渊升帐的声音更大。 “请陈大帅升帐。”李靖很平静的向陈应良行礼恳请,陈应良也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让人捉摸不透。 恨不得把陈应良掐死的李渊当然是紧闭嘴巴,不肯吭声凑趣,陈应良在这个关头当然也不会和他计较这样的小细节,只是捧了诏书大步走到了李渊梦寐以求的帅椅上,朗声说道:“诸位同僚,在诸路勤王兵马的将领之中,我陈应良年龄最小,资历最浅,你们不是我的叔伯辈,就是我的兄长大哥,按理来说这个帅位我是绝对坐不上。但皇帝陛下既然颁布诏书,把这个千钧重担交给了我,我如果再推辞的话就是抗旨不遵了,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是勉为其难担当此任,对你们的冒犯之处,待到勤王救驾之后,我再向你们一一赔罪。但是现在,我必须要以主帅身份宣布,升帐!” 说罢,陈应良一屁股坐到了帅位上,阴世师、刘长恭和云定兴等诸路勤王兵马首领也毫不犹豫,全都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抱拳行礼,整齐说道:“见过陈大帅!” “见过陈大帅。”沙哑的声音很不和谐,声音的主人李渊在稽首行礼间,还差点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支撑住了身体,李渊抬头看了高坐在帅案之后的陈应良,看到了陈应良那张年轻得近乎稚嫩的丑恶面孔,一种绝望的恐惧感,也顿时出现在了李渊的心头,让今年已经四十九岁的李渊忍不住心中呻吟,“十九岁,才十九岁就爬到了老夫的头上,老夫将来,还有可能再超过他吗?” 与此同时,在帐门外偷看到了陈应良沐猴而冠,高坐帅位接受众人行礼的意气风发模样,李二的心中除了羡慕之外,更有百般滋味,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也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的种种恩怨过节,更想起正在大兴城里苦苦等待陈应良的长孙小箩莉,更加绝望的恐惧感,也同时出现在了李二心头………… 李二心中只是百般滋味,柴绍的心里当然更是滋味万般了,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的初次见面,想起了陈应良当初的落魄穷酸,更想起了自己时常以泪洗面的心爱妹妹,瘫痪在床的父亲柴慎,还有自己这两年来遭受的种种嘲笑羞辱…… 柴绍的心头倒是没有绝望,因为柴绍早就已经绝望到了无法重新振作的地步,柴绍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愤怒得连眼圈都在泛红,下意识就要冲进中军大帐,和死敌陈应良拼一个同归于尽!然而柴绍的脚步刚动,李二却一把抓住了他,柴绍回头去看李二时,见李二的眼睛比自己更红,白眼仁几乎都已经布满了血丝,却仍然低声对自己说道:“忍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进去,就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话未说完,已有一丝细细的血线,流下了李二的嘴角。 第217章 新官上任 “各位同僚,都请坐下吧,本帅宣布就职后第一道命令,各路勤王军马,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将兵力数量,兵种构成,将领官员名单,粮草辎重数量,一并登记造册,呈于本帅面前,不得有误。本帅的帅帐也不是这里,是我之前的中军大帐,各位同僚还请切记。” “本帅的第二道命令,各军各营,今日之内必须做好备战事宜,明日起一旦有本帅军令,一柱香内必须依令出兵,违令者,延误者,一律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本帅第三道命令,及时起再有勤王军队北上忻口,需得立即到本帅面前报到,军营驻地,由本帅安排布置,不得有误。李渊第大使,你是河东山西慰抚大使,三晋一带的公文呈报以前是送给你,从现在开始,这些公文呈报你也不必收了,直接呈到我的面前,你之前收到的公文呈报,也在今天日落前送到我的帅帐中,不得有误。” 沐猴而冠,小丑跳梁,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刚一上任,马上就一口气连下三道命令,确定自己的帅帐指挥权,威逼恐吓友军交出本钱底细,也一把抢走李渊独自掌握的情报交通系统,意气风发之至,同时也小人得志之至。可怜的在场大隋文武官员却被隋炀帝诏书捆住手脚,不仅不敢反抗质疑,还只能是唯唯唱诺,乖乖从命,脸色阴暗的李渊李大使虽然心中愤恨之极,却也不敢有半点的违背,只能是跟着同僚一起唱诺,暗恨苍天无眼,世道不公。 宣布了这三道命令,陈应良更加不客气,马上又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李渊,大模大样的说道:“诸位同僚,治军之道,军法为先,军无法纪,形同散沙,赏罚不明,百事不成,本帅既然奉诏受命统率全军,这军纪大事,自然不能不首先重视——李大使,请把你那两位亲兵交出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渊,大部分人也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提到李渊的两个亲兵,李渊则是脸色铁青,知道陈应良是要清算旧帐,心中痛恨之至,却又不敢有半点的违抗,只能是低声向旁边的亲兵交代命令。不一刻,与陈应良关系很好的李渊长子李建成,亲自押了两个五花大绑的太原军士兵进帐,然后李建成马上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行礼说道:“禀大帅,偷割友军阵亡将士首级冒功的两个败类已然押来,请陈大帅治罪。” 听到李建成这话,许多的勤王军将领顿时脸上变色了,脾气比较火暴的刘长恭还腾的站了起来,怒道:“什么?这两个畜生竟然偷割友军将士的首级冒功?这还得了啦?李大使,他们是你的人,你之前怎么没把他们当场处斩?是不是想让我们勤王军队互相砍杀,互相拿着友军的首级请赏请功?” 李渊的脸色灰败,赶紧起身稽首谢罪,李建成则赶紧叩首说道:“陈大帅,家父之前没有把这两个败类当场处斩,是因为当时战场太过混乱,一时之间难以查清是否真有此事,后来收兵回营之后,当天夜里查明确有此事,家父就立即下令把他们捆绑关押,准备交与友军谢罪,并非有意包庇,万望大帅明查。” “前天晚上就把他们拿下了?李大使,是否真有此事?”陈应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确实如此。”李渊硬着头皮答道:“前天在战场上,情况太过混乱,末将一时无法查清事实真相,一时糊涂庇护了这两个败类,也顶撞了大帅,但末将收兵回营之后,查明确有此事,就立即下令将这两个败类收监关押,并严令禁止再有此类恶行,此事在太原军中人人皆知,万望大帅明查,也请大帅宽恕末将的失察之罪。” 李渊和李建成父子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陈应良也不好再利用这件事继续整治李渊下去,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李大使前天晚上就已经把他们收监,当时本帅也还没有就任勤王主帅,那么李大使的失察之罪,本帅这次就不追究了。但是这两个败类却不能轻饶,来人,把他们推出帐外当众问斩,首级传示诸军,以儆效尤!”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两个太原无赖魂飞魄散的磕头哀求了起来,李渊的亲兵队却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谁敢动弹,陈应良有些来气,怒道:“怎么着?是要本帅的亲兵队动手吗?马三宝,去调我的亲兵队进来!” 马三宝唱诺,李建成却吓了一大跳,赶紧叩首道:“不敢有劳大帅亲兵,来人,快来人,把这两个败类推出去砍了,首级呈入帐中,请陈大帅验刑!” 有了李建成的命令,李渊的亲兵这才上前,将那两个哭喊求饶的太原无赖推出了帐外斩首,又把他们的首级呈入帐中请陈应良验刑,陈应良怒气稍消,命令把两个无赖的首级传示诸军后,又稍一思索,便大声说道:“现在宣布一条人事任命,楼烦太守阴世师听令。” “末将在。”阴世师起身抱拳。 “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勤王联军的总军法官。”陈应良朗声说道:“你麾下的楼烦队伍,全部改任军法队及督战队,实施刑罚,今后但有军法事务,杖四十以下,由你酌情处理,杖四十以上,上报于我商议处理。两军阵上,你的麾下队伍担任督战队,但有临阵退缩者,无论是谁的队伍,包括本帅麾下的嫡系将士,一律当场问斩,不可姑息!” 阴世师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知道陈丧良多少还算有点良心,这是在回报自己之前的鼎力支持人情,便也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唱诺领命。而陈丧良也很会赏功罚罪,又转向了李靖命令道:“马邑郡守李靖听令。” 李靖应声出列,抱拳候命,陈应良又吩咐道:“把你麾下的马邑队伍打散分派,分往各路勤王军队担任通译向导,五千人以下的勤王队伍,每军分派五名通译向导,五千人以上一万人以下分派一火十人,每五千兵马增派一火,以此类推,但每军最高不得超过三十人,以免通译向导不足。余下的马邑将士,全部迁居本帅营地,以备听命。” 李靖唱诺,陈应良则又说道:“李郡丞,你熟悉突厥军情民俗,精通突厥语言文字,从现在开始,每逢军机大事,你都必须参与会议,以便本帅随时向你咨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策略,也可以随时向本帅进言献策,只要策略得当,本帅自然也会酌情采纳。” “谢大帅。”李靖当然明白陈应良这是在回报自己刚才的人情,恭敬谢过后,李靖又偷看了李渊一眼,正好李渊也偷眼来看同宗家门李靖,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这时,云定兴云老将军突然出列,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大帅,说到进言献策,末将正有一条退敌之计想要献上,还请大帅采纳。” “哦,云老将军有退敌妙计?”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忙说道:“云老将军有何妙计,请快快说来,本帅洗耳恭听。” 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刚才不小心站错了队的云老将军当然不会客气,赶紧拱手答道:“禀大帅,末将认为,突厥始毕贼酋袭驾未成,进而又将大隋皇帝鸾驾包围在雁门城中,想来欺的就是我们大隋军队在短时间内无法大量北上勤王救驾。既然如此,末将建议,我军不妨尽量扩大营地,白天多设旌旗,多派军队在营中活动行走,夜晚多设鼓锣篝火,数十里鼓锣联络不断,篝火映明天际,制造军队庞大远胜突厥的假象。如此一来,突厥定然认为我大隋援军已经纷纷赶到,不敢久持自行退却,雁门之围,亦可不战自解。” 听到云定兴这个建议,正在帐外偷听的李二赶紧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陈应良对自己的妙计是何意,有一个间谍细作叫做司马光的陈应良则是大失所望,心中暗暗说了一句偷李二的,在军事方面对你这个老不要脸果然不能抱太多希望,而旁边的其他勤王军将领却不这么想,好几个人都大点其头,觉得云定兴此计相当不错,依计而行,应该有希望吓跑喜欢欺软怕硬的突厥强盗。 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云定兴,陈应良这才苦笑说道:“云老将军,你的计策确实很对症,也确实有希望成功,但很抱歉,我不能采纳。” “为什么?”刚才还满怀信心的云老将军顿时一楞,帐外李二也是小脸一沉。 “很简单,见效太慢,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陈应良耸肩答道:“制造兵力强盛的假象,确实有可能吓跑突厥,但见效必然缓慢,而皇帝陛下与大隋文武百官正被突厥重重包围在雁门城中,望穿秋水一样的期盼援军尽快解围,用此缓慢之计,不仅会使陛下备受煎熬,一旦被突厥识破,后果更加不堪设想,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危及圣驾,陛下那怕被突厥伤到一根头发,我等都将是万死莫辞其罪。” 云定兴和帐外的李二都大失所望了,不过好在咱们的云老将军在脸皮方面一向都靠得住,献计失败后也没有半点羞惭,还反过来大赞陈应良忠心为国,急皇帝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真不愧为人臣楷模,忠臣模范。而旁边的李渊却马上听出不对,猜到陈应良存有速战速决的念头,眼珠子又转了转,李渊干脆起身拱手问道:“陈大帅,既然你觉得云老将军的计策不妥,见效太慢,那么末将等该当如何勤王救驾,还请陈大帅尽快发号司令,末将等也好依令而行。” 看了一眼肯定不服自己也肯定要暗中捣乱的李渊,陈应良不动声色的说道:“李大使放心,如何勤王救驾,用兵作战,本帅自会安排,而且也一定会很快。” “确实需要快。”李渊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帅刚才说得太对了,皇帝陛下被突厥贼军包围在雁门城中,对我们的援军肯定是望穿秋水,末将还请大帅家国天下为重,大隋朝廷与皇帝陛下为重,不要再浪费任何时间,越快出兵越好。末将建议,大帅最好是明天就出兵北上,和突厥决一死战,先解除崞县之围救出齐王殿下,然后立即兵临雁门,勤王救驾!” “王八蛋,果然没安好心,巴不得我准备不足打一个败仗对不对?”陈应良心中也在咬牙切齿,脸上则微笑说道:“明天就出兵北上,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这先锋一职尚未任命,李大使如此勤于王事,莫非有意担任先锋?” “只要大帅布置妥当,末将自然愿意担任先锋。”李渊咬牙回答,又冷笑说道:“不过末将也事先声明,大帅如果要末将率领太原勤王军担任先锋,还请大帅先指点末将如何用兵,如何进攻,又如何破敌!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的话,李大使将要如何?”最可恶的部下阴世师开口,冷冷问道:“李大使难道忘了,皇帝陛下在诏书中说得很清楚,陈大帅的命令所有勤王军队都必须听从,如有违抗,陈大帅可以持诏先斩后奏,难道李大使想要抗令?” 无比怨毒的看了一眼阴世师,李渊这才哼道:“末将当然不敢抗令,末将只是想请陈大帅说明白如何破敌,然后也好执行陈大帅的破敌妙计,以免末将不幸战败之后,无法向陈大帅和大隋朝廷交代。” 中军大帐里的气氛重新紧张了,陈应良脸上变色,刚想开口咆哮质问李渊此言何意,一直站在大帐旁边的袁天罡却无意中看到了帐外的旗帜飘动,眼睛顿时一亮,然后赶紧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大帅恕罪,卑职想出帐片刻,也请陈大帅暂时不要决定出兵时间,卑职一会或许会有喜讯回报。” 听到袁天罡这话,陈应良先是有些糊涂,醒悟过来后心中顿时大喜,忙点头同意袁天罡的请求,袁天罡飞奔出帐间,陈应良这才向李渊冷笑说道:“李大使,稍安勿躁,安坐片刻,片刻之后,本帅自会告诉你出兵时间。” 不明白袁天罡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甚至连袁天罡是谁都不知道,李渊便也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陈应良的右首位置,心中飞快盘算如何让陈应良吃上一个超级败仗,如何让陈应良威信扫地,又如何让陈应良丧尽天良的狗头落地。陈应良则是表情平静,安心等待袁天罡的回报。 还好,袁天罡没去多久就回到了中军大帐中,满面喜色的拱手说道:“陈大帅,太巧了,实在太巧了,就是明天!恰好就是明天!” “真的?”陈应良欢喜得一跃而起,追问道:“确定不?” “确定!”袁天罡大力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风向已变,且平稳匀速,不是普通山风,而是南来大风!明日必有大雨,且雨量绝对不小,正是我军一举击破崞县突厥的天赐良机!” 说罢,袁天罡还快上前,在陈应良的耳边说了大概的下雨时间,听到袁天罡的报告,陈应良无比开心笑了,中军大帐却满场大哗了,争先恐后的探头观察帐外天气,见帐外天空还是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勤王军诸将不由更是惊讶,纷纷问道:“明天会下雨,还是大雨,你怎么知道?” 袁天罡笑而不答,也没办法回答——因为不讲解三天四夜就解释不清楚,陈应良则是大喝道:“安静!众将听令!” 大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也都站立侯令,陈应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就喝道:“李渊、刘长恭、云定兴三将听令,你三人即刻着手备战,明日清晨辰时,各率一万麾下军队北上,与本帅麾下会合出击,共击崞县突厥,先解除崞县之围,救出齐王殿下!其余众将,坚守营地,做好拔营准备,待我军主力破敌之后,立即拔营北上,与齐王殿下会师于崞县城下!” “真的明天就出兵?”满场再次大哗,包括陈应良的铁杆盟友阴世师和刘长恭都是目瞪口呆,云定兴更是惊叫道:“大帅,你没开玩笑吧?你才刚就任主帅,连各军各营的情况都还没来得及熟悉,明天就出兵,是否太冒险了?” “战机难得,不容错过!”陈应良一挥手,又大声说道:“这是本帅的命令,诸位将军,该领命了!” “谨遵大帅号令。”众将无奈领令,然后李渊又赶紧说道:“陈大帅,看来你是相信明天会下大雨,想抓住突厥无法施展骑射的战机出击了,可是明天如果不下雨怎么办?冒险出击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李大使,如果明天没有下雨,我的出击是弄险,有什么后果,是我如何向朝廷交代的问题,不用你操心。”陈应良冷冷说道:“还有,刚才你不是请令担任先锋吗?我答应你,明天你是先锋,你如何打我也可以告诉你,就是闻鼓而进,闻金而退,正面进攻,正面破敌!” 更加怨毒的看了陈应良一眼,李渊这才拱手说道:“末将领命。” “很好。”陈应良点头,微笑说道:“散帐吧,各将回营好生准备,明天晚上,我们到崞县城下共庆初战大捷!” 第218章 李家伏棋 隋炀帝诏封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消息,很快就在勤王联军的内部飞快传开,得知这一消息,谯彭隋军当然是惊喜万分,欢呼雀跃,与陈应良渊源极深的东都右武卫队伍,也有无数的将士喜笑颜开,兴奋鼓舞——比方说报国军将士,还有曾经跟着陈应良参加过东都保卫战和弘农决战的右武卫将士。然而在其他的勤王军队中,这个消息带来的就不是惊喜与兴奋了。 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当然不用说,许多人听说陈应良被封为主帅后简直就是如丧考妣,如遭雷击,都知道这次勤王大战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更多的太原隋军将士则和更多的友军将士一样,都是无比的惊讶、担心与质疑,担心仅有十九岁的陈应良无法胜任此职,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坑得无数隋军将士白白送命,士气与军心、斗志都受到了不小影响,甚至包括陈应良老家来的大兴勤王军队也是如此。 当然,不少友好人士也没少抓住这个机会搅风搞雨,在暗中蛊惑混乱勤王联军的军心,自己削弱自己的士气斗志,巴不得陈应良赶紧打一个大败仗颜面扫地,进而官帽落地甚至容头落地,只是惧怕大隋朝廷和隋炀帝的余威,这些友好人士暂时还不敢公开站出来捣乱而已。 买六合彩不小心中了头奖的陈应良当然也知道自己很难服众,但短时间内陈应良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赶紧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等人返回谯彭大营,准备自己的主帅旗帜,还有准备第二天的崞县大战,李靖奉命带了他被李渊强行扣留的马邑队伍随行,仅给李渊留下了三十人担任通译向导,不太称职的东都勤王军刘长恭也随着陈应良北上返回自己的大营,还有阴世师也不请自来,跟着陈应良一同北上谯彭大营。 性格严肃谨慎的阴世师扔下军队不管,主动跟着陈应良北上,当然不是为了拍陈应良这个新任大帅的马屁,相反的是,刚离开了充满敌意的太原隋军大营,阴世师马上就向陈应良警告道:“大帅,明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太冒险了,你刚就任勤王军主帅,军中事务千头万绪急需处理,你不先整合内部,却先冒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倘若打胜仗还好说,如果遭遇不利,你这个主帅就更难当了。” “是啊,应良兄弟,你是不是太冒险了?”刘长恭也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同样警告道:“你点名出战的几支军队,除了李渊麾下的军队外,都是远道而来刚刚抵达忻口勤王的队伍,还没怎么休整都很疲惫,战斗力很受影响,明天就主动出击,我不太看好。” “没事。”陈应良大咧咧的说道:“突厥军队最厉害的就是骑射,明天要下大雨,突厥在雨中废了骑射等于废了一半的战斗力,我们的军队虽然疲惫,但是攻破没有了骑射的崞县突厥没有任何问题。” 听陈应良又提到了雨水问题,阴世师和刘长恭又忍不住抬头看天,见天空仍然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点云彩,阴世师和刘长恭难免更是担心,都问道:“大帅,你肯定明天会下大雨?看这天气,不象是会有雨的模样啊?” “我信得过客师先生。”陈应良向袁天罡一努嘴,随口说道:“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袁天罡袁先生,是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星象大师,也是当世最出色的风水大师,他说明天会下雨,明天就一定会下雨。我和他在中原剿贼时,每次上阵作战我都要请他预测天气,十次中最多只有一次不准,雁门这一带的天气他已经留心很久了,预测明天下雨绝不会错。” 见阴世师和刘长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疑惑与担心,袁天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大帅实在过奖,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什么的,袁某实在愧不敢当。但是也请阴太守与刘将军放心,袁某这次确实很有把握,明天这一带必然会有大雨降下。” 阴世师和刘长恭还是万分担心,可是见陈应良态度坚决,阴世师也不好再劝下去,便拱手说道:“大帅,既然你坚持如此行事,那末将也不敢反对阻挠,时间不早,末将要回去准备明天的督战队去了,安排好了以后,末将明天也陪你一同上阵。” 陈应良一口答应,又转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靖,吩咐道:“李郡丞,顺便把你麾下的通译向导派给阴太守带回去,他管着军中法务又兼着督战队的差使,责任重大,给他安排十名熟悉突厥语的通译。” 李渊抱拳唱诺,立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安排,乘着这个机会,阴世师又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小心一些这个李靖,就我所知,这个李靖这些天和李渊一直走得很近,经常出入李渊的后帐,与李渊麾下的一干心腹多有联络,今天他的举止也有些反常,你的军机大事,最好让他少参与。” “承蒙指点,晚辈记住了。”陈应良低声谢过,同时也有些犹豫难决——陈应良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李靖的举止不仅反常,还有些不合情理,似乎象是在演戏做作,可是军事天才李靖那一身的韬略本领,却又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不重用太可惜,重用又不放心,在如何对待李靖这件事上,陈应良怎么都有些左右为难,迟疑难决。 陈应良在这里不放心李靖,那边李靖队伍里又出了变故,十名安排给阴世师队伍的通译出列之后,突然有一名士兵大声抗令,说自己不愿去阴世师的帐下效力,抗令的声音还直接传进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耳中,“我不去军法队当通译,我是来杀敌立功的,不是来当督战队杀自己人的,我不去,不去!” 当督战队既轻松又安全,那可是每一个不求上进的隋军士兵梦寐以求的美差,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肯进督战队的士兵,陈应良难免来了些兴趣,便领了众人打马回到了李靖的队伍中,结果又正好看到李靖麾下的一个队正对那抗令士兵呵斥,“胡敬德,你给我闭嘴!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铁匠,是大隋马邑郡的士兵!军令如山,安排你去那里,你就去那里,再敢违抗命令,小心你的脑袋!再说了,安排你去督战队,那是亏待你吗?别人想进督战队还进不去,你占大便宜了!”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开口询问,又仔细打量那名抗令士兵,发现他身材高大强壮,皮肤黝黑,满脸粗硬胡子,一看就是个莽撞汉子,也难怪会有当众抗令的举动。 “大帅恕罪,都怪下官治军不严,惊动了大帅,下官有罪。”李靖赶紧拱手请罪,然后解释原因,说是自己安排了一火懂得突厥语的马邑士兵给阴世师的队伍担任通译向导,结果这个莽撞士兵听说阴世师的队伍不用上阵,只是躲在后方当军法队和督战队,马上就不乐意了,坚决不愿去给阴世师当通译,结果就闹腾了起来。 听到李靖的解释,陈应良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欣赏那个高大士兵胡敬德,便微笑着向他问道:“你叫胡敬德,你不想去督战队当通译,那你想去什么样的队伍?” “禀大帅,我想去能够上阵杀敌的队伍。”胡敬德抱拳大声答道:“小人投军入伍,是想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不想对自己人抡刀子杀自己人。小人斗胆,想请大帅开恩,给我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很好,看在你的志气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陈应良微笑点头,吩咐道:“李郡丞,换一个人去阴太守的队伍当通译。马三宝,把这个胡敬德带到你的军中,让他给你当通译,上阵作战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他在战场上如果有什么出色表现,记得告诉我。” 李靖和马三宝各自唱诺,胡敬德也是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向陈应良行礼道谢,笑容发自肺腑,让陈应良不由又是微微一笑,暗道:“是个猛将的材料,就看你在战场上表现了。可惜,你如果换一个姓的话,我就马上任命你为中军护军了。”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后,阴世师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向导先走了,接着刘长恭也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回了右武卫大营整军备战,陈应良则带着李靖和马三宝等人继续北上谯彭大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找到机会与李靖单独交谈,微笑着向李靖问道:“李郡丞,我决定明天出兵强攻崞县突厥,你有什么看法意见不?” “看法意见当然有,但下官觉得不必再说了。”李靖拱手答道:“陈大帅信任袁天罡先生对气候雨水的预测,决意抓住这个难得战机一举破敌,下官说什么当然都是没用,与其徒劳无功,不如不说。” “不错,你反对我也不会听,因为我绝对信任客师先生。”陈应良点头,又微笑问道:“李郡丞,不知你是否有意象客师先生一样,获得我的绝对信任?” 李靖有些沉默,半晌才反问道:“陈大帅,下官不知你此言何意,下官是朝廷的官员,现在是你的部下,你是否绝对信任于我,那是你个人的事,与下有何相关?” “这家伙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提醒我,他只是看在朝廷的份上,这才为我效力?”陈应良又被李靖的含糊回答弄糊涂了,也越来越看不懂李靖到底是什么立场,只得悄悄叹了口气,很有风度的微笑说道:“不错,李郡丞的话说得好对,我是否信任于你,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相信你,今后但凡有军情讨论,战术分析,你都必须参加。” 说罢,无法辨别李靖立场忠奸的陈应良一夹战马,抢先走了,李靖则保持之前的速度紧随其后,脸色神情异常,让谁也看不出他的真正心中所想。 ………… 陈应良打马回到了谯彭隋军的大营后,自然受到了谯彭隋军将士的列队迎接,见过陈大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歇,以不喜欢拍马屁而闻名的魏徵也破了一次例,亲手将一面刚赶制而成的勤王主帅的帅旗双手捧到陈应良面前,微笑着恭喜陈应良高升主帅,手握大权。再然后很自然的,大隋诸路勤王军主帅的帅旗,也飞快升上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头顶,谯彭将士也再一次欢声如雷,发自肺腑的欢呼吼叫,疯狂发泄心中的巨大喜悦。 与之完全相反,当谯彭大营欢声震天的时候,嚣张跋扈了好几天的太原隋军营地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将领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脸色灰败,沮丧无比,干什么都是有气无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少将士还已经开始考虑被陈应良故意推上前线当炮灰时如何逃命,再不敢指望什么升官发财,欺压友军。同时也很自然的,太原隋军之前精心制造的勤王军主帅李字大旗,也被太原隋军的士兵悄悄扔进了火里烧毁,连一根布条都不敢留下。 气氛最沮丧的还是在李渊的中军大帐里,李渊歪坐在新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陈应良之前坐过的旧帅椅则已经变成了木屑状态,散落帐中满地也无人收拾,李渊的一干心腹站在木屑旁边垂首沮丧,隶属于云定兴队伍的李二和柴绍也在其中,十几二十号人齐聚一帐,却足足有一刻多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吭一点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李渊才神色木然的开口,说道:“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大使,我们走吧!”许世绪吼道:“撤回太原去,随便他陈应良小贼如何折腾,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对,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李孝恭也吼道:“干脆找一个借口撤回太原去,忻口这里我们不管了!” “你们两个蠢货,能不能给老夫闭上你们的臭嘴?”李渊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们想要我死啊?陈应良小贼本来就恨我入骨,我听你们的临阵逃脱,他马上就能拿着诏书砍了我,然后再杀我全家。” “大使,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悲观。”长孙顺德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应良走****运,被皇帝册封为了勤王军主帅,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也用不着太过担心,我们只要及时改变对陈应良的态度,全力助他攻破突厥,救出圣驾,相信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将来成功后也不少了应得的封赏。”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乖乖的给陈应良小子当一条狗,替他看家护院,冲锋陷阵,惟他马首是瞻?”李渊很不客气的问道。 长孙顺德表情异常尴尬了,忙说道:“大使误会了,在下只是劝你奉诏行事,不要给陈应良小子抓住把柄找你麻烦的机会,不然的话,一旦与这个小贼的冲突继续扩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做梦!”李渊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吼道:“想让老夫对他乖乖俯首听命,做梦!老夫与那小贼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把他碎尸万段仍然难消老夫的心头之恨,更何况是助他建功立业,让他爬得越来越高?” 长孙顺德不敢吭声了,柴绍默默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可岳父观点,李二却站了出来,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长孙叔父的建议,你虽然不能采纳,孩儿也不愿意你采纳,但孩儿却还是认为,你至少在表面上要对陈应良恭敬从命,不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然后再设计将之掀翻在地,取而代之。” “我儿有何妙计?”李渊对次子的计谋倒是有些信心。 “父亲想要将陈应良取而代之,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是使他威信扫地,将令无人遵从。”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也是正好,明天就是一个最好机会。” “明天当然是个好机会,这点我当然知道。”李渊点头,又说道:“但明天如果真的下雨怎么办?陈应良小贼打雁门天气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下令时,看上去又象信心很足的模样,如果明天真的下了大雨怎么办?” “如果明天真的下雨,陈应良确实有可能一战而胜,首先解除崞县之围。”李二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但是解除了崞县之围后,我们再想收拾他,就更容易了。” “吾儿此言何意?”李渊被儿子绕得有些糊涂了。 李二笑笑,也没有当众回答,只是大步上前,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你忘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人是谁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是齐王殿下杨暕,这位齐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次子,皇帝陛下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病故后,他早就瞄上了太子的位置,却因为不得皇帝陛下喜爱,始终未能如愿,相反倒是元德太子的三个儿子很得皇帝喜爱,传说庆王对此颇为担心,这次皇帝陛下被围困在了雁门城中,陈应良先救出杨暕,不正是咱们这位齐王殿下最好的机会……?” 李二没有把话说完,李渊却坐直了身体,眼珠子乱转的飞快盘算,许久后,李渊才问道:“当如何入手?” “父亲,你老人家忘了?”李二微笑说道:“昨天晚上议事之时,你因为忌惮陈应良诡计多端,狡诈过人,特意安排了一枚棋子埋伏在他的身边,这手伏棋的本意是监视提防陈应良小贼,现在陈应良运气好,意外拿下了勤王主帅的位置,父亲你安排的这着伏棋,不就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处了?” 李渊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点头说道:“还是二郎聪明,比你那蠢货哥哥强多了,不错,这手伏棋运用得好,咱们不仅可以反败为胜,还可以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 狞笑完了,精神与气力也重新回到了李渊的身上,让李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好,都给老夫把精神打起来,安心备战,明天辰时准时出兵北上,接受他陈应良小贼的调遣命令。明天不下雨当然最好,明天就算真的下了大雨,老夫也有办法收拾他陈应良小贼了!” 李渊的一干心腹抱拳唱诺的时候,李二的俊脸上也露出了开心微笑,心中暗道:“父亲说得对,这手伏棋运用得好,我们不仅能反败为胜,还有可能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如果真能这样,无垢,我不会嫌弃你的。” 第219章 立威之战 托隋炀帝圣旨诏书的福,陈丧良的帅令始终还是得到了众人的执行,此日清晨辰时,受命出兵的刘长恭、云定兴和李渊先后率领一万军队北上,来到谯彭大营的门外与陈应良会合,阴世师也亲自带着一千军队赶来,给陈应良帮忙当军法队和督战队,陈应良也带了一万军队出营,与众人会师一处,合兵四万余人,准备发起与崞县突厥的决战。 这是一场仓促组织的决战,准备严重不足,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甚至连很多隋军将领的名字和官职都来不及不知道,就更别说各军各伍的战斗力高低,还有各营各将的作战风格与可靠程度,完全就是既不知敌、又不知彼的情况下发起这场决战,弄险到了极点,也等于是赌上了自己这勤王联军主帅的威信与权威,胜了自然什么都好说,败了的话既无法向朝廷交代,更无法向勤王联军的将士交代。 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陈应良决意发起这场决战的原因勤王军诸将都知道,这一天的天气也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结果当太阳逐渐升上东山之巅时,李渊的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与陈应良比较亲近的刘长恭和阴世师也一起的提心吊胆了——连晴多日之后,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天空碧蓝如洗,不要说有什么下雨的迹象了,就是连一缕白云都寻之不见。 见此情景,就连靠阿谀奉承爬上左屯卫大将军的云定兴云老将军都有些心虚了,忍不住低声向陈应良问道:“大帅,这天气不象是要下雨啊?咱们的将士又大都远来疲惫,在这样的天气里作战,很耗体力啊?” 事关重大,陈应良当然比谁都心虚,可是事情到了这步,陈应良也已经无法回头,再加上袁天罡接连使着眼色点头,要求自己相信他的判断,陈应良只能低声回答了一句放心,然后大声下令道:“传令三军,向崞县开拔!” 号角声中,四万勤王大军依次开始向北开拔了,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自告奋勇担任先锋的李渊队伍,云定兴的左屯卫队伍紧随其后,陈应良和阴世师的队伍再尾随其后,刘长恭率领的东都勤王军走在最后,大隋诸路勤王军主帅的陈字帅旗在谯彭军中迎风招展,嘹亮的《精忠报国》军歌在谯彭队伍与右武卫的队伍中整齐回荡,四军联手如同一道缓慢流淌的洪流,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北流淌。 回头看到陈应良那面高大帅旗,率军走在最前面的李渊重重吐了一口浓痰,还是回头看到陈应良的帅旗,李渊的宝贝儿子李二却目光中尽是羡慕,李渊的宝贝女婿柴绍则心思异常复杂,说什么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穷得连米粥都喝不起的穷小子,竟然也有这么一天,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年那个穷小子爬上统率十二万大军的主帅后,自己竟然会在他的麾下担任一个小小校尉,给他牵马坠镫,当牛做马,做他指挥棋盘上的一枚小小棋子,小得无法入眼的棋子。 “莫欺少年穷。”曾经妹夫当年一句话突然在柴绍的脑海回荡起来,让柴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头一次生出了一点点后悔的感觉。 与此同时,隋军大规模出动北上的消息,当然也已经被突厥的斥候探马,飞报到了崞县突厥主将阿史那结社率的面前,得知这一情况,已经在陈应良面前接连吃了两个败仗的阿史那结社率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中原蛮子欺人太甚之余,又立即下令全军出营,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阿史那结社率的决定被爱将咄苾劝住,咄苾劝说道:“结生率公爵,此前我军两次出战,接连两次不幸失败,士气已经受到影响,中原蛮子这次又出动了四万以上的兵力,来势非同小可,贸然出营决战,倘若再有不利,连退回大营坚守都难。可汗交给我们的任务又是拦截中原援军,这一带的地形也不算开阔,与其冒险决战,不如据营坚守,引诱中原军队来攻,以我们擅长的弓箭御敌,先挫折中原军队的锐气,待到他们的士气下滑露出破绽后,再从后营或者两翼出兵包抄迂回,袭击他们的阵地薄弱处,必获大胜。” 觉得爱将的建议有理,阿史那结社率倒也没有犹豫,马上就改变命令,让军队先坚守大营,然后再伺机出击,同时为了保险起见,阿史那结社率又听了咄苾的建议,派遣信使快马向哥哥始毕可汗告急,报告隋军援军动向,请求始毕派遣一军南下增援,预防万一。 陈应良这边当然也有派斥候侦察突厥军队动静,眼看距离突厥大营已经只有十五六里,却还是没有收到突厥军队出营南下的报告,陈应良难免有些疑惑,向左右问道:“不是说突厥擅长骑射喜欢打野战吗?怎么我军北上到了这里,突厥还没出兵?难道突厥要和我们打一场营地攻防战?” “突厥喜欢野战,却害怕阵战,尤其害怕与我们大隋军队打阵战。”稍远处有个声音抢先响起,平静说道:“大隋开皇二年,大隋战将达奚长儒率军三千迎战十万突厥,于野外布方圆阵迎敌,三天内大战十四次,我大隋将士武器用尽,只得以拳脚迎敌,激战至露出手骨,突厥军队却还是冲不垮我们的方圆阵,被迫撤兵,我军十死七八,突厥阵亡却在万人以上!自那以后,突厥最害怕的就是与我大隋军队野外阵战,只喜欢与我大隋军队流动作战。” 听到这话,陈应良赶紧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却见说这话的恰好就是立场始终不敢肯定的马邑郡丞李靖。见陈应良神情惊讶的看向自己,李靖微微一笑,又说道:“大帅,下官也不知道你是否有意,总之你让我们的四支军队列队而行,彼此间距离极近,恰好是突厥最害怕的行军方式,因为他们一旦出营来袭,我们马上就能列阵而战,突厥军队不想吃阵战的亏,当然就不会来白白送死了。” 陈应良恍然大悟,有些尴尬的笑道:“不瞒李郡丞,我是蒙的,我对突厥军队的了解不多,又确实有些忌惮他们的骑射,这才让军队列队行军,随时准备迎战,让前后四军挨得近,也是为了方便互相增援和指挥。” “仅凭直觉就能找到最能克制突厥的办法,大帅真不愧为天纵奇才。”李靖笑得似乎有些讽刺,又微笑说道:“不过恕下官直言,突厥军队虽不擅守,但他们的营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我们正面强攻,正好给突厥弓箭逞威的机会,突厥列队放箭,弓箭无穷无尽,铺天盖地,我们的攻营军队死伤必然不小,还得提防他们从后营两翼出击包抄。我们四面围营而攻,兵力似乎又有些不足,我们有四万军队,突厥也还有四万多军队,兵力基本相等而四面围营,其中的危险大帅肯定知道,下官也就不献丑了。” 陈应良默默无语,又抬头看了看天,见天空依然是赤日当空,不见半点云彩,也没有半点将要下雨的迹象,陈应良只能是对苍天抱以苦涩一笑,然后继续催马北上,心中不断盘算,如果今天真的不下雨怎么办?自己是否在突厥偏师的战场上投入火药武器?盘算的结果则是,如果今天不下雨,自己就只能是在突厥偏师和死对头李渊的面前,打出最后的底牌火药武器,拿一场胜利来建立的自己威信和威望。 其实突厥不肯出营决战,最大的原因还是崞县这一带的地形不够开阔,被吕梁山脉和太行山余脉左右包夹的崞县一带,平均宽度只有二十余里,这样的地形适合打阻击却不适合打流动战,肩负阻击隋军援军任务的崞县突厥也很好的利用这个狭窄地形,在当道建立起了一座长宽都在十里左右的坚固营寨,并且很难得的挖掘了一道护营壕沟,立木为栅,把营地修筑得颇为坚固,在兵力基本相等的情况下,说实话隋军一战破敌的把握并不大。 也正因为如此,当亲眼看到了突厥营地的情况后,勉强也算是只战场老麻雀的陈应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这点担心却说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陈应良也只能是命令军队当道列阵,把自己的指挥旗阵布置在官道左边的一座小山丘上,谯彭隋军负责保卫旗阵担任中军列方阵,把刘长恭率领的东都军布置在左翼,云定兴率领的左屯卫军队布置在右翼,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则被陈应良毫不客气的顶在最前面,担当冲锋炮灰和兼职人肉盾牌。 时间已经是巳时过半,秋老虎肆虐,天空骄阳似火,远道而来的隋军将士未得充足休整,在这样的天气里体力受到的影响都颇为不小,勉强算是有点良心的让各军将士稍做休整后,陈应良赶紧召集李渊、云定兴、刘长恭和阴世师等将,召开最后的战前会议,布置作战任务。而众人到齐后,陈应良立即命令李渊出动三千轻步兵担任工兵,用随军带来的虾蟆车去填塞突厥护营壕沟,先打开攻营道路,然后再投入重步兵正面攻打突厥大营。 听到陈应良的命令,之前没站错队的刘长恭和事后及时改变屁股位置的云定兴都捂嘴偷笑,李渊的脸色却有些发白,怒道:“陈大帅,你真想正面攻打啊?突厥的弓箭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让末将的队伍去填塞突厥大营的护营壕沟,伤亡有多大你不知道?” “李大使,我昨天就已经对你说过,今天这一战就是正面决战。”陈应良平静说道:“突厥不肯出营决战,我们不填平突厥的护营壕沟怎么攻营?又怎么和突厥决战?” 问得李渊哑口无言后,陈应良又微微一笑,补充道:“再说了,本帅对大使你也算够意思了,起码未雨绸缪给你带来了虾蟆车,让你可以轻松填塞贼营壕沟,总比叫你担土挑石直接去填壕沟强吧?放心,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一个时辰内,填平两里长的突厥营地壕沟,不算为难你吧?” 看看谯彭隋军随军带来的十二架虾蟆车,李渊顿时就明白陈应良这个坏憋了不是一时半会,而是早就预料到突厥军队有可能会闭营坚守,又已经派斥候探得突厥营地情况,所以早早就准备好虾蟆车,提前准备着让自军担任工兵苦力了。暗恨得几乎嚼唇出血,李渊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是抱拳说了一句末将遵命,然后怒气冲冲的快步冲回自军队伍安排布置,留下刘长恭和云定兴在陈应良的旗阵里笑得更加开心,庆幸自军没摊上这样的倒霉事。 不一刻,李渊的队伍匆匆做好填壕准备,战鼓擂响间,陈应良就任勤王联军主帅后的第一场大战就此展开,担任先锋的太原隋军首先派出大量的长盾手出阵,掩护着弓弩手缓缓上前,到突厥营地外布置临时工事,掩护弓弩手以弓箭压制营内突厥士兵,减轻虾蟆车队的前进压力,接着才是十二架虾蟆车上前,百人一组推动一辆虾蟆车,靠着长盾手保护两翼奋力向前,冲向突厥营外的壕沟。 顺便说一句,李渊这次稍微冤枉了陈应良一点,这些虾蟆车其实并不是谯彭隋军赶造,而是突厥军上次攻打谯彭大营失败后留下的,被陈应良废物利用带到了这里预防万一。 交战前沿早已是飞箭如雨,突厥军队的羽箭无时无刻不在落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不断席卷战场,隋军弓手即便也长盾掩护,也仍然被突厥弓箭压得抬不起头,没多少机会放箭还击,推着虾蟆车前进的隋军步兵更惨,那怕身前有高耸的虾蟆车保护正面,身旁也有长盾保护两翼,仍然还是被抛射而来的突厥羽箭射死射伤众多,一辆虾蟆车甚至还因为车手中箭过多的缘故而停止前进。 颜色不一的羽箭继续如冰雹雨点一般落下,十二辆虾蟆车很快就变成了十二架巨大的刺猬,推车前进的隋军车手不断在车后惨叫,以李孝恭和许世绪为代表的太原将领在李渊身旁怒吼,质问陈应良到底会不会打仗?更质问陈应良凭什么要把这样的苦差使交给自军?李渊则脸色铁青着注视着前方,心中越来越想把陈应良撕碎生嚼。 陈应良当然也在紧张注视着战场,当看到隋军临时工事旁插满的羽箭已经如同芦苇一般的密集后,陈应良心中一动,忙开口把李靖叫到面前,问道:“李郡丞,有件事打听一下,既然突厥如此大量使用羽箭,他们的羽箭又是靠什么保证供应?羽箭的造价并不低,突厥军队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羽箭?” “禀大帅,突厥的羽箭如此充足,原因有三。”李靖如实答道:“第一,突厥擅射,在草原上猎鸟无数,羽毛充足,价格也远比中原廉价。第二,突厥的疆域广大,境内不缺木材,取木廉价,且不象我们中原军队一样重视箭杆质量,箭杆一般用完即弃,只回收铁制箭镞,来源十分广泛,数量自然就有保证。第三,突厥注意对工匠的保护,从中原劫掠到的男丁也基本用来生产羽箭,所以羽箭供应十分充足。” 陈应良点了点头,又盘算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边境上的官员,为什么不考虑控制一下生铁对草原的供应?没有生铁造箭头,突厥那边木材和羽毛再多也是无用啊?” “一直在控制,但收效很小。”李靖答道:“走私太严重,根本防不胜防。” 陈应良又点点头,再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向李靖吩咐道:“李郡丞,去联络一下你麾下的通译,让他们把投降不杀这句突厥语传授给所有将士,顺便告诉我军将士,就说是我的命令,在我军取胜后追杀时,我军将士可以呼喊这个口号招降,且不得杀害突厥降兵。” 李靖毫不犹豫的答应,立即下去安排布置,袁天罡则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大帅,你不会真的不打算杀降吧?突厥蛮夷又不是我们大隋的人,用得着对他们这么仁义吗?” “有时候,该仁义的时候就得仁义一下。”陈应良微笑答道:“为了动摇敌人军心,打击突厥士气,我还有一个决定,那就是以后再抓到的突厥士兵,审问完了口供后马上放走,省得留下来浪费粮食。” 平时里恨异族蛮夷入骨的陈应良突然决定发这样的善心,袁天罡难免有些傻眼,赶紧追问原因时,陈应良却笑而不答,说是将来你就明白了,然后反过来催促道:“快注意天气去,发现要下雨了马上告诉我,我这个勤王主帅能不能把帅椅坐稳,可就要看你的了。” “大帅放心,今天一定会下雨,这点绝对错不了。”袁天罡自信满满的说道:“具体什么时辰下雨,卑职虽然还无法肯定,但至少可以在下雨前的一刻之内预知。” “看你的了。”陈应良一笑,对袁天罡的这手神棍本领确实充满信心——毕竟,中华上下五千年,在这方面能和袁天罡媲美的,也就是诸葛村夫和刘烧饼这几个超级妖孽。 第220章 得罪妖孽的下场 铛铛铛铛,羽箭射到太原隋军弓兵面前的长盾上,发出清脆的钉击声,密如珠雨,把硬木制成的长盾钉得如同长满羽毛,也把躲在长盾后的隋军弓兵压得毫无机会抬头,一名隋军弓手有些胆大,半蹲着强拉开弓,突然站起身来刚想放箭,一支突厥军的羽箭已然准确贯穿了他的咽喉,他带着一串血雨仰面摔倒,长盾后他的其他同伴也哀号了起来,“这么猛的箭雨,我们怎么放箭还击啊?” 可以蹲在长盾后面躲避突厥弓箭的隋军弓兵还算幸运的了,最惨的还是那些推着虾蟆车前进的太原隋军轻步兵,他们可是连一个安全的射击死角都找不到,还得推着沉重的虾蟆车拼命前进,尽管正面有满载土石的虾蟆车可以挡住正面来箭,两侧也有同伴的长盾挡住交叉直射来的弓箭,但突厥弓兵抛射而来的羽箭他们就是彻底无法抵挡了,只能是以血肉之躯硬扛锋利箭头,期盼着上天保佑,祖宗积德,让自己不中箭或者少中箭。 很可惜,突厥军队本来就是靠骑马射箭吃饭,那怕是抛射盲射,突厥士兵的弓箭仍然还有相当不错的命中率,抛射进盾阵内部的羽箭,把一个接一个的太原隋军士兵射死射伤,命中一个接一个的李渊嫡系部下,鲜血在虾蟆车背后横飞,凄厉惨叫在盾阵内部回荡,李渊和他的一干心腹走狗在后方远处铁青脸色,咬牙欲碎。 没有人敢后退,此前有两名李渊麾下士兵因为胆怯过甚,扔下了虾蟆车掉头往后跑,结果还没跑回李渊队伍的本阵,就已经被阴世师麾下的楼烦督战队拦住,刀斧齐下的砍成碎片,腰上的姓名竹牌也被督战队搜走,然后等待他们家眷的,将是没有一个大子抚恤金的下场,还有进牢房服苦役的可能。——阴世师这个狂妄到了极点的空降官,早就对他麾下的督战军法队交代过,战场上只要有逃兵,无论是谁,无论是谁的部下,一律当场处死!出什么事都有阴世师扛着! 也正因为如此,心惊胆战的太原士兵才不敢有一个人后退,宁可死在突厥箭下也不敢后退半步,李渊也只能是再次派出麾下士兵,给中箭死伤后的虾蟆车队伍补充人手,铁青着催促步兵队伍尽快填平护营壕沟,为重步兵打开前进道路。以许世绪和李孝恭为代表的李渊心腹部将不断回头,咬牙切齿的怒视后方的陈应良帅旗,怒火塞满胸膛,可还是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柴绍也在不断回头怒视陈应良的帅旗,还忍不住对旁边李二说道:“那个小贼到底是怎么打那么胜仗的?他到底会不会打仗?这样的进攻,不是拿人命填么?” “这是用兵正道。”李二反倒有些冷静,低声解释道:“填平了突厥护营壕沟,我们的重步兵就可以直抵突厥营地的栅栏防线,直接对栅栏后突厥士兵形成威胁。如果不填平壕沟,直接投入重步兵作战,重步兵过不了壕沟也是活靶子,直接投入轻步兵更惨,派再多的轻步兵攻坚也是给突厥弓箭阵增加战绩。” 听了李二的解释,初上战场的柴绍这才怒火稍歇,但李二又补充道:“但陈应良也没安什么好心,他的作战风格是以灵活见长,从来不喜欢伤亡巨大的正面攻坚,这次他故意派我父亲的麾下军队正面攻坚,摆明了就是想借刀杀人,利用突厥削弱我父亲的嫡系。不然的话,以他之能,未必就不能想出其他办法,以更小的代价攻破突厥大营。” 听到这话,柴绍当然是马上又重新咬牙切齿的咒骂了,另一旁的朱粲则凑了上来,在李二耳边低声说道:“二公子,陈应良小贼用心如此歹毒,你又何必客气?你的箭法又是那么的出众。一会如果有机会的话,何不一支冷箭就解决问题?” 李二看了一眼怂恿自己暗杀主帅的朱粲,笑而不语,只是又转向了正在怒不可遏的柴绍,微笑说道:“姐夫,你也不用急,这是陈应良就任主帅后的第一战,他不敢做得太过。而且他用这样的战术攻营,如果今天不下雨的话,他成功的希望很小,到时候他的位置只会更难坐,咱们只要安心看好戏就是了。” 柴绍默默点头,也默默祈祷今天千万别下雨,另一旁的朱粲则心中嘀咕,“没表态就等于没拒绝,快动手吧,等你放冷箭的时候,我把你拿下,就可以到陈应良小子那里去享受荣华富贵了。操,真没想到这个小子能爬这么快,竟然一转眼又爬到了云定兴和李渊头上了,看来还是抱他大腿比较有前途。” 还好,重攻不重守的突厥军队只挖了一条护营壕沟,十二架虾蟆车满载着土石上前之后,来回三次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还是填塞了一里多长的壕沟,然后赶紧撤回来重新装土,同时李渊为了减少伤亡,又主动往前线增派了一千步兵,让他们担任弓手,尽力压制突厥军队的弓箭大阵。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李渊似乎有意向自己隐瞒了一点,那就是李渊的队伍弓弩装备比例极高,虽然弓弩都是放在辎重车内运输,无法判断数量多少,但随便拉出一支队伍就能拉弓放箭,很明显平时这些士兵都受过弓箭训练。 暗暗将李渊军队的作战特点记在心里,陈应良不再理会战场,选择了坐下来翻看各路勤王军给自己的情报汇总——时间太紧,昨天晚上陈应良根本就没来得及查看批阅这么多军情报告。而前方的战事依然还在持续,李渊军与突厥军的壕沟战打得仍然是如火如荼,隋军的喊杀声与突厥的怪叫声充斥战场,声传数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看得如神陈应良才被李渊的禀报声拉出公文堆,陈应良再抬头时,除了看到已经被填平的两里多长壕沟和许多躺在的尸体外,再有就是李渊已经气得铁青的脸庞,怒气冲冲的说道:“末将有罪,打断大帅看公文了,末将奉命填塞壕沟,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该怎么打,请大帅示下?” “出动你所有的重步兵,正面进攻。”陈应良顺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又重新拿起公文阅读,了解诸路勤王联军的各种情况。 “还要末将担任正面攻坚的任务?”李渊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李大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陈应良头也不抬的说道:“昨天可是你说的,只要我告诉你怎么打,你情愿担任先锋,去吧,别打扰我看公文。” 很想一脚把陈应良面前的帅案踹翻,却又没有这个胆量,李渊也只能是在心里疯狂怒骂着陈应良的祖宗十八代,大步回到前军去指挥进攻了,旁边的云定兴和刘长恭则是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无不钦佩陈应良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更钦佩自己有眼光和有胆识,提前站对了位置和及时调整了屁股。而正在看公文的陈应良却突然咦了一声,惊讶说道:“咦?他怎么也来得这么快?” “大帅,你说什么?谁怎么也来得这么快?”云老将军好奇问道。 “江都郡丞王世充。”陈应良亮亮手中的公文,道:“李大使交给我的公文说,王郡丞的队伍三天前已经到了太原,我奇怪他来得这么快,所以多说了一句。” “江都郡丞王世充?”云定兴也有些傻眼,惊讶说道:“他也是飞来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他可比大帅你更远啊?” “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等见面后就知道了。”陈应良摇头,然后又稍一盘算,陈应良露出些喜色,又道:“来得好,算路程,王世充很可能在今天就能抵达忻口,他的队伍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处。” 欢喜说完,陈应良赶紧安排了一个使者,让他飞马回忻口去迎接王世充,吩咐见到王世充后,立即对王世充说明现在的情况,让王世充尽可能出动一支军队北上助战,帮助自己这个事实上的女婿攻打崞县突厥。使者飞奔而去,另一旁的刘长恭则好心说道:“应良兄弟,王世充的队伍跑这么远的路来忻口,军队肯定累坏了,把他的军队调来也没多大用。如果你觉得兵力不足的话,我的大营里还有五千军队,你可以去调他们来参战。” 听了刘长恭这话,很会站队的云定兴老将军也马上主动表态,说陈应良可以再派人调动自己的余下兵力北上参战,陈应良却摇头说道:“刘大哥,云老将军,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我让王世充的队伍参战,是因为他的队伍在今天的战场上能派上大用场,所以再累我也得调遣他的军队北上帮忙。” 刘长恭和云定兴闻言更是不解,再追问原因时,陈应良却不肯回答。这时,战鼓再响间,李渊麾下的重步兵已经投入了战场,在大量弓弩手与长盾兵的掩护下,一千五百余人的太原重步兵排成了整齐横队,以密集队列冲击突厥军队的营寨,而与此同时,突厥那边也做了一些调整,一批骑兵下马披甲,在营地的栅栏后列队备战,以重步兵直接抗衡隋军的重步兵。 惨烈无比的近身白刃战在突厥大营的栅栏防线上打响,双方重步兵隔着栅栏刀来枪往,斧披锤砸,金铁碰撞,厮杀得异常惨烈,天空中则仍然还是羽箭来往不绝,靠弓箭吃饭的突厥军队和重视弓箭的李渊队伍都拿出自军的看家本领,拼命向着对方头上倾泻箭雨,羽箭如同冰雹雨点一般密集连绵,时刻不停,中箭倒地的双方士兵也是接连不断,惨叫声、喊杀声与金铁撞击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 近身战事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紧张得连刘长恭和云定兴这些局外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屏息静气观战,其他中级将领交头接耳,低声讨论军情战事,陈应良却还埋头在公文堆中,连抬头看一眼战场情况的兴趣也没有——也用不着看,陈应良用的是最正统的攻营战术,没有任何调整的必要,除非隋军败退或者攻破突厥的栅栏防线,否则陈应良就用不着发号施令,自然也用不着紧张兮兮的关注战场了。 陈应良如此轻松自信,对陈应良充满信任的谯彭隋军文武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勤王军将领却更加的心里没底了,就连已经及时调整屁股位置的刘长恭族叔刘经业,也忍不住出列向陈应良问道:“大帅,是否做一些调整?这样的正面攻坚,我们的伤亡不仅大,见效也很慢啊。” “不需要调整,越调整也麻烦。”陈应良答道:“突厥的机动力远胜于我军,我军调整越多,给突厥的机会也越多,只有这种层次分明的正面进攻,才是攻破突厥大营的最好战术。” 刘经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刘长恭却出列拉住了他,笑着说道:“堂叔,你老人家就放一百个心吧,应良兄弟用兵如神,最擅长以少胜多,他会有把握,用不着你操心。” “贤侄,不是我不放心大帅,是……。”刘经业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干脆指着天上说道:“贤侄,你看这天,象是要下雨的模样么?大帅说今天要下雨,我们才冒险出战的,这要是不下雨,我们今天……,把握能有多大?” 刘长恭依言抬头看天,见天上仍然是赤日炎炎,晴空万里,刘长恭不由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埋头在公文堆中的陈应良,刘长恭还是选择了相信多次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向刘经业说道:“堂叔放心,应良兄弟一向料事如神,说下雨就一定会下雨。”刘经业无奈,只得长叹了一声,随着族侄退回了班列。 这时,前线的喊杀声也变得更大了,大概是察觉到了李渊的队伍不太好惹,突厥主帅阿史那结生率又出动了一批披甲士兵加入战场,继续抗衡正面冲来的隋军重步兵,李渊麾下的重步兵则已经全部投入战场,再无重步兵预备队可用,投入轻步兵又是突厥军队的弓箭活靶子,李渊再无办法,只能是回头去期盼陈应良增派重步兵助战,可是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见到陈应良有任何动静,最后李渊彻底的忍无可忍了,把军队暂时交给了部下指挥,快步冲回了旗阵来找陈应良算帐。 到了旗阵后,让李渊更加气歪鼻子的是,陈应良竟然还埋头在公文堆中,争分夺秒的阅读军情公文,根本就没看前线一眼,甚至就连自己到来都没有察觉。李渊怒满胸膛,干脆大吼道:“大帅,突厥增派披甲士兵了,我军难以抵挡,也再无重步兵可用,还请大帅增派援军!” “急什么?”陈应良头也不抬的说道:“突厥重轻骑轻防护,营里能有多少披甲战兵可用?继续顶住,等你们把突厥披甲战兵的体力耗得差不多了,我自然会派援军给你。” “那我军的伤亡怎么办?”李渊怒道:“难道大帅想要让末将耗光突厥体力,然后再让你的嫡系队伍上阵拣便宜?” “李大使,注意你的言辞。”陈应良终于抬起头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安排谁的队伍先上阵,谁的队伍后上阵,这是本帅的权力,你无权干涉。再说了,你的重步兵才投入战场不到半个时辰,体力还比较充足,也用不着现在就轮换。” 李渊的脸色再次铁青,拳头也紧紧攥得关节发白,咬牙切齿道:“陈大帅,如何安排作战队伍,确实是你的权力,末将是无权干涉——但末将想请问你一句,你说的雨呢?你说的大雨呢?午时都已经过了,你说的大雨怎么还没来?” 听到这样的质问,陈应良都不敢抬头去看天上的烈日,只能是微笑说道:“李大使,稍安勿躁,雨会来的?” “雨何时来?”李渊忍无可忍,指着站在陈应良旁边的袁天罡吼道:“你麾下这个江湖骗子,说今天会下雨,还是会下大雨,你才逼着我们今天就出兵和崞县决战,现在我们已经和崞县突厥打上了,午时也已经过了,这个神棍骗子说的大雨怎么还没来?你身为勤王联军主帅,仅凭一个江湖术士的鬼话,就出动四万大军冒险决战,你对得起我们勤王联军的将士么?你对得起皇帝陛下和朝廷对你的任命么?” 陈应良的脸上变色了,站在陈应良旁边的袁天罡也脸上变色了,突然间,袁天罡的眼光一动,发现前面的隋军军旗旗帜有些飘动,便赶紧拦住了陈应良的发作,拱手作揖的恭敬说道:“大帅,李大使教训得是,卑职断定今天会下雨,或许是有些武断。要不这样吧,请大帅下令鸣金,让李大帅的队伍撤回来,换一支重步兵冲击突厥营寨如何??” “用得着吗?”存心想要报复李渊的陈应良反问道。 “卑职觉得应该如此。”袁天罡坚持,又说道:“反正我们的重步兵数量比较多,轮流冲击突厥营地,即可以消耗突厥披甲士兵的体力,又可以减少我们将士的伤亡。” 终于抬头看了看前方的两军战场,见李渊的麾下队伍伤亡确实不小,被突厥弓箭射死的尸体铺满一地,考虑到不能做得太过,陈应良这才点了点头,吩咐道:“鸣金,把李大使的队伍撤回来。” 鸣金铜锣依令敲响,尽管还有作战余力,害怕伤亡继续扩大的太原隋军还是迫不及待的撤了回来,突厥军队在营地内欢呼怪叫,李渊也在隋军旗阵中多少松了口气,知道就算拿不下攻破突厥营地的头功,也不必担心伤亡太过重大了——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从南面而来的风正在慢慢扩大。 看到太原隋军比飞还快的撤了回来,陈应良冷哼了一声,这才向众将问道:“诸位将军,你们那一位率领一千重步兵出战,去冲击突厥营地?” “大帅,不必了,不必再动用重步兵了。” 不等勤王军诸将开口,被李渊誉为江湖骗子的袁天罡又开口打断,平静说道:“大帅,可以直接投入轻步兵了,突厥的弓箭已经没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应良被惊得一楞,李渊、云定兴和刘长恭等人也惊讶抬头,一起去看袁天罡。 “诸位将军,请注意我这位江湖骗子背后的天空。”正对着北面的突厥大营,袁天罡背南而立,神情平静的大声倒数道:“十,九,八,七……。” 李渊和所有的勤王军将领都抬头去看南面天空,陈应良也起身回头去看南面的天空,见南面天上仍然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点云彩,袁天罡则继续背南而立,继续大声数道:“……三,二,一,来了!” 袁天罡的话音未落,李渊和陈应良等人的眼睛已经差点瞪出眼眶,因为完全是在袁天罡说来了的同一时间,南边的天际就出现了一条黑线,再紧着,黑线迅速变粗,天上的风更大,墨汁似的乌云被南风裹卷着席卷而来,不到片刻就布满了小半个天空,也迅速映满了袁天罡身后的小半个背景。 所有人的嘴巴都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三个鸡蛋了,袁天罡却还是没有回头去看南面情况,只是向李渊微笑说道:“李大使,真是抱歉,卑职让你失望了,卑职虽然位卑职微,却好象不是你所说的江湖骗子。” 艰难的把目光从天上转到了袁天罡脸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平静微笑的袁天罡,还有他身后如同恶魔展翅一般迅速上升的漆黑背景,李渊突然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抽自己的有眼无珠,更抽自己的嘴欠,几句难听话,就把攻破突厥营地的决战首功拱手送给了别人!——太原隋军可是还有余力再战的,暴雨一下,突厥弓箭失效,攻破突厥营地易如反掌! 李渊想抽自己嘴欠的同时,陈应良也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来,向已经陷入呆痴状态的隋军诸将问道:“各位将军,谁愿意接替李大使,率军攻打突厥营地?” 好半天才有答案,脑子很快的云定兴云老将军第一个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向陈应良单膝跪下,抱拳大吼道:“末将愿往!” 听到了云老将军的自告奋勇,除了脸色苍白的李大使外,在场所有的隋军将领都向陈应良单膝跪下,抱拳请令,异口同声的大吼道:“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新的呐喊声突然传来,陈应良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时,却见连滚带爬冲来的两人金发碧眼,正是自己事实上的老婆伯父王王世恽和老婆堂兄王仁则。看到自己这两个媳妇家的亲戚,陈应良笑得更加开心,暗道:“好,擅长打雨战的淮南军也来了,大胜的把握更大了。” 第221章 雨中破敌 风更大了,吹得陈丧良的勤王主帅大旗猎猎作响,旗面笔挺,漆黑的云彩铺满了半边天,北面的天空仍然是碧蓝如洗,南面的天空却是乌云如墨,场景壮观异常。看到这壮观的天象,之前被突厥弓箭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隋军将士欢声雷动,都道天佑大隋,大隋皇帝杨广洪福齐天,在这关键时刻突来一场暴雨。 还是看到这壮观天象,以阿史那结社率为首的突厥将士却是叫苦不迭,纷纷大骂苍天无眼,神狼不佑,在这要命时刻竟然突来暴雨,不少的突厥士兵则已经迫不及待的解下弓弦藏入帽中,以免兽筋制成的弓弦被雨水淋湿泡软,失去张力甚至当场报废。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阿史那结社率和咄苾等突厥将领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大喝下令,“不急下弦,别急着解下弓弦,未必一定会下雨,不见雨水,不许解弦!” 与此同时,隋军旗阵中也已经是热闹成了一锅煮开了粥,除了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李渊站在生闷气外,所有的勤王军将领都已经稽首单跪在了陈应良的面前,争先恐后的请令出战,去白拣这个攻破突厥大营的头功——隋军将领可没有一个是傻子,都知道失去了弓箭后的突厥军队有多么软弱可欺,也都知道这个白拣功劳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个馅饼实在太大了些,就连麾下军队才刚刚抵达战场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也不顾自军队伍已经是疲惫不堪,双双稽首在陈应良的面前恳请出战,王世恽还很不要脸的直接叫道:“贤侄婿,其他话别多说了,让我和你的堂哥去吧!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皇帝陛下封你为你勤王联军主帅,我们这些亲戚不为你冲锋陷阵,谁为你冲锋陷阵?” “王世充一家啥时候变成陈应良的亲戚了?”勤王联军诸将无不侧目,见陈应良没有否认这门亲戚后,勤王联军诸将也无不担心,生怕陈应良真的把这个大便宜送给亲戚。 还好,陈应良对老王家这门亲戚不是很感冒,也不好意思对亲戚偏袒得太过份,没有接王世恽的茬,只是大声喝道:“云定兴听令!” “末将在!”云定兴云老将军大喜应诺。 “我令你尽提麾下兵马,直捣敌营!”陈应良大声喝道:“给你一顿饭时间,一顿饭时间内,务必要给本帅攻破突厥栅栏防线,杀入突厥营内!战机难得,稍纵即逝,不可有半点误!” 大约半个小时突破突厥栅栏防线,时间其实十分充裕,好歹也学了些行军打仗的云定兴一听当然是大喜过望,抱拳唱诺,道谢之后立即飞奔下去安排布置,刘经业等云定兴麾下将领也是欢天喜地的跟上,屁颠屁颠的跟着擅长调整屁股位置的云老将军去白拣头功去了。而其他的勤王将领则无不捶胸顿足,尤其是与陈应良穿一条裤子的刘长恭,更是直接惨叫出声,“大帅,你太不够意思了,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便宜我?” “刘将军急什么?”陈应良笑笑,突然喝道:“刘长恭听令,令你即刻整军备战,待云定兴的队伍杀入突厥营地后,你立即尽提麾下兵马出击,杀入突厥营地,直捣突厥中军,给我见敌就杀,见马就抢,不得有半点手下留情!” “诺!”刘长恭大声答应,这才欢天喜地的飞奔下去组织队伍备战,与陈应良渊源极深的右武卫诸将也无不欢喜,纷纷向陈应良拱手道谢,更加快步的跟着刘长恭冲回自军队伍整军备战。 打破突厥营地的首功送给云定兴了,砍人头抢战利品的功劳送给刘长恭了,王世恽和王仁则也急红眼了,争先恐后的又向陈应良请令出战时,陈应良却笑道:“四伯父,八堂哥,你们也不要急,我不给你们安排正面出击的差事,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差事要交给你们,这个差事如果执行得好,功劳最会更大。” 王世恽父子转怒为喜,赶紧打听是何重要差事,陈应良则指着天空的乌云说道:“两位王将军,你们看,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暴雨一下,突厥弓箭报废,我军准备充足,正面破敌易如反掌,但我们想要扩大战果,拿下更大的胜利,就必须要有一支军队迂回到突厥大营背后,当道拦住突厥退路,前后夹击大破突厥——你们麾下的士兵几乎全是淮南人,淮南一带雨多水多,在大雨中行军作战,我们这里有那一支队伍及得上你们?明白了吗?” 听了陈应良的解释,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这才恍然大悟,面露狂喜——拦截突厥败兵虽然要打硬仗,但斩获却肯定不小,缴获也必然不少。大喜及暗暗钦佩陈应良的考虑周至过后,王世恽又赶紧说道:“贤……,大帅,我们的军队有些疲惫,前锋也只有四千军队,拦截突厥败兵只怕有些力量不足,还请你再派一支军队协助我军。” 回头看了一眼王世恽父子带来的军队,见刚刚赶到自军背后的淮南军队确实数量不多,陈应良稍微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可奈何的把目光转向了李渊,向正在板着脸生闷气的李渊吩咐道:“李大使,带上你的麾下队伍,随同江都勤王军包抄迂回,到突厥营后道路狭窄处当道拦截,江都勤王军也暂时由你指挥,缴获的战马武器不得私藏扣留,统一上交,本大帅自会按军中法规分配赏赐。” 很想赌气拒绝陈应良的命令,但没有这个胆量,同时也确实不愿让麾下军队在这次大战中一无所获,李渊只得抱拳唱诺,陈应良则又不放心的补充道:“记住两点,一,太原队伍顶在前面,逼迫突厥近身交战,然后再让擅长雨战的江都勤王军投入战场。二,我军强攻崞县突厥营地,不能排除雁门突厥出兵增援的可能,所以还要防着背后来敌,前后多设绊马索,让突厥无法发挥冲锋优势,我军取胜便可易如反掌!” “多谢大帅指点,末将记住了。”李渊无比郁闷的拱手答应,心中更加郁闷的大骂,“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这些还用你教?” 诸路勤王兵马都派出去了,嫡系谯彭隋军当然被陈应良安排了当做预备队使用,也是到了这时,李靖才上前向陈应良拱手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好的立功机会,陈大帅竟然也舍得全部让给友军,看来皇帝陛下真是法眼如炬,圣明烛照,仅凭大公无私这一点,勤王联军的主帅一职,就非陈大帅莫属。” 另一边的阴世师也连连点头,称赞陈应良公正廉明,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确实有全军主帅的风度气量,陈应良则微笑说道:“二位大人过奖了,其实我也有私心,我今天不让嫡系上阵,是因为崞县这个战功我还看不上,待到雁门决战的时候,我让嫡系出战抢大功劳,你们别骂我偏袒私就行了。” 这场暴雨来得极猛极快,说笑间,墨汁似的乌云席卷而上,已然铺满了整个战场天空,把正午刚过的天地变得如同傍晚一般微黑,风卷旗展,带着黄沙扑向正北面的突厥大营,受命出战的隋军队伍早已在阵前列队完毕,摩拳擦掌只等陈应良的进攻令下,奉命穿插的李渊队伍与江都队伍也已经冲向了突厥营地的右翼,迅速向着突厥营后的深处挺进。之前还威风八面的突厥队伍却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阿史那结社率和咄苾等突厥将领手足无措,一时间无法决定是继续坚守营地,等待风雨过去,还是果断放弃阻击任务全军弃营而逃。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昏黑的天地映得一片通明,狂风卷着雨星子从南而来,迎面打向突厥大营,陈应良也大喝道:“擂鼓,进攻!拿几把雨伞来,给我撑上,勤王事大,这时候我绝不能病!” 战鼓终于敲响,侯命已久的左屯卫隋军齐发一声喊,朱粲和刘经业两员大将立即各领两千隋军率先冲上,呐喊着杀向突厥营地,云定兴也在左屯卫中军中呐喊如雷,拼命吼叫,“儿郎们,上啊!拼命的杀啊!给老夫杀,给老夫争气啊!” 铜钱大的雨点劈啪落下,打在地上溅起圈圈烟尘,转眼就成了倾盆之势,横着竖着噼啪打落在两军战场之上,隋军将士呐喊冲锋,突厥士兵则冒着弓弦拉断的危险,尽力抛射出羽箭压制隋军队伍的冲锋势头。但很可惜,今天丧尽天良陈丧良的运气就象亚运会上的棒子羽毛球比赛一样疯狂开外挂,狂风暴雨是从南而来向北吹,突厥士兵射出的羽箭离弦之后,首先得与狂风暴雨搏斗一番才能落到隋军将士头上,劲力大减,准头也偏得十分离谱,对隋军将士的威胁小得十分可怜,自然也根本无法压制隋军将士的冲锋势头。 风向和风力都对隋军将士太过有利,只在转眼间,两支隋军队伍就已经一左一右的冲到突厥军栅栏旁边,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慌忙扔下弓箭挺枪招架时,冲在最前面的隋军大将伽罗魔王朱粲却将手中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借势借风腾空跳起,如同撑杆跳一般直接跃过了突厥军栅栏,直接落到了栅栏之后,长枪横扫间,一大片手足无措的突厥士兵被掀翻在地,后面的隋军将士奋力向前,连什么锤砸斧劈都不用,直接就用身体撞倒了一大排突厥军的栅栏——这也是托了李大使的福,之前李大使麾下的重步兵虽然没能突入营内,却也给突厥军的栅栏造成了不小损伤。 朱粲麾下的隋军将士率先蜂拥入营,刘经业那边也轻而易举的砸开了突厥军的栅栏防线,潮水一般的涌入营内,联手对着已经失去弓箭利器的突厥士兵又劈又砍,又捅又砸,刀斧枪矛不要命的往突厥士兵身上招呼,把无数突厥士兵砍得血肉横飞,砸得粉身碎骨,列队拦截的突厥士兵则是逆风逆雨,连睁眼都难,只能胡乱挥舞刀枪招架,被背风背雨冲杀的隋军将士只用了一个冲锋就直接冲溃。 暴雨早已倾盆而落,在后方根本就看不见前方战况,但急于立功的刘长恭和云定兴却早已派出了人到近处侦察,得知前锋只用一个冲锋成功杀入营内,六十多岁的云老将军笑得脸上皱纹都变成了菊花,欢呼天佑大隋之余,云老将军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总共,亲自领着中军队伍发起冲锋,极得云定兴信任的苗海潮率军小心保护,急于建功立业的李二和柴绍则顾不得这一仗是帮谁打,也都领着麾下校团全力冲锋,还双双身先士卒,冲杀在了最前面。 与此同时,刘长恭率领的右武卫队伍也发起冲锋了,永远担任先锋的报国军人人身披重甲,策马直接冲向突厥大营的正门,后面则是潮水海洋一般的右武卫大军,并肩冲在最前面的报国军四将根本无视来自突厥营内的弓箭枪矛,率领报****将士刀砍棍砸斧头劈,眨眼间就砸开了被突厥重兵保护的大门,还把突厥大营的营门直接掀翻在地,砸翻砸倒了门后的许多突厥士兵,高举着精忠报国的大旗,直接的杀进突厥营内,笔直的杀向突厥中军营地。后面的右武卫将士呐喊跟上,洪水奔流一般的直接掀翻了突厥营门两旁的箭楼,把无数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直接砍成碎片。 天上的惊雷一个接着一个,雷声虽响,却无法掩盖隋军将士的喊杀怒吼,三路入营的隋军队伍气势如虹,把被暴雨浇得战斗力大减的突厥士兵杀得尸横满地,突厥大将咄苾两次组织军队拦截防御,两次都被隋军将士在眨眼间冲得七零八落,隋军将士的冲锋势头一浪高过一浪,什么都抵挡不住,突厥士兵节节败退,转眼间就露出了崩溃苗头。 雨更大了,风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把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逆风逆雨的突厥士兵连眼睛都很难睁开,背风而战的隋军将士也更加的高歌猛进,疯狂砍杀捅刺着拦在面的突厥士兵,掀翻突厥军的粮草辎重车,扯倒突厥军队的宝贵牛皮羊皮帐篷,把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物件都砍砸得粉碎,突厥士兵无法抵挡,只能是争先恐后的向后逃窜,给隋军将士打免费的先锋,冲跨冲乱更多的突厥营地与突厥队伍。 被阿史那结生率寄以了厚望的中军营地防线,只起到了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阻拦作用,还是只拦截到了从前方败退下来的自家士兵,而随着隋军队伍的迅速挺进,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突厥败兵屠杀,保护中军营地栅栏与结连车辆也被突厥败兵迅速掀翻踏碎,再起不到任何阻拦作用,守卫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也纷纷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看到情况不妙,阿史那结社率也彻底死了继续守营等待暴雨过去的心,果断下令弃营而逃,并且还骑上了战马带头逃命,咄苾等突厥将领也纷纷率军北逃,匆忙逃命间冲倒了自军后营的帐篷栅栏,也冲倒了后营大门,抛下了好不容易四处抢来的粮草财物,布匹牛羊,众多从民间强掠来淫辱的年轻女子,也遗留下了无数的无主马匹给隋军将士尽情掠夺骑乘,总之就是抛下了一切能够抛下的东西,只带着马匹和武器向北逃命,猪突兔奔,逃命速度远超过冲锋速度。 尽管有亲兵打伞遮雨,但是在这么大的风雨中,陈应良的全身还是很快被暴雨打得精湿,陈应良对此倒也没有在乎,靠在帅椅上只是耐心倾听接连传来的战报,始终不露声色,结果当谯彭斥候探到隋军队伍已经杀入突厥中军营地回报时,旁边的阚稜和程咬金等谯彭猛将都忍不住了,纷纷向陈应良请战出击,也去加入战斗捞些功劳。 “急什么?想上阵杀敌,机会有的是。”陈应良终于开口,神情很平静的说道:“客师先生早就算过,这场雨最多只能下到申时三刻左右就会逐渐停止,到时候我们还要打收尾战,现在就把你们这些预备队投入战场,一会怎么防范突厥反扑?不要忘了,崞县这里只是突厥的五万偏师,雁门那里还有二十万突厥大军等着我们,你们是我这个勤王主帅最信得过的队伍,现在就把你们的体力耗光了,我还拿什么抵挡突厥的反扑和增援?” 解释了不让谯彭隋军出击的原因,让自己最信得过的队伍继续保留充足体力,陈应良又把阴世师叫到了面前,微笑说道:“阴太守,一会我要安排一些左屯卫的军队打扫战场,你这个军法官也带着军法队留下给他们帮忙,也帮我盯紧些,云老将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小心他的手下也学着他那样的胡来。” “大帅放心,有下官在,保管不会给他们贪污私藏战利品的机会。”阴世师露齿一笑,很有信心的接过了陈应良交代的差使,然后阴世师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大帅,有一句话下官或许不应该说,但为了大帅你好,下官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解除了崞县之围,救出了齐王殿下后,大帅你最好还是少和齐王殿下接触,更千万不要和齐王殿下在私底下接触,下官是为了你好。” “阴太守放心,你的好意我明白,你也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陈应良语气严肃的说道:“两年前在弘农时,卫留守卫爷爷就警告过我,叫我少和蔡王殿下接触——事后证明,卫留守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外姓孙辈,才对我说这样的话。” 阴世师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说大帅你心里明白就好。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李靖突然开口,很随意的说道:“大帅,阴太守兼着汾阳宫监的差使,与齐王殿下交涉接触,理应由他负责吧?” 陈应良和阴世师都惊讶的看了李靖一眼,李靖却还是不动声色,又随口说道:“阴太守,齐王殿下是率军突围后被困,身边肯定缺少人手服侍——突厥大营里,肯定有不少从民间强虏来的年轻少女,一会你打扫战场,何不挑选几位手脚细致的女子出来,安排了去侍侯齐王殿下?” 阴世师的眼光动了一动,然后才说道:“李郡丞,能否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是朝廷的人,大隋朝廷的人。”李靖回答得很简单。 第222章 崞县大捷 耀眼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划过天空,风雨中,失去了弓箭利器的突厥骑兵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奔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隋军将士则紧追不放,兵分数路紧追着突厥败兵大队不放,肆虐的风雨让双方将士都无法看到远处情况,但一方为了活命回家,一方为了扩大战果和获取军功,全都不肯停下脚步等待风雨停歇,全都是拼命向北狂奔冲刺,一逃一追,喊杀声与雷声融为一体,震耳欲聋。 正常情况下,以步兵为主的隋军队伍当然没可能追上几乎全是骑兵的突厥军队,但这个时候不同,倾盆的暴雨干扰了突厥士兵与战马的视线,给突厥骑兵的奔逃制造了巨大的麻烦,在无法看清远处的情况下,许多的突厥骑兵互相碰撞,互相践踏,也有许多的突厥骑兵被沟渠、树木与乱石等障碍物绊倒掀翻,人仰马翻,惨叫着摔下战马,根本无法做到平时那么迅捷有序的快速转移。 被暴雨浸泡后的崞县城外田地更成了突厥骑兵的噩梦,泥泞的地面不仅深陷了突厥骑兵的马蹄,也极大的限制了突厥骑兵的奔逃速度,隋军步兵则因为整体重量较轻的缘故,在这样的地面上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所以即便是以步追骑,众多的隋军将士还是成功追上了众多的突厥骑兵,把他们从背后捅翻砍多,斩获众多,更因为暴雨严重干扰视线的缘故,隋军追兵与突厥败兵实际上是完全混杂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距离其实很近的情况下一起向北前进。 还好,此前有过暴雨中作战的经验,陈应良对此情况早有准备,始终没有投入战场的一万谯彭嫡系就是陈应良留下来预防万一的准备,安排斥候探得隋军主力与突厥主力都已经冲出了突厥营地后,陈应良这才亲自率领谯彭隋军向北开拨,并且要求谯彭将士保持严整队形,缓缓向北开拔,那怕走慢点也不许出现混乱情况,阴世师的督战队则被留了下来监督打扫战场。 与此同时,崞县的隋军守军也已经发现了突厥败退的情况,欢呼包围终于解除的同时,颇有上进心的隋炀帝次子齐王杨暕不甘错失机会,果断派遣了一半守军出城拦截突厥,也成功的拦住了一批突厥败兵,给仓皇逃命的突厥骑兵以迎头痛击,换成平时突厥大军倒是绝对不把杨暕这两千多点兵力放在眼里,可是因为后面还有隋军大队追击的缘故,突厥军队根本无心恋战,碰到阻击后马上绕道就跑,连一点时间都不肯耽搁,结果倒也让杨暕的麾下队伍捞到了不少斩获,给齐王殿下涨了不少脸面。 风雨还在持续,隋军的追击也还在持续,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捞功劳刷经验的大好机会,右武卫和左屯卫的大军上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玩命追击,追上突厥士兵就砍就捅,刀枪齐下,毫无怜悯,从把突厥败兵从背后成片成排的砍倒捅翻,继而刀斧齐落,把这些落马的突厥士兵砍得血肉横飞,哭号惨叫不断。同时也因为时间太过宝贵和战事太过紧张的缘故,右武卫和左屯卫的将士几乎都忘了陈应良曾经交代过要用突厥语高喊投降不杀的命令,错过了许多活捉战俘的机会。 再怎么的努力杀敌,两万步兵追击四万多突厥骑兵,还是无法对突厥军队形成致命性打击,越过崞县城池之后,更多的突厥骑兵还是凭借着快马加鞭,逐渐拉开了与隋军追兵的距离,带头逃命的阿史那结社率也在风雨中逐渐聚拢了一批突厥骑兵,好歹重新有了自保之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冲在了最前面的突厥骑兵却突然的接连马失前蹄,摔倒侧翻,惨叫着跌落战马。 “出什么事了?”阿史那结社率带头惊叫间,前方的风雨中又突然传来了隋军将士的喊杀声,猛然想起之前绕过自家营地抢在前面的隋军队伍,阿史那结社率立即明白隋军已然未雨绸缪做了拦截布置,然后阿史那结社率也不敢与隋军队伍纠缠,带着败兵冲下官道,迂回绕道向北逃命。 阿史那结社率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此前崞县南面的道旁田地好歹经过践踏平整,即便被暴雨冲淋后也不会很快泥泞太过,然而崞县北面的农田土地却完全不同,既没被突厥军队反复的践踏压实,还接受了更长时间的雨水浸泡冲刷,泥泞松软得已经如同沼泽泥潭,突厥骑兵连人带马的踩踏下去,淤泥直接能淹没半条马腿,突厥骑兵不要说在这样的土地上奔驰逃命了,就是想要正常前进都难如登天。 身后的隋军喊杀声越来越近,别无选择了,阿史那结社率只能是下马步行,牵着马挣扎回到比较坚硬平实的官道上,组织突厥队伍冲锋突围,还直接大喊道:“冲过去,杀光拦路的中原蛮子,杀出一条血路!艾拉!艾拉!” “艾拉!艾拉!”乱七八糟的怪叫喊杀着,突厥骑兵乱糟糟的笔直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先是道路上密如蛛丝的绊马索,严重干扰与迟滞了突厥骑兵的冲锋势头,把突厥骑兵的集团冲锋惯性优势抵消于无形,然后是排着密集队形的隋军枪矛兵当道拦截,突厥骑兵冲上前去近身肉搏,首先就得好几柄甚至十好几柄的长枪长矛整齐攒刺,无数英勇的突厥将士葬身在卑鄙的隋军士兵枪矛之下,更多是宝贵战马被隋军士兵砍断马腿,捅穿面门,惨嘶着跪倒摔下,成为阻拦后方突厥勇士的新障碍物。 肆虐的风雨严重干扰了突厥勇士的视线,也导致突厥将领无法及时调整战术应对前方的麻烦,坑得无数的突厥勇士象飞蛾扑火一样,接连不断的扑向轻骑兵最害怕的密集枪阵,发现情况不对也已经太晚,接连被之前倒下的同伴挡住脚步,也接连被凶猛刺来的枪矛捅翻刺倒,象串糖葫芦一样被捅得鲜血飞溅,惨叫落马不绝。 用众多人命证明继续冲锋下去只是白白送死,收到侥幸撤退成功的败兵回报后,阿史那结社率也只好改变战术,命令一批突厥士兵下马,从官道两旁北上,去包抄攻击隋军拦截队伍的两翼。尽管心有不甘更舍不得轻易放弃战马,但是为了活命,一批突厥士兵还是依令下马,从道路两旁艰难的步行北上,同时阿史那结社率又赶紧组织了一部分枪矛骑兵,让他们列队上前,去与隋军拦截枪兵正面厮杀。 激烈的战斗再次在风雨中打响,在泥泞土地里艰难步行北上的突厥步兵多少给隋军两翼制造了一些麻烦,列队上前的突厥枪骑兵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也给隋军拦截步兵制造了不少伤亡,交战前沿的枪来矛往,鲜血喷涌不断,厮杀得无比惨烈,战局陷入胶着。 改变战局的是接连不断逃来的突厥败兵,在后方隋军越追越近的情况下,无路可走的突厥勇士只能是全力向前,或步或骑的铺天盖地涌向隋军拦截阵地,与拦人生路的隋兵恶魔决一生死,别无选择之下,这些突厥勇士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接二连三的冲垮了四道隋军枪矛防线,突入了隋军内部,与隋军将士展开近身混战。 江都军的重要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狂风暴雨中,从草原来的突厥勇士和来自三晋地区的太原隋军都受到了重大影响,都不适应雨打面门脚下湿滑的雨中作战,来自多雨地区的江都隋军却三天两头里就得在风雨中训练行军,上阵杀敌,在这样的环境中却是如鱼得水,靠着对环境的适应,也因为个头较矮重心较低,江都将士就象一条条游鱼一样,轻松自在的游走在风雨泥地之中,灵活躲避着突厥士兵笨拙的攻击,上刺骑兵下砍马腿,把突厥勇士打得叫苦不迭,哭喊震天,也让一个接一个突厥勇士带着鲜血摔倒在血泊之中,永远无法回到草原上与继母嫂子交配。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江都勤王军能够抵达此地参与阻击战,或者让王世恽父子麾下的四千江都军休整一两天再上战场,那么崞县这四万多突厥,甚至包括崞县突厥的主将阿史那结生率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冲破江都隋军与太原隋军的联手阻击逃回雁门。 如果是如果,现实是现实,江都将士虽然无比适应这一刻的环境与气候,但过度消耗的体力还是严重削弱了江都将士的战斗力,无法象平时迅速有效的杀死杀伤敌人,效率大减。而与此同时,太原隋军和江都隋军联手构建的拦截阵地背后,也传来了突厥军队特有的艾拉喊杀声,已有数量不明的雁门突厥军杀来增援,李渊和王世恽的麾下队伍也立即落入了前后受敌的窘境。 雁门突厥有可能南下增援,这点早在陈应良和李渊的预料之中,事前李渊也按照陈应良的要求,在后方也紧急布置了大量的绊马索阻止和迟滞突厥骑兵的冲锋,并且靠着风雨的掩护收到了良好效果,绊倒绊翻了大量的突厥骑兵,把突厥骑兵的集团冲锋优势抵消于无形,布置在后方枪矛兵也立即迎住了突厥援军,隋军拦截阵地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告急和面临崩溃。 战事情况完全在预料之中,一个小细节却让李渊吃惊了一把——当着李渊的面,旁边的王仁则竟然用胡语对王世恽问道:“父亲,我们前后受敌了,怎么办?是不是赶紧撤退,以免伤亡太大?” 摆明了是欺负李渊不懂胡语,王世恽也用胡语直接对儿子说道:“不能马上撤,先顶一阵再说,你叔父交代过,陈小贼就任勤王主帅,对我们王家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要尽力帮他拿下胜利,帮着他把主帅的位置坐稳,骗得他的信任,然后再设法拿下勤王首功把他压下去。所以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撤,必须尽力顶住,实在不行再撤退,好在我们的援军也快到了,我们用不着担心伤亡太大。” 王仁则点头,然后王世恽才注意到正在旁边倾听的李渊,忙哈哈一笑,改用汉话说道:“让李大使见笑了,我们一家都是胡人,在家里都是说胡语,在外面事一急也习惯直接用胡语交谈,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商量如何迎敌。” 身上有着胡人血统的李渊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问道:“王将军,刚才情况太急,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打听,你们和陈大帅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 “我五弟王世充的女儿,嫁给了陈大帅为妻。”王世恽顺口解释道。 “什么?王郡丞的千金嫁给了陈大帅?可我怎么听说,陈大帅在大兴已经订下亲事了啊?”李渊大惊问道。 “是偏房。”王世恽又答道:“陈大帅在大兴有正妻的事,我五弟他当然知道,不过我五弟欣赏陈大帅的才学,就把女儿嫁给他做偏房了。” “原来如此。”李渊再度点头,也不再追问,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狞笑,心中暗道:“偏房?陈小贼?骗得信任?拿下勤王首功?王世充这一家,利用价值不小啊。” 与此同时,阻击阵地的激战也已经到了最高潮,腹背受敌的隋军阵地前后都杀声震天,突厥军两头齐冲,拼命的想要汇为一股联手撤退,太原隋军苦苦支撑,情况逐渐开始危急,江都隋军则因为体力严重不足的缘故,能够起到的作用不大,最多只是帮助一下太原隋军扩大战果,无法扭转局势,见情况不妙,李渊也只能是投入所有的预备队,全力反击从南北上的崞县突厥,尽最大可能压制崞县突厥的冲锋势头,为后续援军争取时间。 还好,当风雨明显开始转小的时候,刘长恭率领的右武卫隋军率先赶到了战场南端增援,与太原、江都的隋军南北夹击崞县突厥,道路受阻的崞县突厥前后受击,伤亡迅速扩大,无数的突厥士兵为了活命,不得不放弃战马,步行进如已经同沼泽一般泥泞的田地,绕过隋军阻击阵地向北逃命,以步兵为主的隋军将士毫不犹豫的追入沼泽,与突厥士兵在深陷膝盖的泥水中亡命厮杀,激战的规模和战场面积也越来越大,不过占了天时地利的隋军队伍明显占据上风,突厥军队的伤亡也明显的远远大于隋军队伍。 申时二刻左右,云定兴的左屯卫队伍也先后赶到战场,加入了对崞县突厥的无情屠杀,贪功心切的朱粲和刘经业还干脆带军从两翼迂回北上,包抄到前方去拦截突厥败兵,带动了刘长恭也派兵如此行事,结果也把隋军战线拉宽到了十里以上,而与此同时,天上的风雨也逐渐开始停歇,两军将士的视线也逐渐的越来越开阔,逐渐能够看清整个战场的局势。 袁天罡的乌鸦嘴再一次应验,申时三刻左右,雨消云散,西边的云层透下金色的阳光,将已经尸横遍野的阻击战场染成一片金黄,彩虹挂上东边天际,两军将士却还在人群密集的官道上和仿若沼泽的田地中厮杀激战,官道上人马尸体堆积如山,积水严重的田地也飘满了尸体与断肢残骸,两军将士在泥水中混战成了一片,你砍我杀,厮杀得不可开交,之前的追击战与阻击战,也不知不觉的打成了一场大混战,好在之前的风雨太大,完全打湿了突厥士兵藏在帽中衣内的兽筋弓弦,所以突厥军擅长的弓箭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 追击战和阻击战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关键原因是从雁门南下增援的突厥军队太多,足足有着两万余人,在无法迅速突破太原隋军拦截的情况下,突厥援军被迫向两翼展开南下,无意识的与同样向两翼展开的隋军队伍纠缠混战在了一起,再加上从崞县逃来的突厥败兵,突厥军队的数量一直都保持着对隋军兵力数量的优势,最后又因为隋军各将贪功心切,纷纷向两翼展开挺进杀敌,分兵太甚过于摊薄了兵力,所以在不知不觉间,隋军队伍和突厥军队竟然已经全部纠缠胶着在了一起。 危险反倒出现在了隋军队伍身上了,过于纠缠的结果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也使得突厥军队的兵力优势展现无遗,反倒隐隐对隋军形成了混战优势。察觉到了这一情况,之前完全是因为突来暴雨才不慎落败的阿史那结社率贪心大起,不仅再没有拼命突围,还果断打出白毛大蠹命令军队向自己靠拢,想要迅速聚拢一批军队向隋军发起反击,彻底扭转战场局势反败为胜,隋军这边却是群龙无首,李渊、刘长恭和云定兴等重将互不统属,混乱中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向谁靠拢,反倒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察觉到情况不妙,都已经在带着亲兵队亲自提刀砍人的李渊破口大骂了,“陈应良小贼,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中军怎么还没来?要是又来了一支突厥援军,我们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儿子,情况不妙,准备跑路。”王世恽也迫不及待的用胡语对儿子吩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关键时刻,熟悉的军歌声突然洪亮响起,整齐而又嘹亮的传来,雄壮威武的军歌声中,此前因为负载太重而主动退出战场的报国军率先出现在了官道南端,高举着精忠报国的大旗小跑冲来,报****的背后,则是旗甲鲜亮的谯彭隋军步兵,排着密集的队形,以团为单位,源源不绝的从南向北而来,队伍整齐,徐徐如林,威严如山,前队已到阵前,后队还在从官道上源源不绝的涌来。 见此情景,阿史那结社率的最后希望彻底破灭,正在向着他的帅旗靠拢的突厥士兵也一轰而散,重新逃得漫山遍野四面八方都是,隋军将士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军心兴奋鼓舞到了极点。李渊则是长长叹了口气,摇头暗道:“帅才,真正的帅才,最后的预备队明明早就到战场边缘了,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投入战场一锤定音,这样的耐心与沉稳,这样捕捉战机的能力,世上能有几人能及?” 暗叹过后,李渊又突然暗恨起来,咬牙切齿痛恨自己的女婿,痛恨这个女婿的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不然的话……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在蓄力已久的谯彭精兵面前,军心、士气和体力都已经接近谷底的突厥军队毫无抵抗意志,混乱成了一团麻线的突厥士兵也毫无时间与机会重新集结作战,再无任何力量抵达隋军谯彭精兵的集团进攻,只能是争先恐后的北上逃命,彻彻底底的土崩瓦解,谯彭隋军则以整击零,轻松大破突厥后队,与突厥军队纠缠在了一起的右武卫、左屯卫和太原隋军也乘机全线反击,疯狂屠杀已经彻底崩溃的突厥败兵,斩获数量直接又上了一个台阶。 投降不杀的突厥语招降声在谯彭隋军队伍中率先响起,带动了其他的隋军队伍高喊这个口号,无路可走的突厥士兵跪地投降无数,不愿投降者也不敢再战,全都抱头北逃,南下增援的突厥军队也再无恋战之心,争先恐后的回马北逃,隋军队伍则堵住了崞县以北的道路狭窄处,尽情砍杀被堵在南面的突厥士兵,被堵住归路的突厥军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死者降者无数,最后就连阿史那结社率也只能是换上普通士兵衣服,下马逃入路旁山林,走林中小道逃往雁门与始毕会合。 是役,在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大隋勤王联军在主帅陈应良的指挥下,凭借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大破崞县突厥偏师,斩首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六千以上,俘虏突厥士兵超过五千人,毙突厥千夫长以上将领一十三人,俘虏四人,缴获战马辎重无数,并且成功解除崞县之围,率先救出杨广次子杨暕,取得勤王大战以来首场重大胜利,也取得了十四年来大隋军队对突厥军队的最大胜利。 当天深夜,隋军崞县大捷的消息送到距离崞县一百二十里外的雁门战场,正准备在第二天对雁门隋军发起全面进攻的始毕可汗大吃一惊,除了赶紧放弃全力攻城的计划后,再有就是拍着帅案大吼,“我们的细作不是说,杨广新任命这个中原军队主帅陈应良,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么?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怎么能有这么厉害?记得我们突厥军队上次输这么惨,还是十四年前输给杨素那次吧?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难道和杨素那个蛮子一样厉害?” 第223章 狂妄野心 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其实在崞县战前就已经听说过陈应良的名字,也知道隋炀帝诏封陈应良担任了隋军勤王联军主帅——隋炀帝用浮木传诏送出了九道同样内容的诏书,其中有四道被河水冲到了岸边,然后被突厥士兵发现送到了始毕可汗的面前,所以始毕可汗不仅知道陈应良的名字身份,还通过俘虏来的隋军文武官员,对陈应良有一定了解。 从隋军俘虏口中得知的陈应良情报一度让始毕可汗放声大笑,十九岁的半大小伙,连加入隋军府兵正规军的资格都没有,曾经穷苦得被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家人强迫退婚,两年前走****运抓住了穷途末路的杨玄感,拣了一个便宜功劳入仕,其后跟着名将张须陀到处拣便宜刷经验,蒙到了一个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大使的官职,这次又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被脑袋进水的隋炀帝诏封为勤王联军主帅,碰上这么一个没经验、没资历、没家世、更没年龄见识的对手,始毕可汗真是想不哈哈大笑都难。 残酷的事实很快让始毕可汗笑不出声了,听说丧尽天良陈丧良的名字后不到两天时间,负责拦截大隋援军的崞县突厥就遭到了大败,还败得无比之凄惨,五万突厥大军被勤王隋军一战击破,只有不到一半的军队逃回雁门战场,丢光了所有的粮草辎重,也丢了无数的宝贵战马,派去增援崞县偏师预防万一的援军也遭到了不小损失。收到这一消息,始毕可汗除了极度震惊之外,也永远记住了丧尽天良陈丧良这个名字,并且再也没有忘记。 极度震惊的同时,始毕可汗自然少不得立即召见从崞县狼狈逃回的阿史那结社率,了解这次惨败的前后经过,结果让始毕可汗惊奇的是,勤王隋军虽然是靠着一场暴雨侥幸取胜,却是在兵力数量不及突厥军队的情况下取胜,同时陈应良的指挥调度有相当有章法,那怕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也没贸然发起总攻,十分冷静的留下了一支相当强悍的预备队预防万一,这才扑灭了突厥的最后反击希望。掌握了这些情况后,始毕可汗顿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陈应良了。 “陈应良小子,到底是侥幸赢了我们突厥军队?还是靠着实力打败了我们突厥大军?” 始毕可汗最看不懂陈应良的这一点,就是崞县这场大战,陈应良到底是凭着实力取胜?还是走****运碰上了一场突然暴雨侥幸获胜?或者是两者皆有之?召集麾下阿史那察杀讨论军情时,一帮管着突厥军务政事的大将察杀也是意见不一,有认为隋军是靠运气取胜者,有认为隋军不可小觑者,也有认为陈应良不足为惧者,更有认为应该小心提防这个陈应良者,如何应对隋军勤王联军的战术意见更是完全不一致,主战主防和建议先干掉隋军勤王兵马的意见都有,甚至还有主张议和撤退的声音。 突厥内部意见不统一的关键原因还是敌情不明,突厥军队的决策层,目前是既不知道大隋勤王联军的具体军队数量,还有多少后续援军,更不知道隋军勤王联军的队伍构成,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战斗力谁高谁底,到底是一盘散沙,还是一群虎狼之师?对隋军主帅陈应良的情报掌握更是少得可怜,甚至就连陈应良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有一个突厥人见过。所以讨论来讨论去,始毕可汗还是做了一个比较保险的决定,暂时停止攻打雁门城,尽可能收集掌握大隋勤王联军的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收集掌握隋军军情的办法不外乎多派斥候侦察刺探,捕拿隋军俘虏审问口供,同时阿史那一家中唯一没被封为察杀的阿史那思摩又提出了一个颇不错的主意,建议道:“可汗,我们这一次攻占雁门三十九城,抓到了不少的中原士兵和他们的家眷,何不挑选几个出来,许诺释放他们的家眷和给他们赏赐,派他们去混进中原队伍,替我们刺探中原军队的内部情况。” “妙计,就这么办。”始毕可汗一听大喜,当即派亲信去依机行事,安排一些全家被俘的隋军降兵南下刺探隋军军情。 ………… 与惊疑不定的突厥主力大营截然相反,崞县这边却已经是欢声一片,之前龟缩在忻口一带的隋军全线向北开拔,依照陈应良的命令依营到崞县以北,准备发起第二阶段的战事,被包围将近一月的崞县隋军也在隋炀帝次子杨暕的率领下脱离牢笼,一起来到陈应良的面前表示感谢,陈应良则是率领勤王诸军的文武官员当众迎接杨暕,向杨暕行臣下之礼,毕恭毕敬的把杨暕请进中军大营设宴款待。 其实陈应良与齐王杨暕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初隋炀帝回銮大兴时,陈应良曾经在隋炀帝的銮驾中拜见过一次杨暕,当时杨暕对刚立下平定杨玄感叛乱大功的陈应良颇为亲热,陈应良则听从卫玄少和皇亲国戚接触的警告,还有知道杨暕不是历史上的胜利者,刻意与杨暕保持一定距离,所以没有建立什么交情。而两年后再次重逢,野心颇大的杨暕对少年得志的陈应良当然是更加亲热,瓜田李下的陈应良却更是小心谨慎,更加小心的保持距离,不敢给旁边的有心人有任何抓到把柄的机会。 最典型的例子就发生在酒席间,当着众多文武官员的面,为了表示自己对陈应良的重视与亲热,杨暕以堂堂齐王之尊,亲自把一金杯美酒双手捧到了陈应良面前,请陈应良饮下以表达自己对陈应良的感激之情,陈应良却是连黄金酒杯都不敢碰一下,直接就摆手拒绝,解释道:“齐王殿下,不是下官不接你的赏赐,是因为勤王事大,下官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滴酒不沾,所以还请殿下恕罪,你的酒下官绝不能喝。” “是啊,齐王殿下还请千万恕罪。”在崞县大战中大出风头的袁天罡帮腔道:“自打收到勤王诏书后,陈大帅为了不至于饮酒误事,一直都是滴酒不沾,那怕是在酒席上,陈大帅也是以水代酒,殿下如果不信,可以检查陈大帅的面前酒壶,里面装的不是酒,是清水啊。” 有些惊诧的拿起了陈应良的席上酒壶,闻了闻发现里面装的确实是清水,杨暕哈哈一笑,道:“难怪父皇要浮木传诏,任命陈副使你为勤王诸军总指挥官,大帅果然是忠心耿耿,我大隋皇室能有陈大帅这样忠心能干的臣子为帅,何愁突厥不破,雁门之围不解?好吧,既然陈大帅不饮酒,那本王也不勉强,这杯酒,本王替你喝了。” 说罢,杨暕还真的把敬给陈应良的酒一饮而尽,陈应良拱手谢了,杨暕笑着回到座位,然后向旁边的亲信心腹裴该使了一个眼色,在齐王府担任记室的裴该会意,立即捧了一个礼盒起身,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笑道:“大帅,卑职裴该,也是出身于闻喜裴氏,与你的叔父黎国公同宗同辈……。” 裴该的话还没说完,紧报裴家大腿的陈应良已经站了起来,向裴该拱手行礼,口称叔父,裴该笑着说不敢高攀,然后把手里的礼盒举起,微笑说道:“陈大帅,这点区区薄礼,是卑职与齐王府的一些同僚联手送给你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钦佩之情,还请你务必收下,千万不要客气。” 看了一眼那个明显有些坠手的礼盒,又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正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李渊,陈应良含笑说道:“裴叔父,既然这是你和齐王府诸位前辈的一片好意,那小侄这个后生晚辈如果不收,对你们未免太过不敬,既如此,小侄就只能是谢叔父的赏了。” 杨暕笑了,裴该笑得更加开心,忙把礼盒递上,陈应良却不肯接下,只是向裴该拱手说道:“叔父,你的赏小侄收下,但小侄斗胆,想请叔父代小侄把这份礼物换成钱粮,转送给这次为了保卫崞县而牺牲的大隋军民将士家眷,这次如果不是这些将士英勇杀敌,为国牺牲,崞县城池如何能坚持到小侄率军解围?又如何能护得齐王殿下安全?所以小侄斗胆,请叔父务必将这份礼物转送给这些阵亡将士的家眷,以表达小侄对他们的敬意,也表达小侄对他们誓死守护齐王殿下的感激之情。” 裴该和杨暕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旁边的李渊则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骂,“小滑头,果然奸猾得厉害,半点把柄都不留给老夫!” 推辞不过陈应良的一片好意,裴该只得讪讪收回贵重礼物,但杨暕麾下的一帮亲信还是不肯死心,又在杨暕的暗示下提起陈应良的亲事问题,打听陈应良被柴家退婚后是否另聘贤妻?然后杨暕麾下的头号心腹乔令则又迫不及待的主动说自己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儿,虽然无法与古代大乔小乔媲美,却也算是小有姿色,让陈应良随便挑选一个为妻。 又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自打在泗水河畔糟蹋了远房侄女后就一直是魔法师的陈应良倒是万分动心,可惜这次陈应良就算想要不顾嫌疑收下一个做妾都办不到了,乔令则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就已经站了出来,一边介绍自己的身份,一边说明陈应良已经和自己的妹妹订下了亲事,彻底堵住了齐王一党的嘴巴,也让同在席间的李渊脸色难看了几分——杨暕当众打脸,提起陈应良曾经被嫌贫爱富的李渊女婿一家退婚的事,摆明了是对陈应良的重视胜过李渊,咱们的李大使又那能不生闷气? 拉关系套交情,金钱美女的一起上,仍然无法让陈应良动心靠拢,杨暕心中暗恨陈丧良小人得志的同时,也只好暂时死了笼络陈应良的心,改变目标去与其他的勤王官员热乎腻歪,结果也多少收到了一些效果,不少官职不高的勤王军文武为了升官发财,更为了烧杨暕这个隋炀帝次子的冷灶,与齐王一党言谈甚欢,不少人还当场就与齐王府的官员称兄道弟起来——其中就包括在马邑郡吃风喝沙已经十一年的李靖。 席间还发生了一见小事,那就是阴世师的部下突然进帐报告,说是发现江都勤王军将领王仁则违反军法,私藏一匹在战场上缴获的纯种伊犁马(哈萨克马),没有依照军法上交,请求陈应良处理,结果陈应良也没有客气,更没有给偏房老婆的堂兄半点面子,当场就让阴世师麾下的军法队打了王仁则二十军棍,然后又当众宣布,说鉴于王仁则在头一天的阻击战中作战得力,杀敌有功,自己决定把这匹上好战马赏给王仁则骑乘。 陈应良对王仁则的处罚与赏赐,当然换来了赏罚分明的满堂喝彩,屁股被打开花的王仁则也在叔父王世充的眼色威逼下,垂头丧气的领罪谢赏,然后在陈应良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营敷药。而看到王世充明显假装出来的温和微笑,还有王仁则眼中的阴狠怨毒,已经探听到陈应良是把王世充女儿王雪姬先上车后买票的李渊心中更是大喜,暗道:“很好,看来不仅杨暕利用,这王世充一家,也可以大大的利用一把!” 即便是自己不喝酒,陈应良也不敢让众将在自己的帐中喝得太多,宴席只进行了半个多时辰,陈应良就借口勤王事大,下令散了宴席,杨暕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隋军众文武却不敢违背陈应良的军令,老老实实的散席告辞,各自回营主持立营事务。杨暕无奈,也只好领了齐王府的文武官员告辞回城休息,包含祸心的阴世师则乘机追上杨暕,一边拉关系套交情,一边乘机往杨暕身边安插眼线,李渊则故意与王世充一前一后的出营,然后找机会在路上闲聊交谈。 很快的,陈应良的中军大帐里就只剩下了一些谯彭文武官员,还有被众人遗忘的马邑郡丞李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躺在帅椅上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累,比打一场决战更累。赶快把酒席撤了,把公文呈上来,还有我们的立营图。” 众人领命,三狗子领着亲兵手脚轻快的撤去酒席,魏徵和袁天罡则赶紧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还有隋军新营地的立营平面图,陈应良则一边看着公文和地图,一边问道:“突厥那边,有没有发现异动?” “暂时还没有。”袁天罡答道:“另外,到现在为止,我们派出去的斥候,也还没有回报说发现突厥有攻打雁门城的情况,看来我们昨天那一仗已经收到了理想效果,突厥已经不敢不顾背后的全力攻打雁门城了。” “这样最好,给我一点时间整合军队,也给我们的军队一点休整时间。”陈应良满意点头,又赶紧说道:“客师先生,继续给我盯着天气,如果又有昨天那样的好天气,马上告诉我。” “大帅,这点卑职要让你失望了。”袁天罡苦笑说道:“就雁门这一带的气象规律来看,昨天那场暴雨过后,十天半个月内,雁门这一带不可能再有雨天。” “没雨水了?”陈应良有些失望,然后又自信的笑道:“没关系,没雨天就没雨天,我们大隋的先烈名将们,也没有那一位是全部靠雨天破敌建功的,没有理想的天气,我照样能打败突厥。” “说得好,大帅真不愧是我大隋最年轻的将星,果然有名将风范。”低调得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李靖突然开口,很是恭敬的称赞了陈应良一句,然后李靖又向陈应良建议道:“陈大帅,崞县突厥已经被我军攻破,雁门城外的突厥主力与我们成了直接对峙之势,接下来怎么打,怎么破敌,还请大帅早拿主意,早做定夺。” “我们接下来怎么打,不知李郡丞可有指点?”陈应良向未来的大唐军神反问道。 “指点不敢当,建议倒是有一些。”李靖微笑回答,又道:“但下官不明白大帅的一些心中所想,也不敢冒昧进言献计。” “李郡丞直言无妨,不必隐晦。”陈应良说道。 “那么下官就要冒昧问大帅一个问题了。”李靖点头,确实很不客气的问道:“在进言献计之前,下官必须先知道,大帅你是只想要雁门解围之功,救出皇帝陛下即可?还是想既解了雁门之围,救出皇帝陛下与大隋文武百官,同时又大破突厥,锦上添花?” 观察了李靖的神情片刻,陈应良笑了,道:“李郡丞是在诱惑我了,谁不想锦上添花,把功劳立得更大一些?更何况我这样年轻气盛的少年新晋,能没有点好大喜功的心思么?请直接说吧,如果我只想要雁门解围之功,当如何行事?如果我既想要雁门解围之功,又想锦上添花大破突厥,又当如何行事?” “如果大帅只想要雁门解围之功,那么很简单,率领我们大隋军队缓缓北上即可。”李靖坦然答道:“下官此前对大帅说过,突厥最怕与大隋军队阵战,所以大帅你只要率领勤王大军缓缓北上,日行三四十里,步步为营,不过突厥任何流动作战的机会,遇到突厥出击就以精兵阵战,那么不出半个月,突厥必然自行退去。如此做胜在稳妥,既不会大败也没有大胜机会,救出圣驾的问题不大,缺点则是斩获不大,也会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错过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陈应良追问道。 “当然是大破突厥的机会。”李靖平静说道:“突厥害怕与我大隋军队结阵而战,我们大隋军队却害怕与突厥军队流动作战——陈大帅,请注意卑职亲手制造的雁门沙盘,雁门战场被五台山脉与吕梁山脉左右包夹,突厥军队几乎毫无包抄迂回的空间,唯一地势开阔的东北方向,也是位于崇山峻岭的深处被几大山脉三面包围,形同天牢,突厥主力倾巢南下,自行踏入这座天牢,大帅你如果还想只是把突厥逼走,岂非太过可惜?太过错过战机?” 慢条斯理的说到了这了,李靖又微笑说道:“陈大帅,下官可以断言,假如我大隋之前大破突厥那几位名将,如杨素、长孙晟、窦定荣、阴寿与史万岁这样的大隋名将重生,处于大帅你现在的位置,那么他们一定会欢呼天佑大隋,然后立即设法暂时稳住突厥,不使突厥主力逃出这个雁门天牢,最后再一鼓作气,把突厥主力彻底歼灭在这天牢之中,一战打出雁门边境数十年太平!” 雁门一带的地形早已经被陈应良牢记在心,雁门战场被太行山余脉三面包夹,仅有崞县和忻口这个方向的地势开阔,形同天牢,这点陈应良也早有留意,但是借此机会一举全歼突厥主力的狂妄野心,陈应良此前还真没有过。所以听了李靖的暗示后,陈应良震惊之余,也难免有些动心,稍一盘算后,陈应良沉吟着问道:“我们现在的实力够吗?别是突厥主力灭不掉,反倒把牙齿全崩了?” “如何不够?”李靖笑道:“加上昨天赶到战场的江都勤王军,我们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十四万,与突厥的总兵力已经悬殊不大,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百战精锐之师,并且肯定还有后续援军源源不绝赶到,还用得怕他处于不利地形中的突厥军队?” 陈应良捏着光滑的尖下巴盘算,片刻后才说道:“此事太大,得容我想一想。” “不怕,兹事体大,大帅你是得慎重考虑,下官理解。”李靖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下官还是认为,大帅如果让这个天赐良机从手边溜走,实在太过可惜,所以下官觉得,大帅你不管是否采纳下官全歼突厥的建议,都应该未雨绸缪,立即着手布置计划,暂时稳住突厥主力,不让突厥提前解围逃出雁门关。” “李郡丞,你担心突厥主力会提前逃走?”陈应良惊讶问道。 “如何不担心?”李靖答道:“突厥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化外蛮夷,乘我军不备才敢偷袭圣驾,又长于骑射流窜,怎能不担心被我军困死在地形对他们极度不利的雁门死地?见我大隋军队源源不绝北上勤王,还一战攻破他们的五万崞县偏师,突厥主力又岂能不生出提前退走的心思?” 陈应良继续盘算,又过了许久才说道:“那又当如何稳住突厥?” “大帅你的年龄,还有我军的各种内部问题,就是稳住突厥的最大诱饵。”李靖微笑说道:“如果大帅你能让突厥知道你的年轻才浅,内部问题众多,矛盾重重,连你的帅位都不太坐得稳,让突厥认为昨天的崞县大捷不过是你运气好的缘故,示敌以弱,那么突厥就不会逃,还会生出把我军一口吞掉的心思。” 陈应良又捏了许久的下巴,然后才试探着问道:“李郡丞,那么我又当如何让突厥知道这些情况?” “大帅智谋过人,这样的区区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你?又何必向下官求计?”李靖反问,也笑得更神秘了。 第224章 暗流汹涌 给陈应良献上了十分狂妄的战术计划后,李靖很快就告辞离开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说是要去战俘营帮着马邑队伍审问口供,收集关于突厥军队的各种情报,以便为陈应良提供参考,陈应良也没留他,点头就同意了李靖离去。结果李靖前脚刚走,袁天罡、魏徵和长孙无忌这几个陈应良的绝对心腹就凑了上来,神情还都有些紧张。 “大帅,这个李靖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他的建议你可要三思而行。”魏徵第一个警告道:“突厥兵强马壮,兵力多达二十余万,数量仍然远胜我军,还几乎都是骑兵,机动力更是远胜我军,以我军现在的实力,救出圣驾尚且有些吃力,更何况什么大破突厥主力,全歼突厥军队,他的建议大违常理,大帅你必须提防他包藏祸心。” “是啊,兄长,这个李靖摆明了是在坑你。”长孙无忌也附和道:“就算是示敌以弱,世上又那有故意自己的内部情况告诉给敌人的?何况我们的内部隐患还不是没有,而是非常严重,比方说李渊就是我们最大的隐患,一旦让突厥知道我们内部这些隐忧隐患,那我们就完了!” “大帅,绝对不能听这个李靖的建议!”袁天罡更是紧张,提醒道:“大帅不要忘了,阴太守曾经警告过你,说李靖此前经常出入李渊的机密后帐,与李渊的一干心腹过往甚密,上次他支持你推举云定兴为主帅也有些反常古怪,你必须防着他是李渊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听着几个心腹走狗的反对警告,陈应良只是哼哼,不点头也不说话,直到几个心腹都把反对意见说完,又盘算了许久,陈应良才沉吟着说道:“你们的这些担心,我当然也有考虑,也怀疑李靖提出这个计划是不安好心,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一点很奇怪?李靖提出这个战术计划,不仅可行,而且还很对症,也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把握。” “兄长,这个李靖靠不住,他是李渊的部下,也和李渊走得很近,怎么可能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长孙无忌大吃一惊,赶紧又警告道:“小弟甚至怀疑,这个计划说不定就是李渊授意,让李靖出面献给你的,想鼓动你把战事更进一步扩大,冒险决战,然后乘机给你弄出一场惨败,达到他报仇和报复的目的。” “不错,是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陈应良点头,也承认不能排除李靖献计是李渊背后指使,然后陈应良又说道:“可是无忌,李靖有一句话说得太对了,如果你的父亲长孙晟公在世,换成了我目前的处境,他一定会象李靖提出的计划一样,全力争取把突厥主力歼灭在雁门关以内,一仗打出大隋边境几十年的平安。” “还有。”陈应良又补充道:“我宁愿在雁门郡这个地形狭窄的战场上和百万突厥决战,也绝不愿在雁门关外和三万突厥交战,因为雁门关内部的这个战场是突厥的死地,雁门关外是突厥的天堂,在雁门关以外我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没把握全歼三万突厥,雁门关内却完全不同。我想,你父亲如果在世,也一定会赞同我和李靖的看法。” 陈应良搬出了长孙无忌引以为傲的老爸长孙晟为例,说长孙晟如果在世也会赞同李靖的建议,长孙无忌还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改口道:“好吧,就算李靖提出的建议合理可行,但我们的内部问题众多和实力有些不足,这总没错吧?这一战又关系这么大,所以兄长你最好还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过于冒险。更不能给狼心狗肺的李家坑你的机会。” 陈应良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只是飞快的盘算琢磨,内心里也更加的犹豫难决,一边是救出隋炀帝就可以了事的简单目标,中等难度,一边是既要救出隋炀帝又要大破突厥主力的冒险计划,修罗地狱级的难度,陈应良再是如何的能谋善断,野心过人,一时之间也是难下决断。而盘算分析李靖冒险计划可行性的同时,陈应良又难免想起了这些北方游牧蛮夷在历史上给中华民族带来的种种苦难,还有这些野蛮禽兽的累累罪行…… “机会难得,战机千载难逢,如果错过,我不但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中华民族,为了将来,我必须冒这个险,那怕输了掉脑袋,我也死而无憾!”盘算着,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终于下定了决心。 ………… 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其实应该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向他提出这个战术计划的李靖出帐之后,并没有去什么战俘营替陈应良收集军情,而是利用前往位于隋军营地后方战俘营的机会,悄悄的来到了太原隋军的后营外,再三仔细确认了自己没被可疑人物跟踪后,李靖突然向看守营地后门的太原士兵出示了一面令牌,然后快步进入了太原隋军的营地中,看守后门的太原士兵也没有阻拦,还帮着李靖观察是否有人跟踪,直到确认没有尾巴方才作罢。 凭借着手中令牌,李靖鬼鬼祟祟的直接进了李渊的中军后帐,结果让李靖颇为意外的是,李渊此刻竟然并不在后帐里,倒是隶属于左屯卫的李二正在帐中,还正在与刘文静、刘弘基和长孙顺德等几个李渊心腹低声谈得火热,见李靖进来,李二等人忙停止交谈,各自向李靖客套行礼,然后替李渊掌管机密事务的刘文静向李靖好奇问道:“药师,你怎么在白天来了这里?不怕被陈应良小贼的人跟踪?” “晚上来更危险。”李靖平静答道:“勤王大军移师崞县,营地全由陈应良安排布置,他对大营内部的掌控力度也大为加强,晚上来只会更加引人注目,一旦被陈应良的人发现我和李大使还有联络,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反倒不如白天来这里安全,以后你们和我联络,也最好是在白天。” 解释完了原因,见李二和刘文静等人点头,李靖这才问道:“李大使呢?我有重要的事向他禀报。” “李大使他……。” 刘文静的话说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对李靖说实话,旁边的李二则接过话头,微笑说道:“我父亲他去了江都勤王军的营地,拜访江都郡丞王世充,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李郡丞能等他回来就等,如果不能等,可以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报告给父亲。” “江都郡丞王世充?”李靖楞了一楞,惊讶说道:“王世充不是陈应良的岳丈么?李大使怎么会主动向他靠拢?” “什么狗屁岳丈!”李二骂了一句脏话,哼道:“我们已经打听到了具体情况,陈应良那个禽兽是先把王世充女儿的肚子搞大了,快要生的时候才去求亲迎娶王世充的女儿,还有,我们还打听到去年淮水大战时,陈应良曾经阴过王世充一把,在私下矛盾很深,所以我父亲才决定去试探一下王世充的态度,看看能不能把他拉过来。” “二公子,这绝不可能。”李靖正色说道:“王世充与陈应良的矛盾再深,也都是翁婿之亲,陈应良担任勤王联军对王世充有百利而无一害,王世充就是再傻,也不会帮着李大使掀翻他的女婿,转而将李大使推上主帅位置,所以二公子你最好是多劝劝李大使,请他与王世充注意保持距离。” “多谢李郡丞提醒,但是刻意与王世充保持距离倒用不着。”李二笑笑,还又语出惊人道:“李郡丞,我父亲去拜访王世充的事,你可以在陈应良面前提一提,反正这事很难瞒得过陈应良的眼线,你不如乘机做一个顺水人情。如果陈应良的人没探到这件事更好,更容易让他相信你一些。” “让我主动把这件事透露给陈应良?”李靖眉毛一扬,然后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忙拱手说道:“二公子高明,大使高明,下官明白了,下官今天就会让陈应良知道这件事。” 恭敬说完,李靖又在心里赞了一句,暗道:“确实高明,明知道不太可能把王世充收为己用,却故意向王世充积极靠拢,还故意让陈应良知道这件事,激化陈应良和王世充之间隐藏的矛盾,让他们之间互相猜忌,无法团结一心,离间计用到了这地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暗赞过后,李靖又主动说道:“二公子,为了避免被陈应良发现怀疑,下官确实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两件事,请二公子转禀给李大使。第一,我向陈应良献上了一个破敌之计,建议陈应良除了救出圣驾之外,还要全力争取把突厥主力歼灭在雁门关内,获取更大的功勋与威望。陈应良虽然没有立即接受下官的这个建议,但下官看得出来,他对下官的这个建议十分动心。” “救驾大功还不满足,还想要歼灭突厥主力的盖世奇功?这个陈应良小贼还真是贪得无厌啊。”刘文静和刘弘基等李渊心腹都大声冷哼了起来,李二也是冷哼出声,下意识的立即在心里发誓,说什么都不会让陈应良如愿。 “关于这件事,下官对李大使也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李靖又说道:“李大使如果觉得陈应良应该冒险和突厥决战最好,那么就反对此事,李大使如果不愿让陈应良冒这个险,就可以力劝陈应良抓住机会大破突厥,以陈应良对李大使的仇恨,李大使倡导的,他肯定是一定反对。” “多谢李郡丞指点,晚辈一定会把你的妙计转告给父亲,请他依计行事。”李二笑着点头,又问道:“李郡丞,要我转告父亲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李靖这次没有当众回答,而是征得了李二的允许后,这才附到了李二的耳边低声说道:“陈应良授意阴世师,让阴世师送给了齐王殿下几个侍女。” 李二的目光微微一亮,低声问道:“确认?” “不但确认,阴世师还已经这么做了。”李靖郑重点头。 “多谢李郡丞,这个好消息太重要了。”李二笑得更加的开心,向李靖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道谢,心里更是狞笑出声,暗道:“陈应良小子,你这可是自己找死啊,安排眼线监视皇帝的儿子齐王殿下,等我们抓到了证据,皇帝陛下一定会高兴得重重奖赏于你!还有你阴世师,给陈小贼助纣为虐到了这个地步,都已经不是自己找死了,而是自取灭门之祸啊!” 说完了这两件事,害怕被陈应良发现自己是李家内奸的李靖不敢耽搁,赶紧告辞离去,李二等人也没挽留,只是一起把李靖送出后帐,然而出到了帐外拱手告别的时候,李靖却又有些欲言又止了,向李二说道:“二公子,还有句话,下官不知当不当说。” “李郡丞但说无妨,晚辈聆听赐教。”李二微笑回答,刘文静等李渊心腹也十分知情识趣,立即退到一旁。 神情又犹豫了几下,李靖这才附到了李二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公子,现在陈应良小子麾下虽然已经十四万勤王大军,但这些军队却来自中原各地,彼此互不熟悉,互不了解,内部隐患众多,陈应良小子也不是十分服众,难以将这些兵力拧成一根绳,握成一个拳头——这些我们的内部情况,最好不能让突厥那边知道。” 李二的目光又闪了几闪,笑了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在冷哼,“哼,也是个滑头,那怕是单独对我提议,也要正话反说。不过嘛,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好主意。” ………… 也是凑巧,李靖刚刚才鬼鬼祟祟的离开,李二也刚才派人去探察一件事,马上就又有一个惊人消息传到了李二和李渊的一干心腹面前——陈应良的未来大舅子长孙无忌,竟然以他的个人身份出面,派人邀请李渊心腹同时也是长孙无忌族叔的长孙顺德过营叙谈,说是要对长孙顺德行晚辈大礼。长孙顺德闻报大奇也大惊,又不敢私自做主是否去见族侄,一时间无法决断,李二则只是稍做盘算,马上就向长孙顺德说道:“长孙叔父,你只管放心去,父亲那里,我会替你交代。” “二公子,没经过大使的直接允许,我就这么去见无忌,不太好吧?”长孙顺德还是有些担心,说道:“要不我还是找借口暂时推了,等大使回来了,取得了他的同意,然后再去见无忌不迟。” “不!”李二断然摇头,沉声说道:“你必须马上去,迟了可能就错过机会了。不要忘了,我父亲去见王世充的情况,很难瞒得过陈应良的眼线,你在此期间去见无忌贤弟,等于证明你去见无忌没有得到我父亲的允许,我父亲也还暂时不知道这见事,这样无忌和他背后的陈应良对你也更放心些,明白吗?” 长孙顺德恍然大悟,暗中钦佩李二小小年纪就心细如发的同时,也主动提出带两个侍卫同去,李二则挥手笑道:“不用了,叔父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信得过叔父你,我父亲更信得过你,快去吧。”长孙顺德点头,这才领命离去。 长孙顺德跟着长孙无忌的使者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李渊这才带着些酒气回到了太原隋军的营地,李二和刘文静等人迫不及待的把他迎进后帐,然后更加迫不及待的打听李渊去与王世充交涉的结果,李渊则打着酒嗝笑道:“能有什么结果?王世充那条胡狗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贴上来?和他云山雾里的客套了一阵,喝了一顿酒,然后就拱手告辞了。” “当然,也不是毫无收获。”李渊又颇得意的笑道:“最起码,我去探望王世充那个宝贝侄子时,听到了他的几个侄子用胡语大骂陈应良小贼的祖宗十八代。还有,我离开王世充的大营时,又正好看到几条阴世师的走狗鬼鬼祟祟躲在旁边,想来怎么都会有些效果。” “阴世师匹夫,对陈应良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李二狰狞一笑,然后才附到了李渊的耳边,把陈应良指使阴世师在杨暕身边安插内奸的喜讯说了一遍,结果李渊一听也是大喜过望,惊喜说道:“确认不?陈应良小贼和阴世师匹夫,真的连这么找死的事都敢做?” “李靖亲口告诉的孩儿,应该不假。”李二微笑答道:“而且孩儿已经安排了人去探察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回报,到时候就可以确认真假了。” 李渊放声大笑,拍着李二的肩膀连夸儿子聪明,比蠢货大儿子强多了,李二则趁热打铁,又把李靖建议陈应良寻求大破突厥的情况向李渊禀报,李渊一听更是大喜了,大笑道:“好个李药师,老夫对他还真是有些低估了,竟然连这样的妙计都能想得出来。不错,雁门战场对突厥大军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受限制的不利战场,陈应良小贼应该会动这个心,只要他有这个贪心,我们的事就更好办了。” 见父亲开心,李二忙又把李靖的另一个重要建议低声对李渊说了,结果听了这个建议后,李渊却收住了笑声,盘算了片刻后,李渊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能弄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们这么做,一旦走漏风声,被别人抓住证据,那我们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件事不能乱来,你也不能背着我行事。” “可是父亲,我们也可以不留下证据就做到这点啊。”李二有些不甘心,建议道:“我们可以用带口信的方式,让突厥知道这些情况,甚至可以打着其他人的招牌行事,这样就算走漏风声也不怕了。” 李渊又盘算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太过危险,不能乱来,这事我们暂时放在一边,先进行另一件大事。” “另一件大事?什么大事?”李二好奇问道。 “当然是怂恿一个人出面,与陈应良小贼争夺主帅位置。”李渊冷笑说道:“本来我们想抓陈应良小贼和这个人暗中勾结的把柄,陈小贼奸诈不肯上钩,咱们就只有执行第二套方案了,让他出面和陈应良小贼争夺兵权,在背后猛扯陈小贼的后腿。” 李二眨巴眨巴清秀的眼睛,很快露出了开心笑容,点头说道:“父亲高明,这个人笼络陈应良失败,对陈应良肯定是充满怨气,拿下兵权对他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还有让他得偿夙愿的机会,怂恿他出面争兵权,应该很容易。” 第225章 所托非人 曾经是逃犯的长孙顺德原本没什么机会公开抛头露面,只能和同为逃犯的刘弘基一样,永远躲在李渊身后的黑暗中,但李渊的这两个心腹运气不错,大业十年十二月时,为了庆祝高句丽名誉上臣服、诛杀头号叛徒斛斯政和重返东都,隋炀帝第四次下旨大赦天下,罪行不算太严重的刘弘基和长孙顺德都获得了赦免,长孙顺德这才得以公开担任李渊的幕僚,与李渊一起来到雁门战场勤王,也终于获得了与族侄长孙无忌公开见面的机会。 当然,各自抱的大腿不同,长孙顺德也知道与族侄的这次见面绝不是久别重逢那么简单,结果也不出所料,与长孙无忌见面后,长孙无忌虽然一口一个族叔的喊得亲热,又是稽首又是拱手的礼节标准,然后互叙了一通别来之情后,长孙无忌的幕后元凶陈应良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了长孙顺德的面前,还以长孙无垢未婚夫的身份,也向长孙顺德行了晚辈之礼,口称叔父。 “大帅,你折死卑职了。”面对着稽首行礼的陈应良,长孙顺德只能是赶紧单跪还礼,苦笑说道:“你是皇帝陛下亲自任命的勤王联军主帅,卑职不过是李大使麾下的一个小小幕僚,连与你见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身份天差地别,如何受得起你这样的大礼?” “叔父,公是公,私是私,小侄目前的职位是比高你不假,但是到了私底下,以无忌和无垢的辈分算,小侄却仍然还是你的晚辈。”陈应良嘴上说得很甜,又拱手道:“叔父在上,请务必受侄婿陈应良一拜,不然的话,你就是不认我这个晚辈,不认我这个侄女婿。” 推辞不过,长孙顺德只得受了陈丧良的晚辈大礼,很会做人的陈应良又向长孙顺德呈上了相当不菲的见面礼,还让亲兵队长三狗子拿来一面令牌送给长孙顺德,让长孙顺德可以自由出入勤王联军的中军大营,长孙顺德再三推辞不过,也只好照单全收,同时长孙顺德心中也十分清楚,正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又和长孙顺德说了一通没营养的废话后,陈应良突然话风一转,微笑着向长孙顺德说道:“叔父,无忌常对我说,你的才能不在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长孙公之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大展拳脚,发挥才干,这才被迫屈身于李大使帐下担任一个小小幕僚,实在太过委屈。侄也替叔父你感到惋惜,有心想把调到我的军中,对你委以重任,就是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 “果然来了。”长孙顺德心中一凛,知道陈应良终于露出了雪亮獠牙,准备挖李渊的墙角了,但长孙顺德此来却没来得及征询李渊的意见,不知道是否应该乘机打入陈应良的幕府充当内应,便含糊说道:“贤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李大使待我不薄,对我恩惠颇多,实在不忍弃之……。” “叔父误会了,小侄并不是现在就想把你请来。”陈应良微笑说道:“小侄当然知道李大使对叔父有恩,也知道叔父你现在不会抛弃李大使,小侄只是想咨询一下叔父的意见,如果叔父愿意,待到这次勤王大战结束之后,小侄再向李大使开口要人,或者再请叔父你自行辞离李大使麾下,到小侄的帐下任职。” “好象有点诚意,等勤王大战结束后再招揽我,到时候你如果勤王成功肯定又要高升,跟着你说不定更好,你如果勤王失败,我当然也用不着和你一起彻底倒台。” 长孙顺德暗暗点头,觉得陈应良的招揽确实有点诚意,不是不可以考虑接受,满意之下,长孙顺德拱手称谢,回答说请陈应良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然后再做答复。陈应良一听大喜,忙表示自己的大门永远向长孙顺德敞开,长孙顺德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和自己商量,长孙无忌也在旁边力劝族叔弃明投暗,抛弃李渊来给自家亲戚帮忙,长孙顺德只是点头,连说自己一定会仔细考虑。 说完了这件事,陈应良再一次话风一转,突然说道:“对了,叔父,你在李大使的帐下不是一直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吗?正好,我正有一个差使要安排人去办,办好了也是一个功劳,这个功劳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就请叔父担任。” 长孙顺德忙好奇问起是什么差使,陈应良则语出惊人道:“我打算派一个人去和突厥军队联络交涉,与始毕贼酋商谈交换条件,只要始毕贼酋答应让我军送一批粮食和药物进雁门城,送粮之后,我就马上释放之前俘虏到的五千突厥战俘。听无忌说,叔父你也懂一些突厥军队的语言文字,所以我想把这个差使交给你。” “大帅,你想以释放突厥战俘为代价,换取我们护送一批粮食进雁门城?为什么?”长孙顺德大惊问道。 “因为雁门城内肯定已经缺粮了。”陈应良郑重说道:“解除崞县之围后,我曾经通过齐王殿下这条渠道了解过雁门的情况,知道皇帝陛下撤入雁门城时,雁门城内只有二十天的粮食,今天已经是皇帝陛下被困的第二十九天,城里再怎么节约粮食也该差不多了,我们身为大隋臣子,怎么能让皇帝陛下挨冻受饿?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用我们抓到的五千多突厥战俘为筹码,换取突厥军队允许我们押送一批粮食北上送进雁门城,先解了皇帝陛下的燃眉之急再说。” “可是释放这么多的突厥俘虏,他们拿起武器又和我们作战怎么办?”长孙顺德大惊问道。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被我们俘虏过的突厥士兵,又会有什么勇气再次和我们血战到底?”陈应良自信的冷笑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能不教训一下这些突厥蛮夷,你可以直接告诉始毕贼酋,为了惩罚这些突厥战俘冒犯我大隋天威的罪行,我要把他们每个人都砍掉两根指头再释放,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血的教训。” 见陈应良说得认真,长孙顺德又考虑了一下,这才说道:“既然是大帅差遣,那么卑职自当从命,不过卑职有言在先,能否说动始毕贼酋卑职可不敢保证,如果始毕贼酋不肯答应,还请大帅宽恕卑职的无能之罪。” “那是当然,我就是试一试,能成当然做好,谈不妥我当然也不会怪你。”陈应良大笑,然后陈应良又突然一把抓住长孙顺德的右手,低声说道:“叔父,小侄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见到始毕之后,还请你以李渊李大使幕僚的名誉,试探一下始毕贼酋有没有与我们和谈的可能,就说始毕贼酋同意和谈,李大使可以出面全力撮合此事。事成之后,小侄自有厚报。” “以李大使的名誉?” 长孙顺德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应良则拍了拍长孙顺德的手背,微笑说道:“放心,你不必伪造什么李大使的印章书信,只需要口头商谈就行,能带回始毕贼酋给李大使的书信当然最好,带不回来也没关系,替我摸清楚始毕贼酋对和谈的态度就行。” “好狠的小子,进可以拿到李大使暗通突厥的铁证,退可以试探始毕可汗对和谈的态度,一举两得,公私不误,难怪才短短两年就能爬到李大使的头上。”长孙顺德心中暗暗震惊,嘴上则犹豫着答应,答应替陈应良试上一试,陈应良大喜,忙向长孙顺德再三道谢,又令长孙无忌继续款待长孙顺德,自己则立即去召开会议,召集勤王诸军将领商议送粮大事。 之所以要当众宣布这个决定,陈应良当然也是防着背上暗通突厥的嫌疑,好在陈应良这一次找的理由借口十分充分,也十分重要——为了不让敬爱的皇帝陛下杨广挨冻受饿才这么做。所以那怕是憎恨陈应良如李渊,谨慎多疑如阴世师,全都不敢有半点反对声音,全都赞同附和陈应良的这个重大决定,擅长调整屁股位置的云老将军还对陈应良的这个决定赞不绝口,说什么那怕只是让皇帝陛下少挨一天的饿,释放这五千多突厥战俘也绝对值得。 顺利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陈应良一边马上命令魏徵替自己写信给始毕可汗,一边召来了长孙顺德,当众任命通晓突厥语言的长孙顺德为出访突厥大营的使者,并且要求长孙顺德立即出发,尽快赶往突厥大营与始毕可汗交涉,李渊心知不妙却不敢反对——也无权反对。好在长孙顺德也很知情识趣,借口自己要回去准备一下随身物品,还有更换衣服,请求暂回太原军营地,陈应良也很给族叔面子,立即点头同意。 长孙顺德匆匆回太原军营地更衣准备去了,陈应良又向李靖吩咐道:“李郡丞,你也有个差使,马上派一些马邑士兵去战俘营,把我的决定告诉给那些突厥战俘,让他们全都知道我准备用他们为筹码,和始毕贼酋谈判送粮的事,让他们安心当战俘,不要给我添乱。” “让突厥战俘知道?”李靖一楞,惊道:“为什么?让突厥战俘先知道这些事,如果谈判失败,这些突厥……。” 话还没说完,李靖就已经明白了陈应良的恶毒用心,赶紧闭嘴,旁边的李渊则画蛇添足的笑道:“大帅果然高明,让这些突厥战俘知道这件事,如果谈判失败,这些突厥恨的也不是大帅,而是他们的可汗始毕贼酋,消息传到了突厥军中,对突厥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个不小打击。” “李大使真知我心。”陈应良破天荒的称赞了李渊一句,又吩咐道:“诸位将军,本帅再顺便宣布一个决定,军情如火,我们也不能在这崞县城外长时间休整,明日起,我军每日北上三十里,步步为营,一边休整,一边缓缓北上,寻机与突厥决战。” 众将唱诺,陈应良这才挥手散帐,让勤王军诸将回去安排布置北上事宜,众将领命离去,结果出得了中军大帐后,李渊简直就是脚不沾地,一路直接飞奔回了自己的营地,去找长孙顺德了解情况,好在长孙顺德这会还没离开太原军营地,还在李渊的后帐里与宝贝儿子李二低声交谈,李渊这才总算是得以知晓长孙顺德去与陈应良交涉联络的详细情况。 陈应良企图利用长孙无忌这层关系笼络收买长孙顺德,这点早在李渊的预料之中,听了长孙顺德关于这方面的报告后自然是毫不惊讶,还忍不住讥笑了陈应良几句,然而当长孙顺德吞吞吐吐的说了陈应良要求他打着李渊的招牌招摇撞骗后,李渊就彻底的忍无可忍了,拍着案几只是咆哮,大骂陈应狼心狗肺,歹毒残忍,竟然想要主动制造自己与突厥暗中勾结的灭门死罪,简直就是无耻狠毒到了极点。 再怎么大骂都没用,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是给长孙顺德口头命令,除了陈应良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外再没有任何人证,更没有留下任何的字面证据,李渊当然也无法揭穿陈应良的险毒真面目,只能是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思对策和报复计划。也是到了这时候,李渊才突然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忙向长孙顺德问道:“顺德,你刚才说,陈应良小贼还想试探一下始毕可汗对和谈的态度?” “不错。”长孙顺德赶紧点头,又重复道:“陈小贼说,我能拿回始毕贼酋给你的回书当然最好,如果拿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替他摸清楚始毕贼酋对和谈的态度就行。” “摸清楚始毕可汗对和谈的态度?”李渊拈着胡须开始盘算了,有些狐疑的说道:“难道说,这个小贼在害怕打不过突厥,所以提前做些准备?” “父亲,孩儿也是这么怀疑。”李二赶紧插口说道:“突厥兵力仍然还有二十多万,我们勤王联军虽然也有十四万,但军力参差不齐,战斗力强弱悬殊,不少军队也过于疲惫,战斗力大受影响,内部问题太过众多,陈应良惧怕不是突厥对手,并不奇怪。” “当然,也不排除陈应良是在故意示弱。”李二又补充了一句,“陈应良素来以诡计多端著称,故意示弱让突厥军队掉以轻心,然后再突出奇兵偷袭,这是兵家常见的惯用伎俩,所以陈应良也有可能是在打这样的主意。” 李渊缓缓点头,拈着胡须继续盘算,长孙顺德则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使,卑职受命出使突厥,陈应良小贼又命令我立即出行,如果你没什么吩咐,那卑职就要告辞了。请大使放心,卑职绝不会给陈应良小贼陷害你的机会,回来后我就说始毕贼酋根本不理会就是了。” 李渊不答,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这才下定了决心,把长孙顺德叫到面前,在长孙顺德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去见到始毕可汗后,可以把我们军队的各种内部情况都告诉给始毕可汗,说清楚陈应良小贼现在的帅位不稳,我们军中的内部问题众多,也可以把我和陈应良小贼的恩怨过节都告诉给始毕可汗,但绝对不能留下墨吃纸,明白了么?” 长孙顺德的脸色有些微变,低声说道:“卑职明白,但卑职未必能见到始毕贼酋,也未必有机会向他介绍这些情况,如果卑职做不到,还请大使恕罪。” “放心,你一定能见到始毕可汗,也一定有机会介绍这些情况。”李渊拍拍长孙顺德的肩膀,冷笑说道:“突厥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对陈应良小贼恐怕更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所以我敢断定,始毕可汗就算不会答应陈应良小贼开出的条件,也一定会亲自接见你,并且还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套取我们的军情。” 带着李渊的嘱托,长孙顺德先是回到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辞别了陈应良后就带着两个随从北上赶往突厥营地了,此时天色已然微黑,陈应良刚亲自率领一军出帐巡营时,李靖却又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单独向陈应良呈报道:“大帅,不知道你是否知情,李大使今天下午去了江都军营地,与王世充一家相处了不短时间。” “当然知道。”陈应良点头,一边招呼李靖陪同自己巡营,一边随口说道:“我还知道这是离间计,故意和我的岳丈接近,让我对王郡丞互相生出猜忌,然后乘机挑拨离间,更加的孤立我,也更加的动摇我的帅位。” “大帅果然高明,下官还担心你大意中计,看来下官是多虑了。”李靖露出了轻松笑意,还笑得颇真诚。 陈应良笑笑,刚想得意卖弄几句,不曾想又有一名亲兵飞奔上来,行礼后附到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结果陈应良的脸色也终于变了,还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李靖看出情况不对,忙向陈应良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 陈应良先是看了李靖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李大使刚才带着礼物离开了营地,去了崞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应该是去见齐王殿下了。” “很正常。”李靖笑笑,轻描淡写的说道:“齐王殿下,皇帝次子,大帅你虽然兵权在手,被皇帝陛下亲自任命为勤王主帅,也必须要对他保持恭敬,李大使如果把他拉为盟友,想对付你就更容易了。” “我倒不是怕他和齐王殿下联络起来对付我,我是担心被他们掣肘。”陈应良脸色阴郁的说道:“我对齐王殿下的态度你还少说了一点,我还得必须在明面上尊重他的意见,他如果故意和我做对,故意干扰我的决策指挥,那么我军内部的问题必然立即扩大,矛盾更多,指挥更难,一旦我再不小心吃个败仗,齐王殿下恐怕就得对我的兵权下手了。到了那时候,我总不能把皇帝的亲儿子齐王殿下推出辕门斩首吧?” “再说了,齐王殿下也有不听我号令的说词。”陈应良闷闷不乐的说道:“皇帝陛下诏封我为勤王联军主帅,是让我指挥号令勤王兵马,齐王殿下和他麾下的四千多军队,却是被我们救出来的护驾兵马,齐王殿下如果抠字眼耍无赖,不听我的指挥调遣,我也拿他没办法。” 李靖的脸色也稍稍变了一变,不过再仔细一盘算后,李靖又低声说道:“大帅,你如果信得过我,这个问题让我去替你解决,保管让齐王殿下不会给你制造任何麻烦。” 把目光定格到了李靖脸上,陈应良一度有些犹豫,但考虑到李靖在历史上的忠隋立场,陈应良还是说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我需要先知道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以牙还牙。”李靖冷笑说道:“李大使怂恿齐王殿下掣你的肘,我就去怂恿齐王殿下先拿下李大使的兵权为基石,大帅你再稍微配合我一下,故意安排什么人回太原督运军粮,就不愁齐王殿下不和李大使掐起来了,他们自己掐起来,大帅你还用得担心齐王殿下与你为难吗?” 陈应良有些张口结舌,上下打量了李靖许久,然后才露出了微笑,道:“李郡丞,那就拜托你了,我全力配合你。” 李靖拱手,再次露出了亲切温和的微笑。 第226章 穿针引线 李渊一直在崞县城里呆到了二更过半方才出城,与李渊言谈极欢并且达成了一些秘密协议的齐王殿下杨暕刚要入睡,心腹记室裴该却突然来报,说是陈应良派了马邑郡丞李靖前来拜见,有军情大事要向杨暕禀报。听到这消息,白天招揽陈应良失败憋了一肚子气的杨暕顿时有些火大,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什么军情大事不能明天再说?叫他滚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换成平时,裴该肯定是二话不说就依令去撵李靖滚蛋了,但是时候不同,不算奸佞到极点的裴该也难得劝谏了杨暕一句,拱手说道:“殿下,勤王事大,不仅关系着皇帝陛下的性命和大隋朝廷的安危存亡,更关系着殿下你将来的头等大事,陈应良既然有军情通报于你,你如果不见他的使者,难免会落下口实,将来一旦传入皇帝耳中,只怕有些不妥,为了殿下你着想,卑职觉得你最好还是见上他一见。” 觉得裴该的话有道理,想当太子都快想疯了的杨暕也改了主意,冷哼了一声同意接见,裴该这才赶紧出去传唤李靖入内,不一刻,脸上带着黑眼圈的李靖快步入内,很是恭敬的向杨暕稽首行礼,朗声说道:“微臣马邑郡丞李靖,叩见齐王殿下,殿下金安。” “有什么事,说吧。”杨暕打着呵欠没好气回答,连一个免礼都懒得说。 “禀齐王殿下,陈大帅命微臣通报于你,军情如火,明日一早我军就将向雁门战场开拔,请殿下安坐崞县城内,等候佳音。”李靖恭敬奏道。 “什么?叫本殿下留在崞县?”杨暕一听大怒,怒道:“父皇他被数十万突厥困于崞县城中,本殿下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茶饭不思,陈应良他还想让本殿下留在崞县,不去营救父皇?他算什么东西,本殿下凭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果然要跟着去雁门战场。”李靖在心里冷哼,嘴上则恭敬说道:“殿下恕罪,陈大帅他是皇帝陛下亲自诏封勤王军马主帅,诸路勤王兵马,都必须听他的号令调遣。” “陈应良是我父皇诏封的勤王主帅不假,可他照样没有权力指挥约束本殿下。”齐王殿下杨暕果然耍起了无赖,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要忘了,本殿下麾下的兵马可不是勤王军队,而是之前保护父皇的护驾兵马,父皇他在诏书中,有说过让陈应良也号令约束本殿下麾下的护驾军队吗?” “被陈应良说中了,果然用这个借口耍无赖。”李靖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拱手说道:“原来如此,微臣明白了,微臣告辞。” 说罢,李靖又行了一个礼,还真的起来转身就走,结果这么一来,耍无赖的杨暕反倒有些心虚,忙道:“等等,你怎么说走就走?话没说明白你怎么就走了?” “殿下,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李靖很奇怪的反问,又说道:“殿下你已经说明白了,你率领的是护驾兵马,不归陈大帅指挥约束,微臣是来替陈大帅通禀军情的,得到了殿下你的答复,微臣当然要回去给陈大帅回话了。” 杨暕语塞,旁边的裴该忙站出来,拱手问道:“李郡丞,那我们齐王殿下怎么办?明天陈大帅带着军队北上雁门,我们齐王殿下麾下的护驾军队怎么办?” “裴记室,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李靖苦笑了,摊手说道:“下官不过是一个区区郡丞,既没资格替陈大帅做主决定,更不敢差遣调动齐王殿下麾下的护驾兵马,殿下下一步如何行事,下官如何知道?” 裴该也有些张口结舌,杨暕却已经回过神来,忙说道:“那你回去告诉陈应良,就说本殿下也要到雁门战场去参战,救出我的父皇,我的军队要和他一起走。” “殿下,如果陈大帅不同意呢?”李靖突然换了一个口气,沉声说道:“如果陈大帅断然拒绝你的要求,不让你的军队和他麾下的勤王兵马一起走,也不让你的护驾军队进入勤王联军的营地,你怎么办?” “他敢!”杨暕更是火大了,怒道:“本殿下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他要是敢不听本殿下的,他就是犯上,是谋逆!” “殿下,你这样还真威胁不到陈应良。”李靖表情严肃的说道:“殿下你的身份虽然尊贵,但皇帝陛下并没有给你权力约束百官,你如果强迫陈应良听从你的命令,只会让人说你僭越。陈应良如果再和你起什么冲突,危及勤王大事,陛下将来一旦知情,会有什么后果,殿下你考虑过没有?” 说到这,李靖又向杨暕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殿下请不要忘了,你的兄长元德太子虽然不幸早逝,但他却留下了三个深得陛下喜爱的皇孙,他的长子燕王殿下今年已经有十二岁,时刻陪伴在陛下身边,两位小皇孙也分别被委以留守大兴和洛阳两都的重任,殿下你的后面,也还有一位五岁的弟弟赵王殿下,同样深得陛下喜爱,而皇帝陛下今年方才四十五岁,龙体安康,春秋鼎盛,殿下你在这个关键时刻触怒陛下,实在太过不智。” 杨暕也有些张口结舌了,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裴该,裴该也有些目瞪口呆,花了不少时间才回过神来,然后裴该忙低声问道:“李郡丞,你不是陈大帅派来传话的人么?怎么对殿下说这样的话?” “裴记室,很简单。”李靖低声说道:“我是陈大帅的临时部下不假,但我更是皇帝陛下的臣子,将来很可能还会是齐王殿下的臣子,裴记室你说,在齐王殿下与陈大帅之间,下官应该向着谁?” 与裴该悄悄对视了一眼,咱们的齐王殿下露出了笑容,忙换了一副亲切面孔,招呼道:“李郡丞,快请坐,坐,坐下来慢慢说。” 李靖也不客气,行礼道谢后就坐到了杨暕指定的位置上,然后杨暕又对裴该使了一个眼色,让裴该检查了周围无人偷听,杨暕这才低声说道:“李郡丞,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本王殿下洗耳恭听。” “殿下,这时候你绝不能弄险。”李靖低声说道:“元德太子不幸早逝,你在年龄上虽然为长,但陛下却始终没有流露册封太子之意,这个时候你如果出手争权,故意与陈应良为难,将来一旦被皇帝陛下得知,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所以微臣认为,这一次殿下你的争夺目标,绝不能是勤王兵权,而应该是勤王首功。” “可是没有兵权,本王如何能拿到勤王首功?”杨暕很郁闷的说道:“父皇把兵权交给了陈应良,打败突厥救出父皇,勤王首功怎么都是陈应良的,本王最多只是一个陪衬,怎么争功?” “殿下,恕微臣斗胆提醒一句,这勤王首功,并不是率领勤王大军攻破突厥之人所能获取。”李靖低声说道:“而是谁先能够杀入重围,谁先能够冲入雁门城内拜见陛下,谁才能够拿下勤王首功。” “请殿下仔细想一想。”李靖描绘道:“皇帝被突厥包围一月有余,对勤王援军望眼欲穿,殿下你身为陛下之子,第一个率领勤王军队杀入重围,第一个带着勤王军队冲进雁门城中拜见陛下,那么皇帝陛下对你该会有多么的感激,对你该会有什么多的欣赏?龙颜大悦之下,皇帝陛下当场让你得偿夙愿有没有这个可能?和这样的功劳比起来,指挥勤王大军攻破突厥这么微末功劳,能够算得了什么?” 听了李靖的描绘,咱们的齐王殿下顿时就动心了,心说不错,如果我第一个率军杀进雁门城拜见父皇,父皇在大喜之下,当场册封我为太子绝对有这个可能!和太子宝座比起来,指挥军队打败突厥的功劳算个屁?老子还在乎那点官职赏赐么?老子在乎的是太子宝座,将来的皇位! 想到了这点,杨暕大为动心的同时,又开始盘算琢磨起来,沉吟着说道:“药师之言,确实很有道理,但问题是,本王如何才能拿到这个功劳?再说了,本王麾下只有四千多军队,还大半带伤,手中力量太过薄弱,又如何可能率先杀进重围,第一个拜见父皇?” “关于这点,微臣在来的路上,倒是替殿下想出了一个主意。”李靖微笑说道:“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以让殿下有力量杀入重围拜见陛下,又可以确保殿下你建立这个勤王奇功,甚至还可以让陈应良不惜代价的配合殿下你建立这个功勋,用他手中的所有力量帮助殿下你首先杀入雁门城见驾。” “药师有何妙计?还请快快说来。”杨暕大喜过望的问道。 又看看了左右,甚至还抬头仔细看了房梁和弯腰检查了桌下,李靖这才低声说道:“若殿下不弃,微臣愿意在殿下与陈应良之间穿针引线,协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杨暕赶紧问道。 “殿下你帮陈应良出气,陈应良帮殿下你建立勤王奇功。”李靖尽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陈应良和李渊李大使之间的恩怨,殿下你应该听说过吧?” 见杨暕郑重点头,李靖这才又轻声说道:“因为李大使女婿的缘故,陈应良与李大使早就结下了深仇大恨,彼此互相仇视,这次雁门勤王,李大使与陈应良之间的矛盾更是几乎公开化,请殿下你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应良又如何可能容忍李大使建立功勋,再次得到陛下恩赏提拔?既然如此,如果殿下你出手接掌李大使的军队,控制着李大使的麾下军队自行立功,陈应良又怎么可能不欢喜不高兴,不支持你这么做?” “我接掌李大使的军队?”杨暕一听傻了眼,脱口道:“可我……。” 话到嘴边,杨暕又赶紧咽了回去,李靖却仿若不觉,又低声说道:“殿下放心,李大使麾下的军队足足有三万之众,其中不乏精锐之师,骑兵数量更是居于勤王诸军之首,实力绝对可以保证殿下你率先杀入雁门城拜见陛下,而殿下你接掌了李大使的麾下兵马后,陈应良既出了一口恶气,又为了他的将来着想,一定会全力配合殿下你建立这个奇功。” 杨暕神色犹豫为难,心中更是犹豫为难,许久后才低声说道:“可我怎么才能接掌李大使的兵权?还有,这么做的话,本王也等于是和李大使结下深仇大恨了?” “殿下,与你的太子宝座比起来,是太子宝座重要?还是与李大使的仇怨重要?”李靖低声说得十分直接,然后又低声说道:“还有,殿下请放心,微臣有办法不让你出面做恶人,就让李大使乖乖把兵权交给你。” “什么办法?”杨暕飞快抬头。 “勤王大军已有十四万,粮草开销巨大。”李靖微笑说道:“微臣可以劝说陈应良安排李大使返回太原督运粮草,太原军群龙无首,殿下你接管太原兵权不就合情合理了?” 杨暕露出了一些喜色,内心开始动摇,又盘算了片刻,咱们的齐王殿下也毅然把刚与李大使缔结的秘密协议抛到了脑后,重重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么办,你去告诉陈应良,只要他保证让本王第一个杀入雁门城内拜见父王,我就全力配合他的指挥作战,也会帮他出这口恶气!事成之后,我也亏待不了他!” “微臣谨遵殿下钧旨。”李靖拱手答应,但李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低声叮嘱道:“殿下,请切记一点,勤王联军的主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亲临第一线冲锋陷阵,也绝没有任何可能第一个杀进雁门城内拜见陛下!所以这勤王主帅对殿下而言,其实毫无益助,出手取之,还有可能适得其反,不利于殿下的将来大计!” “放心,本王知道。”杨暕点头,低声说道:“你可以顺便告诉陈应良,只要他帮我这个忙,我也绝不会干涉他的军事指挥,接管了太原军队后,本王还一定会听从他的指挥,绝不给他添乱。” ……………… 李靖带着杨暕的答复回到勤王联军时,时间已经是三更初刻,陈应良的寝帐却仍然是灯火通明,李靖知道陈应良肯定还在等待自己的消息,便也没有客气,又立即进了陈应良的寝帐拜见,结果陈应良也果然没睡,仍然还埋头在堆积如山的公文堆中挥毫,直到亲兵上前禀报说李靖求见,陈应良这才抬起头来,然后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的问道:“李郡丞,怎么样了?” 看着陈应良脸上的疲惫与漆黑眼圈,李靖轻叹了一声,无比虚伪的低声说道:“大帅,你虽然年轻,但也要保重身体,怎么还不休息?” “没事,我抗得住。”陈应良一边随口回答,一边挥手把亲兵赶出帐外,低声追问道:“怎么样?齐王殿下怎么答复?” “成了。”李靖点头,轻声说道:“齐王殿下答应,只要你保证让他第一个杀进雁门城拜见陛下,他就保证不干涉你的指挥,不给你添乱,还会出手和李大使争夺太原兵权。他们两个掐起来,大帅你的帅位就可以稳如泰山了。” 如释重负的长松了口气,陈应良赶紧向李靖稽首行礼,一拜到地,低声道谢,李靖慌忙还礼,笑着说道:“大帅不必如此,下官这么做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何当得起你这样的大礼?” “李郡丞,你这是不是举手之劳,我比你更清楚。”陈应良摇头,低声说道:“私下里与皇子交涉谈判,还是在皇帝陛下被突厥围困的主忧国难之际如此行事,这么做有多大的危险,我心里很清楚。你为了替我消弭隐患,分化我最大最危险的两个对手,冒这么大的危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谢了。” 李靖笑笑,先是把陈应良搀起,然后低声说道:“大帅请切记,不要真的把李大使赶回后方,让他和齐王殿下掐起来就行。如此做,一是可以防着齐王殿下坐大,生出更大野心;二是太原军队战斗力颇强,对你很有帮助,真把这支军队交给了齐王殿下,就等于是废了这支军队,把深通兵事的李大使留下,你才可以更好更有效的使用这支军队。” 陈应良点头,诚恳感谢李靖的指点,李靖却不肯罢休,又低声说道:“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必须得尽力遵守承诺,帮着齐王殿下第一个拜见陛下。原因也是有二,第一你是主帅,不可能亲临第一线冲锋陷阵,几乎没可能拿下这个功劳,这份功劳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真的送给齐王殿下,更加有力的防范李大使反扑。第二,你还年轻,还有很长时间的将来,你必须为你的将来做些准备。” 陈应良再次点头,本想开口感谢李靖的体贴指点,却眼前突然一黑,差点就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靖眼明手快,很不长眼色的及时一把搀住了丧尽天良的陈丧良,还似乎很心疼的虚伪说道:“大帅,你太累了,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李靖还赶紧把陈应良往床上架。 “没事。”陈应良强撑着摇头,又低声说道:“还有一个可能,李郡丞,李大使和齐王殿下还有可能会走那一步棋,你觉得这个可能有多大。” “如果他们敢走那一步棋,那就是他们俩的死期一起到了。”李靖低声答道:“请大帅放心,李大使和齐王殿下应该没有那个胆量,卑职会替你把他们死死盯住,就算他们丧心病狂敢这么做,卑职也会提前告知于你。” 陈应良点点头,刚说了一句拜托了,人已经被李靖按在了床上,然后刚被李靖按了躺下,陈丧良就已经鼾声大作的昏昏睡去,李靖有些担心的摸摸陈应良的额头,直到确认陈应良没有发烧,李靖这才小心翼翼的为陈应良盖上被子,动作温柔而又仔细。 寝帐里安静异常,只有陈应良的疲惫鼾声回荡,注视着陈应良疲惫的容颜,又轻抚了陈应良额前的乱发,李靖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温和,轻声喃喃,“孩子,这只是你的第一个大麻烦,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等着你。不过,没关系,我……。” 第227章 牵线搭桥 话长事多时间短,折腾了许多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之后,一天时间才终于过去,结束了崞县大战仅休整一天,丧尽天良的勤王联军主帅陈丧良一声令下,数量已经多达十四万的勤王联军便再次拔营起寨,向着这次勤王大战的主战场雁门战场开拔。 这次勤王之战注定是一场风波不断的大战,军队还没开始出发,陈应良的中军大帐里就又发生了两件不小的事,第一件事是前锋问题,出于各种考虑,陈应良很出人预料的安排了刘长恭率领右武卫队伍担任前锋先行,同时陈应良还决定把右武卫的头号精锐报国军留在自己的中军听用,结果刘长恭和陈应良关系也有些不乐意了,抗议道:“大帅,你让我当先锋没问题,但开路先锋任务本来就重,你还把我麾下精锐的报国军调走,是不是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刘大哥,不是我对你苛刻,是我必须如此做。”陈应良答道:“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你必须担任先锋,而且我也必须把报国军调走,不过你放心,今天突厥会出兵拦截我们的可能很小,而且我们每天只走三十里,各军之间距离很近,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马上出兵接应你。” 还好,刘长恭对陈应良一向都不错,又知道陈应良这个主帅不太好当,看在了彼此间的交情份上,刘长恭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抱拳唱了一个诺,马上就去率军先行了。而刘长恭前脚刚走,名誉上来并不属于勤王军行列的齐王杨暕又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要求率领两千护驾兵马随同陈应良北上,陈应良借口杨暕身份尊贵不便亲临第一线,假意拒绝了两句,遭到了杨暕的断然拒绝后,陈应良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安排杨暕率军与太原隋军同行。 安排杨暕与太原隋军同行,同吃同助,在杨暕看来这当然是陈应良为了让自己熟悉太原隋军情况以便抢班夺权,心中暗喜之下,杨暕当然是一口答应,同样心怀鬼胎的李渊也是心中暗喜,便也没有出言反对。再紧接着,陈应良又安排了太原隋军为第二队,王世充的江都隋军为第三队,自率谯彭隋军为第四队,云定兴的左屯卫为第五队,依次向雁门战场开拔,其他的小股勤王军则被联合编制成第六队,交给虎牙郎将高君雅统率,负责留守崞县和保卫粮道。 此后还发生了一件小事,出于对皇权的尊重,在陈应良这个主帅调兵遣将时,这次勤王大战中最为坚定支持陈应良的阴世师倒是没说什么,然而大军刚一开拔,阴世师就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提出了担心,提醒道:“大帅,你把我们的五大主力都布置到了前方,后方仅由高君雅将军保护,是否太重前权而轻后备了?高君雅将军固然忠勇善战,但他的麾下军队营伍太过繁杂,战斗力难以保证,突厥一旦抄袭我军背后,只怕我军粮道难保。” “阴太守不愧是沙场老将,果然一针见血。”陈应良赞了一句,又坦然承认道:“不错,我这样的安排部署,是露出了后方破绽,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做是故意的。” “故意的?”阴世师转转眼睛,有些醒悟过来,喜道:“大帅想要诱敌分兵,抄袭我军背后,然后把突厥偏师各个击破?” “是有这个想法,我军还有后续援军不断赶到,军中粮草也够全军支撑半个月以上,我是不用太担心粮道被断。”陈应良微笑说道:“但我的目的并不完全如此,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阴世师又好奇问起陈应良还有什么重要目的时,陈应良倒也没有隐晦,很坦白就答道:“示敌以弱,我要让突厥觉得我难以掌控军队,以至于连一支作战主力都无法留下保护后路,只能是屈服于部下压力,被迫把作战主力全部带上前线。” “什么?”阴世师大吃一惊,惊讶观察陈应良的神情时,见陈应良的神情严肃不似说笑,阴世师这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下官明白了,大帅既然有这个打算,那么请大帅放心,下官一定会全力协助于你。如果大帅不弃,下官还可以想办法帮你把这个消息放到突厥那边去,帮你示敌以弱。” “千万别。”陈应良赶紧摇头,低声警告道:“阴太守,为了你好,你最好不要在私下里与突厥有什么接触,不要忘了李大使,你这个部下一再和他作对,他早就把你恨到了骨头里,你这么做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后果只会不堪设想。” 阴世师笑笑,笑着谢了陈应良的好心提醒,表示自己一定会慎重行事,笑容还有些古怪神秘,另一旁的李靖则一直在悄悄注意着阴世师,看到阴世师的古怪笑容,李靖忍不住微微一笑,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又稍稍点了点头。 ………… 隋军大军仅在崞县休整了一天就继续向北开拔,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突厥斥候的眼睛,这个重要情报也很快就通过了快马飞报到了雁门突厥营中,而与此同时,陈应良派来与突厥军队联络的长孙顺德也已经被突厥哨队擒获,并且被立即押进了突厥大营,押送到了突厥可汗始毕的面前。 决定这场雁门大战前途发展的时刻来临,在有着充足时间的情况下,始毕可汗和他麾下一大帮亲戚察杀并没有急着把突厥大军带出雁门关外,到地形对他们无比有利的雁门关外去预防万一,而是火速集体召见了隋军使者长孙顺德,征询长孙顺德的来意,也乘机了解隋军队伍的内部情况,还有神秘的隋军主帅陈应良的各种情况。 了解了长孙顺德的来意,又看过了陈应良用汉文和突厥文书写的书信后,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人一度有些哑然失笑,搞不懂陈应良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愿意以释放五千多突厥战俘为代价,换取隋军把五千斛军粮送进雁门城,也都不禁为陈应良的异想天开而钦佩——这么荒唐的交换条件,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阿史那一家人中只有比较熟悉中原情况的阿史那·思摩没有露出讥笑,还反过来替陈应良辩解道:“这一点都不奇怪,也不可笑,中原人一向都是把他们皇帝当做神一样尊敬,越是忠臣越是如此,为了让杨广少受一顿饥饿,中原的忠臣是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陈应良既然愿意做这样的交换,为什么要砍掉我们每个战俘的两根手指头?” “因为我们大帅觉得这些战俘冒犯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听得懂一些突厥话的长孙顺德直接用突厥话回答,解释道:“所以我们大帅才决定给他们一些惩戒,那怕是释放他们也要砍掉他们的两根手指头,让他们永远记住冒犯大隋皇帝陛下的代价。” “冒犯杨广的代价?”始毕可汗笑了,然后拍案大吼道:“那杨广冒犯我的代价呢?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把我的爱臣史蜀胡悉骗到马邑杀害,又故意封我的弟弟阿史那叱吉为小可汗,企图分化离间我们的兄弟之情,把本可汗冒犯到了极点,这笔帐又如何算?” “那是裴矩干的好事,关我屁事,冲我大吼大叫干什么?”(诱杀突厥智囊史蜀胡悉和离间阿史那兄弟都是裴矩的主意。) 长孙顺德心里嘀咕喊冤,好在突厥在对待使者方面名声还算不错,从不杀使最多只是扣留,所以那怕是看到始毕可汗发怒,长孙顺德也没有怎么害怕,只是拱手说道:“可汗恕罪,小使只是传达陈应良陈大帅的原话,这些话不是小使的意思,请可汗明查。” 出于种种考虑,始毕可汗果然没把长孙顺德怎么样,稍做思索后,始毕可汗点头说道:“好吧,看在你们中原人没有滥杀本汗子民的份上,本汗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来人,给我摆上酒宴,款待中原来使。” “李大使果然神机妙算,果然来了。”长孙顺德道谢微笑,心知始毕可汗大帐摆宴款待自己,明摆着是想从自己嘴里套取隋军内部情况了。 关键时刻,好歹也和陈应良沾点亲戚关系的长孙顺德也多少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想对族侄女婿做得太绝,但考虑到李大使的皇亲国戚身份和门阀背景,还有陈应良那点浅得可怜的根基,与族侄女婿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长孙顺德还是做出了明智选择,对突厥众人的劝酒是酒到杯干,对突厥君臣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很快就把勤王隋军的各种底细完全透露给了突厥君臣,什么兵力数量、军队构成、兵粮情况、后勤补给情况,还有各路勤王军队的主帅名字,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比用重刑拷问还交代得干净明白。 长孙顺德如此坦白倒有些吓着了突厥军臣,让多少读过一些兵书的始毕可汗、阿史那·埃利弗和阿史那·思摩等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个兵书常见词——反间!不仅有些不太敢相信长孙顺德的介绍,相反还有一些害怕长孙顺德是故意示弱,用计诱骗自军。所以再盘算了片刻后,始毕可汗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向长孙顺德问道:“长孙先生,听说你们的主帅陈应良,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这件事是真是假?” “可汗英明。”长孙顺德带着酒意点头说道:“不错,我们的陈大帅确实只有十九岁,半点不假。” “真的只有十九岁?那你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要任命他为主帅?”阿史那·思摩好奇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子运气好,侥幸第一个把勤王奏章送进了雁门城。” 长孙顺德如实回答,把陈应良使者第一个将奏章送进雁门城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又按照李渊父子的分析直接指出,隋炀帝很可能是因为不知道都有什么名将宿将前来勤王,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这才在矮子群里选高个,任命了陈应良为勤王主帅。结果始毕可汗却是越听越傻眼,越来越怀疑过于坦白的长孙顺德是陈应良派来的反间,好在将来的处罗可汗阿史那·埃利弗马上就凑了上来,在始毕可汗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哥,有这回事,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在河边抓到的那个中原奸细么?他就交代过,说有三个中原奸细跳河进了雁门城?” “还真有这事?”始毕可汗一听大奇,见弟弟点头,始毕可汗又稍一思索,忙说道:“那个中原奸细杀了没有?没杀?没杀最好,马上派人把他押来,一会我要亲自审问。” 阿史那·埃利弗领命下去安排,那边长孙顺德见始毕兄弟鬼鬼祟祟不肯继续往下问,便又主动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位陈大帅,还真是一个小小的传说,两年前,他还是大兴城里的一个穷小子,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穷得到菜场里拣菜叶子熬粥喝,落魄到了他指腹为婚的妻子家里几次上门退婚,把他逼得悬梁自尽,差点少年夭折。” 陈应良的这个小故事确实很诱人,那怕是突厥君臣听了也不例外,就连始毕可汗都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道:“长孙先生,既然这个陈应良两年前还这么落魄,怎么才短短两年过去,这个小子就爬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说来话长,也是运气来了什么都挡不住,我们陈大帅上吊被人救下后,突然奋发图强……。” 长孙顺德长叹了一声,带着酒劲把陈应良的过去仔细介绍了一遍,说了陈应良到东都投军掘到了第一桶金的经过,也说了陈应良这两年不断升官发财的大概原因,介绍中既有无比的羡慕也有刻意的贬低,末了长孙顺德赶紧把话转入正题,笑道:“说起来也是凑巧,逼着我们陈大帅退婚的那家人,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我们大隋的唐公爵李渊的亲家,这会唐公爵和他的女婿也恰好就在勤王军中,两家人名誉上是上下级,实际上是仇敌,成天在军队里斗来斗去,闹得不可开交。” “唐公爵李渊?”始毕可汗眼睛一亮,惊喜说道:“莫非就是现在的河东山西慰抚使,李渊李大使?” “对,就是他。”长孙顺德赶紧点头,又好奇反问道:“可汗,你也知道唐公爵李大使?” 始毕笑而不答,旁边的阿史那·思摩则冷笑说道:“别以为只有你们中原人会收集情报,唐公爵驻扎太原,掌握的军队直接与我们突厥军队对峙,我们可汗怎么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和情况?” “你们知道最好。”长孙顺德心中暗喜,借着酒劲干脆直接说道:“因为女婿结下的仇恨,唐公爵和我们陈大帅也成了仇人,我们陈大帅在军队说东,唐公爵就一定说西,陈大帅说向前,唐公爵就一定要说往后,弄得我们陈大帅头疼万分,简直恨不得杀掉唐公爵。” 长孙顺德的这些酒话太直接了些,让始毕可汗忍不住又生疑心,盘算了片刻后,始毕可汗干脆突然一拍桌子,大吼道:“来人,把这个中原奸细拿下!” 古怪的应诺声中,帐中的突厥卫士立即冲上,把长孙顺德抄住双臂直接提了起来,长孙顺德大惊,赶紧喊冤,询问为何要突然拿下自己,始毕可汗则大怒说道:“为什么要突然拿下你?你这个中原奸细装什么装?本汗又不是没有见过中原使者,几时见过象你这样的使者,对你们的军中情况有问必答,还直接告诉本汗你们的军中矛盾?说!你是不是陈应良那个中原小蛮子故意派来骗我的?想骗我对你们粗心大意,然后你们就可以乘机用一些阴谋诡计来坑害我们突厥大军对不对?” “可汗饶命,你误会了。”长孙顺德更是喊冤了,满头大汗的赶紧解释道:“我没有骗你啊,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啊,还有,其实我不是……。” 满头大汗的解释到这里,长孙顺德终于回过神来,赶紧闭上嘴巴,那边阿史那·思摩则不依不饶,追问道:“其实你不是什么?为什么不说下去?” 长孙顺德语塞犹豫了,偏在这个时候,帐门处却传来了一个长孙顺德颇熟悉的声音,惊喜叫道:“长孙先生,怎么是你?长孙先生,快救救我啊,我是侯君集啊,我是李大使的侍卫侯君集啊!” 飞快扭头看去,长孙顺德顿时傻眼了——颇得李渊喜爱的卫士侯君集,正衣衫褴褛的被突厥士兵押进了大帐,还正在对着自己大喊大叫的打招呼。结果这么一来,始毕可汗等突厥君臣也有傻眼了,然后奉命押解侯君集前来受审的阿史那·埃利弗,赶紧通过汉奸通译向侯君集问道:“你认识长孙先生?” “将军,我当然认识他。”侯君集拼命点头,飞快解释道:“他和我一样,都是唐公爵李渊李大使麾下的亲信,他是唐公爵的幕僚,我是唐公爵的卫士,我们都恨陈应良那个小贼入骨啊!那天晚上跳进河里摸进雁门城的,真的是陈应良小贼的走狗啊,只是我不知道陈应良的走狗怎么会说你们的突厥话啊!” 长孙顺德更加傻眼的同时,通译也飞快把侯君集的话翻译给了突厥君臣听,结果听了这些话后,始毕可汗等突厥君臣也很快面露狂喜了,然后迅速盘算了片刻后,始毕可汗还让卫士放了长孙顺德,然后亲自走到了长孙顺德,张臂突然抱住了长孙顺德,哈哈大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其实你是唐公爵派来的人对不对?唐公爵和陈应良小子有仇,想乘机报仇雪恨对不对?” “可汗,我……。”长孙顺德脸色苍白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不必说了,我什么都明白。”始毕可汗大笑说道:“放心,只要唐公爵帮着我打败中原军队,活捉杨广这个暴君,我就一定帮他报仇雪恨,帮他杀掉陈应良小子!” “放了他!”始毕可汗又指着侯君集吩咐,大笑说道:“他也是唐公爵的人,唐公爵是我们的朋友,不能为难我们朋友的人。” “朋友?”长孙顺德更加傻眼了,心中暗道:“这个要命时候,我替李大使和突厥军队牵线搭桥结成了朋友,李大使知道了,是要扒我的皮?还是要抽我的筋?” 第228章 祸从天上来 陈丧良故意让不太靠谱的刘长恭率军担任先锋,还故意调走刘长恭麾下最靠谱的报国军,其目的当然是用刘大将军的不靠谱来引诱敌人,示敌以弱免得突厥军队跑了。 这么做的效果也果然没让陈应良失望,在东都保卫战中表现得很不靠谱的刘大将军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即便是担任最危险的开路先锋,刘大将军仗着背后有大量的友军支援,有陈应良这个好兄弟撑腰,仍然没有花大力气去整顿军纪,麾下队伍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懒散散,旗帜东倒西歪,队形乱七八糟,松散自在得如同郊游,把一支鱼腩之师的应有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很是蒙骗了不少经验丰富的突厥斥候,先入为主的生出了不少轻敌之心,顺带着对隋军全军的评价也降低了许多。 当然,如果这些突厥斥候能够看到刘大将军麾下队伍的逃命速度,那种屁股上带着滚滚黄砂连快马轻骑都很难追上的神之速度,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敌了。 最令突厥阿史那一家欢喜的还是隋军队伍的兵力部署安排,十四万隋军主力,其中有十三万都被陈应良带着北上赶来雁门战场,只留下万余军队保护后方粮道,这么做虽然是保证了隋军的正面战斗力,却给了突厥轻骑包抄偷袭隋军粮道的大好机会——虽说崞县到雁门之间的道路狭窄,不是十分有利于突厥骑兵迂回包抄,但是自打有隋以来,突厥军队与隋军大战十数次,还真没有碰上过这样的好事。 鉴于陈应良在兵力部署方面这个重大失误,也鉴于隋军先锋表现出来的松散无能,再加上一些特殊情况,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很快就得出了一个陈应良希望他们得出的答案——南来这十三万隋军并不可怕,崞县惨败完全是因为暴雨导致,与陈应良的用兵才能并没有太大关系。同时阿史那一家也做出了一个陈应良希望他们做出的战术决定,那就是围城打援,以逸待劳,不去干扰迟滞隋军主力的进兵北上,静待勤王隋军主力抵达雁门战场,然后再伺机一举歼灭隋军勤王队伍的主力。 也是托了阿史那一家这个决定的福,靠着一支不靠谱军队的上前开路,隋军主力在第一天的北上期间没有遭遇到任何的袭击骚扰,很是顺利的走完了三十里路,然后立木为寨,步步为营向雁门战场缓缓开拔,进军安全得到了保证,以江都勤王军为代表的疲惫之师也得到了恢复体力的机会,同时陈应良也得到了派遣斥候侦察敌人军情的机会和时间,并且也乘机掌握了一些雁门战场的具体情况。 从隋军斥候初步侦察到的敌情来看,突厥军队还是十分重视对南来隋军的防范,主要力量布置在了地势最为开阔的雁门城西南面,始毕可汗的金帐也布置在了雁门城西南十里处的羊头城(今阳明堡)东北处,当道拦住了隋军队伍的勤王道路;在雁门东面、北面和滹沱河以南布置的兵力不多,对雁门守军只起到防范突围的作用;同时突厥军队又故意放开了雁门城西北通往西陉关(雁门关隋称)的道路,采取围三阙一的正规攻城战术,故意露出一条包含杀机的道路引诱雁门守军突围,也借此涣散和削弱雁门守军的抵抗意志。 初步掌握了这些突厥军情后,又亲手在地图沙盘上用旗帜标明了敌营位置,陈应良把目光聚焦到了同样插着突厥蓝旗的西陉关城上,向负责侦察敌情的马三宝问道:“西陉关的关城里,有多少突厥军队?关城遭到了多少破坏?是否还有坚守价值?” “禀大帅,我们的斥候是走山道登高侦察,无法确认西陉关里有多少突厥守军,也无法判断西陉关城的具体损毁情况。”马三宝如实答道:“不过听我们的斥候说,西陉关关城的情况远远看上去还不错,突厥军队进出都是走关门,并没有直接越过关墙进出,末将推测,西陉关的关墙应该还没有被损毁。” “加强对西陉关关城的侦察哨探。”陈应良吩咐道:“尽可能给我弄清楚关中突厥兵力数量,城防情况,越详细越好。” 马三宝唱诺,又说道:“大帅,还有一件事要顺便禀报,之前你派给我的那个马邑通译胡敬德是个好手,前天崞县大战,他在阵上斩首七具,昨天我派了他给我们的斥候带路北上侦察,他又在斥候战中杀敌三人,我们的斥候能成功完成任务,初步刺探到突厥军情,他可以算是首功。” “赏他五两黄金,钱十贯。”陈应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顺口就说道:“顺便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的功勋了,叫他好好干,我等他更多立功的消息。” 马三宝再度唱诺,这才告退离去,结果马三宝前脚刚走,旁边的李靖就开口笑道:“大帅,胃口不小啊,还没和突厥主力碰上就盯上了西陉关,难道大帅你连一个突厥都不想放走,连始毕贼酋都想把他关门打狗堵死在西陉关内?” “既然有这个机会,那怕希望再小当然都得争取一下。”陈应良笑笑,坦然承认自己的野心绝不比李靖小到那里,然后陈应良又问道:“李郡丞,西陉关地势如此险峻,皇帝陛下撤回雁门城时,怎么没能守住?西陉关又是怎么丢的?” “突厥来得太快。”李靖答道:“保护陛下的护驾军队还没来得及全部撤回关内,突厥就已经在混战中杀进关城,事发太过突然,西陉关又多年无战事,没有安装什么千斤铁闸之类的应急关门,就没能挡住突厥主力继续攻入关内,最后为陛下殿后的一千多御林军全军覆没,西陉关也落到了突厥手里。” 陈应良点头不语,只是琢磨盘算,李靖见状有些担心,忙说道:“大帅,你该不会是想奇袭西陉关吧?西陉关是突厥军队退回马邑的咽喉要道,那怕突厥再轻敌也不会等闲视之,肯定部署了重兵预防万一,出兵奇袭,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我们的奇兵全军覆没,重挫我们的军心士气,不利于战。” 见陈应良不吭声还是盘算,李靖更是担心,忙又建议道:“大帅,下官认为与其冒险,不如继续把力量用于正面,反正西陉关那边道路狭窄,又有关门和关城的限制,二十多万突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退出关外,只要我们能够正面击破突厥军队,一天时间,足够我们重创突厥主力的元气了。” “李郡丞,你的建议很对,正常情况我必须采纳你的提议。”陈应良点头,又突然说道:“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战争也要逐渐改变了,以前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已经未必没有希望了。” “时代不同了?什么意思?”不知道陈应良还藏着底牌的李靖有些惊讶。 陈应良笑而不答,还反问道:“李郡丞,西陉关的关门有多宽多高?关门是实木还是铁皮包木?厚度有多少?这些情况你知道不?” “这……。”未来大唐军神李靖难得有些傻眼,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古怪问题,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这个下官还真不知道,不过还好,下官的麾下士兵中有不少西陉关的旧卒,大帅如果需要这些情报,下官可以替你收集。” “那就拜托了,西陉关的关门大小、厚度与材质情况我都要,越详细越好,突厥重攻不重守,我估计关门应该没怎么改变。”陈应良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但记住一点,这件事不能让李大使那边知道。” “不能让李大使那边知道?”李靖心中一凛,小心问道:“大帅,你担心李大使通敌?” “冒险通敌这样的事,估计他李大使倒是没这个胆量。”陈应良答道:“不过我和他的过节实在太深了,我不得不防着他故意让我吃败仗,所以我打算对西陉关出奇兵的事,你绝不能走漏风声,不能让有心人知道我打西陉关的主意。” 李靖点头应诺,心里则暗道:“要求我封锁这个消息,难道你铁了心要打西陉关的主意?太弄险了你知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知道关门的情况?还有,战争也要逐渐改变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 故意示敌以弱诱使突厥做出了以逸待劳的决策,通过李靖暂时安抚住了隋炀帝次子杨暕这个刺头,着急与杨暕达成联盟的李渊也没来捣乱,从崞县北上的第一个晚上,在距离雁门城只有九十里的情况下,陈应良反倒睡了一个好觉,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第二天精神的饱满起床后,陈应良立即下令全军继续北行,队列不变,仍然是日行三十里缓缓北上,小心翼翼的逼近雁门战场。 出发时,出使突厥大营的长孙顺德也带着始毕可汗的答复回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说是始毕可汗同意了陈应良的交换要求,答应允许隋军队伍把五千斛军粮送进雁门城,换取陈应良释放五千余名突厥战俘,只是始毕可汗不同意陈应良羞辱他的军队要砍去俘虏的两根指头,所以要求陈应良必须答应让这些战俘完好无损的返回突厥军中,始毕可汗才答应让路送粮。 “想要让他的士兵完好无损回去?做梦!”恨这些草原蛮夷恨得蛋疼的陈应良冷哼,喝道:“魏徵,替我给突厥始毕贼酋回信,就说犯我大隋天威,虽远必诛,突厥俘虏的两根手指头我砍定了,他要是再拒绝,我就马上砍下每个突厥战俘的一只手臂!” 魏徵倒是点头答应了,长孙顺德却有些脸色苍白了,赶紧颤抖着说道:“大帅,这道信我可不敢送。” “没事,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看在了可爱的未来老婆面子上,陈应良倒是没有过于为难长孙顺德,只是命令立即释放一名突厥俘虏,砍掉他的左手尾指与无名指,然后让他带着回信去突厥大营送信,长孙顺德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提出告退时,陈应良却又随口问道:“长孙先生,突厥的始毕贼酋你见到没有?和他谈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回书带回来?” “禀大帅,卑职没能见到始毕贼酋。”长孙顺德战战兢兢的答道:“卑职虽然进到了突厥中军营地,只有一个突厥察杀出面接待了卑职,问明了卑职的出使原因,把大帅你的书信转呈到了始毕贼酋面前,然后就给了卑职这个口头答复,也没有什么回信。” 听到这样的话,陈应良有些狐疑的看了长孙顺德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旁边的阴世师则挺身而出,微笑说道:“长孙先生出使辛苦,为了给陛下送粮的大事累得满身是汗,一定很不好受吧?快来人,马上支一个小帐,侍侯长孙先生更衣。” 阴世师身后马上站出几个亲兵,毕恭毕敬的邀请长孙顺德下去更衣,长孙顺德知道阴世师是想乘机搜身,可是又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跟随阴世师的无良亲兵到路边的小帐中去更换衣服,还从头到脚从里都外都换了一个崭新,同时阴世师又向长孙顺德的两个随从一努嘴,马上又有其他阴世师的亲兵上前,低声向那两个随从打听情况,很快就回报道:“禀大帅,禀太守,我们安排的两个随从没能进到突厥中军,不知道长孙顺德有没有见到始毕贼酋,也不知道他在突厥中军营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应良和阴世师点头后,侍侯长孙顺德更衣的亲兵也来回报,说是没有发现长孙顺德身上有什么暗藏书信,陈应良也这才很是忘恩负义的向阴世师笑道:“阴太守,太过了吧?这么不相信我们的使者,会伤李大使的心啊。” “没事,反正我已经把李大使往死里得罪过不少次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次了。”阴世师轻松的笑笑,然后又说道:“大帅,不能马上放长孙顺德回李大使身边去,把他交给我一天,一来继续检查预防万一,二来我也好乘机观察李大使的反应,他如果真的心里有鬼,怎么都会露出些破绽。” “都已经把他的衣服扒光了,还要怎么检查?”陈应良有些惊讶的问道。 “发簪,谷道。”阴世师顺口答道:“把书信藏进蜡丸,再把蜡丸塞进谷道,预防搜身的小把戏,对付这种小把戏,就是监视他的第一泡屎。” “谷道?”陈应良有些傻眼,差点怀疑阴世师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者,连菊花里藏毒这种手段都知道。不过考虑到阴世师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陈应良也就默许了此事,阴世师则一边安排人手折腾长孙顺德,一边让人故意放出消息,让李渊知道长孙顺德已经回来并且被自己留下的情况。 其实根本用不着阴世师故意放出消息,同样很重视情报工作的李渊李大使就已经知道了长孙顺德已经回来的消息,得知了长孙顺德回来时所遭到的待遇后,李大使除了心中暗怒之外,再有就是冷哼出声,暗道:“查去吧,查去吧,看你们能查出什么!你们查得越仔细越好,正好可以让长孙顺德看清楚你陈应良小贼的虚伪面目!还有你阴世师,派人暗中监视齐王殿下的事你都已经露出马脚了,还敢对我的幕僚这样无礼,等见到了陛下,看我怎么参你!吃错药的武威小门第,也敢和我关陇大门阀斗,洗干净脖子准备等死!” 行军到了正午的时候,担任前锋的刘长恭队伍终于遭遇了几股数量达到百余人的突厥游击哨骑,还试图以拿手的骑射骚扰隋军先锋,也把刘大将军本人给吓了一跳,好在刘长恭这次带来勤王隋军已经不象当初东都大战那样全是二线兵,现在的队伍中不乏当时正在高句丽参战的右武卫精锐,不用刘长恭下令,这些精锐将士就已经用强弓硬弩把试图骚扰的突厥哨骑射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的逃远,然后只敢远远的监视隋军前进,不敢再过于靠近隋军队伍。 前锋消息飞报到了位居第四队的陈应良面前,阴世师和魏徵等人倒是建议陈应良出动骑兵教训这些猖狂至极的突厥哨骑,秦琼和程咬金也自告奋勇去领兵迎战,陈应良则冷哼道:“试探我们的佯兵而已,用不着理他们,继续前进,靠近了就用强弓硬弩招待,离远了就随便他们折腾,反正我们每天只走三十里,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消磨。” “大帅,这样是否太过示弱?”阴世师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就是要故意示弱,引突厥大军主动来战。”陈应良很坦白的答道。 人无完人,素来考虑周到的陈应良这次终于失算了一次,没有考虑到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突厥哨骑如此猖獗的背后,除了试探自军实力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结果也正因为这点失算,被突厥哨骑掩护着南下的侯君集在身穿隋军军衣的情况下,得以躲藏进了路边的山林之中,等到刘长恭的队伍走过之后,突然出现在了位居第二队的太原隋军旁边,太原隋军士兵发现不对上前查问时,侯君集又马上出示了突厥军队主动归还给自己的李渊卫士腰牌,结果很自然的,侯君集也就顺理成章的重新回到李渊李大使的面前了。 侯君集的突然出现当然让咱们的李渊李大使大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李渊这才惊讶问道:“侯君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雁门城给我送奏章了吗?雁门那边被突厥包围得水泄不通,你是怎么回来的?” “禀大使,卑职无能,潜往雁门的途中被陈应良小贼的走狗钱向民阴了,不幸当了突厥俘虏。” 嘴皮子利落的侯君集倒也坦白,很快就把自己这几天的情况向李渊做了禀报,说明了自己送信的经过是不小心被会说突厥语的钱向民坑害,向导被杀不熟悉道路,不幸被突厥士兵抓获,然后自己忠贞不屈没有向突厥吐露半点口供,结果昨天在突厥的中军大帐里却不幸被长孙顺德给认了出来,被揭破了身份,突厥的始毕可汗这才决定释放自己回来,让自己帮着长孙顺德承担咱们李渊李大使与突厥始毕可汗秘密联络的任务。 隋炀帝被包围在雁门城中,包围隋炀帝的突厥可汗始毕却主动派人来和自己联络,派的还是自己的心腹卫士,听到了这样的答案,目前还没胆子造反谋逆的李大使当然是有一种想要发疯的感觉,恐惧得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大变的压低声音问道:“谁和始毕可汗联络了?谁叫你替始毕可汗和我秘密联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使恕罪,小人是无意中牵涉进这件事了,始毕可汗有令,小人不能不听。” 侯君集误会了李渊的意思,还道李渊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样的重要机密,便赶紧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恭敬说道:“大使,你和陈应良小贼的仇怨过节,始毕可汗都已经知道了,始毕可汗请你放心,只要你帮他解决了陈应良小贼麾下的兵马,他就一定帮你报仇出气,将来中原的事,他也可以和你好好商量。” 说着,侯君集还从怀里贴身处拿出了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双手呈到李渊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大使,这是始毕可汗给你的亲笔书信,同时用突厥文和中原文字写成,请你过目。” 看到那道封面上同时用突厥文和汉文写着自己名字官职的书信,可怜的李大使彻底的呆若木鸡了,好不容易回过了一点神来后,李大使一把抢过那道足以让自己抄家灭门的书信,双手一扯就要撕,旁边的绝对心腹刘弘基则赶紧拦住,低声说道:“大使,不能毁,不要忘了长孙顺德还正在陈小贼和阴世师手里,他那里如果露出什么口风,你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听到刘弘基这个警告,李渊赶紧住手,然后下意识的把信塞进了怀里,捂在胸前如同捂着一条噬人毒蛇,颤抖说道:“那怎么办?到底出什么事了?始毕可汗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小人也不知道。”刘弘基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低声说道:“总之这道书信还不能毁,更不能看,好在信上有火漆密封,可以证明你没看过,不过始毕可汗那边如果真有这个意思,有第一道书信就会有第二道,稍微走漏一点风声就有可能给陈应良小贼害你的机会。还……,还有,大使,长孙顺德在始毕可汗面前,到底为你对他说了什么?” “长孙顺德?难道长孙顺德真的已经背叛了我,和陈应良小贼联手给我下了这个套?” 得到了刘弘基的提醒,咱们的李大使猛的想到了这个可能,也更加不敢私下销毁这道要命书信和杀掉侯君集灭口,免得一会更说不清楚。无奈之下,李渊只得是赶紧吩咐道:“快,派人去看看长孙顺德的情况,再有,随便找个借口,把世民给我叫来。” “大使,还有李靖。”刘弘基低声提醒道:“他一直陪伴在陈应良小贼身边,把他叫来问问,看看他知道什么不。” 李渊下意识的点头,也开始飞快盘算起如何合情合理的把李靖叫到自己面前的主意借口。 第229章 宁可不要 十三万以步兵为主体的队伍应对数量超过二十二万的突厥骑兵,兵力和兵种悬殊如此之巨大,陈丧良再是如何的丧尽天良,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仍然还是非常人所能想象,那怕是隋军的阵战实力强于敌人,处于对隋军有利的狭窄战场,那怕是手里还有几张压箱底的底牌还没有打出,陈应良仍然还是如担泰山,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和怠慢。 这种如担泰山的巨大压力突然又出现在了李渊身上,这种压力的来源也就是侯君集莫名其妙带回来的那道始毕可汗亲笔书信,咱们的李渊李大使再是怎么的智谋过人,也想不通始毕可汗为什么会在这个要命时刻盯上自己,再是怎么的老于城府,捧着这道书信也是如捧红炭,不敢扔不敢留,不敢看不敢毁,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好,突厥哨骑掩护侯君集归队的行动非常成功,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侯君集是从突厥军队那边回到李渊身边,李渊一时半会还用不着担心被死对头陈应良发现,然而行军期间目前位卑职微的李二不敢擅离队伍,没能及时听召来见,倒是李靖被李渊使者请到了隋军第二队,与李渊见了面。 与李渊见了面后,李靖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就问道:“大使,有什么事?我不能在这里久呆,以免陈应良生出疑心,有话请直说。” “长孙顺德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渊也没客气,同样直接问道:“他出使归来后,陈应良为什么不让他归队?为什么要让他留在中军队伍?长孙顺德见到陈应良后,又说了一些什么?” “是阴世师的意思。”李靖很坦白的答道:“是阴世师建议陈应良这么做,说是想观察长孙顺德一段时间,也顺便从长孙顺德口里了解一些关于突厥大营的军情。” 说罢,李靖又把长孙顺德与陈应良的交谈过程做了大概介绍,说明长孙顺德只带回来了一个始毕可汗的口信,也说明了陈应良用行动给始毕可汗的答复,李渊仔细倾听,并不插话,直到李靖大概说完,李渊又稍做盘算,这才又问道:“前天在崞县城外,陈应良让长孙无忌出面召见长孙顺德,期间到底说了什么,你可知道?” “下官当然不知道。”李靖苦笑答道:“陈应良和长孙顺德先生是在私下里见面,期间仅有他的心腹亲兵和妻兄长孙无忌陪同,下官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交谈内容?” 李渊的脸色神情更加复杂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继续向李靖打听消息,结果这么一来,心思慎密的李靖也发现有些不对了,便试探着问道:“大使,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关心长孙先生与陈应良的交谈内容?” 李渊当然不敢对李靖如实回答,盘算了片刻后,李渊只得低声吩咐道:“李郡丞,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紧长孙顺德,也给我仔细留心陈应良对长孙顺德的态度,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报我。好了,你去吧。” 李靖唱诺,赶紧告辞离开了李渊身边,以免被陈应良发现端倪,同时李靖心里也是万分狐疑,暗道:“长孙顺德不是你李大使的多年好友吗?他被朝廷通缉多年一直安然无恙,九成九就是因为你的暗中庇护,你怎么会突然对他生出疑心?从陈应良默许阴世师搜查长孙顺德全身这点来看,长孙顺德也不可能是陈应良的人啊?你为什么要我注意他呢?难道说,这个长孙顺德身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下午申时左右,兵分五队北上的隋军队伍走完既定的三十里路程,距离雁门城只剩下六十里路程,距离突厥营地边缘也只剩下了三十余里,并按照陈应良要求立木建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逼近突厥营地。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又召集了杨暕、李渊、王世充、刘长恭和云定兴等隋军首脑,宣布次日的进兵计划。 “诸位将军,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营地距离突厥营地已经只有三十余里了。”陈应良直接对众将说道:“突厥始终按兵不动,只派少量哨骑骚扰监视我军,没有出动大量兵力与我军交战,原因可能有二,第一是惧怕与我军阵战,第二是想要诱敌深入,诱使我军更加北上孤悬,露出后方破绽,给他们创造抄袭我军背后粮道的机会。” 见众将纷纷点头,心怀鬼胎的李渊也无意识的连连点头,陈应良这才又说道:“突厥不喜欢阵战,他们不喜欢的我们就喜欢,为了诱使突厥出营阵战,我军必须调整一下进兵方式,明天开始,我们五路大军分为两队进兵,前队由太原勤王军与江都勤王军担任,太原军位置居左,江都军居右;后队三路兵马,我的中军居中,云老将军的左屯卫居左,刘长恭的右武卫居右,五路两队齐头并进,日行十里,缓缓逼近突厥营地,逼迫突厥军队出营阵战。” 众将唱诺,对军事不是很了解的杨暕则疑惑问道:“大帅,每天逼近突厥营地十里,这就可以逼迫突厥出营阵战了?” “殿下,这是陈大帅的反客为主之计。”坐在杨暕旁边的李渊顺口说道:“我军距离突厥营地只有三十里,每天拔营北上十里,三日内就可以逼近突厥营地边缘,届时突厥骑兵就没有了活动空间,我们的步兵却可以利用阵伍队形的优势,把兵力握成一个拳头直接敲击突厥营地正面,这样的战斗方式对突厥十分不利,突厥军队为了不给我们机会,就只能提前出兵交战,保护他们的骑兵活动空间。” 杨暕似懂非懂的点头,陈应良则淡淡看了李渊一眼,心说不愧是开创唐朝的唐高祖李渊,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中所想,果然厉害,不过很可惜,我和你注定只是临时的战友,不可能一直携手合作下去。暗赞过后,陈应良又说道:“诸位将军,如果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明天起按照既定计划进兵,突厥一旦出营来战,立即列阵迎敌!” 因为陈应良这个布置没有什么疏漏的缘故,隋军众将倒也没有反对,全都抱拳唱诺,惟有喜欢占便宜的王世充提出,说自己的队伍远来疲惫,是否让自军再休息几天再顶到前面?陈应良则答道:“王郡丞,江都军以步兵为主,最擅长的就是列阵而战,把你顶在前面,也是让你有以长击短的机会,如果把你放在后面,你的步兵队伍无法做到快速机动,又如何有效的立功杀敌?王郡丞千里勤王,该不会连一个杀敌之功都不想要吧?” 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女婿如此擅长压榨自军油水,王世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骂着女婿不得好死拱手唱诺,无可奈何的扛起了前锋炮灰的任务。好在陈应良也还算有点良心,是把江都勤王军安排在了前队右翼,让李渊保护住了王世充的左翼,王世充的右翼又是天险滹沱河,只有最坚固的正面受敌,对老丈人多少有些照顾,王世充这也才能勉强接受。 散帐之后,李渊刚回到自军营地,马上就有心腹卫士来报,说是李二已经奉命来到营中拜见父亲,还有长孙顺德也已经回来,李渊闻讯喜怒交加,赶紧飞奔回自己的机密后帐与儿子心腹见面。结果进到了机密后帐时,李二和长孙顺德果然都在帐内密谈,还有刘弘基、刘文静和侯君集几个绝对心腹也在,见李渊进来,众人慌忙上前行礼,不曾想李渊却突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了长孙顺德的胸口上,当场把长孙顺德踹了一个五脚朝天。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知道情况的李二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打听原因时,李渊则指着长孙顺德怒气冲冲的低声咆哮,“你问他自己!他去一趟突厥大营,怎么给我弄回来了一道突厥始毕可汗的亲笔书信?还是直接写给我的亲笔书信!” “始毕可汗给父亲你的亲笔书信?” 李二也当场傻了眼睛,下意识的赶紧去看长孙顺德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长孙顺德早已是磕头如同捣蒜,带着哭腔解释道:“大使,卑职不是有意的,卑职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误会,是误会,是侯君集那小子造成的误会啊。” 哭丧着脸解释,长孙顺德又赶紧把突厥大营里发生的事仔细介绍了一遍,说明了自己从没背叛过李渊父子,也不是故意要为李渊与始毕可汗牵线搭桥,是突然出现的侯君集叫破了自己的身份,这才让始毕可汗产生了误会,然后始毕可汗认定李渊为报私仇准备叛国投敌,这才写了一道书信表示愿意与李渊携手合作,共图中原——安排侯君集出面送信,其实还是长孙顺德想出来的主意,不然的话,始毕可汗可是要长孙顺德直接把回信带给李渊李大使的。 听了长孙顺德的解释,难以置信有这样的巧事之余,李渊自然是赶紧找来侯君集对质,直到侯君集交代的分毫无差,李渊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也顿时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道:“谢天谢地,幸亏只是巧合,如果这是陈应良小贼的故意安排,那老夫的危险可就大了。” 庆幸过后,李渊又赶紧拿出侯君集带来那道书信,放在蜡烛上就要烧毁,旁边的李二却眼明手快,赶紧一把拦住了李渊,低声说道:“父亲,且不忙销毁这道书信,这道书信或许还有大用,直接烧毁太过可惜。” “还有什么大用?”李渊怒道:“你想留下来惹祸?你知不知道,这道书信一旦流传出去,说不定就能给我们李家招来灭门之祸!” “父亲,你急糊涂了?这道书信如何没有大用?”李二赶紧低声说道:“只要父亲你愿意,这道书信可以起到两个巨大用途,还全都是对我们李家有着巨大影响的用途。” “那两个用途?”李渊终于来了一些兴趣,李二不答,只是看了看旁边的长孙顺德和侯君集等人,李渊会意,向一干心腹挥了挥手,几个心腹赶紧暂时离开后帐,守住帐门让李渊和李二父子单独密谈。 没有了外人,李二这才低声说道:“父亲,看来你真是被急糊涂了,这道书信对我们李家而言确实危险,但如果运用好的话,却可以决定这次勤王大战的谁胜谁败,也可以决定我们陇西李氏将来的前途命运。”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父亲,李二又低声说道:“如果父亲你愿意,你可以利用这道书信取得勤王大胜,办法也很简单,马上把长孙顺德和侯君集押到陈应良小贼的中军大帐去,当众呈上这道没有开封的始毕可汗亲笔书信,说明原因和来历,届时父亲你不仅有功无过,还可以和陈应良小贼联手,利用始毕可汗对你的信任,布置陷阱用计大破突厥,与陈应良小贼共享勤王大功!” 听到儿子这话,之前确实急糊涂了的李渊全身一震,这才发现一个天赐良机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以这道始毕可汗的亲笔书信为基础,那么自己只要再进一步获得始毕可汗的信任,和陈应良携手合作,大破突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届时就算不能独占勤王大功,起码也可以洗去之前的种种阴霾,在勤王大战结束后分到不会太小的一杯羹。 “如果父亲不愿与陈应良小贼合作,想让陈应良小贼兵败身亡,这道书信更是父亲你的最好机会。”李二把声音压得更低,低低说道:“只要父亲你将错就错,真的与始毕可汗携手合作,那么想要陈应良小贼的命就是易如反掌,陈应良小贼一死,勤王联军土崩瓦解,皇帝永远没有机会走出雁门城,大隋天下也会因此大乱,届时以我们李家的家世背景,再加上突厥大军在背后撑腰,何愁大事不成?大业不就?” 历史上李二劝他老子谋反的时候,李渊是什么反应大家都知道,这次也一样,陡然听到宝贝儿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渊惊得腾的站起,双眼圆睁的怒视宝贝儿子,脑后长着粗大反骨的李二却是毫无惧色,还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陇西李氏的生死存亡,富贵荣辱,已经在你一念之间,孩儿言尽于此,请父亲自决。” 手指翻弄着始毕可汗的亲笔书信,李渊心中犹豫万分,无法决断是否采纳野心儿子的建议,更无法决定到底是帮陈应良拿下这场勤王大战的胜利,还是帮始毕可汗干掉自己这个死敌,迟疑了许久后,李渊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突然打开始毕可汗的书信封口,取出其中信笺凑到灯下飞快观看。 知父莫若子,性格有些优柔寡断的李渊一旦下定决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见李渊拆开看信,知道老爸这个脾气的李二顿时露出了微笑,知道父亲终于还是动了心,打起了大隋江山的主意,心中也忍不住暗道:“父亲,快下定决心吧,机会可遇不可求,我们有很大成功希望,成功后,无垢也能回到我的身边了。” 李渊接下来的动作让李二有些费解,飞快看完了始毕可汗的书信后,李渊并没有介绍其中内容,还又把信笺重新塞回了信封中,把信重新分上,然后开口招呼长孙顺德和侯君集等心腹进帐,一直守在帐门外的长孙顺德等人奉命进帐,接着李渊向长孙顺德和侯君集问道:“始毕可汗有没有告诉你们,他将如何继续与我联络?” “禀大使,始毕可汗没说如何与你联络,只是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派人去找他,他随时恭候你的使者大驾光临。”长孙顺德战战兢兢的答道。 李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忘记这件事,永远忘记,我要是在外面听到半点风声,你们俩谁都活不了。” 长孙顺德和侯君集赶紧抱拳答应,李渊则把那道重新封好的书信放在了蜡烛上,引火点燃,旁边的李二大惊,忙道:“父亲,你……。” “闭嘴!你也给我忘了这件事!”李渊粗暴的打断儿子,心中又暗骂道:“蠢货,想起事也不看看时间和地点,老夫手里只有三万军队,起事未必全部跟我走的军队,身边有十一万忠于皇帝的军队,身后还有源源不绝向北开拔的勤王军队,就算有突厥帮忙,没有粮草、武器、盔甲和立足地,就算一时得逞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暗骂完了,李渊的目光又转到了正在燃烧的手中书信上,注视着那欢快跳跃的火苗,李渊的心里一阵大快,又暗道:“始毕可汗,你的胃口太大了,对我也不是那么信任,所以抱歉,我不能和你合作。还有陈应良小贼,更抱歉,老夫现在虽然没有胆量和能力起事,但是想指望我帮你用计攻破突厥,你是做梦,老夫宁可不要这个破敌机会,也不会让你爬得更高更快!” 书信渐渐化为灰烬,勤王隋军以反间计速破突厥的希望也随之消失,亲手把没有烧尽的书信残骸扔进了火盆后,李渊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鼓阵而进,突厥一旦出击,全力迎战,务必要击退突厥,不得退后半步!让友军队伍看看我们太原军的勤王决心,也让突厥看看我们太原勤王军的军威!” 几个心腹答应,李二却有些担心,问道:“父亲,如果始毕可汗主动派人来与你联络怎么办?” “马上拿下,当众交给陈应良小贼。”李渊答道:“始毕贼酋用离间计害我,陈应良小贼无凭无据,要是敢用这件事大做文章,马上就是军心大乱、不战自败的下场,用不着怕他!” “但陈应良与我们李家仇深似海,他如果坚持要乘机害你怎么办?”李二不放心的追问道。 “那么,就是他逼我了。”李渊的眼中尽是幽幽绿光。 第230章 不合情理 从崞县北上后的第二天夜里,在距离突厥营地只有三十余里的情况下,突厥军队的活动也陡然猖獗了许多,当夜曾经两次向隋军发起骚扰性攻击,好在隋军是立木为寨营地防御力比较强,两次都用乱箭射跑偷袭骚扰的突厥小股骑兵,这才没给突厥军队以可乘之机,确保了主力大军安全过夜。 营地有栅栏和鹿角拒马保护,守起来倒是比较容易,外出巡哨和侦察敌情的隋军斥候却吃不小的亏,在数量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突厥哨骑面前,以火为单位出击的隋军斥候每每被突厥哨骑聚众围攻,寡不敌众下死伤不小,仅仅一个晚上就损失了二十余名斥候,同时对突厥军队的侦察力度也为之大减。 斥候战不利的消息送到隋军中军大帐中,包括李渊李大使都建议陈应良加强一下斥候战的力度,保护斥候安全,更严防突厥轻骑迂回穿插到隋军背后,陈应良却笑道:“急什么?我们离开崞县才六十里,就算突厥想要大规模迂回穿插,也不会这么急吧?” 笑着藐视了对手一通,陈应良下令大军继续向北开拔,按照头一天的安排布置把五路大军分为两队,前队为太原隋军与江都隋军,数量约五万余人,后队则是陈应良的谯彭嫡系和云定兴的左屯卫、刘长恭的右武卫共约七万军队,前后共进,缓缓逼近突厥大营,并且还只走了十里路程就马上安营扎寨,步步为营的向雁门城和突厥营地逼近。 隋军主力的动向传到突厥营中,以始毕可汗为首的阿史那一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大骂道:“狡猾的中原蛮子,不敢和我们打运动战,就用这种不要脸的办法推进,想要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让我们的骑射无法发挥是不是?想得倒是美!” 再怎么大骂也没办法,隋军又北上了十里立营,突厥营地距离隋军营地也就只剩下了二十来里了,如果再不赶紧做些防范隋军故技重施,再让隋军北上十里立营,突厥骑兵与隋军营地之间也就只剩下了十来里的活动空间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与十几万隋军步兵列阵而战,突厥骑兵数量再多也是一场噩梦。被迫无奈之下,阿史那一家只得匆匆做出决定,派遣五万军队出营,由始毕之弟阿史那·埃利弗率领,南下来与隋军交战,阻止隋军立营,也保护突厥骑兵必须的作战空间。 顺便说一句,鉴于一些特殊情况,在出兵南下前,经始毕可汗亲自点头,阿史那一家又匆匆做出了一个小决定,一个关于李渊的决定。 突厥军队出击的消息很快通过斥候快马送到陈应良面前,微笑自己逼迫突厥阵战的奸计得手之余,陈应良也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命令李渊与王世充各率一万战兵出营迎战,自领中军保护正在修筑中的营地,并督促后军抓紧时间继续立营。同时鉴于对麾下军队不够熟悉的缘故,陈应良主动表态,允许李渊和王世充以拿手的阵势迎战,没有直接指定李渊和王世充的军队阵形。 不一刻,王李二军迅速出营,在大营的正门之前一左一右立定阵势,因为陈应良有言在先,擅长保存实力的王世充很不客气,马上就布置了防御力最强却几乎没多少攻击力的方圆阵,左依李渊背靠大营,右边又有滹沱河天险保护,只剩正面迎敌;队伍中有着两千骑兵又弓兵众多的李渊则表现得相当厚道,在营门之左布置了一个箕形阵,除了发挥自军普遍大量装备弓弩的远射优势外,还保留了进攻余力,至少在排兵布阵这方面看起来比王世充要仁义许多。 因为是与突厥主力的第一次交战,陈应良当然少不得亲临阵前监督观战,未来的大唐军神李靖和阴世师、袁天罡等参谋智囊也大都到场,看到李渊的箕形阵和王世充不要脸的方圆阵,阴世师和袁天罡等人都有些哑然失笑,都道:“看来今天这一战是李大使的独角戏了,王郡丞够聪明啊,方圆阵,这次大帅就算想要调动王郡丞的军队增援李大使,王郡丞也可以借口他的军队机动力不足了。” “老不要脸,真会钻空子和榨油水。”陈应良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然后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少不得又赶紧布置了一支预备队在大营左门内侯命,随时准备出营增援防御力稍显不足的李渊队伍——这是与突厥主力的第一战,陈丧良再恨李渊也不敢在这方面开玩笑和挟私报复。 与此同时,李渊的队伍里当然已经是骂声四起,太原军众将无不大骂王世充厚颜无耻,排兵布阵只顾自己不理友军死活,李渊也有些恼怒王世充的无耻自保,却没有言语,还反过来安抚麾下众将,要求太原军诸将不得太过苛责友军,要相信友军的互相支援诚意。 江都军这边,王世充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阵形太过难看,更知道友军队伍里肯定已经在大骂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了,但是咱们王郡丞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度硬度足够,对此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和尴尬,还得意洋洋的对一干王姓部下宣称道:“放心迎战,突厥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来给我们找麻烦,就算突厥来了也没关系,咱们左有友军右有河,后面还有主力大军可以北上支援,突厥敢来,包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郡丞得意与太原隋军大骂的同时,很快的,马蹄如雷声中,五万突厥席卷而来,旌旗如海,刀枪如林,黑压压的骑兵漫山遍野,几乎把两道太行余脉之间的开阔地带淹没,声势十分惊人。见此情景,怒满胸膛的太原隋军众将也赶紧停止了大骂,严整队伍准备迎战——毕竟,正常情况下,突厥军队肯定是先向太原隋军动手。 统兵南下的阿史那·埃利弗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突厥大将,抵达战场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一边排列阵势一边派出大量哨骑,游走侦察隋军营地,寻找隋军营地的可突破薄弱处,然而隋军营地虽然还没有建成,保护营地的栅栏却已经全部立起,栅栏后也有大量的弓弩手列队守侯,突厥哨骑找不到可以突破的位置,只得把情况飞报回阿史那·埃利弗面前,阿史那·埃利弗皱了皱眉头,也立即做出了正面进攻的决定,还马上就指出了进攻位置。 突厥军队选择的进攻点让隋军上下都跌碎了眼镜,放着阵形防御力不足的李渊队伍不打,突厥军队竟然选择了大摆乌龟阵的王世充队伍为下刀目标,号角声中,五千多突厥吹着骨笛,喊着艾拉,潮流洪水一般的直接冲向王世充的乌龟阵,还争先恐后的在冲锋中拉弓放箭,展示自军的拿手骑射绝技,将五颜六色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倾泄到江都隋军乌龟阵的头上。 见此情景,躲在乌龟阵最内部的王世充一家当然全都傻了眼睛,太原军队伍里低声欢呼的幸灾乐祸声音不断,陈应良和阴世师等人却是面面相觑,全都有些张口结舌,阴世师还说道:“突厥吃错药了?怎么先打王世充的乌龟阵?这不合情理啊?” “难道突厥有什么诡计?”陈应良也有些被吓到,赶紧开始琢磨,“围点打援?诱敌诈败?声东击西?我对面这个突厥大将到底是谁,怎么用兵如此不合情理?” 突厥的下刀目标确实很不合情理,但这么不合情理的事却还是发生了,在江都隋军外层有着坚固长盾保护的情况下,突厥士兵还是争先恐后的把羽箭不断抛射到江都隋军的头上,也在活动空间十分有限的情况下,围绕着江都隋军的乌龟阵不断游走放箭,火力侦察寻找隋军乌龟阵的薄弱处,江都隋军则躲藏在长盾后以弓弩还击,压制突厥士兵的骑射,与突厥军队弓来箭往的互相****,中箭倒地者接连不断。 也是因为突厥军队下手目标太过不合情理的缘故,原本以战阵见长的江都隋军在心理准备不足下有些措手不及,面对滹沱河的右翼露出了一些破绽,被突厥弓箭射伤射倒的士兵较多,队形出现了一些凌乱,结果突厥骑兵也毫不客气,马上就一轰而上,全力冲击江都隋军乌龟阵这个薄弱点,艾拉艾拉的怪叫声惊天动地,连躲在营地里观战的陈应良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看到这一情况,陈应良难免更傻眼了,惊讶说道:“突厥到底发什么疯?王世充的右翼是有些乱,可是他的正右面是滹沱河,没有空间集结大批军队发起冲锋,并不是很理想的突破口啊?” 陈应良惊奇的同时,突厥骑兵也已经和江都隋军正面干上了,借着不多的冲锋空间,突厥骑兵尽可能的提起速度,在与江都隋军相撞前突然提马跳起,居高临下的以马蹄来踩踏隋军士兵,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靠着战马冲锋力和腾空跳起的撞击力,撞倒撞翻了不少隋军盾手士兵,象撬棍一样一下子在隋军乌龟阵的边缘撬开了一条缝,后面的突厥士兵蜂拥冲上,与隋军士兵展开近身血战。 还好,狭窄的空间限制了突厥军队的冲锋威力,在无法把速度提升到最快的情况下,突厥骑兵只是成功冲进了隋军人群展开混战,并没有一鼓作气的杀进隋军乌龟阵内部,给了江都隋军喘息调整的机会,不消王世充下令,右翼的江都隋军就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与突厥士兵亡命搏杀,王世充也毫不犹豫派出一千预备队补强右翼,不惜代价的重新稳住乌龟阵。同时王世充也难免是万分憋屈,暗骂这次的突厥主将不是东西,放着防御力不强的太原隋军不打,偏偏要来和自己硬耗。 这时,突厥那边又有了新动作,又有五千突厥骑兵出阵,以其中的一千披甲骑兵为先锋,直接猛攻江都隋军的乌龟阵正面,好在王世充早就把重装步兵安排在了最容易受敌的正面,倒也用不着怎么担心正面告急。不过这么一来,江都隋军的北东两个位置也已经和突厥骑兵交上了手,只有面向李渊队伍的西面和后方暂时安然无恙。 战事激烈,突厥骑兵猛攻,江都隋军奋力支撑,你攻我守厮杀得不可开交,突厥骑兵来去迅捷,弓箭如雨,时而游走放箭,时而冲锋撞击,象一把巨锤一样,不断敲击江都隋军的乌龟阵,喊杀声如同打铁声,震耳欲聋;隋末唐初时以悍勇著称的江都淮南军则不负盛名,在身高个头和体位高低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仍然凭借着密集的队形优势,与青面獠牙的突厥骑兵展开近身搏杀,几次打退突厥骑兵的集体冲锋,那种以血肉之躯硬扛突厥骏马弯刀而不落下风的悍勇意志,让之前鄙夷他们的太原友军都忍不住生出钦佩——也让李渊生出了一些警惕,暗道:“娘的,以前还真是小看这个王世充了,想不到这个马屁精的嫡系这么能打。” 靠着淮南将士的浴血奋战,战局被拉入僵持,上万突厥猛攻江都隋军的阵地局部,也因此始终无法取得突破,见此情景,陈应良和李靖等隋军决策层倒是连连点头,对自军队伍的阵战能力更加充满信心了,突厥那边的阿史那·埃利弗却又沉不住气了,仗着局部的兵力优势,阿史那·埃利弗再次一声令下,又有七千突厥骑兵出阵,其中五千去攻打江都隋军的左翼,两千做为预备队,布置在了江都隋军与太原隋军的交接处,防范太原隋军东进增援王世充。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陈应良最应该做的选择有两个,一是出动一支大营预备队给王世充帮忙,二是命令李渊出兵一支,直接东进增援王世充。然而陈应良稍一盘算后,却做出了第三个选择,把一个传令兵叫到了面前,向他吩咐道:“去告诉王世充,就说我的原话,叫他给我继续顶住,他如果能吸引突厥再往他身上增兵五千,这场大战我给他记首功!再顺便告诉他,我们又有后续援军来了,他每牺牲一名麾下将士,我给他补充两名!” 传令兵领命,带着陈应良的节令飞奔去传令了,旁边的李靖则笑道:“大帅,厉害啊,真会捉摸部下的心理,听到你这道命令,王郡丞想不硬拼也不行了。” “他本来就该硬拼,我这个女婿难道是白当的?”陈应良很是理直气壮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才抽空往李渊的队伍一指,问道:“李郡丞,你发现不对没有?李大使的箕形阵虽然攻击力比较强,却防御力较弱,是突厥军队最理想的野战对象,突厥那边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怎么反倒做出了错误选择?” 李靖如果没有发现这点不对,那他就不配是历史上的大唐军神了,听陈应良直接问起这个问题,李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大帅,最好不要对李大使过于恶意的猜测,恕下官提醒一句,李大使的两位公子都在营内,李大使如果有什么异心,就不想要他的儿子了?” 陈应良点了点头,也觉得李渊不太可能和突厥勾结,因为突厥这次的出兵来袭并不是决战的架势,就算李渊临阵反水倒戈,也起不了一击致命的决定性作用,但突厥军队故意放着李渊不打,却揪着最难啃的王世充不放,这点就让陈应良有些费解了。 “难道说……,是故意离间?!” 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就是丧尽天良的陈丧良,苦苦盘算间,陈应良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是否可能是突厥军队的故意离间?自己与李渊一家的矛盾很多人都知道,自己还故意设计让长孙顺德放出这个风声用于诱敌,既然如此,突厥那边故意放着李渊不打专打王世充,会不会是突厥故意给李渊制造嫌疑,让自己与李渊的矛盾更加扩大化,进而促使自军队伍自行分解崩溃?! 想到这个问题,陈应良赶紧向已经逐渐开始信任的李靖低声说了情况,李靖一听也是大点其头,而与此同时,李渊那边也主动派来了一名传令兵,向陈应良禀报道:“禀大帅,我们李大使见江都友军独力迎战,担心敌众我寡,未必难以久持,所以特派小人前来请令,分兵西进增援王郡丞,请大帅准允。” 与李靖互相对视了一眼,陈应良微微点头,知道李渊肯定也在担心这是离间计,为了表明心迹主动请战了,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吩咐道:“回去告诉李大使,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着急,王郡丞还支撑得住,让李大使继续按兵不动,等待号令。” 太原军传令兵领命,又飞奔回了太原军阵中向李渊禀报陈应良的答复,李渊听了后也不恼怒,只是哼道:“小畜生,算你聪明,真要是敢对老夫生出疑心,到时候倒霉的人只会是你。” 这时候,江都隋军与突厥军队的列阵厮杀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数量占据优势的突厥骑兵如同狂潮洪水,一波接一波的反复冲击江都隋军的阵地,兵力处于劣势的江都隋军则努力保持密集队形,以血肉之躯苦苦抗衡突厥骑兵的冲击,方圆阵的占地面积也在突厥的冲击下不断缩小,获得了更多战场空间的突厥骑兵则不断向两翼延伸,逐渐的把江都隋军团团包围。 看到这样的情况,留守在大营里的王世恽等江都将领当然是心急如焚,几次请求陈应良出动援军替王世充分担压力,陈应良却根本不理这些老婆家的亲戚;而其他的隋军将领则是连连点头,也总算是亲眼看到了保持密集队形的隋军步兵在突厥军队面前的阵战优势,信心大增,云定兴云老将军还不断的向自己的几个亲信苗海潮、朱粲等人说,“看到没有?突厥骑射也没多少可怕,只要咱们的队形密集,扛住突厥冲击绝对不是问题。”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也有不明白陈应良这么做良苦用心的,至少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就疑惑的向李二问道:“二郎,我们的生力军还有的是,突厥都已经把王世充团团包围了,陈应良小子怎么还不出动援军帮忙?” “陈应良是在检验我们的阵战实力,看我们的步兵阵形是否真能扛住突厥骑兵的冲锋。”李二答道:“我们的军队以步兵为主,这一点非常重要,陈应良当然要做到心里有数才敢放心用兵。至于援军,到了该出动的时候他自会出动,学着点吧,父亲那么很他,都还对他捕捉战机的能力赞不绝口,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目标。”、 柴绍点头,继续去眺望战场了,李二却悄悄暗叹了一声,眺望着陈应良的帅旗,心中无比羡慕,暗道:“总有一天,我也要象他一样,以大地为棋盘,以千军万马在棋子,在天下人的面前,博弈出我的棋局!” 靠着江都隋军的浴血奋战,勤王隋军这边倒是渐渐有了信心底气,也隐约明白如何对付突厥这群草原上的强盗了,突厥那边却是越打越火大越憋屈了,尤其是指挥这场战斗的阿史那·埃利弗,那更是暴跳如雷火冒三丈,说什么都没有想到隋军这个乌龟阵竟然会这么难攻,投入了包括两千披甲骑兵在内的一万五千军队,竟然还攻不破砸不烂这个乌龟阵,相反还被杀得尸体满地,伤亡不小。大怒之下,阿史那·埃利弗迅速盘算,然后大吼道:“鸣金,把军队退回来重整队伍。” 铛铛铛铛,也不知道从那里抢来偷来的铜锣敲响,猛攻隋军乌龟阵不破的突厥骑兵迅速脱离战场,退到远处去重整队列,同样遭到了不小死伤的江都隋军如蒙大赦,赶紧欢呼着重新整队,王世充也赶紧派出人手向陈应良求援,说是突厥军队只是暂退,也许还要进攻,说不定还要猛攻自军,请求陈应良速派援军给自己充实兵力,补充战力,以免力战不支,危急友军。 面对着事实上老丈人王世充的求援,陈丧良也拿出了自己的丧尽天良风格,很直接告诉江都军传令兵,说道:“大隋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可汗亲率十万主力骑兵入侵中原,我大隋大隋名将达奚长儒率军迎战,麾下仅有三千步兵,在三天时间里与突厥主力激战十四次,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一兵一卒的援军,却最终击败了十万突厥,杀敌过万。回去告诉王郡丞,我相信达奚长儒将军能做到的,同为大隋名将的他也一定能做到!” 江都隋军的传令兵哭丧着脸飞奔回来传令了,听到不肖女婿的这个回答,王世充也彻底的欲哭无泪了,大骂道:“等老子回去,一定要把那个黄脸婆的肚子剖开,看看她是怎么生出那个女儿的,怎么给我找了一个女婿?把我当达奚长儒用,我要有达奚长儒那本事,勤王主帅的位置还轮得上他坐?” 第231章 亏大了 重整队形后的突厥军队目标果然还是王世充,把披甲骑兵推到了最前面,排列起整齐队形,然后密集冲锋,轻骑兵紧随其后和包抄两翼,宛如奔流洪潮,数以万计的马蹄同时敲打地面,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人马未到,密如冰雹雨点的羽箭已然铺天盖地的抢先落到江都隋军头上。 阿史那·埃利弗这也是没办法,始毕可汗交给他的任务是阻止隋军立营,保护突厥主力的活动空间,现在隋军出营交战,突厥军队不打败营外隋军又如何能阻止隋军立营,又如何能压住隋军向被压迫的势头,保护住已经所剩不多的骑兵活动空间?所以那怕是发现南来这些隋军在阵战方面的实力超过估计与想象,也知道王世充的乌龟阵不好啃,阿史那·埃利弗也只能拼尽全力拿下这个乌龟阵,不然的话不仅伤士气,回去也无法向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交代。 王世充也是没办法,黑心女婿死活不发援军,坚决要他继续顶住,王世充不服从那就是抗命,故意败退保存实力更没这个胆量——黑心女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就算宰了他也是大公无私的忠心报国,所以王世充也没了办法,也只能是一边诅咒着黑心女婿的祖宗十八代,一边祈祷着已经亡故的大隋名将达奚长儒附体显灵,一边指挥着军队全力迎敌,口中吼叫不绝,“扎稳阵脚,扎稳!放箭!放箭!弓箭绝对不能停!” 前沿的江都隋军重步兵齐唰唰的举起了枪矛,犹如乌龟阵的边缘生出了一排尖刺,铁质盔甲已经有些破碎变形的重步兵努力站稳身体,互相紧挨着身体,他们前面长盾手用身体紧紧顶住长盾,后面的轻步兵也用身体努力顶住他们的后背,努力帮助他们迎接即将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再后方的弓手则拼命拉弓放箭,全力压制突厥骑兵的冲锋势头,齐心协力迎接来自草原强盗的疯狂冲击,以血肉之躯抵御游牧强盗的利箭弯刀。 突厥披甲骑兵带着滚滚黄砂冲进,义无返顾的直接撞击到了隋军的乌龟阵上,战马腾空,马蹄踏落,隋军长盾仰举,枪矛捅刺,马蹄砸落声,长盾破碎声,金铁碰撞声,两军士兵受伤和垂死的惨叫声,以及战马的惨嘶声,全部汇为一股,杂乱凄厉得有如九幽地狱的冤魂惨叫,鲜血陡然在两军相接处飞扬,隋军的圆形乌龟阵也一下子被敲出了一个凹陷,受敌处被迫后退了将近两丈。 那一瞬间,位居阵中的王世充和在远处观战的陈应良等人,心脏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突厥骑兵一旦把这个凹陷冲破,直接杀进了隋军乌龟阵的内部,王世充苦心布置这个乌龟阵也等于是直接告破了。 还好,骁勇善战的江都隋军在这一刻华夏英灵附体,尽管被迫后退,尽管无数将士被突厥重骑撞得直接口吐鲜血甚至直接飞起,还有许多的隋军将士直接被突厥战马踏破肚肠,踩成肉酱,但被压着退了一丈多远后,隋军将士还是以血肉之躯顶住了突厥重骑的继续前进,没给突厥骑兵冲入阵内的机会,重新把突厥骑兵拉进了近身肉搏的战斗。 见此情景,那怕是之前无比鄙夷江都隋军的太原隋军队伍中,也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士气为之大振,因为隋军将士很清楚,自己们绝对不怕与突厥骑兵面对面的近身肉搏,刀枪见血的以命拼命,怕只怕突厥军队的骑射箭雨和连人带马的冲锋撞击,而只要顶住了突厥披甲兵的冲锋撞击,突厥军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攻破隋军乌龟阵的希望了。同时李渊也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对江都隋军的阵战能力更加忌惮。 战事的发展也正如预料,没能成功突入隋军乌龟阵内部,被隋军步兵拉入正面肉搏后,突厥骑兵也就彻底没了破阵希望,只能是老老实实的与隋军步兵提刀挺枪的对砍对捅,以命肉搏,士气大振的隋军将士则上捅敌人下砍马腿,打得有声有色,不仅重新稳住了队形,还给突厥重骑兵制造了不小死伤,也大大的给王世充长了一把脸。 战事进行至此,突厥军队一举砸碎王世充乌龟阵的美梦实际上已经彻底落空,阿史那·埃利弗脸色发青,只得重新考虑对策,隋军旗阵这边陈应良却是连连点头,稍一盘算后,陈应良把目光转向了云定兴的位置,吩咐道:“朱粲听令。” 自打与陈应良重逢以来,朱粲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陈应良叫出自己的名字,惊奇之下朱粲都有些走神,直到苗海潮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朱粲才回过神来,赶紧出列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在!” “令你率左屯卫军队五千,出营侯命,列偃月阵,注意让出后军的出营空间。”陈应良毫无表情的吩咐道:“敌人杀来,正面迎敌,若敌人不来,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违令者斩?”朱粲又楞了一楞,然后还是抱拳唱诺,然后飞快下去统兵出营,在大营门前飞快布置陈应良要求的偃月阵,同时也是对主将武力值要求极高的偃月阵。 陈应良有些高估了云老将军麾下军队的行动能力,见朱粲率军出营,不等左屯卫列阵完毕,已经吃够了阵战苦头的阿史那·埃利弗已然下令进攻,之前布置在江都隋军西北部的两千突厥抢先出击,笔直冲向朱粲队伍,朱粲慌忙挥师迎敌,尚未完全张开的两个月牙也赶紧左右合围,在阵脚尚未扎稳的情况下与突厥军队展开混战,虽不是十分吃亏,却也没了机会象王世充那样有力抗击的突厥冲锋。 朱粲出击不利,云老将军的面子上当然有些挂不住,不断埋怨朱粲动作不够快立阵太慢,也话里话外的为自己的走狗解释,说是突厥军队来得太快,朱粲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扎稳阵脚。陈应良则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等待突厥军队的下一步动作。 突厥军队那边果然有了动作,发现隋军阵战能力太强,不肯再和隋军阵战的阿史那·埃利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不会有半点的客气,又是一声令下后,马上又有五千突厥骑兵出阵,毫不犹豫的杀向立阵未成的朱粲队伍,朱粲这边手忙脚乱,只得赶紧聚拢队伍,在混战中布置方圆阵,仓促招架突厥冲击,打得十分辛苦,还隐隐露了败象。 陈应良必须又做调整了,不过陈应良也没有给朱粲派去援军,而是安排了一个传令兵出营,去给至今没有受敌的李渊下令,喝道:“去给李大使传令,命令他全军鼓阵而进,直捣突厥旗阵!” 收到了陈应良的命令后,李渊今天第三次皱了眉头,但是又不敢当众违抗军令,只得是硬着头皮下令擂鼓进攻,率军北上进攻突厥旗阵。结果这么一来,阿史那·埃利弗也多少有些为难了,不打等同束手待毙,打的话又容易伤到潜在盟友,但是不打又肯定不行,被迫无奈之下,阿史那·埃利弗只得又派出一万军队,正面迎住太原隋军,与同样装备了大量弓箭的太原隋军展开弓箭互射战。结果这么一来,阿史那·埃利弗身边的预备队,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一万八千左右。 与此同时,陈应良再次做出了调整,命令左屯卫将军刘经业率军五千从左营出营,迂回北上同样去取突厥本阵,并密令刘经业一旦遭到突厥拦截,马上组方圆阵自保,不要求刘经业杀敌多少,只要求刘经业缠住同等数量以上的敌人即可。 刘经业领命出营,率军向北走了没多远,还没来及越过大营正面,就已经被同等数量的突厥轻骑缠住,刘经业依密令聚拢自保,把五千突厥牵制在隋军营地西北面,同时陈应良也马上安排苗海潮率军五千从正面出营,去增援已经招架不住的朱粲,诱使突厥继续往正面增兵。 几着棋子落下,陈应良的险恶用心和卑鄙嘴脸已经昭然若揭,那就是利用隋军在这一带的局部兵力优势,尽可能拉长战线,尽可能诱使突厥分兵,诱使突厥把兵力过度分散使用,形成一个个局部平衡,然后再突然投入精锐打破这些平衡,在局部以多打少,以强胜弱,最终获得整个战场的胜利。猜出了陈应良这个打算,暗暗点头过后,李靖又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动作要快,这里距离突厥大营只有二十里,要防着突厥又有援军赶到。” 陈应良点头,并不言语,而与此同时,阿史那·埃利弗也犯了一个指挥错误,那就是太过求胜而忽视了分兵问题,为了赶快已经逐渐形成的局部平衡奠定胜局,阿史那·埃利弗再次派出了五千突厥南下,全力攻打已经露出败象的朱粲队伍,在身边仅仅只留下了八千预备队,中军旗阵的兵力为之薄弱到了相当危险的状态。 奸计得逞,陈应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大吼道:“郭峰、程咬金、秦琼听令!” “末将在!”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郭峰、程咬金和秦琼三将立即出列,整齐抱拳唱诺。 “各率本部,从右营出门。”陈应良微笑说道:“目标是那里?回答我。” “突厥旗阵!” 陈丧良麾下三条最忠实的走狗想不都想,异口同声的整齐回答,坚决的态度与自信的神情,让在场的其他隋军将领都忍不住万分羡慕,也无不在心里大骂,“他娘的!老子麾下,怎么就没有这么不怕死敢打硬仗的走狗?” 陈应良笑着点头,又向旁边的亲兵队长三狗子吩咐道:“三狗子,带三十名甲等兵去预防万一,每人四个,不到最后时刻,不许使用,能不用就尽量不用,明白没有?” 三狗子毫不犹豫的抱拳唱诺,陈应良再次点头,一挥手时,三员得力猛将和三狗子已然飞奔下去领兵出战,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阴世师、云定兴和李靖等人这才好奇问起什么是甲等兵,陈应良笑而不答,众人全都不解,惟有刘长恭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不过别指望我会说,那是陈兄弟压箱子底的杀手锏,我得给他保密。” 报****和两千谯彭骑兵精锐飞快准备完毕后,隋军营地内突然战鼓大作,如雷鼓声中,隋军营地的右门突然大开,数量不到三千的隋军骑兵突然冲出营外,稍整队形以报国军为先锋,毫不犹豫的直接北上冲锋,谯彭将士吼声如雷,三狗子率领的火器兵暗藏提前六百年出现的火药武器,手拿火种,同样是兴奋吼叫,冲在最前面的报****将士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仅仅只是人人面带狞笑,噬血的狞笑,高举着精忠报国的大旗一声不吭的杀向突厥旗阵。 隋军精锐骑兵的突然出击,结结实实杀了突厥军队一个措手不及,正在分别与王世充、李渊、朱粲和刘经业等隋军诸部交战的突厥军队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分兵拦截还是该保护自己的背后,正在突厥旗阵中指挥的阿史那·埃利弗也赶紧站了起来,观察这支突然杀出的隋军骑兵目标所在,结果阿史那·埃利弗很快就张口结舌的看到,这支隋军骑兵并没有就近支援距离最近的王世充,也没有去增援正在突厥围殴的朱粲,而是从王世充和朱粲之间的狭窄空隙直接穿过,转道向北。 “来给唐公爵帮忙?” 阿史那·埃利弗一度还闪过这样的念头,认为这支隋军骑兵是来增援战场位置最北的李渊队伍,直到亲眼看到人人身披白袍越过太原隋军的交战区域,直接向着自己杀来时,阿史那·埃利弗这才如梦初醒,惊叫道:“我的旗阵?这些中原蛮子,竟然是来冲我的旗阵?!” 明白了隋军骑兵的目的后,阿史那·埃利弗先是大惊,然后勃然大怒,吼道:“全体上马,随我冲锋,干掉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中原蛮子,让这些中原蛮子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铁骑!” 恶心难听的怪叫声中,最后的八千突厥骑兵纷纷上马,迅速排列成队,然后阿史那·埃利弗命令亲兵高举自己的白毛帅旗,亲自率军发起反冲锋,气势汹汹的迎面杀向正面冲来的隋军骑兵,还争先恐后的在冲锋中拉弓放箭,施展骑射绝技,将五颜六色的刚劲羽箭抛射到打头阵的报国军头上。 阿史那·埃利弗真应该向崞县突厥打听一下报国军的情况,可惜他即便打听了也没用,靠着这两年来的杰出表现,装备精良得已经连大隋御林军都眼红的报国军队伍,就连最普通的士兵都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连人带马全部身披铁甲,还是皇家作坊精心打造的最上好铁甲,突厥的羽箭再是刚劲,射到这些铁甲上也就是迸出几串火星,除非恰好射到没有盔甲保护的位置,否则基本上就没有任何作用,结果也正是如此,突厥骑兵在冲锋中接连放出了几波箭雨,也基本上抛射进了报国军人群中,却几乎没有收到效果,全部骑着大宛良马的报****将士仍然还在狞笑挺近,默不作声的杀向突厥军队正面。 “不好!是重甲兵!”阿史那·埃利弗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大惊失色,惊叫道:“怎么可能?重甲骑兵还能跑这么快?他们骑的是什么马?” 惊叫间,阿史那·埃利弗下意识的放慢了一些速度,他身旁的附离亲兵却毫无惧色的继续冲锋,几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突厥附离还放声大吼,“狗蛮子,想找死就来!艾拉!艾拉!” “吵死了。” 与郭峰并骑冲在最前面的裴行俨终于嘀咕了一句,正好前面有一个突厥附离迎面冲来,怪叫着挺枪来刺裴行俨,裴行俨也懒得抡刀,左手突然探出,直接一把抓住来枪,对面的突厥附离大惊,赶紧大叫着双手挥枪想把裴行俨甩下战马,不曾想隋末唐初板指头数得着的怪物裴行俨却左手一举,把他连枪带人给举到了天空上,然后往下一砸,那倒霉的突厥附离顿时惨叫着向后飞出,砸翻了两个更加倒霉的同伴。最后裴行俨才又嘀咕了一句,“吵死了。” 砰一声,裴行俨旁边的陈祠一棍敲在了一个突厥士兵的脑袋上,把他的头盔直接砸变形,口鼻喷血的当场惨死,然后陈祠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是一棍扫出,砸得另一个突厥士兵翻身落马。 呼一声,势大力沉的熟悉破空声传来,另一边的郭峰再一次抡起当初皇甫无逸亲手送给他的九环砍刀,以开山破石砍向对面敌人,对面的突厥士兵吓得后仰躲避间,郭峰的砍刀直接劈到了他的胯下战马头上,把马头当场劈成两片,接着郭峰的身后又突然探出一柄铁枪,把那已经吓傻了突厥士兵小腹洞穿,然后郭峰和使枪的报国军士兵也不说话,继续挥刀挺枪又去和其他突厥士兵厮杀。 砍瓜切菜,武装到了牙齿的报****将士连口号声都不怎么喊,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挥刀挺枪,抡棒砸锤,杀人机器一般的沉默收割对面敌人的生命,即便中箭中枪受伤也不吭声,只是尽可能的把手中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神情平静得如同吃饭喝水,也冷酷得如同千年寒冰。他们对面的突厥士兵却是人人惶恐,争相惊叫,“这些中原蛮子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厉害?” “杀!杀啊!”喊杀声在报****队伍的两翼响起,程咬金和秦琼率领的谯彭骑兵从报国军的左右掩杀而上,这些谯彭骑兵在装备方面虽然远远不及报****将士,在战场上见过的血却一点都不比报****将士少,挥刀挺槊虎虎生风,威力也不必报****将士逊色几分,阿史那·埃利弗身边的突厥附离虽然精锐,却也只是和这些谯彭隋军的最精锐者打了一个平手。 谯彭骑兵掩护住了两翼,报****将士在冲杀间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八百余骑不打半点折扣,就是取直线冲击阿史那·埃利弗的帅旗,突厥骑兵虽然纷纷上前阻拦,却招架不住这群杀人机器的冷漠砍杀,接二连三的被砍倒砸翻,翻身落马者不计其数,胆战心惊者也越来越多,最后连阿史那·埃利弗也慌了手脚,心中惨叫,“糟了,我太轻敌了,想不到中原蛮子的这群陷阵死士这么厉害,连我的附离亲兵都挡不住。” 突厥骑兵到底还是人多势众,即便正面不利也迅速向两翼延伸,逐渐包围了隋军骑兵,正常情况下,突厥军队这么做怎么都会有些效果,至少可以在心理上压倒隋军骑兵,可惜突厥军队这次却碰上了一帮非人类,一群自打组建成军以来就从没和五倍以下敌人交过手、动不动就和十几倍几十倍敌人正面硬扛的非正常人类,所以突厥这么做不仅没有收到恫吓牵制的效果,还反倒露出了巨大破绽,直接把他们的主将阿史那·埃利弗暴露在了这群身披白袍的非正常人类面前。 “艾拉!艾拉!”阿史那·埃利弗身边的突厥兵还在疯狂上冲,妄图拦住仍然直接向他们主帅的报国军队伍,却在紧张的同时全然没有留意到,阿史那·埃利弗身边已经剩下只有区区百名的附离亲兵,同时更拦不住报****几个悍将的前进脚步,被杀得人仰马翻倒地不断,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报国军四大将中头脑最冷静的陈祠也突然发现了机会来临,立即向藏在后方的三狗子吼道:“三狗子,出手!掩护我们生擒突厥主将!” 犹豫了一下,三狗子也大吼着下达投掷命令,三十名由陈应良亲兵担任的火器兵立即每人拿出一个火药瓶,用随手携带的火种点燃引线,然后奋力掷向前方的突厥队伍。而与此同时,两年前靠着这个秘密武器大破杨玄感的报国军几大将也同时大吼下令,“冲锋!” “轰隆!轰隆!轰隆隆隆!” 提前六百年出现的火药武器,第一次在突厥军队的人群中炸响,尽管爆炸的威力小得十分可怜,尽管最大的效果仅仅只是恐吓敌人,但提前六百年突然的效果还是非同凡响,阿史那·埃利弗身前的突厥附离再是精锐,也被炸得七荤八素,也被震得耳膜顿破,双耳流血,晕头转向的不知道天南地北,队伍一阵大乱,知道这些效果的报****将士则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乘机只是笔直冲向头戴金盔的阿史那·埃利弗,队伍中也终于响起了整齐的吼叫声,“抓活的!” 猛烈的爆炸声不仅吓傻了阿史那·埃利弗和他身边的军队,也吓傻了战场上其他位置的隋军将士和突厥士兵,争先恐后的扭头循声看去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阿史那·埃利弗的白毛帅旗倒下消失,突厥将士张口结舌,隋军将士瞠目结舌,然后放声欢呼,士气陡然爆棚。 被吓傻的还有陈应良身边的绝大部分隋军将领,包括未来的大唐军神李靖在内,都忍不住脱口惊叫道:“出什么事了?这什么声音?打雷了?” “哈哈哈哈……!”刘长恭刘大将军无比得意的放声狂笑起来,“陈兄弟,恭喜恭喜,这场仗又赢定了,又被你吓傻一帮了,看这次的效果了,上次你用这招抓到了杨玄感,这次就看能不能拿下突厥主将的首级了。” “如果拿不到突厥主将的首级,回来我剥他们的皮!”陈应良很郁闷的大骂道:“我们半点都没落下风,根本就用不着用这招,暴露了我的最大杀手锏,如果还拿不到突厥主将的首级,回来我要他们好看!” 说罢,陈应良又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吓傻眼的隋军众将,又很郁闷的说道:“看什么看?就是一种吓人的武器,用了一次就没用了,把这种武器提前暴露,就算拿下突厥主将的首级我也觉得亏!娘的,本来我想留下来招待始毕贼酋的啊!亏大了,我这次亏得太大了!” 第232章 露出马脚 阿史那·埃利弗的白毛帅旗突然倒下,不用陈丧良再派生力军加入战场,各个局部战场的均衡态势就已经自行瓦解,军心大乱的突厥军队士气低落,将领关心阿史那·埃利弗的安危和旗阵的存亡,士兵惊惶的东张西望,寻找可以逃命的道路,也期盼自军将领尽快下达撤退逃命,许多聪明的士兵都已经在调整方向,准备着撒腿快退,上上下下都无心恋战。 与突厥军队截然相反,看到突厥帅旗消失,隋军这边却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不用陈应良下令就已经自行发起了反攻,凶狠的挥舞刀枪把对面突厥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一度接近崩溃边缘的朱粲队伍也乘机重新稳住了阵脚,开始在朱粲的率领下发起反击,野心极大的朱粲还再一次身先士卒,长枪舞动得有如瑞雪纷纷,一口气捅倒了好几个突厥士兵,苗海潮也乘势与朱粲汇合,联手反击对面来敌。 与此同时,陈应良一声令下间,总攻战鼓敲响,隋军全线反攻开始,李渊、王世充、刘经业和朱粲、苗海潮五路兵马都转守为攻,猛烈冲击对面敌人,刘长恭和云定兴也各率一军左右杀出,左右包抄齐冲战场两翼,失去了指挥的突厥军队只支撑了片刻就全线崩溃,诸路军队争先掉头北逃,逃亡的士兵战马再一次铺满了两条太行余脉包夹的开阔地,旗帜、武器、盔甲和伤马扔得到处都是,为了更快更方便的逃命,这些来自草原上的蛮夷还毫不犹豫了扔下了几乎所有的负伤同伴,踩着自家伤兵的身体仓皇逃亡,突厥阵地上哭喊震天,难听的怪叫声和求饶、求救声此起彼伏,但还是没有那个突厥士兵将领愿意拉自己的负伤同伴一把。 陈应良也亲自率领谯彭隋军发起了追击,但是和上次崞县大战一样,陈应良还是让自己的嫡系谯彭隋军保持队形缓缓北上,宁可不要斩获也要预防万一,随时准备着给前军擦屁股收拾后事。也正是因为有陈应良这么一位识大体重大局的主帅,其他的隋军队伍才得以放心的高歌猛进,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放心追杀,只可惜隋军这边是以步兵为主,突厥却全部都是骑兵,所以再怎么的追砍也不可能全歼这些已经崩溃的突厥,最多只是尽量的扩大一下战果。 突厥大营那边的反应也很快,隋军还没把突厥败军追出十里,北面就已经飞快冲来了大约两万左右的突厥轻骑,在官道上结阵拦截隋军追兵,掩护败兵向大营撤退,许多不长眼的突厥败兵试图逃进他们的队伍寻求保护,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用乱箭射成刺猬,强迫败军向两翼撤退。见此情景,并没有做好决战准备的陈应良也果断下令鸣金,收拢队伍保存现有战果,避免战事更进一步扩大,导致隋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突厥展开全面决战。 鸣金铜锣敲响,靠着之前连大舅子都不放过而建立的如山军令,隋军各队纷纷停止追杀,后撤集结重新整理队形,谯彭隋军则继续保持严整队形,与对面的突厥援军对峙,掩护友军向后撤退,两军相隔里许,却各自保持冷静,都是优先保护友军,没有冒险交战。见此情景,陈应良也忍不住赞了一句,道:“不错,想不到突厥那边也有帅才,他如果冒险向我们进攻,我们的斩获只会更大。” “从旗号上来看,前面的突厥大将应该是阿史那·思摩。”旁边的李靖介绍道:“就下官所知,他在突厥军中素来以勇谋兼备著称,是个难得的大将。但还好,他身上有胡人的混血,所以没被封为察杀,没有独自掌兵的权力,在突厥军中地位不是很高,不然更难对付。” 察杀是什么玩意陈应良此前已经听李靖和长孙无忌介绍过,非纯血的阿史那家族成员不能被封察杀这点陈应良也知道——只是陈应良不知道阿史那一家如何辨别是否纯血,不过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对阿史那一家如何辨种并不感兴趣,陈丧良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很好奇的向李靖问道:“前面这个阿史那·思摩因为有胡人血统,不能得到突厥可汗重用,那他自己是态度?是否很不满意,特别怨恨始毕贼酋?” “就下官所知,没有。”李靖微笑说道:“阿史那·思摩有些象我们大隋的蔡王殿下,即便不得重用受尽委屈,也是甘之如饴低调做人,遇到大事时却每每能挺身而出,尽到一个皇亲国戚的责任,所以大帅你如果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没多少希望。” (史实,历史上******被李靖打得穷途末路时,几乎所有的突厥贵族都背叛了当时的突厥颉利可汗,惟独不得重用的阿史那·思摩对颉利可汗不离不弃,直到颉利可汗被李靖俘虏后,阿史那·思摩才在颉利可汗的命令下投降。) “没关系,他再忠心也没关系,我照样有办法收拾他。”熟读罗织经秦桧传的陈应良露齿一笑,又迫不及待的向李靖问道:“始毕贼酋对阿史那·思摩是什么态度?有没有什么猜忌的表现?有没有怀疑阿史那·思摩的迹象?” “这……。”李渊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苦笑说道:“大帅恕罪,这些情况下官还真不知道,不过请大帅放心,大帅如果需要,下官可以去替你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好在我们已经抓到了不少的突厥大将,收集这方面的情报比较容易。” 陈应良满意点头,催促了一句李靖尽快操办此事,然后见隋军队伍已经尽数收拢集结,陈应良便果断下令全军撤回大营,自领嫡系亲自为全军殿后,缓缓南下返回营地,阿史那·思摩见隋军阵形严整,获胜后撤退仍然井然有序,没有机会可乘,便也没有率军追击,很谨慎的保护着混乱败兵缓缓北撤,勤王隋军与突厥主力的首场大战也就此宣告结束。 缓缓撤到大营门前,隋军营地中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凯旋隋军依此撤入营内的同时,留守大营的阴世师亲自出营迎接陈应良,杀得满身是血的郭峰、裴行俨和陈祠等报****将领也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请功,郭峰还笑嘻嘻的对陈应良说道:“陈记室,猜猜我们给你抓到了谁?” “抓到了谁?”陈应良一楞,然后露出了喜色,问道:“你们生擒到了突厥主将?” “陈记室,用了你的火雷瓶,再抓不到突厥主将,那你还不得把我们的皮了啊?”素来比较稳重的陈祠也难得嬉皮笑脸了一次,然后又赶紧说道:“陈记室,你猜到我们能抓到突厥主将并不奇怪,但我们抓到这个突厥主将是谁,你就绝对猜不到了。” “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个突厥的重要人物。”陈应良分析道:“肯定不可能是始毕贼酋,莫非是始毕贼酋麾下的什么重要人物,比方是他的弟弟什么的。” “大帅英明,果然一猜就中,不错,是始毕贼酋的一个弟弟。”阴世师大笑道:“而且还是始毕贼酋最重要的弟弟,他的二弟阿史那·埃利弗!” “阿史那·埃利弗?”李靖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叫道:“你们抓到了阿史那·埃利弗?突厥军队的二号人物,始毕贼酋的汗位第一继承人被你们抓到了?” 陈应良目瞪口呆,都有些不敢相信报国军的运气能这么好,能一下子就抓到突厥军队的二号人物,阴世师和郭峰等人却是得意大笑,立即喝令押出阿史那·埃利弗献俘,结果很快的,四名身披白袍的报****将士还真推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突厥壮汉,并且要把他按跪在陈应良的面前,那突厥壮汉则坚持不跪,嘴里叫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李靖飞快翻译,“我是始毕可汗的弟弟埃利弗公爵,我要求获得我应有的战俘待遇,你们不能虐待我,我是突厥的公爵,还受过你们中原皇帝的封号。” 事实放在面前,陈应良想不放声大笑也难了,大笑着与几名报****的爱将一一拥抱,大声道谢,然后陈应良立即命令士兵把阿史那·埃利弗押进大营,关在自己的中军营地严加看管,等候自己亲自审问,旁边的隋军众文武则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恭喜道贺,人人喜笑颜开,惟有李渊李大使的笑容有些虚伪,心里还破口大骂,“操他娘的,这群穿孝袍的疯子还真他娘运气好!” 与此同时,李靖悄悄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若下官所料不差,阿史那·思摩此前肯定不知道阿史那·埃利弗被我们俘虏的情况,不然的话,他怎么都要尝试一下发起进攻救回阿史那·埃利弗——正常情况下,阿史那·思摩回营后日子不会好过。” 陈应良点点头,心里飞快琢磨一些如何让始毕可汗屈杀忠良和涣散突厥军心之类的行善积德义举,同时又注意到了笑容虚伪的李渊正在向自己拱手道贺,陈丧良顿时也笑得更加虚伪,忙一边谦虚道谢,一边微笑问道:“李大使,今天的斩获如何?” “末将无能,斩首才四百余具,在出营诸军中排名最后。”李渊很郁闷的回答——也确实郁闷,因为太原隋军主要是和突厥打弓箭远射战,射死了敌人也无法割下首级请功。 “没事,没事。”陈应良笑着安慰道:“今天打的是击溃战,我们的斩获不大很正常,下次我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尽情大展拳脚,多斩敌人首级报国立功。” 李渊闷闷不乐的道谢,另一边的齐王殿下杨暕却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当面向李渊质问道:“李大使,有件事很奇怪,今天突厥怎么好象是专门盯着我们的其他队伍打,对你的太原军却似乎在故意忍让,有意不与你近身交战?敢问李大使,这什么原因?” 陈应良都没有问这个问题,暗地里与自己达成协议的杨暕却当面质问,李渊大惊之下飞快扭头,却见杨暕的笑容有些阴森,似乎有些不怀好意,李渊心中更奇,便只得如实答道:“禀齐王殿下,微臣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原因。” “李大使真不知道?”杨暕笑笑,又转向了陈应良说道:“陈大帅,既然我们忠勇的大隋将士把突厥主将都抓到了,那么本王认为,大帅在审问战俘期间,最好还是顺便问问这个问题,看看突厥为什么故意不和李大使的军队交战。” 陈应良脸上含笑答应,心里则在大骂杨暕没城府没教养,看到今天隋军打了一个胜仗就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想要抢班夺权拿下太原隋军的兵权了——本来把太原隋军交给这位齐王殿下也没什么,但是转交了兵权后就等于是废了太原隋军这个重要助力,目前实力还有些不足的陈应良当然不会干这种自断胳膊的蠢事。 陈应良心里大骂,李渊心里则是在惊疑不定了,搞不懂杨暕为什么会突然针对自己,更不明白本应该急于夺权的杨暕为什么会突然站到陈应良一边。不解之下,李渊赶紧找机会对李靖使了一个眼色,让自己安插在陈应良身边这个内线赶紧找机会与自己单独密谈,了解陈应良与杨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靖会意,微微点头,心里则在大骂杨暕不是东西,故意挑拨陈李矛盾,不仅急于抢夺太原兵权,还存着把陈应良推上前当恶人的歹毒心思。 各怀鬼胎的同时,隋军队伍也已经先后退回了营地内,肩负重任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又在中军大帐里安排布置守夜任务,同时把对付突厥哨骑的任务交给了骑兵数量最多的太原隋军,要求李渊安排两千骑兵以校团为单位,在夜间出营扫荡突厥哨骑,打击突厥哨骑活动猖獗的嚣张气焰,李渊领命后,陈应良宣布散帐,然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马上着手亲自审问阿史那·埃利弗,了解掌握更多的突厥军情,杨暕也要求陪同审问,陈应良给了面子没有拒绝,让他留下参与审问。 陈应良亲自审问重要俘虏,精通突厥语的李靖当然要留在中军大帐里担任通译,找不到机会去与李渊单独交谈,李渊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安排骑兵出击,袭击营外突厥哨骑。而刚安排好了这件事后,李二却突然来到了李渊的营内拜见,李渊大喜立即接见,父子见面,李二也没客气,直接就向李渊说道:“父亲,突厥军队今天故意没有强攻你的队伍,目的应该二,一是向你示好,二是更进一步离间你和陈应良的关系,扩大我军内部矛盾,此事不知父亲知否?” 见李渊点头表示明白,李二这才又说道:“那么父亲,陈应良小贼对今天的事有什么表态没有?” “没有。”李渊摇头,很郁闷的说道:“那个小贼十分奸猾,突厥这点雕虫小计还瞒不过他,所以他到没有什么表态。不过很奇怪,齐王殿下倒揪着这一点不放,当众向我发难,弄得我都有点下不来台。” “齐王殿下?”李二惊讶说道:“他不是早就盯上了这个勤王首功了么?怎么会对父亲你发难?” 李渊苦笑说我也不明白,然后把刚才在大营门前发生的事对宝贝儿子大概说了一遍,末了李渊又说道:“我已经给李靖使了眼色,让他尽快找机会来与我见上一面,看看他是否了解此事,也看看陈应良小贼是不是在背后搞了鬼。” 李二盘算,许久后,李二才低声说道:“父亲,孩儿觉得你如果想彻查这件事的背后是否陈应良搞鬼,似乎找错了彻查方向,李靖是我们安插在陈应良小贼身边的内线不假,但他进入陈应良的帅帐时间太短,陈应良小贼又是出了名的奸诈狡毒,不太可能让李郡丞参与这样的机密事。” “那该如何彻查?”李渊问道。 “应该对齐王殿下身边的人下手。”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齐王殿下的脾气,父亲你是知道的,肚子里装不了二两屎,毫无城府,他如果在暗地里和陈应良有什么勾结,肯定会让身边的亲信心腹知道,他身边那群歪瓜裂枣也不是什么靠谱的货色,我们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就不难知道陈应良小贼和齐王殿下的幕后勾当。” “有理。”李渊大点其头,然后又问道:“那应该向谁下手?” “裴该。”李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就说道:“裴该是齐王府的记室,替齐王殿下掌管机密文书,齐王殿下有什么机密,他基本上都能知情。而且我们向他下手,还有一个方便之处。” “什么方便之处?”李渊先是又问,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忙说道:“让裴律师出面刺探?”(别笑,真名。) “对,裴律师。”李二大力点头,低声说道:“裴寂裴叔父和裴该都是出身于闻喜裴氏,裴叔父的宝贝儿子裴律师和裴该是同族同宗,又是裴该的晚辈,出面拜见裴该合理合法,与裴该喝上几杯也十分正常,把裴该灌醉了以后,再想套话不就易如反掌了?” 李渊一听大喜,赶紧传来目前正在军中的心腹裴寂之子裴律师,当面向他交代任务,然后又自掏腰包拿出贵重礼物和一坛美酒,让裴律师乘着天色未黑和杨暕还在中军营地的机会,赶紧去杨暕帐中拜见裴该,设法套话,刺探杨暕倒戈的真正原因。同时为了保险起见,李渊还派了能说会道的侯君集给裴律师当助手,帮着裴律师给裴该灌酒,套取裴该嘴里的实话。 前面说过,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为了安抚齐王殿下杨暕这个刺头,是让杨暕率军随同太原隋军行动,杨暕的营帐自然也是设在了太原隋军的营地内,结果这也大大方便了裴律师和侯君集的行事,同时也正如李二所言,不惜余力帮着齐王杨暕被隋炀帝憎恶到死都没获得太子宝座的裴该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货色,先是被本家侄子的贵重礼物哄得开心大喜,然后又被裴律师和侯君集的甜言蜜语和上好美酒灌得大醉,天色才刚黑,就已经把那个晚上李渊和李靖先后拜见杨暕发生的事给交代了出来………… 侯君集和裴律师成功完成任务凯旋而归时,李二已经回了左屯卫的营地当值,李渊也就独自一人接见了裴律师和侯君集,而当听完裴律师与侯君集的报告后,李渊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失声惊叫,“怎么可能?上前天的晚上,我才刚走,李靖就去见了齐王殿下,还唆使齐王殿下夺我兵权?这样的大事,李靖为什么一直没有向我禀报?” 侯君集和裴律师当然无法回答李渊的问题,然而偏巧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马邑郡丞李靖求见,李渊闻报大怒,拍案喝道:“叫他进来!” 亲兵答应,刚要转身时,李渊却突然改了主意,改口道:“请他进来,态度一定要恭敬。” 亲兵再次唱诺,李渊又转向旁边的裴律师和侯君集吩咐道:“记住,对他的态度要尽量恭敬和亲热,别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我要试探一下他,他也还有大用。” 第233章 天助李渊 让李渊改变主意的根本原因是李渊突然发现,现在自己就算戳穿了李靖已经背叛投敌的罪恶面目,目前也没什么办法收拾李靖,因为现在军中大权完全是掌握在陈应良一个人手里,李渊现在是既没办法收拾李靖,也没办法惩罚李靖,更别说干掉李靖铲除叛逆,所以李渊觉得与其现在就和李靖翻脸,不如佯做不知,先摸清楚具体情况和李靖的真正立场再说,必要时还可以利用李靖实施反间,狠狠收拾一把对头陈丧良。 拿定了这个主意,李渊就换了一副亲切面孔接见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宗李靖,而李靖也确实很尊敬李渊这个上司,进帐后马上就向李渊稽首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大使恕罪,下官因为陪同陈应良大帅审问突厥战俘,拜见来晚,万望大使见谅。” “没事,你能来就不错了,我还担心天色太晚,今天你来不了啦。”李渊很有风度的亲自搀起李靖,微笑问道:“审问战俘的情况如何?审出什么有价值的口供没有?” “没有。”李靖摇头,如实答道:“埃利弗公爵只是要求获得他应有的待遇,拒绝回答陈大帅的任何问题,他的身份特殊,陈大帅又不能对他用刑,折腾了许多时间,都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口供,最后陈大帅也没办法,只好把他暂时拘押,另外提审了一些今天抓到的突厥俘虏,用了一些刑罚,这才问到了一些突厥军情,但都不是什么重要军情。” “陈应良主要是询问那些方面的军情?”李渊不放心的追问道。 “突厥的兵力数量,营地情况,将领情况,还有突厥精兵附离和拓羯的数量多少,主要由那些将领统率。”李靖继续如实回答,却很无意的忘了告诉李渊,陈应良还主要问了西陉关的突厥守军数量,还有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的具体情况。 李渊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突然问道:“今天在大营门前当着众人的面,齐王殿下突然向我发难,什么原因你是否知晓?” “知道一点。”李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点头,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就下官所知,齐王殿下似乎与陈大帅达成了秘密协议,陈大帅助他统领大使你的太原勤王军第一个杀进雁门城救驾,换取齐王殿下不掣陈大帅的肘,也抢走大使你的所有勤王战功,不给大使你借此契机再进一步的机会。” “什么?还有这事?!”李渊大吃一惊,震惊的模样惟妙惟肖,演技与另一位大隋陈丧良有得一拼,然后李渊赶紧问道:“这个消息确认不?还有,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 “大使恕罪,下官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悄悄在留心李渊反应的李靖赶紧拱手请罪,解释道:“陈大帅疑心很重,我进入他的帅帐时间不长,他对我还不是很信任,很多机密大事都没有让我参与,这件事还是今天下午齐王殿下对大使你发难后,齐王殿下和陈大帅觉得再没有保密的必要,这才在下官的面前提起只言片语,让下官猜到这些情况。不然的话,这么重要的情况,下官如果早知道的话,肯定是马上就向大使你禀报了。” 李渊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心里更是恨不得把李靖活生生掐死了,心中大骂,“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杨暕和陈应良小贼暗中勾结,明明就是你在背底下给他们牵线搭桥,你他娘的还敢说你今天才知道?!” 还好,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察觉李渊神色不善的李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拱手说道:“大使请放心,下官虽然没有办法阻止陈大帅与齐王殿下暗中缔结盟约坑害于你,但是在临来拜见大使你之前,下官还是找机会向陈应良大帅单独进了一次言,力劝他不要对大使你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哦,你怎么劝的?”李渊好奇的问,心里则在冷哼,“奸贼,你还能有这样的好心?” “下官是从战事角度规劝的陈大帅。”李靖如实答道:“大使你麾下的太原勤王军战斗力不弱,骑兵数量也居于诸路勤王军之首,倘若真把大使你掀翻在地,把太原勤王军的兵权全部交给齐王殿下,等于就是浪费了太原勤王军,而我们大隋军队的兵力本来就比突厥军队少,再自行削弱作战能力,只会于战不利,所以下官力劝陈大帅不要一味计较私怨,要把大使你继续留在勤王战场上,这样才不至于彻底浪费太原勤王军。” 李渊惊讶凝视李靖,一时间又有些搞不懂李靖到底是什么立场了,察觉到了李渊的惊疑,李靖忙又补充道:“大使放心,听了下官的进言后,陈应良大帅虽然不置可否,但下官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动摇,而且从战事角度而言,把大使你继续留在勤王战场上,对陈大帅来说利大于弊,远胜过直接闲置太原勤王军。” 捻着唇下胡须盘算了片刻,又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了李靖一会,李渊这才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做得很好,进言也很巧妙,继续替老夫盯住陈应良与齐王殿下,再有什么紧急情况,马上报我。再有,如果有可能的话,替老夫弄到陈应良与齐王殿下暗中往来的证据,不管是人证物证都行。对了,还有件事,陈应良小贼昨天那种会发出怪响的武器,也替我打听一个究竟。” 李靖恭敬唱诺领命,李渊又命亲兵取来一对玉璧赏给李靖,李靖毫不犹豫的谢了收下,然后借口军务繁忙和避免陈应良察觉告辞,李渊也没挽留,点头后就准许李靖离去,而看着李靖离去的背影,李渊也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心里盘算,“这个吃里扒外的匹夫,到底是暗中投靠了陈应良小贼?还是准备脚踩两条船,对老夫和陈应良小贼都讨好都效忠,准备着将来不管谁胜谁负,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脚踩两条船的可能应该最大,陈应良小贼拿不出什么价钱让他死心塌地。”李渊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又在心中暗道:“没事,李靖这个匹夫的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以后对他小心提防别轻易信任就是了,小泥鳅也翻不起多大风浪。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撤散陈应良小贼和杨暕的联盟,让他们重新掐起来反目成仇,不然的话,杨暕这个身份尊贵的草包还真是老夫的大麻烦。” ……………… 李靖亲自居中穿针引线,为陈应良与杨暕暗中缔结的盟约,当然不是说拆散就能拆散了,咱们的李渊李大使绞尽脑汁的盘算了大半夜,都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让陈应良和杨暕重新翻脸,也只好暂时把这事放在一边,准备着第二天与足智多谋的儿子李二仔细商量这件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渊才发现了一件怪事,都已经大半个晚上过去了,自己派出营外扫荡突厥哨队的太原骑兵,竟然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更没听到营外传来半点的喊杀声,李渊心中不由又是有些奇怪,不太明白头一个晚上还无比猖獗的突厥哨队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老实?不过这件怪事也用不着李渊操心,咱们的李大使只管放心鼾声大睡,把这个问题丢给全军主帅陈应良去狐疑担心。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时,李渊派出营的太原骑兵收兵回营,向李渊报告说昨天晚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突厥哨队靠近隋军营地,只有几个零散斥候出现,观察了隋军营地动静后就马上撤退,不值得出手,所以隋军骑兵也没有打草惊蛇,李渊听了后也没在意,只是让这些骑兵回营休息,同时准备到中军大营向陈应良报告此事。结果也是凑巧,这时陈应良的中军营地中恰好响起了升帐号,李渊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几个亲信到中军大帐接受号令。 为了不给死对头找机会收拾自己的机会,李渊去中军大帐的路上走得很快,进到陈应良的中军帅帐时众将还没到齐,李渊也乘机把扫荡突厥哨队的结果向陈应良做了报告,陈应良听了后也有些疑惑,狐疑道:“突厥怎么突然变老实了?他们的骑兵那么多,就算在夜里弓箭不准,和我们打斥候战也不吃亏啊?怎么会主动放弃对他们有利的斥候战呢?” 李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这时,各路勤王隋军的重要将领已然到齐,齐王杨暕也进帐坐到了陈应良的右首守卫,众将一起向陈应良行礼问安,陈应良只得把斥候战的事放到一边,对众将大声说道:“诸位将军请免礼,诸位,昨日一战,托天子洪福,也赖各位将军奋力作战,众位将士用命报国,我军再次大破突厥,生擒始毕贼酋之弟阿史那·埃利弗,可喜可贺。” “也是因为陈大帅指挥有方啊。”云老将军赶紧说道:“没有陈大帅的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我军又如何能大破突厥,生擒贼首?” 众将纷纷附和,多多少少都拍了陈应良一点马屁,陈应良笑着谦虚,道:“诸位将军过奖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军虽然再次大破突厥,但雁门之围未解,天子銮驾尚未迎回,始毕贼酋也还没有束手就擒,我们还需要再接再厉,现在我宣布,今天我们再次北上十里下寨,把突厥骑兵的活动地域压缩在十里左右,坚壁立营,然后再图谋如何彻底攻破突厥。” 步步为营压缩突厥骑兵活动空间的战术已经收到了满意效果,陈应良再次提出继续北上时,隋军众将倒是纷纷唱诺,表态领命,惟有王世充提出他的队伍伤亡较大,希望陈应良调整一下进兵队列,陈应良则借口军队庞大调整不易,没有同意,王世充只好忍气吞声的闭嘴。然而当陈应良正准备下令散帐时,这几天一直无比老实的齐王杨暕却突然站了起来,说道:“陈大帅,继续北上立营,本王赞同,但是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这粮道和后续粮草的问题,大帅是否需要考虑一下了?” “来了。”李渊心中一凛,知道杨暕终于还是忍不住跳出来抢夺太原兵权了,同时李渊也少不得心里犯愁——陈应良如果坚持不顾一切的逼迫自己返回太原督运粮草,自己该如何应对? “当然需要考虑,我已经下令太原郡丞王威先行解运十五万斛粮食到军前听用,又令后续赶到的京兆郡丞骨仪骨郡丞统率其他小股勤王兵马押粮北上,只是……。” 陈应良笑着解释,正准备挑起李渊和杨暕当众互掐让他们彻底反目,不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偏巧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帐外突然进来一个传令兵,向陈应良单膝跪下奏道:“启禀大帅,有一名突厥使者手打白旗前来我军营前求见,自报姓名官职为突厥阿史那·骨咄禄公爵,说是奉了突厥始毕可汗之命,前来与你谈判言和,请求你接见。” “谈判言和?突厥想要谈和?这怎么可能?”陈应良这一惊非同小可,隋军众将也是面面相觑,不太明白突厥为什么会请求谈和——这几天隋军是连战连捷不假,但几仗下来也只是伤到了突厥大军的皮肉,并没有伤到突厥的筋骨根本,突厥的实力仍然十分强大,突然求和自然是万分出人预料。 惊奇之下,陈应良当然是马上下令召见突厥使者,不一刻,一个没有携带武器的华服突厥男子就被押了进来,还很主动的向陈应良鞠躬行礼,右手按胸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突厥话,旁边的李靖和长孙无忌赶紧飞快翻译,“金狼子孙、突厥汗国公爵阿史那·骨咄禄,奉神圣可汗始毕之命,前来拜见大隋勤王军主帅,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雷电与烈火的操纵者、大隋许昌侯陈应良陈侯爵。” “连我的爵位都知道,看来你们突厥对我的研究还是下了点功夫啊。”陈应良多少有些得意,然后又好奇问道:“不过你说雷电与烈火的操纵者,又是什么意思?” 李靖把陈应良的话翻译过去,阿史那·骨咄禄恭敬的用突厥语说道:“陈侯爵,我们突厥的勇士已经亲眼看到了,昨天你把雷与火装在了瓶子里,突然扔出来打败了我们突厥军队,雷电轰破了我们突厥勇士的双耳,刺瞎了我们勇士的双眼,烈火烧灼了我们突厥勇士的衣服毛发,我们突厥的勇士即便有狮子的勇猛、狼的迅捷和熊的力量,也无法抵挡你的雷电与烈火,所以我们突厥勇士一致为你敬上了这个称号,雷电与烈火的操纵者。” 听了李靖的翻译,陈应良哑然失笑,隋军众将大部分面露得色,无比得意自军古怪武器给突厥带去震撼,然后陈应良笑道:“骨咄禄公爵,多谢你对我的称赞,不过你来这里见我,应该不仅只是为了来说这些称赞的话吧?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来人,为骨咄禄公爵设座。” 李靖把话翻译过去,阿史那·骨咄禄谢了,同时亲兵也搬来一张椅子让骨咄禄坐到了杨暕的对面,骨咄禄这才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侯爵,我们神圣的始毕可汗,是派我来向你求和,我们突厥军队愿意自行解除对中原皇帝的包围,换取你释放我们的所有战俘,还有我们神圣可汗始毕的亲弟弟阿史那·埃利弗公爵,我们突厥汗国也愿意与隋国重修盟好,永不为敌。” 听了李靖的翻译,陈应良又有些张口结舌,隋军众将也是面面相觑,个个将信将疑,看出了陈应良等人的惊奇和怀疑,骨咄禄又主动说道:“陈侯爵,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埃利弗公爵是我们始毕可汗的亲弟弟,我们可汗非常爱护这个弟弟,所以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埃利弗公爵,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但这也不是最关键的,我不敢欺骗你陈侯爵,我们突厥军队虽然还有二十多万,但我们已经没有信心战胜你了,我们知道,自从两年前你加入大隋军队以来,大小几十战从没败过一次,是贵国继杨素杨公爵、史万岁史公爵和长孙公爵之后最伟大善战的名将,又能操纵闪电和烈火用于战场,我们突厥勇士都对你十分畏惧,所以我们不想再和你打了,只想向你求和。我们神圣的始毕可汗很有诚意,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意。” 李靖把话翻译过去后,见陈应良还是没有吭声,骨咄禄忙又说道:“陈侯爵,如果你担心我们是在欺骗你,我们可以这样做,只要你保证不再出兵攻打我们,也保证释放我们的战俘和埃利弗公爵,我们突厥军队可以先解除对雁门的包围,撤退到西陉关的北面,把西陉关移交给你们,然后你再释放我们的战俘和埃利弗公爵。” 听到骨咄禄代表始毕可汗开出的优厚条件,隋军众将纷纷动心了,心说如果真能如此倒是不错,只要交还战俘就可以解除雁门之围,等于就是不用再冒险打仗就能迎回圣驾,坐享勤王大功,而且突厥开出的条件很有诚意,他们先撤退再让我们放人,只要人质在手,就不怕突厥耍什么花样。 陈应良当然也有一些心动,然而不等陈应良仔细盘算考虑,齐王杨暕却突然跳了起来,大喝道:“不能答应!大帅,绝对不能答应!突厥不可信,而且他们围困父皇这么多天,对父皇冒犯到了极点,我们如果不给突厥军队沉重教训,怎么向父皇交代?” 陈应良都还没表态,杨暕这个隋炀帝的宝贝儿子却跳了出来坚决反对,在场的隋军文武难免全都是大吃一惊,李渊也不由楞了一楞,然后李渊马上就醒过味来,暗道:“天助我也!不错!杨暕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突厥求和!因为一旦和突厥和解,这次勤王大战的功劳就没他什么事了,就是陈应良小贼一个人独吞了,只有继续打下去,他杨暕第一个冲进雁门城救驾,皇帝在大喜下才有可能当场册封杨暕为太子!我只要抓住这一点,就不愁挑不起杨暕和陈应良小贼冲突,重新翻脸成仇!” 想到这里,李渊又飞快拿定了主意,然后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大帅恕罪,末将必须提醒你一句,这件事你无权做主,必须征求圣意,请皇帝陛下亲自圣裁!” “李大使,这点我当然知道。”陈应良苦笑说道:“可是皇帝陛下正被困在五十里外的雁门城中,我如何向他启奏此事?” “对,我们怎么征求父皇的意见?”杨暕也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嚷嚷起来,“陈大帅,与突厥谈判和解这么大的事,只能请我父皇圣裁,你无权做主!所以在迎回父皇之前,你不能和突厥谈判,只能是全力北上攻打突厥,迎回父皇!” 与正在交战的敌国谈判和解,陈应良胆子再大也不敢替隋炀帝做这个主,所以听了李渊和杨暕的话后,陈应良除了点头外都不敢再做第二个动作,然后陈应良又赶紧对骨咄禄说道:“骨咄禄公爵,十分抱歉,与贵国和解谈判,我身为人臣无法替皇帝决断,所以很抱歉,你们的条件再有诚意我也不能答应。” 心愿得偿的杨暕露出了一些笑意,李渊则赶紧准备另一个建议,谁知不等李渊开口建议先要求突厥军队允许陈应良与隋炀帝取得联系,听了李靖的翻译后,骨咄禄竟然主动说道:“陈侯爵,你的难处我们理解,你放心,如果你要征求贵国皇帝的意见,我们可以允许你的使者进入雁门城,替你觐见贵国皇帝,征求贵国皇帝的意见。” 说罢,看了一眼神情惊奇的陈应良,骨咄禄又微笑着说道:“陈侯爵,你之前不是要求用释放战俘为条件,允许你送一些粮食进雁门城吗?你只要愿意帮助我们促成这个谈判,我们还可以允许你的使者携带一千斛粮食入城,借以表达我们的求和诚意——陈侯爵,我们知道你是大隋皇帝最忠诚的臣子,为了让你们的大隋皇帝不至挨饿,你不至于连这么有诚意的条件都拒绝吧?” 大帐中鸦雀无声,那怕是坚决反对停战的杨暕都不敢吭声——因为隋炀帝一旦知道儿子故意让他挨饿,杨暕的太子位置就这辈子都别想了。陈应良则敲打着帅桌盘算,片刻后,陈应良突然问道:“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大隋皇帝谈判求和?” “不敢欺骗陈侯爵,我们已经这么做了。”骨咄禄神情很无奈的答道:“昨天晚上,我们两次派使者到城下喊话,请求入城谈判,都被贵国的守城军队乱箭射了回来,我们又知道你今天一定会继续向北方进攻,所以没办法,只能来这里直接求见于你。” “****娘的,三更半夜到城下叫城,我们的守军不放箭才怪!”陈应良悄悄骂了一句脏话,又在心里暗道:“麻烦了,不能拒绝啊,拒绝了的话,将来隋炀帝一旦知道我让他多挨了一顿饿,以他的小心眼,还不得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第234章 突厥诚意 自打浮木传诏任命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后,隋炀帝就再没有好生睡过一个囫囵觉,原因也无他,这个任命实在有些冒险,陈应良再是怎么的能征善战从无败绩,也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人,经验怎么都有些少,资历怎么都有些浅,突然把这样的千钧重担交给陈应良,隋炀帝心里无论如何都有些不放心和没底。 但话又说了回来,除了陈应良之外,隋炀帝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隋炀帝心目中的理想的主帅人选屈突通、薛世雄、杨义臣和张须陀等人,有没有率军前来勤王隋炀帝并不知道,隋炀帝如果任命其中之一为主帅,如果这人并没有率军前来勤王那麻烦只会更大;只有驻地最靠近雁门战场的李渊是第二选择,但李渊的所作所为不仅让隋炀帝大失所望,李渊的关陇门阀背景也让隋炀帝十分不放心,所以当时的隋炀帝别无选择,只能是冒险起用绝对忠诚的陈应良。 顺便说一句,阴世师其实也是隋炀帝的一个选择,但阴世师手中军队太少嫡系薄弱,又是李渊的直系部下,跳过李渊任命他为主帅让他以下制上,肯定会出麻烦,同时阴世师还另肩重任,战场成绩也明显不如陈应良那么光彩夺目,隋炀帝顾忌再三,这才不得不放弃了阴世师,便宜了陈应良。 万分冒险的决定做出了,隋炀帝也更加的提心吊胆了,任命之前被突厥包围在雁门城中还只是度日如年,浮木传诏之后,隋炀帝简直就是一日如同三秋了,天天都在提心吊胆,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不是担心陈应良不能服众统帅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勤王军队,就是梦到勤王联军在脸上还带着稚气的陈应良率领下全军覆没,进而连累自己被突厥生擒活捉,凌迟处死。 焦虑担忧之下,隋炀帝还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的冒险决定,甚至还悄悄期盼过九道诏书都没被勤王军队发现,勤王联军自行推举一个更加忠诚可靠的主帅出来,更有把握将自己救出这个雁门死地。 也是凑巧,诏书用河水送出去后才过了一天时间,突厥主力又向雁门城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战事十分激烈,准备了大量攻城武器的突厥军队从清晨开始攻城,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还不止一次的凭借云梯车和飞梯冲上城头,几次都差点成功抢占城墙阵地,之前准备严重不足的雁门守军则是连焚烧突厥攻城器械的火油都已经彻底用光,只能是靠着普通柴草和很少的穿眼巨石抗衡突厥攻城武器,打得十分艰苦,同时也因为饥饿和伤病的缘故,守军死伤十分之惨重,危急时刻甚至就连文武官员都已经拿刀上阵,形势危急得几乎无法用笔墨所能形容。 最后,雁门守军还是靠着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才勉强杀退突厥的进攻,暴雨中突厥弓箭失效,对雁门守军的威胁大减,隋军猛将来护儿和司马德戡乘机亲自率领敢死队出城突击,用斧头和锤子捣毁了对城墙威胁最大的突厥云梯车,付出了数百人的死伤才捣毁所有逼近城墙的突厥云梯车和撞城车,加之暴雨停歇后天色不早,积水严重的城下土地也不利于攻城方作战,突厥军队这才带着数量仍然相当众多的攻城武器悻悻退走。 突厥军队撤走了,雁门守军却是连欢呼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了,出城突击时负伤的来护儿和司马德戡等隋军大将也是个个垂头丧气,因为谁都知道,雁门城能撑过今天完全是运气使然,如果没有这场突然暴雨,雁门城也许今天就已经被突厥攻破了,下次再能不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只有天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回到行宫拜见隋炀帝汇报战果时,守城主将来护儿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是向隋炀帝大概报告了伤亡情况,还有战事经过。 即便没敢完全说实话,来护儿报告的伤亡还是让隋炀帝的脸色有苍白,吃惊问道:“来爱卿,往常守军的伤亡都是几百人,从没超过六百人,怎么今天这一战,我军将士的伤亡达到了一千八百余人?” 来护儿都不敢抬头回答,看着地面颤抖答道:“都是微臣无能,指挥无方,也是因为口粮不足,将士饥饿无力,还有伤兵太多,又严重缺少药物治疗,所以今天的伤亡才这么大。还有一个原因,我们的火油全用光了,没办法有效抵御突厥云梯车,微臣只能亲自率领死士出城突袭,捣毁突厥云梯车,伤亡自然更大。” 看到了来护儿额上还在渗血的纱布,隋炀帝想发作也硬不起这个心肠,只能是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城里还有多少粮食?” “禀陛下,老臣无能,城中已经无粮了。”兼着财政部长的民部尚书樊子盖如实回答,声音也远没有了平时的洪亮,垂首说道:“老臣正想恳请陛下颁旨,宰杀战马为将士充饥,请陛下恩准。” 隋炀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萧瑀萧国舅、监门裴虔通、梁公萧钜、封德彝和虞世基等文武官员则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纷纷反对道:“陛下,不能杀马啊,不能宰杀战马啊,如果勤王战事不利,宰杀了战马,陛下你如何突围?” 隋炀帝一度有些犹豫,好在宠臣宇文述还算尽职,马上站出来说道:“陛下,只能宰杀一批战马给将士充饥了,如果将士们都饿垮了,没有士兵保护你突围,就算留下再多战马也是无用。” 听到这话,都已经六神无主的隋炀帝这才点了点头,同意宰杀战马给士兵充饥,只可惜隋炀帝并不知道,因为木材都已经被用来制造守城器械,雁门守军就是连煮马肉的木柴都严重不足,只能是生吃马肉喝马血填肚子。然而就在这时,虎贲郎将兼晓果军统领司马德戡又急匆匆来到了殿外求见,隋炀帝下旨召见后,司马德戡上殿也没客气,马上就向隋炀帝奏道:“禀陛下,我军斥候适才探到一个重要情况,突厥的云梯车和攻城车并没有运回营内,直接就停放在了大营门前。” 听到这消息,不太懂军事的萧国舅等文官倒没什么,来护儿、裴仁基和宇文述这些靠打仗吃饭的武将却顿时脸色变了,有些不少战场经验的隋炀帝也是脸色大变,惊叫道:“突厥直接把攻城武器放在营前,难道他们明天还要发起进攻?” 来护儿和宇文述等人都不敢吭声,因为如果换成了他们指挥突厥军队,也一定会在明天继续攻城,不给雁门守军任何喘息机会。但越是不敢回答,这会正需要安慰的隋炀帝越是情绪崩溃,忍不住又一次放声大哭道:“难道是天要亡我大隋?难道是天要亡我大隋?这些突厥蛮夷,怎么连一天都不肯停止攻城?” 文武百官只能是再次好言安慰隋炀帝了,纷纷劝说隋炀帝不要紧张担心,大隋勤王军要不了几天就能赶来增援,只要再咬牙坚持几天就没有任何担心了,惟有萧国舅嘀咕了一句,“勤王军队?忻口距离雁门才两百来里,诏书都已经送出去了两天,陈应良陈大帅就算是爬,也该爬到雁门战场了吧?” 萧国舅故意把声音嘀咕得很大,故意嘀咕了让裴矩、杨智积和樊子盖等人听到,裴矩和杨智积都是城府极深,对此倒是只皱了皱眉头,樊子盖却是心直口快的急脾气,顿时大怒道:“萧国舅,那你爬过老夫看看,忻口距离雁门城两百里,中间还有崞县突厥拦截,两天时间你爬完这两百里给老夫看看!” “樊尚书,你急什么?”萧国舅冷笑说道:“两天时间的不够,那你觉得陈应良陈大帅需要多少时间?十天,还是半个月?” 樊子盖语塞,另一边的来护儿则插口说道:“萧国舅,我们知道因为你连襟唐国公的关系,你看陈副使不顺眼,但你也不要里鸡蛋里挑骨头好不好?勤王兵马来自全国各地,彼此互不统属,互不熟悉,换了是谁突然挑起这个千钧重担,千头万绪怎么都得手忙脚乱一段时间,突厥偏师又在崞县拦道,不击破突厥偏师怎么北上?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更不是你挟私报复的借口!” 来护儿能在隋炀帝亲征高句丽时独自统帅水路偏师,萧国舅当然不敢和这样的超级重臣当面顶撞,想要闭嘴却又不甘心,索性又嘀咕道:“那就只能等了,希望我们能坚持到陈大帅来援那天。” 来护儿也有些哑口无言,只能是在心里叹道:“陈应良,快些,尽量快些,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哭哭啼啼的隋炀帝哄回了房间和萧皇后睡觉,文武百官逐渐散去,来护儿和司马德戡等隋军大将也重新回到了城墙上,连火把都已经逐渐稀缺的城墙上伤兵满地,呻吟声不绝于耳,城外远处的突厥营地却是火光通明,隐约还能听到突厥士兵古怪难听的草原歌声,对比如此鲜明,来护儿和司马德戡等守城将领除了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之外,也只能是赶紧抚慰士卒,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攻城大战。 是夜,刚经过暴雨洗刷的天空再一次群星闪耀,月明如昼,昭示着次日几乎再无下雨希望,来护儿和樊子盖等朝廷忠臣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萧国舅和虞世基等等精乖臣子则抓紧时间暗写效忠表文,只待雁门城破,就马上投入始毕可汗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继续去享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色才刚微明,备受煎熬的来护儿和司马德戡等将就已经赶紧起身,组织守城将士准备守城武器,抓紧时间生吃马肉补充体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城武器,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太阳当空,突厥大营那边却依然没有出兵攻城的迹象,来护儿等隋军重将正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又突然传来——冒险出城哨探的斥候回报,突厥竟然已经开始把攻城武器运回营内保护,不敢再冒险停放在营外! “突厥放弃攻城了?怎么可能?”来护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昨天的攻城大战中,雁门守军已经明显出现了疲态,突厥不可能没有察觉,也不可能会给雁门守军喘气的机会! 不可能的事还是发生了,次日一整天从早到晚,突厥除了不断派出斥候侦察雁门守军的情况外,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攻城,结果就连隋炀帝都开始万分糊涂了,“是突厥军队准备晚上攻城?还是始毕贼酋突然良心发现,放朕一马了?” 当夜还是明月当空,突厥却还是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发起夜袭,到了下半夜时,察觉情况不对的来护儿也发了狠,派了最得力儿子的来整率领几个好手潜行下城,到城外去伏击突厥斥候抓活口,结果到了天色微明时,来整还真抓了一个活着的突厥士兵回来交给老爸,然后来护儿亲自用刑逼问口供,审问突厥突然停止攻城的原因。 口供终于问了出来,答案却让来护儿和所有的隋军将士目瞪口呆——就在下暴雨的同一天,勤王隋军竟然已经攻破了崞县的突厥偏师,并且把突厥偏师杀得损失惨重,被迫逃回雁门战场,突厥主力的后背直接暴露在了勤王隋军的面前,始毕可汗这才被迫放弃攻城! “怎么可能?”来护儿惊叫了,“算时间,下雨那天应该是陈应良接到诏书的第二天啊?才用了一天时间,他就整合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勤王兵马,又只用了一天时间,他就攻破了突厥偏师,直接迫使突厥主力放弃攻城?这怎么可能?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陈爱卿已经打到突厥主力的背后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如此之快?”这是隋炀帝难以置信的惊叫。 “这是突厥的奸计!肯定是突厥的奸计!”这是萧国舅上蹿下跳的吼叫,“突厥故意骗我们,想骗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偷袭雁门城!一天时间整合军队,一天时间攻破突厥偏师,他陈应良真是陈庆之转世啊?!我们不能上当,不能轻敌大意!” 在战场上撒的尿比萧国舅喝的水还多,沙场老麻雀来护儿当然不会有任何的轻敌大意,然而小心提防突厥偷袭的同时,残酷事实却又一次打肿了萧国舅的小脸蛋,接下来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里,突厥不仅没有发起一次正面强攻,更没有发起半次偷袭。同时来护儿、宇文述和裴仁基等战场老油条还无比惊喜的发现,突厥军队竟然开始从雁门城的东面抽调军队西进,加强西面兵力,也很明显是在提防南来隋军,也用事实证明了勤王隋军正在迅速逼近雁门战场,并且还进展相当顺利。 当然,陈应良统帅着勤王隋军进展顺利,目前还只是推测分析,隋炀帝再是满心欢喜和充满希望,也不得不听取一下小舅子的意见——这一切都是突厥的诡计,擅长野战的突厥军队是在故意诱敌,想要骗取雁门守军突围或者疏忽大意,用阴谋诡计轻松拿下雁门城,从而减少攻坚苦战的伤亡损失——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威不够压人德不足服众的陈应良小正太,不太可能推进得这么快,更不可能把突厥打得被迫调整营地。 最重的一记耳光很快就抽到了萧国舅的脸上,第四天的下午申时过后,一支打着隋军旗号的运粮队,突然在突厥军队的监视下越过了突厥营地,直接向着雁门城下过来,同时还有一个中年文士抢先打马来到了雁门城下,高声大喊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大隋谯郡录事参军事的袁天罡,同时也是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派来觐见隋炀帝的使者代表,还给隋炀帝带来了陈应良的奏章和一千斛粮食及一些药物鸡羊。 不用说,雁门城当然是又一次全城轰动,隋炀帝亲自登上西门城墙接见袁天罡,被守军用绳索拉上袁天罡则赶紧向隋炀帝行礼,双手呈上陈应良的奏章,同时也介绍自己能够来到这里的原因,说明是陈应良已经带着勤王隋军把突厥军队打怕了,还生擒了始毕可汗的亲弟弟阿史那·埃利弗,突厥被迫请求谈判言和,陈应良不敢擅专,派自己来这里征询隋炀帝的意见,也顺便送来一些粮草给隋炀帝解燃眉之急。 可想而知得知这些情况后萧国舅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不过还好,这会已经没人去留意他的精彩表情了,隋炀帝抱着陈应良的奏章放声大哭,樊子盖老泪纵横,来护儿和宇文述等文武官员放声狂吼,裴矩和裴蕴兄弟悄悄松了口气——突厥主动求和,自然不敢要求隋炀帝处置事实上挑起这场战争的裴矩。守城将士则是欢声震天,搂在一起又蹦又跳。 还是不用说,都已经和萧皇后一起喝米粥的隋炀帝当然是马上下旨开城,让陈应良派来的运粮队入城,来护儿和宇文述等人大惊阻止间,袁天罡已经抢先说道:“陛下,万万不能开城,突厥多诈,要防着他们乘机杀入城内。陈大帅他也命令我们在粮袋上提前绑上了绳索,放绳子下去就能把粮食拉上城墙。微臣带来的鸡羊、食盐和药袋等物也可以用绳索拉上城来,如果城内绳索不足,微臣还提前准备了绳索。” “还是陈爱卿考虑得仔细,对,突厥狡诈,是得防着他们一些。”隋炀帝呵呵大笑,赶紧命令士兵放绳拖拉粮食,同时袁天罡又赶紧提醒隋炀帝提防粮袋藏人和记得试毒,隋炀帝也大笑接受,同时又少不得夸奖了陈应良和袁天罡的细心一番。 绳子象藤蔓一样密集放下,饿红了眼的隋军将士七手八脚,把一袋接一袋城内急需的粮食、药物、食盐和鸡笼羊羔拉上城墙,最后连运载粮草的车辆都被拖上了城墙当做木柴使用,突厥军队老实呆在远处没有动弹,已经靠生马肉充饥多日的隋军将士则在城上城内欢呼雀跃,沮丧多日的隋炀帝则笑得比谁都开心,也无比庆幸自己的决策英明,力排众议用了陈应良这么一个能干忠臣为勤王主帅。 粮食全部拖上城墙了,袁天罡又命令自己带来的民夫士兵到西面三里外露营,不得擅自靠近城墙,隋炀帝再度赞许之余,也终于想起了袁天罡的来意,忙向袁天罡问道:“袁爱卿,突厥求和,是真是假?陈爱卿那里的情况又如何,有没有把握击破突厥?” “启禀陛下,突厥求和的真假,说实话陈大帅目前也没有底。”袁天罡恭敬答道:“陈大帅之所以答应征求陛下你的意见,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赶紧给陛下送来一批粮草药物,缓解陛下面临的燃眉之急,同时也试探一下突厥的求和诚意,事前并没有把握保证把这些粮食送到陛下面前,微臣在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好在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突厥那边应该很有诚意。” “辛苦爱卿了,陈爱卿真会替朕调教官员,带出来的全是愿意为朕而死的忠臣!”隋炀帝感动的点点头,然后忙又问道:“那陈爱卿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否愿意接受突厥军队的求和?” “禀陛下,陈大帅是有过交代。”袁天罡如实答道:“他说微臣即便送粮成功,也要请陛下让大隋将士继续严守城池,万不能轻易离开城池保护。陈大帅还让微臣禀报陛下,他静侯你的圣裁,陛下愿意谈和,可以派遣得力重臣出城去与突厥直接谈和,陛下如果不相信突厥的诚意,或者不想谈和,可以让微臣把旨意带回去,他将继续率领勤王大军与突厥浴血奋战,直到攻破突厥,迎回圣驾。” “还有。”袁天罡又赶紧补充道:“陈大帅还让微臣面禀陛下,他个人认为应该继续打下去,因为谈判得来的东西,绝对没有战场上打下来的可靠。而且突厥狡诈,即便谈和成功,也难以保证突厥会遵守诺言。” 隋炀帝捻着胡须盘算了,以隋炀帝的暴躁性格,这次被突厥欺负得这么惨,隋炀帝当然很想让陈应良暴打一顿始毕可汗给自己出口恶气,不过这么做当然无比冒险,因为勤王隋军一旦在与突厥主力决战中不慎失利,那么不仅和谈希望破灭,隋炀帝也将再一次面临灭顶之灾。事关自己的宝贵小命,隋炀帝再是暴躁轻断也得权衡一下利弊。 “陛下,事关重大,还请三思而行。”樊子盖出面进谏道:“老臣认为,陛下不妨先返回行宫,向袁录事仔细了解敌我态势,我军成败把握,然后决定是否接受和谈不迟。” 隋炀帝一听觉得有理,便也立即点头接受了樊子盖的建议,率领百官和袁天罡返回所谓行宫商谈,同时了解目前的敌我态势,结果仔细听了袁天罡对敌我军情的报告之后,隋炀帝还是决定放突厥一马,因为目前的勤王隋军只是有希望打败突厥,解除雁门之围,却没有太大的把握做到这点,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存亡,隋炀帝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拍板道:“与突厥谈和,只要突厥乖乖退回长城以北,把西陉关交还给朕的勤王大军,朕可以宽恕始毕贼酋的冒犯之罪,也可以释放我们抓到的所有突厥战俘!” 没有人反对,包括樊子盖和裴矩这些陈应良的靠山都点头赞成隋炀帝的稳妥决定,惟有袁天罡悄悄叹了口气,暗道:“大帅,齐王殿下,对不住,要让你们失望了,皇帝果然不愿意打下去了。” 第235章 兄弟手足 陈应良完全是被迫接受突厥主动提出的诚意派袁天罡给雁门城送粮的,原因也很简单,陈应良很希望再立些功劳爬得更高一些,同时更希望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重创突厥主力的元气根本,一仗打出北部二十年安宁,也打掉李渊起兵反隋时最大的异族支持势力。 齐王杨暕比陈应良更希望打下去,因为就这么与突厥和谈停战,杨暕连功劳都捞不到多少,就更别说梦寐以求的太子宝座了。 但是没办法,陈应良和杨暕再怎么想继续打下去也不得不停战,事关国策,陈应良和杨暕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替隋炀帝做主拒绝,况且还关系到隋炀帝是否会饿肚子的大问题,陈应良和杨暕就更没胆子拒绝突厥主动提出的送粮表诚意条件了,同时阴世师、李靖、王世充和刘长恭等人也不敢在这件大事上吭声,陈应良也就只好听从李渊和云定兴的建议,将阿史那·骨咄禄暂时扣做人质,派遣立功心切的袁天罡到雁门给隋炀帝送粮来了。 接受了试探突厥和谈诚意的条件,陈应良当然也只能放弃之前决定的再次北上十里立营的计划,昨天才打了一场大战的隋军主力也得了至少一天的休息时间,然而让陈应良颇感意外的是,军队就地休整的命令传达后,隋军营地里竟然响起了相当不小的欢呼声,这点也让陈应良有些奇怪,觉得麾下将士的情绪反应有些超乎寻常的激烈,因为之前隋军主力的作战强度并不是很高,军队并没有疲惫到如此急需休整的地步。 暂时把这件小事放在一边,陈应良设宴款待了突厥使者阿史那·骨咄禄,想乘机从骨咄禄口中套取一些突厥军情,谁知这个骨咄禄外表温和谦恭,为人却狡诈异常,每遇军旅话题要么就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搭陈应良的茬,要么就是没口子的称赞陈应良的年少有为,文武双全,用兵如神,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当世顶尖名将之列,肉麻的马屁话让大隋朝廷的两大马屁精王世充和云定兴都有些汗颜,陈应良与他磨叽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没办法了,陈应良只能是答应骨咄禄的小要求让他先去与埃利弗见上一面,然后着手布置坚营事宜,为了谨慎起见,陈应良要求军队立即挖掘一条护营壕沟,砍伐木材在营栅之外设立一圈鹿角拒马,坚壁等待隋炀帝答复,同时又命令斥候严密监视突厥军队动静,还十分的小心派遣了大量斥候到后方巡逻哨探,提防机动力强悍的突厥军队迂回到自军背后,切断自军的要命粮道。 这些都安排下去后,陈应良又处理了一些军务公文,下午时才离开大帐去营中巡查军队起来,也顺便查看一下护营工事的修建进度,结果不巡查还好,转了半圈下来陈应良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整座大营除了谯彭嫡系控制的中军营地外,前后左右四营竟然都已经陷入了十分明显的懒散状态,士卒懒散将领懈怠,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护营壕沟的挖掘工作居然只开了一个头,要求环营架立的拒马鹿角更是连一块木渣子都没看到——因为去山上砍伐木材的军队还没回来。 勃然大怒之下,陈应良随手逮了一个出气筒,把壕沟边一个监工的隋军校尉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质问他的队伍挖掘壕沟如此之慢,差不多两个时辰还没挖出三尺深的壕沟,更质问他的麾下士兵为何如此懈怠,只顾说笑打闹不去全力挖掘?那倒霉校尉也不敢辩驳,除了老实请罪外,又解释道:“大帅恕罪,因为弟兄们听说突厥派来使者求和了,觉得不会打仗了,所以有些懒散,末将这就督促他们全力挖掘,不会让他们再偷懒了。” “突厥派来使者求和?”陈应良一惊,忙喝问道:“这个消息你们是如何得知?” “上面告诉我们的。”那倒霉校尉如实答道:“开始弟兄们看到我们的民夫往北面送粮,都觉得十分奇怪,就互相打听了一下原因,后来上面的将军也告诉我们,说突厥派来使者求和了,今天不用打仗了,所以弟兄们就开始懒散了。” “你是谁的部下?”陈应良大怒追问。 “末将是刘长恭刘将军的部下。”倒霉校尉的这个回答让陈应良闭上了嘴巴,无法继续发作——毕竟,交情放在这里。 恶狠狠的命令了那倒霉校尉指挥军队全力施工,陈应良又赶紧派出军法队去营中各地了解情况,结果让陈应良无比郁闷的是,突厥遣使求和的消息,竟然大部分都是刘长恭的麾下将士散播,由此导致军心涣散的罪魁祸首也恰好就是大嘴巴的刘长恭本人,陈应良别无选择,也只好在私下里把刘长恭叫来埋怨了一通,要求他闭上臭嘴别在动摇军心涣散士气,然后又召集众将,要求各军各营不得有半点松懈,务必要继续对突厥保持警惕,绝不能有半点的轻敌大意,耳提面命逼着众将重振士气,重整军纪,并且又让阴世师亲自带队在营中巡查军情,发现有怠慢军机者立即下狠手收拾,不得有半点宽容。 靠着隋军众将和阴世师军法队的努力,打了好几十个偷懒懈怠的隋军将士军棍后,勤王隋军的营内情况多少有了一些好转,要求有八尺深一丈宽的壕沟却还是没有完工,鹿角拒马更是只立起不到五分之一,陈应良无奈,只得从五路隋军中每路抽出三千兵力,让他们担任值夜任务,时刻备战提防突厥夜袭,又命令李渊再次出动两千骑兵,到营外左侧去露宿备战,提防突厥军队从左翼开阔处迂回南下。 事实证明,丧尽天良的陈丧良这么做完全就是白操心空费军力,将近两万军整夜不眠不休的值守下来,连突厥军队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半个,只有极少的几个突厥斥候例行观察隋军营地的动静,同时派去侦察突厥营地的斥候也回报说突厥军队没有任何异常动作,近两万大军白白喂了一夜的秋蚊子,脸上顶着黑眼圈的将领士卒虽然不敢公开抱怨,却也少不得牢骚满腹。 天色微明时,去送粮的袁天罡也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粮草已经顺利送进雁门城,隋炀帝和大隋朝廷安然无恙,仅仅是否同意与突厥谈判言和隋炀帝还需要考虑才能决断,要陈应良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得到这个消息,陈应良也难免有些动摇,暗道:“难道突厥这次求和是真的?真打算以退兵换取停战?” 动摇归动摇,胆子比老鼠还小的陈应良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大意,还汲取了头一天的教训,早上刚起床就到营地边缘巡视了一通,亲自督促隋军将士修建护营工事,正午的时候又带着亲兵队伍围着营地跑了一圈,直到确认营防工事修建进度差强人意,没有再出现懒散懈怠的恶劣行为,陈应良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开始盘算隋炀帝一旦答应谈判言和之后,自己将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盘算着,陈应良领着亲兵队不知不觉的来到营地西北侧的太原隋军营地中,结果李渊也很给面子,没象云定兴和刘长恭那样亲自出帐迎接陈应良,装做了不知情躲在大帐里不肯露面,陈应良也没介意,只是继续沿着营地巡查。然而就在这时,杨暕的亲信乔令则却突然出现在了陈应良的面前,向陈应良又是鞠躬又是拱手的行礼,并代表齐王殿下杨暕邀请陈应良过帐叙谈,说是杨暕有些军情事务想与陈应良单独商谈。 瓜田李下,陈应良傻叉了才去和杨暕单独谈话,立即笑道:“烦请乔仪同回禀齐王殿下,就说我还要巡视营地,督促将士修筑营防工事,暂时没时间去拜见于他,有什么事请到中军大帐去当众商谈,届时微臣再向殿下当面谢罪。” “大帅,这些事不太方便当众商谈,还请大帅暂移贵步,与殿下单独叙谈。” 乔令则很白痴的继续坚持,还对陈应良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陈应良却装傻充楞,假装不明白乔令则的暗示,又借口军务繁忙赶紧甩开乔令则继续巡视,留下乔令则在原地大失所望,也咬牙切齿的暗骂陈应良小人得志,不识抬举。旁边也早有太原隋军士兵把情况飞报给李渊,李渊闻报大喜,暗笑道:“小贼,你再狡猾怎么样?搭档上了杨暕这么一个猪一样的盟友,你再奸猾也没半点作用,这次看你还怎么和杨暕这个草包联手坑我!” 大模大样的在李渊营里巡视了一圈,发现太原隋军把营防工事搞得还算不错——怎么都比刘大将军的营地强些,陈应良这才满意点头,率领亲兵队离开太原营地,这时意外却又再度发生,经过李渊的中军后营时,陈应良突然看到通往左屯卫营地的道路上并肩走来了三个熟人,分别是李建成和李二兄弟,还有曾经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同时李家兄弟和柴绍也正好看到了骑着白马无比装逼的陈应良,数目相对,顿时人人都大感尴尬。 尴尬归尴尬,在李建成的示意下,李二和柴绍还是硬着头皮与李建成一起上来向陈应良稽首行礼,口称大帅,陈丧良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李世民,柴绍,你们是左屯卫的将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没有经过你们上官的允许?” “启禀大帅,末将和柴将军征得过上官刘经业将军的允许。”李二单跪抱拳,恭敬说道:“大帅明鉴,末将听说父亲昨夜偶染风寒,小有不适,末将担心父亲,柴将军也担心岳丈,我们就向刘将军告了假,前来此地探望父亲。” “哦,原来如此,那就没事了,一会早些返回左屯卫营地,不可长期耽搁。” 陈应良点点头,勉强接受李二这个解释,李二拱手谢了,柴绍也在李二的暗示下拱手道谢,同时柴绍和李二心中自然也是万分郁闷——当年那个拣菜叶熬粥喝的穷小子,自己现在竟然要向他单跪行礼,抱拳答话了,这世道也未免太他娘的荒谬了吧? 问明白了李二和柴绍来这里的原因,陈应良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李建成,翻身下马亲自搀起李建成,亲切的微笑说道:“建成兄,这里不是军帐,你和我就别那么多客套了,快起来吧。对了,这段时间你怎么一直没露面,躲到那里去了?我是太忙,几次想找你谈心聊天都找不到时间,你怎么也不主动找找我?” “启禀大帅,末将也曾多次想要去拜见于你,但反复思量还是没有去,请大帅恕罪。”李建成恭敬答道。 “为什么?”陈应良惊讶问。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李建成苦笑答道:“大帅你现在已经是全军主帅,末将不过是太原军中一个区区小卒,主动去求见大帅,大帅你见了末将,别人会说末将是攀高枝要职务,如果大帅你军务繁忙没时间接见末将,末将倒没什么,别人又会说大帅你的闲话,恶意大帅你是不念旧情,所以末将左思右想,这才一直没去拜见于你。” “唉,建成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婆婆妈妈?”陈应良笑道:“你我兄弟,亲如手足,有时间就见面,没时间就改日,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说罢,陈应良又转身向三狗子下令,让他拿一面腰牌交给李建成,让李建成可以随意出入自己的中军营地,李建成摆手不敢收,陈应良硬把腰牌塞进他的手里,李建成这才谢了,然后又低声说道:“大帅,求你件事,让我二弟免礼吧,前天在战场上,他的突厥流矢射伤了腿,伤虽然不重,但跪久了……。”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陈应良对李建成也很够意思,先解释了自己不是故意刁难李二,然后立即让李二和柴绍免礼起身,腿上确实有些伤的李二谢了,赶紧起身时,李建成又帮了弟弟一把,亲手把李二搀起,还低声问了李二的腿伤情况。 又和李建成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陈应良便吩咐让李建成等人离开,李二和柴绍巴不得如此,赶紧告辞,李建成也向陈应良告辞,然后还小心的搀着二弟往后营门内走去。看到这兄弟二人搀扶离去的背影,陈应良倒没什么,旁边的亲兵队长三狗子却低声说道:“大帅,你这位好朋友李建成公子,还真是个好人,对你好,对他弟弟也好。” “建成公子是个好人。”陈应良点点头,又随口说道:“可惜,他如果不防着他的二弟一些,将来只怕还是要死在他这个二弟手里。” “死在他二弟手里?”三狗子一惊,疑惑说道:“大帅,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是亲兄弟,怎么可能兄弟相残?” “亲兄弟?”听说过什么叫玄武门之变的陈丧良冷哼,道:“他们是亲兄弟不假,但他们身上都有胡人的血统,胡人是脾气你不知道?杀父娶母,手足相残,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胡人的兄弟手足关系,哼,狗屁!” 很没道德的骂完了这句脏话,陈应良刚准备转身上马,但摸到马缰时,陈应良却又猛的一震,忙说道:“三狗子,我刚才说了什么话?” “大帅,你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三狗子满头雾水,忙复述道:“大帅你刚才说,胡人杀父娶母,手足相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胡人的兄弟手足关系,都是狗屁!” 听到三狗子复述了自己刚才的原话,陈应良呆立当场了,捏着马缰盘算了片刻,陈应良回过了神来,心中暗道:“明白了,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里不对劲。” 在心里说完,陈应良立即上马,打马直回自己的中军大帐,然后马上扑到了沙盘面前端详,还又拿出了自军大营的草图研究盘算,神色还十分凝重,而当陈丧良的神色缓缓放松的时候,营外却又传来了消息,说是袁天罡率领运粮队回到了营中,同时还带来了朝廷的谏议大夫萧怀静和一道隋炀帝的圣旨。听到这个消息,陈应良既不惊喜也不意外,而是又飞快盘算了片刻,又把三狗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然后才赶紧下令吹号升帐,大开中军大门,迎接萧怀静和圣旨。 萧怀静和萧瑀萧国舅是同足,也是隋炀帝正宫萧皇后的族弟,算起来也是一个国舅,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多少有些疏远,没有萧瑀萧国舅那么爬得高。不过这另一位萧国舅在气势上却半点都不输给他的族兄,见了陈应良后也不行礼,只是哼哼唧唧的摆传旨钦差的架子,逼得陈应良被迫向他稽首,对刘长恭、王世充和云定兴等隋军重将的态度也是颇为恶劣傲慢,惟有对隋炀帝次子杨暕和勉强算是亲戚的李渊李大使十分亲热,还当面就与同辈的李大使兄弟相称,李大使也含笑认下了萧怀静这个表连襟兄弟,心中则是暗暗窃喜,知道自己有多了一个收拾陈丧良的帮手。 萧怀静摆架子陈应良也懒得在意,因为萧怀静这个传旨钦差只要把圣旨念完了就是该去那凉快去那凉快,陈应良再用不着鸟他,为了不想看萧怀静与李大使眉来眼去狼狈为奸的恶心模样,陈应良干脆催促道:“萧大夫,香案已经摆好了,请快宣旨吧,军情如火,是战是和,十三万勤王大军翘首以盼,还请大夫快快宣读圣旨。” “陈大帅急什么?你也用不着翘首以盼了,不用打了。” 萧怀静当然也知道自己念完了圣旨,陈应良就可以让他该去那凉快去那凉快,为了多恶心一下族兄和表连襟的仇人,萧怀静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陛下已经任命苏威苏右相为全权大使,本官的族兄萧瑀萧国舅为副,代表大隋朝廷到了突厥营地,与突厥始毕贼酋当面谈判。陛下派本官来这里传旨,是让本官告诉你这一情况,也暂时约束你不得再与突厥交战,以免节外生枝,破坏和谈。所以陈大帅,你可要收敛一下了,别再那么冲冲动动的猛打猛撞,误了陛下的大事,怕你吃罪不起。” 萧怀静话语里针对陈丧良的敌意谁都听得出来,在场的云定兴、刘长恭和王世充等隋军重将也顿时心中一凛,知道隋军内部肯定又要生出风浪,陈应良却是微微一笑,问道:“萧大夫,你刚才说约束于我?难道下官得恭喜萧大夫高升,荣任大隋勤王联军的总监军了?” “这……。”萧怀静语塞,半晌才说道:“这个倒没有,本官只是来传旨,并非监军。” “原来如此,下官刚才还差点误会了。”陈应良脸上微笑,心中冷笑,暗道:“这就对了,樊爷爷裴伯父裴叔父难道是白叫的?老子的几座大靠山都在杨广身边,还都是杨广最信任的人,这些老滑头能让你这个跳梁小丑当上监军掣肘老子?” 第236章 突厥内线 磨蹭了许久,架子摆得比杨广还高,直到脾气暴躁又家世强硬的刘长恭发了火,咆哮问萧怀静是否有意不肯宣读圣旨?李渊也悄悄说了刘长恭出身于冯翊刘氏,萧怀静这才没敢和刘长恭对飙脏话,老老实实的打开圣旨当众宣读,彻底结束他在陈应良面前的唯一权力。 圣旨的内容和萧怀静的口头介绍差不多,都是宣布接受与突厥军队的谈判言和,要求陈应良暂时停止对突厥军队发起进攻,没有旨意不得擅自进攻突厥,同时也要求陈应良率领勤王军队原地待命,时刻对突厥军队保持压力,也随时准备北上接应隋炀帝的銮驾。除此之外,隋炀帝自然少不得在圣旨里狠狠的夸奖了陈应良一通,还说明迎驾成功后要给陈应良从重嘉奖。 好不容易听萧怀静摇头晃脑的把圣旨念完,陈应良先是率领勤王恭敬行礼谢恩,然后马上就下令把突厥使者阿史那·骨咄禄请到中军帅帐,向他宣布大隋朝廷已经与突厥军队展开了和谈,自己也允许骨咄禄可以随时返回突厥大营,同时陈应良又很客气的对骨咄禄说道:“骨咄禄公爵,烦请回报始毕可汗,为避免误会导致冲突,在和谈结束之前,我将约束军中将士不得越过营地北面十里范围,也请贵军将士不要越过南面十里范围,倘若我军将士超出这个范围,贵军可以随意处理我们的越界将士。倘若贵军将士越界……。” “倘若我军将士越界,贵军也可以随意处理,我军绝不干涉。”骨咄禄主动接过了话头,很恭敬的说道:“请陈侯爵放心,我们也一定会努力约束军中士兵,尽最大努力避免误会和意外冲突,直到和谈结束为止。” 陈应良点点头,又说道:“还好,骨咄禄公爵,现在你已经自由了,你的坐骑我也已经让人为你准备好了,你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陈应良开了这个口,还没等骨咄禄这个当事人说话,不甘就此歇凉的萧怀静萧国舅已经抢先说道:“陈大帅,你这位主人也做得太绝情了吧?不管怎么说,骨咄禄公爵都是我们大隋军队的客人,世上那有主人驱赶客人离开的道理?怎么也得尽些地主之谊,设宴款待一下骨咄禄公爵,再亲自把骨咄禄公爵送出大营,这样才能彰显我们大隋官员的好客风度吧?” 陈应良横了萧怀静一眼,很不客气的冷冷说道:“萧大夫,我是皇帝陛下亲自任命的勤王军主帅,如何对待客人是我的自由,你好象无权干涉吧?” “不错,我是无权干涉。”萧怀静不甘示弱,又说道:“可这位骨咄禄公爵,不但是来自邻国的使者,还是促成大隋与突厥和谈的头号功臣,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能如此冷淡的对待我们的朋友?” “你的朋友?”陈应良冷笑起来,笑道:“萧大夫,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诸位同僚,你们也听到了,萧大夫刚才可是与突厥公爵以朋友相称了。现在我们与突厥军队只是暂时停止厮杀,并没有真正停战,我们的皇帝陛下也还被突厥围困在雁门城中,萧大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突厥公爵当成朋友了,看来萧大夫认为,皇帝陛下是否还身陷重围不要紧,只要骨咄禄公爵把他当成朋友就行啊。” “陈大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萧怀静的脸都白了,赶紧嚷嚷道:“你这是捕风捉影,望文生义,强词夺理,构陷污蔑,我……,我……,我要请皇帝陛下为我做主。” “萧大夫,那你去啊。”早就看萧怀静不顺眼的刘长恭也开口了,没好气的说道:“反正我刚才是亲耳听到了,皇帝陛下还被突厥军队包围,你不但现在就把突厥人当成了朋友,还逼着应良兄弟也把突厥人当成朋友,你去请陛下做主,我就去给应良兄弟做证。我倒要看看,皇帝陛下是觉得你做得对,还是觉得应良兄弟做得对。” 萧怀静哑口无言,脸色也更加难看,还好,阿史那·骨咄禄勉强能听得懂几句汉话,见萧怀静与陈应良为了自己的事起了冲突,便赶紧拱手笑道:“陈侯爵,萧大夫,你们别争了,可汗还在等着我的回音,我还是赶紧回去向他禀报交涉事宜吧。告辞。” “公爵慢走,有缘再会。”陈应良也没挽留,安排了几个士兵护送骨咄禄出营了事,然后陈应良看了看在旁边生闷气的萧怀静,这才说道:“萧大夫远来传旨辛苦,在雁门城里想必也受了不少惊吓,来人,准备宴席,为萧大夫接风洗尘和压惊。诸位将军,你们也别急着走,都陪陪萧大夫吧,我们也顺便庆祝一下粮草顺利送进雁门城,陛下不必受饥渴之苦,遥祝皇帝陛下安康无恙,平安脱险。” 平时里抠门得连酒都舍不得喝一杯的陈丧良难得大方一次,隋军众将当然不会拒绝,这段时间没少挨饿的萧怀静也是大喜,还道有什么山珍海味可以进补,便难得真诚的谢了陈应良一句。倒是平时里喜欢大吃大喝的刘长恭闹别扭,觉得萧怀静不顺眼不想喝这杯酒,非要闹着告辞,换成平时里陈应良当然也不会勉强好兄弟刘长恭,但今天出于某些原因,陈应良便很难得的坚持强留了刘长恭一次,好说歹说才让刘长恭坐下来给萧怀静陪酒。 萧怀静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该向陈应良道谢了,因为陈应良亲兵送上来的酒菜实在简陋得可怜,肉菜只有一道是最便宜的酱煮猪肉,素菜也只有两道,一盘腌萝卜和一碗清煮野菜,酒水更过份,竟然是一壶二两装的村酿淡酒,每人面前还只有一壶,不见酒坛摆明了是不会给客人添酒。看到这样简陋的酒菜,锦衣玉食习惯了的小萧国舅都有些发火了,忍不住说道:“陈大帅,这就是你的帅帐大宴了?怎么连我家下人的酒饭都赶不上?” 陈应良懒得理他,阴世师则开口说道:“萧大夫,你说对了,这就是陈大帅的帅帐大宴,平时里陈大帅吃得比这还差,和普通士兵的饭菜一模一样。还有,我们已经是受到优待了,最起码还有酒喝,陈大帅面前的酒壶,里面装的就是清水,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闻一闻。” 小萧国舅翻白眼了,心中大骂不愧是拣菜叶子熬粥喝的穷小子之余,也无比后悔接受陈应良的邀请留在这里用饭——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告辞,到表连襟李大使的偏师营地里去吃饭,那里吃的肯定和这里不同。陈应良则根本没理会小萧国舅那种食不下咽的痛苦模样,以水待酒,举杯只是遥祝隋炀帝龙体安康,平安脱险,然后小萧国舅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比醋还酸的村酿淡酒灌进肚子里——还差点没有当场吐出来。 再接下来,小萧国舅盼着早点结束这场痛苦酒宴去表连襟的营地里吃香喝辣,陈应良却兴致勃勃的不断向小萧国舅打听雁门城里的各种情况,问得很细也很费时间,已经失去了权力约束陈应良的小萧国舅则只能一一回答,一边痛苦的吃着陈应良的粗陋酒菜,一边接受陈应良的各种盘问,时不时还得回答一下其他隋军将领的其他问题,痛苦得如在地狱,而陈应良发现众人的面前酒菜已经差不多了以后,便赶紧向亲兵队长三狗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依计行事,三狗子会意,也立即发出了行动暗号。 这时,小萧国舅也已经痛苦不堪的把简陋酒菜吃完,然后赶紧拱手说道:“陈大帅,酒足饭饱,下官不敢打扰你处理军务,也该告辞了。如果大帅不介意的话,下官想住到李大使的营地里去,不知可否?” “萧大夫,急什么?”陈应良举起了装着水的酒杯,笑道:“萧大夫,我们还忘了遥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来,我们……。” 陈应良说到这话就说不下去了,目光还看向了中军帐外,小萧国舅和隋军众将随着陈应良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名传令兵来到了帐外,正在帐门前杀鸡抹脖子的对着帐内使眼色做动作,却没有说一句话。众人觉得奇怪时,陈应良的亲兵队长三狗子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声询问情况,那传令兵忙凑到了三狗子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然后三狗子马上就惊叫了起来,“真的?确定不?” 那传令兵点头,三狗子更是大惊,忙挥手让他离开,然后快步返回了帐中,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飞快嘀咕了起来,陈应良则是开始表情不以为意,然后脸色猛的一变,手里装着清水的酒杯也砰然落地,神情失魂落魄。阴世师等隋军将领看出不对,忙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 陈应良不答,突然抓起面前的酒壶,狠狠砸到了面前地上,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然后才跳起来大吼道:“我们中计了!我在突厥那边的内线,刚才送来了紧急消息,突厥始毕贼酋所谓的谈判言和,其实是笑里藏刀之计!目的是为了涣散我们勤王大军的将士军心,让我们疏虞防范,露出破绽,然后乘机在夜里偷袭我们营地,一举攻破我们勤王大军!” “什么?!”隋军众将无不大吃一惊,纷纷起身惊叫,“突厥求和是假的?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偷袭我们?” “没错!”陈应良大怒说道:“始毕贼酋求和,不过是发现我们的阵战能力太强,正面作战难以取胜,所以布置了这条毒计,想用最小的代价全歼我们勤王联军!” 隋军众将目瞪口呆,然后李渊第一个回过神来,惊讶问道:“陈大帅,你刚才说突厥内线,你在突厥军队里安插有内线?” 陈应良点头,然后解释道:“也不是我故意安插的,是有一个对始毕贼酋不满的突厥重将,主动联络上了我,自愿为我们充当内线,暗中为我提供突厥情报。” “这个内线是谁?”李渊赶紧追问道:“他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他背叛始毕贼酋的原因我也知道,是个可靠的人。”陈应良点头,又说道:“但是这个人是谁,我现在还不能说。” “糟了,这个突厥内线会不会把我的情况也泄露给陈应良小贼?”李渊心中叫苦。 “陈大帅,这事你可不能开玩笑。”小萧国舅颤抖起来,“我们才刚开始和突厥谈判言和,突厥军队怎么可能撕毁和议,马上向我们发起进攻?” “是啊,陈大帅,这事有些不太可能吧?”云定兴也惊讶问道:“始毕贼酋的弟弟埃利弗公爵还在我们手里,始毕贼酋言而无信偷袭我们,不要他弟弟的命了?” “始毕贼酋根本不在乎他弟弟的死活!”陈应良答道:“始毕贼酋又不止埃利弗这么一个兄弟,他本人也还有儿子,用得着在意这么一个弟弟?言而无信偷袭我们,把他弟弟救回去当然最好,救不回去他又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把他二弟弟的一大帮媳妇嫁给他三弟,漂亮的始毕贼酋还可以自己留下,能有什么损失?” 云定兴呆了一呆,这才想起始毕可汗确实可以不用在乎弟弟的死活——就象云老将军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可以怂恿隋炀帝干掉他的三个外孙一样。其他的隋军将领也是纷纷点头,认可陈应良这个分析,倒是不属于勤王军队的小萧国舅将信将疑,又说道:“陈大帅,你这个内线到底是谁?可不可靠?他提供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如果因为一个消息和突厥重开战事,皇帝陛下一旦责怪下来,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萧大夫如果觉得这个消息不可靠,我也可以不做防范。”陈应良冷冷说道:“萧大夫,你刚才不是要求住进李大使的太原军营地吗?实话告诉你,突厥军队今天晚上就要向我们的营地发起偷袭,选择的突破口还恰好就是我军大营西北角的太原勤王军营地,你住进去首当其冲,你如果不愿意相信我的情报,大可以马上去太原勤王军营地休息过夜。” 小萧国舅脸色苍白的闭上嘴巴了,之前一直没有吭声的齐王杨暕却突然面露狂喜,起身说道:“太好了,如果这个消息不假,对我们就太有利了,我们可以马上在李大使的营地布置埋伏,重创突厥偷袭军队。到时候是突厥主动偷袭我们,我们就算重开了战事,在父皇面前也可以交代。” 得杨暕的提醒,之前还担心重开战事影响和谈的隋军众将纷纷点头,都说不错,我们布置陷阱伏击突厥军队,是突厥军队偷袭在先我们被迫自卫,并非违抗旨意,而陈应良也不客气,当场就调兵遣将,以李渊的太原军营地为陷阱,布置圈套迎接突厥偷袭军队,将任务一一安排到位,然后隋军众将又问起突厥军队的出兵时间和偷袭时间时,陈应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的答道:“突厥是三更出营南下,人衔枚,马包蹄,四更动手突袭我们的营地!如果突厥进展顺利,也有提前一些时间动手的可能,但肯定是在三更二刻过后。” 见陈应良连突厥军队出兵的时间都已经探到,隋军众将再无怀疑,立即抱拳唱诺,按照陈应良的要求立即下去组织军队布置埋伏,陈应良则又留下了刘长恭和阴世师二将,然后向刘长恭命令道:“刘大哥,你马上派一个团去北面十里处布置路标界牌,先别告诉他们突厥今天晚上要偷袭我们的情况,只让他们知道不得越过那个界牌。再有,随便找个借口,赏给他们一些酒肉,让他们带到那里去喝酒吃肉。” “应良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做?”刘长恭疑惑问道。 “当然是示敌以虚。”陈应良答道:“如果我们太警惕了,突厥那边临时改变了出兵时间,那我们的将士岂不是又要白白辛苦一个晚上?” 刘长恭恍然大悟,赶紧抱拳领命而去,然后陈应良又转向了阴世师,低声交代道:“阴太守,今天晚上你做好安排,突厥军队偷袭我们中伏之后,你尽量抓一个够身份的突厥活口,实在抓不到抓一个普通士兵不行,然后把那个俘虏带到暗处放走,并且告诉他,我们之所以提前有所准备,还知道他们的进兵路线和突破口,是因为突厥那边有一个够分量的将领暗中叛变,悄悄把突厥军情泄露给了我们,让他把消息带回去交给始毕贼酋,让始毕贼酋尽快查出这个叛徒消弭后患。” “为什么要这么做?”阴世师大吃一惊。 “现在暂时不要问为什么,具体原因我明天再告诉你。”陈应良沉声说道:“总之请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为了大隋,为了皇帝陛下。” 阴世师凝视陈应良,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还有个问题,我以什么人的身份向突厥告密?李大使吗?” 陈应良犹豫了一下,几乎就想答应,但考虑到这么做太缺德,同时也会让为人正直的阴世师鄙视自己,陈应良这才说道:“用对始毕贼酋友好的神秘人身份就行了,别打李大使的旗号,李大使虽然和我有仇,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在这次勤王大战中表现也还算尽职尽力,打他的旗号做这样的事,如果真把突厥招来和李大使联络,那麻烦就大了。” 阴世师露出了笑容,点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陈大帅,下官是真的服你了。你知道不,如果你和李大使换一个处境,我相信李大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着你的旗号干这样的事,先栽赃你一个暗通突厥的杀头死罪再说。” 陈应良也笑了,还笑得颇苦涩,笑道:“我也相信他会这么做,但没办法,他是他,我是我,他做得出来的事,我做不出来。” 第237章 各有算盘 如小萧国舅所言,袁天罡回到隋军大营的当天上午,大隋朝廷的二号文官右仆射苏威与大萧国舅萧瑀确实来到了突厥军队的营地,进到了始毕可汗的可汗大帐,代表隋炀帝和大隋朝廷与突厥军队展开和解谈判——至于为什么不是左仆射裴矩出面与突厥谈判嘛,当然是因为这次雁门之围的起因就是裴矩试图离间分化突厥汗国,还有设计诱杀了始毕的宠臣史蜀胡悉,裴矩没胆量来见始毕可汗,隋炀帝也不愿派裴矩来节外生枝。 大概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仇恨和被勤王隋军打怕了的缘故,苏威和大萧国舅在突厥营中受到了最为热烈的欢迎,始毕可汗亲自率领阿史那一家迎出中军营地,必恭必敬的把苏威和大萧国舅请进了高高飘着金狼旗的可汗大帐,以最好的酒和最好的牛羊款待苏威和大萧国舅,始毕可汗还把苏威请上了御座,让他与自己并肩而坐,借以表示对大隋使者的尊敬与重视,礼节周至,极具和谈诚意。 受到了这样的优待,完全相信了始毕可汗的和谈诚意之后,为官称职的苏威赶紧提出与始毕可汗展开谈判,始毕可汗大笑着一口答应,然而在真正展开了谈判时,苏威才发现这次谈判任务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完成,始毕可汗是答应交还西陉关,退回长城以北,却又提出了两个大隋朝廷和隋炀帝绝不可能答应的苛刻条件——处死试图分裂突厥汗国的裴矩,割让大隋北部的五原郡和定襄郡给始毕可汗做为牧马地。 知道隋炀帝绝不可能答应这两个条件,苏威就只能是据理力争,辨称说裴矩之前奏请册封始毕之弟阿史那·叱吉为南可汗并非是想分裂突厥,仅仅只是为了表示对阿史那家族的尊敬与重视,又指出五原郡和定襄郡自古以来就是大隋朝廷的合法领图,不可分裂更不可能割让,力劝始毕可汗放弃这两个不切合实际的要求,接受隋炀帝开出的和谈条件。始毕可汗则坚持不肯让步,坚决要求大隋朝廷方面满足他开出的这两个条件,与苏威争执不下,从上午一直扯皮到了下午都没有达成协议。 苏威不敢让步,早就眼红闻喜裴氏在朝中权势地位的大萧国舅却非常想要让步,见时间已是下午谈判还没有进展,大萧国舅便建议道:“苏右相,既然可汗坚持要陛下惩治裴左相,那我们干脆回城向陛下请旨吧,看看陛下的圣意如何。” 苏威迟疑着考虑,大萧国舅则又迫不及待的对始毕可汗说道:“可汗,与贵军一样,我们大隋朝廷对这次和谈也是充满了诚意,你提出的两个附加条件虽然苛刻,却也不是不能商量,待到我们向皇帝陛下禀报之后,肯定会给可汗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 说到这,大萧国舅顿了一顿,这才微笑着补充道:“只是可汗如果坚持不让,下官等回去也很难向皇帝陛下交代,还请可汗高抬贵手,收回一个要求——割让大隋郡县土地这样的事,我们的皇帝陛下恐怕绝对不可能答应。” 听到大萧国舅的露骨暗示,苏威一度有些吃惊,迅速醒悟过来后,苏威却把嘴巴闭得比谁都紧——毕竟,裴矩倒台了,文官系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位置腾出来了,右丞相苏威的机会比谁都大不是?大萧国舅自告奋勇拿这个刀把子阴人,苏威苏右相当然是求之不得。 还是听到大萧国舅的露骨暗示,始毕却盘算不语,就好象不太明白大萧国舅是在怂恿他坚持干掉裴矩给宠臣一样,然而就在这时,出使勤王隋军大营的阿史那·骨咄禄却急匆匆的从帐外进来,沉吟盘算中的始毕可汗也顿时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杨广小儿的停战旨意,送到陈应良蛮子的大营里了?” “送到了。”阿史那·骨咄禄满面春风的说道:“陈应良蛮子不但已经奉旨停战,还与我们约定十里为界,互相之间不得擅自越过十里界限,直至和谈结束为止。” “很好。”始毕可汗大喜,鼓掌笑道:“杨广小儿这次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收到了停战旨意,陈应良蛮子和蛮子军队怎么都得有些掉以轻心,他们松懈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也用不着和蛮子战阵正面硬碰了。” “可汗,千万别小看了陈应良蛮子。”骨咄禄赶紧说道:“我离开蛮子大营时,亲眼看到蛮子军队正在修建营地工事,不但挖掘护营壕沟,还在修建拒马鹿角,由此可见,陈应良蛮子还在提防我们,防着我们突然出兵偷袭。” “没事,没事。”始毕可汗大笑道:“陈应良蛮子昨天下午开始抢修营防工事的情况,我们的斥候早就向我报告了,区区一天多点时间,陈应良蛮子能把营地修建得有多坚固?咱们今天晚上就连夜出兵,给他陈应良蛮子一个惊喜!” 始毕可汗和骨咄禄虽然是用突厥话交谈,苏威和大萧国舅带来的隋军通译却一直在低声飞快翻译,听到这样的交谈内容,苏威和大萧国舅也逐渐的开始傻眼了,然后开始一起的全身颤抖了,再紧接着,当看得始毕可汗得意狂笑的时候,苏威和大萧国舅也一起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起身向汗帐大门冲去,手忙脚乱间,年已八旬的苏威还自己绊倒了自己,狼狈摔在了汗帐内的地上,始毕可汗与阿史那一家更是放声狂笑,却没有做出任何阻止苏威和大萧国舅逃跑的动作。 也用不着阻止,苏威和萧国舅还没跑出帐门,始毕可汗的附离亲兵就已经拦住了他们,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们轻而易举的拿下,反扣着双臂推到了始毕可汗面前按了跪下,之前满脸亲切笑容的始毕可汗这会也已经是满脸狰狞,用一柄马鞭抬起了苏威的下巴,狞笑说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写一道奏章给杨广,就说谈判已经成功,只剩下一些细节还要商量,只是天色不早来不及细谈,让杨广耐心再等一天。写了,就饶你不死。” 突厥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苏威却还算有些骨气,咬着牙不吭声,始毕可汗则一马鞭抽在了他的脸上,把他脸上抽出一条粗大血痕,然后又喝道:“写不写?再不说话,一起处死!” 苏威还是不吭声,还把脸扭开,始毕可汗大怒间,旁边的萧国舅却带着哭腔嚷嚷了起来,哭喊道:“大汗,我写,我写,我替你写,我配合你,我什么都配合你。” “聪明人。”始毕可汗赞了一句,向萧国舅笑道:“本汗喜欢聪明人,好生替本汗做事,等本汗破了陈应良蛮子,生擒了杨广小儿,亏待不了你。” 萧国舅点头如鸡啄米,连连道谢,赶紧按着始毕可汗的要求,以自己的名誉给隋炀帝写了一道奏章,帮着始毕可汗继续暂时稳住隋炀帝和雁门守军,然后毕恭毕敬的双手呈到了始毕可汗的面前,始毕可汗让通译念了觉得不错,顿时更是大喜,这才拍着萧国舅的肩膀笑道:“干得不错,你在本汗的大营里可以获得优待,不过天黑的时候,你要派一个你在外面的随从把奏章送进雁门城,别耍花招,明白没有?” 萧国舅再次赶紧点头,这时,又有一个突厥斥候飞奔进来,向始毕可汗奏道:“启禀可汗,蛮子那边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北上,在大营北面十里处布置了一些路标。” “哦,那些蛮子士兵的表现如何?有没有很警惕?”始毕可汗赶紧问道。 “蛮子士兵很懒散。”斥候如实答道:“只有少数几个蛮子士兵挖坑埋路标,剩下的蛮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烧烤他们从河里捞来的鱼,我们的斥候即便出现在他们的目视范围内,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备战动作,只顾着继续喝酒。” “很好,蛮子军队果然中计了。”始毕可汗更是大喜,一边挥手让人把苏威和萧国舅押出去关押,一边转向阿史那一家吩咐道:“结社率、泥步、那伦,你们三人立即做好夜战准备,今天晚上你们各率两万骑兵三更出营,以那伦为先锋,结生率为主将,悄悄南下突袭蛮子大营,务必要一战攻破蛮子营地,生擒陈应良小蛮子!” 都姓阿史那的三名突厥重将抱拳,一起唱诺,旁边的突厥公爵阿史那·热寒却有些异议,说道:“可汗,杨广的旨意今天才送到陈应良蛮子面前,蛮子军队怎么都还保持着一些警惕,今天晚上就出兵偷袭是不是有些早了?要不多等一天,明天偷袭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始毕可汗没好气的说道:“蛮子朝廷不是傻瓜,杨广小儿也是个聪明人,谈判的时间一旦长了,他们肯定会生出疑心,命令陈应良蛮子小心防范我们。再说陈应良小蛮子也是个狡猾小心的家伙,和谈时间一旦过长他也肯定会怀疑我们在用计,再说如果给他的时间修建完善营防工事,我们再发起偷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我们不能耽搁,必须今天晚上就动手!” 阿史那·热寒点头,赶紧称赞了一句始毕可汗聪明过人,妙算如神,始毕可汗则又把结社率、泥步、那伦三将叫到了地图面前前,指着勤王隋军的营地平面图说道:“你们看仔细了,我们的斥候已经探明,唐公爵李渊的营地是在蛮子大营的西北角,陈应良蛮子的中军营地是在唐公爵营地的东南面。你们今天晚上发起突袭时,必须要以唐公爵的营地为突破口,从西北面杀入蛮子营地,直捣东南面的蛮子中军营地,只要你们杀进了蛮子的中军营地,蛮子的军队就会失去指挥,我们也就赢定了,明白不?” 三将点头,然后阿史那·泥步又问道:“可汗,唐公爵不是我们的朋友么?我们为什么要首先进攻他??” “正因为唐公爵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才要用他的营地为突破口。”始毕可汗露出了奸诈笑容,奸笑道:“既然唐公爵是我们的朋友,又和陈应良小蛮子有着深仇大恨,那我们在夜里突袭蛮子营地,唐公爵才不会努力抵挡我们的进攻,明白不?” 突厥三大重将一起狞笑了,然后赶紧一起大拍马屁,称赞始毕可汗思虑周至,考虑到了每一个战场细节,始毕可汗则也还算坦白,摇头笑道:“不要夸奖我,这是思摩想出来的办法,本来我还想随便你们怎么进攻,不过按照思摩这样的办法进攻,成功的把握好象要更大一些。” ……………… 天色渐黑,萧国舅的亲笔奏章被不知情的随从送进雁门城,去暂时安抚望眼欲穿的隋炀帝了,六万出战突厥也已经基本做好了夜战准备,备足了火把羽箭和引火烧营之物,还细心准备了追击隋军败兵用的干粮马料,然后在三更准时出营,人衔枚,马包蹄,悄无声息的摸向隋军营地,始毕可汗则率领阿史那一家在汗帐之内饮酒等待,静侯奇兵佳音。 突厥军队的运气也相当不错,这些天来天气一直都很晴朗,夜间月光很好,偏巧这个晚上天气有些阴霾,月光黯淡,十分有利于突厥军队潜行南下,也正因为如此,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也更加的对这次夜间突袭充满信心,喝酒庆祝间更加的情绪高涨,兴之所至时,始毕可汗不仅召来许多在雁门郡抓到的民女陪酒助兴,还把乖巧配合的萧国舅也叫到了中军大帐,赏他一个座位,一边让他陪酒,一边要求他交代雁门城内的具体情况,以便发起下一步的攻城行动。 命悬他人之手,历史上李渊起兵时毫不犹豫出卖姐夫的萧国舅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客气,对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的问题那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如实介绍了雁门守军的兵力伤亡情况,还交代了雁门守军其实早已断粮,区区一千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那怕是再怎么节约也支撑不了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如果再不能解围或者补充粮草,雁门守军就只能继续杀马为食。 “雁门城里还有多少战马?”始毕可汗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可汗恕罪,这个小人真不知道。”萧国舅哭丧着脸答道:“战马是由宇文述、来护儿等人掌握,小人没资格了解这些情况。不过小人倒是知道,城里的马料马草早就不足了,这次陈应良送粮进城,来护儿还当面埋怨过陈应良的使者,埋怨陈应良忘记送些精马料进城。” “马料不足就好。”始毕可汗笑道:“只要我们困死雁门城,不给杨广小儿补充粮草马料的机会,最多再过十天,本汗就是放他杨广骑马突围,他的战马也跑不动了。等本汗抓到了他杨广小儿,说不定还会考虑扶立你为中原皇帝。” 萧国舅赶紧连说不敢,心里也说道:“如果陈应良小贼真的全军覆没,杨广那个暴君也真被你生擒或者处死了,傀儡皇帝我倒没有什么兴趣,只要你继续让我享受荣华富贵就行了。到了那时候,我还得想办法赶紧干掉苏老头,免得损害到我的名声。” 萧国舅悄悄嘀咕的时候,南面突然隐隐传来了战鼓号角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确,关心突袭战事的始毕可汗赶紧派人出去探听情况,结果没过多少时间,就有斥候飞奔回来禀报道:“启禀可汗,确实是交战的喊杀声和战鼓声,我们布置在高地的岗哨还看到了火光,火光的方向也是在蛮子营地。” “得手了!” 始毕可汗放声大笑,阿史那一家也是无不狂笑,举起酒碗痛饮庆祝偷袭隋军营地得手,大破隋军已成定局,萧国舅也赶紧向始毕可汗拱手道喜,心里还祈祷表连襟李大使能够在战事中顺利逃走,留下陈应良给突厥挡刀。惟有阿史那·思摩比较冷静,还提醒道:“可汗,酒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就有可能误事了,最好散了吧,组织一支后军预防万一。” “还用什么后军?”始毕笑着一口拒绝,道:“那伦麾下的军队是什么人?我们的拓羯!一个打十个中原蛮子的拓羯!只要不是和中原蛮子打阵战,南下的六万军队大破蛮子毫无问题!喝,继续喝,我们一边开怀畅饮,一边等结生率他们的好消息。” 阿史那·思摩还是坚持要集结一支后军预防万一,始毕可汗无奈,也只好让阿史那·思摩去连夜集结一万控弦充当后军,然而阿史那·思摩前脚刚走,正东面的雁门城方向却突然传来了新的喊杀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在黑夜之中格外清晰,传得非常之远。听到这声音,始毕可汗也终于大吃了一惊,立即放下酒碗跳起来,惊叫道:“怎么东面也有喊杀声?杨广小子吃豹子胆了,敢在夜里偷袭我们?” 紧接着,传令兵飞奔来报,说还真是雁门守军出城偷袭突厥营地——有一支数量不是很多的隋军死士借着夜色掩护,突然摸到了突厥营地的边上,然后舍命杀入了突厥营地,到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之前一直保持攻势的突厥军队措手不及,被隋军死士搅得一片大乱,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杀退隋军进攻。始毕和阿史那一家闻报大惊,赶紧组织军队发起反击的同时,也无比奇怪这一反常情况——隔着五十里路程,雁门守军如何可能得知突厥军队撕毁和议偷袭勤王隋军的营地? “立于不败之地了。”唯一明白蹊跷的大萧国舅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杨广那个暴君也不算太蠢,果然还是看出了我奏章上的藏头暗语,这下子没事了,不管是突厥胜,还是大隋赢,本官都可以确保荣华富贵了。” 第238章 连猜带蒙 还是看一看突厥三重将偷袭隋军营地的情况吧,前面说过这个晚上的夜空比较阴霾,月光黯淡十分有利于偷袭奇袭,也是借着这样的夜色掩护,都姓阿史那的结社率、泥步、那伦三将率领六万突厥军队,十分顺利的悄悄离开了突厥营地,悄无声息的潜向隋军营地而来,期间没有被任何隋军斥候发现,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越过了与隋军约定的十里界限,全线进入了勤王隋军的防区。 毫不客气的把隋军路标掀翻在地,纵马踏成碎片,突厥军队继续南下,不声不响的继续逼近隋军营地,而与此同时,上前哨探的突厥斥候也把隋军营地的情况飞报到了始毕可汗亲自指定的突厥奇兵主将结社率面前,说是勤王隋军的营地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外紧内松,外部灯火通明,内部火光稀少,岗哨和巡逻队也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加派斥候岗哨,只有营地各门的营门处有军队集结守卫。 “蛮子营地的工事情况如何?”结社率向斥候追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蛮子的护营壕沟已经全部挖好了,宽一丈左右,深也有将近一丈,壕沟里没有尖桩。”斥候如实答道:“拒马鹿角也建立起了一大半,但是还没来得及修建羊马墙。” “狗蛮子,动作倒快。”结社率骂了一句脏话,暗恨隋军动作太快,一天多点时间就把壕沟全部挖成,限制了突厥骑兵的冲锋突袭威力,也使得突厥骑兵无法同时向隋军营地发起突袭,好在隋军的营防工事也没有彻底完善,突厥军队仍然还有机会,结社率也没过于担心,只是让斥候继续严密监视隋军营地动静不提。 这时,担任前锋的那伦队伍已然逼近到了隋军营地西北角的两里之内,迅速布置了突袭队形,接着结社率和泥步也带着中后军来到了现场,按照始毕可汗之前的要求,结社率把泥步的队伍布置在了隋军营地的西面北端,自率中军居于那伦之后,担任后军任务。然后结社率又和泥步、那伦稍做商议,又决定了出兵顺序、进攻办法和联络信号,各回本部指挥行动,对勤王隋军营地的突袭战也就此展开。 首先出阵的是两千突厥步兵,这些下马步行的士兵每人扛上一个土袋,借着夜色掩护,率先摸向隋军营地的西北角,埋伏在了百步外的黑暗处,然后又派出了百名士兵携带绳索上前,先行越过隋军营地还没来得及埋设尖锐木桩的护营壕沟,把绳索系在了拒马鹿角和栅栏上,接着带着绳索的另一端重新回到壕沟外侧,以便拖拉破坏栅栏拒马,而十分幸运的是,营内来回巡逻的隋军哨队并没有发现突厥士兵的这些动作,负责布置绳索的突厥士兵也十分顺利的完成了这一动作。 再然后是填塞壕沟了,借着夜色掩护,两千突厥步兵以半蹲弯腰的姿势飞快上前,把土袋滑进壕沟里填塞壕沟,打开突厥骑兵的冲锋道路,同时后面的突厥轻骑也已经做好了冲锋准备,准备着只要被隋军士兵发现,然后马上就发起冲锋,不惜代价的越过壕沟杀隋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可能是因为隋军将士被停战消息迷惑的缘故,对营地边缘的防范十分疏忽,近两千土袋被扔进壕沟里,填平了二十来丈宽的壕沟,隋军巡逻队竟然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偷袭行动如此顺利,接下来突厥军队就更不会客气了,几百名士兵奋力拉动绳索,笨重庞大的拒马鹿角立即离地而起,拖到两旁失去作用,接着是高大的栅栏在绳索的拖拉下轰然倒地,露出了再无保护的隋军营内空间。同时也是到了这时候,才有一支打着火把巡逻的隋军巡逻队赶来查看情况。 不必再有任何犹豫了,率领前军的那伦一声令下,三千突厥轻骑齐发一声喊立即冲上,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隋军营地的缺口,接着是五千由昭武九胡组成的胡人雇佣兵,与此同时,听到喊杀声的突厥军队泥步部也立即发起了进攻,直接带着填塞壕沟的草木土袋上前,也直接以铁斧巨锤等物捣毁隋军营地栅栏、鹿角和拒马,还有一些突厥队伍直接冲击太原隋军营地的侧门,呐喊声与马蹄声惊天动地,震得群山回响,星月无光。 与此同时,准备严重不足的太原隋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大乱了,打着火把巡逻的隋军哨队在营内到处乱跑,大喊大叫,敲锣打鼓的提醒同伴起床迎战,守卫营门的隋军队伍也是撒腿就往营内逃命,突厥骑兵却是潮水一般的涌入隋军营地,投掷火把草束引燃隋军帐篷,捣毁栅栏鹿角破坏隋军营防工事,砍倒旗杆掀翻箭塔了望楼,把一切用没用的东西扔进壕沟,加宽入营道路让更多的突厥士兵进营,更有不少骑术精良的突厥士兵利用隋军营地拒马鹿角不够完善的弱点,直接策马跳过壕沟,乘势打开了好几条入营道路。 喊杀声更加猛烈了,突厥骑兵从西北两面源源不绝的杀入太原隋军营内,匆匆出帐的隋军士兵则惊慌失措,根本无心抵达,大喊大叫着只是到处乱跑,突厥骑兵高歌猛进,迅速深入隋军营地深处,点燃了更多的隋军营帐,也掀翻了无数的隋军篝火与辎重车,见此情景,性格急噪的突厥大将那伦迫不及待的下令总攻,亲自率领着后续军杀进营内,西面的大将泥步也是立功心切,同样的率领后续军队杀入太原隋军营地,还不约而同的同时杀向东南面的隋军中军营地。 只有结社率带领的突厥后军没有动弹,继续保持警戒预防万一,而让结社率满意的是,突厥军队的偷袭行动不仅十分顺利,其他的隋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大乱,士兵哨队打着火把到处乱跑,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处都是一片狼狈模样。觉得应该没问题了,结社率这才让后军打起火把亮出位置,同时猛烈敲动战鼓为前军鼓劲壮威。 与此同时,兵分两路杀进隋军营地的突厥两军也已经深入到了太原隋军的核心处,尽管有些奇怪太原隋军的士兵人数似乎有些偏少,但那伦与泥步却来不及去考虑这个问题了,催动着军队只是直奔西南,一路杀人放火只是直冲隋军的中军营地,再然后很快的,丧尽天良陈丧良的高大帅旗,就已经遥遥在望了。那伦和泥步更是兴奋,先后举刀大吼,“杀过去!杀过去!活捉陈应良蛮子!艾拉!艾拉!艾拉————!” 呼!呼!呼!呼!突厥将领士兵怪叫喊杀的时候,更加古怪的巨大破空声突然传来,再接紧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伦突然看到,一根比他腿还粗的巨箭忽然破空迎面飞来,首先射中了一名正在怪叫大嚷的突厥士兵,象捅一层窗户纸一样,直接把那名突厥士兵小腹洞穿,然后又戳入了另一名突厥士兵的身体,继续穿过第二名突厥士兵的身体,接着又射中第三名突厥士兵的战马,还一下子把那匹倒霉战马的马头砸得粉碎。 “绞车弩!”那伦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可怕的名词,接着那伦又大吃一惊——绞弩的发射准备那是不止一般的麻烦,本应该处于惊惶中的隋军士兵那来那么多时间准备绞车弩? 绞车弩独有的巨大破空声响起的同时,还随之响起了更多的普通强弩的破空声,还有密集的羽箭破空声,密密麻麻的弩箭羽箭或直射或抛射,铺天盖地的落到突厥骑兵头上,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无数突厥士兵人仰马翻,冲锋队伍也随之大乱。 密集的箭雨还在持续,从黑暗处射起,继而抛洒到打着火把冲锋的突厥士兵头上,更多的突厥士兵中箭死伤,无数的突厥士兵胡乱放箭还击,却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射出去的羽箭根本收不到任何效果,羽箭仍然还是不断从黑暗中飞来,不断倾泻到突厥士兵头上,连敌人在那里都不知道的突厥士兵一片大乱,你推我搡,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不好,中计了!有埋伏!撤退!快撤退!”那伦终于了醒悟过来,赶紧大喊大叫的命令军队撤退,可惜夜色加上火光冲天,浓烟弥漫,他的命令无法迅速传达到位,急于杀进隋军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与匆忙掉头躲避箭雨的同伴撞在一起,互相碰撞,互相践踏,混乱的情况也更加严重。 也是到了这时候,那伦才猛然发现了一个情况十分不对劲,那就是太原隋军的帐篷烧得太快,火势过大,发出的烟雾也太过浓稠,极大的干扰了突厥士兵视线,增加了突厥军队的混乱程度。接着那伦也终于醒悟了过来,“不好!这些帐篷全是空的,还藏了柴草硫磺这些引火物!” “轰隆!”曾经帮助隋军生擒突厥大将埃利弗的如雷巨响再次出现,虽然只响了一声,却还是把突厥军队吓了一大跳,而更让突厥军队魂飞魄散的是,巨响还在山林中回荡的时候,太原隋军的营地周边就已经是杀声四起,无数的隋军将士举着火把呐喊杀出,从东、南两面杀向突厥军队,之前突厥军泥步队伍曾经潜伏的西面黑暗处,也同样出现了无数的火把,潮水一般涌向太原隋军的营地,也直接杀向突厥军泥步队伍的背后。 与此同时,正在营外列队侯命的突厥结社率部也察觉情况不对了,探头探脑的注意南面隋军营地情况时,他们背后的山上却突然也是杀声大作,无数的隋军将士从山上杀下,同样是笔直杀向结社率队伍的背后,结社率大惊,赶紧挥师迎击间,隋军大营的正门却同时大开,高举着精忠报国大旗的报国军重骑带头杀出,直取结社率军的正面,后面则是源源不绝的隋军骑兵。 规模空前的大混战展开了,准备充足的隋军各队伍长驱直入,直接冲进已经火光冲天的太原隋军营地,偷袭不成反被偷袭的突厥军队则是手忙脚乱,无法抵挡隋军将士的列队冲击,同时突厥士兵自己点燃的太原隋军帐篷也给他们制造了巨大麻烦,藏满了柴草的帐篷边点燃后完全就是一个大火堆,火光熊熊无法靠近,浓烟弥漫遮人眼鼻,火堆中的狭窄空间局促了突厥骑兵的行动,混乱队形也捆住了突厥士兵的手脚,骑着战马无论前进后退都是难如登天,隋军步兵则是这样的战场上如鱼得水,上捅突厥兵下砍战马腿,杀得体积笨重的突厥士兵鬼哭狼嚎,难以招架。 招架不住矮小灵活的隋军步兵进攻,突厥士兵就只能是赶紧逃命了,聪明的下马步行,甩脱笨重战马灵活逃生,更多的突厥士兵则是傻乎乎的冲锋逃命,互相碰撞,互相推搡,互相践踏,踩着自家同伴的身体和倒地战马的身体逃命,互相践踏致死者不计其数,为了活命还不惜对同伴拔刀相向,死者更多,双双身陷营内的泥步和那伦也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只能是带着自己的亲兵附离加入逃命队伍。偶尔有一些突厥中基层将领试图组织军队发起反击,却迅速被更多的自家败兵冲垮,不是被生生踩死,就是被迫加入逃命的队伍。 到处都有突厥士兵在凄惨的呼救,烈火浓烟再加上刀枪箭雨,最后再加上乱成了一团的自家队伍,无数的突厥士兵干脆连东南西北的都已经分不清楚,自投罗网跑到隋军阵前被乱刀砍死的突厥士兵不计其数。 为了确保这次偷袭行动的成功,英明睿智的始毕可汗让爱将那伦带来了数量足足有五千的拓羯胡兵,这些拓羯胡兵在战场上确实是以残暴凶猛著称,杀起人来那是出了名不眨眼,然而偷袭不成反被伏击的混乱中,这些拓羯胡兵很快就成为突厥士兵的噩梦了——为了争抢道路逃命,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拓羯胡兵杀起突厥兵来比隋军还狠,只要是胆敢拦在面前的突厥士兵,或者是觉得身边的突厥兵对自己有所威胁,这些拓羯胡兵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去,还专挑致命处砍,砍得突厥士兵鬼哭狼嚎,尸横遍地,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突厥军队的自相残杀,导致本就已经无比混乱的突厥军队更加混乱,最后这五千拓羯胡兵杀死的突厥士兵,竟然多达四千余人。 不要奇怪,想想这些异族蛮夷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吧,狠毒是他们的本质,残忍是他们的天性,六亲不认更是他们的家常便饭,这些拓羯胡兵没有把都姓阿史那的泥步和那伦脑袋砍下来送给陈丧良当夜壶,都已经是他们奇迹般的良心发现了。 踏入陷阱的突厥泥步、那伦两军惨败已成定局,陷阱外的结社率队伍也轻松不到那里,因为他们的正面有隋军骑兵的冲击,背后又有隋军步兵的夹击,军心慌乱的同时还得腹背受敌,再加上在人群密集处偶尔炸响的原始火药瓶,结社率军打起就更加痛苦了,结社率本人再是如何的拼命约束队伍聚团作战,还是无法制止惊惶到了极点的士兵离队逃命,最后当身披重甲的隋军重步兵阚稜也加入战场,列队向结社率军左翼发起冲击时,结社率军也彻底败局铸定,再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希望。 与此同时,大批的突厥败军也已经败逃到了太原隋军的营地边缘,这些侥幸没有在烈火浓烟中迷失方向的突厥士兵为了逃命,当然是争先恐后的冲向来路,也就是他们之间打开的营地栅栏缺口,还有隋军之前主动放弃的营门,然而这些缺口和营门在突厥军队井然有序时,倒是可以让突厥军队迅速通过,乱成一团你争我抢时,这些狭窄的缺口营门却无疑要变成突厥士兵的大坟墓了,你推我搡间,无数的突厥士兵被自家同伴推翻掀翻,被马蹄脚步生生踩成肉酱,能够逃出营地的突厥士兵完全就是踩着自家同伴的身体尸体出营。 为了打开逃命道路,更多的栅栏被推翻拔起,然而营外的拒马鹿角和壕沟却又成了突厥士兵的噩梦,无数突厥士兵被身后同伴推到鹿角上生生戳穿身体,更多的士兵和战马被推进一丈宽八尺深的壕沟中,用身体为后面的同伴铺垫逃命道路,很多路段的壕沟完全就被突厥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填平。 这里还必须再表扬突厥的拓羯胡兵一句,在逃出营地时,拓羯胡兵又帮着陈丧良干掉相当不少的突厥士兵,还无比恶毒的把突厥伤兵扔进壕沟铺路,再次帮着陈丧良捞到了数量相当不少的斩获。 能够逃出营地,并不代表着突厥军队可以获得安全集结的机会,始终在局部战场以多打少的陈应良手中可用之兵充足,自然少不得安排一支军队从正面大门出营,再从侧面砍杀这些突厥出营败兵,所以突厥败兵即便逃出了大营,也只能是在隋军的猛攻面前继续向北逃命,在黑暗中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隋军队伍也不追杀,只是全力围攻太原军营地的突厥败兵大队,更快更有效的屠杀突厥败兵,扩大斩获。 这时候,阴世师突然急匆匆来到了居中指挥的陈应良面前,将几根小布条递给陈应良,并且说明是河里捞到的,陈应良接过小布条一看,见上面全部写着‘突厥用诈、谨防偷袭’八个字,陈应良这才松了口气,又疑惑说道:“皇帝陛下那边怎么知道突厥用诈的?按理来说,雁门守军不太可能知道这一情况啊?” “不知道了。”阴世师摇头,又道:“不过也好,皇帝陛下也知道突厥是在用诈,我们起码不用担心雁门城会被突厥偷袭得手,可以心无旁骛的继续进攻勤王了。” 陈应良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阴太守,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 “我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去办,肯定没问题。”阴世师回答,然后又问道:“大帅,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厥内线,你怎么舍得主动暴露给突厥军队?” “现在当然可以告诉你了。”陈应良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突厥内线,那个突厥内线是我虚构的,我故意把这个虚构的内线暴露给始毕贼酋,目的是为了让突厥阿史那一家互相猜忌,生出不和,甚至自相残杀,更加有利于我们的勤王战事。” “突厥内线是假的?”阴世师张口结舌,然后脱口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突厥是在耍诈用计?” “我猜出来的。”陈应良微笑答道:“今天中午时,我无意中想起了突厥蛮夷的本性就是六亲不认,从来不顾手足亲情,突厥使者却口口声声说始毕贼酋十分爱惜埃利弗这个弟弟,我马上就猜到突厥和谈是假,骗得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发起偷袭。而且我还断定,突厥的偷袭目标一定是我们,而不是雁门城,因为想要偷袭一座城池的难度很大,成功的把握很小,我们勤王军却每天移营北上,来不及把营地工事修建得十分坚固,是最方便的偷袭目标。” 阴世师更加张口结舌,陈应良看了他一眼,这才笑道:“阴太守,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突厥军队会在今天偷袭,还有为什么会选择李大使的营地为目标,答案也是猜出来的。” “也是猜出来的?”阴世师更加的难以置信了,忙问道:“你怎么能猜得这么准?” “很简单,排除法。”陈应良微笑答道:“我仔细分析过突厥可能出兵的时间,觉得突厥那怕再耽搁一天明天晚上出兵都太迟,会给我们加固营地工事的时间,同时突厥与我们大隋朝廷的谈判也需要拖延时间,很容易让我们看出破绽,只有在今天晚上出兵,才能最有效的抓住我们营地不稳的弱点,还有等待和谈结果的松懈心理。” “突厥军队的偷袭位置就更容易猜到了,我们的大营正面十分坚固,集结有重兵保护,突厥偷袭很难得手。东北角驻扎的是王郡丞的江都勤王军,江都勤王军在前天的野外阵战中表现出色,突厥怎么都会对他们有些顾忌,再加上江都勤王军的营地东面是河流,不利于突厥军队展开兵力,突厥当然不太可能考虑以王郡丞的营地为突破口。云老将军和刘长恭将军的营地是在我们的后营,偷袭太绕路也容易暴露,只有李大使的营地是突厥军队的理想选择,地势开阔有利于兵力展开,前天大战时也表现得很一般,所以我就猜到突厥军队会拿李大使的营地为突破口了。” 象看外星人一样的上下打量了陈丧良片刻,阴世师又失魂落魄的问道:“那么突厥军队三更出营,四更进攻,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是蒙的。”陈丧良耸耸肩膀,答道:“只有这点是蒙的,突厥军队也有可能是二更出营,三更进攻,所以我当时没敢把话说死,也要求军队在三更前做好准备。还好,我蒙对了。” 第239章 墙头草 混战还在持续,那伦和泥步两支突厥军队的大部都已经败逃出了营地战场,在隋军的砍杀下直接逃回了突厥营地,只有阿史那·结社率的队伍还在苦苦支撑,拼着老命的和来自四面八方的隋军将士厮杀。 阿史那·结社率倒不是不想赶紧逃命,而是结社率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不能撤,那伦和泥步的队伍都已经崩溃,毫无战心,他的麾下队伍也是军心慌乱,人心惶惶,如果他下令撤退,麾下军队非得马上崩溃不可,到时候突厥三军一起崩溃,突厥军队就只剩下被隋军将士肆意屠杀的下场了,只有硬拼下去才能掩护那伦和泥步两个废物的败军撤退,也只有硬拼下去,才能等到来自大营的后续援军,把伤亡减少到最小。 隋军这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尽快干掉唯一集结成群的结社率军,腾出手来全力追杀突厥败军,也为了可以心无旁骛的迎战突厥后续援军,五路隋军的参战精锐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围着结社率军只是往死里狠揍,飞箭、长枪、砍刀、斧头和矛槊如同狂风暴雨,把结社率麾下的突厥士兵砍得粉身碎骨,尸横遍野,也把突厥士兵打得鬼哭狼嚎,惨叫不断,大小突厥将领争先恐后的只是恳求结社率尽快下令撤军,结社率却咬着牙齿命令军队继续坚持,同时不断向北张望,希望二十里外的突厥大营能够尽快来援。 突厥的援军始终没来,倒是又有一支隋军精锐加入了战斗,见隋军占据绝对上风却始终没有打破僵局,同样担心突厥主力来援的陈应良干脆又派出马三宝率军加入战斗,迂回到战场东北面杀入西南角,帮助阚稜的重步兵尽快冲溃突厥军队,结果这一招也非常奏效,马三宝麾下的谯彭隋军虽然都是轻步兵,却胜在轻便灵活,尤其适合在乱军之中近身作战,加入战场后就象一把锋利小刀一样,迅速就切入了战场内部。 切入了战场内部后,轻便灵活的隋军轻步兵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了,上捅骑兵下砍战马,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逃,打得轻松自在,骑着战马又无法发挥冲锋和骑射威力的突厥骑兵则是略显笨重,转身不便掉头更难,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左支右绌穷于招架,很快就被隋军轻步兵打得叫苦连天,军心更加慌乱。外围的隋军重步兵则乘机高歌猛进,大片大片的砍杀突厥士兵,推进速度大为加快。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让陈应良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原本还可以继续支撑一段时间的突厥军队突然崩溃,还好象突然失去了指挥一样,不是集团突围逃命,而是不成编制的四散逃命,乱糟糟的专往黑暗处逃命,哭号惨叫声震天,隋军将士的欢呼声却是惊天动地,似乎取得了什么重大战果。 见此情景,不要说陈应良觉得奇怪,已经陆续返回到了陈应良身边的隋军众将也是个个奇怪,王世充还开口说道:“出什么事了?突厥怎么崩溃得这么快?刚才他们的帅旗周围火把还很密集,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啊?” “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一会我们就能知道答案。”陈应良耸耸肩,然后命令道:“王郡丞,李大使,你们立即率领预备队北上,穿插到北面十里处组织防线,王郡丞负责拦截突厥败兵,协助友军扩大战果,李大使负责防范突厥援军。记住,列阵而战,不可混战,突厥还有余力,要防着大股突厥南下增援。” 拦截已经丧失斗志的突厥溃兵,不肖女婿把这种大捞油水的差事交给自己,王世充当然是求之不得,对不肖女婿的印象也多少有些好转。不给自己杀溃兵抢斩获的机会,还把防范突厥援军的苦差使危险任务交给自己,李渊李大使则当然是满肚子火气,可是又不敢抗令,只能是满肚子火气的与王世充一起抱拳唱诺,然后赶紧带着早已集结好的预备队去快速穿插了。 安排了穿插拦截的队伍,陈应良又赶紧组织了一支总预备队,亲自率领了列队北上,去接应前军和防范突厥再派援军,阴世师则悄悄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大帅,你交代的事,末将麾下的人已经办妥了,是一个突厥千夫长,还有两名突厥士兵。” 陈应良点点头,然后留下云定兴和阴世师等人守卫大营,亲自率领总预备队北上,而与此同时,隋军将士的全线追击早已展开,各军各伍紧随着各自的军旗背后,大步飞奔追击突厥败兵,肆意砍杀突厥败兵,突厥军队则是兵无战心,毫无抵抗意志,脚步不停的只是往北逃命,没有任何人愿意留下来阻击隋军追兵,也没有任何的突厥将领尝试组织军队殿后,上上下下都是狼狈北逃,伤员、武器、旗帜和受伤战马扔得到处都是,互相挤撞,互相践踏,所过之地尽是一片狼藉。 率领着总预备队赶到北面十里处时,天色已然微明,结果让陈应良又有些颇意外的是,直到自己的总预备队赶到这个位置,突厥的援军才姗姗来迟,结果又遭到了已经列好战阵的太原隋军迎头痛击,被太原隋军大量装备的强弓硬弩射得后退,不敢再南下进攻,陈应良也赶紧下令鸣金,招呼追击突厥的军队后退集结,见好就收不再冒险进攻,突厥援军那边也赶紧掩护着败兵向北撤退,没有再与隋军接战。 当然,也有人跑到陈应良的面前,建议陈应良乘胜发起进攻,尝试一下乘势攻入突厥营地,陈应良却摇头拒绝,说是突厥兵力依然十分强盛,又有营地保护,自军激战半夜体力下降,这时候进攻很难得手,还十分危险。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然后下令军队徐徐而退,一边打扫战场清点战果,一边返回自军大营休息。结果这个命令也让始终陪伴在陈应良身边的李靖微微一笑,知道陈丧良还在图谋着全歼突厥主力,不想把突厥主力打跑,提前逃出雁门关。 心里盘算着一举歼灭突厥主力的歹毒计划,顺利撤回到了自军大营门前时,陈应良这才知道了结社率部突厥军突然全线崩溃的原因——马三宝把手里提着一个人头的胡敬德领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指着胡敬德向陈应良禀报道:“大帅,你给末将安排这个马邑来的通译真是了不起,昨天晚上混战的时候,是他身先士卒杀到了突厥大将阿史那·结社率的近前,连夺突厥三柄马槊,顷刻间力斩五敌,最后飞射一槊正中突厥大将结社率的胸膛,把结社率活生生钉穿,突厥的殿后军队才一下子彻底崩溃。” 满场大哗,就连李渊、王世充和刘长恭这样的隋军重将都有些张口结舌,刘长恭还向李靖嚷嚷道:“李郡丞,你也太会拍马屁了吧?这样的通译你怎么不给我安排几个?万军之中直取敌人上将首级,这样的通译你给我安排一个,我请你喝酒。” “刘将军言过了,下官可不是在阿谀奉承。”李靖苦笑答道:“是下官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早知道他有这本事,我就自己留下了。” 看着胡敬德粗豪脸上的开心笑容,另一边的李渊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痛恨之前马邑队伍被自己强留在太原隋军营地时,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个胡敬德这么能打?陈丧良则是不动声色的翻身下马,解下了自己的白袍披风,亲手披到了胡敬德的身上,一边亲手为他系上带子,一边说道:“这件白袍,是两年多前东都保卫战时,樊子盖樊留守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更换,我麾下也有无数的将士曾经向我讨要,我也没有舍得送人,今天,我送给你了。” 一件白披风值不了几个钱,却换得胡敬德稽首跪下,向陈应良抱拳大吼道:“谢大帅赏赐!小人发誓,此生此世,定然不负大帅所赐白袍!” 陈应良满意点头,亲手把胡敬德搀了起身,好言安慰,下令重赏,又命令马三宝让胡敬德在他军中暂时代理偏将一职,允许胡敬德率军作战,同时陈应良少不得又在心里嘀咕,“可惜姓不对,你如果姓尉迟多好?” ………… 重赏了功臣胡敬德之后,仔细打扫战场的同时,重新整理营地的工作也放上了日程,尽管太原隋军的营地已经是满目疮痍,营防工事被摧毁大半,但是为了中军营地的安全,贪生怕死又胆小如鼠的陈丧良还是不肯让太原隋军转移营地,苛刻要求李渊李大使在原地立营,仅仅只是人力物力方面给予太原隋军援助,还命令太原隋军务必在日落前立营完毕,继续顶在前面给谯彭隋军当炮灰挡箭牌。 太原隋军前几天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连续两个晚上执行扫荡突厥哨队的任务,三天时间里打了两场大战,第二场大战还牺牲了营地和帐篷布置陷阱,军队上下说不疲惫那是假的,再接到陈应良这条苛刻命令,太原隋军的上上下下当然是要多窝火有多窝火,可是没办法,隋炀帝是任命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还给了陈应良生杀大权,所以李大使和他的一干心腹将领再是怎么的想把陈丧良生吞活剥,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接受命令,在到处都是残肢血水的战场上重新立营。 清理营地的同时,友军支援的木材、栅栏和帐篷也先后送到了太原隋军营中,李二和柴绍也率领着一支左屯卫生力军过来帮忙立营,父子翁婿见面,大眼对小眼,全都是无比郁闷。好半天李二才安排了柴绍下去指挥军队帮助太原隋军立营,然后开口说道:“父亲,你也别生闷气了,原地立营虽然辛苦受罪,但也好过把你的麾下军队分散驻扎,那样齐王殿下就更会盯上你的嫡系了。” 李渊点点头,表情却还是异常阴郁,许久后,李渊才恨恨说道:“突厥那边也全是蠢货,笑里藏刀这样的妙计,分明都已经骗过陈应良小贼了,中军帅帐里竟然出了一个叛徒,把消息提前泄露给陈应良小贼!蠢货!一帮蠢货!” “父亲,那个突厥内奸是谁,你探到消息没有?”李二低声问道。 “我上那里打探去?陈应良小贼奸诈到了那个地步,怎么可能露出口风?”李渊郁闷的反问,又问道:“再说了,我打听突厥内奸是谁干什么?有什么用?” “父亲,这个突厥内奸有什么用,你真不知道吗?”李二低声问,又低声提醒道:“还有,这个突厥内奸既然连这样的机密都能提前泄露给陈应良,证明他肯定是始毕可汗身边亲近的人,长孙顺德和侯君集那件事,这个突厥内奸不太可能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好心替你隐瞒这个情况吧?” “我怎么把这点忘了?”李渊的脸色开始大变了,然后又吃惊说道:“那这个突厥内奸,有没有可能已经把这个情况暗中泄露给了陈应良小贼?” “孩儿觉得不太象。”李二答道:“如果陈应良知道那件事,就算没有证据,一时半会治不了父亲你的死罪,也会在暗中全力收集证据,对长孙顺德和侯君集两个当事人下手,此外对你怎么也得万分提防,不会寄以信任。但是从目前看来,陈应良对父亲你虽然有所提防,却也不算太过——不然的话,他昨天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布置伏击计划,也不会也让你也参与伏击战。” 李渊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正常,稍一盘算也觉得儿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陈应良真在怀疑自己暗通突厥,就不会把伏击计划提前泄露给自己,更不可能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时间和机会,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陈应良还不知道始毕可汗曾经暗中与自己联络的情况。 察言观色见父亲脸色放缓,李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李渊,便又低声说道:“父亲,事关重大,甚至关乎到我们陇西李阀的全族性命,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突厥内奸是谁,你也一定要尽快查明。” “可我怎么查?”李渊无比苦恼的说道:“这个内奸是谁,肯定只有陈应良小贼身边的亲近心腹才有可能知道,我怎么查?”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马邑郡丞李靖。”李二低声指点道:“他已经基本取得了陈应良的信任,获准参与军机,又精通突厥语,了解突厥情况,陈应良与突厥内奸暗中联络,也肯定离不开他的帮助,所以他很可能知道这个突厥内奸是谁。” “有这个可能。”得儿子提醒,李渊猛的想起一件大事,道:“陈应良小贼曾经说过,他知道那个突厥内奸背叛始毕可汗的原因,绝对可靠——这点足以证明陈应良小贼十分了解这个突厥内奸的情况!我军之中最了解突厥内部情况的就是这个李靖,陈应良小贼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李靖,了解到了这个突厥内奸背叛始毕可汗的原因!” 醒悟过后,李渊却又面露难色,犹豫说道:“可是这个李靖已经不可靠了,你也知道,陈应良小贼暗中和齐王殿下达成协议,就是他出面替陈应良小贼牵线搭桥,事后还故意瞒骗了我,这样的人,实在难以信任。” “可父亲你还说过,李靖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墙头草,两面下注,两面讨好,替陈应良小贼和齐王殿下达成协议后,又力劝陈应良小贼不要把你真的赶回太原押粮。”李二低声说道:“这样的墙头草,能悄悄卖了我们,难保不会悄悄卖了陈应良小贼。毕竟,和破落世家出身的陈应良小贼比起来,我们陇西李阀收买这个墙头草可以开出更大价钱。” 李渊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马上叫来了一个心腹卫士,借口与李靖商议军情,请李靖过营叙谈。卫士领命而去,李二也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查到这个突厥内奸是谁,父亲怎么都得该有一些动心了——该死的陈应良小贼,想不到他竟然能在突厥主力面前三战三捷,如果再让他赢下去,真的勤王成功,那我岂不是要永远被陈应良小贼踩在脚下了?” “必要时,就算父亲不答应,我也要亲自出手!”这是李二在心里拿定的主意。 ……………… 来看看墙头草李靖这边的情况吧,李渊邀请李靖过营的卫士找到李靖时,李靖正在中军大帐里与陈应良、袁天罡、魏徵、阴世师等人讨论军情,统计昨天晚上的伤亡斩获,听说是李渊卫士求见自己,李靖有些为难,旁边的陈应良却不以为然,马上就下令让李渊卫士进营,让他当面说明求见李靖的原因。 听说李渊卫士禀报了来意,陈应良还没说什么,一直看李大使不顺眼的阴世师倒先开口了,很不满的说道:“什么军情需要过营叙谈?李郡丞正在帮着我们统计伤亡斩获,没时间,有什么军情请他李大使到这里来叙谈。” 李渊卫士为难了,官职比阴世师低的李靖也为难了,还好,看在李靖最近贴心卖命效力的份上,陈丧良难得良心发现了一次,挥手笑道:“李郡丞,你去吧,李大使要在日落前重新立定营地,肯定也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你去吧。” 李靖松了口气,忙向陈应良拱手道谢,然后赶紧随着李渊卫士离开中军大帐,结果李靖前脚刚出帐,阴世师后脚就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低声说道:“大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下官曾经提醒过你,这个李靖之前经常出入李大使的机密后帐,又和李大使的一干心腹过往甚密,对他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没事。”陈应良微笑答道:“李郡丞办事干练,处事谨慎,这次勤王大战帮了我不少忙,我信得过他。” 好心提醒却碰上这么一个粗心马虎的主帅,阴世师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不放心之下,阴世师干脆也找了一个借口暂时离开中军大帐,出帐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结果阴世师前脚刚走,陈应良却后脚就把大舅子长孙无忌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马上去安排人手,严密监视李大使的营地动静,发现有异常,马上报我。” “再有,随便拿一道在战场缴获的突厥书信,打着拜见你族叔长孙顺德的借口去李渊的营地,然后突然去找李靖,就说那道书信你看不太懂,请他指点,乘机给我弄清楚李靖是在什么地方和李渊见面,也乘机试探一下李渊和李靖的交谈内容,越详细越好。” 长孙无忌领命,赶紧按照陈应良的要求下去安排布置,然后亲自前往太原隋军营地替丧尽天良的妹夫刺探李靖情况。 第240章 无心插柳 李靖来到太原隋军的营地时,重新修建的内外营地还在紧张的施工当中,就连李渊的中军指挥帐都还没有建好,仅仅只是在指挥帐的背后仓促搭起了一座小帐给李渊休息,李靖也是被李渊卫士领进了这座小帐中,与李渊、李二父子见了面。 李渊再一次热情的接待了李靖,李二还亲自为李靖搬来了一个胡凳请李靖坐下,知道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的李靖也没客气,直接就说道:“大使,下官是在陈应良的帅帐中接到你的召见命令,陈应良也知道下官来了这里拜见于你,为了避免他生出疑心,有什么交代还请大使尽快吩咐,下官洗耳恭听。” “不急,不急。”李渊微笑着摆手表示不必着急,然后微笑问道:“药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大业元年出任的马邑郡丞吧?马邑风沙苦寒之地,中原人大多住不习惯了,怎么整整十一年过去了,你还留在这马邑担任郡丞,没有被升迁调离?” “下官无能,政绩不彰,没被罢官削职已属侥幸,那里还敢奢望升迁调离?”李靖谦虚回答。 “呵呵,不对吧?”李渊笑了起来,笑道:“李郡丞你在马邑呆了十一年,始终没能升迁调动?关键还是因为你的舅父韩擒虎韩老将军过世太早吧?” 关于韩擒虎这句话李渊笑着说得很随意,听到李靖的耳里却是如同晴天霹雳,惊得李靖查点就从胡凳上直接跳起来,脸色也顿时有些发白,差点就以为李渊已经识破了某个机密。不过还好,李渊马上又微笑着补充道:“还有,也是因为当年把你这个驾部员外郎提拔为马邑郡丞的杨素杨仆射突然失势病死,你才再没有获得任何的升迁机会吧?” “怎么把杨素也扯出来了?”李靖心中纳闷,脸色也迅速恢复了一些正常,疑惑问道:“李大使,你说这些做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 “李郡丞,不必谦虚,没有人比你更懂。”李渊微笑说道:“如果你的舅父韩擒虎老将军不是过世得太早,如果当初亲手提拔你的杨素杨仆射没有突然失势病亡,你还用得着在马邑吃风喝沙十一年?以他们二位的权势,还有他们在朝廷里的地位,只要随便伸出一根小指头拉你一把,你现在最少也是封爵赐号,开府建衙了。但是很可惜,你的运气太差了一些,朝廷里的两座大靠山倒得太快太突然,没有了依靠,所以才始终没有机会得到升迁——李郡丞,这些话我没说错吧?” 李靖沉默了,一时之间也猜不到李渊说这些话的意图,只能是含糊答道:“李大使,你的话当然没错,但下官如今在朝廷里也不是没有依靠了,李大使你曾经说过,只要下官为你实心办差,用心做事,你就是下官在朝廷里最大的依靠。” “知道我是你在朝廷里的最大依靠就好!”李渊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说道:“关陇八大门阀,陇西李氏位列其中,本官既是陇西李氏家主,又是皇亲国戚,爵拜国公,还是堂堂河东慰抚大使,在朝廷里不敢说是一言九鼎,却也算得上位高权重!本官这样的靠山,对你来说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你如果不懂得珍惜,那你就不是犯错,是在犯傻!” 李靖还是不太明白李渊的真正意图,便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李二也开口了,微笑说道:“李郡丞,你见过盖房子没有?盖房子之前一定要挖地基,是因为没有地基的话,稍微有些大的风雨地动,房子就会倒塌,只有挖了地基,打好了基础,再在地基上建房修楼,这样的房屋才牢靠——我们李家的地基,挖得很深,基础也打得很结实,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打,即便是天摇地动也不会崩塌。” 观察着李靖的表情,李二又微笑着补充道:“但陈应良不同,他只是一个破落世家的子弟,在世上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抱上了几根大腿,却不是风烛残年,随时可能蹬腿断气,就是不怎么在意他,把他视为外姓旁枝,用完就弃,所以陈应良就象没有地基的楼台亭阁,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却经不起几仗风雨——李郡丞,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做贼心虚的李靖又有些脸色苍白了,好半天才颤抖着答道:“二公子恕罪,下官还是不明白。” 李二笑了,李渊也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微笑说道:“药师,真会装啊,你真不明白?好,那我问你,陈应良小子大破崞县突厥的第二天晚上,你去见了齐王殿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渊这句话又如同晴天霹雳,再一次炸懵了做贼心虚的李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李靖马上跳了起来,向李渊稽首跪下,紧垂着头低声惨叫,“下官有罪,下官有罪,下官罪该万死!但李大使,下官事后也做了弥补啊!” 低声惨叫着求饶,李靖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淋漓冷汗,心道:“吓死老子了,原来是这件事啊。老子还以为,李渊这个老匹夫查到了那件事!” 大白天里帐篷里光线不错,看到李靖脸上真的在流冷汗,装不出来的流汗,李渊和李二父子再次开心笑了,然后李渊冷笑说道:“知道有罪就好,也算你聪明,瞒骗了老夫之后,还多少做了些弥补,不然的话,就凭你私下里联络齐王殿下这一条,老夫只要随便一句话,包管叫你人头落地!” 李靖继续求饶,哀求道:“大使恕罪,大使恕罪,下官是一时糊涂,害怕私下里觐见齐王殿下的罪行暴露,这才欺瞒了你,下官罪该万死,下官罪该万死!下官不敢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不要再敢!”李渊狰狞笑着,恶狠狠说道:“给老夫记住,不要惦记这座山那座山!你只有一座靠山,那就是老夫我这座山!再敢打什么脚踏两条船的主意,去给那个两年前还在拣菜叶子熬粥喝的穷小子助纣为虐,小心你的脑袋!也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李靖点头如鸡啄米,连连表示一定终身铭记李大使的教导指点,李大使这才又冷哼道:“好了,起来吧,有个问题问你,与陈应良小贼暗中联络那个突厥内奸是谁?你知不知道?” “突厥内奸?”李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已经脸上变色了,心中也惊叫道:“李渊老匹夫打听突厥内奸干什么?难道他真和突厥那边有联系?可是不对啊,如果李渊匹夫和突厥真有联系,昨天晚上突厥就不可能踏入我们的陷阱啊?” 很凑巧,偏巧就在这时候,帐外突然进来了一名卫士,向李渊单膝跪下奏道:“启禀大使,我军斥候擒拿到了一名男子,他自称说是马邑太守王仁恭王太守派来拜见你的使者,有马邑公文要向你呈报,请求你立即接见。” “王仁恭?”李渊和李靖都微微一楞,第一反应是王仁恭的信使如何来的?但想到山间小路并未断绝,李靖之前也是率领着通译队伍走山间小道来到雁门战场勤王,李渊和李靖这才没有觉得太过奇怪,然后李渊便随口吩咐道:“把他带来吧,解除武器即可,用不着搜身。” 卫士领命而去,然后李渊又把目光转向了李靖,喝道:“快些,与陈应良小贼暗中联络的突厥内奸是谁,你到底知不知道?” 李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拱手答道:“大使恕罪,陈应良小贼狡诈谨慎,并没有对下官透露突厥内奸的名字,但是下官却可以猜到那个突厥内奸是谁。” “是谁?”李渊赶紧追问道:“怎么猜到的?” “陈应良小贼曾经向下官了解过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的情况。”李靖如实答道:“当时下官告诉他,说阿史那·思摩虽然姓阿史那,却因为身上有胡人血统,所以终身无法受封突厥察杀,终身不能独立掌握兵权,在阿史那家族中颇受歧视,然后陈应良小贼就再没说什么。” “阿史那·思摩?” 李渊父子恍然大悟了,顿时明白陈应良为什么相信这个突厥内奸可靠了,也顿时明白这个突厥内奸为什么会知道始毕可汗的战术计划了。然而李渊父子心中暗喜的同时,新的意外却突然发生——帐外突然响起了李渊卫士的厉喝声,“毛富贵,你在干什么?!鬼鬼祟祟,是不是在偷听?!” 再紧接着,帐外又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扭打声,李渊父子大惊之下赶紧出帐查看情况时,却见自己的几个心腹卫士把一个叫毛富贵的卫士按在了地上,然后反抄双手押到了李渊的面前,卫士长还向李渊奏道:“禀大使,毛富贵刚才把耳朵贴到帐篷上,偷听你的谈话,被发现后还试图逃走,被我们拿住了!” 刚才正在探听突厥内奸情况的李渊父子脸色一起发白了,赶紧下令把那个毛富贵押进帐来,喝问道:“谁派你来偷听的?你背后的主使是谁?” 毛富贵侧着脸不答,一声不吭,李渊更是大怒,喝道:“说!再不说重刑拷问!” 毛富贵还是不吭声,李渊更加大怒,立即下令把他押出去重刑拷问,李二忙拦住他,又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不能审,审出来更麻烦,乘早杀人灭口为上。” 李渊心中一凛,刚想下令杀人灭口时,不曾想帐外却突然传来了依稀有些熟悉的声音,“李郡丞,我是长孙无忌,我有急事找你,有急事找你。” 帐门外又传来了交涉声音,李渊的卫士不许长孙无忌进帐,长孙无忌却坚持说有紧急军情要立即见李靖,帐内的李渊父子也顿时脸色苍白了,还道面前这个毛富贵是陈应良安排的眼线,情急之下,李渊差点就想亲自动手马上杀了这个毛富贵,同时帐外卫士又飞报说长孙无忌坚持要立即进帐,帐内顿时乱成了一团,李渊父子再是如何的足智多谋,一时间难免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决断。 要命时刻,李靖突然附到了李渊的面前,低声说道:“大使,这个毛富贵肯定不是陈应良小贼派来的,不然的话,这会他肯定大喊救命了。” 得李靖提醒,李渊这才醒悟过来,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毛富贵,李渊这才赶紧下令把他押到一边,然后召长孙无忌进帐,很快的,长孙无忌就大步进了军帐,先是无比奇怪的看了一眼被押在一边的毛富贵,然后象征性的对李渊和李二行了礼,这才转向李靖说道:“李郡丞,我军在战场上发现了一些突厥公文书信,其中有一道比较要紧,大帅急着要译成汉文,晚辈才疏学浅认不全,想请你指点。” 李靖赶紧点头,李渊则一边暗骂卫士无能,连长孙无忌突然进营都没有事先禀报,一边笑着说道:“李郡丞,正好我们的事已经商量完了,你去吧。” 李靖再次点头,急着请李靖帮忙翻译突厥书信的长孙无忌却不肯马上离开,满脸好奇的问道:“李郡丞,李伯父,你们商量了什么紧要军情?还有,这位将军怎么了?触犯了什么军法?怎么被押在这里?” 见长孙无忌刨根问底,李渊父子一起心里叫苦,确实不是陈应良派来的毛富贵也不吭声,已经被陈丧良严重带坏的长孙无忌则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说道:“李伯父,恕晚辈提醒一句,现在军中的总军法官是阴世师阴太守,这位将军如果触犯了什么军法,你最好还是会同阴太守共同处理。” 长孙无忌确实不知道毛富贵被捕的原因,故意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恶心李大使,谁曾想那毛富贵却马上眼睛一亮,赶紧嚷嚷道:“长孙公子,小人是触犯了军法,刚才小人不小心被误认为窃听军机,被冤枉关在这里,还请长孙公子快去知会阴太守,请他亲自来为我做主!” “阴世师?!”李渊父子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这个毛富贵很可能是阴世师派来的奸细!——毕竟,做为勤王联军的总军法官,手掌重权的阴世师想要收买个把李渊卫士简直太容易了。 长孙无忌确实被陈丧良给彻底带坏了,听到这话觉得不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转向了帐外,冲着自己的随从喝道:“快,去请阴太守来这里,马上!” 陈丧良安排给长孙无忌的随从答应,立即飞奔去了联络阴世师,李渊和李二却是脸色有些变了,稍一盘算后,李二还赶紧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如果这个奸细偷听到了你打听突厥内奸的事,就一定咬定是想抢功劳!” 李渊脸色阴沉的点点头,这时,又有卫士进帐,说是之前求见的马邑官员已经带到帐外侯命,心情正极度不好的李渊则喝道:“带到后面好生看守,我一会再见他。” 各怀鬼胎的等待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阴世师果然在长孙无忌随从的报信下来到了李渊帐外,还有觉得情况不妙的陈应良也带着一队亲兵来了,李渊父子无奈,只得赶紧出帐把陈应良和阴世师迎进帐中,然后当面向陈应良和阴世师禀报情况,并没有往李渊身边安插眼线的陈应良听了也是大奇,疑惑的向那毛富贵问道:“你为何窃听军机?” “禀大帅,小人不是窃听军机。”有了后台撑腰的毛富贵胆量壮了许多,大声答道:“小人是发现军帐里久久没有声音,担心发生意外,就贴到帐篷上随便听听,不曾想就被误认为窃听军机了。” “那你听到了什么?”陈应良赶紧又问。 “小……,小的什么都没听到,帐篷里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毛富贵垂头丧气的回答让李渊父子心中大石落地。 “废物!”阴世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忙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大帅,这个士兵涉嫌盗听军机,必须追查深究,末将身为军法官,职责所在,还请大帅把他交给我,让下官严查深究,定当给大帅与李大使一个满意答复。” 看了阴世师一眼,陈应良也很给铁杆支持者面子,马上就点头同意,那边李大使却不干了,马上就说道:“大帅,末将这个卫士试图偷听末将与李郡丞交谈,其中定有蹊跷,背后也定有主使,末将恳请大帅就地审问他的幕后主使,揪出他背后的指使之人,以明军纪!” 陈应良当然也怀疑这个毛富贵是阴世师安插的内线,有心包庇却又找不出理由,好在那个毛富贵也很聪明,马上就说道:“大帅,冤枉,冤枉啊,小人真的只是担心李大使安全,这才听了一下帐内动静,没有恶意,小人的背后也没有主使啊。” “没有主使?” 李渊狞笑,刚想召来与毛富贵相熟的卫士,审问最近常与毛富贵接触之人,揪出他背后的元凶阴世师逼陈丧良挥泪斩马谡,谁曾想那毛富贵又嚷嚷道:“小人也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李大使的话小人都没听到,小人只是听到有卫士禀报,说是马邑王太守派人来拜见李大使,除了这句话,小人什么都没听到啊!” “马邑王太守派人拜见李大使?”陈应良心中一动,疑惑说道:“西陉关和楼烦关都已经被突厥占领,马邑的官员是怎么来的?” “大帅,还有山道可走。”阴世师难得替李大使辩解了一句,又解释道:“我们与马邑王太守一直没有联络上,想来王太守还不知道你被皇帝陛下任命为勤王主帅的情况,所以派来的信使首先就找了李大使。” 陈应良点点头,又问道:“李大使,那个信使在那里?是什么马邑军情?” “禀大帅,末将还没见到他。”李渊如实回答,又随口下令把那名马邑信使带进帐来。 马邑信使很快就被带进帐来了,然而仔细一看那信使的模样,李渊和李二的脸色顿时就发白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脸色也马上就阴沉了——因为这名马邑信使的全身上下颇为干净,脸上没有汗水尘土,鞋子上和裤子上也没有多少泥土灰尘,怎么看都不象是翻过太行山余脉走了几十上百里山路的模样。 突然间,李渊发现有人有手肘碰了碰自己,低头一看发现是李靖,再赶紧李靖时,李靖对李渊悄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指着那信使喝道:“大帅,他是假信使!这人我认识,他是马邑桑干镇的主薄李梦龙,桑干镇早已被突厥占据,堡中没有一兵一卒逃走,这个李梦龙,肯定也早就被突厥俘虏了!” “完了!”李渊和李二心中一起叫苦,暗道:“这个该死的匹夫,肯定是始毕可汗派来和我们联系的密使!” 第241章 李渊有个好儿子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是不放心李靖才各自派人来监视刺探,在联手间阴差阳错,结果却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远比李靖更加可疑的马邑来使,惊异之下,陈应良和阴世师一时间都忘了马上喝问那可疑信使的来历身份。 倒是李靖反应最快,悄悄对李渊使了一个眼色后,马上跳了出来,指着那名可疑信使大喝道:“大帅,他是假信使!这人我认识,他是马邑桑干镇的主薄李梦龙,桑干镇早已被突厥占据,堡中没有一兵一卒走脱,这个李梦龙,肯定也早就被突厥俘虏了!不可能再成为王太守派来的信使!” 听到李靖这话,那刚才还在点头哈腰的可疑信使马上就脸色大变了,还下意识的掉头就往帐外跑,可惜已经接管帐门的陈应良亲兵却马上拦住了他,还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轰而上,又把他反抄住了双手拖起来,那可疑信使挣扎喊冤,“冤枉,冤枉啊,我真的是王太守派来的啊,我要见李大使,我要见李渊李大使!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拿我?为什么要拿我?” 事情到了这步那可疑信使还在大喊自己的名字,李渊简直恨不得一脚把那可疑信使踹死了——你他娘的和老子有什么仇?为了洗脱嫌疑,李渊只得赶紧跳出来,喝道:“住口!既然你是王太守派来的人,那你跑什么?闭嘴!给老夫闭嘴!” 大喝着,李渊又赶紧转向了陈丧良,拱手说道:“大帅,这人非常可疑,还请大帅仔细审问,详查此人的来意。还有,李郡丞和无忌贤侄都可以为末将做证,此人进营之后,末将只是让士兵把他暂时带到一旁等候,和他没有见上一面,又没有说上一句话。” 狐疑的看了李渊一眼,又见长孙无忌也点头表示李渊没有说谎,陈丧良稍一盘算,这才点头说道:“李大使如此谨慎,甚好。来人,马上把此人押往我的中军帅帐,我要亲自审问,捆好他的手脚,也堵上他的嘴巴。” 陈应良的亲兵领命而行,陈应良又转向了李渊等人,微笑说道:“李大使,李郡丞,世民将军,太原军这里的营地还没立好,这里审问不方便,你们也随我到中军大帐去,不必带亲兵。对了,还有之前和这个信使有过接触的太原将士,也全都随我到中军营地去帮助调查。” 不许带亲兵去中军大帐,李渊听到这话当然是脸色马上一变,可惜陈应良的亲兵却不由分说,马上就二人一组保护住了李渊、李二和李靖,还马上解除了他们的武器,恭敬邀请李渊离开此地,李渊无奈,只得说道:“末将领命,但末将走后,营地这里……。” “传令李建成,让他暂时接替李大使的职务,指挥太原军队继续立营。”陈应良起身吩咐道。 就这样,被陈应良和阴世师的亲兵严密看守着,李渊、李二、李靖和那名可疑信使一起被带往谯彭隋军的中军营地了,陈应良和阴世师也神情严峻的在亲兵保护下迅速离开太原隋军营地,期间陈应良又派亲兵飞快传令各营,命令谯彭隋军、江都隋军、左屯卫和右武卫全部进入警戒备战状态,同时下令召集各路勤王隋军的首领和齐王杨暕到中军大帐议事,也命令最可靠的报国军立即过来接应。 带着李渊穿过到处都是太原士兵的太原隋军营地,陈应良和阴世师当然都是紧张无比,生怕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为了谨慎起见,阴世师还密令自己的亲兵随时准备作战。不过还好,大隋朝廷的余威尚在,尽管看到李渊等人被陈应良带走的模样有些不对,却也没有什么太原隋军将士胆敢上来阻拦盘问,同时收到消息的报****将士也立即飞奔赶来支援,迅速接应住了陈应良一行,陈应良等人这才顺利离开了太原隋军营地,回到了谯彭嫡系控制的中军营地。 与此同时,隋军各营也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王世充和云定兴等人也匆匆来到了中军大帐接受号令,齐王杨暕也满头雾水的赶来,而当看到李渊父子脸色有些苍白的被陈应良亲兵左右包夹时,王世充和杨暕等人难免都是大吃一惊,赶紧向陈应良打听原因,陈应良则一边让阴世师向众人介绍情况经过,一边让亲兵给那名可疑信使严密搜身。 阴世师飞快把大概情况向众人介绍后,陈应良的亲兵也搜出了结果,在那名可疑信使的内衣贴肉处搜出了一道李大使亲启的火漆密封书信。陈应良先是喝令把那名可疑信使推出去单独审问,再打开书信仔细一看内容后,陈应良当然就是目瞪口呆了,书信竟然是始毕可汗亲笔写给李渊李大使的,内容开头是感谢李渊李大使暗中通报突厥军队有内奸这件事的恩情,接着是恳求李大使帮忙调查突厥内奸的身份,最后则是册封李大使为突厥唐王,承诺赏赐给李大使牛羊千头,战马千匹,黄金白银各三十斤! 张口结舌的同时,陈应良再把书信内容公诸于众,隋军众将也是个个瞠目结舌,李渊和李二父子更是目瞪口呆,然后不等李渊父子回过神来,脾气暴躁的杨暕和刘长恭已经双双扑上,对着李渊父子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狗娘养的,狗匹夫!狗匹夫!怪不得之前那么针对应良兄弟,原来你们狗爷崽都是突厥的内奸啊!” “冤枉!冤枉啊!”这次确实被冤枉的李大使喊起冤来,惨叫道:“没有!我真的没有向突厥通报消息啊,我没有和突厥暗中联络啊!这是突厥的离间计,这是突厥的离间计啊,我没有向他们通报消息啊!” 听到李渊这话,两个当事人陈应良和阴世师这才醒悟了过来,明白始毕可汗为什么急着和李渊联系的原因,但更大的一个疑问又同时出现在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心中,那就是始毕可汗为什么要认定是李渊通风报信,揭发突厥军中存在内奸?为什么不认定是其他突厥将领通风报信,偏偏挑上了李渊李大使?冷静下来后,陈应良忙喝道:“齐王殿下,刘大哥,你们冷静,住手,这件事李大使确实可能是被冤枉。” “应良兄弟,你怎么也觉得他是被冤枉?”刘长恭疑惑问道。 “李大使这次确实可能是被冤枉。”陈应良点头,又说道:“因为向突厥通风报信的人,是我安排的,目的是为了离间突厥军队,给我们创造更多战机。” 说罢,陈应良这才将自己对突厥用离间计的前后经过大概介绍了一便,阴世师也站了出来给陈应良做证,说明这件事是自己亲自负责执行,自己派人抓了几个突厥俘虏,暗中以神秘人的身份向突厥通报了有内奸的情况,然后暗中释放让他们回去报信。结果听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解释。隋军众将恍然大悟之余,接着也和陈应良、阴世师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并由王世充首先提出疑问道:“大帅,既然你是以神秘人的身份对突厥通风报信,那么突厥始毕贼酋为什么会马上认定是李大使通风报信?” “是啊。”云定兴也十分吃惊的说道:“突厥始毕贼酋,为什么会马上认定是李大使向他们通风报信?突厥那边为什么这么信任李大使?” “关于这个问题,就只能问李大使本人了。”陈应良耸耸肩膀,然后转向李渊问道:“李大使,请你告诉一下大家,突厥那边为什么如此信任你?” “这……。”无辜躺枪的李大使张口结舌,有心想要如实回答,却又没有这个胆子。 “说!”齐王杨暕怒喝道:“再不如实交代,我就马上替父皇宰了你!” “李大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陈应良也恶狠狠说道:“皇帝陛下被突厥围困在雁门城中,命悬一线,你却涉嫌与突厥暗中联络,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你如果再不如实交代,本官身为勤王联军主帅,就算是背上公报私仇的嫌疑,也必须马上把你推出大帐斩首!首级悬于辕门,以正军法!” “冤枉,冤枉啊。”李渊更是叫苦,心里也更是犹豫了。 “大帅,此事太过复杂,还请大帅与殿下明查。”李靖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小心翼翼的说道:“恕下官斗胆提醒一句,李大使如果真是突厥内奸,那么昨天晚上我们的伏击战就不可能成功,始毕贼酋就是再大方,也不可能拿出将近两万的伤亡,帮助李大使取得你的信任。突厥国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口单薄,始毕贼酋即便身为突厥可汗,也没这个胆量拿这么大的伤亡开玩笑。” “是啊,是啊,大帅明鉴,齐王殿下明鉴啊。”这次换李渊点头如鸡啄米了,哭丧着脸说道:“昨夜我军伏击大胜,末将全程参与战事,事前也知道大帅你的伏击计划,末将如果真是突厥内奸,怎么可能不把这么重要的计划暗中通报给始毕贼酋?” “李大使,我没说你是突厥内奸。”陈应良冷冷说道:“本帅现在是问你,突厥那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你?请你帮忙调查他们军队内部的奸细?” 李渊再次哑口无言了,李二则是小心翼翼说道:“大帅,这或许是突厥的离间计,因为末将姐夫的事,家父与大帅你有些过节,突厥那边很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些过节,所以才用计离间家父与你的将帅关系,想制造我军将帅不和,为他们……。” “闭嘴!”早就看李二不顺眼的陈应良开口怒喝,呵斥道:“世民公子,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今天如果不是阴错阳差,恰好让我和阴太守碰上了这个突厥信使,这道书信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你父亲面前了!突厥离间我和你父亲,却不设法让我看到这道书信,如何着手离间?!” 李二哑口无言了,旁边的隋军众将则是连连点头,都认定这不可能是突厥离间。这时,负责单独审问突厥信使的魏徵回到帐中,将一道画了押的供状呈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恭敬说道:“禀大帅,突厥信使交代,他是此前在马邑郡干桑镇被俘的干桑驻军主薄李梦龙,因为通晓突厥语被突厥留下当了通译,又因为全家都被突厥俘虏,还有贪图始毕贼酋的赏赐,奉始毕贼酋之命南下来与李大使联络,向李大使呈献书信。” “狗汉奸。”陈应良骂了一句魏徵听不懂的话,然后又问道:“除了这道书信之外,始毕贼酋有没有让他带什么口信。” “没有。”魏徵摇头,又说道:“始毕贼酋只是让他把书信送到李大使面前,千万不可让外人得知,必要时还可以毁灭书信,只是事情太过凑巧,他没来得及毁灭书信证据就已经被我军将士擒获。” 陈应良点点头,挥手让魏徵把口供传示众人,然后陈应良又转向了李渊,冷笑说道:“李大使,听到了吧?始毕贼酋对你可不是一般的爱护啊,宁可毁灭书信也不肯让书信落于外人,现在该交代了吧,你和始毕贼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李渊满头大汗了,几乎就想当众承认之前的事,可还是有些顾忌不敢开口,只能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帅,末将真不是突厥内奸,真不是突厥内奸啊,末将如果真是突厥内奸,我军怎么可能连续三战三捷?” 陈应良咬牙了,稍一盘算,陈应良干脆大吼道:“来人,给我把香案摆上,把香案面向雁门城!” 亲兵唱诺,立即去布置香案,旁边的隋军众将却大为不解,都问陈应良为什么要摆设香案?陈应良则恶狠狠说道:“各位同僚,齐王殿下,我和李大使之间的恩怨过节,你们都非常清楚,今天这件事又太过重大,直接关乎陛下安危,我军十数万将士生死存亡,我不得不把李渊李大使推出帐外斩首,以绝隐患!所以,为了证明我此举不是公报私仇,挟私报复,我必须要先向雁门焚香祷告,向陛下遥禀此事,然后再把李渊推出帐外斩首,以示公允!” 隋军众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都称赞陈应良处置得当,大公无私,刘长恭更是大叫道:“应良贤弟,你做得对,为了皇帝陛下,为了咱们的十几万勤王大军,是应该斩了这个李渊!你向陛下遥禀李渊的罪行吧,将来我一定给你做证!” “陈大帅,我陪你一起向父皇遥禀此事!”杨暕也迫不及待的嚷嚷道:“将来父皇问起你处斩李渊的原因,我也给你做证,证明你是为了父皇的安全,也是为了勤王大战的成败,这才被迫处死李渊!问心无愧,大公无私!对我父皇更是忠心耿耿!” 这时,香案已然抬进了中军大帐,面向雁门城的方向放好,见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真的发了狠要杀人,李渊也彻底慌了手脚,再一盘算也只能是一咬牙一跺脚,然后赶紧向陈应良双膝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大帅,末将说,末将如实交代,末将承认,始毕贼酋是很信任末将,也曾经试图过收买末将,但末将真的没有和始毕贼酋勾结,始毕贼酋试图收买末将为他所用,但这些完全都是误会了。” 磕头哀求着,李渊赶紧把上一道突厥书信的事介绍了一遍,如实交代出了长孙顺德和侯君集两个前痰厥信使,也如实交代了始毕可汗误会的原因——当然,李渊没敢交代自己授意长孙顺德故意把勤王军情泄露给始毕可汗的事,仅谎称说长孙顺德无意中酒后失言,泄露了李渊与陈应良的曾经过节,同时因为始毕贼酋好奇陈应良年纪轻轻就被隋炀帝任命为主帅的原因,又扯出了之前被俘的太原勤王信使侯君集,侯君集与长孙顺德见面后不明就里,叫破了长孙顺德的身份,再然后始毕贼酋就误认为李渊是准备向他投诚了。 听了李渊的如实奏报,陈应良、阴世师和隋军众将难免是又一次张口结舌,都有些不敢相信世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然后陈应良除了飞快下令逮捕长孙顺德和侯君集之外,再有就是向李渊问道:“那么始毕贼酋之前给你的第一道书信呢?现在在那里?” “被末将烧了。”李渊颤抖着答道:“末将害怕那道书信不慎流露,引来杀身之祸,就没敢看那道书信,当着长孙顺德和侯君集的面烧了。” “你为什么不呈报给我?”陈应良怒喝道:“你既然清白,又不愿勾结突厥叛国卖主,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马上书信呈报给我?” “末将有罪,末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大帅你乘机报复,就把那道书信烧了,没敢呈报。”李渊垂头丧气的答道。 “放屁!”陈应良一拍桌子,怒吼道:“你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自寻死路!你把那道书信私自烧了,现在本帅如何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那道书信?还有,你当时如果把书信呈报给我,我乘机用于反间,我勤王大军早就稳操胜券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已然自行呆住,因为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突然发现,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已经放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个天赐良机就是始毕可汗目前还十分信任李渊,自己只要利用李渊向始毕贼酋传送一些经过加工的军情,不要说是大破突厥了,就是干掉始毕可汗本人都有巨大希望! “末将该死,大帅饶命。”李渊也被陈应良的无心之语提醒,赶紧磕头说道:“末将愿意立功赎罪,始毕贼酋目前十分信任末将,末将愿意为大帅充当反间,帮助大帅大破突厥,报国立功!只要大帅给末将这个机会,末将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什么都愿意做!” 陈应良盘算不语,隋军众将也大都没有吭声,惟有刘长恭和杨暕在旁边诈唬,“大帅,不能相信这个李渊,他故意隐瞒了始毕贼酋上次和他联络的事,又烧了那道书信,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这样的叛徒不能留,只能赶紧宰了。” 陈应良还是不吭声,陈应良很清楚自己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乘机宰了李渊和李二这对危险父子,一个选择是利用李渊成就勤王大功,一战打出北方数十年安宁。乘机干掉李渊父子利益所在是可以除去强敌,弊处是严重干扰历史进程,也很难一战干掉突厥主力;利用李渊成就勤王大功,好处是歼灭突厥主力的把握极大,还有希望除去始毕元凶,弊处是会给李渊父子活命机会,也会给这两个危险敌人以东山再起的机会。两个选择各有利弊,陈应良一时之间确实很难决断。 这时,帐外突然冲进来一名传令兵,向陈应良奏道:“启禀大帅,我们只抓到了长孙顺德,侯君集却提前逃出了太原隋军的营地,不知去向。” “侯君集跑了?”陈应良心中一凛,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语气同情的向李渊说道:“李大使,很抱歉,看来我想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也办不到了,知道内情的侯君集跑了,有可能的跑到了突厥那边告密,你再想对突厥用什么反间计,已经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了。所以没办法,我给不了你赎罪机会了。”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李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心里大操侯君集的祖宗十八代——你他娘的坑人啊! “大帅,最重要的人证跑了,谁也没办法证明李大使究竟有没有和突厥暗中勾结了。”杨暕恶狠狠说道:“本王建议,为了父皇的安全,也为了我们勤王大军的存亡,应该立即处死李渊父子,以绝后患!” “对,全杀了!”刘长恭更加恶狠狠的说道:“把李渊父子全部处死,太原勤王军打散重新编制,以绝后患!” 打散重编太原隋军当然会影响军心战斗力,但事情到了这步,陈应良却也非得这么做不可,同时为避免太原隋军暴动,李渊父子也绝对不能留,陈应良被迫无奈,还是只得说道:“来人,给香案点香,也给大家准备跪拜蒲团。” 亲兵唱诺,李渊则更加瘫软,颤抖得就好象当年大兴城外的亲家柴慎,李二也是脸色苍白,心知死期已至,然而偏巧就在这时候,帐外又飞奔进来了一名传令兵,向陈应良奏道:“启禀大帅,侯君集已经抓到。” “抓到了?”陈应良一喜。 “抓到了。”传令兵点头,又说道:“是李大使的大公子李建成将军在营地边缘亲手抓到的,又亲自把侯君集交给我们,李建成将军还让我们代为禀奏大帅,太原勤王军不会乱,他也不会辜负你对他的信任,同时李建成将军又主动恳请我谯彭将士担任他的亲兵队,并且向我们交出了武器。” 看了一眼死对头李渊,见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陈应良这才冷哼道:“李大使,恭喜你,你有一个好儿子,是他救了你的命。” 第242章 循序渐进 长孙顺德和侯君集被押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后,经过一番分开审问与当面对质,李渊李大使的交代终于还是得到了证实,始毕可汗确实试图收买过李大使,但起因并非因为李渊的主观恶意,完全就是误会所致,事后李渊也确实当着长孙顺德和侯君集的面烧了那道书信,同时没有任何的暗中与突厥军队的联络之举,也没有任何出卖勤王军队的行为——这点很好证实,如果李渊真想坑掉勤王军队,勤王军队此前就不可能连续取得三场大捷。 本来李渊还有些担心陈应良追查长孙顺德为何向突厥军队出卖太多勤王军情的罪行,好在长孙顺德向突厥军队出卖军情实际上也是出自陈应良的授意纵容,期间还牵涉到陈应良尝试利用长孙顺德坑害李渊的事,陈丧良在这件事上屁股也不干净,所以陈应良很理所当然的选择性遗忘了这个疑点,专而把矛头指向试图逃跑的侯君集,重刑拷问侯君集的逃跑原因与去向,更查问侯君集在暗中是否与突厥军队继续保持联系? 靠嘴皮子吃饭的侯君集身上没几根硬骨头,被阴世师麾下的军法队用鞭子抽了没几下,也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逃跑原因,说是他看到李渊父子被陈应良带走的模样奇怪,又看到报国军来迎接陈丧良,觉得情况不对又做贼心虚,就悄悄做好了逃跑准备,再看到陈应良派来抓长孙顺德,屁股不干净的侯君集就赶紧开溜了,又一口咬定说自己不是想跑去突厥报信,而是想逃回幽州老家藏身,此前也从来没有与突厥军队有过任何的私下接触。 侯君集的口供只是孤证,事关重大,陈应良和隋军勤王诸将没有一个人敢轻信,再加上陈丧良非常憎恶侯君集这个变态人奶控的为人,那怕明知道他位列凌烟阁也对他没有多少兴趣。所以陈应良对侯君集也没客气,接受了阴世师的建议,把侯君集继续交给阴世师麾下的军法队,让他们去用各种酷刑收拾侯君集,继续拷问侯君集的口供真假,也顺便为历史上那两位从小到大靠人乳充饥专供侯君集变态折磨的可怜女子提前报仇出气。 至此,李渊暗通突厥一事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在没有发现李渊叛国投敌罪行的情况下,陈应良选择让李渊父子暂时保住性命,等待将来隋炀帝亲自发落,也直接了当的对李渊和李二说道:“李大使,李二公子,算你们运气好,我暂时不杀你们,但将来皇帝陛下杀不杀你们,那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聪明的话,接下来就乖乖给我立功赎罪,多立些功劳,也许皇帝陛下还会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活路。如果你们还想耍什么花招,到时候恐怕陛下就算想饶你们的命,也找不到饶恕你们的理由了。” 清楚隋炀帝的狗熊脾气,李渊父子当然知道陈应良这话绝对不是虚言威胁,更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干几件让隋炀帝满意的事,到时候隋炀帝绝对轻饶不了自己,所以李渊父子也只是连连磕头,叩谢陈应良的宽恕之恩,也赌咒发誓一定要为陈丧良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那怕粉身碎骨也要将功赎罪。结果这么一来,齐王杨暕就又有些不乐意了,站出来说道:“大帅,就算暂时没有发现李大使的叛国之举,再继续让他执掌兵权,恐怕已经不合适了吧?” 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杨暕,陈丧良大声说道:“传我帅令,河东慰抚大使李渊因身体不适,无法执掌军队,从即刻起,太原勤王军由李渊长子李建成代为统领,仍打李渊旗号,军中一应大小事务,由李建成代替李渊署理。李渊李大使,暂留中军营地治疗将养。” “大帅,你……。”杨暕一听急了。 “殿下,请听微臣把话说完。”陈应良不动声色的说道:“微臣斗胆,想请你暂时充当太原勤王军的副帅,帮助李建成将军统领太原勤王军,遇事商量而行,如果出现争执,再由微臣出面协调处置,不知殿下能否降尊纡贵,暂时委屈一下?” 自打与陈应良携手合作以来,杨暕第一次开心的笑了,笑着说道:“勤王大事要紧,为了父皇的安危,本王理当全力协助大帅勤王救驾,请大帅放心,本王会给李建成将军当好副手。” 陈应良点头道谢,这才将自己的这两道人事命令公布全军,借以稳定军心,结果效果也还算不错,听说是李建成接替李渊掌管太原隋军,已经人心惶惶的太原隋军迅速重新稳定下来,李孝恭和许世绪等李渊死党也悄悄松了口气,李建成则是感激涕零,益发卖力的安抚太原隋军将士,陈应良被迫火线换将这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同时因为料定李建成绝不敢与自己抢功的缘故,杨暕也非常满意陈应良的这个人事安排,没再提出过份要求,耐心只是等待首先杀入雁门城勤王见驾的头功。 处理完了太原隋军的事,也把李渊暂时软禁在了中军营地,接下来就该轮到李二和李靖了,对李二陈应良也没客气,直接就对云定兴说道:“云老将军,李世民将军隶属于你的麾下,但现在我的中军需要他,暂时把他留在中军营地,你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擅长站队的云定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一口答应,然后又主动说道:“大帅,要不要末将把柴绍也给你送来?” “柴绍就算了,还是让他继续在你麾下听命吧。”陈应良微笑说道:“李大使那一大帮心腹战将我都能容得下,还能在乎他小小一个柴绍?让他继续留在你的麾下,有机会也让他上上战场,立些功劳,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曾经也算是世交。” 云定兴赶紧又一口答应,然后迫不及待的大拍马屁,称赞陈应良心胸宽大,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实乃道德楷模,君子典范。陈应良笑着谦虚了几句,然后才把目光转到李靖身上,目光中也十分复杂,半晌后,陈应良才向李靖说道:“李郡丞,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和李大使在军帐里,到底单独谈了一些什么?” 李渊和李二又重新开始提心吊胆了,生怕李靖在这个关键时刻卖了他们,交代出他们是找李靖打听过突厥内奸的实情,李靖则是神色平静,片刻才拱手答道:“禀大帅,下官与李大帅没谈什么,就是讨论了一下太原勤王军的新营地布置情况,大帅你也知道,下官虽是文职,对军事却有一定了解,排兵布阵与营地安排连你都赞不绝不口,李大使也知道下官在这方面小有所长,所以就和下官讨论了一下这些事。” 李渊和李二悄悄松了口气,陈应良则是目光疑惑,实在搞不懂李靖为什么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李渊父子都已经被削去职权了,李靖怎么还不赶紧改换门庭?而旁边一直在猜疑李靖的阴世师更是不干了,马上站出来说道:“大帅,李郡丞与李大使过往太密,私下里接触不断,瓜田李下,难以分辨,以末将之见,最好还是让李郡丞去照料身上有病的李大使,也暂时不要担任军中事务。” 隋军众将纷纷赞同,都建议陈应良也把李靖削权软禁,李靖沉默不语,陈丧良也是犹豫万分,权衡利弊了许久,陈应良才说道:“好吧,既然李郡丞与李大使只是商讨军情,我们也没有发现李郡丞你有什么不法之举,那你就不必去伺候李大使汤药了,继续留在我的中军大帐听用吧。” “大帅,你怎么如此疏忽大意?”阴世师一听急了,忙提醒道:“这个李靖嫌疑很大,你不能留啊。” “阴太守,说到嫌疑大,有谁能比李大使的长子李建成将军嫌疑更大?”陈应良平静说道:“还有,和李郡丞比起来,李大使麾下那些将领官员嫌疑更大,你我连这些人和李建成将军都容得下,又为何容不下嫌疑更小的李郡丞?” 阴世师语塞,好半天才说道:“那起码不能再让他参与军机。” “瓜田李下,下官也不敢再参与军机。”李靖主动接受阴世师的要求,又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大帅,下官知道你一定需要一个与突厥联络的信使,如果大帅不弃,下官愿意担当此任,以证清白。” 陈应良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先下去休息吧,容我考虑。” 李靖拱手答应,当下陈应良立即命令士兵把李渊父子和李靖带到帐外看押软禁,然后又要求隋军众将严格保密李渊父子的事,避免被突厥察觉打草惊蛇,然后才宣布散帐,让众将回去休息,接着陈应良又赶紧领了阴世师和袁天罡等亲信,在军队的严密保护下到了太原隋军营地查看情况,直到确认李建成安抚军心得力,太原隋军营地并没有出现骚动意外,陈应良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命令各营解除戒严,仅各自安排一支军队轮流警惕,预防万一。 命令传达,与太原隋军营地接壤的谯彭隋军、江都隋军和左屯卫队伍先后解除戒严,尽管陈应良派人对外宣称说戒严是因为李渊突发急病,为了预防万一才被迫如此,但勤王联军的军心士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影响,军中无论如何都有些小道消息私下里流传。发现了这些情况,陈丧良难免有些忧心忡忡,阴世师和袁天罡等心腹也向陈应良提醒道:“大帅,阵前换将的影响还是太大,我们如果不赶紧想办法把军心士气重新振作起来,只怕战斗力会受到巨大影响,军心也会更加的慌乱。” 陈丧良点点头,然后突然问道:“关于李渊的事,你们说,我该如何用好李渊和始毕贼酋这层关系?” “派人打着李渊的旗号去见始毕贼酋,直接说突厥内奸就是阿史那·思摩,诱使始毕贼酋杀了这个突厥大将,把突厥的军心士气也打下去。”阴世师建议道。 “这么好的机会,只用来杀一个突厥大将,太浪费了。”陈丧良摇头。 “那下官就不知道了。”阴世师无奈的答道:“下官对于计谋之道不是很精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用好李渊和突厥这层关系。” 姓阴的阴世师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阴死突厥军队,就更别说老古板魏徵和大科学家袁天罡了,全都没办法在计谋方面为陈应良提供什么有用的参考意见,陈应良则是因为对突厥情况不够了解的缘故,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用好李渊这枚棋子,榨干李渊身上的油水。被迫无奈之下,陈丧良只得是借着巡营的机会,顺便进了王世充的指挥帐,向自己出了名狡诈的老丈人王世充求计,看看他能有什么好办法阴死突厥军队。 王世充确实比阴世师等人更擅长战场奇谋,给陈丧良提出了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建议陈应良派人冒充李渊信使与始毕可汗联系,假称为始毕可汗充当内应,引诱始毕可汗出兵再来偷袭隋军营地,隋军乘机再次布置埋伏,再打一个胜仗大败突厥。 王世充这个计划虽然可行,稍加变通还能收到更大战果,却还是不能让贪得无厌的陈丧良满意,陈丧良也直接了当的对更加丧尽天良的老丈人说道:“岳丈,这么做太浪费了,虽然可行,也有很大希望把突厥骗来,但这一带地形你也是知道的,两山相夹东西相二十余里,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堵住这么宽的开阔地,无法全歼来犯之敌,就算再打一个胜仗又能有什么用?突厥军队的兵力仍然还是强过我们,我们还不是处于下风?” “贤婿,再打一个胜仗还不够,你到底想用李渊干什么?”王世充吃惊问道。 “当然是全歼突厥主力,干掉始毕贼酋。”陈丧良坦白答道:“能一战干掉始毕贼酋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起码也要重创突厥主力,彻底扭转雁门战场的强弱态势。” 王世充目瞪口呆了,然后赶紧极力劝说不肖女婿千万不能这么贪心不足,人心不足蛇吞象,要小心啃的骨头把牙齿崩了,十分难得的好心提醒女婿一次千万不要贪多嚼不烂,可惜陈丧良的野心实在太大,历史上出了名唠叨的王世充也过于唠叨了一些,一件事翻来覆去千言万语都不得要领,反倒把绝对不孝的女婿陈丧良听得厌烦,最后陈丧良干脆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这才总算是摆脱了老丈人的唠叨罗嗦。 离开了王世充营地,陈应良也没去找更没用的刘长恭和云定兴,只是直回中军营地自行盘算,同时陈应良心里难免还有一些窝火,暗道:“他娘的,在隋末混了两年多了,我身边怎么连一个象样的智囊都没有?要是房玄龄和杜如晦在就好了,起码可以替我出谋划策分分忧,我也不必一个人绞尽脑汁……,等等,我身边有啊。” 在心里嘀咕到了这里,陈丧良这才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自己的身边不仅有智囊,还有三个绝对够分量的智囊——李渊、李二和李靖,这三个战场滑头都绝对能帮上自己的忙——只是这三个智囊能不能靠得住,现在还是一个大问题。再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陈丧良又咬了咬牙,这才吩咐道:“把李靖叫到我的后帐,我要见他。” ……………… 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后帐后,李靖已经先一步被半请半押到了帐中,见面后陈丧良也没客气,一边让人给自己和李靖准备晚饭,一边招呼李靖坐下,然后直接坐到了李靖的面前,更加不客气的说道:“李郡丞,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到现在不肯交代和李大使的关系,原因我知道,老李家是关陇八大族之一,手眼通天,树大根深,你不敢和他们做对,我很清楚。” 李靖默不作声,陈应良则又说道:“现在我也不逼你供认和李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李大使这一次确实没有暗通突厥叛国投敌,皇帝陛下也未必一定会杀他,但是你既然牵涉进了这件事,将来怎么都会受些波及,到时候瓜田李下,李大使就算想要救你,一时半会也不敢出手。你如果不想被罢官免职,杀头抄家,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救。” 李靖还是沉默,陈应良也没逼他立即表态,直到亲兵把晚饭送来,陈丧良亲自把一份晚饭放到了李靖的面前后,李靖才问道:“大帅,下官该如何自救?” “当然是立功,将功赎罪。”陈丧良用上了谆谆教导的语气,指点道:“你只要在这场勤王大战中立下功劳,帮助我攻破了突厥军队成功救驾,我就会把你的功劳奏明朝廷,也证明你确实没有牵涉进李大使涉嫌通敌一事,到时候不管李大使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你不仅不会受到影响,还可以得到嘉奖赏赐,岂不远胜过你与李大使同受责罚?” 李靖目光中露出了一些笑意,还仿佛有些讥讽的笑意,然后才平静说道:“下官当然愿意立功赎罪,只是下官不知道该如何立功赎罪,还请大帅指点。” “李郡丞,之前你不是建议我抓住突厥主力深入绝地的机会,一仗打出北方数十年安宁吗?”陈丧良直接说道:“现在机会已经放在了我们的面前,李渊李大使无意中获得突厥信任这个契机也出现了,以你之见,我该如何抓住这个契机,一举攻破突厥主力,甚至干掉始毕可汗本人?” “陈大帅,你这好象是向下官求计啊?”李靖眼中的讥讽之意更加明显,微笑说道:“阴太守不是建议你不要让下官参与军机吗?怎么现在还要向下官求计破敌?大帅你难道就不怕下官乘机耍诈,反倒害得你兵败身死?” “你不会。”陈丧良对李靖这点倒是无比放心,直接就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忠臣,你忠于大隋朝廷,也忠于皇帝陛下,所以我只害怕你帮着李大使害我,却不担心你导致勤王大军战败,皇帝陛下和大隋朝廷失去救援。” 说到这,陈丧良又补充道:“而且,我也有自信,自信能识破你的计划,你的计划如果稍有不对,我一定能马上察觉。” 李靖笑笑,笑容还颇神秘,然后突然说道:“大帅,下官觉得你太心急了些,李大使这件事确实是个契机,但你一心只想抓住这个契机,却忽视了这个契机还不足以让你一举攻破突厥主力,更不足以帮助你擒杀始毕贼酋。” “此言何意?”陈丧良一楞。 “大帅,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突厥那边对李大使还没有绝对信任?”李靖微笑说道:“昨天晚上,我军设伏大败突厥,斩首加生擒差不多有两万,突厥损失不可谓不惨,但是李大使此前却没有字言片语向突厥告警,坐视突厥惨败——试问大帅,假如你是突厥的始毕贼酋,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是否敢相信李大使的书信使者,带着突厥主力冒险作战,甚至亲身冒险,给我军大破你突厥主力的机会?甚至给我军把你擒杀的机会?” 陈丧良的脸色有些变了,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太过想当然,严重忽视了突厥军队对李渊的信任程度,忘记了突厥主力不可能因为李渊的一道书信或者一个使者来冒全军覆没的危险。 看了一眼陈丧良,李靖这才又说道:“还有,雁门战场这里确实是突厥死地,但是地形还是稍微开阔了一些,以我军现在的实力,也还很难一战而破突厥主力,所以下官认为,大帅你必须还要继续削弱突厥,耐心等待更好的机会出现,然后再设法全歼突厥。千万不能好大喜功,急于求成,那只能是自取祸患,反胜为败。”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有些急于求成了。”陈丧良缓缓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又习惯性的随口问道:“李郡丞,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行事。” “循序渐进。”李靖答道:“一边帮助李大使取得突厥信任,一边利用李大使这个契机,更进一步削弱突厥的实力,此消彼长,等到李大使获得了突厥的足够信任,也等到突厥的实力削弱到一定程度,然后再一举破敌不迟。” “这个,好象是自相矛盾吧?”陈丧良疑惑的说道:“一边帮助李大使获得突厥信任?一边利用他更进一步削弱突厥实力?帮李大使取得突厥信任,我们就必须付出一些牺牲,利用李大使削弱突厥,我们就必须用他布置圈套,突厥上过当就会明白李大使是反间,岂不是自相矛盾?” “确实是自相矛盾。”李靖点头,又微笑说道:“不过刚才离开了中军大帐后,下官却已经思得一计,既可以利用李大使严重削弱突厥实力,又可以帮助李大使更进一步取得突厥的信任,让始毕贼酋完全相信李大使与他联手。” “还有这样的妙计?”陈丧良大喜过望,忙问道:“李郡丞是何妙计?还请快快说来。” 李靖笑笑,突然说道:“下官饿了,请让下官吃完饭再说。” “李郡丞快请,筷子请拿好,饭菜合口不?如果不合意,我马上叫人重新做菜。” “重新做菜就不必了,不过大帅,你也快吃吧,我们都把饭吃完,然后慢慢细谈。” “没事,我不饿,李郡丞,来,我给夹菜。” “还说不饿?大帅,你中午就没吃饭,能不饿?你如果不把饭吃完,我就不说。” “好,我吃,我吃。” 第243章 唐公爵口信 可疑信使李梦龙确实是始毕可汗派来与李渊李大使联络的人,本来始毕可汗也知道这么做有些弄险,出了意外后果就不堪设想,但是没办法,李渊一直没派人来建立稳定可靠的联络渠道,那个出卖突厥军队偷袭计划的内奸也是如鲠在喉,如果不赶紧把这个该死的内奸揪出来干掉,始毕可汗别说干掉隋军勤王大军攻破雁门城了,就是在大营里睡觉都不敢放心闭眼,所以没办法了,始毕可汗只能硬着头皮主动派人与李渊联系,请李渊帮忙调查这个罪该万死的突厥内奸。 当然,主动派人与李渊联络的同时,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难免对李大使有些怨气——陈丧良布置陷阱伏击突厥偷袭军队,李大使如果提前透个口风报个信,突厥军队何至于如此伤亡惨重?阿史那·结生率又何至于人头落地?所以寄希望于李大使帮忙的同时,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对李渊也不是十分放心,暗暗决定即便接到李渊的线报,也要仔细调查真假之后再动手,以免中了隋军诡计,冤枉无辜造成内乱。 信使派出去了,偷袭战惨败的伤亡数字也统计出来了,让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万分恼怒的是,南下偷袭的六万军队竟然只有不到四万人逃回大营,损失之惨重让人丁单薄的突厥部落万分肉痛。同时被雁门守军敢死队奇袭的围城营地也损失不小,因为措手不及的缘故,足足有一千四百多突厥将士惨死在雁门敢死队的刀下,五百隋军敢死队却有超过一半的兵力顺利逃回城中,始毕可汗大怒下亲手砍了两个带头逃命的突厥千夫长,却仍然还是难消怒气。 让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火大的还不止这些,还有拓羯胡兵在隋军营地战场上的表现也让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火冒三丈——突厥败兵如实向始毕可汗禀报,说是中了勤王隋军的埋伏后,拓羯胡兵为了逃命,疯狂向突厥士兵挥动屠刀,杀起突厥兵来比隋军将士还狠,还故意纵马践踏突厥士兵,故意把突厥士兵推进火海活活烧死,故意把突厥士兵推进壕沟、甚至故意把突厥士兵砍进壕沟添壕开路,一路砍杀着突厥士兵逃出伏击圈,引起突厥军队自相残杀彻底混乱,种种罪行不一而足,简直每一个拓羯胡兵都罪该万死,也每一个拓羯胡兵都应该装进麻袋用千匹战马活活踩死! 再怎么火大这些拓羯胡兵也没办法,前面说过,突厥军队是由附离、控弦和拓羯三个部分组成,附离是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的亲兵,忠诚而精锐,但受限于生产力数量很少,基本上被当成卫士亲兵使用;控弦数量最为庞大,由普通的突厥牧民担任,尽管突厥牧民都是天生的骑士弓手,但组织纪律性毕竟要差一些,受到的正规军事训练比较少,战斗力参差不齐,装备也是良莠不一,上阵作战基本上就是靠人多马多弓箭多,用来冲锋陷阵和近身肉搏效果不佳,难以在战场关键时刻充当精锐死士使用。 如此一来,拓羯胡兵在突厥军队里的重要性就非同一般了,这些来自中亚的雇佣兵不仅个个人高马大,近身肉搏与奔袭骑射样样精通,还天性残忍暴虐,不仅不怕见血还喜欢见血,是冷兵器时代最理想的冲锋死士,尽管雇佣的价格高些,纪律也所谓差一些,性格也太过贪得无厌和反复无常了一点,却正好可以弥补突厥军队精兵不足的弱点,即便是始毕可汗和阿史那家族成员,对这些拓羯胡兵也得保持些客气礼敬,不能象对待普通突厥士兵那么说杀就杀,所以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再是火大这些拓羯胡兵,也只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佯做不知,不予追究。 闲话扯远,言归正传,主动派人与李渊联络的当天晚上,始毕可汗在自己的汗帐中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鉴于突厥军队已经连遭三次大败,同时勤王隋军也表现出了绝对不容忽视的强大战斗力,突厥军队再想两线作战显然已经不可能,所以阿史那一家一致同意暂时不再攻打雁门城,集中主要力量用来应对勤王隋军,然而在如何应对勤王隋军这个问题上,阿史那一家却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出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作战意见。 三个不同的作战意见分别一下,一个是立足于守,坚守营地的同时伺机出击,寻找勤王隋军的破绽弱点所在,然后再针对隋军的破绽弱点发起猛攻;第二个意见是全面决战,乘着现在突厥军队的整体实力仍然强于隋军,尽快发起全面决战,强势碾压取胜;第三个战术意见则是由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提出,建议始毕分出一支轻骑南下,迂回到隋军后方,去破坏切断隋军的粮草补给线路,使勤王隋军失去粮草补给不战自乱,并且阿史那·思摩还自告奋勇去担任这个断粮任务。 如果换成了中原军队,三个战术意见中无疑是第二个最合适,以势凌敌强力碾压,发挥兵多将广的人力优势,先掌握战场主动再考虑出奇制胜;但突厥不同,生产力薄弱和人口稀少是突厥军队的致命伤,与阵战能力强悍的勤王隋军打一场正面决战,即便获胜也会死伤惨重,甚至得不偿失。所以还算称职的始毕可汗首先就抛弃了这个方案,集中精力考虑第一和第三个战术意见,并一度向阿史那·思摩问道:“思摩,如果我给你一支轻骑迂回南下,你有多大的把握切断蛮子军队的粮道?” “可汗恕罪,这一点末将无法保证。”阿史那·思摩性格实事求是,如实答道:“因为末将现在还不知道蛮子的粮队规模,有多少军队护送,又有那些蛮子名将率军保护,所以末将只能是迂回到了蛮子的后方见机行事,无法现在就给你做出保证。但末将可以保证的一点是,末将一定会尽力阻止蛮子军队向前方运粮,就算无法彻底切断,也肯定能让蛮子军队的粮草补给困难万分,无法安心作战。” 实事求是的回答换来了始毕可汗的担心不满,让始毕可汗摇头说道:“既然没有把握,那就最好不要冒险,我军迎击蛮子援军的同时还得包围杨广暴君,本来就已经是两面受敌,你再分兵南下,能切断蛮子粮道当然最好,如果再遭遇什么不测,我们就是想支援都做不到,我们之前的损失已经够大了,不能再冒险扩大了。” “可汗,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我们就很难杀退蛮子的援军啊?”阿史那·思摩坚持道:“要不你让末将只带五千轻骑南下,这样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会伤亡太大,但末将如果成功,我们就赢定了。” 始毕可汗有些心动,那边的察杀阿史那·郁射却说道:“可汗,不必冒险分兵,依我之见,我们只需要坚壁迎战就赢定了,可汗不要忘了,我们扣压的蛮子官员萧瑀曾经说过,陈应良蛮子送给杨广粮草,最多只够使用五天,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我们只需要围困雁门三天,杨广就会再次断粮,到时候陈应良蛮子为了赶快救出杨广,肯定会不惜代价的发起进攻,我们以逸待劳从容迎战,不仅可以打得很轻松,还有机会抓住陈应良蛮子拼命进攻露出的破绽发起反击,这样获胜的把握更大。” 阿史那·郁射提起了雁门守军的粮草问题,始毕可汗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杨广即将断粮这个重要问题,又见阿史那一家众人纷纷赞同阿史那·郁射的意见,始毕可汗再稍一盘算,便点头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继续围城,逼陈应良蛮子来进攻我们,我们坚守营地的同时再找机会反击,一定能获胜。” 阿史那一家纷纷称善,惟有阿史那·思摩悄悄叹了口气,暗道:“雁门这一带本来就地形比较狭窄,不利于我们突厥军队作战,大汗竟然还主动放弃唯一可以机动作战的机会,这不是拿我们的短处去和蛮子军队的长处硬拼么?” 叹息归叹息,因为血统不够纯正而无法受封察杀的阿史那·思摩人微言轻,也不敢再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谁知那边的始毕可汗却又叹息起来,道:“可惜唐公爵还没有完全依附我们,不然的话,我们想打败蛮子军队就太容易了。对了,我们今天派人去和唐公爵联系后,唐公爵有没有什么答复?” 阿史那一家纷纷摇头,也劝始毕可汗继续耐心等待,因为李渊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白天里公然派出使者北上和突厥军队联络,所以李渊就算有什么答复,也肯定是在晚上派人送信联络,始毕可汗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说道:“好吧,那晚上就在营外多安排一些斥候,告诉他们,发现有人北上,就别急着杀人,先问清楚来意再说,如果是唐公爵派人来和我联系,不管多晚,都马上带来见我。” 众人答应,也迅速做出了安排,始毕可汗这才下令散帐,让一帮血缘亲戚回去休息,始毕可汗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帐,搂着两个抢来的中原少女发泄兽性去了,还一直折腾到了三更半夜方才昏昏睡去,阿史那一家大都如此,惟有阿史那·思摩例行的在三更率军巡营,忠心耿耿的替始毕可汗承担起巡夜任务。 还别说,当天夜里四更左右的时候,始毕可汗还真被附离亲兵叫醒过一次,之前有过交代的始毕可汗也一度为之大喜,张口就问是不是李渊使者到来?附离亲兵则如实答道:“启禀可汗,不是唐公爵的使者到来,是有一些昨天晚上逃进了山里的拓羯回来了,大约有三十多人,检查身份无误,他们请求回营归队,营门官不敢做主,就来向你请示。” “九姓胡狗!”始毕可汗骂了一句脏话,又随口吩咐了一句让这些拓羯回营归队,然后就又钻进了被窝里,啮咬着被窝里的****少女重新睡去,全然不管怀中少女已经是全身伤痕累累,泣不成声。 一夜时间终于过去,次日清晨,始毕可汗醒来的第一句话仍然还是唐公爵那边有没有消息?得到否定答案后,始毕可汗大失所望,只得骂骂咧咧的起身,然后又随口问道:“昨天晚上那些拓羯,都回营了?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都回营了。”附离亲兵如实答道:“他们的情况还好,武器和盔甲都还在,就是战马丢了,所以请求可汗你给他们分配战马。” “九姓胡狗,打了败仗还有脸向我要战马。” 始毕又骂了一句,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帐外却又有一个附离进帐禀报,奏道:“启禀可汗,我们的巡逻斥候在营外抓到了一个穿着便装的男子,他自称说是唐公爵李渊派来的信使,请求拜见你。” “终于来了!”始毕可汗乐得一蹦三尺高,连衣服都还没穿好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外冲,一边大步赶往金狼汗帐,一边大吼道:“把他带到汗帐来见我,准备通译,再有,吹号升帐,召集所有阿史那将领进帐议事。” 号角呜呜吹响,阿史那一家也急匆匆的赶来汗帐侯命,也是凑巧,阿史那一家刚刚到齐,一个百姓打扮的青年男子就被押进金狼汗帐,见始毕可汗高坐正中,那青年男子忙鞠躬说道:“大隋唐国公李渊麾下卫士毛富贵,奉唐国公之命前来拜见突厥始毕可汗,可汗金安。” 说罢,毛富贵又赶紧出示自己的腰牌,双手捧起说道:“这是小人的身份令牌,请可汗过目。” 通译迅速翻译毛富贵的话语,不等始毕可汗吩咐,早有附离亲兵上前接过毛富贵的腰牌,双手转递到了始毕的面前,始毕可汗接过仔细一看,发现和当初抓到的侯君集腰牌一模一样,心中更是大喜,旁边的通译也翻译腰牌文字,证明毛富贵确实是李渊的卫士,始毕心中更喜,但也没敢立即相信毛富贵,便哼着问道:“你是唐公爵的卫士?本可汗现在正在和唐公爵打仗,他派你来干什么?” 通译传话,毛富贵楞了一楞,这才明白始毕可汗是在试探自己,便恭敬说道:“可汗,唐国公当然是派我来为你效力,你之前派去与唐国公联系的侯君集侯大哥,因为陈应良陈大帅已经和雁门城取得过一次联系,陈应良之前派进雁门城拜见皇帝陛下的人又认识侯君集,唐国公害怕侯君集的身份暴露,就让他先回了太原暂时藏身,改派小人来拜见可汗,为可汗效犬马之劳。” 听了通译翻译过来的话,始毕可汗这才想起侯君集确实说过,他曾经和陈应良的入城使者钱向民见过面,陈应良又曾经派人给雁门城送过粮食,肯定也见过钱向民,侯君集的身份确实有可能暴露,始毕可汗这才恍然大悟,暗暗钦佩李渊的细致小心之余,也换了一副亲切面孔,微笑说道:“唐公爵派你来这里,可带来了什么书信?” “启禀可汗,唐国公他为了谨慎起见,没敢让小人携带书信前来,这样就算小人在路上被陈应良的人发现,也可以借口说是化装成百姓的斥候哨探,用不着害怕被搜出书信。”毛富贵恭敬答道:“唐国公他只让小人给你三条口信,还说你一听就能明白。” “那三条口信?”始毕可汗赶紧问道。 “禀可汗,唐国公的第一条口信,是他之前还没下定决心。”毛富贵沉声答道:“但是现在,唐国公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决心帮助可汗你打败他的仇人陈应良。” “唐公爵他为什么现在才下定决心?”始毕可汗赶紧又问。 “前天晚上,陈应良再一次当众羞辱了唐国公。”毛富贵答道:“陈应良为了鼓舞士气,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提起唐国公女婿当年逼着他退婚的事,鼓励军中将士向他学习,奋力作战,立功升官成名,让所有仇人后悔。他这么做虽然是为了鼓舞士气,但我们李大使还是觉得受到了巨大羞辱,这才下定决心除掉陈应良,也这才在乱军中故意释放可汗你的将领,让他们回来给可汗你报信示警。” 听了毛富贵的介绍,始毕可汗再一次恍然大悟,旁边的阿史那一家同样醒悟的同时,也有人向毛富贵问道:“那唐公爵为什么不马上派人向我们告警,让我们不至于踏入圈套?损失得那么惨?” 始毕可汗也问了这个问题,毛富贵神情无奈的答道:“可汗,当时已经来不及了,你们的军队都已经开始到达了营地边缘,我们李大使当时又正在陈应良的身边,根本来不及向你们报信告警,暗中释放你们的将军,也是我们李大使亲自率军参战后才找到机会,所以李大使还要小人向你赔罪,也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狗蛮子,早些下定决心多好?”始毕可汗暗骂了一句,选择了暂时相信毛富贵的解释,然后始毕可汗又赶紧问道:“那陈应良蛮子安插在我们这里的内奸是谁,唐公爵替我查出来?” “禀可汗,这也是李大使让小人给你带的第二个口信。”毛富贵答道:“李大使说,陈应良大帅非常的狡猾,从没公布过这个内奸的姓名,所以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到。不过陈应良曾经在中军帅帐里说过,他知道那个内奸为什么要背叛你的原因,他非常相信那个内奸提供的消息不假,所以我们李大使怀疑,这个内奸很可能是可汗你的身边人,能够提前知道你的战术计划,也因为某些原因,非常想要背叛你。” “能够提前知道我的战术计划?也因为某些原因,非常想要背叛我?” 始毕可汗开始在心里琢磨了,阿史那一家也是纷纷在心里盘算分析,还有一两个马上就注意到了站在最末尾一言不发的阿史那·思摩——毕竟,阿史那一家中,阿史那·思摩绝对是才具最为出众的一个,却因为血统不够纯正和突厥祖训,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始毕可汗的信任。 还是那句话,始毕可汗对李渊目前还只是有限度的信任,即便始毕可汗也对阿史那·思摩有所怀疑,却也不敢马上相信李渊使者的话,所以始毕可汗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又向毛富贵问道:“唐公爵让你带给我的第三个口信,是什么?” “启禀可汗,我们李大使的第三个口信。”毛富贵恭敬答道:“是昨天傍晚,有一些熟悉你们的情况我军将领,向陈应良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陈应良收买前天晚上在战场上抓到的拓羯胡兵,然后把他们释放回来,鼓动你们的拓羯胡兵造反作乱,配合陈应良向你们发起进攻换取重赏。” “那些将领又说拓羯胡兵最是贪婪不过,毫无忠诚可言,只要陈应良舍得开价钱,这些拓羯胡兵就一定会舍弃你给陈应良卖命。陈应良觉得有道理,就决定试一试,所以我们李大使请可汗小心防备……。” 毛富贵还没把口信说完,通译也还没有把毛富贵的话翻译完,始毕可汗就已经变了脸色,还马上就跳了起来,大吼道:“快,马上去把昨天晚上回来那些拓羯全部抓起来,他们肯定是陈应良蛮子派来的奸细!” 第244章 三日之约 “快,马上去把昨天晚上回来那些拓羯全部抓起来,他们肯定是陈应良蛮子派来的奸细!” 头个晚上有一些拓羯胡兵突然回来,这件事即便是阿史那家族的成员也只有个别人知道,所以直到附离亲兵飞快下去执行命令后,始毕可汗才抽空把那些拓羯胡兵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结果阿史那一家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称赞始毕可汗处置得当,未雨绸缪,斩断了该死陈应良蛮子与只为钱打仗的拓羯胡兵的联系,惟有阿史那·思摩的脸色一变,脱口叫道:“不好!可汗,你不该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该这么做?”始毕可汗反问。 “拓羯胡兵虽然贪得无厌,性格反复无常,但他们却非常的抱团。”阿史那·思摩飞快说道:“可汗你现在还还没有拿到他们通敌背叛的证据,直接就下令逮捕他们,那些拓羯一旦喊起冤来,其他的拓羯很可能会跟着闹事,然后事情再稍微处理不当,最轻也是动摇军心,重的话酿成兵变都有可能!” “兵变?危言耸听!”始毕可汗的语气十分不屑,拓羯胡兵喜欢抱团的情况始毕可汗也知道,可是说这些拓羯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出兵变,始毕可汗那是打死也不信。 阿史那·思摩有些着急,刚想再劝,不曾想帐外却飞奔进来了一名附离,向始毕可汗奏道:“启禀可汗,有一支蛮子骑兵北上向我大营而来,数量只有三千左右,却打着蛮子军队的帅旗。” “蛮子军队的帅旗?”阿史那一家都是大吃一惊,始毕可汗也楞了一楞,惊奇说道:“蛮子帅旗?难道是陈应良小蛮子亲自来了?不行。我要去亲自会他一会,看看这个小蛮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大奇之下,始毕可汗立即把其他的事放到了一边,马上让李渊派来的毛富贵在营中暂时等待,然后下令出动一万骑兵,由自己亲自率领,出营南下来与陈应良见面,期间阿史那·思摩又劝始毕可汗慎重处理那些可疑的拓羯胡兵,始毕可汗被唠叨得不耐烦,便向爱将那伦吩咐道:“那些拓羯是你麾下的人,你去看看情况,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蛮子派来的奸细,如果是就全宰了,如果不是就全放了。” 本想去看看陈丧良到底长什么模样的那伦满肚子火气的答应,气冲冲的下去处理那些可以拓羯,始毕可汗则与一帮家族成员匆匆领了一万骑兵出营,在营外排开阵式,结果阵形刚刚排好,南面还真的小跑来了三千隋军骑兵,也果真打着陈应良的帅旗,此外隋军骑兵中还有八百余人全部身披白袍,却是已经几次打得突厥难以招架报****,始毕可汗也这才确认是陈应良亲自来了。 书中说明,陈丧良这次率军北上并不打算玩什么花招,纯粹就是艳羡历史上李二率领百骑就敢到突厥阵前观察敌情的凛凛威风,再有就是想亲眼看一看突厥营地的具体情况,以便发起下一步的战事,再加上隋军今天需要准备加固营地暂时无法进攻,所以陈丧良才突发奇想亲自率军北上而来。不过很可惜,武力低微的陈丧良很有自知之明,没敢象李二那么只率百骑就跑来突厥营外耀武扬威,而是带来最可靠的报国军,还有秦琼、程咬金两支嫡系骑兵和两百名暗藏火器的亲兵,把贪生怕死的卑劣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边小跑北上,一边仔细观察着敌营情况,陈应良发现突厥营地和隋军斥候报告的情况差不多,以始毕可汗的汗帐为中心,连营一十二座,把主要力量集中到了雁门城西南部,西北部通往西陉关的位置则部署兵力较少,陈应良知道这是突厥军队针对雁门守军的围三阙一战术,却也为之悄悄暗喜——因为这也正方便了隋军奇兵的偷袭西陉关。一个大胆的冒险战术也悄悄出现了陈应良的脑海中,那就是假装增援雁门城,诱使突厥军队在雁门城北布置埋伏,实际上却奇袭西陉关,切断突厥主力北逃道路。 大模大样的琢磨着奇袭战术的时候,隋军将士也赶紧指着前方的突厥军队报告道:“大帅快看,金狼旗,那是突厥可汗的标志,始毕贼酋可能亲自出营来会你了。” 此前根本没想过能与始毕可汗会面的陈应良惊奇抬头,却见前方的突厥军中果然高高飘扬着一面张牙舞爪的金狼旗,陈应良不由笑了,笑道:“想不到始毕贼酋也来了,去个会说突厥语的通译,和突厥军队交涉,就说我想见见他始毕贼酋,问他始毕贼酋有没有胆子出来见我。” 李靖从马邑带来的通译素质都相当不错,陈应良刚颁布了命令,马上就有不怕死的通译手打白旗小跑向前,把陈应良的张狂原话翻译成突厥语大声喊出,结果当然惹得突厥军队发出阵阵怒吼,始毕可汗也是勃然大怒,还真的率领在一队附离亲兵出阵,在阵前大叫陈应良出来答话。见此情景,陈应良立即明白始毕可汗的脾气有些火暴急噪的同时,难免又有一些遗憾,心说我手里这会能有几门青铜炮就好了,说不定几炮就能彻底结束这场雁门大战。 同样率领一队亲兵出阵,与始毕可汗相隔一百余步站定,陈应良这才勉强看清楚始毕可汗的模样,四十来岁的年纪,满脸粗硬黑胡须,身材高大魁梧,雄壮得象是一头狗熊,然后陈丧良又灵机一动,开口大喝道:“大隋众将士听令,给我仔细看清这始毕贼酋的容貌模样,用心记住!待我破敌之后,务必要在阵上给我把他擒杀,千万不要看错人,让他在你们面前跑了!” 隋军将士整齐唱诺,还真的用心观察始毕可汗的容貌模样,突厥那边的通译把话翻译过去后,突厥军队当然又是一阵怒吼震天,始毕可汗也满脸怒色的叽里呱啦乱叫起来,隋军这边的通译飞快翻译,道:“陈应良小蛮子,我敬你是大隋朝廷的侯爵,这才给你面子出阵与你答话,你要是再敢羞辱本可汗,本可汗马上就下令进攻。” “尊敬我是大隋朝廷的侯爵?”陈应良很没风度的冷哼起来,说道:“告诉他,叫他少给我假惺惺,他如果真的尊敬大隋朝廷,为什么要偷袭我们大隋皇帝的銮驾?又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假装言和,实际上出兵偷袭我?再顺便告诉他,他如果有胆量,就出来和我单打独斗决胜负,谁输了谁就带着军队放下武器投降!” 通译这次不敢随便翻译了,还很小心的问道:“大帅,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真要和始毕贼酋单打独斗?” 身上藏有火器的陈应良点头,通译这才将陈应良的话翻译喊出,结果始毕可汗一听乐了,心说看我不一刀把你这个长得象个娘们的小白脸砍成两段,下意识的就要出阵接受单挑,幸得旁边的阿史那·思摩及时拦住,提醒道:“可汗,陈应良蛮子的武艺如何,我们虽然不知道,但可汗你不要忘了,蛮子俘虏曾经告诉过我们,说这个小蛮子在两年前,曾经亲自率领几百人杀进几万敌人阵中,烧毁粮草后从容撤退,从此名扬天下,你和他单打独斗决胜负,太冒险了。” 阿史那·思摩的话象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浇熄了始毕可汗心中的旺盛斗志,也让始毕可汗彻底被陈应良的纸老虎形象吓住,胆怯的看了一眼满脸自信笑容的陈应良,始毕可汗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改口叫道:“陈应良蛮子,你还不够资格和本可汗单打独斗,想和本可汗单挑决胜负,中原只有杨广才够资格。” 听到始毕可汗的答复,旁边的程咬金、秦琼和郭峰等将无不松了口气——他们可是知道陈应良的武艺有多低微的,纯粹纸老虎的陈丧良则放声大笑,大笑道:“果然没有这个胆量,不过没关系,你不敢和我单打独斗也没关系,我照样有办法取你首级!三天!三天之内,我必然打败你的突厥军队,也拿下你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 战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两军通译飞快翻译陈应良的张狂言语,结果就连始毕可汗都被陈应良的猖狂话语吓住,惊讶问道:“陈应良蛮子,你就这么有自信?三天之内就能打败我的军队?” “那是当然!”陈应良自信的答道:“三天之内,我如果打不败你,那我就马上退兵!” “好大的口气!”始毕可汗来了兴趣,便干脆也大声说道:“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三天之内你如果能打败我,我就马上解除对雁门城的包围,带兵撤回长城以北,放你们皇帝回国都!” “希望你能有机会逃到长城以北!” 陈应良大声冷笑,正准备继续和始毕可汗没营养的斗口,却话到嘴边却猛的打住,因为陈应良突然听到,突厥营地竟然传来了古怪的杂乱声音,再循声看去,又看到有一处突厥军队的营地内人群凌乱,隐约还能听到艾拉艾拉的喊杀声。而与此同时,始毕可汗也发现了自军营地出现混乱,大惊之下,始毕可汗立即拔马就往回走,还一边回营一边命令军队撤回营地,闭营坚守——始毕可不想在自军混乱时和隋军交战。 敌情不明,身边力量不多的陈应良也没敢下令进攻,同样赶紧退回本阵,与隋军将士共同观察敌情,结果陈应良和隋军众将很快就发现突厥营地的混乱不似作假,而是真的出现了骚动,虽然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却可以看到大批的突厥军队迅速赶往事发地,同时事发地也有大量的突厥士兵聚集。见此情景,隋军众将难免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突厥军队为什么会自行混乱,陈应良则很快醒悟过来,锤腿懊恼道:“可惜!想不到那些拓羯俘虏的扰乱效果这么好,早知道我就应该马上把主力带来,肯定也可以打个大胜仗。” 后悔归后悔,陈应良并不知道的是,突厥军内部自行混乱,虽然确实是那些被他释放的拓羯胡兵引发,但混乱规模之所以扩大,完全是因为陈应良亲临突厥营外探察敌情导致——陈应良亲自前来窥看突厥营地,彻底吸引了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的注意力,使得始毕可汗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安排了爱将那伦去处理那些涉嫌通敌的拓羯胡兵,结果就埋下了那伦这个祸根,引发了这场骚乱。 为什么说埋下了那伦这个祸根?可能朋友们很少有人知道,历史上曾经亲如兄弟的阿史那一家与李渊一家之所以突然反目成仇,起因就是因为这个那伦的性格太过残暴蛮横,粗暴对待李渊的麾下将士,导致李渊部将刘世让在忍无可忍下把他逮捕关押。这次也一样,那伦受命处理那些可疑的拓羯胡兵,并没有采取什么怀柔手段暂时稳住这些可疑的拓羯胡兵,而是直接下令逮捕拷问,当场就以刑罚逼迫这些拓羯胡兵交代实情,结果这些拓羯胡兵当然不敢说实话自己找死,只是喊冤叫屈,抵赖不认帐,彼此间十分抱团的其他拓羯胡兵也不干了,立即逼着那伦放人,那伦也当然不肯还直接与拓羯胡兵起了冲突,同属昭武九姓的拓羯胡兵在愤怒中强行抢回受刑同伴,再然后突厥军队自然就出现了内乱。 不过对突厥军队而言还好,这场内乱的规模并不算太大,陈应良释放那些拓羯胡兵也还没有来得及散播谣言惑乱军心,并没有被陈应良空头许诺打动的拓羯胡兵也还算保持克制,只是抢回了同伴并没有动手杀人,始毕可汗再亲自赶到现场了解情况后,为了避免动乱扩大,也马上采取了阿史那·思摩的怀柔建议,故意当众责打了处事粗暴的堂弟那伦,又当众宣布不再追究审问昨天晚上回来那些拓羯胡兵,便很快就把骚乱平息下去,陈应良也这才没有逮到机会发起进攻。 大叫着可惜匆匆回到了自军营地,陈丧良又马上找来了李靖,向他介绍了突厥军营突然出现混乱的情况,然后征询李靖的意见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李靖也有些惊奇那些拓羯胡兵会这么快就引发突厥内乱,但并没有唆使陈应良乘机进攻,只是建议道:“大帅,不妨派些精锐去抓几根舌头,从突厥士兵口中直接了解情况。还有,可以再收买释放几名拓羯胡兵回去,让他们借口是从我们的大营里逃回去的,故意赏给他们一些值钱之物,让他们回去被突厥军队搜走,生出不满,继而带动突厥军中的拓羯队伍更加不满。” 陈应良一听大喜,当即依令而行,一边派心腹马三宝去抓舌头,一边又提来了三名前夜俘虏的拓羯胡兵,赏给他们酒肉许下重赏,安排他们返回突厥营地鼓动拓羯胡兵造反,拿下始毕可汗献给大隋朝廷换取更多钱粮,这些拓羯胡兵虽然没有胆量敢这么做,但为了脱身还是一口答应,陈应良大喜,立即又释放了这几名拓羯胡兵返回突厥营地,同时故意当场赏给他们一些金银财物,让他们携带回营。 隋军营地距离突厥营地已经只有二十里路,一天之内可以来往数次,午时刚过,马三宝麾下的胡敬德就给陈应良抓来了一个突厥斥候,陈应良亲自出面审问,也很快就得知了突厥军队突然混乱的原因和处理结果,陈应良闻讯更是大喜,对李靖的妙计赞不绝口。李靖则答道:“大帅先别急着高兴,我们的乱敌之计还只是成功了第一步,拓羯胡兵和突厥军队只是初起冲突,酝酿矛盾,我们想要让拓羯胡兵和突厥胡兵自相残杀,还需要更进一步行事。” “那下一步该如何行事?”陈应良迫不及待的问,又道:“动作要快些,我今天可是始毕贼酋面前放出了狂话,扬言三天之内必然破他,我们给皇帝陛下那里送去的粮草,也最多只够支撑三天了,时间宝贵,必须抓紧才行。” “三天?三天之内攻破突厥军队?大帅你可真敢放言啊!”李靖先是张口结舌,无比钦佩陈丧良的狂妄自信,然而醒悟过来后,李靖却心中一动,忙问道:“大帅,你是当着始毕贼酋的面放出这番狂话的?他听到你这番狂话没有?” “不但听到了,还和我立了一个赌约,说是三天之内我如果能打败他,他就马上解除对雁门城的包围。”陈应良随口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笑着说道:“我当时是随口吹牛,如果三天内我打不败突厥主力,我是会退兵,不过我当时没说退多远,所以我只要退一里路,就算我兑现诺言了。” 李靖没去理会陈应良的无耻言语,只是拈着黑亮胡须盘算,片刻后,李靖突然说道:“大帅,下官觉得你在无意之中走了一步妙棋,不仅为我们创造了破敌战机,还很有可能说到做到,在三天之内攻破突厥主力,解除之围。” “我无意中走出了什么妙棋?”陈应良难得有些不解。 “就是这三日之约!”李靖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解释道:“请大帅想想,始毕贼酋与你订立了这三日之约,在这三天之内,岂不是要对我们严防死守?时刻防范我们发起进攻?严防死守就不会主动进攻,我们就可以从容布置,安心用兵。同时始毕贼酋又岂能不急着掌握了解我们的进兵计划,军队战术?急则必乱,乱则必露破绽,突厥露出了破绽,我们岂不是就抓到了破敌机会?” 陈应良呆了一呆,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在无意中干了一件漂亮事,随口给始毕可汗制造了一个心理框架,让始毕可汗认定自己将在三天发起决战进攻,既暂时稳住了突厥军队不来进攻,又诱导始毕可汗急于掌握自己的军情,如此一来,李渊这张牌就可以发挥更大效果,自己也获得了从容布置的时间。想明白了这点,陈应良当然是大喜过望,忙道:“不错,这个三日之约是可以大做文章,我们的用兵作战,计谋策略,都可以围绕这个三日之约行事。” 李靖点头,又说道:“大帅,下官认为是时候动用阿史那·思摩这枚棋子了,下官建议把间杀阿史那·思摩和挑动拓羯胡兵作乱的两步棋合在一起走,制造阿史那·思摩企图率领拓羯胡兵叛乱的假象。” 第245章 信使柴绍 “想要间杀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继而引发突厥军队的拓羯胡兵作乱,我们首先要解决一个关于阿史那·思摩的矛盾,这个矛盾就是阿史那·思摩既然在暗中出卖了突厥军队,那他为什么没有把关于李渊李大使的情况泄露给我们?” 首鼠两端的李靖在陈应良和李渊的面前都同样卖力,很耐心的向陈丧良指点道:“虽然我们无法确认阿史那·思摩是否知道始毕贼酋几次与李大使联系的情况,但是从长孙顺德和侯君集的交代来看,始毕贼酋第一次与李大使联系时,有很多的阿史那家族成员在场,所以下官认为阿史那·思摩有九成可能知道这件事。如此一来,我们如果不解决他为什么没有出卖李大使的问题,那么我们的计划就会出现巨大的破绽,甚至会让始毕贼酋马上明白这是我们的离间计,甚至可能因此怀疑李大使已经无法依靠。” “不错,必须弥补这个破绽。”陈丧良点头,又说道:“我们出手弥补这个破绽,就算阿史那·思摩此前不知道李大使的事也没关系,还反倒证明了他一直在暗中刺探突厥机密军情,让始毕贼酋更加恨他。不过,我们又当如何弥补这个破绽?” “下官有一计或许可行,讨价还价,再制造一个阿史那·思摩正在和我们讨价还价的假象。”李靖答道。 “讨价还价?如何讨价还价?”陈应良赶紧问道。 “大帅,阿史那·思摩第一次和你联系时,你当时也没敢轻信他吧?”李靖微笑说道:“阿史那·思摩冒险与我们联系,出卖突厥军情,恐怕也担心你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吧?所以他第一次和你联系,仅仅只是告诉了你始毕贼酋的偷袭计划,也告诉了你始毕贼酋曾经与勤王大军的一名重要将领暗中联系,却没有告诉你这个重要将领姓甚名谁,这么一来,你如果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想要阿史那·思摩继续向你提供突厥军情,就必须得答应阿史那·思摩提出的条件吧?” 陈丧良放声大笑了,大笑道:“李郡丞,我现在知道勤王大军十几万人里谁最坏了,以前别人在背后叫我丧尽天良陈丧良,我觉得我最坏,现在我才明白,最坏最损的人是你啊!这么合情合理的借口,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丧尽天良陈丧良?”李靖的脑门出现了几条黑线,也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陈应良的这个外号,暗暗钦佩陈丧良的坦荡直白之后,李靖赶紧谦虚道:“大帅过奖,关于如何让突厥知道这些情况,下官建议还是通过李大使这条线透露出去,顺便再给阿史那·思摩栽赃一条罪名,就是你除了要求他继续提供军机外,再有就是企图利用他暗中组织拓羯胡兵发起叛乱,在关键时刻往始毕贼酋的背上狠狠捅一刀!” 陈丧良连连点头,然而仔细的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却沉吟着说道:“李郡丞,关于如何把阿史那·思摩的情况透露给始毕贼酋,通过李大使这条线把消息送出去,我觉得这一点必须慎重商榷。这么做确实很方便,但如此一来,阿史那·思摩背叛始毕贼酋这点就只有李大使消息这一个孤证,未免太着痕迹,始毕贼酋只要慎重一些,就不会不怀疑这是离间计。” “此外,李大使如何探得这些重要消息也成了一个大问题。”陈丧良又盘算着说道:“此前我通过各种渠道,在始毕贼酋面前建立一个小心谨慎还有些多疑的形象,既然始毕贼酋觉得我小心谨慎,那么又怎么会不担心李大使这些消息情报的来源和真假?这点虽然我们还可以用谎言掩饰,但毕竟是李大使的一家之词,始毕贼酋或许不会轻信。” “大帅果然谨慎,这两个问题确实也必须重视。”李靖点头,又说道:“那下官再仔细想一想,如何合情合理的让始毕贼酋这一消息,又如何把这些罪证做成铁证,让始毕贼酋完全相信。” 陈丧良点头,与李靖一起绞尽脑汁的盘算琢磨缺德得祖坟冒黑烟的馊主意,然而这个问题也实在太过复杂了一些,一时之间想把方方面面都弥补得天衣无缝也难了一些,所以盘算了不少时间,陈丧良和李靖都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结果倒是总军法官阴世师进到了后帐向陈丧良汇报军情,结果看到李靖再一次坐到了一大堆机密公文面前后,一直在怀疑李靖立场的阴世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故意咳嗽了一声,“咳!” “有了!” 阴世师这声咳嗽带来的反应把他都吓了一跳,正在闭目苦思的陈丧良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一跃而起,满脸喜色的说道:“有办法了!我拉着诸路勤王兵马的重将给皇帝陛下送一道奏章,向皇帝陛下禀报阿史那·思摩的各种情况,假称阿史那·思摩开出的投诚条件是被册封为突厥可汗之一,联名恳请皇帝陛下册封阿史那·思摩为突厥东可汗,再让人冒充李大使的信使和突厥联系,让突厥知道我的使者北上出兵拦截,拿住我的信使截获奏章,那道奏章岂不就变成了阿史那·思摩暗中勾联我们的如山铁证了?!” 听到陈丧良这话,刚进来的阴世师当然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正在绞尽脑汁的李靖却是面露喜色,喜道:“妙计!一边让李渊的使者向始毕贼酋直接泄密,一边布置一个假证据,还顺便让始毕贼酋知道了阿史那·思摩之前没有出卖李大使的原因,始毕贼酋非得上当不可!” “不,不,不。”陈丧良赶紧摇头摆手,飞快说道:“不能让李渊的使者直接告诉始毕贼酋说突厥内奸就是阿史那·思摩,只能说李渊知道有这么一道奏章,也在奏章上签了字,只是因为我太过小心谨慎,把奏章交给众人联名签字时,还没有写上阿史那·思摩的名字,是等众人都签了名以后,我再单独填写这个名字,所以李大使只知道这道奏章的存在,并没有直接知道那个突厥内奸到底是谁!” 李靖放声大笑了,赶紧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大帅,刚才你还说下官最坏,现在事实证明了,和你比起来,下官绝对算得上一个道德君子啊。把戏演到了这个地步,始毕贼酋如果再不上当,那简直就是没有天理了。” “过奖了,过奖了。”陈丧良也是赶紧谦虚,又微笑说道:“不过嘛,在这方面,我自己想起我自己来都觉得有些可怕,这样的妙计,我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罢,陈丧良与李靖对视大笑,结果大笑也很快被阴世师的大喝打断,“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先对我说清楚,然后再笑行不行?” 陈丧良绞尽脑汁琢磨出来这个歹毒主意确实狠毒得可以,所以当陈丧良和李靖奸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情况告诉给了阴世师后,绝对算得上厚道人的阴世师逐渐就张口结舌了,然后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们这两个坏种,怎么能坏到这地步?” 嘀咕归嘀咕,能够借敌之手削弱敌人自己的大好事,阴世师还是非常乐意帮忙的,马上就又说道:“大帅妙计,信使方面交给我,末将马上去安排两个绝对可靠的信使,一个替你送奏章,一个冒充李渊的卫士去给敌营给你送信。送奏章那个,我会告诉他危险,让他被俘后故意投降保住性命,等到我们将来救他。” “阴太守,这样的人你也能找得到?”原本打算用死间送奏章的陈丧良大喜问道。 “大帅请放心,末将手底下还有几个绝对靠得住的人。”阴世师自信的答道。 听到阴世师这话,李靖有意无意的看了阴世师一眼,但没有吭声,陈应良却更是大喜,赶紧向阴世师道谢,又说道:“阴太守,冒充李大使卫士的信使可以随意一些,但是去替我奏章故意被俘那个信使,一定要绝对可靠。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告诉他事情真相的比较好,要防着他被俘后变节。” 阴世师点头,旁边的李靖却飞快说道:“大帅,这点你就错了,故意被俘的信使只是次要,冒充李渊信使去敌营直接和突厥始毕可汗联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要让始毕贼酋绝对信任,让突厥方面相信他不可能是你安排假冒的信使,这样才能完全取信于突厥,也方便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所以下官认为不能再派人冒充李渊的信使送信,这样不仅很难获得始毕贼酋的信任,还有可能露出破绽,导致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话虽有理,可是一时半会之间,我上那里去找这么一个信使?”陈丧良点头反问。 李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大帅,听说两年多前你在大兴城中落魄时,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家里,曾经两次派人登门退婚,其中一次是柴绍柴公子亲自登门退婚,你对柴公子的印象如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丧良满头的雾水。 “没什么,就想问问大帅你对柴公子的印象,下官斗胆,还请大帅如实回答。”李靖答道。 “张狂,傲气,目空一切,眼高于顶,典型的世家子弟作风。”陈丧良随口答道:“还有,勉强还算有点良心,当时他除了退婚,还主动提出给我找一个差使,让我到他老丈人帐下混饭吃,免得我活活饿死,没有狠毒到极点。” “等等。”说到这,陈丧良终于醒悟过来,惊叫道:“李郡丞,你该不会是想建议我派柴绍担任这个信使吧?” “大帅,没有人比柴公子更适合担任这个信使。”李靖沉声说道:“柴公子与你的恩怨,天下皆知,因你的才华横溢证明了柴公子一家的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也导致柴家父子双双被贬为平民,这点也是世人皆知,柴公子又是李大使的心爱女婿,他去担任这个信使,始毕贼酋无论如何都不会半点怀疑,也肯定是马上完全信任柴公子的每一句话!” “李郡丞,你该不会是发高烧说胡话吧?”阴世师目瞪口呆的嚷嚷起来,“柴绍和大帅的仇深似海,你竟然还建议让柴绍去担任这样的重任?柴绍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李靖不答,只是向陈丧良问道:“大帅,你觉得柴绍是否会出卖我们?以柴绍的为人,又是否可能毫不犹豫的出卖你?” 陈丧良沉默了,迟疑着许久不语,李靖则又说道:“柴公子此番投军勤王,下官与他也过不少接触,下官看得出来,柴公子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也对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懊悔万分,心中饱受折磨,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双鬓斑白,这点足以证明他天良未泯,愧疚他当年行事带来的种种后果。这样的人,固然是对你恨入骨髓,但是要他不管不问他在后方的亲人死活,叛国投敌,心甘情愿为突厥蛮夷充当走狗,恐怕可能不大。” 陈应良还是沉默,阴世师则怒道:“谁说可能不大?柴绍不仅是陈大帅的仇人,还是李渊的女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靠得住?” “正因为柴绍是李大使的女婿,他才不可能出卖大帅!”李靖严肃答道:“柴绍已经害得他的妹妹嫁不出去,他的父亲瘫痪在床,也害得李大使声名扫地,蒙受识人不明的嘲笑,之前毫无恩怨的李大使与陈大帅反目成仇,也是因为柴绍引起。柴绍已经亏欠他的父母家人太多,亏欠李大使更多,他如果再故意出卖大帅,彻底害死他的父母家人和李大使,那他就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说到这,李靖又平静问道:“陈大帅,阴太守,你们觉得柴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吗?” 对柴绍也有过仔细调查的阴世师哑口无言,一度也有些迟疑,陈丧良则咬了咬牙,恶狠狠说道:“好!就派柴绍去!” “大帅,你真要冒这么大的危险?”阴世师大吃一惊。 “我没有冒险,我考虑得很清楚。”陈丧良摇头,解释道:“我把这个任务交给柴绍,柴绍如果卖了我,我们只是损失一个信使,损失利用李大使间离突厥内部这个机会,完全可以承受,但柴绍如果没有出卖我,那我们的收获就太大了。所以,那怕是冒险,这个代价也值得。” 见陈丧良决心已下,又考虑到柴绍平时的为人和背叛大隋的代价,冒险成功后的巨大收获,权衡利弊了许久,阴世师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柴绍确实是最合适的使者人选,虽然冒险了一些,但大帅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下官领命就是了。” 陈丧良也点点头,然后立即依计而行,安排布置各项事务,李靖则一边给陈丧良帮忙拟奏章,一边在心里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信使,不过这个信使现在就派出去太浪费了,还是留下等待派上更大用处好些。还有,这个信使太不可靠了,把他派出去,我得陪着去才能预防万一。” ………… 准备着故意落入了突厥手里那道假奏章很快准备好了,为了把戏演足,陈丧良召集了王世充、云定兴、刘长恭和阴世师等隋军重将,向他们说明了原因,请他们一起在奏章上签了名,又要求软禁中的李渊也在奏章上签了名,然后才写上阿史那·思摩的名字,火漆密封后交给阴世师亲自安排的可靠使者。最后,陈丧良才下令召来了柴绍,亲自向他交代任务,说明情况,安排他冒充李渊的卖国使者,出使敌营。 差点成为郎舅之亲的陈丧良和柴绍重新见面,场面当然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陈丧良向柴绍交代了任务详细后,柴绍的反应当然也是十分激烈,脸色顿时就涨成了猪肝色,当场就稽首拒绝道:“大帅恕罪,末将不敢领命!” “为什么?”陈丧良明知故问道。 “末将不想让岳父背上通敌嫌疑!”柴绍朗声答道:“突厥围困皇帝陛下于雁门城,末将如果打着岳父的旗号出使敌营,与突厥蛮夷暗中联络,交通消息,将来岳父就是长一百张嘴也不明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末将宁可受抗令死罪,也不敢让岳父背上通敌嫌疑!” “嗣昌兄,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因为我和你的事,你的岳父李大使已经背上通敌嫌疑了。”陈丧良忽然换了一个口气称呼,沉声说道:“我也不瞒你,昨天我宣布李大使突染暴病不能领兵,让李建成接替他统帅太原勤王军,就是因为你的岳父背上了通敌嫌疑,我为了预防万一,不得不把他和李世民软禁在中军营地。” 说着,陈丧良低声把情况大概对柴绍说了一遍,又出示了始毕可汗写给李渊的书信为证,然后才严肃说道:“嗣昌兄,你的岳父李大使之所以背上通敌嫌疑,虽然是长孙顺德和侯君集造成的误会所至,但根子却是出在你我身上,就是因为突厥那边知道你我之间的恩怨过节,所以才误会你的岳父李大使准备通敌卖国,也才敢冒险与你的岳父暗中联络,交换消息。再所以……。”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这才说道:“再所以,李大使背上通敌嫌疑,被软禁军中关押,其实你我都有责任,但我觉得,你的责任更大一些。” “为什么是我的责任最大?”柴绍大怒反问。 “你说呢?为什么?” 陈丧良也是反问,还目光炯炯的看着柴绍,柴绍怒视陈丧良,四目相撞,火星串串,但互相对视了片刻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柴绍还是逐渐的软弱了下来,无力的低下脑袋。陈丧良也这才开口,语气温和的说道:“嗣昌兄,现在能帮你岳父洗脱嫌疑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立功杀敌以证清白,你如果想替李大使洗脱嫌疑,摆脱牢狱之灾,杀身之祸,就接下这个差使。你放心,只要你按我的交代去做,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柴绍脸上的肌肉抽搐,半晌才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就不怕我卖了你,向突厥如实交代你的阴谋诡计?” “我不怕。”陈丧良平静说道:“嗣昌兄,两年前在大兴城外,看在你妹妹和你妻子的情面上,我宽恕了你,今天,看在我们陈柴两家的世交份上,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我相信你不会一错再错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这次如果再做错事,会有什么结果?到时候就算我饶得了你的家人岳父,恐怕天地神灵也饶不了他们。” 柴绍的脸上肌肉抽搐更甚,许久都没有吭声说话,陈丧良则察言观色,突然一拍桌子,大喝道:“左屯卫校尉柴绍,本帅令你出使敌营,诈敌立功!领命否?!” 柴绍被陈丧良喝得全身一震,神情也呆滞了一下,然后才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低头说道:“末将,领命。” 第246章 最佳信使 陈丧良的迅速崛起,短短两年多时间,楞是从一个拣菜叶子熬粥充饥的穷小子,飞黄腾达为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兼大隋勤王联军主帅,手握重权名扬天下,统帅千军万马意气风发,对此最痛苦的人并不是陈丧良的一干战场对手,也不是李渊和李二父子,甚至也不是因为陈丧良掉脑袋的杨玄感、李子雄和孟让等人,而是柴绍!还毫无争议的就是柴绍! 因为,当初陈丧良穷困潦倒时,最需要人提携帮助时,与陈丧良订有婚约的老柴家却狗眼看人低,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逼着陈丧良退婚,一度把陈丧良逼得悬梁自尽,柴绍柴公子为了逼着陈丧良退婚,还恃强凌弱当众殴打陈丧良,让陈丧良在他面前说出了‘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然后又脑袋进水,当着大隋文武百官的面,污蔑平定杨玄感叛乱的首席功臣陈丧良为杨玄感同党,惹得陈丧良的一干大小靠山暴跳如雷,直接就唆使代王杨侑宰杀柴绍全家给陈丧良出气,最后还是陈丧良奇迹般的良心发现,苦苦哀求救下柴绍全家,以德报怨,用高尚得人人称道的品德又狠狠打了柴绍柴公子一记耳光。 这些事桩桩件件,大隋朝廷里只要有耳朵的人就听说过,大兴城里只要是个人就有所耳闻,亲眼目睹者不计其数,即便说是哄传天下也毫不夸张,而听说过这些事的人在赞赏陈丧良的英雄出少年与以德报怨之余,也无不嘲笑老柴家的嫌贫爱富,有眼不识金镶玉,硬生生的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婿推出了门,更嘲笑辱骂柴公子的纨绔无能,狗眼看人低,自取其辱。嘲笑辱骂的人中,不仅有普通的市井百姓,士林官吏,也包括老柴家的姻亲同族,旧部同僚,甚至还有当今的大隋皇帝杨广………… 众口铄金,面对着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柴倩成了没人想娶的老姑娘,柴慎悔恨成疾,中风瘫痪,柴绍柴公子也年纪轻轻就两鬓斑白,每日意志消沉,借酒浇愁,如果不是还有报仇雪恨的信念支撑,可怜的柴公子或许也已经象他的父亲一样一病不起了。还好,柴绍还有一个贤妻李秀宁,也有一个同病相怜的好妻弟李二,是他们联手鼓励柴绍重新振作,也是他们力劝柴绍陪同李二投军,跟着云定兴的左屯卫大军来到雁门战场勤王,在沙场上寻觅东山再起的机会。 往事如烟,抱着奋发图强的心思来到了雁门战场后,柴绍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与曾经的妹夫陈丧良重新见面。也从来没有想到,小丑跳梁一般的陈丧良,竟然在他的面前骑到了他敬爱依赖的李渊头上,成为十几万勤王大军的主帅。而最让柴绍没有想到的是,命运弄人,他的岳父李渊,竟然会因为他和陈丧良的恩怨过节,稀里糊涂的背上通敌嫌疑,继而逼得自己为了替岳父洗刷清白,必须要为最恨的曾经妹夫当牛做马,冒险出使敌营诓骗敌人………… “唉——。” 又一次长叹了一声之后,化装成了普通隋军步兵的柴绍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些往事忘在脑后,借着树林草木掩护只是快步向北,大步赶往北面的突厥军营地,神情也十分的茫然憔悴,心头一片空白,都不敢去想自己见到了始毕可汗之后,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借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出卖死敌仇人陈丧良的阴谋诡计。 在路旁的林中艰难北行了十余里,柴绍已然进入了突厥军队的防区,已经学到了不少军队经验的柴绍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注意着身旁隐蔽处的动静,以免突厥伏路斥候突然跳出,二话不说就一刀把自己杀了,让自己连为岳父洗刷清白的机会都没有。结果也不出所料,小心翼翼的又向北走了里许路程后,路旁的草丛中果然跳出了两个突厥兵,持刀拦住柴绍去路,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些什么。 “我是使者,我要见你们的可汗,带我去你们的可汗。” 按照陈丧良的指点,柴绍马上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也主动说出了来意,可惜让柴绍没有想到的是,脑后却突然传来风响,一个硬物重重砸到了柴绍的后脑勺上,把柴绍砸了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接着又有两只脚重重踩到了柴绍的脊背上,二话不说就来抢柴绍的武器。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被砸得后脑流血的柴绍才醒悟过来,赶紧用刚学来的突厥语重新嚷嚷道:“我是使者,,我要见你们的可汗,我要见你们的可汗。” 柴绍的话终于让突厥士兵停懂,也多少换得了一点好的待遇,突厥士兵先把柴绍反抄双手拖起,然后乱七八糟的问了一通,柴绍根本听不懂,也只能反复用突厥语要求面见始毕可汗。不过还好,会这一句也够了,几个突厥兵只是把柴绍捆了就没继续殴打逼供,然后立即押上官道,交给官道上的突厥哨骑,让突厥哨骑把柴绍带往营地,不过这时候柴绍自然少不得又要受些委屈——被横放在了马上驮往突厥大营,面向地面,被马蹄带起的黄沙洒得满头满脸,也呛得呼吸困难,痛苦之至。 好不容易被押到了突厥营地内,只会说一句突厥话的柴绍当然不可能马上见到始毕可汗,同时押解柴绍入营的突厥士兵和接见柴绍的突厥官也有些狗眼看人低,叽里呱啦只是说一通柴绍根本听懂的突厥语,只会说一句突厥语的柴绍反复要求立即拜见陈丧良无果之后,也只能是无奈的说道:“你们能不能找一个通译来?你们能不能找一个会说汉话的通译来?通译!我要一个通译!” “嚷什么嚷?我这不是来了?”耳边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汉语,柴绍大喜赶紧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肮脏官服的中原男子,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向这边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很不干净,“叫,叫你娘的头!拉个屎都不得安宁,狗蛮子,再嚷一句老子就说你是不听话的蛮子兵,看突厥军爷怎么收拾你。” 不干不净的骂着,那汉奸通译终于走到了柴绍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柴绍一通,然后对旁边的突厥士兵叽里呱啦说了几句,结果那汉奸通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些突厥士兵马上就对着柴绍的小腹恶狠狠踹了几脚,直把柴绍打得五脏倒翻,弯腰呕吐不止,嘴角也渗出了鲜血,然后那汉奸通译才一把揪起柴绍的头发,把柴绍揪了面向自己,狞笑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在蛮子军队里是什么身份?隶属于那支蛮子军队?”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柴绍很没经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呻吟着如实答道:“我叫柴绍,左屯卫校尉。” “啪”一声,那汉奸通译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柴绍脸上,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明明穿着小卒衣服,还敢自称校尉?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老子马上就宰了你!” 咆哮着,那汉奸通译举起手又要抽打柴绍的耳光,可是抽到一半后,那汉奸通译却猛然呆住,惊讶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柴绍?你是叫柴绍?!大兴那个柴绍?前钜鹿郡公柴慎柴郡公的大公子柴绍?” 柴绍呻吟着点头,表示就是自己,又道:“对,我就是那个柴绍,我要见你们可汗。” 听到这话,那汉奸通译马上就目瞪口呆了,然后差不多是飞一样的松开了柴绍的头发,赶紧又冲着旁边的突厥官员叽里呱啦了一通,那突厥官员一听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命令士兵把柴绍搀到一旁坐下,接着快步跑往中军营地向始毕可汗禀报。而那汉奸通译也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笑脸,一边搀扶柴绍坐下,一边点头哈腰的嘘寒问暖,也是到了这时候,柴绍才呻吟着疑惑问道:“你认识我?” “柴公子,你的大名,天下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啊?”那汉奸通译满脸赔笑的说道:“不光小人知道,就是我们突厥的神圣可汗也听说过你的鼎鼎大名,还知道现在蛮子军队的主帅陈应良蛮子,就是你的妹夫……。哦。不对,是你妹妹曾经的未婚夫。” 柴绍彻底无语了,更让柴绍无语的是,没过多少时间,一大队旗甲鲜明的突厥精兵直接横冲了过来,为首之人金盔金甲,还远远就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那一位是柴绍公子?那一位是柴绍公子?” 哗啦啦,在场的突厥士兵全部向那金甲人单膝跪下,那汉奸通译也赶紧双膝跪下,还飞快向柴绍说道:“柴公子,你的面子太大了,我们的始毕可汗亲自来迎你了。” “是我的面子大吗?”柴绍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始毕可汗确实很给柴绍面子,亲自来迎接柴绍不说,下马后看到柴绍被打得呕吐出血的模样,马上就亲自动手,挥动马鞭把旁边的突厥士兵抽得鬼哭狼嚎,争先恐后的向柴绍下跪磕头,叽里呱啦的说些赔罪话。然后始毕可汗又拉着柴绍公子的手说道:“柴公子,久仰你的大名,今天我们终于见面了。你放心,本可汗一定会替你报仇,杀了那个羞辱你的陈应良蛮子,给你出气!” 听了汉奸通译翻译过来的话,柴绍更是欲哭无泪了——丑事竟然传出了国,丢人也丢出了国,可怜的柴公子也就只剩下欲哭无泪的份了。 与始毕可汗叽里呱啦了一通,先是被始毕可汗的亲兵抬进了一个小帐内,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被始毕可汗的亲兵请进了高大雄伟的始毕汗帐,帐内早已聚满了一大帮衣甲鲜明的突厥将领官员,都用好奇的目光争先恐后打量柴绍——那目光,简直就和现在的游客进了动物园看动物的目光一模一样。同时让柴绍万分意外的是,帐内竟然还出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他岳父李渊的一个卫士,一个是他岳父李渊的表连襟萧瑀萧国舅。 看清楚柴绍的模样,萧瑀当然也是大吃一惊,旁边的始毕可汗则迫不及待的问起柴绍身份真假,人在屋檐下的萧国舅无奈,只得如实答道:“不错,他就是柴绍,我以前经常在李大使的家里见到他,不会认错。” 旁边的田富贵也证明了柴绍的身份,始毕可汗顿时哈哈大笑,一边命令卫士把萧瑀和田富贵暂时带出帐外,一边亲自离席来搀柴绍入席,还把柴绍直接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让柴绍与自己并肩而坐,借以表示自己对柴绍的重视——不过很可惜,咱们的柴公子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更加郁闷。 实在受不了阿史那一家那欣赏珍稀动物一般的打量目光,柴绍干脆直接话入正题,向始毕可汗说道:“可汗,是岳父派我来拜见你的,岳父让我给你带一个口信,今天晚上,陈应良小贼将要安排一个信使化装成你们的士兵,走你们大营西北面这个空白地带潜往雁门城,向皇帝陛下递送一道非常重要的奏章,你们如果能拦截下这道奏章,就能知道你们军队里的内奸是谁了。” 通译把柴绍的话翻译成突厥语,结果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马上就大吃一惊了,然后始毕可汗赶紧问道:“陈应良蛮子为什么要冒险递送奏章?奏章上面写了什么?” “陈应良小贼需要一道大隋皇帝旨意,收买你们的内奸。” 柴绍也没客气,按照陈应良的指点,把那道所谓的重要奏章大概介绍了一遍,大概介绍了奏章内容,重点说明了陈应良要求隋军众将联名和故意没写内奸名字的情况,然后柴绍又催促道:“可汗,这道奏章请你们无论如何要拿下,因为一旦让陈应良小贼把奏章送进雁门城,我们的皇帝也册封了你们的内奸为东可汗,那我岳父就完了!你们那个内奸已经和陈应良小贼约定,只要大隋皇帝册封他为东可汗,他就要出卖与你们秘密联络的大隋军队内线,也就是出卖我的岳父,所以你们一定要拦住那道奏章。” 柴绍的态度直接而又粗暴,但越是这样的态度,却越是让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信以为真,继而脸色大变,然后始毕可汗只是稍一思索,马上就站起来下令,安排大量哨骑严防死守西北道路,要求对每一个穿着自军服装的夜行者严密检查,无论如何都要截到那道奏章,并且安排了心腹阿史那·郁射专门负责此事。阿史那·郁射领命,立即匆匆下去安排布置。 “还有一点。”柴绍又直接了当的说道:“可汗,我的岳父大人还请你小心那些昭武九姓胡兵,陈应良小贼已经安排了那个内奸暗中组织昭武九姓胡兵谋反,准备着在战场上往你背后狠狠捅一刀,陈应良小贼此前也已经安排了上百名昭武九姓胡兵潜入了你们的营地,鼓动九姓胡兵背叛你。” 听了通译翻译过来的话,本来就已经对拓羯胡兵生出疑心的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脸色更变,赶紧匆匆商议对策,也飞快决定由大将泥步率领一支可靠军队驻扎在拓羯胡兵营地旁边,时刻警戒防范,同时往拓羯胡兵的营地内部加派突厥士兵,时刻探听拓羯胡兵的动静。 听到始毕可汗的这个决定,深知拓羯胡兵反复无常靠不住的阿史那一家倒是大点其头,惟有阿史那·思摩不知死期将至,还跳了出来发表逆耳忠言,反对道:“可汗,不能这么做!今天那伦将军对拓羯胡兵的处置方式,本来就已经引起了拓羯胡兵的极大不满,再往拓羯营地增驻军队和安插眼线,只会让拓羯胡兵更加感到失去信任,也会担心我们会对他们下手,反倒更可能出问题。” 始毕可汗有些犹豫,阿史那一家也低声议论,旁边的柴绍则有些迷糊,转向了旁边的汉奸通译问道:“他说什么?能不能用汉话对我说一下?” 汉奸通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违抗背景显赫的柴绍要求,便把阿史那·思摩的话翻译成了汉语,附到柴绍耳边低声说了,结果柴绍一听之下有些着急,便干脆大声说道:“不这么安排布置,难道等着那些九姓胡兵来杀可汗?” 阿史那·思摩勉强能听懂一些汉语,听到柴绍的话不由眉头一皱,干脆也用汉语说道:“柴公子,请你住口,这是我们突厥军队的内部事务,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满肚子的窝火没处发泄,柴绍干脆把阿史那·思摩当成了出气筒,怒道:“那些九姓胡兵如果造反成功,那我岳父和我就死定了,这也算和我无关?你知道,我为了来给你们送信,冒了多大的危险?陈应良小贼和有多大的仇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来和你们秘密联络,如果被他发现,我会有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阿史那·思摩有些哑口无言,旁边的通译则飞快翻译柴绍与阿史那·思摩的汉语对答,结果始毕可汗听了后再不犹豫,马上命令泥步依令行事,泥步不敢怠慢,赶紧匆匆下去调整军队驻防,阿史那·思摩见了大急,赶紧再次反对,始毕可汗却喝道:“闭嘴!柴公子说得对,那些九姓胡狗已经靠不住了,如果不对他们做好防范,难道要让他们把我的脑袋砍下来送给陈应良蛮子,你才开心?!” 喝退了忠言逆耳的阿史那·思摩,始毕可汗下令大摆宴席为柴绍接风洗尘,又把之前请出帐外的萧国舅和田富贵叫进帐来,陪同柴绍一起用宴,对柴绍款待得十分周至热情。宴席间,做贼心虚的萧国舅和田富贵当然是怎么都有些拘谨担心,说话都不敢大声,柴绍却是酒到杯干,言谈无忌,放心大胆的开怀畅饮,根本就没担心过言语中露出破绽,被突厥军队乱刀分尸,剁成肉酱。 柴公子的这副坦荡模样,当然是彻底打消了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对他的最后疑虑,彻底相信与陈丧良有着深仇大恨的柴公子是真心帮助自军破隋,不过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如果能够知道柴公子心里的真正所想后,那就一定会当场吐血了——柴公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不就是一条命么?丢了就丢了吧,丢了这条命,也好过活在这世上受尽全天下人的嘲笑!” 言谈无忌的同时,当然也有让柴绍无比尴尬的事——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与全天下的人一样,都对柴绍当年逼迫陈丧良退婚那个大八卦十分感兴趣,都是不断打听当年那件事的前后经过,柴绍羞愤难忍之余还不能拒绝回答,一边借酒浇愁,一边少不得说些酒话气话,“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别看那个陈应良小贼现在小人得志,如果现在退回两年前,我照样还是要逼着他退婚,绝不会把我妹妹嫁给他!” “为什么还要退婚?那个小贼除了运气好点,为人狡猾阴险一点,连只鸡都不敢杀,能有什么用?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别看陈应良那个小贼现在是勤王联军主帅,统领十几万的兵马,实际上那个小贼的武艺粗浅得连一个老弱士兵都打不过,到现在都还从来没有在战场杀过一个敌人!嗝,我柴家可是将门之后,世代名将辈出,我柴绍也是在大兴以任侠闻名,怎么可能把我的妹妹嫁给这么一个没用的小贼?可汗,诸位将军,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柴绍醉醺醺的模样,听着柴绍颠三倒四的酒话,始毕可汗哂笑之余,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惊叫道:“等等!柴公子,你刚才说什么?陈应良蛮子的武艺粗浅得连一个老弱士兵都打不过?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敌人?真的假的?” 柴绍连连点头,另一旁的萧国舅也帮腔道:“可汗,这是事实,陈应良小贼从来不是以武勇见长,就是靠运气和诡计吃饭,他从来没在战场上杀过一个敌人,这是他在我们皇帝陛下面前亲口承认了。他担任太子右副率时,太子诸率比武,他连参与都不敢参与。” 始毕可汗一听傻眼了,半晌后又突然问道:“柴公子,萧大夫,那么陈应良那个小蛮子,说话有没有信用?” “这个……。”萧国舅为难了,本想乘机贬低陈丧良的人品却找不到例子,只得如实答道:“这点倒是必须得承认,那个小贼很有信用,说出了的话就从不反悔,尽一切力量做到,那怕冒多大的危险也要做到。” “不错,陈应良小贼也就有这个优点。”柴绍也醉醺醺的说道:“当初在大兴城里时,他对刚认识的长孙家兄妹许下了一个诺言,就楞是冒着得罪他背后靠山的危险做到了,还差点因为这个承诺掉了脑袋,但他还是兑现了诺言。只可惜,二郎,二郎就可怜了。” 想起李二因为自己连心爱姑娘都被抢走的事,柴绍悲从心来,不由在席间掩面大哭道:“二郎,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不能和长孙姑娘好事成双,二郎,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 见柴绍如此失态,始毕可汗不由更是奇怪,赶紧又向萧国舅追问原因,萧国舅也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架不住始毕可汗的追问,便也吞吞吐吐的大概说了陈丧良、老李家和高士廉一家当初发生的事。结果听到了这些答案后,始毕可汗也逐渐开始火大了,忍不住怒视最末席的阿史那·思摩了,阿史那·思摩也知道始毕是在责怪自己阻止他与陈丧良单打独斗,便拱手谢罪道:“可汗恕罪,末将当时真不知道这些情况,不然的话,今天末将一定不会阻拦你。” 始毕可汗重重冷哼的同时,扑通一声,旁边已经酩酊大醉的柴绍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鼾声大作的昏睡过去,始毕可汗无奈,也只得让附离亲兵背了柴绍离开,把柴绍带到宾客寝帐里去休息。 ………… 大醉过去的柴绍是被人用水泼醒的,醒来后,晕头转向柴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就被人重新架进了始毕可汗的汗帐,结果让柴绍大吃一惊的是,深更半夜里始毕可汗的汗帐不仅灯火通明,突厥众将齐聚一帐,席间与柴绍发生过口角争执的那名突厥武将还被五花大绑的按跪在了帐中,正在拼命的向始毕可汗磕头叫嚷,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向神色不善的始毕可汗见了礼,不等柴绍开口,始毕可汗已经向柴绍亮出了一道奏章,用突厥语飞快说了一通,旁边的通译则飞快翻译,说柴绍告密那个隋军信使已经顺利拿到,隋军诸将和陈丧良联名那道奏章也已经搜了出来,但始毕可汗还要向柴绍最后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李渊李大使在奏章上的签名究竟是真是假? 在附离亲兵的监视下上前,仔细看了岳父在奏章末尾的签名,柴绍一眼认出了岳父的笔迹不假,也立即确认这点,但始毕可汗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断追问柴绍并且观察柴绍神色,柴绍有些不耐烦了,便直接说道:“可汗,你如果不信,把我岳父之前的签名找出来比对笔迹不就是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之前不是截到我岳父的一道奏章么?上面也有我岳父的签名,一对比笔迹不就知道真假了?”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始毕可汗这才想起自军确实截到过李渊的一道奏章,也马上命令亲兵去取来那道从侯君集身上搜来的奏章对比笔迹,结果仔细对比过后,真相大白,始毕可汗也马上冲着那个五花大绑的突厥将领大吼大叫起来,那突厥将领面如土色,满头大汗的只是辩解,还突然大吼了几句话,结果这几句话让始毕可汗也楞了一楞,然后通过翻译向柴绍说道:“柴公子,思摩说你和你的岳父唐公爵,肯定也是陈应良蛮子的帮凶走狗,你们是联起手来帮着陈应良蛮子陷害他,这点你如何解释?” “我是陈应良小贼的帮凶走狗?”柴绍的眼睛当场就红了,红着眼睛大吼道:“我是陈应良小贼的走狗?我的父亲被他害得中风瘫痪,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瘦得皮包骨头!我的妹妹,多好的一个姑娘啊,现在天天哭成一个泪人,瘦成了什么模样?我的娘亲,忙里忙外,又要照顾我父亲,又要照顾我妹妹,动不动就躲在背后抹眼泪,上次想不开投井自尽,我把她救上来后,就没敢和我的妻子同房,天天晚上让我妻子守着我娘亲!我是陈应良的帮凶走狗?我一家被他害成什么样了,我还给他当帮凶走狗?” 大吼着,柴绍干脆一把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的胸膛,怒发冲冠的大吼道:“可汗,如果你觉得我是陈应良小贼的帮凶走狗,你就马上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帮凶走狗?!” 听完通译翻译过来的柴绍怒吼,又看到了柴绍红着眼睛****请死的模样,始毕可汗再无怀疑,马上向一挥手,吼了一句突厥话,然后马上就有几个附离亲兵扑上,把那五花大绑的突厥将领拖了出去,那突厥将领一路挣扎喊叫,最后喊叫声却突然消失,然后他血淋淋的人头也飞快送进了帐中,呈到了始毕可汗面前。 看到那颗人头,大醉加冲动中的柴绍这才回过一些神来,心中疑惑暗道:“这家伙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事还没完,几乎是在同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喊叫声音,骚动声音还颇为不小,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大吃一惊,赶紧出帐查看情况,柴绍却继续留在帐中发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汉奸通译才凑到了柴绍的耳边,低声说道:“柴公子,你可以放心了,和你密报可汗的一样,那些拓羯胡兵暴乱了。” “啥意思?”柴公子脱口反问。 第247章 各让一步 拓羯胡兵发起暴乱完全是阿史那一家自己造成的,陈丧良采纳李靖的建议,确实收买了一些被俘的拓羯胡兵,许诺重赏,放他们回突厥大营鼓动拓羯军队造反,可实际上收买的拓羯胡兵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人,这不到四十人的拓羯胡兵也主要是为了脱身才答应替陈丧良卖命,并没有真的卖力鼓动同伴造始毕的反,更没有真的组织同伴在战场上往突厥军队脊背上捅黑刀。 但不作死就不会死,阿史那一家对此的应变动作却彻底激怒了拓羯胡兵,先是脾气暴躁的那伦粗暴逮捕了那些涉嫌通敌的拓羯胡兵,当场就用刑逼问口供,激起了生性抱团的拓羯胡兵不满,然后突厥军队又在傍晚时分调整军队驻防,在拓羯营地旁边增驻军队,还往拓羯营地里增派人手监视拓羯队伍,这些动作不仅让拓羯胡兵更加不满,还让拓羯胡兵明白他们已经失去了突厥军队的信任,同时也自然而然的生出恐惧,害怕突厥军队突然动手杀害他们,与突厥军队之间隔阂裂痕自然更加扩大。 这里也必须得为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说句公道话,他们之所以如此提防拓羯胡兵,关键原因还是拓羯胡兵反复无常和贪得无厌的本性导致,逼着阿史那一家不得不对拓羯胡兵做些防备。同时这也是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即便你怀疑这是离间计,甚至明白这是离间计,也怎么都会对被离间的对象生出一些隔阂,再遇到什么意外的风吹草动,这种隔阂也只会加深加大。 给突厥军队和拓羯补刀的是陈丧良在白天释放那三个拓羯胡兵,那三个拓羯胡兵带着陈丧良的赏赐回营后,因为拓羯胡兵闹过一次骚乱的缘故,当然遭到了严厉的盘问审查,陈丧良赏赐给他们金银也被搜了出来,尽管三个拓羯胡兵如实交代了陈丧良收买他们鼓动拓羯造反的事实,始毕可汗也还算处置得当,把三个拓羯安抚了一通就没再追究,还赏还了陈丧良给他们的金银。但这三个拓羯胡兵带着金银回到营地后,却马上引来了其他拓羯胡兵的眼红,照样还是变相宣传了陈丧良对待拓羯的宽大政策,让贪得无厌的拓羯胡兵生出给陈丧良卖命也不错的念头。 补完了刀,致命一击来了,大半夜里,阿史那一家突然集中到了中军营地议事,傍晚时移驻到了拓羯营地旁边的突厥军泥步队伍也突然全面戒严,军队上下刀出鞘弓上弦,时刻准备作战,虽说始毕可汗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阿史那·思摩的事布置万一准备。但这些情况被拓羯队伍察觉后,拓羯上下当然是心生恐惧了,队伍里谣言四起自然不说,几个拓羯头目为了预防万一,也马上组织了拓羯胡兵起床备战,以免突发意外时不至于连还手自卫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这么一来,恶性循环自然就出来了,发现拓羯胡兵深夜备战,阿史那一家安插在拓羯营地里的眼线当然是马上报警,营旁正处于戒备期间的突厥军队当然也大为紧张,马上就列队赶到拓羯营地门前备战,营地大门在三更半夜里被突厥堵住,担心被瓮中捉鳖的拓羯队伍自然要打着火把深夜集结,同时质问突厥围营原因,进而又引发其他突厥营地深夜集结备战,而周围打着火把集结的突厥军队越多,拓羯胡兵当然也就越害怕突厥动手,然后少不得大声喧哗,要求突厥军队解除包围,解释原因。 恶性循环继续深入下去,再当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匆匆赶到现场时,拓羯营地的内外周边早已是一片剑拔弩张的迹象,突厥军队与拓羯胡兵互相质问对方深夜集结的原因,互相要求对方解除武装以示诚意,同时突厥与拓羯的军队内部当然也是谣言满天飞,拓羯传言说突厥军队准备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突厥军队则传言说拓羯胡兵已经被隋军收买,准备发起叛乱投降隋军,军心全都一片大乱。 局势逐渐开始难以收拾了,被迫无奈之下,始毕可汗只得在大批附离亲兵的保护下亲自出马,向拓羯胡兵解释自军深夜集结的原因是因为阿史那·思摩叛变通敌,为了预防万一才在深夜备战,对忠心耿耿的拓羯雇佣兵毫无恶意,要求拓羯胡兵安心回帐休息,并且承诺拓羯胡兵回帐之后,自己马上就撤走围营军队,事后还不会追究任何拓羯的责任。 听了始毕可汗的解释,生性贪婪狡诈的拓羯胡兵只是将信将疑,虽然答应回帐休息,却要求突厥军队先行解除包围,同时调走傍晚时驻扎在拓羯营地旁边的突厥军队。然而拓羯胡兵这样的要求,却等于是要求始毕可汗转身给他们随意爆菊,始毕可汗无论如何都不敢拣这块肥皂,场面顿时陷入僵持,始毕可汗与几个拓羯首领反复讨价还价,却因为互相都不敢轻信对方,彼此都不敢做出决定性让步,许久都没有结果,也给了二十里外的隋军主力应变了时间。 让我们把画面转回隋军营地,突厥营地中深夜集结骚乱,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无论如何都瞒不过隋军斥候的眼睛,隋军斥候把消息飞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后,正准备睡觉的陈丧良赶紧在中军大帐召集众将准备发兵,结果升帐号吹响后,老丈人王世充第一个赶到了中军大帐听令,陈丧良见了大喜,不等众将到齐就向王世充问道:“岳丈,一柱香时间内,你能动员多少军队集结发起作战?” “至少五千人。”王世充很得意的伸出了一个巴掌——深更半夜能在仓促间集结这么多军队发起作战,也确实值得王世充骄傲。 “好!”陈丧良更是大喜,赶紧命令道:“那就请岳丈马上集结五千军队,然后立即出营北上,赶往突厥营外列阵侯命!” “什么?”王世充的脸都白了,惊叫道:“贤婿,你不是开玩笑吧?大半夜里,你叫我只带五千军队就向突厥营地发起进攻?” “佯攻,只是佯攻。”陈丧良飞快把突厥营地内乱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突厥军队深夜混乱,肯定是我们的离间计生效,那些拓羯胡兵作乱了,我们得给他们帮个忙,让他们闹大一些,所以你的五千军队北上后,不必真的作战,只需要大喊大叫假装要发起进攻就行,到时候突厥内部肯定会乱得更厉害。放心,突厥的内部出了什么事,他们不会敢在深夜里出营和你的嫡系交战,我也会马上出动后续援军给你。” 王世充恍然大悟,说了一句贤婿你要快发援军啊,然后就赶紧飞奔出去集结军队,陈丧良则又叫道:“岳丈,多打火把旗帜,多带鼓锣,把声响闹得越大越好。” 王世充再次答应,脚步不停的飞快走了,结果王世充前脚刚走,刘长恭、云定兴和李建成等将也先后来到了帐中听令,陈应良再度介绍了突厥军队内乱的喜讯,然后命令每军出动五千军队,联手北上给拓羯胡兵鼓劲助威,众将应诺之余,却又都有一些疑问,都向陈丧良问道:“大帅,突厥内乱,正是我们一举攻破突厥军队的大好机会啊?怎么不多出动一些兵力,争取一举攻破突厥营地?” “敌情不明,不能冒险。”陈丧良答道:“拓羯胡兵作乱只是我们的推测,还没有确认,更无法确认突厥军队的内乱程度,就这么出动主力大军北上,如果劳而无功只会伤士气,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真的有利再出动主力决战不迟。再说了,我们也还没有做好总决战的准备。” 隋军众将恍然大悟,这才飞奔下去组织军队出击,陈丧良则一边命令谯彭隋军也集结五千军队准备北上,一边敲打着桌子飞快盘算,心中暗道:“如果拓羯胡兵真和突厥军队打起来,那我就不能迟疑,马上发起决战,同时分兵抢占西陉关。如果始毕贼酋把拓羯胡兵安抚下去也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再想鼓动拓羯胡兵叛乱更容易——不过,如果我是始毕贼酋,我会用什么办法安抚这些绝对靠不住的拓羯胡兵呢?” ……………… 与此同时,反应迅速的江都隋军已然集结成军,出兵五千急匆匆赶往突厥营地给拓羯胡兵擂鼓助威,统军出战的依然是王世充麾下最得力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结果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照例大耍滑头,出营不到十里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敲锣打鼓,制造巨大声响惊动突厥军队,同时又让队列稍微拉开,每名士兵都打着两支火把,借着夜色掩护制造兵多将广的假象,借以恫吓突厥。 王世恽父子这一手还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很是把突厥军队给吓了一跳,吓得阿史那一家赶紧下令全军戒备,出动重兵守卫营防工事,也果然没敢在夜里出动军队和隋军交战,只是严守营地防范隋军乘机进攻。而随着王世恽父子这支鼓乐队的逐渐靠近,听到战鼓铜锣声音的拓羯胡兵也重新骚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干脆乘机造反的念头,正在与始毕可汗谈判的几个拓羯头目也乘机狮子大张口,一个拓羯头目直接向始毕可汗要挟道:“可汗,蛮子的军队已经来了,你如果相信我们,就马上解除包围,移走驻军。” “你如果还是坚持要我们解除武装回帐。”另一个拓羯头目接过话头,恶狠狠说道:“那么就算我们答应,我们营地的昭武九姓勇士也不会答应,到时候有什么后果,还请可汗你自己承担。” “对,可汗你自己承担。”另一个拓羯头目还乘机敲起了竹杠,道:“还有,为了安抚我们九姓勇士,我们恳请可汗赏给我们每一名将士一匹布,五贯钱,还有犒劳给我们一千只羊和一百头牛。” 成吉思汗出现在了始毕可汗的脑门上,有心想要下令进攻杀光这些拓羯胡兵吧,不仅注定要大伤元气,还肯定会给隋军队伍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被隋军一举打败都大有可能;答应这些拓羯胡兵的敲诈勒索,布帛牛羊倒是小事,关键是解除了对这些拓羯胡兵的包围后,等于就是把突厥主力的心腹要害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到时候这些拓羯胡兵一旦真的造反,和隋军内外夹击,突厥军队就只剩下大败加惨败这个下场了。 盘算了片刻后,始毕可汗终于想出了一个颇天才的主意,赶紧说道:“好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要你们回帐休息,也暂时不解除对你们的包围,你们先安静下来,等到我们杀退了中原蛮子的进攻后,我马上解除包围,让你们移营到西陉关的南面官道去当道驻扎,有战事需要时再调遣你们,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还有,你们要的布帛牛羊,我给!” 听了始毕可汗这个颇有诚意的条件,几个拓羯头目商量一下觉得可以接受,却还是不肯满足,便又说道:“可汗,我们可以暂时安静,也可以移营驻扎,但我们必须驻扎到西陉关的北面去。” “不行!”始毕可汗断然拒绝,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些年来,我花那么多牛羊布帛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上阵杀敌,你们移驻到西陉关北面,我怎么调动你们参战?” “可汗,我们倒不是怕打仗,昭武勇士从来不怕上阵作战。”几个拓羯头目说道:“我们是为了预防万一,西陉关那边的情况我们知道,道路十分狭窄,水源也很稀少,就象一个天造的牢房,我们如果移驻到了那里,如果有人堵住了路口,西陉关又不开门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渴死?” “我怎么会堵住路口?”始毕可汗不耐烦的说道:“我如果真的怀疑你们,早就下令发起进攻了,你们也相信我,都是陈应良那个小蛮子搞的鬼,离间了我和你们的关系。” “可汗,我们不是担心你堵住路口,是担心中原蛮子堵住我们的路口。”一个拓羯头目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也请可汗相信我们,我们如果真和中原蛮子有什么勾结,那我们早就发起叛乱了。” “蛮子如果堵住了路口,我当然会马上出兵帮助你们。”始毕可汗焦急的说道:“还有,我也会命令西陉关的守将在危急时刻打开关门,让你们转移到西陉关以北。” 几个拓羯头目那里敢相信始毕可汗的承诺,全都是摇头拒绝,然后一个拓羯头目说道:“可汗,要不这样,我们再各让一步,我们移驻到西陉关的南面,但我们必须要有一千军队驻扎进西陉关的关城里,这样我们才敢放心移营。” 让拓羯胡兵进驻西陉关,等于就是在西陉关的关城内这个咽喉要地埋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这个道理始毕可汗当然懂,也当然是一口拒绝,可惜几个拓羯头目却不肯再让半步,同时隋军鼓锣队也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鼓锣声响彻整个突厥营地,贪婪而又狡诈的拓羯胡兵也乘机大声咋呼,故意制造准备造反的假象——事实这些毫无廉耻的雇佣兵也时刻准备着真的造反,要挟逼迫始毕可汗答应他们的无理条件。 内忧外患,始毕可汗别无选择了,终于还是一跺脚说道:“好吧,我答应!” 听到始毕可汗这话,敲竹杠得手的拓羯胡兵顿时欢声如雷了,始毕可汗则赶紧要求拓羯胡兵不得轻举妄动,同时命令包围拓羯营地的突厥军队也不得轻举妄动,互相克制维持稳定和谐,并且要求两军各自退后百步以避免造成误会冲突,然后才腾出手来料理营外隋军来袭的事,同时始毕可汗自然少不得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等老子收拾了陈应良蛮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九姓胡狗!” ……………… 留下了阴世师和刘长恭等人守卫大营,陈丧良亲自率领着两万后军来到突厥营外时,天色已然微明,同时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王世恽父子也早已命令军队布置下了乌龟阵,防范突厥军队突然出营来袭,陈丧良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赶紧登高观察突厥营地的情况,也重点观察昨天上午知道的拓羯营地情况,结果让陈应良颇有些震惊的是,拓羯营地那边虽然有大量军队集结,却毫无半点声响动乱,陈应良也忍不住惊讶出声,“咦?始毕贼酋还真把那些拓羯胡兵安抚住了,怎么安抚的?” 现在当然没人能回答陈丧良的问题,倒是王世恽跑了上来向陈应良见礼,陈应良问起突厥营地的情况时,王世恽报告道:“禀大帅,末将父子率军来到突厥营外时,突厥营内已经没有了动乱声音,好在突厥也没有出营和我们交战,只是死守营地不出。” “你们抵达突厥营外时,突厥营内就已经停止骚乱了?”陈丧良又是一惊,更是好奇始毕可汗到底如何安抚住了那些豺狼成性的拓羯胡兵,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答案。 隋军迅速排开了战阵,突厥营地还是毫无动静,敌情不明,陈丧良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一时间也难以决断是放弃进攻还是调动主力北上前来攻打突厥大营,然而就在这时候,突厥那边却出来了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小跑着来到隋军面前要求拜见陈丧良,同时传令兵还细心的报告说那突厥使者携带有一个染血的包裹,陈应良听了心里一惊,暗道:“难道柴绍被揭穿了?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只好把柴倩纳为小妾了。” 大惊之下,陈应良赶紧召见突厥使者,结果那突厥使者来到陈丧良的面前时,还真向陈丧良呈上了一个带血的包裹,陈丧良忙命令亲兵接过打开,而提心吊胆的等待亲兵打开了包裹时,让陈丧良松了口气的是,包裹里虽然确实是装了一个人头,却是一颗从没见过的人头,陈丧良心中的千斤大石也顿时落地,暗道:“还好,用不着替柴绍养他老爸老娘和老婆了。” 心中暗喜,陈丧良脸上却不动声色,片刻才说道:“回去告诉始毕贼酋,他看不到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阿史那·思摩将军报仇。再有,顺便再告诉始毕贼酋,别以为我在你们的大营里,就只有阿史那·思摩将军这一位朋友。” 通译把陈丧良的话翻译了过去,突厥使者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就告辞离去,陈丧良则装出一副内奸已经被识破的沮丧模样,果断下令退兵回营,同时自然少不得安排精锐抓舌头问口供。 看到隋军队伍徐徐退去的模样,提心吊胆了许久的突厥营内顿时欢声如雷——事实上突厥营内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陈丧良如果真的不惜代价发起进攻,仍然还有很大希望攻破突厥大营,所以准确来说,陈丧良这次终于做出了一个错误判断,错过了一次破敌机会。 欢呼的同时,松了口气的始毕可汗也得到了突厥使者带回来的陈丧良答复,听说陈应良扬言突厥军内还有叛徒,始毕可汗不敢怠慢,赶紧又召来了柴绍和毛富贵,要求他们赶紧返回隋军营地拜见李渊,要求李渊继续调查陈应良与突厥内奸联络的情况,如果真有那样的内奸,务必要赶紧找出来告诉给始毕可汗。 毛富贵恭敬应诺,柴绍则是大咧咧的答应,又说道:“可汗,昨天情况太过紧急,我还有两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一是陈应良那个小贼也有些不太放心我岳父,故意要把我岳父调回太原督运粮草,我岳父为了留下来帮你,就装病没有回去,不过你放心,现在名誉上统率太原军的是我岳父的长子李建成将军,太原军也仍然还在我岳父的掌握中。” 始毕可汗点头,还感谢了李渊对自军的全力帮助,再问第二件事时,柴绍答道:“第二件事,陈应良小贼昨天上午宣称,要在三天之内打败你解除雁门之围,所以在今明两天之内,陈应良小贼肯定要发起大规模进攻,岳父请你做好准备,千万不要让陈应良小贼得逞。” 始毕可汗再度郑重点头,益发相信陈丧良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发起决战,然后始毕可汗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柴公子,请你告诉唐公爵,请他务必替我弄清楚陈应良蛮子的出兵时间,战术计划,一有消息,马上派人告诉我。” “派人告诉你没关系,不过你要管好你的斥候。”柴绍颇有些恼怒,摸着自己已经结疤的后脑勺说道:“别又向昨天那样,一见面就往我脑袋上来一下,差点把我打死。把我岳父的使者打死不要紧,误了你和我岳父的大事怎么办?” 始毕可汗赶紧赔罪,为了方便与李渊联络,始毕可汗又拿出了一个用蜡封着的带木金箭,双手递到了柴绍的面前,郑重说道:“柴公子,这是我的汗帐令箭,平时只有我的附离亲兵在传递命令时才能持有携带,唐公爵的使者只要出示这支令箭,我的士兵就绝不会阻拦伤害,请你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第248章 黎明前的黑暗 敌情不明,陈丧良不仅错失了一次攻破突厥营地的机会,在回营的路上,陈丧良也先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还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拓羯胡兵还是被始毕可汗给安抚了下去,我和始毕可汗的约定只剩两天了,两天内如果再不能打败突厥,后天隋炀帝那里可能就会重新断粮了,如何该破敌我却毫无头绪,究竟该怎么办?难道说,真要不惜代价的打一场攻营苦战?” 带着心事回到隋军营地外,留守大营的阴世师和刘长恭、云定兴等人都迎出了营门,一夜没睡的陈应良也强打起了精神,笑着问道:“阴太守,刘大哥,云老将军,军务要紧,我这次又没打什么胜仗,无功而返,你们用不着亲自出迎啊?” “大帅,我们不是来迎接你,是有一个好消息要急着告诉你。”一向严肃的阴世师难得眉飞色舞一次,一边把一道公文呈给陈丧良,一边开心的笑着说道:“刚才接到的太原快报,关内讨捕大使、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在西平郡收到了勤王诏书了,也立即组织了军队赶来雁门勤王,还在两天前就已经抵达灵石,算路程,就算屈突将军需要在太原补给粮草和稍做休整,最多五天后就能抵达雁门战场。” “屈突通将军也来了?”陈丧良有些惊讶,语气中却意外的没有什么喜悦。 “不错,正是屈突通将军。”阴世师兴奋的说道:“而且屈突通将军带来的两万多大军中,还有左骁卫的作战主力,战斗力非常强悍,到时候一定能在战场上起到大作用。” “不止是老屈突来了,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也来了。”刘长恭迫不及待的补充道:“薛老将军的涿郡勤王军四天前抵达了飞狐,准备取道灵丘、繁峙直接西进雁门,和我们左右包夹突厥主力。只是他那条路不太好走,路上也没有粮草补给,肯定需要携带大量的粮草行军,所以抵达战场的时间稍微要晚些,但我们估算了一下,最多七天之后,薛老将军的勤王大军就能越过繁峙,走出山区,打到狗娘养的突厥背后。” “那么薛老将军是怎么和我们联系上的?”陈丧良赶紧又问。 “他的信使走井陉关这条大路和我们联系上的。”阴世师介绍道:“薛老将军本来也想走井陉关这条路勤王,但考虑到太绕路,还照样得越过太行山脉,所以就干脆走了飞狐、灵丘这条路,和我们这边左右包夹狗娘养的突厥。” “薛老将军也带来了三万多勤王军队,再加上屈突将军的勤王军队和正在押粮北上骨仪队伍,我们的兵力马上就能超过二十万了。”云定兴也兴奋的说道:“到时候恐怕都不用我们动手,吓就能把突厥吓跑。” 援军不断赶到,其中还包括战斗力十分强悍的强力援军,这些喜讯让隋军众将都是眉飞色舞,惟有陈丧良是不动声色,眉头还有一些微皱,看到陈应良的这个反应,阴世师难免有些疑惑,问道:“大帅,怎么了?你怎么好象不高兴?” “我不是不高兴,我是在担心。”陈应良答道:“援军不断赶到,我当然也很高兴,但你们不要忘了,雁门城里的粮草,最多只能撑到明天,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待援军,那么到了后天早上,皇帝陛下和雁门将士岂不是又要开始挨饿?” 涉及到隋炀帝是否挨饿的问题,隋军众将全都不吭声,原本想要劝说陈应良坚壁待援的建议也全都咽回了肚子里,陈丧良则又挤出了一些笑容,说道:“接下来怎么打,我们可以慢慢商议,援军到来是个好消息,但这个好消息需要暂时保密,不能公布出去,以免涣散了将士的士气和斗志,只去寄希望于援军,不肯再卖力作战。” 众人答应,陈应良这才率领众人返回营内,同时陈应良还下令暂时停止对营地工事的加固工作,让将士安心休息,保留体力以便作战,本来陈丧良的这个命令绝不符合坚壁待援的战术计划,但考虑到勤王联军这些天来也累得够呛,昨天晚上又折腾了小半个晚上,隋军众将这才没有质疑反对,云定兴和刘长恭等隋军众将也按令回到了各自营地组织军队休整。 更加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帐,昨天晚上根本没睡觉的陈应良也没去休息,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旁边的阴世师和魏徵等人全都不明白陈丧良的意志为何如此低落,难免有些奇怪,惟有李靖看出了陈丧良的心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莫非你在担心屈突通和薛世雄两位老将军不好驾驭?” “有点。”陈应良有气无力的说道:“两位老将军德高望重,无论年龄、资历和威望都远在我之上,他们如果和我在战术计划方面有什么冲突的话,我确实很难办。” “大帅勿忧。”阴世师安慰道:“两位老将军都对皇帝忠心耿耿,你是皇帝陛下亲自任命的勤王主帅,他们就算心中不服,也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 陈丧良摇摇头,眉头紧皱的说道:“我是有些担心这两位老将军不服我,但不是主要,只要他们的战术得当,我也一定会听从采纳。我担心的是雁门城的情况,你们也知道,雁门城里的粮食只够支撑两天了,我们如果不能赶快救出圣驾,皇帝陛下后天就得挨饿了,城中一旦再次断粮,军心士气必受打击,再迁延日久,雁门城池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战机。”陈应良又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推进到突厥营地边缘,又三战三捷重挫突厥军心士气,这一带的地形又对我们大隋军队的作战非常有利,正是一举重创突厥的大好机会,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让突厥逃出了西陉关以北,再想有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陈丧良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阴世师和魏徵等人也终于醒悟了过来,都是惊讶问道:“大帅,难道你不想等待援军抵达,在援军抵达前就发起决战?” 陈应良点点头,恶狠狠说道:“坚壁待援,确实是一个很保险很安稳的战术,但是对皇帝陛下而言太危险,我们可以冒险,但我们不能让皇帝陛下冒险!” 陈应良动不动就把隋炀帝拉出来当挡箭牌,阴世师和魏徵等人想反对都不敢开这个口,惟有李靖说道:“大帅,打吧,我支持你!尽快出兵攻破突厥,抢在雁门断粮前救出皇帝陛下,救大隋朝廷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罢,李靖又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也成就你的勤王大功!小家伙,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在担心屈突通和薛世雄分你的功劳。” “打?”陈应良苦笑了,扯下头盔揪着头发,苦恼说道:“怎么打?先后两个假使者去了突厥大营,到现在都没有回音,诱使拓羯胡兵作乱,眼看就要成功,那些拓羯胡兵又突然安静了下来,辛苦那么长时间就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阿史那·思摩,我怎么打?组织军队去强攻突厥营地,突厥兵力仍然远胜过我军,以少攻多能有多少把握?” 李靖闭上了嘴巴,片刻后才安慰道:“大帅,再等等,再耐心等等,一定会有好消息传来,始毕贼酋既然已经杀了阿史那·思摩,足以证明他已经中计,也完全相信李大使为他提供的情报,我们再耐心等等,一定会有好消息回来。” “始毕贼酋是杀了阿史那·思摩不假。”陈丧良痛苦的摇头说道:“但还有一个可能,始毕贼酋在杀了阿史那·思摩后突然醒悟过来,或者柴绍和毛富贵露出破绽被突厥识破,甚至连我今天看到的阿史那·思摩首级都有可能是假的,是始毕贼酋拿一个假人头来骗我,因为我根本就没见过阿史那·思摩,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拿一个假人头骗我易如反掌。” 李靖彻底的哑口无言,也更加佩服陈丧良的谨慎多疑——假人头这个可能连李靖都没有想到。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传来了王世充求见的声音,正在愁闷中的陈丧良点头同意接见后,王世充快步跑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帅,末将刚才仔细想了想,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应该让将士不辞劳苦,立即加固营地,先把我们的大营修得固若金汤,这么我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摆起了老丈人的架子,王世充很是发挥了他的罗嗦特长,唠唠叨叨的一个劲劝说陈应良全力加固营地,等待后续援军抵达,并且列举与屈突通、薛世雄合军的种种好处,直把正在烦恼中的陈丧良唠叨得头晕脑胀,忍不住双手捂耳。但事情还没完,帐外很快又有齐王杨暕求见,结果陈应良同意召见后,杨暕进帐后第一句话就是,“大帅,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援军,父皇后天就会断粮,我们必须尽快救出父皇预防万一!” 杨暕主张不等援军的心思陈应良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猜到——怕搅黄了他第一个杀进雁门城拜见隋炀帝的头功,虽然杨暕这个主张也正对陈应良的胃口,但是在没有破敌之策前,陈应良却也不敢随意松口接受杨暕的主张,所以陈应良也只能是一边象征性的点头,一边听着杨暕发表的高谈阔论。 再紧接着,安定好了营内事务的云定兴和刘长恭也先后来到了中军大帐求见,也不约而同的发表了对下一步战术的意见,云定兴和王世充一样,也主张坚壁待援,刘长恭则主张坚壁待援的同时不断发起小规模进攻,不断向突厥施加压力,间接替隋炀帝分担压力——结果陈丧良当然疑惑问起刘长恭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刘长恭则也还算老实,坦白说是他族叔刘经业的建议——陈应良和隋军众将也这才恍然大悟,都心说果然不是你的脑瓜子想出来的。 其实几名隋军重将的建议都可行,左屯卫老将刘经业通过刘长恭提出的建议还最正确,绝对忠于隋炀帝的阴世师也赞同这个建议,但图谋乘机重创突厥的陈应良还是不敢接受答应,只是任由众将各自发表意见,好在李大使已经被软禁,最麻烦的杨暕出于个人私利也坚决主战,隋军众将这才没有发生争执争吵,还算克制的只是各自抒发意见,但即便如此,众人的话语还是把陈应良搅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仿如群蝇展翅一般的轰鸣声中,陈应良突然忍无可忍,突然拍着桌子喊出了声,咆哮道:“别吵了!我已经够难了!你们别让我更难了!决战没把握!坚壁待援,皇帝又后天就会断粮,我已经够难了,太难了,别让我更难了!” 自打就任主帅以来,陈应良还是第一次在隋军众将面前拍桌子吼出声,倒也把在场的隋军众人吓了一跳,全都闭上了嘴巴,大帐中也只剩下了陈应良的咆哮声音回荡,“你们以为援军来了,我们就一定有把握了?你们怎么不想想,屈突通的勤王军从西平郡赶到雁门勤王,两千多里地的急行军下来,还剩多少战斗力?薛世雄的勤王军出现在雁门战场东面,我们怎么和他联系,怎么和他配合作战?后天雁门城就会断粮,我们这里再迁延日久,雁门城一旦出什么意外,我们怎么担待?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听到陈应良这番咆哮,主张坚壁待援的王世充和云定兴等人彻底闭上了嘴巴,惟有杨暕是大点其头,道:“大帅说得对,是不能寄希望于援军,我们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攻破突厥,救出父皇?” “可是怎么攻?怎么救?”陈应良差点没哭出声音,干脆弯腰把脸贴到了桌子上,痛苦的呻吟道:“突厥的兵力本来就强于我们,还采取守势,我们以弱势兵力强攻坚营,怎么攻?怎么破?” 坚决主战的杨暕也闭上了嘴巴,把这个问题还给陈应良去头疼,心理压力巨大的陈应良则用额头拼命去碰桌面,就好象想让自己撞出一条破计之策一样,也头一次暴露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弱心理。看到陈应良的痛苦模样,隋军众将就是想安慰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李靖则迟疑了片刻,然后上前几步,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柔声说道:“大帅,别急,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采取刘老将军的建议,一边不断进攻,一边等待援军。” 陈应良还是不吭声,隋军众将却纷纷点头,赞同刘经业提出的折中策略,然而就在这时,帐外却突然飞奔进来了一个斥候,向陈应良单膝跪下奏道:“启禀大帅,小人等奉命见识敌营,半个时辰前发现有一支突厥军队突然出营北上,前往了西陉关的方向,数量大约有六七千人,还携带有大量的辎重车辆,但暂时不能确认他们是移营还是撤退。” “前往了西陉关的方向?”陈应良猛的抬头,顿时生出了一个最害怕出现的情况,脱口说道:“突厥要逃?!” 没人能回答陈应良的问题,倒是李靖细心的追问了一句,“探到那支突厥军队是那支队伍没有?” “是突厥的拓羯队伍。”斥候回答让陈应良跳了起来,惊叫追问是否确认,斥候则如实答道:“确实是突厥军拓羯队伍的旗号,拓羯胡兵旗号与突厥军队不同,我们看得很清楚。” “拓羯胡兵怎么往西陉关去了?还携带了辎重车辆?”陈应良张口结舌,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拓羯胡兵为什么要前往西陉关,还携带了大量辎重车辆。 “大帅,应该是你的离间计得手了!”李靖醒悟过来,飞快分析道:“始毕贼酋对拓羯生出疑心,却不敢在这个时刻以武力解决这些可疑的拓羯胡兵,更不敢把这些拓羯胡兵继续留在大营泥步,就干脆让拓羯撤出西陉关或者移营,这样就既不用和拓羯胡兵冲突火并,也不用担心这些拓羯胡兵突然倒戈!这是一个很稳妥的做法!” “有道理!”陈应良赶紧点头,信心重生,立即命令斥候继续监视打探,斥候飞奔而去后,陈应良再稍一盘算,这才对隋军众将说道:“诸位将军,齐王殿下,你们都别急,是坚壁待援还是出兵决战,我们再看看军情变化再说,不用急着决定,你们只管安抚好麾下将士,让他们养足体力等候命令。” 隋军众将都点头答应,然后刘长恭笑道:“大帅,好象别急的人应该是你吧?你刚才的模样,可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啊。” 阴世师和云定兴等人都笑了起来,杨暕和刘长恭还笑得最大声,陈应良则是小脸微微一红,厚颜无耻的说道:“我也没急,我只不过是昨天一晚上没睡,有些累了,所以脾气有些暴躁。” 众人大笑,都说大帅那你赶紧去休息吧,然后赶紧告辞离去,是在中军驻扎的阴世师和李靖也力劝陈应良快去休息,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又那里还睡得着?尽管一夜没睡仍然还是精神抖擞,在中军大帐里转着圈子只是焦急等待回音,阴世师和李靖等人再怎么劝都没用,也只好任由陈应良去了。 倒也没有白等,大约半个时辰后,先是哨探斥候传来了再次确认是拓羯胡兵队伍离开突厥营地的消息,然后喜从天降,又有传令兵回报说柴绍和毛富贵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隋军营地,陈应良大喜,赶紧在中军大帐里接见柴绍和毛富贵,向他们直接了解情况。 柴绍和毛富贵很快被领进了中军大帐,柴绍还是那副陈丧良欠他八百贯钱的难看脸色,毛富贵则如实禀报了他与突厥军队联络交涉的情况,得知结果陈应良当然是更加大喜,赶紧又问柴绍与始毕可汗联络的情况,结果柴绍则拿出一道书信和一支带木金箭,没好气的说道:“始毕贼酋相信我了,这是他给我的书信,还给了我一支金箭,说是他的汗帐金箭,方便我岳父的人和他联络,只要出示这支金箭,突厥军队就不会拦截我岳父的信使。” “突厥的汗帐金箭?!”阴世师和李靖同时惊叫出声,也同时冲来争抢那支金箭,还异口同声的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是始毕贼酋亲手给我的。”柴绍如实回答,又随口反问道:“这东西很重要吗?” “重要吗?”阴世师和李靖同时大吼,“这是始毕贼酋的汗帐附离传递命令时才能携带的信物,凭着这支金箭,可以直接调动突厥军队,你说重不重要?!” “什么?这支金箭可以直接调动突厥军队?”陈应良和柴绍同时傻了眼睛。 “不错!”李靖飞快点头,又举起金箭,指着金箭上用蜡封连的木牌说道:“这块木牌上面刻的突厥文字,藏有突厥可汗和各部察杀事前约定的联络密语,每一次战事都不同,所以我们大隋军队虽然也有缴获,却无法伪造,这种联络密语仍然生效的金箭令牌,我们还是第一次在战事进行过程中得到!” “对,就是这种密语无法伪造!”阴世师也飞快说道:“我们大隋的义成公主,那怕已经是两代可汗的可贺敦(皇后),也没资格知道每次战事的金箭密语是什么!不然的话,我们早就伪造出一大堆去诓骗突厥军队了!” 陈应良和柴绍一起张口结舌了,许久后,陈应良干脆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柴绍,狂喜说道:“嗣昌兄,我们继续做亲戚好不好?” “滚!我死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你!” 第249章 毛遂自荐 “这玩意该不会是假的吧?”探头探脑的看着李靖书案上的金箭,陈丧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提出质疑道:“如此重要的信物,始毕可汗怎么敢放心交给柴绍这么一个外人?这也未免太大意了吧?始毕可汗就这么粗心大意?” “大帅放心,这东西做不了假,从柴绍的介绍来看,始毕贼酋当时也没时间做假。”李靖一边描画着金箭令牌的突厥文字,一边顺口说道:“对始毕可汗而言,李大使和柴绍不算外人,你和柴绍的仇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始毕贼酋也懂这个道理。” “还有。”李靖又补充道:“始毕贼酋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粗心大意,但他这次的粗心大意也有解释,柴绍和毛富贵都介绍得很清楚,始毕贼酋把这支金箭交给柴绍的同时,突厥军队仍然还在营内和拓羯胡兵对峙,随时可能爆发冲突,你虽然率军撤退却没有走远,也很有可能重新掉头回来,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换了谁都会因为紧张而出错,始毕贼酋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暴躁,犯这样的错并不奇怪。” “没错,没错。”袁天罡、魏徵和阴世师等人一起点头,纷纷附和道:“精神太过紧张,压力过大,连我们的大帅都会情绪失控,更何况始毕贼酋?” 陈丧良的脸皮又红了,怒道:“老是提那件事干什么?袁天罡,天黑之前,你至少得给我伪造十支这样的假金箭出来,一定要做得一模一样,让敌人无法分别真假。还有,给我盯紧那些工匠,别让他们乘机贪污我的金子!” 难得看到陈丧良恼羞成怒的模样,魏徵和阴世师难免都是放声大笑,袁天罡也是笑着答应,也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就突厥那点可怜的工艺水平,连天文仪器都能造的袁天罡想要仿造他们的工艺品当然是小菜一碟,再紧接着,李靖将金箭令牌上的突厥文字图样细心描绘下来后,袁天罡也就马上带着图样和金箭去了后营工地,亲自监督随军工匠伪造金箭。 袁天罡走了,陈丧良也回到了自己的帅位上,先是让亲兵上了浓茶提神,然后才向几个得力帮凶说道:“好了,离间突厥军队的目的我们已经达到了,逼着拓羯胡兵离开了突厥营地,阿史那·思摩也被我们间杀成功,李大使获得了始毕贼酋的信任,我那个仇人大舅子还意外的弄到了突厥汗帐的传令金箭,各种情况都对我们十分有利,接下来就是如何在后天之前如何攻破突厥的最后问题了。诸位有什么好主意,都请直言无讳吧。” “大帅,末将认为利用好始毕贼酋对李大使的信任,以李大使的名誉出面诈敌,引诱突厥露出破绽,然后再乘机破之。”阴世师第一个说道。 “如何利用?又如何诈敌?引诱突厥什么样的破绽?”陈应良问道。 “这……。”阴世师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答道:“大帅恕罪,末将对于阴谋诡诈之道很不擅长,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陈应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责怪阴世师——阴世师的性格愧对姓氏,过于豪爽耿直,确实不太擅长阴谋诡诈,陈应良当然也不会强他所难。旁边的魏徵怕阴世师尴尬,忙说道:“大帅,阴太守的思路很对,我们是应该遵循他的思路布置战术,至于如何入手,卑职认为应该利用李大使这层关系,先让突厥动起来。” “先让突厥动起来?”昨天晚上没有睡觉的陈丧良打起了一些精神。 “对,先让突厥动起来。”魏徵确实在战术方面也有一些独到见解,解释道:“突厥龟缩营内,倘若只守不战,我们不仅要面临攻坚苦战,各种奇谋妙策也无从施展,只有让突厥动起来,离开营地的保护和我们野外交战,我们才能在流动作战利用各种有利条件,寻觅到一举攻破突厥主力的机会。” “至于如何让突厥动起来。”魏徵补充道:“卑职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突厥看到胜利的希望,让突厥觉得他们只要动起来就能打败我们,甚至消灭我们,这样始毕贼酋和突厥众獠才会生出贪心,冒险率军出战,不然的话,普通的诱饵恐怕始毕贼酋不会动心。” “不错,很好的下手方向,很好的诱饵。”陈应良点头,自嘲道:“因为我嘴欠,和始毕贼酋订下了一个三日之约,虽然暂时稳住了始毕贼酋,却稳得太过,想让始毕贼酋在这三天之内动起来,确实也只有让始毕贼酋看到打败我们这个希望的唯一办法。” 说罢,陈应良笑了笑,这才转向旁边的李靖说道:“李郡丞,现在思路有了,下手方向和诱饵也有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下饵设套了,你是我们的智囊,具体怎么做就看你的了。怎么样,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 “大帅过誉,其实你才是我们勤王大军的真正智囊,下官不过只是帮你参谋而已。”李靖谦虚了一句,又说道:“关于下饵设套,下官心里只是有一些想法,但是还没有找到头绪,一时间也想不出具体该如何做。到是大帅你智谋过人,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我问你,你怎么反问我?”陈应良又笑笑,然后才说道:“关于具体战术,我也还没有想好,但是有一点我倒是非常要做——我已经亲自到突厥营外确认过,突厥军队为了引诱我们的雁门守军弃城突围,故意在营地的西北面露出了一条道路,那条道路可以通往雁门城的北门,也可以通往雁门西北面的西陉关。” “我想在这条路上做些文章,让李大使告诉始毕贼酋,说我为了预防万一,准备派遣一军走那条路前往雁门城,给雁门守军补充粮食和兵员,实际上却奇袭西陉关,拿下西陉关切断突厥退路,把突厥军队堵死在西陉关以南,然后再全歼突厥。” “大帅,你还想全歼突厥?”阴世师大吃一惊,惊讶说道:“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如突厥军队,你不仅想要分兵开辟偏师战场,还想全歼突厥?这胃口和实力也相差太大了吧?” “只有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全力争取。”陈应良沉声说道:“关于这支奇袭西陉关的偏师,我们在布置计划期间可以不必去考虑他们的安全和能否完成任务,我的嫡系有一支队伍可以靠得住,我让他们去。他们就算拿不下西陉关,也能利用雁门关南面的狭窄道路,扛住来自西陉关和突厥营地的南北夹击,给我们争取到破敌时间并大量歼敌。” “大帅帐下还有一支这么能打的军队?”阴世师大奇,见陈应良和魏徵都自信点头,阴世师才又说道:“可是大帅,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斥候已经确认,拓羯胡兵已经移驻到了西陉关的南面关道上,还是当道立营,并且守住了狭窄路口,你那支嫡系队伍再是能打,如果遇上拓羯胡兵死守路口,你的嫡系不能抢占有利地形,又如何能扛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军队猛攻?” 陈应良有些皱眉,也确实有些担心这个问题,旁边的李靖却突然说道:“大帅,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希望解决,但不是现在,如何让那些拓羯胡兵离开适合坚守的有利地形,我们可以随机应变,先确定了突厥军队的应对战术再说,那里是偏师战场,并不重要,我们还是先考虑对付突厥主力这个大问题。” 指出了主次关系后,李靖又说道:“大帅,刚才你说到假意增援雁门城,实际奇袭西陉关,下官觉得在这一点正是我们的破敌契机。下官提议,我们不妨真的派出一支军队去雁门北门,假意入城增援,引诱突厥分出大量兵力伏击我们的援军,遭到袭击后立即继续东进,逃往雁门东面的开阔地带,引诱突厥军队更加分兵追击,露出更多破绽。” “调虎离山?”陈丧良心中一凛,忙说道:“可是这支军队向东而去后,就和我们失去联系了,到时候情况一旦有变,我们就是连想救援都难。” “大帅对我们取胜没有信心?”李靖笑笑,又道:“我们不光要安排这一支军队调虎离山,还得再安排一军继续调虎离山,我们的前军被突厥伏击后,第二支军队假意救援,然后再中突厥埋伏,再把更多的突厥军队诱往正西方向,接着第三支军队假意赶去救援,再吸引突厥分兵交战。如果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往滹沱河的对岸安排一支佯兵,再引诱突厥开辟滹沱河的东岸战场,更加分散突厥兵力。如此一来,突厥的营地里,能打的军队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等等!”陈应良赶紧打断李靖的话,掐指算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就开辟了四个战场了?这样是不是分兵太过了?” “五个战场。”李靖纠正道:“第五个战场是主战场,也是我们的主力与突厥主力决战的战场!如果大帅你执意要奇袭西陉关,那就是六个战场。” “分兵太过了!”饶上陈应良胆子再大,也被李靖的这个战术吓了一大跳,赶紧摇头说道:“不行,分兵太过,而且也太乱了,我们要想假意诱敌,就必须在夜间作战,在深更半夜开辟这么多的战场,肯定乱得我根本无法指挥。” 阴世师和魏徵大点其头,都是说什么都不敢赞同李靖的疯狂战术,李靖却是笑得更加开心,笑道:“大帅,乱了不是更好吗?难道大帅你忘了突厥的汗帐金箭?战场大乱的时候,我们的使者手持伪造的突厥汗帐金箭,飞奔到正在各自为战的突厥军中,假意宣称说始毕贼酋遭遇危险,要求他们立即回兵救援,你说到时候会有什么结果?” 陈丧良呆了一呆,丧尽天良的脑袋里也浮现出了这么一幕画面——诸路隋军正在与诸路突厥浴血奋战,自军使者手持金箭命令突厥军队立即撤退,诸路突厥军队临阵撤退军心大乱,各路隋军将士则乘机穷追猛打,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奋力砍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到时候突厥败兵潮水一般纷纷涌回营地,冲垮工事填满壕沟,冲垮栅栏扯倒营帐,而军将士则乘机高歌猛进,把军心慌乱的突厥军队杀得鬼哭狼嚎,尸积如山,断肢残骸铺满滹沱河的河面,也把河水染得通红………… 幻想到了这些美妙画面,陈丧良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万一金箭令牌被突厥识破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每一路分兵都要面临危险?” “只有第一路有危险!”李靖斩钉截铁的答道:“大帅,你要相信我们大隋将士的阵战能力,只要是结阵而战,我们就一定能扛得住突厥军队的疯狂进攻,杀退突厥平安归来,所以即便金箭令牌没有收到效果,我们也不会有大的损失。至于第一路诱军,也可以全力逃向繁峙,去与正从灵丘方向日夜兼程赶来的薛世雄老将军会合,全军覆没的可能并不大!” 考虑到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可以扭转局势的杀手锏没有使出,陈丧良逐渐开始动摇,又考虑了许久,然后才说道:“还有个问题,我们的主力战场,引诱突厥四路分兵之后,然后就该是我们的主力出击,直捣突厥军队的汗帐中军了吧?余下的突厥军队就算已经不多,但仍然还有营地可守,我们如何能在短时间泥攻破突厥营地,杀入突厥的中军营地?” “看来大帅又把李大使给忘了。”李靖轻松的笑道:“有李大使在,还用得着我们辛辛苦苦的去攻坚?让始毕贼酋亲自带着余下军队来送死不是更好?” “具体怎么做?”陈应良沉声说道。 “很简单。”李靖微笑答道:“派两个人冒充李大使的使者,去通知始毕贼酋,就说屈突通老将军和骨郡丞马上就要带着后续援军来了,与我们会师之后,我们的军队就达到了二十万以上,所以大帅你打算坚壁待援,等待援军抵达后再发起进攻,只是担心雁门城的情况才决定向雁门城增派守军,让始毕贼酋觉得如果再不赶紧打败你就没机会了,再代替李大使答应临阵倒戈,始毕贼酋就一定会带着他余下的军队来找你决战了。” 李靖说得十分轻松,陈应良却听得脸色异常凝重,阴世师也是万分担心,赶紧劝说道:“大帅,太冒险了,如此分兵,我们只要有一路突然崩溃,就有可能全线崩溃,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有危险。”陈应良摇头,严肃说道:“阴太守你放心,即便金箭令牌失效,除了第一路损失肯定要大一些,余下几路都不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会有办法扭转局势。只是……。” 说到这,陈应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只是这么做,确实要冒一些伤亡巨大的危险,所以我必须仔细考虑一下。” “大帅,你可以仔细考虑,我们还有时间。”李靖点头,又说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尽快就做好安排,你得安排好这次出使突厥营地的使者,告诉他见到始毕贼酋该怎么说怎么做,到了天黑后就马上出使敌营。” “这样你今天晚上才能好生休息。”李靖的语气带上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温柔说道:“你太累了,这些天来,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昨天晚上又一夜没睡,明天就是你和始毕贼酋约定决战的最后一天了,你不好生休息一下,那来的精力指挥作战?别以为你还年轻,就可以不要身体。” 聚精会神考虑战术计划的陈应良随意点头,根本没留心到李靖的古怪语气,又随口说道:“代表李大使去和突厥联系的使者派谁?再派柴绍去?” “这次出使的差使太过细致,柴公子的脾气太过火暴,不适合。”李靖微笑说道:“事关李大使临阵倒戈这样的大事,这次必须派一个绝对够分量的使者去,我提议派李大使的次子李世民去,他够这个分量。” “李世民?”陈丧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惊叫出声。 “不错,只有派李大使的儿子去,始毕贼酋才能完全相信李大使的倒戈诚意。”李靖微笑答道:“还有,为了不让李二公子向柴公子一样倒霉,差点被突厥军队的斥候打死,也为了方便李二公子和始毕贼酋交涉,大帅你必须再派一个通译陪伴李二公子同去——下官毛遂自荐,想担任这个通译。” “不行!”阴世师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陈丧良也下意识的抬头,断然拒绝道:“太冒险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看到陈应良的这个反应,李靖露出了一些笑容——颇欣慰的笑容,微笑说道:“大帅放心,不会有危险,始毕贼酋不可能识破李大使诈降。下官之所以自告奋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替你试探始毕贼酋对拓羯胡兵的使用,掌握拓羯胡兵的动向,这样你才有机会达成夙愿,把突厥堵死在西陉关以南。” 陈应良呆了一呆,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李靖为了帮助自己达成心愿,竟然愿意去冒这样的危险。那边的阴世师却跳了起来,恶狠狠说道:“不行!李郡丞你绝不能去!我也不瞒你,我不相信你,你和李渊一家走得太近!我担心你和李渊一家勾结,出卖我们勤王大军!” “阴太守,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更不信任那位李二公子!”一直保持亲切笑容的李靖突然换了一副庄严面孔,严肃说道:“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我发现那位李二公子太聪明了,他的聪明才智还胜过了他的父亲,这样的人大帅可以用,但更得防!不派人去盯着他,我不放心,派其他的通译去盯着他,我也不放心,只有我亲自去盯着他,才敢对他放心!” 看了一眼张口结舌的阴世师,李靖又微笑说道:“阴太守,我知道你有眼线盯着李大使,你总该发现一件事吧?军中有什么大事难事,李大使并不是找他的长子李建成将军商量,而是和他的二公子协商,这样的人,你敢放心吗?” 阴世师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李郡丞,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为什么要和李大使一家走得那么近?” 这次换李靖沉默了,然后李靖还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陈丧良,正好陈丧良也抬头来看李靖,四目相交,陈丧良这才发现李靖的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又见李靖把脸扭开,陈应良便也问道:“李郡丞,这也是我一直想要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你和李大使一家走得那么近,却事事处处都在帮着我,这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肯定就不会让我去冒险了。”李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大帅,你应该听说过左右逢源吧?你现在是勤王联军的主帅,对下官有生杀大权,下官对你当然殷勤效力。李大使是皇亲国戚,又是关陇八大族之一的李阀家主,我是他的直系部下,又已经在马邑吃风喝沙十一年,有机会还不得赶紧和他走近一些?” “果然是这样。”陈丧良终于还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轻叹了一声后,陈丧良点头说道:“李郡丞不必愧疚,这样的事在官场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我也做过。我相信你对皇帝陛下和朝廷的忠心,既然你决意要去冒这个危险,我不拦你,大功告成后,我也一定会向朝廷和陛下禀明你的功劳。” 李靖含笑点头,陈丧良又轻叹了一声说老子现在确实很难招揽李靖这样的盖世奇才,然后猛的醒过神来,顿时气恼说道:“李郡丞,你也太会忽悠人了,我这还没考虑好是否采纳你的冒险战术,你怎么就已经忽悠我答应你和李二公子去当使者了?这不是逼着我采用你的战术么?” 第250章 被雁啄了眼 天色早已全黑,月色也不算明亮,行走在山脚下的草丛荆棘中,李二一如既往的举止潇洒,动作敏捷而又迅速,干净利落,披荆斩刺毫不叫苦,言笑如常,看不出一丝富家公子特有的娇生惯养,相反还更象一个常年在血沙疆场纵横驰骋的精锐战士,气质风度让与他同行的李靖都难免暗暗心折,暗赞李渊确实教子有方,教出来的两个儿子一个宽宏大度,温和儒雅,一个精明强干,气度惊人,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 暗赞罢了,李靖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笑出了声,正与李靖结伴同行的李二大感好奇,忙问道:“药师先生,你笑什么?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想起了一件可乐的事。”李靖慌忙随口鬼扯,又赶紧岔开话题,向李二问道:“二公子,陈应良派你出使敌营诈敌,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李二笑得颇轻松,微笑说道:“我既然投军勤王,当然已经做好了执行任何军事命令的心理准备,上阵杀敌也罢,出使诈敌也罢,既然是勤王大军主帅给我的命令,我就得无条件服从。” 借着昏暗的月光,李靖悄悄瞟了李二一眼,发现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上笑容真诚,实在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李靖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句,“小家伙,嘴里说得倒漂亮,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知道。不行,我得刺激一下你。” 拿定了主意,李靖又小心问道:“二公子,下官还有一个问题冒犯,听说陈大帅现在的未婚妻子,曾经是你的青梅竹马,还几乎谈婚论嫁,只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没能成就好事,被陈大帅捷足先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被李靖戳中了心头伤疤,李二的神情果然黯淡了一下,稍顿了顿才点头说道:“是真的,药师先生,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柴绍柴公子,是他和我闲谈时无意中说的。”李靖倒也坦白,然后又乘机问道:“二公子,听说两年多前在大兴城外,柴公子曾经指出过陈应良大帅有一个亲戚是杨玄感叛贼的重要党羽,他这个亲戚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李二摇头,答道:“因为那件事,柴郡公和姐夫得罪了一大帮朝中权贵,被削去爵位官职贬为平民,柴郡公和姐夫对此都是万分懊悔,我不忍心再去戳姐夫的心中伤疤,就一直没问过,姐夫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 李靖沉默,又偷看了李二一眼,见他神情无异,这才叹道:“真是没有想到,当年大兴城里那个穷小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扬眉吐气,名扬天下,然后他虽然没有直接报复柴郡公一家,所作所为却比直接出手报复还要伤人啊。” “都过去了,还提这些事干什么?”李二心头又是一阵痛楚,为了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李二干脆也来一个转移话题,向李靖问道:“药师先生,陈大帅派遣晚辈与你出使敌营,向始毕贼酋告密他明夜要增兵雁门城,其中定然要乘机用诈,他的战术计划到底是什么?药师先生知否?” “果然来了。”李靖心中一凛,赶紧摇头说道:“不知道,二公子你也知道,因为我和你父亲暗中密谈的事被阴世师发现,我已经失去了陈应良的信任,他除了在突厥军情和山川地理方面向我咨询外,再没有让我参谋军机,所以他这次究竟打算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李二听了沉默了一下,突然又问道:“药师先生,始毕可汗亲手交给我姐夫那支金箭令牌,你有没有告诉陈应良大帅,那支金箭令的真正用途?再有,陈大帅有没有让人大量伪造这样的金箭令?” “这小子竟然也知道金箭令的真正用途!”李靖这一惊非同小可,然后赶紧摇头,说道:“陈大帅可能是以为这支金箭令只是始毕贼酋的通行信物,就没向我打听这支金箭令的具体用途,是否大量伪造我也不知道。” “陈大帅用不着向你打听,长孙无忌肯定知道这支金箭令的真正用途。”李二自信的冷笑,又道:“如果长孙无忌把这支金箭令的真正用途告诉给了陈大帅,那我就已经猜到陈大帅这场大战怎么打了。” “怎么打?”李靖赶紧追问。 “引诱突厥动起来,乱中取利,火中取栗。”李二的回答让李靖目瞪口呆,李二说道:“只有突厥的军队大量出动,分别在多个战场激战,这道金箭令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所以陈大帅才要求我代表父亲去与突厥暗中缔盟,承诺开战之后,只要看到突厥始毕贼酋的金狼旗出现,我父亲就马上率领太原勤王军倒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大帅这次将要采取调虎离山和浑水摸鱼的连环计,想要引诱始毕可汗亲自出营擒贼先擒王,这也是陈大帅一贯的拿手好戏,用过不止一次。” 这一瞬间,李靖连当场掐死李二的心思都有,也无比后悔举荐李二来担任这个使者。然而偏巧就在这时,路边突然跳出了几个突厥兵,用突厥语喝问李靖和李二的来意,李靖赶紧用突厥语说明自己和李二是来拜见始毕可汗,又让李二出示那支金箭令,结果突厥士兵见了金箭令后,果然没有发起攻击,再仔细检查了金箭令无误,还主动说道:“可汗使者,你们可以走大路了,这里已经是我们的防区,大路上有我们的哨骑,可以护送你们去我们的大营。” 李二点头道谢,李靖道谢之余也松了口气——因为李二手里这支金箭令其实是假的,也是李靖坚持携带这支假令来试探伪造程度的。同时李靖也在心里安慰自己,暗道:“还好,我的故意试探也不是没有结果,这小子猜到应良真正的作战计划不要紧,只要有我盯着,就能知道他有没有故意泄露给始毕贼酋,他故意泄露过去了,大不了将计就计再计,针对始毕贼酋的战术再重新布置一个破解战术。” 在突厥士兵的指点下离开了山道,下到了开阔地带,李靖和李二很快就远远看到了一支打着火把巡逻的突厥哨队,李靖赶紧用突厥语向那支突厥哨队表明来意时,李二却突然把一个圆东西塞进了李靖手里,低声说道:“药师先生,这东西替我收好,将来再打开。” “什么意思?”李靖一楞,仔细一看发现是个蜡丸,再想追问时,那边突厥哨队却已然打马过来,李靖无奈,只得暂时把蜡丸揣进了怀里,高声用突厥语和那队突厥哨骑交涉,同时李二也出示了那支伪造的金箭令牌,向突厥哨队表明身份。 有伪造得几乎毫无破绽的金箭令在手,李二和李靖当然用不着象柴绍那么被捆在马上带往大营,而是被突厥哨队必恭必敬的请上战马,骑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突厥营地,接着到了戒备森严的大营门前后,李二和李靖也用不着等待营门官入内通报,直接就进了突厥大营,又一直到了突厥军队的中军营地门前,李二手中的金箭令才被守卫中军营地的始毕可汗心腹将领接过检查,然后很快的,凭借着金箭令上绝对无误的密语,李靖和李二又被请进了中军营地,还直接被请进了高挂着金狼旗的突厥汗帐,等待始毕可汗召见。 始毕可汗是位很好客的好可汗,深更半夜里听说好朋友李渊李大使的宝贝儿子亲自来了,始毕可汗不顾自己睡下还没多久,马上就推开怀中少女跳出被窝,匆匆赶来金狼汗帐接见李二和李靖,见面之后,始毕可汗还在李靖的介绍下抱着李二哈哈大笑,亲热得如同拥抱自己的亲侄子,李二也很礼貌的向始毕可汗恭敬行礼,对始毕可汗恭敬得如同尊敬自己的亲叔父,叔慈侄孝,和睦一帐。 再接下来当然是正戏开场,在李靖的帮忙翻译之下,李二代表李渊向始毕可汗禀报了三件事,第一是屈突通和骨仪率领的隋军后续援军在近期之内就将抵达雁门战场,届时隋军不仅兵力将达到二十万之上,并且还会有大量的精锐队伍可用。听到这消息,已经接连吃了三个大败仗的始毕可汗当然是脸上变色,马上就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第二件事是隋军的明夜动向,李二很直接的告诉始毕可汗,说是陈应良收到强力援军抵达的消息后,已经放弃了在明天全力攻打突厥营地的计划,准备坚壁待援,等待屈突通的后军抵达后再联手攻打突厥营地。听到这话,始毕可汗当然是惊讶问起陈应良这么做不是食言而肥,违背三日之约的承诺吗?李二则苦笑说道:“可汗,陈应良小贼他只是说三天之内他退兵,没说退多远,所以他后天那怕只往后退一里路,就算是兑现他的诺言了。” 破口大骂陈应良的无耻奸诈之余,始毕可汗赶紧又问第三件事,李二则说道:“可汗,第三件事最重要,陈应良小贼坚壁待援的同时,也害怕雁门城断粮无法守卫,所以他决定在明天晚上兵分两路给雁门派去援军,一路是走你们大营的西北道路,一路是走滹沱河的东岸,这两路援军不管那一路进入雁门城,都将给雁门城带去足以支持数日的粮食,还有守卫城池的兵员,我父亲的意思是,可汗你千万不能让陈应良小贼得逞,不然的话,可能你就永远没有攻破雁门城的机会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始毕可汗恶狠狠说道:“我不但不会让他得逞,我还会让他这两支军队永远没有回去的机会!” “可汗,这么说你是想伏击陈应良的军队了?”李二追问,见始毕可汗点头,李二又沉声说道:“可汗,如果你下定了这个决心,那我父亲想和你订立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始毕可汗反问。 “我父亲想和你联手取下陈应良小贼的人头!”李二恶狠狠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可汗你一旦伏击陈应良小贼的军队得手,陈应良小贼一定会派兵去救援他们,到时候我们的大营空虚,可汗你如果愿意,可以亲自提兵去攻打我们的大营,届时我父亲假装战败,弃营而逃,替你冲垮陈应良小贼的营防工事或者军队阵列,帮助你混乱陈应良小贼的军心队伍,也帮你砍下陈应良小贼的人头!” 听到李靖翻译过来的话,始毕可汗全身一震,顿时为之动心,也多少有些担心——毕竟,深夜领兵出营作战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见此情景,李渊赶紧主动说道:“可汗,你如果有所顾虑也没关系,唐公爵也可以放弃这个计划,只要出兵伏击陈应良蛮子派给雁门城的援军就行。总之可汗只要你愿意,明天我们唐公爵也不用提前和你联络,只要看到可汗你的金狼旗出现,他就依计而行,立即假装败退冲垮陈应良蛮子的中军。” 李靖这话当然是欲擒故纵,始毕可汗听了之后当然是更加心动,心道:“好主意,我只要答应和唐公爵的这个约定,明天晚上我可以看情况再出兵,有机会我就亲自率军南下去砍陈应良蛮子的人头,没机会我就按兵不动,没有半点危险。” 心动归心动,这样的大事始毕可汗当然得和阿史那一家商量一下才能做出决定,所以始毕可汗马上就说道:“二公子,李郡丞,你们请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我准备好了酒宴再请你们来这里喝酒,为你们接风洗尘。” 李靖和李二答应,赶紧恭敬告退,期间李靖乘机说道:“可汗,唐公爵还请我们提醒你一件事,就是慎重使用那些拓羯胡兵,就唐公爵所知,陈应良小贼仍然还对那些拓羯抱有希望,所以可汗你最好不要把那些拓羯胡兵安排在主战场上,更不要让他们提前知道伏击计划,以免生出意外。” “知道。”始毕可汗随口说道:“明天晚上我会让他们按兵不动,原地侯命,有唐公爵帮忙,我也用不着出动这些九姓胡狗。” 李靖点头,这才与李二在突厥士兵的引领下到客帐休息,期间李二和李靖都是有些欲言又止,李二想问李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拓羯胡兵,李靖则想问李二之前交给自己那个蜡丸是什么意思,可惜二人身边却一直有突厥士兵和突厥侍女监视,在不敢确认这些人是否听得懂汉语的情况下,李二和李靖都没有找到开口询问的机会。 在客帐里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始毕可汗终于才派人来邀请李靖和李二重回汗帐,结果到得汗帐一看,阿史那一家早已是全部到齐,也摆上了牛羊酒肉,始毕可汗向李二和李靖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一大帮子亲戚,然后就邀请李二和李靖入席,也是直到了酒过三巡之后,始毕可汗才向李二和李靖说道:“二公子,李郡丞,关于联手取下陈应良蛮子人头这件事,我答应了,明天晚上如果机会出现,我就亲自率军南下,到时候不管陈应良蛮子是否出营交战,唐公爵只要看到我的金狼旗,就马上依计行事!” “果然还是上钩了。”李靖心中大喜,千斤大石顿时落地,然后赶紧把始毕可汗的话翻译成汉语,告诉给李二。 “太好了!” 李二大喜,然后突然向始毕可汗抱拳,自行用颇熟练的突厥语对始毕可汗说道:“可汗,既然你答应与我父亲联手取下陈应良蛮子的人头,那么为了表示合作诚意,也为让可汗你后顾无忧,我父亲要求我留你在大营里充当人质,希望你能接受。” 李二用突厥语说出的这段话,就象晴天霹雳一样,一下子就炸懵了李靖,让李靖无法控制的脸色大变,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则是惊喜万分,纷纷问道:“二公子,原来你也会说我们的突厥话啊?” “说得不好,请可汗恕罪。”李二笑着用突厥语说道:“可汗,我要在你混吃混喝几天,直到大功告成后才能回去,不知道你能接受否?至于与我父亲联络的事,可汗你也可以放心,父亲这次之所以派遣他的心腹李郡丞与我同来,就是准备着在我留下之后,让李郡丞回去替我送信。” “唐公爵真是细心啊。”始毕可汗放声大笑,又说道:“二公子只管放心留下,我一定好酒好菜好女人的招待你,来人,马上去给二公子准备寝帐,安排两个……,不,安排四个最漂亮的侍女服侍他。” 帐中的附离答应,立即飞奔下去安排,李二这才转向了李靖,用突厥语微笑说道:“药师先生,真是对不住,让你吃惊了,我父亲是为了预防万一,才在事先没有告诉你我,我会说突厥话,也没告诉你,他准备让我留在这里担当人质。” 听到这话,已经呆若木鸡的李靖终于回过了一些神来,忙笑道:“原来这是唐公爵的提前安排,吓死我了,我还担心没办法把公子你带回去,无法向唐公爵交代。” 李靖和李二这番对答用的是突厥语,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全都听得懂,恍然大悟于李靖之前的震惊反应之余,始毕可汗又大笑说道:“李郡丞,回去告诉唐公爵,就说我请他放心,二公子在我这里一定会受到最热情的款待。还有,待到成功拿下陈应良蛮子的人头后,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李靖含笑点头,心里却是连珠叫苦,暗道:“糟了!终日打雁,我今天算是被雁啄了眼啦!想不到李世民这小子竟然能奸诈到这地步,这下子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第251章 让人佩服 李靖这次算是被李二给耍惨了,始毕可汗刚吞下鱼饵正要咬钩,李二却突然用突厥语提出留在突厥大营充当人质,彻彻底底杀了李靖一个措手不及,还让李靖想连反对阻止都做不到——李靖总不能当着阿史那一家的面强迫李二离开突厥大营吧?所以李靖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二跳出陈丧良的掌握,留在突厥营地龙回大海,成为左右雁门决战的最关键人物,也成为笼罩在勤王隋军和陈丧良头上的最大阴影。 最后,李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突厥营地的,浑浑噩噩,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但就算如此,为了自己活命也为了破敌大计,李靖仍然努力使自己不至于露出破绽,很礼貌的向始毕可汗和李二拱手告辞,然后在突厥士兵的护送下,借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赶回隋军营地。看着李靖策马离去的背影,李二的嘴角也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再接下来,还算顺利的回到隋军大营中后,李靖虽然得到了陈应良的召见,陈应良也是双眼充满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睡,李靖却再没有心思去关心陈丧良的身体了,在这陈丧良的面前脸色灰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向陈丧良禀报。倒是陈丧良对李靖的情况万分情况,不断问道:“李郡丞,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李世民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到那里去了?” 架不住陈应良的一再追问,李靖终究还是双膝一软向陈丧良跪下,嘴未张开,泪花早已在眼中闪烁,哽咽道:“大帅,下官无能,下官被李世民耍了,让他逃出了你的掌握,我们的破敌计划,也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了。” 哽咽着,李靖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说了李二已经猜出隋军的大概作战计划,也说了李二突然用突厥语直接与始毕可汗交涉,要求始毕可汗把他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还说了李二早就在怀疑陈丧良大量伪造突厥金箭令的事。陈丧良和陪同接见的魏徵、袁天罡、长孙无忌等人则是越听脸色越严峻,最后待到李靖哽咽着把情况全部介绍完时,陈丧良也瘫软在了帅椅上,脑海里同样空白一片,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天才!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天才!” “李世民什么时候学会说突厥语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长孙无忌也惊叫出声,“以前我和他交好时,从来没听他说过突厥语啊?”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长孙无忌的问题,陈丧良和李靖都没说话,魏徵和袁天罡垂头丧气,也都没有说话,倒是正在营中监督夜战准备的军法官阴世师收到了李靖归来的消息,匆匆回到了中军大帐开口说话,再看到中军大帐里的情况时,阴世师自然是大吃一惊,赶紧再问情况,而当魏徵低声把情况告诉给了阴世师后,素来威严庄重的阴世师也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头暴怒的雄狮,冲到李靖面前,一脚就把李靖踹翻在了地上,放声怒吼,“你干的好事!” 李靖不吭声,也没有躲闪阴世师的踢踹,阴世师却是更加愤怒,又提着李靖的衣领,把李靖给揪了起来,重重一拳砸在李靖的脸上,把李靖打得脸颊青肿嘴角出血,咆哮质问道:“说,你坚持举荐李世民担任使者,是不是故意帮他逃出大帅的控制,到突厥那边去通风报信?你和李渊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靖还是不吭声,也还是没有躲避阴世师的殴打,可惜李靖越是这样,忠诚于大隋朝廷的阴世师却越是愤怒,又一脚把李靖踹翻,然后冲上去拳打脚踢,拼命发泄心中的愤怒,咆哮不断,“你知不知道?李世民是李渊最得力的儿子,官职虽然低,却知道很多我们的军情机密,又和太原勤王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如果叛变投敌,将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和危险?我们精心布置的夜战计划,也很可能被突厥全盘识破,给我们造成全军覆没的危险——!” 李靖随着阴世师的拳打脚踢无力的扭动身体,始终没有吭声,也始终没有反抗求饶,最后还是陈丧良看不下去了,开口阻止道:“阴太守,够了,别再打了,这事与李郡丞无关,是我们都低估了李世民,没想到他能聪明到这地步,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猜到我们的作战计划,更没想到他能奸诈到这地步,竟然凭借突厥的力量摆脱我对他的控制。” “怎么与他无关?”阴世师大吼道:“是他力荐李世民担任这个信使,如果派别的使者去和突厥联系,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末将早就提醒过你,这个李靖和李渊一家走得太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已经传令全军准备今夜作战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郡丞推荐李世民担任信使,是为了取信于突厥,这点也是经过我同意才把李世民派出去的。”陈应良无力的说道:“所以,李二逃进突厥军营,责任是我最大,别打李郡丞吧,三狗子,替我把李郡丞搀起来。” 亲兵队长三狗子答应,赶紧上前搀扶李靖起身,阴世师则重重跺了一脚,咆哮道:“那现在怎么办?李世民已经留在突厥营地了,随时可能把我们的情况泄露给突厥军队,今天晚上的大战,还打不打?” “没事,实在不行就放弃今天晚上的决战计划吧。”陈丧良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无力的说道:“好在屈突通老将军和骨郡丞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等他们到了以后合力再战,也还不算太晚。” 陈丧良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话里的沮丧之意却谁都听得出来,阴世师也是脸色阴沉,突然又说道:“大帅,不管你是否放弃作战计划,李靖、李建成和柴绍这三个人你都必须拿下,监禁在中军预防万一!不然的话,他们一旦和李世民内外勾结,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陈应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口鼻出血的李靖,然后才说道:“暂时关押李靖和柴绍,李建成那里不能动,我们已经软禁了李大使,再把李建成也抓了,太原勤王军就要出大问题了。好在李建成的亲兵队是由我们的人担任,又有齐王殿下盯着,不必太过担心。” “那也要暂时削去李建成的权力,把李渊的河东抚慰使兵符交给齐王殿下掌管,预防万一!”阴世师恶狠狠说道。 陈应良无力的点点头,同意阴世师这个稳妥建议,然后才一边派人去与柴绍联系,借口自己召见将柴绍骗到中军帐内拘捕关押,一边无力的命令道:“来人,把李郡丞请下去单独关押,不可虐待。” 陈丧良的亲兵答应,赶紧上来邀请李靖离开,李靖也没反抗,默默转身陪同亲兵离开大帐,然而走到了大帐门前时,李靖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转过身来向陈应良说道:“大帅,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罪员在与李世民北上突厥营地的途中,即将遭遇突厥哨骑的时候,李世民突然把一个蜡丸交给了罪员,说是让罪员将来再打开,罪员之前精神恍惚,忘记了打开了这个蜡丸。” 说着,李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蜡丸,陈丧良的亲兵赶紧接过,转呈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接过蜡丸一看,发现蜡丸颇大隐约可见薄绢,便随意捏破了蜡丸,取出其中薄绢展开细看,而当仔细一看绢上内容时,陈丧良的嘴巴却一下子张得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眼珠子也差点瞪出眼眶,惊叫道:“怎么可能?!” 看到陈应良的惊讶模样,阴世师、魏徵和袁天罡等人当然是无比好奇,赶紧也凑上去同看李二的蜡丸藏书,结果仔细一看时,阴世师和魏徵等人也同时惊叫出了声音,“天哪!这怎么可能?!” 也由不得陈丧良等人惊讶,关键还是李二的蜡丸藏书内容太过惊人,蝇头小篆工工整整,内容是…… “末将李世民百拜陈大帅,大帅看到此书时,末将已然身在突厥营中,末将只请大帅牢记一事,末将的全家老小都在中原和大帅手中,末将若反后果大帅自知,末将此举不过立功赎罪,洗刷清白,望大帅明查。 末将求大帅一事,两军阵前,请大帅将一个假首级交与始毕贼酋,假称为末将父亲首级,末将便可侥幸活命,突厥军心士气也必受打击。 末将还有一计,两军阵前,大帅不妨以突厥俘虏为先锋,驱逐突厥战俘首先冲击敌阵,则突厥战阵便可不战自乱。” 看完了这短短三句话,不要说阴世师和魏徵等人了,就是身为穿越者的陈丧良都是万分难以置信,差点就怀疑李二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好不容易回过一些神来,陈丧良立即飞快抬头,向李靖问道:“李郡丞,这颗蜡丸,是李世民在北上突厥营地的路上交给你的?” “不错。”李靖点头,又说道:“当时我们刚遭遇了一队突厥哨骑,突厥哨骑也发现了我们,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故意在那个时候交给我,让我没机会打开蜡丸查看其中内容。” 听到这话,陈丧良难免更是张口结舌了,李靖则是万分好奇,忍不住问道:“大帅,李世民在蜡丸里写了什么?能让罪员知道吗?” 陈丧良也没说话,拿起薄绢就递向李靖,李靖赶紧快步来到陈丧良的面前,双手接过薄绢细看,然而仔细一看内容后,李靖也顿时傻了眼睛,更加难以置信的叫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李世民在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他在路上没时间准备蜡丸,肯定是大帅你给他交代了任务后,他回帐准备出营的时候写成的蜡丸!” “这怎么可能?李世民才刚听完大帅你的命令,就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战术计划,也想好了潜入突厥营地摆脱控制的主意?他到底是人还是鬼,运思能快到这地步?!” 听到李靖的惊奇叫嚷,陈丧良和阴世师等人难免更是瞠目结舌,说什么都没想到李二能够心思机敏到这个地步,才刚听完交代给他的任务,马上就能猜到勤王隋军的作战计划,破敌手段,还马上构思了逃出陈丧良控制的办法,琢磨出保命之计,也替陈丧良寻思出了一条应敌之计——把突厥战俘驱逐为前锋,既可以起到惑乱突厥军心的效果,也可以使隋军将士后顾无忧,专心作战。 “有这个可能。”长孙无忌的话把魂飞天外的帐内众人拉回现实,长孙无忌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李世民确实运思很快,这点我以前和他交好时就已经发现,再复杂的事,他在转眼之间就能琢磨明白,理出头绪,应变速度快我十倍。兄长,说了你可别生气,他的运思速度,还在你之上,很多事你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分析明白,但如果换了李世民,他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点不奇怪。”陈丧良难得自省一次,暗道:“毕竟,他是唐太宗李世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 悄悄嘀咕过后,陈丧良把手一挥,说道:“也好,暂时别去管他李世民到底有多聪明多机敏,既然这小子向我们表明了心迹,说明他潜入突厥营地不过是为了立功赎罪,又主动提醒了他的全家还在我们手里充当人质,那么他就未必一定叛变,我们今天晚上的决战计划,也不一定需要调整。” 阴世师和魏徵等人都不吭声,片刻后,阴世师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帅,李世民主动恳求留在突厥大营中担当人质一事,原因他虽然已经在丸书中说明,李渊一家也确实还在大隋朝廷的控制中,但他如果不顾他的满门性命,坚持要叛国投敌怎么办?恕末将冒昧一句,自古以来,举凡谋反者,无不是父母妻儿性命都可以抛弃啊。” 陈丧良呆了一呆,这才又想起了一件大事上——李二在历史上干得最出色的事,恰好就是弑兄逼父。但转念一想后,陈丧良却又觉得李二不太可能现在就干出这样的漂亮事,因为现在的李二是既没功勋声望也没个人势力,现在就这么做,不要说其他人了,就是整个李氏门阀都不太可能跟他走,突厥那边也有可能把他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让他更加没有出头之日。 盘算到了这里,陈丧良重新有些动摇,迟疑道:“李世民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除了报我的夺妻之仇,获得一些突厥的赏赐,还能得到什么?” “大帅,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很奇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李靖这会也不敢对李二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了,很谨慎的提醒道:“既然李世民决定立功赎罪,洗刷清白,那他为什么不帮着下官完成诱敌任务即可?为什么偏偏要冒着生命危险,自愿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 “这点倒是有一个解释。”陈丧良皱着眉头说道:“他自愿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可以让突厥那边对李大使更加放心,帮助我们更有机会诱敌成功,同时他也为自己准备了脱身之计,合情合理。不过,这合情合理的背后,是否另有玄机呢?” 连丧尽天良的陈丧良都猜不出李二如此行事是否另有玄机,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而正当众人绞尽脑汁的时候,帐外却有亲兵禀报,说是已经奉命把柴绍带到,正在紧张思索中陈应良顺口下令带进来,然后永远都是一副苦瓜脸的柴绍就进到了中军大帐,一边向陈丧良行礼,一边瓮声瓮气的说道:“末将柴绍,奉命拜见大帅,敢问大帅召见末将何事?末将还要回去率军准备夜战,请大帅吩咐。” “我……。”陈丧良的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陈丧良原本是打算诱捕柴绍预防万一,但现在情况有变,陈丧良当然不能下令将柴绍拿下。无奈之下,陈丧良只得改口,随意说道:“柴绍将军,本帅把你召来,是想问问你对李世民的了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大帅怎么突然要问这个?”柴绍万分奇怪。 “这个你不用管,如实回答就行。”陈丧良顺口说道:“把你对李世民的看法印象,如实告诉我就行。” “那末将就如实说了。”柴绍也不客气更不怕死,直接就说道:“二郎的年龄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少年老成,处事老练,聪明过人,还为人正派,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容貌英俊,文武双全,是世间百年难得一见少年英才!” 说罢,恨陈丧良恨得蛋疼的柴绍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也比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小子强得多,要文才有文才,要武艺有武艺,真搞不懂他心仪那个姑娘是瞎了什么眼,竟然会抛弃了他。” “柴绍,你说什么?”长孙无忌勃然大怒了。 “无忌,别和他一般见识。”陈应良挥手,懒得去理会柴绍的败犬哀鸣,又冷笑说道:“要文才有文才,要武艺就武艺,这么有武艺,那之前的三场大战他参与了两战,怎么连一个斩获都没有?” “那是二郎把斩获让给了部下!”柴绍怒道:“崞县之战,二郎斩首六具,在乱军中用弓箭射死了三名敌人!我们和突厥打那场野外大战,他又斩首五具,箭射五敌,还一箭射死了一个突厥千夫长,但他都没有要这些功劳,都把这些功劳让给了部下!别看他的年纪比我小得多,实际上真正打起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厉害?”陈丧良将信将疑,便又问道:“既然他在战场上立了这么多功劳,那他为什么要把功劳斩获让给其他人?” “他对部下说是他的家资丰厚,不在乎这些功劳赏赐,所以让给部下。”柴绍随口回答,又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怀疑他是故意藏私,免得有人嫉妒他的功劳武艺,疾贤妒能又做贼心虚,用卑鄙手段害他。” “我是那样的人么?” 陈丧良笑出声来,刚想再讥讽柴绍和李二几句,话到嘴边陈丧良却突然呆住,再仔细一盘算后,陈丧良顿时一拍桌子,吼道:“我明白李世民的真正目的了!” 柴绍傻眼,旁边的阴世师和李靖等人则赶紧问道:“大帅,李世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好小子,好强的自信,好大的胆量,好深的心机,也好大的野心。”陈丧良答非所问,只是抚额叹道:“连我和整个勤王大军,都被他间接利用,这样的野心、胆量、心机和自信,让人佩服,让人佩服啊。” “大帅,你到底在说什么?末将怎么听不懂?”阴世师焦急追问道:“李世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看出来?”陈丧良苦笑说道:“李世民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布置,又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了他的真正武艺,他的目的,除了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还能有什么?” “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阴世师、李靖和柴绍等人全都难以置信的惊叫起来,“李世民想要单枪匹马拿下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 “不错,正是如此。”陈丧良点头,笑容更加苦涩,说道:“虽然很危险,但我们勤王大军只要打败了突厥军队,同时他李世民也靠着自己准备的脱身之计保住性命,肯定能以突厥忠臣的身份一直留在始毕贼酋身边,那么乱军之中,他确实有这个机会拿下始毕贼酋的首级!” 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阴世师和李靖等人,陈丧良又哀嚎道:“你们想一想,假如李世民在乱军之中,单枪匹马取下了始毕贼酋的首级,将会是何等的光辉夺目?又将是何等的震惊天下?到时候,我这个大隋最年轻将星的名头,岂不是就要转戴到他的头上了?!” 第252章 决战前夕 大概弄明白了李二留在突厥营地的目标目的,陈丧良又盘算了一段时间,很快也就拿定了主意,决定按既定计划在今天夜里展开决战,战术计划不做任何调整,同时还决定采纳李二的建议,把之前俘虏到的突厥战俘斩去两根手指后驱逐为前锋,冲击突厥队列。 对此,陈应良的几个帮凶走狗当然都提出了质疑和担忧,包括李靖都有些担心过于奸诈的李二太不可靠,不顾一切的出卖隋军战术计划,帮着突厥军队打败勤王隋军。陈应良却神情镇定说道:“没关系,我最后的底牌足以扭转战局,就算中计我也有信心翻盘,今天晚上最坏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用不着担心我们会大败惨败。而且我这张底牌是什么,就连你们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李世民,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就算被突厥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同样也可以杀突厥一个措手不及,把战局重新扯平。” “况且,我觉得李世民出卖大隋军队的可能很小。”陈应良又补充道:“出卖了大隋军队,他得不到什么,相反倒是全力帮助我们攻破突厥军队,他才能获得最大的回报。因为他的家世背景放在那里,只要他在这场大战中立下一个象样的功劳,想要升官赐爵那是易如反掌,但他如果出卖了大隋,出卖了皇帝陛下,他的家族就再也帮不了他什么,这样的利弊关系,以李世民的聪明,肯定考虑得很清楚。” 见陈应良已经拿定了主意,又见陈应良对他的最后底牌这么自信,阴世师等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全都是抱拳唱诺,接受陈应良的决定。陈应良这才又对李靖说道:“李郡丞,你昨天晚上辛苦了一夜,快去休息吧,顺便把你的伤治一治,傍晚酉时正到这里来,陪同我点将发兵,继续帮助我处理军务,指挥军队。” 李靖呆了一呆,仔细去看陈应良的模样时,发现陈应良的脸色郑重,并非说笑,李靖这才向陈应良拱手唱诺,并没有多说一字一句,旁边的阴世师则脸色阴郁,实在搞不懂陈应良为什么会如此信任重视李靖,但是在没有证据证明李靖已经背叛的情况下,阴世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对陈应良说道:“大帅,谨慎起见,今天晚上军队开始行动后,你最好随时把李渊李大使带在身边,直到大战结束。” “好主意,我也正想让李大使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大破突厥。”陈应良含笑答应,然后又说道:“阴太守,十名伪装成突厥附离的士兵,我就交给你安排了,一定要挑最可靠的人。再有,每个人身旁都安排两个绝对可靠的人保护,也顺便预备着在伪报失败的情况下,能把消息及时传回我的面前。” 阴世师答应,这才与李靖联手告退,而阴世师和李靖走后,陈应良又派出大量传令兵各营,让军队加紧准备夜战事务,也让主力战兵抓紧时间,同时派人传召阚稜来见。传令兵纷纷领命而去,结果没过多少时间,隶属于谯彭嫡系的阚稜就来到了陈应良的帐中,向陈应良行礼道:“末将阚稜奉命拜见大帅,请大帅吩咐。” 陈应良并没有急着下令交代,而是先仔细端倪了阚稜一番,发现身材高大的阚稜和往常一样,仍然把腰板挺得笔直,站资标准,脸上神情也一如既往的稳重刚毅,陈应良满意点头,这才说道:“阚稜,我召你来,是有一个无比艰巨也无比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个重要任务关系到我军存亡,也关系到我们和突厥决战的最终结果,这么重要的任务,十三万勤王大军中,我认为只有你才能做到完成,但这个任务也十分的危险,注定要面临恶战苦战,我希望你千万不能推辞,也一定要不惜代价给我完成任务!” 难得看到陈应良的语气这么庄重,阚稜的神情也变得比平常更严肃更郑重了,向陈应良稽首说道:“大帅对末将既有活命之恩,也有知遇大恩,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帅大恩之万一,既然大帅如此信得过末将,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末将,那么末将就是豁上这条性命不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拼尽全力完成大帅交托的差事!末将发誓!” 陈应良点点头,又把自己的亲兵队长三狗子叫了出来,让他与阚稜并列,向吩咐道:“三狗子,今天晚上你把那两个团的士兵带上,陪同阚稜行动,不到最后时刻,不许动手暴露,明白没有?” 三狗子朗声唱诺,陈应良这才向阚稜吩咐道:“阚稜,今天晚上,你率领两千陌刀兵,两千最可靠最精锐的陌刀兵,与三狗子的两个团联手作战,开战之后,三狗子的队伍给你担任弓弩手的角色,以远程武器掩护你,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三狗子的军队,明白没有?” 阚稜恭敬唱诺,陈应良这才又吩咐道:“今天晚上,我会安排你们这两支军队随同江都勤王军行动,也会安排王世充在战事初期全力保护你们的队伍,给你们保留体力和兵力。战事进行过程中,倘若看到我的烟花信号,你们就马上出手杀退与王世充交战的突厥军队,然后与王世充联手支援我们的友军,一边解救雁门以西的友军,一边向我的中军靠拢!这一点非常重要,你千万记住,一定要和王世充解救出雁门以西的友军队伍,然后再向我的中军靠拢,雁门城东面的友军你们不必理会!” 阚稜和三狗子答应,用心记住陈应良的交代,然后阚稜又赶紧问道:“大帅,什么是烟花信号?” “到时候三狗子会告诉你,我会在战场旁边的山林中布置信号手,发出多个信号,你们不用担心贻误军机。”陈应良解释,见阚稜点头,陈应良这才又说道:“再记住,倘若战事顺利,王世充成功击败了突厥,突厥败走后,你们这两支军队不必参与追杀,马上给我立即赶往西陉关,抢占西陉关以南的狭窄官道,彻底堵死突厥军队的逃命道路,帮助我军全歼突厥败兵!” “西陉关南面官道上,目前正有突厥拓羯胡兵的驻扎。”陈应良又说道:“今天晚上,我会使出调虎离山计,让拓羯胡兵撤出狭窄山道退往西陉关以北。调虎离山顺利倘若得手,你们倒是可以轻松一些,倘若调虎离山失败,那你们就要全力攻占路口,不惜代价的扛住前后两面的突厥军队冲击,支撑到我们的主力军队抵达增援,我也会尽快给你们派去援军,替你们分担压力。” 阚稜和三狗子再度答应,陈应良则神情更加庄重,沉声说道:“拓羯胡兵战斗力相当不俗,倘若我的调虎离山失败,你们就要做好打一场血战的心理准备,总之我们大隋军队能否大破突厥,能否一战打出北疆二十年安宁,就看你们的了!” 说到这,陈应良干脆起身来到了阚稜和三狗子的面前,又向他们说道:“阚大哥,三狗子,十三万大隋勤王军的生死存亡,大隋北疆的二十年安宁,我就全部拜托给你们了。事关重大,我替十三万大隋将士和大隋北疆的万千百姓,向你们行一个礼,提前感谢你们的努力与牺牲。” 说罢,陈应良还真的向阚稜和三狗子单膝跪下,稽首到地,阚稜和三狗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忙一起向陈应良双膝跪下,下拜还礼,陈应良起身,一一将阚稜和三狗子搀起,又和他们每人拥抱了一下,也对他们每人低声说了一句,“拜托了。” 给阚稜和三狗子交代了最为关键也最为重要的任务,陈应良又召来了马三宝和牛进达二将,命令二人在下午时把上次夜间大战时俘虏到的两千多突厥战俘提出战俘营,用绳子仔细捆绑双手,押在前营听用,期间陈应良本想下令砍去这些战俘的双手拇指,但考虑到这么做为引起战俘反抗引出动乱,便也打消了这个主意——反正是冲锋炮灰,砍不砍拇指并不重要。同时之前在崞县俘虏到的五千多突厥战俘仍然还被关押在崞县城外,时间紧急,陈应良也懒得去提来听用了,准备留着将来慢慢料理。 做好了这些安排,时间已经是正午,魏徵、袁天罡和长孙无忌都劝陈应良赶紧下去休息,养足体力准备晚上指挥作战,两天两夜里只睡了一个时辰的陈应良也接受了帮凶的好意,可惜却因为精神过于亢备的缘故,陈应良就算躺在了床上也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最后陈应良无奈,干脆重新回到中军大帐,一边对着沙盘地图盘算夜间决战的各种细节,一边等待时间流逝,期间袁天罡和阴世师等人都劝陈应良回去休息,陈应良都摇头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申时过半后,安静了许久的隋军营地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养足了体力的隋军主力战兵纷纷起身备战,领取各种夜战必须之物,再到酉时正时,陈应良果断下令吹号升帐,号角呜呜间,各路隋军将领也纷纷来到了中军大帐,接受陈应良的命令调遣,召开雁门决战前的最后会议。 直到众将都到齐后,陈应良才从地图沙盘旁回到帅椅上宣布升帐,包括齐王杨暕在内的隋军众将都向陈应良恭敬行礼,陈应良挥手,然后才说道:“各位将军,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陛下和雁门守军明天就会断粮,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是在今天晚上不惜代价打败突厥,解除雁门之围,迎回我们的皇帝陛下。今天晚上,我们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决战,血战苦战,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危,为了大隋江山的生死存亡,也为了千千万万的大隋子民不被突厥奴役杀戮,还望诸位将军用心用力,奋勇作战,打出我们大隋的国威军威,也打出我大隋北疆二十年安宁!” “谨遵大帅号令!”隋军众将整齐抱拳,大声答应。 陈应良点点头,这才拿起了一支令箭,大声说道:“东都勤王军谢子冲听令!” “末将在!”刘长恭的副手虎牙郎将、同时也是陈应良曾经战友的谢子冲出列领命。 “谢子冲,你率领八千右武卫将士,东渡滹沱河,务必要在初更一刻前全线过河。”陈应良沉声命令道:“初更二刻,你立即率领军队北上雁门城,届时突厥定有军队伏击于你,遭遇伏击,你的军队不可慌乱,只需列阵而战,坚决缠住突厥军队,不消多时,战事必有转机。待到突厥败退,全力追击,不必担心突厥是诈败诱敌,突厥是真败!” 谢子冲大声唱诺,郑重接过令箭,陈应良这才又拿起了一支令箭,高声喝令刘长恭听令,刘长恭也难得正经了一次,象模象样的出列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在!” “刘长恭将军,你的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陈应良严肃说道:“今夜初更一刻,你率领一万右武卫军队北上,每名士兵携带三天干粮,取道突厥营地西北侧的道路北上,迂回赶往雁门城假装增援,届时定有突厥军队伏击于你,遇袭后不可交战,全力逃往雁门城东面,吸引突厥军队全力追击于你,直到追杀你的突厥军队回头向西,你再掉头杀敌。全力追杀突厥军队!” “大帅,你要我向雁门城东面逃命?”刘长恭有些张口结舌,忙说道:“如果突厥不退怎么办?我岂不是就要和你失去联系了?” “这也是我要你的军队携带三天粮草的原因。”陈应良答道:“如果我们主力作战不利,你与我断绝联系,那你就带着军队继续东进,涿郡留守薛老将军正带着涿郡勤王军从东向西而来,你去和他会合。记住,牵制住越多的突厥军队越好!” 听到陈应良的这个安排,刘长恭很勉强的唱诺,上前接受令箭,陈应良则摇头说道:“不急,我对你还有一个命令。” “大帅请吩咐。”刘长恭哭丧着脸答道。 陈应良并没有站在帅案后吩咐,而是越过帅案,走到了刘长恭的面前,柔声说道:“刘大哥,这道命令,我不是以全军主帅的身份向你下令,而是以你兄弟的身份向你下令,这条命令是……。” 说着,陈应良突然张开双臂,当众拥抱住了刘长恭,说道:“刘大哥,兄弟我给你的命令是,活着回来!你是我的好大哥,讲义气,把我当手足兄弟一样照顾爱护,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说着,陈应良还紧搂了刘长恭一下,又说了一句一定要活着回来,话音里还带上了哽咽,刘长恭则呆了一呆,然后眼泪也不由润湿了眼角,同样张臂抱住了陈应良,紧搂着陈应良,哽咽说道:“好兄弟,大哥一定会活着回来,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做兄弟!做亲兄弟!” 陈应良点点头,这才把令箭交给了刘长恭,然后抹去了脸上的眼泪,重新回到帅案后,拿起第三支令箭,朗声说道:“王世充听令,今夜初更三刻,你率领一万五千江都勤王军出营,缓缓北上,发现刘长恭遇袭,你马上假意前去增援于他,遭遇突厥拦截后,你假意战败,把突厥军队引向雁门城正西方向,退到山脚处与突厥结阵而战!待到突厥败退,全力追击!” “末将遵命!” 王世充也是出列唱诺,也期盼着女婿能象对待刘长恭一样对待自己,给自己一些发自肺腑的叮嘱关心,可惜陈丧良的小陈世美外号却不是白叫的,又吩咐道:“还有,我会安排阚稜率领一军随同你行动,遭遇突厥后,你必须全力掩护阚稜军队优先撤退,结阵而战时也要全力保护于他,是否参战,何时参战,由阚稜队伍自行决定,情况再危急,你都不能让他们遭遇敌袭,更不能强迫他们参战!” 看了一眼满脸难色的王世充,陈应良淡淡说道:“王郡丞,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嫡系,阚稜军是今夜大战的关键,关键中的关键,阚稜军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能扭转整个战场的局势!我之所以放心把他们交给你,也是因为我信得过你,同时更为了保护你,有他们在,就是有百万突厥军队围攻你,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么厉害?”王世充将信将疑,但考虑到不肖女婿不太可能在这种场面说笑,王世充还是抱拳唱诺,大声说道:“末将明白,请大帅放心!” 陈应良点点头,这才把令箭交给王世充,然后喝令云定兴出列,向云定兴吩咐道:“云老将军,今夜二更,你率领两万左屯卫将士出营,在营前三里处集结侯命,收到王世充遇袭的消息或我的命令,你马上提兵北上,假意救援王世充,遭遇突厥拦截,且战且退向西面退却,吸引突厥追击,退到山脚下结阵而战,待到突厥败退,也是给我全力反击!记住,牵制住越多突厥军队越好!不必担心危险,突厥军队假如死战不退,我自会援军给你!” “末将领命。”云定兴恭敬唱诺,又好奇问道:“大帅,你把右武卫、江都军和末将的左屯卫主力都派出去了,五路主力只剩两路守卫大营,你还怎么派遣援军啊?” “老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应良微笑说道:“总之你放心,我是你小侄子,不会放着你不管。” 云定兴很没脸皮的笑笑,这才退回班列,陈应良这才又喝道:“李建成、齐王杨暕听令!今夜二更正,你们尽提太原勤王军出营,左右列阵,与我的谯彭中军联手迎接始毕贼酋!今夜这一战,我们一定要取下始毕贼酋首级,冲进雁门城拜见皇帝陛下!” “齐王殿下。”陈应良又补充了一句,微笑说道:“破敌之后,你第一个率军入城拜见陛下,陛下与你父子连心,你也应该第一个拜见陛下!” “末将遵命!”杨暕欢天喜地的答应。 “末将遵命。”李建成很温和的回答,又主动说道:“大帅,开战之后,末将请为前部先锋,率先冲击敌阵。” 陈丧良笑笑,也很温和的说道:“准你所请。” 命令颁布之后,隋军众将立即告辞回去整军出战,陈丧良与众人一一拱手告辞,互道珍重,直到把众人都送走后,陈丧良才把阴世师叫到面前,问起突厥假传令兵的准备情况,阴世师答道:“请大帅放心,十个假传令兵,还有二十个随从,全都准备好了,军衣、战马、盔甲和武器,全都天衣无缝。” “很好,一会把他们带来,我要亲自向他们颁布命令。”陈应良笑着点头,又吩咐道:“阴太守,今天晚上你和李靖一起随我出战,把李渊带上,大营这里,我交给魏徵和袁天罡他们守卫。再有,把李大使的假人头给我准备好。” 阴世师含笑答应,这才下去安排十名假传令兵前来领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以幕僚身份陪同陈应良召开会议的长孙无忌才凑上前来,在陈丧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小弟之前仔细想过,如果今天晚上我们故意不把假人头交给突厥军队,李世民那小子,岂不是……?” 陈丧良笑笑,笑容还颇苦涩,答道:“这一点,应该也在李世民的预料之中,他很清楚,以我的性格,只要能够增加一个拿下始毕贼酋首级彻底奠定胜机的机会,我就会按他的指点去做。而且以我和他兄长的交情,也不可能故意弄死他,不然的话,将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李建成?” “不过嘛。”陈丧良又在心里暗暗说道:“李二你千算万算,肯定算不到一点,我不想弄死你,是我不想彻底改变历史进程,不想失去和雨儿好事成双的机会。” 与此同时,十三万勤王大军也已经展开了大战前的最后准备,领取干粮火把,擦亮刀枪剑戟,清点弓弩羽箭,检查武器装备,喂饱战马准备草料,互道珍重暗留遗言,负责鼓舞士气的军法队成员在各个营地来回奔跑,大声呐喊,“将士们,想想我们的陈应良陈大帅吧,天下人谁不知道?两年多前,他落魄得拣菜叶子熬粥,被人逼着退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我们十几万勤王大军的主帅了!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精忠报国,奋发图强,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了今天,想要变成第二个陈大帅,今天就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机会!” “呸!狗娘养的!”左屯卫中有一个校尉重重吐了一口浓痰,然后瞪着旁边的士兵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检查装备?别听那些军法狗吹,那小子连鸡都没杀过,一刀一枪打出今天?狗屁!” 第253章 雁门决战(一) 时已深秋,昼渐短,夜渐长,天气也逐渐转凉,酉时初刻才刚刚过去,纬度很高的雁门战场就已经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夜星稀疏,残月穿行在厚薄不匀的云彩之中,地面上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视线不畅,难以看清稍远处的情况。 看到这样的夜色,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多少都有一些皱眉头,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作战,突厥军队最拿手的骑射绝技,会因为看不清楚目标的缘故而受到不小影响,整体战斗力也多少会打点折扣,将不利于突厥军队今夜一举击破勤王隋军的后续计划。 不过还好,一战击破隋军勤王大军只是突厥方面的后续计划,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突厥方面也大可以不去攻打隋军营地,只需要全力歼灭陈应良派给雁门城的援军,对突厥而言照样是一场不小胜利,所以在天色全黑没有之前,突厥军队实际上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夜战准备,安排好了伏击计划和参战队伍,也安排好了预备队和继续围困雁门城的军队,还有未必一定出战的始毕可汗中军嫡系队伍,也未雨绸缪的做好了在夜间出营作战的安排,只等始毕可汗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簇拥着始毕可汗出营南下,直捣隋军大营。 突厥方面的伏击计划是这样的,为了确保全歼增援雁门城的两路隋军,针对走滹沱河西面大路北上的隋军援军,阿史那果断放弃了在大营西南角和西北角伏击隋军的机会,把伏击战场安排在了突厥营地的正北面,雁门城西门十里外这个位置,只待隋军踏入陷阱,埋伏在突厥营地北门外的突厥军队就立即两路杀出,一路冲击隋军侧翼,一路切断隋军进入雁门城的道路,同时又有一支突厥从营地西面杀出,包抄袭击隋军援军的背后,三面包夹隋军援军,既不给隋军逃回南面大营的机会,也乘机尝试引诱雁门守军出城交战。所以阿史那一家对这个战场也十分重视,足足安排了三万军队布置埋伏,另外还安排一万预备队预防万一。 看到这里朋友们可能要问了,既然突厥兵力充足,那为什么不在雁门城的东北面也安排一支军队,四面包夹隋军援军?答案就三个字,没必要。雁门城的东北面确实是突厥保卫圈的缺口,但隋军往那个方向逃命,就将再没有返回隋军大营的机会,同时也将彻底失去与隋军主力的联系,机动力强大的突厥军队大可以从容追杀,在追击战中施展骑射绝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既然如何,又何必把隋军援军逼得走投无路,和突厥军队拼一个鱼死网破? 对于滹沱河东岸小路的隋军偏师,东有太行余脉西有滹沱河,鉴于地形狭窄的缘故,想要左右包夹隋军偏师显然不可能,所以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干脆布置了一个关门打狗的伏击计划,把伏击军队分为两队,南队在雁门城南面十里处埋伏,北队在雁门城南面五里处埋伏,待到隋军偏师北上,南队偃旗息鼓故意放隋军偏师北上,由北队负责拦截隋军偏师,然后南队再从南向北杀来,关门打狗前后夹击隋军偏师。考虑到这个战场的地形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阿史那一家倒是只在这个战场安排两万五千军队,其中相当一部分兵力还用不着参与伏击,专心防范雁门守军出城突击。 除此之外,鉴于陈丧良诡计多端的缘故,已经吃过不少亏的突厥军队还准备了大量的预备队,时刻准备出击应变。同时也因为拓羯胡兵已经靠不住的缘故,为了避免伏击计划走漏消息,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干脆就没有提前让拓羯胡兵知道今夜将有大战的消息,准备着待到伏击发动,再命令拓羯胡兵备战侯命,然后再根据战场情况临时决定如何使用这些拓羯胡兵。 伏击计划和应变计划都安排好了,但是让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颇为伤神的是,他们并不知道隋军的出兵时间,只能是坐着干等消息,连觉都不敢睡的等待战事展开。但还好,阿史那一家这次身边还有一个比较合格的内奸叫李二,主动给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排忧解难道:“可汗请放心,虽然陈应良蛮子此前并没有安排出兵时间,但是夜战奇袭一般都是在半夜展开,晚辈斗胆揣测,陈应良小蛮子应该是在二更以后出兵,三更过后才可能展开战事。” “有道理,应该是这样。” 阿史那一家纷纷点头,都劝始毕可汗耐心等待,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以便指挥战事,始毕可汗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打着盹耐心等待战事展开。反倒是之前信誓旦旦的李二心中冷笑,“你是得抓紧时间休息了,今天晚上这场大战,对陈应良来说是越早展开机会越多,我如果所料不差,陈应良这次肯定会一反常态,提前动手,今天晚上这场大战,也肯定比任何人预料的更早展开!” ………… 耐心等待的同时,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当然怎么都有一些提心吊胆,不过和隋军先锋刘长恭比起来,这点提心吊胆实在算不上什么,而随着右武卫将士的出营集结,队列逐渐成形,刘长恭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更加强烈,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刘长恭只是性格粗豪马虎,并不傻,傻的话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早在陈应良与他拥抱告别的那一刻,刘长恭就已经明白好兄弟是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危险程度还非同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刘长恭当然也有些埋怨陈应良不够义气,不交派给自己轻松一些的任务,但刘长恭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了硬仗恶仗,好兄弟把负责诱敌的逃跑任务交给自己,多少也是让自己有一展所长的打算,加上军令难违,所以刘长恭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接过这个任务,去帮好兄弟引诱敌人分兵。 为了不让突厥猜疑,隋军大营里的灯火并不密集,刘长恭的队伍也没打多少火把,万余担任诱敌任务的隋军将士携带着三天的干粮,静悄悄的在大营正门外排列成队,尽管除了少数隋军将领,这些隋军将士并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困苦,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这些隋军将士还是很少有人言语吭声,都明白今天晚上有一场恶战苦战等着自己,这些隋军将士所能做的,除了依令行事外,也就只剩下了祈祷,祈祷此战大胜,也祈祷上天保佑自己平安渡过今夜。 军队集结完毕后,戌时初刻的出击时间也随之到来,副手贺兰宜低声提醒,询问刘长恭是否下令出发?还反复问了两次,正在紧张不安中的刘长恭才如梦初醒,先是慌忙点头,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下的隋军大营,还有高高飘扬的好兄弟帅旗,刘长恭这才低声说道:“传令下去,出发!” 命令传达,身兼重任的万余右武卫将士小跑向北行进了,在马邑向导和刘长恭旗帜的指引下,默默的小跑向注定充满鲜血与杀戮的修罗战场。而在他们身后,一万五千江都将士与两千多谯彭将士,也开始了最后的战前检查,时间的指针再指向初更二刻时,这些江都将士也在王世充的亲自率领下出营集结,还把那些扛着丈长陌刀和携带着布包武器的谯彭将士簇拥在了队伍中间,以血肉之躯替他们充当墙壁护盾。 没有人知道那四百余名谯彭将士携带的是什么武器,他们手里的武器只有四尺多五尺长,并不粗,还全都用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象一根包着的棍子,让人无法得见端倪,包括王世充都对这种武器充满好奇,但即便是王世充亲自出面打听情况,要求看看这些麻布包着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却遭到了这些谯彭将士的断然拒绝,率领这支古怪军队的三狗子还向王世充稽首赔罪,说是没有陈应良的命令,他绝对不能让人看到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让王世充碰了一鼻子灰。 江都将士出营的同时,提前渡过滹沱河的右武卫偏师,也在陈应良老战友谢子冲的率领下,沿着滹沱河东岸的狭窄道路向北挺进了,消息送到了隋军中军大帐,正在大帐耐心等待的陈应良点点头,向旁边的阴世师和李靖等人说道:“开始了,我敢打赌,今天这个晚上肯定很长,也许还将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一夜。” 说罢,陈应良又拿起帅案上的公文观看,却不知因为什么,拿起的公文却碰翻了帅案上烛台,烛台跌落翻滚,众人都吃了一惊,陈丧良也不由开口自嘲道:“想不到我还是有点紧张。” 众人会心微笑,惟有天黑后就被提到中军大帐的李渊面无表情,还在心中冷哼,骂了一句沉不住气的穷小子,但悄悄骂完了,李渊却发现自己的腿在无意识的轻轻颤抖,心里也不由又嘀咕了一句,“二郎,你可千万别玩邪的,害了你父亲的老命啊。” ………… 还是来看看隋军先锋刘长恭这边的情况吧,按照陈丧良的作战要求,隋军先锋是以小跑走完了前十里路程,速度并不太快,直到越过了十里路程,进入了突厥军队的防区,刘长恭才低声下令全军加速,并且尽量靠近西面的吕梁山脉向北行军,以最快速度通过突厥大营侧面,东都保卫战结束后补充了大批精锐的右武卫将士依令而行,速度陡然加快,队形也没有出现大的混乱,掉队极少。 接下来这十里路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壮男子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隋军主帅陈应良而言,却是最为备受煎熬的时间——倘若突厥军队不在后营设伏,而是在前营设伏或者营旁设伏,那么陈应良的一切作战计划都将被彻底打乱。所以当收到斥候报告后,紧张之下,陈应良干脆大步走出了帅帐向北眺望,倾听山谷回声,生怕传来对自己最不利的喊杀声音,心理所承受的压力之巨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与此同时的突厥这边,尽管始毕可汗为了请君入瓮,已经故意收回了之前一度活动猖獗的突厥哨骑,但怎么都少不得要在南面路上安排一些伏路斥候,探察隋军动静,刘长恭率领的隋军先锋队伍又颇为庞大,这么大规模的行军,当然也很难瞒得过突厥斥候的眼睛,所以当隋军先锋距离突厥营地还有三里路程的时候,突厥斥候就已经把消息飞奔送回了大营,送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始毕可汗面前。 “已经来了?!”此前没有料到隋军会这么快动手的始毕可汗大吃了一惊,跳起来去看帐边的漏钟时,发现时间才开始接近二更,顿时惊讶说道:“还没到二更就来了?陈应良蛮子为何出手如此之早?” “可汗,这是陈应良蛮子的惯用手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旁边的李二指出道:“晚辈之前说过,举凡夜间奇袭,出兵时间通常都是在二更左右,三更或四更动手,但一些用兵行家却并不拘泥于这个常规,或是傍晚动手,或是黎明之前动手,其目的仍然不外乎出其不意,抢占先机。陈应良小蛮子奸诈过人,用这样的手段并不奇怪。” 觉得李二的分析有理,始毕可汗便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往深里去分析陈应良此举的真正目的,旁边的阿史那一家却有几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汗,是否出兵接战?” “蠢货,我们早就布置好了埋伏,这时候就动手,把蛮子打跑了怎么办?”始毕可汗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脏话,喝道:“佯做不知,让蛮子军队越过我们的营地,等他们进了陷阱,那伦会好生收拾他们!再有,继续严密监视蛮子动静,一有异动,马上来报,不得有半点延误!” 靠着始毕可汗的有意放纵,隋军先锋很是顺利的来到了突厥营地的西南角,并且以更快速度飞快向北挺进,迂回赶往三十里外的雁门城。与此同时,右武卫偏师在滹沱河的动向,也已经被突厥斥候飞报到了始毕可汗的面前,而因为占据地利的缘故,始毕可汗最不担心的就是滹沱河这个偏师战场,收到消息不仅没有半点吃惊,还冷笑道:“赶快来吧,那条路距离雁门城虽然要比大路近出十来里,但那里的地形,哼哼,进了我在那里布置的陷阱,你们这些狗蛮子一个都别想跑!” 这也是两军斥候传令兵注定要辛苦奔波的一个晚上,二更正刚到,隋军斥候把刘长恭队伍顺利进入突厥大营西面开阔地的消息送到了陈应良面前,陈应良却不仅没有因为进展顺利而欣喜,相反还脸色更加凝重,只一挥手就打发辛苦策马冲锋了二十里的斥候离开,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营外,而此刻在营北三里处集结的隋军队伍已然换成了云定兴率领的左屯卫主力,此前第二波出营的江都勤王军则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按照既定计划缓缓北上,节约时间和路程,同时也故意让突厥那边察觉。 这时,接替三狗子率领军法队保护陈应良的阴世师来到了面前,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大帅,云老将军的队伍已经进入了既定位置,我军主力何时出营?请大帅示下。” “不既,确认了前方开战再说。”陈应良摇头,又攥了攥拳头,发现自己的手心尽是冷汗。 时间仿佛凝固,走得无比之慢,两军主帅都在提心吊胆的等待间,刘长恭率领的隋军先锋,终于还是毫无声息的越过了突厥营地侧面,在突厥营地相对比较开阔的东北角掉头向东,脚步不停的奔向雁门城。而与此同时,还有一支隋军队伍正在向着北面挺进的消息,也被突厥斥候送到了始毕可汗的面前! 自愿留在突厥营内担当人质的李二也终于面临了第一个考验,听到隋军还有后军的消息,始毕可汗立即转向了李二,大声喝问道:“蛮子为什么还有后军?此前你向我们介绍蛮子战术时,并没有提到这支蛮子后军啊?” “可汗恕罪,晚辈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二满脸的惶恐,赶紧说道:“父亲在向我介绍陈应良蛮子的战术计划时,并没有提到这支蛮子后军,晚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可汗,或许是陈应良蛮子临时调整了战术计划。”突厥军中为数不多的文官参谋执思迷力分析道:“派遣军队迂回增援雁门城,一旦被我们发现,肯定是无比危险,陈应良蛮子为了预防有变,安排一支后军接应并不奇怪。这支军队也许还有可能是声东击西,故意徉攻我们的大营,引诱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南面,然后蛮子援军就可以冲进雁门城。” “可汗,这个可能很大。”阿史那·郁射也说道:“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此前我们为了提防有变,也准备了数量绝对足够的预备队,蛮子后军佯攻我们的大营,我们守营就行,蛮子后军如果跑去救援他们的前军更好,我们的预备队马上就可以从西门和南门出营,冲击他们的侧翼,也切断他们的归路,这样我们的斩获还肯定更大一些。” 始毕可汗听了点头,然后又心中一动,忙吩咐道:“快,给我盯紧这支蛮子后军的情况,查清楚他们到底是那里来的蛮子军队,看看是不是唐公爵的军队,是的话就糟了。” 帐中附离应诺,立即下去安排,那边李二则赶紧说道:“可汗,绝不可能是我父亲的军队,如果这支后军是我父亲的军队,那他肯定是马上派人来和你联络了。” “有点道理。”始毕可汗点点头,这才想起如果隋军后军是李渊队伍的话,李渊肯定是马上就派人来与自己联络了,但是到现在都还没发生这一情况,足以证明李渊仍然还在隋军营中,突厥军队也还有着一举击破隋军主力砍下陈应良人头的希望。 再接下来的时间就更缓慢了,陈应良和始毕可汗相距二十余里,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中军帐里背着手兜起了圈子,陈应良还很不讲卫士的啃起了指甲,脸色凝重如水,始毕贼酋则更不文明的当众把一个帐中侍女拉进怀里,伸手进她的衣内粗暴揉捏,发泄心头的紧张不安,直把那侍女全身揉捏得到处都是青紫淤血,眼泪不断流下。 二更二刻已过,正当时间的指针即将指向二更三刻现代时间夜间十一点三十分时,正当陈应良几乎把左手拇指的指甲啃光时,也正当始毕可汗忍无可忍把怀中侍女上衣撕开,趴在她身上啃咬时,滹沱河的东面率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战鼓声和铜锣声。听到这声音,都已经咬得满嘴是血的始毕可汗猛然抬头,接着突厥营地的正北面也同时响起喊杀声和鼓锣声,突厥军的两处伏击阵地,在相距不到一分钟的情况下,竟然同时打响了第一枪。 “开始了!”始毕可汗吐出了嘴里的生人肉,把已经胸前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的侍女一把推开,恶狠狠说道:“终于开始了!狗蛮子,来吧,来多少都行!” 突厥军队的两处伏击阵地都距离隋军营地很远,大战打响的声音虽大,却还传不了那么远,陈应良必须要等待斥候禀报才能知道这一情况,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收到这一消息。然而这两个战场距离雁门城却都只有十里路程,黑夜里声音传得极远,如此大的喊杀声,当然是只用了十几秒钟就已经传进了雁门城内…… 听到这喊杀声,明天早上就得断粮的雁门守军当然是大喜过望,刚和萧皇后睡下的隋炀帝也马上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问明原因后马上祈祷苍天保佑,让忠臣陈丧良的作战成功。但来护儿、宇文述和裴仁基等战场老麻雀冲上了城墙查看情况时,却全都是脸色阴沉,因为他们全都一眼看出,陈应良派给他们的援军,中埋伏了! 第254章 雁门决战(二) 确实开始了,首先打响的是滹沱河东岸的偏师战场,走小路近道北上的隋军偏师谢子冲部刚来到距离雁门城十里处的位置,前方马上就射来了狂风暴雨般的弓箭,同时路旁的山上也有大量的乱箭滚木落下,再紧接着,大批的突厥军队也就打着火把出现在了隋军偏师的前方和右旁高地上。 还好,隋军偏师在开战之前就知道此行必然会遭到伏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应变准备,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谢子冲一声令下,隋军将士立即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大步向着来路撤退,并没有出现突厥军队所期望出现的混乱崩溃场面,但突厥军队也不肯放过这个全歼隋军偏师的机会,立即大步发起追击,狭窄的滹沱河东岸也顿时变得喊杀震天,战鼓号角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走西岸宽阔大道北上的右武卫隋军主力,也在距离雁门城西门只有十里的位置遭到了伏击,借着夜色埋伏在突厥营地北端的突厥军队两路出击,一路直接冲击隋军侧翼,一路冲向隋军通往雁门城的道路当道拦截,同时突厥营地的西面也一军杀出,先是抢占道路切断隋军归路,然后直接杀向隋军背后。之前还漆黑一片的突厥营地北面开阔处,也迅速变得火光通明,密密麻麻的火把直接以数万计,把营北开阔地映得明如白昼,喊杀声与马蹄声也远比。 考验刘长恭应变能力的时刻到了,但好在朋友们都知道,咱们的刘大将军打硬仗苦仗那是三流水平,临阵逃命那却是一等一的高手,还没等突厥骑兵杀到面前,刘长恭就已经下达了逃跑命令,还安排得颇为仔细,大吼道:“弟兄们,中埋伏了,但是别怕,跟着我的帅旗逃!贺兰宜,你殿后!” 大吼着,刘长恭带头拨转马头,直接冲向了雁门城东北面的开阔无敌处,他的将旗紧紧跟上,右武卫将士则在刘长恭的旗帜下发足飞奔,全力逃命,刘长恭的副手贺兰宜则率领一支右武卫精锐队伍殿后,掩护着主力向东北方向逃命,上万大军临阵撤退,露出屁股给突厥军队踢砍,却几乎没有多少凌乱,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慌,屁股后带着滚滚黄砂逃得飞快,有条不紊仿佛当年的崤函道逃命战再现。 还没接战隋军就已经开跑了,突厥军队在没有什么斩获之余当然也不肯罢休,主持这个伏击战场的突厥大将那伦不断呐喊咆哮,催促三路突厥全力追赶,赌咒发誓要把这支隋军队伍全歼消灭,一雪数日前偷袭隋军营地几乎全军覆没的奇耻大辱。三路杀出的突厥也个个争先,人加鞭马加蹄,如同三道洪流潮水,势不可挡的冲向败逃中的隋军队伍,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远离了突厥营地。 虽然与两个战场都是相距十里,但是站在雁门城上,光是看到火把的移动方向和听到的喊杀声音,宇文述、来护儿和裴仁基等隋军老将就已经明白自军已经遭遇了埋伏,倒是后来赶上城墙的樊子盖和裴蕴等文官探头探脑,倾听张望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间樊子盖还向来护儿等人问道:“宇文将军,来将军,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的援军有没有机会冲进城来增援?是否需要出城接应?你们怎么不说话,陛下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啊?” 宇文述和裴仁基等老将都是铁青着脸不说话,惟有来护儿重重一拳砸在了箭垛上,脸色青黑的咆哮道:“陈应良怎么用兵的?两路援军怎么全部中了埋伏?” “我们的援军中埋伏了?”裴蕴等文官个个脸上变色。 来护儿铁青着脸点头,道:“都中了埋伏,而且两路援军的情况都很危险,都有很大可能全军覆没!而且我还敢肯定,陈应良的增援计划提前暴露了,突厥军队早就有了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不然的话,突厥军队连我们的援军退路都立即切断。” 听到这话,裴蕴等文官脸色更苍白了,倒是陈丧良的老伯乐樊子盖面露诧异,问道:“来将军,你刚才说什么?陈应良小子的增援计划提前暴露,突厥军队早有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 见来护儿点头,樊子盖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和焦虑,反而还笑出了声,鼓掌笑道:“好!突厥中计了!这雁门之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解除了。” 这次轮到来护儿和宇文述等沙场老将傻眼了,裴仁基还直接问道:“樊尚书,你不是说笑吧?分明是我们的援军被突厥伏击,你怎么反说是突厥中计?” “裴大夫,你太不了解你那位远房侄子了。”樊子盖放声大笑道:“陈小子是什么德行,老夫非常清楚,在战场上比泥鳅还滑,比狐狸还精,从来就只有他占便宜的份,没什么人能在他的手底下捞到半点好处,这些突厥蛮夷碰上了他,只有被他活活玩死的命!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突厥那边就要倒霉了!” 隋军文武面面相觑,全都对樊子盖这番话将信将疑,樊子盖则又笑道:“没事了,我们去向陛下回报吧,就说我军进展顺利,只需耐心等待,突厥军队今天晚上就能败走。” 没人敢搭樊子盖这话的茬,包括陈丧良的靠山裴矩和裴蕴都是如此,与老裴家敌对的虞世基和封德彝等人还说道:“樊尚书,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现在我军中伏,你却要我们向皇帝陛下禀报,说我军进展顺利,今夜必胜,我们可没有这个胆量。” “那老夫单独去向陛下禀报就是了。”樊子盖对自己亲手提拔的陈丧良倒是充满信心,一边真的掉头回城,一边说道:“老夫敢拿项上首级担保,我军今夜必胜!” ………… 与此同时,正在缓缓北上的隋军第二路江都勤王军也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对,再经过斥候确认突厥营地北面发生战斗后,王世充倒是没有犹豫,马上就下令全军加速北上,去救援遭到伏击的隋军先锋刘长恭部,但王世恽和王仁则等副手却有些担心,都向王世充说道:“郡丞,是不是悠着点?战场位置对我们十分不利,突厥那边的兵力也还是十分雄厚,我们这时候冲过去,被突厥包围了怎么办?” 不称职的岳父王世充当然也不想拿自己的本钱去冒险,也多少犹豫了一下,但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军队伍簇拥在中间的保护的谯彭隋军后,王世充还是无可奈何的喝道:“少废话!依令行事!再有,注意保护谯彭勤王军,不能让他们与敌人接触!” 王世恽和王仁则等人无奈,只得老实传达命令,靠着王世充对军队的重视,之前一直以步行速度行军的江都勤王军也立即迈开了大步,全速冲向北面,同时在军事方面勉强靠得住的王世充也不断下令调整,安排了大量军队保护谯彭隋军,倒也还算十分难得的先人后己了一把。 两军斥候象发疯一样的奔走在南北道路上,距离稍近的始毕可汗首先收到江都勤王军加速北上的消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始毕可汗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决定,下令道:“传令全军,紧守营地,倘若蛮子攻营,打回去!谨慎作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营作战!再有,传令拓羯营地,让他们即刻备战,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始毕可汗的命令迅速传达突厥全军的同时,刘长恭和谢子冲二军果然遭到伏击的消息,也终于通过斥候快马的传递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听到这消息,正在啃指甲的陈丧良神情异常严肃,半晌才吩咐道:“继续打探敌情,随时来报。传令云定兴,继续原地侯命,按照原计行事!” 传令兵飞奔出去,陈丧良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李渊,发现他终于无法遏制的流露出了紧张神态,坐在旁边连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陈应良不由微微一笑,道:“李大使,轻松些,这才刚开始,你的二公子究竟有没有背叛大隋朝廷,我们还要过很长时间才知道。” 李渊斜了陈丧良一眼,并不说话。 同一时段,追击刘长恭的突厥军队也和隋军殿后队伍交上了手,弓箭象狂风暴雨一般的往隋军队伍头上倾泻,贺兰宜率领的殿后队伍则一边尾随着主力狂奔,一边不断回头以强弩射击突厥骑兵,同时刘长恭也不得不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避免与老战友贺兰宜脱节——贺兰宜麾下的将士可都是右武卫的精锐,战斗力很强,是刘长恭逃命期间的可靠保镖,咱们的刘大将军可不想与他们失散。 还有滹沱河这边,谢子冲率领的隋军偏师在匆匆回撤间,已经遭遇到了由南向北杀来的突厥伏兵,前后受击之下,隋军偏师别无选择,只能是马上结阵而战,利用狭窄地形与南北杀来的突厥军队抗衡,同时谢子冲派出亲兵四处喊话,鼓舞军心士气,“弟兄们,不用怕!这点早在我们陈大帅的预料之中,坚决扛住!只要扛一段时间,我们就赢定了!” 营北战场和滹沱河东岸战场的战事逐渐激烈的时候,王世充的队伍也已经逼近到了突厥营地的边缘,王世充按照陈应良的要求从突厥营地西面迂回北上,假意去救援遭到伏击的刘长恭,结果这一动作也让突厥方面吃了不小一惊,惊奇于隋军没来围魏救赵之余,始毕可汗也顿时狞笑了起来,狰狞笑道:“很好,既然你们这些狗蛮子愿意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狞笑过后,始毕可汗立即大吼道:“传令下去,前、后、右三营每营出兵一万,三面夹击蛮子援军!给我杀光这帮狗蛮子!” 命令传达,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的突厥三营毫不犹豫,立即各自出兵一万,三面杀向江都勤王军,其中从右营出击的突厥军队动作最快,刚一出营向西没走多远,马上就遭遇了江都隋军,王世充的侧翼受到威胁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向腰部收缩壮实兵力,以免被突厥军队拦腰切断。同时阚稜率领的谯彭隋军在距离受敌地不远的情况下,也很冷静的按照阚稜命令原地侯命,收缩空间保存实力,还把三狗子率领的那四百多神秘隋军保护在了中间。 与突厥右营军战不多时,江都勤王军的南北两端先后发现突厥军队杀来,见此情景,江都隋军多少有些慌乱,王世充则大吼下令,“不要慌,向西撤退!向西面撤退!快!” 匆忙向着唯一没有出现敌人的正西方向撤退间,江都勤王军多少付出了一些临阵撤退的伤亡损失,突厥军队颇有斩获,又见王世充自入死地,当然都是欢声如雷,怪叫震天,不消统兵的阿史那家族成员下令,就已经自行发起了追击,三路突厥如同三道铜墙铁壁,三面包夹向自入死地的江都隋军。而当这个消息传到始毕可汗面前后,始毕可汗也顿时乐得手舞足蹈,连声叫好,“好!好!把狗蛮子赶往西面就好,那里尽是无路可走高山密林,看这些狗蛮子怎么死!” “可汗,还有一个好消息。”阿史那·郁射眉飞色舞的说道:“我们突厥的勇士从杀死的蛮子兵身上搜到腰牌,发现这些蛮子兵是江都兵,这也就是说,我们的盟友唐公爵,仍然还在蛮子大营里,随时可以帮着我们冲垮蛮子营地!” “好!很好!”始毕可汗再次鼓掌,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我现在是否应该亲自提兵南下,乘机去攻打蛮子的营地?” 有几个阿史那的家族成员都赞同始毕可汗立即动手,但也有冷静的,劝道:“可汗,战事才刚开始没多久,我们最好还是再看看情况再说,反正蛮子营地距离我们这里只有二十里,上马就到,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再等等。” 始毕可汗一想觉得有理,便点头道:“那好,再等等,多派斥候南下,全力探视蛮子营地动向,发现异常马上来报!” 突厥斥候飞奔南下的同时,冒险北上探察敌情的隋军斥候也已经把王世充遇敌的消息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同时早已在营外集结侯命的云定兴也请示陈应良是否出击,陈应良则难得犹豫了片刻,然后亲手拿起可燃半刻时间的信香,凑到了蜡烛上点燃后,交给传令兵吩咐道:“拿去交给云定兴,这柱香烧完,立即出击,小跑北上!遭遇突厥后,奋力还击,牵着突厥向西移动,吸引的突厥军队越多越好!” “还有!”陈应良还考虑到一个可能,赶紧又吩咐道:“如果突厥军队没有出营拦截,左屯卫就真的去给救援王世充,和王世充联手牵制突厥军队!” 传令兵唱诺,拿着信香飞奔而去,陈丧良也这才把目光转向漏壶,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三更二刻,然后命令道:“传令中军与太原勤王军,做最后的出战检查,三更三刻出营集结,多打火把。” 十五分钟的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缓过去,信香燃尽的同时,两万五千左屯卫将士也在云定兴的亲自率领下向北开拔了,小跑着冲向北面。而同一时间的北面战场上,王世充率领的江都勤王军还在艰难的向西转移,且战且退引诱突厥军队远离营地。刘长恭率领的右武卫主力则机动力强大的突厥军队堵住了东去道路了,被迫收缩兵力,仓促组建方圆阵,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骑兵冲击。 刘长恭没能牵着突厥军队更加远离突厥营地,这点确实有些出乎陈丧良的意料,造成这个意外的原因则是负责这个战场的突厥大将那伦脾气暴躁,为了全歼右武卫主力报仇,没有采取追击蚕食刘长恭的最佳战术,选择了分兵拦截的错误战术,虽然逼着右武卫主力停止逃命结阵而战,却又把右武卫主力逼到了必须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地步,也给整个雁门战场制造出了一个未知数——倘若陈丧良的伪令失效,那右武卫主力很可能就真的会全军覆没了。 还有滹沱河东岸的偏师战场这边,前后受击的右武卫偏师已经和突厥军队打得是如火如荼,好不容易逮到全歼隋军机会的突厥蛮夷如同两群饿狼,不断扑食冲杀隋军南北两端,虽然狭道上兵力难以展开,突厥无法拦腰隋军队伍,只能南北硬冲压缩隋军阵地,右武卫偏师一时半会还没有崩溃的危险,却也打得是万分吃力,险象环生,死伤相当不小。 三个战场又激战了片刻,第四波隋军北上增援的消息,也被突厥斥候送到了始毕可汗的面前,得知这一情况,始毕可汗也顿时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惊叫道:“陈应良蛮子疯了?这么深的夜里,竟然敢派出四支军队先后北上,他难道想在今天晚上和我打决战?” “可汗,陈应良蛮子恐怕是被迫和我们打这场决战的。”李二在旁边分析道:“他派给雁门城的两路援军,都遭到了我们的伏击,如果不救回去肯定两路都是全军覆没,这样他的威望就会遭到重大打击,他没有选择,只能是全力救出他的援军,保住他的面子和位置,不然的话,等到德高望重的屈突通率领左骁卫援军赶到,他这个勤王主帅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始毕可汗还在盘算李二这个分析是否正确,旁边的阿史那·郁射等人却催促道:“可汗,还是考虑如何应对蛮子的第四支军队吧,是否出兵拦截?斥候探到这支蛮子军队的兵力相当不少,如果置之不理的话,被我们包围的两支蛮子军队肯定就要被他们救走了。” “拦截,当然要拦截!”始毕可汗恶狠狠说道:“但不是把这些蛮子拦在我们的大营南面,等他们转到我们的大营西面后,让出本可汗中军南下的道路,再出兵拦截!郁射,泥步,你们给我率领五万军队从西门出营,等蛮子军队绕到了我们营地的西面,马上冲上去给我杀光这些狗蛮子!” “大汗,这样的我们的营地是否就太过空虚了?”执思迷力赶紧说道:“我们已经有六万军队出营,滹沱河东岸又布置了两万五千兵力,再加上留守营地和防范雁门城蛮子守军的兵力,再派五万军队出营,我们手里可用的预备队也就只有五万左右了。” “那就出兵四万,给我留下六万预备队。”始毕可汗点头,又更加凶狠的说道:“只要机会出现,我就带着这六万预备队冲击蛮子营地,杀掉陈应良那个狗蛮子!” 阿史那·郁射等人答应,赶紧出帐去组织军队从西面出击,而与此同时,陈应良也终于率领着谯彭主力和太原勤王军走出了隋军大营,在大营门前排开阵势,耐心等待突厥主力南下前来交战,在立定了阵势后,陈应良又向旁边的李靖和阴世师两人叹息了一句,“我们真正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李靖和阴世师两人一起点头,神情全都异常凝重。 第255章 雁门决战(三) 惨烈的激战在三个区域战场打得如火如荼,滹沱河东岸这边,腹背受敌的右武卫偏师同时硬扛来自南北两面的突厥猛攻,存心想要全歼这支隋军偏师的突厥军队象两群饿疯了的狼,不断冲击扑食,疯狂撕咬隋军阵地,难听怪叫着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还不断分兵抢占路旁高地,妄图居高临下攻击隋军腰部,迫使谢子冲不得不分兵登山保护高地,与突厥军队在东侧在山林中展开山间激战。 也亏得右武卫精锐早已从辽东战场上撤回归队,整体战斗力有了质的提高,如果换成了当初东都保卫战时的二线军队,右武卫偏师肯定是早已全线崩溃,死尸飘满了滹沱河河面了,但即便如此,右武卫偏师仍然还是被突厥军队冲击得节节后退,阵地空间逐渐削减,隋军将士几次反扑企图夺回阵地都没能成功,而随着内部空间的逐渐变小,隋军的侧翼也变得越来越脆弱——如果突厥抢占了旁边高地,居高临下就是往路上扔石头,一块大石头也能给隋军将士造成巨大伤亡了。 还有右武卫主力这边,因为突厥军队分兵拦住了隋军东进道路,四面受敌的右武卫主力只能是被迫就地结阵而战,在雁门城东北的开阔地带仓促组成方圆阵,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骑兵冲击,突厥将领在阵外吼叫咆哮,逼迫自军将士反复冲锋,不断冲锋,刘长恭和贺兰宜则满头大汗的在阵中呐喊鼓劲,要求自军将士坚决顶住,绝对不能让突厥军队冲进隋军方圆阵内部,但因为仓促组阵的缘故,隋军这个乌龟阵组建得并不完善,在突厥军队的冲击面前阵脚几度松动,不仅没有给予突厥军队足够的反击力度,伤亡还相当不小。 “应良兄弟,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你快给我派援军啊!”悄悄的在心里哀嚎着,咱们的刘大将军偷偷的对身旁的心腹亲兵下令,让亲兵给自己准备普通士卒的衣服。 战斗同样激烈的还有江都勤王军这边,尽管王世充命令军队且战且退转移到山脚下再结阵而战,让军队可以靠山列阵打得稍微轻松些,但随着江都隋军的不断向西转移,突厥军队还是察觉到了王世充这一打算,负责这个战场的突厥大将阿史那·吐利也很有头脑,一声令下后,一支突厥军队便抢先迂回到了西面,堵住王世充的西撤道路,也彻底粉碎了王世充背山而战的美梦,王世充无奈,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命令军队就地组阵,在距离山区还有三里多路的开阔地带与突厥激战,和刘长恭一样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冲击。 王世充麾下的江都隋军全是步兵,对阵战十分重视,仓促结阵间也还算迅捷,没过多久就把方圆阵组定,也按陈丧良的要求把谯彭隋军保护在了方阵核心处,不让谯彭隋军受敌。但随着激战的持续和伤亡的扩大,向来不喜欢吃亏的王世充也动了小心眼,派人与阚稜联系,借口询问如何配合阚稜作战,乘机试探阚稜的出手时间,阚稜则很直接告诉王世充信使,道:“我们收到作战命令后,再和你们商量如何协同作战。” 得到阚稜的答复后,心急如焚的王世充也顿时发起飙来,“想保存实力就明说,我们都已经被突厥团团包围了,怎么和外部联络?作战命令怎么送进来?”但发飙之余,事前得到过陈丧良交代的王世充也不敢硬逼着谯彭隋军参战,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去继续指挥军队硬抗突厥冲击了。 王世充心急如焚,但是比他更加心急如焚的还大有人在,此刻正在雁门城头观战的隋廷文武比王世充更急更担心,远远看到火把撩乱战情激烈,又明白自家队伍是遭到了突厥伏击,又事关自家性命大事,隋廷文武当然是个个心如火烧,焦急万分,主持守城事务的来护儿和宇文述等人几次商量派兵出城接应,却又下不定这个决心——如果不能援军接应进来,还打光了最后的守城力量,那大隋朝廷也许明天就得被突厥军队一锅端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在此时,同样焦急不安的隋炀帝也上到了城头观战,亲临第一线了解战情,而当看到隋军队伍在远离城池的地方与突厥激战时,有着不少战场经验的隋炀帝也察觉情况不妙了,赶紧向众人问道:“诸位爱卿,樊爱卿刚才不是向朕奏报,说战事顺利吗?这样的战事情况,也能叫做进展顺利?” 没有人敢吭声,惟有樊子盖拱手说道:“请陛下放心,陈应良素来用兵有方,我军在几处战场与突厥激战,肯定是出自他的战前安排,目的也必然是为了创造更好战机,相信要不了多久,战事局势一定会出现巨大转变,突厥对雁门城的包围,也很可能在今天晚上就被我军将士粉碎。” 听到樊子盖的这番回答,隋炀帝的脸色凝重,半晌才阴沉着脸说道:“希望是如此。” 与此同时,第四支隋军,也就云定兴亲自率领的左屯卫主力,也已经北上到了突厥营地的边缘,见突厥军队始终没有出营拦截,虽然陈应良此前也有过交代,说如果出现没有遭到突厥拦截的预料之外情况,左屯卫勤王大军便就势前去增援王世充,与王世充合力抗敌。陈应良的考虑虽然不是不细致,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咱们一向把老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云老将军却犹豫了,还有些颤抖的向左右问道:“怎么办?是否真的去增援王世充?王世充是在突厥营地西北面作战,我们去了那里,突厥军队又把我们后路断了,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还好,云老将军不靠谱,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将领还算靠谱,立功心切的朱粲坚决主张北上参战,想要报答陈丧良的苗海潮也主张依令行事,就连曾经站在李渊一边和陈丧良过不去的老将刘经业,也开口指出道:“大将军,我们没有退路,在战场上对友军见死不救已经是死罪一条,加上你不救友军又是违抗军令,罪上加罪,将来朝廷追究起来,宇文柱国也保不了你!” 枯瘦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咱们的云老将军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就去救王世充吧,传令全军,绕过敌营继续北上,去与我们距离最近的战场参战。注意侧翼,要防着突厥冲击我们,发现突厥,马上向我靠拢。” 命令传达,两万五千左屯卫将士脚步不停,绕过了突厥营地继续北上增援,突厥斥候把情况报告到了始毕可汗面前,始毕可汗也多少又吃了一惊,惊讶道:“还真的北上了?陈应良小蛮子,真想把今天晚上的增援战打成总决战?” “可汗,陈应良蛮子没有选择。”李二微笑说道:“他在中原朝廷的根基太浅,任何一路勤王军队全军覆没,都有可能导致他丢官罢职,甚至剥夺爵位,他只能打决战。” 点了点头后,始毕可汗这才厉声喝道:“传令泥步、郁射,按原订计划出击!陈应良蛮子想在今天晚上,我们成全他!还有,注意辨别敌人身份,确认了是那一支蛮子军队,马上报我!” 始毕可汗的命令飞快传达到了大营西面后,阿史那家的两员大将也已经带着四万突厥军队出营集结完毕,同时云定兴率领的左屯卫大军前锋已经把侧翼暴露在了泥步和郁射二将面前,但泥步和郁射并没有急着下令点亮火把发起进攻,而是等到左屯卫大军越过他们的阵前,中军暴露侧翼,泥步和郁射才下令擂鼓进攻,数十面牛皮大鼓敲响间,四万突厥齐声呐喊,两路并进,一路冲击左屯卫后军,一路直捣左屯卫中军,雁门决战的第四个战场也随之开启。 还好,左屯卫军队早在决定冒险增援王世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防范侧翼受袭的准备,前中后三军的距离靠得很近,突厥这边才刚一发起冲击,前军和后军就已经飞快向中军靠拢,并且迅速布置圆阵保护中军,应对突厥突袭,所以当突厥军队冲到面前时,左屯卫这边已经基本聚拢成团,安排了长盾保护侧翼受敌面,并且立即以强弓硬弩压制了突厥军队的冲击,虽然是让机动迅速的突厥军队冲到了阵前近身作战,却也彻底粉碎了突厥军队把左屯卫大军拦腰切断的美梦。 没能把左屯卫拦腰切断,突厥军队也不着急,马上就向两翼延伸,很快就三面包围了左屯卫隋军,围着云定兴一阵猛揍,同时飞快辨别这支隋军的身份番号,再发现这支隋军并非太原勤王军后,泥步和郁射二将不敢怠慢,赶紧把情况飞报到始毕可汗面前,决定今晚雁门决战走向的关键时刻,也随之来临。 “是出兵南下,和陈应良蛮子决战?还是派遣预备队增援伏击战场,集中力量一支一支吃掉蛮子军队?” 玩弄着手里的金箭令牌,始毕可汗迟迟下不定决心,旁边的阿史那家族成员也个个沉默不语,很难做出这个艰难决定,脸色也和始毕可汗一样,无比严肃郑重。汗帐中惟有李二的神情最为轻松——始毕可汗如果在此刻决定不再开启第五战场,那是因为陈丧良的鱼钩下得不够妙不够巧,与李二毫无关系,李二自然犯不上为情敌陈丧良去操这个心,但李二也没有吭声,任由始毕可汗自行决定。 各种军情战报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分别送到始毕可汗和陈丧良面前,送到始毕可汗面前的全是喜讯,突厥军队在各路战场都进展顺利,只是因为力量不足,一时半会难以击溃各个战场上的隋军队伍,但只要始毕可汗再给他们派去一支后军预备队,就有可能吃掉一个战场上的隋军队伍,但是在全歼勤王隋军的诱惑面前,始毕可汗却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 送到陈丧良面前的全是坏消息,刘长恭被包围,谢子冲被包围,王世充和云定兴也都被包围,四个战场上的勤王隋军都被突厥包围,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尽管陈丧良手中还有底牌没有打出,还有扭转局势的希望和把握,但陈丧良也难免是神情严肃,心中紧张。 陈应良的脸色严肃,旁边的阴世师脸色更严肃,几次想要开口劝说陈应良尽快决断,却每次都是话到嘴边都咽回去。而李靖的神情虽然也很紧张,却主动开口对陈丧良说道:“大帅,要有耐心,鱼在吞鱼饵前还要绕一圈看一看,更何况人?” 陈丧良脸色阴沉,没有吭声,只是觉得时间既快又慢,快得象是流星闪电,又慢得如同老牛拉车,仿佛凝固,倒是被陈应良强行带到阵上的李渊最为轻松,还笑着说道:“末将恭喜大帅,决战之势已经如愿形成,接下来,就看大帅如何大破突厥了。” 陈丧良还是没去理睬李渊的阴阳怪气,然而齐王杨暕却又来到了中军旗阵中,向陈应良催促道:“大帅,已经四更初刻了,就算现在夜长,再有两个时辰多点,天色就该微明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还请大帅速下指示。” “等!”陈丧良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恶狠狠说道:“继续等!” 等待的代价是各路隋军的伤亡继续扩大,在全部被突厥包围的情况下,四路隋军散布在相距接近四十里的战场各处,苦苦支撑,互相不能援救,互相不能呼应,隋军将士每分每妙都在四个战场上倒下,突厥军队却每分每妙都在狂攻猛击。每一路隋军都在盼着援军尽快到来,或者陈丧良所预言的转机出现,但是援军和转机却都是迟迟不见影子。 刘长恭已经换上了士卒衣服,云老将军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王世充也已经再次派人询问阚稜何时出手?隋炀帝和隋廷文武在雁门城上的脸色都已经成了青黑色,力挺陈丧良的樊子盖和虞世基、封德彝等反陈派都已经争吵了起来,最后是隋炀帝的一声如雷咆哮结束了他们的争吵,“够了!闭嘴!” 咆哮完了,隋炀帝重重一拳砸在箭垛上,发出砰的一声。 砰一声,始毕可汗在不经意间打翻了侍女捧来的羊奶,白色羊奶洒满一地,如同战场上正在流淌的鲜血,一巴掌把那可怜侍女抽得摔在地上翻滚后,始毕可汗站起身来,恶狠狠说道:“是时候决定了,是吃掉一些蛮子偏师?还是赌上一把,拿下陈应良蛮子的人头?你们说,怎么选择?” 还是没有人敢吭声,在这个悠关成败胜负的关键时刻,阿史那一家和突厥众臣全都不吭声,以免说错话将来背黑锅,李二倒是有些想发表意见,张开了嘴后,却又闭上了嘴巴,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很凑巧,李二这个小动作恰好被始毕可汗看到,正需要意见的始毕可汗便主动说道:“二公子,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是你要我说的,别怪我。”李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拱手说道:“可汗,晚辈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陈应良蛮子的背后,还正有援军不断赶到,数量还不少。” 始毕可汗呆了一呆,这才想起一个大问题——自己今天晚上如果不能彻底打败勤王隋军,那么不管在偏师战场上消灭再多的勤王隋军,要不了几天,自军面前又将出现更多甚至更强的隋军敌人。 “必须得赌上一把了。”始毕可汗下定了决心,喝道:“传令下去,最后的六万预备队,全部从南面大门出营,由我亲自率领,去和陈应良蛮子决战!” 帐中附离答应,立即飞奔出帐传令,始毕可汗则又飞快下令道:“传令拓羯胡兵,让他们出兵五千,东进增援那伦,帮那伦干掉东面那支蛮子军队。然后和那伦联手,一支一支吃掉蛮子军队!” 安排了拓羯胡兵的行动计划,又安排了儿子什苯必留守营地,始毕可汗把手指向了李二,喝道:“二公子,你也和南下,去和陈应良蛮子决战!” 李二笑笑,拱手说道:“领命,晚辈求之不得。” 早已是全副武装的六万突厥预备队迅速从南面大门出营,在营前集结成军,其中还包括始毕可汗的附离中军,再紧接着,张牙舞爪的金狼旗也出现在了这支突厥军队的中间,金狼旗下,始毕可汗金盔金甲,高坐汗血宝马鞍上,脸色狰狞,李二骑了一匹白马,在附离士兵的监视下,陪伴在始毕可汗身边,神情轻松,嘴角还带着微笑。 四更二刻,最后的突厥预备队集结完毕,各军将领把队伍就位的消息飞禀到始毕可汗面前,始毕可汗也没废话,拔出黄金腰刀就刀指前方南面,喝道:“出击!谁能拿下陈应良蛮子首级,赏赐千金!” 旗帜如海,火把如星,马蹄如雷,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紧随在金狼旗下,如同洪流潮水一般汹涌南下,势不可挡。看到这一情景,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隋军斥候快马加鞭,不惜马力的往南冲锋,以足以跑死战马的速度,把始毕可汗亲自率军南下的消息,送到了陈丧良的面前。 听到始毕可汗终于上钩的消息,陈丧良不仅没有狂喜过望,反而还呆滞了足足有两分钟,然后才转向旁边的阴世师吩咐道:“阴太守,营后点火,发出信号,让我们假附离依计行事。” 阴世师答应,立即亲自飞马到营后传令,陈丧良这才松开了紧攥了不知多久的拳头,却发现掌心有些疼痛,再仔细一看时,又意外发现自己的双手掌心都是鲜血淋漓,竟然是被自己的指甲掐破。再然后,陈丧良也顿时笑了,道:“双手沾满鲜血的农民起义军刽子手,这次终于要双手沾满友邦人士的鲜血了。” 当始毕可汗亲自率领的突厥中军火把光芒遥遥在望时,隋军的营后空地上,也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看到这堆逐渐升起的篝火,隋军大营前方的两旁山顶之上,也先后点燃了两堆篝火,再看到这两堆山顶篝火,突厥中军的背后,路旁的山林中,也鬼鬼祟祟的钻出了一些活动的人影马影,骑上战马后,这些人影以三人为一组,悄悄小跑着奔向发出巨大喊杀声的各处战场,手里还举着一支支闪烁着炫目光芒的令箭,黄金令箭。 还是同一时间,迟迟不见战场出现转机,隋炀帝也再一次重重一拳敲在了箭垛上,大吼道:“陈应良在干什么?在干什么?朕的军队已经被突厥分别包围了,他怎么现在还没有动作?” 第256章 雁门决战(四) 东到雁门城的东北郊,西至吕梁山脉的崇山峻岭,南又至滹沱河东岸的太行余脉山下,彼此间相距最远超过四十里,四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到处都是尸横遍地,血流盎然,各路隋军偏师与诸路突厥队伍为了胜利与生存,全都拿出了吃奶的劲以命相搏,厮杀得异常惨烈。但因为兵力数量、地形道路和所处环境等等因素,四路隋军的处境都相当不妙,全都落于下风,战场位置最远的右武卫隋军刘长恭部还处境最为危险,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四路隋军都在盼着主帅陈丧良所预言的转机尽快出现,那怕是情况相对最好的左屯卫隋军,主帅云定兴都在不断祈求上天保佑,祈求陈丧良所预言的转机尽快出现,或者陈丧良的主力援军能够尽快来援,但这四路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隋军将士都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中军主力,此刻也正面临着生死悠关的威胁,面对着突厥中军主力和立场堪忧的太原勤王军的双重威胁。 马蹄隆隆,旗帜火海,数以万计的突厥火把将隋军营地的正前方映得有如白昼,营后点火发出信号的同时,谯彭隋军和太原隋军的重要将领也匆匆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接受主帅陈应良的最后战前指示。环视了一眼李建成、杨暕、秦琼、马三宝和郭峰等将后,陈丧良神色平静的只说了一句话,“各位,拜托了。” 尽管没想到陈丧良的最后指示会这么简单,但稍微楞了一楞后,隋军众将还是整齐抱拳,大声唱诺,“谨遵大帅号令!” 传令兵奔走传令间,由一万五千谯彭将士与两万太原将士组成的隋军主力,在之前仅以少量火把照明的情况下,也迅速大量点燃了火把,三万多柄火把迎风飘荡,把隋军营前同样映成了一片白昼,火光中,陈应良的主帅大旗迎风飘荡。而突然大量出现的火把光芒也收到恫吓来敌的理想效果,之前还气势汹汹的突厥军队下意识放慢了速度,以免冲得太快勒不住马。 陈丧良恫吓敌人的手段一向不少,这次也不例外,当看到突厥先锋的影子后,陈丧良只是努努嘴,马上就有五名士兵上前,冲到隋军阵前,把五枚火药瓶点燃后奋力扔向突厥军队,火药瓶在天空中翻滚着爆炸,发出如雷巨响与巨大火光,陈丧良再把手中令旗向上一举,身后隋军营中的鼓号手也立即同时敲响上百面牛皮大鼓,有节奏敲响的战鼓声中,对面的突厥军队也不由自主的纷纷勒住马头,交头接耳的议论刚才的火药爆炸巨响。 张牙舞爪的金狼旗出现在了突厥阵中,听到火药爆炸巨响的始毕可汗也没敢立即下令发起进攻,只是一边命令军队赶快结阵,一边亲自催马来到阵前查看敌情,结果让始毕可汗心中暗惊的是,在营外结阵而立的隋军队伍,兵力虽然只有他的一半左右,阵形却十分的严整有序,纹丝不乱,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做足了战前准备,还是苦战恶战的准备。 “可汗,快看,唐公爵的旗帜!” 一名突厥大将指向了隋军左翼,始毕可汗顺着部下指引的方向看去,见隋军的左翼阵中,确实高高飘荡着一面李字大旗,始毕可汗也顿时大喜,道:“好!只要唐公爵信守承诺,临阵倒戈,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可汗放心,这也是我父亲除掉陈应良蛮子的最后机会,他不会错过。”李二在旁边接过话头,神情还十分的轻松自信,不过在内心里,李二却已经悄悄在颤抖了,心知情敌一旦最后的良心被狗吃光,故意不用假人头来诈敌,那自己肯定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好,丧尽天良陈丧良最大的弱点和缺点就是良心没有被狗吃光,两年多前在大兴如此,这次也不例外,火把光芒照耀中,一名隋军骑士策马出阵,手打白旗冲到突厥阵前,提着一个包裹了突厥阵前,用突厥语大声喊道:“始毕可汗,我们陈大帅让我告诉你,三天前你杀我们的内线阿史那·思摩,今天我们杀你的内奸李渊,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喊罢,那隋军骑士把包裹往突厥阵前一抛,打马就也冲回了隋军阵中,始毕可汗却是脸色大变,赶紧大喝道:“快,把那个包裹拿过来!” “父亲被杀了,怎么可能?”李二也难以置信的惊叫了起来,而当附离亲兵飞快杀前,把那个血淋淋的包裹带回始毕可汗面前,打开包裹露出其中人头时,李二也顿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还直接跳下了战马,对着那颗人头连连磕头,痛哭失声,口中连称,“父亲!父亲!父亲————!” 始毕可汗的脸色当然已经变成了铁青色,然而就在这时,隋军那边也有了新动作,左翼的隋军阵中突然推出了一大群身着破烂突厥服装的男子,一队隋军骑兵用皮鞭和刀枪逼着他们走向突厥敌阵,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排列着整齐队列的隋军重步兵,那些穿着破烂突厥服装的男子也用突厥语哭喊不断,“可汗,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都是你的控弦,我们都是你的牧民控弦啊!” “怎么是我的牧民?”始毕可汗呆了一呆,然后才在部下的提醒下醒悟过来,猜到这些人肯定是之前在阵上被俘的突厥士兵。 与此同时,那些突厥战俘也已经加快了速度,被隋军骑兵用马鞭刀枪逼迫着快步冲锋,还被驱逐着直接冲击尚未立定的突厥战阵正面,见此情景,始毕可汗顿时就怒不可遏了,咆哮大骂道:“陈应良,卑鄙蛮子!” “可汗,怎么办?”好几个突厥将领都惊叫了起来,“我们的阵形还没列好,如果让他们冲进我们的阵中,我们的前阵就乱了!” “放箭!”始毕可汗连眉头都没眨一下,马上就铁青着脸大吼,“放箭,不许他们靠近!” 命令传达,突厥士兵赶紧依令拉弓放箭,羽箭破空飞出,呼啸着落入突厥战俘队伍头上,惨叫声也从突厥战俘队伍中传出,突厥俘虏赶紧掉头南逃,却又被隋军士兵的雪亮刀枪砍翻刺倒,被迫又往北逃,在隋军和突厥的夹击间进退不得,哭喊震天。——不过也用不着可怜这些游牧强盗,杀戮是他们的天性,掠夺是他们的本能,**掳掠和杀人放火是他们的最爱,如果把这些突厥俘虏放到普通百姓中间,那怕不给他们武器,他们也会干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 这时,隋军重步兵也已经推进到了可以发起冲锋的距离,前方骑兵迅速向两翼闪开间,隋军重步兵齐发一声喊,平举着长枪就直接冲向突厥阵地正面,隋军骑兵则不断与弓箭继续射击突厥战俘背后,逼迫他们继续向前冲锋,为隋军重步兵充当免费前锋。 中军主力的决战正式打响,紧随在突厥俘虏的背后,隋军重步兵大步上前,猛击突厥战阵正面,而突厥将领虽然大声喝令士兵放箭,但突厥士兵在向自己人放箭时却多少有些手软,让不少突厥俘虏冲到他们的阵前,始毕可汗大惊,赶紧又下令砍杀这些突厥人时,隋军重步兵已经尾随而来,二话不说挺枪就捅,猛刺马上突厥士兵,突厥士兵招架反击间,那些突厥俘虏却已经乘机冲进了他们队列的空隙处,突厥的前阵也顿时为之混乱,隋军重步兵乘机更加欺近,与大量的突厥士兵缠斗在了一起,牵制住了突厥前军,也限制了突厥骑兵的机动力,之前出阵的隋军骑兵则迂回到重步兵背后,以弓箭抛射掩护步兵作战。 正面顺利缠住敌人,陈应良也没急着发起下一波攻势,只是耐心等待突厥的动作,结果始毕可汗为了分担正面压力,果然侧翼军队出击,冲击隋军左翼的太原隋军队伍,李建成则按照陈应良的要求结阵而守,以强弓硬弩压制突厥冲锋势头,与冲到近前的突厥骑兵展开激战。 战场局势迅速明了,隋军重步兵猛击突厥正面,突厥军队则猛攻隋军右翼,彼此间互有攻守,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见此情景,咱们的李渊李大使也顿时急了——因为和突厥火拼的可全是他的嫡系,所以李渊忙向陈丧良问道:“大帅,是否应该向突厥正面增兵?扩大我们的正面优势?” “急什么?”陈应良冷冷说道:“才刚开始,把预备队派了出去,一会我们怎么追击敌人,一鼓作气攻破突厥营地?” 斥退了李渊,陈丧良抬起脖子,眺望北面远处,心中暗道:“顺利缠住突厥中军了,接下来,就看我们那些假附离能否成功了。虽然我有扰乱计失败的应对之策,但是为了胜利,你们一定要成功啊!” ……………… 与此同时,四个偏师战场上的战斗也越来越惨烈残酷,尤其是右武卫的刘长恭和谢子冲这两支队伍,更是被突厥军队打得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阵地几次濒临崩溃,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收到了始毕可汗的命令后,驻扎在西陉关以南的拓羯胡兵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依令出兵五千离开营地,东进赶来增援阿史那伦,帮助阿史那伦围殴刘长恭,拿下这个最有把握战场的最终胜利——如果这支拓羯胡兵赶到战场,不太会打硬仗的刘长恭确实也只有彻底崩溃的下场。 也是凑巧,当五千拓羯胡兵打着火把离开了西陉关南面的狭窄道路后,刚走上官道大路,转头向东时,三名骑士突然打马从南冲来,拓羯胡兵的游动哨赶紧上前阻拦间,却突然看清这三名骑士竟然全是衣甲鲜明的突厥附离精锐,为首的突厥附离还亮出了突厥汗帐的金箭令牌,用突厥语大喊道:“可汗传令!可汗传令!你们是那支队伍,往那里去?” 看到金箭令牌,拓羯胡兵的游动哨不敢怠慢,赶紧回答了自己的所属队伍,然后解释道:“我们是收到可汗命令,东进去增援那伦将军,帮助那伦将军迅速消灭他包围的蛮子军队。对了,你们是给我们传令的吗?” “可汗中箭了!”拿着金箭令的附离大吼,“可汗亲自去攻打蛮子大营,被流矢射成重伤,我奉可汗之命,去命令那伦将军撤退!” “可汗被流矢射成了重伤?”拓羯胡兵大吃一惊,忙追问道:“伤得重不重?” “很重,有生命危险!”那突厥附离一边打马向东飞奔,一边大吼道:“我不是给你们传令的,你们下一步怎么办,自己决定!” 三名突厥附离飞奔向东去了,拓羯胡兵的游动哨不敢怠慢,赶紧回到本队散布始毕可汗被流矢射成重伤的消息,拓羯胡兵队伍也顿时军心大乱,而拓羯胡兵的几个首领听到这消息后,也赶紧下令军队停止前进,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该怎么办。 且不说拓羯胡兵如何商量,那三名突厥附离一路疾向东,没用多少时间就冲到了正在激战的刘长恭战场,还亮出了金箭令直接冲向那伦的旗帜,同时在阵上不断大喊,“那伦将军,可汗中箭,命令你立即退兵,立即退兵!” 听到这样叫喊,旁边的突厥士兵当然是一片慌乱,正在洋洋得意的那伦也惊讶回头,却见手持金箭令牌的突厥附离直接奔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用突厥礼节行礼,一边向自己呈上金箭令,大声说道:“那伦将军,可汗亲自率军攻打蛮子营地,不幸被流矢射成重伤,伤势极重,我军大败,命令你立即撤回营地接应!” “可汗被流矢射成了重伤?”那伦大惊失色,飞快看了令牌上的密语无误,又赶紧抬头去看隋军营地的方向时,却又被太行山的余脉挡住了视线,只隐隐看到那边的天际泛红,确实有大量火光,那伦的心中也不由一片大乱,不知是该依令退兵,还是一鼓作气啃下已经放在嘴边的肥肉。 “那伦将军,请快退兵啊。”那突厥附离又催促道:“我们的营地已经空了,蛮子军队紧追可汗不放,如果让蛮子军队乘机攻进了我们的大营,那我们就完了!” 没有了营地就没了活命口粮,也没了好不容易从雁门三十九城抢来的钱财美女,更没了亲戚始毕,被迫无奈之下,那伦只能是把金箭令牌扔还给那名突厥附离,大吼道:“传令下去,敲铜锣,退兵回营!” 铜锣敲响,正在与隋军激战的突厥骑兵无一不是大吃一惊,赶紧匆匆后退撤出战场间,当然是马上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当听说始毕可汗中箭将死后,突厥士兵的军心自然是一片大乱,赶紧跟随在那伦的旗后,匆匆撤回突厥营地。 轮到隋军将士大吃一惊了,都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衣服的刘长恭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半天都没搞明白突厥军队怎么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突然撤退,直到同样已经换上士兵衣服的贺兰宜开口提醒,刘长恭才猛的反应过来,“对了!应良兄弟说过,突厥狗一定会突然撤退,然后要我们全力追杀!” 醒悟了过来,除了擅长逃命也很擅长打顺风仗的刘长恭毫不客气,马上就拨刀大吼道:“弟兄们,给我冲啊!杀光这些突厥狗!” 此起彼伏的吼叫传令声中,之前还被突厥压着打的右武卫隋军士气大振,马上就在刘长恭的率领下发起反击,大步追击突厥军队,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的突厥军队也军心更加混乱,快马加鞭的回撤间互相挤碰,互相践踏,落马无数,右武卫将士乘机砍杀拣漏,获得了不少斩获。 还是同一时间,鉴于四路隋军都战情不利的缘故,虞世基、封德彝等反陈派和樊子盖这个挺陈派也已经再一次争吵了起来,樊子盖赌咒发誓说自己亲手破格提拔的陈丧良一定能够重新扭转战局,粉碎雁门之围,还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打这个赌。因为走狗苏世长入狱与陈丧良结怨的封德彝则气得顺手拿起一块守城用的羊头石,大怒道:“仗都打到这地步了,陈应良如果真能把战场局势扭转过来,我把这块石头吃了!” “别吵了!”很少说话的蔡王杨智积突然开口,沉声说道:“皇兄,各位同僚,请注意我们的东北面战场,那里情况不对!” 听到杨智积这话,正在留心西面两处战场的隋炀帝和隋廷文武飞快扭头,顿时愕然发现,之前还在火光团簇的东北战场,火光已经截然大变,大量的火把排成长龙,正在向着西面疾冲而来。隋炀帝不由惊讶说道:“怎么了?那边的军队,怎么在向着这边移动?” “两个可能。”旁边的来护儿分析道:“一,突厥已经歼灭了那个战场上的大隋军队,回师增援其他战场。二,那个位置上的大隋军队,扭转了局势,杀败了突厥军队并且正在追击。” “这两个可能,那个可能最大?”隋炀帝赶紧问道。 “这……。”来护儿犹豫了一下,答道:“这点微臣也猜不到。” “你也猜不到?”隋炀帝吃了一惊。 来护儿点头,旁边的宇文述、裴仁基和独孤盛等沙场老将也纷纷说道:“陛下,我们也猜不到,按理来说,突厥军队就算打败了我们的军队,也要花一些时间追杀或者分兵追杀,但是看情况突厥军队是全线撤退。如果是我们的军队杀败了突厥,似乎也不太可能,我们在那里的军队一直被突厥围攻,如果有力量反攻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得到这样的答案,隋炀帝不由满脸惊疑了,旁边樊子盖则得意洋洋的说道:“陛下不必烦恼,等到我们大隋军队杀败突厥,就能知道原因了。封内史,把你那块羊头石收好,也随便想好,一会你是把那块石头蒸了吃还是煮了吃。” 第257章 雁门决战(五) 假附离冒充始毕可汗给突厥军队下达伪令,之所以没有先对突厥营地西面的两处战场传令,首先选择了远离其他战场的刘长恭战场为动手目标,这点并非失误或者偶然,而是出自陈丧良的精心安排。 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之所以如此安排,原因有二,一是陈应良在战前就已经预计到,刘长恭战场肯定将会远离其他战场,同时那个战场也无法及时有效的掌握隋军营前战场的真正情况,在无法辨别真伪的情况下,这个战场上的突厥军队最有可能被隋军诈退得手,进而有利于引发其他战场的连锁反应。第二个原因陈应良则完全是出自私心,知道刘长恭打硬仗靠不住又处境最危险,所以想先拉刘长恭一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原因,陈应良安排的假附离也需要时间侦察敌情,了解各个战场上的突厥统兵将领,以便传达伪令制造突厥军队的混乱,不然的话,隋军假附离如果连传令对象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岂不是马上就得露馅? 建国初期抗击突厥侵袭的大隋英灵保佑,陈丧良的卑鄙奸计成功得手,收到了假附离的伪令后,在根本无法看到隋军营地战场的情况下,正在围攻刘长恭的突厥那伦为了稳妥起见,只能是赶紧撤出战场向营地撤退,已经摇摇欲坠的刘长恭军不仅立即转危为安,还立即发起对突厥军队的反攻,雁门战场本已彻底倾斜的天平,也一点一点的向着平衡的方向发展………… “杀啊!”打顺风仗时向来英勇无比的刘大将军再一次身先士卒,带着刚刚还被突厥围殴的右武卫将士穷追猛打,疯狂砍杀突厥后军,喊杀的声音震耳欲聋,仍然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突厥军队则是军心大乱,上上下下都是无心恋战,全都是一个劲的向着自家大营逃命,丝毫没有半点回头作战的心思,惊恐的喊叫声与始毕可汗中箭将死的谣言此起彼伏,更加动摇突厥士兵的士气斗志,也让力量仍占上风的突厥军队更加慌乱。 第一个连锁反应很快出现,看到突厥军那伦部突然败退,已经被始毕可汗中箭将死假消息诓骗的拓羯胡兵也立即动摇,几个拓羯头目也迅速统一了意见,果断放弃了增援那伦的原订计划,带着五千拓羯匆匆撤回西陉关南面营地。 这时候,在已经探明拓羯胡兵大部离营的情况下,第二组隋军假附离也出手了,抢在了这些拓羯胡兵的前面,手持金箭灵牌冲进拓羯营地,理直气壮的打听拓羯留守大将的命令,然后以始毕可汗的名誉大声喝令道:“可汗被蛮子流矢射成重伤,命在垂危,我军情况危急,可汗命令你军立即撤出西陉关以北,让开道路,预防万一!” 第二组假附离的处境很危险,因为留守营地的拓羯将领连金箭密语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敢擅自执行这个命令,但还好,正当拓羯留守将领为难万分时,知道密语的拓羯首领泰穆里安恰好率军回到了营地,验明了金箭令牌的密语无误,又听假附离鬼扯说始毕可汗被射中右眼血流不止,几次痛晕,泰穆里安毫不犹豫,马上就下达了弃营撤退的命令,军心慌乱拓羯胡兵为了活命,当然也毫不犹豫的放弃营地奋力北逃,仓促撤退间还不慎撞倒篝火引起了营中火灾,导致西陉关以南逐渐升起火焰浓烟。 第三组假附离也同时出手,泅水渡过了滹沱河后,第三组假附离先是从突厥哨骑口中骗得突厥将领名字,然后冲到谢子冲战场的北面,找到正在统兵作战的突厥大将鲁斯图,仍然是诈称始毕可汗中箭将死,命令鲁斯图立即放弃对隋军的围攻,撤回围城营地确保军营安全,也随时准备弃营北逃。 因为被该死的太行山余脉挡住了视线,在距离主战场不算太远的情况下,鲁斯图除了能看到主力战场火光冲天外,也是无法看到主战场的真正情况,又驻兵于滹沱河之东退兵艰难,动作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隋军堵死在滹沱河以东全军覆没,所以为了自军安全,在验明了密语无误令箭不假后,鲁斯图也赶紧下达了撤退命令,同时又派人走山路命令南面伏兵也走山路撤退,不敢再与苦苦支撑的隋军谢子冲部纠缠下去。 和刘长恭一样,完全占据上风的突厥军队忽然解除包围向北撤退,谢子冲率领的右武卫偏师也是一度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醒悟过来想起陈丧良的战前命令后,右武卫偏师毫不犹豫,马上就发起反攻,而对突厥军队来说更糟糕的是,当年跟着陈丧良死守上春门的谢子冲在打硬仗方面要比刘长恭强得多,滹沱河东岸的狭窄地形也很不利于突厥军队的迅速转移,所以右武卫偏师在反击追杀的时候,很快就追上了军心慌乱的突厥后军,并在追击战中取得了比刘长恭更大的战果斩获。 右武卫的两路战场还不算重要,对于野心勃勃的陈丧良来说,最最重要的还是王世充这个战场,所以早在开战之前,陈丧良就已经对假附离有过特殊安排,要求假附离手持唯一那支真箭令去诈骗这个战场的突厥军队,结果这个安排也收到了让人满意的效果。 “可汗传令!可汗传令!”手中高举着唯一的真箭令,第四组假附离一路穿过突厥队列,直接冲到了王世充战场的突厥主将阿史那·吐利面前,向吐利大声说道:“吐利将军,可汗在与蛮子中军交战时不慎中箭,被流矢射中右眼,生命垂危,命令你立即率领所有军队撤回营地,接应可汗中军!” 听到始毕可汗被流矢射成重伤的消息,吐利当然是大吃一惊,但阿史那·吐利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除了赶紧接过黄金箭令检验真伪外,又狐疑的打量那假附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人名叫阿尔达·博拉尔。”早得到过毒巢卧底陈丧良指点交代的假附离不慌不忙,拱手答道:“吐利将军,你见过我的,只是你贵人多忘事,可汗的附离又那么多,可能把小人忘了。” 吐利狐疑的回忆,却还是没有想起在那里见过这个假附离,不过当再次检查黄金箭令时,吐利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这支黄金令箭的蜡封上有一条小裂痕,而这条小裂痕还恰好就是以往始毕可汗给吐利传令时,吐利自己亲手不小心弄裂的,想到了这点,吐利的疑心稍减。而与此同时,突厥斥候也向吐利报告了那伦军突然败退的消息,在敌情不明和战局混乱多变的情况下,吐利也没敢犹豫,马上就大吼下令,“撤退,马上撤回大营!” 促使阿史那·吐利撤退的原因还有一个,这原因就是王世充麾下的江都勤王军确实很能打,个头虽然普遍矮小却十分的顽强善战,吐利即便占据一些优势也没把握取胜,又误认为后援无望,便只能是果断后撤,并且亲自率领军队殿后,防范王世充的追击反扑。 名字只是在史书上出现过一两次的阿史那·吐利还是小觑了乱世枭雄王世充,还有小觑了隋末唐初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淮南将士,突厥军队临阵撤退间,杀红了眼的江都将士连想都没有多想,自行就发起反击追杀,把仓促撤退的突厥军队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王世充则是只稍一惊讶,马上就明白不肖女婿的预言已经应验,为了抢功和为了表达忠心,王世充立即就下令全力追击,出了名喜欢占便宜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还双双身先士卒,率军冲杀在了最前线。 这个战场上的隋军当然有一支队伍没有参与,才刚确认了突厥是临阵撤退,阚稜就马上来到王世充的面前告辞,说是自己要去执行特殊任务,王世充以己度人,立即狐疑的问道:“阚将军,你们该不会是想去雁门城吧?现在我军才刚坚持到转机出现,还需要奋勇杀敌才能解除雁门之围,你们现在就去雁门城,是否太过争功了?” “王郡丞,不瞒你说,我们是去夺取西陉关。”阚稜很坦白的说道:“大帅有令,只要他预言的转机出现,我们就要马上抢占西陉关,堵死突厥退路,王郡丞如果觉得末将是去拣便宜抢功劳,可以分一支军队和我们去联手切断突厥归路。” “切断突厥归路?”王世充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改口说道:“阚将军,这么说是我误会了,抱歉抱歉吧,军情如火,将军快请吧。” 阚稜点头,立即转身回去率领军队东进出击,王世充则擦了一把冷汗,暗道:“想送死就快去吧,今天晚上我们赢不了,看你们怎么撤退,今天晚上我们如果赢了,就等着上万上十万的突厥败兵猛冲你们的阵地吧。” 且不说阚稜西进奇袭西陉关,也不说王世充如何穷追猛打突厥军队,还是来看看云定兴云老将军这边的情况吧,此刻云老将军虽然已经是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但他麾下的左屯卫队伍处境其实并不糟糕,四万突厥再是三面包围左屯卫隋军,一时半会想要吃掉数量多达两万五千的左屯卫隋军却毫无可能,朱粲、苗海潮和刘经业等将也率领着左屯卫将士英勇抗击,牢牢守住了阵地,虽居守势却并不危险,相反还把急于奠定胜势的突厥军队杀得死伤不小,多次打退突厥骑兵的冲锋,在局部战场上与突厥军队打成均势。 局部战场的均势逐渐被心理态势改变,激战中,当看到距离不远的吐利友军突然败退,火光迅速向着突厥营地蔓延,突厥军队上下当然是大吃一惊,负责这个战场的阿史那·郁射和泥步也是心下慌乱,完全不明白吐利为什么会突然败走,赶紧派人前去查看情况,而随着隋军假附离故意对突厥斥候游动哨散播的消息扩散,始毕可汗中箭重伤将死的谣言也迅速在突厥军中传开,军心惶恐之下,突厥军队士气和斗志一起大泄,冲锋力度也自行削弱,伤亡开始扩大,杀红了眼的隋军将士则越战越勇,对突厥的反击力度越来越大,把突厥打成了越战越慌的恶性循环。 正当阿史那·郁射和阿史那·泥步大惑不解时,第五组隋军假附离施施然出现了——这时候才出现,当然是因为这个战场距离主战场最近,最容易露馅。隋军假附离一边高喊着可汗传令的口号,一边手持假金箭冲到郁射和泥步的面前,以始毕可汗的名誉大声下令,宣称始毕可汗被流矢射伤将死,中军主力已败,命令郁射和泥步马上退回营地,接应始毕可汗的败军。 如果不是看到各路友军纷纷败退,阿史那·郁射和泥步肯定不会轻易上当,肯定要派人探明情况再决定如何行事,但这会不同了,那伦已经败退,吐利已经败退,滹沱河那边的鲁斯图也已经败退,西陉关那边还莫名其妙的升起了火光,心慌意乱之下,郁射和泥步只稍一商议,马上就决定临阵撤退,由郁射首先率军撤回营地,泥步殿后。 阿史那·郁射和泥步的战术虽然对头,但他们却低估了自军队伍的慌乱程度,也低估了隋军的反击力度,后面的突厥军队才刚开始撤退,顶在前面的突厥军队就已经自行崩溃,慌乱的突厥士兵害怕成为殿后炮灰,争先恐后的抢先撤离战场,主持殿后任务的泥步拦都拦不住。正杀得起劲的隋军将士则全力反击追杀,把仓促撤退的突厥士兵杀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突厥殿后队伍迅速大乱。 “咦?我们怎么突然赢了?”云老将军也在此刻回过神来,枯瘦老脸上的苍白消失后,咱们的云老将军也没客气,马上就大吼道:“将士们,杀!给我狠狠的杀!杀光这帮狗突厥!” 冲锋战鼓猛烈敲响,左屯卫隋军的绝地大反击展开,士气大振的隋军将士人人争先,大步如飞,高吼着喊杀口号奋力冲击,以喜欢杀戮而闻名的朱粲也再一次身先士卒,亲自率军冲击泥步的大旗,突厥士兵人人无心恋战,纷纷掉头逃命,泥步努力许久不见成效,最后见败势已成无法挽回,也只能是长叹一声,带着亲兵队掉头逃命,左屯卫隋军士气如虹,一路穷追猛打,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砍杀,直接冲向突厥营地。 与此同时,雁门城上的隋炀帝和隋廷文武也已经个个呆若木鸡,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之前还全部处于下风的四路隋军,怎么会在突然之间扭转局势?之前还稳操胜券的突厥诸军,怎么会象婆娘被人强奸了一样,急匆匆的逃回大营,把胜利拱手让于隋军?震惊之下,隋炀帝都忘了这一幕是自己朝思暮想多日的胜利时刻,隋廷文武也忘了欢呼雀跃,忘了赶紧拍马屁向隋炀帝道贺道喜。 最后,还是陈丧良的老伯乐樊子盖打破了这一鸦雀无声的场面,飞快拦住了悄悄往城下扔石头的封德彝后,樊子盖接过了那块十几斤重的羊头石,皮笑肉不笑的对封德彝说道:“封内史,这么好的一块石头,扔了多可惜啊?老夫替你收好,替你收好——哦,对了,是蒸还是煮?封内史想好没有?” “樊尚书,天子面前,你就别和下官说笑了。”封德彝苦笑,尴尬说道:“刚才下官无礼,说了一句戏言,还请樊尚书恕罪。” “天子面前,岂容戏言?”樊老顽固笑道:“老夫刚才可是说过,我军如果无法扭转局势,老夫就拿人头谢罪的,这会如果真被封内史你言中,那么不用天子动手,老夫可是早就自刎向天子谢罪了。老夫言而有信,封内史你也得说话算话啊。” 封德彝脸色哭丧了,旁边的裴矩则乘机落井下石,微笑说道:“封内史,樊尚书可不是轻易说笑的人,他和你打的赌,你如果赢了,我相信樊尚书一定会兑现赌约,现在你输了,可也要兑现诺言啊。” 封德彝的表情更加哭丧,谁知此刻已经心情大好的隋炀帝也站出来补刀,笑道:“封爱卿,樊爱卿是言而有信的人,这点朕都可以给他担保,你也是朝廷官员,可不能失了大隋朝廷的体面啊。” 所有的文武官员都笑了起来,包括封德彝的靠山兼裴矩的政敌虞世基也是如此——隋炀帝带头说笑,虞世基要是敢不笑,以隋炀帝的小心眼,指不定将来就有小鞋子穿了。被迫无奈之下,封德彝只得哭丧着脸说道:“好,我吃,我磨碎了慢慢吃,一天二两的把这块石头吃了,这总行了吧?” 心情大好隋炀帝放声大笑,隋廷文武赶紧附和,樊子盖也笑着说好,老夫把这块羊头石收好,让人磨碎了送给你封内史。倒了大霉的封德彝脸上尴尬苦笑,心里破口大骂樊子盖,更骂陈丧良,不过暗骂陈丧良的时候,封德彝又突然想起了一个大问题,忙提醒道:“陛下,诸位同僚,陈应良陈副使怎么还没出现?他现在在那里?” 被封德彝提醒,隋炀帝和樊子盖等人也这才想起这件大事,赶紧四处张望间,仍然还是没有发现新的战场出现,隋炀帝不由又有一些疑惑,开口说道:“是很奇怪,我大隋军队已经扭转局势,正是陈爱卿率领主力出击的时候,陈爱卿怎么还没出现?” 无人能够回答隋炀帝的问题,虞世基和封德彝也赶紧琢磨如何中伤诬陷时,很少说话的杨智积再次开口,向隋炀帝拱手说道:“皇兄请放心,我军已经转危为安,无需担心战情,陈副使毕竟年轻,正是好大喜功的年纪,他此刻还没有出现,肯定是还在与突厥军队浴血奋战,也肯定是想为皇兄带来更大的惊喜。” 樊子盖和裴矩等陈丧良的靠山纷纷附和,都说情况肯定如此,隋炀帝则捋须叹道:“是这样就好,其实朕已经不想指望他能给朕带来更多惊喜,只要他能尽快杀败突厥,解除这雁门之围,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朕在这雁门城里,实在是被困得太久了。” 第258章 雁门决战(六) 陈应良在那里?当然在率领着中军主力和突厥中军决战,偏师战场逆转局势只能保证不输与获得部分胜利,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大胜,彻底粉碎突厥军队对雁门城的包围,救出隋炀帝夫妻和大隋朝廷的一大帮文武官员,关键也仍然还是这个中军主力战场。 激战了半个多小时,主战场的局势仍然没有一点改变,仍然还是隋军重步兵强攻突厥军队正面,突厥军队冲击隋军左翼,靠着驱逐突厥俘虏冲击敌阵抢占的先机,隋军重步兵一度占据一定上风,在突厥战阵的正面打开了一个缺口,冲进了突厥前阵的内部,但是兵力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扩大缺口,军队数量占据优势的突厥军就已经增兵反扑,拼命弥补缺口,一点一点又把隋军重步兵给挤了出去,把战局重新拉回均势。 隋军左翼战场的情况也一样,突厥军队从正面和西面猛冲左翼的太原隋军,太原隋军则在李建成的指挥下结阵而战,以血肉之躯硬扛突厥军队的骏马弯刀,打得十分顽强,也从没给过突厥军队突入战阵内部的丝毫机会,突厥军队反复多次冲锋,除了给太原隋军制造了不少伤亡和留下满地尸体外,也一直没有寻觅到好的机会攻破隋军战阵。 战局僵持不下,双方指挥官陈应良和始毕可汗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调整,全都是任由自军将士与敌人浴血苦战,杀得血肉横飞,日月无光,天地变色,死伤再惨重也不肯增兵增援。始毕可汗这么做靠的是兵多将广,仗着兵力雄厚,对这样的绞肉机消耗战还可以说是求之不得,陈丧良则是仗着自己手中仍然还有底牌未打,乱敌奸计也需要时间见效,不肯在这个时候就把战事规模过于扩大。 始毕可汗和陈丧良都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李渊李大使却不干了,几次建议陈丧良尽快投入生力军,为自己正在艰苦鏖战的嫡系队伍分担压力,陈丧良却根本充耳不闻,最后陈应良还干脆呵斥道:“闭嘴!李大使,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有通敌嫌疑在身,没资格参与我的军机!” “陈大帅,下官是否有通敌嫌疑,现在是你说了算,将来是皇帝陛下说了算。”李渊怒道:“但你现在简直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重步兵的盔甲负担本来就重,作战时间越长,体力下降就越严重,体力越下降伤亡就越严重,难道你这个道理都不懂?” “李大使,你麾下的重步兵什么时候变成老弱病残了?才一刻多钟,就连盔甲都穿不动了?”陈丧良冷笑反问,又冷笑说道:“李大使,知道你是想保存嫡系实力,但你也要找一个象样的借口,别看你的年龄差不多是我的三倍,但是说到经历的大小战事,你是否有我的一半多?” 李渊的老脸一红,刚想辩驳,旁边的李靖却突然说道:“大帅,注意,突厥那边有动作了。” 陈丧良和李渊赶紧抬头看去,却见突厥那边果然有两支军队从两翼出阵,一左一右包抄向隋军重步兵的侧翼,见此情景,陈应良不由微微一笑,道:“始毕贼酋挺聪明嘛,不往我们的左翼增兵,却向正面战场加派士兵,是想引诱我增派军队吧?” “应该是这样。”李靖分析道:“我们再往正面战场增兵,就会被突厥军队牵制在正面,分散我们的弱势兵力,然后突厥再以增兵左翼和冲击右翼的手段,引诱我们更加分兵和牵制我们的右翼,中军的力量就单薄了,突厥军队再迂回冲击我们的中军,把握就更大了。” “如何应对?”陈丧良问道。 李靖笑笑,答道:“开皇十九年,杨素对阵突厥达头可汗,达头可汗以十万骑兵冲击我军,杨素令部将周罗睺率精兵迎击,周罗睺率军顶住正面,引诱突厥以重兵包围于他,待突厥久攻周罗睺不下,人困马乏,士气受挫,杨素这才率领主力发起总攻,一举大破突厥,击伤达头可汗。” “情况倒是挺象啊。”陈丧良笑了,微笑说道:“那我们就别急着增兵了,我当一次杨素,也听率领太原军重步兵的许世绪当一次周罗睺——传令许世绪,坚决顶住,不许后退一步!” 传令兵飞奔上前传令,李渊则脸色更加阴沉,一边暗骂着陈丧良将来要象杨素一样死后被人挫骨扬灰,一边怒视李靖,暗骂道:“墙头草,马屁精,敢唆使陈小贼拿老夫的嫡系硬顶,给老夫走着瞧!” 与此同时,左右出击的突厥骑兵也已经和隋军重步兵的两翼交上了手,激战规模终于扩大,等了许久不见陈丧良增兵,相反还看到隋军重步兵在激战中不断聚拢,明显想要结成圆阵单打独斗。始毕可汗不由来了火气,怒道:“狗蛮子,想用这支重步兵牵制住我的军队是不是?好,我成全你!前阵进击,彻底合围蛮子重步兵,再向蛮子左翼增兵五千,继续猛冲蛮子左翼,逼迫蛮子分兵!” 命令传达,五千突厥骑兵迅速出阵,直接杀向正在激战的隋军左翼,前阵的突厥军队也发起了反冲击,在增援队伍的帮助下迅速向隋军重步兵两翼延伸,迅速包围了隋军重步兵,弓箭和马刀不要命的往隋军重步兵身上招呼,许世绪率领的太原隋军则聚团抗衡,打得十分辛苦。 太原隋军的两个战场都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人多势众的突厥骑兵如同潮水拍击礁石,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冲击两支太原隋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李建成军和许世绪部则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是靠着密集队列苦苦抗衡突厥冲击,第一排的士兵战死第二排补上,第二排的战士牺牲第三排顶上,为了留下轮换填补的空间,太原将士只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和伤兵的身体作战,交战处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顺着地面流淌,汇成浓稠的血洼,双方都是伤亡十分惨重。 再一次沉不住气的始毕可汗,见陈丧良死活不肯分兵增援李建成和许世绪,始毕可汗干脆命令军队又去冲击杨暕所在隋军右翼,结果这么一来,李大使的脸色当然是更加苍白,差点都怀疑自己是否在酒后糟蹋过始毕可汗的老婆或者妹子,结果惹得始毕可汗专门挑着自己的军队找麻烦?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却是仿佛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冷笑着只是命令杨暕结阵守卫右翼,任由突厥冲击。 右翼战事展开的同时,阴世师也赶紧向陈应良提醒道:“大帅,小心,突厥如此分兵,很可能是打算牵制住我们的右翼,然后迂回冲击我们的正面。” “我会怕吗?”陈丧良胸有成竹的微笑反问,又说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还是北面的情况,算时间,我们的假附离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话音未落,突厥那边如果又分出了一军,从地势开阔的西面迂回南下,直接向着陈丧良的中军阵地杀来。见此情景,陈丧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吩咐了一句让牛进达顶住,然后就坐回了帅位上,双手十指交叉向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微笑说道:“突厥主力算是被我们彻底缠住了,接下来就是静侯佳音了,我站累了,休息一会,战场有变化再告诉我。” 没有任何悬念,在身经百战的谯彭将士面前,迂回来袭的突厥军队注定占不到任何便宜,军队还没冲到弓箭射程之类,就已经遭到了谯彭将士的强弩压制,再冲近点是弓箭覆盖,好不容易再冲到隋军阵前,又有投枪迎面袭来,再好不容易冲到可以近身肉搏的位置,却又被牛进达麾下的陌刀兵连砍带捅,杀得鬼哭狼嚎,人仰马翻,不要说冲破谯彭隋军的正面拦截了,就是想躲在远处放箭袭扰都难如登天——步兵的强弓可比突厥的马弓射程要远一些。 见此情景,首次看到谯彭隋军阵战的李渊当然是心中暗惊,这才明白通过无数次实战历练出来的谯彭隋军,在战斗力和配合方面确实要强过他的太原嫡系不少,陈丧良也确实有张狂的本钱。而同一时间的始毕可汗却更是暴跳如雷,不顾近半军队已经投入战场,又往隋军正面投入了五千军队,还命令带队的阿史那·桑利务必要冲让谯彭隋军的内部,逼迫谯彭隋军与突厥军队打近身混战,为突厥的预备队创造战机。 桑利的援军依令出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始毕可汗才稍微腾出手来关心北面战场,不过还好,先后几个前来汇报战情的传令兵都报告说战事顺利,四个偏师战场都是突厥军队占据上风,其中那伦战场还已经稳操胜券,彻底击溃隋军偏师只是时间问题。始毕可汗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很好,都占上风就好,只要那伦那边率先打破僵局,腾出手来增援其他战场,把蛮子偏师逐个吃掉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报————!” 乐极生悲,噩耗突然传来,一个斥候从北面直接飞奔到了始毕可汗的金狼旗下,未及下马就大喊道:“启禀可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伦将军突然临阵撤退,向着我军营地退来!” “那伦撤退了?为什么?”始毕可汗大吃一惊,赶紧去看北面,惊讶说道:“怎么可能?我军占据上风,以那伦的脾气,不可能会怯战撤退啊?” 没有人能回答始毕可汗的命令,距离太远,始毕可汗除了看到被无数火把映得泛红的夜空外,也看不到任何情况——这点纠错,应该说始毕可汗只看到了又有一名自军斥候打马直冲过来,刚下马就奏道:“启禀可汗,不知道为什么,滹沱河东岸的鲁斯图将军突然临阵撤退,往我们在滹沱河东岸的营地退回去了,蛮子军队乘机反攻,似乎已经咬住了鲁斯图将军的后队。” “鲁斯图疯了?和那伦一样疯了?”始毕可汗更是震惊,然后赶紧大吼道:“快,多派斥候去查看情况,问清楚那伦和鲁斯图为什么要突然撤退,马上报我!快,越快越好!” 大批的斥候飞奔北上,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身边的突厥将领也向始毕可汗禀报前方战事不妙,始毕可汗又赶紧去看前方情况时,发现之前攻打隋军中军正面的突厥军队又一次被击退,而桑利率领的援军才刚到迂回到正面,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始毕可汗顿时大怒,喝道:“被蛮子击退算什么不妙?蛮子又没出击,不管他,桑利会接着收拾蛮子!” “可汗。”这时,之前一度哭晕过去的李二突然开口,抹着眼泪哽咽说道:“可汗,晚辈认为不应该再冲击蛮子中军正面了,既没把握,又会使我们的军队更进一步深陷战场,应该请桑利将军暂时侯命,待探明北面战场情况再说。” “放屁!滚一边去!” 心情正十分不好的始毕可汗没好气咆哮,李二赶紧闭嘴,还退后一步露出胆怯神态,心中则冷哼道:“知道你不会听,不过正中我意,一会你后悔的时候,就会逐渐开始重视我的建议了。” 距离太远,道路又被突厥主力阻隔,陈丧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乱敌计已经开始得手,只是耐心的等待转机出现,也等待预防万一的应急信号发出。然而旁边的李渊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一度找机会对李靖低声说道:“药师,你劝劝陈小贼,该给我的嫡系派援军了,就说我的嫡系一旦失利,也会动摇军心士气。” 瞟了一眼李渊,又看了看正在苦苦支撑的李建成和许世绪二军,李靖面无表情的答道:“李大使,你的嫡系还支撑得住,别担心。” “你……!”李渊差点没吼出声来,好不容易把咆哮的冲动按捺下去,李渊又恶狠狠的低声说道:“李药师,别忘了我当初对你的点拨,陈应良小子是无根浮萍,现在再是春风得意,将来也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李靖终于用正眼看了李靖,突然笑了笑,笑容也十分的古怪,问道:“李大使,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么?” “那句话?”李渊反问。 李靖笑得更加古怪,刚想开口时,另一旁的阴世师却突然叫道:“大帅,山上起火,信号出现了!” 李渊一楞,赶紧扭头去看陈丧良和阴世师时,却见陈丧良竟然把双眼闭紧,声音还有些颤抖的问道:“东面?还是西面?” 李渊再次一楞,赶紧又去看左右,却见北方东面的山顶之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点火光,似乎是有人在那里点燃了篝火发出信号。然后李渊又看到李靖向陈丧良拱手笑道:“大帅,用不着紧张闭眼了,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是东面,你的妙计已经得手了。” 陈丧良这才睁开了眼睛,先看了一下东面山顶的篝火,然后长长舒了口气,满脸的如释重负,然后吩咐道:“火器队,出手!传令全军,做好反攻准备。” 唱诺声中,一队隋军讲师突然大步上前,冲到正在与突厥军队激战的阵地前沿,把数以十计的瓶状物体点燃,然后奋力投向密集的突厥士兵人群,而与此同时,陈丧良也大声命令道:“各位将军,全部上马,该我们反攻了!李大使,你也给我上马,阴太守,替我保护好李大使。” 话音未落,前方已然是炸雷一片,火光不断,期间还夹杂着无数的突厥士兵惨叫声与战马嘶鸣声,李渊赶紧扭头看去时,却见密集冲锋的突厥军队已经是一片大乱,人喊马嘶乱得不可开交,众多的突厥士兵无法控制受惊战马,被战马驮着到处乱跑,更多的突厥士兵则胆怯后退,然而隋军阵中却再一次飞出无数的黑点,黑点在突厥乱军中炸开,接连不断的巨响轰鸣,把已经乱成一团的突厥军队炸得更加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李渊无比艳羡,暗道:“必须得弄到这种武器。” 这时,已经骑上了战马的陈应良再次下令,大喝道:“擂鼓,谯彭前军进击,杀退正面突厥,解救许世绪,为我军打开总攻道路!传令全军,生擒始毕贼酋者,赏黄金二十斤!官升三级!” 还是同一时间,始毕可汗也已经被接二连三炸响的原始手雷所震撼,也这才明白弟弟埃利弗为什么会这样的巨响打败,还在这样的巨响声中被隋军生擒活捉——声势确实无比惊人。也正当始毕可汗在琢磨这样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时,后方却又飞奔来了一名斥候,向始毕可汗奏道:“启禀可汗,大事不妙,吐利将军被蛮子军队杀败,正撤往大营,蛮子紧追不舍,我军营地告急!” “吐利被蛮子军队杀败了?”始毕可汗的脸色彻底大变了,因为吐利的战场距离郁射、泥步的战场很近,吐利一败,郁射和泥步也非败不可。 “可汗,蛮子反击了!”旁边的突厥将领指着南面大叫。 始毕可汗才刚回头,又有一个突厥将领叫道:“可汗,我们又有斥候来了。” 扭头未及看清南面情况,始毕可汗赶紧再回头时,见果然又有一个斥候策马飞奔过来,到得面前匆忙下马时因为过于慌张,还直接摔下了战马,然后不及起身就手脚并用的直接爬到始毕可汗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可汗,大事不妙,郁射和泥步将军也败了,也是匆忙逃回我军大营,蛮子紧追不放,我们的军队来不及全部入营,在营前大乱,被蛮子打得很惨。” “怎么可能?”始毕可汗难以置信的哀嚎起来,“怎么可能?我的突厥勇士刚才还占尽优势,怎么会突然全部战败?北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可汗!桑利将军他们已经败了!”旁边的突厥将领也惨叫起来。 始毕可汗赶紧扭头去看南面战场的情况,却见一片大乱的突厥军队确实已经被隋军轻松杀败,桑利麾下的突厥败兵四处奔逃,隋军队伍则高歌猛进,直捣围攻许世绪的突厥军队背后,未及近身,围攻许世绪的突厥军队人群中已然传出炸雷巨响,然后结果自不用说,突厥军队当然又是一片混乱。 “可汗快看,蛮子的白袍兵!” 又有惊叫响起,始毕可汗赶紧再仔细去看隋军阵地时,却见谯彭隋军的阵前,果然出现了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铁甲骑兵,始毕可汗也顿时哀嚎起来,道:“陈应良蛮子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这么能抓时机反击?” 第259章 雁门决战(七) 战场最可怕的队伍,永远不是敌人的精兵强将,而是自家的败兵人潮,看到自家败兵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军涌来,再精锐的军队也会心中发慌胆怯,士气斗志受到巨大影响,更要命的是,如果不拦住这些潮水一般冲来的败兵,再整齐的战斗队列也会被冲溃冲散,再坚固的营防工事也会被冲倒冲垮,可是要想拦住这些败兵,就非得把弓箭刀枪对准这些朝夕与共的同伴战友,甚至手足兄弟,再坚强的军队这么做也会在心理上受到重大影响,继而影响军心士气和战斗力,令人进退两难,堪称无解。 不积德的突厥军队今天晚上就碰上这样的倒霉事,在兵力仍然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就因为一条始毕可汗中箭将死的谣言和一道立即回营接应的伪令,突厥军队狼狈不堪的临阵掉头,把屁股亮出来请隋军砍,再加上陈丧良战前就有命令让隋军坚决追杀到底,突厥军队的撤退就逐渐变成败退,乃至演变成崩溃了。 夜仍升,昏暗的月光下,庞大的雁门战场上火把密如繁星,四路突厥军队如同四条丧家之犬,打着无数的火把急匆匆奔回各自的营地,每一路突厥军队的背后也有一支打着火把的隋军队伍全力追击,兵力占忧的突厥军队无心恋战,或是全力奔逃队列自形凌乱,或是匆匆安排殿后队伍抵挡隋军追击,然而在士气如虹的隋军追兵面前,突厥军的殿后队伍却没有起到应有作用,战不多时就被隋军杀得土崩瓦解,迅速加入逃命队伍,隋军将士继续高歌猛进,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只是奋力砍杀,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突厥。 最后收到始毕可汗伪令的突厥郁射、泥步二军距离营地最近,也最先撤到突厥营地旁边,本来突厥军队考虑到临阵撤退肯定会出现混乱,为了保证安全,由泥步挑起了殿后重任,然而在全力反扑的左屯卫隋军面前,军心慌乱的突厥殿后军队却在片刻之间就被隋军冲溃,被迫掉头加入逃命行列,左屯卫隋军脚步不停,全速冲锋,势如破竹的追击到突厥营地的旁边时,突厥军队才刚刚开始入营。 几道狭小的营门当然无法让四万突厥军队迅速回营,急于回营躲避危险的突厥士兵心中慌乱,争先恐后的冲向营门,互相碰撞,互相推搡,甚至互相践踏,推搡挤撞间突厥士兵更加慌乱,更加焦急,脑袋更加发热,也更加不愿去理会将领军官的命令,慌乱恐惧的心理也象传染病一样,迅速传播到了整支军队之中,乃至突厥营地中,导致突厥军队的队列更加混乱,将领士兵更加没有心思作战,全都只想着赶紧入营,躲避隋军的追杀。 数以万计的败兵拥挤在狭小的营门前,慌乱中,无数倒霉的突厥骑兵纷纷被挤入壕沟,惨叫着连人带马跌入插满尖锐木桩的宽大壕沟,一个接着一个,也一个压着一个,人尸马尸迅速填埋壕沟;而营门处的情况更惨,密集的突厥士兵人群人挨人,人挤人,马挨马,马挤马,拥挤着艰难前行,地面上早已铺满了被踩成烂泥状的突厥人马尸体,营门支架也已经被挤得旮旮作响,摇摇欲坠,营门上方的突厥射手失声惊叫,营门内的突厥军官大声吼叫,要求士兵不得慌乱,但是却收不到任何效果,败兵还在一波接一波的不断涌来。 突厥军队之所以如此混乱,其中当然也有隋军追兵的巨大功劳,追杀到了大营门前后,左屯卫隋军虽然没办法立即杀入突厥营内,却可以驱逐着突厥败兵打免费前锋,让突厥败兵冲溃敌营工事,经验丰富的刘经业、朱粲和苗海潮等将也一直在指挥军队全力冲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和恐慌,兵力最雄厚的左屯卫隋军也没有辜负期望,从始至终都是围着突厥败兵人群猛砍猛杀,直把突厥败兵杀得鬼哭狼嚎,尸横满地,也把突厥军队杀得更加争相逃命,更加慌乱无序。 轰隆一声巨响,突厥军西营大门的两侧支柱终于招架不住如此之多的败兵冲撞挤压,带着木材断裂声音轰然倒地,发出巨响,把许多已经侥幸逃进大营的突厥士兵连人带马砸得粉身碎骨,大门上方箭楼里的突厥士兵也惨叫着随楼落地,而且还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马上就被潮水一般涌进营地的突厥骑兵马蹄踏成了肉酱。 营门倒了,拥挤不堪的突厥败兵得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开阔的倾泄口,前方的压力大减,入营速度顿时快了许多,但后方的突厥士兵却更急了,拥挤向前的速度更快,力度更大,撞翻挤倒的自家同伴也更多,能够逃进营地的突厥士兵也无不是踏着自家人马的尸体入营,营门两侧的壕沟也迅速被突厥骑兵的尸体填满填平,突厥骑兵可以直接踏着同伴死尸过壕,而已经逃入营地突厥大将阿史那·郁射也绝望的吼叫了起来,“完了!再也拦不住蛮子进营了!” 遭遇如此厄运的还有营地西北战场的突厥军吐利部,和倒霉的亲戚郁射、泥步一样,吐利虽然也安排了一支军队殿后,殿后军队却也是在片刻之间就被战斗力强悍的江都隋军杀散,最喜欢拣便宜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双双身先士卒,率领江都隋军穷追猛打,同样不是好东西王世充也催动全军急追,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吐利麾下的突厥偏师,也和左屯卫隋军一样,抢在了突厥军队入营期间杀到突厥营外,拼命砍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 吐利的运气其实比亲戚郁射和泥步更糟糕,江都隋军的兵力数量虽然及不上云定兴的左屯卫隋军,整体战斗力却在很大程度上超过只靠部分精锐吃饭的左屯卫,目前又是打顺风仗捞战获换赏赐的难得机会,士气大振之下,本就骁勇善战的淮南将士当然更加英勇无敌,为了多杀敌多立功,许多的淮南将士还干脆欺入突厥人群,利用自己矮小灵活的优势上捅敌人下砍马腿,高大的突厥士兵却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笨重无比,被比猴还灵巧的淮南将士杀得叫苦连天,死伤无数,更加无心恋战,也更加争抢逃命。 和西营大门一样,西营北偏门也同样被突厥败兵冲倒,护营壕沟也同样被无数的突厥人马尸体填平,还连栅栏和拒马鹿角也都被突厥败兵撞倒大片,而当吐利麾下的败兵好不容易逃入大营后,江都隋军却乘势杀入了营内,一边继续追杀慌乱的突厥败兵,一边到处纵火制造混乱,见敌就杀,见帐就烧,突厥营地的西北面迅速燃起冲天大火,并且火势还不断向着突厥营地的腹地延伸,速度也十分之快。 与此同时,左屯卫隋军也驱逐着突厥败兵为免费先锋杀入了突厥营内,势如破竹的向着突厥营地内部深处挺进,一边杀人一边放火,和江都隋军联手把突厥西营化为一片火海,突厥西营守将一度组织军队拦截,拦截阵地却是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被隋军将士砸得粉碎——看到这么多的自家败兵狼狈逃回营来,突厥士兵还有顽抗到底的决心那才叫有鬼叫了。 突厥西营沦陷已成定局,留守中军的始毕可汗之子什苯苾不敢怠慢,赶紧组织军队坚守中军营地,同时也赶紧派出信使向老爸始毕求援,此外,未来的突利可汗什苯苾还很有头脑的当机立断,恶狠狠的向中军守军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不许让任何人靠近中军营地,我们的败兵逃来,马上放箭阻止,绝对不能手软!” 同一时刻,看到西营化为一片火海,从远处撤来正在入营期间的突厥军那伦部也慌了,匆忙入营间同样出现了巨大混乱,步行赶来的隋军刘长恭部还没赶到现场,突厥军队就自行出现了践踏现象,好在那伦军的撤退速度颇快,把刘长恭很是拉开了一段距离,所以最终于还是安全撤回了营内,并且立即着手布置北营防御,用乱箭射退了企图乘机攻营的右武卫将士。 没能抓到战机的刘长恭部陷入两难状态,强攻突厥营地实力不足也没有把握,不进攻的话又等于是坐视更好的破敌战机流逝,白白浪费右武卫主力,但还好,正当刘长恭左右为难束手无策时,雁门城的方向却奔来了几骑与刘长恭会合,为首之人还正是隋军名将来护儿,同僚见面互相了解了一下情况,来护儿当机立断,喝道:“从现在开始,右武卫军队由我指挥!跟我走,从西面杀入突厥营内,帮助我们的友军攻破突厥中军!” 说罢,奉命出城了解情况的来护儿一边派儿子回城向隋炀帝报告军情,一边亲自领了右武卫主力迂回向西,从已经打开的缺口处加入战场,不擅长打硬仗的刘长恭则是如释重负,赶紧自愿成为来护儿的跟班。而兵牛牛一个,将牛牛一窝,换成了名将来护儿指挥右武卫军队后,队伍中并不缺乏精锐的右武卫军队在战斗力方面也自然立即上了一个台阶。 陈丧良的小动作还没有完,随着隋军的胜势渐成,之前一直没有动弹的另外五组假附离也开始出手了,其中四组手持假金箭分别奔入突厥各营,宣称始毕可汗中箭将死,命令各营守将做好弃营撤退的准备,待到再有军令传达,立即全军撤出西陉关以北!而听到这样的命令后,早已人心惶惶的各营突厥当然更为恐慌胆怯,上上下下都无心守营,都只顾忙着收拾辎重粮草,把从大隋土地上抢来的值钱物件打包装车,或者直接背在身上,士气斗志哗哗下降,直接跌落到谷底。 还有一组假附离最弄险,手持金箭令直接冲上了突厥军队在滹沱河上架设的浮桥,冲进了雁门城东北面的突厥营地,向刚撤回营内的突厥大将鲁斯图传令,宣称说战情紧急,雁门城包围圈已经无法维持,命令鲁斯图即刻放弃营地,率军撤过滹沱河向主力大营的北面转移,以免隋军切断鲁斯图归路,滹沱河以东的突厥勇士没有一人可以逃得活命! 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假金箭和突厥营地的危急战情联手欺骗了鲁斯图,验明了金箭密语无误,又看到主力大营的西面已经化为一片火海,驻地无比危险的鲁斯图也没犹豫,赶紧下令弃营撤退,人心惶惶的突厥士兵也如释重负,赶紧争相收拾行李弃营西渡,以至于鲁斯图在询问何人愿意率军殿后时,都没有一名部将敢站出来承担这个差使,逼得鲁斯图只能是亲自率军殿后。 匆忙撤退的慌乱恐惧,再加上谢子冲率领右武卫偏师在营外冲击,突厥军队在滹沱河东面的营地很快告破,实力不足的谢子冲虽然无法切断突厥军队退路,却也少不得在突厥营中杀人放火,也很快就把滹沱河以东的突厥营地化为火海。 熊熊火光中,诸路隋军偏师士气如虹,不断向着突厥中军营地挺进,突厥军队兵败如山倒,惨叫惊叫不绝,隋炀帝也在雁门城上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好!好!杀得好!替朕杀光这帮狗突厥!杀!狠狠的杀!不过,陈爱卿怎么还没来?我们已经赢定了,他该来了啊?” “陛下,快请看!”裴矩指着西南面欢呼道:“火光!陈副使的主力来了!” 隋炀帝赶紧顺着裴矩的指点看去,见突厥营地南面的夜空微红,确实出现了大片的火光,很显然又有军队杀来,隋炀帝不由更是大笑,道:“陈爱卿终于来了!两年不见,朕还真有想念你这个小家伙,快来快来,朕要亲眼看看,你这个小家伙现在长什么模样了。” ……………… 隋炀帝看到那片火光并不止包括隋军中军的火把光芒,还有突厥中军的败兵火把光芒,牛进达率领谯彭前军顺利救出了太原勤王军许世绪部后,立即联手再次冲击突厥中军正面,守卫隋军右翼的杨暕也在陈丧良的命令下,率领右翼太原勤王军发起反击,打得正面袭来的突厥军队难以招架,被迫退走,杨暕率军继续进击,猛攻突厥左翼,把战事规模继续扩大。 其实就算这样,隋军主力也仍然没有把握正面突厥主力,但突厥主力却被自己打败,看到自军节节后退,自军队伍中不断发出古怪巨响,突厥军队的士气本已受挫,再看到自军后方火光大作后,突厥主力的军心士气难免更受影响。而给突厥军队致命一击的还是什苯苾派来的求援信使,得知自军西营已被攻破和中军告急后,始毕可汗再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也说什么都冷静不下来了。 “怎么办?继续进攻?还是回军去救营地?”始毕可汗艰难抉择,“现在退兵,蛮子肯定乘机追击,到时候兵败如山倒,我军就输定了。继续进攻,取下陈应良蛮子的首级扭转局势?……有这个把握吗?” 分析的结果是毫无把握,陈丧良的麾下还有大把的预备队可以挥霍,突厥军队就是发起总攻,也没有任何把握攻破战斗力最强悍的隋军中军,就更别说迅速攻破了。而继续僵持下去,北面的隋军偏师一旦乘势攻破突厥中军营地,或者是南下合围突厥中军,始毕可汗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所以艰难盘算了片刻后,始毕可汗终于还是被自己的恐慌心理打败,痛苦说道:“鸣金,收兵!埃尔丁,你率军殿后。” 铜锣敲响,正在与隋军激战的突厥军队匆匆掉头撤退,始毕可汗也带头掉转了马头,率领自己的附离亲兵率先撤退,余下的突厥军队纷纷跟上,只有爱将埃尔丁率领一军负责殿后。而战情进行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再不下令总攻就不配叫做丧尽天良陈丧良——得改个名字叫陈二傻了,一声令下后,总攻战鼓敲响,谯彭隋军与太原隋军联手冲锋,全力追击突厥主力。 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报****,马蹄隆隆中,报国军铁骑笔直前进,直接冲向突厥殿后队伍,也根本无视突厥后军射来的骚扰羽箭,未及近身,已经武装到了牙齿的报****将士还再次开挂,把十枚火药瓶抛向突厥军中,炸得突厥后军一阵鸡飞狗跳,再然后就没有任何悬念了,报国军铁骑直接在突厥后军阵地冲出一个缺口,数量最多的太原骑兵从缺口源源不绝的涌入,接着是步兵杀到,突厥后军大乱,埃尔丁虽然极力约束军队死守阵地,却还是招架不住隋军的步骑夹击,军心惶恐的突厥后军士兵纷纷掉头逃命,而随着列队杀来的谯彭生力军加入战场,突厥后军也象沙子建筑的碉堡一样,迅速的在风浪中瓦解消失。 这里得为突厥后军说一句公道话,他们也不是没有尽力为始毕可汗争取撤退时间,至少阿史那·埃尔丁就带着一队全由附离组成的亲兵死战不退,可惜埃尔丁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列队冲来的隋军重步兵陌刀上下翻飞,把所有试图阻拦的突厥士兵绞成肉碎,头上还有羽箭在不断落下,偶尔又有一两枚火药瓶在士兵密集处炸响,震得耳膜出血战马失控,埃尔丁身边的少量军队就是全部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再当埃尔丁被一波密集覆盖的箭雨射穿咽喉后,突厥后军也彻底崩溃,隋军主力继续长驱直入,追击还没来得及逃出十里外的突厥中军。 追击战中,报****再一次冲在最前面,擅长骑射的太原隋军紧紧跟上,以弓箭掩护报国军冲锋陷阵,后面则是大步急进的谯彭主力和太原隋军,陈丧良还不断的在军中大吼,“快!快!一定抢在突厥军队入营前追上他们!告诉前面,不用吝啬火药瓶了,用光也没关系!” 还好,报****和太原骑兵紧紧咬上了突厥队伍,突厥军队才刚撤到营前就不惜代价的全力冲锋,不给突厥军队从容回营的机会,给陈丧良的主力争取到了不下十分钟的宝贵时间,陈丧良这才得以率领着主力追上突厥主力,并且立即投入步兵猛冲拥挤在大营门前的突厥军队,为乘胜杀入突厥营地奠定了坚实基础。 很不要脸的命令太原隋军猛攻入营突厥时,陈丧良这才在李渊怨恨的目光中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突厥营地情况,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陈丧良顿时乐了,道:“不错嘛,竟然已经打到突厥中军营地边上了。” 隋军偏师确实已经打到突厥中军营地的边缘了,为隋军诸路偏师打前锋的仍然还是成千上万的突厥败兵,看到败兵冲来,守卫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毫不留情,马上放箭逼迫同伴回头,突厥败兵哭喊震天,进退无路,在自军的弓箭和隋军的刀枪面前死伤惨重,但因为突厥中军的密集羽箭和突厥败兵的阻拦,隋军偏师也很难尽快杀入突厥中军,彻底奠定胜局,浪费了不少宝贵的彻底破敌时间。 关键时刻,来护儿率领右武卫主力来到战场,大概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后,来护儿用刀一指,率领右武卫取道突厥西南部,冲击突厥大营的前营后方,结果这一手也马上取到了立竿见影的奇效,西南部的突厥营地是早就被调空了兵力的,少量军队根本无法阻挡右武卫主力,被来护儿轻而易举的穿插而过,径直杀入了前营,然后直冲营门去接应陈应良的主力,原本还在前营负隅顽抗的突厥军队也顿时大乱,害怕腹背受敌,包括始毕可汗都拔马逃回中军营地,突厥败兵冲垮前营大门蜂拥入营,隋军主力也乘机杀入前营,直捣突厥中军营地。 “咦?”远远看到刘长恭的旗号,陈应良也楞了一楞,惊讶说道:“刘长恭啥时候变这么聪明,一个弧形冲锋杀进前营接应我,帮我打破前营僵局,他还能想出这样的精妙战术?” 第260章 雁门决战(终) 来护儿由西至南的右钩拳奏效的同时,绝对不算什么鱼腩之军的隋军偏师也在正西战场寻觅到了突破口——也不知道是那个突厥败兵碰上了那个在中军营地当将领的亲戚,有一个突厥基层将领为了一个或者几个同伴逃回相当安全的中军营地,竟然让麾下士兵故意暂缓放箭,放纵几个突厥败兵靠近栅栏! 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有时候对自家同伴的仁慈也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次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就这么一个小小放纵,顿时就酿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看到几个同伴得以靠近中军栅栏,被突厥弓箭和隋军刀枪杀得走投无路的突厥败兵象是被困的洪流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一下子就全部扑了过来,冒着被捅死砍死的危险攀爬栅栏鹿角,更多的败兵则是推着前面的同伴去直接撞击拒马鹿角,撞击护营栅栏,营内守兵发现情况不妙,刚集中弓箭覆盖阻止时,一排栅栏已经轰然倒地,败兵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涌入营内。 终于轮到突厥的中军营地倒霉了,汹涌入内的败兵人潮在转眼间就扯倒了无数军帐,撞翻无数辎重车辆,更将列队迎击的突厥中军队伍冲得七零八落,隋军将士也乘机杀入营内,就敌就杀,见帐就点,疯狂杀人纵火,给突厥中军营地制造恐慌和混乱,再当始毕可汗冲回中军营地时,中军营地西面的局势已经无法收拾。 时间对始毕可汗而言比黄金还要宝贵,顾不得和留守营地的儿子什苯苾说话,始毕可汗马上派出大量的附离亲兵,手持自己的汗帐金箭令飞奔至各营传令,命令各营守军立即出兵来救中军,先顶住各路隋军的穷追猛打再考虑如何退回西陉关以北——战事进行到了这一步,始毕可汗也不敢期盼什么反败为胜了,只求能够打退隋军进攻,多保住一些本钱回草原就阿弥陀佛了。 也是直到把传令附离派了出去,始毕可汗才听到儿子什苯苾惊讶的向自己问道:“父汗,你不是被流矢射中右眼,负了重伤么?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放你娘的屁!”始毕可汗没好气大骂,“谁说老子中箭重伤了?你巴不得老子早死,你好继承汗位是不是?” “父汗,孩儿不敢有那个心思。”什苯苾赶紧矢口否认,又赶紧解释道:“孩儿是刚才听一些斥候报告的,他们在军中听到传闻,说父汗你被流矢射中,伤得很重,孩儿还万分担心,既然父亲你没事就好,看来那些传闻只是谣言。” “等这仗打完了,把那些乱穿谣言的废物全部找出来,全部装进麻袋用马群踩死!”始毕可汗大吼了一句,不再理会这条谣言,赶紧又去观察战场形势。 战局自然已经更加恶劣,穷追不放的隋军主力已经攻到了中军营地正门前,突厥军队虽然拼死抵抗,隋军却猛攻不止,身穿铁甲的重步兵把营门冲得摇摇欲坠,同时西面入营的隋军偏师也在迅速向着正门挺进,试图里应外合接应主力入营,始毕可汗无奈,只得赶紧派兵坚守西南角,切断隋军会师道路,同时组织所有中军队伍西进,阻拦隋军偏师向中营腹心挺进。 还好,关键时刻,之前退到了北营的突厥军那伦部率军从北面赶来增援,见面后,那伦当然也是惊叫了一声可汗你不是中箭受重伤了么?始毕可汗则大骂了一句放屁,那是谣言!然后赶紧命令那伦率军增援营地正面,要求那伦无论如何都要挡住隋军主力,为其他营地的援军争取时间,但命令还没说完,正门那边却轰隆一声巨响,营门倒地,隋军主力蜂拥入营,守卫营门的突厥士兵狼奔兔突,逃得到处都是。 大势已去,始毕可汗别无选择,只能更改命令,大吼道:“传令各军,全部向我的金狼旗靠拢,且战且退,缓缓退出营地,等待援军前来会合!那伦,你率军殿后,负责应付蛮子主力!” 继西营之后,突厥中军营地也迅速化为了一片火海,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两路入营的隋军将士长驱直入,分进合击直捣始毕可汗的金狼旗所在,活捉始毕贼酋的口号此起彼伏,突厥军则是军心慌乱,将领再是如何的努力约束队伍,也无法制止军队中的混乱与逃亡现象,继而带动更多的突厥队伍出现混乱和逃亡,惊惶到了极点的突厥士兵在火海中逃得到处都是,那伦带来的援军也受到这种恐慌场面影响,战斗力大减,刚与隋军主力接触,马上就出现了败退迹象。 兵力雄厚的突厥军队并非没有重新稳住阵脚的机会,前提是其他营地的突厥军队能够及时赶来救援,然而让始毕可汗绝望的是,除了那伦这支援军及时赶到外,其他营地的突厥军队竟然没有一兵一卒赶来救援,同时西陉关方向升起的火光也让始毕可汗更加心惊肉跳,猜不到那个咽喉要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越乱越见鬼,偏在此时,又有斥候飞奔来报,奏道:“启禀可汗,大事不好,我们在雁门城东面的军队突然全部弃营而逃,都逃向了西陉关的方向!” “什么?”始毕可汗难以置信的吼叫起来,“雁门城东面的军队全跑了?这怎么可能,难道那里的将领都叛变了?” 没有人能回答始毕可汗的问题,相反倒是隋军主力已经把那伦打得难以招架,西面杀来的隋军偏师也杀到了距离金狼旗不到两百步的位置,见情况不妙,又知道北营军队已经被调空,始毕可汗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逃往西营,去与那里防范雁门守军的突厥军队会合,扔下了自己的金顶汗帐,也扔下了中军营地里堆积如山的粮草牛羊,金银布帛,还有无数抢来的女子人口。 始毕可汗带头败退,军心混乱的那伦军再也支持不住,三下两下就被隋军主力打得粉碎,那伦和他麾下的千夫长无法约束队伍,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卒四散逃亡,然后带着身边的队伍跟上始毕可汗,一起逃逃进了东面营地,隋军将士继续齐头并进,穷追猛打到底,活捉始毕贼酋的声音也更加猛烈。 逃进了东营也只是死刑延期执行而已,汹涌入营的突厥败兵再次冲垮东营的营防工事,惊慌失措的东营突厥军也注定无法拦住隋军追兵,始毕可汗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把东营兵马尽可能的带在身边,带着他们一起弃营逃命,向着西陉关逃窜,为自己增加一些在逃亡时能够稍微抵挡隋军追兵的炮灰而已——不过再次让始毕可汗暴跳如雷的是,东营这边的突厥军队早就逃跑大半,余下的军队也根本不听指挥,乱糟糟的只是往北面逃命,根本不愿留下来给始毕可汗充当炮灰。 赶紧直到逃出了营地,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始毕可汗才发现自己的二十几万突厥大军早已彻底大乱,即便没有受敌的营地也是火头四起,打着火把成群结队逃命的突厥队伍到处都是,三两成群和独自逃命的突厥士兵更是逃得漫山遍野,处处可见。见此情景,始毕可汗脸色苍白之余,也难免是满头的雾水,“我的大军,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怎么会败得这么奇怪?” 当然,如果始毕可汗知道,有一些附离拿着金箭令牌四处奔走,以他的名誉命令所有的突厥军队弃营逃命,那么始毕可汗肯定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与此同时,陈丧良也终于在追击战中做出了一个战术调整,向在战场上碰面的齐王杨暕吩咐道:“齐王殿下,雁门之围已经解除了,你带本部人马去雁门城拜见陛下,向陛下报告战情,也请替我向陛下奏报,就说我还需要率军追杀突厥,无暇立即前去拜见于他,待到彻底攻破突厥之后,再向陛下当面谢罪。你的军队,移交给李建成统一指挥。” 早就在盼着这一刻的杨暕迫不及待答应,赶紧把军队移交还给李建成,然后带上自己从崞县带来的两千军队直奔雁门城拜见隋炀帝,看到杨暕那欢天喜地离去的模样,一直跟在陈丧良身边的李渊心中泛酸,忍不住向陈应良说道:“恭喜大帅,前途有保障了。” 陈应良斜了一眼,懒得理他,只是指挥军队继续全力追击,遭到无视的李渊心中更怒,又突然的灵机一动,暗道:“怎么把这茬事忘了?如果在杨广小儿面前,把陈应良小贼和杨暕暗中勾结的事抖出来,以杨广的小心眼,就算当面不说什么,心中也会暗恨这个小贼,把他的罪行记在小黑帐本上啊?” 盘算着,李渊又飞快把目光聚焦在李靖身上,还乘着陈应良和阴世师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战场上的机会,打马凑到了李靖的旁边,低声道:“李药师,做笔交易如何?” 李靖扭头看向李渊,并不说话,李渊则又低声说道:“蜀郡太守出缺,天府之国,既无民变,钱粮又足,我用这个位置和换你一道奏章,揭发陈应良与齐王殿下暗中交易的奏章,如何?放心,你的奏章会有特殊渠道送到天子面前,不会让陈应良知道,皇帝陛下也肯定不会很快公布出去,将来我还会动用我的家族力量,全力保你出任蜀郡留守。” 李靖又笑,还笑得很开心,点了点头,道:“我考虑考虑。” 这时,陈应良又在追击战中颁布了一道新命令,命令隋军主力向西陉关的关道西面开阔处行进,又派人传令云定兴、刘长恭和王世充等将,命令他们继续追击突厥,继续从背后向突厥军队施加压力。而听到了这个命令后,阴世师和李靖等人难免都有些吃惊,赶紧说道:“大帅,我们的主力迂回到关道西面,这不等于是给突厥军队喘息的机会吗?为什么不全力追杀到底?” “我要把突厥往东赶。”陈应良飞快答道:“突厥太多,我们一时半会内杀不光这么多突厥,只有把他们赶入东面天牢之地,才可以一口一口把他们吃光。” “那西陉关怎么办?”阴世师问道:“西陉关还在突厥手里,突厥主力还可以往西陉关北面逃命啊?” “西陉关那边不用担心。”陈丧良轻松笑道:“我已经安排了两千多军队抢占西陉关南面的狭窄关道,突厥过不去。” “两千多军队?”阴世师和李渊等人再次傻眼,再看看前方的庞大敌军人群,阴世师难免更是担心,道:“大帅,两千多军队,能拦得住这么多狗急跳墙的突厥军队?” “阴太守,如果你知道我在那支军队身上花费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钱粮,就肯定不会怀疑了。”陈丧良放声大笑,又催促道:“快,往西陉关西面去,到那里重整队伍,休息一下,吃饭喝水,然后再发起进攻。” 领着谯彭主力和太原隋军一路穿插,陈应良等人很快就来到了西陉关路口的西面五里处,一边让军队迅速集结整理队形,一边让士兵进食干粮饮水,补充体力,而与此同时,突厥败军早已拥挤在了狭窄的关道路口处,云定兴和王世充率领的隋军偏师也仍然在揪着突厥败兵的屁股穷追猛打,战情益发激烈,天色也逐渐开始微明。 “奇怪?怎么还没听到声音?”一边匆匆喝着水,陈应良一边留心关道的情况,结果让陈应良颇奇怪的是,关道那边除了烈火冲天外,却始终没有传来应有的特殊声音。 陈丧良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登上高地查看情况的斥候回来禀报,说是西陉关的关道有一堵巨大火墙堵住了突厥军队,突厥军正在灭火,陈丧良也顿时笑了,道:“不错,阚稜也会用脑子打仗了,有火墙暂时堵住突厥,他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部署时间了。” 开心笑完后,陈丧良又赶紧叫来了郭峰和陈祠等报****将领,吩咐道:“一会重新开战后,你们继续是先锋,全力冲击始毕贼酋的金狼旗,我这里还有三十个预防万一的火药瓶,你们全部拿去,有机会就用。” 郭峰等将赶紧答应,刚想接过陈丧良亲兵递来的火药瓶时,前方的官道中却突然传来了爆豆一般的声音,有些象是火药瓶的爆炸声,却没有那么巨大。听到这声音,陈应良也顿时更笑得开心了,道:“终于出手了,我的火枪兵。” “火枪兵?什么火枪兵?”众人惊问。 “和这个差不多。”陈应良从怀里拿出一支铜制短枪,微笑说道:“就是这种武器,我压箱子底的法宝,这种武器除了可以惊吓敌人和敌人战马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用途,就是连明光铠也挡不住它射出的子弹,可以直接破甲,能够抵挡这种武器的盔甲(即棉甲),现在还没有发明出来。” ………… 正如陈丧良所言,同一时间的西陉关南面关道内,潮水一般涌入关道的突厥军队也正在谯彭隋军突然使出的青铜火枪面前手足无措,心惊胆战,无数的突厥士兵还在叽里呱啦的惨叫惊叫,“那是什么?那是什么?蛮子的军队怎么会喷火?我们的铁甲怎么会挡不住?” 本来,看到隋军重步兵守住了狭窄关道,突厥军队还派出了披甲兵列队前进,妄图凭借身上铁甲,抵挡隋军弓箭和隋军重步兵的丈长陌刀,结果披甲兵列队而上后,虽然也挡住了隋军将士抛射过来的羽箭,但是刚冲进隋军阵前五十步内后,隋军队伍中却突然喷出无数火焰,发出无数古怪巨响,前排的突厥披甲兵也接二连三的惨叫倒地,胸前鲜血飞溅,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武器直接洞穿了胸前铁甲。 限于铸造工艺,谯彭隋军使用的是比较原始的青铜滑膛枪,但很多细节却是直接跳过了原始火枪的发展步骤,达到了近现代化的水准,比方说火绳点火,有照门准星和稳定枪管的枪托,还有精度比较高的枪管和子弹,甚至还有纸包药可以准确用药和快速装药,并且直接进化到三段射可以持续射击不断,威力远超宋元时代和明朝前期的原始火枪,直追明朝中叶的火枪技术。 当然,无论在细节方面如何超越时代,谯彭隋军的火枪对突厥军队的最大作用还是恫吓与威吓,看到隋军士兵手中喷出火焰,发出巨响,又看到连铁质盔甲都抵挡不住这种古怪火焰,突厥士兵再是急于逃命也难免鸡飞狗跳,连连后退,导致突厥军队在狭窄关道上一片大乱,无法立即对隋军拦截阵地制造压力,也给隋军主力休整再战争取到了无数的宝贵时间,同时也让始终无法冲入关道的突厥军队更加混乱惶恐,索性不进关道,掉头逃向了东面的开阔地。 与此同时,西陉关的关城内也已经燃起了火头,被伪令欺骗的拓羯胡兵急于撤回西陉关之北,西陉关的突厥守军却因为没有收到命令的缘故,不敢在深夜中打开关门放拓羯胡兵出关,坚持要拓羯胡兵出示始毕可汗的命令,两军僵持许久不下,而随着谯彭隋军的进驻关道和突厥军队的全面大败,拓羯胡兵也更加慌张想要出关,与主力失去联系的西陉关突厥继续不肯,结果就彻底惹恼了生性抱团的拓羯胡兵,驻扎在关内的一千拓羯胡兵突然发难,杀死关门守军打开关门让同伴入内,突厥守军慌忙迎战间,也就和拓羯胡兵打成了一片,不仅没能出兵接应始毕可汗,还导致西陉关的内部火头四起,一片大乱。 天色已然微明,稍做休整的隋军主力已经不必再需火把照明,听到关道内枪声再起,陈应良也重新上马,指挥军队集群冲锋,直接冲击突厥败兵的侧翼,还把目标直接指向了始毕可汗的金狼旗,放声大吼,“弟兄们,为雁门三十九城同胞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啊!活捉始毕!杀光突厥!” 雄壮的《精忠报国》军歌在隋军主力军中回荡,永远担任前锋的报国军队伍身后,陈应良的勤王帅旗迎风飘荡,不再藏私的谯彭隋军精锐尽出,秦琼和程咬金各率骑兵左右护定,马三宝和牛进达率领的步兵紧随其后,排列出一个接一个的整齐方阵,高唱着军歌大步向北开拔,再后面则是李建成率领的太原隋军,旗帜如林,刀枪似海。 看到如此雄壮的隋军队伍侧翼杀来,未及接战,首当其冲的突厥士兵就已经土崩瓦解,自行崩溃,成群结队逃命和自行溃散的突厥军队接二连三,仍然还在大吼大叫逼迫军队冲进关道的始毕可汗也是面如土色,不甘束手就擒之下,始毕可汗干脆亲自率领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向隋军主力发起冲击,还喊出了谁拿下陈应良首级谁封小可汗的口号。 哇哇怪叫的突厥军队乱糟糟的迎面冲来,队列整齐的隋军主力反冲迎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也在西陉关路口展开,隋军士兵与突厥士兵在金黄色的朝阳光芒下吼叫喊杀,滚爬跌打的厮杀,用冰冷的刀锋割穿对方滚烫的肉体,用尖锐的枪矛刺穿对手宽厚的胸膛,刀枪互相碰撞出激烈的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灰黄色的土地上,把黄土地泼得赤黑赤红,两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阵地。 败局铸定的突厥军队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随着激战的持续,也随着隋军偏师的逐渐杀散突厥殿后军队加入战场,突厥军队也注定了再次大败,那怕是始毕可汗也无法再控制他的军队里的牧民控弦,绝望的突厥士兵纷纷掉头向东逃命,后面没有加入战场的突厥各军也早就逃得漫山遍野,还几乎都是逃向了东面死地,最后很快的,始毕可汗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区区一千来名最忠诚可靠的附离近卫,其他的突厥军队则纷纷远离始毕可汗,不敢再留在金狼旗下成为隋军主力的重点冲杀目标。 “没办法了,向东逃吧。”看到已经逐渐合围自己的隋军队伍,和纷纷逃命的两翼队伍,始毕可汗绝望的下令道:“撤。” 绝地大逃亡开始了,仓促掉头的突厥附离紧随在始毕可汗的身后,策马全速冲向东面,后面以报国军为首的隋军骑兵紧追不舍,活捉始毕可汗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可惜这也只是口号了,始毕可汗胯下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不要说隋军骑兵追不上,就是突厥附离的战马也难以追上,所以在匆忙逃命间,始毕可汗也逐渐的越众而出,冲到了面对东方开阔处的队伍最前列。 “呼”,凌厉的刀风突然从背后传来,正在策马的始毕可汗反应迅速,下意识的低头间,头上金盔和一片带血的头皮也飞上了半空,然后不等始毕可汗和周围的附离反应过来,一匹白马已经擦身冲过,反手一刀又削向始毕可汗的胸膛………… 嘶一声,关键时刻,始毕可汗胯下的汗血宝马极通灵性,突然扬蹄抬起,帮助始毕可汗躲过了这致命一刀,可是那匹汗血宝马却把自己的脖子暴露在了刀下,被一刀割破马喉,顿时血如泉涌,汗血宝马吃痛狂奔,眨眼间就脱离突厥军队,那匹白马却逃向了左面,懊恼的吼叫声也立即传来,“畜生!坏我大事!” “可汗!可汗!”忠心附离惊叫着全都追赶始毕可汗,头上鲜血淋漓的始毕可汗则赶紧扭头去看那匹白马,也顿时看到,那匹白马上的骑士,竟然是昨夜一直不随自己的左右的唐国公李渊次子——李世民! “狗蛮子!狗蛮子!” 吼叫大骂着,被重伤失控的汗血宝马载着足足冲出了七八里路,颈动脉被割断的汗血宝马终于血尽倒地,摔倒间还用惯性把始毕可汗摔了出去,把头顶重伤的始毕可汗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许久都站不起身来。后面的突厥附离则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赶到现场,勒住战马七手八脚的把始毕可汗搀起时,后面的报国军和谯彭骑兵已然杀到,突厥附离刚想迎战,谁知报****队伍中却飞出了几枚火药瓶,炸得匆忙迎战的突厥附离鸡飞狗跳,再次一片大乱,受惊的战马还载着许多附离狂奔,远离战场,导致始毕可汗身边的士兵更少。 火药瓶接二连三的飞入突厥附离人群中,忠心耿耿的突厥附离虽然拼死保卫始毕可汗,他们骑乘的战马却受不了这样的惊吓,队形不战自乱,集团冲锋的报****将士则长驱直入,距离始毕可汗的金狼旗越来越近…… 头顶重伤,始毕可汗两次试图上马都没成功,第三次好不容易在附离的帮助下骑上战马,一枚火药瓶却落到始毕可汗的旁边近处,把始毕可汗身边的附离炸得一片大乱,始毕可汗也再度摔下战马。 生死关头,耳朵嗡响的始毕可汗爆发神力,自行站起,也自行爬上马背,然而不等始毕可汗夹马冲锋,一根熟铁棍已经横扫而来,直接砸在了他的右臂上,把他的右臂直接打断,也把他直接砸下战马,然后不等放声惨叫的始毕可汗回过神来,熟铁辊已经指住了他的面门,始毕可汗听不懂的声音也随之传入耳中,微笑说道:“始毕贼酋,大帅叫我们记住你的模样,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看着面前还在滴着红色鲜血与白色脑浆的熟铁棍,始毕可汗大声喊出了自己会得不多的汉语句子的其中之一,“投降!我投降!” 第261章 血浓于水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在战场上摸打滚爬了两年多,几次出生入死都没有掉脑袋,就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咱们的萧瑀萧大国舅更是奇迹,身处敌营吃香喝辣混得好,到了开战时千军万马杀入突厥营中,烈火熊熊飞矢如蝗,乱兵如潮万马争驰,被软禁营中的萧国舅不仅没有被火烧死、被箭射死、被人踩死和被马踏死,还连头发都没掉一根,就被一群不长眼的隋军将士给救了出来。 让萧国舅欢喜的还不止这些,救他的隋军将士还恰好就是太原隋军的将士,他获救后见到的第一个隋军中层将领,也恰好就是和他有着亲戚关系的李渊侄子李孝恭,叔侄二人在乱军之中久别重逢,当然是格外亲热,然后萧国舅当然赶紧问起表连襟李渊的情况,道:“贤侄,你叔父唐国公在那里?今夜我军胜局已定,我对突厥的情况了解颇多,可以帮他多立一些功劳,快带我去见他。” “萧叔父,这会你恐怕见不到我叔父。”李孝恭垂头丧气的答道:“我叔父早就已经被陈应良那个小贼剥夺兵权了,一直软禁,现在太原军队名誉上是由大公子和齐王殿下联合执掌,实际上是陈应良小贼和齐王殿下说了算,我父亲被陈应良小贼扣在身边充当人质,我们这些太原将领根本见不到叔父。” “什么?叔德兄被夺权软禁了?”萧国舅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立即勃然大怒,怒道:“陈应良小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我要参他!我要参他!孝恭,快告诉我,陈应良小贼是如何栽赃诬陷,陷害你的叔父的?” 萧国舅找错了打听对象,李孝恭很无奈的答道:“萧叔父恕罪,小侄对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小侄只知道四天前的正午,我们太原军刚牺牲了营地大破突厥后,陈应良小贼突然亲自率领报国军押走了我的叔父,然后又从我们的营地抓走了几个人,然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叔父一面,也没能和大公子说上一句话,所以就连叔父因为什么罪名被夺权软禁都不知道。” 说罢,李孝恭赶紧把李渊被软禁的前后左右大概说了一遍,期间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夸大太原隋军为了勤王大战做出的无数牺牲,描述陈丧良扣押李渊的横蛮无理,强行剥夺李渊兵权的凶横残暴,咱们的萧国舅却是越听越恼怒,越听越火大,咬牙切齿不断,“我要参他!我一定要参他!我一定要当面向皇帝陛下禀报他的恶行,请陛下看清这个小贼的真面目!” “萧叔父,小侄还有军务,不能在此耽搁。”李孝恭又说道:“叔父你打算怎么办?是随小侄一起行动?还是小侄安排几个亲兵保护你,等待战事结束?” 眨巴眨巴三角眼,萧国舅灵机一动,忙说道:“贤侄,你派几个亲兵送我回雁门城见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马上向皇帝禀报唐国公的事,先让皇帝陛下知道陈应良小贼的横蛮罪行。”李孝恭一听大喜,赶紧安排了几个可靠亲兵,让他们保护萧国舅返回雁门城,然后继续率军作战不提。 有了李孝恭亲兵的保护,再加上突厥军队已经崩溃,咱们的萧国舅当然是很顺利的回到雁门城下,虽说此时天色未明,守军已经不多的雁门城仍然没有打开城门以免隋炀帝遇险,但咱们的萧国舅好歹也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朝廷官员外加皇亲国戚,到城下说明了身份又经过检查无误后,萧国舅也就很快被守军用吊篮拉上了城墙,也立即就见到了正在城墙上观战的姐夫隋炀帝,还有隋廷文武百官。 萧国舅的密语报警之功大家都知道,所以见到了隋炀帝后,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还被隋炀帝拉着手好生夸奖了一通,也问明了萧国舅被太原隋军营救的经过,只是萧国舅也很清楚这会隋炀帝还要仰仗陈丧良杀退突厥解除包围,没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指责陈丧良的不是,很聪明的选择了暂时忍耐,等待适当机会出现。倒是隋炀帝对小舅子的获救高兴万分,连声说道:“爱卿辛苦了,爱卿受苦了,待到陈爱卿杀退突厥之后,朕一定会好好的褒奖于你。” 萧国舅含笑点头,心里琢磨如何下烂药进谗言,旁边憋了一肚子气的封德彝却突然说道:“陛下请看,突厥败出营地了,我们大隋军队似乎也追杀出营了。” 隋炀帝赶紧扭头看去,见确实有无数的火把光芒从突厥东面营地出营向北,后面也有无数的火把成列追击,很明显是突厥军队败逃出营,隋军队伍也追杀出营。见此情景,隋炀帝当然是再次放声大笑,知道突厥军队的雁门包围圈已经被隋军砸得粉碎,自己成功脱险已成定局,隋廷文武众官也赶紧向隋炀帝恭喜道贺,惟有封德彝的靠山虞世基很遗憾的说道:“可惜,陈副使太不了解陛下的心思了,陛下现在最急的是赶紧见到他,与我们的勤王大军会合,不是追击突厥获得多少斩获。” 虞世基这话搔到了隋炀帝的痒处,隋炀帝现在的心思确实不是斩杀多少突厥,而是赶紧与勤王隋军主力会合确保安全,听到虞世基的话当然是点了点头,旁边的裴矩见情况不妙,忙站出来说道:“陛下,陈副使这也是被迫无奈,突厥只是败走,还有余力再战,如果不赶紧把突厥军队彻底击溃,突厥军一旦缓过气来,只怕战情还会有反复。” “裴仆射,就是因为突厥还有余力再战,陈副使才应该赶紧前来迎驾啊。”虞世基微笑说道:“陈副使如果先来迎驾,确保了陛下的安全,然后再全力追击突厥,岂不是两全其美?现在陈副使却只顾杀敌,不来见驾,是否……?” 不阴不阳的说到这,虞世基又主动自己改口说道:“当然,这也不能说陈副使做得不对,还是蔡王殿下的话有道理,陈副使毕竟只有十九岁,年轻气盛,正是急于建奇功、立威信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他。陈副使这么做虽然有些私心,但杀敌建功同样是出自对陛下的一片赤忱忠心,不能说他做得不对。” 虞世基这番话明褒实贬,十分巧妙,就连老滑头裴矩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有些皱眉,另一边的萧国舅却顿时乐了,心说当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还给我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帮手。暗喜之下,又察觉姐夫隋炀帝已经多少被虞世基的话打动,咱们的萧国舅更不迟疑,马上就拱手说道:“陛下恕罪,适才得见陛下龙体无恙,微臣只顾着高兴,忘了向陛下禀报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隋炀帝紧张注视着战场,随口问道。 “微臣听太原将士说,陈副使不知为了何故,在四天前突然剥夺了李渊李大使的兵权,还把李大使拘押软禁。”萧国舅恭敬说道。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隋炀帝又飞快回过太来,惊讶问道:“陈爱卿软禁了李爱卿?还剥夺了李爱卿的兵权?为什么?” “微臣不知。”萧国舅恭敬答道:“微臣只知道整整四天时间过去了,陈副使至今没有对外公布剥夺李大使兵权的原因,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囚禁关押李大使,陛下如果不信,可以询问护送微臣回城的我军将士,他们都是太原将士,都可以为微臣做证,微臣若有半句虚言,愿领斩首之刑!” “陛下,事关重大,最好是当面问一问。”封德彝赶紧附和,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当初不长眼胡乱提拔奸佞的樊老顽固一眼。 不给理由就关押囚禁一个皇亲国戚,这件事确实有点大,再加上萧国舅、虞世基、封德彝和一些李渊在朝亲戚的鼓动,隋炀帝还真的马上就召见了护送萧国舅回城的几名太原军士兵,结果这些李孝恭的亲兵也不负重望,无比老实的承认确有此事,说明了陈应良突然率领报****把李渊押走软禁的经过,也说明了陈应良至今没有公布软禁李渊并且剥夺李渊兵权的原因。末了萧国舅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大力强调了李大使为隋军夜战胜利做出的伟大牺牲,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却忘恩负义,公报私仇无理拘押李大使。 听到了这样的答案,隋炀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裴矩、裴蕴和樊子盖也眉头紧皱了,一直暗中向着陈丧良的蔡王杨智积也不敢吭声了,咱们的萧国舅则察言观色,又向隋炀帝拱手说道:“陛下,还有一件怪事,陈副使在四天前软禁了李大使,不让李大使再与任何人见面,三天前的晚上,李大使的爱婿柴绍柴公子却突然以李大使的名誉,出使突厥军中,这其中是否还有蹊跷,还请陛下深查。” “还有这样的事?究竟如何,快快说来。”隋炀帝再次大吃一惊,赶紧又问。 相信表连襟不可能通敌卖国,萧国舅倒也没有隐晦,很是坦荡的如实交代了自己在突厥营中与柴绍见面的经过,又说道:“陛下,臣有一事非常想不明白,李大使既然已经被陈副使关押监禁,无法与任何外人见面,柴绍为何要打着李大使的旗号出使敌营?这其中究竟暗藏什么玄机?柴绍究竟是何人派遣,与突厥始毕贼酋又究竟说了什么?” 听到这话,隋炀帝的神情不仅狐疑,还有些发黑了,旁边的裴矩和樊子盖等人也打破脑袋也想不清楚了,倒是虞世基轻叹了一句,道:“希望我们还能见到李大使,如果李大使不幸意外身死,或者被陈副使以什么罪名斩杀,那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难道陈应良这小子公报私仇,故意捏造李渊和突厥暗通的证据,借机名正言顺的斩杀李渊?”裴矩和裴蕴都是心中一惊——他们可都是见识过陈应良的小心眼的,知道陈应良在公报私仇方面屁股也很不干净。 这时,封德彝自然少不得又提醒隋军主力已经远离雁门城,只顾抢功不理隋炀帝的死活了,不过还好,正当隋炀帝的脸色更加难看的时候,终于有一支隋军队伍东进来到了雁门城下,为首之人还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隋炀帝的亲儿子齐王杨暕,虽说隋炀帝不是很待见这个无能儿子,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是久别重逢,所以当杨暕上到城墙见到了隋炀帝后,隋炀帝还是少不得与儿子抱头痛哭一番——很可惜,隋炀帝这会心情正有些糟糕,居然忘了马上册封杨暕为太子的大事。 哭了许久不见老爸册封自己为太子,杨暕无奈,只得替陈丧良转禀口信,行礼说道:“父皇恕罪,儿臣见父皇安然无恙,只顾着高兴,忘了一件大事,陈应良陈大帅请儿臣向你请罪,他还需要率军追杀突厥,无暇立即前来拜见于你,待他彻底攻破突厥之后,再来向你当面谢罪。” 隋炀帝只点头不说话,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痛快,另一边的虞世基见了心中暗喜,忙乘机重新挑事,向杨暕问道:“齐王殿下,听说陈副使拘押囚禁李渊李大使,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杨暕点头,萧国舅赶紧配合着问道:“敢问殿下,你可知道陈副使为何拘押李大使?用的什么罪名?” “涉嫌通敌。”杨暕随口答道:“李大使和突厥始毕贼酋暗中联络,被陈副使发现,陈副使就把他关了。” “什么?!”隋炀帝再次震惊,赶紧问道:“暕儿,李爱卿与始毕贼酋暗中联络,可有证据?” “是啊,有没有证据?”萧国舅也胆战心惊的问,又不放心的说道:“殿下,是否铁证如山?证据是否可能伪造?” “当然是铁证如山。”杨暕大咧咧的说道:“陈副使和阴太守无意中拿到了始毕贼酋与李渊联系的信使,李渊也自己供认,始毕贼酋此前还与他有过一次联系,头一个信使也被陈副使拿到,我当时气得都要亲手砍了李渊,是陈副使觉得李大使罪不当死,保下了他,把他拘押在中军营地。” 隋炀帝和萧国舅等人全都目瞪口呆了,再听杨暕把事情经过仔细介绍了一遍后,萧国舅顿时恨不得重重给自己一个耳光,心中哀嚎,“叔德兄,不能怪我啊,是你侄子没把情况说清楚,我拉出来的屎,这才砸在了你的头上啊。” 听了杨暕的解释,隋炀帝的脸色放缓之余,也顿时对可怜的李大使咬牙切齿起来,陈应良的几个靠山也是如释重负,开始偷笑萧国舅的自作自受了,陈丧良的另外一个对头虞世基却不肯死心,又摇头说道:“陈副使还是年轻了些,做事不密,既然他拘押了涉嫌通敌的李大使,就应该对外宣称李大使因病不能掌兵,以免动摇军心,怎么能连一个理由都不给?如此冒失行事,实在有些弄险。” “陈副使是对外宣称李渊暴病啊?”杨暕很奇怪的说道:“陈副使对外宣称李渊生病无法掌兵,又让李渊的长子李建成代为掌兵,就是为了稳定军心。此外陈副使为了预防万一,又收缴了李建成的武器,把李建成的亲兵全部换成他的人,由谯彭将士手持太原兵符传递命令,这样的安排还不算周密?” “什么?”虞世基又是一惊,脱口说道:“那刚才,那几个太原士兵为什么说……?” 说到这,不愿意和老李家做对的虞世基赶紧闭嘴,但这么做已经晚了,怒火冲天的隋炀帝已经马上下旨再把那几个士兵叫上来盘问了,结果那几个李孝恭的亲兵倒也老实,承认陈应良是对外宣称李渊抱病,只是他们的老大李渊之侄李孝恭一口咬定陈应良是无理拘押,不给理由的关押李渊,他们这才做了刚才的报告。 听到这样的答案,隋炀帝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如果不是怕寒了众人之心,隋炀帝简直是亲手砍了这几个李孝恭亲兵的心思都有,萧国舅面如土色,虞世基则心中嘀咕,暗道:“李大使,萧国舅,是你们的人不争气,可不是我故意和你们过不去。” ……………… “抓住始毕贼酋了!抓住始毕贼酋了!我们抓住始毕贼酋了——!” 让我们把画面转回城外战场吧,听到此起彼伏的报****将士欢呼声,一直都在策马冲锋的陈应良这才勒住了马头,安排了程咬金和秦琼率军前去接应正在凯旋而归的报国军,命令军队停止冲锋就地整队,然后翻身下马,直接一屁股坐在尽是鲜血残骸的土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心中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句话,“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阴世师等隋军文武纷纷下马,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道喜祝贺,满身满脸尘土烟痕的陈应良却是累得连谦虚还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是苦笑着点头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动弹间双手还不由自主的不住颤抖,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看到陈应良这副疲惫模样,阴世师等隋军文武将领都忍不住有些心疼,惟有李渊神色不善,妒忌还象一条毒蛇一样的不断噬咬,让李渊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发紧,暗道:“连始毕可汗都被他生擒活捉,这小子将来还怎么制约?还怎么制约?” 片刻后,其他隋军队伍也纷纷赶到了现场,听说报国军生擒到了始毕可汗,隋军队伍中也顿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如雷欢呼,无数的隋军将领都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把陈应良团团包围,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道贺,陈应良也在阴世师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无力的说道:“诸位将军,先整队吧,把我们的军队集合起来,休息一会后,我们去雁门城见驾。我已经命令了后军造饭北上,一会我们就有热饭吃,后军也会接替我们的扫尾工作。” 隋军众将纷纷答应,赶紧各自散去整队集结,这时,身上带着血迹的柴绍也来到了几天没见的李渊身边,低声叫了一句岳父,李渊却没有理他,只是拉了一把从身边经过的李靖,低声说道:“药师,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李靖停住脚步,向李渊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李大使,如果我拒绝怎么办?” 李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阴冷说道:“药师,不要忘了,你之所以搭上陈可汗的线,全是出自我的安排,象你这么两面三刀,陈大帅就算生擒了始毕可汗受封高官厚爵,恐怕也不敢相信你吧?” “无所谓。”李靖笑了笑,还突然回过头去,向陈应良大声说道:“大帅,现在不用瞒你了,阴太守对我的提防是对的,那天推举主帅时,我确实是奉了李大使的命令,故意站出来帮你,骗取你的信任,替李大使盯着你,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李渊和柴绍翁婿目瞪口呆,筋疲力尽的陈应良也有些张口结舌,阴世师则是眼中射出厉光,顿时盯住了李渊和李靖,目光凶狠之至。李靖却毫无惧色,又转向了李渊,微笑说道:“李大使,你肯定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奉命潜伏在陈大帅的身边,却始终没有向你泄露关于陈大帅军机的一字半句,还一直在竭尽全力的为陈大帅出谋划策,出生入死?” 李渊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恶狠狠的看着李靖,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吃人,倒是陈应良在阴世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沙哑着嗓子说道:“李郡丞,这也是我一直想要问你的问题,你是李大使的人,这点我早就猜到了,既然你是李大使的人,那你为什么要事事处处都帮着我?甚至是护着我?” 李靖笑了,笑容异常亲切,温和说道:“陈大帅,下官高攀,想和你结成亲戚,不知可否?” “结成亲戚?”陈应良一楞,然后心中一动,忙问道:“李郡丞,莫非你想把女儿许给我?我可是已经订亲了的,你的女儿,那可是要做妾啊。” “混帐小子!”李靖突然一个爆栗敲在了陈丧良的头上,笑骂道:“果然不是好东西,且不说我没有女儿,就算我有,我也不会让你的表妹给你做妾!” 陈应良被李靖敲得一楞,然后顿时惊叫起来,“李郡丞,你说什么?你的女儿,是我表妹?” 李靖又笑了,笑容亲切,神情温柔,还伸手去轻抚陈应良的额上乱发,温和说道:“应良,你长大了,我和你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你才刚满周岁,我把你抱起,你还一泡尿,直接淋在了我的脸上。” 李渊和阴世师等人呆若木鸡,陈应良却是更加的张口结舌,看着李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靖则微笑说道:“应良,知道么?如今在这世上,与你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就是我。我的外祖母与你的曾祖母,是亲姐妹。我和你的父亲,还曾经是莫逆之交。” 陈应良彻底呆住,许久才喃喃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我的亲表叔了?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因为……。”李靖的神情有些黯淡,道:“因为我的表侄子落难时,穷困潦倒时,被人欺负,被人逼得几乎自缢身亡时,我这个表叔却远在天边,没能给他一点一滴的帮助。我的表侄子,靠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了,统帅千军万马了,我这个表叔如果不为侄子做些什么,又有什么脸面与他相认?” 陈应良不再说话,眼中早有泪水涌出,半晌后,陈应良向李靖缓缓跪下,双手抱住了李靖的双腿,泪如泉涌,哽咽叫道:“表叔……。” 表叔没有叫完,陈应良已然大哭起来,李靖也是眼泪滚滚,然后把脸转向李渊,向已经脸色铁青的李渊哽咽说道:“李大使,用不着生气,是你教我这么做的,你对我说过,血浓于水,你的女婿再不肖也是你的女婿!你对外姓女婿尚且如此,我对血亲侄子岂不更加应该疼爱保护?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李渊的脸庞早已成了漆黑色,恰好就在旁边的柴绍则是仔细回忆,然后大叫道:“不对!他的表叔是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怎么可能和你沾亲?” “你说什么?”李渊飞快扭头去看女婿。 “小婿说陈应良的表叔应该是韩世谔。”柴绍答道:“父亲对我说,陈应良的曾祖父陈欣和韩世谔的祖父韩雄是连襟,所以韩世谔算是陈应良的表叔,只是韩世谔逆贼眼高于顶,嫌贫爱富,在陈家衰落后就不认这门亲戚。陈应良的父亲在没落时向韩世谔求助,遭到了韩世谔的羞辱驱逐,陈韩两家从此断交……。” 啪一声大响,李渊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柴绍脸上,把柴绍抽得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李渊的咆哮怒吼声音,也立即传进了晕头转向的柴绍耳中,“你他娘的早说啊!这个李靖,和韩世谔,是亲表兄弟!韩擒虎是李靖的亲舅舅!老夫招了你做女婿,真是瞎了眼啦!” 第262章 烟消云散 扫尾战还在继续,最激烈的地方也仍然还是西陉关南面的关道战场,乘着隋军主力去追杀始毕可汗的机会,阿史那·吐利率领着一支勉强保持编制的突厥军队,凭借狭窄地形暂时挡住了隋军的追击,继续猛冲前方的阚稜防线,在拓羯胡兵成功冲过西陉关后,西陉关的突厥守军为了将功赎罪,同时为了接应始毕可汗逃命,也是倾巢而出,南下猛攻隋军阵地,与吐利南北夹击阚稜。 很可惜,突厥军队再是如何的狗急跳墙,他们却不幸碰上了谯彭隋军中最能打硬仗的阚稜,阚稜麾下的谯彭将士陌刀翻飞,如同两道铜墙铁壁一般,死死拦住了南北对冲的突厥军队,宽长锋利的陌刀一起一伏间,动辄毙敌伤人,将仓皇来袭的突厥步骑兵杀得马死人亡,开膛破肚,再加上又有隋军火枪兵的弓箭、火枪掩护,偶尔还抛出几枚火药瓶制造突厥军队的混乱,突厥军队也就注定了无法突破谯彭隋军的拦截。 激战许久,当谯彭隋军面前的突厥士兵尸体堆起半人多高时,也当隋军火枪兵的弹药即将用尽时,隋军主力终于腾出手来回援阚稜,马三宝率领的谯彭步兵率先杀入狭道,临时副手胡敬德身先士卒,双手各提一把铁鞭狂冲猛打,鞭鞭都是开山破石,直把拥挤在狭道上的突厥士兵打砸得筋断骨折,脑浆迸裂,后面的谯彭步兵紧紧跟上,挥舞刀枪斧锤把突厥士兵打得粉身碎骨,尸横满地,突厥军队拥挤在狭窄关道上进退不得,哭喊震天,死者降者无数。 见情况不妙,很多的突厥士兵都扔下战马登山逃命,马三宝军推进更快,吐利见突围无望,也只好是放弃战马,带着几个亲兵翻山越岭逃出战场,突厥军队彻底崩溃,士兵不是弃马逃命就是跪地投降,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也在转眼间被隋军士兵剁成肉酱,隋军长驱直进,与阚稜成功会师,从西陉关杀来的突厥也匆忙掉头逃命,马三宝率军穷追不舍,乘势夺回西陉关,正式彻底的切断了突厥军队北逃大路。 顺便说一句,这些翻山越岭逃过西陉关和其他翻山逃亡的突厥,还有之前强行越过西陉关的拓羯胡兵,就算过了关也不等于安全,照样还有死亡的威胁等着他们——在西陉关的北面,还有王仁恭率领的马邑主力等着他们,实力不足的马邑隋军面对突厥主力确实不是对手,可是收拾这些如同丧家之犬的突厥败兵,那可是绰绰有余。 攻占西陉关的消息传到陈应良的面前时,各路隋军也已经基本集结完毕,陈应良也这才得以察看各路勤王隋军的大致全貌,每一路隋军都损失不小,每一名隋军将士也都是满身尘土没身血,无数的隋军将士脸上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疲惫的神态挂在将士脸上,低低的受伤呻吟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弟兄们,你们辛苦了。”陈应良努力用最大的声音说道:“靠着你们的英勇作战,奋力杀敌,也靠着无数阵亡将士的抛头颅洒热血,这一仗我们赢了,突厥蛮夷的雁门包围圈被我们砸得粉碎,突厥军队被我们打得死伤惨重,突厥的可汗始毕也被我们生擒活捉!我们的牺牲,我们辛劳,终于获得了回报!” “皇帝陛下已经平安脱险,你们的赏赐自然有朝廷颁发。”陈应良努力提高声音,大声说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替大隋北疆的百十万子民百姓,向你们道个谢,谢谢你们的牺牲与付出,这一仗,我们重创了突厥元气,至少在十年之内,我们的北疆百姓,不必再担心这些草原强盗的袭扰抢掠!我们如果再继续努力,把已经被我们赶进东面死地的突厥强盗杀光宰绝,那么在二十年内,我们大隋的北疆百姓,都可以享受到你们为他们打出来的太平!” “我们就要去见驾了,见驾之后,我这个主帅也该卸任了。”陈应良继续大声说道:“在正式卸任之前,我也要向你们道一个谢,感谢你们在我指挥下付出的努力!” 说着,陈应良向全军将士单膝跪下,大声说道:“谢谢你们,左屯卫的将士!谢谢你们,右武卫的弟兄!也谢谢你们,江都的将士,太原的将士,谯彭的将士,还有来自大隋全国各地的勤王将士!你们辛苦了!” 说罢,陈应良向全军将士稽首,重重一拜,各路隋军队伍中也顿时响起了喧哗声,包括许多太原将士都大喊道:“大帅,我们不辛苦,你才辛苦!你最辛苦!” 摇摇晃晃的试图站起,筋疲力尽的陈应良差点摔倒,幸得旁边的李靖和阴世师及时搀住,帮助陈应良站起,已经累得站都站不稳的陈应良尴尬一笑,又大声说道:“将士们,把我们的军歌唱起来,随我去雁门城,觐见皇帝陛下!”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无数人合唱的雄壮军歌声中,五路伤痕累累的勤王隋军尽量保持着严整的队伍,跟随在陈应良的勤王帅旗之后,大步走向雁门城,期间魏徵和袁天罡等人率领着后军赶来会合,陈应良又下令将后军分为两队,一队打扫突厥营地,腾出营地让主力战兵可以尽快休息,一路继续扫荡战场周边的残敌,侦察突厥败兵情况,隋军后军依令行事,迅速接过战场收尾工作,隋军主力则继续随着陈应良赶往雁门城拜见隋炀帝。 雁门城很快就遥遥在望,隋炀帝的龙旗也出现在了雁门东门之上,见此情景,李渊突然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微笑着建议道:“大帅,皇帝陛下亲自来迎接我们了,不妨让大军加快速度,请到城下请陛下检阅我们勤王大军。” “李大使,你还真是没变啊。”不等陈应良答应,旁边的阴世师已经冷笑说道:“皇帝亲自出迎,你却唆使大帅率军急行至城下,你是想恐吓皇帝陛下,还是想要我们陈大帅的命?” “阴太守,别和他一般见识,他的用心我当然知道。”陈应良微微一笑,又转向李渊说道:“李大使,你还是省点力气去考虑如何向陛下交代你涉嫌通敌的事吧,我傻了才会把军队直接带到陛下面前,最多距离三里,我就会让军队停止前进!” “哦,对了。”陈应良又微笑说道:“阴太守,把李大使看紧点,一会让他也随着我去拜见陛下,不能把他留在军中。” “末将明白。”阴世师狞笑着答应,李渊则目光怨毒,斜瞟着阴世师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隋炀帝的銮驾遥遥在望时,陈应良果断下令军队停止前进,下马亲自率领全军列队向隋炀帝遥拜行礼,整齐高呼天子万年,然后才率领阴世师、李靖、云定兴、王世充、刘长恭和李渊等人步行上前,还无比细心的交代谁也不许携带亲兵,只让十名报****将士押解始毕可汗随后而行,一前一后的走向隋炀帝。 远远看到陈应良等人步行过来,隋炀帝身边的虞世基和封德彝等反陈派个个暗骂小滑头,裴矩兄弟和樊子盖等人连连点头,无比赞赏陈应良的谨慎细致,隋炀帝则捋须微笑,道:“不错,想不到陈爱卿如此年轻,也能如此稳重,毫无半点张狂轻浮,难得,难得。” “陈副使是很会为人,很聪明。”萧国舅不阴不阳的赞了一句,然后又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陈应良等人身后的十名报****将士惊叫道:“陛下,快请看,陈副使的后面还有十来名士兵,还都是他的心腹报****,他想做什么?是否应该做好防范?” “萧大夫,你进谗的手段是否太下作了?”樊子盖没好气的说道:“没看到那些报****将士押着一个人吗?陈副使肯定是抓到了一个重要俘虏,想要献俘!报国军隶属于右武卫,几时又变成陈副使的心腹了?” “樊尚书,请注意你的言行。”萧国舅不甘示弱,反驳道:“我等身为臣子,担心陛下安危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再说了,什么样的俘虏需要现在就向陛下献俘?难道陈副使抓到了始毕贼酋?除了始毕贼酋,其他的俘虏用得着现在就进献给陛下?” “萧大夫言之有理。”虞世基赞同道:“除了始毕贼酋,任何的俘虏都用不着当面进献陛下,陈副使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也贪功了些。” 听到这些鸡蛋里挑骨头的胡搅蛮缠,脾气火暴的樊子盖当然是勃然大怒,好在隋炀帝及时开口喝止,这才制止了樊子盖和萧国舅等人的争辩,这时,陈应良等人也已经走到了近处,隋炀帝哈哈一笑,干脆主动走向陈应良等人,隋廷文武赶紧跟上,那边的陈丧良等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向隋炀帝单膝跪下,稽首行礼,整齐说道:“臣等叩见陛下!” “诸位爱卿,陈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隋炀帝大笑着快步上前,亲自来搀陈应良起身,笑着说道:“陈爱卿,辛苦了,快请起,诸位爱卿,也都请起吧。” “微臣救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陈应良诚惶诚恐的说道:“微臣无能,许久未能攻破突厥,解除雁门之围,致使陛下在城中饱受苦难,微臣死罪。” “没事,已经算快了,比朕预计的还要快一些。陈爱卿,快起来,让朕仔细看看你的模样,两年不见,朕可是真想你啊。” 含笑把陈应良亲自搀起,隋炀帝这才得以仔细看清陈应良的丑陋猥琐面孔,也发现两年多时间不见,陈丧良比以前又长高了一些,人也黑了一些壮了一些,只是稚气还在,带着黑色眼圈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身上尽是尘土、汗水和烟熏痕迹,显得有些狼狈,也显得十分疲惫,隋炀帝多少有些感动,便拍着陈丧良的肩膀说道:“爱卿,辛苦了,长高了,长大了,朕可以更放心的把更重的担子交给你了。” “谢陛下。”陈应良赶紧行礼道谢,又想起一件大事,忙又回头喝道:“押上来,请陛下发落!” 唱诺声中,十名报****士兵押着战俘大步上前,见此情景,萧国舅马上出手报复,很不高兴的说道:“陈副使,你也太着急了吧?陛下还没和其他勤王将领说话,你急着献什么俘?什么样的俘虏能有这么重要?难道你抓到了始毕贼酋……,啊!始毕可汗!怎么真的是始毕可汗?!” 听到萧国舅失魂落魄的惨叫,隋炀帝和隋廷文武无不大吃一惊,赶紧仔细去看报****将士押来的俘虏时,却见来人身材魁梧,满头满脸鲜血,身上穿着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黄金盔甲,再仔细端倪俘虏模样后,裴矩也顿时惊叫起来,“陛下,真的是始毕贼酋!” 隋炀帝的脸顿时变红了,不是害羞,而是被血冲得满脸通红,而始毕可汗也很乖巧,刚被押到隋炀帝的面前,马上就跪爬在地上大叫,叽里呱啦的飞快陈述,旁边的通译飞快翻译,内容是求饶和企求隋炀帝的宽恕。 看着始毕可汗连连顿首求饶的狼狈模样,隋炀帝的脸上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但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想起了自己这一个多月来遭受的种种折磨苦难,想起了射到自己面前的突厥羽箭,想起了自己抱着幼子杨杲的失声痛哭,甚至还想起了自己三次亲征高句丽的无功而返,种种委屈与痛苦涌上心头,让隋炀帝慢慢的抬起了脚,突然一脚踩在了始毕可汗的头顶上,大吼道:“你不是要杀朕么?你不是想要朕的命么?朕就在这里,让你杀,你来杀!你来杀啊!” 通译隋炀帝的怒吼翻译成突厥语,始毕可汗则是连动不都不敢动,以额贴地,痛哭流涕的继续求饶,隋炀帝则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头顶上,喝道:“押下去!好生看押!待朕腾出手来,再慢慢发落!” 御林军唱诺,上前把始毕可汗拖起就往后走,隋廷文武则是争先恐后的向隋炀帝稽首下拜,高赞隋炀帝洪福齐天,天子神威面前,敌酋束手,数十万突厥烟消云散。隋炀帝则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把目光转向陈应良,朗声说道:“陈爱卿,你这次不仅救了朕,救了朕的大隋朝廷,还替朕攻破突厥,生擒始毕贼酋!功高盖世,朕要重重的嘉奖于你!你自己说,朕要怎么的嘉奖你?” “微臣不敢。”陈丧良赶紧拱手,谦虚说道:“我军之所以能够大破突厥,生擒贼酋,全赖天子洪福,将士用命,微……。” 说到这,陈丧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声音也变得无比的虚弱,“微……微臣,实无尺寸之……功……。” 坚持着把这句话说完,作恶多端的陈丧良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黑,直接摔倒在了隋炀帝的面前,顿时人事不知。 “陈爱卿!陈爱卿,你怎么了?”隋炀帝大吃一惊,赶紧亲自去扶陈丧良,摇晃着询问陈丧良的情况,陈丧良却歪倒在隋炀帝的臂弯中,双目紧闭,继续昏迷不醒。 “陛下,请让臣看看。”阴世师上前,向隋炀帝稽首跪下,一边帮助隋炀帝搀扶陈应良,一边查看陈应良的情况,然后很快就对隋炀帝说道:“陛下,请放心,陈副使只是昏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 “陈爱卿怎么会昏过去?”隋炀帝打量陈应良的模样,惊讶说道:“陈爱卿,好象没受伤啊?” “是啊。”萧国舅也是迫不及待说道:“陈副使没有受伤,怎么会突然昏倒?他是真昏还是假昏?” “真昏还是假昏?”阴世师勃然大怒了,大怒说道:“萧大夫,如果换成了是你,连续三天三夜没有休息,没有睡觉,三天里巡视军队一十二次,接见大小将领六十余人,处理两百多道军务公文,运筹帷幄安排布置昨天晚上的雁门决战,再亲自率领十三万勤王大军冲锋陷阵,一直坚持到大破突厥,生擒始毕贼酋,率领勤王大军拜见陛下!你是真昏,还是假昏?!” “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还做了那么多事?”萧国舅满脸的狐疑,“真的假的?阴太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给朕闭嘴!”隋炀帝突然大怒,冲着萧国舅大吼了一句,然后转向了阴世师,问道:“爱卿,陈爱卿真这么辛苦?” “陛下,陈副使真这么辛苦。”阴世师点头,答道:“陈副使不仅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在此之前,他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每天都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公文,巡营查哨,安抚将士,每逢战事,他都要到第一线临阵指挥,一个人做好几个人的事,还自勤王大战展开之后,他就再没有碰过一滴酒,即便大胜之后犒劳军队,他也是以水代酒,为的就是时刻保持清醒,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微臣斗胆,觉得陛下你任命陈副使为勤王主帅,实在是太正确了。” 隋炀帝沉默不语,还用手轻抚陈丧良沾满尘土的脸庞,那边王世充则乘机稽首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件事也必须向你禀奏,其实陈副使与微臣之女的孩子,应该在前些天就已经分娩了,孩子安危,是男是女,陈副使与微臣都至今不知,微臣的子侄在陈副使的面前偶然提起,陈副使也回答说勤王大事要紧,他无暇关心,只求陛下洪福保佑,让他的第一个孩子平安出世。” 隋炀帝还是沉默,半晌才放开陈应良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几位爱卿都辛苦了,都起来吧,来人,把陈爱卿抬进城里,让朕的御医好生照顾。勤王军队各司其职,陈爱卿的主帅一职,由阴爱卿暂时替代。” 众人答应,禁军卫士也赶紧上前,把睡成了一头死猪一样的陈应良给抬了下去,谁曾想李渊却又突然向隋炀帝稽首,朗声说道:“陛下,微臣李渊有话要说。” 隋炀帝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李渊身上,冷笑说道:“李爱卿,你有什么话说?想喊冤吗?觉得陈爱卿软禁你,剥夺你的兵权,是冤枉了你?” “陛下恕罪,微臣不敢喊冤。”李渊恭敬说道:“微臣一时糊涂,确实背上了暗通突厥的嫌疑,陈副使软禁微臣,罪有应得,微臣认罪。好在如今真相大白,微臣只是瞒报了突厥书信,并未暗通始毕贼酋叛国投敌,微臣的糊涂之罪,微臣愿领。但微臣身为臣下,却必须提醒陛下一句,阴世师此人居心叵测,不可大用,陛下让他暂代陈副使掌管勤王大军,似有不妥。” “阴爱卿如何的居心叵测了?”隋炀帝冷笑问道。 “阴世师胆大包天,私设眼线,监视众官!”李渊恶狠狠说道:“陈副使就任勤王主帅之后,以阴世师为总军法官,掌管全军刑法,阴世师却不思努力治军,乘机纠结爪牙,私设眼线,暗中监视勤王诸将,罗织罪名,建立私档,暗中记录文武官员一言一行,横行无忌!就微臣所知,他不仅收买微臣的卫士暗中监视微臣,陈应良陈副使,王世充王郡丞,云定兴云老将军和刘长恭刘将军这些人的身边,也都有他的爪牙暗中监视!”、 “更加骇人听闻的是!”李渊又大声说道:“阴世师甚至还往齐王殿下身边安插眼线,暗中窥视齐王殿下眼行,罪恶昭彰,不容姑息!” “什么?”杨暕大吃一惊,惊叫道:“我身边,也有阴世师安排的眼线?” “有!”李渊大力点头,朗声说道:“殿下,不知你可还记得?前些天崞县解围之后,阴世师以侍侯你饮食起居为名,送给了你几名美貌侍女,那些侍女,其实就是阴世师往你身边安插的眼线!殿下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拿下那几个侍女审问,微臣但有半句假话,愿领凌迟之刑!” 杨暕的脸色顿时大变了,另一边的萧国舅和虞世基等人则是狂喜万分,赶紧嚷嚷道:“陛下,此事必须深查到底,阴世师如此横行无忌,连皇子都敢派人监视,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若不重惩,国法何在?!” 李渊突然揭发阴世师的罪行,目的当然是想把水搅浑,先把可恨部下的罪行坐实,然后再牵扯出李靖,继而牵扯出李靖和阴世师背后的陈丧良,用心不可谓不狠毒!然而让李渊疑惑的是,听到了自己的揭发举报后,罪证如山的阴世师竟然神情轻松,就好象根本不在意一样,一向脾气火暴的隋炀帝也是不动声色,还突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李爱卿,朕有个问题问你,阴爱卿的这些所作所为,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渊呆了一呆,顿时哑口无言,阴世师则主动向隋炀帝禀报道:“陛下,李大使的麾下心腹,收买了微臣身边的一个亲兵,所以才知道这些事的。当时情况复杂,微臣为了大局着想,不愿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摇军心,就佯做不知,任由李大使的眼线刺探微臣的情况。” “爱卿老成谋国,顾全大局,辛苦了。” 隋炀帝的赞许让众人跌破眼镜,然后隋炀帝又微笑着对李渊说道:“李爱卿,看来你又多了一条罪名,私设眼线,监视同僚,刺探军机,你也自己说,朕应该怎么奖励你?” 李渊的脸色苍白了,连‘微臣与阴世师同罪’这句同归于尽的话都不敢说出来,隋炀帝则又微笑说道:“李爱卿,难道你没发现有一件事很奇怪吗?朕亲征吐谷浑时,阴爱卿封张掖太守,替朕守后方,朕亲征高句丽时,阴爱卿封涿郡留守,替朕守后方,朕这次北巡长城,阴爱卿无过降职,贬为楼烦太守兼汾阳宫监,还是替朕守后方,朕为什么要这么做?阴爱卿又为什么毫无怨言?” 微笑问着,隋炀帝又狞笑着向李渊问道:“李爱卿,你也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不会连内外侯官这个衙门都没有听说过?” “内外侯官?!”(相当于唐朝的不良人,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镇抚司和东厂。) 李渊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差点直接昏在了地上——心说这他娘叫什么事?找内奸找到了与陈应良血缘关系最近的李靖,告刁状告到了全国最大的特务头子身上,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运气? 李渊脸白如纸的同时,之前还气焰嚣张的萧国舅和虞世基等人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尽可能的远离阴世师——他们的屁股可没有一个干净,指不定就有什么把柄握在阴世师这个大特务手里。隋炀帝则又转向了杨暕,说道:“暕儿,阴爱卿对你做的事,你别怪他,这是他的职责,也是朕给他的权力!” 杨暕赶紧点头,同时也马上把阴世师列进了必须要拉拢的人选名单——就隋炀帝对阴世师的这份信任就可以看出来,阴世师铁定就是从不对外公布名字的内外侯官官正无疑! “陛下,竟然微臣的身份已经公布,那么有些话,微臣想当众说一说。”阴世师开口了,向隋炀帝拱手说道:“陛下,微臣要弹劾李渊李大使!” “说。”隋炀帝随口吩咐道。 “禀陛下。”阴世师毫不客气的说道:“之前诸路勤王之师云集忻口时,陈应良陈副使滴酒不沾,每遇勤王军队到来,陈副使总是邀请友军到前方立营,并肩御敌,李大使却每一次都首先邀请友军将领过营饮酒,每每烂醉如泥,也每每唆使友军立营后方,躲在陈副使的勤王军营地后方,不与突厥接触,拉帮结派,窥视帅位。突厥偏师猛攻陈副使的疲惫之师时,李大使还故意将全军将领灌醉,拒不发兵救援,坐视陈副使孤军苦战!” 李渊面如死灰了,隋炀帝也脸色铁青了,阴世师却又说道:“这还不算,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微臣安排在祁县太谷一带的内外侯官还呈来密报,陈应良陈副使北上途经祁县补充粮草,李大使竟然指使他的部下暗中威胁当地商人,不许当地商人卖粮给陈副使的勤王军队,否则当地商人将再也得不到太原官军的保护!” “真有此事?”隋炀帝大惊问道。 “确有此事。”阴世师点头,又说道:“除此之外,李大使麾下的幕僚刘弘基与长孙顺德,本是戴罪潜逃的罪犯,去年年底陛下你大赦天下之前,一直行踪不明,得到陛下恩赦后就马上出现在了李大使麾下。微臣觉得事情奇怪,就找机会查了查这件事,据李大使的卫士侯君集交代,此二人在获赦之前,一直潜藏在李大使的封地唐县之中!” “李渊!”隋炀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 可怜的李大使直接瘫在了地上,嘴角还泛出了白沫,很艰难的说道:“微……,微臣该死,粮食的事,为了与陈副使争功,一时糊涂……。刘弘基与长孙顺德,微臣也不知道他们此前就藏在唐县……。” “拿下!”隋炀帝歇斯底里的大吼了,“把李渊给我拿下!交三司使审问追查,从重议罪!樊子盖,朕封你为太原留守,即刻上任!到任之后,立即给朕清理太原军队,看看朕这个亲戚还有什么来路不明的同党,都给朕拿下治罪!” 樊子盖不动声色的答应,李渊却颤抖得更厉害了,因为李渊很清楚,樊子盖是清廉正直不假,却更是一个残忍好杀的罕见暴吏!由他接任太原留守,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太原嫡系,铁定是要烟消云散了。 第263章 愁苦升官加强版 陈应良醒过来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见守侯在身边的是几个不认识的人,作恶多端的陈应良多多少少被吓了一跳,赶紧问身边人身份,侍者则恭敬答道:“禀陈副使,我们都是皇帝陛下的随驾御医,是陛下亲自命令我们照料于你。” “哦,原来如此。”同样怕被人暗杀的陈应良松了口气,忙又问道:“这里是那里?陛下的情况如何了?战场军情又如何了? ”这里是陛下在雁门城的临时行宫,陛下情况很好,城外军情小人等具体不知,只知道正在继续追杀突厥和又有勤王军队赶到。“御医一一回答,又说道:”陈副使,陛下昨天晚上曾经亲自来探望过你,见你太累就没叫醒你,只说你醒之后,可以随时前去见驾。“ 尽管全身还在酸痛无比,但为了不被人嘀咕张狂和居功自傲,陈应良还是赶紧起身沐浴洗漱,匆匆吃了一些早饭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在御医的引领下赶往临时议政大殿拜见隋炀帝。结果也算碰巧,到得大殿时,隋炀帝正好在与文武百官召开朝会,人员到得颇齐,得到允许后上殿,陈应良也很乖巧的赶紧恭敬行礼,恭敬高呼天子万年,隋炀帝则笑道:“陈爱卿平身,爱卿太过辛苦,为何不多休息一会?现在身体如何了?” “军情如火,微臣不敢懈怠。”陈应良回答,又说道:“谢陛下关心,微臣已经舒服了,微臣听闻陛下曾经亲自去探望过微臣,实在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你为朕出生入死,辛苦操劳,朕亲自去探望你也是应该的。”隋炀帝的语气颇亲切,又道:“军情方面你不用担心,朕已经让阴世师阴爱卿暂代你的职位,主持军务,骨仪骨爱卿也已经带着后军押粮抵达雁门城,我军实力再增,追击突厥败兵稳操胜算,你只管和朕一起静侯将士佳音就行了。” 陈丧良恭敬答应,这才抽出空来察看百官情况,见裴矩、裴蕴和裴仁基等人倒是微笑着对自己点头,萧国舅和虞世基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依然是饱含怨毒,剩下的中立派则大都神情亲切,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是却没有看到老伯乐樊子盖,多少让陈应良有些奇怪和担心——老顽固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时,隋炀帝又微笑着开口了,道:“陈爱卿,昨天朕问过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封赏,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累昏过去,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你就告诉朕吧,你希望朕给你什么样的封赏?” 萧国舅等人瞟向陈应良的目光都有些期待,巴不得陈应良狮子大张口激得隋炀帝不满,可惜让萧国舅等人失望的是,两世为人的陈应良仍然表现得无比精乖,恭敬说道:“禀陛下,雁门之战能够获胜,全托天子洪福,也赖将士用命,方才成功,微臣实无尺寸之功,不敢奢求封赏。” “爱卿就别谦虚了。”隋炀帝大笑说道:“你有没有功劳,朕还不清楚?朕最后问你一次,希望朕给你什么赏赐?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陈应良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说道:“陛下,封赏微臣实在不敢开口索取,微臣斗胆,只想求陛下给臣一个恩典,赏给微臣两个月假期。” “两个月假期?”隋炀帝一楞,好奇问道:“陈爱卿,你要两个月假期做什么?” “微臣想要回家完婚。”陈应良有些扭捏的说道:“两年多前在大兴时,微臣重新订下了一门亲事,与女方约定尽快完婚,但因为军务繁忙,微臣一直没能兑现诺言,借着这个机会,微臣恳请陛下赐假两月,让微臣回家完婚。” “爱卿还没有完婚?”隋炀帝有些惊讶的问道:“昨天,王世充王爱卿不是说,你和他的女儿,都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了么?” “微臣有罪,请陛下重处。”陈应良赶紧稽首请罪,有些脸红的说道:“微臣行事荒唐,已经订有婚约,又与王郡丞的爱女误结情缘,致使王姑娘不慎怀孕孕,亏得王郡丞宽宏大度,没有计较,还把女儿许给微臣做为偏房。但因为事务繁忙,微臣也是至今都还没有与王郡丞的女儿正式成亲。” “想不到爱卿在战场上英勇无敌,在情场上也是斩获颇丰啊。”隋炀帝放声大笑,挥手说道:“爱卿平身吧,谁没有年轻荒唐的时候?连王爱卿这个岳父都不计较,朕这个外人还治你什么罪?对了,爱卿你是与那一户人家的千金订亲啊?” “微臣是与已故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订亲。”陈应良如实答道。 很简单的一句回答,却让隋炀帝的笑声戛然而止,也让隋炀帝惊讶出声,“长孙晟的女儿?陈爱卿,你的正妻,是长孙晟的女儿?” 陈应良开口承认,隋炀帝的神情却更古怪了,凝视着陈应良还有些欲言又止,把陈应良看得都有些心下发慌,不过还好,隋炀帝很快又说道:“爱卿,看来这真是天意了,爱卿你知道吗?朕在被突厥重重包围后,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向使长孙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陈应良也呆了一呆,旁边的裴矩则乘机说道:“陛下,看来这也是长孙公的英魂显灵了,长孙公身亡不能前来护驾,却派来了他的女婿救驾,长孙公对陛下忠心不二,他的女婿也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得长孙公翁婿效忠,何愁边患不靖?又何愁天下不安?” 隋炀帝点点头,这才说道:“陈爱卿,朕给你三个月假期,让你与长孙晟的女儿完婚。” 陈应良大喜,赶紧行礼道谢,隋炀帝则微笑说道:“别急着谢,朕的话还没说完,陈应良听旨。” “微臣在!”陈应良赶紧稽首,知道正戏开场,也顿时心跳有些加速,不知道隋炀帝会给自己封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果不其然,隋炀帝正色说道:“陈爱卿救驾有功,还为朕生擒始毕贼酋,一雪国耻,劳苦功高,朕现在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进爵许昌公,另赐彩缣三千匹,粮三千石,黄金白银各百斤,女乐五十人,奴婢百人,东西两都府邸各一座,许临街开门,良田千亩!” “右武卫大将军?!” 满朝大哗,右武卫二将军之一的独孤盛差点没把眼睛瞪出眼眶,做梦都没想到当年那个穷小子会骑在自己脖子上,与右武卫渊源极深早就在垂涎这个位置的裴仁基妒忌得脸都有些发红,陈应良也惊叫出声,道:“陛下,微臣万万不敢领旨,微臣才十九岁,连进府兵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何德何能,独领府兵第四军?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不许!”隋炀帝断然拒绝,又道:“右武卫驻屯洛阳,东都洛阳地处天下腹心中枢,朕需要一个英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大将统帅右武卫,爱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许拒绝,谢恩吧。” 陈应良假惺惺的再次推辞,隋炀帝坚持不许,陈应良无奈,这才恭敬谢恩,赌咒发誓要终身效忠于隋炀帝,隋廷文武则争先恐后的向陈应良恭喜道贺,事前确实没想到会升得这么高的陈应良则脑海里一片空白,神情茫然的与众人客套,心里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当初,我和房玄龄有过约定,说我有朝一日开府建衙,他就到我麾下效力,现在,我好象已经完成约定了啊?” ………… 迷迷糊糊的如同身处梦中,直到朝会结束,随着百官出殿散去,裴矩和裴蕴兄弟主动邀请陈应良到住地叙谈,陈丧良这才稍微回过神来,赶紧随着裴家兄弟到了他们连房顶都没有的住宅,向裴家兄弟行晚辈之礼,自称小侄,裴矩则挥手说道:“贤侄,不必那么多礼,起来吧,这会把你叫来,我们兄弟是想和你谈谈将来的事。” “小侄聆听赐教。”陈应良赶紧答道。 “贤侄,看来你以后得收敛一段时间了。”裴矩很严肃的说道:“陛下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这一点大大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封赏过重,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以我和你伯父的意思,是想把你推上河东抚慰大使的位置,接替李渊掌管河东平叛战事。”裴蕴接过话头,说道:“昨天晚上,兄长也已经向陛下进了言,陛下当时虽然没有表态,却也没有拒绝,兄长还觉得事情已经办成,但是没想到陛下会册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我们目前也无法判断,皇帝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这个打算。” “如果陛下是早有打算,那么还好一些,如果陛下是一时兴起,临时做出的决定,那你的麻烦就更大了。”裴矩沉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两年的表现本就光彩夺目,招人嫉妒,这次跳过大帮名臣宿将就任右武卫大将军,等于就是成为众矢之的,陛下的性格又有些喜欢善变,他如果一旦后悔这个决定,那你的下场就将不堪设想!” “尤其是你还和陇西李阀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裴蕴又说道:“贤侄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和阴世师的检举揭发,李渊已经被逮捕下狱,樊子盖被皇帝封为太原留守,还要对太原军队展开大清洗,李阀元气大伤已成定局。阴世师是皇帝的亲信心腹,樊子盖德高望重,李阀集中力量报复他们的可能不大,对你下手却是板上钉钉,你成为了李阀的主要报复对象,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裴家的两个老滑头你一言我一语,把陈应良说得脸色都已经发白,忍不住哀嚎道:“两位伯父,小侄也知道这次升得太快,肯定遭人嫉恨,可是没办法,陛下坚持要这么册封,小侄就是想推都推不掉啊。” “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们也知道你推不掉。”裴矩摇头,又说道:“我们对你说这些话,只是要求你今后慎重言行,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而且你最好是低调行事,在一段时间内,千万别再统兵作战,更不能对右武卫做太大的人事调整,要低调再低调,夹着尾巴做人。” 陈应良愁眉苦脸的点头,心说别人升官都是高高兴兴,就老子每一次都是战战兢兢,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用不着太过担心。”裴蕴拍拍陈应良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和兄长在朝,一般人的明枪暗箭还伤不了你,你只要不犯大错,不被人抓到把柄,就基本上没多大问题。哦,对了,听说弘策曾经为你与仁基兄的女儿订亲,有这回事吗?” 陈应良开口承认,裴蕴这才又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争取把我们那个侄女纳为偏房,与仁基兄结为亲戚。你知道吗?仁基兄其实早就盯上了右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现在被你抢了先,他心里怎么都会有不痛快。他如果和你发生什么不愉快,就算兄长是裴氏家主,也很难居中调和,和他结为亲戚,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我已经有正妻了。”陈应良更加愁眉苦脸的说道:“伯父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女儿为妾?”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自己去想办法。”裴矩微笑说道:“顺便提醒你一句,你仁基伯父可是在我们的面前抱怨过,说他的女儿算是被你给害了,坚持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嫁,让他头疼到了现在都没办法。” 陈应良更加愁眉苦脸的点头,心道:“麻烦大了,本来那个小辣椒长得倒是不错,也还勉强配得上我,可是那脾气,实在太辣了,吃不消啊。” 自怨自艾过后,陈应良又通过裴矩和裴蕴的介绍,了解了一下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也这才知道阴世师的惊人身份,还有李渊控告阴世师却自取其辱的经过,然后陈丧良又想起了一个大问题,忙问道:“伯父,小侄敢问一句,李大使这一次是否有可能送命?” “不好说,关键还是看皇帝的态度。”最高检查长裴蕴皱眉说道:“李渊的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换了是别人,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他的命。但李渊不同,他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关陇八大家的李阀家主,要他的命影响太大,没有陛下点头,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贤侄,这件事你别搀和了。”裴矩开口说道:“李渊因你入狱,你如果再对他落井下石,除了与李阀结仇更深,还有可能惹火烧身,招来无端祸事。” 陈丧良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位伯父,你们误会了,小侄不是想要对唐国公落井下石,小侄是想打听一下唐国公是否有可能因此送命,如果唐国公不可能送命,小侄还想保他一保。” “保他一保?你又想以德报怨了?”裴矩含笑问道。 “准确来说,是做一个顺水人情。”陈应良正色答道:“小侄是这么想的,如果陛下决意要唐国公的命,那么小侄肯定不会去搀和,自讨没趣。但如果皇帝陛下不想杀唐国公,或者不能杀唐国公,那么小侄就可以乘机做一个顺水人情,出面上表求皇帝宽恕唐国公,给皇帝陛下架台阶,也乘机缓和一下与李阀的矛盾。” “小侄这么做,也不是真的就怕了李阀。”陈应良又赶紧补充道:“小侄是为了闻喜裴氏着想,小侄是闻喜裴氏的旁枝,这点满朝皆知,小侄如果执意与李阀敌对结仇,那么瓜田李下,李阀和旁人难免会怀疑是伯父你们在暗中支持纵容,对闻喜裴氏多少会有不利。但小侄如果稍微缓和了与李阀的关系,那么就算李大使继续仇恨小侄,也不至于会迁怒到闻喜裴氏身上。” 陈丧良这番话打动了裴矩和裴蕴,两个老滑头虽然不怕李阀,却也不愿和一个关陇大门阀结下不共戴天的死仇,累及家族利益。所以盘算了片刻后,裴矩点了点头,赞许道:“想不到贤侄小小年纪,也能如此考虑大局。不错,如果皇帝不愿意要唐国公的命,你是应该做一个顺水人情,这样对你自己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减轻一些所承受的压力。” 赞许过后,裴矩这才吩咐道:“那这样吧,唐国公的事,我们会替你留心陛下的态度,有消息了就告诉你,但是在那之前,你不能随便出手,在这件事上站错队,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伯父成全。”陈应良赶紧道谢,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如果隋炀帝不愿杀李渊,自己最起码可以对得起厚道的好朋友李建成了。 “谢什么谢?”裴矩微笑说道:“说到谢,应该是伯父想你道谢才对,如果不是你争气,皇帝陛下一旦被迫与突厥和谈,你伯父的脑袋就肯定保不住了。伯父多的话也不说,只要我还是尚书仆射,还是陛下信任的人,你的脑袋就可以安全的放在脖子上。” 第264章 再回东都 在雁门城里休息了一天后,征得了隋炀帝的同意,陈应良再次以勤王隋军主帅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勤王隋军的大营之中,主持雁门战场的余下战事,处理各种善后扫尾事宜。 其实主要也就是处理一下善后事宜,陈应良回到军中的同一天,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也率领着勤王军队赶到了雁门战场,加上头一天押粮赶到的京兆郡丞骨仪,麾下军队也还没在战场上捞到斩获,很会做人的陈应良就干脆把余下战事让给了屈突通和骨仪,让他们带着军队东进追杀残敌捞些功劳,也乘机让谯彭隋军和左屯卫等疲惫之师好生休整,治疗伤兵和清点伤亡收获。 千里迢迢来雁门战场勤王建功,结果军队还没到决战就已经打完了,还连始毕可汗都被陈应良给揪到了隋炀帝面前献俘,隋唐名将屈突通和隋廷忠臣骨仪的郁闷可想而知,但无鱼虾也好,知道陈应良这么安排是特意照顾,让自军将士不至于白跑一趟,屈突通和骨仪还是十分乐意的接过追击任务,统率麾下军队东进追击,同时屈突通和骨仪自然少不得悄悄向陈应良打听,打听陈应良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封赏? 考虑到其他的将领士兵都还没有得到赏赐,为了不至于刺激众人,陈丧良很是含糊的敷衍过了这个问题,暂时隐瞒了自己已然受封右武卫大将军的情况,很是低调的埋头处理善后事务,不去与各路将领讨论分析隋炀帝的赏赐将有何等大方,也暗中着手把自己的谯彭嫡系改编进右武卫,以便他们将来继续给自己当牛做马。 当然,陈应良这么做必须要先征得隋炀帝的同意,好在隋炀帝三次亲征高句丽下来,府兵逃亡严重,右武卫也是缺员严重,又知道陈应良带出来的军队能打,隋炀帝大手一挥就同意了陈应良的请求。只是陈应良也知道瓜田李下需要避嫌,即便有隋炀帝点头也没敢太过放肆,很聪明的只收编了八千左右的谯彭精锐加入右武卫,余下的军队,一部分思乡厌战心切者发给路费干粮解散回家,一部分则继续以乡兵的身份留用,准备着部署在河南郡的郡内各县,以便随时调用——好在河南赞治仍然还是裴弘策,这个环节用不着担心。 顺便说一句,在暗中改编军队的过程中,陈应良很意外的得到了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全力帮助,尽管明知道陈应良抱的是裴家大腿,宇文述还是不遗余力的帮助陈应良整编队伍,不仅要装备给装备,要编制给编制,指点陈应良如何巧妙把谯彭乡兵改变身份,还军方第一人的身份出面,调走了一些没用的右武卫将领,给陈应良的部将腾出位置。陈应良过意不去拿出重礼相谢,素来贪得无厌的宇文述也难得清廉一次加以拒绝,仅仅只是要求陈应良回京之后,务必要多到他的家中走动。 说实话,宇文述的这个态度还真有些吓住了陈应良,生怕这个大老贪是想上屋抽梯,先把自己捧高好让自己摔得更惨。倒是已经知道陈应良新官职的表叔李靖洞若观火,微笑着安慰陈应良道:“贤侄不必担心,许国公如此坐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而已,他与你及闻喜裴氏素无利益冲突。又还有着云定兴这层关系,你出任右武卫大将军对他毫无损害,将来说不定还要在军事上指望你帮忙,给你一些顺水人情,更加巩固你和他的间接关系,将来岂不是可以更好的利用于你?” “再有,他邀请你回京后多到他的家中走动,这么明显的暗示还看不出来吗?”李靖又微笑说道:“贤侄你今年可才只有十九岁,就已经受封右武卫大将军,将来只要不出差错,熬到老一辈离开人世,他宇文述的位置就很可能迟早是你的,现在把你和关系处好,对他的子孙后代而言,岂非有百利而无一害?” 陈应良听了点头,又叹道:“都是这右武卫大将军的职位害的,封得实在太高了,高得我自己都被吓住,生怕一步踩空,死无葬身之地。” “贤侄有这样的自觉就好。”李靖也是叹息出声,又指点道:“自古以来就是伴君如伴虎,贤侄你如此年轻就位居高位,虽然荣耀,却也如同身处险境,惟有低调做人,方可免祸。” 陈丧良听了连连点头,心里则在盘算,“按正常的历史发展,再有两年,隋炀帝也该死在江都了,在这两年之内,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自保,其次是不去江都,只要熬过了这两年,再然后事情就好办了。” 暗中准备上任事宜的同时,屈突通和骨仪那边也很快传来捷报,在穷追猛打的隋军生力军面前,惊惶如惊弓之鸟的突厥败兵毫无还手之力,勉强重新组织起来的军队很快就被再次击溃,接着薛世雄也带着涿郡勤王军走出了太行山脉,出现在了战场之东,左右包夹之下,突厥残兵灰飞烟灭,二十五万突厥只有不到三万越过山脉逃回草原,余下不是被歼,就是被俘,接着对突厥余怒未消的隋炀帝也颁布圣旨,下令将所有突厥俘虏处死,尸体筑成京观。盛极一时的******也因此一蹶不振,至少二十年内再无余力威胁中原。 再接下来当然是退兵了,受尽了惊吓的隋炀帝这次也学乖了一些,决定直接返回东都洛阳休息,各路勤王军继续护驾南下,陈应良当然也要跟着一起走,同时陈应良自然少不得要求李靖与自己同行南下,并表示可以通过裴矩和宇文述的门路把李靖调进右武卫,可惜李靖却拒绝了陈应良的好意,说是陈应良刚进右武卫,不可对人事调整太大,太过触动右武卫宿将老人利益,给陈应良增加更多麻烦,要继续留在马邑担任郡丞。 劝说了几次,李靖都不肯接受陈应良的好意,陈应良无奈,也只好尊重表叔的选择,改为与李靖约定,待到自己一旦地位牢靠之后,马上就把李靖调进右武卫,李靖也这才含笑答应。接着陈应良再要求把胡敬德带到自己身边听用时,也这才愕然得知胡敬德其实复姓尉迟,与某门神同名,好在李靖对表侄子还算不错,一口就答应把尉迟敬德送给表侄子,丧尽天良的陈丧良身边这才有了一个靠得住的保镖打手。 ………… 与李靖挥泪而别后,已经卸任勤王主帅的陈应良率军护驾南下,途经太原时,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前去拜见一下老伯乐樊子盖,叩谢他的提拔眷顾之恩,聆听他的教诲指点,然后一路无话,十月初时,大军护送着隋炀帝顺利进入河内,又在孟津渡过黄河抵达,接着各路隋军受令驻扎城外,隋炀帝则在越王杨侗的迎接下进驻城内,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因为需要安置队伍,陈应良没有随驾进城,也因为还没有正式上任的缘故,陈应良很低调的继续住在谯彭隋军营中,没有急着去右武卫大将军府自找不痛快,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军队才刚驻定,刘长恭和谢子冲等右武卫就跑来找陈应良的麻烦了,还张口就向陈应良问道:“应良兄弟,听说你已经被封为右武卫大将军了,真的假的?” “你们听谁说的?”陈应良不动声色的反问。 “独孤将军说的。”谢子冲答道:“刚才我们去找独孤将军,请示立营事务,独孤将军安排是安排了,又说以后我们用不着再找他,该直接找你了,我们再问为什么时,独孤将军就说你已经是我们右武卫的大将军了。” “应良兄弟,到底是真还是假?”刘长恭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陈应良笑了,还笑得颇神,刘长恭等人见了陈应良这副表情,也顿时就欢呼了起来,刘长恭还直接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哈哈大笑道:“看来假不了啦,应良兄弟,你这次是不请客也不行了!想要老哥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今天就非得掏腰包请我喝够,不然的话,你上任了我第一个带头起你的哄!” 谢子冲与贺兰宜等将领也跟着起哄,陈应良则微笑说道:“请你们喝酒当然没问题,但这件事你们得给我保密,不能再让人知道,要等皇帝陛下正式颁布了册封诏书,然后再正式公布。” 刘长恭等人大笑着答应,陈应良也马上让亲兵安排酒宴,期间刘长恭等人自然少不得向陈应良连连道喜,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有一名传令兵飞奔进来,向陈应良奏道:“禀副使,我军营外来了一名年轻男子,口口声声说是要见你,我们问他身份,他只说他姓裴,其他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姓裴?”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醒悟过来,笑道:“肯定是裴行方那小子,快请,他是我的远房表弟,对他客气点。” 传令兵唱诺,飞奔而去,陈应良则在刘长恭等人的喧闹中摆下酒席,与一干将来部下开怀畅饮,期间也自然少不得说一些将来互相关照的话,但酒还没过三巡,帐外已经大步流星的进来了一人,用很尖利的声音喝道:“陈小子,没良心的东西,回东都来了,怎么也不去看我?” 陈应良与众人惊讶抬头,却见来人虽然身着男装,却生得眼大口小,肌肤白嫩,似乎是女子模样,再仔细一端详时,陈应良也顿时惨叫了起来,“翠云贤妹,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两年多不见,裴翠云的容貌似乎又俏丽了一些,脾气也似乎更火暴了一些,哼哼着说道:“没良心的,难得回来一趟,也不马上去见我,是不是早就把我给忘了?” 陈应良苦笑着解释,刘长恭和谢子冲等人则互相挤眉弄眼,坏笑着低声议论陈应良当年与裴翠云的种种风流韵事,然后刘长恭还笑着说道:“弟妹,你急什么?应良兄弟这次回东都来,可就不会再走了,你们俩想亲热,以后也有的是时间了。” “不走了?”裴翠云先是一楞,然后迅速醒悟过来,惊喜问道:“怎么?你调回东都来了?” “岂止是调回东都来?还……。” 刘长恭的话被陈应良打断,对刘长恭使了一个眼色后,陈应良赶紧招呼裴翠云入席,又问起裴翠云如何得知自己回到东都?裴翠云则直接了当的答道:“当然是我父亲写信告诉我的,他还在书信里说,你这次又是勤王首功,还生擒了突厥的始毕可汗,高升在即。对了,皇帝给你封了什么官?” 陈应良笑着含糊,不肯如实相告,裴翠云则冷笑说道:“最好是让你进右武卫,到时候我就有办法收拾你了!” “你怎么收拾我?”陈应良警惕的问道。 “因为我父亲可能很快就要出任右武卫大将军了。”裴翠云娇笑着说道:“这次陛下北巡长城前,宇文柱国就已经答应举荐我父亲为右武卫大将军,这次回来也该差不多正式上任了。到时候你是我父亲的部下,我想收拾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大帐里安静了下来,陈应良也顿时明白了雁门战后,裴仁基为什么对自己态度突然冷淡的真正原因——裴仁基在官场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隋第十军区的总司令官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就是因为被裴仁基举报谋反,导致全家被杀,当时陈应良就已经对裴仁基生出警惕,这会再听到裴翠云这句话,陈应良心里当然更加警惕和担心。 当然,陈应良如果历史再好一些,或者了解的内情再多一些,知道裴仁基诬告李浑其实是来自宇文述的指使,陈应良心里肯定会更加的提心吊胆。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见陈应良和一干右武卫将领都不说话,裴翠云难免大为疑惑。 “这个……。”陈应良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告诉裴翠云真相,可是事有凑巧,偏巧就在这时,帐外却又传来了王仁则的声音,大叫道:“应良贤弟,应良贤弟,好消息,好消息!” 大叫着,王仁则大步冲进了陈应良的大帐,哈哈笑道:“恭喜贤弟,贺喜贤弟,我们刚收到的江都家书,你当父亲了,我堂妹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叔父叫我过来给你报个喜,也叫你快给他的外孙取个名字,还说你如果有空,就赶快过去和他喝酒!” 消息确实是好消息,刘长恭等人也赶紧向陈应良恭喜道谢,然后还迫不及待的开始给陈应良的儿子研究名字,可惜还有一个听消息的人却大大不对,听到这话,裴翠云马上就是脸色一变,飞快问道:“你什么时候成的亲,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别无选择,陈应良也只能是赶紧把情况对差点成为自己未婚妻的裴翠云说了,然后又强调道:“贤妹,我可不是喜新厌旧退婚再娶,是王郡丞坚持要把他的女儿许给我做为偏房,我才只好答应。” 裴翠云的脸色有些难看,打量了陈应良半晌,突然来了一句,“那我和你的事,怎么办?” “那是误会,贤妹你何必那么死心眼?”陈应良彻底的焦头烂额,只能是一边对同样大惑不解的大舅子王仁则介绍自己与裴翠云的误会,一边对裴翠云苦笑说道:“贤妹,陛下已经给我准了假,我过些天就要回大兴去正式成亲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还是另择贤偶吧。” 裴翠云低下了头,盘算了片刻后,裴翠云突然起身,招手把陈应良叫出了帐外,然后在帐外无人处对陈应良低声说道:“如果我父亲也答应把我嫁给你做偏房,你娶不娶?” “这个……。”陈应良苦笑了,道:“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你父亲怎么可能答应?” “我父亲是否答应,你不用管!”裴翠云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些哽咽,美目中泪花闪烁,道:“我只问你,你娶不娶?我等你,已经等了两年,你的心真是铁打的?” “这……。”陈应良为难万分,犹豫了半晌,还是摇头说道:“贤妹,你还是不要再固执了,我和你只是误会,我们有缘无分,你……,还是忘了我吧。” 整整两年的等待,结果却换来了陈应良这么一个绝情的答复,裴翠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几乎就想举手来抽陈应良的耳光,但手举到一半,裴翠云还是强迫自己把手放下,改为把脸扭开,哽咽道:“那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来纠缠你了,你回大兴成亲去吧,也把我永远的忘了吧。” 哽咽着说完,裴翠云抹着眼泪快步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应良,看着裴翠云在秋风中快步离去的背影,陈应良心中也顿时有些失落,心中轻轻说道:“贤妹,不是我不想答应,是你的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有了隔阂,你如果再回去撒娇大闹,我和你父亲反目成仇都有可能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了帐中时,刘长恭等人先是问了裴翠云的情况,得知裴翠云已经离去后,刘长恭等人也不在意,只是向陈应良笑道:“应良兄弟,刚才我们这几个伯父,给你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大侄子取了一个好名字,你如果觉得没问题,就直接用了如何?” “你们给我儿子取了什么名字?”陈应良好奇问道。 “陈世美!”刘长恭语出惊人,又解释道:“应良兄弟你在我们中间长得最俊美,你的儿子孙子也肯定差不到那里,所以干脆就叫陈世美吧。” “咦?应良兄弟,你怎么翻白眼了?嘴里怎么还有白沫?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军医?” 第265章 阴云再布 再次回到东都的当天傍晚,两年多前拉陈应良第一把的裴弘策终于出现,还是带着他的独生子裴行方主动前来探望陈应良这个远房侄子,虽然已经有了一个血亲表叔,陈应良也仍然还十分尊敬裴弘策这个好叔父,丝毫没摆小人得志官场暴发户的架子,一见面就赶紧恭恭敬敬的向裴弘策行晚辈礼,口称叔父。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笑着搀起了陈应良,裴弘策一边打量远房侄子,一边没口子的赞道:“又长高了,也长壮了,成大小伙子了,不错,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强多了,那时候的你,瘦得皮包骨头,脸都是苍白苍白的,那象现在这么壮实?” “全赖叔父提携。”陈应良赶紧饮水思源,道:“如果不是叔父当年拉了小侄第一把,小侄那能有今天?” “都是你自己争气啊。”裴弘策大笑,那边裴行方则迫不及待说道:“兄长,你知道吗?当初听说兄长你被皇帝陛下册封为了勤王主帅,父亲惊得连毛笔都掉在了桌子上,后来又听说兄长你大破突厥,生擒始毕贼酋,父亲又惊得连筷子都掉了,小弟也差点没被饭噎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这么了不起?” “尽力,加一点运气而已。” 陈应良微笑着谦虚,又赶紧夸奖裴行方又长高长大了,很快就能给裴弘策接班了,裴行方却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敢兴趣,迫不及待又问道:“兄长,你这次给朝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陛下给了你什么样的奖赏?有没有可能入朝为官,留在东都?小弟真的很想跟着你多学一些文韬武略啊。” 陈应良目前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这个话题,但裴行方既然问起,陈应良也不能不答,再加上这也是迟早要对外公布的事,所以陈应良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苦笑说道:“贤弟,如你所愿,我以后是要常驻东都了,陛下封了我为右武卫大将军。” “右武卫大将军?”裴行方张口结舌了,道:“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我父亲才正四品,兄长你才多大啊,官职就已经在我父亲之上了?” “右武卫大将军?!”裴弘策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是传言?还是陛下已经亲封了?” “禀叔父,是陛下亲封,还是当着随驾百官的面封的。”陈应良如实回答。 裴行方更加喜形于色了,忙又向陈应良道喜,裴弘策却毫无喜色,相反还有一些担忧的神情,道:“太高了,你这么年轻就担任这么高的职位,对你将来不是很有利,再有……,贤侄,你裴仁基裴伯父,对此是什么态度?” “仁基伯父一直没怎么和小侄交流。”陈应良垂首答道:“倒是裴矩伯父和裴蕴伯父,给过小侄指点,要小侄慎重对待与仁基伯父的关系,不然的话,裴矩伯父就算是裴氏家主,也很难居中调和。” 听到陈应良这话,目前还只有十七岁的裴行方当然是大吃一惊,不过好在裴弘策对裴行方家教有方,裴行方虽然奇怪却也没有随便开口追问,很聪明的选择闭上嘴巴。裴弘策则点了点头,脸色阴郁的说道:“你那两位伯父,给你的指点是对的。贤侄,你可能有所不知,你仁基伯父盯上这个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得偿所愿,他还不惜与宇文述携手合作,搞****浑……。” 说到这,裴弘策有些欲言又止,陈应良则追问道:“叔父,此事究竟是何内情?不知叔父是否能让小侄知晓?” 又犹豫了一下,裴弘策这才说道:“现在你也算是当事人了,让你知道也好,不过千万别外传。我的祖父与仁基兄的祖父是亲兄弟,血缘关系很近,所以我知道一些隐秘——你的仁基伯父,曾经是前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的麾下爱将,得力助手,也曾担任过右武卫的首席虎贲郎将,跟着李柱国征讨南蛮,破吐谷浑与靺鞨,为右武卫立下过汗马功劳,后来李柱国意外的不幸被盗贼所害,仁基兄也就立即盯上了右武卫大将军这个职位。” 说到这,裴弘策顿了一顿,又说道:“本来,当时仁基兄的加官都已经是从一品的光禄大夫,无论品级、资历还是功勋,都足够担起右武卫大将军这个重任,仁基兄对此志在必得,你的裴矩伯父也答应过替仁基兄谋取这个职位,把仁基兄扶持为我们闻喜裴氏的军方第一人,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此事居然一直未能如愿,仁基兄表面不说什么,私下里却在我面前抱怨过,说云定兴那个老马屁精都靠着宇文述当上左屯卫大将军了,裴矩兄答应他的事却始终没有消息,裴矩兄对他是否有什么看法?”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事。”裴弘策把声音压低,沉声说道:“今年六月,仁基兄首告右骁卫大将军李浑谋反,因为案情牵扯到我的副手将作少监李敏,仁基兄在私下对我说了实话,他首告李敏其实是宇文述的幕后指使,交换条件就是宇文述举荐他出任右武卫大将军!” “还有宇文述牵扯进来?”陈应良的小脸一白,然后又在心里说道:“看来这个裴仁基,在人品方面或许还真一些问题,记得他在历史上投降过李密,又投降过王世充,最后又想反出王世充帐下才被杀,无缘无故得罪了这样的人,还真是倒霉。” “贤侄,现在你明白这件事有多麻烦了吧?”裴弘策又低声说道:“为了右武卫大将军这个军方重职,你仁基伯父恶人做了,骂名背了,还跳过你裴矩伯父直接和宇文述做了私下交易,为此很可能触怒你裴矩伯父这个裴氏家主,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最后却让你这个侄子抢了先,他心里能有什么滋味?” “更麻烦的是,我和仁基伯父,还有他女儿这个误会。”陈应良愁眉苦脸,又赶紧问道:“叔父,这件事我当如何是好?” “不好办,就算我和仁基兄是堂兄弟,有些话也不能明说,只能暗示。”裴弘策有些皱眉,盘算了片刻后,裴弘策这才说道:“这样吧,过上一两天,你准备一份礼物,我带你去拜见仁基兄,借口行晚辈之礼,乘机弥补一下你和他的这条裂痕。好在这只是一个意外,仁基兄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讲理的人,你的礼数尽到了,我再给他点暗示,想来他也不会记恨你。” “希望如此。”陈应良心中暗叹,又在心中祈祷道:“但愿裴翠云那丫头回家别闹,否则这事更难办。” 与裴弘策父子又说了一些闲话,向裴弘策禀报了自己已做父亲和即将完婚的喜讯,叔侄尽欢而散,一夜时间也很快过去。第二天上午,陈应良和王世充、云定兴等勤王军主要将领被宣召入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功勋卓著的陈应良也正式受封成为了右武卫大将军,当朝穿上正三品的紫色官服,接受一干眼红同僚的祝贺道喜,王世充和云定兴等有功之臣也各有封赏,王世充还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江都通守一职,云定兴也赏了正二品的虚衔不提。 接下来陈应良当然就更忙碌了,一边得接受众人祝贺道喜,一边得料理谯彭隋军的善后事宜,再有就是右武卫大将军府正式上任,接见独孤盛和皇甫无逸等曾经上司新部下,处理右武卫勤王大军的善后事宜,期间自然少不得向皇甫无逸和独孤盛等前辈赔罪道歉,战战兢兢的成为他们的老大,忙碌得不可开交——还好,皇甫无逸的人品不错,独孤盛则因为家族势力近年来饱受打压的缘故,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敢垂涎陈应良的职位,再加上以刘长恭和谢子冲为首的虎贲将虎牙将也很拥戴陈应良,所以陈应良在右武卫大将军府总算是没受到抵制,很侥幸的度过了第一个难关。 也随便来看看陈应良一帮或明或暗的政敌仇敌的情况吧,当看到连二十岁都不到的陈丧良当朝穿上三品官服时,最近天天在被迫吃石粉的封德彝当然是双目喷火,裴矩和裴蕴在朝中的对头虞世基也是脸色不善,很是不爽政敌麾下又添重将,不过和大小萧国舅比起来,封德彝和虞世基却又根本算不上什么——封德彝的眼睛还只是喷火,大小萧国舅的眼睛是直接可以吃人! 想吃人归想吃人,眼下陈丧良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大萧国舅萧瑀和小萧国舅萧怀静还不敢当朝乱来,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陈应良这只小跳蚤一飞冲天,成为大隋军队十六重将之一,然后散朝之后,大小萧国舅还连聚在一起痛骂陈应良小人得志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又得去四处联络重臣营救表连襟李渊,也进宫去恳求萧皇后与王妃为表连襟求情,让她们出面灌枕头风,祈求隋炀帝宽恕李渊可大可小的罪行,饶李渊不死,直到天色微黑才先后回到萧瑀的国舅府,互相了解活动情况。 李二也在萧瑀的家里,勤王大战结束后,李建成把兵权移交给了樊子盖,自己也随樊子盖到了太原接受整编和审查,李二则托了陈应良没有落井下石的福,随云定兴的军队回了东都,接着又主动辞去军中职位离开左屯卫军队,住进亲戚关系很近关系也很好的萧瑀家中,实际上参与营救李渊的行动,同时也肩负起了居中联络李氏门阀众官员的重任。 天色不早,大小萧国舅和李二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营救行动,首先是萧瑀说道:“皇后娘娘已经替唐国公两次求过情了,陛下虽然没有松口答应放人,但姐姐看得出来,陛下还是有些犹豫是否处死唐国公,唐国公外甥女德妃娘娘那边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一旦有机会,德妃娘娘也肯定会尽力恳求。” “蜀国公独孤纂嗣、燕国公于世虔和元文都他们也已经答应帮忙。”萧怀静也说道:“只是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蜀国公他们还不敢联名上这个表章,说是只要三司使那边稍微露出一点风声,他们就马上联名进奏,恳请陛下网开一面,饶唐国公不死。” “三司使那边是什么态度?给唐国公定下罪名没有?”萧瑀赶紧问道。 “没有,裴蕴那个老滑头把嘴闭得很紧,到现在都还没有泄露半点风声。”萧怀静无奈的答道:“就连蜀国公亲自出面探听案情,那个老滑头也是一直打哈哈,不肯泄露关于唐国公案情的一字半句,御史台的吏员也向我密报,说裴蕴到现在还没有给唐国公堪定罪名。” 萧瑀骂了一句脏话,拿比涂油泥鳅还滑的裴蕴毫无办法,旁边一直在倾听的李二却突然说道:“若小侄所料不差,裴蕴也在观望陛下的态度,关陇八大家同气连枝,互结姻亲,互为庇护,得罪一家就有可能同时得罪八家,我父亲身为李阀家主,身份更加非同一般,裴蕴就算是闻喜裴氏的二号人物,也绝对不敢擅自给我父亲定罪,导致与关陇门阀结有死仇。所以他肯定也在观望陛下的态度,陛下如果觉得我父亲该死,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陛下如果我父亲可赦,他也绝对不会吝啬这个顺水人情!” “言之有理。”素来喜欢李二这个表侄子的萧瑀点头,又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三司使这边,我们倒是不用怎么操心了,只要陛下点头同意让唐国公不死,裴蕴和郑善果那些老滑头肯定不敢给唐国公定死罪,只会给陛下造台阶,让陛下有台阶可下。” 关键找到了,但如何说服隋炀帝赦免李渊却是一个大问题,因为不管是萧皇后和王德妃还是大小萧国舅,都改变了李渊瞒报始毕书信、窝藏逃饭和破坏勤王战事这三个罪恶事实——尤其是破坏勤王战事这条,更是直接危及隋炀帝的性命安全,想要脾气暴躁的隋炀帝宽恕间接坑害于他的李渊,难度实在非同一般的大。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大小萧国舅除了决定恳求萧皇后继续灌枕头风外,再无任何办法——这么要命的事,那怕是大小萧国舅开口求情也危险系数极大。 “都是陈应良那个小贼害的!”萧瑀突然又把陈应良拖出来吊打,骂道:“如果不是这个小贼要和唐国公争功,想让唐国公面子上难堪,唐国公又怎么会让武士彟出面阻止太原商人卖粮给他?又怎么会被阴世师那个阴险小人发现?” “嘘,兄长,小声些。”已经被阴世师吓成了惊弓之鸟的萧怀静赶紧提醒噤声,又小心的观察周围侍女下人,低声说道:“兄长,须防隔墙有耳,阴世师心胸狭窄,如果知道你在背后辱骂于他,说不定又会乘机进谗。” “我这里没事,不想你家里,庙会!”萧瑀没好气的呵斥,又道:“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是陈应良小贼和唐国公争抢功劳,唐国公又怎么可能被拿住如此危险的把柄?” 萧怀静不再说话,只是埋头吃饭,李二却是神色阴沉,半晌才问道:“表姨父,听说陈应良已经正式就任右武卫大将军了?” “今天正式册封了。”萧瑀有气无力的骂道:“小丑跳梁,还当朝就穿上了三品官服,站到了宇文述的背后。” “这么说,陈应良已经有资格单独向陛下上表了?”李二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突然说道:“明天,我去拜见他陈应良,恳求他替我父亲说情,救我父亲!” “二郎,你疯了?”萧瑀和萧怀静都是大吃一惊,惊讶说道:“陈应良小贼和你父亲仇怨那么深,他怎么可能出面救你父亲?”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李二脸色阴沉的说道:“我还要拉着柴绍去,陈应良小贼这次能够成就勤王大功,受封右武卫大将军,我和柴绍都立有大功,再加上我们和他的恩怨瓜葛,他就算想拒绝也不好开口!” 大小萧国舅都劝李二不要自取其辱,李二却坚持不听,还突然说道:“表姨夫,萧叔父,可能的话,明天我去恳求陈应良的时候,你们最好安排一两个谒者台和司隶台的人暗中跟随,收集陈应良的一言一行,或许能派上大用。” ……………… 大小萧国舅大惑不解李二用意的同一时间,隋炀帝很少住进的东都皇城,风光秀美的凝碧池湖畔,隋炀帝也正在享用御膳,作陪的没有美女嫔妃,仅有左相裴矩、右相苏威和军方老大宇文述三名文武臣子,席间当然尽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可惜隋炀帝却情绪不佳,不断拿着金杯眺望着凝碧池出神,似乎有什么心事,裴矩、苏威和宇文述都猜不到隋炀帝为何如此,全都不敢随便吭声,耐心等待隋炀帝主动开口,席间气氛甚是沉闷。 果不其然,过了许久后,很擅长给宠臣的隋炀帝果然开口了,叹道:“陈爱卿和云爱卿这些有功之臣封了,也赏了,接下来该是赏赐立功的将士了,这些将士为朕出生入死,披肝沥胆,是应该重赏,可惜眼下国用不足,朕的手头也很紧,如何颁赏,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皇帝是因为这个烦恼?”裴矩和宇文述顿时明白了隋炀帝的弦外之音,也顿时小脸有些发白,因为他们听出隋炀帝的意思是想克扣军队赏赐。 “陛下,关于军队赏赐,微臣认为重新斟酌。”右相苏威马上接过话头,很严肃的说道:“雁门之围时,陛下宣布立功士兵直升六品建节尉,赏绸缎十匹,当时为了从权,赏得实在太重,眼下国用不足,国库钱粮还有大用,微臣觉得需要重新斟酌考虑。还有各路勤王兵马的战功赏赐,也应该重新斟酌考虑。” 不象历史上有樊子盖在旁,好歹还劝说隋炀帝遵守信诺一下,听了苏威的揣摩上意谗言,裴矩和宇文述虽然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吭声,隋炀帝则连连点头,道:“是应该重新斟酌,是应该重新斟酌。” “完了,这下子老子难做人了。”宇文述低下了头哀叹。 “我可怜的远房侄子啊。”还算有点良心的裴矩也在心里为救过自己性命的远房侄子哀号,“你才刚上任,马上就无法向将士交代了,你可怎么办啊?” 第266章 好汉怕赖汉 当高官其实也很不轻松,上任当天忙碌到二更过半才睡,四更刚到,陈丧良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带着熊猫眼睛打着呵欠离开暂时借宿的裴弘策府,跟着叔父到皇城门外排队准备上朝,然后又得对一大帮同僚上下级赔笑脸装孙子,见谁都得虚情假意的拱手行礼,生怕礼数不周让人觉得自己居功自傲,末了还得规规矩矩的跟在宇文述、来护儿和冯盎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入朝见驾,生怕那个动作不标准,被什么御史言官抓到把柄弹劾一本——死在陈应良手里的右侯卫大将军李子雄可就吃过这样的大亏。 原以为早朝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心里还盘算着散朝后如何去办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军务,谁曾想讨论了一些政事后,被陈丧良部下从突厥大营里救出来的右丞相苏威突然出列,手捧玉笏奏道:“启禀陛下,昔日突厥围驾之时,陛下为鼓舞士气,曾颁布旨意,举凡守城有功之士卒,直升六品,赏绸缎十匹,又曾颁布旨意,勤王将士杀敌有功之人,一律从重叙赏。微臣斗胆,觉得勋格太重,应该重新斟酌考虑,请陛下恩准。” 苏威的话才刚说完,来护儿、陈应良和云定兴等十六卫府的大将军就已经飞一般的抬头,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苏威脸上,目光中尽是愤怒,心中也无不破口大骂苏威不是东西,存心坑害士卒和自己这些统兵大将,陈丧良还在心里大骂道:“老不死!老东西!忘了是谁救你了?如果不是那些士兵抛头颅洒热血给朝廷卖命,你这个老不死现在还在突厥大营里吃马草!忘恩负义到了你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多!” “苏爱卿所言,是否欠妥?”隋炀帝开口了,假惺惺的说道:“雁门围城之时,多亏了守城将士奋勇作战,方才保得朕的周全,坚持到陈应良等爱卿率军来援,劳苦功高,朕许下的承诺,如何能随意收回?” “糟!”来护儿和冯盎等高级将领无不变色,马上就从隋炀帝假惺惺的语气态度中看出,苏威的这番进言已经正对隋炀帝胃口,再看到总领全国军事的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垂着头一声不吭,已经在庙堂上厮混多年的来护儿和冯盎等人也顿时心里明白,猜到宇文述事前已经知情,也猜到苏威的这番进言搞不好就是来自隋炀帝的暗示甚至授意了——当皇帝想要食言背信,那怕是隋炀帝,也要找一个替罪羊背黑锅不是? 尽管只是第二次参加早朝,对朝中情况了解不多,但是听到了隋炀帝这个虚伪口气,已经两世为人的陈丧良还是马上觉得情况非常不妙,也赶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随便开口搀和。结果也果不其然,苏威马上又振振有辞的说道:“陛下无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都是你的子民,全天下的官吏军民也无不爱戴于你,如今国用艰难,国库紧蹙,为了替陛下节省开支,也为了替国库减轻负担,想来大隋将士也会体谅陛下你的苦衷,自愿放弃应得赏赐。” “这……。”隋炀帝面露难色,然后又转向宇文述问道:“宇文卿,你是左翊卫大将军,总领天下军事,苏爱卿之言,你意下如何?” 虽然是出了名的能拍马屁,但这次宇文述脸上的笑容多少还是些勉强,微笑说道:“启禀陛下,苏相所言甚是,微臣以认为此前制订的赏格过重,需要重新斟酌考虑。” 隋炀帝点头,又顺着宇文述往武官行列下看,来护儿、冯盎和陈丧良等人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被隋炀帝逼着表态,还好,隋炀帝也懒得继续走过场,很快就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应该重新斟酌考虑,那就这么办吧,宇文爱卿,你会同几位卫府大将军重新商议一下赏格,议出了结果禀奏于朕,再以新赏格颁赏将士。” 宇文述战战兢兢的答应,恭敬领旨,心情明显转好的隋炀帝这才一挥手,道:“无事散朝吧,退朝。” 说罢,隋炀帝拍一拍屁股就带头走了,文武百官行礼拜送,结果隋炀帝才刚走远,以裴矩和苏威为首的文官就马上溜得一干二净,可怜的许国公宇文述大将军则被一大帮子武将围得水泄不通,目光迥异的看着宇文述,位高权重威望隆的来护儿干脆还是满脸的怒色,宇文述则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声说道:“先出宫,到宫外说。” 被一干武将簇拥着走出大殿,离开宫城的路上,宇文述不断与来护儿低声交谈,向来护儿介绍昨天傍晚在凝碧池湖畔发生的情况,之前还怒气冲冲的来护儿也很快就神情绝望了,恰在此时,又有内侍来宣召宇文述入宫觐见,正在焦头烂额的宇文述如蒙大赦,赶紧向来护儿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迫不及待的跟着内侍溜了,来护儿则脸色阴沉的低声要求众武将随着自己继续离开宫城。 从应天门出了宫城,把众武官领到了远离宫门的偏僻处,来护儿这才低声对众人说道:“没办法挽回了,只能让步,你们都回去考虑一下,如何降低赏格才能向将士交代,拟一些条文出来,待到宇文柱国抽出空来,我们再聚在一起仔细商议。” 陈应良、云定兴和屈突通等苦人儿愁眉苦脸的低声答应,其中最苦逼的依然还是陈应良,众人各自散去时,来护儿又单独把陈应良叫住,低声对陈丧良说道:“应良,这件事你要多操些心,王世充不属于我们十六卫府,有些话我们不方便对他说,你是勤王主帅,又是他的女婿,他那边如何交代就交给你了。记住,务必要让他安抚好麾下士卒,千万不能让士卒在东都闹事!” “下官尽力而为。”陈应良哭丧着脸答应。 “再有。”来护儿又低声说道:“裴左相那里,你也去探探风声,看看国库能拿出多少钱粮奖励士卒,这件事我们无法挽回,可也要尽力为将士多争取一点赏赐。” 陈丧良再次愁眉苦脸的答应,人品还算不错的来护儿则拍拍陈应良的肩膀,叹道:“为难你了,才刚上任就碰上这样的事。不过,你也要明白我和宇文柱国的苦衷,我们也难。还有,这次雁门保卫战,一万七千守城将士,全是我和宇文柱国的左右翊卫精锐,所以,我们更惨!” 陈丧良垂首不语,心中暗叹,“杨广啊杨广,你还真是会自己作死啊,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不是逼着士兵以后不再为你卖命么?你是真没钱吗?洛阳旁边的洛口仓,你只要拿出一成的存粮来,就足够支付这次雁门大战的开销了啊!” 哀叹着回到位于皇城内的右武卫大将军府,同样参与了早朝的独孤盛和皇甫无逸早已在大堂上等候,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向陈应良问起具体情况,陈丧良则表情更加哭丧,说道:“两位前辈恕罪,晚辈现在对情况也了解不多,只能等有了准确消息再告诉你们。保险起见,这件事请你们务必保密,千万不能散播出去,以免动摇军心。” 马上就要里外不是人的独孤盛和皇甫无逸点头,表情全都无比郁闷,陈丧良则又说道:“还有,许国公和荣国公都已经说了,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要我们想办法尽量的降低赏格,我们也赶紧的议一议吧,看看怎么给朝廷降低开支?” “商议?怎么议?”独孤盛苦笑说道:“当兵吃粮,杀敌立功换赏赐,自古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无缘无故的降低赏格,将士们不闹翻天才怪。” “我怎么向将士交代啊?”皇甫无逸咳嗽着哀嚎,“这次勤王大战,我虽然没有参与,但东都勤王军是我以右武卫将军的身份出面组织的,右武卫这次的伤亡本来就比较大,再削减士兵的赏赐,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将士啊?” 陈应良没有哀号出声,但是在心里却哀号得更惨,“我他娘的才最惨!这次雁门大战,我是全军主帅,各路勤王兵马的战功都是我记录汇总的,这赏赐一削减,不管那一路勤王兵马都得连带着恨我啊!偏巧老子这次还被封得这么高,那些老丘八对老子的怒气不更大才怪!” 哀号归哀号,隋炀帝亲自敲定的事,没什么胆量当海瑞包龙图的陈应良和独孤盛等右武卫高层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赶紧闭门商议如何削减赏格,因为隋炀帝此前曾经许诺过勤王军队赏赐加倍的缘故,陈应良和独孤盛等人也很快就拿出了削减计划,决定尽量为将士争取八成赏格,最少也要保证五成的正常赏格——也就是让士兵拿平时战事的赏赐了。 军功赏赐的裁减计划定下了,能不能通过谁都没有底,而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也只能是暂时把右武卫的公务放上一放,把公务暂时寄托给独孤盛和皇甫无逸署理,自己则匆匆离开大将军府,准备出城到江都勤王军的营地去拜见岳父王世充,暗中向他知会这一消息,让王世充做好心理准备,也做好安抚江都士卒的工作,免得士兵不满闹事,导致事态不可收拾。 随从还在皇城门外等候,陈应良当然还是继续走瑞门回城,结果在皇城门前刚找到自己的随从时,两个意外的人物却突然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向陈应良稽首跪下,陈应良再仔细一看来人时,也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说道:“世民贤弟,嗣昌兄,怎么是你们?” 来人正是李二和柴绍,昔日锦衣华服的两个富家公子这次一反常态,全都穿上了十分朴素的粗布衣衫,双双单膝跪在深秋近冬的寒风之中,还都还有一些瑟瑟发抖,显得甚是落魄。见此情景,陈应良不由更加奇怪,赶紧亲手来搀他们,疑惑问道:“世民贤弟,嗣昌兄,你们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外人,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有话请起来说。” 李二和柴绍都拒绝起身,柴绍脸色阴沉,跪在陈丧良的面前一言不发,李二则是眼含泪光,神情象极了他在历史上干掉了两个兄弟后的悲痛欲绝,哽咽着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兄,小弟知道,我们李家对不起你,我父亲更对不起你,小弟就是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你也不会原谅我们李家。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求求你,求你答应。” “又来了!”陈丧良心中叫苦,也赶紧换了一副冷漠表情,打断道:“世民贤弟,如果是你父亲的事,那你就请免开尊口,你父亲的事是钦案,我无权插手,也没有胆量插手,更不愿意牵涉其中!” “兄长。”李二哭出了声音,落泪道:“你就真这么狠心?我父亲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这次勤王大战,他也为朝廷和为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小弟斗胆,想请兄长扪心自问,这次勤王大战,如果没有太原勤王军,没有我父亲,没有我们李家,你能够获得如此大胜,能够建立如此功勋么?” “你们李家有没有功,自有国法公断。”吃过大亏的陈应良这次是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当了,板着脸说道:“你父亲的罪行该当如何处置,也有如山国法依律公断,圣明烛照的皇帝陛下亲自裁决!我已经是局外人,不会再参与进去!” “兄长,你真就这么狠心?!”李二大哭,直接一把抱住陈应良的双腿——可怜模样简直就象历史上他干掉两个兄弟后去吮吸李渊****一样。 李二和柴绍这么一闹,正在皇城外闲得无聊的百官随从当然是早已把陈应良等人包围得水泄不通,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一边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陈丧良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奋力甩开李二,板着脸说道:“世民贤弟,你闹够了没有?我已经说过,你父亲的事是钦案,我又不是三使司的官员,没有任何权力干涉此案,你求我救你父亲,是求错人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罢,陈应良骑上随从牵来的战马就走,然而就在这时候,始终一言不发的柴绍突然开口了,大吼道:“站住!” 下意识勒住坐骑时,陈应良惊讶看到,柴绍右手一翻,竟然亮出了一块不知那里拣来的石头,高举过自己的头顶,用石角对准自己的额头,满脸狰狞的大吼道:“陈应良,我岳父和你之间的怨仇全是因我而起!当年逼着你和我妹妹退婚的是我,打你的人是我,纵容下人烧你房子打你家人也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拿这条命向你赔罪,只求你高抬贵手,救救我的岳父!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愿意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满场大哗,事前没想到柴绍会有这么一手的李二也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守卫皇城的禁军将士也赶紧冲了上来,挺起刀枪包围柴绍,柴绍却毫无惧色,只是涨红着脸冲陈应良吼叫道:“如何?只要你点头,我就自己了结在你面前!” 围观的人更多了,陈应良也摇头叹气了,别无选择只能翻身下马,走到了柴绍的面前,神情无奈的说道:“嗣昌兄,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你知道在皇城门外闹事,是什么样的罪名吗?” “只要岳父平安,我怕什么罪名?”柴绍铁青着脸推开上来阻拦的李二,吼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为了救出岳父,我什么都不顾了!” “孝心可嘉,可惜,你太傻了,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陈应良神情更加无奈,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李二郎硬拉着你来求我的吧?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拉着你在皇城门前跪求于我?他这不是为了救你岳父,是为了把你岳父这件事闹得更大,闹到陛下面前,也乘机把我拖下水,让我陷入两难境地。” 摇头叹息着,陈应良转向了李二,又道:“二郎,你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聪明得近乎狠毒,你知道嗣昌兄脾气暴躁,又对你父亲万分愧疚,为了救你父亲,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又知道我的心地善良,肯定不会断然拒绝,只要我稍微一心软答应,就等于是被你拖下了水,你也可以乘机把水搅浑,然后既增加营救你父亲的希望,又可以乘机往我身上泼脏水对不对?” 李二的用心被揭破,脸上却依旧眼泪滚滚,哭泣着抵赖道:“兄长,你太冤枉小弟了,你冤死小弟了,小弟已经错过十次百次,怎么还会再错?怎么还敢对你生出歹意?” “好汉怕赖汉,这句话真是千古恒理。” 陈应良讥讽了一句,然后转向柴绍说道:“嗣昌兄,你也别装什么亡命汉了,我还是那句话,唐国公的案子是钦案,自有国法决断,我并非三司使官员,无权插手,你怎么逼我求我都没用,我不会违法越权。” “再有。”陈丧良又补充道:“嗣昌兄,我还想提醒你一句,想一想你的妻子,想一想你的母亲和妹妹,也想一想你卧病在床的父亲,你为了一时意气而死,他们怎么办?你是他们最后的指望,这一次你在勤王大战中立功不小,也让他们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你如果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你为了一时义愤,想把他们也害死么?” 听到陈应良这番苦口婆心的话,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死的柴绍多少有些动摇,拿着石头的手也有些颤抖,旁边的禁军士兵乘机扑上,一把打飞他手里的石头,把他按在了地上,接着李二也理所当然的被禁军士兵按住拿下,陈应良摇头叹气,也不阻止,只是说道:“各位禁军的弟兄,对他们客气点,这位李世民公子是皇亲国戚,要维护皇家的尊严。这位柴绍柴公子,和我是世交,给我点面子。” 禁军士兵纷纷答应,也果然没有对李二和柴绍拳打脚踢,只是把他们捆绑了事,陈应良则又表情阴冷的对李二说道:“世民贤弟,恭喜你,你的苦肉计成功了,你舍身救父的事有可能会闹到陛下那里了,我也很可能会被你拖下水了。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陛下向我问起此事,我也只会回答一句话——请陛下圣裁。” 李二看似垂头丧气的被禁军士兵按住,心里则冷哼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是柴绍那个蠢货在皇城附近闹事,与我无关,与你却有关。况且,把你拉下了水,你以为一句‘请陛下圣裁’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吗?” 第267章 左右为难 “我怎么向将士交代?我怎么向将士交代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和来护儿、陈应良和云定兴等卫府将领一样,听了不肖女婿转述来的裁减赏格问题,老奸巨滑的王世充也是脸色大变,当场就哀嚎出声,哭天抹泪的不知所措,还向陈应良埋怨道:“贤婿,你好歹也是右武卫大将军,朝廷重臣,怎么也不开口反对反对?削减了给将士的赏格,这叫我们以后带兵打仗?怎么让将士为我们卖命?” “开口反对反对?”陈丧良苦笑了,苦笑道:“陛下开了金口,连宇文柱国、荣国公、冯老将军和屈突老将军都不敢进谏劝阻,我这个昨天才当上大将军的后生晚辈,有那个胆量站出来当出头鸟吗?岳父,你总该不会想让我这个女婿,连你的外孙都来不及见上一面,就直接人头落地吧?” 王世充的表情更哭丧了,半晌才绝望的问道:“那裁减多少赏赐?总不会连平时普通战事的赏赐都不如吧?” “还没有议定。”陈丧良无奈的答道:“陛下让宇文柱国领着我们几个重新商议赏格,有了结果再上报朝廷讨论,宇文柱国今天还有大事要办,可能过上一两天才商议。” “贤婿,那你可要多为将士争取一些赏赐。”王世充赶紧说道:“贤婿,你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麾下将士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吧?这军功赏格如果给低了,寒了将士之心,以后难以治下不说,说不定还会引起哗变!” “岳父放心,小婿自然会尽力。”陈丧良安慰了一句,又低声说道:“岳父,小婿今天来向你知会此事,除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外,再有就是请你尽力约束军队,千万不要让军队乱传什么谣言,更不能让麾下士卒闹事,这里可是东都洛阳,皇帝陛下也正在城中,岳父你麾下的士卒如果在这里闹事,后果如何,相信就不用小婿提醒了。” 擅长拍马屁的王世充当然明白这层厉害关系,连连点头之余,王世充还反过来安慰女婿道:“贤婿放心,岳父我在治军方面还算有点自信,只要赏格不是扣得太严重,我就有把握约束好军队,大不了就是暗中许诺军队,下次再有什么战事允许士卒不必上缴战利品就是了。” 陈应良也点了点头,对王世充的治军本领也确实有点信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却突然急匆匆的冲进了大帐,王世恽刚进帐就大喊道:“贤弟,坏事了!城外有军队在营内闹事,有可能哗变!咦,贤侄婿你怎么也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那支军队在营内闹事?”陈应良的脸都白了,生怕是右武卫或者自己的谯彭嫡系闹事。 “左屯卫!” 王世恽的回答让陈丧良松了口气,然后王仁则又满脸疑惑的问道:“堂妹夫,听说左屯卫营内闹事,是因为有士卒传言这次雁门大战不给赏赐,士兵才包围将领讨公道,雁门大战不给赏赐,真的假的?”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陈应良心中更惊,嘴里则矢口否认道:“胡说!谁说雁门大战不给赏赐?别乱传谣言,动摇军心!” 不分尊卑的呵斥了大舅子,陈应良又赶紧转向了王世充,说道:“岳父,小婿得马上去右武卫大营和谯彭大营稳定军心,避免他们受到左屯卫营地闹事的影响,你也马上传令全军,宣称绝无此事,禁止任何谣言的传播!” 事关重大,王世充也不敢怠慢,赶紧点头答应,陈应良则匆匆出帐,领了几个随从打马直奔邻近的谯彭营地,到了谯彭隋军的营地后,陈应良连大营都来不及进,直接就在营前大声宣称雁门大战不给赏赐纯属谣言,要求谯彭将士耐心等待朝廷颁赏,更不得随意听信和传播谣言,避免动摇军心,然后又匆匆命令了马三宝和阚稜等将小心约束队伍,安抚士卒,接着又直接冲向了远处的右武卫营地。 离开谯彭大营冲向右武卫营地时,陈应良正好途经左屯卫营地,看到左屯卫营地确实营门紧闭,全营戒严,还有许多士兵聚在一起,陈应良心中不由更加焦急,赶紧不惜马力的催马直往右武卫营地。不过还好,当陈丧良打马冲进右武卫营地内时,右武卫营地内还算平静,士兵虽然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的情况,却好歹没有出现左屯卫营地内士兵大量聚集的情况,同时刘长恭和谢子冲等将也已经匆匆来到营内预防万一,也马上就迎住了陈应良。 刚一下马,陈丧良当然马上就被一大帮多次并肩杀敌的老战友团团包围,与陈应良感情很深的右武卫将士连赏赐问题都来不及问,争先恐后的只是向陈应良行礼道贺,祝贺陈应良在自己们的全力拥戴下,终于成为了右武卫第一人,陈应良则一边接受旧友祝贺,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是为了左屯卫的事来的,雁门大战不给赏赐,纯粹是谣言,绝不可信!你们要相信皇帝陛下,相信朝廷,不能信谣传谣,自毁前途!” 靠着之前治军的余威,加上一向良好的信誉,陈应良这番话倒是骗过了在场所有的右武卫将士,右武卫将士如释重负之余,也纷纷大骂起了那些胡乱传谣的流氓无赖,接着刘长恭和谢子冲又在陈应良的要求下,亲至各营各军驳斥谣言,制止谣言传播,稳定军心,也要求右武卫将士耐心等待朝廷颁赏,陈应良则一边派人联系云定兴了解情况,一边进到中军帅帐等待刘长恭等人,准备顺便召开一个见面会。 刘长恭等人去辟谣还没回来,倒是陈应良最老的几个走狗帮凶来到中军大帐求见——这些走狗帮凶当然就是报****的郭峰、陈祠和赵昱等人了。陈应良一听大喜,自然也是马上召见,还亲自搀起了郭峰、陈祠和赵昱三人,嘘寒问暖,了解他们的近来情况,郭峰和陈祠等人则是没口子向陈应良道喜道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发自肺腑。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了一个奇怪情况,问道:“裴行俨呢?他怎么没来?” 郭峰和陈祠等人安静了下来,还都有些欲言又止,直到陈应良疑惑再问,郭峰才很勉强的挤出些笑容,道:“他有些不舒服,就没来。” 陈应良的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就猜出了裴行俨没来拜见自己的原因,那边的赵昱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大将军,有些话,我们不知当不说……。” “有话就直说,都是老兄弟了,在我面前用不着客气。”陈应良微笑答道。 陈应良爽朗,赵昱的神情却更犹豫,还和郭峰、陈祠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你推我让了几下,然后才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件事,然后解释道:“大将军,本来我们是不信的,可是行俨兄弟却说,这是他父亲在今天的早朝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我们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了不知多少次,知道他是个不说假话的人,所以……。” 陈应良沉默了,郭峰见陈应良脸色不善,忙说道:“陈记室,你放心,我们没有对士兵宣扬,左屯卫闹事的时候,我们几个还马上站出来辟谣,说有你在,我们该得的赏赐,肯定一个钱都不会少,也肯定会象往常一样,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当众颁赏,不会克扣他们一个大子。” “谢谢你们。”陈应良点头,轻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替你们争取赏赐,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同生共死了不知多少次,郭峰和陈祠等人当然相信陈应良的承诺,全都是连连点头,陈丧良则又说道:“行俨兄弟那里,你们也不要和他计较,我知道他是个直脾气,他这么做不是他的本意,是被迫无奈才这么做,我也会装做不知道这件事,不让你们难做人。” 郭峰和陈祠等人再次答应,陈应良也强迫自己忘记心中不快,拍着陈祠的肩膀笑道:“陈校尉,这次始毕贼酋可是被你亲手生擒的,你的赏赐肯定最重,升官赐爵也肯定跑不了,你自己说,想要什么样的官职,我尽力替你争取。” “官职爵位,朝廷给什么,末将就要什么,就不敢劳动记室替末将争取了。”陈祠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微笑说道:“其实只要能继续和报国军的老兄弟在一起,继续能在记室你的帐下听令,末将就已经很高兴了,比给末将什么样的赏赐都好。” “真谦虚。”陈应良笑道:“那你可不要后悔噢,你自己不说,我和宇文柱国、兵部讨论你的奖赏的时候,万一给你弄到了一个不满意的奖赏,你可不要怪我。” “末将不敢。”陈祠赶紧拱手,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便说道:“陈记室,官职封赏,末将真的不敢过于奢求,不过末将倒是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说,我尽力。”陈应良一口答应。 “是这样的。”陈祠说道:“我有一个同乡,今年十六岁,和末将一样,也是官员之后,因为家道中落无以为继,连吃饭都困难,他与我出家的弟弟陈祎自**好,就到了净土寺投奔我的弟弟,我弟弟劝他出家为僧,他不愿意,想凭着还算不错的文墨寻找一个官门差使,将来谋一个发展,昨天我弟弟来营里探望我,顺便对我说了这件事,想求我帮帮忙……。” “小事一桩,没问题。”陈应良笑着说道:“行,叫他直接来我也行,让你弟弟带着他来找我也行,我给他安排一个职位,正好我的帐下也缺文吏。对了,我现在借宿在黎国公府,修业坊的黎国公,他可以直接去那里找我,报你的名字就行了。” 陈祠一听大喜,赶紧替弟弟好友向陈丧良道谢,陈丧良本想随口再问陈祠举荐之人的姓名,帐外亲随却匆匆来报,说是有内侍到了右武卫大将军府,宣召陈应良立即入宫觐见,正急于安抚军心的陈应良一听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好在刘长恭此刻已经回到大帐,陈应良也只得赶紧交代了刘长恭留守营地,继续安抚军心和制止谣言传播,同时严密注意左屯卫的动静,然后匆匆辞别郭峰和陈祠等人,打马又直接奔回皇城见驾。 “如果是隋炀帝已经知道左屯卫骚乱的事就麻烦了,搞不好就会有无数人头落地。不过,似乎让隋炀帝知道这件事也不错,起码可以给他提个醒,施加些压力,反正倒霉的是云定兴,不是我。” 带着这个复杂的心思,陈应良打马直接回到了右武卫大将军府,先与等得不耐烦的皇宫内侍会面,又安排了独孤盛到营地坐镇预防万一,这才随着内侍匆匆入宫,又被直接领到了凝碧池旁边的积翠亭,隋炀帝正在积翠亭旁边的一座暖阁内批阅奏章,旁边坐着愁容满面的萧皇后,还站着陈应良的死对头大萧国舅,陈应良见了不敢怠慢,赶紧恭敬行礼,道:“微臣陈应良,叩见皇帝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怎么现在才来?”隋炀帝心情似乎很不好,喝问道:“右武卫大将军府,距离宫城才多远?为何来得如此之迟?” “微臣出城到了右武卫营中办理军务,故而来迟。”陈应良解释,又赶紧请罪道:“让陛下久等,微臣罪该万死。” “原来是这样,那就算了,平身吧。”隋炀帝对陈应良的尽职尽责还是有些欣赏,一句话就宽恕了陈应良的迟来之罪,又问道:“李渊的儿子女婿,今天在皇城门外拦住你闹事,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这件事。”陈丧良既松了口气又有一些失望,忙把今天皇城门前发生的事仔细报告了一遍,又说道:“陛下,微臣一再声明并非三法司官员,不敢越权参与此事,可世民公子和柴绍却始终纠缠不清,柴绍还以自杀要挟微臣,微臣却还是没敢答应替他们为唐国公求情。” “和朕知道的差不多。”隋炀帝点头,又问道:“李渊的儿子和女婿,为什么要对你纠缠不清?” “禀陛下,可能是上次大兴城外的事,让他们对微臣抱有幻想。”陈应良恭敬答道:“两年多前,柴绍与他父亲联手诬陷微臣,微臣却以德报怨,反过来恳求陛下的爱孙代王殿下宽恕了他们。世民公子和柴公子可能就是觉得微臣会再次以德报怨,所以才对微臣纠缠不清。” 隋炀帝露出了一些笑容,微笑问道:“现在知道做滥好人的下场了吧?” “微臣知道了。”陈应良赶紧点头,又苦笑说道:“但是陛下恕罪,微臣这次还想做一次滥好人,向你求一下情。” “为谁求情?”隋炀帝不动声色的问道。 “为柴绍求情。”陈应良稽首跪下,恭敬说道:“此番雁门大战,柴绍杀敌颇多,战功不小,又替微臣诈得始毕贼酋的汗帐金箭,起到了关键作用,微臣又与他乃是世交,多少有些香火之情,所以微臣斗胆,还想请陛下法外开恩,从轻发落柴绍的当街闹事之罪。” 说罢,陈应良赶紧叩首,态度甚是真诚,隋炀帝却继续不动声色,突然又问道:“那么,你是否打算替李渊向朕求情?” 偷眼看了看萧皇后和萧国舅,见他们的神情有些紧张,陈应良这才说道:“微臣不敢。如果唐国公这次只是针对微臣,那么微臣倒是可以为他求情,但是他这一次却不仅仅只是针对微臣,还间接危及到了勤王大事,微臣就是天大的胆量,也不敢为他求情求饶。如何发落唐国公,只能由国法定罪,圣上亲裁,微臣无权也没有这个胆量参与此案。” 隋炀帝沉默不预,旁边的萧国舅则小心翼翼说道:“陛下,唐国公一时糊涂,确实铸成了大错,但是却没有导致严重后果,还请陛下明查。” 隋炀帝的目光如刀,一下子就盯住了萧国舅,把萧国舅瞪得是满头大汗,双脚都有些发抖,好在旁边的萧皇后及时开口,轻声说道:“陛下,臣妾这个弟弟只是陈述事实,就算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也请陛下宽恕他的失言之罪。” “宽恕他倒没什么,可是想要朕宽恕李渊,那就是千难万难了。”隋炀帝冷冷说道:“他为了争功,阻止商人卖粮给陈爱卿的勤王军队,全然不顾朕的安危存亡,这样的罪行如果也不追究,今后还会有谁在乎朕的安危?” 李渊这次倒霉最要命的也是这点了,以至于就连与隋炀帝伉俪情深的萧皇后都不敢替他分辨,只能是柔声哀求道:“陛下,唐国公此举确实罪当处死,但是他在此后的勤王战事中也还算卖力作战,任劳任怨,颇有微功,还请陛下看在这一点的份上,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隋炀帝的脸色阴沉,内心也同样是犹豫万分,踌躇了许久后,隋炀帝突然又向陈应良说道:“陈爱卿,你刚才说,你没有胆量为李渊求情,现在朕给你这个胆量,你就算把话说错了,朕也不计较,你说,你是否愿意为李渊求情?” 皮球如李二预料一样被踢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也果然是犹豫和为难万分,半晌才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微臣也不知道是否该替唐国公求情,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唐国公在勤王战事中确实出力不小,劳苦功高,微臣做为当时的勤王主帅,亲眼看到了他的辛苦疲惫,不替他求情,微臣内心过意不去。” “但微臣又不想为唐国公求情。”陈应良也很滑头的补充道:“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突厥围困陛下于雁门城中,唐国公却不以大局为重,为了抢功暗中破坏勤王大事,危及陛下的安全,臣每当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寝他之皮,食他之肉,以泄微臣心头之恨。” “所以,微臣左右为难之下,也不知道是否该替唐国公求情了。”陈应良垂下了脑袋,很奸猾的说道:“如果陛下一定要微臣的答案,那么微臣斗胆,还想请陛下给微臣几天时间,让微臣仔细考虑一下。” 隋炀帝的面色平静,半晌才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朕和你一样为难,不杀李渊,难消朕的心头之恨,可是杀了他,却又有些对不起他的辛苦功劳,朕和你一样,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陛下,不妨折中一下。”萧国舅战战兢兢的建议道:“把唐国公降职免官,这样就既可以惩治唐国公的过错,又可以奖励唐国公的功劳了。” “萧爱卿,朕的妻弟。”隋炀帝一句话就让萧国舅变了脸色,冷冷说道:“如果有人试图要你的命,朕给他降职免官的处罚,你可愿意?” 萧国舅汗出如浆,听出隋炀帝还是在不满李渊差点害死的行为,顿时不敢吭声,隋炀帝则又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既然连你都不愿意,那你又为什么要朕这么做?” 萧国舅更加连大气不敢喘了,隋炀帝则挥了挥手,说道:“这事就这样吧,李渊继续关押,容朕再仔细想想,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他。” “陛下。”萧皇后怯生生的说道:“陈爱卿是勤王主帅,是当事人,你不妨再听听他的意见。” “好吧。”隋炀帝终于给了老婆一点面子,指着陈应良说道:“陈爱卿,你不是说你需要考虑考虑吗?朕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想好了,再决定是否为李渊向朕求情。” ………… “萧皇后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硬是把我拉进了李渊这个案子,这摆明了是想逼我给李渊求情嘛,关陇八大家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我如果进言劝杨广宰了李渊,不是等于同时得罪了关陇八大家?” “本来做个顺水人情倒没什么,不宰李渊还可以保证历史不会发生大的改变,可是隋炀帝那个狗熊脾气又放在了那里,万一他突然恨死了李渊,想把他一刀剁了,我再为李渊求情,不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自己找罪受?” 心情复杂的走出宫城,才刚回到右武卫大将军府的大堂,劳碌命的陈应良就马上被皇甫无逸拦住,然后皇甫无逸直接说道:“大将军,宇文柱国刚才派人传话,明天不上早朝(隋朝是两天一朝),宇文柱国决定明天早上在左翊卫大将军府召开会议,讨论赏格的事,要求你必须到场。” “明天早上?这么急?”陈应良先是一惊,然后明白过来,肯定是左屯卫骚乱那件事逼的,军功赏格的事如果再不赶紧料理,军队再在隋炀帝眼皮子底下闹出更大祸端,宇文述这个军方第一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明白了宇文述着急开会的原因,陈应良又打听了一下左屯卫的情况,得知了左屯卫的骚乱已经平息,然后陈应良不敢怠慢,只得又依照来护儿的请求,赶紧又领上随从直奔尚书台,去找远房伯父裴矩打听国库情况,以便全力为勤王将士争取应得赏赐,然而迎接陈应良的,却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第268章 赏赐问题 左屯卫的营地骚动,一度被宇文述和云定兴等人怀疑为政敌捣乱,故意散播并夸大谣言引发军队动乱,给宇文述一党制造难堪,陈应良和屈突通等间接当事人也有过类似怀疑。然而谜底揭晓后,却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谣言的源头竟然是一个文职官员的随从,听到主人嘲笑武官的进退两难后,管不住嘴巴四处宣扬,还恰好就传进了一些左屯卫基层将领的耳中,从而引发左屯卫的军营骚乱。 骚乱的结果是几个冲动的基层将领人头落地,杀人不眨眼的朱粲得到云定兴的暗中指使,当场亲手斩杀了这几名基层将领,云定兴又当场宣布绝无此事,这才勉强平息了骚乱。但焦头烂额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却非常清楚,这么做不过只是把死刑缓期几天执行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一旦隋炀帝削减赏格的旨意颁布,左屯卫军营里将会发生什么的动乱,云老将军根本就不敢去想象。 第二天上午举行的赏格讨论会议,成了咱们云老将军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云老将军也不敢指望隋炀帝能象战前许诺的一样,给出加倍的军功赏格,只求能够给出六七成,云老将军就可以心满意足了,但如果低于这个赏格,云老将军对于能否安抚好军队就没有那么多的把握了,赏格越低,左屯卫就越有可能动乱,呈正比例。 事关自己辛辛苦苦阿谀奉承挣来的高官权位,云老将军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第二天卯时还没到就来到了皇城外等候,卯时正皇城刚开,咱们的云老将军又第一个进到皇城,还直接来到了左翊卫大将军府的门外等候,弄得皇城卫士都忍不住交口称赞,“难怪和废太子沾亲也能升得高,看看人家的勤奋劲,今天不上朝都来得这么早,比那些偷懒来晚的官员强多了。” 时已初冬,天气甚是寒冷,搓着手跺着脚在左翊卫大将军府门前等了不少时间,将军府大门开启,云老将军迫不及待的冲进大堂,抱住了刚生起的炭盆瑟瑟发抖,又过片刻,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第二个来到大堂,云老将军知道来护儿这个军方第二人素来不喜欢自己,行了礼就没敢和来护儿多话,来护儿则坐到了大堂的左首第一位,看着房梁发呆,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 很快的,左候卫大将军段文振、右候卫大将军赵才、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和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等人也先后来到了堂上,堂上气氛这才稍微活跃起来,低声议论间,右武卫大将军陈应良最后一个来到堂上,还一进大堂就向众人拱手赔罪,道:“各位前辈恕罪,晚辈适才在路上遇到了裴蕴伯父,被他拦住说了一会话,所以来晚,还请各位前辈不要介意。” “没事,不迟到就行。”始终一言不发的来护儿终于开口,还又向陈应良问道:“应良,昨天拜托你的事,办好没有?” 听到这话,素来尊敬来护儿的陈应良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回答,还微微的垂下了头,来护儿见了顿时绝望,无奈说道:“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没关系,说吧,让我心里有个底。” 陈丧良的脸色更加尴尬,半晌才上前走到来护儿面前,在来护儿耳边说道:“裴矩伯父,并没有直接告诉我国库准备拿出多少钱粮犒赏士卒,他只是给我看了一道诏书,陛下昨天下诏江都,诏令江都建造三千六百艘龙舟,水殿十八座,还要求规制比之前被杨玄感逆贼焚毁的龙舟水殿更大。” 来护儿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然后很快变得又青又黑,还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神态憔悴,仿佛一下子苍老几岁。旁边云老将军看出不妙,赶紧招手把陈应良叫到面前,低声问道:“你对来柱国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陈应良不吭声,既不放心让云定兴知道自己与裴矩的暗中交换消息,也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云定兴正要再问时,宇文述的咳嗽声突然传来,众人不敢怠慢,赶紧各按军序站定,一起向从正门走入大堂的宇文述行礼,宇文述则环视了一圈,见身在东都的十六卫府大将军都已经到齐,这才说道:“都到齐了,到齐了就好,天冷,我们到后堂暖阁里去商议吧。” 众人唱诺,赶紧随着宇文述进到后堂暖阁,宇文述先是命仆从为众人上了热茶,又赶走了所有下人紧闭房门,这才坐到了中间主位,神色不善的说道:“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为了什么事你们都知道,我就不罗嗦了,在议赏之前,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宇文柱国,说吧。”来护儿神情阴沉的说道:“总不能一点钱粮都不赏给士卒吧?陛下准备给多少?” 宇文述沉默,表情也阴沉得十分可怕,半晌才说道:“陛下昨天召我进宫,给了我暗示,参加雁门守城战的将士,不能立功就直升六品建节尉,仿照平定杨玄感叛乱的行赏标准,自从九品立信尉开始,逐级向上递升,我粗略的算了算,一万七千守城将士,大概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能够得到勋位。” 听到这话,没有参加雁门保卫战的其他卫府将军还好点,在雁门保卫战中嫡系伤亡惨重的来护儿则脸色铁青得接近漆黑了,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问道:“那赏赐呢?陛下当时许诺过,立功将士赏赐绸缎十匹,阵亡将士加倍,陛下准备给多少?” 宇文述的脸色更加阴沉,低声说道:“阵亡的将士,每人赐绸缎五匹,没有阵亡的将士,必须要体谅国库的艰难……,没有。” 来护儿腾的站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跳,双手指关节则攥得发白,怒视着宇文述,双目几欲喷火,宇文述则低垂着头,不敢与来护儿的愤怒目光对视。也还好,来护儿也知道这件事宇文述做不了主,更知道宇文述的左翊卫嫡系精锐也在这场雁门保卫站中伤亡惨重,便也没有把火气洒到宇文述头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就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宇文柱国,那我们勤王军队呢?”云老将军颤抖着问,声音里都带上哭声,问道:“我们勤王军队,按什么赏格颁赏。” “关于勤王军队……。”宇文述脸色阴沉依旧,道:“托了应良贤侄的福,这一仗打得很漂亮,还生擒了始毕贼酋,陛下很满意,所以决定按平时战事的赏格……,平时战事赏格的一半颁赏。” 扑通一声响,云定兴直接摔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嘴角也泛出白沫。陈应良则是头脑一片空白,都不敢相信隋炀帝能二逼到这个地步,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保证了至少二十年的北疆平安,隋炀帝竟然还要如此刻薄将士,吝啬赏赐。 “还有。”宇文述又语气低沉的补充道:“陛下还暗示我,让我争取让你们主动再减一减,给国库多减轻一些负担。” 暖阁里鸦雀无声,即便是没有参与这次大战的段文振、赵才和冯盎等人,也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陈应良和云定兴等几个倒霉蛋,云定兴的嘴角白沫更多,双眼直接翻成死鱼模样,陈应良面如死灰,目光呆滞,瞬间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屈突通和薛世雄两个倒霉蛋,也无比后悔在扫尾战中让自军参战立功——早知道这样,就干脆别去捞斩获捞功劳,就应该让陈应良和云定兴这些人去把所有的仗都打了。 “应良贤侄,你是勤王主帅,你决定吧。”宇文述又给陈丧良补刀,道:“陛下开了金口,再为国库减轻多少负担,你拿主意。” 陈应良气极反笑,笑道:“宇文柱国,我随便说过数字容易,可我怎么向将士交代?” 宇文述也笑了,道:“我还不是一样?这次的赏格一颁布,我的祖宗十八代有谁跑得了?” “彼此,彼此。”来护儿也笑了,双手抱在胸前,笑道:“这次雁门保卫战,我是守城主帅,我祖宗十八代一个不掉,说不定连祖宗十九代也要跟着遭殃。” 说罢,来护儿带头放声大笑,宇文述和陈丧良跟着笑出声,声音中却都没有半点喜悦,云定兴则是直接哭出了声音,哽咽道:“这可怎么办啊?左屯卫昨天就已经闹过事了,这赏格一公布,那些丘八还不得直接把左屯卫营地给砸了?他们在天子脚下砸了左屯卫营地,等于就是砸了我的脑袋啊。” “绝不能让左屯卫闹事!”宇文述恶狠狠说道:“到时候不仅你的脑袋肯定保不住,我也要受牵连!” “可是这么低的赏格,那些丘八怎么可能不闹事?”云定兴流着眼泪答道。 宇文述把脑袋扭开,生硬的说道:“那是你的事,自己去想办法。” 云定兴更是抽泣了,宇文述则又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说道:“应良贤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自己决定吧,如何再为国库减轻一些负担?” 陈应良的脸色苍白如纸,片刻才答道:“宇文柱国,如果晚辈想为将士争取平时赏格的一半,如何?” “随便你,这是你的自由。”宇文述把皮球重新踢回陈应良的面前,又道:“不过贤侄,我得劝你一句,别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再有,你以为你替勤王将士争取到了平时赏格的一半,那些丘八就不怨恨你了?照样还不是两头受气?” “可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勤王将士啊?” 陈应良哀号起来,死活不敢表态继续削减赏格,宇文述沉默,也没有逼迫陈应良立即表态,倒是置身事外的左武卫大将军冯盎说道:“要不这样吧,尽可能的约束将领,不许他们克扣赏赐,把能争取到的赏赐都一一发放到士兵手中,这样士兵的怨言或许能少一些。” 军队里一直在严禁克扣士卒赏赐的陈应良还是不吭声,麾下将士根本就得不到赏赐的宇文述和来护儿也不吭声,兼着兵部尚书的左候卫大将军段文振却突然说道:“其实,国库里也不是完全的没钱没粮,就我所知,民部帐上的钱还有四十多万贯,绢也还有二十多万匹,这次雁门大战的赏赐开支,粗略估计是钱八十万贯,绢三十万匹,就算不够也可以想办法开源节流,凑出这笔钱粮。” “段尚书,你是如何知道民部帐目的?”右候卫大将军赵才好奇问道。 “民部尚书樊子盖,被封为了太原留守,民部的事暂时由侍郎韦安石掌管。”段文振解释道:“我和韦安石小有交情,赏赐军队又要由我兼管的兵部造册发放,公务往来间,我就悄悄向他打听了民部的情况。” “这么说,国库还是有钱啊?”赵才疑惑说道:“国库既然有钱,陛下为什么要如此削减赏格?陛下在赏赐方面平时也还算大方,这次为什么要如此刻薄?” 已经知道内情的陈应良和来护儿都不吭声,倒是宇文述还算坦白,直接说道:“那些钱绢陛下还有大用,你们想都别去想,这次如果不是应良贤侄确实打得漂亮,陛下连平常赏格的一半都想节约。” “还有大用?”众人心中嘀咕,暗道:“还能有什么大用?无非就是修行宫、建銮仪而已。” 这时,素来爱护士兵的来护儿又开口了,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我能拿得出这笔钱粮,我倒很想全部捐给陛下,赏赐士卒,可惜我没有。” “如果我有,我也愿意。”大老贪宇文述也点了点头,毫不脸红的说道:“如果我象关陇八大家那么有钱,我倒很乐意捐出这笔钱粮,帮助陛下解燃眉之急,也安抚一下我们麾下劳苦功高的将士,可惜我是个穷光蛋,有心无力。” 包括宇文述死党云定兴在内的人都翻白眼了,无不大骂宇文述厚颜无耻,明明家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还有脸自称穷光蛋?惟有陈丧良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宇文柱国,你刚才说什么?” “应良贤侄,你怎么了?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到?”宇文述疑惑反问。 “柱国恕罪,晚辈刚才有些走神。”陈应良一边请罪,一边追问道:“宇文柱国,你刚才说,你如果象什么人家那么有钱,你就愿意捐出这笔钱粮,为陛下解燃眉之急?” “关陇八大家。”宇文述随口说道:“如果我象关陇八大家那么树大根深,钱粮满仓,我就捐出这笔钱粮,帮助陛下犒赏士卒。” “关陇八大家这么有钱?”陈应良惊奇问道:“八十万贯军费,三十万匹绢,他们都能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众人又都为陈应良的愚蠢问题翻白眼了,惟有云定兴还算够义气,解释道:“贤侄,你的见识还是少了些,关陇八大家经营天下百年,每一家都是钱粮如山,富可敌国,拿出这笔钱粮不敢说轻而易举,却肯定问题不大。” 陈应良面露狂喜了,脱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要求陛下拿出国库钱犒赏士卒,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关陇八大家出这笔钱粮?” “陈应良,你傻了?” 差不多所有人都惊讶出声,惟有来护儿心中一动,飞快抬起头来,说道:“应良贤侄,莫非你想让李阀出这笔钱粮?” “正是。”陈应良大力点头,说道:“陛下正为如何处置李渊烦恼,处罚重了架不住众人求情,处罚轻了不解气,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请陛下让李渊拿出这笔钱粮,用于赏赐立功将士?如此一来,皇帝陛下出了气省了钱,唐国公保住了性命,我们的麾下将士获得了应得赏赐,我们也可以在众将士面前抬头挺胸,大声说话,岂不是多方共赢?” 几个大将军全都是张口结舌了,全都被陈丧良这个天才的想法惊呆,来护儿也是心中大动,沉吟了片刻后,来护儿沉声说道:“两个问题,第一,如何能说服陛下同意这么做?第二,谁向陛下进这个言,这可是往死里得罪李阀的事,这个出头鸟谁来当?” “应良贤侄,办法是你想出来,你如果敢当这个出头鸟,我在旁边全力协助你!”宇文述也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回到了陈应良的脸上,陈丧良则稍微盘算了一下,很快就说道:“办法是我想出来的,这个出头鸟当然也应该由我来做,反正我已经得罪了李阀,也不介意把仇再结深点了。不过,为了说服陛下这么做,我需要各位前辈的帮个忙。” “说吧,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就一定全力帮你。”来护儿说道:“这也是为了我们的麾下将士,我们会尽全力。” 宇文述也附和来护儿的话,陈应良这才微笑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请宇文柱国和来柱国向陛下进言,请陛下领着你们参观检阅末将麾下的火器队就行了,剩下的事,就可以全部交给晚辈了。” 第269章 两大名人 一起议定了行动计划,宇文述和来护儿很快就决定把赏格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先全力配合陈应良行事见到效果再说,云定兴受命立即回营安抚军队,继续向军队赏格裁减一事,陈应良则也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其他的卫府大将军则被宇文述要求保密,尽量不把会议内容外泄,好在今天在场的卫府大将军都没有关陇八大家族的人,倒也不用怎么担心泄密——事关大隋军队的整体利益,这些卫府大将军在平时就算有什么矛盾,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敢触犯众怒,尤其是还必定会触怒宇文述和来护儿这两个军方超级老大。 接下来当然就是各自散去行事了,责任重大的陈应良先是回了一趟右武卫大将军府,继续把各种军务委托给皇甫无逸和独孤盛,又要求他们继续耐心等待赏格重新制订的消息,然后马不停蹄的离开皇城,准备回营布置火器队接受隋炀帝检阅的事务,也顺便安抚一下谯彭隋军的军心,忙得不可开交。 越忙越见鬼,即将走出皇城时,陈应良又恰好碰到了裴弘策和裴仁基这对堂兄弟迎面走来,受裴弘策恩惠极多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晚辈礼,尊称叔父、伯父,结果裴弘策也赶紧搀起陈应良,笑道:“身在皇城,贤侄又官服在身,不必如此多礼,心意到就行了。” “叔父客气,不管在何时何地,小侄都永远是你的侄子,应当如此。”陈应良嘴上抹蜜的奉承,又忙向裴仁基说道:“伯父恕罪,小侄自回到东都以来,一直都忙于各种军务公务,还没来得及到你的府上拜访,失礼之处,万望伯父宽恕。” 见侄子语气如此恭敬,裴弘策也马上明白了陈应良的意思,忙也向裴仁基笑道:“兄长,应良确实早就说过要去你的府上拜访,只是他公务实在太多,就算住在我的家里,我一天也见不了他几次,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贤侄不必多礼,身居高位,公务自然繁忙。”裴仁基的态度明显有些冷淡,又突然问道:“贤侄,你率军凯旋返回洛阳那天,我的女儿是否去过你的营中见你?” “去过。”陈应良坦然承认。 “那你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裴仁基又问道:“为什么她回家之后,就再没有过笑容,也突然变得寡言鲜语,还时不时的孤坐发呆,这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事?” 裴弘策大吃一惊,见裴仁基阴沉着脸点头,裴弘策更是心惊,赶紧又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则表情尴尬,有心想实话实说,却又怕伤了裴仁基的面子,不解释又不行,便只得含糊说道:“翠云贤妹去见小侄时,正好赶上王郡丞派侄子给我报信,说他的女儿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翠云贤妹又问起我的亲事,我对她说我近期就要与长孙公之女完婚,所以……,可能刺激到她了。” 裴弘策闭嘴了,这事可完全是因为裴弘策乱拉红线导致,所以裴弘策也只能是乖乖闭嘴,裴仁基本就冷淡的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说道:“原来是这样,大将军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好,起码可以让那个丫头彻底死心!大将军公务繁忙,下官不敢打扰,先告辞了。” 说罢,裴仁基象征性的一拱手,竟然独自扬长而去,留下裴弘策和陈应良叔侄在原地大眼对小眼,愁眉对苦脸,然后裴弘策自然少不得埋怨陈应良说话太直,陈应良也只能是苦笑着把所有真相告诉裴弘策,裴弘策听了也只能是无奈嗟叹,又反过来夸奖侄子处事正确,没有更加激化与裴仁基的矛盾,叔侄俩哀叹离别。 也是凑巧,陈丧良只顾着与裴弘策低声交谈,全然没有留心到,他在朝廷里的死对头萧瑀萧国舅,恰好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不仅鬼鬼祟祟的一直在留心着他,还看到了裴仁基从他面前拂袖离去的情况,再看到裴仁基有些铁青的脸色,知道陈应良是靠闻喜裴氏撑腰的萧国舅不由心中大奇,赶紧招手把随从叫到面前,在随从耳边低声说道:“你去见萧怀静,告诉他,调查一下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之间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 辞别了裴弘策,陈应良打马直接回到了谯彭营地,与自己的一帮心腹走狗见面,安排火器队在次日侯命,众帮凶自然也少不得恭喜陈应良高升三品大员,同时小心翼翼的打听自己的将来出路,而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也不再隐瞒,微笑说道:“放心,其实我早在雁门战场就已经着手安排了,你们都跟我进右武卫,你们的位置,我也在宇文柱国的帮助下,逐渐的给你们腾出来,进去后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谯彭众文武大声欢呼,陈应良则又大概介绍了谯彭军队的收编情况,然后才转向秦琼说道:“秦将军,本来我也想把你直接安排进右武卫,但你毕竟是张大帅麾下的将领,没有取得你或者张大帅的同意,我不能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自己考虑吧,愿意随我进右武卫,我给你安排一个虎牙将的职位,你愿意回张大帅麾下,我也不勉强你,颁赏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本部骑兵回去。” 秦琼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当然继续跟随于你,谋取一个更好的前途,但张大帅那边的责任太过重大,他的年事又高,末将实在不忍心让他老人家一个人独挑大梁,所以很抱歉,末将想要回去。” 陈应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便道:“那好,由你自己做主,我刚才说过,我会让一些思乡心切谯彭士兵回去,到时候你把他们一起带走,他们想回家的,你让他们回家,想继续当兵吃粮的,你就把他收编进齐郡军队,这些将士都是老兵,战斗力有保证,可以给你们帮上忙。” 秦琼恭敬答应,然后又好奇问道:“大将军,朝廷究竟何时颁发赏赐,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消息?弟兄们可都等不及了,都盼着赶紧拿着赏赐回家。” 秦琼开了这个头,旁边的谯彭诸将也是纷纷附和,都是迫不及待想要朝廷赏赐,面对着自己的帮凶走狗,陈应良也不好话说得太死,只能是含糊说道:“快了,就快了,这么多勤王军队都驻扎在东都城外,每天的粮草开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肯定会尽快颁赏,尽快让你们回家。” “大帅,左屯卫那边传言说,这次大战没有赏赐,究竟是真是假?”心直口快的阚稜又问,还说道:“虽然我们都按你的要求,宣称说这些都是谣言,但是从雁门战场撤回东都一千多里路,关于赏赐的事,朝廷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弟兄们都多少有些担心啊。” “有,一定会有。”陈应良斩钉截铁的回答,又微微垂首,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争取军功赏赐尽快发放,也如数发放。” 难得看到陈应良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谯彭众将心中顿时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也立即明白,这次的军功赏格,恐怕不是那么好拿了。 有了筹款计划,陈应良却仍然还是不敢把话说死,原因当然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一定能筹到这笔钱粮,毕竟,隋炀帝能否答应让李渊掏钱赎罪还是是个大问题,李渊是否愿意以钱换命和是否拿得出这笔钱粮,也是一个大问题,还有更要命的是,就算隋炀帝答应了李渊以钱赎罪,李渊也拿出了这笔钱粮,这笔钱粮能否真的拿来给士兵颁发奖赏,也仍然还是一个大问题——事情到了这步,陈丧良也算是怕了隋炀帝的这股作死劲了。 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安排好了火器队的接受检阅准备,陈应良又抽空去了一趟右武卫大营,再一次在右武卫众将面前吹出了军功赏赐一定会足额尽快发放的大牛,尽可能安抚了军心,然后才离开营地,重新回到洛阳城中。 时已下午,天色不早,估摸着回到皇城也办不了什么公事了,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应良干脆直接回了修业坊的黎国公府休息,准备养足了精神,也顺便考虑好第二天的行动细节,然后再赌上最后一把。结果很是顺利的回到了裴弘策府邸门前时,陈应良才刚下马,立即就有门子上来行礼,一边替陈应良接过战马,一边说道:“大将军,刚才有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来到这里,想要求见于你。” “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想起陈祠对自己的恳求,暗笑了一句忙得差点都忘了,然后才问道:“他们在那里?走了没有?” “正在暖阁。”门子说道:“因为他们说是报****的陈校尉介绍他们来的,行方公子和长孙公子就把他们请进了暖阁,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等你回来。” 陈应良点头,问明了是那个暖阁,然后就直接寻到了地方,推开生着暖阁的门一看,裴行方和长孙无忌二人,果然在与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闲聊,也因为年龄十分相近的缘故,言谈甚欢,陈应良还马上就认出,那个小和尚正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陈祠兄弟陈袆——不过法号叫什么,陈应良就不知道了。 见陈应良进来,四个少年忙一起起身向陈应良行礼,陈应良满脸疲惫的还礼,一边坐到了长孙无忌让出的位置,一边向陈袆笑道:“小高僧,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不?两年多前,我们曾经在报国军的营地门前见过一面。” “小僧记得。”体形有些偏瘦的陈袆向陈应良合掌,恭敬说道:“小僧有缘,两年前能够得见大将军,已然是佛主慈悲,万没想到今天还能与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军重逢,小僧真是三生有幸。” “小高僧客气了。”陈应良一边接过了长孙无忌递来的茶碗,一边微笑说道:“我能够有今天,还不是靠着包括你兄长在内的千千万万大隋将士浴血苦战,这才把我抬到这一步,你兄长还是其中佼佼者,这次没有你兄长在阵上生擒始毕贼酋,我那有什么可能受封大将军?” 微笑着夸奖了陈祠一通,陈丧良这才把目光转向陈袆身边的陌生少年,见他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中等个头,体形也有一些偏瘦,气宇却颇为轩昂,在自己的面前站得笔直,目光也很有神采,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陈应良这才向他微笑问道:“听陈祠陈校尉说,你是他弟弟的好友,家道中落,又不愿意出家为僧,还着眼于将来前程,想当公门里谋一个差使,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前程?” “禀大将军,小人想象大将军一样,策马疆场,驰骋万里,扬名天下。”那少年朗声回答,然后又马上有些脸红,放低了声音说道:“那只是小人不切实际的梦想,让大将军见笑了。小人现在只想找一个口饭吃,有一个住的地方。” 陈应良确实笑了,但笑得很温和,道:“什么叫不切实际的梦想?人没有梦想,和木胎泥塑有什么区别?我就是个例子,两年多前,我如果不是决心千里迢迢的到辽东投军,又怎么会有今天?” 笑罢,陈应良刚想问那少年的名字,旁边的长孙无忌则不悦的提醒道:“兄长,当着僧侣的面,你说什么木胎泥塑,是否太过不敬?” 被长孙无忌一提醒,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己的比喻有些不当,忙向陈袆赔罪道:“小高僧,实在抱歉,我一时口误,并非有意冒犯你的信仰,你不要介意。” “无妨。”陈袆合掌,很恭敬的说道:“小僧是禅宗,禅宗并不禁止呵佛骂祖,正所谓众生平等,自心是佛,自我作主,立处皆真。” “小高僧,你还是别和我谈禅机了,我根本听不懂。”全身上下没有半寸雅骨的陈丧良苦笑,又随口问道:“对了,我还知道你的法号,请问小高僧法号。” “法号不敢当。”陈袆很谦虚的答道:“小僧戒名玄奘。” “哦,原来是玄奘法师。” 陈应良很随意的点点头,然后很自然的,陈丧良手里的茶杯马上砰然落地,三角眼也马上瞪成了铜铃眼,把在场的几个少年都吓了一跳,不过还好,陈应良已经多次被意外遭遇的名人打击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手滑了,玄奘法师,怪不得你的兄长那么喜欢用棍子做武器,原来根子在这里啊。” 听到陈应良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未来的唐三藏当然是满头雾水,可又很有涵养的没有追问,裴行方则一边让下人入内打扫,一边换了一杯茶递给陈应良,低声提醒道:“兄长,别冷落了玄奘法师的朋友,小弟刚才和他交谈了片刻,发现他文才武略都有。” 陈丧良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那个陌生少年,笑着说道:“小兄弟,真是抱歉,只顾着和你的高僧朋友说话,差点冷落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王,名玄策。”那少年恭敬答道。 “姓王名玄策,原来你叫王玄策。”陈应良很随意的点头,然后…… “砰!” “来人,再来打扫,还有,顺便把我们家的银茶杯拿来。” 第270章 欲擒故纵 次日清晨,朔风劲吹,一日冷过一日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一大群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聚在皇城门前等候上朝,看着这样的天气,军方老大宇文述的眉头有些紧皱,还忍不住对身边的来护儿和陈应良等人低声说道:“不妙,偏巧在今天下雪,皇帝陛下今天的心情可能不会太好。” “陛下不喜欢下雪?”陈应良好奇问道。 “陛下有些怕冷,所以喜欢南方的琼花,不太喜欢雪花。”熟知隋炀帝性情的宇文述低声解释,又提醒道:“应良贤侄,你今天说话可得小心一些,这么冷的天陛下要从热被窝里钻出来上朝,脾气肯定不会很好。” 陈应良很是小心的答应,牢牢记住了宇文述的这番指点——这可是宇文述这个隋炀帝第一宠臣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期间不知付出了多少鲜血和泪水,如果不是这次的事牵涉到军方的整体利益和宇文述的私人利益,宇文述那会舍得随便传授给外人?既然有这样的宝贵机会,陈丧良当然要好好学习一下。 这时,参与早朝的文武官员已经基本到齐,大小萧国舅也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人群中,看到眼中钉陈应良竟然没和靠山闻喜裴氏站在一起,反而和宇文述、来护儿打得火热,大小萧国舅难免都有一些疑惑,最后还是大萧国舅想起了前日早朝的赏格一事,这才明白了几个军方高级将领突然抱团的原因,接着又对族弟小萧国舅低声笑道:“有好戏看了,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卫府那边今天得为赏格的事和陛下摆明车马见分晓了。” 萧怀静开心的露齿一笑,也是低声说道:“兄长,既然陛下是拿定了主意大力裁减赏格,今天我们干脆就投陛下所好,尽力劝说陛下多减一些赏格少给一些战功奖励,反正唐国公已经被陈应良小贼和阴世师陷害入狱,陛下那怕一个钱的赏赐不给军队,也和唐国公没有半点关系了,倒霉的只会是陈应良小贼他们。” “妙计!”大萧国舅一听大喜,立时点头同意,但又不放心的低声说道:“但不能做得太露骨,这事牵涉到宇文述和来护儿,要防着把他们给得罪到家,我们只能把矛头全部对准陈应良小贼,反正这个小贼是当时的勤王主帅,这次议赏肯定少不了他发表意见,我们到时候揪着他不放就行。” 小萧国舅一听也是大喜,赶紧答应。而各怀鬼胎的等待间,卯时正不知不觉已到,皇城大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各抱朝笏,列为两队徐徐而进,文官队首依然是左相裴矩,武官队列也依然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队列顺序基本不变,惟有连毛都没长齐的陈丧良抱着玉笏走在了队伍前列武官第四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也让后面一大帮胡须花白的武将武官有些咬牙切齿——老天也实在太不长眼了,竟然让这样的黄毛小子爬到了前面。 一路进得召开早朝的大业殿,百官才刚站定,殿中就已经响起了陛下驾到的太监长喝声,百官稽首行礼,裹着厚重皮裘的隋炀帝大步走上龙椅坐定,还是没好气的喝道:“众爱卿,平身。” 和宇文述预料的一样,隋炀帝的脾气果然不是很好,裴矩已经很小心的故意挑好消息上奏了,隋炀帝却依然是神色不善,哼哼唧唧的不肯露出笑容,吓得裴矩赶紧瞒报了不少政事,也乐得大小萧国舅喜上眉梢,知道今天只要提起赏格的事,十六卫府就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让大小萧国舅又有一些疑惑的是,朝会进行期间,武官那边竟然始终一言不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吭声,又好象今天根本就不打算说话一样。 武官那边不说话,这也难不倒大小萧国舅,大萧国舅向族弟使了一个眼色后,与族兄事前有过约定的小萧国舅萧怀静会意,出列奏道:“启禀陛下,各路勤王云集东都,列营城外,钱粮开支巨大,也为东都军民出行耕作带来许多不便,且年关将近,还请陛下遣散各军,使之各回驻地,方便农耕,也为朝廷减轻开支。” “萧卿所言甚是。”正为钱粮发愁的隋炀帝一听很对胃口,点头后马上转向了宇文述,问道:“宇文卿,重新斟酌赏格的事,你们议定了没有?议定了就赶快颁发赏赐,让他们撤回各自驻地。” “陛下恕罪,军务繁杂,尚未议定,还请陛下暂侯两日。” 宇文述战战兢兢的回答,这个回答当然让大小萧国舅大惑不解,也让隋炀帝颇为不满,语气不善的喝道:“这么一点小事,怎么还没议定?抓紧时间,后天的早朝上,必须要给朕拿出新赏格来!” 宇文述心惊胆战的应诺,也因为隋炀帝的脾气不好有些迟疑,犹豫是否应该就在今日行事,最后还是后面的来护儿悄悄推了他一把,宇文述这才下定了决心,又向隋炀帝奏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此番勤王大战,陈应良陈熊渠(右武卫的代称),曾在阵上突然使出从所未见的新式武器名曰火器,喷火射弹,发出如雷巨响,威力巨大,杀得突厥蛮夷措手不及,心惊胆裂,微臣出于好奇,曾经在归途之上亲眼观看,觉得甚是新奇有趣,不知陛下是否有意观摩?” “火器?”隋炀帝果然来了一点兴趣,问道:“宇文卿,你说的火器,真的那么新奇有趣?” “正是。”宇文述点头,又解释道:“陈熊渠前番生擒杨玄感逆贼,这次活捉始毕贼酋兄弟,都是仰赖火器之威,如此利器,微臣认为陛下若是不见,必然遗憾。所以微臣斗胆,已命陈应良提前做好准备,随时恭候陛下观摩火器运用之威。” “不好!”小萧国舅萧怀静心中一凛,知道那个什么鬼火器一旦讨得隋炀帝欢心,眼中钉肉中刺陈丧良肯定又要获得隋炀帝更加喜爱,所以萧怀静也没犹豫,马上就举笏奏道:“陛下,微臣认为不妥,火器一物,微臣也在战场上见过,声威过于巨大,常能震得人倒马奔,陛下龙体金枝玉叶,若是受到惊吓,微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小萧国舅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这些劝阻的话才刚说完,马上就招来了宇文述仿佛毒蛇的阴狠目光,把小萧国舅瞪得是心惊胆战,汗出如浆——别看小萧国舅勉强也算一个皇亲国戚,真和宇文述这样的超级权臣斗起来,宇文述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小萧国舅碾成粉末。 还好,萧怀静的这番劝阻没能起到作用,这才没有扩大与宇文述的矛盾,隋炀帝只稍一思索,很快就说道:“好吧,既然是宇文卿相邀,那朕就去看看吧,传旨,摆驾出城,到城外校场去检阅陈爱卿的火器运用。陈爱卿,马上把你的火器带到大校场去,朕去那里检阅。” 陈应良答应,赶紧先行离殿,匆匆出城去调动火器队接受检阅,留下大小萧国舅在金銮殿上大眼对小眼,全都不明白宇文述和陈丧良此举的真正目的,好在隋炀帝又下旨百官随行,共同检阅火器,两位萧国舅这才不至于连陈应良究竟搞什么鬼都不知道。 火器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陈丧良才一声令下,三狗子率领的火器队马上就带着已经所剩不多的弹药急行至城外大校场,在已经铺着薄雪的校场上列队等候检阅,天色全明的时候,隋炀帝的銮驾也终于出现在了校场边上,接着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隋炀帝登上点将台,仅有两个团编制的谯彭火器也整齐高呼,“天子万年!” 又经过了一番繁文缛节后,火器队的演练正式开始,首先是列队射击草人,然后是演练火药瓶投掷,最后是陈应良亲自操枪,以铜枪射击二十步外的明光铠,还一枪就把强弓硬弩都很难穿甲的明光铠射出了一个小洞,让武力低微的陈丧良很是得意了一通,也让老邻居三狗子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大将军,今天运气很好啊。” 这个时代的原始火器,最大的作用当然还是恐吓威吓,不过这也够了,当看到铜制火枪喷射出火焰浓烟,把草人打得支离破碎,冒烟起火,再看到火药瓶发出耀目火光发出震耳欲聋的如雷巨响,原本就好大喜功的隋炀帝顿时兴趣大增——把这些东西带到了仪仗队里,可比寻常的刀枪剑戟威风得多。再当看到陈应良亲自操枪一枪射穿明光铠时,知道陈丧良在武艺方面有多少出息的隋炀帝干脆亲自下场,当现场去检查明光铠的破甲情况,还亲受接过了陈应良的火枪,翻来覆去的观看,爱不释手。 当然也不全是赞誉声音,问明了原始火枪的射程与射速后,与陈丧良同称熊渠的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就提出了疑问,道:“陈将军,这种火枪似乎有些华而不实啊?除了能够喷火和发出巨响外,射速和射程都不如普通弓箭,敌人一旦习惯了火光巨响,岂不是马上就变得连弓箭都不如了?” “冯前辈所言甚是。”陈应良恭敬说道:“除了近距离的穿甲力外,这种火枪的射速和射程确实都不如弓箭,但这种火枪却有一种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一个普通士兵,只要练习几天时间就能熟练操作,并且不受风霜季节影响,再请冯前辈想一想,训练一个士兵熟练操作弓箭,又需要多少时间?” “那还不如用弩。” 冯盎仍然还是不以为然,陈应良也无法和他解释火枪与弩在初速方面的巨大区别,更无法向他解释火药的巨大前景,还好,隋炀帝本人倒是对能够发出巨大声响的火药武器,还讨过了最后一枚火药瓶把玩,又向陈应良说道:“爱卿,既然这样的武器在战场上惊吓敌人的效果如此出众,那你为什么不多造一些,给敌人制造更多的混乱?” “回禀陛下,造价太贵。”陈应良等的就是这句话,苦笑说道:“说了也不怕陛下笑话,在谯郡时,微臣为了让徐敏廉徐太守拿出钱粮制造这些火药武器,把他逼哭了两次,第二次逼哭徐太守的时候,徐太守还扬言说,微臣如果再向他要钱要娘造这样的武器,他就上吊死给微臣看。” “陈熊渠,在陛下面前说这样的话,是否太过不敬?”萧瑀立即拖长了声音。 “无妨,陈爱卿已经说了是说笑。”心情已经有些转好的隋炀帝微笑着摆手,又向陈丧良问起各种火器的造价,陈丧良也没客气,把价格翻了一番报上去,结果隋炀帝听了不由也有些失望,颇遗憾的说道:“这么贵啊?眼下国库又十分吃紧,看来朕很难给军队大规模的配备了。” 如愿以偿的让隋炀帝主动提起了财政问题,陈应良再不客气,马上就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恕微臣斗胆问一句,眼下的国库钱粮,真有这么紧张?” “陈熊渠,太过了吧?”萧瑀又拖长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并非民部官员,国库钱粮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吗?” “萧大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陈丧良毫不客气的顶撞道:“晚辈身为朝廷官员,关心一下国库情况,也是想尽力为陛下减轻钱粮负担,节约朝廷开支,把有限的钱粮用到陛下更急需的地方。难道要象你一样,只顾享受陛下赐予的高官厚禄,全然不思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 “你?你胡说八道!”第一次被陈丧良当面顶撞的萧国舅顿时勃然大怒。 “萧大夫,难道陈熊渠的话说错了吗?”另一边来护儿开口了,恶狠狠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如何算是胡说八道?难道要我们这些朝廷官员都象你一样,只顾个人享乐,全然不思朝廷大事?” “陛下,微臣也认为萧大夫此言有些欠妥。”为了自己,宇文述也开口说道:“陈熊渠都已经说明本意是想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尽人臣之本分,萧大夫却依然指责陈熊渠是胡说八道,微臣愚昧,真不明白陈熊渠的一番赤忱忠心,是错在了那里。” 隋炀帝阴狠的目光转向萧瑀了,萧瑀满头大汗,只得改口说道:“微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管不好嘴巴,就给朕闭嘴!”隋炀帝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才转向陈应良说道:“爱卿所言甚是,眼下的国库钱粮,确实有些吃紧,不然的话,朕又怎么会采纳苏爱卿的进言,让你们重议赏格?” 关键时刻来临,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把眼斜向了陈应良,他们身后的云定兴和屈突通等武将更是个个屏息静气,陈丧良却露出了大失所望的神情,又语出惊人道:“真是太可惜了,原本微臣还想进言,请陛下在丹阳修建行宫,以便陛下巡阅江南时使用。既然国库吃紧,那微臣就不敢开这个口了。” 听到这话,宇文述和来护儿当然是想把陈丧良掐死的心都有,文官那边裴矩和苏威等人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陈丧良是吃错了什么药,这个要命时刻还敢进言劝说隋炀帝修建新的行宫?惟有隋炀帝一听正对胃口,还马上就露出了微笑,问道:“陈爱卿,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请陛下修建丹阳行宫?” “禀陛下,是这样的。”陈应良振振有辞的说道:“微臣沐浴天恩,受封谯郡通守之时,驻地永城也有一座陛下的行宫,微臣出于好奇,就大概了解了一下陛下的行宫情况,结果在无意之中发现,陛下你的行宫虽然已有四十余座,却全都位居长江之北,长江南面至今还没有一座御驾行宫。” “当然,微臣也知道,陛下你没有在江南修建行宫,或许是有特殊考虑。”陈应良又厚颜无耻的补充道:“但微臣却还是为江南百姓感到遗憾,同为大隋百姓,凭什么只有长江以北的子民百姓,能够得到天子临幸抚慰?凭什么长江以南的大隋百姓就不能得睹龙颜,亲眼一见圣驾威严,沐浴陛下的天恩浩荡?” “至于臣为什么要请陛下在丹阳修建行宫,而不是在江南的其他城池修建行宫?”陈应良又更加谄媚的说道:“因为谁都知道,陛下的文治武功与千秋伟业虽多,但先皇在世之时,陛下取得的第一个战功,就是率领微臣的舅公韩擒虎等将,一举攻破陈朝国都丹阳城,生擒无道昏君陈叔宝,救江南万民于水深火热,再造江南三十二郡,于陛下而言意义重大,所以微臣窃以为,丹阳这个陛下潜龙起渊之地,理应有一座陛下的行宫!” “这家伙,居然比我还会拍马屁啊!”宇文述、裴矩、宇文述和裴蕴等著名奸佞全都傻了眼睛,其中云定兴还在心中惊叫,“这小子,怎么比我还不要脸?” “爱卿真知朕心啊!” 一大帮奸佞小人张口结舌的同时,隋炀帝却是放声大笑了,还重重一拍陈应良的肩膀,笑道:“爱卿所言甚是,正合朕心,丹阳乃是朕的潜龙起渊之地,是应该有一座朕的行宫,以记念朕的文治武功,千秋伟业,也方便朕临江南时抚慰江南百姓使用!” 第271章 出头鸟难道当对了 “爱卿所言甚是,正合朕心,丹阳乃是朕的潜龙起渊之地,是应该有一座朕的行宫,以记念朕的文治武功,千秋伟业,也方便朕临江南时抚慰江南百姓使用!” 听到隋炀帝这番发自肺腑的欢喜言语,宇文述和来护儿等武官益发想把陈丧良掐死,无不在心里质问陈应良你是他娘是来干什么?是来给将士讨军饷还是来溜须拍马怂恿皇帝再建宫室的?文武系统则大都哑然失笑,个个心说好,怂恿得好,陛下本来就想削减你们的赏格建龙舟修水殿,你陈应良怂恿得越卖力,那些丘八越想把你的皮剥了! “谢陛下夸奖。”事还没完,情况本来就已经无比危险了,陈丧良竟然还又说道:“微臣窃以为,大隋臣工,天下万民,也都是这么想的——各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 因为看不惯陈丧良的阿谀谄媚嘴脸,也因为不满意抢自己的马屁,几乎没有文武官员想要附和,可是看到隋炀帝迅速拉长的驴脸,文武百官还是乖乖的大声附和起来,知道陈丧良这是自己找死的萧瑀萧国舅回过神来后,也难得的和陈丧良站在了同一战线一次,大声赞誉道:“对!陈熊渠说得太对了,是应该在丹阳为陛下修建一座行宫!” “那就这么定了!”隋炀帝正在兴头上,随口就吩咐道:“传旨,着民部立即拔出钱粮,令江南诸郡出役十万,立即在丹阳为朕修建一座行宫,行宫规制要和晋阳宫一样大!不,要比晋阳宫更大!”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这次换裴矩和苏威等文官双腿微微发抖了,暂代樊子盖掌管民部的民部侍郎韦安石颤抖得更厉害,悄悄的凶狠瞪了陈应良一眼后,韦安石战战兢兢的出列,向隋炀帝奏道:“陛下恕罪,民部已经拔不出钱粮了。” “已经拿不出钱粮了?”隋炀帝的脸色变了。 “确实已经拿不出钱粮了。”韦安石的话里带上了哭音,哭丧着脸说道:“陛下明鉴,国库的钱粮大半已经用于重建龙舟水殿,除去官员俸禄与日常开支,还要用于支付雁门大战的军功赏赐,本就已经是入不敷出,无论如何都不够再建丹阳行宫了。” 隋炀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突然又问道:“那能不能再削减一些开支,腾出钱粮修建丹阳宫?” 韦安石哭丧着脸低头,都不敢回答,陈应良却十分找死的突然又问道:“韦侍郎,恕下官斗胆问一句,假如国库钱粮不必用于支付战功赏赐,可够修建丹阳行宫?” 话音,百官人群中已然一片低哗,隋炀帝惊讶扭头来看陈应良,都不敢相信陈丧良能对自己忠心到这一步,光干活不拿钱,韦安石也飞快抬头来看陈应良,心说你敢这么找死?大小萧国舅乐得连眼睛都眯起,反倒是之前已经气崩了的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重新冷静了下来,惊疑注释陈丧良的同时,心里也顿时想起了一个兵家术语——置于死地而后生! 众目睽睽之下,陈丧良又表情诚恳的向韦安石问道:“韦侍郎,假如不去计算军功赏赐的开支,国库的剩余钱粮,可够陛下修建丹阳行宫?” “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韦安石心里也发了狠,飞快盘算了片刻后,韦安石摇了摇头,道:“还是有些不够,今年的开支太大,除去修建龙舟水殿的必须钱粮,再除去官员俸禄与日常开支,剩下的钱粮全部用来修建丹阳行宫,最多只够六七成。” 说罢,韦安石又赶紧补充道:“如果再仔细省一省,国库剩余的钱粮,或许勉强够修成丹阳行宫。” “韦侍郎,那么剩下的钱粮最好是别动了,还是留给陛下用于赏赐百官和置办仪仗,让陛下和各位同僚都过一个好年吧。” 陈应良关怀体贴的话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接下来陈应良更加语出惊人,又向韦安石问道:“韦侍郎,如果按照陛下雁门战前向众将士许诺的军功赏赐,再加上修建丹阳行宫,一共需要多少钱粮?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这笔钱粮,我有办法替你弄到这笔钱粮。” “你有办法替我弄到这笔钱粮?” 韦安石和隋炀帝再次张口结舌,百官也再次哗然,知道内情的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则是恍然大悟,互相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眼神后,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难免又有一些担心,无不暗道:“这小子太狠了,会不会适得其反?不过,这事如果办成了,李阀就算不死也得扒一层皮了。” “陈熊渠,你真能弄到这笔钱粮?从那里弄?”大萧国舅被惊得都不敢乘机攻讦陈丧良,只是小心提醒道:“天子驾前,可无戏言。” “那是当然,天子驾前,岂容戏言?”陈丧良表情认真,不动声色的说道:“萧大夫请放心,晚辈既然敢在陛下面前说出这番话,就敢负这个责!” 隋炀帝和大萧国舅张口结舌,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倒是韦安石重新冷静下来,见陈丧良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一地步,韦安石更加不肯客气,飞快盘算了片刻后,韦安石说道:“陈熊渠,如果你不是说笑的话,那你只要能够弄到一百万贯钱,四十万匹绢,就足够支付军功赏赐和修建丹阳行宫了。或者,一百三十万贯钱和三十万匹绢也行。” 皮球重新踢回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并不慌张,只是向韦安石又问道:“韦侍郎,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海外书籍,知不知道海外有一种钱粮制度,叫做议罪钱?” “议罪钱?”韦安石傻眼了,茫然摇头说道:“让陈熊渠见笑了,下官从来没有阅读过海外书籍,从没听说过议罪钱,不知道这个议罪钱是什么。” 仗着韦安石的顶头上司是自己的铁靠山,陈应良倒也没有任何的客气,摆起架子指点道:“韦侍郎,议罪钱是一种针对犯罪官员的惩罚措施,官吏或者公卿触犯法典,除谋反与贪污受贿外,都可以根据触犯罪行的轻重大小,交出钱粮顶替罪名,换取不同程度免罪。比方说有官吏犯罪应当流放三千里,交钱千贯之后,就可以改叛流放两千里,或者说有官吏犯罪应当收监关押三年,交钱三千贯后,就可以换取三年缓刑,在狱外待罪三年。” “韦侍郎,说了你可能不信。”陈应良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创建议罪钱制度的海外君主弘历,在位期间修建了六十余座行宫,两次召开万叟宴,每次邀请万名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到都城聚宴,都没花国库一贯钱一匹绢。” 陈应良说得神秘兮兮,韦安石和文武百官听得张口结舌,和某矮子一样好大喜功的隋炀帝则是听得津津有味,还主动问道:“陈爱卿,议罪钱这个制度,你是在那本海外书籍上见到?朕也算是博览群书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陛下恕罪,臣已经忘记是那本书了。”陈丧良赶紧请罪,解释道:“微臣是在家道尚未中落之时,无意之中在一本海外书籍上看到这个制度,因为觉得有趣就记住了,后来微臣家道中落,那本书也不见了踪影。” 解释完了,当了****又向立牌坊的陈应良又赶紧向隋炀帝说道:“陛下圣明,议罪钱这一制度,虽然来钱很快,可以大量弥补国库开支,但是其中弊端也很多,万万不可真的推行,最多只能偶尔用之,以解缓解燃眉之急。” “呵呵。”隋炀帝笑了,笑道:“陈爱卿,你一边答应韦爱卿,替国库弄到军功赏赐和修建丹阳行宫的钱粮,一边又劝朕不可推行这议罪钱,最的只能偶尔用之,这偶尔用之,谁能一下子替朕拿出上百万贯钱和几十万匹绢?这天下,有谁一下能拿出这么多钱……?” 话还没有说完,隋炀帝自己先呆住了,因为隋炀帝突然想起,眼下的戴罪侯审官员之中,确实有一个人有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粮! “不好!” 大小萧国舅也回过神来,察觉大事不妙之余刚想开口,动作更快的陈应良已经向隋炀帝稽首跪下,恭敬说道:“陛下,前天下午,你曾经让微臣考虑是否为唐国公求情,现在微臣已经考虑好了,微臣斗胆,想替唐国公求一个情,恳请陛下饶他一命,允许他以钱赎罪,拿出一百万贯钱与四十万匹绢上交国库,弥补国库钱粮缺额,用于赏赐雁门大战的立功将士和修建丹阳行宫,以示薄惩!” 全场鸦雀无声,隋炀帝动心盘算之余,裴矩、裴蕴和裴弘策等陈丧良靠山脸色大变的同时,大小萧国舅也一下子就脸色苍白如纸,萧瑀不假思索,马上就指着陈应良大喝道:“陈应良,你这是在收买人心!你是要拿唐国公的钱粮收买军心,你欲图何为?!” “萧大夫,我收买什么人心了?”陈应良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难道我是让唐国公把钱粮交给我,让我发放给将士收买人心?我是让唐国公把钱粮上交国库,由国库下发有功将士,让陛下有钱有粮兑现雁门战前对将士的承诺,也有钱粮修建丹阳行宫,纪念陛下的万世不易之功,如何收买人心了?” 胡搅蛮缠之后,陈应良又对萧瑀说道:“萧大夫,如果晚辈没有记错的话,你和唐国公还是表连襟吧?如果你觉得唐国公罪不容赦,应该从重议罪,我也可以收回奏请。” 大萧国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赶紧又对隋炀帝拱手说道:“陛下,陈应良此举纯粹是不怀好意,意图报复,万万不可答应,如此一笔庞大的钱粮,唐国公也绝对拿不出来!” 隋炀帝懒得理会小舅子的哀求,微闭着只是心里盘算,陈应良这么做是想为军队争取利益,避免军方将领难以向将士交代,这点用意隋炀帝当然看得出来。但隋炀帝也马上发现,让李渊掏出这笔钱赎罪,确实是一个一举数得的好主意,既出了心头恶气,重惩了李渊不顾自己死活乱搞小动作的不赦罪行,也可以向老婆和亲戚交代,又可以为国库节约开支,让自己过一个手头宽余的富裕年,同时也可以确保自己的龙舟水殿顺利建成,进而顺利修建早就应该修建的丹阳行宫。 最后嘛,当然是可以兑现自己在雁门战前对将士的赏赐承诺了——虽然隋炀帝不是很在意这点,但是兑现了承诺,起码可以让自己威名更盛,也可以让这些臭丘八更加死心塌地的卖命,顺便做一个顺水人情,隋炀帝也不是非常介意。 陈应良提心吊胆的跪地等候裁决,宇文述和来护儿等军方将领个个神情紧张,军队已经闹过一次骚乱的云老将军更是紧张得在雪花中流出冷汗,心里不断祈求隋炀帝赶紧答应,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附和。文官系统则置身事外,更不肯开腔淌这趟混水,不过许多的文职官员却在心里盼着隋炀帝答应——关陇门阀富可敌国,早就惹来无数人的眼红了。 当然,幸灾乐祸李渊倒霉的同时,更多的文武官员更在幸灾乐祸陈应良这个出头鸟,个个心道:“小子,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把李阀得罪到了这个地步,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怎么还说话?”陈应良也紧张得额头有些冒汗,心中还暗道:“如果杨二不答应,让老子空做恶人,老子干脆就去投瓦岗,带着瓦岗军自己打天下!” 还好,隋炀帝最后的决定给自己避免了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又盘算了片刻后,隋炀帝终于开口,向百官问道:“诸位爱卿,陈爱卿提议让李渊交钱赎罪,你们以为如何?” 没有人敢吭声,隋炀帝却不肯罢休,喝道:“说话!别给朕装哑巴,你们以为如何?此举是否妥当?” 还是没有人敢吭声,见此情景,原本只是走一下过场的隋炀帝,时不时喜欢进水的脑袋突然通明了一下,顿时脸上有些变色,心中暗道:“朕都对关陇门阀打击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这么多朝廷官员恐惧他们,连一个罪证确凿的李阀都不敢得罪?甚至连朕的爱将心腹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是如此?他们真把朕当傻子,以为朕看不出来这是他们和陈应良联手演的一出戏?陈应良已经当了出头鸟了,他们连附和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真把李阀怕到了这个地步?” 心中大惊之余,隋炀帝不由来了怒气,怒道:“很好,看来唐国公在朝廷里还真是人见人怕,没有人敢得罪啊!朕最后问你们一次,让李渊交钱替罪,是否妥当?再不说话,与李渊同罪!” 见隋炀帝发了脾气,文武百官也慌了手脚,赶紧连连点头,纷纷说道:“此举甚善,最妙不过。” 好不容易压服了文武百官,隋炀帝这才声音冷漠的说道:“萧瑀,朕的萧爱卿,你和唐国公沾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也一直胜过对朕的爱护。”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问他吧,他是愿意交钱赎罪,还是愿意人头落地?今天宫门关闭之前,朕要听到他的答案!如若不然,明天朕就把他当众问斩!并且籍没家产,充为公用!” 听到隋炀帝这番饱含杀意的话,又听到隋炀帝话语里的恶毒讽刺,萧瑀也在雪花中流下了冷汗,战战兢兢的答道:“微臣遵旨。” 隋炀帝冷哼一声,突然又喝道:“陈应良听旨,爱卿献策有功,缓解国库危机,替朕解决燃眉之急,功莫大焉!朕现在加封你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河南内史,赐玉麟符以代铜兽符,出入配三百甲兵保护!再赐你与朕同辇回城!” 现场再一次鸦雀无声,连陈应良自己都张大了嘴巴,做梦都没想到隋炀帝会突然对自己封得这么重,从二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只是尊贵虚衔,不值什么钱也还罢了,检校河南内史,赐玉麟符以代铜兽符,出入配甲兵保护——这个临时官职和这两个殊荣,目前可是只有一个人曾经获得过——隋炀帝最信任的老臣樊子盖!隋炀帝突然把只给樊子盖的殊荣给了自己,其中包含什么意义,陈应良都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震惊之余,陈应良赶紧谦虚推辞,隋炀帝则一挥手,喝道:“朕意已决,不许推辞,与朕上御辇,朕有话对你说。” 亲手拉了陈应良御辇,隋炀帝立即下令摆驾回宫,百官匆忙列队尾随的同时,同党之间也乘机聚在了一起飞快讨论,其中裴矩、裴蕴和裴弘策当然是一党,刚聚在了一起,裴弘策马上就向裴矩和裴蕴问道:“两位兄长,应良那小子干出了往死里得罪李阀的事,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封得这么重?” “是我们和所有的朝廷官员,在无意中帮了应良贤侄一把。”裴矩低声说道:“刚才皇帝询问百官意见,百官都不敢当出头鸟得罪李阀,这点无意中提醒了陛下,关陇门阀目前仍然还是树大根深,势力庞大,李渊就算已经获罪下狱,在朝堂之上仍然还没有人敢触怒于他,间接藐视了陛下的皇威,陛下在大怒之下,这才着力提拔唯一敢与李阀对抗的应良贤侄。” 裴蕴点头,也赞同裴矩这个判断,裴弘策则又担心的低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件事对应良贤侄而言,是祸是福?” “将来的祸福还很难料。”裴矩低声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大力提拔和栽培应良贤侄了,关陇门阀,也要又倒霉了。” 同一时间的御辇之上,隋炀帝也突然握住了与自己并肩而坐的陈应良左手,低声说道:“爱卿,朕承认,在雁门城里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是有些临时起意,但今天这件事让朕明白,朕没做错,还做得很对。朕答应你,会把军功赏赐如数发给立功将士,你也要答应朕,对朕一定要忠心不二,朕还有很多重要的大事,还等着你去替我做。” 赶紧恭敬答应的同时,已经回过神来的陈应良却依然还是些稀里糊涂,心中疑惑道:“老子这个出头鸟,难道是当对了啊?” 第272章 余波终了 其实早在下定决心设计让李渊以钱赎罪的时候,陈应良就已经做好了与李阀结下不共戴天死仇的心理准备——反正早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怨,已经够深了,再深点也无所谓了。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已经做好了触怒整个关陇门阀的心理准备,不过同样也无所谓,隋唐两朝的非门阀官员与关陇门阀一向都是斗得死去活来,小小年纪就已经深居高位的自己肯定要和关陇门阀不断结仇,加上自己与关陇门阀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既然如此,反正牺牲了军队利益也讨好不了他们,倒不如干脆得罪他们保全军队利益,先把自己在军方的位置坐稳再说。小打小闹只会把仇怨越结越深,一下子把仇结到了家,将来说不定反倒有缓和的一天。 除此之外,陈应良当然也做好了心机被隋炀帝识破、进而触怒隋炀帝的心理准备。但陈应良偏偏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跳出来当这个向关陇门阀开刀的出头鸟后,竟然反倒获得了隋炀帝的重赏与提拔,并且公开摆明车马要栽培自己,以至于与隋炀帝同辇回城了许久后,晕晕乎乎的陈应良都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此一来,歪打正着的陈丧良倒是春风得意了,可怜的萧瑀萧国舅却倒了大霉了,被隋炀帝当做文武百官的面恶毒讥讽不说,还得急匆匆的跑回天牢探访表连襟李渊,征求表连襟的意见——要钱?还是要命?!再接下来,就该轮到可怜的唐国公傻眼瞠目了,惨叫道:“一百万贯钱?三十万匹绢?时文贤弟,你还是让陛下杀了我吧,这么庞大的数目,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叔德兄,这时候你就别说笑话了。”萧瑀国舅擦着冷汗说道:“陛下今天是动了真怒,以至于我也受了牵连,被陛下当众羞辱,陛下还当众扬言,你如果不在今天的宫门关闭之前给出答复,明天陛下就要把你当众问斩!还要籍没你的所有家产,充为公用!” 说着,萧瑀赶紧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对李渊说了一遍,期间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狠狠辱骂了一通出这个馊主意的丧尽天良陈丧良,结果李渊一听当然也是破口大骂,“陈应良!陈小贼!老夫是杀了你全家了,还是挖了你的祖坟了,为何如何害我?一百万贯!三十万匹绢!你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啊!” 萧瑀也跟着大骂陈应良,好不容易骂够了以后,束手无策的萧瑀萧国舅只能是再次催促李渊尽快定夺,李渊则飞快盘算,突然问道:“世民呢?你有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父亲,孩儿来了。”阴暗的牢房走廊中传来了李二的声音,紧接着,神情紧张的李二与表情哭丧的小萧国舅萧怀静,并肩快步走进了到处都是老鼠跳蚤的牢房,一边向李渊行礼,一边解释道:“萧叔父直接回家告诉了我情况,孩儿就马上直接过来了,父亲,你还安好吧?” “别说那些废话了。”李渊没好气的把手一挥,飞快问道:“陛下听了陈应良小贼的谗言,逼着我们交出一百万贯钱和三十万匹绢赎罪,你意下如何?” “交!必须得交!也只能交出这笔钱粮!”李二回答得斩钉截铁, “交?!”大小萧国舅两个外人先嚷嚷起来,“二郎,你不是说笑吧?这么庞大一笔钱粮,你们真的舍得拿出来?” “我当然不是说笑!”李二沉声说道:“不要忘了,陛下还当众宣布过,如果父亲不交出这笔钱粮,那么明天父亲不仅要被当众问斩,还要被籍没全部家产!既然左右都是倾家荡产,倒不如主动痛快点拿钱换命,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了?” 大小萧国舅闭嘴,李渊也露出盘算神情,然后小萧国舅又试探着对萧瑀说道:“兄长,要不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赶快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请她在陛下面前进进言,求陛下把罚钱降一降?一百万贯钱,三十万匹绢,这笔议罪钱实在太可怕了啊!” 萧瑀答应,正要起身,旁边的李二则赶紧阻拦道:“姨父,不必了,也没用了,我们李家这次是犯了圣忌,你再进宫去请皇后娘娘求情,不仅于事无补,还很可能适得其反,更加触怒陛下,让我们李家死得更惨!” “贤侄此言何意?”萧瑀惊讶问道。 “今天不是陈应良小贼害了我们李家,是满朝文武害了我们李家。”李二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解释道:“萧叔父刚才在路上已经对我说过,陈应良进谗请陛下让我们李家以钱赎罪,陛下询问百官态度,百官无一人敢于答话,直到陛下发怒逼迫,百官这才被迫赞同。” “当时我就明白,陛下是在警惕我们李家了。”李二的双眼冒着幽幽绿光,如同两团鬼火,阴阴说道:“我们李家身为关陇八大门阀之一,在关中势力庞大,树大根深,本就是一件还招圣忌的事。现在父亲因罪入狱,且罪证确凿,杀头抄家都不为过,但是文武百官除了陈应良以外,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敢和我们李家做对,宁可不去讨好顺承陛下,也不敢得罪我们李阀,皇帝如何能够忍得下这口气?又如何能对我们李家放心?” “所以,陛下才在后来赌气再次加封陈应良,赐予无数殊荣。”李二脸色益发难看,又道:“而且我还敢打赌,我们李阀倒霉后,其他关陇门阀也要跟着倒霉,皇帝陛下自命为天下第一人,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任何家族和门阀挑战他的权威!” 听到李二这番解释,大小萧国舅彻底沉默了,李渊的脸色也变得更加严峻了,片刻后,李渊这才说道:“二郎所言极是,今天不是陈应良小贼害了我们李家,是文武百官害了我们李家,他们当时如果有几个人站出来附和陈应良小贼,帮着陈应良小贼整治我们李家,事情或许还更好办些。但是他们都不说话,反倒让陛下对我们李家更加警惕忌惮!” “父亲,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用。”李二接过话头,说道:“孩儿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性命要紧。这笔钱粮数目虽然庞大,我们李家也未必能够拿得出来,但我们可以变卖土地房产,也可以去找其他关陇门阀借贷,关陇八大家同气连枝,这个关键时刻,他们不会不伸手拉我们一把。” 李渊脸色阴沉,许久后,李渊才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时文贤弟,你去告诉陛下,就说我愿意倾家荡产,掏钱恕罪。” 萧瑀默默点头,垂头丧气的答应,李渊则继续沉默,许久后,李渊突然仰天长叹起来,“老夫今生今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找错了一个女婿!老夫如果没有找错这个女婿,没有为了他和一个可怕对手结仇,又何至于有今日?又何至于有今天啊————?!”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萧瑀萧国舅垂头丧气的回宫禀报后,怒气未消的隋炀帝又勒令李家必须在一个月内交出这笔钱粮赎罪,不然不光李渊人头落地,李渊全家一个都跑不掉,财产土地照样继续全部充公!萧瑀屁滚尿流的答应,赶紧回去让李二四处筹钱,李二闻讯不敢怠慢,也只能是一边变卖自家各地产业筹钱,一边到其他关陇门阀家里要饭乞讨,期间自然少不得要受些白眼羞辱,也自然少不得解释一些唇亡齿寒和同舟共济的道理。 与此同时,头脑多少正常了一些的隋炀帝再次下旨,让民部优先拿出国库钱粮,如实兑现自己在雁门大战中许下的重赏诺言,旨意颁布,十六卫府欢声震天,驻扎在城外的各路勤王兵马更是欢声如雷,陈应良、云定兴和王世充等勤王军首领在军队面前扬眉吐气,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领到了赏赐的勤王军队也逐渐撤离东都自然不提。期间陈应良首先就和事实上的岳父王世充分别,约定将王雪姬母子送到东都来奉子完婚不提。 还是与此同时,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也在关陇门阀仇恨的目光与无数同僚妒忌的目光中更加的意气风发,领到了隋炀帝在雁门城中许下的重赏,也领到了北城履顺坊的上好宅第一座,还是对街开门,配备了三百铁甲兵做为随从,进进出出威风无比,还三天两头被隋炀帝叫进宫城赏宴赐酒,几乎每天赏赐宫廷美食与御用之物,获得的宠爱直追宇文述和裴矩等人,几乎变成隋炀帝驾前的第一红人。 大隋的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陈丧良突然获宠的真正原因很快就被许多聪明人猜到,为了讨好隋炀帝和顺从隋炀帝的心意,不少的文武官员都开始效仿陈应良与关陇门阀做对,还是故意做对,弹劾八大门阀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进宫城,送到隋炀帝的面前,隋炀帝乘机连下狠手,对关陇八大族大开杀戒,在短短半月之间就罢免了二十余名出身于关陇门阀的文武官员,与关陇门阀本就尖锐的矛盾更加突出。 和关陇门阀一样倒霉的还有始毕可汗,因为率军包围雁门城还扬言要隋炀帝老命的缘故,隋炀帝毫不犹豫的在祭拜了天地之后要了他的脑袋,同时在******部落中册封了一大堆的小可汗,彻底分裂本就已经元气大伤的******,义成公主也被隋炀帝下诏召回,让这位大隋朝最伟大的女人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 在此期间,陈应良自然加快了把谯彭嫡系收编进右武卫的动作,阚稜、马三宝、程咬金和牛进达等将也先后调进右武卫担任将领,继续给陈应良当牛做马,同样被调进右武卫的还有袁天罡、魏徵和钱向民等人,尉迟敬德则被任命为了陈应良的中军护军,长孙无忌和王玄策则以陈应良的幕僚身份进入右武卫,暂时还没有官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就即将过去,在改编了大量精锐留驻东都后,也在如数领到了应得赏赐后,剩下的谯彭队伍在秦琼的率领下,最后离开洛阳返回彭城驻地,陈应良亲自到城外送别,与这些同生共死多时的战友洒泪而别。然而才刚送走了这些战友,内廷却又有旨意送来,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擦去泪水回城见驾,也准备着向隋炀帝告假,返回大兴完婚。 见到了隋炀帝后,隋炀帝也没客气,笑着就对陈应良说道:“爱卿,把你交来,是有一个传旨的差使给你,李渊已经把罚钱交齐,朕要兑现释放于他了,你去替朕传这个旨,放他出来。” “嫌我和老李家结的仇不深,真是把我死里用啊。” 悄悄嘀咕了一句,陈应良满脸笑容的接过旨意,顺带着提出告假,请求返回大兴结婚,隋炀帝却一挥手说道:“三个月假期给你,但你别在大兴成婚,去把长孙爱卿的女儿接回洛阳来完婚,朕准备在洛阳过年,你回洛阳来完婚,朕正好可以亲自去给你道贺。” 陈应良连说不敢,隋炀帝却坚持不许,陈丧良无奈,也只好再次叩谢圣恩,然后捧了旨意直奔天牢,替隋炀帝来释放李渊,也顺便把与关陇门阀的仇怨结死。 差不多两个月不见,李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头发花白了许多,脸上皱纹也多了许多,看到陈应良手捧旨意站在自己的面前,早已通过萧瑀知道陈应良来意的李渊露出了苦涩笑容,道:“陈大帅……,哦不,现在应该尊称陈熊渠了,陈熊渠,别来无恙乎?” “托唐国公的福,过得还不算错。”陈应良说了一句实话——也确实是大实话,这次如果没有李渊倾家荡产的破财赎罪,陈应良还真没办法向十几万在自己指挥下浴血奋战的勤王将士交代。 “熊渠过奖了,老夫岂敢?”李渊苦笑,很颓然的再一次向陈应良稽首跪下,有气无力的说道:“熊渠是来传旨的吧?罪臣李渊,恭迎圣旨。” 十分同情的看了李渊一眼,陈应良这才打开了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国公李渊…………” 用了些时间念完了文绉绉的圣旨,陈丧良这才发现隋炀帝并没有完全宽恕李渊,虽然给李渊保留了尊贵封号,却剥夺了李渊的唐县封地、食邑和官职,还把李渊发配回成纪老家,没有旨意不许离开成纪县境一步。倒是李渊通过萧瑀早已知道圣旨内容,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在陈应良念完之后恭敬叩拜,无力的说道:“罪臣领旨,谢主隆恩。” 叩拜完了,李渊挣扎起身,站到一半却差点摔倒,幸得陈应良眼明手快,一把搀住了他,提醒他小心,李渊无力的点头,苦笑说道:“多谢陈熊渠,实在抱歉,陈熊渠来传旨释放老夫出狱,老夫现在却是连一个大子的谢钱也拿不出来了。” 李渊的家境情况,陈应良也多少有所耳闻,知道李渊为了凑出赎罪巨款,不仅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土地,还向其他关陇门阀借了不少巨款,确实已经算得上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再听到李渊这番心酸的言语,陈丧良再是丧尽天良,难免也有些同情和辛酸,便柔声说道:“唐国公,如果家里真的过不去,尽管派人向我开口,我一定尽力帮补。” “多谢陈熊渠好意,老夫心领了。”李渊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当年女婿准备举荐给自己的文笔小吏,现在竟然要反过来施舍自己钱财度日了。再想起当年的往事,李渊不由又说道:“陈熊渠,小婿的事,老夫替他向你赔个罪,当年是他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你,你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陈丧良叹息了一句,又叮嘱了一通李渊回到成纪后,务必要好好保重身体,李渊则有气无力的点头,连声道谢,陈应良这才把旨意交给李渊,安排狱吏释放李渊出狱,与李渊告别离去。 领着随从大步走到了天牢门前,陈丧良第一眼就看到大小萧国舅和李二已经在门外守侯,看到陈应良出来,与陈应良过节极多的大小萧国舅当然是赶紧转身,李二则是神色自若,还向陈应良拱手行礼,道:“草民李世民,见过陈大将军。” 陈应良点点头,本想直接离去,脚步刚动,陈应良却又停住,向李二说道:“世民公子,这次本来我是可以要你的命,但我饶了你,希望你以后能够安生度日,别再去想什么幸进冒险,如若不然,我要治你,易如反掌。” “草民铭记大将军教诲,永生不忘。”李二很是恭敬的答应,神色也依然平静如旧。 看到李二这副镇定神色,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的陈应良也只能是苦笑一下,然后大步离开天牢门前,在尉迟敬德的帮助下骑上战马,正要策马离开时,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突然沉云消散,露出了蓝色天空与明媚阳光,陈应良抬头看天,心中暗道:“雁门大战的余波,终于还是结束了,下面该是新的开始了。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我也被杨广故意推到了风口浪尖,接下来,我又该何去何从?” 第273章 前倨后恭 风雪如刀,柴绍穿着一件粗布长衣,头束竹斗笠,赶着一辆破烂牛车,慢慢的从蜿蜒狭窄的骊山山道中走出,顶着雪花转上了平坦官道,雪花落满斗笠,塞着芦苇花的粗布长衣也没多少御寒作用,严寒把柴绍的脸冻得铁青。 没有一个仆人,拉车的老牛是借来的,破得快要散架的车上装的,是老柴家兴旺时在骊山建的避暑别院家具,那座别院现在已经换了姓,旧家具新主人不要,柴绍舍不得扔,就借了这辆牛车把旧家具拉下了骊山,准备运回在大兴常安坊的新家,给瘫痪在床的父亲和家人使用,这些家具虽旧,可是对于家徒四壁的新家来说,却是正急需的好东西——很多东西,真的是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有多宝贵。 灞水河上的千古名桥霸桥已经遥遥在望,手都已经冻僵的柴绍架不住寒冷,刚把双手放到嘴边呵暖,呆滞的眼神却突然一动,因为柴绍突然看到,两名鲜衣怒马的富家公子,正打打闹闹的从霸桥桥上冲来,身后还跟着成群结队的家丁仆人,负剑挟弓,提笼携鸟,牵着猎犬架着飞鹰。虽然隔得还远,没看清楚那两名富家公子是谁,柴绍还是赶紧低下头,担心遇到什么熟人被认出来。 骏马载着两名富家公子来得很快,光是听他们嬉闹的声音,柴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一个是顺阳郡公元雅的孙子元奇,一个是真乡郡公李仲威的小儿子李仰城,都是自己曾经的玩伴,不知多少次象现在一样,和自己策马共游,逐猎射兔,斗鸡斗犬,风流快活,以前柴绍很喜欢和他们一起这么做,但是现在,柴绍却是连见不想见到他们,准确来说是害怕见到他们。 努力低着头想躲,可越躲越躲不掉,骑术不知被柴绍嘲笑过多少次的李仰城,骑术一如既往的奇烂无比,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策马,竟然还能操纵不了坐骑,砰的一声直接撞在柴绍的牛车上,差点把破烂牛车撞散架,李仰城本人也几乎坠马。换成以往,柴绍肯定是放肆的大声嘲笑,先和元奇一起把李仰城笑个恼羞成怒再说,但是这一次,柴绍却是连声都不肯吭一声了,还又把头更低垂了几分。 忍耐也没用,李仰城破口大骂柴绍不长眼的同时,李仰城带来射猎的家丁也骂骂咧咧的冲了上来,一个骑马的家丁还直接一马鞭就抽在了柴绍的身上,大骂道:“瞎了你娘的眼了?差点把我们公子撞倒,还不滚下来给我们公子磕头赔罪?” 鞭子抽得很重,疼在柴绍的身上,也疼在了柴绍的心头,让柴绍猛的一下子想起了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又一鞭子抽来,直接抽飞了落满厚厚雪花的斗笠,看到了斗笠下的柴绍面孔后,都已经挽起袖子准备亲自动手的李仰城顿时惊叫起来,“嗣昌兄,怎么是你?住手!都给我退下,这位是钜鹿郡公的大公子柴绍柴公子!不要命了?还不快向柴公子赔罪?” 很勉强的抬起头来,柴绍艰难的挤出了一些笑容,向李仰城和元奇说道:“仰城,元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好,我们都很好。”李仰城赶紧点头,又好奇问道:“嗣昌兄,你怎么穿成了这样?出什么事了?前几天不是听说,你投军去雁门勤王吗?什么时候回大兴来的?” 听到李仰城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旁的元奇很没城府的直接笑出了声音,柴绍被冻得铁青的脸则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很勉强的答道:“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我辞去了军队里的职位,回来办些家事。” “辞去了军队里的职位?你怎么舍得?!”李仰城大吃一惊,表情夸张的问道:“小弟不是听说,嗣昌兄你这次不是立功不小吗?连勤王大军的主帅陈应良陈大帅,都对你的表现赞不绝口,还亲自向皇帝陛下褒扬了你的功劳,你的前途无量,怎么还舍得辞去军中职位?” 冻得僵硬的双手立即握得关节发白了,慢慢的把目光中李仰城尽是古怪笑容的脸上移开,强压下胸中怒火,忍气吞声的说道:“我不喜欢军营之事,又在东都犯了刑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辞去校尉回了大兴。我还有事,先走了,仰城兄,元奇兄,有缘再会。” 说罢,柴绍连被抽风的斗笠都没有去拣,直接就催牛前行,好在李仰城带来的家丁下人没有阻拦,柴绍这才得以慢腾腾的离开,但是还没有走出多远,柴绍就又听到了车后传来了放肆的笑声…… “坏!你他娘的太坏了!明知道人家为了替他岳父筹钱赎罪,把全部家产都变卖了,还故意拦着人家问这么多,你这是直接打人家的脸啊!” “打脸又怎么了?自作自受!他娘的,要是我那个妹夫,也能象陈大将军那么位高权重,老子早就在大兴城里横着走了!你元奇碰上老子,要是敢不给老子让路,老子直接一马鞭就上来!” “滚你娘的蛋,你还真打啊?就你妹那个丑模样,嫁给我我都不要,陈大将军也能看得上?你没听说吗?江都通守王世充,也是一介地方大员了,为了和陈大将军结亲,楞是把他独生女儿送给陈大将军做偏房!” 辱骂嘲笑声一句接一句的钻进耳朵里,又象针一样,一针接一阵的扎在柴绍心上,痛入心肺,令柴绍肝胆欲碎,两滴晶莹的泪水,也渐渐渗出了柴绍的眼角………… 柴绍赶着老牛破车慢慢的走远了,李仰城和元奇却还是在原地喋喋不休,他们倒也不是还在嘲笑柴绍,只是在等待几个后来的同伴,又过了片刻后,他们的同伴陆续追了上来,也全都是一些带着家丁奴仆的富家公子,然后李仰城和元奇马上就揪住了其中的一个同伴,嚷嚷问道:“独孤兄,刚才你表侄女婿过去,你看到没有?” “我那个侄女婿?”疑惑反问的是一个裹着白狐裘的三十来岁男子,他是隋文帝妻子独孤皇后的侄子,名叫独孤怀恩,也是与李渊有些很近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当然是柴绍柴公子了!”李仰城放肆笑道:“你和唐国公不是姑表兄弟吗?他是唐国公的女婿,不就是你的表侄女婿了?” 惊讶问明了刚才赶着破烂牛车过去的就是柴绍,独孤怀恩不但没有半点同情,还冲着柴绍离去的背影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呸!丧门星!我表兄一家,算是被这个匹夫给害惨了!当初如果不是他狗眼看人低,我表兄会至于倾家荡产?” 看到独孤怀恩这副恼怒模样,一帮权贵子弟顿时是更加放肆的大声狂笑,大笑间,霸桥之上又冲来了一队架鹰走狗的奴仆,数量还足足有百人之多,态度也嚣张得十分厉害,为首两人衣衫华贵得更加厉害,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个满脸横肉容貌凶恶,一个面孔干瘦神情阴鹫,却是大隋军方第一人宇文述的两个宝贝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李仰城和孤独怀恩等权贵子弟见了他们也不敢怠慢,赶紧下马迎接。 “咦?怎么是你们?”满脸横肉的宇文化及勒住战马,惊讶问道:“你们也来射猎?” 李仰城赶紧点头,说自己们几个好朋友相约今天来骊山射猎,宇文化及一听顿时乐了,咧着大嘴笑道:“真是巧啊,我和二弟也是临时决定来骊山射猎,顺便泡泡星辰汤(骊山一口温泉的名字),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一会我请你们喝酒。” 众权贵子弟轰然叫好,全然不顾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现在的户籍身份只是奴隶,争先恐后的只是拍宇文兄弟的马屁,一个夸奖宇文化及的狐皮衣服够白够纯,价值千金,一个夸奖宇文智及的战马高大神骏,乃是大宛名种,嬉笑喧闹,久久不散,他们带来的奴仆家丁也把宽阔官道拥挤得水泄不通,过往路人敢怒不敢言,行人绕道,车马停滞,忍气吞声的等待这群恶少结束喧闹然后滚蛋。 “到底还是化及兄和智及兄威风啊。”独孤怀恩赞叹道:“小弟我还是皇城里长大的,出入也不过二十来个随从,除了刀剑猎弓就不敢带点什么象样的武器,生怕被御史言官抓到把柄。那象两位宇文兄,出城射猎都能带上百随从,还连军用强弩都带上了。” 得独孤怀恩提醒,一干纨绔这才发现,宇文化及兄弟带来的百名随从之中,确实还携带着十来柄带着卫府戳记的军用强弩,众纨绔艳羡之余,赶紧大拍马屁,宇文化及则是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别的地方不知道,在这京兆郡的土地上,绝没有第二个官员子弟敢向我们兄弟这样,带这么多随从和这样的武器射猎!” 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宇文化及突然发现——打脸的来了——官道东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骑着一匹更加高大神骏的纯白战马,无比装逼的正往这边小跑而来,他的身后,竟然还带着数量更加庞大的随从队伍,而更让宇文化及无法忍受的是,这些随从的武器装备,竟然比他的随从装备更好,每一人都挎有价格昂贵的上好横刀,弓弩齐背,羽箭的颜色居然还更加装逼的全是雪白颜色! 刚刚才自夸了在京兆土地上无人敢与自己兄弟相比的宇文化及,再待到那个富家公子策马跑近时,宇文化及就更加大怒了,原来这个富家公子还生得眉清目秀五官俊俏,皮肤白皙油头粉面,恰好就是宇文化及最憎恶的小白脸类型!再听到刚才还围着自己阿谀奉承的纨绔子弟惊讶议论来人是谁后,宇文化及益发的怒不可遏,赶紧把马一横,直接拦到了大道中央,宇文化及带来的家丁奴仆心领神会,马上就一字排开,把道路彻底拦住,不少家丁还气势汹汹的直接拔出了横刀。 拔刀的动作引起了小白脸随从的警觉,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黑脸骑士马上越众而出,一边指挥随从保护那小白脸,一边喝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大爷我是谁,也是你能问的?”宇文化及恶狠狠反问,又一指那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小白脸,喝道:“呔!小子,你胆子不小啊,在这大兴城外,也敢带着这么多随从走路?你炫耀显摆给谁看?” 小白脸不答,还很奇怪的摇了摇脑袋,嘀咕了一句我和大兴真是八字犯冲,怎么每次回来都有麻烦?然后才向宇文化及拱手笑道:“这位公子,你误会了,小弟不是炫耀显摆,带这么多随从,小弟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宽恕。还有,小弟还有急事回城,请公子及尊仆让开道路。” “让路可以,先把你父亲的名号官职报上来,让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让我让路。”宇文化及大模大样的说道。 黑脸骑士一听大怒,刚想上前,小白脸却一把拦住他,又向宇文化及微笑说道:“公子,家父已经过世多年,他的名号想必你没听过,我想就不用报了,他也没什么官职,倒是小弟是一个在职武官,还请公子让路,我真有急事回城。” “在职武官?你是在职武官?” 宇文化及放声狂笑了,独孤怀恩和李仰城等纨绔一听更是大笑,还争先恐后的怂恿道:“大公子,叫他从你胯下爬过去,看他还敢不敢抢你的风头?!” 听了众纨绔的怂恿,宇文化及还真的翻身下马,张开双腿当道一站,狂笑说道:“小子,给你一个机会,从我胯下爬过去,今天的事就了啦!不然的话,我不但叫你官职没有,还叫你人头落地!” “你是什么人?敢狂成这样?”那黑脸骑士忍无可忍了,用拇指一指小白脸,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在我们大隋军队里是什么身份吗?” “我管你什么身份。”宇文化及恶狠狠说道:“看你那小模样,了不起就是一个六七品,给你估高点,就算你是一个五品广德将军、弘义将军,今天你要是不爬,我也叫你人头落地!” 听到这话,小白脸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面现怒色了,独孤怀恩则又狞笑说道:“小子,聪明的话就快爬!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左翊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宇文上柱国的大公子!” “宇文柱国的大公子?”小白脸的反应更加奇怪,不但怒气顿消,还马上就放声大笑起来,“原来是宇文柱国的公子啊,怪不得怪不得,化及兄,你这次寻霉头找错人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宇文化及满头雾水,众纨绔也是面面相觑,那小白脸则一边挥手让随从散开,一边策马直接向宇文述走来,在马上拱手笑道:“化及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小弟真是三生有幸。也正好,宇文叔父还叫我给你一道家书,我还说明天再去见你,今天碰上真是巧了。” “你认识我父亲?”宇文化及疑惑问道。 “当然认识。”小白脸笑道:“小弟陈应良,目前官居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与化及兄你的父亲宇文柱国同为十六卫府将领,所以经常见面。” “你……,你就是陈大将军?”宇文化及和众纨绔全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陈应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传说中的陈丧良能有这么俊俏。 “如假包换。”陈应良微笑着点头,一边翻身下马,一边亮出了自己的玉麟符,微笑说道:“这是陛下亲赐予我的玉麟符,化及兄如果不信,可以拿去观看。” 瞠目结舌的看着陈应良手里的玉麟符,宇文化及扑通一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旁边的纨绔子弟也飞快的退后了好几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宇文化及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就已经张臂抱住了陈丧良的双腿,哀求道:“大将军,我有眼不识泰山,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也千万不能让皇帝陛下知道!我本来就是戴罪在身,要是陛下和父亲知道了,我就更惨了。” 陈应良傻了才会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得罪宇文述,一边让随从把宇文述的家书拿来交给宇文化及,一边搀起宇文化及好言安慰,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和宇文化及一般见识,末了,陈应良还主动要求宇文化及兄弟与自己相称,顺便也认识了宇文化及的几个狐朋狗友,很有风度的与他们言谈甚欢,还站在宇文兄弟的角度与他们称兄道弟,丝毫没摆少年新进的架子,把一帮在家里都不受待见的纨绔子弟感动得是几乎落泪,深恨自己与陈丧良结识太晚。 虚伪客套了一通,着急回家接老婆的陈应良赶紧告辞离去,宇文化及兄弟和众纨绔赶紧让路,恭敬行礼拜送陈丧良离开,陈应良的队伍都已经走过霸桥了,正在鞠躬的宇文兄弟和众纨绔都还没有起身。 事还没完,恭送了陈应良离开后,生性奸险狡歹的宇文智及又对宇文化及说道:“兄长,父亲请应良兄弟给我们带信是假,让我们乘机和应良兄弟套交情是真,应良兄弟对我们这么客气够意思,我们也不能不有点表示,得想个办法给他一个高兴。”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赶紧开动被肌肉挤得已经所剩不多的脑细胞琢磨如何讨好陈丧良,旁边的李仰城则迫不及待的建议道:“宇文兄,想让陈大将军高兴还不容易?他当初被柴绍那个王八蛋欺负得那么惨,现在他身份尊贵肯定不方便亲自出手,咱们去把柴绍收拾一顿,给陈大将军出一口恶气,他还能不感激我们?” “好主意!”宇文化及拍手了。 “好主意,我也去!”不走运和柴绍沾亲的独孤怀恩也拍手说道:“我喜欢应良兄弟,我和你们一起去,揍了他柴绍,等于就是和他撇清关系,以后就可以放心和应良兄弟做朋友了。” 第274章 瓜熟蒂落 柴绍赶着的老牛破车走得很慢,还没来得及入城,陈丧良的队伍就已经抢走了他的前面,柴绍一眼认出了陈丧良,赶紧把头低下,陈丧良却说什么都没想到,身旁这个全身落满雪花的贫苦车夫,就是两年多前带着大队家丁和漂亮丫鬟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富家公子,领着随从越过柴绍径直奔向大兴城,留下柴绍在风雪中久久伫立,思绪万千。 归心似箭的陈应良当然不可能知道柴绍此刻的心中所想,为了尽快回家尽快见到两年多没见的三伯和长孙小箩莉,陈丧良连大兴城的正门明德门都懒得去走,直接就从东面的春明门进了城,然后在都会市兵分两路,陈应良领着尉迟敬德等亲兵到宜阳坊见三伯,顺带着安顿随从——高士廉的家境一般,可住不下陈丧良的三百随从。长孙无忌一路去隆政坊,向舅父高士廉和母亲等人禀报喜讯,也让他们做好迎接陈丧良的准备。 两年多没回在宜阳坊的家,回到自家门前时,陈应良还真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自家的门子也十分凑趣,竟然还跑来质问陈应良是否前来拜见右武卫陈大将军?又说陈大将军只是准备在这几天回来,但是还没回到家,想要拜见陈大将军必须要排队预约,把陈应良自己都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还是陈老三听到陈丧良的声音冲来,这才把陈应良领进了大门,期间曾经相依为命的主仆二人自然少不得抱头痛哭一场,互叙别来之情。 匆匆安顿好了大部分随从,领了尉迟敬德和几个得力随从,陈丧良当然是又打马直奔隆政坊,也是凑巧,途经朱雀大街时,陈应良又恰好遇到了曾经的平叛战友大兴令韩世模,然后韩世模倒是赶紧下马向陈应良行礼了,陈应良则是连马都没下,直接就说道:“韩太尊,别那么多礼了,我是告假回来办私事,用不着那么客气生分。我还有事,明天再去拜见你,顺便帮我对卫爷爷说一声,就说我明天再去给他磕头。” 说罢,陈应良打马就走,韩世模满头雾水的追问陈应良何事如此焦急?陈应良则在朱雀大街上放声大喊,“见媳妇!去见两年多没见的媳妇!再不见我的亲事又得往后拖了!韩太尊,你说我急不急?” 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笑声四起,韩世模也是放声大笑,笑道:“对,是得急,快去吧,卫留守那里,我给你带话。”然后韩世模匆匆进皇城给卫玄报信不提。 马不停蹄的冲进了隆政坊,再一路冲到曾经发生过无数故事的高士廉门前,收到消息的高士廉府早已是正门大开,全家守侯在了门前迎接陈应良,着急见老婆的陈丧良不及门子牵住战马,直接就从马上跳了下来,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接着就势向高士廉单膝跪下,稽首大声说道:“晚辈陈应良,拜见高叔父。哦不,应该是拜见舅父大人!” “都已经是朝廷重臣了,怎么也不注意点形象身份?”高士廉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搀起陈应良,又把陈应良引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高氏面前,催促道:“快,给你外祖母与岳母见礼。” “陈应良见过外祖母,见过岳母。”陈应良赶紧再次行礼,然后不及起身就抬头左右张望,飞快问道:“无垢呢?怎么没看到她?” 陈丧良的猴急模样逗得高母与高氏直接笑出了声,然后高母一边以外祖母的身份让陈应良起身,一边解释道:“小丫头听说你回来接她了,羞得躲在房里,谁叫都不出来,一会进去再说。快,站好了,让我们看看,你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赶紧站了一个潇洒姿势让老婆家的亲戚欣赏,打量着明显壮实了许多又长高了一些的陈应良,高士廉一家都是感慨万千,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订婚时还只是一个从五品闲职的外甥女婿,只过了短短两年多时间,竟然已经变成了大隋朝廷屈指可数的实权重臣,名震天下,威扬塞外,就连外藩异邦听到他的名字都得抖上三抖,而自家能够找到这样的女婿,简直都已经不能只说是运气,应该说是洪福齐天了。 得意于自己的目光过人之余,高士廉赶紧把陈应良引进了自己的家中,大堂里也早就摆上了给陈应良接风洗尘的宴席,没吃午饭的长孙无忌也早在据案大嚼,高士廉开口埋怨后,长孙无忌还毫不客气的把罪名推给了陈应良,道:“是跟着兄长习惯了,战事期间,但凡有点时间就得赶紧吃饭,谁也不知道下一战什么时候打,有时间就得赶紧吃。再说了,我们着急赶路,连午饭都没吃。” 摇头感叹外甥已经被外甥女婿带坏之余,高士廉赶紧又命人去催促长孙小箩莉出了与陈应良想见,陈应良则迫不及待的提出自己去请未婚妻,高士廉一家含笑答应,丫鬟这才领着陈应良进到后堂,把陈应良直接领到了长孙小箩莉闺房门外,然后丫鬟不用陈应良暗示或者吩咐,就已经娇笑着快步离开。 站在未来老婆的门前,陈应良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平静下来,然后才伸手去推门,结果房门应声而开,陈应良抬步入内,却见一名身材婀娜的少女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陈应良微微一笑,这才温柔说道:“无垢,我回来了。” 听到陈应良的声音,少女的身体震了一震,然后才缓缓起身,慢慢回头,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羞涩面孔,端庄而又美丽,默默看着陈应良,陈应良也默默的看着她,夫妻相对,竟然许久不语。又过了许久,陈应良才又温柔说道:“无垢,我回来了。” “夫……,应良哥哥。”少女开口,两团红霞布满白嫩脸颊,轻声说道:“应良哥哥,路上辛苦,你还好吗?” 陈应良不答,只是一边慢慢走到少女面前,一边解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香囊,递给少女,微笑说道:“有你为我求来的护身符,我能不好?” 接过了磨得已经褪色的香囊,白嫩小手轻轻摩擦,少女脸上羞涩更甚,陈应良再不迟疑,张臂抱住少女,低头贴到少女早已滚烫的脸颊上,不知羞耻的吻住了少女吐气如兰的红嫩樱唇,少女脸上的红云迅速蔓延到了脖根,一双幼嫩粉臂,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了陈应良,许久不分。 思念如同老酒,时间越长,越是香醇醉人,两年多的等待,两年多的发酵与酝酿,这一刻,陈应良与长孙无垢双双沉醉。 ………… 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拜见卫玄等人,谁曾想在高士廉家里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卫玄、庞玉、斛斯万善和韦福嗣等东都官员就已经来到老高家兴师问罪了,一起严厉谴责陈应良只顾媳妇不敬长辈的可耻行为,庞玉更是义正言辞的大骂陈应良过河拆桥和卸磨杀驴,媳妇还没有抱上床,就已经把自己这个媒人给丢过了墙,然后联起手来用老高家的美酒严厉惩罚陈应良,把酒量不佳的陈应良灌得是天旋地转,当场醉倒,最后直到老高家的下人把陈应良抬出大堂休息,笑容满面的卫玄等人方才稍感解气。 在高士廉家里醉卧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时,太阳早上三竿,同时陈应良又十分惊喜的发现,出了名贤良淑德的未婚妻长孙小箩莉早已守侯在了自己身边,还把醒酒汤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享受着可爱未婚妻亲手一勺一勺喂来的醒酒汤,陈应良这才发现,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幸福时刻。 梳洗更衣的同时,陈应良这才想起打听卫玄等人的气象,得知卫玄等人昨天傍晚就已经离去此刻也应该还在皇城办公,陈应良便也没有急着再去拜见他们,只是向长孙小箩莉说道:“无垢,我打算去一下我以前住的大通坊,见一个朋友,你和我一起好吗?” “这……,不太方便吧?”长孙小箩莉一边给陈应良梳头,一边有些羞涩的说道:“人家还没和你正式成亲,怎么好意思和你一起抛头露面?” “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带你一起去,也是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陈应良解释,又把自己和房玄龄的事对未婚妻说了一遍,说明了自己在落魄时房玄龄对自己的帮助,通情达理的长孙小箩莉这才羞涩点头,答应与陈应良一同前去拜访房玄龄夫妻。 这里也顺便说明一下房玄龄的情况,大业九年陈应良和隋炀帝先后离开大兴后,隋炀帝就再没有回过大业城,房玄龄这个殿中侍御史也完全成了空摆设,觉得没什么意思,房玄龄干脆再一次辞去了这个八品官职,回到家里专心读书充电,也一直住在大通坊中,陈应良则是因为断断续续的保持着与房玄龄的书信联系,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回到大兴的第二天,陈应良就迫不及待的要去与房玄龄见面,要求房玄龄兑现与自己的约定,也顺便尝试拐走杜如晦。 对高士廉一家说明了情况,套上了一辆马车装上了未婚妻后,陈丧良打马就又是直奔大通坊了,一路顺利到得大通坊,再直接到得房家门口,陈应良这才发现老房家的宅院还是和往常一样朴素干净,出名惧内的房玄龄也正在一如既往的体贴妻子——正蹲在堆满积雪的水井旁边洗衣服。看到这些熟悉的景象,陈应良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半晌才开口叫出声,“乔松兄,还记得我么?” 冻得通红的手里洗着尿布扭头,当看到陈应良那张熟悉的面容后,房玄龄呆了足足有半分钟,陈应良也没急着说话,只是微笑看着房玄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房玄龄连尿布都忘记扔下,提着尿布就直接冲到了陈应良面前,张手猛的抱住陈应良,还在滴着水的尿布也顿时洒了陈应良满脸,陈应良当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反过来一把抱住房玄龄,一起放声大笑。 听到老公偷懒的大笑声,房妻卢氏马上提着扫帚从房间里冲出来监工,不过看到了陈应良后,卢氏却马上扔掉了扫帚,欢天喜地的询问陈应良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应良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的未婚妻长孙小箩莉介绍给了房玄龄夫妻,然后卢氏自然少不得迫不及待的把长孙小箩莉请进房里,把长孙小箩莉拉到一边嘘寒问暖,夸奖赞誉,也顺便给长孙小箩莉灌输一些不能让男人纳妾娶偏房之类的封建毒素,间接坑害薄情寡义的小陈世美陈应良,但也好歹给了房玄龄和陈应良单独谈话的时间空间。 曾经一见投缘的好友隔着火盆坐定,房玄龄和陈应良一时间竟然有些相对无言,过了不少时间,房玄龄才叹息说道:“贤弟,愚兄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两年前你第一次回大兴,就已经让我吃够了惊,受够了吓,谁曾想你第二次再回到大兴,却又让我更吃,更加难以置信。真是应了贤弟当初念的那句诗,**************,一遇风云化作龙。” “乔松兄,小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陈应良好奇问道。 “贤弟做下如此伟业,世上岂能有人不知?”房玄龄苦笑,说道:“愚兄闲居家中,无事间一直在留心宫门抄(邸报),知道贤弟在中原平贼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受封十二郡讨捕副使,也知道贤弟率军勤王,受封勤王主帅,率领十数万勤王大军大破突厥二十五万大军,生擒突厥贼酋始毕,被陛下封为右武卫大将军,开府建衙,手握重权。对比贤弟现在,愚兄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兄长谦虚了,当初若是没有兄长那道举荐书信,又那有小弟现在?”陈应良笑笑,又道:“兄长,小弟今天前来拜访于你,除了表示感激之外,再有就是找你来兑现约定。兄长还记得吗?当初我到辽东投军出发前的头一个晚上,你曾经带着酒到我家,给我送行,当时我和你订下了什么样的约定?” “贤弟,两年前那个席间约定,你到现在还记得?”房玄龄惊讶问道。 “从没忘记过。”陈应良严肃说道:“小弟当时年少荒唐,口出狂言,说是到小弟开府建衙那一天,一定要请兄长你到我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脚,施展抱负,还与兄长击掌为誓,现在,小弟侥幸达成了这一目标,该请兄长你兑现诺言了。” “贤弟,你的麾下早已是文臣如雨,猛将如云,还需要愚兄这样才疏学浅之人吗?”房玄龄苦笑问道。 “兄长,你才是真正的潜龙在渊。”陈应良握住了房玄龄的手,沉声说道:“兄长才学,胜过小弟十倍,只是时运不济,始终欠缺机会腾龙飞天。以前小弟官卑职微,小小幕府容不下兄长你这尊大佛,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现在小弟侥幸成功,受封三品重臣独统一军,正好可以给兄长你一展所长的机会,小弟冒昧,还请兄长遵守诺言,到小弟帐下出谋划策,时刻为小弟指点迷津。” 房玄龄郑重凝视陈应良,陈应良严肃以对,又过了片刻,房玄龄才点头说道:“好吧,既然贤弟你不嫌愚兄才薄识浅,那愚兄也不能言而无信,愚兄愿为小弟效犬马之劳。” 尽管这只是一个瓜熟蒂落的答案,但真正听到千古贤相房玄龄愿意为自己当牛做马后,陈应良还是大喜过望,立即离座向房玄龄稽首行礼,发自肺腑的说道:“小弟得兄长襄助,真如虎生双翼,游鱼得水,今生无忧矣。” “贤弟,太过誉了,也太过敬了。”房玄龄赶紧稽首还礼,向陈应良拱手说道:“贤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愚兄的东主了,愚兄虽然不才,却也愿尽绵薄之力,为贤弟效鞍马之劳。” 陈应良点头并不说话,只是双手抱住了房玄龄的双手连连摇晃,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个夏夜,自己如何小心翼翼的与房玄龄订立契约,击掌为誓,那场景,那话语,仿佛就在昨夜。 终于把房玄龄收到了帐下,感叹过后,陈应良刚想问起杜如晦现在的情况,不曾想门外却突然奔来了一名随从,向陈应良拱手奏道:“启禀大将军,有一名女子,自称姓柴名倩,到了你在宜阳坊门前跪地哀求,哭着哀求立即见你一面,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你面呈。你的管家陈三伯说,那名女子是你曾经的未过门妻子,让我们马上禀报于你,请你定夺。” “柴倩?她跑到我家门前闹什么?”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自己现在的未婚妻长孙小箩莉,正好长孙小箩莉也回头来看陈应良,四目相对,长孙小箩莉脸上泛起两团红霞,把俏脸飞快扭开,装做没有听到。 “难道是柴郡公家里出事了?”房玄龄心中一凛,忙向陈应良说道:“贤弟,你应该立即回去看看,可能出事了。贤弟你大概还不知道,柴绍公子一家,现在已经变卖了所以产业宅第,住进了比大通坊更穷的常平坊,落魄得与你两年前一般无二,柴姑娘也是一位心高气傲之人,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难事,绝不会如此行事。” 陈应良点头,马上起身对长孙小箩莉说道:“无垢,可能是出什么大事了,柴郡公与我家曾经是世交,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和你一起去。”长孙小箩莉温和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见柴姐姐,我们都是女孩子,说话方便一些。” 陈应良点头的同时,卢氏马上拉住了长孙小箩莉,附在小箩莉耳边继续灌毒,提醒小箩莉千万要看紧陈丧良,不能给他和柴倩死灰复燃的机会,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那边房玄龄也乘机偷懒,道:“贤弟,我和你一起去。娘子,贤弟那里出事,当初贤弟和柴家冲突我也有牵涉,我不能不管——所以,剩下的尿布就辛苦娘子你了。” 第275章 好男人真累 领着长孙小箩莉和房玄龄等人急匆匆回到自己根本没住过几天的宜阳坊宅院,让陈应良稍稍了口气的是,自家的门前并没有人群围观,很明显柴倩已经被领进了门内,没让事态继续扩大——陈丧良可不想刚回到大兴城内,马上又因为什么桃色新闻闹得满城风雨。 到得自家门前一问,得知柴倩果然已经被陈老三请进了大厅暂侯,陈应良忙又把长孙小箩莉搀下马车,带着现在的未婚妻去见曾经的未婚妻,进了大厅一看,果然有一名布衣荆钗的少女正在与陈老三说话,听到陈应良等人的脚步声,布衣少女立即回头,曾经应该合法合理滚床单的陈应良与柴倩二人,也终于在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两年多时间不见,柴倩明显消瘦了许多,清丽虽然不减,脸上的颧骨却都已经瘦得凸起,眼圈红通通的似乎才哭过,有些菜黄的脸颊上也还带着泪水残痕,显得甚是憔悴可怜,让良心一直没有被狗吃光的陈应良多少生出了一些怜悯,忍不住开口想要说话,但嘴唇微动时,陈应良却又发现,自己这会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对曾经未婚妻说。 陈应良注视柴倩的时候,柴倩当然也在注视陈应良,两年时间不见,意气风发的曾经未婚夫当然是又俊朗高大了许多,风采气质也远胜过了当初,而当再看到旁边明眸皓齿的长孙小箩莉时,柴倩又目光一黯,鼻头发酸,几乎当场流下眼泪。 最后还是陈老三打破了沉闷的场面,一边向陈应良行礼,陈老三一边对陈应良焦急说道:“公子,出大事了,柴公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突然被人从他家的门前抓走,也不知道抓去了那里,柴姑娘四处寻找不见,只好来这里求你,求你帮她寻找柴公子。” “嗣昌兄被人抓走了?”陈应良回过神来,忙向柴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人抓的?为什么抓的?” “今天早上。”柴倩终于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今天,兄长去利人市给家里买米,才刚回到门前,还没来得及进门,马上就被几个人用棍子打昏,拖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就被带走了。当时我们都不在场,是几个邻居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被谁抓的,为什么被抓的。” “光天化日下把人打昏抓走?还是在大兴城里?”陈应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忙又问道:“报官没有?不是听说,你们住在常安坊吗?那里有坊官和坊兵守坊门啊,嗣昌兄被他们抓走,他们也不管管?” 柴倩哭出了声来,道:“报官了,我和嫂子也去问了坊官,坊官说兄长被抓走时,他恰好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守门的坊兵也恰好去了茅厕,没看到我哥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坊官和坊兵竟然都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抓走了柴绍,陈应良刚觉得难以置信,柴倩却扑通一声向陈应良双膝跪下,放声大哭道:“大将军,民女求求你了,救救我哥,救救我哥,我知道兄长对不起你,可是请你看在陈柴两家曾经的世交份上,救救我哥,我家已经只剩下我哥这个顶梁柱了,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父亲母亲都没办法活了。大将军,民女求你了!” 哀求着,柴倩向陈应良连连磕头,陈应良也慌忙上前来搀柴倩,道:“柴姑娘,你冷静,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家出了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你快起来,有话好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哥哥,只是这没头没脑的,我怎么救你哥哥?” “大将军,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柴倩挣扎不起,只是哭泣哀求,“我嫂子说了,以我们柴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报了官,官差也肯定不会花力气去查找,只有你发话,大兴的官差才会尽力去找,大将军,民女求求你了。” 陈应良无奈,只得说道:“好吧,我马上去见韩世模,请他出动官差寻找你的兄长,你起来,我带你去见韩县令。” 听到陈应良这话,柴倩这才抽抽噎噎的起身,陈应良刚要转身时,旁边的房玄龄却说道:“贤弟,且慢,你没发现一件事很奇怪吗?光天化日在坊里抓人,事态何等重大?负责常安坊治安的坊官却不仅帮着调查寻找,反倒找各种理由推托,似乎有故意隐瞒的嫌疑。” “我也有这个怀疑。”陈应良点头,又狐疑道:“那些坊官坊兵,为什么宁可担待责任,也要故意隐瞒呢?” “两个解释。”房玄龄指出道:“第一,坊官被人收买了,第二,抓柴公子的人来头很大,坊官得罪不起,所以宁可担一些责任,也不敢如实交代。” “走,马上去常安坊。”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就又重新出门,与房玄龄等人打马直奔常安坊,柴倩也上了长孙小箩莉的马车,与抢走自己老公的长孙箩莉同车而行——只是眼下事态紧急,柴倩也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匆匆到了大兴城里穷苦程度数一数二的常安坊,找到了坊官亮出身份,把坊官吓得赶紧稽首跪倒的同时,陈应良赶紧问起柴绍的情况,坊官开始还想抵赖否认,继续借口没看到想蒙混过关,结果马上惹恼了陈应良,喝道:“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马上去见韩县令和卫留守,请他们出面向你问话,到时候我看你是什么下场!” 被陈应良逼得没办法,那坊官也只得吞吞吐吐的答道:“大将军恕罪,不是小人不想如实禀报,是小人实在没这个胆量,小人如果说了,可能就会死得更惨了。” “附到我耳边说,我不会告诉别人。”陈应良不耐烦的喝道。 坊官无奈,只得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将军,抓走柴公子的人,是宇文柱国家里的家丁,他们还要求小人闭嘴,所以小人不敢随便胡说八道。” “宇文述的家丁?他们为什么要抓柴绍?” 陈应良一时有些糊涂,怎么都想不起来柴绍在那里又得罪了宇文家?问了柴倩,柴倩也是满脸的糊涂,不知道到处惹是生非的兄长何时又得罪了这个凶神恶煞。但是事已至此,陈应良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赶紧问明了宇文述的府邸所在,然后又领了房玄龄和柴倩等人疲于奔命,继续一路直奔宇文府所在的善和坊。 做为隋炀帝面前的第一宠臣,宇文述的柱国府当然是面街开门,朱漆大门也非常难进,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寻常官员也得领号排队别想直接进去,不过还好,陈应良现在的身份已经足够了,到得门前,平时里眼高于顶的宇文府家丁连门敬都不敢要,马上就飞奔进去向宇文化及兄弟报信,接着很自然的,存心要与陈应良结交的宇文兄弟也马上就双双迎出大门了。 让陈应良有些意外的事,喝得脸红脖子粗出门迎接自己的,不仅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还有自己昨天才在霸桥旁边结识的独孤怀呢、李仰城和元奇等纨绔子弟,也一个都没少,还同样都是酒气冲天满脸通红。见到自己后,宇文兄弟等一干纨绔除了赶紧行礼外,宇文化及还一把拉住了自己,欢喜说道:“应良兄弟,你来得正好,快里面请,愚兄我有一个好东西给你看。” 说着,宇文化及不由分说就把陈应良往门里拉,众纨绔笑嘻嘻的跟上,陈应良挣扎不过只得叫房玄龄和长孙小箩莉等人也跟上,然后就直接被宇文化及拉进了规模庞大的宇文府东跨院,再往院子里仔细一看时,陈应良不由又吃了一惊——院子里树有一根木桩,木桩上绑有一个上身****的男子,还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垂着头不知死活。接着宇文化及又大喝道:“拿水泼醒,请应良兄弟过目。” 话音刚落,早有府中恶奴上前,提起一桶水就泼在那男子头上,冰天雪地里被冷水一浇,那男子立即呻吟着醒转,艰难的抬起头时,陈应良顿时傻了眼睛,脱口叫道:“嗣昌兄!怎么是你?” “哥——!”身后响起了柴倩的惨呼声,紧接着,柴倩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力气,奋力的接连推开了好几个拦在前面的纨绔子弟,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柴绍面前,抱住了柴绍放声痛哭,连声问道:“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应良兄弟,怎么样?”宇文化及还又一巴掌拍在了陈应良的肩膀上,大笑说道:“出够气没有?如果还没有,亲自动手也行,我替你动手也行,先把他打个灵魂出窍,然后再把他拉出城,扔进乱坟岗喂野狗!” 陈应良傻傻的看着宇文化及,把宇文化及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旁边的李仰城则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将军,这是小弟想出来的主意,你现在身份不同不方便动手,所以我们就替你动手了。” 陈应良又傻傻的看向李仰城,半晌才苦笑说道:“几位,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可是你们这么做,不是给我出气,是把我往死里坑啊。给我个面子,快把柴绍放了,找伤医给他疗伤。” “应良兄弟你的面子,我们当然要给。”宇文化及疑惑说道:“不过应良兄弟,你怎么说我们把你往死里坑?” 陈应良实在无法与这群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沟通,只能是赶紧催促放人,宇文兄弟等人也不敢拒绝陈应良的要求,只能是赶紧命令家丁放人,陈应良也慌忙上前给柴倩帮忙,先把柴绍搀到旁边坐下,又解下自己的白披风给柴绍裹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柴绍则只是低声呻吟,并不说话。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柴倩才红着眼睛冲宇文兄弟等人尖叫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打我哥?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臭娘们,你说什么?”宇文化及马上就挽袖子了。 “化及兄——。”陈应良拖长声音阻止,又指着柴倩解释道:“她是柴公子的妹妹,也是我曾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别和她一般见识。” 听到陈应良这话,宇文化及这才重新放下拳头,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形容憔悴的柴倩,宇文化及又不屑的说道:“一般,难怪应良兄弟看不上。应良兄弟,你如果喜欢女人,尽管对我说,多了不敢说,十个八个美女,你说了就有。” 柴倩更是大怒,再次质问宇文兄弟为什么要抓来柴绍毒打时,柴绍却艰难的抓住了妹妹,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妹。别说了,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找的。” “知道是你自找的就好。”李仰城也嚷嚷道:“柴嗣昌,你自己说,这样的事你以前干过多少?以前陈大将军被你欺负时,你不是还说过,等你抓到了陈大将军,你要用锤子把陈大将军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今天我们只是拿泡过盐水的鞭子抽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柴绍默默无语,半晌才挣扎起身,道:“小妹,走,我们回……。”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刚站到一半的柴绍就已经重新晕厥过去,还直接晕厥在了妹妹的怀里。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鉴于柴绍的伤势严重,陈应良只能是匆匆辞别了一帮溜须拍马的纨绔子弟,心领了他们的好意,然后带了柴绍离开,接着陈应良本想把柴绍直接带回到自己家里,但是听到柴倩哭诉说柴慎等人还在家中翘首以盼后,陈应良无奈,只得改变主意,一边把柴绍送回在常安坊的新家,一边派人去为柴绍请医生到常安坊治疗,忙得不可开交。 柴绍的新家,还真和陈应良以前在大通坊的旧宅一样破烂,房屋东倒西歪院墙破破烂烂,房间里的情况更惨,瘦成骷髅样的柴慎瘫痪在床上,连炭火生不起,只能烧些柴草取暖,房间里尽是药味和怪味,黑得几乎看不清人的模样,而当柴绍遍体鳞伤的被抬进了房间后,白发苍苍的柴母更是直接哭昏在地,同样布衣荆钗的李秀宁也是珠泪涟涟,全无当年贵族少妇的风采。 又折腾了许久,直到医生为柴绍的伤口都涂上了金疮药,救醒柴母,陈应良才腾出空来到柴慎面前说话,差点成为翁婿的两人再次见面时,少不得有是一番唏嘘感叹,然后陈应良再向柴慎行礼问安,尊称世叔时,柴慎的口中却只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李秀宁也抹着眼泪说道:“公公中风后,一直就是这样,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清楚。” 陈应良沉默了,再举目环视了一圈柴绍新家,陈应良更是心头苦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长孙小箩莉突然上来,牵着陈应良的袖子说道:“应良哥哥,把柴叔父接到你的家里去住吧,陛下不是又给你赐了一座新宅院吗?你在宜阳坊那座宅院,就送给柴叔父他们吧。” 陈应良赶紧点头,柴母和李秀宁却是感动得泪如泉涌,一起摇头,与陈应良见面不多的柴母还哽咽说道:“大将军,长孙姑娘,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不能要,也没脸要,这些都是我们柴家自作自受,是我们柴家的报应,我们那里还有什么脸面,再受你们的恩情?” “婶子,你千万不能这么说。”陈应良垂首说道:“你们柴家到了今天,我也有责任,不为你们做些什么,我良心难安。” “大将军,你已经很好了。”李秀宁抹着眼泪说道:“我们柴家曾经那么对你,还试图要你的命,你还一再以德报怨,你已经是活菩萨一样的心肠了。我们柴家欠你太多,没脸再受你的恩情了。” 陈应良和长孙小箩莉再劝,柴母和李秀宁却始终摇头,不肯接受这个好意,陈应良无奈,只得又抬头去寻找柴倩,却见柴倩孤单的坐在房间一角,垂着头看着肮脏地面发楞,陈应良有心想开口却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体贴的长孙小箩莉察觉到未婚夫的尴尬,便主动走上前去,蹲下来对柴倩说道:“倩儿姐,你去劝劝你的娘亲和嫂子吧,你们都搬到宜阳坊去住,别在这里住了,对柴叔父的身体不好。” 柴倩一动不动,片刻后才低低说道:“我不去,不劝。” 长孙小箩莉闭上小嘴,知道柴倩现在的心里肯定万分难受,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便只能是重新站起身来,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哥哥,既然婶子她们都不肯搬家,那我们也别勉强她们,你能不能拿些钱给她们,帮她们过这个难关?” 陈应良点头,忙又让随从拿来了一些金银铜钱,递给柴母和李秀宁,婆媳二人却只是摇头,不肯伸手也没脸伸手,陈应良无奈,只得把钱放在了柴慎的床头,然后说道:“叔父,叔母,嫂子,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改天我会再来探望你们,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我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还是没有人吭声,陈应良更是无奈,只得拱手行礼后,领了长孙小箩莉出门,而从柴倩的面前经过时,陈应良不由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柴姑娘,保重。” 柴倩不答,垂首发呆间,却有两滴泪水不知不觉的渗出眼眶,滴落在了粗糙的布衣上。 心情十分不好的与长孙小箩莉并肩走出了房门,陈应良刚想吩咐在院子里等候的随从离开,眼角却突然一动,嘴巴也一下子就张大了,破烂的院门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老者,还有一名彩衣飘飘的美貌少女,再仔细一看那少女的容貌时,陈应良顿时心花怒放的发现,她正好就是自己同样朝思暮想的女神杨雨儿,她身边的老者也是自己见过多次的老太监谢木东。狂喜之下,陈应良张口就要叫喊,“雨儿!” 陈应良的欢喜叫喊没能叫出口,就已经强迫自己把话咽回肚子里,因为旁边不仅有着太多外人在场,还有未婚妻长孙小箩莉就站在身边。同样的,意外看到陈应良出现在柴家门前,杨雨儿也是眼睛一亮,张嘴就要说话,但是再看到了陈应良身边的长孙小箩莉时,杨雨儿的目光却顿时黯淡了下来,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一对情侣,时隔两年久别重逢,竟然连最起码的思念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直到长孙小箩莉轻拉袖子提醒,陈应良才回过神来,上前拱手说道:“雨儿姑娘,谢大叔,久违了。” “陈公子,久违了。”杨雨儿向陈应良盈盈一拜,解释道:“倩儿姐今天托人带话,说她家里出了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门,过来看看。” 陈应良点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谢木东呵呵笑道:“陈公子,了不起啊,又高升了,今天不方便,下次有机会,老奴可是要向你讨喜钱啊。” 陈应良含笑点头,旁边长孙小箩莉催促陈应良让路,陈应良无奈,只得让到一边,杨雨儿下拜道谢,款款向前走了几步,杨雨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陈应良低声说道:“陈公子,两年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当代陈世美当着未婚妻的面说道:“请姑娘放心,我不会忘记。” 杨雨儿不再说话,直接进了柴家的破烂房门,另一旁的长孙小箩莉却又是一扯陈应良的袖子,仰头问道:“应良哥哥,两年前的约定,是什么?” “这……。”当代陈世美嘴上犹豫,心中则对未婚妻答道:“两年前,我和她约定,再过两年,我就要娶她。” 发愁如何向未婚妻解释时,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柴倩委屈的痛哭声音,还有杨雨儿的安慰声音,听到这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正在发愁的陈应良难免更是焦头烂额,忍不住心中暗道:“想做一个好男人,真累。” 第276章 下一步打算 被包围了,可怜的陈应良算是被无数的人情客套和迎来送往包围了,一天到晚就是迎接和拜访大兴城里的大小权贵公卿,吃酒聊天套交情,听戏赏曲交朋友,每天都要与一大堆认识不认识的权贵公卿称兄道弟,接受他们的恭喜道贺,也接受他们阿谀奉承,每天面前溜须谄媚之辈多如过江之鲫,个个都想抱上陈应良逐渐变粗的大腿走捷径,其中甚至还不乏名门之后。 是人都有点虚荣心,陈应良也不例外,面对这样的局面,陈应良多少还是有些飘飘欲仙,但是还好,目前根基还很浅的陈应良始终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没有被这么多的迷魂汤彻底灌嘴灌晕,该以晚辈自居就自称晚辈,该当小弟就叫爷爷,也乖乖的主动进到皇城拜见代王杨侑,行臣子之礼,没给一些有心人有任何把柄可抓——关中是关陇门阀的大本营根据地,这样的有心人数量可相当不少。 在此情景,陈应良自然少不得着手安排举家迁往东都洛阳的准备,除了陈老三肯定要跟着陈应良去东都享福外,陈应良还打算把高士廉和房玄龄全家都带到洛阳去,也因为房玄龄为了躲避洗尿布时时跟在身边的缘故,入宫拜见了杨侑后,在回来的路上,陈应良就对策马同行的房玄龄说起了这件事,要求房玄龄带着老婆孩子和自己一起去东都。 “这件事就算贤弟不说,愚兄也肯定要对你提出这个请求。”房玄龄的回答让陈应良哑然失笑,很坦白的说道:“以你嫂子的脾气,绝不可能放心让我一个人去东都,肯定要闹着一起去监视着我,不给我在外面纳妾娶小的机会,所以贤弟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全家随你去东都上任。” “兄长,你对嫂子,还真是非同一般的爱护啊。”陈应良笑出了声音,又道:“兄长答应带着全家与我同去就好,一会我再劝说舅父又带领全家随我到洛阳去,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就可以热闹过日子了。” “贤弟,你还想让高礼郎也带着全家随你去东都?”房玄龄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陈应良随口回答道:“舅父这个治礼郎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官职,留在大兴也没什么意思,我当然要劝他随我去东都。再说了,无垢的外祖母年纪也大了,把她老人家接到东都,也方便我和无垢侍奉她。” 房玄龄有些沉默了,又策马向前走了几步,这才迟疑着说道:“贤弟,你的孝心确实可嘉,但是愚兄却觉得,你此举似乎有些欠妥。” “有些欠妥?为什么?”陈应良惊讶问道。 “贤弟,记得你说过。”房玄龄不答反问,道:“你的表叔李靖李郡丞,曾经拒绝过与你同回东都进入右武卫的提议,你知道李郡丞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表叔是为了让我避嫌。”陈应良如实答道:“他觉得我刚担任右武卫大将军,马上就往右武卫安插大量的亲信,又收编大量的嫡系队伍,本就是一件犯圣忌和招人恨的事,如果再把他这个表叔也弄进右武卫担任重要职位,别人肯定会说我想让右武卫跟着我姓陈,表叔为了我好,就谢绝了我的好意。” “药师先生对贤弟的爱护,犹如老牛舐犊,确实让人钦佩。”房玄龄点头赞了一句,突然又道:“但愚兄认为,药师先生此举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为贤弟留下一条退路。” “给我留一条退路?”陈应良有些吃惊,也有一些觉得荒唐——李靖所在的那个马邑鬼地方,啥时候变成自己的退路了? “不错,为你留退路。”房玄龄的神情颇是严肃,道:“贤弟,你现在确实是官高爵显,手握大权,但是你的根基还是太浅了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是因为你的努力和才具所致,你的运气也占到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如果不是你运气好碰到了黎国公、樊尚书、卫尚书和蔡王殿下这些慧眼识珠的伯乐,如果不是你的运气好获得圣宠,你就算照样能够出人头地,也达不到今天这个成就。” “自古伴君如伴虎,圣宠也有盛有衰,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的圣宠不衰。”房玄龄平静说道:“远的不说,就说近来与贤弟你打得火热的宇文化及吧,他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他的父亲是皇帝面前的第一宠臣,他本人也曾经在陛下还是太子时担任东宫侍卫,与陛下有私人交情,一度威风不可一世,可就是因为一步走错,就险些掉了脑袋,即便保住了性命,也被陛下贬为了奴籍。贤弟,你敢保证自己永远不犯宇文化及那样的错误,又敢保证自己永远能获得陛下的宠爱和信任?不被陛下所抛弃?” 见陈应良点头,房玄龄这才说道:“药师先生就比你看得远,你这次受封右武卫大将军升得太快,短时间内很难巩固根基,稍有意外后果就很难预料,所以他才拒绝了与你同进右武卫,一是不想让你背上擅权嫌疑和遭人嫉恨,二就是想在马邑给你留一路,防着你一步踏空,无处可去。” “假如真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以贤弟你在朝廷里的靠山,掉脑袋的危险很小,被贬斥的可能却极大,到时候贤弟你会被贬到那里去呢?以贤弟你对突厥的战绩,也以药师先生为你在马邑奠定的基础,马邑岂不就是贤弟你最理想最合适的退路?我们再换一个思路,假如药师先生接受了你的邀请,和贤弟你一起进了右武卫,那么贤弟你一脚踏空,他岂不是也要跟着倒台?他再倒了,贤弟想东山再起,岂不是更加难如登天?” 陈应良默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李靖的温和笑颜,轻叹道:“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现在才明白,表叔对我确实是关爱有加,对我考虑得比谁都深。” “贤弟明白药师先生的苦心就好。”房玄龄一边策马,一边目视前方,说道:“所以,愚兄认为,贤弟你最好不要把高礼郎带到东都洛阳去,免得你倒了,他也跟着倒。此外,愚兄还觉得,贤弟你最好还是乘着现在深获圣宠的机会,为高礼郎谋取一个地方实权职位,多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道理也很简单,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人?” 听了房玄龄这番话,素来诡计过人的陈应良也彻底的无话可说了,内心里剩下的只有佩服二字,也终于明白房玄龄能够成为千古贤相,自己为什么在二十一世纪拼死拼活都只是一个刑警队长了。感叹过后,陈应良毫不犹豫,马上就说道:“兄长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了,不错,小弟是得为舅父谋取一个地方实权职位,不能让他随着我去东都,不然的话,我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也得被一锅端。” 这时,陈应良和房玄龄一行已然回到了距离皇城不远的宜阳坊,虽说仍然还有大兴权贵派人送来请柬,邀请陈应良过府赴宴,但陈应良都找种种借口婉言谢绝,只是把房玄龄请进自己的书房,让人送来酒菜,与房玄龄对坐共饮,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亲手给房玄龄满上酒后,陈应良直接问道:“兄长,你认为小弟应该给舅父谋取那一个地方的实权官” “贤弟,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房玄龄微笑说道:“要看贤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然后再决定为高礼郎谋取什么地方的职位,还有什么样的实权职位。” 房玄龄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陈应良的心头要害,让已经端着酒的陈应良停住了喝酒动作,转着杯子说道:“兄长,不瞒你说,下一步将有什么打算,小弟现在也是一片茫然。本来在雁门大战的时候,小弟抓住了唐国公的一些把柄,倒是很想把他扳倒,然后乘机谋取他的河东慰抚使一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陛下会临时决定让樊尚书出任太原留守,却把我封为了右武卫大将军,弄得我完全就是措手不及,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忙着右武卫的公事和我个人的私事,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下一步的问题。” “贤弟,恕愚兄之言,在这件事上,你有一些缺乏远见了。”房玄龄很坦白的说道:“人无远见,必有近忧,陛下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指不定就会突然决定再次出巡,你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如果陛下让你随驾巡游怎么办?难道你想象宇文柱国和来柱国一样,永远的跟在陛下身边南巡北游,永远战战兢兢的侍奉君主,凡事都要听从他人摆布?” 听到房玄龄这话,再想到将来的江都兵变,陈应良马上就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摇头说道:“不想,听从圣命我当然不会拒绝,但是跟在陛下身边,我头上还有一大堆位高权重的文武重臣,个个都比我牛,个个都比我显赫,和他们长时间打交道,我非得疯了不可。” “所以说,贤弟你必须尽快做好谋划,越快越好。”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刚才说,你曾经想要谋取河东慰抚使这个职位,这个职位确实很适合你,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你的伯乐樊尚书占据,那你也别去打河东山西的主意招骂了,换个地方吧。愚兄认为,东西两都的留守职位就非常适合你。” 砰一声,铁公鸡陈应良破天荒的摔了自家酒杯,然后陈应良顾不得心疼,马上就惊叫道:“东西两都的留守职位?兄长,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获得如此重任?” “这有什么?贤弟你连进府兵的资格都没有,还不是照样担任了右武卫大将军?”房玄龄笑笑,又说道:“况且贤弟你兼任的检校河南内史一职,本来就是樊尚书担任东都留守时兼任的职位,负责勾稽查核河南郡的民生政务,已经相当于小半个东都留守的职权,贤弟你再努把力,东都留守这个职位并不是没有希望。” 陈应良继续张口结舌,房玄龄则又笑道:“贤弟不必如此惊讶,你我姑且不能你是否能够顺利就封东西两都留守的职位,单说你担任这两个职位的其中之一,会有什么样的收获。首先一点,贤弟你可以不必受到太多的人摆布,行事自主权大,其次,如今天下大乱,根源在那里,你我都心知肚明,只要根源还在,大隋天下就只会一直动乱不休,迟早会威胁到两都安全,届时两都留守的重要性就更加突出,既掌政又掌兵,岂不是更适合贤弟你大展拳脚,得偿所愿?” “更关键的一点,贤弟你只要谋到东西两都留守的其中之一,就等于是得到了一张护身符。”房玄龄又说道:“贤弟你倘若出任其他地方的留守,那么就算可以掌权掌兵,也难保不会落得彭城董纯的下场。但东西两都不同,大兴和洛阳都是大隋的国都,这两个地方的留守,都肩负着守卫宫室宗庙、保护百官家眷的千钧重担,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届时就算有什么人在陛下面前说你什么坏话,陛下巡游在外,轻易也不会给你什么样的处罚,这么一来,贤弟你不就有了闪展腾挪的时间?又岂不是远胜过在地方上被动挨打?” 被房玄龄说得心动,陈丧良也开动满是坏水的脑袋盘算了起来,现在李渊已经被板倒,太原起兵已经不太可能,但是以隋炀帝的狗熊脾气,天下大乱肯定只会更乱下去,到时候不管会不会发生江都兵变,自己只要能够占据东西两都留守职位的其中之一,都肯定能够手握一都精兵,掌握一都粮库,届时有江都兵变固然最好,就算没有江都兵变,自己也可以凭借守卫国都的责任或功劳,成为大隋朝廷的中流砥柱,然后进可以争霸天下,退可以保全自身,确实远胜过到其他地方去担任什么大使留守——当然,还是比不过陈丧良最垂涎的太原留守职位。 想到了这些,陈应良难免更是动心,便盘算着说道:“兄长此言,确实有理,但是想让小弟争取成为两都留守之一,难度太大了些,现在大兴留守依然还是卫玄卫尚书,我把他取而代之既没有可能也不忍心,东都留守虽然有点希望,但希望依然小得可怜,朝廷里比我更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的一抓一大把,我想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希望很小。” “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全力去争取。”房玄龄沉声说道:“既然贤弟认为,东都留守这个职位对你而言还有些希望,那么你就要全力争取抓住这个希望,到时候就算不能成功,你也可以顺势留在东都,不必跟着陛下四处巡游,空受尊敬而不掌实权。东都地处天下腹心,四面皆有战事,届时贤弟你率军坐镇天下之中,以你之才,还愁找不到继续立功扬名的机会?” 陈应良缓缓点头了,然后问道:“那以兄长之见,小弟当如何行事,才能尽力争取东都留守这个职位?” “两点,第一,政绩。”房玄龄竖起了两根指头,沉声说道:“战场功勋,贤弟你已经足够了,在军事上再立多大的功勋,对贤弟你而言都已经只是锦上添花,很难再博得陛下龙颜大悦。但是在民政方面,到目前为止,贤弟你还有些乏善可陈,所以愚兄认为,你应该利用检校河南内史这个兼任职位大做文章,干几件漂亮的政绩出来,让皇帝陛下觉得你文武双全,才堪大用,奠定你接任东都留守的基础。” “第二,越王殿下杨侗!”房玄龄压低了声音,道:“两都留守虽然掌握文武重权,但是在名誉上还是辅佐代王殿下和越王殿下留守京城,这两位殿下又深得陛下喜爱,在陛下面前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贤弟你想就任东都留守,与越王殿下的关系绝不能忽视!所以,贤弟你必须处好与越王殿下的关系,和他建立友谊,最好是让他对你建立信任甚至依赖,那么到了陛下选择东都留守时,越王殿下或许一句话,就能决定大事!” 方向给陈应良指出了,道路也给陈应良标明了,房玄龄把话说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再听不进去的话,那就不配再叫丧尽天良陈丧良了。缓缓举起了新酒杯,把酒放到了唇边,突然一饮而尽后,陈应良重重把酒杯摔得粉碎,恶狠狠说道:“就这么定了!东都留守,不管希望有多小,我都要去全力争取!” 见陈应良对自己言听计从,已经在民间底层蛰伏多年的房玄龄当然是大感满意,忙又建议陈丧良为高士廉谋取一个东西两都之间的地方实权职位,陈应良也一口答应,然后陈丧良才又想起一件大事,忙问道:“兄长,杜如晦杜兄呢?怎么我回到大兴都三天了,还没见你把他领来见我?” “克明去了安定,没在大兴城里。”房玄龄顺口答道。 陈应良赶紧再问杜如晦何时归来,房玄龄摇头表示不知,陈应良无奈,也只得要求房玄龄留书给杜如晦家人,劝说杜如晦到洛阳与自己相会,然后又贪心不足的心里嘀咕道:“好不容易把房玄龄拉来当帮凶,杜如晦又跑了,老子的人才运,真他娘烂!” 第277章 越欠越多的情债 有钱无钱,娶个媳妇过年,让贤惠可爱的未婚妻等了自己两年还多,内心多少有点愧疚的陈应良当然想在年前完婚,高士廉一家也赞同陈应良这个决定,结果这么一来,再加上隋炀帝要求陈应良把媳妇带回洛阳完婚的缘故,锦衣还乡的陈应良在大兴的日程自然也就安排得极紧,在大兴只呆了五天,马上就得安排着返回洛阳了。 既然是来接媳妇,来的时候当然可以轻车简从,回去就肯定不行了,怎么都得弄上十几二十辆漂亮的马车,装上媳妇和她的亲戚还有嫁妆,风风光光的返回东都,不过还好,陈应良现在倒也用不着为钱发愁,大把大把的五铢钱和布帛撒出去,只用了一天时间,一切必需之物马上就准备得妥妥当当,随时都可以出发动身。 在大兴的第七天,同时也是准备出发返回洛阳的头一天,陈应良再一次来到了常平坊探望柴绍一家,好在得到了医生的精心治疗后,正当壮年又自幼习武的柴绍已然康复了许多,饮食起居也已经能够基本自理,但整个人却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即便看到了陈应良出现在面前,柴绍也是一声不吭,既没向陈应良道谢,也没象以前那样对陈应良咬牙切齿,怒目以对,始终都是沉默不语。 陈应良当然也没和柴绍一般见识,只是对柴家说明了自己将在次日离开大兴,向柴慎一家辞行,然后硬给柴家留下了一百贯钱与一百匹绢,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然后便即告辞。期间柴倩也一直躲在她的小房间里,始终没有出来与陈应良见一面,说一句话,弄得对柴倩颇怀愧疚的陈应良很有一些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默默离开柴家,衷心祝愿与自己有缘无分的曾经未婚妻能够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重展笑颜。 辞行的事还没完,除了继续进到大兴皇城向卫玄等人辞行外,陈丧良又采纳了房玄龄的馊主意,又恳求卫玄引领自己入宫拜见代王杨侗,借口向杨侗辞行,顺便询问杨侗是否有家书带给在洛阳的兄弟杨倓与杨侑?结果只有十一二岁的杨侗果然上当,亲自提笔给许久没见的哥哥和弟弟各写了一道书信,委托陈应良带到东都交给他们,无意中给居心叵测的奸佞陈丧良制造了与弟弟杨侑公开接触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在此期间,陈应良当然很想顺道去拜见了一下某位大隋公主,可惜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与借口进后宫合情合理的拜见,为了不使自己的奸情暴光,陈应良也只能是十分遗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没有胆量直接求见杨雨儿,但是不能在离开大兴前再见杨雨儿一面,陈应良的心里还是十分不是滋味,结果也是凑巧,拜见完了杨侗跟着卫玄离开宫城时,陈应良恰好又遇到了穿着太监服色的谢木东,大喜之下,陈应良顾不得还在宫城之内,主动就向谢木东打起了招呼,道:“谢内侍,好久不见了,别来可好?” 眨巴着浑浊老眼看看左右的宫城卫士,谢木东很聪明的赶紧行礼,含笑说道:“陈大将军,确实是好几年没见了,当年的右副率如今高升右武卫大将军,老奴还没来得及向大将军道喜,恭喜大将军高升,贺喜大将军高升。” “多谢,多谢。”陈应良也是微笑,又说道:“谢内侍莫要见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必须得马上告辞,还有,我明天早上就得离开大兴重返东都了,今后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与内侍重逢,下次见面如果机会合适,我们再重叙当初同在宫城当差的旧情。告辞。” 说罢,陈应良还真向谢木东拱了拱手,谢木东也含笑还礼,旁边的皇宫卫士都知道陈应良曾经在大兴宫城当过侍卫,还道陈应良与谢木东只是旧友重逢多说两句话,便都没有什么疑心,倒是卫老顽固少不得埋怨陈应良几句,要求陈应良少和宫城里的内侍来往,避免嫌疑,陈应良恭恭敬敬的答应,心里则哀求道:“谢公公,谢公公,你可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雨儿啊,如果你能帮我在离开大兴前再见雨儿一面,将来我一定把你捧成********报答你。” 接下来陈应良就更忙了,除了要去隆政坊探望高士廉一家的出行准备情况,又得操心房玄龄一家的迁居情况,还得去和宇文化及兄弟告辞,间接表达自己对宇文述这个军方第一人的敬重,结果又被宇文化及兄弟拉住灌了一通酒,直到下午时分才得以脱身,返回自己在宜阳坊的宅院,准备自己的出发事宜。 回家的路上,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陈应良当然是一直在左顾右盼,注意路边行人,期盼着杨雨儿和谢木东能够出现,然而让陈应良大失所望的是,自家的宅院都已经遥遥在望了,却始终都没有看到杨雨儿的影子,还连谢木东那个老太监都没有出现,陈应良的心中之失落,可想不知。 否极泰来,刚回到自家的门前,门子上前迎接间,又主动向陈应良奏道:“大将军,刚才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说是要拜见于你给你送行,那个老人还和陈三伯认识,陈三伯就把他们直接请了进去。” 门子的话还没说完,陈应良就已经唆的一声窜进自家大门,动作快得都带上了残影,把身后的尉迟敬德惊得直接叫喊出声,“大将军,你什么时候学会移形换影水上飘的轻功绝技的?教教我好不好?” 飞一般的窜进了自家大门,一路直冲到大堂上一看,正坐在火盆旁边与陈老三说话的,还真是之前才在宫城里见过一面的谢木东,身旁还站在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背对着火盆看不清楚容貌模样,陈应良的心脏也一下子就砰砰跳了起来。 “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陈老三起身,笑着说道:“还记得两年前曾经来过我们家两次的谢大叔吗?他听说你回到了大兴,就又来探望你了。” 陈应良忙不迭的点头,一边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一边随口与谢木东敷衍,谢木东也很会演戏,装模作样的第三次恭喜陈应良高升,陈应良随口敷衍,又迫不及待的说道:“谢大叔,大厅里太冷,我们到暖阁里说话去吧。” 谢木东含笑答应,不曾想那年轻人背对着陈应良开口了,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谢叔,我们还有事,别去暖阁了好吗?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说完了我们就走。” 尽管声音是故意装出来的沙哑,陈应良还是马上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不过再听到话语内容时,陈应良却又有些傻眼,不知道情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木东也有些糊涂,便道:“公……,公子,这里太冷,我们还是去暖阁吧。” “不了,不去。”年轻人断然拒绝,语气里似乎还象是在赌气。 谢木东为难了,陈应良心急如焚间灵机一动,便假意向谢木东问道:“谢大叔,这位小兄弟是谁?” “我……,我侄子。”谢木东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 “既然是谢大叔的侄子,那就是我的小兄弟了。”陈应良大笑,上去直接一把拉住那年轻人,笑道:“小兄弟,走,咱们年龄差不多,到后面去说说话。三伯,你把谢大叔请到暖阁,好生款待。” 说罢,陈应良拉起那年轻人就往后堂走,那人奋力挣扎,奈何陈应良此刻却是心如火燎,力气特别的大,不仅硬是把那人拖进了后堂,还直接把那人的手腕捏乌,疼得那人都叫出了声,这还不算,刚把那人拖进了后堂没有外人的地方,陈应良还一把就抱住了那人,低头就要去吻。 迎接陈应良的不是香吻,只是重重踩在了脚背的脚跟,疼得陈应良差点也叫出声,再奋力挣扎开了陈应良的怀抱后,穿着男装的杨雨儿柳眉倒竖,厉声低喝道:“放开我,臭淫贼,一见面就动手动脚!” 活动着脚腕含笑打量杨雨儿,这才发现小丫头不仅穿上了男装,脸上还做了一些化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把白嫩小脸涂成蜡黄色,还贴了两撇小胡子,化装技术甚是精妙,不过还是无法完全掩饰她的动人姿色,把陈应良看得心直痒痒,忍不住又要张臂去抱杨雨儿。杨雨儿则飞快后退,低声说道:“换个地方,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 笑着答应,陈应良赶紧把杨雨儿领进了自家的后花园,又把她带到了某个值得怀念的房间门前,结果也让杨雨儿顿时霞飞双颊,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淫贼,陈应良却不理不问,只是把她拉进房里,才刚关上房门就又把她抱住,一边在她脸上乱啃,一边笑道:“小丫头,还敢吊我胃口,今天不惩罚你,我就不配叫陈家的男人。” “呸!”杨雨儿一边挣扎,一边红着脸唾道:“亏你还有脸自称男人,把我扔在大兴两年多不理不问,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如果不是那天恰好在倩儿姐家门前遇到,恐怕到你走了,我都不知道你回来过。” “雨儿,你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陈应良苦笑,魔爪却强行钻进了杨雨儿的衣内,抓住了一只小白鸽才又说道:“你住的是什么地方?我能堂而皇之的进去告诉你,我的好雨儿,乖乖小可爱,你的好夫君回来看你了?再说,走,咱们上床庆祝去?” 要害被握,杨雨儿的脸上早泛红云,再听到陈应良无耻到了极点的下流话,杨雨儿的嫩脸更是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忍不住在陈应良的腰上重重拧了一把,嗔道:“下流,登徒子!别解我衣服,没时间了,我还要回宫。” 死死按住了陈应良试图脱衣的魔爪,杨雨儿又红着脸说道:“这次是你自找的,你如果早点回来,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不行,我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够了。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也知道时间不够,陈应良被迫放弃了脱衣动作,但魔爪仍然还是在杨雨儿的衣内抚摸不停,杨雨儿奋力拉出陈应良的手,退后了两步,这才红着脸说道:“你如果再对我乱来,我马上就走,永远不见你这个负心汉!” 无可奈何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陈应良苦笑说道:“雨儿,我可不是存心轻薄你,我是太想你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年多来,公务之余,只要稍微有点时间,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想我?”杨雨儿的眼圈顿时红了,道:“你如果真的想我,那么这次你雁门勤王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不乘机向我父皇求亲,求父皇把我许配给你?” “这……。”陈应良哑口无言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这我就太对不起无垢了。” “那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倩儿姐吗?”杨雨儿的眼圈更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些哽咽,道:“我已经被你要了,你给我许下一个四年之约就把我扔下不管,你对得起我吗?倩儿姐姐的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没有看到?你扔下她去和别的女人成亲,你对得起她吗?” 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彻底无言可对,只能是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杨雨儿却是越说越气,忍不住上前来又重重扭了陈应良一把,低声骂道:“负心汉!薄情郎!我和倩儿姐姐这一辈子,算是被你给害了!” 陈应良更没话说,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雨儿,你相信我,两年,再给我两年时间,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娶你,还至少会给你和无垢一样的名分。” “希望你能做到。”杨雨儿恨恨说了一句,陈应良继续垂着头无言可对,房间里也暂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见陈应良的愧疚神情甚是诚恳,杨雨儿这才怒气稍消,又低声说道:“我今天来见你,除了是给你送行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怀疑,父皇和你,还有柴绍公子,可能都被唐国公骗了,李家这次可能没有真正的山穷水尽,可能还有余力,你和李家结下的仇太深,你要小心。” “你怎么知道?”陈应良大吃一惊。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杨雨儿突然有些脸红,还有些扭捏的轻声说道:“这两年多来,我一直不肯嫁人,母妃替我担心,就又替我物色附马,还看上了唐国公家里的二公子,雁门出事前,母妃还让谢叔替她暗中调查唐国公家里的情况……。” 扭捏的说到这,杨雨儿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些,轻轻说道:“后来再到唐国公破产纳钱赎罪的时候,谢叔就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怪事,用钱帛买下唐国公关中良田的几家大兴商号,其实就是唐国公自己的商号,谢叔他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就悄悄告诉了我,所以我怀疑,唐国公现在倾家荡产的情况,很可能是装出来的。” 陈应良的脸色也变得庄重了,忙问道:“谢大叔怎么知道,买下唐国公土地的商号,其实就是唐国公自己的产业?” “谢叔为了替我娘查探唐国公家里的情况,和唐国公府的管家有过往来。”杨雨儿的脸蛋又有一些泛红,低声说道:“谢叔那个老糊涂,居然直接告诉了唐国公管家我娘的意思,唐国公的管家为了讨好谢叔和我娘,也为了替他的主子促成这件事,就在一次酒后,给谢叔看了一些唐国公府上的帐本,有一本秘帐上,恰好记下了那几家商号的帐。” “雁门大战期间?”陈应良脸色有些严肃了,心中暗道:“有这个可能,当时老李和李大、李二都在雁门战场,剩下几个小孩子在大兴,老李的管家,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事后也肯定不敢对李大和李二如实禀报。” 见陈应良脸色严峻,杨雨儿也有些担心,便上前一步,主动拉起了陈应良的魔爪,轻声说道:“你的事,我也有些耳闻,你这次为了我父皇,把唐国公一家得罪得太狠,你要当心。李家不敢找我父皇报仇,但是肯定会找你报仇。” 陈应良点头间,两片柔软的樱唇却突然贴到了嘴上,轻轻一碰就马上退回,陈应良慌忙抬头间,却见杨雨儿的小脸蛋早已绯红,还轻轻说道:“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我……,我等你。” “雨儿,我不会辜负你。”陈应良再次张臂,双手抱住了杨雨儿,杨雨儿这次终于没有拒绝,很乖巧的依偎进了陈应良的怀中,任由陈应良捧着她的滚烫脸蛋大力亲吻,四唇相交,久久不散………… 终因为时间缘故,陈应良没能再与杨雨儿云雨成双,恋恋不舍的送走了杨雨儿和谢木东主仆之后,一夜时间也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陈应良带上了长孙小箩莉和高士廉、房玄龄两家人,启程离开了大兴,返回洛阳正式完婚。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杨雨儿没能离开宫城来目送情郎离开,遥祝了情郎一路平安后,第二天的正午,杨雨儿再次来到常安坊探望好友柴倩。 二女见面,知道陈应良已经离去的柴倩依偎在杨雨儿的怀中,哭得死去活来,泣不成声,却始终没说为什么哭,更没有埋怨责怪陈应良一句。看到柴倩这番模样,素来坚强的杨雨儿也忍不住珠泪滚滚,与好友一起抱头痛哭,心道:“我真的还要再等两年吗?两年后,他真的能娶我吗?我是身份,怎么可能还能嫁给他?负心人,你别骗我啊。” 第278章 成亲 烽火满地,民变纷纷,陈应良北征雁门和在大兴、达到逍遥快活的同时,让大隋朝廷挠头的民变起义也一直在持续,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起义军和变民军多如牛毛,到处杀官劫粮攻城掠地,不仅数量越来越多,还乘着隋军主力纷纷北上勤王、中原空虚的机会,大肆的扩大了实力和壮大了队伍,闹腾得越来越欢实,把本就动荡的大隋天下搅得更加动荡不安,更加难以收拾。 就连关中都出现了大规模民变,雁门激战期间,冯翊人孙华率众起义于本郡,直接威胁到关中最大粮仓永丰仓和潼关咽喉的安全,隋军几次进剿都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华义军流窜于冯翊境内,拿他毫无办法。受到了孙华起义成功的鼓励,周遍数郡也冒出了好几支小股起义军,把当地官府搅得焦头烂额,叫苦连天,也逼得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赶紧回师关中,镇压这些民变。 中原的情况更糟糕,窦建德、张金称、王薄、孙宣雅和郝孝德等大贼头越来越欢实自不用说,之前被张须陀和陈应良联手打得穷途末路的卢明月、孟海公和魏麒麟等大贼头也死灰复燃,同时没了陈应良在十二郡南区战场坐镇后,东海境内又冒出了一个卢公暹,拥兵过万袭扰东海下邳二郡,大大小小的贼头联起手来,不到三个月时间就把陈应良好不容易稳定的十二郡南部搅得一片稀烂,十二郡局势更加难以收拾,张须陀疲于奔命,却益发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也益发的劳而无功。 被陈丧良完虐过两次杜伏威当然也没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尤其是在王世充和陈应良两股平叛主力先后北上的情况下,杜伏威这一次东山再起的速度更加令人瞠目结舌,不到三个月时间就重新拉起了不下三万人的队伍,主要活动于淮南历阳一带,把淮南富庶之地搅得是处处生烟,鸡犬不宁。还有才具仅稍逊于杜伏威的李子通,也乘着这个机会在淮南打出一片天地,正在返回江都途中的王世充还没回到老家,就已经为之愁眉不展。 不过最抢眼的仍然还是瓦岗军,靠着陈应良的暗助,李密获得了翟让的信任和建立了在瓦岗军内部的威信,也靠着李密的出谋划策与四处奔走联络,瓦岗军的发展壮大速度更是一日千里,无数的小股义军被李密说服劝动,主动易帜接受瓦岗军的统领,无数不满朝廷的豪杰智谋之士投身瓦岗,控制地也迅速从瓦岗一地扩大到了济阴和梁郡境内,让梁郡通守杨汪就是自保都难,只能是不断向张须陀求援,可惜张须陀却被山东流寇彻底牵制,根本腾不出手来镇压瓦岗,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在眼皮子底下逐渐壮大,也逐渐成为中原起义军领袖。 还好,这一切都与奉旨休假的陈应良暂时无关了,有隋炀帝亲赐的三个月假期打底,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不仅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还可以乘机了结婚姻大事,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腊月上旬把未婚妻接回了东都,陈应良马上就着手安排操办自己与长孙小箩莉的婚礼,还是大办特办,准备过上一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特权生活。 做为隋炀帝面前的新红人和朝中新贵,陈应良的婚礼当然吸引了满朝文武的目光,贵为文官之首的裴矩和军方第一人宇文述都不止一次的当面问起陈丧良的婚礼情况,就别说其他的文武百官了,陈丧良在履顺坊的新宅门前,每天都停满百官车马,也每天都是客似云来,还没等到正式结婚,文武官员送来的贺礼就已经在陈丧良家里堆积如山,陈丧良来而不拒的同时,也乘机在房玄龄的帮助下,与不少东都地方官员拉近了关系,方便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腊月十八这天,黄道吉日,陈应良与长孙小箩莉在自家举办婚礼正式完婚,东都的文武官员五品以上的全部到齐,就连陈应良的几个政敌大小萧国舅和虞世基、封德彝等人也都到场,五品以下的文武官员多得数都数不清,贺礼足足堆了十个房间以上,隋炀帝也难得遵守了一次诺言,领着萧皇后亲自到场祝贺,又赏给了陈应良相当不少的结婚贺礼,人品还算不错的萧皇后也取下了自己佩带的首饰,亲手戴到了长孙小箩莉的身上,给足了陈应良的面子,也让无数朝廷官员很是羡慕妒忌了一把。 隋炀帝夫妻的身份不同,当然不可能真的坐在陈应良家里用饭进膳,在陈应良家里也就是打一个转就重新离开,而隋炀帝走后,本就热闹无比的婚礼现场也变得更加热闹,无数官员围着陈应良恭喜道贺,不少老资格的官员还当场说出如果我儿子能有这样的风光就是死也闭眼的话,让陈应良少不得又冲着这些老前辈阿谀奉承了一番,连说这些老前辈的儿孙将来一定比自己混得更好——虽然这样的鬼话连陈丧良自己都不信。 婚礼欢庆早已进入了最高潮,也是到了向闻喜裴氏的一干长辈敬酒的时候,陈应良才发现之前还出现过的裴仁基不见了踪影,换成别人失踪也就罢了,但裴仁基好歹也是闻喜裴氏在朝中的第三人,地位比裴弘策还高,所以陈应良不能不随口问了一句,道:“各位伯父叔父,仁基伯父怎么没在?刚才小侄好象看到他来了啊?” “来了,又走了。”裴弘策的笑容有些勉强,道:“你仁基伯父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送了贺礼后就告辞离开,行俨贤侄也侍侯了他离开,让我带话给你,祝你与长孙姑娘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陈应良有些沉默,在这种场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含笑谢了裴弘策转达的祝词,又请裴弘策向裴仁基转达自己的谢意,再向裴家众人敬酒和谢过了裴氏众人祝贺后,陈应良刚想离开,在门前迎客的三狗子突然飞奔到了面前,向陈应良奏道:“大将军,你的好友李建成李公子来了,小的知道你和建成公子交情深厚,所以特地进来禀报。” “建成兄也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应良一听大喜,立即让三狗子带着自己去亲自迎接人品厚道的李建成,不曾想三狗子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建成公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他的二弟也来了。” 听到这话,正在抢别人老婆的陈应良难免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然后还是亲自来到了自家门前迎接,到得门前一看,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果然手捧贺礼出现在了面前,尽管此刻的李家兄弟已经是布衣平巾,衣着打扮与权贵子弟大有不同,也早已和陈应良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宽宏厚道的李建成与年少老成的李二还是言笑如常,一见面就向陈应良鞠躬行礼,然后李建成微笑说道:“大将军,恭喜你今日新婚大喜。” “贤弟,贤弟,建成兄,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份了?”陈应良笑着纠正李建成对自己的称呼,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建成兄,你不是在太原任职么?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回来的,知道你忙,所以没来打扰你。”李建成含笑解释,又道:“愚兄帮着樊留守稳定了局面后,就辞了官,樊留守虽然也挽留愚兄,但父亲已经迁居成纪偏远之地,愚兄身为人子,不能不在父亲面前侍奉行孝,所以就谢绝了樊留守的好意,辞官回到了东都,原本打算领着几位弟弟直接返回成纪,听说贤弟你将在今日完婚,就特意多等了两日,为的就是来向贤弟你当面道贺。” 陈应良有些感慨了,李建成辞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陈应良当然猜得到,而且陈应良还知道,自己的老伯乐樊子盖在整肃太原军队期间,也得到了李建成毫无私心的全力协助,以至于连樊老顽固都在书信里夸奖过李建成,说一树之果,怎么会如此有酸有甜?在背地里搞了无数小动作的李渊,怎么能生出这么有气度有胸怀的厚道儿子?如今再看到这样的厚道人被家人连累被迫辞官,陈应良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是拱手说道:“有劳建成兄费心,小弟谢了。” “大将军,这是我们李家的一点薄礼,还请笑纳。”李二开口,将不大的礼盒捧到陈应良面前,微笑着恭敬说道:“家父在临行前,也知道大将军将在近期完婚的事,特意让小弟给大将军带一句话,祝大将军与长孙姑娘美满幸福。” “多谢,有劳二郎和唐国公费心。”陈应良含笑接过礼物,丝毫没提老李家在财力还有很大余力的事,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将礼物转递给了仆人后,陈应良忙又邀请道:“建成兄,二郎,快里面请,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不了。”李建成赶紧推辞,还直接说道:“贤弟,你的好意愚兄心领了,但愚兄如今的身份,实在……。” “兄长。”李二开口打断了李建成的推辞,微笑说道:“兄长,你与大将军从认识那天开始,就一直情同手足,今天大将军新婚大喜,你又如何能够提前离开?我们还是进去吧,一会你也好向大将军敬酒。” 看了一眼不知用意的二弟,李建成一度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招架不住陈应良的诚挚邀请和二弟的劝说,随着陈应良进到了大堂。而当衣着寒酸的李家兄弟进到了高官云集的大堂后,自然也吸引了许多人惊奇的目光,同时因为老李家不久前还是朝中权贵,现场也有不少人都认识李家兄弟,低声解释和互相介绍间,众官员难免更是惊奇,搞不懂刚刚才被陈应良害得倾家荡产的陇西门阀,怎么还会来给陈应良这个死仇贺喜? 顶着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李二很快就找到了大小萧国舅的所在,告了一声罪就赶紧摸到了大小萧国舅的面前,恭敬行礼间,萧瑀也疑惑的低声问道:“二郎,你们怎么也来了?你们李家和陈应良的仇怨,满朝皆知,你们刚吃了那么大的亏,还跑来给他贺喜,岂不是让众人议论你们李家已经怕了这小子?” “该示弱时就示弱,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李二轻描淡写的说道:“父亲在临走前,也有过交代,叫我们来参加陈应良的婚礼,把该尽的礼数都尽到,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萧瑀冷哼了一声,这才向高官满座的大堂努努嘴,低声说道:“二郎,看到了没有?什么叫做成王败寇?这就叫做成王败寇!记住今天,记住这一刻,也记住这里主人给你们李家带去的羞辱仇恨,将来一定要争气,把今天的仇报回来。” 李二沉默,并没有搭萧瑀的茬,这时,自告奋勇担任司仪的皇甫无逸宣布吉时将到,有请双方长辈代表高坐正堂,接受陈应良与长孙小箩莉的跪拜,长孙小箩莉的长辈毫无疑问是高士廉,陈应良这边则因为李靖远在马邑的缘故,只能请裴弘策当这个代表,结果很会做人的裴弘策又硬把裴矩推出来当这个出头鸟,既给族长面子又为远房侄子拉靠山。好在裴矩也没有拒绝,推辞了两句就坐到了正堂上,代表陈应良的长辈接受新婚夫妇跪拜,结果自然又让无数阿谀谄媚之辈更加坚定了讨好陈丧良的决心——开玩笑,换成现在,裴矩的官职可是相当于国某院总理。 结婚拜天地这个礼仪早在南北朝时就已经定型,陈应良这会在隋代结婚,自然也少不了要遵从这个礼节,礼乐声中,一身红衣的长孙小箩莉头盖红布,在侍女的牵引下步进大堂,与陈应良牵红而立,然后随着皇甫无逸的高声礼喝,先拜天地,再拜长辈,然后是夫妻对拜,最后是送入洞房。而当礼毕之后,满堂之中自然也少不得响起了山崩海啸一样的恭贺声,就连恨陈应良恨得蛋疼的大小萧国舅和封德彝等人也假惺惺的笑着说了两句恭喜。 庞大的礼堂之上,只有李二没有说一句恭喜,也没有露出一点笑容,还从长孙小箩莉进到大堂后,李二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心中五味俱全,酸甜苦辣都有,也总算是知道了‘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而当长孙小箩莉在陈应良牵引下步入洞房的时候,李二几乎就想冲上去,把自己的心上人给拉回来………… 还好,李二是个极有城府的人,再是如何的情绪激动,也始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李二最终还是强迫了自己冷静下来,但李二还是忍不住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掐入掌心,破肤出血。 满身吉服的陈应良与长孙小箩莉已经消失了许久,李二这才坐回萧瑀的身边,先是很不客气的端起萧瑀的酒杯,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再把酒杯重重放回几上后,李二又低声对萧瑀说道:“表姨夫,我和兄长明天回成纪。” “我知道,你前天就已经说过了。”萧瑀随口答道。 “在走之前,小侄还有一句话要说。”李二低声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姨父你留心一下东都留守这个职位。”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瑀有些糊涂了,低声说道:“陛下现在就在东都城内,你怎么想起要我留心东都留守这个职位。” “以陛下的性格,在东都肯定呆不了多久,就会又去巡游,还谁都都拦不住。”李二低声说道:“到时候,今天的新郎官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随驾巡游,二是留驻东都,接受东都留守的号令——姨父,你明白小侄的意思了吧?” 萧瑀的眼中闪过寒芒,又盘算了一下,低声说道:“贤侄的意思是,让我去争取东都留守这个职位?这点恐怕很难,一是我的资历和威望都不够,二是因为贤侄你们的事,陛下近来对我十分不满,甚至还对我姐姐说过,要她少管我的事。” “那么就力推一个关陇门阀的人担任东都留守。”李二不动声色的回答,又向远处的元文都努努嘴,低声说道:“元太府就是一位很合适的人选,他不仅是我们关陇八大家的人,还深得陛下信任,资历威望都足以担任此职,姨父你如果能够把他推上这个位置,大事可济。”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裴矩和裴蕴下方的元文都,萧瑀萧国舅露出了满意笑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贤侄果然才干过人,妙计!元太府如果担任东都留守,今天的新郎官就离死不远了。还好,樊子盖那个老不死已经留守太原,东都这边,元太府没什么竞争对手了。” 李二笑笑,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嘴里含着苦涩的酒水,李二的心中更加苦涩,暗道:“再是才干过人,又能有什么用?难道说,我还能让无垢回到我的身边吗?” 酒入愁肠愁更愁,是日,李二直接醉倒在了陈应良的婚礼现场,人事不知,最终是被陈府下人抬出了大堂,抬上了萧国舅的马车。不过主人陈应良也好不到那里,同样被刘长恭和谢子冲的损友灌得天旋地转,特邀到场的报国军诸将也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全都高喊着不让陈丧良入洞房的口号,楞是和刘长恭等人联起手来把陈应良灌得醉翻在地,让陈应良躺在地上的不断高喊着我还能喝,然后才把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给抬进了洞房。 如此一来,自然苦了可怜的长孙小箩莉,既得面临刘长恭和郭峰等人不分轻重的调笑,又得照顾酒气熏天的丈夫,好不容易把刘长恭和郭峰等缺德鬼打发出去,长孙小箩莉这才得以坐到早已人事不知的丈夫身边休息,然而刚松了一口气后,一双魔爪却从背后探来,突然一把抱住长孙小箩莉,还直接抱住长孙小箩莉已经逐渐成形的****,吓得长孙小箩莉花容失色,失声惊叫…… “啊!你……,你怎么没醉?” “我要是醉了?今天谁和我可爱的小娘子入洞房?来吧,我的娘子,别客气了。” 砰一声巨响,洞房门被人重重一脚踹开,陈应良和长孙小箩莉一起大惊间,刘长恭和郭峰等损友重新冲了进来,一起放声大笑道:“果然是装醉!应良兄弟,你的酒量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们?走,出去继续喝!” “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开,下次再有什么战事,我派你们去当敢死队!” 当夜,作恶多端的陈丧良恶有恶报,终于还是没能与长孙小箩莉顺利圆房。 第279章 大业十二年 其实对于关陇八大门阀和萧瑀萧国舅来说,要收拾陈应良并不难,原因就是陈应良的根基太浅,就象没有地基的房屋一样,稍微有一阵大一点的风就能被吹倒,惟独只有两点限制住了萧国舅和关陇门阀的手脚,一是闻喜裴氏对陈应良的支持,二就是隋炀帝对陈应良的宠爱信任,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弄死搞死陈应良就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闻喜裴氏对陈应良的支持就不用说了,当看到裴矩欣然坐上婚礼大堂,以陈家长辈的身份接受陈应良和长孙小箩莉的叩拜,萧国舅、李二和在场的有心人就知道很难再离间陈应良和闻喜裴氏的关系了,至少是很难让闻喜裴氏的几个顶尖人物放弃对陈应良的支持了。 隋炀帝这边也是一个大麻烦,脑子喜欢进水的隋炀帝也有不少清醒的时候,为了打击关陇门阀和鼓励文武百官对抗门阀,千金市骨竖立起来的陈应良这个榜样模范,隋炀帝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基本上陈应良只要自己不犯大错,不做出什么彻底激怒隋炀帝的傻事,隋炀帝就不太可能推翻自己亲手树立的模范榜样。同时以陈应良历来的奸猾表现,想要指望陈应良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可能比让隋炀帝重新起用李渊还要难上几分。 还好,正当萧国舅等人绞尽脑汁都无法解决这两个问题,还不得不到陈应良的婚礼现场陪笑脸的时候,天才李二却独辟蹊径,找到了第三个解决陈应良的办法和路径,这个办法就是扶持关陇门阀的人争取东都留守这一宝座,只要把这个职位拿到手,那么生性喜欢东游西逛的隋炀帝一旦离开东都,陈应良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跟着隋炀帝巡游间接被剥夺实权,二就是留在东都,接受东都留守的号令,生杀予夺全由东都留守做主,届时只要东都留守是由关陇门阀的成员担任,基本上也就宣判了陈应良的死刑。 除此之外,李二干脆还连东都留守人选都给萧国舅指出了,建议由元家成员元文都担任,因为现任太府卿的元文都不仅威望资历都足够担任这个职位,还同样很得隋炀帝的信任,扶持他出任东都留守的把握极大。然而萧国舅等人在欢欣鼓舞终于看到一线曙光的同时,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陈应良身边也同样有天才人物未雨绸缪看到了这一点,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也针对这个职位,早早就伸出了自己肮脏的魔爪………… 陈丧良的出手之早,这点更远在萧国舅和李二等人预料之外,成婚后只过了三天,腊月二十二这天,正在休假中的陈应良就很意外的在下午进到了皇城,还直接来到了宫城门前,理直气壮的请求觐见隋炀帝的两个宝贝孙子杨倓和杨侗,正在宫中读书的杨倓和杨侗听了当然是满头雾水,既搞不懂陈应良为什么抛开隋炀帝直接求见他们,又不能不给陈应良这个沐猴而冠的所谓朝廷重臣面子,就只能是下令召见,在读书的听涛馆里接见陈丧良,也接受这个无良青年的毒害。 见面之后,陈应良的来意让不到十四岁杨倓和只有十一岁的杨侗很是开心了一把,为了讨好隋炀帝这两个孙子,陈应良把一盒白花花的冰块献给了杨倓和杨侗,说是糖,吃在嘴里比蜜还甜,只吃过黄色麦芽糖和深色蔗糖的杨倓和杨侗对此都大感兴趣,迫不及待的抓起冰块就要塞进嘴里,陈应良却慌忙阻止,一边自己先吃了一块,一边让旁边侍侯的小太监也品尝试毒,结果杨倓兄弟马上就笑了,道:“大将军,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们下毒?还用得着这样?” “两位殿下,这是应尽的人臣之忠。”陈应良解释,又指点道:“两位殿下,你们常与陛下相处,陛下用膳之时,你们身为陛下爱孙,也应该先为陛下试食,尽儿孙孝道。” 年龄虽然都还小,但好歹都是出身于帝王之家,知道讨好皇帝祖父有多么重要,听了陈应良这番苦口婆心的指点后,杨倓和杨侗倒也大点其头,又见太监了也试吃了糖块无恙,两兄弟赶紧各拿了一块糖放在了嘴里,细尝之下,杨倓和杨侗发现陈应良倒也没有吹牛,这种糖块确实冰凉甜蜜,十分爽口,毫无麦芽糖与这个时代蔗糖的焦苦味,甜味纯净,杨倓和杨侗兄弟大感欢喜,忙又抢食糖块,从小就喜欢甜食的杨侗还迫不及待问道:“大将军,这种糖块怎么这么好吃,比天竺进贡的糖块还好吃,你是从那里来的?” “废话,这时代的印度白糖也是用甘蔗汁熬出来,那比得上我这冰糖的糖质纯净?”陈丧良在心里得意冷哼了一声,脸上却神秘兮兮的说道:“越王殿下,这种糖块的来历,说来也是一个故事,这是微臣的家人,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制成的,故事说来话长,就是不知道越王殿下有没有兴趣听。” 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听陈丧良说得神秘,杨侗当然是一边吃着糖块一边大点其头,杨倓也来了兴趣表示要听,然而就在陈丧良准备卖弄口条讨好杨家兄弟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皇帝驾到的太监长喝声,陈应良一听叫苦,也只得乖乖跟着杨倓和杨侗稽首行礼,恭迎隋炀帝驾到,结果隋炀帝进到了房间后,看到陈应良当然也是大吃一惊,忙问道:“陈爱卿,你不在家里陪你的新婚妻子,怎么来了这里?” 没办法了,在无法知道隋炀帝喜怒的情况下,陈应良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来意对隋炀帝如实禀报,好在隋炀帝听后并没有恼怒陈丧良毒害他的爱孙之罪,还十分好奇的拿起了一块冰糖,问道:“这就是爱卿你献给朕孙子的糖块?为何如此雪白晶莹,朕怎么从来没见过?好吃吗?” “皇爷爷,好吃,甜极了。”杨倓和杨侗一起点头,杨侗还迫不及待的说道:“皇爷爷,请容孙儿为你试食?” “为朕试食?”隋炀帝一听乐了,笑道:“侗儿何时变得如此乖巧了?谁教你的?” “是大将军教孙儿的。”杨侗倒也不贪功,指着陈应良说道:“大将军刚才说,他为孙儿试食,是尽人臣之忠,孙儿为祖父你试食,是尽儿孙之孝。” 无比赞赏的看了陈丧良一眼,隋炀帝还真让杨侗为自己试食了一块冰糖,然后才自己品尝冰糖滋味,结果因为时代和技术的缘故,在现代社会不值几个钱的单晶冰糖也换得隋炀帝龙颜大悦,赞不绝口,再问起陈丧良的冰糖来历时,杨侗和杨倓又赶紧说道:“皇爷爷,大将军说,这种糖块是他的家人,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做出来,还是一个故事,准备说给我们听。” 听到两个爱孙这么解释,隋炀帝当然也来了兴趣,忙催促陈应良介绍冰糖来历,见隋炀帝心情不错,陈应良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忙绘声绘色的说道:“启禀陛下,这种糖块来得确实十分偶然,是数日之前,微臣的家人为微臣的婚礼准备宴席之时,也不知道是那一个下人忙中出错,把几勺糖浆倒进了猪油坛中,微臣家里的伙夫怕窜味没有再用,就把油坛暂时放到了厨房一角,没有理会,也暂时忘在了脑后。” “然而就在昨天。”陈应良继续介绍道:“那名伙夫突然想起了这坛猪油,再把油坛找出来打开后,却发现坛中已经生满了这种糖块,伙夫觉得好奇,就试了一块,发现滋味甜蜜无比,就又把糖块献给了微臣,微臣尝过后觉得味道奇佳,十分难得,又知道陛下的两位皇孙年龄尚幼,正是喜欢甘甜食物的年纪,微臣就斗胆送到了宫中,献给两位殿下品尝。” 说到这,陈应良赶紧又向隋炀帝请罪,恭敬说道:“陛下恕罪,微臣之所以如此行事,全是因为微臣不久之前还是少年心性,知道年幼之人喜欢什么,为了让两位殿下也尝到如此美食,没有经过陛下允许就向两位殿下进献食物,微臣冒昧,请陛下宽恕。” “爱卿快快请起。”隋炀帝笑着说道:“爱卿你在无意之中制成美食,却没有留下自己独享,还想着送进宫来给倓儿侗儿品尝,爱卿这是在替朕疼孙子,朕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于你?快平身吧。” 挥手让陈应良起了身,隋炀帝又拿起一块冰糖放在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夸奖,还又说道:“爱卿,回去再制一些这种糖块送进宫来,朕要拿了赏赐后宫。对了,顺便给朕的两位爱孙再送一些,爱卿说得对,他们这个年纪,最是喜欢甘甜食物,让他们吃个够。” “没问题,反正是你孙子长蛀牙,与我儿孙无关。”在心里冷笑了一句,陈应良恭敬领旨,又更加恭敬的说道:“陛下,微臣家中能够在无意中制成这种糖块,想来也和陛下亲临微臣婚礼有关,陛下洪福所致,方才生出如此祥瑞吉物,微臣斗胆,还请陛下为此糖赐名,将来也方便史书留名,记载此事。” “爱卿所言极是,此糖是应该有一个名目。”对于这种可以史书留名的事,隋炀帝倒也绝对不会推辞,只稍一盘算就说道:“爱卿将此糖献与朕的两位爱孙品尝,朕今日又是无意之中决定来此探望两位孙儿,恰好品尝到了此糖,看来也真有些天意,既然如此,那就叫祖孙糖吧。” “好名字,谢陛下赐名。”陈应良大声称赞,心里却说道:“娘的,好好的冰糖被你改名叫祖孙糖,还真够没文化。” 为了突出冰糖的珍贵与稀缺,陈丧良故意只送来了很少数量,隋炀帝祖孙三人又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糖块,片刻间就把一小盒冰糖吃得干干净净,结果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隋炀帝也还罢了,年龄最小的杨侗却说什么都没吃够,又催促陈应良赶快制糖进献,陈应良含笑答应,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尽快制成祖孙糖给你送来,既然殿下这么喜欢吃甜食,微臣于饮食一道也算小有研究,如果陛下允许,届时微臣再顺便给你送一些稀奇甜食过来。” 杨侗欢喜叫好,忙又撒娇恳求隋炀帝答应,那边同样没吃够的杨倓也拉着隋炀帝恳求,十分疼爱这两个孙子的隋炀帝一听笑了,道:“来人,赐陈爱卿入宫腰牌一面,陈爱卿,你以后再有什么好吃的,可以直接给朕的两个孙子送来,不必请旨。”本来就是来和杨侗套关系的陈应良一听大喜,赶紧一口答应,欢天喜地的接过内侍捧来的进宫腰牌,然后告辞离开。 其后过了数日,陈应良还真的又给杨倓和杨侗兄弟送来了一些冰糖,还有一些用山楂做成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对小孩子胃口,杨倓和杨侗都十分喜欢,对陈应良好感更生,同时为了不让隋炀帝觉得自己不带他的孙子学好,陈丧良又挖空心思的教给了杨家兄弟一些唐诗宋词,结果杨倓和杨侗用陈应良教的诗词讨得隋炀帝的欢喜后,隋炀帝也更乐意让两个孙子和陈应良相处,还破天荒的允许两个孙子出宫到陈应良家里游玩了一番,陈应良卖力接待,顺利建立了与杨侗的友谊。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大业十一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时间进入大业十二年,假期用完的陈应良也重新回到皇城任职,一边卖力讨好隋炀帝祖孙,一边用心上班当差,靠着房玄龄的鼎力帮助和自己的警察本业,在检校河南内史这个兼任上干得相当不错,劝农恳荒复耕了上万亩因为战乱而抛荒的田地,安抚百姓把好几次民变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还破获了好几桩陈年旧案,一股来自绛郡的流寇才刚渡过黄河,还没等隋炀帝收到消息,陈应良就马上派兵全部剿杀干净,再到隋炀帝问起此事时,陈应良早已把贼首献上,换得隋炀帝的啧啧称奇,对陈应良才具更加欣赏。 麾下文武人才济济,陈应良这边倒是顺风顺水了,大隋其他地方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妙,天下九州简直就只能用遍地烽烟来形容,不堪隋炀帝暴政的各地百姓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断起义造反,早已被迫把主要力量投入国内战场的隋军四处镇压剿杀,变民义军却是越剿越多,隋军精锐也是越打越少,逐渐开始出现连军队带城池投降义军的情况,曾经固若金汤的大隋江山,也逐渐的开始摇摇欲坠。 对此情况,好大喜功的隋炀帝干脆来了一个鸵鸟战术,能不理会这些民变起义就尽量不去理会,负责把各地上奏的表文送给隋炀帝阅览的虞世基也投其所好,每每故意掩饰真情,极力贬低各地民变不过是疥癣之疾,弹指可灭,隋炀帝也十分乐意听取这样的奏报,对民变更加不肯理会,一心盘算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巡游。裴矩和宇文述等文武官员虽然都知道虞世基没说真话,却也不敢弹劾指正——全都怕了隋炀帝的狗熊脾气。 虞世基再是如何的欺上瞒下,也就是欺负一下普通的地方官员,有一个地方官的平叛战情,虞世基却无论如何都不敢隐瞒,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陈应良的伯乐樊子盖。大隋十一年年底的时候,绛郡人敬般陀和柴保昌起义反隋,流窜至晋阳和汾阳一带为祸,队伍还迅速扩大到了三万余人,太原留守樊子盖在十二月亲自率军进剿,虽然兵锋锐利,打了不少胜仗,却策略失误,把汾水以北的村庄坞堡全部焚毁,也把所有投降的起义军士兵全部活埋,导致民变更加扩大,走投无路投奔义军的百姓越来越多,樊子盖久战不能取胜,连日操劳积劳成疾,突然病倒,不得不暂时退回太原,同时上表请罪和向隋炀帝求援。 樊子盖这道奏章差点没把虞世基愁死,明知道送到隋炀帝面前,肯定会惹得隋炀帝勃然大怒,可是又实在没担子隐瞒樊子盖的奏章,不得已之下,虞世基只得挑了一个下午,乘着隋炀帝心情较好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把樊子盖的求援奏章呈到隋炀帝面前。 还好,上表人是樊子盖,不看僧面看佛面,闻知此情后,隋炀帝虽然确实是怒不可遏,却也不忍心去责备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臣樊子盖——樊子盖不分好歹活埋所有义军士兵的暴行,也很对隋炀帝的胃口。所以强行压下了怒火后,隋炀帝还是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樊爱卿已经七十二岁了,身体放在了那里,不能破贼也可以理解,只要他本人没事就好,不必治罪了。” 悄悄松了口气后,虞世基又小心翼翼问起是否派遣援军,隋炀帝稍一沉默,这才说道:“明天有早朝,援军的事,明天在朝上议吧。” 虞世基恭敬唱诺,隋炀帝却突然说道:“朕在这东都城里也闷得太久了,想回大兴去看看那里的情况,晓谕百官,做好随朕返回大兴的准备,三日后出行。” 虞世基再次恭敬答应,又小心问道:“陛下,那么由谁辅佐越王殿下留守东都?” 如果樊子盖此刻还在洛阳,虞世基这话根本就不用问,可惜樊子盖这会正病在太原,隋炀帝也不得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件事,也在明天早上一起议论吧。” 第280章 战略进退 根基尚浅,陈丧良当然无法知道虞世基和隋炀帝的谈话内容,更不可能知道隋炀帝决定在第二天早朝讨论东都留守的人选,但是有因就有果,因为虞世基奉旨放出了话,让百官做好陪伴隋炀帝返回大兴的准备,结果正在皇城里办公的陈应良马上就联想到了东都留守人选这个重要问题,也赶紧把不多的军务公事暂时放到一边,一溜烟的跑来尚书台找远房亲戚裴矩打听消息。 做为朝廷里现在排得上号的重臣,如今陈丧良来见裴矩,当然用不着再象以前那样手捧重礼还得排队侯见,见陈应良到来,尚书台那些眼高于顶的差役还连门敬都不敢收,马上就飞奔进去向裴矩通禀,然后裴矩也立即同意了接见陈应良。不过当陈丧良进到签押房见到裴矩时,裴矩却在与一名普通差役低声说话,还招手让陈应良暂侯片刻,陈应良也不敢埋怨远房伯父重差役轻自己,老老实实的站在门旁耐心等候。 与那差役低声交谈了小一会,裴矩这才挥手让他离开,还顺手把一个银饼子扔给了那差役,然后才让陈应良近前说话,陈应良慌忙行礼间,裴矩微笑说道:“贤侄来得正好,本来有件事伯父还思量是否应该让你知道,既然你自己来了,就顺便告诉你吧,让你心中有个底。” “伯父有何事要指点小侄?”陈应良赶紧问道。 “刚收到的宫里消息,樊子盖樊留守出事了。”裴矩直接告诉陈应良,说道:“樊留守亲自率军征讨绛郡贼敬般陀和柴保昌,不料久战不能取胜,他老人家还因为操劳过度,不幸病倒,被迫向朝廷求援。” “樊留守的病情如何,严不严重?”陈丧良再是如何的丧尽天良,对知遇恩人樊子盖多少还是有些关心,赶紧追问道。 “应该不轻。”裴矩随口说道:“樊留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真的病势沉重,以他老人家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向陛下和朝廷开这个口?” 陈丧良多少有些担心了,裴矩又说道:“还有,陛下决定明天在朝上商议给樊留守派遣援军的事,我知道樊留守对你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件事你上点心,看看该怎么做。” 陈应良当然听得出裴矩的弦外之音,是想让自己决定是否主动请缨去给樊子盖帮这个忙,便赶紧拱手道谢,裴矩又这才问道:“对了,贤侄,你急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陈应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如实说道:“小侄听说陛下将在三天后返回大兴,却不知道陛下以谁为东都留守,所以来想伯父打听一下。” “你打听东都留守的人选干什么?”裴矩有些糊涂,也真没想到还没满二十岁的远房侄子竟然就敢打东都留守这个重职的主意,再稍一盘算后,裴矩也就误会了陈应良的用意,便反问道:“你担心是关陇门阀的人出任东都留守?对你不利?” 陈应良将错就错的点头承认,裴矩这才说道:“这事还没定,陛下现在没什么得力的人留守东都,所以也决定在明天早朝上商议。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且不是陛下未必会用关陇门阀为留守,就算真用了,东都距离大兴也不算太远,关陇门阀的人不敢太过乱来。” 陈应良再次谢过裴矩的指点,又一度想要恳求裴矩举荐自己为东都留守,可是出于种种考虑,却几次张开嘴都没说出口,同时日理万机的裴矩也公务极其繁忙,转眼间又有官员请求接见,陈应良无奈,只得告辞离去,裴矩也没挽留,挥手就让陈应良离开。 “麻烦了,怎么碰巧凑在了一起?樊留守剿贼不利突然病倒,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袖手旁观,可是怎么偏巧赶上了陛下要返回大兴,准备任命新的东都留守?我如果去争取这个东都留守,就没办法率军北上太原增援樊留守,我去了增援樊留守,就没办法争这个东都留守,到时候这个新留守把位置坐稳了,以后这个位置还能有我的份?进退两难,真的是进退两难啊。” 心事重重的回到右武卫大将军府,时间已是申时过半,近来没什么事做的皇甫无逸和独孤盛等人都已经准备下班回家了,衙门里比较冷清,仅有目前在右武卫担任左司阶的房玄龄迎上了前来,一边向陈应良行礼,一边问起陈应良刚才为何匆匆离开?左右为难的陈应良也正需要一个智囊帮忙出谋划策,便把房玄龄领进了自己的签押房,直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了房玄龄,也顺便向房玄龄征求意见。 听了陈应良的介绍,房玄龄只稍一盘算,很快就说道:“贤弟,你必须得去给樊留守帮忙,原因也很简单,樊留守对你有知遇提携大恩,你不能不报,就连裴矩裴左相都暗示你应该去争取这个差使,你如果再拒绝推辞,不仅愧对樊留守,裴左相也会因此认为你不够思恩图报,降低对你的评价,对你将来不利。” “这点我当然知道。”陈应良点头,又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偏巧赶上了陛下要在明天任命新的东都留守,我如果自告奋勇接下这个差事,这个东都留守还能有我的份?” “贤弟放心,这一次东都留守把位置坐不长。”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不要忘了,陛下的龙舟水殿还在江都赶造,要到六月中旬才能完工,再送到东都最起码也是七月初,现在才是三月上旬,有足够时间让陛下来回往返大兴一次,皇帝对江都的偏好世人皆知,所以愚兄料定,现在这个东都留守坐不长,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贤弟你大可以暂时退让一次,待到下一次陛下南巡江都时,再出手竞争这个东都留守不迟。” 历史没有好到事无巨细都清楚记得的地步,陈应良当然不知道隋炀帝下一次巡游江都是什么时候,听了房玄龄的分析虽然觉得有理,却还是万分的担心,便又低声说道:“不瞒兄长,这一点我也有所考虑,但我担心的是,如果明天任命这个东都留守,在这短短几个月内表现出色,象樊留守一样的获得了陛下的信任与宠爱,那么到了皇帝下一次出巡的时候,东都留守这个位置我岂不是更没有希望?” “不错,这一点确实值得担心。”房玄龄点了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房玄龄突然露出了笑容,低声笑道:“贤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一句俗话,一人为龙,众人为虫?” 类似的话陈应良当然听过,惟独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这句话的雏形,便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兄长,你突然说起这句话做什么?” “贤弟,你没发现一件事有些奇怪吗?”房玄龄微笑说道:“为什么东都留守只能一个人担任?为什么不能由几个人共同担任?” “兄长的意思是,让几个朝廷官员共同担任东都留守?”陈应良醒悟了过来。 “不错!”房玄龄大力点头,恶狠狠说道:“如果东都留守只是由一个人担任,那么他确实有可能在这个位置上表现得非常出色,彻底堵死贤弟你的上进道路!但是如果由几个人共同担任这个东都留守,那么他们绝对只会把差使办砸!让陛下对他们彻底失望,下一次东都留守也绝对没有他们的份!” “妙计!”陈应良一拍大腿,喜道:“没错,辅佐越王殿下坐镇东都的留守越多越好,人越多,心就越不齐,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推委扯皮,绝对只会把事办砸,办不好!” “更妙的是,这件事成功的可能很大。”房玄龄低声说道:“愚兄看得出来,眼下的东都城中,没有任何一个朝廷官员能象樊留守那样,获得陛下绝对信任,陛下最信任的宇文柱国、来柱国和裴左相他们,又肯定要随驾前往大兴辅佐陛下处理国事,不太可能留驻东都,所以陛下对这个东都留守的人选也肯定有些举棋不定,贤弟你提议由多人共同担任东都留守,陛下很有可能会接受。” 陈应良一听更是大喜,赶紧大点其头,然后赶紧又要和房玄龄商议举荐什么人担任东都留守,房玄龄却笑着拒绝道:“贤弟,推举何人担任东都留守,这件事我们可以回家后晚上商量,现在乘着有点时间,你要赶紧着手安排增援樊留守的大事,去兵部收集一下太原战情,了解那边的具体情况,做到心中有底,也顺便让皇城的人都知道,贤弟你是如何的关心国事,又是如何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 陈应良鼓掌大笑,忙领了房玄龄匆匆赶往兵部,拦住正要下班的兵部尚书段文振,向他索取关于汾阳战事的军情战报,看在了十六卫府的面子上,兼任着左侯卫大将军的段文振倒也没有拒绝,马上就让人拿来了各种军情战报给陈应良查阅整理,同时段文振自然少不得问起陈应良此举是否想去增援樊子盖?陈丧良倒也没有隐晦,理直气壮就说道:“不错,樊留守对我有知遇大恩,他那边既然出了岔子,我当然要尽力为他分担。对了,段叔父,明天早朝我向陛下自告奋勇的时候,你可要给我帮几句腔,恳求陛下同意。” 还是房彦谦的话说得对,没有人不喜欢忠臣孝子,尽管与陈应良交情一般,段文振还是一口答应,笑道:“贤侄此举是为了报恩,叔父当然会极力成全。不过贤侄,这件事能不能成,叔父可不敢保证。” “叔父此言何意?”陈应良疑惑问道。 看了看左右,段文振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贤侄,裴仁基裴大夫刚才也来过,同样是要求调看了关于汾阳战事的军情战报,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陈丧良手里的军情奏报顿时掉落了,旁边的房玄龄也忍不住眉头一皱,暗道:“麻烦,怎么裴仁基也瞄上了这个差使?虽说他未必争得过应良贤弟,可是这么一来,他和应良贤弟的隔阂就只会更进一步加深了。” 再怎么麻烦也没办法,陈应良和房玄龄也只能是赶紧阅读战报,仔细了解汾水战场的各种情况,结果陈丧良和房玄龄很快就发现,汾水战场上的贼寇其实不难平定,甚至都用不着调动援军北上增援,仅凭樊子盖麾下的太原隋军,力量就足够收拾敬般陀和柴保昌,樊子盖久战不能成功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手段太过粗暴,一味剿杀镇压,不知怀柔安抚,换个人去指挥平叛,只要更改策略,怀柔与安抚双管齐下,镇压这支贼军难度不大。 心里有了底后,陈应良和房玄龄赶紧辞别段文振让他下班,再并骑返回履顺坊的时候,陈丧良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与房玄龄商量开了,向房玄龄问道:“愚兄,汾水那帮贼寇不难平定,我那怕是一个人北上太原接管那里的军队,都有把握收拾那群贼寇,但是裴仁基裴伯父也瞄上了这个功劳,怎么办?” “贤弟,恕愚兄直言一句,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退让。”房玄龄沉声答道:“暂时退出东都留守的竞争,抓住增援樊留守的机会暂时离开东都,这么做对你最有利,你如果因为顾忌而让步,让裴大夫率军北上增援太原,那么你就很可能被陛下任命的东都新留守掣肘压制,更加的进退两难。” 陈应良点点头,颇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如果裴伯父事前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他去增援樊留守,我来争这个东都留守。” “贤弟,你现在就想争东都留守,把握还是太小了些。”房玄龄摇头,又低声说道:“但你如果按照我们的既定计划行事,又快又漂亮的解决汾水贼乱,同时让东都局势陷入混乱,那你下一次争取担任东都留守时,把握就大多了。除此之外,樊留守年事已高,汾水战事平息后,陛下未必不会考虑新的太原留守人选,如果真出现这个情况,汾水这个战功,就是最有力的资本!” 陈应良盘算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又道:“但裴伯父如果一定要和我争汾水的功劳怎么办?再加上还有萧国舅他们肯定要和我捣乱,我也不是一定有把握争过他啊?” “太简单了。”房玄龄笑了,低声说道:“真出现了陛下犹豫难决的情况,贤弟你半句废话都不用多说,只管嚎啕大哭就是了,哭得越伤心,裴大夫就越是争不过你。” “兄长这是在教我耍无赖啊。”陈应良笑了,笑道:“樊留守对我的恩情,满朝皆知,我大哭撒娇,陛下就是想不让我去给樊留守帮忙都不行,只是这么一来,裴伯父就肯定更恨我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为亲情所羁绊。”房玄龄微笑说道:“再说了,裴大夫对你好象也没有多少亲情。” 听到这话,又想起了左屯卫闹赏期间发生的一件事,陈应良也只能是苦涩一笑,然后说道:“裴伯父对我无情,但我不能对他不义,明天的早朝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想举荐他成为东都留守之一。” “贤弟自决。”房玄龄笑笑,又道:“还有两件事,贤弟应该考虑,第一,贤弟千万不能说什么独自一人北上增援的话,这么做未免显得樊留守太过无能,所以贤弟一定要率军北上。第二,贤弟你的老家河南郡宜阳县,最近有些不太平——那里的驻军是贤弟你的谯彭旧部,贤弟你在调动援军北上时,千万记得把那支军队带上。” 斜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房玄龄,陈应良苦笑道:“兄长,幸亏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如果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就有得苦头吃了。”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的卯时,陈丧良与百官共同进入宫城参与早朝,在早朝上,隋炀帝果然主动提起了给樊子盖派遣援军的事,道:“各位爱卿,太原留守樊子盖樊爱卿在征讨汾水贼寇期间,因为操劳过度,不幸病倒,眼下太原那边群龙无首,贼寇猖獗异常,朕有意从东都出军一支,北上增援樊爱卿,主持汾水平叛事宜,不知那位爱卿愿意担此重任?” “微臣愿往!”裴仁基果然和陈应良同时站出班列,和陈应良一起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微臣愿往太原,协助樊留守平定贼寇!” “陈爱卿,知道就肯定有你。”隋炀帝笑了,向陈应良说道:“怎么?想你的樊爷爷了?” “回陛下,确实如此。”陈应良赶紧点头,恭敬说道:“微臣听闻樊留守病倒之后,简直就是如同晴天霹雳,既担心樊留守的病情,更担心汾水贼寇乘机坐大,微臣愿领一万军队北上太原,协助樊留守平定贼寇,也为陛下分忧,恳请陛下答应。” 见陈丧良抢了先机,裴仁基顿时急了,顾不得给同在朝上的堂弟裴弘策面子,马上就举笏说道:“陛下,微臣不需一万军队,微臣只需陛下一道诏书,独自一人北上接替樊留守主持汾水战事,管保在两月之内平定汾水贼乱!如若不然,微臣愿领妄言欺君之罪!” “陛下,微臣认为应该让裴大夫担任此职。”萧瑀萧国舅不出预料的跑出来恶心陈丧良,举笏说道:“裴大夫戎马半生,德高望重,正是担任此职的最佳人选,况且裴大夫自信能够仅凭太原兵力就平定叛乱,又可以为朝廷节约钱粮开支,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大萧国舅带了头,小萧国舅和八大门阀的人自然少不得跑出来帮腔附议,唆使隋炀帝派遣裴仁基北上增援樊子盖,得道多助的裴仁基正心中暗喜间,不曾想哭泣声音却突然钻入耳中,众人惊讶循声看去时,却见陈丧良已经向隋炀帝稽首跪倒,抱笏流泪哭泣,嘴里却一句话都不说。 见此情景,裴仁基和萧国舅等人当然是恨不得当朝一脚踹死陈丧良,无不在心中大骂,“不要脸!这么耍无赖的招数也用得出来!你的脸皮,简直比东都城墙还厚啊!” 第281章 四大留守 “陛……,陛下,微……,微臣……,微臣…………。” 也不能是完全一言不发,稽首跪在金銮殿上,陈丧良的眼泪就象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转眼间就哭得是梨花带雨,杜鹃泣血,嘴里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那痛苦神情,象极了死鬼陈应良的老爹老娘从坟墓里站起来,转眼又倒头重新死去,真正的伤心欲绝,真正的生不如死。 看到陈丧良这副猥琐模样,裴仁基和大小萧国舅简直一脚踹死陈丧良的心思都有了,但很可惜,裴仁基和萧国舅等人不仅不敢真的踹死陈丧良,还连谴责陈丧良的语气都不敢说得太重,再是恨陈应良恨得蛋疼,大萧国舅也不敢乘机弹劾陈应良举止不端,只能是硬着头皮呵斥道:“陈熊渠,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这里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也不是你的后宅!” “萧大夫教训得是。”陈丧良哭泣着点头,又向隋炀帝顿首,哽咽说道:“微臣失礼,请陛下恕……,恕罪。” 言罢,陈应良的眼泪却流得更快更多,萧瑀也越来越想把陈应良踹死,心中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哭什么哭?想和裴仁基抢功劳就明白说,你他娘的这是哭给谁看?想让天下人知道你忠孝两全,知恩图报?你他娘的把戏演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一个在小人得志的跳梁小丑?你他娘的哭去吧,本官不管了,反正你这次是和裴仁基争,争得赢争不赢都对本官有利!” 萧瑀萧国舅也真没办法管下去,封建时代的统治阶级为了给被统治者洗脑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倡导的道德观念第一条就是以忠孝为本,现在陈丧良恳求率军北上增援樊子盖,本来就是忠于国事,因为无法去报答长辈兼恩人而当朝放声大哭,又明摆明是义举孝行,萧国舅真敢胡乱斥责陈丧良,不要说隋炀帝不答应封建道德观念不答应,就是萧国舅背后的关陇八大门阀也不会答应——门阀为了与皇权抗衡,对孝道的提倡可是远胜于忠君。 本来一度动心让裴仁基去增援樊子盖,可是看到陈丧良哭成了这个鬼样,隋炀帝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笑着问道:“陈爱卿,为何如此伤心欲绝?朕又没有说不让你去,急着哭什么?” “微臣失态,请陛下恕罪。”陈丧良抽抽噎噎的说道:“军情大事,微臣不敢强求陛下派遣微臣率军北上,微臣只求陛下赐假一月,让微臣北上太原,到樊爷爷……,到樊留守身边伺候汤药,以报答樊留守对微臣的提携眷顾之恩。” 听到这话,隋炀帝还能有什么说的?苦笑了一声后,隋炀帝也只能是一挥大手,道:“告什么假?你不是请求率军一万北上吗?朕准了,去为朕平定汾水贼乱,也去你樊爷爷身边伺候汤药吧。” “谢陛下。”陈丧良顿时破涕为笑,赶紧向隋炀帝叩拜,恭敬说道:“微臣叩谢陛下,陛下天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 带着欣慰的笑意让陈应良平身,隋炀帝少不得又交代了几句陈应良,让陈应良替自己好生照顾樊子盖,需要什么药物尽管上表奏报,千万不能让樊子盖受什么委屈,陈应良忙不迭的答应,喜笑颜开的重回班列。一旁的裴仁基和大小萧国舅恨得牙痒,却又彻底的无可奈何,文官那边的裴矩、裴蕴和裴弘策几兄弟也是对视苦笑,拿陈丧良这个耍无赖的远房侄子毫无办法,更无法开口指责——老裴家总不能陈丧良说,你小子得学会以怨报德,要学会不忠不孝知恩不报吧? 这一天的早朝十分重要,决定派遣何人率军增援樊子盖这样的大事,在今天的早朝上都还只是一个开场戏,东都留守的人选商议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虽说留守这个职位只是隋炀帝自己发明的一个临时官职,可是这个官职的权力之大大家都知道,之前樊子盖担任东都留守时,一句话不对连建设部长裴弘策都可以先宰后奏,整个都城就樊子盖一个人说了算,权势熏天,完全就是东都洛阳的临时土皇帝。同时担任这个官职后,也可以立即跻身于隋炀帝的信臣之列,将来卸任后也注定是继续手握重权,所以不仅关陇门阀的人早早就瞄上了临时职位,朝廷里只要够点分量的文武官员,也全都惦记上了这个职位,志在必得者大有人在。 “诸位爱卿,朕在昨日已经让虞爱卿晓谕百官,决定三日后移驾大兴,但东都重地,不能不留重臣辅佐越王镇守,议一议吧,诸位爱卿认为朕当任命一位爱卿留守东都?” 随着隋炀帝的亲自问话,重头戏正式开场,隋炀帝的问话才刚刚说完,萧瑀萧国舅马上就跳了出来,举荐太府正卿元文都担任此职,然而萧国舅的话音未落,民部侍郎韦安石也跳了出来,极力举荐金紫光禄大夫段达就任东都留守,一场新的较量,也立即随之展开。 这是一场难分胜负的较量,出身于关陇门阀的元文都素有能名,当差任职很少出差错,也颇得隋炀帝信任,段达则是隋炀帝还是皇子时的晋王府旧人,正对隋炀帝喜欢用近臣旧人的胃口,但吃亏在政绩不够,还曾经在起义军面前吃过一些败仗,也曾经因为施政失当而被罢官,政绩方面有些拿不出手,不过好在元文都干脆连统兵作战的经验都没有,两人基本上难分高下,再加上关陇门阀和新兴权贵之间的斗争,为了各自的利益各自力推元文都和段达,这场较量自然也更加难以决出胜负。 “陛下,元太府素来清直,办差施政从无差错,微臣认为由他留守东都,最是合适不过。”关陇门阀的官员都跟着萧国舅这么说。 “陛下,元太府虽然也合适担任此职,但是他从来没有军务经验,东都地处天下腹心,抵御外寇,平定叛乱,大都是由东都出兵,元太府若是留守东都,只恐军务有所欠缺。段大夫则不同,他曾经追随陛下亲征吐谷浑,也曾经留守涿郡主持平叛大事,正是最合适的东都留守人选。” 朝廷上的新兴权贵抓住元文都没有军功的弱点大做文章,力推有一些军事经验的段达留守东都,关陇代表则立即反唇相讥,指出段达的所谓战功都水分十足,不是跟在隋炀帝的屁股背后拣便宜,就是靠杨善会和郭绚等地方官员统兵作战,躲在后方白拣战功,事实上军事政治无一所长,惹得新兴权贵马上又指出元文都干脆连调兵遣将都不会,碰上军机大事恐怕连派遣什么将领统兵作战都不知道。而与此同时,其他一些资历足够的文武官员也在同党亲戚的支持下,逐渐开始加入角逐,把本来就够浑的水搅得更浑浊。 和房玄龄的分析一样,隋炀帝在这件大事上也有一些举棋不定,虽然元文都和段达都是隋炀帝的考虑对象,但多少有些识人之能的隋炀帝却非常清楚,元文都没有军事经验这一点,确实是他的巨大弱点,同时元文都的家族背景也有一些让隋炀帝忌惮;而段达则完全吃亏在表现太差,几次胜仗确实靠得力部下一手获取,自己统兵作战却乏善可陈,在起义军面前吃过不少败仗,被义军戏称为段姥姥,性格也有一些软弱,远不如樊子盖那么敢做敢当,所以段达就算曾经是隋炀帝的王府旧吏,还算有点识人之明的隋炀帝对他也是不够放心。 至于为什么要说隋炀帝有些识人之明呢?朋友们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可以发现,隋炀帝当政后,他的朝中绝对算得上人才济济,隋炀帝所宠信重用的裴矩、苏威、樊子盖、薛世雄、宇文述和来护儿等人,甚至虞世基和裴蕴等著名奸佞,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即便品德有差也绝对算得上才具出众,可遇而不可求的能臣干吏,隋炀帝如果不是能识人,也不会把这些杰出人才提拔上来。——顺便说一句,其实就连李密,隋炀帝也曾经只见他一面,就断定他是杰出人才,让宇文述替自己留心和培养李密。 言归正传,东都留守的人选难以决出,这点当然给了不怀好意的陈丧良大好机会,通过察言观色发现隋炀帝难以决断,陈丧良也没有犹豫,不顾自己年仅二十年少言轻,果断出列举笏奏道:“陛下,微臣也想为陛下举荐东都留守,请陛下恩准。” 正在争执的关陇门阀代表与新兴权贵代表稍微安静了一下,看向陈丧良的目光也多少有些不屑,无不心说你这个黄毛小子跳出来插什么话?这样的人事大事,你有什么资格发言?隋炀帝也有些不满的看了陈应良一眼,然后还是顺口问道:“爱卿打算举荐何人担任东都留守?” “启禀陛下,微臣举荐太府卿元文都、金紫光禄大夫段达、内史侍郎萧瑀、光禄大夫裴仁基四人,共同出任东都留守,共同辅佐越王殿下镇守东都。” 陈丧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惹得满朝顿时大哗,被陈丧良点到名的大萧国舅和裴仁基更是双双大吃一惊,看向陈应良的脸色也全都无比惊诧——这两位爷当然也不是没有垂涎过东都留守这个重职,只可惜从来没有独当一面机会的裴仁基是资历严重不足,萧国舅则是除了资历不足外,更因为紧抱关陇门阀的大腿触怒姐夫,在隋炀帝的面前已经有些失宠,全都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出了角逐,现在陈丧良却主动跑出来举荐他们也留守东都,萧国舅和裴仁基当然少不得万分惊奇。 “陈爱卿,你一口气举荐四位同僚出任东都留守?”隋炀帝也吃了一惊。 “陛下,正是如此。”陈应良点头,不等隋炀帝吩咐,马上就振振有辞的说道:“微臣认为,陛下任命四位留守辅佐越王殿下,有两利所在,第一利便是互相弥补不足,元太府与萧内史擅长治政,段大夫与裴大夫擅长治军,让他们四人联手辅佐越王殿下,既有主政之人,又有主军之人,互补不足,互相帮助,东都政事便可确保无虞。” “第二利,微臣斗胆,觉得此举可以为陛下考较新人。”陈应良接着说道:“微臣向陛下举荐的四位前辈,都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朝廷栋梁之才,仅仅只是因为欠缺独当一面的机会,没能大展拳脚,为陛下分忧,为大隋造福。陛下若是让他们四人共同辅佐越王殿下留守东都,既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各展所长,又可以乘机考验观察,看这四位前辈那一人更能担当大事,可以寄托重任。”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赶紧补充道:“东都洛阳,距离大兴西都,驿站快马只需一天多点时间,就可以把东都消息送抵大兴,陛下身在大兴,也可以做到随时对东都情况了如指掌,陛下任命四位前辈辅佐越王殿下,即使有所偏差,也可以随时纠正。这是微臣的一点愚见,万望陛下采纳。” 如果不考虑互相之间的争权夺利和推委扯皮,陈丧良这个主意其实绝对不算馊,历史上隋炀帝第三次巡游江都时,在没有心腹重臣可用的情况下,事实上也是任命了多名留守共同辅佐杨侗治理东都——然后就便宜了王世充,所以听了陈丧良的馊主意后,隋炀帝顿时就为之动心,暗道:“不错,是个好主意,既可以互相弥补不足,又可以让朕乘机考较新人,看看这几个臣子能否接卫爱卿和樊爱卿的班,他们都是七十出头的老人,年纪都太大了。” 隋炀帝动心的同时,文武百官也大都在窃窃私语,还大都觉得陈应良这个主意不错,既保证了自己的利益,又可以避免让对手独占东都,影响自己在东都的利益,所以点头赞同的人相当不少。而萧瑀萧国舅和裴仁基则是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还全都恨不得亲上陈丧良一口,一起在心中骂道:“臭小子,想不到还有点可爱的时候。” 这时,意外发生,三百锤子打不出一个屁、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的蔡王杨智积,突然出列奏道:“陛下,陈熊渠所议,臣弟十分赞同,但臣弟觉得,任命元太府、段大夫与裴大夫三人辅佐越王殿下留守东都足矣。” 朝中又是一片低声惊哗,倒霉的萧瑀萧国舅也顿时恨不得扑上来把杨智积掐死——老子那里招你惹你了,凭什么要不给老子这个机会?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暗道:“糟糕!应该是被这位蔡王殿下识破了。” “贤弟,你为什么要把萧爱卿排除在外?”隋炀帝疑惑的问道。 “那家伙只会坏事。”杨智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恭敬说道:“陛下,臣弟并非是建议将萧内史排除在外,臣弟只是觉得萧内史人才难得,不必再做考验,陛下应该把他带在身边,随时听取采纳他的朝政建议。况且萧内史还是皇嫂之弟,若不追随陛下身边,皇嫂思念亲人之时,无人可以安慰皇嫂的思乡之苦。” 因为不敢说实话,杨智积这个反对借口有些牵强和勉强,结果不仅没能打动隋炀帝,还又往死里得罪了萧国舅一把,惹得萧国舅马上出列,奏道:“陛下,微臣自入仕以来,少有建树,一直愧对陛下提拔信任,今蒙陈将军不吝举荐,微臣愿与元太府共同留守东都,辅佐越王殿下,微臣行事若有偏差,愿领一切应得之罪。” 隋炀帝有些犹豫,又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隋炀帝突然向陈应良问道:“陈爱卿,朕知道你与萧爱卿,今天为何要举荐他留守东都?” “因为只有这根搅屎棍子在,元文都和裴仁基他们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陈应良在心里如实回答,嘴上却恭敬说道:“回禀陛下,微臣举荐的不是素来不和的萧国舅,微臣是建议陛下给萧内史一个机会,萧内史既是皇亲国戚,又正值壮年,青春鼎盛,还素来才干过人,所以微臣认为陛下不妨考虑对萧内史的任用。” 听到这话,萧国舅突然觉得陈丧良比刚才更可爱了,杨智积却斜了陈应良一眼,心中甚是郁闷,暗骂陈应良不怀好意,摆明了是想公报私仇,让萧国舅这个真正的小丑死得更惨。隋炀帝则是微微点头,赞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丑,爱卿果然心胸广大。” 不长眼的称赞了陈丧良一句,隋炀帝又稍一盘算,很快就说道:“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这事容朕仔细思虑,后日早朝,朕再决定是否采纳陈爱卿的提议。散朝。” 百官山呼谢恩,隋炀帝乘舆离去,隋炀帝刚走,百官马上就各依党派三五成群,陈丧良当然也马上乖乖的来到裴家前辈面前聆听教诲,结果让陈应良颇有些意外的是,肯定应该能看出自己险恶用心的裴矩和裴蕴竟然没怎么不满,还对自己言笑如常,接着更让陈应良意外的是,至少已经半个月没和自己说话的裴仁基,竟然主动对自己说道:“多谢贤侄保举,若能成功,老夫不会忘了贤侄这份恩情。” “伯父客气,小侄不过是为国而贤,不敢言谢。”陈应良恭敬回答。 裴仁基点点头,突然又说道:“贤侄,能不能把报国军留在东都?汾水那边的情况,老夫也有所了解,应该用不着调动右武卫的头号精锐报****。” “没问题。”陈丧良含笑答应,“请伯父放心,这次北上增援樊留守,小侄不会把报国军带去。” 时隔数月,裴仁基第一次在陈应良面前露出微笑,旁边的裴弘策如释重负,赶紧邀请堂兄与侄子到自家小坐共饮,陈丧良和裴仁基都毫不犹豫的答应,裴弘策更是欢喜,又邀请裴矩和裴蕴也去自家聚会时,裴矩和裴蕴却借口公务繁忙,婉言谢绝,裴弘策无奈,也只好由他们去,自己则赶紧与堂兄、侄子继续交谈,努力促使自己的两个亲戚重归于好。 看着裴弘策和裴仁基等人的背影,走在后面的裴蕴突然微微一笑,低声对裴矩说道:“兄长,应良贤侄这一手,够狠的啊,仁基也是我们的族人,是否该给他一点提醒?” “用不着多事,该给他一点教训。”裴矩冷笑说道:“背着我们和宇文述、萧瑀勾勾搭搭,真把我们当傻好人?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靠山更好!” “呵呵,兄长所言极是,是该给仁基贤弟一点提醒了。”裴蕴低声笑道:“以为把报国军留下,他就可以大展拳脚大干一场了?有萧瑀那根搅屎棍子在,应良贤侄就是把所有的右武卫精锐都留给他,他也别想拿到什么功劳。” 笑着讥讽完了,裴蕴又向远方一努嘴,再次低声笑道:“兄长,看到没有?效果出来了,萧国舅今天没和元太府走在一起,元太府也快有苦头吃了。” 斜眼一瞟,见萧瑀萧国舅果然没有象往天那样和元文都打得火热,自己拉了几个同党部下自成一队,老于城府的裴矩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帮他一把,陛下如果问起我们意见,赞同应良贤侄的提议。” 第282章 炉火之上 反复盘算了一段时间,隋炀帝最终还是决定了采取陈应良的建议,任用多名留守共同辅佐杨侗坐镇东都,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隋炀帝现在确实找不出一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来代替自己主持东都大局,二是隋炀帝也想考察一下新人,看看朝中还有什么人能接樊子盖和卫玄这些老臣的班,而大兴距离东都也还算进,就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差池,隋炀帝也可以随时做出调整。 期间向左右近臣咨询意见时,宇文述、裴矩和来护儿等重臣也都觉得陈应良的主意不错,但是还算尽职尽力的宇文述也对萧瑀萧国舅有些不放心,隐晦的小心提醒隋炀帝慎重考虑对萧瑀的任用,因为萧国舅吃里爬外的性格实在太烂了一些,心胸肚量也稍微狭窄了一些,这样的人很难寄托重任。 宇文述的难得忠言没能收到效果,原因是萧皇后也搅进了这件事来,虞世基把宇文述的反对悄悄告诉给了利益同盟萧国舅后,萧国舅当然是马上找到姐姐软磨硬泡,架不住亲弟弟的苦苦哀求,萧皇后在隋炀帝的耳边吹了枕头风,恳求隋炀帝给她弟弟一个考验机会,看看她的弟弟到底是不是干大事的材料,如果弟弟实在不成器,自己将来也绝不会再为他求什么。抱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的心理,隋炀帝也就点头接受了妻子的恳求,把萧国舅的名字定格在了东都留守的人选名单上。 然后到了第三天的早朝上,隋炀帝也就按照陈应良的建议公布了留守名单,任命元文都、段达、裴仁基与萧国舅四人共同出任东都留守,要求他们遇事商议而行,倘若争执不下,则以越王杨侗的决断为准,也可以用快马请示自己的意见,裴仁基和萧瑀欢天喜地的接过任命,对留守职位志在必得的元文都和段达虽然万分失望,却也知道这么安排怎么都好过自己竞争失败,便也恭敬唱诺,接受了隋炀帝的任命。 “四位爱卿,朕也不瞒你们,这是朕的从权之计。”隋炀帝又对四个新留守说道:“留守一职事关重大,为了避免分歧争端,朕向来都是以一人为留守,这次让你们四人出任留守,是从权,也是朕给你们的机会,用心替朕辅佐好越王,如果你们中间谁能表现出色,让朕满意,那么下一任的东都留守,朕就用不着任命这么多人了。” 隋炀帝这番话当然是出自鼓励好意,但这样的鼓励对于互不服气的元文都、段达和野心勃勃的裴仁基、萧国舅来说,却无疑是往烈火上浇了一盆汽油,一起热血沸腾的同时,元段裴萧四人少不得悄悄偷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超过他们,下一任的东都留守,一定要由本官独自一人担任!” 安排好了东都留守的事,隋炀帝又向陈应良问起增援樊子盖的准备工作,陈丧良如实奏道:“启禀陛下,援军队伍已经调拨完毕,武器粮草也已经准备完善,明日便可全部集结于孟津侯命。此外,微臣为了给东都洛阳留下足够的精锐,征得宇文柱国与段尚书的同意,决定只率领四千右武卫府兵北上,其余六千军队从河南郡的其他县抽调乡兵补充,包括报国军在内的右武卫精锐,全都被微臣留在了东都听用。” “爱卿果然是顾全大局之人,朕很满意。”隋炀帝赞赏了陈丧良的大公无私一句,又说道:“既然爱卿的援军明天就可以集结完毕,那么爱卿后天就出发北上了,朕明天启驾返回大兴了,就不送你了,在大兴城里等你旗开得胜的捷报。”陈丧良赶紧应诺,恭敬谢了隋炀帝的祝福。 就这样,隋炀帝第二天就领着以宇文述、裴矩为首的文武百官返回大兴了,陈应良也在当天带着一些帮凶走狗离开了大兴入驻孟津行营,第二天就渡河北上赶往太原,而当隋炀帝和陈丧良等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之后,东都洛阳也马上就变成了四大留守的天下,一场争权夺利、抢功争功和推委扯皮的好戏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连陈丧良也没想到这场大戏会上演得这么快,隋炀帝离开东都的第二天,当陈丧良还在率军北渡黄河时,东都皇城里就爆发了四大留守的第一场冲突。冲突的起因则是元文都发现,在恭送隋炀帝离开时,东都城内搭建的花楼帐目开销不对,至少有三百来贯钱对不上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物价逐渐飞涨的大业后期,三百来贯钱还真算不上什么大数目,基本上顺便揪一个九品官出来,都能从他家里搜出这笔钱,但是发现了这一点后,元文都却是如获至宝,因为负责搭建花楼的衙门是礼部,负责核对拨给钱粮的是民部(户部),礼部侍郎陈府君是吴兴人,和民部侍郎韦安石一样,都是新兴权贵的代表,也都是当初在朝上力推段达出任留守的官员,所以这件事只要操作得好,最少也可以砍掉段达的两个羽翼,说不定还可以把段达给拖下水彻底踢出局。 大好机会放在面前,咱们的元留守当然不会客气,马上就直奔宫城找杨侗告状,只有十一岁的杨侗被元文都一忽悠,也马上命令元文都彻查此事,严惩贪赃官员。结果元文都大肆收集陈府君和韦安石罪证的时候,段达也跳了出来,一边谴责元文都小题大做,一边插手参与此案,拼命为两个支持者开脱罪名,与元文都在皇城里吵得天翻地覆,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挽起袖子直接打架。 也是因为段达的及时干涉,罪魁祸首很快查清,是几个礼部和民部的低级小吏联起手来中饱私囊,陈府君和韦安石并未参与贪赃——这两位实权官员也看不上这点小钱。但公报私仇的元文都却说什么都不肯罢休,说什么都要追究陈、韦二人的失察之责,还请杨侗同意自己罢黜陈、韦二人,结果萧国舅这根搅屎棍也有了用武之地,一边在暗中怂恿元文都坚决把事闹大,一边命令族弟萧怀静暗中收集元文都在这件事里滥用刑罚逼供的罪行证据,准备一举搞倒元文都和段达两个竞争对手,独占东都留守宝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东都皇城里简直就变成了一个菜市场,元文都和段达更拥党羽,围绕着这件花楼案吵得天翻地覆,斗得死去活来,一方拼命要把事闹大牵涉更多的人,一方拼命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仅仅是在杨侗的面前,元文都和段达就为了这件事吵了三架,搅得东都皇城鸡犬不宁,也在不知不觉间荒废懈怠了不少公务政事。 还好,四大留守里不仅有萧国舅这根搅屎棍,还有相对比较厚道的裴仁基,为了不至于隋炀帝刚走东都就闹出大事故,裴仁基力劝杨侗息事宁人,重罚那几个中饱私囊的小吏了事,被这件事闹得头疼的杨侗也不胜其烦,果断下令流放了那几个小吏结束这场闹剧。结果这么一来,段达虽然倒是颇为感激裴仁基了,萧国舅和元文都却恨得牙痒了,赌咒发誓要把裴仁基搞倒,一雪此仇。 收拾裴仁基的机会如愿以偿的到来,东都城里明争暗斗了一段时间后,东都城外的河南郡境内,因为县中驻军被抽调离开的缘故,本来之前就已经出现民变苗头的河南郡宜阳县——也就是死鬼陈应良的老家宜阳县,突然爆发民变暴动,一些不堪苦役重税的百姓在一个叫荀令君的壮士率领下,杀死了下乡征税的官吏差役,攻占了宜阳西南的熊耳堡,宜阳百姓纷纷响应,短短两天时间变民数量就接近万人,不仅直接威胁到宜阳县城的安全,还间接威胁到了东都安全,驻军被调空的宜阳官府无力镇压,只得赶紧向东都求援。 终于轮到名将裴仁基一显身手了,然而就在裴仁基主动请缨率军平叛,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元文都和萧国舅却跳了出来,力主让陈丧良的‘得力’助手大隋名将刘长恭去打这一仗,然后裴仁基自然少不得和段达联手争抢这个功劳,为了谁出兵作战的事又吵了一天,最后还因为民变规模不够大的缘故,杨侗最终同意了让刘长恭出兵去打这一仗,裴仁基恨得牙痒,却同样是无可奈何。 不得不承认,咱们的刘大将军这一次出兵平叛还是十分卖力的,除了带上右武卫头号精锐报国军外,刘大将军还又率领五千右武卫精兵,在实力方面绝对足以直接碾压刚起步的宜阳起义军,但是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刘长恭军西进平叛的消息,竟然提前传到了宜阳义军的耳朵里,亲眼看到过报国军狠劲的荀令君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部下向弘农境内流窜,逃进了地势复杂的熊耳山山区,刘长恭带着军队赶到战场时,荀令君早就跑得没影了。 碰到这样的情况,大部分的统兵将领肯定是追杀到底,把民变叛乱扼杀在萌芽之中,可惜咱们的刘大将军却是属于少部分人,说什么不肯去山高林密的熊耳山脉和起义军捉迷藏,夺回了失陷坞堡就向东都上表报捷,请求率军凯旋回东都喝酒吃肉睡美女。元文都和萧国舅见自己的荐人之功已经得手,不肯节外生枝,也就见好就收同意刘长恭凯旋,段达和已经被搅出火气的裴仁基也没有反对,冷笑着任由元文都和萧国舅瞎搞,也等着看他们的好戏。 果不其然,刘长恭前脚刚回到东都,荀令君后脚就钻出了熊耳山区,重新杀回宜阳县内,并且向东面的兴泰和陆浑两县流窜,导致这两个同样隶属于河南郡的县也局势动荡,逐渐出现糜烂之势。元文都和萧国舅无奈,只好再次派出刘长恭出兵平叛,并且要求刘长恭务必要生擒荀令君献于殿前,只可惜刘长恭这边刚一出兵,荀令君又马上逃进了山区,刘长恭被迫追入山区和荀令君捉迷藏,虽然也打了一些胜仗,却始终无法歼灭荀令君的主力。 终于轮到段达和裴仁基看笑话了,面对着刘长恭接二连三的催粮催援诏书,焦头烂额的元文都和萧国舅有心想让更靠谱的裴仁基统兵平叛,却又拉不下这张脸,更担心裴仁基成就大功压过自己,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之至。然而就在这时,隋炀帝的一道呵斥诏书突然送到了东都,把元文都和萧国舅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原来隋炀帝也一直在关心着东都局势,对宜阳叛乱的事早就心知肚明,又见东都军久战不能成功,隋炀帝也压不住火气来了诏书,命令东都军队务必要在半个月内彻底平定叛乱,还点名道姓直接任命了裴仁基担任平叛主帅! 别无选择,元文都和萧国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仁基面带微笑接过平叛任务,欢天喜地的出城去组织军队增援刘长恭,心中暗恨不过,在离开宫城的路上,元文都和萧国舅就低声商量起了对策,元文都低声说道:“国舅,情况不妙啊,刘长恭是你我联名举荐的平叛大将,却久战不能成功,本来就已经让陛下对我们十分不满,裴仁基这一次如果平叛成功,三下两下解决了宜阳贼,岂不是马上把我们都比了下去?陛下下一次任命东都留守时,还能有我们的份?” 往日里馊主意一个接着一个的萧国舅难得有些沉默,直到快要走出宫门时,萧国舅才长叹了一声,仿佛很惋惜的说道:“裴大夫的差也不好当,熊耳山那边山高林密,地势复杂,乱贼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裴大夫就是想找到他们都难。这还不算,陛下还给裴大夫指定了半个月的期限——这宜阳贼要是知道这个期限,往山里躲上半个月,裴大夫的麻烦就大了去了。” 眨巴眨巴了眼睛,元文都不再说话,出了宫城就拱手告辞,看着元文都匆匆离去的背影,萧国舅微微一笑,暗道:“老不死,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冷笑间,宫门中又走出了段达,尽管早就和萧国舅在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但是出于礼节,段达还是对萧国舅点了点头,萧国舅微笑还礼,本想抬步走开,却心中突然一动,忙又叫住了段达,道:“段大夫去那里?一起走如何?”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见不是从西边出来,段达这才疑惑的说道:“萧国舅,你是对我说话?” “那是当然。”萧国舅笑着点头,又邀请段达与自己并肩前行,走了几步才又向段达问道:“段大夫,陛下亲自任命裴大夫为征讨宜阳贼的主帅,这件事不知你怎么看?” “当然是陛下圣明烛照,明察万里。”段达冷笑了一声,又忍不住讥讽道:“德本兄久经沙场,精通韬略,本来就是征讨宜阳贼的最佳人选,只可惜有人故意捣乱,硬拉着不让德本兄去,偏要派刘长恭那个草包去剿贼,这才让宜阳贼乘机坐大。” “大夫所言极是,以刘长恭为主帅,确实是我们的失策。” 萧国舅十分难得的主动承认了一次错误——结果也让段达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太阳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然后萧国舅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段大夫,下官有一点很搞不懂,同为沙场老将,宇文柱国获罪期间,大夫你还一度兼任十六卫府之首的左翊卫大将军,陛下怎么会放着你这样更资历威望的朝廷重臣不用,点名任命裴大夫为讨贼主帅?其中深意,似乎很耐人寻味啊。” 段达的脸上有些变色了,半晌才说道:“萧国舅不必这么云山雾里的挑拨离间,同为沙场老将,陛下当然要留下我和裴大夫的其中一人坐镇洛阳,确保东都城防安全。” “那为什么不留裴大夫,偏偏要留你段大夫?”萧国舅微笑追问道。 神色微微一变后,段达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这是陛下的圣裁,萧国舅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夫还有公事,告辞。” “段大夫再留一步。”萧国舅再次叫住段达,微笑问道:“段大夫,你可还记得裴大夫与裴左相、裴御史的关系?有他们在,再加上裴大夫立下的功勋,下一次陛下指定东都留守时,谁的把握更大?” 笑着问完了这个问题,萧国舅扬长而去,留下段达在原地暗骂他卑鄙无耻,挑拨离间,但骂归骂,一想到裴仁基立功后超过自己,段达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有些阴沉。 ……………… 还是来看裴仁基这边的情况吧,考虑到熊耳山那边的复杂地形,对平叛战事早就有过详细研究的裴仁基很快就拿出了两个应对策略,第一是不带骑兵只带步兵出征,还只带三千有着山地战经验的步兵出征,第二个策略则是命令刘长恭暂时停止进攻,撤出山区休整,恢复体力和战斗力,也引诱荀令君义军暂时停止流窜,同时乘机多派斥候侦察荀令君的主力所在,方便自己的下一步战事。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收到隋炀帝旨意后的第三天早上,裴仁基率军离开东都,赶往一百二十里外的宜阳战场主持平叛,又经过了一天多的行军后,裴仁基顺利抵达熊耳山的山区外围,然而让裴仁基怒不可遏的是,本应该奉命撤出山区的刘长恭军主力,竟然至今都还在山区里和荀令君捉迷藏,并且还都快把荀令君给撵到伏牛山了,平叛难度陡然加大。狂怒之下,裴仁基立即派人追赶刘长恭,当面责问刘长恭为何不听命令? “命令我停止追赶撤出山区?什么时候的命令?我怎么从来没收到过这条军令?” 这是刘大将军面对裴仁基使者质问时目瞪口呆的回答,然后刘大将军又抬起了自己的脚,让裴仁基使者看自己已经露出大拇指的鞋子,嚷嚷道:“有这条命令,我早就撤了,你以为在深山老林里跑步很轻松?连马都骑不了,我是虎贲郎将,都还得步行追杀乱贼!” 如果不是在报国军任职的亲儿子裴行俨也做证,证明刘长恭确实没有收到这条来自东都的命令,裴仁基都不敢相信会出这样巨大的纰漏,然而正当裴仁基暴跳如雷的追查传令使者失踪之谜时,更加让裴仁基暴跳如雷的消息再次传来,负责军粮供给的宜阳县令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因为贪墨罪被缉拿到东都问罪,宜阳县库暂时封存,也暂时无法为裴仁基提供军粮补给。 “什么狗屁东都留守?这样的东都留守,是把我架在炉火上烤啊!” 第283章 太原隐忧 也来看看陈应良这边的情况吧,当东都四大留守互相扯皮拉后腿拉拉扯扯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经过小半个月的行军,陈应良率领的一万援军顺利抵达太原城下,也立即见到了正卧病在床的樊子盖。 还是那句话,汾水战情陈应良根本没有半点的担心,那怕一个援军都不带,仅凭太原郡的三万多军队,陈丧良就有把握攻破流窜在汾阳一带的义军敬般陀和柴保昌部,太原郡这一边唯一让陈应良有些担心的,还是樊子盖的身体问题——毕竟,陈丧良的良心确实还没被狗吃光。 还好,樊子盖这场病有一小半是因为久战不能破敌给愁出来的,也是因为愧对朝廷和隋炀帝给愁出来的,得到朝廷消息说隋炀帝派遣陈丧良率军前来增援自己后,樊老顽固也马上就明白了隋炀帝没有责怪自己,对自己仍然信任和关怀有加——否则也不会把自己亲手提拔的陈丧良派来。愁闷大消间,樊老顽固的病情顿时就有了好转,再到陈丧良率军抵达太原城后,卧床不起多日的樊子盖还亲自率领太原文武出城迎接陈丧良。 正确来说绝对算得上有着师生之情的樊老顽固与陈丧良久别重逢,场面也颇为感人,官职品级已经与樊子盖持平的陈丧良远隔里许就主动下马,大步冲到樊子盖的面前,先是行了官场礼节,然后立即单膝跪下行晚辈大礼,大声说道:“孙儿陈应良,拜见樊爷爷,有劳祖父抱病出迎,孙儿死罪。樊爷爷,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一句话把樊子盖感动得眼泪汪汪,也让旁边的太原虎贲郎将高君雅和郡丞王威等人唏嘘万分,无不感动于陈丧良的尊敬长辈,知恩图报。末了,陈丧良还必恭必敬的把樊子盖请上马车,亲自挥鞭为樊子盖驾车入城,以报答樊子盖对自己的种种恩情——还别说,陈丧良这次还真不是装模作样的演戏,因为没有樊子盖的破格提拔与眷顾爱护,陈丧良还真走不到今天。 一路把樊子盖送回他的留守府,陈丧良本想马上把樊子盖送回病床上休养,奈何老顽固却提出国事要紧,坚持要先召开了军事会议再回去休息,陈应良和高君雅等人都扭不过老顽固的固执脾气,乖乖从命,然后在会议上,樊子盖又当场要求太原文武官员全部听从陈应良的号令,全力配合陈丧良的剿贼工作,不得有任何懈怠顶撞,违令者一律重处,直到太原文武恭敬领命,樊子盖又交代了高君雅和王威尽快帮助陈丧良熟悉太原情况,这才在陈丧良的搀扶下回到卧室休息。 亲手给老泪纵横樊子盖喂了一碗药,陈丧良本想再陪陪老顽固,奈何老顽固的脾气却比陈应良更加尽职尽责,硬逼着陈应良离开他的卧房,先去处理公务军务,陈应良无奈,又叮嘱了几句樊府下人好生照料樊子盖,便匆匆离开了留守府,出城去安排军队立营驻扎,同时为了指挥军队方便,陈丧良还下令把援军营地建立在太原隋军的营地旁边,也乘机大概观察了一下太原隋军的情况。 樊子盖治军的脾气习惯陈丧良也知道,那就是严格严格再严格,不许出现任何的疏忽失误,一番观察下来,陈应良发现樊子盖在治理太原军队时也是如此,与半年前雁门大战时相比,太原隋军在纪律方面明显有了提升,旗帜营帐整齐异常,营地构造如同描画,毫无半点参差,军令传达后士兵将领执行迅速,如臂使指,具备一支精锐军队应有的基本素质。但是陈丧良却又发现,与之前的太原隋军相比,现在的这支太原隋军显得死板许多,即便正在休整休息,营地也几乎没有任何的欢声笑语,颇有一些死气沉沉的味道。 发现了这点后,陈丧良难免有点皱眉,因为陈丧良非常清楚,军队里的纪律固然重如泰山,但是在细节方面却必须灵活执行,要给士卒放松发泄的机会,因为靠刀头舔血为生的士兵本就心理压力巨大,如果得不到发泄放松,心理象一根弓弦一样,一味只是绷紧,就迟早会有绷断的一天,而眼下太原隋军的状态,就很象一根已经绷到了极限的弓弦。 “得想办法活跃一下太原隋军的气氛。”陈应良刚拿定了这个主意,却突然又发现了一个异常,当初在雁门战场上表现颇为出色的太原鹰扬府司马许世绪,竟然正穿着普通队正的服色,领着一队隋军士兵在太原营内巡营。见此情景,陈丧良难免更是疑惑,暗道:“怎么回事?许世绪这小子除了嘴巴臭以外,在雁门战场上打得不错啊?怎么雁门大战结束后,不但没有获得升赏,还被降为了队正?” 这时,传令兵来报,说是高君雅与王威来到营中求见,陈丧良也没犹豫,马上就打马回到了中军大帐,雁门大战时与陈应良已经认识的高君雅和王威也果然正在帐中等侯,见陈应良进帐还马上稽首行礼,陈丧良忙一一搀起二人,笑道:“高将军,王郡丞,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要行这样的大礼?当着外人的面那是没办法,没外人在就不必那么拘束了,放松点,快请坐,请坐。” 和陈丧良确实比较熟悉,知道陈丧良性格随和,高君雅说话也就没什么隐晦,直接就笑道:“大将军莫怪,在樊留守麾下养成习惯了,上下级见面一定要行礼,礼节不够端正还得受罚,否则樊留守就要发火,所以就算知道大将军你不在意这些,也忍不住按他老人家的规矩来。” “樊爷爷的脾气是有些固执,你们受苦了。”陈丧良笑笑,又道:“不过,你们也算不错了,当初东都保卫战时,东都将士就没人敢抬头和樊爷爷对视,否则就得受罚,从五品的虎牙将吴杰不过就是在值夜时偷懒睡觉,马上就被樊爷爷砍了脑袋。和那时候相比,樊爷爷现在的脾气已经算好得多了。” “这事我们也知道,樊留守常拿来恐吓我们。”高君雅笑道:“我们这里也有例子,一个校尉在值夜时偷懒回帐睡觉,被樊留守发现,四十军棍加倍打八十,打到六十多棍时扛不住断了气,樊留守还不肯饶他,又命令军法队把剩下的军棍打完,这才把尸体拖出去埋了。从那以后,我们也都算是怕了他老人家了,确实够刚强啊。” 陈应良也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自己会劝劝樊子盖别再这么固执,然后才问起高君雅和王威的来意,高王二人则立即呈上汾水战况的军情汇总和地图沙盘,说是樊子盖命令他们送来的,让他们帮助陈丧良尽快制订破敌计划,陈丧良含笑笑了,接过后一边随意翻看军情战报,一边随口问起叛军目前情况,高君雅忙在地图沙盘上标注了一个大概位置,陈丧良一看位置有些惊奇,疑惑道:“凌井店?这地方距离太原不远啊?樊爷爷就算有病不能出兵,怎么不派几名战将率军去征讨?” 高君雅和王威苦笑了,苦笑后,王威说道:“不瞒大将军,高将军是请令出征过,下官也自告奋勇率军守卫城池,让高将军可以放心出击,但樊留守却没同意。担心敬柴二贼象往常那样一打就跑,又逃进深山老林和我们兜圈子,决定继续采取他老人家的坚壁清野策略,先切断贼军的粮草补给,等大将军你的援军抵达再去破贼。” 陈应良有些沉默了,片刻后才向高君雅问道:“高将军,军队里一定很不满吧?” “是有些不满。”高君雅点头,还又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大将军,有一句话你别告诉樊留守,军队里有不少将领士卒都在埋怨樊留守偏心,说太原军队是后妈生的,明明有机会立功却不许他们去杀贼,只想把功劳留给你,对樊留守的怨气相当不小。” 又沉默了片刻,陈丧良这才说道:“高将军,我带来的援军远来疲惫,需要一点时间休整,明天你率领一万太原隋军去凌井店讨贼,走平舒这条路,今天就把话放出去,告诉太原将士,就说我已经征得了樊留守的同意,明天这一战若能取胜,斩首赏赐加三成,生擒俘虏加五成!” “大将军,这么做太冒险了吧?万一樊留守不同意怎么办?”高君雅担心的问道:“他老人家的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固执,万一他不同意加赏,士卒岂不是怨言更大?” “放心,我有把握。”陈丧良微笑说道:“樊爷爷自己都曾经说过,普天之下,除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之外,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能说动他,他老人家不会打自己的嘴。还有,也不瞒你们,擅自提高赏格这事我以前在东都就干过,樊爷爷除了把我臭骂一顿,还是乖乖的掏钱替我擦了屁股。” 见陈应良都这么说了,高君雅也顿时乐了,还兴奋的搓手说这下子终于可以让士兵高兴一下了,陈应良也微微一笑,又道:“高将军,记得让士兵多抓俘虏,抓到后送到太原来交给我,不得虐待和伤害。” “这……。”高君雅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末将尽力而为,但大将军你也要体谅一下末将的难处,之前樊留守把抓到的战俘全部活埋,搞得现在那些贼军不管男女老幼,现在都是宁死不降,所以末将恐怕抓不到多少。” “没事,尽力而为就行。”陈丧良随口回答,心里则在盘算如何说服樊老顽固同意自己的怀柔策略,然而就在此时,帐外又突然来报,说是晋阳宫监裴寂求见,陈应良一听大奇,忙问道:“怎么裴寂还是晋阳宫监?刚才樊爷爷率领文武官员迎接我的时候没看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被撤换了。” “裴宫监没被撤换。”王威如实答道:“虽然樊留守一直不喜欢他,但他是朝廷的直属官员,樊留守也拿他没办法,刚才他没去迎你,也是樊留守故意没叫他。” 暗叹了一句樊老顽固还真会得罪人,陈丧良赶紧让传令兵召唤裴寂入帐,不一刻,在历史上颇有名气的裴寂进到中军大帐,向陈应良恭敬行礼时,陈应良亲手把他搀起,也没问他为什么没去城门迎接自己,只是以裴氏旁枝晚辈的身份与裴寂拉关系套交情,对裴寂尊称叔父,裴寂则满脸的受宠若惊,一边呈上见面礼物,一边赶紧解释自己是恰好有公务在身,所以没能去城门前迎接陈丧良,恳请陈丧良不要介意。 大笑着连说没关系的时候,陈丧良也仔细打量了一下之前只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的裴寂,发现他四十出头的年纪,眉目甚是清秀算得上一个美男子,个头也颇高不象文官反而更象武将,说话行事却文质彬彬,甚有气质风范,只可惜陈丧良和他没有什么象样的话题可谈,所以当马三宝和程咬金等将进帐禀报立营事务时,裴寂便主动告辞离开,没敢打扰陈丧良办理军务。 很小心的命令军队立木为栅,陈应良又请高君雅帮忙提供木材,高君雅一口答应,立即就要赶往太原隋军的营地给陈丧良调拨木材,陈丧良又顺手把裴寂送给自己的礼盒递给了高君雅,吩咐道:“高将军,拿去告诉太原士卒,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东西,明天出兵凌井店,谁杀敌最多,这里面的东西就归谁,赏赐也继续照例拨给。” “大将军真明白士兵的心思,末将替那些丘八谢你了。”高君雅倒也没有推辞,笑着就接过了礼盒,再好奇的打开一看时,高君雅还惊叫出声,“这么多?!” 惊讶的扭头一看,陈丧良这才发现裴寂给自己送的见面礼确实不薄,礼盒内竟然装有整整十块银饼,还有一对玉壁,不过陈丧良倒也没有心疼,只是笑道:“想不到裴宫监出手这么大方,那就改一改吧,斩首最多的人得玉壁,抓到头十名俘虏的士兵,得这十块银饼。” 高君雅欢天喜地的答应,旁边的王威则惊讶说道:“老裴这次可真是铁公鸡拔毛了,出手这么大方,他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想要恳求大将军你吧?” 如果换成了别人,陈应良肯定不会有什么疑问,但因为知道裴寂是什么货色,王威这句无心之意却马上引起了陈应良的警觉,让陈应良赶紧问道:“王郡丞,听你这话,裴宫监的性格很吝啬?” “岂止吝啬?”王威冷笑了一句,道:“出了名的雁过拔毛,蚊子肚里刮油,鹭鸶腿上割肉,又抠又贪。” “山西老抠本来就出名,这个裴寂直接外号山西第一抠。”高君雅也对裴寂很不待见,冷笑了一声,又道:“大将军,你可要小心了,这个老抠给你送这么重的礼,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求你。” 陈丧良的脸色有些严肃了,片刻后,陈丧良才重新露出笑容,微笑说道:“管他什么事,看在他的重礼份上,只要他求我的事不违国法,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事你们可别让樊爷爷知道,他老人家是出了名的清廉,知道我无缘无故的收人礼物,八成就要打我屁股了。”高君雅和王威一起大笑,全都点头称是。 不一刻,高君雅匆匆来到太原隋军营地,一边给陈丧良带来的援军调拨木材,一边把陈丧良的决定当众公布,结果鼓舞士气的效果也是立杆见影,不过片刻时间,之前还死气沉沉的太原隋军营地中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歇,请求跟随高君雅出兵讨贼的太原将领成群结队,把高君雅包围得水泄不通,还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情绪高涨。 ………… 压抑许久的太原将士终于放声欢笑的同时,晋阳宫监裴寂也回到了晋阳宫内,在这座整个太原城樊子盖唯一无权干涉查处的隋炀帝行宫内,一身仆役服色还做了化装的李二正在裴寂的签押房内等候,神情还异常的平静镇定,见裴寂突然推门进来,李二也不惊讶,还微笑问道:“怎么样?送出去没有?” “送出去了。”裴寂点头,又叹息道:“只可惜高君雅和王威都在旁边,不方便说话,所以求他替我保全宫监职位的话没能说出口。” “没事,等有机会再说也不迟,反正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李二微笑说道。 裴寂点头,又很小心的问道:“二公子,他真能说服樊子盖不再弹劾于我?那个老东西可是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一直想把我弄走,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晋阳宫宫人逃亡的把柄,他恐怕很难善罢甘休啊。” “放心,那小子的屁股也不干净,只要把他喂饱了,再加上你又是闻喜裴氏的人,他是不会不念点香火之情的。”李二安慰道:“樊老顽固和他十分投缘,别人的话樊老顽固不肯听,那小子的话樊老顽固还能听得进几句。而且就算他不能说动老顽固,老顽固的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我父亲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 裴寂点头,又惋惜的说道:“可惜唐国公就是下不定决心,不然的话,前些天就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老顽固刚愎自用,把太原军队得罪了一个遍,军队里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到处都是,那时候唐国公如果能下定决心,事情就肯定成了。” “那有那么容易?”李二笑笑,又道:“父亲派我来这里,本来是想让我看看有没有机会动手,但我仔细看了看后,发现机会是还没有成熟,老顽固确实有些不得军心民心,但他毕竟清廉自律,威望太高,真要动手成功的把握并不大,所以我也没办法,只能是先保住你,保住我父亲留下的旧部,慢慢等机会出现。” 裴寂点头,恭敬谢了李二的保全之恩,李二则又说道:“就这么办吧,陈应良小子那里,你跑勤点,一有机会就向他开口求情,打着闻喜裴氏的招牌求他,如果还需要钱财活动,尽管向我开口。” “多谢二公子。”裴寂再次道谢,又道:“唐国公都已经被那个小子害成这样了,还要让二公子这么破费,让唐国公雪上加霜,下官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客气什么?谁叫裴叔父你和我父亲是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们李家的事,叔父你遇到麻烦,小侄自然要尽力相助。”李二微笑着谦虚,心里却说道:“真用不着和我客气,只有保住了你,这座晋阳宫里的东西才有可能随时姓李。十万斛军粮,几十万领甲胄,堆积如山的绸缎彩绢,有这些东西在手,就是拉起十万军队也易如反掌啊。” 第284章 埋下祸根 把再一次擅自加赏的陈丧良臭骂了一顿后,樊子盖老顽固果然还是无可奈何的同意了陈丧良的赏赐计划,然后咳嗽着冲正在给自己锤背的陈丧良骂道:“臭小子,就这一次,别想再有下一次!你在谯郡擅自加赏,朝廷里本来就有些非议,跑来这太原也瞎搞,还有没有把朝廷法令放在眼里?你不怕被御史言官弹劾,老夫还怕辱没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下次孙儿绝对不敢了。”陈丧良嬉皮笑脸的瞎保证,又一边继续给老顽固捶背揉肩,一边问出了一个之前就埋藏在心里的疑问,道:“樊爷爷,孙儿今天看到,以前担任太原鹰扬府司马的许世绪,怎么被降为队正了?孙儿记得,他在勤王战场上的表现不错啊?雁门决战那天晚上,他还辅助着李建成硬扛住了突厥主力猛攻,事后孙儿也给他记功一次,怎么反倒被降职了?” “我降的。”樊老顽固随口答道:“老夫整肃太原军队期间,发现他和李渊过往甚密,私下里往来极多,觉得他不可靠,又找不到什么证据杀他的头,就找了一个借口罢了他的司马职位,贬为校尉。后来他在平定敬柴贼军的战事中又表现不佳,就又把他贬成了队正,原意是想把他赶出军队,谁知道这匹夫脸皮奇厚,竟然到现在还赖在军队里不走。” 陈应良有些走神了,替樊子盖捶背的节奏也慢了下来,老顽固察觉这一变化,便稍微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你觉得老夫这么安排不妥?” “不是不妥,许世绪与唐国公的关系是非同一般,这点早在雁门战场时,孙儿就已经有所察觉了。”陈应良沉吟着说道:“爷爷你故意贬斥他,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并无不妥。孙儿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爷爷你这么收拾他许世绪,把他驱逐出军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他怎么还要继续赖在太原军队里?” “应该是无路可走,只能留在军队里混饭吃吧。”樊子盖随口说道:“寻思熬到老夫被调离太原,或者熬到老夫断气,他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樊子盖的分析或许很正确,无路可走的许世绪为了活命,确实只能忍气吞声的赖在军队,等待看自己不顺眼的樊子盖被调走或者年老断气,但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李渊的铁杆死党许世绪死皮赖脸坚持留在太原军队里,这一点却难免让陈丧良有些警觉。又盘算了一下后,陈丧良这才说道:“樊爷爷,能不能让孙儿看看你整肃太原军队的公文记录?孙儿也曾经指挥过太原军队,对唐国公的心腹党羽也有些了解,想替你参谋参谋,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当然可以。”樊子盖一口答应,吩咐道:“一会老夫会让记室书吏把这些记录交给你,给老夫仔细看清楚,如果老夫有什么遗漏,马上告诉我,该杀就杀,该抓就抓,一个都别放过!” 陈丧良恭敬答应,又亲手侍侯了樊子盖汤药后,直到樊子盖睡下,陈丧良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带着樊子盖对太原军队的整肃记录,回到城外营地休息。然而说是休息,实际上陈丧良又是一夜未眠,除了研究军情和亲自巡视营地外,再有就是查阅太原军队的整肃记录,分析樊子盖到底把李渊对太原隋军的控制削弱到了地步。 不看还好,仔细查阅了整肃记录之后,陈丧良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樊老顽固对李渊亲信的打击不可谓不狠,刘弘基和长孙顺德两个倒霉蛋都被直接流放到了岭南,为突厥联络李渊的侯君集被斩首示众,高斌廉、唐宪、唐俭和王康达等十余名文武官员被贬为平民,另外又宰了三十多个有案底在身的太原隋军低级将领,替李渊阻止山西商人卖粮给勤王军队的武士彟,家产全部被查封没收,武士彟本人虽然侥幸逃脱,家人却一个都没跑掉,男丁全被诛杀,女眷也全部被贬为奴婢——只可惜武士彟那个著名女儿现在连液体都不是,否则陈丧良只要张嘴,从樊子盖那里要来当丫鬟肯定没什么问题。 整肃手段确实够狠,但陈丧良却可以断定还有遗漏——至少李密的姻亲刘文静就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之上,同时让陈丧良更加不安的是,以许世绪、窦琮、张道源和殷开山为代表的一部分李渊旧将,因为家世清白、个人干净并且立有战功的缘故,虽然都遭到了降职削权,却依然被留在太原军队里任职,变成了一颗颗不定时的隐藏炸弹。 除此之外,还有李渊的宝贝侄子李孝恭,他虽然与李建成一同辞官离开了太原军队,但是在整肃记录上,陈丧良却没有发现李孝恭部下也被清理的文字记录,这也就是说,只要李孝恭重新出现在太原军中,或许就有可能重新拉起一帮旧部为己所用。 综合这些情况,陈丧良得出结论,这是一次并不成功的清洗整肃,清洗失败的关键原因是李渊的罪行并不昭彰,导致他的心腹党羽也没有彻底暴露罪行,使得樊子盖找不出充足理由把李渊在太原军队里的隐藏势力彻底铲除。除此之外,陈丧良甚至还怀疑,卖力帮助樊子盖整肃太原军队的好友李建成,也可能在事件中担任了不光彩的角色——毕竟,李建成的性格再是厚道大度,也不太可能真的帮着樊子盖把他父亲在太原军队里的势力连根拔起。 “也亏得这次的太原留守是由樊爷爷担任了,不然的话可能已经出事了。”陈丧良得出结论,暗道:“樊爷爷虽然脾气暴躁,手段粗暴直接,但他在个人品德方面却无可指责,清廉自律不收贿赂,对腐败的打击力度很大,治军虽然严格,却不徇私不舞弊,军队和地方就算对他再不满,也不太可能站出来造他的反。如果换了别人,这次的汾水贼乱,说不定就是老李家动手的最好机会了。” 话虽如此,但陈丧良仍然还是万分担心,因为太原军队的隐患还是太多了一些,樊子盖的脾气也太粗暴严格了一些,再加上樊子盖头上还有一个脑袋喜欢进水的隋炀帝,一旦再颁布什么不得人心政令,樊子盖再不折不扣的执行间,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外,此外这个遍地烽烟的隋末乱世,出现突发事件的可能也太大了一些,稍有疏忽,樊子盖不仅可能晚节不保,甚至都有可能不得善终! “是否应该给樊爷爷提过醒,把李渊留在太原的隐患彻底铲除?”陈丧良一度如此打算,但考虑到一些其他的问题,陈丧良却又难免犹豫万分,举棋不定。 “算了,再等等看吧。”陈丧良终于下定了决心,暗道:“樊爷爷年纪已经太大了,汾水战事结束后,太原留守这个职位未必就继续干下去,如果是我接任,那么我就接着清洗太原军队,彻底铲除老李留下的祸根。如果不是我接任,那么……,让历史回到正常轨道也不错。” 陈丧良拿定主意的同时,第二天的清晨,高君雅率领的一万太原隋军也向敬柴贼军活动的凌井店开拔了,士气被重赏鼓舞起来的太原隋军也没让陈丧良失望,一路急行下来,当天下午就抵达了战场,之前已经逐渐打出信心的敬般陀和柴保昌欺负隋军来兵不多,鼓起勇气与高君雅正面交战,结果却被士气高昂的太原隋军几巴掌打得满地找牙,急匆匆逃入北面山区,得到过陈丧良交代的高君雅也没追进山区和敬般陀、柴保昌捉迷藏,肃清平原残敌便收兵了事,同时也按照陈应良的要求,给陈丧良抓了两百多名俘虏回来。 上万军队一战下来只抓到两百多俘虏,其原因当然是因为樊子盖对待俘虏的粗暴手段,为了不至于不被俘虏活埋,起义军将士不管男女老幼都是宁死不降,宁可战死也不当俘虏,太原隋军再想抓俘虏当然是难如登天,如果不是陈丧良许下了重赏,还增加了额外赏赐,贪图赏赐的隋军将士卖力生擒敌人,高君雅这一战能否抓到俘虏都还是一个大问题。但即便如此,这两百多名俘虏还是大都遍体鳞伤,也无不是战战兢兢,做好被活埋痛苦惨死的心理准备。 这些俘虏很快就发现他们是白担心了,当他们被押到太原城下后,陈丧良不仅亲自接见了他们,还对他们好言安慰,给药给粮,让这些俘虏稍微放下心来后,陈丧良又宣布了自己的招降条款,宣称说只要没有参与**掳掠,没有杀害无辜,投降者一律不杀,并且立即释放,让他们回家耕种,率众前来投降者,还可以给予赏赐,青壮投降者,也可以酌情收编。而如果取得敬般陀和柴保昌首级前来投降,立赏百金! 宣称完了自己的招降条件,陈丧良立即下令释放这些俘虏,还亲自将路费干粮发放给这些俘虏,亲自把他们送给汾水,再当樊子盖收到消息赶来时,这些俘虏早已走得远了,然后陈应良自然少不得磨破嘴皮劝说樊子盖改弦易辙,怀柔安抚与出兵镇压双管齐下,平定这场汾水贼乱,并且还从经济角度为樊子盖列举安抚百姓的种种好处。好说歹说,足足花了一天时间,这才让老顽固勉强点头同意陈丧良的平叛策略——老顽固也是没办法,他之前的平叛策略已经证明行不通,还被迫向隋炀帝求援,为了不至于彻底无法向隋炀帝交代,樊老顽固也只能是尝试一下陈丧良的平叛计划。 如同陈应良所料,两百多名俘虏把陈丧良的招降条款带回汾水北岸后,早就盼着过太平日子的汾水百姓纷纷劝说被迫投贼的亲人向官军投降,同时陈丧良也一边命令高君雅紧守凌井店盆地,不给起义军向南流窜的机会,一边亲自率军北上,屯兵东黄水与高君雅呈掎角之势,而后频频出击,不断扫荡下山就粮的敬柴贼军,不给他们到汾阳就粮的机会,期间抓到的俘虏,陈应良也下令立即释放,不再滥杀任何一人。 双管齐下的效果出奇的好,纯粹乌合之众的敬柴贼军正面交战根本不是隋军正规军的对手,每战必败,只有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余地,看到生路的贼军士兵也纷纷投降,还不到半个月就有超过万人的义军男女放下武器向隋军投降,陈应良仅处死其中百余名滥杀无辜和****民女的凶徒,余者全部释放回家,被迫为贼的百姓降者更多,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义军男女下山投降,还有无数在汾阳以西活动的小股义军也主动来到陈应良面前投降,敬般陀和柴保昌赖以生存的流窜土壤也越来越小。 招架不住陈丧良的胡萝卜加大棒攻势,敬般陀和柴保昌被迫率领向东北方向突围,妄图流窜到忻口一带继续为祸,奈何身边却出了叛徒,有一些士兵逃亡间把消息报告给了陈应良,陈应良立即命令程咬金率领骑兵北上设伏,敬般陀和柴保昌刚逃出山区就遭到了程咬金的迎头痛击,陈丧良也亲自率军从南面杀来,两相夹攻之下,敬柴贼军大败,彻底土崩瓦解,敬般陀被牛进达当阵斩杀,柴保昌率领少许余党向杨兴山区逃亡,却又再次惨遭出卖,在睡梦中被自己的亲兵割下了脑袋,献给陈丧良换取赏赐。 就这样,前前后后只用了二十多天,陈丧良就彻底歼灭了敬柴贼军的主力,被樊子盖逼反的大小义军也八九投降,仅有少数凶顽之徒拒绝投降,但也不敢在汾水以北继续活动,大都逃往了北方去给陈丧良的表叔李靖添麻烦,陈丧良下令收兵,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撤回太原城,樊子盖再次率领文武官员亲自迎出城外,还因为战事顺利的缘故,老顽固的病情顿时为之大好。 是日,樊子盖自然少不得在自己的留守府里大摆宴席为陈丧良庆功,太原文武基本到齐,就连没收到邀请的裴寂也厚着脸皮不请自到,祝贺陈丧良的汾水大捷,樊子盖虽然故意不理会他,裴寂却毫不在意,一个劲的只是讨好陈应良,死缠着陈丧良不放,陈应良也看在了闻喜裴氏的面子上与虚与委蛇,惹得一直看裴寂不顺眼的樊老顽固很是有些不满。 樊子盖毕竟已经是七十二岁的老人了,即便心情大好身体也有一些扛不住,被迫中途退席,陈丧良亲自把他搀回房中休息,结果在回到大堂上的时候,陈丧良却又被裴寂在走廊上拦住,恳求陈应良给他一点时间单独说话,陈应良知道他必有事,看在老裴家的面子上没有拒绝,便也与他到了花园中单独交谈。然后裴寂又向陈丧良恭祝汾水大捷时,陈应良这才有些不耐烦的挥手说道:“裴叔父,区区小胜不足挂齿,叔父有事就请直说吧,高将军和王郡丞他们还在堂上等我。” “大将军,那下官就直说了。”裴寂点头,这才说道:“其实上次见面时,下官就想说起这件事的,只是当时有高将军和王郡丞在旁,下官不方便开口,其后大将军又去了平叛战场,也一直没机会,眼下情况紧急,下官就直说了,下官斗胆,想请大将军伸出援手,帮下官一把。” “叔父你碰到什么事了?”陈应良好奇问道。 “下官管理晋阳宫不善,导致三名宫人私自出逃,还逃得无影无踪,至今没有抓回。”裴寂哭丧着脸说道:“樊留守闻讯后大怒,已经上表弹劾了下官,请朝廷罢免下官,下狱问罪。下官还听到风声,说樊留守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把奏章送出去了。” “奏章都已经送出去半个月了,我还怎么帮你?”陈应良疑惑说道:“如果奏章还没送走,我倒是可以替你向樊留守求个情,或者奏章刚送走,还可以派快马追回来,这道奏章都已经送出去半个月了,我还怎么帮你?” “大将军,只要你肯伸手,就一定能帮到下官。”裴寂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解释道:“下官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吏,陛下国事繁忙肯定不会亲自裁处,下官的事肯定是由御史台裁定量罪,御史大夫裴蕴与大将军你亲如叔侄,所以只要大将军你一句话,下官就能保住官职饭碗,下官斗胆,还请大将军高抬贵手,请裴大夫高抬贵手,放下官一马。” 说罢,裴寂赶紧又说道:“大将军,你肯定要问下官为什么自己不向裴大夫开口,下官也不敢欺瞒你,下官确实与裴大夫沾点亲,但是隔得实在太远,闻喜裴氏的族人成百上千,裴大夫也未必一一眷顾得过来,再加上下官位卑职微,平时就算想见裴大夫一面也是难如登天,眼下临时抱佛脚,裴大夫未必就会因为下官这个远亲,驳了樊留守亲自上书弹劾的面子,但大将军你如果开口,下官就或许有救了。” 陈丧良盘算,象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随手拉裴寂一把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拉裴寂这一把会导致什么后果,却值得陈应良掂量掂量——拉裴寂一把,保住他的位置,那么历史走是不同轨道,没有人在太原起兵造反,那么裴寂就是注定消失在历史长河,晋阳宫的丰厚物资只会落入最终的胜利者手中,于自己无利也无害。 保住了裴寂,自己如果能接替樊子盖就任太原留守,裴寂这枚棋子就能发挥重要作用,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保住了裴寂,如果历史在强大的惯性下走回正常轨道,至今在太原还有余力的李家继续在太原起事,那么晋阳宫的物资就注定是继续便宜老李,对自己害利同大。 但如果不保住裴寂,让他被罢官免职回家抱孩子,那么自己如果能够接任太原留守,想要拿到晋阳宫物资自然得花费无数手段,而自己如果不能接任太原留守,裴寂这个李渊在太原最重要的内应又落马下台,那么历史就将彻底改变,自己的历史先知优势就将彻底丧失………… 短短片刻之间,陈应良就权衡完了利弊,也立即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那好吧,既然裴叔父你开了口,那么小侄就尽力而为,我会把替你求情的书信,连同报捷奏章一同送往大兴,至于来得及来不及,能不能求到裴蕴伯父,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裴寂一听大喜,赶紧向陈应良千恩万谢,陈应良则微笑敷衍,心中暗道:“樊爷爷,对不起住你了,这个裴寂太过重要,为了雨儿,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暂时留下这个太原的祸根。” 与陈应良一起回到了大堂,又陪着众人饮了几杯酒,裴寂也就借口不胜酒力提出告辞,高君雅和王威等太原文武没有一个人待见裴寂,自然也就没有挽留,裴寂顺利脱身后,第一件事当然是立即返回晋阳宫,向正在那里等待消息的李二禀报喜讯,李二一听大喜,又马上说道:“叔父,既然你的事已经问题不大了,那我也得告辞了,今天就走。” “二公子,用不着这么急吧?再休息几天再走不迟。”心情已经大好的裴寂劝道。 “不了,我得马上回大兴。”李二脸色凝重,解释道:“我得回去联络关陇门阀,让他们全力劝说陛下把陈应良调回东都,不然的话,陛下一旦一时兴起,就命陈应良留在太原,接任樊子盖的职位,或者给樊子盖担任副手,那我们就彻底完了。” 第285章 恶人白做 坏水不少的脑袋里既然盯上了樊老顽固的太原留守位置,手里当然不能没有动作,凯旋回到太原的当天晚上,陈丧良就让随军前来太原的魏徵给自己写了一道奏章,除了向隋炀帝报捷之外,又在奏章中向隋炀帝禀报,说樊老顽固的病情尚未痊愈,还需要时间休养,再有就是请示自己的下一步动作,拐弯抹角试探隋炀帝有没有把自己留在太原的打算。 陈应良也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用日行三百里的马上飞递把报捷奏章送往大兴的同时,陈应良还真的顺道给裴蕴送去了一封书信,帮着裴寂向裴蕴求情,以远房亲戚的身份恳求裴蕴对他的族人高抬贵手,目的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卖一个人情给裴寂,待到自己接任太原留守之后,让裴寂发挥更大作用。 奏章和书信都送出去了,陈应良也稍微放松下来,一边卖力照顾病情逐渐好转的樊子盖,一边耐心等待隋炀帝的答复,但陈丧良说什么都没想到的是,奏章送出去的第三天,一道加急书信却抢先从东都洛阳送到自己的面前,来信人还是陈应良特意留在东都帮助自己主持后方大事的房玄龄,送信人也是陈丧良的谯彭旧部亲兵,知道房玄龄的稳重性格,陈丧良也不敢怠慢,赶紧拆开书信仔细一看,然后陈丧良的一张小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随军参谋魏徵好奇问道。 陈丧良不答,只是把书信递给了魏徵,然后坐在帅案后翘起二郎腿盘算,魏徵再仔细一看书信时,这才发现房玄龄在信中是先向陈丧良禀报东都情况,说是东都洛阳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一团糟,四个留守互相掣肘互相扯后腿,把政事搅得一团稀烂,继而影响到平叛战场,陈丧良的同乡大寇荀令君久剿不灭,宜阳起义军越闹越欢腾,还已经影响到了周边的弘农、淅阳、淯阳和南阳四郡,那怕是裴仁基亲自率军征讨,平定宜阳贼乱仍然是遥遥无期,四大留守共同辅佐杨侗的策略也已经证明完全失败。 鉴于此情,房玄龄分析隋炀帝肯定对东都局势万分不满,很可能将在近期对东都官场做出调整,也有可能提前回銮东都,所以房玄龄建议,如果陈丧良已经平定了汾水贼乱,那就尽快上表隋炀帝,请求回师平叛,如果还没有平顶汾水贼乱,也要全力加快动作,尽快上表请求回师,争取捞到这个平叛任务。这么建议的原因有二,第一当然是讨好隋炀帝,让隋炀帝觉得陈丧良不辞劳苦忠于国事,对大隋朝廷忠心耿耿,第二则是弥补陈丧良在隋炀帝面前的印象,以免隋炀帝将来追究陈丧良举荐四大留守共镇东都的失败策略。 陈丧良对太原留守这个职位不怀好意的心思,魏徵也是早知道的,所以看了房玄龄这道书信后,魏徵也难免有些为难,但是再仔细一盘算后,魏徵还是说道:“大将军,虽说眼下你有希望接替樊尚书留守太原,但是把握并不大,所以下官认为,与其被动等待朝廷决定,不如就按乔松兄的建议,主动上表请求回师平叛,先巩固了你在朝廷里的位置,然后再图长远打算。” 陈丧良阴沉着小脸不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句,道:“我和这太原,怎么就这么没缘分?上次陛下任命樊爷爷出任留守时,本来我就应该主动请缨给樊爷爷担任副手,可惜那时候我偏偏昏了过去,这次好不容易又有机会留在太原,还连试探朝廷态度的奏章都送了出去,乔松兄又来劝我尽快回去?” “大将军,乔松兄也是为了你好。”魏徵指出道:“奏请陛下任命四名留守辅佐越王殿下,这个策略是你提出来的,眼下四大留守把东都洛阳搅得乌烟瘴气,陛下肯定已经是龙颜震怒,大将军你如果不尽快做出弥补,只怕陛下会对你生出不满,影响你在朝廷里的地位,到时候大将军你想接替樊尚书出任太原留守,只怕更没希望。” 魏徵说的道理陈丧良当然懂,但越是这样陈丧良也越郁闷,向隋炀帝举荐四大留守共镇东都确实是不怀好意,目的是为让四个留守互相牵制办不成事,但陈丧良万没料到效果会如此之好,把东都政局搅得一塌糊涂不说,还让宜阳县这样的小叛乱都在东都洛阳眼皮子底下闹大,坐拥数万精兵东都朝廷竟然能拿这股小贼寇毫无办法——和陈丧良之前在青徐战场收拾的起义军比起来,荀令君确实只能算一个小角色。结果现在好了,四大留守干得太出色,以至于连陈丧良这个举荐之人都得担心受到牵连。 郁闷归郁闷,房玄龄的善策陈丧良却不能不听,无奈的盘算了片刻,陈丧良还是只能命令道:“玄成先生,替我传令下去,让军队做好出发准备,我们明天就回师东都。” “大将军,明天就走?”魏徵大吃一惊,忙提醒道:“没有朝廷敕令,擅自回军,那可是重罪一条,是不是先请示了陛下再说?” “陛下喜欢有担当的臣子。”陈丧良随口答道:“当初杨玄感叛乱,来护儿来柱国才刚抵达蓬莱,刚收到叛乱消息,来柱国也是没有朝廷敕令就擅自回师平叛,陛下不仅没有责怪他,还称赞他以国事为重,加以重赏。现今我已经平定了汾水贼乱,为了国事擅自回师,陛下也肯定不会怪我。” “大将军,还是悠着点,你可不比来柱国。”魏徵还是有些担心,又道:“最起码,你得和樊留守商量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最好是和他联名上表向朝廷禀明情况,樊留守德高望重,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过于责怪你。” 觉得魏徵的建议有理,陈丧良也没有犹豫,一边让魏徵去安排军队准备回师,一边匆匆进到了太原城,直接来到樊子盖的留守府求见,再来到樊子盖的病榻旁边时,陈丧良的小脸上还留下了虚伪的眼泪,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弄得樊老顽固顿时大吃一惊,赶紧坐起身体问道:“应良,出什么事了?为了何事哭泣?” “樊爷爷,孙儿有一件事十分为难。”稽首跪在樊老顽固的面前,陈应良倒也没有隐晦,流着眼泪就把东都乱局直接告诉了樊老顽固,又把自己举荐四大留守失当的事如实相告,末了,陈应良哽咽着说道:“爷爷,孙儿斗胆,想要明天就回师东都,剿平宜阳乱贼,可是现在却没有朝廷敕令,你老人家也卧病在床,需要我侍侯汤药,孙儿实在不知道……。” “不必多说了,老夫明白。”樊老顽固挥手打断陈丧良的话,表情也十分严肃,说道:“你回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太原这边的善后老夫会主持。没有朝廷敕令也不要紧,老夫兼管着西河郡,你可以先回师到西河郡最南端的灵壁关去等候命令,老夫这就用五百里加急,把情况向陛下禀报,请求陛下准许你回师平叛。” “樊爷爷……。”陈丧良的声音哽咽了,这次还真有些不是装的,道:“孙儿舍不得你啊。” “没事,没事,起来吧。”樊老顽固亲自搀起了陈丧良,把陈丧良按坐到自己旁边,按着陈丧良的手,面带微笑的说道:“知道你忠孝两全,但忠孝忠孝,忠在孝前,爷爷与你身为人臣,自然要以忠字为先,以国事为重,你做得很对。老夫已经七十二了,能活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闭眼之前,老夫能为陛下和朝廷挖掘出你这样忠孝两全的后生晚辈,接替老夫辅佐朝廷,老夫就是闭了眼,也可以含笑九泉,挺着胸膛去见先皇了。” 听了樊子盖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语,干了无数亏心事的陈丧良破天荒的有些愧疚难当,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老顽固的怀里,抱着老顽固放声大哭,老顽固则轻轻拍着陈丧良的脊背安慰,同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 也顺便来看看隋炀帝这边的情况吧,和房玄龄分析的一样,隋炀帝不仅对东都洛阳的近来情况万分不满,还直接是暴跳如雷,原因无他,元文都、段达、萧国舅和裴仁基这四位爷为了争权夺利,把东都政局搞得实在是太极品了,成天就只知道吵架扯皮,军务政事耽搁无数,眼睁睁让一场小叛乱在眼皮子底下坐大,隋炀帝亲自命令裴仁基出兵平叛,在距离战场只有一百多里的情况下,竟然能出现粮草供应不足和传令使者失踪这样的奇葩事,贻误无数战机,导致宜阳贼军越来越是猖狂,连累原本太平的周边四郡也是风声鹤唳,出现贼乱苗头。 更让隋炀帝不满的还有一点,因为宜阳贼军故意流窜在诸郡交界处的缘故,焦头烂额的裴仁基竟然请旨约束东都南部的四郡兵马,联合东都与四郡之力剿贼——结果这也让隋炀帝气得当场把裴仁基的奏章撕得粉碎,一股只有几千人的小流寇,坐拥数万精兵的东都军队竟然还要四个郡的兵马帮忙,这要是换成了青徐山东那一带屡剿不灭的老油子贼军流窜进东都所在的河南郡,隋炀帝还不得把全天下的军队都交给裴仁基指挥啊? 当然,如果隋炀帝能够知道,宜阳贼军之所以故意在诸郡交界处和裴仁基捉迷藏,是因为有人暗中向宜阳贼军通风报信,让宜阳贼军知道裴仁基只有半个月的剿贼期限和一些进兵计划,那么隋炀帝肯定会当场气得把龙案砸了。 给裴仁基的半个月期限转眼过去,在仍然没有收到捷报的情况下,隋炀帝也只能是在早朝上仰天长叹了,道:“真是一滩扶不墙的烂泥啊,没办法了,传旨下去,朕后天返回东都,亲自去那里收拾残局吧。” 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文武百官各怀心思的答应,其中家在东都的还好些,家在大兴的文武官员则无不郁闷,刚回大兴与家人团聚没几天就又要离开,换了谁都有些郁闷。见隋炀帝的神情不爽,关陇八大家之一的于氏家主燕国公于世虔乘机出列,奏道:“陛下,东都政事混乱,起因还是右武卫大将军陈应良献策不当,劝说陛下任命四名留守辅佐越王殿下,东都混乱,四位留守固然罪不容辞,陈应良的谏言失当之过,也不可不究。” 于世虔吹响了八大门阀向陈丧良反攻的号角,以蜀国公独孤纂嗣为代表的关陇门阀权贵官员,当然是马上跳出来帮腔,异口同声的指责陈丧良不懂政事,胡乱进谏,蒙蔽圣上,是东都乱局的真正罪魁祸首,罪过还远在成天窝里斗的四大留守之上,也无不恳求隋炀帝重惩陈丧良,以儆效尤。 还好,陈丧良在朝里还有几个帮忙说话的人,至少裴矩和卫玄就站出来替陈丧良说了几句公道话,故意扶持陈丧良当靶子的隋炀帝也很清楚这是关陇门阀的反攻倒算,尽管心中对陈丧良的进谏不当还是有些不爽,但为了削弱门阀权力故意没去理会,还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陈爱卿还在东都就好了,有他在,东都贼乱那用得着朕操心?对了,虞爱卿,陈爱卿近日可有奏章送到大兴?他去协助樊爱卿平定汾水贼乱,进展如何了?” “禀陛下,昨天晚上收到的陈熊渠奏章。”负责进抵奏章的内史侍郎虞世基出列,表情十分恭敬的说道:“微臣原本打算刚才就向陛下禀报汾水战情,但是见陛下心情不好,微臣就没敢立即进呈。” 听到虞世基这话,裴矩和卫玄等陈丧良的靠山眼睛一斜,全都知道虞世基肯定要进谗了,关陇门阀的文武官员则全都是眼睛一亮,知道陈丧良肯定要倒霉了,隋炀帝则是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怎么?连陈爱卿都平定不了汾水贼乱?” “启禀陛下,汾水战事请陛下不必担心。”虞世基也确实是能人,明明是好消息也能使出哀痛的口气,道:“汾水贼乱已然被陈熊渠平定,敬般陀与柴保昌二贼也已经被斩首正法,但是陈熊渠却似乎不愿退兵,想要留在太原。” 说着,虞世基双手呈上陈应良用每天三百里路程送来的奏章,殿中太监把奏章转递到了隋炀帝的面前后,看到了陈丧良在奏章中希望留在太原的试探语气,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隋炀帝果然也有些来气,忍不住恼怒了一句,“樊爱卿的病情尚未痊愈,身边还需要人照顾?在他眼中,是樊子盖的病情要紧,还是朕的国事要紧?” 隋炀帝这边刚露出一条缝,陈丧良的一帮政敌们马上就象一群苍蝇一样扑上来,七嘴八舌的谴责陈丧良只顾长辈不顾国事,不是一个合格臣子,不可寄以重望,不能托付重任,隋炀帝的脸色也多少有些难看。见情况不妙,还算讲点义气的裴矩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出列,奏道:“陛下,应该是陈熊渠还不知道东都情况……。” “禀陛下,五百里加急。”匆匆进殿的太监打断了裴矩的辩解,将无需虞世基转递的五百里加急奏章举过头顶,奏道:“启禀陛下,兵部刚送来的五百里加急,是樊留守的奏章。” “樊爱卿的五百里加急?太原又出什么事了?”隋炀帝大吃一惊,因为隋唐时期的驿报制度规定,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否则一般都不允许用五百里加急,尤其这道五百里加急还是来自素来稳重的老臣樊子盖,熟知老顽固性格的隋炀帝当然也更加震惊。 “我们的春天来了?”虞世基、封德彝和于世虔等陈丧良仇敌眼睛更亮了,都已经准备开口为陈丧良辩解的裴矩也赶紧闭上嘴巴,心中还有些叫苦——贤侄,你可别又出什么差错啊。 樊老顽固的五百里加急被太监急匆匆送到了隋炀帝面前,赶紧拆开封条取出奏章仔细观看,看着看着,隋炀帝脸上的紧张神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微笑,然后隋炀帝还难得说了一句笑语,道:“想不到樊爱卿也有假公济私的时候,这样的事也用五百里加急,差点没吓着朕。” “敢问陛下,樊尚书在奏章说了什么?”与樊子盖交情过命的卫玄好奇问道。 “没什么,求朕准许他的孙子回军东都平定叛乱。”隋炀帝笑笑,言语甚是温和,笑骂道:“老家伙,也真不会爱惜他自己,陈爱卿听说东都贼乱久久难平,担心东都安全,又担心老家伙的病情,左右为难,把情况对老家伙说了后,老家伙就马上让陈爱卿回师到了灵壁关待命,又用五百里加急向朕禀报,请求朕答应让陈爱卿立即回师东都,平定叛乱。还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他那个还算得力的孙子也用不着陪在他身边,先替朕办差要紧。” 这次轮到陈丧良的一干政敌全都闭嘴了,还连樊子盖滥用五百里加急的过错都不敢有半句话提及,卫老顽固也有些默然,半晌才骂道:“老不死,活该没人送终!还有陈小子,待老夫下次患病的时候,敢不来老夫面前侍侯汤药,看我怎么收拾他。” 还是没有人敢弹劾卫老顽固的当朝失言之罪,隋炀帝还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道:“爱卿骂得对,陈爱卿是你和樊爱卿共同为朕发掘的,他是得象孝顺樊爱卿一样孝顺你,不然的话,朕第一个不答应。” 附和完了卫玄,心情大好的隋炀帝又吩咐道:“替朕拟诏,五百里加急给陈爱卿,准许他回师东都主持平叛。告诉他,最好在朕回到东都前平定贼乱,不然的话,朕可就要追究他的荐人失当之罪了。” “娘的,早知道会这样,老夫何必要做恶人?”虞世基心中郁闷暗骂,“现在好了,恶人白做不说,还帮着樊老不死和陈小子更讨皇帝欢心了。” 第286章 又出贱招 命令勤于国事的陈丧良返回东都主持平叛,隋炀帝自然少不得给东都这边也送来了一道旨意,命令剿贼第一线的兵马全部接受陈丧良指挥,也命令四大留守全力配合陈应良的剿贼行动,务必要在隋炀帝回銮东都前剿平贼乱,不然的话,新帐老帐一起算!举荐四大留守失策的陈丧良也一同问罪! 可想而知东都四大留守看到这道旨意后的郁闷,尤其是主持前线战事的裴仁基,更是郁闷得简直想要放声大哭,因为宜阳这场叛乱根本就不难平定,正面对阵的话,裴仁基只需要出动三成力量就有绝对把握大破荀令君义军,裴仁基之所以久久不能成功,完全是因为东都方面猛扯他的后腿,再加上荀令君狡诈异常,故意专门在地形复杂的熊耳山和伏牛山一带活动,死活不肯与裴仁基正面交战,裴仁基这才一直不能得手。 顺便说一句,宜阳义军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也与获得当地百姓拥戴有关,官军的很多次行动都被当地百姓提前报告给荀令君,那里有粮草可以劫持补给,也随时有不堪暴政的当地百姓透露给宜阳义军,所以在条件极端艰苦的情况下,宜阳义军这才能够坚持将近一个月。 郁闷之后当然是极端的恐惧,隋炀帝的狗熊脾气四大留守都知道,当初独当一面的左骁卫将军彭城留守董纯,在平叛战场上打了多少胜仗,就因为始终无法彻底平定境内叛乱,被隋炀帝给抓回了东都处死,元段萧裴这四位爷虽说不象董纯那么朝中无人只能干倒霉,但是把洛阳东都搞成了这个鬼样,四位爷就算背景深厚有人帮腔搭救,掉脑袋的可能不大,一场狗血淋头的臭骂却是说什么不掉,降职罚俸板上钉钉,丢官罢职也是大有可能。 恐惧之下,在萧国舅的牵头下,除正在前线的裴仁基外,身在洛阳城中的三大留守终于暂时放弃争斗坐下来,好好生生的商量对策,然后萧国舅还带头说道:“元太府,段大夫,下官有言在先,今天我们是商量如何向陛下交代,平息陛下对我们的怒气,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们今天绝对不能提,可以不?” 元文都和段达这对死对头都不吭声,但看向对方的目光仍然满是怨恨,萧国舅则又说道:“两位,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东都这段时间的情况确实有些糟糕,陛下龙颜震怒也很正常,我们三人和裴大夫首当其冲,肯定跑不掉被陛下责罚,好在大兴到东都有八百里路程,陛下的銮驾怎么都要用上十一二天才能抵达东都,我们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补救,不知两位可有什么妙策,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做出些事讨陛下的欢心,平息陛下对我们的怒气?” “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还能做什么?”段达瓮声瓮气的说道:“除了尽力把迎驾仪仗办好外,我们还能做出什么事讨陛下欢心?”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元文都难得附和段达一次,琢磨道:“陛下第二次巡游江都结束后回銮时,东都曾经搞过一个千乘万骑入都城的回銮仪仗,陛下十分满意,不知道我们能否再现一下这个仪仗?” “元太府,你是还没睡醒说梦话吧?”段达没好气说道:“就算雁门大战缴获的战马大都在东都,马匹足够,战马和骑兵装备一时半会上那里找去吗?当时的彩车全是雕花镂纹,绸缎彩绢披盖,珍禽羽毛和黄铜装饰,上千辆这样的彩车,十天半个月你准备得齐吗?别画虎不成反类犬,惹得陛下更加大怒!” 难得附和段达一次,结果却被段达如此抢白,元文都当然是要多火大就有多火大,也马上就反驳道:“这能怪我吗?谁叫你把民部和礼部看得那么严,搞得我倒现在都不知道民部库房还有多少钱粮,怎么能知道十天之内无法备齐这么多彩车?” 段达脸色一青,正想与元文都争辩,萧国舅赶紧阻止道:“二位,二位,刚刚是怎么说的?别追究之前的事了,过去的事今天不能再提,东都国库现在无法置办千乘万骑的仪仗,那段大夫只要说明白就行了,用不着动怒,动怒无益,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段达气鼓鼓的闭上嘴巴,萧国舅又说道:“二位,既然在迎驾仪仗方面我们无法超越前者,我们就只能是尽力而为,尽量让陛下满意我们的仪仗,另想办法让陛下满意。” “时间仓促,我们再想做出什么政绩让陛下满意,恐怕已经绝对不可能了。”元文都再次提议,道:“依我之见,陛下对我们最不满的一点,应该还是宜阳贼久久不能平定,危及东都安全,也波及到了南部四郡,陛下先是点名指定裴大夫为平叛主将,这次又指定陈熊渠接管平贼战事,足以证明陛下一直把这场贼乱放在心上。所以,我们如果能按照陛下的要求,在他回銮东都之前剿灭宜阳贼,那么陛下怎么都会怒气大消,对我们就算有所责备,也不会太过严重。” 段达大点其头,也难得赞同了元文都一次,萧国舅却一听不高兴了,立即说道:“二位,恕我直言,这么做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无能了?陈应良奉命北上征讨汾水乱贼,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已经扑灭了汾水贼乱,本来就已经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再让他回师平定宜阳贼乱,并且是在陛下要求的期限之内平定了宜阳贼乱,那我们的脸还能往什么地方搁?与陈应良相比,我们岂不是都成了酒囊饭袋,饭桶草包?” 元文都和段达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虽然都觉得萧国舅的话太过难听,却也明白这都是实情,真要是再让陈应良按期平定了贼乱,那东都四大留守确实就没有脸见人了。 “所以,我们只有分两步走!”萧国舅恶狠狠的总结道:“第一步,是帮着裴仁基在陈应良回师东都前平定宜阳贼乱,把我们丢了的面子多少找补一些回来。第二步,如果裴仁基还是不争气,没办法在陈应良回师东都前成功,那我们就联起手来,让陈应良小子无法按期平贼,把他也拖下水,和我们平摊陛下的责罚!” 说罢,看了看神情的元文都和段达,萧国舅伸出了一只手,阴阴说道:“二位,请不要忘了,这次的东都留守,按理来说是应该在你们二位之间决出,是陈应良小子唆使陛下任命四名留守,这才把事情弄到了这一步,如果陛下当时只任命你们其中一位担任留守,东都局势又何至于如此?如果二位愿意被这个后生晚辈超越,让你们无地自容,那这话就当我没说。如果二位不甘如此,那我们就联个手吧。” 咬了咬牙,元文都缓缓的伸出了右手,抿了抿嘴,段达也慢慢的伸出了手,三只罪恶的魔爪,终于握在了一起,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 与此同时,履顺坊的陈应良家中,奉命留守在东都的陈丧良走狗房玄龄、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也终于象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来了陈丧良的书信,看完了陈应良的亲笔书信后,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先是惊奇于陈应良的未雨绸缪,然后立即依计而行。同时长孙无忌亲自出马,赶往前线联络正在追随裴仁基剿贼的马三宝,把陈应良的要求交代给了马三宝,让马三宝帮助房玄龄派出的人行事,也执行陈丧良交给马三宝的任务。 ………… 同时动手的还有萧国舅,与元文都、段达统一了意见之后,萧国舅立即亲自赶到东都南部的伊阙县,打开县库向前线供粮,给正在三涂山南部一带剿贼的裴仁基送去了五天粮草,每天都在为粮草供应不足犯愁的裴仁基先是大喜,看到粮草只够五天之用后,裴仁基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暴跳如雷,不过当萧国舅把裴仁基拉进了后帐,单独对裴仁基解释了只带五天粮草来此的原因后,裴仁基却又陷入了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嗓子对萧国舅问道:“真要这么做?” “裴大夫,我们都商量好了,如果你反对,那我们也可以不当这个恶人,粮草你要多少都行。”萧国舅微笑说道:“一句话,愿不愿意?” 又迟疑了许久,裴仁基这才艰难的说道:“我尽力而为吧,五天之内,我能剿灭宜阳贼当然最好,如果不行,到时候反正粮草发放大权在你们手里,随便你们怎么做都行。” 萧国舅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拍着裴仁基的肩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北面的陆浑小县粮草早被我们调空,想要补充粮草最近也是陆浑北面的伊阙县,再运粮到前线至少也得一天多两天时间,到时候仁基兄你这里再稍微拖延一下,陛下也就回到大兴了。” 裴仁基一声不吭,仅仅只是向萧国舅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出去布置平叛战事,并且亲自率军杀进了伏牛山区,穷追猛打深入山区的宜阳义军,然而伏牛山这一带的地形实在太过复杂了,也太过辽阔了,东西长四百余里,南北宽度平均下来达百里,已经只剩下两三千人的宜阳义军往山区里一钻,裴仁基本事再大也难以把他们揪出来歼灭,所以又在山区里白白辛苦了三天时间后,四月二十九这天,裴仁基不仅依然没有能找到宜阳义军的主力所在,还在回师路上的陈丧良也以总指挥的名誉,用快马给裴仁基送来了第一道命令。 陈丧良给裴仁基的第一道命令,和裴仁基当初给刘长恭那道失踪的命令如出一辙,同样是命令军队撤出山区,到平原处休整,诱使宜阳义军停止流窜,同时多派斥候侦察寻找宜阳义军的主力所在,接到命令的裴仁基冷笑连连,很是直接的执行命令退出山区,退到三涂山脚下休整,同时前线粮草用尽后,萧国舅和元文都等人借口道路崎岖流寇作乱,运粮艰难,继续每日只给前线军队送来一天粮草吊命,象之前掣肘裴仁基一样,故意让前线军队没有粮草库存不提。 和萧国舅等人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五月初二这天上午,陈丧良率军一路急行回到了东都,越王杨侗在萧国舅等三大留守的劝说下,亲率东都文武官员出城迎接,并且邀请陈丧良入宫赴宴。萧国舅等人这么做,当然是害怕陈丧良连城都不近就直奔前线,故意拖延陈丧良的时间,还故意把越王杨侗拉出来让陈丧良不好拒绝,结果陈丧良也果然中计,招架不住杨侗和三大留守的殷勤挽留,让远来疲惫的军队回营休整,接受杨侗的犒劳,自己则回城入宫,接受杨侗和三大留守的宴请。 席间自然少不得山珍海味、交杯换盏和丝竹舞女,让过惯了苦日子的陈丧良很是沉迷其中,一边与杨侗亲热的互叙别来之情,一边尽情享乐,丝毫不提剿贼大事,萧国舅等三大留守当然是心中暗喜,一个劲的起哄给陈丧良灌酒,最后还是樊老顽固当年在东都的死党卢楚看不下去,站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将军,恕下……,下官提醒一句,陛下已经……,已经送来诏书,他的銮……,銮驾,将在五月初八回……,回抵东都,你……,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到这话,萧国舅和段达等人当然是恨不得一脚把卢楚这个口吃结巴踹死,只有十一岁的杨侗则惊讶说道:“皇爷爷已经诏布回銮日期了?我怎么不知道?” “殿……,殿下……,你不知……,知道?” 卢楚艰难的惊叫,又立即转目去怒视萧国舅和元文都等留守,在座的裴弘策也是脸上变色,萧国舅则是尴尬的笑笑,向杨侗拱手说道:“殿下勿怪,臣等昨天傍晚是收到了陛下的回銮诏书,原本是想今天向你禀报,但是又正好赶上陈熊渠凯旋归来,殿下你亲自出城迎接,臣等就还没来得及向你禀报,不过殿下也用不着担心,七天之前,我们就已经着手安排布置陛下的回銮仪仗了,保管让陛下和殿下满意。” 毕竟年龄太小,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萧国舅,杨侗抿了抿嘴,这才转向陈丧良说道:“大将军,我真不知道皇爷爷初七就回来,皇爷爷命令你在回銮之前就剿平宜阳贼寇,你该忙就去忙吧,我这里没关系。” “殿下放心,不会耽搁的。”陈应良笑着拱手,说道:“不瞒殿下,微臣早在昨天上午,就已经派快马联络裴仁基裴大夫,命令他将军队暂时移交给刘长恭将军统率,返回东都向微臣介绍前线军情,三涂山一带到洛阳有水路可通,算路程,裴大夫最快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上午,就能回到东都,微臣与他商议一天,也做一下出兵准备,后天就发兵讨贼,耽搁不了。” 掐指算了算时间,杨侗还是有些担心,又道:“大将军,可就算你后天出征,你也只有三天多的时间可以平贼啊?这么短的时间,够吗?” “殿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陈丧良微笑答道:“如果微臣对前线军情了解不足,肯定只会更加浪费时间,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个道理。” 见陈应良如此自信,杨侗也不再多说什么,卢楚也对陈丧良颇为信赖,见陈丧良如此胸有成竹,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多话。萧国舅和元文都等三大留守则是心中暗喜,赶紧继续溜须拍马,没口子称赞陈丧良的汾水平乱之功,勤于国事千里回军平叛之劳,丝毫没有提及前线战情半句,与陈丧良尽情而欢。 答应第二天再给杨侗送来一些冰糖葫芦,陈丧良醉醺醺的回家去向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缴纳拖欠多日的公粮去了,萧国舅和元文都等人则是立即派出人手到水陆码头等候裴仁基,结果到了夜里二更过半的时候,裴仁基还真的在收到陈丧良的命令后,乘船从伊水回到城外码头,萧国舅等人闻报大喜,不顾夜色已深,立即来到了裴仁基的家中求见,与裴仁基连夜商量对策。 见面之后,萧国舅等人自然少不得把今天在宫城发生的情况仔细介绍给裴仁基,结果裴仁基一听马上更是冷笑了,道:“三天破贼?也不怕说大话把舌头闪了,宜阳贼是不堪一击不假,但他陈小子也要在三天时间里找到宜阳贼主力再说。” “裴大夫,还请小心。”萧国舅很是谨慎的说道:“陈小贼素来诡计多端,难保他不会突**计,真的在三天时间里办成此事。” “没错,这个陈应良确实不简单。”段达也说道:“德本兄,陈应良小子把你从前线调回来,嘴上说是向你了解军情,只怕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不让你掣他的肘,扯他的后腿,心机如此之深,不得不防。” “放心,他做不到。”裴仁基一挥手冷笑说道:“就算他是故意把我从前线调回来,他就能够顺利平叛了?他还有几天时间?明天就初三了,就算快马赶到前线,也得一个白天时间,剩下的时间,他能干成啥?” “裴大夫,小心为上。”萧国舅更加谨慎的说道:“如果有可能,仁基兄你最好也拖延一下陈小子的时间,留给他的时间越少越好。” 裴仁基稍一沉默,突然说道:“三位,明天烦劳你们给我告一个假,就说我在前线操劳过度,回东都时在河上受了风寒,病倒了。” 第287章 弹指刹那 天色才刚微明,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作息规律的陈应良就已经自己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惊醒了一左一右睡在旁边的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二女蠕动呻吟,粉臂玉腿动弹间,被单滑落,顿时春色满堂。 “夫君,天才刚亮,你怎么就醒了?”长孙小箩莉迷迷糊糊的问。 “习惯了,每到这时候就自然醒。”陈丧良打了一个呵欠,左手搂住长孙小箩莉,右手抱住王雪姬,抓紧时间享受难得的左搂右抱幸福时光——以前当刑警队长时,陈丧良偶尔也干过一些打老虎拍苍蝇的好事,当时陈丧良嘴上虽然严厉谴责苍蝇老虎的腐败荒淫生活,内心里却是既羡慕又向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陈丧良自然是说什么都要亲身体验一把。 “才刚回来,没事的话多睡会吧。”王雪姬含糊的劝说,又抓住了陈丧良的魔爪掐了一把,道:“别乱捏,一会还要去给你儿子喂奶。” “雪姬姐姐,你还有奶吗?”长孙小箩莉吃吃的笑了,道:“昨天晚上,你的奶水,好象都已经被人偷吃光了吧?” 王雪姬的嫩脸红到了脖子根,探身过来呵长孙小箩莉的痒,小箩莉早娇笑着躲进了被窝里,陈丧良也乘机在王雪姬身上大吃豆腐,王雪姬报复不了长孙,也只好把气撒在先上车后买票的丈夫身上,抓着陈丧良又掐又捏,陈丧良杀猪一样的惨叫间,长孙小箩莉也钻出了被窝给王雪姬帮忙,严惩到处乱找小三的丈夫,满室融融。 折腾了许久,陈丧良正要把胆敢犯上的王雪姬按住惩罚时,王雪姬却耍赖要去给儿子喂奶,还跳下了床直接开溜,陈丧良无奈,也只好把躲进被子里的长孙小箩莉按住,不顾她已有孕在身,很是发泄了一通野蛮兽性,直到长孙小箩莉捂住肚子再三求饶,陈丧良这才心满意足的起床洗漱。 出了名贤惠的长孙小箩莉照狸亲自服侍陈丧良洗漱更衣,替陈丧良梳头的时候,小箩莉还主动提起了陈丧良的公事,问道:“夫君,你说陛下让你在回銮前平定宜阳贼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怎么还要在东都耽搁?这不是你平时的作风啊?” “我去得再急也没用。”陈丧良打着呵欠答道:“伏牛山那边地形太复杂,萧国舅他们又故意不给前线供应足够的粮草,我去得再急,找不到贼军主力决战,也是白辛苦,与其白辛苦,倒不如抽点时间陪陪你们。” “那你怎么向陛下交代?”长孙小箩莉担心的问道。 “放心,我自有打算。”陈丧良笑笑,又说道:“再说了,陛下又没有逼着我一定要在他回銮之前平定贼乱,就算不能按期平贼,了不起就是挨点骂,不会把我怎么样。” 小箩莉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时,下人来到门外禀报,说是房玄龄和袁天罡求见,陈丧良这才不再磨蹭,一边在小箩莉的帮助下迅速更衣,一边吩咐下人把早饭送到客厅,让自己和房玄龄等人共进早餐。 不一刻,穿戴整齐的陈丧良人模狗样的来到客厅与房玄龄、袁天罡见面,刚一碰头,房玄龄马上就对陈丧良说道:“贤弟,皇城传来的消息,裴仁基裴大夫,已经在昨天晚上回到了东都,但今天马上就向越王殿下告了假,说是在回程路上受了风寒,不幸病倒。” “不出预料。”陈丧良的笑容颇带讥讽,道:“病了,当然就无法和我在皇城宫中共叙军情,我再去探望他,他再来一个病得迷迷糊糊,高烧不退,前言不搭后语,今天的时间就算过去了。” “想不到裴大夫也是这样的人。”袁天罡感叹道:“平时里,大将军也算对得起他了,这次他能够出任东都四留守之一,也是因为大将军你的极力保荐,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竟然会这样扯你的后腿。” “人之常情,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陈丧良冷笑了一声,又挥手说道:“别管他了,先吃早饭吧,吃完了我们同去皇城拜见元留守、段留守和萧留守,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贤弟,最好把卢楚卢司郎也叫上。”房玄龄眨巴眨巴眼睛,笑着说道:“卢司郎是个直脾气,敢说敢当,让他看到三位留守的精彩表演,贤弟你也用不着在陛下面前当恶人了。” 陈丧良放声大笑,夸奖了一句房玄龄果然够阴损,这才与房玄龄、袁天罡共进早餐,然后领着他们直奔皇城,先借口了解前线粮秣器械情况和卢楚搭上了线,然后拉着卢楚同去联络三大留守,要求三大留守为前线提供足够的粮草武器,还有山区作战的各种必需物资。 和陈丧良、房玄龄等人预料一样,三大留守果然打起了太极拳和玩起了蹴鞠,萧国舅借口他是内史侍郎主管诏令政令,钱粮发放不归他管,对陈丧良爱莫能助,暗中控制着民部的段达躲着不见陈丧良,元文都倒是立即接见了陈丧良,却借口如此大事要与其他两位留守共同商量,要陈丧良入宫去召集三留守共议此事,然后陈丧良进宫去找到了杨侗颁令之后,三大留守再磨磨蹭蹭的来到宫城共商大事,时间早已过了正午,比金子更加宝贵的平叛时间也一下子浪费了大半天。 对此情况,早有心理准备的陈丧良倒是不动声色,性格鲠直的卢楚却是气得七窍生烟,赌咒发誓要上表弹劾故意拖延政事的三大留守,不过还好,三大留守好不容易在杨侗面前聚齐之后,倒是很爽快的议定了给陈丧良的粮秣辎重数目——只不过天色已然不早,今天之内无法发放完毕,要等第二天早上才能把陈丧良所要求的军需辎重如数发放。 末了,萧国舅还假惺惺的对陈丧良说道:“对了,陈熊渠,裴大夫的情况不知道你知道没有?裴大夫在军中连日操劳,回程路上又在河上受了风寒,被迫告假,暂时无法入宫与你会面,你打算怎么办?” “听说了。”陈丧良点头,神情很是无奈的说道:“裴伯父既然抱病在床,那我也不能逼着他进皇差办公,我一会就去拜访他,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也看看他能否为我介绍前线军情,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先到前线去,一边了解前线情况,一边指挥作战。” 萧国舅含笑点头,还十分难得的称赞了几句陈丧良尊敬长辈和体贴同僚,然后陈丧良又和三大留守约定了粮草辎重的领取时间,还真的告辞了前去探望裴仁基,萧国舅等人满脸笑容的恭送陈丧良离开,同时自然少不得互相挤眉弄眼,庆幸得计。 裴仁基的府邸位于北城的富教坊,距离陈丧良居住的履顺坊不算太远,但是由于各种原因,陈丧良还从来没有来过一次,以至于陈丧良来到裴府门前求见时,老裴家的门子竟然都不认识陈丧良。不过还好,陈丧良现在的显赫身份放在了这里,报上了身份来意后,门子立即飞冲进去禀报,又过了片刻后,一个中年人就飞奔出来了迎接,还一见面就点头哈腰的赔罪,道:“大将军恕罪,我家老爷卧病在床,公子又去了平贼前线,都无法前来迎接,就只好让小人这个管家来代为迎接。失礼之处,万望大将军恕罪。” 陈应良当然不会计较谁来迎接这样的小事,还多少有些同情裴仁基——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只有裴行俨这么一个儿子,女儿又死活不肯嫁人,家中人丁单薄至此了,父子俩还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确实有些可怜。所以陈应良立即表示没关系,又要求裴府管家引路,领自己去拜见裴仁基。 一路进到了远不及自家宽大豪华的裴府后院,陈丧良被领进了一个充满药味的房间,裴仁基高卧榻上闭目不醒,床边有两女守侯,一女年约四旬满身珠翠,想来定是裴仁基的妻子,另一女则做闺女打扮,还故意面向裴仁基,不肯回头来看陈丧良。再接着,那中年妇女起身,一边向陈丧良行礼,一边自我介绍身份说她是裴仁基的妻子,陈丧良慌忙稽首行礼,恭敬说道:“伯母在上,请受小侄陈应良一拜。” “贤侄快快请起。”裴妻招呼陈丧良起身,又温柔的说道:“久仰贤侄大名,果然是一表人才,贤侄,你与我们裴家如此亲近,为什么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走动?” “伯母恕罪,小侄本来早就想来拜见的,但一言难尽,各种阴错阳差,始终没能成行。”陈丧良苦笑着含糊过去,又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伯母,伯父的病情如何了?用过药没有?” “药用过了,刚睡下没多久。”裴妻也不知道是否知情,又问道:“贤侄,是否需要把你伯父立即叫醒?” 看了一眼闭目不醒的裴仁基,心中苦笑了一句如果能叫醒装睡的人就好了,然后陈丧良才拱手说道:“伯母,不必了,既然伯父才刚睡下,那就让他好生休息了,军中操劳的滋味我最清楚,是无比辛苦。” 说罢,陈应良又呈上了探望裴仁基的礼物,裴妻谢了收下,再问起陈应良来意时,陈应良如实相告说自己是来向裴仁基了解前线军情,裴妻忙又提出叫醒裴仁基,结果这次不等陈应良婉拒,始终背对着陈丧良的少女突然开口了,冷冰冰的说道:“娘,爹都累成这样了,让他休息一会好不好?陈大将军用兵如神,百战百胜,还需要爹提供那点粗浅军情么?” “果然还在恨我。”陈丧良又在心中苦笑一声,这才对裴妻说道:“伯母,翠云贤妹所言极是,是应该让伯父好好休息。” “谁是你贤妹?我和你有什么关系?”裴翠云气鼓鼓的接过话茬,道:“大将军身份尊贵,小女不敢高攀。” 裴妻当然知道女儿和陈丧良那点糊涂事,闻言顿时尴尬异常,陈丧良也是有苦难言,场面陷入尴尬,不过还好,恰在此时,门外又有下人来报,说是萧国舅、元文都和段达三人联袂前来探望裴仁基病情,裴妻慌忙命令管家再去代为迎接,然后没过多少时间,萧国舅等三大留守就一起来到了房间里了。 看到裴仁基睡在床上闭目不醒,多少还有些担心的萧国舅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假惺惺的打听裴仁基病情,一边询问陈丧良与裴仁基的交谈结果,陈丧良苦笑答道:“晚辈来的时候,裴伯父才刚睡下,就没敢叫醒他,所以还没来得及了解前线情况。” “哎呀,那怎么能行?”萧国舅假惺惺的说道:“军情似火,陈熊渠如果急的话,那我们替你叫醒仁基兄如何?” “不必了,不必了。”陈丧良那肯领萧国舅的假人情,摆手拒绝,又道:“没关系,我能等到伯父睡醒就等,等不到的话,那就到了前线再说,好在刘长恭将军正在那里,也可以帮着我了解敌情。” 萧国舅假惺惺的又坚持一下,陈应良还是婉言拒绝,裴妻又邀请众人到客厅小坐,众人都接受了邀请,随着裴妻到了堂上坐下,下人再奉茶时,怪事发生了,萧国舅、段达和元文都面前都放上了茶水,陈应良面前却是空空荡荡。见此情景,萧国舅等人当然是心中暗乐,幸灾乐祸,裴妻却是向下人呵斥道:“瞎眼了?为什么不给陈大将军上茶?” “夫人恕罪,是小姐不许我们给陈大将军上茶。”下人哭丧着脸说道:“小姐说,陈大将军只喜欢喝通济渠的河水,不喜欢我们家的茶,所以不许我们给大将军上茶。” 听到这话,陈丧良和裴妻的表情再次尴尬了,然后裴妻赶紧出去训斥女儿,知道内情的萧国舅却是笑得连眼睛都眯上了,接着故作惊讶的说道:“陈熊渠只喜欢通济渠的河水?贤侄女此言何意?陈熊渠,你和裴侄女之间,与通济渠难道有什么故事?” 看到萧国舅脸上的坏笑,元文都和段达虽不知情,却也明白肯定有什么陈丧良的难言事,便也立即附和追问,忘恩负义的陈丧良出于愧疚,倒也很老实的说了裴翠云曾经在通济渠上救过自己小命的事,也顺便说了自己查点和裴翠云结亲的事。结果元文都和段达也终于明白闻喜裴家出身的裴仁基为什么会对陈丧良这么不满了,乐不可支之下,段达还说道:“陈熊渠,贤侄女对你如此情深义重,你怎么也不知道报答一下贤侄女?” “我怎么报答?”陈丧良无比郁闷的说道:“当时我已经重新定亲,难道要我再次毁婚不成?” “谁要你毁婚了?”厅外突然传来了裴翠云的愤怒声音,“你从雁门回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又是如何回答我的?” 陈丧良彻底的闭嘴了,一边哀叹着男人魅力太大也是一种罪过,一边拒绝再回答萧国舅等人不怀好意的任何问题。这时,可能是明白事情难以收场的缘故,裴仁基也在妻子搀扶下来到了客厅上,裴翠云也赶紧过来帮忙把裴仁基搀进客厅,众人互相见礼间,裴仁基神色很不善的对陈应良说道:“大将军,关于前线的军情,想问什么就问吧,老夫尽力回答就是了。” 听到这尽是不满的声音,又看到裴翠云小脸冰冷的绝情模样,其实有些对不起裴仁基父女的陈丧良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倒是萧国舅在一旁上蹿下跳,一边劝说裴仁基保重身体,一边劝说陈应良不要让裴仁基过于劳累,让陈丧良更加无法开口。见陈丧良迟迟不说话,本来就对陈丧良极度不满的裴仁基火气更大,便又说道:“大将军,其实前线的军情也很简单,只要你能找到宜阳贼军的主力所在,就可以马上歼灭这股贼军。但如果你想问老夫如何找到贼军主力,老夫就只能向你谢罪——老夫要是能找到贼军主力,也就不用劳烦大将军千里回援了。” 陈丧良把脸扭开,心里也多少有些火气,心说我是对不起你女儿,但我绝对对得起你,左屯卫闹赏那件事,我没往深里追究下去,就已经报答了你女儿的恩情了,你要是执意和我过不去,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将军,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裴翠云也开口了,不顾裴妻的阻拦,直接就恶狠狠说道:“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慢走不送,我父亲还要休息。” 萧国舅等人更加眉开眼笑了,陈丧良也赌气想要离开的时候,门外却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右武卫大将军府的左司阶房玄龄求见,点名来见陈丧良,还说有紧急军情呈报。陈丧良听了也不犹豫,马上就喝道:“快请。” “这是你家?”裴翠云一听更火大了,喝道:“这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叫人进来?” 还好,裴仁基和裴妻及时拦住了裴翠云的发飙,命令下人去请房玄龄进来,裴翠云的脸色更加难看间,只过片刻,房玄龄就在下人引领下飞奔进了客厅,一边向众人行礼,一边向陈应良说道:“大将军,事成了,红旗报捷,马三宝将军,已经在昨天晚上生擒到了荀令君贼首!” “什么?!”裴仁基和萧国舅等四大留守同时惊叫出声,难以置信的惊叫道:“你说什么?宜阳贼头荀令君,已经被生擒活捉了?” 裴翠云的小嘴也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陈丧良则是神色如常,微笑说道:“不错,动作够快,本来我还以为,大概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才能得手。” “马将军的运气不错。”房玄龄微笑答道:“昨天下午他率军进入山区后,刚到夜里就收到了我们的内线信号,也马上就找到了贼军主力的位置所在,当时荀令君贼首又吃了我们另一队内线加了料的馒头,拉得一塌糊涂,跑都跑不动,就被马将军生擒拿下了。” 陈应良笑了,裴仁基却是更加难以置信的大叫道:“你在荀令君的身边安插了内线?什么时候安插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瞒伯父,八九天以前就动手安插了。”陈丧良微笑答道:“小侄收到陛下的旨意后,马上就致书房司阶,命令他派遣几个我的亲兵南下,化装成流寇深入伏牛山中,寻找宜阳贼军的主力所在,并乘机潜伏到贼首荀令君的身边。” “前天请你返回东都时,小侄又顺道给刘长恭将军送去了一道密令,让他配合我的谯彭旧部马三宝行事,又派了一些士兵化装成了贼军潜往山中寻找宜阳贼的主力所在,又带去了一些加了巴豆的馒头馅饼,专门拿去给贼军下毒。” “昨天下午,马三宝将军又按照我的书信命令行事,率领一千精选出来熟悉山地战的士兵深入山中,寻找前后两队内线留下的秘密路标,尽可能的靠近贼军主力。再到夜间,马三宝将军先是点火为号,我派去的内线也用烟花发出信号,指出宜阳贼军的主力所在,马三宝再率军突袭,就侥幸得手了。不过我也真没想到能这么快,昨天晚上就能顺利得手。” 大概解释了战情经过,陈丧良又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裴仁基微笑说道:“伯父,小侄也是托了你的福啊,如果不是小侄故意把你调走,惧怕你威名的宜阳贼又如何会掉以轻心,疏忽大意?如果不是你之前几次把贼军打散,致使贼军残部散落各地,小侄安插的内线,又如何能轻松混进贼军主力潜伏?” “老夫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办法?”裴仁基连装病都忘了,跺着脚只是大吼,“老夫为什么就没想到,派遣一些士兵冒充贼军士兵混入贼军内部?在黑夜里发出信号,标明乱贼的位置所在?” “你想得到,也办不到。”陈丧良心中冷哼,“我派去那些亲兵,可是我之前就精选出来的起义军降兵,个个都精通山地作战,熟悉起义军的内部情况和黑话切口,化装成起义军士兵是天衣无缝,不然的话,你以为贼军主力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还有,如果没有袁天罡亲手制作的烟花信号,在黑夜里点火发信号,普通的内奸不是找死么?” 心中冷哼完了,陈丧良又看了一眼完全陷入呆痴状态的萧国舅等人,笑了一笑,再把目光转向裴翠云时,见小丫头也是张口结舌,然后无意中注意到自己,马上又把小脸一扭,满脸的不服气。陈应良不由又是一笑,暗道:“如果能把这丫头也弄上床,再把无垢和雪姬也拉上去,那该多好啊?” 第288章 前功尽弃? 什么叫打脸?陈丧良回到东都洛阳的作为就叫打脸!回到东都才一天一夜多点时间,连剿贼前线都没有去,仅用几道命令就解决了久剿不灭的宜阳起义军,将一度威胁到东都安全的宜阳起义军首领荀令君生擒活捉,这一举动就象一记沉重耳光,重重的抽打在了元文都、段达、萧国舅和裴仁基这四大留守脸上,把他们抽得是满脸开花,满地找牙,彻底的颜面无存。 羞愧之下,原本只是装病的裴仁基真的病倒了,元文都和段达在皇城里说话也不敢大声了,萧国舅虽然恨得牙痒,却也一时半会无可奈何了。但事还没完,五月初四这天,越王杨侗又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亲自处理这近两个月来积压的政务公务,元文都和萧国舅等人大惊下入宫拜见了解情况时,却见杨侗坐在殿上吃着不知从那里得来的冰糕,陈丧良则领着房玄龄和魏徵埋首在公文堆中奋力挥毫,替杨侗剖断批阅各种公文。 马上猜到杨侗亲自处理公文是出自陈丧良的唆使,神情十分难看的元文都和萧国舅当然是马上就想到了鸡蛋里挑骨头,拿起陈丧良等人审断的公文政务找毛病,结果找来找去,萧国舅等人却又目瞪口呆的发现,陈丧良、房玄龄和魏徵等人批断的公文政事竟然毫无差错,桩桩件件条理清楚,合法合理兼顾全面,同时还反倒查出了不少四大留守之前批示公文的弊端遗漏,重新改正。——不过这也不奇怪,看看陈丧良身边的搭档是谁就知道原因了。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陈丧良把四大留守欺负到了这个地步,那怕平时里与陈丧良没什么利益冲突元文都和段达也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跳,愤怒指责质问陈丧良为何越权?结果得到过陈丧良指点的杨侗却说道:“诸位卿家,这是本王的意思,皇爷爷是命令本王留守东都,有权决定由谁协助我处理公务,陈将军兼着检校河南内史的职位,也有权参与东都政事,协助我署理政务又如何算是越权?皇爷爷再有三天就回来了,东都却积压下了这么多的政务公务,本王如果不尽快批断,皇爷爷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 理直气壮的把几个留守堵得哑口无言,杨侗又转向了陈丧良,说道:“陈将军,冰糕我已经吃完了,还有吗?我还想吃。” “殿下,少吃些,小心吃坏了肚子。”陈丧良头也不抬的说道:“休息一个时辰再吃,反正随时都有,殿下如果觉得无聊,就请看看微臣替你批断的公文,如果你觉得合适,就请签名用印吧。” “陈将军批断的公文,还能有什么错?”杨侗呵呵的笑,拿起陈丧良批断就直接签名用印,看都不看一眼,也完全把萧国舅等人当做不存在。末了,杨侗还一边签名一边说道:“陈将军,初八那天,你可得多准备一些冰糕,天气热,我要孝敬给皇爷爷和祖母。还有,你要多教我几首诗词,我要在皇爷爷面前念诵。” 陈丧良笑着答应,旁边的萧国舅等人却益发是气得七窍生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退到了一旁低声议论了片刻后,由萧国舅出面说道:“陈熊渠,既然越王殿下决定让你协助处理公务,那么正好,延庆坊里近来接连发生命案,已有五人丧命,还至今没有查到真凶,在东都民间影响颇大,洛阳县却束手无策,陈熊渠文武全才,想来定然能在陛下归来之前侦破此案,不知……。” “没问题。”陈丧良头也不抬的说道:“请国舅命令洛阳县将案卷送来,这个案子就交给我了,陛下归来之前,我一定将真凶绳之以法。” 萧国舅等人全都阴笑了,因为延平坊这五起命案实在太过复杂神秘,三男两女五名死者彼此间似有联系,又似乎毫无瓜葛,洛阳县令盖琮虽然号称能臣,却也至今无法找到真凶,上报后兼着河南赞治的裴弘策也拿这些命案束手无策,只能是奏请三使司出面查案,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各自派人查案之后,在无法破案的情况下也玩起了蹴鞠,互相推委都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现在陈丧良自告奋勇接手这个案子,还表示要在三天之内破案,马上就有把柄借口弹劾陈丧良的萧国舅等人当然得开心欢笑。 不过萧国舅等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刑警大队长出身的陈丧良本来就是靠破案吃饭,最拿手的当然也是查案破案,接手延平坊命案之后,仅仅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陈丧良就查出了这五桩命案竟然是提前千年出现的一鸟五命奇案,通过蛛丝马迹揪出了幕后真凶洛阳县尉,又拿出铁一样的证据迫使真凶认罪伏法,顿时轰动洛阳全城,也使得萧国舅等人更加的颜面无存,再也不敢刁难挑剔。同时多少还算尽职尽责的元文都和段达二人,也逐渐改变了对陈丧良的态度,由嫉妒憎恨变为钦佩尊敬,开始全力配合起陈丧良了结积压政务,一度糜烂东都政事也终于在隋炀帝即将归来前有所改善。 忙忙碌碌间,五月初八转眼已到,隋炀帝的銮驾如期抵达洛阳近郊,杨侗亲率东都文武出城十里迎接,然后见面之时,杨侗立即献上陈丧良用硝石制成的冰糕,让在夏天里赶路的隋炀帝消暑降温,隋炀帝赞不绝口间一度贪凉多食,事前得到过陈丧良指点的杨侗又立即开口,劝说隋炀帝保重身体少食冰凉之物,搏得隋炀帝龙颜大悦,对杨侗更是喜爱宠溺——当然也对带着孙子学好的陈丧良更加满意。 看到杨侗在御辇上被隋炀帝搂着放声大笑的模样,这一次捞够了功劳又出尽了风头的陈丧良当然是欣慰微笑,萧国舅等四大留守却是腿肚子都在打颤了,果不其然,欢笑着把目光转到了四大留守身上后,隋炀帝脸上的欢笑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狞笑,然后隋炀帝还冷冷的说了一句,“亏你们还有脸来见朕!” “臣等无能,罪该万死,请陛下处置。”四大留守赶紧一起跪下,稽首请罪。 隋炀帝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说道:“元文都,段达,裴仁基,各降一级,原职留用,罚俸半年。萧瑀罚俸一年,官降两级,贬为河池太守,限期五日之内离开东都。” 元段裴三人松了口气,赶紧叩首谢罪,萧瑀萧国舅却傻了眼睛,赶紧说道:“陛下,为何对微臣处罚要重于他人?微臣与他们只是同罪啊?” “只是同罪?”隋炀帝冷笑了,问道:“真要朕不给你留面子,把你在背后干的好事都当众公布出来?” 萧国舅面如土色了,明白姐夫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却不明白姐夫是全部知道,还是只知道一部分,惧怕之下,萧国舅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顿首领罪,旁边的元文都、段达和裴仁基三人却是心中大快,一起心道:“活该!这次如果没有你这根搅屎棍子搅风搅雨,事情能到这一步?” 恨铁不成钢的又重重冷哼了一声,隋炀帝这才把目光转向陈丧良,脸上也重新露出了一些笑容,微笑说道:“陈爱卿,朕还真是低估你了,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也能做到上马治军,下马治政,是个宰相之才,我大隋朝廷,后继有人矣。”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陈丧良赶紧行礼谦虚,又主动说道:“而且微臣还要向陛下请罪,微臣年少荒唐,劝说陛下任用四名留守辅佐越王殿下,不曾想却使东都政事荒废,逆贼猖獗,微臣进谏失当,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话,不等隋炀帝开口,杨侗已然抱住了隋炀帝恳求,道:“皇爷爷,你宽恕陈将军吧,他是举荐失当,可是他本人很能干,能破贼又能辅政,这几天帮着孙儿做了很多事,劳苦功高,孙儿斗胆,想替他求一个情。” 隋炀帝放声大笑了,然后才说道:“好吧,看在朕的孙子求情份上,陈爱卿你的举荐失当之罪,朕就不追究了,就当你是功过相抵,你这一次的功绩朕也不赏了,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谢越王殿下。”陈丧良赶紧行礼道谢,不仅丝毫没有在意隋炀帝不给自己奖赏的事,相反还有一些庆幸——自己才刚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从二品虚衔加正三品实权,隋炀帝再升赏下去,说不定很快就是功高无法赏只能杀了。 于是乎,随着萧瑀萧国舅的降职外放,后樊子盖时代的东都留守风波终于告一段落,隋炀帝用来取代樊子盖辅佐杨侗的四大留守全都灰头土脸,不仅没有一人能够坐定留守宝座,还被证明全都无才无德能够单独留守东都,相反倒是樊子盖亲手提拔的陈丧良出尽了风头,南征北战两破反贼,延续不败威名,也在内政事务上崭露头角,证明自己不仅能统兵,也能辅政,最终虽然没有捞到什么物质奖励,却在隋炀帝心中留下文武双全的好印象,打开了由军入政的道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丧良采纳房玄龄的建议,刻意保持低调不再张扬,除了努力当差外就是拼命拉近与杨侗的关系,骗取杨侗的信任与依赖,一度重归平静。然而正当陈丧良身边逐渐平静的时候,大隋天下却象一锅煮开了的水,益发的沸腾不宁,民变起义益发的多如牛毛,贼乱的版图也越来越大,大大小小的起义军盗贼军活动越来越猖獗,各地隋军为了平定叛乱疲于奔命,叛军乱匪却是越打越多,隋军也越打越少,大隋江山,也越来越动摇。 当然,如果隋炀帝和陈丧良一样,也突然被人穿越附体的话,大隋江山肯定还有救药,陈丧良这条野心勃勃的白眼狼也肯定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可惜的是,这样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江山社稷逐渐风雨飘摇的时候,隋炀帝不仅没有反思改正,还更加的喜欢鸵鸟战术,右丞相苏威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说起义军一度已经威胁到虎牢关的安全,就惹得隋炀帝勃然大怒,陈丧良的好伯父裴蕴也站出来落井下石,唆使党羽诬告苏威得手,导致苏威全家三代被剥夺仕籍,贬为平民,然后自然就再没有任何人敢对隋炀帝说一句关于起义军越来越壮大的实话。 苦巴巴的刻意低调熬了两个月,大业十二年的七月上旬,江都方面督造的龙舟水殿终于送到了东都洛阳,得知这一喜讯,陈丧良当然马上联想到了隋炀帝三巡江都等等历史大事,也立即知道这是自己争取东都留守的唯一机会和最后机会。心痒难熬和激动难当之下,陈丧良不再被动等待,主动找到了自己的最大靠山裴矩,向他打听隋炀帝对三巡江都的态度,也准备顺便争取使裴矩劝说隋炀帝让自己留守东都。 毕恭毕敬的向裴矩献上了一份厚礼后,陈丧良拐弯抹角的说明了来意,打听隋炀帝是否有意第三次巡游江都,裴矩却很疑惑的反问道:“贤侄,你问这件事干什么?难道你想去江都?” “回禀伯父,小侄不是想去,是不想去。”陈丧良如实说明心声,又狡辩道:“不瞒伯父,小侄的妻子长孙氏已经怀孕七月,再有三个来月就要生了,这时候小侄实在不想离开她的身边,所以才来向叔父打听此事,也顺便想求求伯父,如果陛下决定南巡江都,还请伯父务必恳求让小侄留在东都。” 素来才思敏捷的裴矩难得有些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不瞒贤侄,老夫其实也在担心这件事,虽说陛下目前还没有流露三巡江都的意图,但是以陛下的脾气,伯父担心这只是迟早的事,也在为此忧心忡忡。” “伯父,你觉得陛下不该三巡江都?”陈丧良大吃一惊,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著名奸佞裴矩之口。 “当然不该再次出巡。”裴矩对陈丧良也多少有了些信任,直言道:“眼下天下大乱,盗贼烽起,陛下正应该坐镇东都,亲自主持平叛大事,不应该再继续出巡,否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说到这,裴矩看了一眼张口结舌的陈丧良,平静说道:“很奇怪伯父为什么会说这话吧?道理也很简单,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有大隋朝廷还在,伯父与你才能继续享受陛下赐予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如果大隋朝廷都不在了,我们又上那里去找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只要你帮我,我可以给你啊!”陈丧良在心中大吼,“你帮我把隋炀帝弄到扬州去,再帮我获得东都大权,将来我打下天下,照样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心中大吼归心中大吼,这样的话陈丧良目前当然没胆量说出来,只能是继续拐弯抹角,假惺惺的好意提醒道:“伯父,恕小侄冒昧一句,这样的话,最好不要在陛下面前直接说出来。” “伯父又不傻,这样的话怎么会当做陛下的面说?”裴矩微微一笑,又突然说道:“贤侄,假如陛下决议南巡,你有没有胆量劝谏?” “伯父,你就是杀了小侄,小侄也不敢劝啊。”陈丧良一听差点没哭了。 “知道你不敢,我也不敢。”裴矩苦笑了一句,又道:“不过,我们或许能找出几个不怕死的来,劝说陛下不要再南巡了。对了,你最近和来柱国的关系如何?” “还不错,伯父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陈丧良顺口回答并反问——结果这句话也让陈丧良悔青了肠子。 “还不错就好。”裴矩一听大喜,压低了声音说道:“告诉贤侄你一件事,今天陛下带着我们去城外参观龙舟水殿时,来柱国的神情十分不善,还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可千万不要三巡江都’。伯父由此推断,来柱国也不愿陛下再次南巡,有意进言劝谏。贤侄你既然与来柱国相善,何不去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陈丧良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了,暗骂这就是嘴欠的下场啊。裴矩则又低声说道:“满朝文武之中,陛下真正信任的人不多,但来柱国正好是其中之一,贤侄你如果能说动来柱出言劝谏,这件事未必就没有转机。如果来柱国真能说动陛下,贤侄你岂不是就不用担心随驾南巡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陈丧良恨不得当场把裴矩掐死,然后哭丧着脸说道:“伯父,如果来柱国拉着小侄一起联名劝谏怎么办?” 裴矩让陈丧良出头,自己躲在后面,当然也是怕来护儿来这一手把自己拖下水,所以听了陈丧良这番哭丧话语后,裴矩不但没有体贴同情,还反过来鼓励道:“没事,有伯父在,来柱国就算把你也拉下了水,陛下也不肯采纳你们的逆耳忠言,伯父也会尽力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责罚,你放心就是了。” 隋炀帝的狗熊脾气放在了那里,陈丧良敢相信裴矩的这个保证才怪,可惜裴矩却半点机会都不留给陈丧良,又拍着陈丧良的肩膀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出面去试探一下来柱国的态度,有了答复马上告诉我,伯父等你的好消息。” 陈丧良真的想要放声大哭了,心中暗道:“这叫什么事?我来这里打听一下隋炀帝南巡的消息,怎么会摊上了联络来护儿反对隋炀帝南巡的差使?这来护儿真要把我拖下了水,我岂不是所有之前的努力都泡汤,前功尽弃了?” 第289章 来护儿 当然,裴矩不愿自己露面却让远房侄子陈应良出头,去鼓动中二壮年来护儿出言劝谏隋炀帝不要再次南巡,陈应良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惹不起陈应良躲得起,寻思着拖延上几天,等裴矩把这事忘了就算了,或者等隋炀帝确定了南巡江都,自己再借口没来得及和来护儿联系就行了。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事情仅仅只过了一天,一天后正午,在当天没有早朝的情况下,日理万机的裴矩就突然主动派人来右武卫大将军府传话,让陈应良立即去尚书台见他,有要事商议。第六感颇强的陈丧良预感到情况不妙,可是又不敢推辞,只能是赶紧随着传话人来到尚书台拜见裴矩,结果也不出所料,挥手赶走了签押房里的所有人后,裴矩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的问道:“联络来护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伯父,时间仓促,小侄还没来得及去与来柱国联络。”陈丧良有些心虚的答道。 “抓紧时间,今天之内,你务必要摸清楚来柱国的态度!”裴矩难得对陈应良用上严厉口气,斩钉截铁吩咐道:“明天清晨早朝前,把来柱国的答复告诉我!不得有误!” “伯父,出什么事了?”陈应良更加觉得情况不妙了,赶紧追问道:“难道说,陛下已经流露出南巡意图了?” 裴矩点点头,神情甚是严峻,低声说道:“宫内消息,陛下今日偶游西苑,欣赏苑内花草时,突然感慨万千,说洛阳百花虽好,却无一花一草及得上他最喜欢的琼花,又眺望东南,说江都的琼花肯定开得正盛。由此我可以断定,陛下已经存有三巡江都的念头了。” “陛下喜欢琼花,这点百官人所共知。”陈应良有些疑惑的说道:“就算是这样,伯父为何要小侄在今天之内摸清楚来柱国的意图?”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裴矩没好气的白了陈应良一眼,低声说道:“百官之中,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和陛下身边的内侍暗中交换消息?陛下游园时说的这番话,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怎么可能传不到别的官员耳朵里?伯父我倒是不愿陛下再次南巡,可是谁又敢保证,别的官员不去故意奉承讨好陛下?而且这些马屁精为了让陛下欢喜,肯定会早劝快劝陛下南巡!我敢打赌,明天的早朝之上,很可能就有官员上表进谏,劝说陛下再次南巡江都!” 听到这话,陈应良也总算明白裴矩为什么当上文官老大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了,忙不迭的点头感谢裴矩指点间,裴矩又催促道:“明白就行,今天之内,你务必要摸清楚来柱国的态度,也可以把陛下游西苑时说的话告诉他,只要来柱国敢当这个出头鸟,并且稍微说动一下陛下,我就可以暗中联络百官,设法劝说陛下放弃南巡。” “老滑头,自己没胆量劝说,还要逼着我去煽动来护儿,万一来护儿硬把我也拖下水怎么办?”陈丧良心中叫苦,嘴上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伯父放心,小侄尽力而为就是了。” 看出远房侄子的愁眉苦脸,裴矩便又说道:“贤侄,可不要说伯父没有警告你,陛下如果真的决定南巡,你有九成可能出现在随驾巡游的名单上!不要忘了,陛下南巡江都必走通济渠,通济渠一带贼乱猖獗,而你之前又曾经长期负责保证通济渠畅通,陛下为了銮驾安全,很可能会把你也一同带上!到了那时候,你的妻子即将分娩的借口,在我面前倒是说得通,在陛下能否说得通,伯父可就不敢担保了!” 听到裴矩这变相威胁的话,陈应良自然也更是愁眉苦脸了,裴矩却不由分说,一挥手就吩咐道:“去吧,我还有公务要办,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 愁眉苦脸的辞别了裴矩,又更加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右武卫大将军府,束手无策又左右为难的陈应良只能是赶紧找来自己的智囊房玄龄,把事情经过对房玄龄做了大概介绍,然后说道:“兄长,这下子我麻烦大了,裴矩伯父的暗示已经十分明白,我如果还想置身事外,他就不会帮我留在东都,更不可能帮我谋取东都留守的职位。可我如果搀和进了这件事,不但东都留守更没希望,说不定还会被来柱国拖下水,激怒陛下,左右为难,我可真是没办法了。” 这次就连足智多谋的房玄龄都有些皱眉,听裴矩的话要被迫站队,进而激怒隋炀帝,不听裴矩的话,就很可能要随驾南下,就算勉强留在东都洛阳,东都留守这个宝座也几乎再没有什么希望,确实是左右为难,进退无路。所以迟疑了不少时间,房玄龄才缓缓说道:“贤弟,裴左相的吩咐,你不能听,你本就已经开罪了关陇门阀,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无比遭人嫉恨,如果再失去裴左相和他背后的闻喜裴氏支持,后果只会不堪设想。” “这道理我当然懂,我也不是不想为裴左相做事。”陈丧良神情沮丧的说道:“可问题是,我去替他鼓动来柱国劝谏陛下要南巡,来柱国肯定要反问我为什么不去当这个恶人?然后肯定就要拉着我一起劝谏,到时候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是啊。”房玄龄点头感叹,眉头也皱得更紧,道:“如果来柱国是什么阿谀谄媚的宵小之辈,那么事倒不好办,他不出头你不出头,大家一拍两散就是了。可惜的是……,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来柱国偏巧不是这样的人。”陈丧良苦笑着接过话头,道:“出了名的敢作敢当,才十几岁就敢闯入仇人家的婚礼大堂,手刃主人为他的伯父报仇,二征高句丽敢未得圣旨就擅自退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满朝文武中只有他一个人说到做到,我去鼓动他,他很可能回答应,也肯定会拉我下水。” “来柱国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房玄龄点头,随口附和道:“满朝文武之中,真正做到忠心为国的臣子屈指可数,来柱国就是其中之一。我还知道,他不但擅长治军,还……,咦?” 说到这,房玄龄突然咦了一声,惊讶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乔松兄,你怎么也和我一样有这毛病?自己说的话马上就能忘。”陈丧良有些苦笑了,随口复述道:“你刚才说,来柱国顶天立地,满朝文武中,真正忠心为国的臣子不多,他是其中……,咦?” 说着,陈丧良也猛然打住,先是与房玄龄大眼小眼,然后一起露出微笑,异口同声说道:“莫非,我们俩想到同一点了?” ……… 议定之后,时间还比较早,陈应良就干脆直接来到了邻近的右翊卫大将军府拜见来护儿,还好,来护儿此刻正好就在衙门里办公,他最得力的儿子来整还亲自到门前迎接陈应良,很是恭敬的把陈应良请进了来护儿的签押房。见面后,来护儿还和陈应良开起了玩笑,道:“陈熊渠,稀客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该不会是又要纳偏房了,来请老夫到你府上赴宴?” “来柱国,你就饶了晚辈吧。”陈丧良接过话题,还装出了一副可怜相,道:“晚辈这点嫩胳膊嫩腿,有一门正妻一门偏房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再纳一门偏房,晚辈就得上表陛下,奏请陛下赏赐十全大补汤了。” 来护儿放声大笑,很客气的起身邀请陈丧良坐下,并且立即问起陈应良的来意,陈应良则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来护儿会意,立即挥手让下人全部出去,只留下儿子来整在房中侍侯,然后才说道:“没外人了,贤侄有话就直说吧。” “不瞒前辈,晚辈今天是来有事相求。”陈应良拱手,又说道:“这件事非常难办,如果柱国前辈觉得不可行,可以直接拒绝,晚辈绝不会介意,当晚辈没有说过这些话。” “你还没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行?”来护儿对陈应良的态度还算和蔼,微笑说道:“说吧,先说来听听。” “前辈,小侄听到风声,陛下打算再次南巡江都了。” 陈应良把自己的神情弄得十分郑重,压低声音把隋炀帝今天游西苑时发生的事,仔细介绍给了来护儿,结果来护儿的神情也很快变得十分严肃了,还在陈应良说完后立即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陈应良点头,又低声说道:“晚辈还担心,可能明天在早朝上,就会有人上表进谏,请陛下三巡江都。” 来护儿的神情更加严肃,沉默着盘算了半晌,来护儿才突然说道:“贤侄告诉老夫这个消息,又说有求于我,莫非是贤侄是想请老夫与你联名劝谏陛下,不要再南巡江都?如果是,老夫可以答应你。” “父亲!”旁边的来整一听急了,忙道:“父亲,不能劝谏啊,陛下的脾气……。” “不必多言,国事为重。”来护儿挥手制止住儿子的劝说,严肃说道:“如今天下大乱,盗贼蜂起,陛下正当留在东都这个天下腹心指挥平叛,岂能再次南巡而贻误国事?应良贤侄,你放心,联名劝谏也行,你先开口我给你帮腔也行,我们身为人臣,尽忠进谏乃份内之事,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哭笑不得的陈丧良差点没吼出来,赶紧摆手说道:“前辈,你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不是想请你联名劝谏,也不是想请你给晚辈帮腔。” “那贤侄你是想求我何事?”来护儿奇怪的反问道。 “这个……。”被刚才的节外生枝一搅,陈丧良早就酝酿好的话变得有些难说出口,神情也变得十分的尴尬,喃喃道:“晚辈,晚辈,晚辈冒昧,想请前辈出面劝谏,尽力劝说陛下放弃南巡打算。” “请我出面?”来护儿楞了一楞,然后又误会了陈应良的意思,便问道:“应良,莫非你想让老夫起头,你随后帮腔?”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陈应良难得有些脸红,道:“晚辈斗胆,想请前辈出头劝谏,然后再见机行事。” 来护儿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来整的脸色也有些发青了,怒道:“陈熊渠,我是否听错了?你想劝谏陛下放弃南巡,自己不开口挑头,还想请父亲打头阵,你躲在背后看风色见机行事,便宜让你独占,风险全让我父亲承担,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来将军,你请息怒,听我把话说完。”陈丧良叹了口气,然后才向来护儿拱手说道:“来叔父,小侄惭愧,我确实是想求你出面劝谏,阻止陛下南巡,让我自己躲在后面看风色,但我这么做,也有我的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来护儿冷笑问道。 “小侄承担不起陛下的雷霆之怒。”陈应良沉声说道:“陛下的脾气,叔父你比小侄更清楚,发起火来连苏右相都能直接贬职为民,小侄年轻才浅,若是贸然进谏激怒陛下,下场必然比苏右相更惨。” “你承担不起,那老夫就承担得起了?”来护儿更是冷笑。 “前辈,你承担得起。”陈应良郑重说道:“陛下三次亲征高句丽,连宇文柱国都必须在陛下面前听令,惟有前辈你三次独统水师,自成一体,足以证明陛下对你的信任宠爱还在宇文柱国之上,所以就算前辈你进谏失败,陛下也最多只是不予采纳,不会对你有什么重的处罚。” “小侄就不同了。”陈应良苦笑道:“小侄的根基太浅,如果进谏失败,惹恼陛下,不要说是丢官罢职了,杀头抄家都有可能。” “当然,小侄也不是怕送命,小侄只是想留下有用之身,为陛下、为朝廷、为大隋天下多做一些事。”陈应良又补充道:“小侄知道,以陛下的暴躁固执脾气,那怕是叔父你出面劝谏,陛下都不一定会听从采纳。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小侄就必须得继续留在东都这个天下腹心之地,为陛下保卫东都,也为朝廷平定四方叛乱,但小侄如果因为劝谏陛下而遭到不测,就是想为陛下和朝廷做这些事都再没有机会了。” 虽说是无耻狡辩,但陈丧良这番话还是打动了一点来护儿,让来护儿陷入沉思盘算,旁边的来整却是越听越来气,又怒道:“陈熊渠,你要留下有用之身,为朝廷平定四方叛乱?那为什么不让我父亲留下有用之身,为朝廷和陛下平定四方叛乱?” “来整兄,因为陛下每一次出巡,都把来叔父带在了身边。”陈应良轻声答道:“来叔父又是江都人,陛下再次出巡江都,来叔父几乎是注定要跟随陛下南巡。我却不同,我有机会留在东都。” 说到这,陈应良顿了一顿,又柔声说道:“叔父,兄长,我再说一句厚颜狂妄的话,眼下的东都洛阳城内,能够辅佐越王陛下确保东都洛阳安全无虞的人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你们总不希望象上次一样,让一场弹指可灭的小叛乱,也直接威胁到东都的安全吧?” 来整终于闭上了嘴巴,心里也颇认同陈应良的狂妄言语,现在东都城里能够帮着杨侗镇守东都而不出意外的人确实不多,陈应良也确实是其中之一。但认同归认同,来整稍一盘算后,还是又转向了来护儿,劝说道:“父亲,不能冒险,你虽然深获圣宠,但是陛下的脾气还是太暴躁了一些,根本听不进逆耳忠言,那怕是你劝谏,也都要冒很大风险。” 陈应良来劝来护儿当这个出头鸟,本来就是为了给裴矩一个交代,来护儿不答应陈应良还更省事,所以陈应良马上又拱手说道:“叔父,小侄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你就当小侄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就行了。小侄只想说,如果陛下决议南巡,那么还请叔父在陛下进言,让小侄辅佐越王殿下……。” “不必多说了。”一直在沉默盘算的来护儿突然开口,打断了陈应良想留在东都的话,然后来护儿又说道:“我答应你,出面劝谏陛下不再南巡。” “答应了?”根本就不希望来护儿答应的陈丧良顿时傻了眼。 “父亲!”来整也是惊叫出声。 “不必多言。”来护儿挥手让儿子闭嘴,神情还异常的庄重,平静说道:“就算没有应良贤侄的劝说,陛下倘若决定南巡,我也会极力劝谏。你我父子身为人臣,在主忧国难之际,若不尽到人臣之责,又如何能对得起似海君恩,大隋江山社稷?我意已决,孩儿不必再劝。” 素来听话的来整乖乖闭嘴,来护儿又转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虽然你没有说,但我还是猜得到,你今天不是代表你一个人,你也没有能力和胆量在宫中设置耳目——回去告诉裴左相,这个出头鸟我来当,风险我来冒,但我只要稍微说动陛下,还请他们尽快伸出援手,帮助我力劝陛下放弃南巡。” “麻烦了,看来护儿这副模样,好象是下定决心了,万一他真的带着裴矩他们说动了隋炀帝怎么办?”陈丧良心中一度有些叫苦,但是联想到隋炀帝的狗熊脾气,陈丧良却又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同时陈应良还反倒有些担心来护儿的安全,便赶紧提醒道:“叔父,那你可要千万小心,陛下如果真的龙颜震怒,该放弃时就得放弃。” “这个我当然明白。”来护儿苦笑了一声,又随口说道:“如果真的把陛下激怒,陛下降罪于我时,还望贤侄求情一二。” 第290章 无辜获罪 寻摸着以隋炀帝的狗熊脾气,放弃第三次南巡江都的可能微乎其微,陈应良对来护儿不能说服隋炀帝放弃南巡这点倒是充满了信心,所以敷衍完了裴矩交代的任务后,陈应良也就立即把精力集中到了如何争取东都留守这个宝座上,还与房玄龄议定了主意,准备在隋炀帝与群臣商议这个职位人选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毛遂自荐一把,先摆明了车马,再走其他渠道争取让隋炀帝同意。 信心满满间,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的卯时将至时,陈应良也领着从人来到了皇城门前准备参与早朝,结果因为来得稍迟,裴矩和裴蕴等人已经提前赶到,看见陈应良到来,裴矩还很主动的向陈应良招了招手,陈应良会意,立即来到裴家几兄弟面前,一边行礼问安,一边向裴矩低声说道:“伯父放心,事成了,今天如果真出现了那种情况,来柱国必然会站出来劝谏。” 听到这话,素来老于城府的裴矩难得露出些欣慰神情,还和旁边的裴蕴对视一笑,神情中似乎早就料到来护儿不会推辞。然后裴蕴还低声问道:“贤侄,来柱国有没有提到我们?” “提到了。”陈应良低声答道:“来柱国也猜到小侄出面,背后肯定有两位伯父的指使,便让小侄给你们带一句话,倘若他能稍微说动陛下,还请你们尽快伸出援手。” 裴矩和裴蕴都露出了笑容,一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低声议论了起来,也是乘着这个机会,裴弘策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贤侄,有来柱国打头阵就行,你千万不要胡乱开口。” 恭敬谢过了裴弘策的好意提醒,乘着裴家几兄弟都在,陈应良也没有客气,又低声说道:“几位伯父叔父,小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倘若陛下不肯采纳来柱国的进谏,执意要南巡江都,那么小侄会主动毛遂自荐,恳求陛下允许小侄留在东都,辅佐越王殿下守卫洛阳,届时还望几位伯父叔父成全一二。” “到时候再说吧。”裴矩随口说道:“眼下的要紧大事是劝说陛下放弃南巡,先尽力把这事办成,不成的话我们再重新商议。” 陈应良赶紧唱诺,知道裴矩很不愿隋炀帝再次南巡,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又见来护儿也已经来到了皇城门前,便赶紧告辞过去和来护儿交谈。结果陈应良前脚刚走,刚才还在盘算劝谏隋炀帝的裴矩后脚就醒过味来,心中暗道:“应良这么早就提出希望留在东都干什么?莫非这小子……?好小子,怪不得对劝谏陛下放弃南巡的兴趣不大,原来还有这样的野心。” 裴矩醒过味来的同时,陈应良也来到了来护儿的面前,低声说自己已经把话带到了裴矩等人的面前,决心当出头鸟的来护儿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脸色也甚是平静镇定。这时,卯时正已到,宫中鼓响,皇城大门开启间,陈应良赶紧站到了冯盎的身后,随着百官列队入城,直至大业殿上朝。 时值盛夏,早起不难,所以隋炀帝来到大业殿召开朝会时,神情心情还算不错,但隋炀帝的好心情很快就被虞世基的奏请搅了——见隋炀帝心情甚好,虞世基难得称了一次职,一边如实禀报荥阳境内近来贼乱猖獗,已经严重威胁到荥阳郡和邻近的河南郡安全,一边奏请隋炀帝增兵驻守洛口仓,确保这个天下第一大粮仓的安全。 坏事做得太多,虞世基的难得尽职没能收到什么好报,听了虞世基的奏请,隋炀帝再一次脑袋突然进水,不仅没有采纳虞世基的难得忠言,还呵斥道:“胆小如鼠!荥阳蟊贼,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弹指可破,有什么可值得忌惮的?因为这几个小蟊贼,朕就得往几百里外的洛口仓增兵,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不准!” 虞世基垂头丧气的闭嘴,隋炀帝又怒气冲冲的下旨,诏令荥阳太守郇王杨庆限期平定境内贼乱,确保虎牢关和通济渠安全,虞世基赶紧恭敬唱诺,同时也赶紧把其他肯定要惹隋炀帝不高兴的奏章压下,不敢再往上报。而看到虞世基已经不小心把隋炀帝的心情搅坏,包括陈应良在内的其他文武官员也是全都闭嘴,不敢胡乱开口惹祸上身。 当然也有例外,大隋军方第一人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突然出列,举笏奏道:“启禀陛下,江都督造之龙舟三千六百艘,水殿一十八座,前日已然送抵东都,方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安,正宜陛下巡游四海,扬威八方,微臣奏请陛下三巡江都,抚慰百姓,教化万民,恳请陛下准允。” 宇文述的话还没有说完,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已经大都变了脸色,裴矩和裴蕴等人心中叫苦,说什么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唆使隋炀帝南巡江都的竟然是无法扳倒的宇文述,内心里巴不得隋炀帝早点滚去江都等死的陈应良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暗道:“是宇文述!来护儿这次的压力,大了。” 果不其然,听了宇文述的进谏之后,隋炀帝的狗熊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微笑说道:“宇文爱卿所议,甚合朕心,朕也有意三巡江都,不知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除了宇文述的死党云定兴站出来叫好外,百官没有一人敢吭声,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也全都以沉默表示不愿隋炀帝再次巡游江都。结果隋炀帝也顿时不高兴了,喝道:“为什么都不说话?朕问你们,朕有意再次巡游江都,你们以为如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为这个道理,也因为很清楚隋炀帝这时候绝不能再次出巡,包括虞世基和裴蕴等著名奸佞都嘴皮微动,几次想要开口劝谏,却又没有这个胆量,裴矩把头低得恨不得把脑袋揣进怀里,陈丧良倒是很想站出来给宇文述、云定兴帮腔,劝说隋炀帝到江都去找死,可惜却不敢得罪背后靠山闻喜裴氏,也只能是乖乖保持沉默。 关键时刻,绝对算得上大隋忠臣来护儿下定了决心,不顾隋炀帝已经露出怒色,也不顾上奏请隋炀帝巡游的人是军方老大宇文述,,一咬牙一跺脚就站出了班列,举笏奏道:“陛下,微臣以为,万万不可再次出巡!” “是条汉子!”裴矩和虞世基等文武百官无不心赞,隋炀帝却是立即脸上变得,大喝道:“为何?” “陛下恕罪,请听微臣一番肺腑之言。”来护儿向隋炀帝稽首跪下,神情庄严的缓缓说道:“大业八年至今,因高句丽寇酋郑元逆命为祸,陛下三兴军旅于辽东,本是为中原长治久安计,然而百姓无知,对此怨言甚深,以至盗贼并起,天下动荡不宁,社稷有倾覆之险。在此时刻,还请陛下驻驾洛阳,与民休息,出师命将,扫清群丑,平定天下,切不可再此巡游,远离东都腹心之地,如若不然,后果难料!” 听到来护儿的这番逆耳忠言,狗熊脾气的隋炀帝脸上的表情当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来护儿却是毫无惧色,又朗声说道:“陛下知道,江都本是微臣故乡,随驾还乡,微臣正可享受衣锦之荣,然而微臣身负如山国恩,却不能为了自己的一人之荣而耽误国事!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弃议出巡,专注国事,扫四海八方之贼,救大隋社稷于将倾!” 裴矩兄弟和他们暗中联络的官员都打起精神留心隋炀帝的表情了,只等隋炀帝稍微动摇就立即附和劝谏,其中替隋炀帝掌管玉玺的符玺郎崔民象沉不住气,不等隋炀帝动摇就出列奏道:“陛下,来柱国所言甚是,如今天下盗贼充斥,四海不宁,百姓穷困,府库空虚,陛下正应留驻东都,亲自主持平贼大事,万不可再次巡游!三巡江都既劳民伤财,又远离天下腹心之地,于国于民于陛下,有百害而无一利!” 崔民象的沉不住气立即害了自己,唆使隋炀帝三游江都的宇文述对来护儿还有点忌惮,收拾崔民象这个小小符玺郎却是连眼皮都不用眨一下,立即出列奏道:“陛下,崔民象危言耸听,出言不吉,罪在不赦,微臣叩请陛下立即将崔民象推出殿外斩首,以正国法!” “准奏!”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隋炀帝大吼出来,“把崔民象推出殿外,立即斩首!” 毕竟余威尚在,殿中侍卫虽然同情敢于直言的崔民象,却也立即上前拿下崔民象,崔民象则挣扎大喊,“陛下,微臣身受国恩,死不足惜!但万万不可再次出巡,万万不可再次出巡啊!” 隋炀帝的脸色更加难看,再次喝令侍卫把崔民象立即推出殿外斩首,而随着崔民象的叫嚷声逐渐远去,原本还有些帮着来护儿劝谏的裴矩等人也心下一片冰凉,彻底死了阻止隋炀帝三巡江都的心。 不一刻,侍卫将崔民象的首级呈上殿来,犯了狗熊脾气的隋炀帝再次脑袋进水,竟然命令侍卫把崔民象的带血首级放在来护儿面前,然后沙哑着嗓子说道:“来护儿,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收回之前奏请,朕就不再追究。你如果不肯,崔民象就是你的下场!” 大殿中鸦雀无声,不少人额头上还渗出了冷汗,来护儿内心里也是天人交战,既害怕继续激怒隋炀帝,真的人头落地,又想起了眼下的困难时局,隋炀帝再次南巡的危险后果,迟疑了许久都不敢吭声。隋炀帝心中怒火却是越来越旺,突然又大吼道:“说!你是否收回奏请?” “臣不收回!”被忠君爱国彻底洗脑的来护儿突然热血冲头,大声答道:“微臣坚持恳请陛下弃议南巡,留驻东都,以国事为重!” 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宠臣来护儿也会如此顶撞自己,隋炀帝的脸色顿时就成了铁青色,狰狞笑道:“很好,看来朕还真是小看你来爱卿了,既然你执意要自己找死,朕成全你!来人,将来护儿推出殿外斩首!” 来护儿的身份放在了那里,这次连殿中侍卫都不敢随便听从命令了,全都惊讶的看向隋炀帝,隋炀帝则怒气更盛,又大吼道:“没长耳朵?把来护儿推出去斩了!” 侍卫磨磨蹭蹭的上前,来护儿昂首等死,朝中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心想拉来护儿一把却不敢出这个头,陈应良也是犹豫万分,有心想为来护儿求情却不敢开口,不过当看到侍卫将来护儿按住时,陈应良也下定了决心,出列稽首奏道:“陛下,来柱国于国有功,还请陛下刀下留人。” 来护儿的眼睛斜了陈应良一下,并不说话,隋炀帝则怒喝问道:“怎么?难道你也要反对朕再巡江都?” “微臣不敢。”陈丧良战战兢兢的答道:“微臣只是恳请陛下看在来柱国的累累功勋份上,法外开恩,饶他不死。” “陛下,万不可听陈应良虚言狡辩,他与来护儿本就是一党!” 意外的声音突然响起,蜀国公独孤纂嗣大步出列,向隋炀帝奏道:“启禀陛下,就微臣所知,陈应良昨日下午,曾经主动进到右翊卫府,与来护儿密议许久!今日早朝之前,陈应良又与来护儿低声密议,至宫门开启方散!微臣怀疑,陈应良与来护儿早已暗中勾结,实为一党!请陛下明查!” “陛下,微臣也看到陈应良与来护儿密议!”燕国公于世虞也站了出来,举笏奏道:“今日早朝之前,陈应良与来护儿在皇城门前密议,然后朝上就发生了来护儿顶撞陛下,陈应良为之求情的事,微臣怀疑陈应良与来护儿对此事早有预谋,联手作乱,意图不轨,请陛下明查!” “微臣也看到了,微臣也看到了。”朝上关陇门阀的官员纷纷出列,一起证明陈应良确实与来护儿在皇城门前单独密议,其中最狠最刁的还是小萧国舅萧怀静,不仅做证看到陈丧良与来护儿单独密谈,还奏道:“陛下,刚才你问陈应良是否反对再巡江都,陈应良只是不敢,却没有否认,由此可见,陈应良心中仍然还在腹诽陛下不可南巡!理应与来护儿同罪!” 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攻讦诬陷,只不过是替来护儿求一下情的陈丧良也彻底傻了眼睛,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来护儿时,见来护儿对自己苦涩一笑,陈应良也终于想起了一件大事,顿时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记耳光——来护儿是江都人,是关陇门阀最痛恨的新兴权贵代表还是杰出代表,关陇门阀当然不介意把自己和来护儿一网打尽! 还好,陈丧良在朝廷里还有几座比较靠谱的靠山,至少裴弘策就马上出列奏道:“启禀陛下,百官在宫门外低声交谈,本是常事,陈应良事前也绝对想不到来护儿会在今日因为顶撞陛下而获罪,绝无事前议定可能,请陛下明查。” 裴弘策带了头,与他交好的裴矩和裴蕴也只能赶紧站出来为陈应良辩解求情,然后在历史上同样反对隋炀帝三巡江都的右侯卫大将军赵才,也站了出来为来护儿和陈应良求情,带动了冯盎、段文振和皇甫无逸等十六卫府的重要将领也出来求情——大隋朝廷里的正人君子其实也有几个,只是因为隋炀帝的狗熊脾气,这些正人君子为了自保只能闭嘴。 到了后来,连宇文述和云定兴都碍不过十六卫府的众人情面,出列替陈应良和来护儿求了情,但关陇门阀却不依不饶,坚持鼓动隋炀帝严格惩治来护儿顶撞皇帝的大不敬之罪,还有陈应良党附阴和及腹诽朝政之罪。最后,怒气已经稍消的隋炀帝这才喝道:“来护儿,陈应良,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朕南巡,那你们也不用再进皇城了,都给朕滚回家去等候定罪。” “微臣谢恩。”陈丧良跟着来护儿一起叩首谢恩,然后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在心中大吼,“谁他娘的反对你去江都了?我早就巴不得你去江都被绞死了!你不死,我怎么有机会把你闺女抱上床?!” 就这样,犯颜直谏的来护儿和无辜遭到株连的陈丧良都被赶出皇城了,还被当殿摘去了官帽,垂头丧气的与来护儿并肩走出了皇城后,始终一言不发的来护儿这才对陈应良说道:“多谢贤侄仗义施援,不然老夫这颗人头或许就真保不住了。连累了贤侄无辜受罚,老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叔父客气什么?”陈应良苦笑说道:“是我鼓动了叔父你劝谏陛下不要南巡,叔父你因此被逐出皇城,小侄心里才过于不去。” “与你无关,这是我自愿的,就算没有你的鼓动,我也会这么做。”来护儿摇头,又低声说道:“贤侄,回家后,马上把你家里的面街大门封上,你的家人出入只能走坊内小门,你本人深居简出,能不出门就最好别出门,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你得罪关陇门阀太深,要防着他们对你落井下石。” “多谢叔父指点,小侄明白了。”陈应良点头道谢,又苦笑说道:“小侄与你一同获罪,今天晚上,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关陇门阀的官员设宴庆祝?然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能笑醒啊?” “贤侄,你还是太小看他们了。”来护儿的笑容更加苦涩,道:“他们不仅会设宴庆祝,做梦笑醒,还更会挖空心思的给我们寻找罪名,不把我们置于死地,他们就绝对不会罢休。” 第291章 妾意狼心 陈应良被隋炀帝逐出皇城回家待罪,陈应良的一干政敌们何止是设宴庆祝,做梦笑醒?散朝后连皇城都还没出,直接就在东都皇城里,众多的关陇门阀官员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欢呼雀跃开了,早在杨玄感之乱时就和陈应良有过节的蜀国公独孤纂嗣喜笑颜开,与老李家、独孤家同气连枝的于世虔眉开眼笑,小萧国舅萧怀静更是不停的对关陇成员感叹,“恶有恶报!恶有恶报!苍天终于开眼一次了!” 与笑容满面的关陇门阀不同,新兴的权贵官员却大都神情不善,因为来护儿、陈应良二人虽然与他们没有太多的利益瓜葛,却都是朝中非关陇出身的权贵官员的杰出代表,是他们的榜样,更是他们的挡箭牌,替他们承担了绝大部分来自关陇集团的政治压力,现在这两个杰出榜样同时倒台,之前一度受到沉重打击的关陇集团肯定要乘势反扑,到时候不知道会有新兴权贵跟着倒霉,这些非关陇出身的新兴权贵对来护儿和陈应良当然多少都有一些兔死狐悲的同情感觉。 神情同样不善的还有闻喜裴氏的几大重臣,文重武轻的闻喜裴氏好不容易在旁支中出了陈应良这么一个军方重臣,现在却突然倒台,裴矩和裴蕴等人当然不会心情愉快,与陈应良关系最好的裴弘策表现更甚,出宫的路上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出水。出了宫门后,裴弘策还立即向裴矩和裴蕴低声问道:“两位兄长,应良贤侄可有希望脱罪?” 城府极深的裴矩难得有些脸色严峻,半晌才低声说道:“目前还无法判断,关键还是看陛下把闷气生到何时?如果陛下能够迅速消气,那么应良贤侄当然有希望,但如果陛下的闷气越生越大,事就难办了。” 说罢,裴矩把脸微微转向裴蕴,低声说道:“贤弟,这件事,你不能顾忌什么避嫌,要把给来柱国和应良堪定罪名的差使抢过来,尽量拖延时间,时间越长,陛下越有可能消气,我们也有时间周旋腾挪,但时间如果急了,陛下就有可能冲动了。” 裴蕴点头,裴矩刚想再吩咐裴弘策去暗中命令陈应良低调行事,不曾想很少与裴家兄弟走在一起的裴仁基却突然追了上来,一边给裴矩和裴蕴见礼,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二位兄长,弘策贤弟,应良贤侄无辜受罪,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是否联络一下朝中官员,联名保一保应良贤侄?” 听到裴仁基这话,裴矩不吭声了,裴蕴白白胖胖的脸上也有些阴沉,倒是裴弘策有些动心,附和同问是否联名为陈应良求情?裴矩也逮住了发泄机会,冷冷说道:“弘策贤弟,如果你想要应良侄子的命,那你就这么做吧!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以他的脾气,这时候为应良贤侄求情的人越多,他死得越惨!” “还有。”裴蕴也语气冰冷的说道:“弘策贤弟,如果你真心疼你替我们领进门的侄子,你最好想办法联络一下应良贤侄的军中旧部,让他们老实呆着,别给外人有借口要应良贤侄的命!尤其是报****,更是绝对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故意把‘外人’两个字说得很重,然后狼狈为奸的裴矩和裴蕴竟然扬长而去,还故意看都没有看裴仁基一眼,留下裴弘策和裴仁基这对堂兄弟在原地发呆,直到裴矩和裴蕴走远,裴仁基才尴尬的对裴弘策说道:“贤弟,愚兄真不是故意的,愚兄真不知道,这时候上表为应良贤侄求情,会对贤侄这么不利。” 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裴仁基,差点中计的裴弘策强压怒火,低声说了一句小弟明白,然后也是拂袖而去,留下裴仁基独自一人在原地暗暗叫苦,心中哀叹道:“贤弟,你要相信我,我这次真不是故意想要害他,我只是知道两位族兄都很重视他,想尽力拉他一把,乘机缓和一下与两位族兄的关系。这两年发生的事,真的已经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什么叫做血浓于水,天下只有自家人最可靠。” 无意中把血缘关系很近的裴弘策都给大大得罪了,更激怒了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两位靠山族兄,裴仁基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加上裴仁基这个光禄大夫本就是毫无实权的闲职,散朝后留在皇城里也根本无事可做,心情不佳的裴仁基干脆直接离开皇城,然而裴仁基才刚走到皇城门前,后面却有小萧国舅萧怀静追了上来,一边大声向裴仁基打招呼,一边笑嘻嘻的说道:“裴大夫,这就回家了?正好小弟也打算回家,到小弟家中小坐片刻如何?” “多谢萧谏议好意,有事,多谢了。”心情正不好的裴仁基一口拒绝。 “那咱们同路如何?”萧怀静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硬缠上了裴仁基,还硬是随着裴仁基回到了富教坊,然后又借口从没到过裴仁基家中拜访,厚颜无耻的不请自进了裴家大门,接着很自然的,小萧国舅就当然提出与裴仁基把酒共欢,同叙友情了………… ……………… 在此情景,垂头丧气的陈应良也已经回到自己位于履顺坊的豪华府邸,按照来护儿的指点,回到家后,陈应良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家人封闭面对大街的正门,出入只许走坊内小门,陈老三和王玄策等家人惊问其故,陈应良倒也没有隐瞒,很直接就把自己已经获罪的情况告诉给了家人,要求家里人低调行事,不要再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在书房里孤坐了一会,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双双来到了书房探望陈应良,与两个老婆见面后,陈应良也没客气,笑着就向两个老婆说道:“无垢,雪姬,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不用天天进皇城办公了,可以天天留在家里陪你们了,你们高兴不?” “夫君能够留在家里陪伴我们,妾身当然求之不得。”长孙小箩莉表现得很镇定,一边给陈应良斟茶,一边柔声安慰道:“夫君,仕途险恶,官场上起起落落十分正常,只要你本人没事就好,富贵荣华再宝贵,也没有夫君你的安全宝贵。” “无垢妹妹说得对,只要你本人没事就好。”王雪姬也难得露出些温柔神态,一边替陈应良锤腿,一边温柔说道:“刚才我和无垢妹妹已经商量过了,就算夫君你被罢官免职也不要紧,我们可以把大宅院卖了,换一个小宅院居住,用节余的钱好生过日子。” “不错,看来我还是挺有眼光的,找的两个媳妇都不错。”陈应良笑得甚是欣慰,把两个老婆一左一右抱了,一人香上一口,笑道:“本来我还担心,我官丢了职免了,两个媳妇说不定就不要忘了,看来我还真是白担心了。” 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一起不依,联手惩罚陈应良对她们的小觑,其乐融融,末了,长孙小箩莉还挺着大肚子亲自下厨,给陈应良做了几个小菜,送到房中来给陈应良下酒,陪着难得有空休息的陈应良饮酒放松,尽到一个贤妻良母的职责,身体方便的王雪姬还抽空陪着陈应良胡天胡地了一把,力争帮陈丧良给再造一个小陈世美出来。 差不多到了下午的时候,房玄龄、魏徵、袁天罡和长孙无忌等帮凶走狗才回到家里,看到陈丧良正在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的陪伴下饮酒,房玄龄和魏徵等人顿时就乐了,房玄龄笑道:“贤弟,会享受啊,我们在路上还担心你会一蹶不振,想不到你居然在陪着两位弟妹喝酒,够洒脱。” “什么洒脱?官丢了,借酒浇愁而已。”陈应良笑得甚是没心没肺,又向两个老婆吩咐道:“无垢,雪姬,再去弄些酒菜来,我要乔松兄、玄成先生他们一起对饮痛哭,哀伤我失势,还有他们跟着我一起倒霉,看看今天谁先在酒后哭出声来。” 房玄龄等人放声大笑,长孙箩莉和王雪姬则一人掐了陈应良一把,责怪陈应良出言不吉,然后才一起下厨去准备酒菜,也是到了两女走后,房玄龄才对陈应良说道:“贤弟,我们这时候才回来,是我的安排,收到你被逐出皇城消息,我马上就带着玄成先生他们出城去了右武卫营地,把你的情况告诉给了你的谯彭旧部,还有刘长恭将军他们,以你的名誉命令他们老实呆着,不许做任何动作,更不许军队出任何岔子。” “报国军交代了没有?”陈应良问道。 “当然有交代。”房玄龄答道:“我们回来得晚,就是因为郭将军和陈将军有些冲动,想联名上奏为你求情,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对他们说明道理,让他们冷静下来。” “还是你们知道我的心思啊。”陈应良感叹了一句,还向房玄龄等人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谢,这下子我终于可以放心了,要是军队方面按捺不住出什么问题,那我才叫真的完了。” 房玄龄等人微笑谦虚,表示这是自己的理所应当之事,然后才赶紧问起陈应良究竟倒了什么霉突然失势,陈应良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后,房玄龄等人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以善于直谏的魏徵还皱眉说道:“我们这位陛下,实在……,太那个了,来柱国的劝谏也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他听不进去就算了,还把来柱国给逐出了皇城,连累了大将军你也跟着倒霉,这样的陛下……,唉。” 房玄龄和袁天罡一起低声轻叹,和魏徵一样,都对隋炀帝彻底失去信心,惟有长孙无忌担心的问道:“兄长,你是否有机会脱罪?陛下会不会真的给你加罪?” 陈应良沉默,半晌才说道:“陛下喜怒无常,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好在我的几个靠山都还在,掉脑袋的可能很小。”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心思复杂,既为陈应良担心也为自己担心,陈应良心里也开始盘算,自己如果真的被一撸到底,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行事?是去投奔李靖或樊子盖?还是干脆拉上一支队伍当乱贼,投入隋末农民起义军温暖而又宽广的怀抱?一时间众人对坐无语。 这时,管家陈老三突然来报,说是有人正在敲打陈家的面街大门,还说一定要马上见到陈应良,心情正不爽的陈应良断然拒绝,陈老三却又说道:“公子,敲门的是位姑娘,她说她叫裴翠云,是你的旧相识,请你务必要见她。” “裴翠云?”长孙无忌的耳朵竖起了,陈应良的脸色也开始尴尬了,盘算了一下,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请她到后客厅,她救给我的命,不能对她太绝情。”从没见过裴翠云的陈老三一听来人救过陈丧良的小命,当然是马上飞奔出去迎客,陈应良向众人道了一个罪,到后客厅接见裴翠云,长孙无忌自然是马上跑到后宅向妹妹告密,说妹夫的小三又来勾搭陈丧良不提。 刚进后客厅,裴翠云就在陈老三的亲自引领下进来,小丫头的眼睛红通通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似乎刚刚才哭过,本就有些愧对这个小丫头的陈应良难免有些心疼,还道小丫头是因为自己失势倒霉而哭,便一边挥手让陈老三出去,一边微笑说道:“哭什么哭?我只是被逐出皇城,陛下还没下旨罢我的官,也没有下旨杀我的头,掉脑袋的可能不大,用不着为我伤心。” 眼泪缓缓流下了裴翠云的白嫩脸颊,哽咽了许久,裴翠云突然说道:“我父亲要害你,我父亲和一个叫萧怀静的人勾结,准备要你的命。” “你说什么?”陈应良大惊问道。 “我说,我父亲和萧怀静勾结,准备害你。”裴翠云哽咽说道:“刚才他把那个萧怀静带回家里,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萧怀静鼓动我父亲要你的命,还给我父亲指出了三个办法,第一个是让我父亲出面,鼓动裴左相放弃你这个旁支子弟;第二是我父亲出面,拉着一些文武官员上表为你求情,火上浇油故意更加激怒皇帝;第三是让我兄长,鼓动的右武卫军队闹事,逼皇帝让你官复原职,让你彻底的死无葬身之地。” 陈应良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了,裴翠云又抽泣着说道:“那个萧怀静,还一个劲的挑拨我父亲和你的关系,说你和我的事,让我父亲丢了脸,我父亲不能顺利接任右武卫大将军,也是因为你横插一杠,还一个劲的说,上次你举荐我父亲出任东都留守,是想故意让我父亲难堪,知道留守越多越办不成事,故意让我父亲被降职罚俸,然后又故意只用几道命令就抢了功劳,让我父亲彻底没脸见人,劝我父亲乘机报仇……。” 陈应良还是不说话,裴翠云却哭得更伤心,断断续续的哽咽道:“我已经明白了,你回东都后,一直没去看我,不是你忘了我,是我父亲对不起你,他在官职上争不过你,就故意针对你,你不去看我,是我父亲逼的……。” 陈应良把脸扭开,变相的承认确有此事,裴翠云也不再多说什么,还渐渐的收住了哭声,自己抹去了脸上眼泪,哽咽道:“我的话说完了,你自己保重,既然我父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算扯平了,我不会再逼你什么,忘了我吧。” 说罢,裴翠云还真的转身就往门外走,然而打开房门时,裴翠云却又大吃了一惊——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看到裴翠云吃惊的模样,那年轻女子甜甜一笑,很自然的说道:“翠云姐姐,认识一下,我叫长孙无垢,是应良哥哥的妻子,你好。” “你……,你好。”裴翠云有些手足无措。 “翠云姐姐,你和应良哥哥的话,我都听到了。”长孙小箩莉温柔说道:“谢谢你给应良哥哥的提醒,你是一位好姐姐,因为我的缘故,应良哥哥没能和你好事成双,是他的运气不好……。咦?姐姐,你脸上怎么有巴掌印?是谁打的?” 听到了长孙小箩莉这句话,始终沉默的陈丧良立即一个箭步冲到了裴翠云的面前,当着老婆的面把小三扳了面向自己,再仔细一看时,陈丧良也终于发现,裴翠云的左脸颊上,确实有只一个尚未消尽的五指印,陈丧良再细一分析,立即问道:“是你父亲打的对吗?你和他吵架了对不对?” 裴翠云红肿的双眼中再次涌出委屈的泪水,还情不自禁的扑进了陈应良的怀里,抱住陈应良放声大哭,结果这么一来,陈应良再是陈世美也难免有些尴尬,赶紧胆怯的去看自己老婆,长孙小箩莉则向陈应良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嫣然笑道:“别看我,我没看到,当我不存在,好生安慰翠云姐姐吧。” 尴尬的向老婆笑笑,陈应良这才拍着裴翠云的秀发低声安慰了起来,连说自己不要紧,不怕裴仁基和萧怀静等人在背后搞鬼,又劝裴翠云想开一些,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和亲生父亲怄气,好说歹说了许久,这才终于让裴翠云安静下来。也是到裴翠云红着脸主动离开陈丧良的怀抱后,长孙小箩莉这才主动拉起裴翠云的手,亲切说道:“翠云姐姐,你的事慢慢再说,我带你去见雪姬姐姐和应良哥哥的儿子去。” “应良哥哥的儿子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取名字,本来我和雪姬姐都觉得刘大哥他们取的陈世美不错,但应良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亲切的说着,长孙小箩莉硬是把已经面红耳赤的裴翠云拉走,结果媳妇和小三前脚刚走,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马上就鬼鬼祟祟的从院中假山和花坛背后钻了出来,长孙无忌说兄长你现在知道我妹妹有多好了吧,房玄龄和魏徵等人则是向陈应良连连翘大拇指,钦佩道:“到底是大将军,厉害,能让人家姑娘为了你,和她的亲生父亲吵架。” 陈应良尴尬笑笑,这才低声说道:“裴仁基裴伯父恨我,这点我早就知道,但我真没想到,他会和萧怀静走在一起。” “贤弟,这是好事,是一个能让你脱罪的机会。”房玄龄低声说道:“你可以带裴姑娘去见裴左相,把事情经过告诉裴左相,裴相必然大怒,再请裴相让陛下也知道这件事,陛下在大怒下迁怒到裴大夫和萧怀静身上,拿他们出了气,对你的怒气基本上也就可以消了。” 长孙无忌和袁天罡等人一听叫好,陈应良却神情沉默,还突然说道:“如果我这么做了,裴大夫就死定了,我就更没脸见对我有救命之恩的翠云贤妹了。” “兄长,你怎么又来妇人之仁了?”长孙无忌一听大急,忙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不必多说,我明白。”陈应良挥手打断长孙无忌,正色说道:“我会把裴姑娘暂时留下,有她在,裴大夫不敢乱来,就算他真敢和萧怀静勾结,裴姑娘也是一个可以随时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证。” 长孙无忌无奈的放弃劝说,但还是有些不死心,便又问道:“兄长,那你打算如何避过这一劫?” “静观其变,等。”陈应良答道:“我的靠山都还在,陛下喜怒无常,今天发火明天也有可能消气,再加上越王殿下也应该会为我说几句话,我只要老实等上几天,未必没有脱罪希望。” “如果真的被彻底贬为平民也没关系。”陈应良心中暗道:“那我就先去太原,帮着樊子盖先铲除那里的李家余孽,让老李家彻底丧失东山再起的希望,然后自己拉队伍造反打天下!” 第292章 造孽药引 在尚书台的官署门前踌躇了许久,裴仁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提出了拜见左仆射裴矩的请求,这是裴仁基自打首告右骁卫大将军李浑谋反之后,事隔一年有余,第一次主动来到尚书台求见族长裴矩,但这也是裴仁基没有办法的选择,因为他的宝贝女儿裴翠云,已经住进了陈应良家中三天,至今都还没有回家的迹象。 受封光禄大夫的裴仁基官职品级是正二品,官拜尚书左仆射的裴矩官职品级是从二品,名誉上裴仁基的官职要比裴矩高,但实际上呢,裴仁基想要拜见裴矩也得和其他的普通官员一样,排着队轮流接受裴矩的召见,尚书台那些眼高于顶的记室、书办和差役也没什么好声气,连杯茶都懒得给裴仁基上,裴仁基也不敢吭声。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一个五品官员从大堂出来后,大堂门前终于响起了有请光禄大夫裴仁基的声音,裴仁基不敢怠慢,慌忙整理了衣冠,匆匆上到大堂与裴矩见面,还不顾左右坐满书吏,抱拳向裴矩一拜到地,恭敬说道:“小弟裴仁基,见过族兄。” “大夫多礼了。”裴矩的神情甚是平静,语气不冷也不热的说道:“公堂之上,大夫还是互叙职称为好,来人,快为裴大夫设座,放在上位。” 堂上差役答应,裴仁基却连连摆手,连说不敢,然后又小心说道:“兄长,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小弟冒昧,有一些话想与兄长单独叙谈。” “大夫有话就直说吧,何必单独叙谈?”裴矩似乎公务正忙,一口拒绝了裴仁基的请求,裴仁基厚着脸皮坚持再三恳请,最后裴矩也实在碍不过闻喜裴氏的同族面子,便只得无奈的说道:“好吧,随我来。” 亲自把裴仁基领进了签押房,裴矩很不客气的直接坐到书案背后,顺手操起一道公文就看,裴仁基则亲手关上了房门,然后稽首跪在了裴矩的面前,连大气都不吭一声,更别说开口说话。裴矩则继续翻阅公文,就好象裴仁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直到把公文看完,持笔在公文上做出了批示并且签名之后,裴矩才放下了书笔,很是惊讶的说道:“光禄大夫,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官职品级在我之上,为何要对我行此大礼?” “兄长恕罪,兄长恕罪,小弟知道错了。”裴仁基连连顿首,战战兢兢的说道:“还请兄长看在同族份上,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的份上,宽恕小弟一次。” 裴矩笑了,微笑说道:“亏你还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背着我与宇文述勾搭,首告李浑谋反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 “小弟利欲熏心,小弟该死。”裴仁基哭丧着脸说道:“小弟贪图宇文述许诺的官职,做出了糊涂事,小弟糊涂,小弟糊涂做错了事,请兄长宽恕。” “你贪图官职,就拿自家兄弟的脑袋当垫脚石了?!”裴矩终于发出飙来,重重一拍案几,铁青着脸喝道:“你知不知道,因为审不定李浑案,连裴蕴贤弟都差点被卷进去!他本来就因为不孝子裴爽背过黑锅,如果再卷进这种谋反案,会有什么下场?”(李浑案的第一任主审是裴蕴,但因为没有找到谋反证据,裴蕴未能审结,遭到隋炀帝训斥。) “还有弘策贤弟!”裴矩又怒喝道:“李浑的儿子李敏,是弘策贤弟的将作监副手,你和宇文述为了拿到李浑谋反的证据,竟然唆使李敏的妻子出面密奏陛下,揭发他的丈夫和公公谋反,差点又把弘策贤弟牵连进去!他的祖父和你的祖父,那可是亲兄弟,也亏你下得去手!也只有弘策那样的滥好人,才相信你对他的解释,继续把你当做了亲兄弟!” “为了一个右武卫大将军,你可以牵连两个同族兄弟,现在来护儿已经倒了,十六卫府第二人的位置已经腾出来了,如果宇文述再许你一个右翊卫大将军的职位,你是不是还要把我全家一百多颗脑袋拿去,给你做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裴仁基早就改单跪为双腿跪地了,连连顿首,全身冷汗淋漓,小声只是哀求裴矩原谅,裴矩却是越说越气,又怒道:“还抱怨我们不提拔你,你自己说,我们没给你机会么?董纯被捕后,我们没有举荐你去担任彭城留守,给你立功升官的机会?” “是你自己怕苦怕累,怕去接那个烂摊子,更怕重蹈董纯的覆辙,自己不肯去,应良侄子一声不吭的接过了那个烂摊子,辛辛苦苦的干得好了,升官了,你居然还有脸去眼红他!你自己说,你当时如果在青徐战场稍微有些表现,现在还至于是这样么?!” “还在背后抱怨什么,连云定兴那个马屁精都能出任左屯卫大将军,你这个当世名将的唯一实权只是虎贲郎将!”裴矩又拍着案几喝道:“你自己说,你的表现及得上云定兴吗?” “那个老不羞是马屁精怎么了?他就算被发配到了少府,也照样把本职差使干得漂漂亮亮,监造的兵器甲仗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给宇文述争了多少脸面?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可以不远千里到谯郡去找孙子辈的陈应良不耻下问,拼命学习用兵打仗重用陈应良送给他的军事人才,那怕再小的贼乱也不辞劳苦亲自去督师平定,踏实做好每一件本职差事,一点一点的积攒功劳往上爬!这样的人,别说宇文述会不吝提拔,就算是我,我也会尽力提拔他!” “和那个马屁精相比,你就是一摊扶上不墙的烂泥!亏你还有脸嘲笑他只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亏你有脸还在背后抱怨我和裴蕴贤弟不拉你,你自己不争气,我们怎么拉你提拔你?!” 裴仁基干脆以额贴地,汗水滚滚的只是哀求裴矩息怒,表示自己已经知错,决心悔改,恳求裴矩给他一个机会。而裴矩发泄了一通后,怒气也多少有些消散,这才喝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前面事还多,有事直说。” “小弟想恳求兄长出面,替小弟化解与应良贤侄之间的矛盾误会。”裴仁基颤抖着说道:“或者,请兄长发一句话,让应良贤侄把我的女儿送回家中。” 说罢,裴仁基又赶紧补充道:“小弟也知道,这样的事本不应该劳动兄长大驾,但小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翠云离家出走,住进了应良贤侄家中,这件事不知为何传遍了东都全城,小弟去找弘策,他也一直不肯见我,小弟无计可施,只能来求兄长开口,也来恳求兄长宽恕小弟之前的糊涂过错。” 裴矩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发火,还又问道:“你的女儿,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住进应良侄子家里?” “她……。”裴仁基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她不懂事,听说应良贤侄蒙难,要我出面营救贤侄,小弟得到过兄长教诲,加以拒绝……。”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打算对我说实话?”裴矩冷冷的打断。 胆怯的抬头,见裴矩的脸色冰冷凶狠,裴仁基的声音重新开始颤抖,问道:“兄长,你已经知道了?” “弘策贤弟告诉我的,他不肯见你,也是因为对你伤透了心。”裴矩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可以明白告诉你,弘策贤弟是从你女儿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的,应良侄子阻拦不及,就又恳求弘策贤弟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免得我也跟着伤心生气。应良是外姓不假,但是说到对我们闻喜裴氏的维护,比你强出百倍都不止。” “兄长,小弟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答应萧怀静啊!”裴仁基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赌咒发誓道:“萧怀静是唆使小弟对应良贤侄落井下石不假,但小弟真的没有应诺他,小弟还准备把他赶走,翠云却突然冲了进来呵斥我,我拉不下脸面,这才借着酒劲打了她,小弟真没有陷害应良贤侄的意思啊!” “好事做多了,连你女儿都不肯相信了,是不是?”裴矩冷笑着嘲讽,裴仁基不敢接口,只是继续低声求饶,裴矩又哼了几声,这才说道:“去见弘策吧,就是我让你去见他的,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见你。至于见面后如何负荆请罪,是你自己的事。” 裴矩的面子在大隋朝廷里还真没几个人敢不给,裴仁基闻言后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连连顿首道谢,再提出告辞时,裴矩却突然心中一动,忙喝道:“且慢!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女儿离家出走,住进了应良侄子家里,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东都全城了?” “回禀兄长,确实如此。”裴仁基赶紧顿首说道:“也不知道是那里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已经在东都城里传开了,小弟也成了皇城里的笑柄。” “是不是你家里有什么人走漏了风声?”裴矩追问道。 “不可能,小弟自信家教还算严格,家里人不敢胡乱嚼舌头。”裴仁基回答,又道:“或许是应良侄子那里不小心漏风,但小弟绝不敢怪他。” “放屁!”裴矩骂了一句脏话,怒道:“应良侄子正戴罪在身,怎么可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给外人找把柄整他?这件事摆明了是萧怀静干的!这都看不出来,蠢货!” “萧……,萧怀静干的?”裴仁基的脸色大变了。 “当然是他干的,这时候应良侄子身上脏水越多,对他就越有利!”裴矩没好气的喝道:“这么做,还可以让你陷入难堪境地,引诱你对应良下黑手,一箭双雕你懂不懂?” “萧——怀——静!”裴仁基的额头上青筋开始暴跳了。 “你别急着去见弘策贤弟了,先去见萧怀静。”裴矩飞快吩咐道:“去告诉他,你来求我原谅,被我赶走,在他那里借酒浇愁,然后把他下一把的打算弄清楚,再告诉我。” 裴仁基赶紧答应,裴矩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别说我是对应良侄子偏心,我也不怕明白告诉你,应良侄子是为了替我做事,才不幸被来护儿牵连,我也得防着萧怀静和他背后的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件事干好了,我可以考虑宽恕你,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到时候再想求我宽恕,我就是想再宽恕你,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 有了家主的这番交代威胁,裴仁基这次终于不敢再耍花样,离开了尚书台后,马上就无比老实的跑到修行坊去见萧怀静,结果也与在尚书台截然相反,裴仁基在小萧国舅府上受到了无比热情的接待,小萧国舅不仅亲自把裴仁基请进了后堂设宴款待,还安排了好几名的美貌侍女侍侯裴仁基饮酒,对裴仁基极尽礼遇,敬若尊长。 到底是在官场上厮混了几十年,政治智商虽然有些偏低,但最起码的官场演技裴仁基还是有点,坐在席间一直都是长吁短叹,满面愁容,小萧国舅见了当然要见缝插针,好心打听裴仁基是为了何事烦恼?裴仁基则按照裴矩的指点,说自己刚才去了尚书台拜见裴矩,结果却被裴矩赶出了门外,小萧国舅听了当然是心中狂喜,脸上无比惊讶的说道:“怎么可能?裴左相怎么能如此对待你德本兄?你和他,可是同族兄弟啊?” “还不是你害的?”裴仁基叹了口气,道:“那天我那不孝女儿,和我闹翻了以后,就住进了陈应良家里,还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给了陈应良,陈应良又把事情捅到了族兄那里,族兄就勃然大怒了。还有弘策,也和我绝了交。” 满脸难以置信的惊讶了几句,小萧国舅又乘机煽风点火道:“德本兄,恕小弟直言一句,你这几位同族兄弟,对你的态度,似乎远没有对陈应良那么重视啊?一个十七八秆子打不着的外姓侄子,把他抬上右武卫大将军的重职就算了,竟然还为了这么一个外姓旁支与你绝交,把你赶出门,这还能叫同族兄弟吗?” 裴仁基不答,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闷酒,小萧国舅用眼色示意侍女尽力给裴仁基灌酒,待到裴仁基逐渐酒力不支时,小萧国舅才神秘兮兮的对裴仁基说道:“德本兄,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到——据小弟所知,今天有一道弹劾陈应良的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奏劾陈应良在杨玄感叛乱及北上平定汾水贼乱时,曾经两次擅自提高赏格,收买士兵,意图不轨。” 裴仁基停住喝酒动作,盘算了一下才问道:“陛下看到奏章后,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勃然大怒。”小萧国舅微笑说道:“此外,昨天也有人上表弹劾来护儿,弹劾他在攻入平壤之后,约束军队不力,纵容士卒大肆劫掠,导致高句丽贼军乘机反扑,将来护儿杀得打败,被迫放弃几乎得手的平壤城。这件事以前虽然也有人提过,但是这一次,陛下见了之后,同样是龙颜震怒,责令有司严查。” “就只有这些?”裴仁基追问道。 “暂时只有这些。”小萧国舅微笑说道:“不过德本兄放心,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会帮腔,时间越长,弹劾陈应良和来护儿的奏章就会越多。” “好!越多越好!”裴仁基终于露出一些獠牙。 听到这话,小萧国舅当然笑得更开心了,一边亲自给裴仁基上酒,一边又低声说道:“好是好,但小弟觉得,这些弹劾力度还是太轻了,未必就能致陈应良小贼于死地,擒贼要擒王,打蛇要打七寸,想要彻底扳倒陈小贼,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要抓住他唯一的要害穷追猛打,这样才能促使陛下下定决心,将他明正典刑,斩首问罪。” “陈小贼有什么要害?”裴仁基赶紧问道。 “年轻!年轻就是他唯一的要害!”小萧国舅恶狠狠说道:“请德本想一想,陈应良小贼今年才二十岁,就已经展现出了过人才华,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纵横南北,百战不败,若假以时日,天下谁人还能制他?德本兄不妨可以想一想,如果让陛下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陈应良小贼,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裴仁基的脸上变色了,又盘算了一下,裴仁基再次问道:“萧贤弟,难道你想让陛下明白这个道理?” “小弟当然会设法让陛下明白这个道理。”小萧国舅微笑说道:“但是小弟这一剂药虽然对症,却还缺少一个药引,少了这个药引,这剂药就可能见效很慢,但如果有了这个药引,小弟开出的药方,就能立即奏效了。” “什么药引?”裴仁基又问道。 小萧国舅笑而不语了,直到裴仁基再三追问,小萧国舅这才挥手让陪酒侍女下去,然后一边给裴仁基满上酒,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微笑说道:“德本兄,这就是药引,请兄长过目。” 接过了纸打开仔细一看,裴仁基的脸色顿时就有些苍白了,因为纸上写有四句诗:‘心在庙堂身在舍,飘摇风雨谩嗟吁;他朝若遂凌云志,敢笑曹操不丈夫!’ “德本兄,现在知道这药引有多重要了吧?”小萧国舅笑吟吟的说道:“德本兄若是上一道表章,向陛下禀明此诗为陈应良小贼所作,那么你的大仇岂不是立即可以得报?陈应良小贼被杀后,来护儿也跟着彻底倒台,十六卫府岂不是立即腾出了两个位置?到时候,再为陛下揭发谋逆反贼立下盖世奇功的德本兄你,岂不是可以就此得偿夙愿?” 裴仁基不吭声,只是慢慢的把那张纸折了揣进袖中,然后拿起面前酒杯,举过头顶一饮而尽,再重重将酒杯放下间,裴仁基咬牙说道:“多谢贤弟指点,愚兄受教了。” 是日,裴仁基在小萧国舅府上大醉而归,而亲自把裴仁基送出了坊门后,小萧国舅赶紧又回到了自家的后院,寻到了正在后院中读书的某位亲戚次子,笑容满面的把裴仁基已经动心的好消息告诉给了亲戚次子,那亲戚次子一听大喜,道:“好!只要裴仁基能够下定决心,事情就必然能够成功了!” “贤侄放心,裴仁基一定会下定决心。”小萧国舅微笑说道:“我明天就会让人在坊间散播消息,就说裴仁基的女儿已经与陈应良圆了房,心甘情愿的做了陈应良侍妾,祖宗八辈都跟着丢人,裴仁基就一定会下定决心。” “怎么老是往下三路做文章?”那亲戚次子笑笑,却没有反对,又感叹道:“听说龙舟水殿已经送来东都,来探听一下陛下南巡的消息,想不到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父亲若是知晓,定然会痛饮三斗美酒。” “还是贤侄的计妙,诗好。”小萧国舅笑道:“如果没有贤侄的妙计好诗,以陛下那喜怒无常的性格,说不定那天就会给那小贼小丑跳梁的机会。” “小侄也不愿如此,但迫不得已。”那亲戚次子摇摇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暗道:“可惜,原本想和你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看来是没机会了。” 叹罢,那亲戚次子又伸出了手,道:“叔父,那首诗在那里?现在就烧掉,不留半点痕迹。” “那首诗?”小萧国舅一楞,然后才说道:“让裴仁基带走了。” “让裴仁基带走了?”那亲戚次子脸都白了,跳起来就大吼道:“你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能让裴仁基把原件带走?!那一首诗,是我口述你书写,上面是你的笔迹!万一裴仁基是裴家派来反间,或者他突然反悔,把那首诗的原件往陛下面前一送,再拿你的笔迹一比对,你马上就是杀头抄家的下场!” 面如土色的同时,小萧国舅赶紧连滚带爬的冲出去追赶裴仁基,还骑着快马一路追到了裴仁基居住的富教坊,然而裴仁基家里的下人却说道:“老爷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小萧国舅差点没瘫在地上,心说天色已经不早,已经喝醉的裴仁基怎么可能还不回家?再想到亲戚次子提到的某个可能,小萧国舅也顿时当场瘫在地上,两腿打颤,差点又是当场小便失禁。 象打摆子一样的坐在地上颤抖了不知多少时间,脸上还带着酒意的裴仁基突然打马回到了自家门前,本已经绝望的小萧国舅顿时大喜,赶紧迎上去对裴仁基点头哈腰,表示自己担心裴仁基喝醉后不能回家,过来探望一下好兄弟裴仁基,又问好兄弟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裴仁基则带着醉意说道:“多谢贤弟好意,我没事,我顺道去了一趟清化坊拜见族兄裴左相,所以现在才回来。” “你去见了裴左相?”小萧国舅的脸色重新苍白了,颤抖着问道:“那见到没有?” “见到了。”裴仁基打了一个酒嗝,道:“族兄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多谢你亲笔所书的绝妙诗句,你如果想把那首诗要回去可以商量,明天联络些人上表为应良贤侄求情,让应良贤侄脱罪就行,不然的话,那首诗自然会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 砰一声,小萧国舅重新瘫坐在地上了,还再也无法遏制的小便失禁,股间顿时一片精湿,裴仁基则捏了捏鼻子,大步进了自家大门,然后又亲手关上了大门,关门的声音还颇大。 第293章 因祸得福 “微臣死罪!微臣之前弹劾陈应良党附来护儿,完全就是一时冲动,太过气愤来护儿顶撞陛下,不敬君上,怒极攻心牵连无辜,误认为陈应良党附来护儿而加以弹劾,但微臣冷静了下来后,仔细一想,又觉得陈熊渠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绝无任何可能联合来护儿欺君犯上,微臣错怪忠臣愧疚难当,所以今日才斗胆上呈,收回之前对陈应良的一切弹劾,恳请陛下允诺。” 匍匐在隋炀帝的面前,小萧国舅萧怀静声泪俱下,又是磕头又是顿首,痛哭流涕的忏悔错误,恳求收回之前对陈丧良的一切弹劾,也跪求隋炀帝法外开恩,饶陈丧良一条狗命不死,也让陈应良官复原职,重新入朝为官。与大小萧国舅交好的一些文武官员也是纷纷附和,不断奏请隋炀帝暂息雷霆之怒,给小萧国舅一个机会,也给无辜获罪的陈丧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见此情景,朝上大部分的文武官员当然是面面相觑,搞不懂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是小萧国舅脑袋突然进了水吃错了药,或者是发高烧说胡话还没有睡醒,竟然会给死对头陈应良求情,还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陈应良求情?惊奇之下,众人又纷纷去偷看长久以来与萧家兄弟穿一条裤子的关陇重臣,见关陇门阀的两大家主独孤纂嗣和于世虔虽然脸色阴沉,却始终沉默不语,很明显没有阻止小国舅的意图,弄得其他的关陇官员都是满头雾水,不敢稍有任何动作,众人也不由更加奇怪,更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可惜,虽然小萧国舅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哀求不可谓不真诚,仍然还在生闷气的隋炀帝却还是不肯松动,最后被小萧国舅缠得烦了,隋炀帝还呵斥道:“闭嘴!说他有罪的是你,说他无罪也是你,这大隋朝廷你说了算啊?给朕退下,再罗嗦一句,与来护儿、陈应良同罪!” 除了贪污受贿抱大腿外胆量很小的小萧国舅无可奈何闭嘴,隋炀帝又怒气冲冲的主动开口,喝问骁果军的征募情况,直到总领军事宇文述飞快上报晓果军已在关中征募补充完毕,并且已经向东都开拔,隋炀帝这才怒气稍消,又宣布提拔樊子盖之子樊文超为骁果军虎贲郎将,辅助司马德戡统领骁果军,这才下旨散朝。 隋炀帝也确实很会给臣僚暗示,故意当朝问起御林军骁果军的招募补充情况,并且做出人事调整——虽然樊老顽固这个儿子比宇文化及更加的虎父犬子,摆明了就是告诉文武百官,自己去巡游江都的态度十分坚决,聪明的话乖乖闭嘴。所以散朝之后,绝大部分的文武官员神色都十分沮丧,全都知道几乎已经不太可能阻止隋炀帝南巡了。 当朝挨训的小萧国舅当然比谁都沮丧,出宫的路上也一直想找机会和裴仁基说话,可惜已经尝过教训滋味的裴仁基已经学乖了,散朝后亦步亦趋的只是跟在裴矩、裴蕴和裴弘策三兄弟背后,虽然裴蕴和裴弘策对他的态度都明显有些冷淡,裴仁基也不敢擅离半步,可怜的小萧国舅当然也没办法单独向裴仁基提出哀求,恳求裴仁基把那张足以要他全家老命的小纸条还给他。 裴矩的神情也有些严峻,还没出宫城就对身边的几个同族兄弟说道:“没希望了,陛下心意已决,再怎么劝他都会听,我们只能是陪着陛下往江都走一趟了。” “本来去江都玩玩也没什么,可眼下这天下形势……。”裴蕴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还轻叹道:“这一次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把家里做好妥当准备吧,做好长久打算。” “弘策,你也要做好准备。”裴矩突然对裴弘策说道:“我担心你这一次也跑不掉,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我也要随驾巡游?”裴弘策一听差点没哭出来,赶紧问道:“兄长,陛下前几次出巡都没有带上我,为什么这次南巡偏偏我有可能要随驾?” “因为毗陵宫苑。”裴矩解释道:“陛下诏令毗陵(今江苏常州)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民修建行宫,要求与东都西苑规模相等,如今尚未完工,你是将作监的监正,东都西苑也是你当年亲自督造的,加上陛下还有意在江南再建几座行宫,所以你这个将作监的监正,很可能会出现在随行名单上。” 裴弘策更加的欲哭无泪了,赶紧哀求裴矩争取让自己留在东都,性格谨慎的裴矩却不敢做出保证,跟在后面裴仁基则赶紧问道:“兄长,我是否有可能随驾出巡?” “你的话,属于可去可不去的行列,陛下不会着重。”裴矩对裴仁基的态度远没有对裴蕴、裴弘策那么客气,直接就说道:“看弘策贤弟的情况吧,他如果非去不可,我就把你留在东都,帮着我们看家。他如果不用去,你就自己选择,去不去都行。” 裴仁基唯唯诺诺的答应,丝毫不敢计较裴矩语气中对他的轻视,倒是裴蕴被裴矩的话提醒,问道:“兄长,这一次的东都留守人选,不知陛下如何选择?如果能把一个自己人推上这个位置,那么我们这一次就算离家时间长点,也可以放心。” 听到裴蕴这话,裴仁基心中一动,立即抬头,然后又马上垂下脑袋,既没脸更没胆量恳求裴矩和裴蕴把自己推上东都留守的宝座——上次留守东都,裴仁基办砸的政务军事可不是一件两件。裴矩则苦笑了一声,道:“东都留守的人选,估计陛下也在头疼,樊卫二老分别镇守太原大兴,北巡长城时接替樊老留守东都的赵才,表现也不是很让陛下满意,后面的四大留守更是让陛下龙颜震怒,这一次的东都留守,应该比上一次更加难以决出。” 说到这,裴矩忽然想起之前一事,便又微笑道:“说起这事,我还忘了告诉你们,咱们那位应良大侄子,也已经未雨绸缪盯上了东都留守的位置,居然还在我的面前暗示试探,想要谋取我的支持。” 微笑着,裴矩把陈应良倒霉那天的早朝前发生的事对几个同族兄弟大概说了,结果裴蕴一听也乐了,笑道:“呵呵,好小子,野心够大,眼光够远,能力也够,可惜,资历太浅,年龄也太小,不然的话,咱们是可以考虑抬举一下他。” “兄长,这件事千万别给那小子面子。”裴弘策也难得谴责了远房侄子几句,道:“姑且不论他的年龄资历,还有他现在的处境,以他的毛躁性格,还有与关陇诸阀结下的深仇大恨,把他放在了东都留守的位置上,非得搞出大乱子不可。他如果再向兄长你提出类似请求,千万别给他面子,小弟也会教训他。” “那是当然。”裴矩笑道:“陛下喜用老臣,我如果向陛下举荐他担任留守,不是找骂是什么?他如果再敢提起这件事,我会亲自一脚把他踢出门去!” 裴家几兄弟会心微笑,于是乎,在裴家几名重臣的微笑声中,陈丧良指望闻喜裴氏把自己推上东都留守宝座的美梦,也就此彻底粉碎落空,等待陈丧良的,将是闻喜裴氏几大长辈的训斥呵责,甚至还有可能是拳脚加身。 也顺便来看看小萧国舅这边的情况吧,离开了宫城后,小萧国舅终于找到了机会与裴仁基说话,恳求裴仁基归还那张要命的小纸条,裴仁基却哼哼唧唧说陈丧良还没有脱罪,还不能归还,小萧国舅哭丧着脸说自己已经尽力,结果又被裴仁基一句话气爆了肚子——裴仁基道:“尽力?你是象来柱国、陈熊渠一样被逐出皇城?还是象崔符玺一样被推出殿外斩首?这也能叫尽力?总之一句话,不为陈熊渠彻底洗脱罪名,官复原职,你就别想要回那张纸!” 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小萧国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见到了借住在此的亲戚次子向他说明情况,亲戚次子盘算了片刻,也只能是无奈的说道:“叔父,看来闻喜裴氏这一次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那首反诗随时可以要你的满门性命,还让你连喊冤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好的把柄捏在手里,闻喜裴氏不把你身上的油水彻底榨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小侄无计可施,你自求多福吧。” 小萧国舅更加的欲哭无泪了,亲戚次子却没心没肺的只是追问早朝上发生的其他事,当听到隋炀帝故意当众向宇文述问起骁果军情况后,那亲戚次子还松了口气,面露笑容道:“没问题了,陛下南巡决心已下,谁也阻拦不了啦。不过,这一次陛下会以谁为留守呢?” 盘算着,那亲戚次子象是条件反射一般,心中立即闪过一个可怕的影子,好在这个可怕身影只是一掠而过,那亲戚次子也在心中自我安慰道:“绝不可能是他,上次雁门大战,皇帝是没有选择才矮子里选高大,用了他担任勤王主帅。现在东都城里有这么多名臣宿将,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用不着担心。” 大隋庙堂上的聪明人有的是,明白了隋炀帝南巡态度不可更改后,并非只有一个两个聪明人立即考虑到了东都留守的人选问题,也因为东都洛阳位于天下腹心的特殊地理位置,还有大隋政治重心逐渐东倾,大部分文武官员家眷已经居住在东都的缘故,不管是忠臣奸臣,还是能员庸吏,都纷纷关心上了这个问题,有能力有资格接任这个职位的文武官员逐渐开始活动争取,各大门阀家族和各大势力,也逐渐开始考虑推出那一个代言人竞争这个重要职位。 关陇门阀这边因为被隋炀帝打压过甚,能够获得隋炀帝信任的代言人不多,在选择有限的情况下,关陇门阀只能密议决定推出元文都和独孤盛竞争;闻喜裴氏这边则决定与其他新兴权贵联手,力推段达和赵长文接任——与元文都一样,段达上次留守东都时,最后几天的表现也勉强能够让隋炀帝接受,同时文职出身的皇甫无逸也在新兴权贵集团的考虑之中。 还有齐王杨暕,他当然也很希望留在东都先过一把土皇帝的瘾,可惜他却因为各种缘故越来越不受老爸待见,以至于去见老娘萧皇后提出恳求,还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老娘捂住嘴,要求他老实随驾,不要现在就贪图权力地位,以免现在就招来杀身之祸。 此外,以宇文述为代表的军方集团也有些动作,一度接替樊子盖留守东都的右侯卫大将军赵才也十分希望能再当几天东都土皇帝,可惜他却与宇文述、虞世基等隋炀帝宠臣不够和睦,所以军方的意见并不统一,不管冯盎、赵才还是段文振,都瞄上了这个位置,云定兴也厚颜无耻的跑到宇文述面前毛遂自荐,企求宇文述举荐他留在东都替宇文家守护东都利益,军方诸将基本上是各自为战,自行削弱,也因为大部分都只有战绩没有显眼政绩,基本上都希望渺茫。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背后靠山都不肯支持,又正戴罪在身的陈应良,当然是罪有应得报应到了,肯定毫无任何希望接任垂涎已久的东都留守宝座,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出了一个意外………… 意外来自大隋最低调的王爷蔡王杨智积,入夏以后,杨智积就突然病倒,基本上就没有上过朝,并且病情逐渐沉重,隋炀帝也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派了内侍去探病赐药,还有就是问问杨智积对自己是否有什么要求,结果内侍回报说杨智积只有一个恳求,那就是请隋炀帝宽恕来护儿和陈应良的罪过,给这两个朝廷忠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怒气早已渐消的隋炀帝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吩咐道:“传旨,召来护儿与陈应良入宫见驾。” ………… 隋炀帝的召见旨意送到陈丧良家中时,陈丧良正在裴弘策的要求下,极力劝说裴翠云回家去见父母,但小辣椒却说什么都不肯听从,依然要和父亲怄气也依然要留在陈应良家中白吃白喝,陈丧良费尽口舌都毫无效果,焦头烂额时突然听说隋炀帝召见,陈丧良也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说道:“难道要给我定罪了?” “你会不会有事?”裴翠云赶紧问,还情不自禁的抓住陈丧良的左手,俏丽脸庞上关怀之情发自肺腑。 “不知道。”陈丧良如实相告,又拍了拍裴翠云的小脸,温柔说道:“放心,了不起就是罢官免职,贬为平民,有伯父他们的帮忙,我掉脑袋的可能很小。” 裴翠云主动依偎进了陈丧良的怀里,搂着陈丧良的腰低声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管你被降职罢官,还是被贬为平民,我都跟定你了。” 低头凝视裴翠云,见小辣椒晶莹的眼中尽是真诚,毫无作伪,陈应良心下感动,轻俯下头,第一次吻到了裴翠云的樱唇上,许久不散。 架不住传旨太监的催促,陈丧良这才赶紧更换了一身平民衣服,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随着传旨太监入门,一路赶到皇城拜见隋炀帝,还被直接领到了凝碧池旁,和裴矩一样住在清化坊的来护儿因为距离皇城最近,已经先行赶到,和陈应良一样穿了一身平民衣服,正低头跪在一座湖边凉亭之外,隋炀帝则背对来护儿面湖而坐,手里拿着钓竿垂钓,旁边还有幼子杨杲和两个孙子杨倓、杨侗作陪。 见此情景,陈丧良当然是赶紧跪到了来护儿的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结果与陈丧良关系亲密的杨侗倒是低声提醒隋炀帝了,隋炀帝却仿若不觉,面对着碧波百顷的凝碧池纹丝不动,只是指点了一句杨侗钓鱼要专心,要安静,不然会把鱼儿吓跑,杨侗无奈,也只好乖乖的安静钓鱼。 足足跪了半个多时辰,腿都跪麻了,脑袋也被太阳晒昏了,隋炀帝这才有了新的动作——赵王杨杲钓起了一条不小的金色鲤鱼,隋炀帝心情大悦,夸奖杨杲并问杨杲要什么赏赐,杨杲则说道:“父皇,儿臣不要赏赐,只求父皇让二位将军平身,他们已经跪很长时间了。” “吾儿懂事。”隋炀帝笑着拍拍仅有十岁的幼子脑袋,这才喝道:“听到没有?赵王替你们求情了,算你们运气好,本来朕想让你们跪到天黑的,看在朕的小儿子份上,起来吧。” “谢陛下,谢赵王殿下。”早就跪昏了头的陈丧良和来护儿如释重负,赶紧顿首谢恩,然后挣扎着起身,跪等时间最长的来护儿在起身间,还因为腿脚酸麻差点摔倒,幸得陈丧良眼明手快,及时把他搀住。 这时,隋炀帝终于放下钓竿起身,拉着儿孙走到了凉亭边上,先是打量了一通数日不见的来护儿和陈丧良,然后突然问道:“来护儿,朕待你如何?” “陛下待微臣恩重如山。”来护儿赶紧重新行礼,顿首说道:“陛下待微臣,恩如泰山,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陛下圣恩之万一。” “那你为什么还要顶撞朕?”隋炀帝呵斥道:“还说那些不吉利不中听的话,连你都这么想了,朕还能有什么指望?” “微臣死罪。”和历史上一样,来护儿被隋炀帝教训过一次后,就没胆量再敢劝谏隋炀帝别去江都了。 隋炀帝重重哼了一声,突然向陈丧良喝道:“陈应良,朕待你如何?” “陛下对微臣之恩,比山高,比海深。”陈丧良赶紧也重新跪倒。 “那你是怎么回报朕的?”隋炀帝喝道:“那天在早朝上,朕和来护儿赌气,你站出来求情,为什么不坚持到底?忠言劝谏只说一半就放弃,这就是你对朕的回报?” 陈丧良一听眼泪汪汪,心说杨老大,你的狗熊脾气放在那里,我那敢死谏到底啊?心里虽然这么说,但陈丧良还是只能乖乖顿首谢罪,道:“微臣死罪。” 又重重哼了一声,隋炀帝这才喝道:“起来吧,朕饿了,随朕用膳去。杲儿,倓儿,侗儿,你们也去。” 听到这话,陈丧良和来护儿马上就知道隋炀帝的狗熊脾气终于消散了,赶紧谢恩的同时,也老老实实的跟着隋炀帝到了邻近的宫殿里用膳,怒气已消的隋炀帝也很大方的给来护儿和陈丧良各赏了一席酒菜,让他们与自己尽情享受山珍海味。 山珍海味也不是那么好吃,席间,隋炀帝自然少不得严厉呵斥来护儿的顶撞之罪,谴责来护儿不该不体谅自己南巡抚慰百姓的一片圣心,更不该不体谅自己的国事辛苦,难得有点时间出门游玩——虽然在位十四年,隋炀帝有十二年在巡游地或者巡游路上度过。来护儿则唯唯诺诺,不断认错检讨自己的过失,承认隋炀帝的南巡决定是光辉的,伟大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自己不能体会圣恩妄言阻挠,罪行是可耻的,行为是卑鄙的,目的也是糊涂的。 数落完了来护儿,隋炀帝又把目标指向了陈丧良,呵斥陈丧良好人没有做到底的罪恶行为,要求陈丧良今后一定要对老杨家忠心卖命,有话就直说并且说完,不能做事只做一半,陈丧良也老实认罪。末了,隋炀帝这才说道:“朕南巡江都,你们谁愿意与朕同去?” 听到这问题,陈丧良顿时差点被嘴里的海参噎死,咳嗽着不知所措,幸得坐在对面的杨侗及时给陈丧良递来一杯冰水,还一边替陈丧良拍脊背,一边低声说道:“大将军,你别去,留下来辅佐我。” “侗儿,你说什么?”隋炀帝耳尖,立即问道。 杨侗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皇爷爷,让陈应良将军留在东都好吗?孙儿喜欢让他辅助我,他不象别人那么古板,办事能干,又能教孙儿很多学问道理,孙儿斗胆,想求皇爷爷把陈将军留下辅助我留守东都。” 陈丧良恨不得亲杨侗一口了,隋炀帝也顿时笑了,道:“侗儿,你是希望他留下辅助你,还是想让他三天两头给你弄新奇吃食啊?” “孙儿都想。”杨侗红着脸答道。 这时,来护儿突然离席下拜,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愿随陛下南巡。此外,微臣还想举荐陈应良陈将军担任东都留守,辅助越王殿下镇守东都。” 隋炀帝愕然的同时,陈丧良也恨不得冲上来抱着来护儿啃一口了,心中狂喜道:“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第294章 如愿以偿 “微臣此举,绝对不是为了报答陈应良的早朝求情之恩!微臣心鉴日月,就算那一日在朝上陈应良没有为微臣向陛下求情,陛下若是问起微臣东都留守人选一职,微臣也定然会向陛下举荐陈应良!” 稽首跪在隋炀帝的面前,来护儿的举荐态度十分坚决,朗声说道:“在微臣看来,陛下这次南巡,陈应良陈将军是最适合的东都留守人选!原因有三,第一就是忠诚,陈应良将军自入仕以来,遇事争先,逢难迎上,从不推托,从不抱怨,倾尽全力只是把国事公事办好,对陛下的忠心,对大隋朝廷的忠诚,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微臣也自认为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是与陈应良将军相比,微臣还是在很多地方自叹弗入,羞愧难以自容!” “第二,文武全才!”来护儿越说越是激动坚决,又道:“大隋朝廷中,东都城中,对陛下忠心不二的臣子确实多如过江之鲫,但是象陈应良将军这么文武全才的臣子,却是屈指可数!上一次陛下龙返大兴,四大留守辅助越王殿下,争权夺利,推委扯皮,把政事军务弄得一塌糊涂,陈应良将军远在太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汾水贼乱,千里回援河南郡,弹指之间就平定四大留守久剿不灭的宜阳贼乱,又只用三天时间,就处理完四大留守积压将近两月的公文政务,破获一鸟五命奇案,轰动东都全城!如此文武全才,足以托付重任!” “第三,陈应良将军清廉自守,公正无私,品德高古,德才兼备!”来护儿继续朗声说道:“自陈应良将军入仕以来,尊重长辈,爱护百姓士卒,从来不主动与同僚冲突争执,遇事每每以国为重,宁可委屈自己,也绝不为私利而耽误国事!雁门大战时就是明证,唐国公李渊几次故意扯他后腿找他麻烦,但他受封勤王主帅之后,却仍然对唐国公委以重任,从不刁难苛刻,赏罚生杀执法如山,连痛恨他入骨唐国公都无话可说,挑不出任何罅漏欠缺!” “还有上次的元文都元太府和段达段大夫。”来护儿又补充道:“上次陈应良将军千里回援东都平定贼乱,在越王殿下的支持下处理东都积压政务,元太府和段大夫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人之常情,心里怎么都会有些不痛快。可是就微臣所知,当这两位朝廷重臣看到了陈应良将军对政务的处理情况,也看到了陈应良将军为朝廷付出的辛苦努力后,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全力配合陈应良将军处理积压政务,陈应良将军从没有对他们用强逼迫,是以品德行为感动了他们,唤醒了他们的职责良知。” 听着来护儿这番滔滔不绝的言论,隋炀帝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神情也一直是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爱卿所言,虽然句句在理,朕也知道陈应良爱卿人才难得,足堪大任,但是他的年龄……,才二十岁,朕若用只有二十岁的陈爱卿担任东都留守,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皇爷爷,我第一次留守东都的时候,才九岁。”越王杨侗怯生生的说道:“孙儿才九岁就能留守东都,主持东都政务,陈将军都已经二十岁了,为什么还不能让他辅助孙儿留守东都?孙儿求你了,把陈将军留下来陪我吧。孙儿就求你这一次。” 隋炀帝笑了,冲陈应良笑骂道:“臭小子,怪不得对朕的几个孙子这么好,原来是早就把主意打到朕的孙子头上了,真想不到你送的那些吃食,现在居然能起到这样的作用,让朕的孙子这么求朕。” 陈应良红着脸赶紧请罪,杨侗则辩称说自己喜欢陈丧良,不只是因为陈丧良送给他的吃食,更因为和陈应良在一起他能学到不少东西。来护儿则又恳求道:“陛下,如果你觉得陈应良将军实在太过年轻,也可以安排几名老臣担任副留守,帮着陈应良辅助越王殿下。” 听到这话,本就有些动心的隋炀帝更加动摇,来护儿察言观色,赶紧继续趁热打铁,又说道:“陛下,微臣认为陈应良将军留守东都还有一层好处,东都洛阳地处天下腹心,道路四通八达,陈应良将军用兵也历来是以迅猛快捷著称,让他留守东都主持洛阳兵马,各地就算有什么疏漏需要增援,陈应良将军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赶到这些地方救火补漏,可以让陛下省无数的心。” 捻着胡须盘算了半晌,招架不住来护儿的极力举荐和孙子的再三哀求,隋炀帝终于开口说道:“好吧,容朕考虑考虑,兹事体大,朕要再想想。” 事情确实有些大,来护儿也不敢现在就要求隋炀帝采纳自己的举荐,便老老实实的唱诺答应,又和陈应良等人一起陪同隋炀帝用膳,直到申时将过方才散席,出宫时,为了补偿来护儿和陈应良这两天的无辜受难,隋炀帝还大手一挥赏给了来护儿和陈应良每人一席御膳,让他们带回家去与家人同享。 出得了皇城,心情仿若隔世之余,陈应良又赶紧向来护儿行礼道谢,感谢来护儿的举荐之情,来护儿则挥了挥手,道:“不必客气,我这么做,除了感谢之外,也是为国举贤。还有,我看得出来,陛下现在只是动心,并没有下定决心,你能否心愿得偿,还要看你的努力和机缘。” 赶紧恭敬再谢时,来护儿又低声说道:“这件事,陛下九成九会征求裴左相和宇文柱国的他们意见,宇文柱国那里我会去替你说说,他与你素无冲突争执,麾下也没有可用之人与你竞争,我去帮你打了招呼,你自己再努努力,求得他答应不难。裴左相那里,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应良一听大喜,忙又谢了来护儿的指点之恩,恭敬把来护儿送回了清化坊,然后立即返回履顺坊向家人报告喜讯,同时也赶紧与房玄龄商量如何贿赂收买宇文述、裴矩等人,只是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所以陈应良并没有在今天就采取行动。 ………… 陈应良根本也用不着麻烦向裴矩等人解释事情经过,隋炀帝的身边永远少不了被宠臣重臣收买的眼线,陈应良和来护儿还还进到宫中罚跪的时候,裴矩和宇文述等人就已经知道隋炀帝重新召见他们的消息,然后陈丧良和来护儿还没有离开宫城,隋炀帝赏膳和来护儿举荐陈丧良担任东都留守的经过,也已经传进了裴矩等人的耳朵里,甚至就连来护儿的举荐理由和隋炀帝的具体反应,也大概不离的已经被裴矩等人知晓。 听到这消息,裴矩盘算了足足有一柱香时间,然后才派出人手去联络裴蕴、裴弘策和裴仁基等朝中兄弟,让他们今天晚上到自己家中聚会,而做为从二品的朝廷首辅,裴矩在府邸当然也是面街开门,所以就算时间不早,裴家几兄弟还是顺利进到了裴矩家中,与刚回到家的裴矩见了面。 商谈是在裴矩的家宴中进行,宴席开始后,裴矩也立即把今天宫中发生的事对几个族弟做了仔细介绍,结果裴家老二裴蕴一听就乐了,笑道:“真想不到来护儿这么够义气,应良侄子不过是陪着他过了几天担心受怕的日子,他竟然能够这样报答应良侄子,刚刚脱罪就马上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也亏他有这个胆量。” “来柱国胆子太大了。”裴仁基也满怀嫉妒的说道:“应良侄子才二十岁,来柱国居然就敢举荐他担任东都留守,陛下没有呵斥他,也真是他的面子大。” “兄长,陛下当时是什么反应?”裴弘策关心的是另一点,追问道:“陛下有没有生气?” “错,陛下不但没有生气,还有些动心。”裴矩微笑说道:“因为不仅来柱国不遗余力的举荐应良贤侄,越王殿下也再三恳求陛下让应良贤侄担任东都留守,陛下素来疼爱元德太子给他留下的三个孙子,所以陛下不仅没有生气,还明显有些动心。” 裴弘策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惊叫道:“应良什么时候走通越王殿下的门路的?我们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哦,对了,难道是他之前送给越王殿下那些吃食,讨得了殿下欢心?” “正是如此。”裴矩苦笑说道:“连我们的陛下都当面质问越王是否如此,越王殿下也坦然承认,还乘机又为应良贤侄说了许多好话。现在看来,应良贤侄在这方面的心机之深,目光之远,还在我们之上。” 裴弘策和裴蕴为之咋舌了,裴仁基则妒忌得连眼睛都有些泛红了,裴矩则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裴蕴,裴蕴接过一看见是药方脉案,忙好奇问是谁的脉案,裴矩低声答道:“宇文述的脉案,他虽然一直强撑着,但是从脉案来看,他的眩晕之症不仅继续加重,还出现了心悸之症,病情已然不轻,有很大可能彻底病倒。” “宇文述的病情沉重到了这一步?”裴蕴先是一惊,然后细一盘算,马上就说道:“十六卫府恐怕要有大变动了,接替宇文述的人,来护儿的可能最大!” “不错,这也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裴矩点头,低声说道:“陛下对来护儿的宠爱本来就不在宇文述之下,宇文述如果有什么意外,来护儿必然成为军方第一人。宇文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所以这次才没敢对来护儿落井下石,为了给他的子孙后代多留一条路,想来他也不会坏来护儿的事,宇文述不反对,来护儿态度坚决,十六卫府那边就不会有大问题。再所以,我们也应该做些调整了。” “兄长,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们也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裴蕴立即醒悟。 裴矩点头,严肃说道:“应良侄子的能力和功劳都足够担任此职,唯一的弱点是年龄,但是有来护儿和越王殿下的极力举荐,这个弱点也可以基本抵消,我们再顺水推舟扶上应良侄子一把,把他扶上这个位置并非没有可能。东都重地,让我们自家人担任留守,自然远比委托给外人为好。” 裴蕴沉吟着点头,裴弘策则与裴仁基面面相觑,打破脑袋都不敢相信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裴弘策在逃亡途中拣来的远房侄子,竟然能够走到这一步,竟然能有希望接任两都留守之一的东都留守。 “该拿出决定了。”裴矩又说道:“应良这个侄子虽然是外姓,但素来忠诚听话,对我们也足够尊敬孝顺,并且没有家世羁绊,又彻底得罪了关陇门阀,除了我们闻喜裴氏之外,他没有多余选择,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值得在他身上花费心血。几位贤弟,你们以为如何?” 裴蕴毫不犹豫的点头,还道:“应良侄子是不错,对我们裴家人很照顾,上次为了裴寂的事,还背着樊子盖向我求了情。虽然裴寂在我们闻喜裴氏族人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是有这番心,总比忘恩负义的好。” 听到这话,裴仁基再是妒忌羡慕,也只能是乖乖点头附和,倒是裴弘策摇摇头,苦笑说道:“真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我为几位兄长领进门的远房侄子,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是天意,也是我们闻喜裴氏的运气。”裴矩笑笑,道:“既然几位贤弟都没有遇见,那就这么定了。裴蕴贤弟,你明天就去见段达,把来护儿举荐应良贤侄担任东都留守的事直接告诉他,再告诉他,来护儿还建议陛下任用几名老臣担任副留守,帮着应良侄子辅助越王,他如果愿意合作,我们保证让他成为副留守之一。” 裴蕴一口答应,裴矩又转向了裴弘策,吩咐道:“弘策,你去见应良侄子,叫他不必来见我了。他为官清廉,平时手脚又大,积蓄肯定不多,有点好东西先拿去给宇文述吧,宇文述的意见在陛下面前也很重要。” 裴弘策同样答应,还十分感激替远房侄子谢过了裴矩的思虑周全。裴矩笑着挥挥手,然后才把目光转向裴仁基,吩咐道:“德本,你去见萧怀静,直接告诉他,应良侄子虽然已经脱罪,但这完全是陛下自己的决定,与他毫无关系。他如果想把那张纸要回去,就给你亲自上表举荐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应良侄子担任东都留守之时,也是那张纸条回到他手中之日。” “小弟明白。”裴仁基点头,又苦笑说道:“估计萧怀静听到这要求,当场就能哭出来,关陇那边也非得把他的皮剥了。” “那是他的事,你还用为他心疼了?”裴矩笑笑,又道:“对了,干脆要求萧怀静去劝说元文都也上表举荐应良侄子,让他鼓动元文都支持应良侄子就任留守,元文都自己也乘机牟取副留守的职位之一。上次四大留守时,段达、元文都和应良侄子在最后几天搭档愉快,应该有这个可能。” 裴仁基唯唯诺诺的答应,心里想象自己对萧怀静提出这个要求后,小萧国舅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精彩表情——好在武人出身的裴仁基有十成把握打得过小萧国舅,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时,裴蕴掐指算了算,突然说道:“兄长,只剩下虞世基那边了,他是内史侍郎,在陛下面前极说得上话,又因为心腹封德彝的事,与应良侄子有些不对付,不得不防。” “虞世基那边,我会亲自出马,了不起就是做些交易。”裴矩随口回答,然后裴矩又叹了口气,微笑说道:“我们裴家为他小子做这么多事,今后怎么报答我们,就看他自己的良心了。” “兄长放心,应良侄子素来忠孝两全,定然不会忘记你们对他的雨露恩泽。”裴弘策赶紧给陈丧良说好话。 裴矩笑笑,道:“希望如此。” ………… 和裴仁基预料的一样,听到裴仁基的要挟威逼之后,小萧国舅除了当场瘫倒之外,再然后就是马上跳起来,红着眼睛扑上来要把无耻狞笑的裴仁基掐死,可惜还是和裴仁基预料的一样,他那点小身板实在弱得可怜,被裴仁基一脚就踹了一个五肢朝天,然后裴仁基扔下了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你自己看着吧,如果应良侄子当不上东都留守,或者你敢开口反对,那张纸我立即亲自送到陛下面前。” 裴仁基狰狞笑着走了,小萧国舅也哭丧着脸回家了,找到足智多谋的亲戚次子求计,结果那亲戚次子也差点没被吓死,赶紧劝说小萧国舅坚决不能答应,千万不能让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得偿所愿,小萧国舅则表情更加哭丧,道:“可是贤侄,如果我不答应,裴仁基那个黑心肝的真把那张纸呈到了陛下面前怎么办?这样的事,裴仁基以前已经赶过,现在也绝对干得出来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答应。”亲戚次子红着眼睛说道:“叔父,你要考虑清楚,如果让陈应良坐上了东都留守的位置,以他的能力必然能让陛下满意,陛下满意,今后如果他再巡游什么地方,陈应良就一定会继续是东都留守了!到了那时候,你就永远要被陈应良踩在脚下,再想把他掀翻打倒,也是难如登天了!” 只是被踩在脚下,远比全家丢命强,小萧国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小萧国舅自己盘算了一下后,还是哭丧着脸说道:“贤侄,叔父这次不能听你的了,叔父全家的脑袋要紧,只能是暂时低头。你好生读书,我去见元文都去。” 亲戚次子苦拦不住,小萧国舅也终于还是来到太府拜见元文都,暗中把来护儿举荐陈应良的情况告诉给了元文都,力劝元文都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弃对东都留守职位的角逐,退而求其次谋求最有把握的副留守职位,而元文都也很清楚自己之前留守东都很是不让隋炀帝满意,这次能够成功的把握很小,所以仔细思量之后,元文都终于还是无力的点头,决心接受陈丧良的副手位置。 一天后,隋炀帝再次在宫中设宴,召来宇文述、裴矩、来护儿和虞世基等心腹重臣作陪,席间,隋炀帝向众人提起来护儿举荐陈丧良担任东都留守一事,裴矩与宇文述异口同声,整齐称善,并且乘机列举陈丧良的种种忠良表现,还有出任东都留守的种种好处,与陈应良有些冲突虞世基也大公无私,外举不避仇唆使隋炀帝让陈应良留守东都,隋炀帝默然不语,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听到宇文述也站到了陈丧良一边的消息后,紧抱宇文述大腿的云定兴只能抹着眼角回家老泪纵横去了,原本还有些指望的冯盎、赵才、段文振和独孤盛等军方重将也黯然退出角逐了,不敢得罪军方第一人宇文述和第二人来护儿——这两位大栳得罪一个就已经足够危险,同时得罪两个,指不定满门抄斩的前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就是他们的光辉榜样了。 五日后,大隋十二年七月十六,随驾南巡的骁果军齐至东都侯命,龙舟水殿披红挂彩,随时可以出发,决定大隋江山命运前途的时刻也随之到来,隋炀帝在大业殿召开朝会,正式宣布次日出发南巡江都,又当朝宣布,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元文都与段达担任左右副留守,老幼搭配,与陈应良携手辅助越王杨侗留镇东都。 除了关陇门阀还有些垂死挣扎,利用陈应良的年龄问题做了些文章,劝说隋炀帝慎重考虑并且还毫无效果,朝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声音,赞誉隋炀帝英明果敢破格起用新人的钦佩声音山崩海啸,陈应良也跪在朝上嚎啕大哭,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那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辜负隋炀帝的信任重托!一定会为隋炀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时陈丧良自然少不得更在心里发誓,一定会为雨儿公主效劳到底,献完灵魂献身体,深入而又广泛的为雨儿公主全方位效力! 这个消息传到修行坊,小萧国舅府邸的后院某个房间中,顿时响起了茶杯粉碎声与案几掀翻声,还有发自肺腑的怒吼声,“苍天无眼!苍天无眼!老天爷,你不长眼睛啊!” 第295章 新的篇章 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给东都宫城里的一大群美貌宫女留下了这句千古名句后,咱们大隋王朝的驴老爷隋炀帝拍拍屁股就下江南去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和满目疮痍给他在全国各地的封疆大吏收拾,而这一次,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也不幸身在其中,还挑起了辅助越王杨侗留守天下腹心洛阳城的千钧重担。 随驾南巡的文武官员名单变化不大,数量还稍微多了些许,裴矩、宇文述、虞世基、来护儿和裴蕴等隋炀帝随时不能离开的文武重臣仍然全部随行,陈应良的倒霉远房叔父裴弘策也因为隋炀帝亲自点名的缘故,只能是把家中老小托付给陈应良这个拣来的远房侄子,哭丧着脸跟着隋炀帝南下巡游。 重病在身的蔡王杨智积也被隋炀帝带在了巡游队伍中,虽然杨智积目前的病情已经非常沉重,连御医都说恐怕性命难保,隋炀帝却还是对这个才智过人又忍耐力非凡的堂弟不够放心,说什么都不肯让杨智积留在后方。——当然,如果隋炀帝知道他的堂弟是故意不吃药而让自己病情越来越沉重,也许多少会良心发现,也可能更加猜忌这个出色堂地。 和杨智积一样倒霉的还有隋炀帝的次子小杨二齐王杨暕,因为发现杨暕曾经暗中用厌胜之术诅咒隋炀帝的三个宝贝孙子早死,隋炀帝越来越不喜欢更不信任这个不肖儿子,干脆也把他带到了巡游队伍之中,还特意下旨安排只给他一些老弱随从服侍,免得发生什么意外,目前事实上已经是隋炀帝长子嫡子的杨暕欲哭无泪,却又彻底的无可奈何。 闻喜裴氏的几大重臣中,倒是与陈应良关系不佳的裴仁基得以侥幸留在东都——虽然这份侥幸缘自隋炀帝对他的漠视,但裴仁基好歹还是得以留下,成为闻喜裴氏在东都洛阳硕果仅存的唯一本家重臣,也成了套在陈丧良脑袋上的一个紧箍咒——有裴仁基盯着,陈应良想把小辣椒裴翠云推倒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此外,还有陈应良的老交情云定兴也被留在了东都,接受陈丧良这个孙子辈留守的号令指挥,不过好在咱们的云老将军最大长处就是脸皮厚,对此倒没有什么尴尬。 披红挂彩的龙舟船队浩浩荡荡,在通济渠上连绵一百多里,前队已过偃师,后队都还没有从洛阳码头出发,隋炀帝与萧皇后分别乘座的龙船都是四层大船,船上有宫殿和上百间宫室,装饰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接着就是宫妃、王公贵族、文武官员坐的彩船,然后又是装载宫女、太监、侍卫和百官随从及各种物资的船队,通济渠两旁彩旗飘飘,旗甲鲜明的骁果军列队夹河随行,保护隋炀帝的安全。 在巡游江都这件事上,陈丧良最痛恨隋炀帝的一点,就是隋炀帝把他在雁门战场上缴获的战马带走了八成还多,数量多达三万五千多匹,全部用做骁果军的骑乘战马,每当想到这些战马很有可能落入宇文化及之手,再败光给李密、杜伏威和窦建德等潜在敌人,陈丧良就有一种想把隋炀帝掐死的冲动。可惜这个时候陈丧良还做不到这点,所以也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骁果军带走自己辛苦抢来的战利品,末了还得对骁果军虎贲郎将樊文超行晚辈礼,再三拜托他替自己和樊老顽固保护好隋炀帝。 不过对陈应良而言还好,靠着宇文述和来护儿的暗中帮忙,陈丧良最出色的打手队伍报国军侥幸没有被隋炀帝带走,得以留在东都继续给陈丧良当牛做马,同时东都宫城囤积的大批上好盔甲武器,还有洛口仓里堆积如山的恐怖粮草储蓄量,都成为了隋炀帝留给陈丧良的宝贵遗产。 顺便说一句,擅长变卦的隋炀帝在出巡的同时还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下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原本守备十分薄弱的洛口仓这才好歹增加了一些防御力,可以让陈丧良勉强不用担心洛口仓会一战沦陷。 七月十七上午,陪着杨侗在码头上泪送了隋炀帝的龙舟启航,七月十八傍晚,最后一条龙舟才启程出发,已经身为东都留守的陈丧良再次来到码头送别,看着灯火通明的龙舟船队逐渐远去,陈丧良先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露出了一点微笑,还忍不住轻声说道:“终于走了,东都洛阳,现在终于是我当家做主了。” “贤弟,现在的你很做不到这一点。”房玄龄凑上来泼冷水,低声说道:“现在东都洛阳的内部隐患还有很多,文武官员也大都是对你面服心不服,你要想象樊留守、卫留守那么一手遮天,还需要继续努力。” 陈丧良点点头,又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松懈大意,只会继续努力,乔松兄,你也要领着玄成先生他们继续努力帮我啊。” 房玄龄笑笑,点头说道:“贤弟放心,那是当然。” ………… 陈丧良如何处理内部问题,咱们暂时用不着去理会,还是继续来看看隋炀帝这一边的情况吧,要说隋炀帝这一次出巡也真是兆头不祥,船队才刚到汜水,就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低级官吏跳了出来,上表力劝隋炀帝放弃南巡,返回大兴西都坐镇国都,火冒三丈的立即下令处死了这个叫王爱仁的奉信郎后,隋炀帝龙舟船队过了荥阳又才刚进梁郡,马上又有不怕死的民间义士手捧血书劝说隋炀帝重返东都,还说出了让隋炀帝暴跳如雷的不极话语,“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 让御林军把这个民间义士当众乱刀分尸后,隋炀帝的面前才稍微的消停了一点,没有人再敢提起关于隋炀帝西返的一字一句,不过正当隋炀帝终于觉得耳边清净的时候,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大隋朝廷最重要的通缉犯之一,前蒲山郡公李密,此刻就在距离他没有多远的通济渠北岸高地,眺望着他的壮观船队,嘴角边还尽是笑意,道:“巡游得好,巡游得好啊,你每巡游一地,我们就多成千上万的反隋将士,你巡游的地方越多,我们的反隋将士也就越多。” “可惜暴君的随行兵马太多,不然的话,我们尽提瓦岗义军,在通济渠上****一把,取下这个暴君的首级!”旁边的王伯当恨恨说道。 “天下那有这样的好事?”李密笑笑,道:“就算有这样的机会,以翟让的那点胆量,也不敢这么做。” 已经正式拜李密为师的王伯当连连点头,无比认同李密的判断——翟让连来偷窥隋炀帝龙舟船队的李密邀请都不敢接受,当然更不敢冒险偷袭隋炀帝的銮驾。这时,在一名李密卫士的引领下,大胆将女儿嫁给李密的梁郡侠士王秀才小跑上了高地,见到只做了稍微化装的李密后惊讶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吃惊道:“贤婿,你怎么亲自来了?现在通济渠两岸到处都是暴君的兵马,你还敢靠这么近,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岳父放心,那些兵丁只顾保护暴君,没功夫来探察这里。”李密自信的笑着解释,又赶紧向王秀才行礼,然后问道:“岳父岳母近来可好?小芳近来可好?” “好,都好,你放心。”王秀才连连点头,又道:“小芳再有两个月就能生了,贤婿能来就来,不能来也没关系,岳父会替你照看她们母子,天佑贤良,我女儿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儿子,为你们李家传宗接代。” 听到王秀才这话,虽说丧尽天良的程度不在陈丧良之下,李密还是万分愧疚,赶紧向王秀才谢过拖累之罪,王秀才大度挥手表示不必,又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递给李密说道:“你妹夫让我带来的,最近的几份宫门抄,这些天你的人没来取,就让我顺便带来了。” “有劳岳父。”李密接过宫门抄,随意看着说道:“暴君突然南巡,梁郡境内盘查加严,所以小婿就没有……,啊。” 失声道啊,李密手中的宫门抄还失手落地,脸上神情也变得无比震惊,从没见过李密这模样的王伯当和王秀才,忙各自问道:“出什么事了?” “暴君任命了陈应良为东都留守。”李密的声音都有些失魂落魄,低声说道:“这一次,我们瓦岗义师的麻烦大了。” “恩师,我们能有什么麻烦?”王伯当满头雾水,道:“陈应良小贼被暴君封为东都留守,镇守的是虎牢关以西的河南郡,距离我们的主要活动区域有几百里路,对我们来说能有什么麻烦?” “你不懂。”李密脸色严峻,低声说道:“我们的主要活动东郡、梁郡和济阴等地,早已经被战乱搅得一塌糊涂,田地几乎全部抛荒,除了通济渠外根本无粮可救,光靠劫掠通济渠,也根本无法维持越来越强大的瓦岗队伍,迟早是要向虎牢关以西发展,但是有陈应良小贼坐镇东都的话,我们就是想越过虎牢关一步都难如登天。” “更可怕的是,如果给了这个小贼时间,让他巩固了留守位置,也将东都兵马操练成熟,那么他迟早会出关东进,主动来找我们的麻烦。”李密的声音更加阴沉,道:“到了那时候,有洛口仓的庞大储粮可支,又有东都城内堆积如山的精良武器可用,我们瓦岗义师很难是他虎狼之师的对手。” 虽然觉得李密的话有些危言耸听,更觉得李密的担忧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但王伯当还是问道:“恩师,那怎么办?” “我得想办法探听东都虚实。”李密皱眉说道:“陈应良小贼虽然为暴君屡立大功,才能过人,但是他毕竟才刚刚二十岁三个月零十六天,太过年轻,坐镇东都监管百官,东都的文武官员肯定不会对他服气,如果能够通过一些手段,利用这点挑起东都内乱……,我们或许不用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这个小奸贼大麻烦。” “恩师,你不是开玩笑吧?”王伯当有些张口结舌,道:“你远在瓦岗,也想挑起东都内乱?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密微笑说道:“不要忘了,杨积善的父亲杨素在朝中还有一些余党旧部,你的老师我也好歹是关陇八大家之一的李弼之后,陈应良小贼为了讨好暴君,唆使暴君把李虎一阀折腾得那么惨,关陇八大家同气连枝,肯定早就是深为不满,我在朝中的同族或许不愿帮我做其他事,但是帮我收拾陈应良小贼,他们未必就没有这个兴趣。” 自信的说话,李密又稍一盘算,很快又低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向东都派出探子,探听东都洛阳的具体情况,也设法联络一些朝廷官员,伯当,你的妻弟裴叔方为人精明,又通些文墨,我想让他去,你意下如何?” “没问题。”王伯当一口答应,“恩师吩咐,他想推辞也得去,一会我就去给他交代。” ………… 也顺便来看看咱们虎落平阳的唐国公李渊一家这边的情况吧,阻挠陈丧良受封东都留守失败,又基本上摸清楚了隋炀帝的南巡江都情况后,李二没敢迟疑,立即把情况写成书信,连同收集来的各种东都情报,一起交给心腹家人,让家人快马送回成纪交给父亲,自己则继续借住在小萧国舅府上,一边继续探听东都情况和寻找达成目的的机会,一边等待父亲的答复或命令。——顺便说一句,和历史上一样,小萧国舅这一次也没有随着隋炀帝南巡,继续留在了东都恶心陈丧良。 李二的书信送到李渊的面前时,被限制离开县境的李渊正在家中与好友刘文静对弈,接到书信时李渊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就在对局的同时打开书信观看,然而只粗略看了一个大概,咱们的唐国公就气得一把扫翻棋子了,拍着棋台气急败坏的大吼,“跳梁小丑!想不到竟然能跳到这一步!杨广暴君,也亏你敢这么用人!” 刘文静惊问原因,再接过李渊递来的李二书信仔细一看后,刘文静也是大吃一惊,“暴君竟然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陈应良小贼才二十岁啊,就敢对他托付如此重任?” 咆哮怒吼了一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李渊再稍一盘算,又铁青着脸说道:“暴君的任命虽然大胆,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暴君还是有些识人用人之能,陈应良这个小贼虽然可恶可恨,却是一个十分适合担任东都留守的人选。” “国公,情况不妙啊。”刘文静低声说道:“暴君以卫玄为大兴留守,樊子盖为太原留守,本来就堵住了你的东进道路,现在又任命陈应良为东都留守,等于就是在卫玄、樊子盖两个老贼的背后放了一支可靠援军,蜀中又较为宁静,南下极难,国公你再想有所动作,难如登天了。” 李渊并不说话,只是继续翻看李二送来的各种情报汇总,而当看到隋炀帝临时决定在洛口仓修筑关城这一条时,李渊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想起了对洛口仓威胁最大的关东诸路义军,也立即想起了早已经在瓦岗寨公开抛头露面的李密。又稍微盘算了片刻后,李渊问道:“肇仁,你的妹夫李密这个人,如何?” “有本事,也有野心,是个人才。”刘文静顺口答道:“虽然他先后辅助的杨玄感和孟海公等人都被陈应良小贼所败,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良策妙计,不然的话,陈应良小贼未必是他对手。” “不错。”李渊缓缓点头,道:“记得大郎曾经在闲谈中说过,陈应良小贼自己也承认,你那妹夫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他的人,如果李密单独领军与他决战,将是一场极其精彩的龙争虎斗。” “国公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刘文静好奇问道。 “肇仁,你可敢潜出关外,与你妹夫取得联络?”李渊低声问道。 “国公与他联络作甚?”刘文静大惊反问。 “鼓动他西进东都,袭取洛口仓。”李渊恶狠狠说道:“你对他介绍天下大势,指出暴君已经必然要败亡,再指出他困守瓦岗迟早只是陈应良小贼的笼中鸟,砧上肉,劝他乘着陈应良小贼还没有坐稳东都留守,也乘着东都洛阳的兵马还没有得到陈应良小贼的悉心操练,先下手为强,拿下东都的命根子洛口仓!” “如果他愿意,我们还可以暗中给他一些帮助。”李渊阴森森的补充道:“东都城内,还有不少关陇门阀的官员,可以暗中为他提供一些军情计划之类的帮助。” 刘文静的脸色有些变了,盘算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国公,小人受你厚恩,为你赴汤蹈火那是理所当然,本不应该推辞,但小人现在是逃犯的身份,没有身份文堞,通行关文,如何能过得了潼关、虎牢关这些天下雄关?” 听到这话,李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伸手到了面前的棋台之下,也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厚实的木制棋台侧面立即弹出一个暗屉,三天两头与李渊同用这张棋台对弈的刘文静目瞪口呆间,李渊已经从暗屉中拿出一叠身份文堞,随意拿了一份扔在刘文静的面前,道:“自己填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和出生年月,通行公文我晚上就让成纪县令给你,到了东都后,可以先去见见世民,他主意多,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第296章 束手捆脚 陈应良的东都留守之路起步其实并不错,有越王杨侗的支持,两个副手左右副留守元文都和段达也比较配合工作,再加上还有闻喜裴氏党羽和樊子盖旧部的支持,所以陈应良很快就融入了这个重要角色,能够象模象样的率领文武官员入宫拜见杨侗,也能够人模狗样的坐镇皇城,署理东都洛阳与河南郡的军政民务,仿佛就好象真的已经在东都洛阳当家做主一样。 也就到此为止了,年龄和资历始终是陈应良的致命伤,即便在表面上保持着对陈应良应有的恭敬服从,但东都城里的大小文武官员心中不服陈应良这个二十岁留守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陈应良素来以温和宽宏的虚伪面目示人,性格手段远不及老伯乐樊子盖那么残忍狠毒——杀官杀百姓都是如同割草,对东都各级官员的威慑力不足,所以很快的,各种弊端就开始逐渐的浮出水面了。 最大的弊端是政令不畅,陈应良以留守名誉颁布的各种法令政令,几乎很难得到如臂使指的执行,各级官员拖拉懈怠的情况十分,消极对抗陈应良的指挥命令,再加上元文都和段达也有意无意的捣乱使坏,故意以副留守的身份颁布与陈应良政令相反的命令,导致政令无法统一,即便有心做事的官员也无可适从,最终陈应良颁布的政令法规再好,出不了皇城、甚至出不了宫城,也是空余。 毕竟已经是两世为人,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早就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陈应良也没有急着采取行动,选择了暂时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一边暗中收集各种需要的情报消息,一边全力笼络以卢楚、韦安石等人代表的樊子盖旧部,还有裴家兄弟留下的帮凶走狗,先巩固好自己的基本盘,然后再图谋进取,树立自己在东都城中的残**威。 机会在等待中到来,八月中旬时,江都方面传来诏书,说是隋炀帝已然顺利抵达江都离宫,陈应良乘机唆使杨侗举行庆典,庆祝隋炀帝平安抵达江都,也遥祝隋炀帝龙体安康,长寿万年,杨侗听从陈应良的建议百官入宫庆贺,并且还把庆典会场安排在了大业殿门前,以表示对隋炀帝的尊重。 和陈应良预料的一样,为了这点屁大的事也举行庆典,把百官拉到大业殿门前晒太阳,东都文武众官当然是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尤其是那些存心和陈应良对着干的文武官员,少不得更是怪话连天,牢骚满腹。结果这也正中了陈应良的毒计,一边唆使杨侗当众朗诵房玄龄亲笔所书的贺隋炀帝圣体安康祝词,一边指使裴蕴留给自己的刀笔御史收集众官过失,尤其是收集那些故意与自己对着干的文武官员过失,那怕是放个屁打个喷嚏都当做罪名具表弹劾。 然后很自然的,到了第二天,那些故意与陈丧良对着干的文武官员很快就傻眼了,在证据确凿的御史弹劾面前只能是乖乖伏首认罪——对隋炀帝不敬可不是什么小罪名,陈应良也乘机大开杀戒,把两个与自己对抗得最严重的官员直接罢官,削职为民,又一口气收拾了十几个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官员,降职的降职,罚俸的罚俸,乘机往一些关键职位安插听话的自己人,然后还把情况写成奏章,派人奉送江都奏报隋炀帝,让这些人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手下来,东都百官也总算是见识到了陈应良的阴损狠毒一面,开始明白笑里藏刀的陈应良或许比当初的东都土皇帝樊子盖还要难缠,对陈应良阳奉阴违的情况也大为减少,东都政令条文的颁布执行也逐渐变得通畅起来。陈应良则趁热打铁,又利用段达性格软弱胆小的弱点,一边将收集来的段达过失暗中让他知道,以示威胁,一边拼命拉拢段达,各种利益输送交换不断,结果软弱的段达也果然很快开始听话,另一个副留守元文都孤掌难鸣,对陈应良的威胁更小。 努力巩固权力的同时,陈应良当然也不会忘了对军队的重视,时常亲临军中指挥训练,也借着练兵的机会让自己的亲信旧部担任临时统帅主持训练,以便将来架空云定兴、皇甫无逸和跋野纲等东都将领,不过在这件事上陈应良也不敢过于放肆,基本上只是加强对二线军队的控制,云定兴和跋野纲等人麾下的精锐队伍陈应良都暂时没有动弹,避免过于刺激他们,所以陈应良在短时间内能够真正掌握的军队仍然还是自己的谯彭旧部和一部分右武卫精锐,对其他军队的控制力度并不算强。 此外,陈丧良自然也少不得着手开发新式武器,除了让袁天罡继续主持武器开发之外,陈应良又在袁天罡的发现和房玄龄的举荐下,发掘出了一个叫做崔弘丹的天才工匠,也因为这个崔弘丹能够制造十四人操纵的投石机和八连发床子弩(史实),陈应良顿时大喜过望,立即为他举荐了一个少府官职,收入麾下帮助袁天罡制造武器,以备将来之用。 有朋友肯定要问了,云定兴不也是一个工艺天才吗?陈应良为什么不让他也参与进新式武器的开发制造?答案有二,一是云定兴现在的官职过高,再让他去干工匠有些不太合适,二是陈应良对云老将军的人品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底牌,所以陈应良特别交代袁天罡,只能在细节方面向云定兴求助,而不许让云定兴知道袁天罡究竟在制造些什么东西。 忙碌间,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九月,和李密预料的一样,隋炀帝的龙舟船队所经之地,果然马上就是遍地烽烟,不堪苦役重税的百姓在连过冬之粮都没有的情况下,纷纷揭竿而起,举旗造反,就连陈应良曾经主政的谯郡境内也是民变贫发,局势一片糜烂,高举反隋义旗的瓦岗军则乘机大肆扩大队伍,拼命招揽吸纳小股义军,壮大瓦岗军规模,李密也因为献策得当和游说友军加入瓦岗接连成功的缘故,益发得到了瓦岗首领翟让的信任重视,逐渐成为了事实上的瓦岗军第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某一方面已经秘密取得联络的李密当然沉不住气了,为了更进一步壮大瓦岗,也为了掣肘陈应良这一可怕对手的发展壮大,李密找了一个机会与翟让长谈,向翟让指出道:“大王,而今四海不宁,民变沸腾,我们主要活动的梁郡、东郡和济阴一带,人口已然大为减少,土地也几乎全部抛荒,我们的兵马虽多,却没有一个稳定可靠的粮草供给地,兵民用粮都只能靠劫掠通济渠补给,时常会出现粮草不足的情况,长此以外下去,我们的情况必然不妙。” “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翟让点头赞同,又道:“瓦岗寨里的粮食,又只剩下半个多月可用了,现在地方上又无处就粮,再不赶紧做些大买卖,我们搞不好就又会断粮了。” “所以大王,我们绝不能坐着等死,也绝不能只打通济渠漕粮的主意。”李密乘机说道:“依学生之见,我们应该向荥阳进兵,先拿下金堤关,俯视荥阳腹地,荥阳太守杨庆软弱无能,必然只会死守郡治管城,这么一来,不仅通济渠北上的漕粮必然全部为我军所得,荥阳腹地的各县仓库也将成为我们的掌中之物,有了这些粮草物资做后盾,我们就可以更加的壮大队伍,建立更多伟业。” “蒲山公的主意倒是好主意,但是我们打得下金堤关吗?”翟让有些担心的问道。 “大王放心,学生早有谋划。”李密微微一笑,拿出一叠地图文书,向翟让炫耀道:“学生早有劝说大王西取金堤关之意,所以也早就着手收集金堤关的各种情报消息,现在连金堤关守将张九机每天晚上在那个女人房间里过夜我都知道,拿下金堤关易如反掌。” 看了李密花了大力气收集来的金堤关情报,又听了李密的破关之计与破关后的种种好处,翟让终于下定决心,亲自率领五千精锐西进,以李密为参谋,神速突袭瓦岗寨正西的金堤关,翟弘和徐世勣则率领主力后行尾随。结果战事顺利得连李密都有些不敢相信,瓦岗军才刚在夜里用简便飞梯爬上关墙,贪生怕死的守将张九机就已经打开西门弃关而逃,关中守军也纷纷逃亡,还有一些不满朝廷的守军士兵直接打开关门迎接瓦岗军入关,结果从出兵只用了三天时间,瓦岗军以很小代价拿下了地势险峻的金堤关,并以金堤关的关城为立足地,俯视无险可守的梁郡腹地,也完全控制了通济渠连接黄河的入河口。 接下来的情况继续被李密料中,身为皇亲国戚的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果然没有胆量反攻夺回金堤关,选择了集中力量死守郡治管城,并且上疏江都向隋炀帝告急求援,而更让李密笑得合不拢嘴的是,杨庆也不知道是脑袋进水还是什么原因,连远在齐郡的张须陀杨庆都派出了求援信使,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东都告急和向陈应良求援。所以当陈应良收到瓦岗军攻破金堤关的消息时,瓦岗军的主力早已越过了金堤关,源源不绝的杀进荥阳郡内部,邻近的荥泽县还在金堤关沦陷的第二天晚上就被瓦岗军偏师攻破,荥阳也随之全郡告急。 李密这一手恰好卡在了陈丧良最难受的节奏上,刚当上东都留守没几天,内部不稳,人心不附,陈丧良就是想要立即出兵反击也得掂量一下后果。而与此同时,更让陈丧良吐血的消息又突然传来——在涿郡起兵的大贼头历山飞,派遣其部将甄翟儿越过太行山,拥众十余万进取太原郡,樊子盖派遣部将潘长文迎战,不料潘长文竟然被甄翟儿军在阵上斩杀,太原隋军大败,损失不小,甄翟儿乘机拿下石艾、寿阳两县,太原告急,之前被陈丧良平定的汾水一带也重新出现贼乱,樊子盖却因为年老多病的缘故,无力亲自率军征讨,只能派遣副手高君雅率军迎战,却至今不知胜负。 东面和北面同时告急,考验陈丧良这个东都留守的时刻也随之到来,赶紧召集幕僚智囊商议对策时,房玄龄和魏徵等人又给了陈应良提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建议,道:“留守,我们可以专心防范北面生变,不必担心东面,荥阳郡也是由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兼管,那里出了事有张须陀负责收拾,张须陀手里的力量也足以收复金堤关,收拾瓦岗贼,用不着我们再去操心。” “但是太原那边我们必须得管。”房玄龄又说道:“樊留守是贤弟你的伯乐,对你恩重如山,现在他年老多病,太原郡又地势辽阔,是贼军流窜活动的理想所在,若是让贼军在那里坐大,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尽早出兵太原郡,既可以防范贼军坐大,又可以报答樊留守对你的恩情,一举两得。” 房玄龄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当然是因为他没有先知先觉的历史局限性,做为一个穿越者,看到地图上金堤关东南面大海寺这个地名,陈应良就有一种犹豫难决的感觉,有心想让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可是想到张须陀的疲惫身影,还有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与关怀爱护,陈应良却又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留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魏徵的声音把陈应良唤回现实,回过神来后,陈应良又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荥阳郡与河南郡相邻,瓦岗贼一旦在荥阳腹地坐大,必然会威胁到东都安全,我的意思是,不妨先东后西,先出兵帮助郇王和张须陀大使攻破瓦岗贼,然后再回手去给樊留守帮忙不迟。好在樊留守并没有直接向我们求援,高君雅也比较称职,太原暂时没有太大危险,我们还有时间回兵。” 虽然知道陈应良这么做会让军队容易疲惫,但是见陈应良有心去救荥阳,房玄龄和魏徵等人还是点头同意,然后房玄龄又说道:“贤弟,你现在不必以前了,现在你肩负着留守东都的重任,一举一动都牵涉着东都安全,如果你想亲自领兵去增援荥阳,最好还是先上奏江都,征求陛下的同意。” “也可以奏请越王殿下同意,派遣一军去救援荥阳。”魏徵也说道:“如此一来,留守你既不必承担擅离东都的危险后果,又可以为荥阳那边减轻压力,为张大使争取西援时间。” 觉得房玄龄和魏徵的建议有理,陈应良也就全部采纳,第二天就入宫面呈越王杨侗,请求派遣一军东出虎牢关,增援杨庆。然而让陈应良有些意外的是,杨侗和两个副留守元文都、段达都觉得不必急于增援荥阳,元文都还说道:“陈熊渠,郇王殿下只是以公文向我们知会荥阳情况,并没有向我们告急求援,这点足以证明荥阳局势并不是十分危急,我们用不着马上就给他派去援军。” “是啊,陈熊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近来已经逐渐党附陈应良的段达也说道:“东都诸军加在一起,名誉上有八万多人,但其中真正的核心精锐并不是很多,陈熊渠你是知兵之人,应该知道把二线军队派去野战会有多么危险,如果把精锐派去增援荥阳,东都等于又和杨玄感之乱时一样,只剩下一些二线军队守卫,东都腹地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陈丧良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也越来越不满这个时代的府兵制,只要没有战事,士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遣散回家,又每隔一段时间又要召来军中集结,来回光瞎折腾,训练时间根本不足,战场经验积攒更少,战斗力根本远及不上张须陀和王世充这些半军阀麾下的常备兵,弄得自己到现在还得时常操心军队训练,真正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核心骨干作用的,也依然还是自己从谯彭带来的旧部精锐——其他的军队,陈应良现在还真不敢放心委以重任。 “大将军,如果你实在担心荥阳情况,我们可以向祖父上表,征求他的意见。”杨侗建议道:“如果祖父同意你亲自率军增援荥阳,我们绝不阻拦,但东都这里太重要了,你身为留守,没有祖父的圣旨诏书,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又盘算了半晌后,陈应良最终还是接受了杨侗的建议,决定先征求了隋炀帝的意见再说,然后陈应良又提起了太原战事,杨侗和元文都、段达等人却还是提议先向隋炀帝禀报,征求隋炀帝的意见,内部问题还有一大堆的陈应良别无选择,也只能是点头称善,好在太原那边情况并不算是十分危急,樊子盖也还没有正式上书求援,陈应良一时间也用不着过于担心。 就这样,在不敢擅自离开东都的情况下,陈丧良只能是一切都征求隋炀帝的意见行事,而当房玄龄写好奏章给陈应良签名时,陈丧良也忍不住闷闷不乐的嘀咕了一句,“还真不如在谯彭的时候,那时候起码我可以自己招募训练武装乡兵,兼管的五个郡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比现在这个东都留守自由多了。” “那是当然。”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在谯彭的时候,是在一张白纸上画图,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现在你在东都,是装在东都朝廷的官场框架里,当然是事事束手,处处捆脚。” “真想把这些框架砸碎!”陈应良低声嘀咕了一句,然而嘀咕完了后,陈丧良却心中猛的一震,暗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砸碎这些框架,让我自己从头搭建,随心所欲的重新搭建?这些框架,就算不能由我来砸,我也可以借别人的手砸啊。” 盘算着这个念头,陈应良派人把奏章用快马送出去了,结果因为通济渠被瓦岗军控制的缘故,只能通过陆路驿站传递奏章诏书,陈应良足足等了十三天才收到隋炀帝的答复。答复也很简单,让陈应良老实在东都呆着,确保东都洛阳的安全,没有圣旨不许轻举妄动,瓦岗贼袭扰荥阳郡的事,自然有张须陀去解决! 第297章 最后努力 原本应该平坦宽阔的官道残败破旧,坑坑洼洼,两旁杂草丛生,白色的人体骨骼在草丛中不时可见,偶有几只乌鸦惊起,怪叫的声音让人心渗,瘦得皮包骨头的野狗从乱石后探出头,眼睛里闪烁着绿光,沾满污垢的嘴边流着浓稠的黏液,獠牙雪白,然后又被突然靠近的马蹄惊走,吠吠叫着,夹着尾巴消失在几乎已经看不出本生模样的残垣断壁后,呜呜声如同哭泣,深入骨髓的酸。 张须陀勒住马,几近全白的须发,明显增加了许多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深陷的眼窝与充满血丝的双眼露着疲惫,再看向正在官道上列队前进的齐郡将士时,张须陀的目光中又闪过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怜惜,有慈爱,有心疼,更多的则是愧疚与迷茫。 正在行进的齐郡将士也和张须陀一样的疲惫不堪,很多将士瘦得脸上颧骨凸起,很多将士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还有许多的将士脸上身上还带着或新或旧的伤痕,刀枪明亮如故,盔甲旗帜却已略显陈旧,不多的战马也大都显着瘦弱,与他们的主人一样疲惫劳累。列队行进时,队伍里几乎没有多余声响,有的只是沉重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味道。 “将士们,对不起,老夫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想休息,可是老夫也没有办法。”张须陀口中喃喃,低声道:“瓦岗贼攻破了金堤关,荥阳十一县已经有六座县城沦陷,全郡告急,陛下任命我为荥阳通守,限期夺回沦陷国土,老夫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辛苦你们。” 罗士信和秦琼率军跟了上来,见张须陀勒马站在路旁发呆,忙上来询问张须陀是否有什么吩咐?张须陀摇摇头,还反问道:“士信,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帅放心,早就没事了。”罗士信拍拍之前负伤的左腹,笑道:“一点皮外伤,大帅不必为末将担心。” 张须陀点点头,不再说话,秦琼却又问道:“大帅,刚才贾副帅劝你以围魏救赵战术对付瓦岗贼,假意围攻瓦岗寨引诱贼军回师决战,你为什么坚持不肯采纳?” “因为陛下要我们夺回沦陷城池,确保荥阳郡治和虎牢关的安全,所以我不能冒险。”张须陀答道:“瓦岗贼寨坚固异常,正面进攻拿下贼寨,我们的把握并不大,如果瓦岗贼识破我们的用意,坚持不肯回军来救巢穴,并且乘机猛攻管城和虎牢关,二者只要有一处再不幸沦陷,那我们就没办法向陛下交代了。” 秦琼默然,半晌才说道:“去荥阳破贼倒没什么,就怕瓦岗贼还是不肯和我们正面交战,又带着我们到处兜圈子,那弟兄们就太累了。” 张须陀也不说话了,只能是双腿一夹战马,道:“走吧,到了荥阳再说,但愿陛下洪福庇佑,这次能够让我们找到瓦岗主力决战,解决了这股十二郡最大的贼匪,十二郡肯定能赢得一段太平时间。” 数量大约一万三千余人的齐郡隋军从平阴出兵,用时六天有余,终于在大隋十二年十月初八这天进入了荥阳境内,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延津渡附近,南面的酸枣县城早已被瓦岗军占据,张须陀从齐郡带来的这支子弟兵虽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兵,此刻却也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人困马乏,再没有多余力量乘势光复酸枣城。不得已之下,张须陀只能是让将士伐木为寨,一边让军队休息恢复体力,一边派出斥候侦察酸枣情况。 傍晚时,斥候带来了酸枣探报,瓦岗军果然没有胆量来与威震天下的张须陀交战,选择了闭城死守,城外居民也尽皆转移入城,所以齐郡斥候无法侦察到城内情况和瓦岗军的具体兵力数量,仅仅只是探到驻守酸枣城的人是翟让之兄翟弘,但还是不知道翟让亲自率领的瓦岗主力去了那里。听到这一探报,副手贾务本立即再次向张须陀提议,道:“大帅,围城打援的难得机会!明天我们先包围酸枣城,逼迫翟让回军来救,以逸待劳和他决战。” “主意是不错,但粮草怎么办?”张须陀疲惫的反问,又道:“随军粮草只有三天了,周围又没有粮草补给地,三天之内瓦岗贼主力如果没有回军决战,那我们怎么办?” 贾务本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只是遗憾隋炀帝的旨意逼迫,不然的话,背靠东郡包围瓦岗寨,齐郡隋军就有充足的粮草坚持到逼迫瓦岗军主力回援巢穴。张须陀则又说道:“明天继续西进,取道原武南渡通济渠,先到管城与郇王殿下会合,确保管城安全和补充粮草,然后再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酸枣城暂时不做理会,但今天晚上务必要小心巡守,谨防瓦岗贼夜袭。” 疲惫不堪的齐郡众将唱诺,无条件服从张须陀的命令,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张须陀本来都已经决定暂时不去收复无关紧要的酸枣城,翟让的宝贝大哥翟弘本可以安心躺在城里搞女人了。可是因为看到张须陀屯兵北面貌似有攻城打算,对张须陀怕到了骨子里的翟弘竟然连夜弃城而逃,带着抢来的钱粮美女乘夜逃往了东面的胙城,还毫不脸红的派人告诉弟弟翟让,说自己是去保护瓦岗军的撤退道路,以免瓦岗军的退路被断。 连夜脱逃的翟弘白送给了齐郡将士一个功劳,秦琼率领骑兵连夜追击,干掉了翟弘的殿后队伍,夺回了一些钱粮牛羊,酸枣城也不费一兵一卒回到了张须陀手中,张须陀闻讯后也多少有些开心,立即以荥阳通守的名誉任命了临时县令,让新县令组织百姓守城,提防瓦岗军去而复返,然后率领齐郡隋军继续西进,在第二天就渡过了通济渠,又在第三天下午顺利抵达管城,吓退了正在周边游荡的瓦岗军偏师,也见到了这段时间天天躲在城里发抖的郇王杨庆。 与杨庆交谈的结果让张须陀十分无奈,做为荥阳太守皇亲国戚,杨庆居然连瓦岗军的主力究竟在什么地方都没有探到,一个劲的只说荥阳境内到处都是瓦岗贼,到处都是杀官造反的流民变民,遍地是贼,也遍地都是从贼乱民,荥阳官军连战连败,根本就不是乱贼对手,能为张须陀提供的情报支持也根本就不存在。张须陀和贾务本无可奈何,也只好亲自动手从头开始,安排斥候细作四处侦察,同时派出精锐抓舌头问口供,审问瓦岗军的主力所在。 把侦察工作安排好了以后,张须陀才抽空问起汜水虎牢关的情况,得知虎牢关所在的汜水县至今安然无恙后,张须陀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只要汜水没事就好,如果让瓦岗贼破了虎牢关杀进河南郡,老夫就没脸去见陈应良那小鬼头了。” “大帅,你还用得着对他愧疚?”旁边的贾务本一听不乐意了,道:“雁门勤王后,他倒是躲在东都吃香喝辣了,留下我们在河南十二郡吃苦受罪,这次也不带兵来给我们帮个忙,是他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对不起他。” “别这么小肚鸡肠。”张须陀笑笑,道:“留他在洛阳,是陛下的意思,他自己决定不了,现在他又是东都留守,肩负重任,一举一动关乎国都安全,没有陛下的旨意,他那敢轻举妄动?” “那他起码可以派一支军队来给我们帮个忙啊。”贾务本有些不服气,然后贾务本又建议道:“大帅,要不咱们向他求援如何,请他派遣一支援军给我们帮忙,他当初在谯彭的旧部精锐,现在大部分在东都,那些家伙虽然在耍钱方面不够意思,在打仗方面却可以靠得住,让他派过几千精锐过来,可以替我们分担不少压力。” 张须陀一度有些动心,还不由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最后一次见面时,陈应良曾经主动说过,自己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向他求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到底。但是再仔细一想后,张须陀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瓦岗贼是我们手下的常败之将,我们对付得了,用不着向他求援。”贾务本又劝了几句,张须陀却还是不听,贾务本也只得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齐郡隋军除了抓紧时间休息和恢复体力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重新打通与荥阳诸城的联络,同时侦察瓦岗军的主力所在,贾务本、秦琼、贺延玉和木兰等将适当率军出击,四战四胜,四次击败瓦岗军偏师,沉重打击了瓦岗军在荥阳境内的猖獗气焰,也迫使瓦岗军各路偏师纷纷向北转移,间接暴露了他们的主力所在,让张须陀和贾务本可以基本确定瓦岗军主力就在邻近金堤关的荥泽一带。 也是凑巧,齐郡隋军抵达管城后发起的第四战,是贾务本领着木兰去荥阳县境内驱逐在那里活动的瓦岗偏师,而这支瓦岗偏师又恰好是单雄信率领,单雄信还与曾经的辱妹仇人在战场上见了一面,但不过单雄信急于率军撤退,没能与木兰再次交手说话,所以单雄信也只能在摆脱了隋军追击后咬牙切齿了几句,“臭小子,想不到你也来了,等着瞧,这次看我怎么给盈盈报仇!” 贾务本率军回到管城大营时,时间已经是十月十六的正午,与张须陀见面后,贾务本先是如实报告了交战经过和单雄信的撤退方向,然后又对张须陀说道:“大帅,可以确定瓦岗贼主力就在荥泽了,那里是唯一没有和我们恢复联络的荥阳县城,也是我们的细作唯一无法潜入的地域,翟让逆贼必然藏身在那里,说不定还有可能就在荥泽城中。” 张须陀点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个判断,战机难得,传令下去,今天做好出战准备,明天就向荥泽开拔,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 贾务本答应,立即领着齐郡众将下去布置出兵,然而就在这时,帐外却突然有传令兵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是东都留守陈应良的幕府书办,奉陈应良之令前来拜见张须陀,多少有些思念陈丧良的张须陀一听大喜,赶紧下令召见,而当传令兵把陈应良的使者领进帐中后,张须陀一看来人就顿时乐了,原来陈应良派来的所谓书办使者,竟然是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张须陀不由放声大笑道:“还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陈小子年纪轻轻就算了,帐下用的书办竟然比他更年轻,小家伙,今年有十七岁没有?” “禀大帅,小人虚岁十七。”使者恭敬回答,又向张须陀行礼说道:“小人王玄策,奉陈留守之命前来拜见大帅,大帅金安。” 张须陀笑着挥手,先让王玄策坐下,然后才问道:“陈小子怎么把你派来了?袁天罡、魏徵和钱向民他们呢?” “禀大帅,玄成先生他们都有公务缠身,实在无法前来。”王玄策如实答道:“钱大人他听说荥阳境内贼乱严重,乱贼横行,哭着喊着不敢来,小人久闻大帅大名,心中仰慕之至,就自告奋勇来担任了这个信使。这是我们陈留守给大帅你的书信,请大帅你过目。”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色,不错。”张须陀夸奖了王玄策一句,一边接过亲兵转递来的书信,一边随口问道:“在路上遇到乱贼没有?” “遇到过三次,两次隔得远,小人及早避开,有一次差点被乱贼抓到,好在小人及时脱逃了。”王玄策回答。 见王玄策神色如常,毫无胆怯,张须陀又暗赞了一句不愧是陈丧良的书办,这才打开书信观看,陈丧良熟悉的别扭字也顿时跃入了张须陀的眼帘,让张须陀不由生出了一种亲切感觉,不过再当仔细一看陈应良的书信内容后,张须陀又顿时笑了,还笑骂道:“臭小子,还真是没变,又跑来教老夫怎么打仗了。” 原来,陈应良在书信上除了说了一大堆思念张须陀的肉麻废话外,主要内容是力劝张须陀谨慎用兵,千万小心瓦岗军用计,尤其要小心瓦岗军利用齐郡军队从无败绩的骄傲心理,诈败诱敌,把齐郡军队诱入险地陷阱,还建议张须陀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稳扎稳打,宁可错过机会也不能冒险,一步一步的把瓦岗军逼出荥阳,然后再设法破敌。 事前得过陈应良的指点,听到张须陀的语气不屑,王玄策忙又说道:“大帅,陈留守还让晚辈提醒你一句,杨玄感余孽李密此刻正在瓦岗贼军之中,并且已经得到翟让的重用,这个李密是唯一在战场上骗过陈留守的人,狡诈奸猾,世上几乎无人企及,大帅你与他对阵,还请千万小心再小心。如果有需要,大帅你也可以随时遣使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一定会竭尽全力。” “回去告诉他,多谢他的好意,老夫当然会小心谨慎,援军也暂时不需要。”张须陀不以为意的笑笑,又道:“你远来辛苦,也不用急着走,先住一晚上吧,老夫晚上把给陈留守的回书给你。” “多谢大帅,小人正想见识大帅的雄师风采。”志气很高的王玄策一听大喜,赶紧拱手道谢,然后从背上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双手捧了说道:“大帅,这是我们陈留守让小人给你带来的人参与鹿茸,给你补身体用的,请你务必收下。陈留守还说,他知道你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贿赂,但这些东西是他用自己的俸禄买的,很干净,没有一点百姓的民脂民膏。” 张须陀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微笑说道:“既然陈小子把话说到这步了,那老夫就破例收下了,多谢。” 王玄策大喜,忙亲手把礼物郑重呈到张须陀的面前,张须陀含笑收下,然后王玄策又说道:“大帅,陈留守还让小人带了一份礼物给花木兰花将军,不知大帅能否让人为小人引见花将军,当面呈送礼物。” “陈小子和木兰,到底是什么关系?”张须陀心中大奇,可是又不好多问,便随意安排了一个亲兵领着王玄策去见木兰,然后就去忙碌第二天向荥泽出兵的事了。 难以形容木兰看到陈应良礼物时是什么心情,尽管铁公鸡陈应良送给木兰只是一小盒这时代罕见的冰糖,可是嚼着清甜的冰糖,木兰心中的滋味还是万分复杂,还低声向王玄策问道:“听说你们陈留守已经成亲了,是真的吗?” 王玄策点头确认,心下却无比纳闷,暗道:“这个娘娘腔问这干什么?还有,张须陀大帅麾下这么多大将,陈留守怎么单单给这个娘娘腔捎来礼物?难道说,陈留守还有那方面的特殊癖好?” 冰糖突然有些苦了,木兰又咀嚼了几下,这才说道:“回去告诉他,谢谢他送的祖孙糖,军务在身,我没能去参加他的婚礼,请他不要计较,如果有缘再会,我一定会补上贺礼。” 王玄策恭敬答应,这才告辞离去,留下木兰在原地发呆,心头影象晃动,闪来闪去的,却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 木兰在齐郡隋军营中思念某人,但她却绝对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瓦岗军所控制的荥泽城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却在思念着她,这个少女叫做单盈盈,是因为她的兄长单雄信告诉她,木兰也出现在了荥阳战场,让单盈盈想起了许多甜蜜而又尴尬的往事,也想起了那个眉清目秀又温柔体贴的‘木兰’。 出神间,正在帮着单雄信梳头的单盈盈差点没把单雄信的头发揪下一缕,疼得单雄信大叫,赶紧喝问妹妹是否又在调皮,单盈盈慌忙道歉,然后又问道:“兄长,你真的没有看错?那个花木兰,也来荥泽了?” “真罗嗦,你问几遍了?”单雄信不耐烦的说道:“那个匹夫和我单打独斗那么多次,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可能看错?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放给他,一定会给你报仇!快些,我还要去见大王和蒲山公。” 单盈盈答应,赶紧加快动作,又犹豫着说道:“兄长,如果你再战场上碰到他,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把他抓回来,别……,别杀他。” “别杀他?为什么?” 单雄信一楞,再回头一看妹妹时,却见妹妹的一张可爱小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单雄信也顿时恍然大悟了,笑道:“明白了,好吧,在战场上如果有机会,我争取把他给你抓回来。那小子长得还算不错,武艺也勉强,到时候如果他愿意投降我们瓦岗义师,我可以考虑,可以考虑啊。” 听到兄长的坏笑,单盈盈扔下梳子,捂着滚烫的小脸跑了,道:“还哥哥呢,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报答他上次没伤害我。” 再最后补充一句,本来王玄策第二天一早就应该带着张须陀给陈应良的回信返回东都交差,但是因为一个突然的意外,却让张须陀忘记了给陈应良回信的事,也因为这个意外,让张须陀心神恍惚,头一次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298章 大海寺 公元六百一十六年十二月一日,隋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七日,阴。 天色阴沉,张须陀的脸色也同样阴郁,雪白的胡须在初冬的寒风中飘扬,将张须陀的神情映照得更加严肃刚毅,担任前锋的贺延玉来与张须陀辞行,张须陀也只交代了一句话,“小心,随时与中军保持联系。” 贺延玉率领两千步兵先行出发了,由八千步骑组成的中军主力也已经出营集结完毕,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将军需帐篷装车,随时可以离营出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贾务本才张须陀碰了一个头,向张须陀说道:“大帅,荥泽那边敌情不明,小心些。” 张须陀点点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后,张须陀还是低声说道:“务本,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昨天傍晚时,江都那边传来消息,宇文述宇文柱国过世了。” “宇文述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贾务本大吃一惊。 “十月初六,也恰好是我们进入荥阳郡那天。”张须陀低声答道。 “怎么这么巧?”贾务本又是一惊,“我们刚进入荥阳那天,宇文柱国过世,昨天我们刚决定进兵荥泽发起决战,他过世的消息就传来,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老夫也觉得很不吉利,昨夜一直都是心惊肉跳,心神恍惚,睡不安眠。” 毕竟只是七世纪的人,即便英勇无畏如张须陀,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神秘,大感不吉,然后张须陀又说道:“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是名副其实的大隋军方第一人,为政虽然口碑不佳,用兵治军却颇有建树,我们齐郡军队能够走到今天,也和他的不吝支持有关,现在他突然过世,我们大隋军队只怕又要有一番大的动荡了。” 贾务本的官职是齐郡鹰扬郎将,隶属于十六卫府,听到张须陀这番话难免有些默然,然后才安慰道:“大帅勿忧,此事不过是巧合,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碰上这样的巧合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以大帅你的威望资历与职位重要性,不管是谁接替宇文柱国总领天下军务,也只会和宇文柱国一样的继续支持我们齐郡将士。” 张须陀轻轻点头,又低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别公布出去,以免影响军心士气。” 贾务本应诺间,陈丧良派来的信使王玄策突然来到了张须陀的面前求见,也是看到了实岁还没满十七岁的王玄策,张须陀才猛的想起自己忘了写给陈丧良的回信,好在事情不算太急,张须陀便对王玄策笑道:“小家伙,真是不好意思,老夫昨天太忙,忘记了给陈留守写回信,这会又来不及了,要不你给老夫带一个口信回去吧。” 如果换成了别的使者,肯定就已经是一口答应了,但王玄策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全世界历史上最奇葩的多事使者!所以听了张须陀这话后,王玄策不仅没有应诺,还立即就说道:“大帅,没关系,请让小人随你出征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写好回书,小人什么时候回去送信。小子不才,想亲眼一睹大帅你的盖世雄风,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名震天下的八风营如何大展神威,大破贼军,还请大帅务必恩准。” “你不怕危险?”张须陀微笑着问了一句废话——对于一个敢做出一人灭一国猛事的奇葩来说,这句话确实非常多余。 “晚辈不怕。”王玄策赶紧恭敬行礼,拱手说道:“三年前,陈留守也和晚辈的年龄差不多,就敢单枪匹马到辽东投军,为国效力,进而建立不世功勋。晚辈不才,不敢与陈留守并肩,却也愿意追随陈留守光辉,向他学习效仿。” “有志气,陈小子用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张须陀赞了一句,又随口说道:“好吧,既然你有这个胆量志气,老夫成全你,随老夫的亲兵队行动。”王玄策一听大喜,赶紧向张须陀道谢,然后立即尾随张须陀的亲兵队伍行动。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后,齐郡主力立即在张须陀的亲自率领下动身出发,向着管城西北面的荥泽县开拔,而目的地荥泽距离管城其实也没有多远,一天时间足以抵达荥泽城下,所以齐郡隋军也没有急于赶路,保持了正常速度从容行进,同时不断派出斥候探马侦察前方与周边的情况,行进间动作也绝对算得上谨慎。 翟让治下的瓦岗军与齐郡隋军也算是老对手了,这几年来,为了保护通济渠的安全和畅通,齐郡隋军没少到梁郡、济阴与瓦岗军交战,每一次都顺利击败瓦岗军,从无败绩,虽然因为瓦岗军跑得太快和太得当地百姓支持,始终都没有歼灭瓦岗军主力,但心理优势早已建立,再加上来到荥阳郡后五次与瓦岗军交手都轻松取胜,所以齐郡隋军中上到张须陀本人,下到普通士卒,全都半点担心无法打败瓦岗军,惟独只担心找不到瓦岗军主力。 也正因为如此,齐郡隋军在行军间心态都普遍比较放松,还是因为如此,当意外突然出现时,齐郡隋军上下也为之大为震惊,而这个意外也太过让人出乎预料——午时刚到,担任前锋的贺延玉突然派人送来探报,说是在荥泽东南面发现大批的瓦岗军队伍,打着翟让的旗号,还正在向着齐郡隋军的位置赶来,似乎有主动迎战齐郡隋军的企图。 “翟让亲自率军前来迎战?”张须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明来敌数量大约三万余人后,张须陀立即命令贺延玉停止前进,列方阵扎稳阵脚,也命令中军主力加速前进。命令传达,只怕敌人跑不怕敌人战的齐郡将士士气大振,立即大步前进,片刻之后就追上了前方的贺延玉。 刚与前军会合,西北方向已然是尘烟冲天,无数衣衫褴褛的贼兵铺天盖地涌来,为首一面红色大旗,还真是张须陀见过几次的翟让帅旗。见此情景,兵力处于弱势的齐郡将士不仅没有半点紧张担忧,相反还欢呼震天,无数将士喜形于色,都说这次终于简单了,终于可以一战干掉瓦岗贼主力不必跟在他们的屁股后辛苦追赶了。张须陀也是欣喜万分,大笑道:“翟让!还真是翟让逆贼!” 大喜过望归大喜过望,张须陀在用兵方面还是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即下令发起总攻,而是命令军队立即结成方阵,以方阵迎敌,结果再当训练有素的齐郡将士迅速立定阵势时,瓦岗军也已经冲到了近前,金色甲盔的翟让亲率数百骑兵身临第一线,用马鞭指着张须陀的帅旗破口大骂,张须陀也不怒反喜,立即下令方阵推进,直向翟让的帅旗,翟让也和以往作战一样,立即就下令发起总攻,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催动全军冲击齐郡方阵。 声如雷鸣的呐喊声中,数量至少三倍于齐郡隋军的瓦岗军士兵潮水一般涌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密集羽箭与齐郡将士的狰狞笑容,强劲的羽箭呼啸旋转落下,将一个接一个的瓦岗贼洞穿射翻,但是事前已经被鼓足了劲的瓦岗兵却还是冲锋不止,杀一个官兵赏粮三石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与活捉张须陀的口号声交映争辉。 潮水拍打在了礁石上,化为无数水花,在绝对的装备、训练与经验差距面前,瓦岗贼兵数量再多,也根本不可能冲垮齐郡将士的方阵,相反还被方阵中刺出的长枪长矛捅得人仰马翻,尸横满地,继而又被刀剑斧头劈砍得粉身碎骨,尸骸不齐,失去了冲击惯性优势的瓦岗贼兵拥挤在齐郡将士的方阵前,你推我搡,进退不得,被缓缓推进的齐郡将士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和以往的每一次交战一样,装备粗劣又训练不足的瓦岗军只能靠人命堆才能与齐郡将士抗衡,常常需要死伤上好几人,才能有一个特别悍勇的瓦岗贼兵赢得与齐郡将士近身肉搏的机会,而迎接这个勇士的,也通常是被配合娴熟的隋军将士乱刀分尸的可怜下场,螳臂当车,蜻蜓撼石柱,全军总攻注定毫无作用,伤亡比巨大得吓人。 在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推进的齐郡将士面前,瓦岗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节节败退再后退,胆怯后逃的瓦岗贼兵接二连三,以至于连翟让身边的督战队杀都杀不光,齐郡将士则一如既往的高歌猛进,全力向着翟让帅旗所在的方向碾压,所有敢于阻拦在前方的瓦岗贼兵无不化为齑粉。 翟让这次表现得明显比以往争气,催促军队足足扛住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收兵逃跑,直到齐郡将士的方阵距离他已经只有一百来步,流矢已经可以射到他的马前,还有看到贾务本率领的后军也已经赶到战场,翟让这才和往常一样的下令逃命,还和往常与张须陀交战一样,身先士卒的冲到了逃亡一线,瓦岗贼兵大都跟从,跟在翟让的帅旗后逃得一个比一个更快。 好不容易逮到了翟让本人,又看到周围地势开阔,没有可以伏兵之地,张须陀当然是命令全力追击,近万齐郡将士人马争驰,紧紧跟着翟让的帅旗不放,张须陀也逐渐越众而出,冲到了追击战的第一线,口中吼声如雷,“追!活捉翟让逆贼!” 冲在第一线的张须陀没有任何危险,因为瓦岗军是真败绝对不是诈败,从上到下都是跟着翟让的帅旗逃命,全无半点回身迎战的意图,举凡被隋军追上的瓦岗贼兵也不是被乱刀砍死,就是跪地投降,绝望的求饶号哭声惊天动地,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隋军将士则神情轻松,大步流星的只是继续前进,说什么都要追上荥阳郡的祸乱之源翟让大贼。 太多的胜利麻痹了齐郡将士的神经,常胜不败的习惯了齐郡将士的思维,翟让这块香饵散发的甜蜜味道,也勾摄了齐郡将士的心魂,不管是张须陀还是其他的齐郡将士,甚至包括随后赶来的贾务本,全都没有察觉到,翟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领向了地势开阔却林木茂密的正西方向,也没有留心到,他们的队伍在追击之中,不知不觉间混乱了编制,拉长了队形,整齐的方阵,也逐渐变成了腰部无比脆弱的长蛇形………… 历史车轮的巨大惯性,非人力所能阻拦,陈应良也不例外,在翟让亲自担当诱饵的勾引下,着急一战破敌的齐郡隋军一口气追出了近二十里,来到一个林木茂密、丘陵众多的道路狭窄地,这个地方的西南面山上,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名字叫大海寺。 “轰隆!” 突然传来的如雷巨响震麻了齐郡将士的耳膜,突然杀出瓦岗骑兵也让无数的齐郡将士瞳孔猛烈收缩,在李密的亲自率领下,树林中突然冲出的瓦岗骑兵如同钢刀切豆腐,轻而易举的就切断了齐郡隋军的脆弱腰部,自打大业七年三月成军以来,近六年时间里战无不胜的齐郡雄师,头一次被敌人拦腰切断,首尾不能相顾。 “活捉张须陀!杀光狗官兵!”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茂密的树林中,草木丛生的丘陵后,同时涌出无数的瓦岗贼兵,高举着血一般鲜红的瓦岗旗帜,从四面八方杀向已经被拦腰切断的齐郡队伍,隋末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海寺之战,也随之正式展开。 齐郡将士的胜利太多了,多得让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也让他们忘记了如何在逆境中迎难而上,在突然被全面包围的情况下,编制早已混乱的齐郡将士顿时变得更加混乱,张须陀的应变命令也因为腰部被断,无法象以往那样迅速传达全军,齐郡将士只能是各自迎战,独自迎战已经在实战中不断历练出来的瓦岗军精锐,真正的瓦岗军精锐。 逐渐成长出来的瓦岗军也确实今非昔比,在翟让、李密、徐世勣、王伯当和、单雄信和杨积善等瓦岗将领率领下,各路瓦岗军保持着统一的行动,如同一柄柄利刃,一刀一刀狠狠插入齐郡军中,象疤丁解牛一样,把齐郡隋军肢解得支离破碎,更加不成队形,罗士信、贺延玉、秦琼、木兰和贾务本等将完全只能各自为战,张须陀身边也只剩下了樊虎和唐万彻可以指挥。 别无选择,张须陀只能是亲自挥刀上阵,亲自率领军队向开阔地突然,恨他入骨的翟让则亲自率军封堵,红着眼睛大喊一定要拿下张须陀老狗的人头。 没有人能是沙场老将张须陀的对手,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拦得住张须陀亲兵和樊虎、唐万彻两员猛将的舍命冲击,在亲自挥刀砍杀了八九名瓦岗兵后,张须陀终于还是领着几百士兵冲出了包围,后面樊虎和唐万彻本想跟上,好不容易冲出的缺口,也立即被潮水一般涌上的瓦岗军重新堵上。 如果张须陀这时候舍弃被包围的部下立即撤退,那么历史肯定会被改写,可惜历史的七十码很难被人阻挡,张须陀如果是舍弃部下单独逃命的人,那他也不配被叫做张须陀,所以看到部下被重新包围后,本已经在瓦岗贼懊恼的叫喊中逃到远处的张须陀,毫不犹豫的掉转马头,再次冲进敌阵来救部下。瓦岗贼上下惊喜得难以置信的大叫,复又倾尽全力重新包围了张须陀。 见到了嚎啕大哭的樊虎和唐万彻时,张须陀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再领着这两名将领冲出包围时,张须陀身上已经有两道伤口,但是张须陀却还是毫不犹豫,义无返顾的冲向邻近被围的贺延玉,挥舞着横刀砍杀贼兵,如同下山猛虎冲向密密麻麻的瓦岗贼兵。看到这一景象,即便深恨张须陀入骨,翟让也忍不住放声大吼,“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在营救贺延玉的激战中,唐万彻阵亡,被几个瓦岗贼兵硬生生拖下了战马,按在地上乱枪捅成了蜂窝,临死时,唐万彻还生生咬断了一个敌人的咽喉。而当救出贺延玉后,张须陀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把已经负伤的贺延玉带出了包围圈,让亲兵把痛哭失声的贺延玉带往安全地带后,张须陀第三次亲自杀入重围,把被徐世勣和王伯当联手包围的秦琼救出,激战间,以箭术闻名的王伯当突施冷箭,一箭射中了张须陀的左肩,箭镞透甲入肉,张须陀一声不吭的斩断箭杆,继而又一刀劈翻了一名迎面冲来的瓦岗将领,把他连头带左肩一起削断。 再带着秦琼冲出重围时,张须陀的背上又插上了一支羽箭,身上也又多了五六道伤口,然而张须陀却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命令秦琼组织败军保护伤兵向来路撤退,秦琼哭着拒绝,张须陀放声大吼,“你想让受伤的将士们被瓦岗贼抓去活埋么?带他们走!这是命令!” 秦琼大哭着带着伤兵走了,满身是血的张须陀却第四次冲回战场,第四次在瓦岗贼兵的惊叫声中冲回包围圈,这一次,张须陀的营救目标是被瓦岗贼包围的木兰,结果这一次,张须陀也碰到了瓦岗最狡猾的狐狸——李密。 “让张须陀进阵!拦他的部下!” 李密这道冷静命令决定了张须陀的命运,在瓦岗军的有意放纵下,张须陀本人倒是顺利冲进了包围圈,他大部分的忠勇亲兵和同样满身血染的猛将樊虎,却被迅速补漏的瓦岗军拦住,苦战中,樊虎先是被流矢射中,继而战马被砍死,落马后就没有站起来,被潮水一般涌上的瓦岗贼兵直接乱刀分尸。 当见到木兰时,张须陀全身已经有十多处伤,盔甲也破了,从右侧头部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头发,左肘关节粉碎,动弹不得,右腿、背部也一直血流不止,木兰大哭着质问张须陀为什么要来救她?张须陀笑而不语,只是用刃口残缺的横刀指出了突围方向,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支羽箭突然飞来,准确射中张须陀的战马眼睛,战马吃疼人立,将重伤的张须陀掀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大帅!大帅!”无数的惊恐叫喊声同时响起,一个身影还迅速扑向了张须陀,一边搀扶着张须陀起身,一边带着哭腔喊道:“大帅,你快上我的马!” “是你?”张须陀认出了搀扶自己的人是王玄策,再看到奉命跟随自己亲兵队行动的王玄策脸上身上的鲜血和手里的带血横刀时,张须陀顿时笑了,道:“真不愧是陈小子麾下的人,是条汉子。可惜,老夫没听陈小子的良言相劝,也没听你的善言提醒。” “大帅,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快上马!”王玄策哭着把张须陀硬撑上自己的战马,张须陀拒绝间,又有一大股贼军从侧面冲来,冲进了张须陀身边隋军人群展开混战,木兰及隋军将士被迫迎战,张须陀也永远的失去了重新上马的机会。 尽管遍体鳞伤,张须陀仍用力站稳,几个敌兵迎面冲来,一个贼兵大喊着抡起尖锐的长矛向他前胸猛刺,张须陀右手的横刀一闪,从贼兵的左肩砍至胸口,但与此同时,另一个贼兵的长矛却刺中了他的脖颈,顿时喷出的鲜血化作热雨沿着身体流淌,木兰和王玄策哭着奋力与敌兵交战。张须陀摇摇晃晃,把刀插在地上,紧抓刀柄,支撑着身体,艰难命令道:“木兰,带上人先走,老夫给你们殿后……。” 话没说话,卟一声响,一柄长矛从张须陀的后背刺入,穿过早已破碎不堪的背甲,刺入张须陀的后心,直入心脏,张须陀奋起神力,回身一刀将来敌脖颈割断,却再没有力量躲闪从侧面刺来的长矛,长矛从肋下钻入张须陀的身体,鲜血象红蛇一样,不断从后心伤口涌出,张须陀那染血的头颅,也终于无力的垂下………… 被无数贼兵缠住的木兰早已泣不成声,却被越来越多的贼兵逼得距离张须陀越来越远,王玄策带伤冲回张须陀身旁,奋力砍翻偷袭张须陀的瓦岗士兵,又把张须陀高大的身躯背到了背上,试图背着张须陀突围,然而还没有走出三步,王玄策就又被无数的瓦岗贼兵包围,为首一将大喝道:“交出张须陀,饶你不死!” “呸!”王玄策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向了那贼将,那贼将大怒,喝道:“杀!” “且慢!”瓦岗贼兵纷纷挺枪的关键时刻,喝止声音及时传来,制止了贼兵动作,紧接着,一个黑脸的书生打马出现在了王玄策的面前,笑道:“这小子我喜欢,要活的。小子,我叫李密,我喜欢你这份忠勇,身边也正缺你这样的人,我答应你,只要你投降,我就不让士兵侮辱张须陀的尸体,还让他入土为安。” 张须陀的身体在王玄策的背上逐渐冰冷,王玄策稍一踌躇走神间,耳边风声突响,一只拳头突然砸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把他直接打昏过去,带着张须陀一起砸翻在地,瓦岗军一轰而上间,李密又笑着说道:“别伤这小子的性命,带回去。” “张须陀死了!张须陀死了!” 叫喊声穿过乱战的血雨烟云,震动了交战双方的耳膜,无数的人呆若木鸡,无数的人难以置信,不管是齐郡将士,还是瓦岗士兵,一时半会间都难以相信这一事实,哭喊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而做为瓦岗军的首领,翟让更是激动得跪在地上,以拳锤地,放声大哭,“张须陀死了!终于死了!终于死了!这个老不死!终于死了————!” 公元六百一十六年十二月一日,隋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七日,隋廷柱石,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兵败大海寺,被贼兵所围,为救部下,张须陀四次冲入重围,力战伤重而亡,时年五十二岁。张须陀部惨败,仅有约五千残兵败将突围,在张须陀副手贾务本率领下逃出战场,贾务本同样身负重伤,麾下大将樊虎、唐万彻与沈玉等人先后战死,木兰被瓦岗大将单雄信俘虏。闻知张须陀死讯,齐郡将士日夜号哭,数日不止。 消息传开,黄河以南的十二郡县,士气沮丧,十二郡将士落泪者不计其数,东都留守陈应良闻讯,直接哭昏在地,被救醒后,陈应良再次放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啊!张大使,是我没有尽力救你啊——!” 第299章 自掘坟墓 和历史上一样,大海寺这一战翟让其实并不想打,也不敢打,瓦岗诸将也几乎都没有胆量与从无败绩的张须陀与战无不胜的齐郡隋军决战,以至于在收到张须陀抵达齐郡的消息后,瓦岗诸将纷纷都劝说翟让尽快退兵,不要与张须陀正面交战,翟让也已经做出了撤出荥阳的决定,并且几乎付诸实施。 是李密力排众议,费尽口舌才说服了翟让发起这场决战,李密向翟让指出,张须陀虽然英勇,但脾气过于耿直急噪,性格弱点突出,有很大空子可钻,齐郡隋军虽然精锐,但连年征战,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将领士卒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厌战思乡的心理问题十分严重,又连战连胜从无败绩,普遍存在轻敌大意的思想,这样的军队在打顺风仗时固然是依旧英勇无敌,可是一旦处于逆境,内部问题就必然爆发,而已经逐渐成长起来的瓦岗军只要抓住齐郡隋军轻敌大意的弱点,必然能够打败张须陀! 翟让听从了李密的建议,把全盘伏击计划都交给李密安排布置,自己还亲自上阵担任诱饵,结果一战下来,翟让和瓦岗军终于击败了他们畏之如虎的张须陀与齐郡隋军,也成就了李密的赫赫威名,大海寺之战结束后,李密的名字很快就响彻了华夏九州,成为了反隋起义军的最杰出代表,也成为了隋军梦魇,隋炀帝最为咬牙切齿的反贼。 大胜后的瓦岗军队伍里当然尽是一片欢声笑语,再当瓦岗军撤回到了临时基地荥泽大营时,荥泽城的里里外外也顿时成为了欢乐的海洋,留守的将领士兵和随军家眷全部出城出营迎接,还有许多的普通百姓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在道路敲锣打鼓的迎接瓦岗军凯旋之师,与瓦岗军将士一起欢呼这场来自不易的大胜——这些百姓可不是憎恨为官清廉的张须陀,而是不愿再被隋炀帝的暴政荼毒,发自内心的拥戴杀官放粮的瓦岗军。 随军一同来到了荥阳郡的单盈盈当然也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兄长单雄信安然无恙的率军归来,单箩莉提到嗓子的心安然落地之余,赶紧上前来与单雄信见礼,一边恭喜兄长大获全胜,一边又关心问起单雄信有没有受伤?心情正好的单雄信则笑得十分开心,答道:“伤带回来了一点,又顺便给你带回来一件礼物,想不想要?” “礼物?什么礼物?”单盈盈一楞。 “一个叫花木兰的俊小子。”早就知道妹妹心思的单雄信笑得很坏。 “花木兰?”单盈盈这一喜非同小可了,脱口就问道:“你真把他抓到了?” “那是当然,妹妹交代的事,哥哥能不尽力去办?”单雄信放声大笑,又道:“不过这小子也真难抓,被包围了还宁死不降,为了抓他还伤了三四个弟兄,最后还是我亲自出手,用槊杆打昏了他,这才把他抓到。臭小子,如果不是他受了不少伤,手里的刀也断了,他最后那刀就捅穿我的肚子了。” “他受了不少伤?重不重?”单小箩莉一听急了,赶紧追问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臭丫头,你是他的妹妹,还是我的妹妹?”单雄信一听来气了,装做生气的说道:“你哥哥身上的伤,就是他留下的,你不关心我这个哥哥,关心他干什么?” “你好生生的站在这,我用得着怎么关心?大不了一会帮你上药就是了。”单盈盈理直气壮的反驳,又道:“我关心他,还不是因为他上次对我以礼相待,想要报答一下他。知恩要图报,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我这么做还不是听你的话。” “臭丫头,这时候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叫你留在瓦岗的时候,你怎么不听话?”单雄信更是来气,又往后一指,喝道:“他就在后面的俘虏队里,你想报恩就快去吧,不过我可要先告诉你,如何处置那个臭小子,得听大王的安排,到时候大王不管把他是剐是杀,我都不管。” 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单雄信的队伍背后,单小箩莉本想抬动脚步,但脚步刚动,单箩莉又收了回来,红着脸说道:“算了,反正你在战场上饶了他一命,就算替我报恩了,我也用不着去见他了。” “真的不见?”单雄信笑道:“一会大王如果下令把他杀了,你可就是连和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单箩莉红着脸踌躇,这时,正好有传令兵过来传达翟让的命令,要求单雄信立即率军归营,安顿好军队后立即到大帐拜见翟让,单雄信答应,立即挥手催动军队尽快回营,又要妹妹回城去安心休息,不要胡乱跑动。单箩莉红着脸答应,又凑到单雄信的耳边低声说道:“哥哥,如果大王要杀他,替我帮他求个情,尽可能给他留一条命。” “替他求情?为什么?”单雄信很诧异的反问,又道:“他又不是我妹夫,我为什么要给他求情?” “你就胡说吧!”单箩莉的小脸红到了脖子根,撒腿就往外跑,又道:“总之你记住,替他求情。” 红着脸跑回了人群,单箩莉并没有急着回城,而是躲在了人群里,继续偷看瓦岗军归营,当单雄信的麾下军队押着俘虏经过面前时,单箩莉更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寻找一个熟悉影子,然而让单箩莉失望的是,她仅仅只是看到了几十名遍体鳞伤的隋军俘虏,脸上被鲜血泥土涂得根本看不出容貌模样的俘虏,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一年多来朝思暮想的身影。大失所望之余,单箩莉也不由在心中说道:“大王,你可一定不要杀他,哥哥,你也一定要救他啊。” 安顿好了回营队伍后,单雄信先是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马上就领了几个亲兵,押上了这次大战中瓦岗军抓到的最大俘虏花木兰,带着她一同来到中军大帐中拜见翟让,也顺便向翟让献俘。被粗麻绳绑成粽子一样的木兰也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路上骂声不绝,试图故意激怒敌人,让单雄信现在就把她处死,可惜木兰这番心机纯粹白废,不管多难听多恶毒,单雄信都始终没有生气,还不断的打量木兰模样,偶尔又煞有其事的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单雄信来得比较晚,进到中军大帐时,大帐里早就已经挤满了喜笑颜开的瓦岗将领,翟让也正在帅椅上放声大笑,见到瓦岗元老单雄信进来,翟让还大笑说道:“雄信,怎么现在才来?听说你亲手抓到了一个官军大将,是谁?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就在帐外。”单雄信笑着说道:“那个官军大将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去年在瓦岗寨前,和我大战过好几百回合的花木兰。” “是那匹夫?”翟让一听大喜,道:“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还是张须陀老狗麾下的四大将之一,雄信你能把他生擒活捉,真是大功一……。” “蒲山公到——!” 突然传来的长喝声打断了翟让对单雄信的赞誉,听到这声音,翟让立即站了起来,瓦岗诸将也全都停止了欢笑喧闹,一起涌到大帐门前迎接这次大战的头号功臣李密,然后很快的,李密就在亲信王伯当与杨积善的左右簇拥下进到大帐了。见包括翟让在内的所有人都来自己的面前行礼问安,李密大感受宠若惊,赶紧拱手说道:“诸公,太过了,太过了,密有何德何能,敢劳诸公如此相迎?” 众人都说理所应当,翟让则一把拉起了李密,二话不说就把李密拉到了中间的帅位上,非要把李密按了坐下,李密大惊,假惺惺的询问为何如此?翟让这才大声说道:“蒲山公,多余的话不说了,之前我就说过,你如果打败张须陀,让我们瓦岗将士可以放心闭眼睡觉,我就把位置让给你!现在你已经成功,这个位置应该归你坐,也只有你才配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瓦岗之主,我们都听你的!” 如果李密现在兵权在握,党羽走狗如云,那么李密肯定就老实不客气坐下了,很可惜的是,现在的瓦岗军兵权仍然还在翟让手里,真正甘心俯首听命于李密的瓦岗将领屈指可数,所以李密立即婉言谢绝,再三表示自己德薄才浅,不配统率瓦岗群雄——至少现在还不配,坚决不肯接受翟让让位,还又反要把翟让按回帅位。 争执了许久,在瓦岗众将的劝说下,内心里目前还舍不得这个位置的翟让终于还是坐回了帅位,接受李密及瓦岗诸将的行礼,但人品比较厚道的翟让却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愧对李密,又稍一盘算后,翟让便说道:“蒲山公,既然你坚决不肯接受瓦岗寨主的位置,那么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们瓦岗军新成立一个蒲山公营,军队由你之前替我招揽的义师充当,如何补充扩编,你自行做主,蒲山公营如何进兵作战,也由你自行安排,不必向我请示,只有做联手作战时我们再协商行事。还有蒲山公营缴获的钱粮武器,也不必上交,全部自留。” 翟让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允许李密自立门户,自成一体,一直苦于无法当家做主的李密听了大喜,假惺惺的谦让了几句,见翟让坚持如此,李密便老实不客气的接受了翟让的这份好意,瓦岗诸将赶紧向李密恭喜道贺,那边李密的两个亲信王伯当和杨积善也无不喜形于色,一起心道:“终于不用受翟让这个草包的鸟气了!” 接下来当然是犒赏三军了,翟让下令用好酒好肉让士兵吃饱喝足的同时,又少不得在中军大帐里摆设宴席,与瓦岗众将庆祝大破张须陀的盖世奇功。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又有卫士来报,向翟让奏道:“启禀大王,单头领押来的那个官兵将领,一直在大骂你和蒲山公,弟兄们气不过,想把他杀了,请大王决定。” 后到大帐的李密疑惑问起原因,单雄信这才把自己抓到木兰的事向李密禀报,又道:“蒲山公莫怪,那个姓花的匹夫,其实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大骂,看样子是想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给他一个痛快。” “花木兰?果然是忠勇之士。”李密笑笑,又转向翟让拱手说道:“大王,学生早就听说那花木兰乃是张须陀帐下的著名勇将,能征善战,是张须陀的得力臂膀之一,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们瓦岗所用,必然能够大壮我瓦岗声威,也可以更进一步打击官兵的军心士气。依学生之见,最好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把他召进帐来,好言相劝,看看能否把他招降。” 翟让听了点头,立即吩咐传见木兰,片刻后,满身血污的木兰就被押进了帐中,与之前一样,一心求死的木兰不仅昂首不跪,还不断大骂翟让、李密及瓦岗诸将,瓦岗众人纷纷动怒,李密却不生气,只是一个劲的劝说木兰投降,还说了一大堆良禽择木而栖和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之类的大道理,力劝木兰弃暗投明,加入光辉伟大的瓦岗义师——准确来说是加入刚刚建立的蒲山公营。 李密的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因为张须陀第四次冲进敌阵是为了营救木兰的缘故,本就受过张须陀大恩的木兰益发觉得自己愧对张须陀,心志早存,听了李密的苦口婆心不仅没有半点东西,还又大骂道:“逆贼!废话少说,要杀就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这些逆贼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张大使虽然已经为国捐躯,但陈应良陈副使他还在,陈副使一定会给张大使报仇给我报仇,到时候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听到了自己唯一忌惮的名字,李密脸上的神情不由变了一变,那边翟让却不耐烦的喝道:“匹夫冥顽不灵,用不着和他废话,把这个匹夫推出去斩了!” 听到这话,木兰悄悄松了口气,可是木兰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曾经不止一次红着眼睛想要她命的单雄信却在这个关键时刻跳了出来,先是喝住士兵,然后向翟让拱手说道:“翟大哥,刀下留人,末将厚颜,想替这个花木兰求个情,还请大王看在末将薄面之上,饶他不死。” “为什么?”翟让疑惑问道。 “因为这个匹夫曾经善待过我的妹妹。”单雄信解释道:“去年七月,张须陀与陈应良二贼联手合围瓦岗寨,末将的妹妹不幸被他抓住,可是他不仅没有伤害我的妹妹,还对我的妹妹始终是以礼相待,最后还把盈盈双手奉还,末将就是念在这点恩情份上,求翟大哥你饶他一命。” 木兰傻眼了,差点就想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那边翟让的反应却又让木兰张口结舌,翟让竟然拍着额头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单兄弟你的妹妹被这个匹夫抓去,当时我们还误会他是淫贼,闹出好大动静,最后好在这匹夫被陈应良逼着放了人。” 瓦岗诸将纷纷恍然,这才想起去年的事,木兰则是越听越诧异,谁知单雄信又转向了木兰说道:“姓花的,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替你求了情,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自己说,降不降?” “逆贼,你少做梦!”木兰大怒,又道:“谁认识你妹妹?我没见过!” “匹夫!”单雄信也来火气了,先是一脚把木兰踹了摔倒,然后指着木兰喝道:“如果不是盈盈求我,你以为我愿意多事?我妹妹被你抓去,你是对她以礼相待不假,可你在刚抓到她的时候,也对她做过……,做过不规矩的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着我想起你那些不规矩的事!” 木兰再次傻眼了,旁边的瓦岗诸将却个个坏笑了,赶紧争先恐后的向单雄信打听,打听木兰到底对单盈盈做过什么,单雄信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说,直到翟让和李密也都好奇打听原因,单雄信这才涨红着脸说道:“这个匹夫,刚抓到盈盈时,曾经亲手……,亲手对盈盈搜身。” 听到这话,本质里仍然还是土匪窝的瓦岗大帐顿时哗然了,瓦岗诸将纷纷叫嚷要把木兰双手砍掉,还有人迫不及待的拔出了刀剑,木兰却益发的张口结舌。最后,还是翟让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向单雄信问道:“单兄弟,既然这个匹夫对盈盈做过不要脸的事,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求情?还有,听你的口气,好象是盈盈逼着你给他求情,为什么?” 单雄信又有些尴尬,但寻思了一下后,单雄信还是如实说道:“说了也不怕大哥你笑,盈盈看上他了,死缠着我要我救他,看小丫头那模样,将来恐怕还要缠着我……,缠着我成全他们。” 理所当然又是一阵轰笑声音,翟让也是放声大笑,然后不知是谁又大声嚷道:“大王,单二哥,要不这样吧,只要这小子愿意娶单妹子,愿意投降我们,我们就饶他不死!你们觉得如何?” “好主意!就这么办!”看热闹不怕事多,几乎所有的瓦岗将领都齐声赞同,还有人迫不及待用刀指在了木兰的脸上,喝道:“小子,你的好事来了,要么投降娶单二哥的妹妹,要么脑袋落地,你自己选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木兰脑海中一片茫然,暗道:“我什么时候抓过这个逆贼的妹妹?又什么时候对这个逆贼的妹妹亲手搜身?这那跟那啊?” 茫然之下,木兰都忘了回答瓦岗军将领的问题,结果这也让李密产生了误会,还道木兰是已然动摇,为了招揽著名战将木兰,也为了讨好和笼络单雄信兄妹,李密便开口说道:“花将军,如果你答应,我就答应你,恳求翟大王善待张须陀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不让任何人侮辱他的尸身。” 李密这句话打在了木兰的要害上,让木兰顿时动摇,心中暗道:“不妨答应,先骗得他们让大使的遗体入土为安,然后再设法逃脱,能逃出去当然最好,如果逃不出去的话,就找机会自尽,怎么都比现在就这么白死强。不然的话,如果再让他们发现我的秘密,那就更糟了。” 想通了这点,木兰便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 欢呼声四起,李密也乘机力劝翟让善待张须陀遗体,让张须陀入土为安并加以厚敛,以树立瓦岗军的仁义之名,方便将来更进一步扩大队伍。恨张须陀入骨的张须陀的翟让和瓦岗诸将虽然觉得有些不够解气,但是觉得李密言之有理,又敬张须陀四进四出瓦岗军包围圈拯救部下的义举,翟让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这事就有劳蒲山公操心,张须陀是条汉子,把他的葬礼办隆重些。” 李密答应,这边木兰抿了抿嘴,开口说道:“大王,张大使入土时,罪将想为张大使戴孝,请你恩准。” 翟让眼睛一翻,刚想发火,那边李密却抢着说道:“大王,学生求你准允,除了花将军之外,我们抓到的其他齐郡官军将领士卒,只要他们投降和愿意,都可以为张须陀披孝送葬。” 看在了大功臣李密的面子上,翟让很是勉强的答应,同意在三天后厚葬张须陀,届时只要投降瓦岗军又自己愿意的齐郡将士,都可以为张须陀披孝送葬。李密微笑着拱手谢过,又转向了单雄信和木兰笑道:“单将军,花将军,竟然你们一个愿意嫁妹,一个愿意迎娶,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建议,明天就让花将军和单姑娘拜堂成亲如何?” 瓦岗众将轰然叫好,包括翟让也是鼓掌赞成,木兰心中一凛,暗道那我怎么给张大使披孝送葬?不过还好,单雄信这次没有由着李密胡来,拱手说道:“翟大哥和蒲山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太大,我得问问盈盈那小丫头的意思,我们明天再决定如何?” “成,反正荥泽城里什么都有,明天再决定,明晚再拜堂也来得及。”翟让一口答应,又挥手说道:“快把花将军带下去梳洗更衣,好生款待。再快把酒肉摆上来,咱们今天不醉不散!” 是日,瓦岗军众将确实都喝成了烂泥,木兰也要求看守回避后自行更衣,包扎了伤口——好在看守木兰的仍然是单雄信部下,马上就要变成单雄信亲戚的木兰这个要求自然没有遭到拒绝。而酒席散后,单雄信自然少不得匆匆赶回城中,向妹妹报告喜讯,也咨询妹妹是否愿意在次日成亲,结果单箩莉红着脸盘算了许久后,竟然对兄长点了点头。 单箩莉对单雄信点头的同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帐中的李密也和王伯当、杨积善商量了自行建营的大概事务,恰在这时,帐外又有士兵来报,说是李密之前在阵上抓住的那个背负张须陀尸身突围的士兵,突然要求要拜见李密,还说自己愿意归降李密。李密一听大喜,立即下令传见,而当看到王玄策在士兵押送下来到帐中,不用吩咐就乖巧的向自己稽首行礼时,李密顿时就笑了。 “小家伙,终于想通了是不是?我是实在欣赏你舍命背负张须陀突围的忠勇,不然你就算属猫有九条命,九条命也早就没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张须陀帐下是什么身份?跟张须陀多久了?” “我叫王玄策,是张大帅的帐下书办,是张大帅到了管城后才跟他的。” “书办?你这小子还认识字?快写几个字来让我看看如何,我身边可正缺文吏。” 第300章 等着瞧 短短十一天内,大隋朝廷连失宇文述与张须陀两员重将,对大隋军队与大隋朝廷而言,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张须陀这根青徐战场定海神针的牺牲,更直接导致了黄河南部十二郡县的平叛军队群龙无首,再也无法在局部战场上对大股起义军形成压倒性优势,失去了制约的各路义军乘机发展壮大,活动更加肆无忌惮,黄河以南十二郡,也彻底变成了义军流寇活动的天堂,严重威胁联络江都与东都之间的通济渠交通安全,隋炀帝对北方地区的遥控指挥,也因此受到了巨大影响。 受到沉重打击的还有咱们的丧尽天良陈丧良,扪心自问,陈丧良很清楚张须陀的牺牲与自己有着巨大干系,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在孟海城故意放走李密,或者直接了当的告诉张须陀,说自己探到消息说瓦岗军将在大海寺布置针对张须陀的埋伏,那么张须陀就很可能不会牺牲。所以在收到了这个噩耗后,发自内心尊敬张须陀的陈丧良也两次哭昏在地,日夜以泪洗面,愧疚伤心之极。 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怎么的愧疚伤心也是无用,陈丧良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自家大堂上为张须陀搭建灵堂,摆设张须陀的灵位,亲自跪拜祭奠,稍微补偿一下自己对张须陀的亏欠。而让陈丧良颇为欣慰与和有些意外的是,灵堂才刚搭起,收到消息的东都文武官员就已经纷纷登门吊孝,城中文武重臣几乎全部到齐,还全都象陈丧良一样,跪在张须陀的灵位前落泪哽咽,泣不成声。 更让陈丧良意外的是,东都官员中哭得最伤心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与张须陀素无瓜葛的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云老将军,跪在张须陀的灵位面前,咱们的云老将军哭得那个叫惊天动地,又是捶胸顿足又是以头抢地,悲切大哭仿佛丧失至亲,口中哭喊大吼,赌咒发誓要为张须陀报仇雪恨,悲切模样把以子侄辈为张须陀披麻戴孝的陈丧良都给比了下去,陈丧良担心他年纪大哭出什么好和歹,还只能反过来上前安慰,谁料云定兴却乘机抓住了陈丧良的袖子,涕泪横流的大哭说道:“留守,陈留守,为张老将军报仇!一定要为张老将军报仇!” 陈丧良赶紧点头,同样在灵前发誓要为张须陀报仇,咱们的云老将军却又大哭说道:“陈留守,老夫求你了,请上表陛下,允许老夫率领左屯卫将士兵出虎牢关,征讨瓦岗逆贼!老夫虽然不才,却愿意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将那翟让逆贼与李密够贼的首级斩下,心肝挖出,祭奠张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陈丧良真有些被感动了,好不容易把云定兴劝住之后,退到了房玄龄的身边,陈丧良还抹着眼泪说道:“真没想到,云老将军还有这么一面,竟然比我还伤心欲绝。” “他不伤心,谁伤心?”房玄龄苦笑了一句,低声说道:“宇文柱国在张老将军之前不幸病逝,云老将军在朝廷里的靠山没了,右翊卫大将军来柱国又素来不待见他,贤弟你是来柱国亲自举荐的东都留守,又有裴左相和闻喜裴氏支持,云老将军现在不哭得比你伤心,将来求你在来柱国面前说话?又怎么才能保住他的左屯卫大将军职位?” 对云定兴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了,陈丧良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老泥鳅,果然够奸够滑,这么一点缝都能钻进来。” “张老将军!张老将军————!” 陈丧良的暗骂声未落,比咱们云老将军更加悲切的哭喊声又突然传进了灵堂,陈丧良和众人赶紧扭头间,却见光禄大夫裴仁基挂着孝冲进了灵堂,同样是直接冲到了张须陀的灵位前放声大哭,伤痛悲切的神情同样不在云定兴之下。见此情景,已经吃过亏的陈丧良不敢轻易上当了,先是稍加盘算,然后才向房玄龄低声问道:“乔松兄,仁基伯父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愚兄不知。”房玄龄也有些糊涂,疑惑道:“按理来说,裴大夫用不着这么讨好你啊?盯上了张老将军留下来的位置?也不太可能啊,张老将军那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啊?或者说,裴大夫又盯上了已经腾出位置的十六卫府大将军职位,想乘机表现一把,再争取争取?” 被房玄龄猜得八九不离十,当陈丧良以张须陀子侄的身份上前答礼时,裴仁基果然抓住了陈丧良的袖子放声大哭,哭喊道:“贤侄,报仇!一定要为张老将军报仇!贤侄你是东都留守,肩负重任,陛下降旨不许你轻离东都,老夫不才,愿意代你出征,请贤侄你奏请越王殿下发兵征讨瓦岗贼,老夫愿为前部先锋!” 话音未落,靠山已倒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又冲了上来,拉着陈丧良的另一只袖子,同样是恳求陈丧良奏请杨侗发兵征讨瓦岗贼,自己愿意担当这个重任,为了逢迎陈丧良敬重张须陀的心思,云老将军还当场和裴仁基争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当场扭打起来。陈丧良则心中窝火,明知道这两个家伙都不安什么好心,可是又不能当场指责,也只能是居中调和,好说歹说费了不小的劲才把这两个老不羞暂时安抚下去。 同一天,越王杨侗也在两个副留守元文都和段达的陪同下,来到了陈丧良的家中给张须陀吊孝,三人也都在张须陀的灵前流了几滴眼泪,陈丧良落泪答礼,将杨侗和元文都、段达请到了后堂小坐。而进到了后堂后,杨侗先是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然后主动对陈丧良说道:“大将军,张老将军为国捐躯,是值得敬重,但他老人家不幸兵败身死后,荥阳郡内已经没有朝廷兵马能与瓦岗贼军抗衡,瓦岗贼军也直接威胁到了河南郡安全,关于此事,不知大将军有何打算?” 陈应良十分犹豫,盘算了小一会才说道:“殿下,以微臣的意思,当然是想亲自提兵出关,去为朝廷征讨瓦岗乱贼,也为张老将军报仇雪恨,但是陛下却又旨意,不许微臣轻离职守……。” 见陈丧良语气吞吐,段达立即接过话头,道:“陈熊渠,你是不能轻离职守,但你也不必一定要亲自率军前去征讨,我的建议是,不妨出兵一支东进,屯驻在虎牢关以西的百花谷,随时做好增援汜水守军的准备,只要汜水虎牢关还在我们手里,东都洛阳就可以确保无虞,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安心等待陛下的旨意决断。” “这是稳妥布置,老夫布置。”元文都难得和段达站在一起一次。 由于军政权力局限在东都一地,段达提出的这个建议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陈丧良也十分赞同,但陈丧良考虑的还有另一点,所以陈丧良稍微盘算后,又道:“段大夫所议,确实稳妥,但我觉得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迎回张老将军的余部,张老将军的麾下将士,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任何一人都无比宝贵,如果能够把他们接回东都,善加抚慰,给予重用,他们必然能在平叛战场上继续发挥巨大重用。” 段达是行伍出身,知道精锐战兵对军队的重要性,听了陈丧良的话当然是马上同意,元文都不懂军事却知道军队越多越好,同样没有意见,还建议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可以一边驻兵百花谷,一边请越王殿下降下一道钧旨,对张老将军的余部好言抚慰,也劝说他们移驻虎牢关,与我们的百花谷驻军会合,由我们东都供给粮草军需,然后再奏请陛下允许我们就近收编张老将军的余部。如此一来,我们既不违背朝廷法令,又可以顺利收编张老将军的麾下旧部,同时还可以确保虎牢关和东都的安全,一举多得。” 陈丧良想要收编张须陀留下的精锐旧部,最大的难题就是东都政令无法约束十二郡兵马,听了元文都这个折中稳妥的建议自然是立即赞同,越王杨侗也毫不犹豫的答应由自己出面安抚和招揽张须陀余部,这个计划获得了一致通过。不过当商议起派谁率军增援虎牢关时,陈丧良却犯了难,再三盘算后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向杨侗说道:“殿下,两位前辈,这个人选问题请容微臣仔细考虑考虑,明天再做决定。” “为什么?”杨侗一楞,道:“大将军,怎么你也有无法当机立断的时候?” “因为这次的对手太危险。”陈丧良苦笑,道:“殿下,两位前辈,不是我自夸,在战场上能够骗过我的人不多,瓦岗贼的狗头军师李密是唯一一个,这个奸贼的狡诈阴毒程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虎牢关又太过重要,不能有半点意外,所以微臣必须仔细思量一下这个增援虎牢关的人选,不能给李密逆贼任何可乘之机。” 见陈丧良说得郑重,素来信任陈丧良的杨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同意次日再议出兵人选,段达和元文都虽然觉得陈丧良有些夸张,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也都没有什么异议,同样同意在第二天议论援军主帅人选。 打发走了杨侗等人,又在张须陀的灵堂上忙活了许久,一直到天黑闭坊之后,陈丧良才把房玄龄和魏徵、袁天罡、长孙无忌等亲信召进后堂,一边与他们共进晚饭,一边向他们说起增援虎牢关的人选问题。结果魏徵和袁天罡一听都乐了,道:“留守,这件事有什么可值得犹豫不决的?派谁去不是一样?” “谁说派谁去都一样了?”陈丧良翻翻白眼,道:“这里面的麻烦大了,本来你们都是合适人选,可是以你们的官职身份,越王殿下怎么可能同意我派你们去担当这个重任?派别人去,如果他把张大使的旧部拐跑了怎么办?” “拐跑?怎么拐跑?”袁天罡疑惑问道:“现在东都朝廷里的文武官员,不是都归你节制么?” “东都文武是归我节制,但我头上还有一位皇帝陛下。”陈丧良解释道:“张大使为国捐躯了,陛下为了继续平定贼乱,肯定还要任命新的讨捕大使,组织十二郡兵马继续平定贼乱,张大使留下的兵马一直都是平贼主力,为了平贼大事,陛下不一定会同意由我们东都收编张大使旧部。这么一来,我们派去的官员如果品级威望不够,在陛下面前分量不足,不容易引起陛下重视,那么陛下不许我们收编张大使旧部的情况,就有很大可能出现。” “我们派去的官员,如果品级、威望和资历都高,在陛下面前分量足够,那么麻烦更大。”陈应良阴阴的说道:“我们派去的人与张大使的旧部会合,又分量足够,说不定陛下一道旨意就任命了这个人接替张大使,主持河南讨捕战事,到时候岂不是等于让他把张大帅的余部给拐跑了?” 袁天罡点头了,道:“听留守这么一说,这件事是有些麻烦,派去的人分量不足,陛下不同意我们收编熟悉河南战场的张大使旧部,或者另行册封讨捕大使,那么我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派去的人分量太足,如果陛下任命他为讨捕大使,那我们还是得不到张大使的精锐旧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别人带走。” “所以,为了尽可能的保护和用好张大使留下的精锐旧部,这个人选我必须慎重选择。”陈应良总结道:“这个人必须够分量,让陛下可以放心由他收编张大使的旧部,又必须听话可靠,即便被陛下任命为讨捕大使接下张大使留下的千钧重担,也会乖乖听话,通过各种手段,把张大使留下的精锐余部逐渐移交给我们。” “两个选择,云定兴和裴仁基。”始终沉默不预的房玄龄突然开口,道:“宇文柱国突然过世,云定兴在朝中失去靠山,为了自保,他肯定要另外寻觅靠山,贤弟你是他的最好选择,稍微给他一点暗示,不愁他不听话。不过云定兴的分量稍微有些不够,来柱国又素来不喜欢他,陛下未必会让他接替张大使主持十二郡平叛,贤弟你虽然可以上表举荐,但是将来云定兴一旦出什么差错,多少都会受些影响,得付出一些代价。” “裴仁基裴大夫的分量足够,又有裴左相支持,接替张大使的可能很大。”房玄龄接着说道:“但裴大夫的野心有些大,又是贤弟你的长辈,想让他对你俯首听命,难。” 陈应良默默点头,承认自己现在还是无法让裴仁基乖乖俯首听命,心里又盘算刘长恭、跋野纲、韦安石和段达等其他人选,又很快一一否决,不是根本不可靠,就是更不听话。这时,袁天罡又颇为异想天开的提出了王世充这个人选,但马上又自己摇头,道:“更不可能,以王世充的德性,怎么可能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又吐出来?” 陈丧良笑笑,心说你知道就好,我那老丈人就是这德性。不过被袁天罡提起了王世充后,陈应良也立即想起了历史上秦琼、罗士信等张须陀旧部确实一度被王世充控制,然后自然又想起了历史上张须陀殉国之后,确实是由裴仁基接收张须陀旧部,只不过因为某根搅屎棍子的存在,逼得裴仁基带着张须陀旧部投降了瓦岗军。 想到这里,陈丧良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历史按照正常进程发展?先让搅屎棍拉住裴仁基的手脚,让裴仁基没办法实现野心,脱离我的控制,然后我再亲自出马,干掉这根搅屎棍子,更进一步收买军心,也顺理成章的收编张须陀旧部!” 生出了这个念头,又寻思了许久,觉得眼下自己直接收编张须陀旧部的可能微乎其微,隋炀帝也更不可能把东都和河南十二郡一起交给自己控制,陈丧良下定了决心,一拍桌子就恶狠狠说道:“让裴仁基去!” “贤弟,你下定决心了?”房玄龄问,又道:“再提醒你一句,裴大夫的野心不小,又与你有不少隔阂,让他去的话,张大帅留下的旧部被他吃下去,恐怕比王世充更难让他吐出来。” “考虑好了。”陈丧良点头,又道:“乔松兄,吃完饭你去见段达段大夫,告诉他我的决定,再请他出面,举荐谏议大夫萧怀静担任监军。至于交换嘛,他的宝贝女婿张志,可以调进放屁油裤裆的民部。” 房玄龄笑了,道:“贤弟高明,有这根搅屎棍子在,裴大夫永远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陈丧良笑笑,毫不脸红的说道:“还不是为了张大使,他老人家素来疼爱士卒部下,他留下的将士,我不体贴照顾,谁去体贴照顾?让他们稍微受点苦,总比让他们被别人败光在战场上的好。” 于是乎,在第二天的东都朝会上,陈丧良当众举荐了伯父裴仁基率军增援虎牢关,主持收编张须陀余部的各项事宜,并且列举了裴仁基担任此职的三大好处与七大有利,自告奋勇担当此职的云定兴表情沮丧,却又不敢发作,裴仁基则听得眉花眼笑,头一次生出让女儿给陈丧良做偏房的心思,结果杨侗也终于让裴仁基如愿以偿了一次,点头同意了陈丧良的举荐,派遣裴仁基率军一万前往虎牢关增援。 裴仁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杨侗刚敲定这件事,副留守段达马上又跳了出来,借口虎牢关一带军队繁杂,届时将有东都军、荥阳军和张须陀旧部三支军队存在,彼此间互不统属号令不齐,必须重视东都军记,举荐小萧国舅萧怀静给裴仁基担任监军,帮助裴仁基约束军纪。 听到段达的举荐,裴仁基的脸色都有些白了,赶紧去看远房侄子时,却见陈丧良神情左右为难,为了避嫌不反对也不支持,另一个副留守元文都也不置可否,眼睁睁的看着杨侗同意段达举荐,裴仁基的脸色也顿时更加苍白,咱们的小萧国舅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咬牙切齿道:“裴德本,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转到我这里了,等着瞧!” 第301章 意外阻挠 “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 大业十二年的十月,对大隋王朝而言,绝对是一个不祥的月份,十月初六,总领天下兵马十余年的宇文述突然病故,十月十七,山东柱石张须陀战死在大海寺,而到了十月二十九这天,留下这句遗言后,大隋王朝最尽职也最低调的亲王杨智积也撒手人寰,短短一月之内,三名对大隋朝廷有着不可替代作用的重臣先后逝世,给本就已经逐渐走向了下坡路的大隋王朝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纱。 然而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隋炀帝却依然还在卖力表演他的花样作死大全,就因为虞世基的一句谗言,隋炀帝竟然下旨解散了河北柱石杨义臣的平叛军队,逼迫杨义臣到江都入朝为官,可怜与张须陀齐名的杨义臣才刚刚剿灭了高士达和张金称两大巨寇,正准备集中全力剿灭已经被打得穷途末路的窦建德,却不得不流着眼泪解散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一步三回头的南下江都。 结果这么一来,不仅河北的贼势立即重新猖獗,窦建德也迎来了他发展的黄金时期,先是收纳了高士达和张金称留下的残部,然后又采取怀柔政策,对抓到的官吏士绅一律加以善待,委任官职,使得河北各地的郡县纷纷主动投降归附窦建德,在很短时间里就重新组建起了十几万起义军,杨义臣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河北局面,也彻底付之东流。 河北军民百姓的死活,隋炀帝可以不去理会,但河南一带的战乱,身在江都必须要与北方联络的隋炀帝却不能不理会,和历史上一样,收到了东都方面派遣裴仁基增援虎牢关的消息后,隋炀帝果然册封了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收编张须陀旧部,主持征讨瓦岗军的军事行动。 与历史上稍有不同,隋炀帝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又册封了王世充为淮北剿抚大使兼彭城留守,让王世充负责征讨淮北诸郡的变民贼军,巩固江都郡的北面安全,王世充虽然明知道那里是一个烂摊子,可是又不敢违抗旨意,也只能是乖乖北上彭城就任。不过还好,隋炀帝好歹大发了一下慈悲,让王世充带着他的嫡系北上彭城剿贼,王世充的本钱好歹还在。 裴仁基也果然是一个靠不住的货色,确认了裴仁基奉诏收编张须陀余部的消息后,陈应良立即致书裴仁基,借口自己与秦琼、罗士信二将交情很深,直接向裴仁基讨要这两员猛将,裴仁基不仅借口战事需要一口拒绝,还上书隋炀帝说是兵力单薄,征得隋炀帝同意把自己带到虎牢关的一万东都军队划归河南战场听用,反过来拐跑了陈丧良调拨给他的一万军队,陈丧良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又无可奈何。 但也还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去了宇文述这座靠山后,老泥鳅云定兴无比聪明的主动积极靠拢陈应良这个朝廷新贵,主动恳请陈丧良替他训练左屯卫军队,各级将领的任命黜陟,也全都由陈丧良说了算,事实上把左屯卫兵权拱手献给陈丧良,洛阳城外的驻军也终于由陈丧良一手掌握,陈丧良这才稍感满意。不过出于对朱粲暴行的鄙夷,陈丧良却还是没有重用提拔同样不断主动向自己靠拢的朱粲,朱粲心中也逐渐对陈丧良充满了愤恨。 此外,陈丧良在此期间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经过辛苦努力,隋炀帝终于任命高士廉担任弘农太守,陈丧良狡兔三窟的第三窟终于建成,到了危急时刻,家眷可以多一条退路,同时弘农宫里的丰足钱粮和邻近的常平仓也随时可以成为陈丧良的囊中之物。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已经迈入了大业十三年的大门,然而对大隋朝廷而言,这同样还是一个不祥的年份,时间才刚进正月,陈丧良就收到了太原方面传来的噩耗,樊子盖的得力助手高君雅,在征讨逆贼甄翟儿的期间不慎中计,被甄翟儿包围在了西河郡的雀鼠谷,兵败身死,万余太原隋军全军覆没,老病缠身的樊子盖别无选择,只能是上书向隋炀帝请罪和求援。 收到这一消息,陈丧良心中矛盾万分,有心上表主动请缨去替代樊子盖镇守太原,却知道隋炀帝肯定不会答应,也有些舍不得放弃已经逐渐建立根基的东都洛阳,跑到太原去重头开始,又有心奏请让自己的表叔李靖给樊子盖担任副手,却还是没有把握,同时也有一些瞻前顾后,迟迟拿不定这个主意。 与陈丧良相反,在陈丧良嘴里听到了高君雅阵亡和樊子盖求援的消息后,房玄龄却是露出了喜色,立即对陈丧良说道:“贤弟,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操作得好的话,不仅可以让你更进一步完全掌控东都军队,还可以乘机扩大东都军队的规模。” “如何行事?”陈丧良赶紧问道。 “贤弟不妨上表奏请,举荐云定兴率领一支东都军队去平定太原贼乱。”房玄龄微笑说道:“如此一来,没了云定兴这个环节,你就更进一步控制东都驻军,同时云定兴率军北上后,东都兵力削弱,你就有了借口奏请陛下准许你扩建军队,招募新军亲手训练,亲自任命各级将领,新军就只会听你的话,不会听别人的话。” 陈应良一听大喜了,拍案道:“一举两得,妙!这件事虽然要费些力气,还肯定要动用裴左相和来柱国的关系,付出不小代价,但只要能够成功,这些代价绝对值得!”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立即着手实施,一边上表推荐云定兴率军去增援樊子盖,乘机请求扩编东都军队,一边给来护儿和裴矩写信,向他们说明情况,送上厚礼恳求他们从中斡旋,然后安排了擅长请客送礼的钱向民去江都操作行贿。目前已经升为正六品谒者仆射的钱向民贪生怕死,一如既往的有些不想去,可是见陈丧良态度坚决,钱向民也不敢拒绝,只能是向陈丧良恳求道:“留守,下官去江都办差没问题,但现在的旅途多险,下官想求你把何二派给我担当随从,那小子是个鬼精灵,又熟悉贼情,擅长乔装打扮和与贼兵交涉,有他在下官可以少些危险。” “何二没在东都,我派他去荥阳郡公干了。”陈丧良摇头,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几个和何二一样的精干士兵保护你,你来去都可以绕道颖川至梁郡上下船,这样危险也小一些。” “何二去荥阳干什么?”钱向民有些纳闷,可是又不敢问,又见陈丧良安排周道,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领了差使便告辞出门。 也是凑巧,肩负重任的钱向民前脚刚离开了东都,马三宝当年在战场上救回来的那个小匪兵何二后脚就回到了东都,还风尘仆仆的直接来到履顺坊求见陈丧良。陈丧良闻报大喜,赶紧立即召见何二,还一见面就劈头盖脸问道:“怎么样?打听到木兰将军和王玄策的消息没有?” “打听到了。”何二的语气有些低沉,道:“不过留守,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他们难道已经为国捐躯了?”陈丧良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那倒没有。”何二摇头,有气无力的答道:“他们都被俘叛变了。” “被俘叛变?”陈丧良大吃一惊,脱口就说道:“不可能!木兰和王玄策不是那样的人!” “留守恕罪,他们真的都已经叛变了。”何二继续摇头,无力的说道:“小人化装成流民混进瓦岗贼队伍,打听得很清楚,木兰将军被俘虏后投降了瓦岗贼,还娶了瓦岗大贼头单雄信的妹妹,十月二十天,瓦岗贼安葬张大帅,木兰将军还领着其他被俘的齐郡将士,给张大帅披孝送葬。” “木兰娶了单雄信的妹妹?”陈丧良的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心说这那跟那啊?隋朝的风气已经开放到百合也能结婚了? “禀留守,千真万确,听说他们还很恩爱,每次都是出双入对。”何二点头,又道:“还有,小人还听说,张老将军入土之后,马上有许多齐郡将士当众大骂花木兰将军,然后又赤手空拳和瓦岗贼拼命,在张老将军的坟茔前被杀了好几十人。” 陈丧良沉默了,脑海里都不忍去想象那一幕悲壮的情景,遍体鳞伤的齐郡将士披麻戴孝,让张须陀入土为安,然后赤手空拳的扑向全副武装的瓦岗军队,以生命兑现他们对国家的忠诚,还有对张须陀的敬爱………… “还有王玄策,小人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到他的下落。”何二又垂首说道:“他进了乱贼李密的蒲山公营,在李密的帐下担任文书,听说还很得李密的喜爱。” 陈丧良猛的抬头,三角眼里也射出精光,稍一盘算后,陈丧良立即向旁边的袁天罡吩咐道:“袁先生,马上给我销毁一切与王玄策有关的公文书信,传令全府,今后不管是在内在外,都不许再提起王玄策这个名字,要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我家里出现过。” “留守,用得着这样吗?”袁天罡道:“王玄策只是你临时任用的一个小书办,在你帐下也没呆几天,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何必这么麻烦?” “必须这么麻烦!”陈应良斩钉截铁,又道:“还有,王玄策的房间立即封存,不许任何人打开。” 见陈丧良态度坚决,袁天罡这才应诺,下去安排布置了,陈丧良又赞誉了何二几句,打发他下去领赏和休息,然后才坐回位置上,盘着腿心中盘算,暗道:“王玄策,我相信你这个一人灭一国还不肯自己当国王的小家伙不会背叛我。还有木兰,你和姓单那个小丫头入洞房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盘算到这里,本性不良的陈丧良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一些好孩子影片里的少儿不宜画面,然后还居然有了兴奋反应,“用嘴?还是用手?可千万别把那里弄破啊。”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隋炀帝远离国都偏居江南的弊端也逐渐浮现,在道路遥远并且频繁阻隔的情况下,大隋各地的封疆大吏与隋炀帝的联系越来越是困难,各地派往江都的联络信使也经常在路上被截被杀,隋炀帝也越来越难以遥控指挥全国各地,请求隋炀帝返回两都的呼声益响,可惜咱们的驴老爷皇帝不仅根本不已理睬,甚至还生出了迁都丹阳(南京)的心思,并且直接付诸实施,下旨在丹阳大建宫室准备迁都,文武百官但凡有劝谏者,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杀头,反对声被暴力制止后,大隋江山也彻底的走向了支离破碎。 算是不错,陈丧良派去江都的钱向民在路途上虽然遇到了几次危险,但最终还是平安抵达了东都,把陈丧良的礼物书信双手呈献到了裴矩和已经升任左翊卫大将军的来护儿面前,而裴矩和来护儿虽然也都已经对国事政局逐渐的心灰意冷,却也都给了陈丧良一点面子,在隋炀帝的面前进了言,帮着陈丧良劝说隋炀帝同意。 让裴矩和来护儿颇意外的是,当他们在隋炀帝的面前提起了这件事后,隋炀帝竟然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陈应良,办事为何如此拖拉,现在才把太原告急的奏章送来?” “陛下,你已经知道太原的军情了?”裴矩有些吃惊的问道。 隋炀帝点头,随口说道:“前天虞世基就已经把西河太守的奏报呈给了朕,上面提到了这件事。” “虞世基啥时候对太原战事这么热心了?”裴矩心中疑惑,忙解释道:“陛下恕罪,陈留守转呈来的告急文书,是樊留守从太原发出,西河郡位于太原南面,所以速度要比西河郡稍慢。” 隋炀帝仔细一想也是,便也没有继续计较,又随口说道:“既然你们提到了这件事,那就顺便议一议吧,虞世基向朕举荐了唐国公,去太原辅助樊爱卿平定贼乱,你们觉得如何?” “唐国公李渊?”裴矩和来护儿都是大吃一惊。 “对,唐国公李渊。”隋炀帝随口说道:“李渊此前虽然有罪,但已经倾家荡产以钱赎罪,这一年多来又一直在成纪面壁思过,再无过失,他是皇亲国戚,在军务上也很靠得住,素来忠诚能干,做错事也不过是为了和陈爱卿争功,所以虞世基劝朕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太原担任官职,在樊爱卿的监督下率军平定太原贼乱。” 来护儿和裴矩的脸上的神色更变了,稍一盘算后,裴矩还是决定尽职一把,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斗胆提醒一句,唐国公当初在雁门铸成大错,起因就是他的女婿逼迫陈留守退亲,伤了他的颜面,对陈留守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唐国公胸怀如此,陛下你又曾经逼迫他倾家荡产,还是小心为上。” “陛下,裴仆射所言极是。”来护儿也赶紧帮腔道:“太原与江都相距三千里,即便是五百里加急也要六天以上,才能把消息送到陛下面前,这样的重地,陛下最好还是慎重为上。” 隋炀帝对重新起用李渊本就有些担心,再听裴矩和来护儿这么一劝,也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拿起陈应良的奏章细看时,隋炀帝又问道:“陈爱卿举荐云定兴去平定战乱,同时扩编东都军队以做补充,你们以为如何?” “微臣认为甚是妥当。”裴矩赶紧说道:“云老将军素来以干才著称,在军政方面都颇有建树,又久蒙圣恩,常思回报,陛下若是以他为将,率军北上增援,太原贼乱,想来应该能够迅速平定。” “微臣也觉得东都应该扩编一些军队。”来护儿也说道:“东都地处天下腹心,道路连接大隋诸郡,陛下不管向何地用兵,从东都调兵遣将都最为方便,之前河南讨捕使裴仁基已然从东都带走了一万军队,陛下若是再派遣云定兴北上增援樊留守,东都兵力必然更加空虚,现在提前扩编东都军队,正可收未雨绸缪之效。” 文官武将的老大都赞同了,隋炀帝当然也不再多说什么,马上就拍板道:“好吧,让云定兴率军一万北上增援樊子盖,平定太原贼乱,东都军队规模,扩编至十万。” 听到隋炀帝的决定,收了陈丧良不少礼物的来护儿和裴矩当然笑了,可是有人笑就有人得哭,已经准备着在第二天的朝会上正式举荐李渊的虞世基无可奈何的放弃之余,少不得把消息暗中知会给江都城里的关陇门阀代表,花了大价钱才买通虞世基进言的关陇代表同样的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赶紧通过自有渠道把消息送给远在成纪的李渊,结果这么一来,李渊当然是暴跳如雷了。 “匹夫!老夫和陈应良这个匹夫一定是上辈子有仇!花了这么多代价,好不容易才让杨广小儿对老夫的态度改变,只差一步就能成功,竟然被这个匹夫推出云定兴老匹夫搅了!不把陈应良小匹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父亲,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能以官职手段接管太原,就只能以武力手段!樊子盖那个老匹夫根本不得太原军心,病得连军营都去不了,高君雅已死,王威又要辅助樊子盖治政,又要操心太原城防,对太原军队的控制不够,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机会!” 听了得力儿子的建议,李渊盘算了许久,几次咬牙想要下定决心,但最终还是放弃,摇头说道:“不能急,再看看风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我恢复自由,可以合法离开成纪,这才是首要大事。不然的话,成纪的地方官未必有胆量隐瞒我离开成纪的情况。” 第302章 狼来了 顺利给云定兴弄到增援樊子盖这个差使,让云定兴对陈丧良很是感激了一通,云老滑头非常清楚,自己在十六卫府的诸大将军中,军事资历不仅最浅,战功也最少,完全是靠宇文述的力排众议才给自己弄到了左屯卫大将军这个位置,来护儿、冯盎和赵才这些军方老将就没有一个看得起自己,现在宇文述已经死了,自己又一直无法获得隋炀帝的直接喜爱信任,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个左屯卫大将军基本上已经当不了几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丧良对云定兴的这个举荐当然就至关重要了,援救太原打得不好当然是自能怪云定兴自己,但如果打好了,云定兴的位置基本上就可以保住了,再如果打得漂亮了,那么云定兴不仅可以彻底坐稳位置,说不定还有可能更进一步——樊子盖已经七十三岁老病缠身,咱们的云老将军虽然也有六十好几,但身体还十分的硬朗,隋炀帝只要有胆量让云老将军挑起太原的重担,咱们的云老将军就敢接过这个担子。 正因为如此,收到了隋炀帝的旨意后,知情识趣的云老将军马上捧了一份厚礼,屁颠屁颠的跑来履顺坊对陈丧良千恩万谢,入乡随俗的陈丧良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礼物,也乘机与云定兴做了一番单独谈话,主动说道:“老叔,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的谢我,小侄这么做完全就是做点为国举贤的事。此外,小侄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樊留守他老人家的脾气不太好,你到了太原与他联手剿贼后,彼此间肯定少不得会有一些磨擦矛盾,到时候还老叔你看在我的一点薄面份上,对他老人家多加忍让。”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云定兴赶紧把瘦弱胸膛拍得山响,道:“贤侄放心,樊留守德高望重,忠义无双,老叔我也素来敬佩,到了太原后,我一定会惟他马首是瞻,即便有什么误会磨擦,我也一定会尽力忍让,绝不会让他老人家生气。” “这我就放心了。”陈丧良点头,又道:“还有,老叔你也要多加保重,太原贼军的兵马颇众,贼头甄翟儿又狡诈异常,你去征讨于他,务必要小心行事,宁可迟些缓些,也不能冒险用兵,以免重蹈高君雅将军的覆辙。” “多谢贤侄指点,老夫记住了。”云定兴赶紧道谢,又乘机说道:“贤侄,关于这件事,老叔正想求求你,安排出征队伍的时候,还请贤侄你务必把我在雁门大战时的左屯卫精锐派给我,还有苗海潮和朱粲这两员大将,也请贤侄你务必安排了随我出征。” 陈丧良稍稍有些犹豫,朱粲倒是云定兴那怕不说陈丧良也会派给他,朴实善战的苗海潮陈丧良却有些想留下重用,但考虑到云老头麾下得力听话的大将就这么两个,他又是自己向隋炀帝举荐,如果打得不好,对自己多少也会有些影响,陈丧良还是很快就点头说道:“好,没问题,苗海潮和朱粲都可以随你出征,出征军队你从左屯卫大军里随便挑,我尽量都安排给你。” 云定兴一听大喜了,赶紧再次向陈丧良千恩万谢,又和陈丧良讨论了一下太原军情后,见房玄龄和魏徵等人捧着公文堆进来,云定兴很聪明的赶紧提出告辞,陈丧良也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云定兴送出了房门,然而在拱手告别时,陈丧良又迟疑了一下,还是对云定兴低声说道:“老叔,小侄还有句话,别怪我出言不吉,如果你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战事不利必须撤走,千万别去太原,往南来,樊爷爷脾气不好,杀官如割草,去了那里我想帮你都来不及,往南来后,我起码还可以从中周旋一下。” 饶是云定兴再是如何的无耻狠毒,听了陈丧良这番话后,还是多少有些感动,忙又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多谢贤侄指点,山高海深,贤侄你对老夫的这份情意,老夫记住了。如果有机会,定当图报。” 陈应良点点头,拱手与云定兴告辞,而云定兴带着感激的心情走了以后,从来就看云定兴不顺眼的魏徵这才说道:“留守,对这个老不羞何必这么关心?他如果真被樊留守一刀砍了,等于是为朝廷剪除了一个祸害。” “也算是报恩吧,在我刚起步的时候,他还是给了我一些帮助的,我和宇文柱国一系始终没有什么冲突,也是多少托了他的一些福。”陈应良叹了一声,又喃喃道:“况且,我这么提醒他,也不完全是担心他被樊爷爷一刀砍了,还担心其他的事。” “担心其他的事?担心什么事?”魏徵一楞追问,陈应良摇头,不肯回答,也无法回答。 顺便说一句,在云定兴率军北上出发前,时隔三年之后,陈丧良第一次主动派人找到了朱粲,把朱粲请到了自己家中单独密谈,很是夸奖了一通朱粲这三年来对朝廷和对自己的贡献,赏给了朱粲一些金银,又给了许诺了一个官职,命令他继续潜伏在左屯卫军中,随时准备接受自己的号令指挥。朱粲也这才明白陈丧良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又误认为陈丧良是派他去暗中监视云定兴,便也十分开心的接过了陈丧良的命令,对陈丧良的怨恨稍微消解。 就这样,带着自己挑选的一万左屯卫军队,云定兴和朱粲、苗海潮北上去增援樊子盖了,东都洛阳的城外驻军也基本落入了陈丧良的掌握之中,但事还没完,凭借着隋炀帝准许自己扩军的圣旨,陈丧良又马上着手开始了扩军行动,不辞劳苦亲自主持招募兵员,亲自委任各级将领,也亲自带着一帮宿将训练军队,实际上就是把新军当成陈家军来组建,也因为如今天下大乱流民众多的缘故,新军很快就招募完毕,东都城里堆积如山的武器盔甲也让陈丧良根本不用担心装备问题,所剩下的问题也就是如何把军队训练成熟而已。 陈丧良在东都洛阳扩建军队秣兵历马,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逃得过有心人的眼睛,收到这消息,身在成纪的李渊愁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怕的就是陈丧良把东都军队操练成熟,对胸怀大志的自己造成巨大威胁。不过还好,事隔仅一天,李渊就收到了来自隋炀帝的恩旨,在花费了巨大代价之后,隋炀帝终于解除了不许李渊离开成纪的禁令,准许李渊随意迁居,李渊接旨大喜,立即带着儿子迁居河东,到最有利的位置去就近准备大事。 这里也得交代一句,李家父子迁居到河东的同时,当然也担心死敌陈丧良对此生出警惕,但是让李家父子颇为惊喜的是,他们很快又收到了东都线报,说陈丧良在谈及此事时竟然说出了什么老李也可怜、成纪那边风沙太大应该换一个地方居住之类的蠢话,李家父子心中窃喜之余,难免少不得又在心中嘲笑一下仇人的蠢笨愚昧,妇人之仁。 老李家躲在暗地里——至少老李家的人是这么认为,对陈丧良扩军的反应还不够强烈,李密这边就完全不同了,收到这个消息后,李密的脸色顿时就为之一变,还直接放声大吼道:“不能给这个奸贼时间!不能让这个奸贼把东都军队训练成熟,否则我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必须先下手为强,永除后患!” 先下手为强,李密现在已经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大业十二年十月十八那天正式组建蒲山公营自立门户后,靠着过人的才干、威风与手腕,才刚进大业十三年,在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里,李密就把他的蒲山公营扩建到了三万之众,年后很快就突破四万大关,同时通过威逼利诱等等手段,李密又一口气拿下了甫田、尉氏、开封和新郑四座县城,取得了大量的军需辎重,粮秣充足,兵力雄厚,再加上李密用兵诡诈,治军有方,荥阳一带的隋军包括驻扎虎牢关的裴仁基在内,都已经对他畏之如虎,不敢与他对绝,声势一时无双。 此外,包括翟让率领的瓦岗军实际上都已经惟李密的马首是瞻,在击败了张须陀后,翟让一度亲自率军乘胜攻打荥阳郡治管城,可惜郇王杨庆虽然野战不行,守城却颇有几手,翟让几次攻城都被打退,无奈下被迫放弃,又觉得自己粮秣已足,便决定退回瓦岗,让李密独自率领蒲山公营自行其事。然而才刚退过金堤关,翟让又马上收到了李密接连攻破荥阳南部县城的消息,垂涎这些县城的钱粮之余,翟让又马上返回去追李密,李密又十分友善大度的重新答应与瓦岗军联手,只是这么一来,吃人嘴软的翟让也就逐渐的服从了李密的领导和指挥,名誉上还是李密的恩主,实际上却已经成为了接受李密指挥的友军主将。 局势如此,决定对陈丧良先下手为强,李密自然少不得要把翟让拉下水,让翟让去给自己壮声势当炮灰,再把翟让请到了自己帐中叙谈时,李密也开门见山的告诉了翟让自己的打算,力劝翟让与自己联手进兵洛阳,先拿下天下第一大粮仓洛口仓,然后再攻打洛阳,成就大事。结果翟让也和往常一样见小利亡命,干大事惜身,一听就马上惊叫道:“攻打东都洛阳?蒲山公,你疯了?当年杨玄感都没能拿下东都,我们怎么可能拿得下?” “翟大王放心,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已经不同了。”李密指出道:“杨玄感当年攻打洛阳失败,主要就是输在三点上,一是他的士卒未经操练,战斗力薄弱;二是他不肯采纳我的良策,偏偏要去听李子雄那个绣花枕头的馊主意;三是当时天下尚未大乱,各地官军可以全力回援洛阳城,援军源源不绝的杀回东都,所以杨玄感才最终寡不敌众,被官军击破,也被陈应良小贼拣了天大的便宜。” “但是现在,这三点就全都不存在了。”李密又解释道:“现今大王你的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战斗力强悍,远胜过陈应良麾下新军。大王你与学生亲如骨肉,又如手足联心,再无旁人掣肘,法令统一,兵锋一致,破敌易如反掌。最后嘛,现今九州四海已如沸水滚腾,各地官军顾此失彼,早已穷于应付,那里还腾得出手来回援洛阳?所以我们只要兵临洛阳城下,洛阳城就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翟让对李密确实是言听计从,觉得李密言之有理,也就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同意联手进兵洛阳,去把羽翼尚未丰满的陈丧良扼杀在成长之中。然后翟让又问道:“蒲山公,那我们怎么拿下虎牢关?裴仁基驻扎在那里,那座雄关可不是十分容易攻打。” “进兵洛阳,何必一定要走虎牢关?”李密笑出了声来,又拿出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可以这么进兵,先进兵到河南郡东南面的阳城县境内,然后北上越过方山,突然出现在虎牢关的背后,然后直捣近在咫尺的洛口仓,拿下这个天下第一的大粮仓,以此为根基立足,先东破裴仁基,再以逸待劳迎战陈应良小贼,胜之不难。”(洛口仓位于巩县与汜水县之间,距离洛阳百里以上。) “妙计!就这么办!”翟让一听大喜,马上就说道:“蒲山公,你我马上尽起麾下之兵,先到阳城再北上方山,越过方山拿下洛口仓!” “大王,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啊。”李密有些哭笑不得,忙道:“大王,我们绝对不能带着全部军队去翻越方山,我们如果这么做了,队伍庞大必然行进缓慢,也必然打草惊蛇,让陈应良那个奸猾小贼察觉我们的意图,提前在万山险要处布置防御,我们只能带着一部分精锐行事,还必须布置一个声东击西的战术,迷惑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也接应我们的奇袭军队。” “那我们怎么声东击西?”翟让赶紧再问。 “很简单,佯攻虎牢关,奇袭洛口仓。”李密在地图上比画着说道:“我们可以把主要军队集中到虎牢关外屯驻,虚打我们的旗号并放出风声说我们要联手攻打关城,制造我们准备正面攻打虎牢关的假象,引诱裴仁基专心守御正面,忽视背后防御,同时你我率领一支精兵,不打旗号扮着普通流民,轻装急进阳城县,然后北上偷袭洛口仓,待到我们得手之后,立即开仓放粮壮大队伍,裴仁基也必然要回师来救洛口仓,我们布置在虎牢关以东的主力就可以乘机进攻,杀进关内与我们会合。” “妙计!妙计!就这么办!就这么办!”翟让再次鼓掌叫好,也再次就要马上如此行事。 “他娘的,和蠢人说话就是废劲。”李密先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又说道:“大王,别急,别急,还有一点,我们必须提前未雨绸缪。学生认为,我们的重兵向虎牢关开拔后,不能排除裴仁基向陈应良小贼求援的可能,陈应良小贼一旦发兵,就有可能无意中发现我们的奇袭军队,使我们功亏一篑。虽然这个可能很小,但我们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得想一个办法让裴仁基不去向陈应良小贼求援。” “蒲山公又有什么妙计?”翟让赶紧又问道。 “学生收到东都探报,陈应良小贼与裴仁基的关系不睦,彼此间明争暗斗过好几次,裴仁基每次都惨遭失败,对陈应良十分不满,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大做文章。”李密沉声说道:“学生想请大王写一道书信给裴仁基,假意宣称我们的军力庞大,攻破虎牢关易如反掌,劝说裴仁基开关投降,又故意提及陈应良,就说裴仁基就算把女儿送给陈应良为妾,换得陈应良出兵援救于他,也挽救不了他关破人亡的下场。” 说到这,李密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裴仁基必然不会向陈应良求援,还很可能会故意不让陈应良知道我们已经兵临城下的消息,可以为我们争取到大量的宝贵时间。” “裴仁基把女儿送给陈应良小贼做妾?这话什么意思?……哦,妙计,想不到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还有这么一层恩怨,妙计,妙计,看到这样的书信,我都会发火赌气,更何况裴仁基老匹夫?就这么办,我马上就写信,然后马上出兵!” “大王,你别这么急好不好?这一战需要我们里外配合,正奇携手,我们还要商量正面主力和侧翼奇兵的动手时间,联络信号,还要商量如何制造你我都在主力军中的假象,这些事千头万绪,是个细致活,我们要商量!仔细商量!” 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和翟让议定了一切细节,又在李密的亲自指点写好了刺激裴仁基的书信,翟让倒是急匆匆的回去安排布置了,李密则在帐中微笑了,笑容还无比的狰狞,喃喃道:“小贼,以前每一次交手,我都被别人捆住了手脚,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你却被暴君的圣旨捆住了手脚,我这次就算赢了你,也有些胜之不武啊。” “还好,没关系,等我拿下了洛口仓,兵精粮足后,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与我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第303章 久违了 大隋天下十二路平叛大使中,大概就没有第二个象河南讨捕使裴仁基这么窝囊的大使,内部有小萧国舅这个监军疯狂掣肘就算了,还刚一上任,就碰上了风头正劲的瓦岗军和迅速崛起中的可怕对手李密,上任三个月一个象样的胜仗都没打过不说,还连驻地虎牢关都不敢怎么离开,导致荥阳郡南部的县城接连沦陷,贼势越来越猖獗扩大,尽管隋炀帝目前还没给裴仁基什么处罚,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裴仁基却已经为此愁眉不展,生怕重蹈了前任彭城留守董纯的覆辙。 不过这也不能怪无能,是裴仁基的运气实在太烂,烂到了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正面对手士气正盛又兵力庞大,裴仁基手下却只有黑心侄子给的一万二线军队,训练严重不足战场经验奇缺,战斗力与尸山血海里锻炼出来的瓦岗精锐差着一大截,张须陀留下的五千残部倒是战斗力强悍,可惜这些残兵败将却大都带伤,又连年征战疲惫不堪,思乡厌战的心理问题十分突出,又因为不久前的大海寺惨败而士气低落,斗志遭到重创,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整,就算强行派上了战场也不可能发挥平常的战斗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凡夫俗子裴仁基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没辙,所以裴仁基也只能选择暂时忍让,一边牢牢守住虎牢关这个咽喉重地,一边让张须陀留下的残部休养休息,同时拼命的训练军队,也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和李密军在荥阳境内为非作歹,横行无忌,甚至就连管城被围期间,在荥阳太守郇王杨庆的接连求援,裴仁基也不敢真把军队拉到管城郊外白白送死——瓦岗军在攻城战方面经验或许还有欠缺,但是在野战中捏死两个现在的裴仁基那是易如反掌。 顺便说一句,还是面对这样的局面,咱们小萧国舅萧怀静那个是**风得意,弹劾裴仁基胆怯畏战和不救友军的奏章是三天两头的往江都送,裴仁基虽有察觉,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裴仁基刚接手这个烂摊子还有说词可以推卸责任,朝廷里也还有一两个得力的靠山,不象董纯那么无依无靠只能躺着等死,一时半会间还用不着担心会脑袋落地。 让裴仁基火大无奈的还在后面,他都已经乖乖躲在虎牢关不去惹麻烦了,麻烦却偏偏要主动找上门来,二月十三先是杨庆派人知会裴仁基,说是发现已经南下的瓦岗军主力重新北上到了管城附近,裴仁基一度还担心瓦岗军再次围攻管城,谁知二月十四这天,撒出去的斥候就飞马赶回虎牢关报警,说是瓦岗军主力已经越过管城直向虎牢关而来,裴仁基大惊下赶紧加强侦察,结果才到了二月十五这天正午,斥候就又飞报说瓦岗军主力已然越过了荥阳县,逼近虎牢关所在汜水县境,并且还清楚听到了瓦岗军队伍中响起“攻破虎牢关、活捉裴仁基”的口号声。 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从斥候口中确认了翟让旗帜与李密旗帜都在瓦岗军中这一重要情况,裴仁基立即在虎牢关中召开军事会议,召集麾下众将共议对策,而张须陀的副手贾务本也已经在此前伤重而死,所以参加这个军事会议的除了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几员将领外,也就是罗士信、秦琼、贺延玉与贾务本之子贾闰甫几人。——对了,还有咱们的小萧国舅萧怀静,虽然裴仁基根本没有派人通知他,但小萧国舅还是不知从那里听说了消息,奸笑着来到会场参与议论。 “已经确认无误,瓦岗贼这次的目标就是虎牢关。”裴仁基神情有些无奈的先向众人介绍了大概情况,又道:“瓦岗贼目前的兵力尚不清楚,但至少在六万以上,由翟让逆贼与李密逆贼共同率领,所以控制荥阳、荥泽和通济渠以东的瓦岗贼军也有可能参战,敌众我寡,如何御敌,诸君可有妙策?” 会场中先是有些沉默,然后罗士信才握着拳头吼道:“开关迎敌,和他们拼了!为张大帅报仇!” 和张须陀、陈丧良一样,裴仁基也十分喜爱罗士信这名少年猛将,但再是喜爱也不会由着罗士信的性子胡来,所以裴仁基叹了口气后,还是开口说道:“士信,冷静一些,张大帅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们这些齐郡老人大都才伤势痊愈,又连年征战,师老人疲,此时与瓦岗贼开关决战,胜算实在不大。” “士信,冷静些,别冲动。”身上还挂着孝的贾闰甫也劝了罗士信一句,这才对裴仁基说道:“大帅,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上策是闭关坚守,此外再向东都求援,陈应良陈留守一向勤于国事,必然不会推托拒绝,待到东都援军赶到,然后再商议如何破敌不迟。” 实力强弱悬殊巨大,这么做虽然有些伤面子,但裴仁基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开始盘算如何向东都求援,谁知就在这时候,小萧国舅却突然笑了起来,笑道:“贾将军所言极是,我们是应该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用兵如神,百战不败,说不定又会象上次裴大使征讨宜阳贼那样,根本不用一兵一卒,只凭一道书信命令,就能指挥我们大破瓦岗贼。裴大帅,你说是不是?” 横了小萧国舅一眼,裴仁基想把小萧国舅掐死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后悔真把那张小纸条还给了这根搅屎棍。那边秦琼和贺延玉等人却是面面相觑,虽然都十分讨厌小萧国舅,却都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小萧国舅此言何意,痛恨裴仁基入骨的小萧国舅也十分乐意,赶紧把当初裴仁基久剿宜阳贼不灭和陈应良仅用一道命令就以前线军队破敌的事仔细介绍,期间也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夸大裴仁基的狼狈无能与陈丧良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裴仁基神情尴尬的同时,秦琼和贺延玉等人纷纷惊叹了,然后贺延玉还说道:“大帅,那么我们最好是立即向陈留守禀报敌情,向他求援求救,这没啥丢脸的,当年张大帅遇到棘手敌人时,也几次向陈留守求援,陈留守也每次都尽力帮忙,以各种神妙计策大破强敌,从无失手,我们应该向他求援。” “对,向陈留守求援。”很得裴仁基礼待的罗士信也赞同求援,又道:“最好是叫他把阚稜派来给我们帮忙,那家伙打硬仗最靠得住。不过马三宝就算了,那个匹夫,赌钱没有一次不出千耍诈。” 齐郡诸将纷纷附和,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几个将领也全都赞同,裴仁基的神情则更加尴尬,小萧国舅察言观色,赶紧落井下石道:“裴大使,诸位将军都说得对,虽说陛下有旨意不许陈留守擅离东都,但他与你的关系毕竟是非同一般,看在令千金的份上,说不定陈留守会亲自领兵前来救援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肯定能保住虎牢关……。” “萧怀静!你给老夫闭嘴!” 裴仁基忍无可忍的放声大吼,拍案而起间裴仁基刚想发飚,不曾想门外却有亲兵飞报,说是瓦岗军抓到了一名隋军斥候,把他的衣服扒得精光,赤身裸体以示羞辱,再以一队骑兵押来虎牢关外当众释放,还让那名倒霉的隋军斥候给裴仁基带来了一道书信。裴仁基闻讯更是大怒,立即下令将书信呈来,而当接过书信仔细一看之后,裴仁基的脸色顿时就变成青黑色了,再次拍案大吼,“翟让狗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裴大帅,信上说了什么?”小萧国舅赶紧问道。 “你管不着!”裴仁基怒吼。 “我怎么管不着?”小萧国舅冷笑,振振有辞的说道:“下官斗胆提醒大帅一句,下官是越王殿下派给你的监军,有权查看军中文书信件,翟让逆贼写给你的书信这么重要,下官身为监军,更加应该立即查看。此外,下官再提醒大帅一句,唐国公李渊,当初也就是因为瞒报了一道始毕贼酋写给他的书信,才有了后来的事,前鉴不远,望大帅谨记。” 铁青着脸怒视了小萧国舅片刻,裴仁基才表情狰狞的把书信扔给小萧国舅,而咱们的小萧国舅也不愧是历史上的瓦岗之友,看了书信后先是偷笑,然后又故意念起了其中段落,“瓦岗雄师十万,投鞭黄河,足断断流,刀锋所指,天地变色,足下即便是将爱女送与陈应良为妾,换取洛阳出兵相救,也不过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弹指可灭……。” “裴大帅,瓦岗贼的消息满灵通的嘛,连令千金和陈留守的风流韵事都知道,真是了不得。不过这主意倒不错,裴大帅你考虑……,考虑……。” 小萧国舅说到这就不敢继续下去了,因为裴仁基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直接在喷火,拳头也已经攥得关节作响,身板单薄的小萧国舅为了自保,当然只能是乖乖闭嘴。还好,同样被朝廷法令捆住了手脚的裴仁基表情狰狞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放过了小萧国舅,改为大吼道:“不必向东都求援,这一仗我们自己打,传令下去,立即着手准备守城器械,全军备战,坚守虎牢关!不管瓦岗乱贼来多少,都绝不能让他们越过关城一步!” “大帅,请不要义气用事。”裴仁基从东都带来的虎牙郎将王权赶紧劝谏,说道:“瓦岗贼人多势众,又兵锋正锐,我们最好还是谨慎为上,向东都知会军情,顺便向越王殿下请求援……。” “闭嘴!”裴仁基拿小萧国舅这个监军没办法,收拾部将却是易如反掌,咆哮道:“用不着!这一仗老夫自己打!陈应良那个小贼,让他陪着杨侗玩去!” “咳,咳,大帅,大帅。” 与裴仁基关系不错的贾闰甫赶紧大声咳嗽,又对裴仁基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提醒裴仁基慎重言行,裴仁基也这才发现自己以下犯上直呼了杨侗的名字,赶紧偷眼去看小萧国舅时,却见小萧国舅仍然还在埋头看信,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失言,裴仁基松了口气,赶紧对王权说道:“不必了,虎牢关地势险要,城池坚固,瓦岗贼就是来得再多,我们也有把握守得住,就这么定了,这一仗我们自己打。” 见裴仁基态度坚决,隋军众将不敢再劝,只得是唱诺从命,裴仁基火速调兵遣将及布置守城事务间,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信纸后的小萧国舅嘴角边,已经悄悄露出了狞笑,暗道:“姓裴的,敢直呼越王殿下名字,对越王殿下大不敬,这可是一条不小的罪名。他娘的,干脆把这道书信誊抄一份,连同奏章一起递往东都,让裴仁基匹夫颜面扫地,也让陈应良小贼难堪难堪。” ………… 十五日傍晚,瓦岗军主力与李密军主力联袂抵达虎牢关外,连夜在牛渚口立下营寨,第二天,同时也是二月十六日这天,天色才刚亮,单雄信就率领两千军队来到了虎牢关外搦战,还故意举出了妹夫花木兰的例子,大声劝说虎牢关上的齐郡将士献关投降,齐郡将士纷纷怒骂,罗士信和贺延玉等将也请求出关交战,裴仁基却担心这是瓦岗军有意诱敌,拒绝出战,紧闭关门不出。 与此同时,撒到关外的斥候细作也报告说瓦岗军正在四处砍伐木材,裴仁基猜到这是瓦岗军在准备攻城武器,便命令士卒在关上与瓦岗军对骂,试图激怒瓦岗军,引诱瓦岗军在攻城武器匮乏的情况下发起攻城,可惜单雄信却根本不上当,才刚到下午就退兵回营,两军将士仅仅只是白白浪费了一些口水。然而单雄信走后不久,却又有斥候回报,说他偷听到瓦岗军伐木士兵谈话,要多砍松柏树木准备火把,并且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送回营中,裴仁基立即断定瓦岗军很有可能发起夜袭,马上着手布置防范夜袭的准备不提。 裴仁基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当他断定瓦岗军将要夜袭后,把所有力量集中到虎牢关城防上的时候,同一时间,虎牢关西南面的方山一带,翟让和李密亲自率领的七千瓦岗军精锐,已然越过了方山最高峰,进入方山北部的山林之中,并且正在大量当地百姓的引领下,借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余辉,全速向着正北面的洛口仓挺进,距离洛口仓这个天下第一大粮仓,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十余里路程。 山路崎岖,李密和翟让都是牵马而行,一路之上,虽然前方的斥候不断回报安然无恙,没有发现隋军埋伏,翟让还是小心的不断东张西望,生怕什么地方冒出伏兵,把他堵死在这狭窄山道上,说什么都不肯放心。李密看出他的心事,便微笑安慰道:“大王放心,此地距离虎牢关虽近,但裴仁基那个匹夫有勇无谋,固执有余,机灵却远远不足,绝不会猜到我们的真正目的,更不可能在这里布置伏兵。” “希望如此。”翟让嘀咕了一句,又抬头去看天色,见太阳即将落山,便又说道:“蒲山公,天快黑了,山路还有二十来里,怎么办?” “加快行军速度,二更之前,一定要走出山区。”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然后在山区边缘的罗口附近休息一个时辰,也顺便准备飞梯,四更前赶到洛口仓,强攻拿下,再乘船顺洛水而下入黄河到牛渚口,告诉主力我们已经得手。” “这些我都知道。”翟让还是有些紧张,道:“我担心的是,我们能否顺利拿下洛口仓?还有到了山区边缘,我们来不及准备飞梯怎么办?” “洛口仓里,只有有一千多守军,还全都是些从没上过战场只会贪污钱粮的酒囊饭袋,一战可破。”李密微笑道:“至于飞梯,我早就派人探察过了,罗口那一带到处都是毛竹林,想造多少飞梯都行。我还知道,洛口仓的仓墙只有一丈来高,很容易攀爬。” 见李密如此自信,翟让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再唠叨多问,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急行,而李密的神情虽然自信如旧,但距离洛口仓越近,李密的心中却也是打鼓,暗道:“陈应良小贼,你可千万不要察觉啊,我的妙计有自信瞒得过任何人,惟独没有信心瞒得过你。不过还好,东都距离洛口仓有百里之遥,点将发兵也不是一蹴能就,除非你是在昨天下午之前就识破我的破敌之计,否则你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阻止我夺取洛口仓。” 受隋炀帝这个极品皇帝的拖累,运气站在了瓦岗军这边,十五月亮的十六圆,偏巧这个晚上是晴空万里,月明星稀,光线极好,瓦岗军又是常年流窜就粮,本就擅长走夜路山路,在这样环境中当然是如鱼得水,连火把不用打就能行军,近而导致瓦岗军的推进速度也超过了李密的估计,初更才刚刚过半,瓦岗军主力就走出了山区,来到毛竹众多的罗口一带,翟让和李密对此当然都是大喜,马上就命令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吃饭和准备飞梯。 都是瓦岗军的精锐,不仅能征善战,也吃苦耐劳,在休息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七千瓦岗军将士还是顺利完成了翟让和李密交代的任务,迅速准备了超过两百架的竹制飞梯。二更半时,准备完善的瓦岗军提前出发,在李密和翟让的率领下,借着月光重新上路,大步冲向了已经距离不到二十里的洛口仓城,人加步马加鞭,速度极快。 前方鸦雀无声,毫无动静,终于打上的军旗迎着夜风飘展,微风又象少女之手,轻轻爱抚着李密黝黑的脸庞,让李密心舒神爽,也让李密面露微笑,口中喃喃,“陈小贼,真想看看你听说洛口仓被破的消息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蒲山公!翟大王!许久不见,久违了!” 石破天惊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并骑走在最前面的李密和翟让大吃一惊,赶紧抬头间,却见道路之上,不知何时正有三人三骑策马过来,中间那人白甲白袍,骑胯白色战马,人未至,熟悉的声音已然提前传来,哈哈大笑道:“蒲山公,翟大王,没想到吧,我这个故人会在这里?怎么现在才来?我可等你们不少时间了。” 距离尚远,看不清来人容貌模样,可仅仅只是看到那白衣白甲骑白马的装逼模样,还有听到那恶心的熟悉声音,李密还是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吼了出来,“陈应良!奸贼!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04章 人算不如天算 “陈应良!奸贼!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风入刀,割肤欲裂,月光诡异,冰冷泛黄,白袍飘飘,白马神骏,三人三骑,当道而立,看到那无比装逼的熟悉身影,又听到那令人恶心的熟悉声音,李密如遭雷击,也顿时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起来,“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听到李密的嚎叫声,他和翟让身后的七千瓦岗军将士也顿时沸腾了,纷纷挺枪拔刀,飞一般的排列战斗队形,紧张观察左右黑暗处,林木密集处,生怕那些地方突然杀出官军的伏兵,却几乎没有人敢立即发起冲锋,去与前面仅有三人三骑的敌人交手——区区三名敌人就敢拦住道路,再傻的瓦岗军士兵都知道肯定有埋伏,当然也不敢随便冒险上来送死。同时翟让也放声大喝,“准备战斗,小心伏兵!” “哈哈哈,用不着害怕,没有伏兵!”爽朗的笑声越来越近,陈丧良那张猥琐的俊秀面孔也出现在了李密、翟让的面前,出现在了七千瓦岗精锐的面前,放声大笑道:“翟大王,蒲山公,你们放心,这里没有埋伏,我也不是来与你们交战的,是来和你们叙旧的。” 翟让和李密都不吭声。都是紧张观察前方三人的情况,也紧张观察陈应良等人身后的情况,然后翟让和李密很快就发现,陈丧良的左右,分别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脸男子,还有一名手里拿着古怪铜棍的青年男子,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山林,丘陵起伏,怪石嶙峋,林木繁杂,处处不见动静,也处处都是可以埋伏千军万马的绝地险地,气氛诡异得让人胆寒。 现场的气氛更加诡异,在仅有三人三骑的陈丧良面前,七千身经百战的瓦岗精锐却几乎是鸦雀无声,没有半点喊杀声冲锋声,李密和翟让也是沉着脸不吭声,诺大的旷野上,仅仅只有陈丧良的难听笑声回荡,“翟大王,蒲山公,怎么不说话?忘记老朋友了?咱们可是见过面的,我猜到就是你们亲自领兵前来,不远百里来这里与你们故友重逢,你们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太失礼了吧?” “陈应良奸贼到底想干什么?以他自己为饵引诱我们中伏?不对,他如果准备完善,布置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发动埋伏干掉我们就是了,何必要他亲自冒险出面?虚张声势恐吓我们?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这个奸贼素来谨慎,从不弄险,如此托大的可能很小。” 李密心中飞快盘算,却始终摸不清楚陈应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李密咬了咬牙,索性拍马越众而出,向陈丧良拱手说道:“陈留守,久违了,一年多不见,将军风采依旧,还已经高升右武卫大将军、东都留守,可喜可贺。” “托福托福。”陈应良笑着拱手还礼,微笑说道:“蒲山公也一样,当年几次被我打得穷途末路,单身逃亡,却依然能够东山再起,还摇身一变,现今已经成为关外声名最响的贼军头目,这份锲而不舍的毅力执着,实在叫本官钦佩。” 陈丧良的语气甚是亲切和蔼,似乎真的在与李密老友叙旧一般,但越是这样,李密也越是摸不清楚陈丧良的真实意图,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来继续下去,倒是同样越众而出的翟让大声喝道:“陈狗官,废话少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把你的军队叫出来吧,咱们堂堂正正的厮杀一场,正大光明的一决胜负!” “翟大王,本官还真是有些佩服你的脸皮厚度。”陈丧良讥笑道:“居然还好意思叫我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你真有这么光明正大,当初为什么要用卑鄙陷阱暗害张须陀老将军?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你是张老将军的对手么?” 翟让语塞,陈丧良却又大声说道:“不过翟大王,还有蒲山公,你们放心,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没有埋伏,你们也不必紧张害怕,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你们厮杀,是为了保护洛口仓而来。所以,你们如果聪明的话,马上就往原路返回,那么我还可以考虑今天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如果你们执意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我也会成全你们。” 只带着两个随从,就敢在七千瓦岗军精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陈丧良当然是要多狂有多狂,不过声名早已传遍天下的陈丧良却有这个狂妄的资本,即便是反隋起义军的最大领袖翟让,还有足智多谋又胆大包天的李密,听了陈丧良这样的话,也难免要仔细掂量一下后果。又飞快盘算了片刻,为了分析具体敌情,李密干脆直接问道:“敢问陈留守一句,你是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是洛口仓的?” “这还不简单?”陈丧良笑道:“虎牢关地势险要,关墙坚固,关内守军就算不是很多也有一万五千来人,又背靠东都洛口仓,不管是粮草补给还是调兵增援都十分方便,只有傻子才会真的去强攻这样的雄关。你蒲山公不是傻子,还很聪明,所以收到你们重兵逼近虎牢关的消息后,我再对照地图沙盘仔细一看,就马上猜到你们的真正目的了。” 夜里安静,距离虽有百步,陈丧良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李密却听得清清楚楚,让李密不由摇了摇头,大声叹道:“唉,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这声东击西、迂回奇袭之计,有自信瞒得过任何人,惟独没信心骗得过你的眼睛,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对了,陈留守你的智谋之高深,确实深不可测。” “承蒙夸奖。”陈丧良笑笑,又大声说道:“不过蒲山公你也很了不起啊,知道我有可能识破你的妙计,为了最大限度避免这个可能,还故意设计我那远房伯父裴仁基裴大使,利用我和他之间的一些矛盾过节,故意激怒于他,诱使他不向我求援,甚至不向我知会虎牢关军情,内外配合争取奇袭时间,确实高明无比。” “那你是怎么知道虎牢关军情的?!”李密赶紧追问,还又大声说道:“我们安插在虎牢关里的内线报告,裴仁基确实已经中计,并没有向你知会虎牢关军情,更没有向你求援啊?” “我们什么时候在虎牢关里安插内线了?”翟让吃惊的斜眼去看李密,却没有吭声。 “裴仁基身边有瓦岗内线?”陈丧良也是大吃一惊,脸上也是不露破绽,只是笑道:“蒲山公,如你所言,裴伯父确实没有向我知会虎牢关军情,更没有向我求援,但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意外,却导致了你的满盘皆输。” “一个小小的意外?”李密好奇的追问道:“还请陈留守指点,是什么意外?” “有根搅屎棒搅风搞雨,无意中向我报告了这件事。”陈丧良笑着说道:“蒲山公你的激将计效果太好,不仅彻底激怒了裴伯父,还让他在狂怒中说了一句对越王殿下大不敬的话,那根搅屎棒又和我伯父有些矛盾,听到这话如获至宝,马上就上表弹劾了裴伯父,在弹劾奏章中顺便提到了虎牢关军情,还随着奏章一同附上了你们那道书信的誊抄件,想要让裴伯父在朝廷里更加难堪——你们运气不好,这道奏章和书信抄件恰好被我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 李密狂笑了起来,刚想嘲笑陈丧良的狐狸尾巴终于暴露,那边陈丧良听到了李密的得意狂笑后,心中也顿时一凛,突然察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忙也放声大笑道:“蒲山公,你急着高兴什么?你们的运气不好,这还只是开始,你们最大的不幸,还是时间的安排失误。” “时间的安排失误?我们如何失误?”轮到李密心中一凛了。 “蒲山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原订计划,应该是在昨天二月十五兵临虎牢关下,把那道书信送到裴伯父面前吧?”陈丧良笑着说道:“如果你们的计划顺利的话,那么就算没能激怒裴伯父,他还是照样向我知会了虎牢关军情,那么虎牢关到东都一百三十里,正常情况下,我至少也要到昨天深夜才能收到虎牢关军情,运气不好的话也许要到今天早上才能收到军情。” “那么如此一来,我就算立即决定出兵,也得征求越王殿下,调兵遣将集结军队,准备军需辎重及干粮饮水,最少也得浪费半天时间,最快也要到今天正午才能出兵,东都到洛口仓一百里路,半天时间急行百里,就算及时赶到洛口仓救援,也肯定是人困马乏,战斗力大减,更没有任何时间布置埋伏,你们就算碰到这样的情况,也照样有击败我的机会,再不济也可以轻松撤退,不用担心我们穷追猛打,对你们造成重创。——蒲山公,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见李密沉默不语,陈丧良也笑得更加开心,大笑说道:“很可惜,你们的主力大军出了纰漏,也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居然在前天、也就是二月十四那天,就已经把书信送进了虎牢关中!蒲山公,翟大王,这次你们如果能够活着回去,请记得替我向那个犯错的部下道个谢,如果不是他记错了时间,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啊!”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李密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翟弘,单雄信,回去我要剥你们的皮!”翟让放声怒吼了。 “翟大王,别生气啊!”陈丧良放声大笑了,道:“这是天意,天意让你们拿不到洛口仓,天意让你们要出差错!天意如此,人力岂能挽回?” 听到陈丧良的得意狂笑,瓦岗军将士士气狂泄的同时,李密突然放声大喝:“住口!奸贼,少来这套!你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们瓦岗义师的将领绝不可能犯错,你的身后也绝不可能有大批兵马埋伏,也根本没有能力阻止我们夺取洛口仓,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虚言恐吓,想让我们在胆怯下自行退军对不对?” 陈丧良笑声小了下去,脸上却笑容依旧,微笑说道:“蒲山公果然聪明,不错,正是如此,我身后确实没有伏兵,你们大可以放心追击。不过我还要提醒你蒲山公一句,别又象上次孟海城一样,被我杀得单骑逃亡。” 说罢,陈丧良掉转马头,领着两个随从策马就往回走,大笑说道:“翟大王,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了!” 陈丧良大笑着逐渐走远,翟让也赶紧向李密问道:“蒲山公,怎么办?是否立即追上去,杀了这个奸贼?” 李密不答,脑海中迅速盘算,“追?还是不追?前面是否真有埋伏?陈应良奸贼故意提起孟海城,是否在暗示我,他还想故意放我一条生路?翟弘、单雄信和杨积善那里,是否真的出了差错,提前了一天把书信送进了虎牢关?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绝对不大!前方是否真有埋伏?究竟有没有埋伏?” 李密紧张盘算的时候,前方马蹄再响,之前那个陈丧良身边的高大骑士突然策马狂冲回来,瓦岗军将士赶紧簇拥保护翟让和李密的时候,那高大骑士已然在马上拉弓搭箭,突然一箭射出,箭镞破空,竟然直接向翟让飞来,李密反应快赶紧全力一拽翟让,羽箭擦着翟让的手臂飞过,在翟让的上臂留下了一道血痕,旋转着继续前行,将翟让身后的一名瓦岗士兵胸膛洞穿,余势不消,又钻入第二名瓦岗军士兵小腹方才停住。 “逆贼!有胆子就来追!”那高大骑士放声大吼了一句,然后才掉转马头重新去追陈应良。 瓦岗军众将士大怒,纷纷发足追赶间,前方突然火光乍现,一声巨响间,夜空远处喊杀声鼓锣声四起,密如繁星的火把突然出现在远处的山林之后,潮水一般的向着瓦岗军这边冲来。见此情景,李密再不迟疑,马上就大吼道:“大王,快撤!” 见真有埋伏,翟让也不再迟疑,马上就大吼下令往撤退,还与李密一同掉转了马头,带头向着来路逃命,七千瓦岗军精锐也纷纷扔下了竹制飞梯,大步流星的直向来路撤退,后面的喊杀声鼓锣声继续响彻天地,无数的火把也迅速向着瓦岗军这边冲来,瓦岗军上下更是慌张,逃亡越快,也因为道路狭窄的缘故,期间还出现了互相践踏的死伤情况,导致军心更加慌乱,逃跑益快。 也是一路飞奔到了来路高地,李密才清楚看到大步追来的隋军数量确实不少,密集的火把铺天盖地,数量至少在万人以上。见此情景,李密不由长叹了一声,道:“陈应良小贼,果然不是常人,居然有胆量第二次放我生路,养寇自重到了他这地步,也算是古今罕见了。” 同一时间的罗口以北,远远看到瓦岗军的火把已经逃上山林,陈丧良也长长松了口气,叹道:“险啊,如果瓦岗贼真的来追,那我就算可以侥幸逃命成功,洛口仓也肯定保不住了。” “留守,末将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旁边的尉迟敬德拱手说道:“总共只带来两百多亲兵,还分散到了各条道路侦察贼情,还有留在后方组织百姓虚张声势,身边只有我和三狗子两个人保护,你竟然还敢到瓦岗贼军前抛头露面,成功吓退瓦岗贼军,这样的胆量和智谋,末将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瓦岗贼如果知道真相,非得气死不可,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军队,还连亲兵的战马都是抢东都官员的坐骑。”旁边的三狗子大笑道:“瓦岗贼将来知道了这些,就算不气死,也得把肚皮气炸。” “别高兴得太早。”陈丧良冷静的说道:“瓦岗贼不是普通乱贼,李密更是奸诈无匹,我这条空城计只能瞒得过他一时,瞒不了长久,瓦岗贼还有可能去而复返,洛口仓的危险也还没有过去。” “那怎么办?”尉迟敬德赶紧问道。 “马上去见柴孝和,让他组织百姓继续假扮军队恐吓瓦岗贼,收拢我们的人,立即去洛口仓。”陈丧良当机立断的安排,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但愿裴仁基这次不要脑袋进水,没给洛口仓派遣援军,不然的话,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说着,陈丧良赶紧领着尉迟敬德和三狗子找到组织百姓假扮官军的巩县县令柴孝和,先交代了他率领百姓继续装扮官军,在山区边缘列队恐吓但不许真的上山追击,又马上收拢了自己的亲兵队,领着他们骑着在东都皇城门外抢来的各级官员战马,一路直奔洛口仓与那里的守军会合。 因为提前得到过陈丧良亲兵告警,洛口仓的守将邓成春已经率领守军进入了备战状态,洛口仓旁边的箕山府鹰扬郎将张季珣也率军来到了仓城助守,但两军加在一起也才一千五百来人,兵力十分薄弱,战斗力也极靠不住。陈丧良大概了解了情况脸色十分严峻,除了暗骂隋炀帝对洛口仓重地的忽视之外,再有就是祈祷三十里外的裴仁基赶快派来援军,确保万一。 还好,三更三刻刚过,虎牢关终于来了一支军队,陈丧良先是大喜,可是到了与虎牢关援军会合时,陈丧良的鼻子却当场气歪了——裴仁基竟然没有给陈丧良派来张须陀留下的齐郡精锐,仅仅只是让虎牙郎将王权带来了一千军队援救,一千军队还都是裴仁基当初从东都带去虎牢关的二线军队,战斗力同样极不靠谱。 大怒之下,陈丧良自然少不得冲着王权大吼大叫的咆哮一通,质问为什么只来这么一点援军?结果王权却十分委屈的向陈丧良拱手说道:“留守,末将不敢瞒你,本来裴大帅都根本不想给你派援军来的,还说你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瓦岗贼不可能出现在我们后方,又说他是河南讨捕使,不受你约束指挥,不肯给你派来援军。是末将一再坚持,还触怒了裴大帅,裴大帅才让末将率军前来救援。” “裴仁基!” 陈丧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了,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就在这时候,巩县县令柴孝和突然打马来到了洛口仓门前,带着哭腔向陈丧良奏道:“留守,大事不好,我们的假军队被瓦岗贼识破了,瓦岗贼已经重新杀下山来,卑职无能,无法继续约束百姓,百姓纷纷归依瓦岗贼,瓦岗贼已经向着洛口仓杀来了!” 隋军众将全都脸色大变了,陈丧良也长叹了一声,道:“没办法,死守仓城等待援军吧。柴县令,这不怪你,你马上回巩县去闭城死守,绝对不能让乱贼入城立足,给我们制造更多麻烦。王权,你派人回去向裴仁基禀报情况,请他安排秦琼率领三千齐郡将士过来救援。但记住,绝对不能亲自率军前来救援,也绝对不能派出超过三千的援军,要在虎牢关内留下充足兵力,防着瓦岗贼主力乘机杀进虎牢关!” 第305章 ******** 陈应良的空城计不是被翟让和李密识破的,是被巩县的穷苦百姓出卖的,久仰瓦岗军到处开仓放粮的美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穷苦百姓早就盼着瓦岗军打破洛口仓,把那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发放给已经快要饿死的百姓,所以刚被官府威逼着假扮官军追到山区边缘,马上就有聪明的百姓乘乱跑进山区,找到瓦岗军将士告密,说明山下的所谓大队官军其实全都是百姓假扮。 可想而知翟让和李密听到这消息时的震惊与愤怒,翟让气得一刀就把一棵手臂粗的大树斩断,放声大吼,“奸贼!狗娘养的奸贼!居然拿一群百姓来假扮军队,老夫居然还中了他的计!老夫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啊!” 李密的双手握拳,十指关节攥得发白,费了不少力气才憋出一句话,咬牙切齿凹:“奸贼!算你狠!” “下山!下山!马上全部下山!”愤怒过后当然是立即下山冲锋,七千瓦岗军精锐个个双眼通红,脚步如飞,吼声雷动的重新杀下山去,活捉陈应良奸贼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恨不得把陈丧良千刀万剐的瓦岗将士也数不胜数。 没有任何悬念,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瓦岗精锐面前,巩县县令柴孝和麾下的那些乡兵差役连稍微迟滞一下瓦岗军的脚步都办不到,甚至还没等瓦岗军杀到面前,巩县乡兵与差役就已经一哄而散,饱受苛政压迫的巩县百姓更是过份,不仅不帮着柴孝和抵御瓦岗军,还纷纷临阵倒戈投靠瓦岗军,如果不是柴孝和见机不妙赶快逃命,甚至有一些百姓还试图生擒柴孝和献给翟让李密,结果只在转眼之间,瓦岗军的身边就多出了数以万计的本地百姓帮忙。 接下来自然是重新向洛口仓进兵,途中通过本地百姓的介绍,李密也很快就知道了陈丧良已经提前赶往洛口仓的消息,考虑到陈丧良的能征善战,还有注定正在源源不绝向着洛口仓赶来的东都援军,李密赶紧找到了翟让,对翟让说道:“大王,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洛口仓那边肯定有了不少准备,我们未必能迅速拿下洛口仓。稳妥起见,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洛口仓,一路去执行备用计划。倘若备用计划成功,那么我们就算不能顺利拿下洛口仓,也可立于败之地。” “成!”翟让一口答应,吩咐道:“你带两千军队去执行备用计划,我去打洛口仓,拿下洛口仓,我要亲手剥了陈应良奸贼的皮!” “大王小心,如果情况不妙,还请尽快撤退。”李密答应,又叮嘱了翟让一句,这才下去组织两千精锐单独行动,执行事前预防万一准备的备用计划。 ………… 与此同时的洛口仓这边,一千五百守军、一千虎牢关援军和两百多亲兵,也已经在陈应良的指挥下全部退回仓城,针对仓城城墙矮小的弱点,没有护城壕沟的缺陷——壕沟会积水,渗透后会导致藏于地窖里的粮食霉烂,所以洛口仓城缺少这个十分有效的防御手段。总之针对这些弱点缺陷,陈丧良也迅速布置了御敌之策,让守军把大量易燃物堆积在城门之后,以便随时纵火堵塞城门,两千守军上墙守御,五百人担任预备队,督战队则由陈丧良亲兵队担任,同时督战队也承担随时救火补漏的任务。 “将士们,不要怕!东都的援军正在向洛口仓开拔,虎牢关那边也肯定还要给我们再派援军,我们只要坚持到天亮,就没有任何危险了!守住了洛口仓,我上表越王殿下,给你们双倍奖赏!怯战后退者,立斩!顺便再告诉你们一句,瓦岗贼最恨我们官府兵丁,那怕是投降也要被他们活埋!不想死的,就给老子和瓦岗贼拼了!” 让亲兵散播完了这段威胁利诱的话,洛口仓西南面已然是火海一片,无数的火把如同潮水向洛口仓涌来,看到这片比银河繁星还要密集的火把,从没上过战场的洛口仓守军士兵难免有些双腿发软的感觉,守将邓成春也是牙关打颤,说了一句十分丧气的话,“陈留守,贼势浩大,我们守得住么?” “如果守不住,我杀你全家!”陈丧良冷冷的说道:“如果让瓦岗贼冲进了仓城,我马上宰了你,然后杀你全家!” 见陈丧良的脸色铁青狰狞,邓成春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赶紧对着部下疯狂嚎叫起来,“弟兄们,给我站直了!瓦岗贼敢来,就和他们拼了,谁要是敢后退逃跑,老子亲手宰了他!听到没有?都给老子站直了,和瓦岗贼拼了!”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为了争取时间,瓦岗军果然把军队集中到了西南角,同时向着洛口仓的南面和西面发起进攻,擅长以众凌寡的翟让还把本地百姓当做炮灰推在了前面,并且指定了猛攻墙段,寻思着那怕守军顽抗到底,也可以利用百姓的尸体堆成上城阶梯,方便瓦岗军士兵直接冲上关墙,瓦岗军则在后面押阵,另一部分士兵扛着砍来的树木冲击脆弱仓门。 四更正,洛口仓攻防战正式打响,在瓦岗军弓箭手的掩护下,担任前锋的百姓扛着石头树木大步向前,呐喊着冲向仓墙,负责把树木石头扔到墙下搭建阶梯,数百瓦岗士兵则分为两队,抬着撞木去撞击西南仓门。陈丧良则立即下令放箭压制,意图以远程武器给前锋百姓制造死伤,恐吓百姓不敢上前,减少仓墙压力。 陈丧良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命令却执行得很不得力,仿佛当年的东都保卫战再现,从没上过战场的洛口仓守军紧张得连弓都拉不满,放出去的箭才到中途就纷纷堕地,不仅没有对敌人造成多少威胁,相反还鼓舞了敌人士气,导致炮灰百姓向前冲得更快。陈丧良破口大骂之余,也只好命令自己的亲兵队临时担任弓箭手,拉强弓射利箭,这才对敌人造成了实际威胁。 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地面上人头火把涌动,为了摆脱暴政苛逼,为了不至活活饿死,炮灰百姓纷纷舍命上前,顶着柴禾草包,手拿锄头铁叉大步冲锋,即便缺乏经验配合生疏,冲锋的速度不快,这些百姓还是拿出惊人的勇气冲击仓墙,仓墙上的守军拼命放箭阻止,却还是无法让这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百姓队伍崩溃逃散,而这些百姓冲到了关墙下后,立即挥动锄头奋力挖掘夯土关墙,妄图挖倒关墙帮助瓦岗军杀入仓内。 靠着这些百姓的掩护,瓦岗军士兵担任的飞梯队也开始上前了,还故意不打火把混在人群中,避免被守军提前发现引来弓箭集中压制,结果翟让这一手也非常有效,直到瓦岗军的飞梯队靠近了仓墙五丈之内,经验严重欠缺的洛口仓守军才发出惊慌失措的警告,然后不等弓箭队集中覆盖,轻便灵活的竹制飞梯已然一架接着一架的靠上仓墙,身在百战的瓦岗将士踏梯而上,直接冲击仓墙顶端。 残酷的肉搏战在低矮的仓墙上端展开,守军用斧劈,用锤砸,用木撞,拼命破坏瓦岗军飞梯,但还是无法完全遏止瓦岗军士兵冲上仓墙,而每一个瓦岗军士兵冲上了仓墙后,通常都能给守军造成好几人的死伤,仓墙上端刀来枪往,杀声震天。西门与南门两处也同样战事激烈,瓦岗军的撞木把仓门撞得当当作响,墙上守军拼命砸石阻击,却收效不大,经验丰富的瓦岗将士总能通过风声灵活躲避来石,即便被砸中只要伤势不重也毫不后退,偶有阵亡者,也马上又有后来人补上,士气斗志远胜过城上守军。 让陈丧良松了口气的是,裴仁基派来的王权队伍表现还不错,顽强扛住了南门的正面战场,瓦岗军能够冲上南门仓墙的数量次数明显要少许多,然而西门战场邓成春队伍却一直让陈丧良提心吊胆,不知道怎么当上洛口仓守将的邓成春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训练军队,他的部下在瓦岗军的面前表示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既没士气斗志更没有熟练配合,多次让瓦岗军士兵冲上仓墙,也每一次都要付出数倍死伤才能杀退来敌,逼得陈丧良只能是亲临西门战场,亲自指挥督战,也随时准备给邓成春擦屁股。 “回去一定要把洛口仓守军全换了!尤其是这个邓成春!”这是陈丧良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念头。 战场经验丰富的翟让也很快就发现了洛口仓西门这个弱点,立即向西门投入了一千预备队,全力猛攻洛口仓关墙西段,结果因为光线不足和墙下百姓太多的缘故,直到瓦岗军的预备队纷纷冲上城墙,陈丧良才发现瓦岗军往西门战场增派了主力精锐,考虑到邓成春麾下的兵丁太烂太无能,别无选择之下,陈丧良也只能是命令箕山府鹰扬郎将张季珣率领的预备队立即出动,增援西门战场。 张季珣麾下的预备队表现让陈丧良十分惊喜,同样是二线军队,张季珣带来的这五百士兵虽然同样存在战场经验严重不足的弱点,战斗意志却丝毫不亚于任何一支一线精锐,全军上下都是遇难而上,即便受伤后也死守岗位毫不后退,甚至还出现了重伤士兵抱着瓦岗士兵滚下仓墙同归于尽的悲壮豪迈画面,张季珣本人也是身先士卒,亲自挥刀杀敌,领着士兵牢牢顶住了瓦岗精锐的冲击,战场表现与同僚邓成春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人才啊!想不到这个放屁油裤裆的洛口仓里,还能有这样的人才!”陈丧良十分惊喜的赞誉——当然,陈丧良如果能够知道,历史上洛口仓被瓦岗军拿下后,张季珣率领这几百人被几十万瓦岗军包围在临近的台地之上超过半年,没有一兵一卒投降,直到最后水源断绝才全军覆没,那么陈丧良一定不会这么奇怪。 这时,翟让也已经发现了洛口仓西墙突然防御加强,猜到陈丧良肯定是投入了预备队,又见时间已是四更过半,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翟让咬了咬牙,索性下令发起了全面总攻,还亲自率军发起冲锋,重点冲击目标也仍然是之前表现不佳的洛口仓西门——就算有强兵增援,之前那些肉脚兵也仍然是巨大破绽。 攻防大战进入了白热化,尤其是洛口仓西门这边,数以百计的飞梯不断搭上仓墙,瓦岗士兵不断登梯而上,没有竹梯的瓦岗士兵仗着身手灵活,甚至还直接徒手攀爬仓墙和以人梯登墙,‘杀进洛口仓吃他娘的’口号声在喊杀声中此起彼伏,仓墙下的百姓也是前仆后继,不断挖掘几个月前才夯成的土墙,个别墙段甚至都已经被挖出了将近一丈深的土坑,墙上的守军大呼小叫,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张季珣的麾下军队表现出色,如果不是陈丧良带来了两百多名身经百战的谯彭老兵,洛口仓肯定就已经向历史上一样被瓦岗军给攻破了,但就算如此,西门这边仍然还是危如累卵,战斗力强悍的瓦岗精锐不断冲上仓墙,不断给守军带来死伤,邓成春麾下的肉脚兵不断脸色苍白着悄悄向仓内逃亡,陈丧良麾下的督战队却根本来不及去发现阻拦,全都已经是挥刀上阵,与源源不绝上墙的瓦岗精锐浴血苦战,陈丧良本人也在三狗子和尉迟敬德的保护下挥刀杀敌,再也腾不出手来指挥战斗。 西门已经被瓦岗军脆弱,好在守军及时点燃了门内火堆,以烈火阻拦敌人入仓,烈火升腾,浓烟翻滚,将血肉战场衬托得更加残酷激烈。 数量庞大的百姓已经逐渐向着北门和东门蔓延,那一带的守军鬼哭狼嚎,手忙脚乱,很多人都是彻底的手足无措,已经被牵制在西门主战场的陈丧良也无法腾出手去控制,好在百姓缺乏攻城武器,只能拼命挖掘仓墙无法直接攻入仓内,不是很难对付,分布这两个战场上的虎牢关士卒也及时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翟让也一度亲自杀到仓墙之下,还距离陈应良的帅旗所在不到百步,可惜在翟让身边的两架竹梯却先后被擂木撞翻,翟让没能找到冲上关墙亲自挥刀杀敌的机会。 天色渐渐的亮了,正当墙下死尸逐渐堆起半人来高,脆弱关墙也即将被百姓挖穿时,西面终于传来陈丧良期盼已久的熟悉军歌声音,八百报****将士白袍飘展,骑乘大宛良马,以冲锋队形向着瓦岗军的背后直接杀来,仓城守军欢声雷动间,瓦岗军士气大泄,帮助瓦岗军攻打洛口仓的百姓也心惊胆战,意志消解间纷纷逃散,洛口仓的压力顿时大减。 翟让当然也有派遣斥候侦察东都方向,初始听闻第一批赶来的东都援军来兵不多,翟让还抱着侥幸心思没有立即撤退,仅仅只是分出千余精锐当道拦截,可是看到了那些标志性的白袍,翟让除了大骂斥候无能没有报告清楚外,再有就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撤退命令,组织军队匆匆向着来路撤退——瓦岗军本就已经体力下降严重,又是轻装而来甲兵稀少,在平原上与报国军这样的重骑兵硬碰硬,那是白白送死,翟让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报国军本想发起追击,却被陈丧良派来的亲兵以口令阻止,陈丧良让亲兵告诉报****,瓦岗军逃去的方向道路条件很差,根本不适合报****的重骑活动,同时也距离山区过近,瓦岗军一旦逃入山林,报****就拿他们再没有任何办法,与其白费力气追击,不如先确保洛口仓要地的安全。 也是到了目送瓦岗军主力逃远的时候,陈丧良才突然发现有些情况不太对劲,那就是南逃的瓦岗军兵力数量明显有些偏少,似乎只有四千多人,昨天晚上在仓促之间,陈丧良派出的亲兵虽然没有探清瓦岗军的兵力数量,但是在与翟让、李密碰面时,陈丧良已经初步断定瓦岗军的兵力大约是在六千到八千之间,而昨夜的洛口仓保卫战虽然激烈,战斗力不足的洛口仓守军却绝不可能对瓦岗军造成这么大的死伤,城下尸体也绝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所以陈丧良立即断定,有一部分瓦岗军消失了! “那些瓦岗军去了那里?”陈丧良心中盘算,而稍一回忆间,陈丧良又脸色顿时微变了,因为陈丧良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洛口仓激战,自己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李密或者他的旗帜,还有昨天的攻仓战术死板僵硬,完全就是拿炮灰百姓的人命来堆,并没有利用瓦岗军的单兵战斗力优势,施展什么小股精锐骚扰袭击其他战场寻找突破口的灵活战术,这也绝对不是李密的用兵风格! “难道……?”想到了某个可能,陈丧良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赶紧就大吼道:“快来人!快马去虎牢关,遇上增援我们的军队,叫他们马上回虎牢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快!快!” 已经满身是血的众亲兵应诺间,尉迟敬德突然指着东面说道:“留守,好象已经不必了,东面来了一支官军,应该是虎牢关派来增援我们的。” 以飞一般的速度扭头间,陈丧良立即看到,东面通往虎牢关的道路上尘烟冲天,确实有一支军队正在向着这边快步冲来,陈丧良不敢怠慢,赶紧又飞奔下城,骑上战马亲自去迎那支援军,可惜几处仓门都被易燃物堵塞,陈丧良根本就出之不去,再到好不容易搬开堵塞物冲出仓门时,报国军已经来到了南门外集结侯命,同时那支虎牢关来的援军也已经来到了近处。 再仔细一看虎牢关的援军情况时,陈丧良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彻底的面如死灰了,那支援军的主旗,赫赫然竟是裴仁基的河南讨捕使帅旗!而更让陈丧良咬牙欲狂的是,裴仁基带来的援军,数量还绝对超过自己要求的三千援军,至少要在五千左右! 面色黯淡间,郭峰、陈祠与赵昱等报****将领已然来到了面前行礼,报告自军的出兵时间与路途经过,说明自军绝没有拖延半点时间,陈丧良一声不吭,再紧接着,裴仁基那张熟悉面孔也很快出现在了陈丧良的面前,还十分焦急的问道:“贤侄,瓦岗贼没杀进仓城里吧?翟让和李密二贼那里去了?” “父亲,瓦岗贼往那里跑了。”裴行俨赶紧指着瓦岗军确认的方向介绍,又道:“留守说那个位置的道路不好,又距离山区很近,不适合报****活动,就没让我们追赶。” “那好,我去追。”裴仁基马上说道:“我带来了齐郡精锐,他们都是山地战好手,我亲自去追。” “追什么追?”自打穿越以来,一向以尊老爱幼虚伪形象的陈丧良头一次对着长辈怒吼咆哮,还是铁青着脸大吼道:“谁叫你来的?谁叫你带这么多兵力来的?我派去的信使难道没对你说清楚,叫你派三千军队来就行了,你不能来!你为什么不听?!” 第一次看到陈丧良这么愤怒,报国军众将无不是大吃一惊,裴仁基也彻底楞住,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这个远房侄子,裴仁基身后的秦琼和罗士信等将也有些傻眼,陈丧良却又大吼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给我回去!回去坚守虎牢关!瓦岗贼主力屯兵关外,你竟然还敢擅离职守,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本来就和陈丧良有些矛盾,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陈丧良这么咆哮怒吼,裴仁基的脸色也顿时变黑了,那边秦琼见情况不妙,忙上来说道:“陈留守,裴大帅是听说翟让与李密二贼亲自率军前来偷袭洛口仓,又听说你只带着两百多人就来救援洛口仓,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亲自率军前来救援,他也是一片好意。还有,虎牢关那边我们也做了充足安排,关外的瓦岗贼无论是强攻还是偷袭,都不可能危及……。” “关外的瓦岗贼主力,你们防范好了,那么关内的呢?”陈丧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迂回到虎牢关背后的瓦岗贼,有可能从背后偷袭虎牢关?!” 听到这个可能,裴仁基已经变黑的脸立即变成了苍白色,陈丧良又放声大吼道:“裴仁基!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虎牢关如果安然无恙,我向你磕头赔罪!如果虎牢关有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向皇帝陛下交代?!” 裴仁基不敢耽搁了,掉转马头就是大吼大叫,命令军队立即回师虎牢关,罗士信和秦琼等将也是脸色苍白的赶紧跟上,裴仁基带来的援军也很快后队变前队,向着来路直冲回去。那边裴行俨见势不妙,忙向陈丧良拱手说道:“陈留守,请容许末将率领一支报国军前去协助父亲。” 郭峰和陈祠也纷纷主动请缨,表示愿意率军前去给裴仁基帮忙,陈丧良却铁青着脸吼道:“不准去,都给我留下!有一支瓦岗贼精锐突然消失,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去了虎牢关,还是埋伏在了洛口仓的附近,报****的兵力本来就只有四个团,必须全部留下确保洛口仓的安全!” 第一次看到陈丧良这么凶狠粗暴,郭峰和陈祠等将都不敢坚持,赶紧唱诺,裴仁基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留守,虎牢关会不会真出危险?” 陈丧良垂下了头,无力的说道:“但愿我的猜测不对,我宁愿向你的父亲磕头赔罪,负荆请罪,也不愿虎牢关落在瓦岗贼手里。” 下午申时将到时,当东都轻重步兵陆续赶到洛口仓增援的同时,秦琼和罗士信等将也带着昏迷不醒的裴仁基回到了洛口仓,随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许多虎牢关的残兵败将,身上带着伤的贺延玉流着眼泪告诉陈丧良,说是裴仁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关外的瓦岗军主力突然向虎牢关正面发起强攻,虎牢关守军打开西门派出信使向裴仁基告警间,突然有二十来名埋伏在城门两旁的贼军杀入门内,杀死门兵大开关门,然后就有大量的贼军精锐乘机杀进了城内,还在混战中使出了火药瓶,以此为助打开了虎牢关的东门,迎接瓦岗军主力入城,再到裴仁基回师到了虎牢关时,虎牢关早已被数量庞大的瓦岗军彻底控制。 “大使原本是想立即反攻夺回虎牢关,可瓦岗贼紧闭关门不出,我们没有准备攻城武器,根本就没办法夺回城池。”秦琼也垂头丧气的向陈丧良报告道:“瓦岗贼还在城上整齐大喊,多谢裴大使赠关,裴大使气得当场吐血昏迷,我们只好撤退,瓦岗贼还又乘机追击,好在被罗士信兄弟率军杀退了。” 陈丧良沉默不语,看着嘴角边还带着血迹昏迷不醒的裴仁基,陈丧良突然叹了口气,道:“裴伯父,你这后腿,拖得我真是********啊,虎牢关被瓦岗贼占据,等于是把东都战场的战术主动权拱手送给了瓦岗贼,瓦岗贼进可攻,退可守,东都洛阳,这下子算是永无宁日了。” 听到陈丧良这话,隋军众将无不默然,而陈丧良垂头丧气了片刻后,突然心中一动,忙大喝道:“快,马上给我放出风去,就说我抓到翟让狗贼!说我生擒活捉到了翟让!这个消息让越多人知道越好,速度要快,我们的时间不多!” 第306章 瓦岗反应 大隋十三年二月十六日夜,上天给日薄西山的大隋王朝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事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东都留守陈应良凭借一道弹劾奏章和一封誊抄来的书信,判断出瓦岗军的真正目标,带着区区两百余名亲兵,骑乘在皇城门前强行征用的东都文武官员坐骑,在三个时辰里狂奔百里,就地取材组织防御,巧布空城计争取到宝贵时间,成功挽救了已经注定要沦陷的天下第一大粮仓洛口仓。 事情到了这步本该是举朝同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还是在同一个晚上,却因为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亲自率军救援洛口仓,带走了大批的虎牢关守军精锐,给了瓦岗军里外呼应前后夹击虎牢关的天赐良机,一战下来,千古雄关虎牢关不幸沦陷,东都洛阳失去了天险屏障,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尴尬处境,不仅虎牢关三十里外的洛口仓从此永无宁日,就连大隋东都洛阳城也再不敢安然高枕。 对此,最大的罪魁祸首裴仁基对外宣称,说:“老夫是担心洛口仓的安全,老夫当时收到消息,东都那边只有陈留守带来的两百多亲兵赶到洛口仓增援,之前老夫又只给虎牢关派去了一千援军,瓦岗贼却是由翟让和李密两大巨寇亲自率领,声势非同小可,老夫担心洛口仓有失,这才亲自率军增援洛口仓,只是没想到瓦岗贼会奸猾到这地步,竟然能乘着老夫暂时离开虎牢关的小小空当见缝插针,乘机发起偷袭。” “贪功心切,利令智昏!”这是陈丧良给远房伯父最客气的评价,还十分恶毒的揣测远房伯父当时的心理,“什么?瓦岗贼真的绕道奇袭洛口仓了?完了,老夫这下怎么向陛下交代啊?瓦岗贼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穿插奇袭,陈应良之前又已经向我告过警,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不肯发兵,还是王权抗令坚持,才逼着我派去了一千援军,这洛口仓不管能不能保住,陛下都饶不了我啊!” “等等,翟让和李密二贼亲自率军偷袭洛口仓?好!天赐良机,老夫如果能够擒杀此二贼或者其中之一,都是大功一件,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对,马上出兵,越快越好!不然的话,东都援军肯定还要源源不绝的赶来洛口仓救援,到时候如果让陈应良抢了这个奇功,老夫的面子就更没地方搁了!” 不管裴仁基是关心则乱,忙中出错,还是贪功心切,利令智昏,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成功拿下了虎牢关后,占据虎牢关的瓦岗军在东都战场上已经控制了所有的主动权,退可据雄关而守,进的话可以随时袭取东都各地,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撤,战与不战和前进后退全由瓦岗军说了算,无险可守的东都军队却只能处处防范,处处被动挨打,稍有不慎就很可能重蹈虎牢关的覆辙,战术上处于绝对的下风,还一天不能夺回虎牢关,就一天不能扭转这被动局面。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成功夺占了虎牢关后,尽管瓦岗军的领袖翟让还没能撤回虎牢关中,虎牢关的西面城防也还在争分夺秒的巩固之中,虎牢关城内还是爆发出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上到翟弘、单雄信、徐世勣与王儒信等瓦岗重将,下到普通士卒随军家眷,无一不是笑容满面,自打加入瓦岗军后就很少流露情绪的杨智积,也忍不住在虎牢关的城墙上潸然泪下,回忆怀念自己当年追随兄长杨玄感夺取这座虎牢关时的辉煌。 做为夺取这座虎牢关的最大功臣,李密当然是被瓦岗军诸将当做神仙一样的供着,在翟让暂时不知下落的情况下,就连翟让的兄长翟弘和侄子翟摩侯,还有单雄信和徐世勣等瓦岗老人,也十分自觉的接受李密号令,在李密的指挥下清扫城内残敌、清点军需物资与巩固西面城防,事实上把李密当成了瓦岗军的临时老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李密处事也十分公道,自己布衣简食,把所得金银全部赏给部下不说,在已经自立门户的情况下,李密在暂代瓦岗首领期间也完全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丝毫没有偏袒自己麾下的蒲山公营将士,所得钱粮军需一律平分,不占瓦岗军的一分一毫便宜,同时还主动派出了大量人手出关,到洛口仓附近去探听和寻找翟让的下落,所以瓦岗军众将也象尊敬翟让一样的尊敬和爱戴李密,对李密的号令完全是无条件服从。 下午时分,出去探听翟让下落的细作带回来了第一条关于翟让的消息,说是翟让久攻洛口仓不下,又见东都最以凶狠残暴闻名的报国军赶到,便主动撤退去了南方山区。也是收到了这条消息,李密才发现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终究还是忘记了与翟让预约攻取虎牢关得手的联络信号,致使翟让在不知自己奇袭虎牢关是否得手的情况下,不敢向虎牢关撤退只能往南走。所以李密也难得敲着脑袋自责了一句,道:“百密一疏,我真是百密一疏,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听到李密这话,左右亲信王伯当、房玄藻和李玄英等人忙问起原因,李密微笑着解释过后,几个亲信却都不以为意,都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翟让晚几天回来。其中早在杨玄感之乱时就已经与李密相识的房玄藻还低声笑道:“翟让回不来才最好,瓦岗军群龙无首,就只能永远听从蒲山公的了。” 几个亲信全都点头,李密却笑笑,道:“别这么说,翟大王虽然有很多缺陷,但他对我们还是相当不错的,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与我们共庆虎牢关大捷。” 笑着制止了心腹走狗往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李密又召来了瓦岗诸将,当众宣布了翟让平安撤退的消息,正在担心翟让安全的瓦岗军众将无不大喜,忙又恳请李密立即派人联络翟让,向翟让知会喜讯,也设法接应翟让回城,李密笑着答应,马上安排人手出关去方山一带寻找翟让,又派人绕道到方山以南,去那里迎侯也可能直接撤过方山逃命的翟让。 也是凑巧,刚安排完了这些事,瓦岗军众将都还齐聚一堂的时候,门外传令兵突然来报,说是扫荡残敌的军队在一间民宅的茅坑里发现了一个官军重要人物,自称姓萧名怀静,官居谏议大夫,目前在裴仁基的军中担任监军一职。李密一听大喜,忙喝道:“快,押来见我。对了,先让他洗一个澡,别熏着在座的诸位将军。” 李密这话当然引发全场轰笑,过了不少时间,小萧国舅还真是全身湿漉漉的被押进了大堂,身上也真还带着不少五谷轮回的余味,看到小萧国舅这副狼狈模样,瓦岗诸将当然又是一片轰笑,李密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向押解士兵喝道:“我是叫你们为萧监军洗澡,谁叫你们用水冲他了?快,把萧监军请到后堂去,让他沐浴更衣,然后再请他来这里。” 听到这话,不幸掉进茅坑里受尽屈辱的小萧国舅简直是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马上就向李密双膝跪下,磕头表示愿意投降,李密笑着接受了小萧国舅的投降,又让人带小萧国舅下去沐浴更衣,也是到了小萧国舅走后,翟让的兄长翟弘才对李密嚷嚷道:“蒲山公,对这些狗官客气什么?一刀宰了就算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能杀,这个萧怀静还有大用。”李密微笑摇头,不肯解释自己不杀小萧国舅的真正原因,更没有公开瓦岗军偷袭洛口仓失败全是因为小萧国舅横插一杠导致节外生枝,只是鬼扯道:“这个萧怀静已然主动表示愿意投降,如果再杀了他,以后各地的官吏还有谁敢投降我们?千金市骨这个道理,翟将军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又过了不少时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萧国舅再次被带到堂上,又再次主动向李密行礼表示愿意投降,李密对他好言安慰,又问起他的被俘经过,这才知道昨夜虎牢关城破之时,小萧国舅没能随着隋军败兵一起逃出城外,又害怕被瓦岗军发现后诛杀,便跑到了民居中躲藏,后来瓦岗军到处搜捕残敌时,小萧国舅再次东躲西藏,结果却不幸掉进了茅坑里被发现,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听了小萧国舅的介绍,李密多少有些疑惑,便问道:“萧监军,我记得昨天晚上城破之后,曾经有一大股官军败兵逃出了城去,还带走了不少的伤员战马,你身为监军,怎么会没有和主力军队在一起?” 小萧国舅一听就眼泪汪汪了,哽咽道:“李大王,不是我不想跟着他们逃,是他们不愿意带着我一起逃,因为我反对裴仁基滥赏士卒,裴仁基那个匹夫麾下的将领士兵,全都对我态度恶劣,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昨天晚上你们的大军入城后,他们就直接跑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我。” “应该把这个家伙放回去。”李密立即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能让他回去给我充当内应当然最好,就算不能,放他回去也可以恶心掣肘裴仁基,还可以卖一个面子给唐国公,方便我将来通过唐国公的渠道收集更多的东都情报,现在我已经和陈应良奸贼正面对上,更加需要东都方面的情报支持。” 下定了决心,李密正盘算如何合情合理的释放小萧国舅和让他为己所用时,门外却又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了一名穿着百姓衣服的士兵,刚一进门就大喊大叫道:“蒲山公,诸位大王,大事不好,翟大王被陈应良陈狗官抓住了!” “什么?”所有的瓦岗将领都跳了起来,李密也震惊得一跃而起,脱口叫道:“怎么可能?翟大王已经撤往了方山,官兵怎么可能还抓得到他?消息可靠不?” “小人亲耳听到的。”报信细作带着哭腔奏道:“洛口仓那边官兵不断欢呼,宣称说他们抓到了翟大王,有百姓传言,说是翟大王确实就没能逃进方山,在路上就中了官军的埋伏,被官军生擒活捉,还已经押到了陈应良狗官的面前。” 李密本就黝黑的黑脸更加漆黑了,紧张盘算分析消息真假间,那边翟弘、翟摩侯和单雄信等将早已大吼道:“马上出兵,去把大王救回来!” “且慢,不能急!”李密赶紧喝止,道:“翟大王不幸被擒,目前还只是传言,还没有确认,东都官军正在源源不绝的赶到洛口仓救援,裴仁基麾下的官兵也全都逃往了洛口仓,此时出兵,胜负难料。我们不能急,先确认了翟大王是否真的被擒再说。” 觉得李密的话有些道理,瓦岗众将这才没有立即出兵,那边小萧国舅则乘机说道:“李大王,小人去替你探听消息如何?小人被你们生擒活捉,目前陈应良和裴仁基那边还不知道,小人可以回去说我侥幸逃脱,重新归队,也可以乘机替你们打听消息。” 瓦岗众将傻了才会相信小萧国舅的话,李密也瞟了小萧国舅一眼,道:“萧监军不用急,你想回去可以商量,但我必须考虑考虑。” 说罢,李密先是命令士兵把小萧国舅请下去休息,暂时软禁,又命令瓦岗众将立即各回岗位,严整军队保持警惕,时刻准备作战,然后又立即派出更多斥候化装成普通百姓,出城到洛口仓一带和方山一带探听消息,又主动要求瓦岗众将各派亲信心腹出城探听消息,以示公允,心急如焚的瓦岗众将唱诺,各自飞奔下去安排布置。而瓦岗诸将前脚一走,李密麾下诸将立即凑到了面前,争先恐后的低声说道:“蒲山公,是真是假?” “目前还没有办法判断。”李密低声答道:“按理来说,翟让不太可能真的被生擒活捉,但陈应良小贼最擅长的就是擒贼先擒王战术,喜欢针对敌人首领单独布置陷阱,杨玄感、孟让、田黑社、田白社和张迁这些人,甚至就连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始毕可汗,都是栽在了陈应良小贼这一手里,所以我也不敢断定翟让是否真的已经在阴沟里翻船。” “最好是真的。”久经风浪后性格大变的杨积善难得开口说句话,冷笑道:“如果翟让真的阴沟里翻船,瓦岗军就是我们的了。” “九成不假。”房玄藻狞笑说道:“细作报告说,洛口仓那边的官兵都已经乐翻了天,假消息的可能很小,不然的话,就太伤官军的士气了。” 李密心中微微一动,一度觉得房玄藻言之有理,但是考虑到陈丧良的诡诈奸猾手段,李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能急,陈应良小贼太过奸诈,让官军放声欢呼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得防着他故意散播假消息,从中取利,所以现在我们绝不能有任何动作,必须确认了翟让是否真的被擒再说。” 嘴上这么说,但人之常情,李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轻轻补充了一句,暗道:“最好是真的。” 噩耗象雪片一样的纷纷传来,之前撒出去的斥候细作不断回报,都确认洛口仓那边已经闹翻了天,众口相传,都说是官军已经生擒活捉到了翟让,而翟让被官军生擒活捉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有说翟让是中伏被擒的,有说翟让是被身边士兵抓了献给陈丧良换取重赏的,也有说翟让是在山里不幸跌下山崖摔断腿被官军抓到的,更离谱的还有说翟让其实在洛口仓大战中就已经被流矢射死了的。 听到这样的坏消息,李密的心腹走狗们当然是心下暗乐,瓦岗军众将却是无不心急如焚,不顾危险接二连三派出斥候细作到洛口仓附近探听消息,而到了天黑全色时,更加恐怖的消息传来,那就是翟让被打入了囚车,已经在傍晚时被押往了东都洛阳。结果很自然的,瓦岗诸将当然是请求立即出兵,轻骑奔袭去追赶营救翟让。 瓦岗诸将提出了这个请求后,当然马上被李密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你们都是傻子啊?天下那有连夜押解重要囚犯离开军营的道理?陈应良奸贼这么做摆明了是引蛇出洞,引你们出兵去救,然后乘机布置陷阱伏击你们!都不准去!还有,你们撒出去的斥候细作也全部收回来,派那么细作斥候出城,别翟大王的消息没探到,反倒把我们的军情泄露给了陈应良奸贼!” “那怎么办?”单雄信满头大汗的追问道:“现在翟大王下落不明,是否被官兵生擒也真假不知,我们总不能干坐这里等吧?” “不要急。”李密摇头,很是镇定的说道:“你们放心,今天晚上之内,一定会有准确消息,如果翟大王真的被擒,那么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他的麾下士兵借着夜色来虎牢关报信。如果消息是假的,翟大王顺利撤进了山区,那么他也一定会派人来虎牢关了解情况,和我们取得联系,到时候真假自知。” 觉得李密的分析有道理,瓦岗诸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开始耐心等待翟让的信使潜来虎牢关与自军联系,结果这么一来,大捷之夜,瓦岗军诸将不仅没有心情去庆祝和休息,还几乎都跑到了虎牢关西门探头探脑的等待消息,李密也是在裴仁基留下的指挥部里辗转难睡眠,心中起伏不定,既希望这个消息不假,又担心这是丧尽天良陈丧良的卑鄙诡计,后面还有什么阴损后着——以陈丧良的为人,这样的事当然大有可能。 该来的总该会来,到了夜里二更左右,果然有一骑来到了虎牢关城下叫城,可惜这个人不仅不是翟让派来的信使,还自称是大隋东都留守陈应良派来的使者,有关于翟让的重要大事要与瓦岗军众将及蒲山公李密商量。而再当埋伏在城外的士兵把那使者押进城后,再借着火把光芒仔细看清来人的容貌模样,瓦岗军大将徐世勣也立即放声大吼了起来,“钱向民!狗匹夫!” “徐……,徐大王,是你啊?好几年不见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钱向民也认出了当年的通济渠旧友徐世勣,再看到徐世勣下意识的去拔腰刀时,钱向民马上就象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徐大王,你冷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陈留守说了,我在你们这里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们打我一拳,他就在翟让身上割一刀,你们踢我一脚,他就亲手在翟让身上割一片肉!我如果回不去,他就把翟让翟大王交给齐郡将士,让每一名齐郡将士在翟大王身上割一刀,为张须陀张大使和我报仇!” 第307章 卑鄙交易 “我们陈留守说了,我在你们这里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们打我一拳,他就在翟让身上割一刀,你们踢我一脚,他就亲手在翟让身上割一片肉!我如果回不去,他就把翟让翟大王交给齐郡将士,让每一名齐郡将士在翟大王身上割一刀,为张须陀张大使和我报仇!” 听到这话,再是如何的仇恨邵陵王钱向民殿下,再是如何因为邵陵王钱向民殿下遭受无数的嘲笑羞辱,徐世勣已经拔出了鞘的刀子还是无发举起,然后也很快就被瓦岗诸将按住了胳膊,抢去了腰刀,再然后单雄信和翟弘等瓦岗将领也立即迫不及待的向钱向民问道:“陈应良奸贼,派你来这里做什么?” “众位大王,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说?”娇生惯养的钱向民怯生生的问,道:“这里风大,我又走得满身汗,风吹了太冷。” “少废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就这里说!”徐世勣怒不可遏的拒绝,其他的瓦岗将领也着急了解翟让的情况,纷纷催促钱向民立即交代来意。 别无选择了,再一次被陈丧良用刀子逼来担任使者的钱向民只能是抹去眼角残泪,哭丧着脸说道:“各位大王,陈留守是派我来和你们商量一笔交易,我们陈留守想用翟让翟大王换回虎牢关,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答应?” “用翟大哥换回虎牢关?真的假的?”好几名瓦岗将领都惊叫起来。 “当然是真的。”钱向民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陈留守说了,其实他抓到翟大王也没什么用,他现在已经是东都留守、右武卫大将军和许昌公,官职升无可升,就算把孟大王交给朝廷也换不了什么封赏,与其把翟让大王送到东都千刀万剐,倒不如用来换回虎牢关。只要你们愿意,这笔买卖随时都可以成交。” 瓦岗众人张口结舌了,全都想不到陈丧良会提出这样的交易,更想不到陈丧良会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一时间难免都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李密的亲信房玄藻等人收到消息,也匆匆赶到了现场,听说情况后也都是大吃一惊,然后房玄藻忙说道:“诸位将军,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到帅堂上去仔细商量,也随便请蒲山公看看情况,陈应良小贼素来狡诈奸险,我们得防着他又施诡计。” 众人称善,立即簇拥并押解着钱向民赶往裴仁基留下的讨捕大使府,期间瓦岗众人虽然不敢对钱向民拳**加,却也少不得恶言相向,推搡拉扯,让本就胆小如鼠的钱向民更加的惊恐害怕,泪花闪烁,心里只恨自己遇人不淑,偏偏遇上了陈丧良这么一个恶毒苛刻的上司,每一次有什么危险任务就一定会派给自己。 到得临时指挥部,收到消息的李密早已在帅堂上等候,见钱向民进来,李密还露出惊诧神色,惊讶说道:“还真是你。” “是我,是我,蒲山公,好久不见了。”钱向民赶紧点头。 “恩师,你认识他?”旁边的王伯当好奇问道。 李密点头,答道:“认识,当年杨玄感大战卫玄时,这个匹夫曾经伙同陈应良小贼化装成杨玄感军,潜入杨玄感的万军之中,烧毁了杨玄感的粮草,致使杨玄感全歼卫玄军的计划失败,当时我稍有疏忽,差点被这个钱向民还和陈应良小贼联手要了我的命,所以我见过他。” 十分敬重的王伯当一听大怒了,冲上来就要暴打钱向民,瓦岗军众将赶紧拦住,向王伯当解释陈丧良的威胁话语,那边李密也喝道:“伯当,算了,都已经过去的事了,别和他一般见识。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这个钱向民是陈应良小贼的心腹走狗,陈应良小贼把他派来与我们谈判,可以证明陈应良小贼这次颇有诚意,咱们也不能失了礼节被别人看轻,善待他。” 王伯当恨恨退下,钱向民也松了口气,赶紧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个木盒,双手捧起,恭敬说道:“蒲山公,这是我们陈留守让我给你带来的礼物,是陈留守大婚时他的家人无意中制成的一种新糖果,陛下亲自赐名祖孙糖,陈留守让我带来请你尝尝鲜。” “多谢,有劳陈留守费心。”李密笑笑,十分坦然的收下了陈丧良的礼物,又让人给钱向民和瓦岗众将安排座位,直到众人都坐定了之后,李密才微笑着向钱向民问道:“钱大人,听说陈留守是派你来与我们谈判,想用翟让翟大王换回虎牢关,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钱向民赶紧点头,又赶紧说道:“蒲山公,陈留守说了,只要你们让出虎牢关,把虎牢关归还给我们东都军队,那么他就马上释放翟让翟大王。如果你们拒绝,他也没办法,只能是用武力夺回虎牢关,同时把翟大王上交给东都朝廷,请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亲自发落。” “居然真有这样的事?陈应良小贼疯了,敢擅自和我们做这笔交易?”李密心中疑惑,稍一盘算,李密马上就说道:“书信呢?陈留守派你来与我们谈判,不会连一道书信都没有吧?” “蒲山公,没有书信。”钱向民哭丧着脸答道:“陈留守说他在朝廷里敌人不少,不能留下墨吃纸给敌人抓住把柄,所以是派我这个靠得住的心腹来与你们口头协商。” “奸贼!”李密在心里骂了一句,旁边的瓦岗众人稍微花了些力气醒悟过来,顿时就纷纷喜形于色,都觉得这反倒代表陈丧良具有诚意。而李密再稍一盘算,便又问道:“既然你们陈留守不愿意朝廷知道这笔交易,那你们陈留守就不怕私自释放翟大王,被杨广暴君怪罪?” “蒲山公,放人有很多种办法。”钱向民难得在敌营之中露出笑容,笑嘻嘻的说道:“我们陈留守说了,不到万不得以,他不会立即处决翟大王,所以在关押期间,翟大王有可能逃走,有可能被你们救走,也有可能在押解路上被你们劫走,到时候他就算担些责任,也可以小得多。” 笑着说到这,钱向民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我们陈留守也替你们想好了,你们瓦岗义师向来喜欢流动作战,很少困守一城被官军围攻,所以你们带着在虎牢关里劫到的粮草军需弃城撤退,朝廷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蒲山公,各位瓦岗大王,你们觉得如何?” 瓦岗军众人都不吭声,既有些想凭此救回翟让,却又有些舍不得刚刚拿到手的虎牢关咽喉要地,李密则是继续盘算,又突然问道:“钱大人,你见到过我们被俘的翟大王没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见到了。”钱向民顺口回答道:“他现在情况很好,虽然受了些伤,但我们陈留守已经派人给上了药,没有性命之忧。” “我们翟大王长什么模样?”李密飞快追问。 “蒲山公,你怎么问我这问题?”钱向民一楞反问,道:“翟大王长什么模样,你难道不知道?” “少废话,如实回答。”李密喝道。 “这……。”钱向民回忆着答道:“翟大王是五十多岁的年纪,长脸,嘴唇和下巴上黑胡须很多,浓眉毛,颧骨有些粗大,好象……,好象……,好象头发有些花白,我就记得这么多。” 瓦岗军众将的心头都是一沉了,因为钱向民的描述确实就是翟让的大概模样,那边李密却又问道:“我们翟大王左脸颊那道刀伤呢?有多长?是新伤疤还是旧伤痕?” 在场众人都瞟了李密一眼,然后立即把目光转到钱向民身上,钱向民却是楞了一楞,答道:“蒲山公,翟大王脸上没有伤痕啊?小人见到他时,没看到啊?” “难道翟让真的被陈应良奸贼抓住了?” 李密开始动摇,终于从半信半疑变得有七成相信翟让已经被擒,也顿时大感为难,拿不定主意是否真的用虎牢关换回翟让。倒是那边的瓦岗智将徐世勣因为吃过陈丧良和钱向民大亏的缘故,还没有完全相信,便也喝问道:“我们翟大王是怎么被你们抓住的?” “好象是被你们翟大王的亲兵送给我们陈留守的。”钱向民如实答道:“我刚到洛口仓就被陈留守派来这里与你们协商,时间仓促,所以我没来得及仔细打听,陈留守也没有向我介绍。” 徐世勣的脸色更阴沉了,钱向民看出不对,忙拱手说道:“徐大王,如果你们怀疑我们拿假的翟大王交换虎牢关,那你们可以先验明了正身再交换,我们陈留守说了,他很有诚意,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你们同意谈判,陈留守他继续派人来谈也行,你们派人过去谈判也行。不过速度要快,半个月内你们必须拿出决断,不然的话,陛下一旦从江都送来旨意,让我们陈留守把翟大王就地处死,那我们陈留守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和你们交换了。” “半个月内?”李密大吃一惊,心中暗道:“陈应良小贼给出这么长的期限,难道翟让真被他的抓住了?” 李密吃惊,那边瓦岗军也立即有几个聪明人立即醒悟,忙低声窃窃私语,都认为翟让肯定真的已经被陈应良生擒,不然的话,这么长的期限,翟让只要还安然无恙,那怕是绕道方山也早就回到了虎牢关,陈应良敢给出这么长的期限,足以证明他是有恃无恐,翟让确实在他手上。 等了半天不见李密等人说话,钱向民便又怯生生的说道:“蒲山公,诸位大王,我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如果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告辞了。陈留守知道这件事很重大,你们需要时间考虑,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可以派人去和陈留守联系,陈留守他随时倒履相迎。” 说罢,钱向民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这龙潭虎穴,那边瓦岗军诸将赶紧拦住,吓得钱向民赶紧惨叫,“诸位大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请你们不要忘了,当初单雄信将军的妹妹不幸被擒的时候,我们陈留守是怎么对待你们,怎么对待你们的使者的?” 瓦岗军众人楞住,这才想起陈丧良之前确实很对得起他们,受过陈丧良大恩的单雄信更是万分为难,只得向李密问道:“蒲山公,怎么办?是否让他走?” “不能让他走!”翟让之侄翟摩侯抢先恶狠狠的喝道:“把他抓起来,用他换回叔父。” “大王,别,别。”钱向民再度魂飞魄散了,赶紧说道:“这位大王,恕我提醒你一句,天亮前我如果回不去,我们陈留守就会认为你们已经拒绝,会立即处死翟大王。还有,你们要讲点道义啊,我们善待你们的使者,你们怎么能扣押我?” “翟小将军,让他走吧。”李密终于开口,道:“翟大王落到了官军手里,命悬一线,如果想救回你的叔父,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官军谈判,如果我们扣押了这个使者,不仅失了道义,也没办法再和陈应良奸贼谈判,只会害了你的叔父。再说了,这样的人,你扣下来除了浪费粮食,又能有什么用?” 钱向民一听大点其头,赶紧承认自己饭量大一顿要吃八个馒头十二个大饼三斤肉,极其浪费粮食,而且自己位卑职低人微言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除了亲生父母外就没人待见自己,就算强行扣押了自己也换不回翟让翟大王。那边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也力劝翟摩侯冷静行事,不要间接害了翟让的性命,好说歹说,这才让翟摩侯恨恨让道,钱向民如蒙大赦,赶紧告辞。 连连拱着手走到门外,还算称职的钱向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忙又回去向李密说道:“蒲山公,我们陈留守还有一句话单独带给你,不知能否让小人近前说话?”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该出招了。” 一直在盘算翟让被擒真假和交易真假的李密心中冷哼,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钱向民赶紧上前,在亲兵的监视下附到李密的耳边,低声说道:“蒲山公,陈留守说,你知道他和裴仁基女儿的关系,所以请你千万玉成此事,帮助我们换回虎牢关,以免裴仁基人头落地,他无法向裴姑娘交代。事成之后,我们陈留守必有感谢。” 李密愕然了,也确实没有想到陈应良会让钱向民单独对自己说这句话,那边钱向民却已经赶紧告辞,匆匆出了帅堂大门。见此情景,旁边的瓦岗众将难免有些狐疑,钱向民刚走就问起李密这是何意,李密如实回答,把陈丧良的带话公诸于众,瓦岗军众人纷纷大骂陈丧良好色无耻,却也不以为意。 ………… 不说李密和瓦岗军众将在虎牢关中如何商议,单说咱们的钱向民钱大人出了虎牢关后,当真是如同鸟脱牢笼,游鱼归海,一路狂奔疾驰,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狂奔回到了洛口仓,进到今天才初步立定的东都隋军营地,只可惜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陈丧良已经睡下,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微明时,钱向民才被召进中军帅帐,见到正在与裴仁基、刘长恭等将商议军情的陈应良。 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钱向民永远回不来的准备,可是看到钱向民平安归来,陈丧良多少还是有些欢喜,先是好言夸奖抚慰了钱向民一通,然后才问起钱向民去虎牢关的交涉情况,得知一切顺利,陈丧良十分欢喜,道:“好,好,顺利就好,只要把该带的话都带到,这小子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贤侄,你真有把握能用一个假翟让换回虎牢关?” 裴仁基的焦急追问让钱向民顿时变了脸色,但这还算轻的,陈丧良的回答又马上让钱向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伯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们手里那个假翟让,连脸上的胡子都是假的,也就是远远的骗骗瓦岗贼的斥候细作,或者骗骗从没见过翟让的人,那可能骗得过与翟让朝夕相处的瓦岗贼将领?瓦岗贼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验明正身就拱手交出城池?” “那你为什么要白白浪费力气,派钱谒者冒险到虎牢关和瓦岗贼提出交涉谈判?”裴仁基大惊问道。 “裴大夫,你急什么?”刘长恭打着呵欠说道:“应良兄弟什么时候白辛苦过?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目的,你就等着看好戏,看瓦岗贼倒血霉就是了。” “还是刘大哥了解我。”陈丧良笑笑,这才向裴仁基解释道:“伯父放心,小侄这么做虽然不是为了骗回虎牢关,却也是为了武力夺回虎牢关做准备,虎牢关确实坚固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对我来说,想夺回虎牢关最大的障碍还是一个人,不解决掉他,我真没把握拿得回虎牢关。” “什么人?”裴仁基赶紧又问。 “唯一在战场上骗过我那混蛋。”陈丧良有些郁闷的说道:“准确来说,他已经骗过我两次了,前天晚上,我在情急之中还真没想到他会有乘机偷袭虎牢关这一手,在随机应变这方面又输给他一次。不然的话,虎牢关那会被他得手?” 裴仁基知道是什么人了,刚想追问陈丧良如何行事时,脸上带着黑眼圈的魏徵却又进到了帅帐,将一道书信呈给陈丧良,打着呵欠说道:“留守,做好了,这个奸贼,确实厉害,普通人在书信笔画中通常只有一个密记,这个奸贼竟然有尾笔藏墨回挑、三行一点和十撇一钩三个暗记,伪造这道书信,足足花了我一夜功夫。” “有劳玄成先生。”陈丧良接过了书信,微笑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翟让回到虎牢关了。” 陈丧良脸上的微笑十分的轻松自在,可是看在了钱向民的眼里,却又觉得无比的恶毒狰狞,让钱向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道:“跟了这样狠毒无情的上司,等于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裆上啊!” 第308章 只是开始 再回过头来看看虎牢关这边的情况吧,打发走了钱向民之后,瓦岗军诸人当然是马上凑在一起,与李密共同商议营救翟让的办法,然而在认定翟让已经不幸被丧尽天良陈丧良生擒的情况下,瓦岗军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就商量出了两个办法,一是武力救回翟让,二就是答应陈丧良的条件,用刚抢到的虎牢关咽喉要地换回翟让。 武力营救显然不太现实,且不说东都隋军已经源源不绝的赶到洛口仓增援,瓦岗军所占的优势已经不大,就算瓦岗军仍然占据绝对优势,陈丧良在最后关头也可以一刀剁了翟让,让瓦岗军市面的拿不到。而用虎牢关交换呢,瓦岗军众人嘴上虽然都说只要陈丧良遵守承诺,那么用虎牢关换回翟让绝对值得,但真要狠下心来这么做,那怕是翟让的至亲翟弘和翟摩侯心里其实都有些舍不得。 定夺的皮球理所当然的被踢到了瓦岗军临时老大李密的面前,包括翟弘和翟摩侯在内的瓦岗军众将都是异口同声,道:“蒲山公,除了翟大哥之外,我们瓦岗义师里就数你威望最高,智谋最广,现在翟大哥不幸被擒,是否用虎牢关换回翟大哥,请你定夺吧,我们都听你的。” 李密傻了才真的会用至关重要的虎牢关去换回翟让,但也因为不傻,李密就是再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是沉吟着说道:“事关翟大王的性命,如果真的能用虎牢关换回翟大王,我当然是十分愿意,可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如果真的交出了虎牢关,陈应良小贼是否会兑现承诺,真的把翟大王给放回来?毕竟,陈应良这个小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未必就不会耍什么花招。” 瓦岗军众将一起称善,全都附和李密的看法,然后翟弘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先派个使者去敌营和陈应良奸贼交涉谈判,要求他先放人我们再让出虎牢关,他如果不答应,我们就和他商量一个双方都能放心的交换办法,也乘机看看我贤弟现在的情况。” “好主意,好主意。”瓦岗诸将全都赞同,李密也一口答应,当下众人很快就商量了使者人选,决定由翟弘派遣他的亲信王儒默担任此职,又商量了交换方式的谈判底限,然后才各自散去准备。 瓦岗军的一帮人前脚刚走,李密的一帮心腹走狗当然是马上又凑到了李密的面前,七嘴八舌的低声问道:“蒲山公,你真打算用虎牢关换回翟大王?这么做是不是太可惜了?只有虎牢关在我们手上,我们才可以掌握东都洛阳的战场主动权,如果交了出去,再想拿回来恐怕就是千难万难了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李密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如果拒绝,不同意用虎牢关换回翟大王,翟弘、单雄信和徐世勣这些瓦岗老人不马上和我翻脸才怪,还不是只能暂时同意,走一步看一步。” “那万一陈应良奸贼真的决定交换怎么办?”王伯当担心的问道。 “没那么容易,陈应良小贼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先放人后收关?这事有得讨价还价。”李密摇头,又低声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翟让那边的人只是嘴上说得漂亮,什么为了翟大王什么都舍不得,但我看得出来,他们的心里其实没有一个人真正舍得这么交换。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过于参与,要随着翟让那边的人行事,他们有可能会自己把这件事办砸。” 一干心腹走狗点头,这才在李密的要求下各回岗位值夜或回房休息,仅有李密的参谋房玄藻没有急着离开,待到众人离去之后,房玄藻才又低声对李密说道:“蒲山公,你不是常说,你与陈应良是既为知己又为敌吗?这可是一个你独占瓦岗的天赐良机,你为什么就不私下和陈应良小贼联系一下,让他替你除掉最大障碍?” “我疯了才会这么做。”李密没好气的说道:“陈应良小贼比狐狸还奸猾,我要是敢这么做,等于就是把可以杀我的刀子递给陈应良小贼,他反过手来就能挑起我们和瓦岗火并,到时候不仅虎牢关更加保不住,我们还会有性命之忧。” 说罢,看看房玄藻的失望神色,李密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记住,绝对不能瞒着我私下行事,也不能和陈应良小贼私下联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房玄藻讪讪退下,帅堂里空无一人后,李密也没有急着回房睡觉,一直都在苦苦思索陈应良遣使谈判的真正用意,许久都不得要领,最后李密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继续决定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而也是到了准备回房的时候,李密才在亲兵的提醒下想起陈应良让钱向民给自己捎来的礼物,拿起了那个小木匣打开一看,见红绢垫底的木匣中果然装有一些白色的晶莹冰糖,李密随手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觉得味道冰凉甘美,确实是难得美食,李密不由笑笑,骂道:“奸贼,果然多才多艺,想不到在美食上也能有这样的造诣。” ………… 也顺便来看看瓦岗军使者这边的情况吧,负责出关与陈丧良联系的瓦岗军使者王儒默,是翟让心腹王儒信的同胞弟弟,兄弟俩一个得翟让的信任,一个得翟弘的喜爱,在瓦岗军中极有头脸,对翟让兄弟也十分忠诚,所以接到了翟弘交代的任务之后,尽管明知道任务十分危险,但是到了第二天的天明之后,王儒默还是化装成了普通百姓,出关赶往洛口仓来拜见陈丧良。 刚经历过一场战事的洛口仓这边早已全面戒备,虎牢关通往洛口仓的道路也封锁得十分严密,王儒默出关还不到十里就已经被隋军伏路斥候拦住喝问来意,肩负重任的王儒默不敢随便表露身份来意,只说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拜见陈丧良,结果隋军斥候倒也颇为重视,立即把王儒默押到洛口仓外的隋军大营,交给中军营地,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就有一个自称叫做袁天罡的官员前来接见了王儒默,问起王儒默的姓名来历。 先是小心问了袁天罡是否能把自己的话带到陈应良面前,得到陈丧良的肯定答复后,王儒默才小心报出身份来历,说明自己是奉瓦岗军之令前来与陈应良谈判翟让一事的,结果袁天罡一听却有些吃惊,脱口就说道:“怎么又来了一个使者?刚才你们瓦岗贼不是已经派来了一个使者吗?” “已经有人比我先到了?”王儒默顿时傻眼,忙说道:“袁先生,那个使者是谁派来的?” 袁天罡不答,先是盘算了一下,然后才让王儒默在中军营门处暂且等待,自己回去向陈丧良禀报,结果等了有些时间,才有士兵来押解王儒默去拜见陈丧良,而当王儒默来到一顶颇宽大的寝帐门前时,首先就看到有隋军士兵用木盘从帐内抬出一些碗筷酒肉,似乎陈丧良刚在中军大帐里宴请什么人,可是当王儒默进到寝帐时,却只看到有一个油头粉面的隋军将领坐在一席酒菜面前,此外除了有些亲兵保护之外,再无他人,王儒默心中生疑,却不敢声张。 更让王儒默疑惑不解的还在后面,那油头粉面虽然立即表明身份,承认自己就是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丧尽天良刽子手陈丧良,却半个字都没有提到之前就有瓦岗军使者来访的事,只是直接问起王儒默在瓦岗军的身份职位和来意,王儒默如实交代自己是翟让之兄翟弘的幕僚参谋,然后又代表瓦岗军向陈丧良提出请求,要求陈丧良先释放翟让,然后瓦岗军再向陈丧良移交虎牢关。 王儒默的要求当然招来了陈丧良的放声大笑,道:“先放人后收货?你们瓦岗贼当我傻子,我把翟让放了,你们还会交出虎牢关么?想要交换可以,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先交出虎牢关,然后我自然会释放翟让。” 王儒默一再坚持,陈丧良却根本不听,还粗鲁的就挥手说道:“不行,你们必须先交出虎牢关,然后我再放人,只有你们让出虎牢关的办法可以商量,但次序不能变。回去告诉翟弘、单雄信和徐世勣,就说愿意换就换,不愿意换也行,等我出兵夺回虎牢关,他们再想换就来不及了。” 见陈丧良的态度坚决,进帐连茶水都没能喝上一口的王儒默也不敢坚持,只是请求能让自己与翟让见上一面,陈丧良却还是一口拒绝,道:“不行,翟让现在是由好几支军队的精锐联手看押,我让你去见他,不是马上就会走漏风声?如果你们想问翟让的态度,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他愿意交换,想不想要他的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去吧,我还是公事,就不送你了。” 就这样,与陈丧良见面还没能谈上五分钟,连茶水都没能喝上一口的王儒默就被强行请出了陈丧良的寝帐,还被直接押出了隋军大营,一直押到了距离虎牢关只有十里路程的位置方才释放,王儒默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敢反抗,刚脱自由就马上返回了虎牢关,向翘首以盼的翟弘和单雄信等人报告出使经过,还直接就在关墙之上见到了苦苦等待的翟弘等人。 可想而知翟弘等人得知结果后的愤怒,无不是破口大骂陈丧良毫无诚意,根本就靠不住和不值得相信,而当王儒默又报告了出使期间的细节情况后,翟弘和单雄信等人马上就心生疑惑了,纷纷惊讶问道:“在你之前,已经有我们瓦岗军的使者去见过陈应良奸贼了?” “千真万确,是一个叫袁天罡的狗官不小心说漏嘴的。”王儒默点头,又道:“还有,我去见到陈狗官时,正好看到他的亲兵从军帐里搬出一些刚吃过的酒肉饭菜,可是进去后却又看到陈狗官面前还有一席酒菜,后来陈狗官和我说话时,也根本没有提到过另一个瓦岗使者的事。” 听到这话,那怕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难免疑心大起,素来以猜疑妒忌著称的翟摩侯还脱口说道:“谁派去的使者?我们怎么不知道?”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翟摩侯的问题,但下意识的,几乎每一名瓦岗将领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蒲山公来了。”盼曹操,曹操就到,恰在此时,李密也领着他的一帮亲信来到关墙上,微笑着径直向翟弘等人走来,翟弘和翟摩侯父子也还算聪明,立即吩咐王儒默不要提起另一个使者的事,王儒默心领神会,向李密报告时果然只介绍了出使经过,并没有提起另一个神秘瓦岗使者的事。 “陈应良奸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情报不足,李密一听就满头雾水了,惊讶说道:“主动派人来要求谈判,我们答应谈判了,为何又对我们的使者如此粗暴?他到底是想谈判还是根本不想谈判?”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太明白陈丧良的真正目的,那边翟摩侯却突然问道:“蒲山公,你派去与陈应良奸贼联系的使者,是什么答复?” “翟小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密大吃一惊,赶紧说道:“你听谁说我派人去和陈应良奸贼联系了?我什么时候派的使者,我怎么不知道?” 翟弘、翟摩侯与瓦岗众将纷纷留心李密的神情,见李密的模样虽然不似作伪,但又深知李密老于城府,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看出破绽,心下仍有疑问。李密见情况不妙,忙说道:“诸位将军,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请千万小心,陈应良奸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要防着他诡计离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没有私下派人与陈应良奸贼联系!” 离间计最让人恶心的地方就是一旦入彀,就算明知道被离间一方不可能做错事,心里也会存在疙瘩,现在也一样,李密的态度虽然诚恳,瓦岗众将也不太相信李密会做出这样的事,却仍然还是多少有些疑惑,好在受过李密恩情的单雄信及时出来打圆场,把话题叉开,众人才没在这件事上继续下去。李密也明知道陈丧良肯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情报不足,一时半会也猜不透陈丧良的真正目的,只能是与瓦岗诸将约定了时间共商营救翟让的大事,然后便告辞离开。 “安排几个人,探听王儒默回来到底对翟弘他们说了什么,越详细越好。”这是李密在离开城墙路上的低声交代,又补充道:“再有,稍微留心一下翟弘、翟摩侯、单雄信、徐世勣和王儒信这些人的动静,有情况马上报我,但千万不能让翟让那边的人知道我在暗中监视他们。” “诸位,请不要忘了张良间范增的诡计,这条诡计与今天发生的事有些相象。”这是李密走后,瓦岗智将徐世勣为他的开脱,然后徐世勣还又说道:“而且陈应良小贼素来就是奸诡著称,当年在谯郡时,就曾经以诡计离间,导致杜伏威与苗海潮反目成仇,现在我们拿下了虎牢关,正是应当与蒲山公同舟共济齐心协力之时,千万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对蒲山公生出猜疑,坏了联手攻取东都洛口仓的大事。” 目前还只是稍微有些怀疑,听了徐世勣这话和张大仙坑死范老头的故事,瓦岗军众将和翟弘父子倒是纷纷大点其头了,可是心里面的疙瘩却依然还是存在,那怕是极力为李密开脱的徐世勣心里也仍然还有一丝丝狐疑,“如果真是蒲山公干的怎么办?这时候翟大哥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蒲山公就占天大的便宜了。” 李密的情报工作一向都搞得不错,王儒默隐瞒的出使内容,天色刚一擦黑,就已经被李密的细作探到,李密闻报大惊,马上就在指挥部里召开会议,众人才刚刚到齐坐定,李密立即就开门见山的说道:“诸公,有一件事我总是觉得非常奇怪,那就是陈应良奸贼为什么不许我们的使者见到翟大王?按理来说,陈应良奸贼如果真心想要与我们交换虎牢关,那么应该让我们见到翟大王,以便坚定我们的交换决心啊?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拒绝呢??” “蒲山公,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徐世勣好奇问道。 “我一时半会有猜不透彻。”李密抿了抿嘴,答道:“可能有很多,翟大王不愿意拿自己交换是一个,还有翟大王已经……,不过我觉得,陈应良奸贼根本没有拿到翟大王的可能最大!” “陈应良小贼根本没有拿到翟大哥?”单雄信惊讶问道:“那他为什么派人来和我们谈判,他是图什么?” 李密又抿了抿嘴,突然说道:“陈应良小贼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分化瓦解我们瓦岗义师!” 众人大惊,赶紧细问其故,李密很仔细的分析道:“请诸公仔细想想,倘若陈应良奸贼为了扭转战局被动,挥师来夺虎牢关,我们瓦岗义师齐心协力奋勇迎敌,凭借虎牢关的坚固城池与险要地形,陈应良奸贼凭借手里那些未经操练的新兵,能有多少把握拿下虎牢关?但如果我们瓦岗义师被他的诡计分裂,互不信任,那么虎牢关被他攻破的可能岂不是立即大增?” 问完了这个问题,见瓦岗众将都露出沉思神情,李密这才又说道:“诸公,密也不瞒你们,王儒默将军出使官军大营,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这些特殊情况已经被旁听的士兵告诉给了我。我可以断定,王儒默见到陈应良奸贼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瓦岗使者拜见陈应良奸贼!袁天罡的所谓失言,不过是陈应良奸贼的事前安排,什么酒菜宴席,也不过是陈应良奸贼制造的假象,这个奸贼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瓦岗义师互相猜疑,然后从中取利!” 众人又盘算了许久后,徐世勣第一个拍案说道:“肯定是这样!陈应良奸贼能够捏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南朝宝藏,再想捏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假使者,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众人纷纷点头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叫嚷声音,众人大惊赶紧出门查看情况,却很快又有几个士兵冲进了前院中,放声大吼道:“蒲山公,诸位大王,好消息!翟大王回来了!翟大王回来了!” “真的?真的是翟大王?!”瓦岗诸将无不惊喜询问 “当然是真的!”报信士兵激动说道:“翟大王他带着军队在山区里潜伏了一天,探到了我们已经拿下了虎牢关的消息后,他就从山区行军绕过了百花谷,到了虎牢关南部的山区,现在距离虎牢关只有十来里路了,翟大王怕官兵拦截,要我们立即出兵接应!” “立即出兵,接应翟大王凯旋!” 瓦岗众将欢呼的同时,李密也当机立断,立即调兵遣将,亲自率军出关接应翟让,瓦岗众将欢呼唱诺,立即飞奔下去组织军队出动,留下李密在原地仰天狂笑,大笑说道:“陈应良,奸贼,你没想到翟大王会回来这么快吧?你的卑鄙诡计,这次没用了吧?” 大业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夜,在山区潜伏行进了两天一夜多时间后,瓦岗军真正首领翟让终于率军回到了虎牢关,瓦岗军出动重兵接应,隋军斥候探得消息,陈丧良再派出军队东进拦截却为时已晚,翟让的疲惫之师已然提前与瓦岗军会合,并且立即撤回虎牢关内,单雄信、徐世勣、王伯当与杨积善四大猛将联手断后,匆促出击的隋军队伍不敢贸然追击,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翟让撤回虎牢关中。 消息传回隋军大营,陈丧良并没有任何的失望与遗憾,还微笑说道:“李密,你一定很高兴已经识破我的虚张声势了吧?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了,这还只是开始。” 第309章 太狠了 “老夫被陈应良小贼生擒?老夫被陈应良小贼生擒活捉?这个小贼,还派人来和你们谈判,要你们用虎牢关换回老夫?哈哈哈哈哈……!” 听说了自己短暂失踪后虎牢关这边发生的事,已经在虎牢关里吃饱睡足的翟让心情正好。理所当然的发出了一阵舒心大笑,大笑道:“想不到陈应良小贼还真能说笑,就凭他也抓到老夫,还是把老夫生擒活捉?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老夫还真是有些佩服他的脸皮啊!哈哈哈哈哈!” “叔父,还别说,小侄和父亲他们还真被吓了一大跳。”翟摩侯讨好的说道:“那个陈小贼太会演戏了,派来的使者说得有鼻子有眼,洛口仓那边也到处风传你已经不幸被擒,小侄当时急得都哭了出来,如果不是叔父你及时回来,小侄可能就要上当,真的要逼着各位将军用虎牢关换回你了。” 翟让再度大笑,瓦岗众将虽然全都记不得翟摩侯何时焦急落泪,但也纷纷附和,都承认自己确实上当,都相信了翟让真被陈丧良生擒活捉,也全都下定了决心要拿虎牢关换回道高望重的瓦岗领袖翟大王——虽然当时没有人态度坚决的表示要这么做,可心里却绝对是这么想的——这一点各位瓦岗大王可以指天发誓。翟让听了更加舒心,也更加觉得好笑,还忍不住向李密问道:“蒲山公,摩侯他们没脑袋相信陈应良小贼的鬼话,你这么神机妙算的人,怎么也相信陈应良小贼的鬼扯啊?” 说实话,那怕是在最动摇的时候,李密也一直对翟让是否被擒抱有严重怀疑,但是在翟让本人面前,李密当然得说一些讨好翟让的漂亮话,拱手说道:“大王,正所谓关心则乱,学生当时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又见陈应良小贼把戏做得逼真,就也真的上了当,决心用虎牢关换回你。好在大王你洪福齐天,及时归来,揭穿陈应良小贼的奸滑卑鄙面目。” 翟让又开心笑了一阵,这才说道:“陈小贼竟敢如此欺诈我军,又毁了我军奇袭洛口仓的计划,此仇不可不报,各位兄弟抓紧时间整顿兵马,探察敌情,待战机出现,老夫亲自率领你们出关,与那陈应良小贼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诺!”瓦岗众将整齐抱拳,轰然唱诺,已经主动交还指挥权的李密也跟着唱诺,心里却多少有些冷笑,暗道:“就凭你也配和陈应良奸贼决一死战?没有我的帮忙,就是给你百万大军,也注定是要被陈应良奸贼耍得团团转,到头来虎牢关都保不住。” 翟让也不是傻子,当着李密的面,翟让当然只会问问自己失踪期间虎牢关发生的情况,到了与兄长、侄子与一干心腹单独交谈的时候,翟让当然要仔细打听自己短暂失踪期间,李密和他的蒲山公营到底是什么反应。结果这么一来,曾经有一个可能存在的神秘使者抢在王儒默之前拜见陈应良,还有李密对此的解释,当然无可避免的传入翟让耳中。 还好,心情极好的翟让并没有对这件事深究,相反还对李密的聪明机警赞不绝口,道:“蒲山公果然厉害,一语中的,老夫也认为这肯定是陈应良小贼的诡计。我们不能胡乱猜疑,坏了携手攻取洛口仓的大计,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这件事似乎确实到此为止了,得知了翟让已经顺利返回虎牢关后,陈丧良果然停止了一切的坑蒙拐骗,东都隋军与裴仁基麾下的河南讨捕军屯兵洛口仓,一边加高加固洛口仓城,一边砍伐木材打造攻城武器,反攻夺回虎牢关的意图十分明显。瓦岗军这边也是一边休整备战,一边全力加固虎牢关城防,同样摆出了立足扎根虎牢关伺机进取的清晰战术意图,对阵两军相距三十里,暂时相安无事。 对李密而言,接下来当然是如何利用有利局势更进一步的问题了,然而就在李密绞尽脑汁的盘算琢磨如何干掉老对手陈丧良夺取洛口仓有效期长的时候,让他梦都想不到的是,就在翟让成功撤回虎牢关的次日晚上,同时也是大业十三年二月十九这天晚上,陈丧良的贱招再出,意外也又来了………… 意外发生二十九这天的二更左右,一名隶属于徐世勣部的瓦岗军斥候,在失踪了一天多时间后,突然连滚带爬的冲回虎牢关西门城下,大声表明身份要求入城,验明身份无误被守军用吊篮绞上城墙后,这名斥候第一件事就是提出要见直系上司徐世勣,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徐世勣报告,已经睡下的徐世勣闻报后觉得奇怪,便立即披衣起身,在自己的卧室内接见了这名失踪斥候。 “徐大哥,这是陈应良陈狗官的书信,要我交给蒲山公的。” 失踪斥候的第一句话就让徐世勣变了脸色,赶紧接过了那失踪斥候双手呈上的书信,见书信是被火漆密封,信封上写着‘蒲山公李密亲启’几个字,徐世勣忙又问起那失踪斥候事情经过,那失踪斥候倒也坦白,如实交代了自己是在头一天出城哨探期间,不幸被隋军的轻骑包围活捉,被俘之后,这名斥候虽然遭到了隋军士兵的盘问审讯,却坚贞不屈没有交代任何军情,隋军士兵无奈,只得把他暂时与其他的瓦岗战俘一同关押。 后来到了今天正午时,突然有一名隋军官员前来甄别战俘,要求隶属于李密蒲山公营的战俘全部出列,当时众人不知隋兵军官的用意都不敢动弹,直到那隋兵军官宣称说自己没有恶意,还说只要是蒲山公营的战俘,都可以获得优待,才陆续有士兵出列自报身份,并且立即获得了上好饮食,这名失踪斥候便也假称自己是蒲山公营士兵,获得了优待,并且被提到了隋军的中军营地,与众人分开各自审讯。 听到了这里,徐世勣立即喝问道:“你为什么要假冒蒲山公的部下?” “小的,小的,小的是前天下午被抓的,前天晚上被押进战俘营时已经来不及领饭,饿了一整天。”那失踪斥候支支吾吾的答道:“昨天早上又只领了一个巴掌大的杂面饼,根本没吃饱,饿得前心贴肚皮,贪图狗官的饭菜,就冒充了。” “那后来呢?”徐世勣又追问道。 “后来有狗官一直盘问我的身份情况,又问我关于蒲山公大营的情况。”那斥候如实答道:“好在小人与蒲山公的军队接触很多,冒充是蒲山公学生王伯当的部下士兵,交代了所属军队和上司名字,没想到就蒙混过关了,后来那个狗官就把我带到了中军大帐,见到了陈应良陈狗官。陈狗官假惺惺的对我说了很多好话,还赏给了我一块银饼子,要我把这道书信带回虎牢关,交给蒲山公,还说蒲山公也会赏给我金银,又说这道书信绝对不能被翟大王的人发现,实在不行可以毁掉,只要把口信带给蒲山公,让蒲山公知道这件事也可以。” 说着,那对瓦岗军颇忠心的斥候又主动交出了银饼子,银饼上居然还有着陈丧良的许昌公府戳记,与那道写给李密的书信上火漆封印戳记一般无二。沉着脸看了书信与银饼许久,徐世勣虽然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却也不敢私自隐瞒,只能是起身厉喝道:“走,随我去见翟大王!” 可想而知翟让知道得知这一情况的惊讶与疑惑,反复询问了那名失踪战俘的口供,没有发现异常,翟弘和翟摩侯等绝对可靠的人也闻讯赶到后,翟让这才拆开了火漆,取出其中书信细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翟让马上就是脸色大变了,翟弘和翟摩侯也顿时怒不可遏了。 除了文绉绉的问候废话,书信内容大概如下:“法主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派使者来给我送信,又要求暗中窥视被我抓到的翟让真假,我都答应了,我是被蠢笨士卒误导,把一个假翟让当成了真的,你发现是假的,居然就马上反悔,不再和我联系,你做人也太势利眼了吧?别以为你躲在虎牢关里不见我,我就拿你没办法,不要忘了,你写给我的亲笔信还在我的手里,你总不希望我把那道书信交给翟让吧?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言而有信,你答应我的事,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希望你在二月二十一这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主动派人来与我恢复联系,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李密小儿,竟敢背着老夫与陈应良奸贼私下联系!”翟让这一怒非同小可,直接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吼道:“竟然还敢让他的人,暗中指认老夫的真假,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叔父,不用问,李密狗贼肯定是想要你的命!”翟摩侯马上就嚷嚷起来,“当时的情况,叔父你如果真的不幸遇害,李密狗贼马上就可以独霸瓦岗,把你取而代之!” “贤弟,先下手为强,乘着李密狗贼还不知道这件事,马上干掉他!”翟弘也迫不及待的怂恿道。 “翟大哥,不能急,不能急。”徐世勣赶紧阻止,又提醒道:“翟大哥,这事太过巧合,我们得防着这是陈狗官的离间计,陈狗官奸诈无匹,这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听了徐世勣的力劝,又联想到了陈丧良的狡诈歹毒,翟让这才多少冷静了一些下来,又下意识喝道:“马上把李密小儿交来,当面问他这是什么事!” “贤弟,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等于是告诉李密小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一定会毁灭罪证,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先下手为强,先对我们动手。” 翟弘赶紧劝阻,徐世勣担心这么做肯定会造成隔阂甚至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也是极力反对,翟让怒道:“那怎么办?不让李密小儿知道,我们怎么辨别这道书信的真假?” “叔父莫急,小侄有一计,可以辨别真假。”翟摩侯出了一个馊主意,道:“明天早上,叔父你不妨命令李密小儿写一道书信给陈狗官,假意引诱陈狗官来强攻坚城,让李密替你以书信嘲笑陈狗官蠢笨草包,捏造把你生擒的假象失败,将他辱骂一通,激他来强攻虎牢关坚城。然后我们再派人冒充是李密的部下,把这道书信送去陈狗官,届时陈狗官必有动作,我们也可以乘机辨别真假。” 听了翟摩侯的计策,徐世勣倒是觉得很不靠谱,翟让却是立即称善,拍板道:“妙计,就这么办,明天天一亮,就依计行事!” 于是乎,可怜的李密李法主的悲剧人生再度开启,次日清晨,同时也是二月二十日的清晨,翟让果然找来了李密,说自己想引诱陈丧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发起攻城,命令李密代笔,替自己写一道嘲骂陈丧良的书信,李密一听苦笑,马上劝说反对,说陈丧良的脸皮被长城拐角还要厚上三分,这样的激将计不仅注定无用,说不定还会被奸诈过人的陈丧良将计就计,反过来设计坑害瓦岗军。 李密的反对当然没有收到任何作用,疑心重重的翟让坚持逼迫李密写信,李密被迫无奈,也只好提笔写了一道嘲笑辱骂陈丧良的书信交给翟让,翟让也立即依计行事,命心腹士兵假称李密部下,携书前往洛口仓与陈丧良联系。同时翟让还暗中交代心腹士兵,让他主动向陈丧良交代,就说这道书信是自己逼着李密写的,李密是无奈从命。 翟让派出的信使在下午时就回到了虎牢关,向翟让交代说自己假称是李密的部下之后,在隋军营中受到了礼待,又是赏酒又是赐肉,看完了书信后陈丧良一度发怒,咆哮质问李密这是什么意思?信使报告说这道书信是翟让逼迫李密所写,陈丧良这才转怒为喜,还马上又问起李密可有其他书信或者口信带去,信使否认后陈丧良又有一些生气,让信使给李密带了一句口信,要求李密在明天日出之前,务必要与陈丧良恢复暗中联系,否则一切后果李密自负! 真相逐渐浮出了水面,李密身上的嫌疑也越来越大,尽管徐世勣还是尽力劝说翟让冷静考虑,以团结大局为重,疑心大起翟让还是听了翟弘与翟摩侯的怂恿,命令瓦岗军暗中戒备,严密监视蒲山公营的一举一动,同时又决定继续对李密隐瞒情况,严密封锁关城,不让李密可能派遣的使者有机会出城与陈丧良联系,等第二天再看陈丧良的反应。徐世勣再度劝说,结果却遭到了翟让的训斥,徐世勣无奈,只得被迫从命。 做为一个聪明人,李密当然也有暗中布置眼线细作窥视瓦岗军的一举一动,历史上翟弘这个草包在私下里怂恿翟让干掉李密自己当皇帝,这样的机密事李密都能探到风声,瓦岗军暗中戒备和监视友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过李密的耳目。大吃一惊之余,李密除了拼命探听原因之外,为了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李密自然少不得让心腹走狗组织嫡系军队暗中备战,防范万一。 结果这么一来,恶性循环马上就出来了,发现李密军动作的瓦岗军更加警惕,自然少不得暗中提高警戒级别,动员更多的军队暗中备战,察觉到瓦岗军这么做,李密军当然也不敢坐以待毙,只能是发动更多的军队连夜戒备,如此反复。李密本人也是愁得一夜没睡,不明白翟让为什么会突然脑袋进水这么做,却又死活搞不懂原因,虽然隐隐猜到其中有陈丧良的魔爪搅风搞雨,却又因为情报不足的缘故,无法知道真相,布置对策。 很幸运,二月二十这个晚上虎牢关内部虽然一片风声鹤唳,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李密军和瓦岗军都十分克制的保持冷静,没有象杜伏威和苗海潮那么真刀真枪的火并。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李密就立即去拜见翟让,试探翟让昨夜命令军队戒备的原因,结果却得到了翟让已经去了虎牢关西门城墙巡视的消息,李密无奈,只得又带着一队亲信上到虎牢关西门城墙,这才见到了正被一大群瓦岗军将领簇拥的翟让。 曾经亲密无间只差穿一条裤子的李密与翟让这次见面,气氛十分古怪,以翟弘和翟摩侯为首的翟让亲信全都是手按刀柄,小心保持与李密的距离,弄得李密的学生王伯当和亲兵队长蔡建德也是紧张万分,悄悄按住刀柄,还有意无意的护住李密前方。还好,翟让和李密两个当事人都还算冷静,李密问起昨夜之事时,翟让也鬼扯说是自己的激将计得手,成功激怒了陈丧良,自己担心陈丧良连夜偷袭,所以让军队在夜间严密戒备。 翟让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李密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他是鬼扯——真要是防范隋军夜袭,翟让还可能不把情况告诉李密,让李密也做好准备同时避免误会?然而李密再问起翟让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时,翟让则答道:“蒲山公你的队伍连日辛苦,需要休息,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听到这样的话语,李密立即就可以断定情况不对了,便索性直接说道:“翟大王,学生斗胆问一句,是不是陈丧良奸贼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还是针对学生的动作?如果有的话,还请大王明白告知,倘若学生真做了什么对不起瓦岗义师的事,学生情愿断颈谢罪。此外学生还想提醒大王一句,陈丧良这个小贼为人卑鄙奸诈,最擅长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当年杜伏威与苗海潮从亲如手足到反目成仇,就是因为这个奸贼一手造成,还请大王慎思,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翟让的神情有些难看,强笑道:“蒲山公此言何意,老夫怎么听不懂?难道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是老夫在防备于你?” “翟大王,学生当然知道你不是防备我。”李密说了一句违心假话,又道:“学生只是想问,陈应良奸贼在昨夜之前,是否有什么无耻举动?还请大王明白示之。” “是又怎么样?你做贼心虚了?” 翟弘的一句蠢话差点就引燃了火药捅,左右护住李密的王伯当和蔡建德立即握紧刀柄,好在李密及时喝住,然后李密摇了摇头,苦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陈应良小贼,你真是有一条缝都能钻进来啊。翟大王,翟老将军,请明白告诉我吧,陈应良小贼这次又栽赃了我什么?” 翟弘张嘴就又要胡喷,幸亏徐世勣及时拦住,说道:“翟大哥,你别急,蒲山公,你也不要忙,我们再等等,陈丧良奸贼那里如果有什么卑鄙诡计,算时间也该动手了,我们看了陈应良小贼的动作再说。” 李密这才明白翟让来到西门城上的原因,当下李密也不多话,只是与翟让共同等待,同时心里紧张盘算,分析猜测陈丧良可能使出的离间毒计,应对之法,还有就是如何拆穿陈丧良的卑鄙面目,为自己洗刷清白。那边瓦岗军诸将也是心事重重,许多人都在不断偷看李密,目光中尽是担忧。 又等了约半个时辰,关道西面果然有了动静,十余骑隋军轻骑疾驰而来,李密还道陈丧良是打算遣使入城,心中还尽是冷笑,有信心当着隋军使者的面揭穿陈丧良的无耻诡计,谁知那队隋军骑兵冲到城下后,竟然拉弓放箭,将一支羽箭射上城墙,然后拨马就往回走,口中整齐大喝,“请翟大王亲启!” 没有任何的瓦岗将领请求出兵追击,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支羽箭之上,翟摩侯亲自带人去拣来羽箭后,远远就大叫道:“叔父,箭上有信!信封上,是写给陈狗官的信,不知是谁写给陈狗官的书信?!” “难道是伪造我的书信?”李密心中一沉,但马上又生出一点信心,暗道:“还好,我的笔迹,一般人伪造不出来,希望陈应良奸贼没有察觉那三个暗记。” 书信被呈到了翟让的手中,瓦岗众将簇拥上去同看时,见信封上果然写着‘大隋东都留守陈应良亲启的字样’,其中瓦岗智将徐世勣的脸色还立即一变,马上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笔迹,多少读过一些书的翟摩侯更是如何至宝,马上就夸张的惊叫道:“这笔迹好熟悉啊?我们是不是在那里看过?” 众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了李密的脸上,李密却是神色自若,微笑说道:“翟小将军,伪造笔迹不是什么难事,学生这一年多来为翟大王操办文书,字迹早有流传,学生当年为杨玄感置办文书,杨玄感兵败后那些书信公文被官府收缴,陈应良奸贼想要找到原件,那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学生为了替单雄信将军讨回爱妹,还曾亲自写信给陈应良奸贼,那个奸贼心细如发,留下书信的可能极大。”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密,翟让这才取出信笺,打开细看,却见上面的熟悉笔迹写道:“罪人李密,书呈东都留守、右武卫大将军、河南检校内史、许昌公陈应良阁下,匣中密书,罪人翻读,三叹而流涕之……。” 只看得第一句,翟让就露出了疑惑神色,问道:“匣中密书?什么匣中密书?” 瓦岗众人面面相觑间,在这方面反应很快的翟摩侯已经醒悟了过来,杀猪一样的嚎叫道:“那个木匣!那个木匣!钱向民钱狗官和我们联络的时候,代表陈狗官给李密送了一个木匣,说里面装的是什么祖孙糖,但李密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打开!” “对!”翟弘也吼叫道:“钱狗官临走的时候,还在李密的耳朵旁边单独说了一句话!我们谁也没听到!” 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到李密的脸上,李密的黑脸也顿时变成苍白色了,脑海中飞快想起至今还放在自己书房里的木匣,木匣里的雪白冰糖,红绸垫底…… 当联想到那层隔离红绸,李密顿时就绝望的呻吟了起来,“陈小贼,你好狠!太狠了!好狠的连环计啊!” “蒲山公,什么连环计?”翟让语气冰冷的问道。 “我中计了!”李密又哀嚎了一声,然后向翟让单膝跪下,稽首说道:“翟大王,二月十七晚上,陈应良小贼的走狗钱向民,确实给我送了一盒祖孙糖,祖孙糖里有红绸垫底,学生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道所谓的什么密书,就是藏在红绸之下,但学生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过那道书信。而且那盒糖,学生也没吃几粒,就一直放在书房里,再没碰过,大王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取来查看。” 翟让立即喝令去取,旁边的翟弘则阴森森的说道:“贤弟,你觉得那道书信,蒲山公还有可能留着吗?” 李密的脸色再次苍白了,也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陈丧良如果根本没在那个木匣里藏信,自己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里也交代一句,当翟摩侯亲自带人去取来了那小盒冰糖后,倒光冰糖揭开红绸,绸缎下确实空无一物,但是在新鲜木材制成的盒底上,却有一个圆圆的火漆痕迹,似乎象是火漆密封的书信,没等火漆彻底凝固就放进了盒底一样,还是让李密欲哭无泪的一模一样! 第310章 瓦岗分裂 小小的黑色圆形火漆印迹颜色很淡,如果不是有新鲜的木材衬托,基本上就很难察觉,可是这个不起眼的火漆印迹对李密李法主来说,却是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的存在,倾东海之水也洗不清的确凿罪证,让李密欲哭无泪,也让李密仰天长叹,“陈应良小贼,你太狠了!” 让李密更加欲哭无泪和百口莫辨的还有那道伪信,那道以李密身份写给陈丧良的伪信,书信上的笔迹不仅与李密的一模一样,还连李密防止伪造的三个暗记也一个不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密都不敢相信世上能有模仿得如此逼真的伪信,也差点就怀疑这道书信就是自己所写,只是记不得在何时何地亲笔写了这道书信。 至于书信的内容,还当然是恶毒得不能再恶毒,李密看了陈丧良的匣中密信,感动得痛哭流涕,一再感谢陈丧良的密书招降之恩,表示自己是当初误上杨玄感的贼船,被迫走上反隋******的不归道路,早就想浪子回头和悬崖勒马,陈丧良劝说自己率部投降换取朝廷赦免,对自己简直就是有再造大恩!只是现在瓦岗贼势大,自己就算想率部投降献出虎牢关,恶贯满盈的瓦岗群寇也肯定不答应,所以自己暂时还不能接受陈丧良的好意,恳求陈丧良千万原谅,具体情况则请陈丧良与李密派去的心腹信使商谈。 书信上没有一句话提到恳请陈丧良一刀砍了翟让,但是这已经足够了,足够让虎牢关城墙上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翟让的人和李密的人各自武器出鞘,互相紧盯对方,生怕对方突然发难抢先动手,同时虎牢关的瓦岗军与李密军也是各自依令戒备,火并苗头出现。 还好,大敌当前,在距离隋军营地只有三十里的情况下,翟让即便兵多将广实力占忧,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和李密翻脸动手,只是举着伪信向李密问道:“李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 “学生无话可说。”李密无奈的摇头,叹息道:“事到如今,学生除了钦佩陈应良小贼的奸诈狠毒之外,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不承认你与陈应良小贼暗中勾联了?”翟让冷笑问道。 “学生当然不会承认。”李密的语气更加无奈,道:“学生只请大王用脑袋想一想,如果学生真这么做了,以学生的谨慎细致,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陈应良小贼?” 听到这话,深知李密做事滴水不漏的翟让一度有些动摇,可惜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的翟摩侯却立即喝道:“狡辩!你如果不写这道信给陈狗官,陈狗官怎么可能相信你的使者,又怎么可能让你的使者暗中辨别我叔父的真假?” 李密语塞,这才发现陈丧良此举仍然考虑周密,假如自己真派人去与陈丧良暗中联系,确实应该存在这么一道书信,陈丧良把这道书信留下也完全合情合理。察觉到了这点后,李密也只能再次摇头苦叹,道:“陈小贼,你才是滴水不漏啊,这么狠的招数,竟然能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 “李密,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份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翟让大喝道:“如实交代你与陈狗官暗中联系的事,坦白你的罪行,老夫可以考虑宽恕你!不然的话,别怪老夫辣手无情!” 王伯当和蔡建德早就领着亲兵队把李密簇拥在了中间,瓦岗众将也领着许多瓦岗士兵护住了翟让,刀剑出鞘枪矛平举,随时可能动手开打,李密则依然在尽最后的努力,拱手说道:“翟大王,学生知道陈应良奸贼的这条离间计十分歹毒,让学生辩无可辩,但学生敢对天发誓,我绝没有与陈应良奸贼有过任何的暗中联络!学生也请翟大王冷静的想一想,贵我两军如果误会火并,对陈应良奸贼来说,该是多么有利。” “少拿陈狗官要挟我!”翟让大喝道:“虎牢关距离洛口仓三十里,老夫有的是时间收拾你,聪明的话马上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老夫担保你可以活命!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老夫马上就让你人头落地!” “翟大哥,请冷静。” 徐世勣上来劝说,却被翟让一把推开,翟让还呵斥道:“闭嘴!事情到了这步,老夫如果不这么做,难道要等到这个狗贼勾结陈狗官,杀进关来取我首级?” 李密这边,王伯当悄悄举起了从不离身的强弓,瓦岗那边,单雄信立即拿出飞戟,一边喝令亲兵用盾牌保护翟让,一边大喝道:“王伯当,你要是不把弓箭放下,我一戟射死李密!” 李密额头上冷汗滚滚,深知今天的事已经无法收场,翟让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步,就算勉强能够避免火并,自军与瓦岗军也必然会出现巨大裂痕,随时可能动手开战,而有陈丧良这么阴毒的对手在一旁窥视,自己与翟让爆发大火并的可能更是注定。飞快盘算下,李密当机立断,立即说道:“翟大王,既然你已经不再信任学生,那好,为了反隋大业,推翻杨广暴君的大计,我愿意做出让步,我走!” “你走?”翟让一楞,问道:“你怎么走?” “我带蒲山公营离开虎牢关,回荥阳腹地去,虎牢关留给你!”李密斩钉截铁的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今往后,你我分别行动,再不往来!” 见李密态度如此坚决,翟让不由楞了一楞,旁边的翟弘则迫不及待的喝道:“你走可以,但蒲山公营必须留下,由我瓦岗收编,还有蒲山公营的钱粮辎重,你也不能带走,你只能一个人走!” 李密猛的抬头,三角眼中射出的锐利寒芒让莽汉翟弘都有些胆怯,冷冷说道:“想让我留下蒲山公营,还有蒲山公营将士辛苦打来的钱粮辎重,你要先问问我麾下的将士是否答应!” “我们不答应!”李密身边的亲兵整齐怒吼,还纷纷吼道:“蒲山公,要走我们一起走!蒲山公,和他们拼了,了不起就是鱼死网破!” 早有两军将士不断快步冲上城墙,各自冲到自己的队伍旁边集结侯命,将狭窄的关墙顶端拥挤得水泄不通,瓦岗士兵人数虽多却七嘴八舌,低声议论交谈,李密军将士兵力虽少却几乎没有声音,将士大都神情冷峻,如裹霜雪,气势远比瓦岗军更加威严。见此情景,翟让心头也难免有些发憷,知道一旦下令动手,必然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并,也是一场注定要两败俱伤的惨烈混战。 “翟大哥,慎重啊!”徐世勣也在做最后的努力,低声提醒道:“陈应良狗官的大军近在咫尺,倘若我军与蒲山公翻脸开战,陈狗官必然趁火打劫,届时我军如何抵挡?” “贤弟,不能让李密小儿带着军队走。”翟弘也在旁边出馊主意,低声道:“这个奸贼本就和陈狗官有暗中勾结,让他把军队带走了,陈狗官来攻打虎牢关时,李密小儿如果突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我们如何抵挡?” 听到这截然相反的劝说,翟让左右为难,那边李密却大声喝道:“翟大王,决定吧,是让学生带着军队离开,还是逼着学生动手,和与不和,战与不战,皆在你一念之间,请速下决断!不然的话,倘若官兵乘机来袭,只怕你悔之晚矣!” 用眼角瞟了一眼西面官道,虽然没有看到隋军逼近的迹象,但翟让心里还是十分明白,只要自己下令动手,瓦岗军与李密军展开火并,那么丧尽天良的陈丧良铁定会在第一时间带着军队赶来趁火打劫,到时候瓦岗军内外受敌,不仅好不容易拿下的虎牢关注定不保,瓦岗军也肯定会遭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损失也肯定远大过被李密带走的军队钱粮。 权衡了这些利弊,翟让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蒲山公,你可以带走蒲山公营和你的钱粮,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内,你的蒲山公营必须离开虎牢关。别耍花招,不然的话,老夫那怕拼着虎牢关不保,也不会对你客气!” “多谢,一个时辰足够了!”李密冷哼了一声,先是下令撤走,又想起一件大事,忙又说道:“等等,还有一个人,我在虎牢关里抓到的裴仁基监军萧怀静,我也要带走!” 翟让一楞,那边翟摩侯却马上嚷嚷道:“不行,萧怀静必须留下,我们要用他来向官军换赎金!” “翟小将军,你的脑袋里长的是猪脑子啊?”李密大声冷笑起来,“萧怀静和裴仁基有仇,和陈应良小贼更是不共戴天,官兵傻了才会拿钱粮赎回他!我带着他,是怕你们用不好这枚棋子,白白糟蹋了!” 当众被骂的翟摩侯顿时满脸怒色了,好在翟让及时拦住他,开口喝道:“好吧,既然是你抓到的战俘,你带走!”李密冷哼一声,也不道谢,领着亲兵队就匆匆离开,翟让也立即安排军队严密监视李密军撤走不提。 就这样,不久之前才联手大破张须陀和夺取虎牢关天险的瓦岗军与李密军,就因为一个丧尽天良的卑鄙小人挑拨离间的缘故,竟然在完全占据局势主动的情况决裂分手,夺占虎牢关的最大功臣李密被迫率军撤走,离开虎牢关返回荥阳郡腹地,虽然李密的当机立断避免了反隋起义军的自相残杀,但势头正旺的瓦岗军也因此实力大减,军心士气一起遭到重挫。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陈丧良也收到斥候探报虎牢关内部异动的消息,询问了斥候确认虎牢关并没有发生内讧火并情况,陈丧良不动声色的下令继续哨探,并没有下令出兵进攻。而旁边丢失虎牢关的裴仁基当然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就向陈丧良说道:“贤侄,是不是出兵一支去虎牢关近处侯命,如果乱贼火并,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兵攻城啊。”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兵!”陈丧良斩钉截铁的说道:“李密奸诈异常,深知唇亡齿寒道理,就算与翟让互相猜忌提防,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翟让为我军所破,我军此时出兵,李密绝对会全力帮助翟让守关御敌,使我之前的安排前功尽弃。急之则互救,缓之则相争,我们越是按兵不动,他们动手火并的可能就越大!” 虽然觉得远房侄子的分析有些武断,但是目前戴罪在身还在等待处罚的裴仁基也不敢擅自进兵,只能是不断祈祷道:“苍天保佑,但愿应良贤侄的妙计得手,翟让李密二贼尽快火并,帮助我军夺回虎牢关。不然的话,老夫这次的罪过就大了。” 历史上的著名霉人裴仁基在运气方面确实不是盖的,越是希望瓦岗军内讧火并,上天就越是不让他如愿,在翟让要求的一个时辰内,军法严格的李密军如约全部撤出了虎牢关东门,期间虽然杨积善和王伯当等将都劝李密不要做出大的让步,李密却摇头说道:“嫌隙已生,就算我们强行留下,也迟早会和翟让反目成仇,不可能象以往那样的同心协力,与其留在虎牢关提心吊胆,倒不如果断离开,自己去打一片天地。” 带着小萧国舅和粮草辎重全线撤出虎牢关时,李密回头去看虎牢关东门,见关门早已关闭,翟让也来到了东门城上,李密便很有礼貌的向翟让拱手,大声说道:“有劳翟大王相送,多谢。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密有几句良言相赠,望大王劳记!” 被一干瓦岗将领簇拥着翟让板着脸吭声,李密则自顾自的大声说道:“大王,密的良言是请大王千万不要弄险出兵,应该坚守城池为上,陈应良小贼奸诈过人,用兵最喜出奇取巧,大王倘若坚守城池不出,陈应良小贼就定然拿你无可奈何!倘若大王贪利弄险,出关交战,必中陈应良奸贼诡计!大王要想夺取洛口仓,需得等到陈应良小贼被迫返回东都再说!” 说罢,李密掉转马头就走,再没有回头看翟让一眼,看到李密率军离开的背影,翟让也多少生出了一些后悔的念头,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翟让也是说什么都不敢再把李密这个不定时炸弹请回来了。所以思量了片刻后,翟让也只能是大声说道:“多谢蒲山公良言,老夫记住了!” 一直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陈丧良和裴仁基等人才通过斥候反复探察确认了李密率军出走的情况,听到这消息,裴仁基气得当场就掀了桌子,陈丧良也不由摇了摇头,叹道:“拿得起放得下,为了不给我机会,宁可自己受委屈,这个李密,确实可怕!” “怕什么?”另一边的刘长恭大模大样说道:“应良兄弟你不是常说,瓦岗贼中只有李密一个是你对手吗?现在你的离间计虽然没能让瓦岗贼内讧火并,照样还是逼走了李密,没了这个奸贼捣乱,想拿回虎牢关,对你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大哥说得对,没了这个奸贼捣乱,我夺回虎牢关的把握是要大上许多。”陈应良笑着点点头,然后才说道:“这样吧,一边多派斥候沿黄河南下,探察李密贼军的动向,一边多造攻城武器,待到李密奸贼走远,攻城器械齐备,我们就发起进攻,拿回虎牢关!” 对陈应良无比信赖的刘长恭笑着答应,裴仁基也说道:“贤侄,那就看你的了,动作要快,越快越好,最好是在陛下对我降罪之前拿回虎牢关,不然的话,我这颗脑袋恐怕就保住了!” 陈应良也是笑着答应,可就在这时候,另一边的袁天罡却突然咦了一声,然后直接快步冲出了中军大帐,到帐外去仰头张望,裴仁基惊问袁天罡此举何意,不等陈丧良回答,在雁门关亲眼见识过袁天罡厉害的刘长恭已经笑道:“袁先生当然是观察天象,放心,肯定是好事,袁先生一定能给我们找出最有利于攻城的黄道吉日。” 说罢,刘长恭又绘声绘色的对裴仁基说起袁天罡在雁门战场的神奇之处,然而正当裴仁基听得兴奋激动的时候,袁天罡却满脸愁容的回到了中军大帐,向陈丧良拱手说道:“留守,情况不妙,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没希望夺回虎牢关。” “为什么?”陈丧良和裴仁基都是大吃一惊。 “毕星躔于太阴之分,月内必然大雨不断。”袁天罡垂头丧气的说道:“其实下官早就在担心近日会有大雨,只是一直没敢肯定,所以就没向你禀报,但现在风向已变,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三更就会变天,明日清晨前就将降下大雨,且大雨还会持续连绵,不知何时才会结束。”(隋大业十三年黄河中下游暴雨成灾,为史实,非虚构。) 裴仁基的脸色也变了,因为大雨一旦磅礴,土地泥泞,大型攻城武器就很难移动,对攻城方十分不利,基本上头脑正常的指挥官就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发起攻城,而想用轻便飞梯正面攻下虎牢关这样的千古雄关,那是想都别想的好事!惊恐之余,裴仁基赶紧问道:“袁先生,你确定?” 看到历史上板指头数得着的大神棍袁天罡点头确认,陈丧良也顿时绝望,然后陈丧良还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懊恼道:“天助李密!这个奸贼,这次又可以乘机坐大了!” 如袁天罡所言,是夜未到三更,晴朗多日的夜空就已经阴云密布,刚到五更,虎牢关一带就已经是雨水哗哗,淋漓不止,面对着这样的不利天气,陈丧良和裴仁基当然是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攻城夺关。而与此同时,已经离开了虎牢关撤到了牛渚口一带的李密却是面露喜色,还站在风雨张开双臂,向着雨空大声吼叫。 “苍天啊,多下些雨吧,雨越大,黄河就越有希望泛滥,黄河泛滥了,灾民难民就多了,我的机会也就重新来了!苍天啊,求求你了,多下雨吧!求你了——!” 第311章 风雨飘摇 历史大霉人裴仁基的超猛霉运坑苦了陈丧良,包括报国军和谯彭旧部在内的三万东都精锐业已抵达洛口仓,各种攻城器械也在袁天罡和机械天才崔弘丹的联手监督下日以继夜的赶造,唯一让陈丧良忌惮的李密更是被丧尽天良的离间毒计逼走,最后再加上急于为张须陀报仇雪恨的齐郡精锐,反攻夺回虎牢关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天气变了,李密前脚刚走,黄河中游一带就降下了大雨,还象发了邪一样,或浙浙沥沥,或飘飘洒洒,不是重云浓雾,便是萧萧冷雨,偶尔晴上一两天又马上淋淋漓漓,将原本平整坚硬的旷野田地变成了大片烂泥坑,人一脚踏上去,稀泥可以淹到脚背,马一蹄踩上去,能留下六七寸的深坑,就连平坦结实的官道也变成了一条蜿蜒泥龙,路面粘粘滑滑,泥泞不堪。 在这样的环境里,陈丧良就是本事再大也拿不下城高壕深的虎牢关了,被迫改变正面强攻加出奇制胜的既定策略,一味的出奇,妄图引诱瓦岗军出关决战,在野战中击破翟让,可惜的是,陈丧良的丧尽天良恶名太过响亮了一些,是个贼头都知道想占陈丧良的便宜那是找死,再加上李密临行前的好意叮嘱,所以不管陈丧良再是如何示敌以虚、诱敌以利,瓦岗军就是赖在虎牢关里不出来,抱定了要把陈丧良熬回东都再图进取的决心,陈丧良两次诱敌失败后也明白了瓦岗军的决心,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老老实实的一个劲加紧修筑洛口仓城,准备先巩固好洛口仓这个要害的防御,然后再图夺回虎牢关。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丢失虎牢关的超级霉人裴仁基当然比陈丧良更着急,一天到晚就是祈求上天开恩,停雨放晴,以便隋军发起进攻,可惜霉运当头的裴仁基一向是要什么没什么,越是恳求天晴,雨水就越是不绝,连绵的雨水灌满毛渠塘沟,汇至溪流大渠,又卷着泥沙、草根和树叶等等杂物奔冲逆折,泛着豆浆一样的白沫冲进洛水石子河,再涌入黄河,大小河流的水位一起暴涨,不几日就出现了泛滥苗头。 洛口仓虽然位于洛水与石子河的夹角之间,但地势很高,修建时也准备了足够多的排水沟渠,陈丧良倒不用怎么担心洛口仓被淹,让陈丧良担心的还是东都洛阳城内的情况,夹洛水而建的洛阳东都城几乎每年都受洪涝之苦,洛水两岸的民坊也常被洪水侵害,为此还闹出过不少人命,所以每到洪水泛滥东都官府都要头疼三分。现在陈丧良已经贵为东都留守,必须要为东都全城的军民百姓负责,对于洛水可能出现的泛滥当然也得警惕提防。 越怕越有鬼,尽管陈丧良已经命令洛阳与河南二县的官府加固堤坝,做好防洪准备,但是到了三月初三这天时,东都方面还是用快马给陈丧良送来了一道急报,说是东都城内的洛水泛滥漫溢,波及到了安从、慈惠等多个民坊,已有六个坊的水位已经能够淹没小腿,那一带被洪水浸泡的堤坝也岌岌可危,越王杨侗询问陈丧良能否尽快返回东都,主持城内防洪大事。 别无选择了,鉴于袁天罡预言短时间内雨水不可能停歇,身肩重任的陈丧良也只能是决定返回东都主持防洪大事,安排刘长恭率领马三宝、阚稜率军一万暂驻洛口仓,继续修筑加固仓城并负责保卫仓城安全,又要求裴仁基率河南讨捕军驻扎在石子河以东的高地,与刘长恭军呈掎角之势,严密监视盘踞虎牢关的瓦岗军动静,自己则率领余下军队返回东都。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急于立功赎罪的裴仁基当然要求陈丧良让他指挥刘长恭军,可惜远房侄子陈丧良不仅不给面子一口拒绝,还单独对刘长恭交代道:“瓦岗贼若来攻洛口仓,你必须马上要求裴仁基全力救援。瓦岗贼若进攻裴仁基,你不能轻举妄动,就算瓦岗贼把裴仁基团团包围,你最多只能让马三宝率军三千去游击骚扰,给裴仁基减轻压力,你和阚稜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离开洛口仓城一步!” 最怕打硬仗的刘长恭当然一口答应陈丧良的要求,也十分感谢陈丧良让阚稜留驻洛口仓的决定——有陈丧良麾下最能打硬仗的阚稜留下来帮忙,瓦岗军就算倾巢而出包围洛口仓四面猛攻,咱们的刘大将军也有信心坚持到陈丧良出兵来救。而陈丧良在回师东都的期间,又安排了虎牙将谢子冲率军五千驻守洛口仓与洛阳之间的回洛仓,保护这个供应东都全城用粮的粮仓安全,压根不敢把阻击瓦岗军东进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裴仁基这个不靠谱的伯父身上。(回洛仓的储粮规模比洛口仓要小得多。) 三月初五这天下午,陈丧良在连绵春雨中回到了洛阳城,左右副留守元文都和段达率领许多文武官员来到上春门迎接陈丧良,刚一见面就没口子的称赞陈丧良的三骑退敌奇功,陈丧良却情绪不高,摇头说道:“诸位前辈谬赞,晚辈这次出征,寸功未建,不仅没能打败瓦岗贼,还连虎牢关天险都没能夺回来,致使瓦岗贼盘踞虎牢关,威胁河南全郡,晚辈这一次真是愧对陛下,愧见殿下。” “陈留守,你千万不能这么说。”段达忙说道:“虎牢关不是你丢的,与你无关,你没能夺回虎牢关,也是因为天公不肯作美,连日大雨无法用兵,陛下定然不会责怪于你。你三人三骑吓退瓦岗贼,力保洛口仓要地不失,陛下闻讯,必然龙颜大悦,对你也必有嘉奖。” “是啊,陈留守你千万不要这么沮丧。”元文都也说道:“虎牢关位于荥阳郡,不由我们东都监管,裴仁基丢了虎牢关是他无能,与我们东都没有半点干系,陛下明鉴万里,赏罚分明,定然明白在这件事上陈留守你有功无过,罪责只在裴仁基一人。” 陈丧良叹了口气,知道元文都和段达的安慰都是好意,隋炀帝也再是昏庸糊涂也不会把丢失虎牢关的罪责放到自己身上,但是盘踞在虎牢关的瓦岗军却象是一把锐利的尖刀,时刻抵在陈丧良的后背上,让陈丧良寝食难安,睡觉都不敢放心合眼,也让陈丧良始终都是心头沉甸甸的,说什么开不起心来。 再怎么的忧心忡忡也没用,虎牢关要地拿不回来就是拿不回来,陈丧良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进宫拜见杨侗谢罪,请求杨侗责罚自己的无功而返之罪,杨侗则亲自搀起陈丧良,对陈丧良再三安慰,说自己知道陈丧良拿不下虎牢关是因为天气捣乱,又说陈丧良此行不仅无过,还有大功,当场给了陈丧良一笔不小的奖励,陈丧良谢了,忙又问起东都水患情况,并请求立即到水患现场去查看情况,杨侗准允,还安排了元文都和段达率领百官陪伴陈丧良同去查看。 也是凑巧,陈丧良一行刚出了皇城,守卫天津桥的东都将领费曜就来报告,说是洛水河水位大涨,已然淹没桥面,而此刻申时已过,天色渐晚,百官害怕被洪水卷走,都不敢过桥,陈丧良也没强迫他们,当即命令元文都和段达率领百官返回皇城,主持洛阳北城的防洪大事,自己则率领三百亲兵淌水过桥,到水患最严重的南城去视察情况。 面对陈丧良这一举动,元文都和段达等文武官员当然都劝陈丧良不要冒险,等水位稍减再过河视察不迟,可惜大隋影帝陈丧良却毫不领情,大喝了一声我是东都留守,我不为东都百姓冒险,谁为东都百姓冒险?然后第一个走上天津桥,淌着已经淹没脚脖子的洪水过河视察民情,把东都百官感动得是赞叹不断,也带动了卢楚、赵长文和郭文懿等不怕死的文武官员一同冒险过河。 苍天无眼,陈丧良一行除了有一个身体比较瘦弱的官员差点被洪水卷走外,居然还算顺利的全都过了洛水到了南城,而再到了水患最严重的安从坊有一带时,让陈丧良大吃一惊的是,安从坊西北部的堤坝竟然已经出现了崩溃迹象,加高堤坝的盛土麻袋,已经被冲出了一段大约五六丈长的缺口,河南令盖琮与鹰扬将田阇虽然正领着大量的差役、兵丁和百姓在搬运麻袋堵塞缺口,却因为水势太大的缘故,麻袋刚丢进缺口就被洪水冲走,河水哗哗不断流入城内,城内街道上的河水已经齐腰。 铁青着脸推开了上来行礼的盖琮和田阇等文武官员,不顾危险来到缺口旁边,通过堤坝高度判断缺口水势只是齐胸,陈丧良毫不犹豫的大吼道:“准备绳索,两百士兵,把绳子拴在腰上,人跳下去堵缺口!” 陈丧良的命令得到了立即执行,两百名士兵立即集结,绳子也都拴到了腰上,可是田阇命令士兵跳进缺口堵水时,却没有一个士兵敢动弹,田阇大急下挥鞭抽打士兵,却仍然还是没有人敢动弹。见此情景,陈丧良也没有迟疑,立即拿起一根绳索,在围观的官员百姓惊呼声中亲手拴在了自己的腰上,旁边卢楚大急,赶紧上来阻拦,“留……,留守,你不能……,你是东……,东……,东都留守。” “少废话!”陈丧良粗鲁的一把推开卢楚,大步走到了那些惊惶的士兵面前,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知道我是谁!东都留守陈应良!我知道你们怕死,怕被洪水冲走,我也怕!可是,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的一衣一食,一饭一餐,都是百姓纳税纳粮供给!百姓养我们何用?河堤就要决了,百姓就要遭殃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卖命,谁卖命?!我第一个跳!你们都给我跟上!” 大吼着,陈丧良推开了面前的文武官员,真的第一个冲向决口,在无数军民百姓的惊叫声中纵身跳入了滚滚洪流之中,冰凉的河水瞬间吞噬陈丧良,也差点就把陈丧良冲下堤坝,幸得后面的亲兵及时拉紧绳索,陈丧良这才勉强留在了决口处。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水响传来,在陈丧良的亲自带动下,那些东都士兵纷纷跳进决口,带着眼泪跳进决口,与陈丧良手勾手以身体力顶洪流,陈丧良的亲兵们也纷纷效仿,只在片刻之间,被洪水冲出的决口处就已经挤满只露出肩膀脑袋的东都士兵,汹涌入城的河水也因此水流大减。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在堤坝上下响起,乘着陈丧良亲自带军堵截河水的机会,军民百姓争先恐后的将麻袋投入缺口,力量被东都将士挡去大半的洪水也再不能冲走麻袋,盛满土石的麻袋得以沉底堆积,逐渐合拢。而与此同时,在陈丧良的亲自带动下,嘹亮的军歌声也在堤坝上下响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哽无语血泪满眶……。” 天色全黑的时候,堤坝缺口终于合拢,已经被冻得脸青嘴白的大隋影帝陈丧良,也终于被官民百姓七手八脚的捞了出来,面对着无数痛哭失声的东都军民百姓,全身湿透的陈丧良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脑袋一歪,当场断……,哦不,当场昏迷过去。 陈丧良这场卖命演出当然收到了非凡效果,东都留守右武卫大将军陈丧良亲自跳河堵缺口的消息传开后,东都全城都是一片惊叹感动声音,城内百姓无不感谢隋炀帝给他们留下这么一个好狗官,文武官员也终于明白陈丧良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能骑到他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城外的报国军等右武卫将士听说之后,也纷纷痛哭失声,争先恐后的请求入城协助抗洪,军民百姓万众一心,努力抗击天灾洪涝,陈丧良的所谓爱民如子美名,也一下子就在东都城内达到了顶点。 这里也得为陈丧良说句良心话,刚被捞上来就当场昏迷过去,陈丧良这次还真不是演戏,昏迷原因一半是冻的,也一半是连日的操劳累的,加上身体的底子本来就不是太好,到了夜里都还发起了高烧。不过还好,陈丧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郎中的出诊费都付不起的穷小子了,杨侗得知了消息后,也马上派出了宫城御医到履顺坊给陈丧良治病,陈丧良的病情才没有恶化下去,但也不得不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身担重任,可怜的陈丧良就算卧床在家也不敢放心休息,每天仍然还得关心虎牢关军情与洛阳灾情,好在虎牢关那边一直没有战事,洛水灾情也因为洛阳军民齐心协力的抗击,一直没有扩大,每次遇到危险都能及时排除,洛阳城里让陈丧良操心的事不多。但是让陈丧良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每天都来探望自己的元文都和段达,还有自己的帮凶房玄龄和魏徵等人,都是经常乘自己不注意互相使眼色,似乎故意向自己隐瞒了什么事。 终于,当房玄龄又一次对魏徵使了眼色后,陈丧良彻底的忍无可忍了,问道:“乔松兄,玄成先生,你们鬼鬼祟祟的使眼色做什么?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 房玄龄和魏徵一度矢口否认,陈丧良却又说道:“别瞒我了,我看得出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怕我操心,所以瞒着我,告诉我没关系,我又不是没见过风浪,什么样的坏消息我都不怕。” 被陈丧良逼得没办法,房玄龄这才无奈的说道:“贤弟,我们是有件事瞒了你,但这件事与我们东都无关,你是否知道都没关系,所以我们才不想对你说。” “说吧,没关系。”陈丧良催促道。 “那我就说了。”房玄龄很无奈的说道:“贤弟,太原方面的局势已经失控了,云定兴老将军虽然打了几个胜仗,勉强压住了乱贼甄翟儿的势头,把甄翟儿驱逐到了太原郡西北部,但是有一个叫做刘武周的马邑校尉,却杀害了马邑太守王仁恭,聚众作乱,南联甄翟儿,西联朔方贼梁师都,攻进了楼烦郡,还夺占了汾阳宫。” “那我表叔李靖,情况怎么样?”陈丧良赶紧坐直身体问道:“还有樊子盖樊留守,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贤弟放心,刘武周作乱时,李郡丞正在神武,没有受到波及。”房玄龄忙安慰了陈丧良一句,又垂首说道:“樊留守的情况糟糕,他的病情本来就重,听说汾阳宫被乱贼夺占的消息后,他直接昏了过去,被救醒后,他又命令下人给他戴上镣铐,准备囚车,只等陛下旨意一到,他就要到江都请死。” 陈丧良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现在就看陛下能否下定决心,以云定兴为太原留守接替樊爷爷了,云定兴那个老东西虽然为人无耻,做事却还是有点能力,他如果接任太原留守,太原局势或许还有希望挽救。” “贤弟,那你是否打算举荐云定兴接任太原留守?”房玄龄试探着问道。 陈丧良再次沉默,然后摇摇头,道:“不能举荐,我也不敢举荐,云定兴的根基太浅,在朝廷里没有得力靠山,他的几个外孙,又都是……,举荐他太危险,还有可能被我的政敌抓住把柄,所以我不能举荐,只能请陛下自决。” “真的是焦头烂额啊。”旁边的魏徵叹道:“我们东都军队被瓦岗贼牵扯住,屈突通那边得防范梁师都,卫留守那里也是年老多病,内部又有以孙华为首的大批逆贼作乱,副留守阴世师根本不敢随意离开大兴,都腾不出手去给樊留守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原那边局势糜烂,无法收拾。内忧外患,烽烟四起,天灾人祸,这大隋的江山……,唉。” 陈丧良低下了头,心里暗叹,“内忧外患的何止是大隋江山?现在杨广没死,朝廷余威尚在,我这个所谓的东都留守令不出河南郡,一举一动都得请示隋炀帝请示杨侗,内部还有元文都和段达牵制,什么时候才能我自己当家做主,放手大干一场啊?” 第312章 见死不救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句话半点都不假,大业十三年黄河中游一带暴雨成灾,江淮一带却是旱情严重,并且早在大业十二年就因为旱灾而粮食减产严重,再到了大业十三年的春荒时,淮南诸郡就陷入了可怕的饥荒之中,饥饿的百姓先是吃树皮树叶,后煮土为食,再然后——诸物皆尽,乃自相食! 走投无路之下,大量的百姓揭竿而起,举旗造反,结果这也给了以杜伏威、李子通为代表的江淮起义军发展壮大的大好机会,两次被陈丧良打得穷途末路的杜伏威更是把队伍壮大到了十万以上,直接在隋炀帝的眼皮子底下横行无忌,不断的攻城掠地,连取高邮、六合与历阳等江淮重地,声势大振,还直接把老巢建在了距离江都仅两百里的历阳城中,藐视隋炀帝到了极点。 隋炀帝当然不可能对此忍气吞声,为了剿灭杜伏威,隋炀帝先后派出了公孙上哲、陈棱与来整等隋军名将进剿,然而却是连战连败,先是公孙上哲被杀,然后陈棱全军覆没,仅以身免,接着来护儿最得力的儿子来整被打得没脾气,根本就不敢和杜伏威正面对抗。隋炀帝束手无策之余,也只好继续他的鸵鸟战术,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任由杜伏威在江都周边胡闹,只要他不来骚扰江都就行。 这里得为陈棱、来整等人说句公道话,不是他们不能打,也不是他们贪生怕死畏惧杜伏威,是饥谨遍地的大环境放在了这里,无论怎么的进剿讨伐,杜伏威的军队都是越打越多,他们却根本就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情报不畅道路不通,举目皆敌越打越少,所以那怕是当年一巴掌抽得杨玄感同党元务本满地找牙的名将陈棱,在一度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也照样被杜伏威的人海战术活生生磨死,最后彻底淹死。 鸵鸟战术终究还是无用,隋炀帝再是如何的以酒色自娱,拒绝去为糟糕局势操心,噩耗坏消息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了他的耳中,除了都已经无数统计数量规模的叛乱起义外,最让隋炀帝大发雷霆的就是虎牢关失守导致洛口仓与东都一同告急的情况了——瓦岗军攻入荥阳危及通济渠后,隋炀帝与东西两都的联系本就十分困难,现在虎牢关也被裴仁基丢了,隋炀帝再想遥控指挥北方诸郡当然也就更加的难上加难了。 还好,如元文都、段达和杨侗等人所言,看到陈丧良三骑退敌力保洛口仓不失的奏报,隋炀帝倒没追究陈丧良不能迅速夺回虎牢关的责任,还对陈丧良的当机立断与智勇双全大加赞赏,下诏颁赏。然而对裴仁基,暴跳如雷的隋炀帝则颁下严旨,诏令剥夺裴仁基的一切官职爵位,暂不问罪仍留原职,自收到诏书起,限期三十天内夺回虎牢关,否则两罪并罚,从重问罪! 面对着隋炀帝在暴怒中下达的这道不符实际的旨意,裴氏族长裴矩做了最后的努力挽救,指出裴仁基手中的军力有限,而瓦岗军人多势众又占据雄关,仅凭裴仁基的力量没多少可能成功夺回虎牢关,东都兵马需要守卫的重要城池仓库太多,能为裴仁基提供的帮助肯定不多,力劝隋炀帝冷静行事,重新考虑。然而隋炀帝却怒吼道:“他手里的兵力不足,难道不会从其他郡调遣兵马?朕封他的是河南讨捕大使,黄河南面七郡的兵马他都可以调遣,他难道不会从这些地方调兵?” 看到隋炀帝的铁青脸色,裴矩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吭声了,老实奉旨之余,裴矩也只能是赶紧给陈丧良写了一道书信,要求远房侄子尽可能帮助裴仁基按期夺回虎牢关。好在裴矩也知道陈丧良目前的处境同样不妙,既得守卫东都、洛口仓和上洛仓这些重地,又得扛起东都军政事务,同时还得防范来自四面八方的贼乱威胁,所以裴矩也没有逼迫陈丧良一定办到,仅仅只是要求陈丧良尽可能保住裴仁基——实在不行,裴矩也无法强求,只能是放弃裴仁基这个不成器的族人。 正式收到了隋炀帝的诏书后,裴仁基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情要多焦急就有焦急,焦急与恐惧之下,裴仁基除了赶紧着手布置反攻准备外,再有就是马上向远房侄子陈应良求援,向陈应良说明情况,请——准确来说是求陈应良赶快出兵,帮自己夺回虎牢关完成隋炀帝交代的任务。 隋炀帝、裴矩和裴仁基联手给陈丧良出了一个大难题,虽说收到裴矩的书信和裴仁基的恳求时,陈丧良的身体已然痊愈,带兵打仗已经不成问题,但洛阳城内的水患问题还是十分严重,同时因为连日大雨的缘故,河南郡十四个县有八个县都受到洪灾影响,灾情不轻,受灾民众以十万计,这些灾民如果料理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象大业十二年一样爆发民变,此外天气也是一个大问题,连绵春雨还没有完全停止,被雨水浸泡得过于松软的土地仍然不太适合用兵作战,对隋军攻取虎牢关增添了许多难度。 更关键的是,陈丧良现在很不想和瓦岗军主力决战,因为东都的兵马军队目前还不够强大,名誉上有十万军队,但实际上能够起到核心骨干作用的精锐屈指可数,除了陈丧良的谯彭旧部和报国军外,也就是在辽东战场上幸存的一些右武卫老兵能够派上用场,精锐数量偏少,剩下全是二线队伍和扩编没几个月的新兵。而瓦岗军在虎牢关立足已稳,驻军数量至少也在五万以上,其中百战老兵数以万计,陈丧良就算和瓦岗军主力决战打赢了,也非得元气大伤不可,精打细算的陈丧良当然不愿干这样的赔本买卖。 裴仁基也很会强人所难,知道自己和陈丧良矛盾过多,陈丧良未必会答应自己的恳求,便同时让自己的老婆出面找到了裴弘策的媳妇,求得裴弘策的妻子出面说情,恳求陈丧良不惜代价帮助裴仁基打赢这一仗。而陈丧良与裴弘策的关系都知道,裴妻以探望陈丧良身体为名,领着裴弘策之子裴行方来到陈应良面前提出要求后,陈应良也只能是苦着脸答应尽力帮忙,心里则大骂裴仁基脸皮比自己还厚,居然连裴弘策的老婆都能搬出来。 说完了该说的话,裴妻很快就被长孙小箩莉和王雪姬联手请到了后堂叙话,已经十九岁的裴行方则找借口留了下来,还老娘刚走,裴行方马上就对陈应良说道:“兄长,你真打算亲自提兵去给仁基伯父帮忙?” “还没拿定主意。”陈丧良答道:“但你的娘亲我的叔母既然开了口,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兄长,小弟认为你不能答应。”裴行方语出惊人,低声说道:“眼下的情况,兄长你就算打赢了这一仗,夺回了虎牢关,也只会便宜了别人!” 陈丧良惊讶的抬头来看裴行方了——当然,如果陈丧良能够知道,裴行方其实就是闻喜裴氏千年间涌现出的五十九位名将之一,军事政治方面的成就其实远远超过徒有虚名的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那么陈丧良肯定就不会这么惊讶。 看到陈丧良的惊讶表情,目前还年轻的裴行方有些扭捏,说道:“小弟冒昧胡言,兄长莫怪,但小弟还是觉得,兄长你千万不能打虎牢关这一战,虎牢关地势险要,城高壕深,瓦岗贼势头正盛,而现在东都的军队新兵太多,老兵精锐太少,兄长你就算勉强打赢了这一仗,也必然是元气大伤,白白便宜别人。” “便宜什么人?”陈丧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便宜全天下窥视东都的乱贼,尤其是李密!”裴行方偷看着陈丧良神色,有些胆怯的发表意见道:“小弟曾经听兄长你说过,瓦岗众贼之中,惟有逆贼李密最是狡诈难缠,阴险狠毒,现今李密逆贼虽然与翟让决裂,但他的贼军根底还在,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兄长你如果与瓦岗贼打得两败俱伤,李密必然接踵而来,再次向兄长你发出挑战,届时兄长你的麾下士卒疲惫,精锐带伤,如何应对?” 陈丧良的表情更加惊奇了,也这才发现自己在识才方面有所欠缺,一个劲的只盯着隋末唐初的历史名人,全然没有留意到那些被历史埋没的人才,比方说洛口仓的张季珣,还有就在眼皮子底下的裴行方,其实都是可以培养大用的干才,自己之前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暗暗后悔之余,陈丧良又问道:“贤弟,那以你之见,我当如何是好?” “别去管虎牢关,先整顿好内部。”裴行方建议道:“对于东都军队来说,洛阳一带什么都不缺,军需粮草要多少有多少,武器盔甲堆积如山,还都是寻常军队梦寐以求的上好装备,唯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兄长你别急着去和乱贼决战,先集中精力全力训练军队,那么以兄长你的能力,再加上你的精锐旧部带动,要不了多少时间,包管就能练出一支可战之兵,到了那时候再出兵决战,取胜易如反掌。” 上下打量了远房表弟裴行方一通,陈丧良这才问道:“那你的仁基伯父怎么办?” “我有些不想管他。”裴行方的脸色有些阴沉了,攥起拳头说道:“娘亲是心好,也是不知道很多事,所以才替仁基伯父来求你。但是上次翠云姐跑来你这里住下的时候,父亲不肯见仁基伯父,在私下里对我说了很多事,我那位伯父为了升官发财,在李浑案中,锁拿的所谓李浑谋**羽,竟然全是从我父亲的将作监衙门里抓人,差点把我父亲牵扯进去,我现在还叫他伯父,也是看在裴家的血脉份上了。” 陈应良笑了,拍拍裴行方的拳头,微笑说道:“知道血脉亲情就好,做人要大肚量,心胸宽广才能做大事,远的不学,学学我对柴家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伯父,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堂伯父,他是因为利欲熏心做了不少错事,但他已经悔改了,连你父亲都宽恕了他,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别和他计较了。” 裴行方点点头,这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陈丧良则又说道:“贤弟,你说得很对,其实我也不想去打这一仗,可是没办法,陛下已经颁下严旨,限期一个月内必须夺回虎牢关,不然的话两罪并罚,仁基伯父的脑袋就得落地,我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父亲和翠云的面子上,怎么都得去拉他一把。我如果坐视他的人头落地,又怎么向你父亲和你翠云姐交代?” “兄长,那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既不用冒险出兵和瓦岗贼决战,又可以保住仁基伯父的脑袋?”裴行方问道。 “自相矛盾的问题,如何想办法?”陈丧良苦涩一笑,道:“别看你的兄长我现在是东都留守,可是要我上表向陛下求情,恳求陛下网开一面或者宽限时间,我还没有这个胆子。” 裴行方笑了,笑得还象一条小狐狸,笑道:“兄长,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陈丧良大惊问道。 裴行方又笑了笑,然后附到了陈丧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其实小弟也是受兄长你的启发,才想出来的这一招,兄长你可以派人暗中指点裴伯父,让他……。” 还没等裴行方说完,陈丧良就已经张大了嘴巴,然后再次上下打量裴行方,直到裴行方在自己的逼视下露出扭捏神态,陈丧良才目瞪口呆的说道:“贤弟,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能有这么一手?你这一手,比我还狠啊。” “是受兄长你的启发,我无意中想出来的。”裴行方扭捏的说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如果小弟的计策荒唐,兄长可别怪罪。” 陈丧良盘算了片刻,沉声说道:“能成!这么做了,再加上你裴矩伯父帮忙求情,陛下应该不会要你仁基伯父的脑袋!不过这个办法不能由我告诉你仁基伯父,开了这个先例,后患无穷!” “兄长,我去如何?”裴行方马上自告奋勇道:“小弟的曾祖父,与裴伯父的祖父是亲兄弟,血缘关系很近,平时也常有来往,我去献计最方便。” 陈应良一听正中下怀,笑道:“愿意进军队效力不?洛口仓那边,刘长恭的麾下,正缺文职,我和他交情过命,你去了,他不会亏待你。” “小弟愿往。”裴行方二话不说就向陈丧良单膝跪下,拱手抱拳,陈丧良赶紧搀起远房表弟,与裴行方握手大笑,狼狈为奸的兄弟二人,也在这一刻正式结成了无良搭档。 年少气盛的裴行方自愿要投军效力,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老公正在江都伴驾的裴弘策老婆当然有些舍不得,但还好,裴弘策老婆也知道儿子躲在长辈羽翼下永远长大不大的道理,为了儿子的将来,又听说陈丧良是安排裴行方到比较安全的洛口仓效力,裴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裴行方的请求,陈丧良也火速给裴行方安排了一个八品的户行参军职务,走完了吏部程序,然后立即安排裴行方东进到刘长恭帐下效力。 出于各种考虑,陈丧良特别交代了裴行方千万不要急于行事,要等裴仁基山穷水尽时再出面献策,以免走漏风声招来意外,裴行方应诺而去,陈丧良也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暗道:“顺利的话,这次不仅能保住裴仁基的脑袋,张须陀留下的齐郡精锐,也肯定都是我的了。裴伯父,你也别怪我见死不救,是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又占着茅坑不方便,我不得不这么做。” 次日早朝,陈丧良正式向越王杨侗转递了裴仁基的求助奏章,结果和陈应良估计的差不多,东都朝廷里的一群老官油子全都对帮助裴仁基脱罪没有多少兴趣,只是顾忌陈应良和裴仁基的关系态度不敢过于坚决,不过看到有人出面反对陈丧良却没有吭声后,元文都和段达等老官油子心里也都有了底,都极力劝说杨侗只给裴仁基供应粮草军械,不要直接出兵增援,把有限的军队留下来固守更加重要的洛阳城、上洛仓和洛口仓,更防范洪灾后可能出现的民变问题。 杨侗当然也有问及陈丧良的意见,陈丧良没有直接表态,只是向杨侗奏报了河南郡的洪灾规模与灾民人数,还恳求杨侗赈济灾民一些口粮,避免这些灾民在走投无路下从贼叛乱。听到陈丧良这番拐弯抹角的话,杨侗和东都百官心里也有了底,明白陈丧良是担心东都兵力被过于抽空后内部出现不稳,不想拿宝贵的东都军队去给裴仁基攻打虎牢关充当炮灰。当下杨侗也出面做了恶人,断然拒绝裴仁基的恳求,只同意给裴仁基供应粮草,攻打虎牢关的战事由裴仁基自己负责。此外杨侗再三考虑后,也向隋炀帝去了一道表章,请求隋炀帝允许自己赈济灾民——虽然包括做孙子的杨侗都知道,脑袋喜欢进水的祖父隋炀帝几乎没可能答应这样的请求。 用杨侗当挡箭牌推掉了帮助裴仁基的苦差,陈丧良本人倒是颇为轻松,也立即把精力集中到了东都新军的训练方面,可是陈丧良的首席智囊房玄龄却不这么想,刚逮到单独交谈的机会就对陈丧良说道:“贤弟,你不肯去帮裴大使夺回虎牢关,固然是为了东都大局着想,但你考虑过没有,裴大使反攻虎牢关失败后,你当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兄长是指陛下的处罚?”陈丧良反问,又道:“兄长放心,这一点我已有安排,裴伯父就算失败,也最多就是丢官罢职,人头落地的可能不大。” “不,不。”房玄龄摇头,还说笑道:“裴大使是贤弟你的伯父,不是我的伯父,他的脑袋是否落地,是贤弟你操心的问题,用不着我费心考虑,我担心的是另一层?” “另一层?”陈丧良先是一楞,然后才醒悟过来,道:“兄长是指,裴伯父失败后,我们面临的瓦岗贼直接威胁?” “不错。”房玄龄点头,道:“裴大使夺回虎牢关的可能很小,他失败后,不管是人头落地还是丢官罢职,洛阳都会失去河南讨捕军这个屏障,届时东都洛阳将直接面临瓦岗贼威胁,又无险可守,届时你又当如何是好?在这件事上,贤弟你如果不早做安排,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这件事我当然考虑过,只能是驻军防范。”陈丧良很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也真是没把握夺回虎牢关才这么做,如果我手里的力量足够,我也想夺回虎牢关确保东都安全,可是现在瓦岗贼重兵驻屯虎牢关,还靠着天气帮助顺利站稳了脚步,东都军队又是以新兵居多,战斗力不足,这时候发起反击,即便是我亲自领兵前去,也没把握成功。” “那贤弟为什么没想过借力而行呢?”房玄龄突然问道:“东都军队现在的力量是不足以确保拿回虎牢关,但如果借一支强援攻袭虎牢关之后,你再率军攻打虎牢关之前,前后夹击,夺回虎牢关岂不是希望极大?” “借一支强援攻打虎牢关之后?”陈丧良一度有些想问向那里借,但话到嘴边后,陈丧良突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王世充!” “不错,如果贤弟你与王世充联手,夺回虎牢关的把握很大。”房玄龄指出道:“王世充现在虽然就任彭城留守,与你职权相当,但那里完全就是一个拦摊子,粮草补给与军需供应都无可依靠,王世充必然为此束手无策。虎牢关距离洛口仓仅三十里,东都城内上好的盔甲武器堆积如山,贤弟你若能求得陛下颁诏,让王世充率军增援于你,王世充必然亲率主力精锐前来。届时夺回了虎牢关,不仅东都可以放心高枕,关键时刻,贤弟你也可以请王世充替你守卫东都,腾出手去做更重要的事。” 虽然明知道王世充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为了应对更加危险的太原变局,陈丧良只考虑了片刻,马上就点头说道:“我马上就给王世充写信,向他说明情况,让他心里有个底,也悄悄做好准备,到时候他能来得快一些。” “不妨让王世充也上一道表章,主动请求来虎牢关增援。”房玄龄又建议道:“这么一来,陛下就算不答应,心里也会有个印象,贤弟你再向陛下求援时,成功的把握更大一些。如果陛下能够答应更好,有王世充帮忙,就算裴大使夺不回虎牢关,也可以从背后牵制住相当一部分瓦岗贼,替我们分担许多正面压力。” “我试试。”陈丧良点头,又苦笑道:“不过让王世充主动上表的可能很小,我那个老丈人是什么人,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给我这个有钱有粮的女婿帮忙,他倒肯定一口答应,马上跑来敲我的竹杠。让他答应给穷得都要靠东都接济的裴伯父帮忙,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当陈丧良的书信辗转送到了彭城,送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后,王世充心中窃喜能够逃出彭城这个烂摊子之余,又直接冷笑道:“主动上表请求给裴仁基帮忙?老夫疯了才这么做?从彭城到虎牢关,那里不是被乱贼打得一塌糊涂的烂摊子,老夫去帮忙,只怕军粮都要老夫自己承担!帮忙打瓦岗贼可以,等裴仁基完蛋了再说!” 于是乎,在陈丧良的见死不救与王世充的袖手旁观下,被隋炀帝旨意逼迫的裴仁基也就成了黄连地里的没娘孩子,苦得不能再苦了,本身就实力严重不足,还要主动进攻雄关名城,裴仁基除了欲哭无泪外毫无办法。然而打着如意算盘只等裴仁基失败就立即接收齐郡精锐的陈丧良遗忘了的是,除了如期夺回虎牢关和坐以待毙外,裴仁基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第313章 再次预警 阴雨连绵,细密的雨点将裴仁基的河南讨捕大使帅旗浸得精湿,有气无力的贴在旗杆上,一动不动,帅旗的主人裴仁基孤零零的站在旗杆下,眺望远处的虎牢雄关,任由雨水沿着他的花白须发流淌,目光神情比湿透的旗帜更加的有气无力,身上的衣甲也和旗帜一样彻底被雨水浸湿。 裴仁基已经彻底绝望了,隋炀帝只给他三十天的时间夺回虎牢关,东都方面不肯出兵帮忙,只给粮草军需,从黄河南部七郡调兵前来参战,竟然没有一支兵马如期抵达,最近的荥阳太守杨庆因为郡内贼乱严重,不敢擅离郡治管城,直接拒绝出兵,继承父志的张须陀之子张元备倒是依令出兵,可是还没离开齐郡就被贼军击败,被迫退回历城,其他五个郡的驻军也因为贼乱猖獗,不是不敢离开驻地,就是被贼军拦截打败,鲁郡那边干脆连回音都没有一个,也不知道是那里的驻军躲着不肯奉命,还是已经被贼军全歼。 友军全无,手里只有一万多连年征战的疲惫士卒,对手却是数量五万以上的瓦岗主力,即便是野外决战裴仁基也没多少信心能正面击败对手,更何况对手还坐拥雄关名城,掌握战场主动,裴仁基就是神仙也束手无策了。壮着胆子发起了两次攻城,一次正面进攻一次偷袭,也被守备森严的瓦岗军轻松击败,损兵折将不少,最终却毫无收获。 昨天发起的第三次攻城更惨,在洛口仓保卫战立下战功的大将王权中流矢殉国,不仅更加重挫河南讨捕军本就低迷的士气,还让裴仁基背上了公报私仇的嫌疑——唯一及时赶到洛口仓增援的河南讨捕军,是王权逼着裴仁基派出的援军,当时王权还顶撞了裴仁基,现在王权在攻城战中牺牲,自然是个人都会怀疑是裴仁基故意派他去送死。 亲兵几次请求裴仁基回帐避雨,裴仁基都不理不睬,直到裴仁基重用的实际副手贾闰甫来到面前劝说,裴仁基才稍微动了动,沙哑着嗓子说道:“陛下规定的期限,只剩十天了,怎么办?” 很有智谋的贾闰甫无言以对,只能垂首,见他这副模样,裴仁基也没有多问,只能是叹道:“难道说,老夫真要就这么等到陛下降旨,将老夫杀头抄家?” 贾闰甫继续沉默,半晌后才低声说道:“大帅,昨天晚上,萧怀静萧监军派人往东都送去了一道奏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关于王权将军的事。” “随他吧,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老夫已经不在意了。”裴仁基苦涩一笑,道:“老夫只要问心无愧就行,王权是我派上战场的不假,但我没有害他的心思。” 贾闰甫点点头,也相信裴仁基的手段还不至于龌龊到这地步,只是恨恨道:“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虎牢关沦陷那天,竟然没让那个匹夫死在乱军中,还让他逃到了管城投奔郇王殿下,又跑回这里来坑害我们。” 裴仁基没有附和,心里只是痛恨自己当时贪功,利令智昏轻离虎牢关重地,才导致了今日的绝望局面,也恨远房侄子记仇绝情,拒绝给自己派遣援军,不然的话,自己就算拿不下虎牢关,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毫无希望。 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来到了面前禀报,说是裴仁基的堂侄子裴行方再次从洛口仓赶来求见,还说是奉命前来核对洛口仓发给河南讨捕军的粮草数目,裴仁基听了更是火大,喝道:“让他到中军大帐等着!” 裴仁基火大裴行方当然是有原因的,半个月前,已经到刘长恭帐下效力的裴行方过营拜访裴仁基,正因为东都拒绝发兵援助的裴仁基也生出了最后希望,要求堂侄子替自己修书写信给陈丧良,妄图利用裴弘策父子对陈丧良的恩情打动见死不救的远房侄子,可惜裴行方不仅婉言拒绝,还反过去帮远房表哥说话,再三解释东都现在无法出兵的各种原因,最后伯侄二人不欢而散,裴仁基对这个胳膊肘外拐的堂侄子当然十分不满。 估摸着裴行方已经进了中军大帐,裴仁基这才与贾闰甫返回大帐,结果进得大帐一看,裴仁基的火气顿时更大了——本应该无条件为他卖命效劳的亲堂侄裴行方,竟然正在帐中与自己的死对头监军萧怀静打得火热,言语里讨论的还尽是关于河南讨捕军粮草消耗过大的话题。接着见裴仁基进来,裴行方倒是乖乖行礼了,裴仁基却是大手一挥,直接说道:“免了,你来做什么?” “小侄奉命前来核对粮草帐目,也顺便前来探望伯父是否安好。”裴行方恭敬答道。 “老夫很好,用不着你操心。”裴仁基又一挥手,没好气的说道:“核对钱粮数目是吧?萧大夫,你是监军,对粮草军需也有监察之权,这事就拜托你了,带裴参军下去核对吧。” 小萧国舅很有风度的应诺,另有目的的裴行方却有些为难,有心想要恳求与裴仁基单独交谈,旁边却有萧怀静和贾闰甫两个靠不住的外人,无奈之下,裴行方只能是拱手唱诺,随着小萧国舅到后营去找军需官核对帐目,期间小萧国舅自然少不得鸡蛋里挑骨头,一合一升的粮草不对都要记录在案,留做裴仁基浪费或者贪污军粮的罪行铁证,裴行方则继续与小萧国舅虚与委蛇,保持表面关系友好。 同时也是到了后营,裴行方才发现河南讨捕军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妙,收治伤兵的后营里到处都是轻重伤员,其中重伤员的数量还相当不少,同时因为连日阴雨的缘故,这些伤兵还只能躺在潮湿的草席上接受治疗,既受伤痛又得饱受湿寒之苦,呻吟满营,偶尔还能听到绝望的喊叫声,“让我死吧!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被兄长说对了,伯父果然用不好这些精锐。”摇头暗叹间,裴行方也更加坚定了劝说裴仁基诈伤退兵的念头——让裴仁基给自己弄出一些伤口,对外声称是身先士卒受的伤,乘机退兵躲避危局,这么一来,老裴家朝中代表在隋炀帝面前也就有了话说,隋炀帝也就应该不会再要裴仁基的脑袋了。 算盘打得虽好,但是让裴行方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和伯父单独交谈,核对帐目期间裴仁基一直都没露面,好不容易核对完了帐目去拜见裴仁基时,小萧国舅一直都缠在旁边,裴仁基身边也一直有心腹贾闰甫陪伴,借口天色不早想要留下,裴仁基却不耐烦的喝道:“公事办完了就快回去,这里距离虎牢关只有十里,瓦岗贼随时可能出城偷袭,你留在这里不安全,马上回去。” “伯父,能否借一步单独说话?”裴行方无奈,只得直接提出要求。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裴仁基还是没有半点好声气。 “是关于翠云姐的事。”裴行方只得鬼扯道:“翠云姐有几句话,想让我带给你。” 裴行方找错了借口,提到裴仁基那个死活要嫁给陈丧良做偏房的宝贝女儿,旁边的小萧国舅马上笑出了声,听到这恶毒的笑声,裴仁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军营之中,没有儿女之事,老夫不听!她就是有天大的事,也等老夫了结虎牢关战事再说!别罗嗦了,来人,送裴参军出营!” “难怪老是爬不上去,就这脾气,真是活该!”裴行方万分郁闷,可是裴仁基的帐下亲兵已经上来送客,裴行方别无选择,也只好告辞离开,好在隋炀帝给裴仁基的时间还有十天,裴行方倒也不是十分着急。 裴行方走了,知道裴仁基不待见自己的小萧国舅也很快就走了,然而小萧国舅前脚刚走,贾闰甫就马上又凑到了裴仁基的面前,低声问道:“大帅,刚才瓦岗贼送来的书信,你怎么看?” 裴仁基伸手入袖,**着一道藏在袖子里的书信,神情复杂,许久后才低声说道:“让老夫考虑考虑。” ………… 距离没有多远,天色才刚傍晚裴行方就顺利回到了洛口仓城向刘长恭交令,刘长恭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帐目,扔到了旁边就拉着裴行方到后堂喝酒,已经被刘大将军灌怕了的裴行方赶紧借口强敌加以拒绝,刘长恭却把大手一挥,笑道:“怕个球,有你伯父在前面顶着,洛口仓又有阚稜和马三宝守着,用不着咱们操心,只管喝酒!应良兄弟把你交给了我,我不把你待好了,怎么对得起应良兄弟?” 实在推托不过,裴行方当然被刘大将军灌了一个酩酊大醉,好在是夜无话,倒没耽搁什么情况,次日协助刘长恭料理军中事务忙了一个白天,傍晚时裴行方刚想琢磨找什么借口再去拜见裴仁基乘机献策,不料刘长恭却又找上了门,拉着裴行方又要去喝酒,还说什么一定要象过去带坏陈丧良一样把裴行方也带坏,教会裴行方纵情畅饮,以后才有酒伴。 还有正事要办的裴行方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敢答应了,刘长恭却生拉活扯着不放,正拉扯间,门外突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东都使者手持符节而来,还直接进了仓城,点名要刘长恭立即去见他,裴行方好奇问起来人身份时,亲兵却答道:“他用布蒙着面,看不到模样,也不肯表明身份。” 一听有这样的怪事,刘长恭顿时大为惊奇,裴行方也十分好奇,忙陪着刘长恭同去接见来使,结果到得客厅里一看,见客厅里果然坐着一个脸蒙黑布的男子,看不到模样身影却十分熟悉,刘长恭和裴行方正回忆时,更加熟悉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别让外人看到我。” 听出声音,下意识的赶紧关上房门时,裴行方又立即压低了声音惊呼道:“兄长,怎么是你?” 黑布扯落,还真露出了陈丧良那张油头粉面的面孔,刘长恭和裴行方也顿时更加大惊了,异口同声道:“兄长,应良兄弟,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东都出事了?” “东都没出事,是你们这里恐怕要出事。”陈丧良脸色十分严肃,低声喝问道:“河南讨捕军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河南讨捕军的异常?没有啊?”刘长恭和裴行方面面相觑。 “没有就好。”陈丧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飞快问道:“萧怀静不是在虎牢关沦陷时失踪了吗?他是怎么回到裴大使帐下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长恭摇头了,还好,裴行方才与萧怀静有过接触,报告道:“小弟知道,听萧怀静自己说,虎牢关沦陷时,他化装成百姓乘乱逃出了虎牢关东门,因为道路堵塞无法回到关内,就先到了管城投奔郇王殿下,然后辗转回到了伯父帐下。咦,兄长,你是怎么知道萧怀静回来的?” “萧怀静上表弹劾裴伯父涉嫌公报私仇,致使王权将军殉国,所以我就知道了。”陈丧良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道:“萧怀静化装成百姓逃出虎牢关,可有旁人做证?” “应该没有,萧怀静自己说的,他是孤身一人逃出的虎牢关。”裴行方再次解释,又脑海中灵光一闪,惊声道:“兄长,难道你怀疑萧怀静被瓦岗贼俘虏后叛变,故意被瓦岗贼放回来,给瓦岗贼充当内奸?”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我就不会亲自来洛口仓了。”陈丧良摇头,脸色还十分严峻——因为陈丧良清楚记得一段史实,裴仁基和张须陀留下的旧部,完全就是被小萧国舅逼着投降瓦岗军的。 摇头过后,陈丧良又赶紧问起裴行方与裴仁基是否有过接触,裴行方点头,赶紧把昨天发生的事向陈丧良报告,也小心提到了自己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与裴仁基单独交谈的事。陈丧良听了不是十分满意,稍一盘算后,陈丧良又问道:“贤弟,你昨天见到裴伯父,他当时是什么模样?情绪如何?” “脾气很大,对我没有半点好声气。”裴行方摇头,把自己与裴仁基见面的情况仔细做了介绍,然后还补充道:“对了,伯父现在的情绪很失落,刚见到我时,他全身基本湿透,头发胡须都粘在了一起,好象在雨里淋了不少时间。” 陈丧良的心头一沉,很清楚裴仁基现在的情绪肯定已经失落绝望到了极点,说不定就会干出自己此前失算那件事,盘算不语间,裴行方也逐渐回过了味来,惊讶道:“兄长,难道你在担心伯父……?” 陈丧良坦然点头,说道:“你可以稍微想一想,如果你换成了他现在的处境,想要保住脑袋,除了你想出的那个法子,还能有什么选择?” 裴行方的脸色大变了,忙又说道:“那伯母、行俨兄和翠云姐怎么办?伯父就不管他们的死活?” “你行俨兄驻扎城外,只要收到消息,随时都可以跑。”陈应良脸色阴沉的说道:“至于你伯母和翠云,有我在,她们就算受些委屈,也不会太过。” 裴行方的脸色更变了,而陈丧良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刘长恭就算再马虎也听出不对了,惊讶道:“应良兄弟,难道你们担心裴大使叛变投敌?” 陈丧良举指示意刘长恭噤声,低声说道:“刘大哥,小声些,目前我们还只是怀疑和担心,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这件事你要保密,千万不能泄露风声,引出更多意外。” 刘长恭赶紧点头,又难得开动脑袋仔细盘算了盘算,然后低声惊道:“应良兄弟,你的担心很对,老裴现在的处境是很惨,皇帝给他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九天了,虎牢关又肯定打不下来,肯定要被陛下降罪,如果换成了我是他,为了活命,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兄长,怎么办?”裴行方忙问道:“是否我再去见见伯父,用原先的计策帮他摆脱困境?” 陈丧良摇头,说道:“没用了,我之前同意你这么做,是因为那时候我以为萧怀静已经死在了虎牢关城里,没人监督,裴伯父可以随心所欲。现在萧怀静已经回来了,还回来得这么神秘,你再去劝他那么做,他就算同意了,也很瞒得过萧怀静的眼睛,到时候事情可能更糟糕。” 回想到萧怀静连一合一升粮食不对帐都要记录在案,裴行方也很快就认同了陈丧良的判断,再飞快盘算过后,裴行方建议道:“兄长,要不你亲自出面劝说警告如何?让伯父知道你已经在怀疑了,他就算有这个怀疑,也不敢……。” 话还没有说完,颇有潜力的裴行方已经摇头,自我否定道:“不行,不能这么做,兄长你是东都留守,伯父他是河南讨捕使,兄长你无权节制伯父,这么做了,说不定还反倒会把伯父逼得铤而走险。” “应良兄弟,要不马上调兵来以防万一。”刘长恭建议道:“先调几万军队来洛口仓这里守着,裴仁基敢胡来,马上就把他拿下!” “刘大哥,这么做更危险。”陈丧良摇头,道:“大规模的军队调遣,肯定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到时候裴伯父一旦有这个心思,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抢先动手!” 刘长恭搔耳挠腮了,陈丧良又盘算了片刻,很快就下定决心,道:“在这里胡乱揣测也不是办法,我得到河南讨捕军营地里走一趟,实地了解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应良兄弟,这我可得劝劝你了,别冒险。”刘长恭难得说句正经话,道:“裴大使现在的情况不妙,你又身担重任,你得防着他对你下手。” “放心,我不会公开去。”陈应良说道:“随便找个借口,派军队给河南讨捕军送去点什么,我化装成普通士兵混进军队里一同入营,然后联络张大帅留下的旧部了解情况,如果裴伯父真有那个心思,张大帅的旧部肯定能听到一些风声。” “兄长,可是就算你探到了情况又能怎么办?”裴行方担心的问道:“不管伯父是否有那个心思,九天后他攻不破虎牢关,仍然还是无法向陛下交代啊?” “我已经考虑过了。”陈丧良答道:“如果萧怀静和我怀疑的一样,是瓦岗贼故意放回来的内奸,我会拿他做替死鬼,给裴伯父背黑锅。如果他不是,我就帮着裴伯父设计诱敌,打一个胜仗向陛下交代。所以我来了洛口仓的事,必须严格对外保密,瓦岗贼一旦知道我来了,就肯定不敢随便上当了。” ………… 几乎同一时间的河南讨捕军大营里,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裴仁基,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沙哑着嗓子向心腹贾闰甫说道:“给翟大王邴军师回信,就说我答应。” “大帅,那应该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做好准备。”贾闰甫赶紧提醒道。 “通知行俨就行了,夫人和翠云住在城里,很难脱身,翠云那个丫头说不定还会向陈应良告密。”裴仁基垂下了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道:“好在陈应良小子……,还有一些良心,翠云她们不会受太大委屈。” ………… 裴仁基派遣心腹送到虎牢关里的亲笔信,当然是让以翟让为首的瓦岗众将放声欢呼了一阵,欢呼过后,翟让立即决定接受裴仁基的投降,并且采纳徐世勣的建议,要求裴仁基诈败逃进洛口仓城,然后突然发难,里应外合帮助瓦岗军一举拿下洛口仓! 提笔写信的任务当然要交给军师邴元真,然而李密走后从瓦岗寨调来的邴元真却不敢掉以轻心,拱手说道:“大王且慢,裴仁基虽然穷途末路,也远远不及陈应良奸诈,但我们也必须防着他诈降诱敌,引我们出关然后乘机伏击。谨慎为上,我们最好还是做一个安排……。” “那个狗官是李密的人,怎么可能听我们的命令?” “他的把柄在我们手里,我们之前抓到的俘虏不是交代了吗?他根本就没向裴仁基坦白他曾经被擒的事,这么好的把柄,我们不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314章 亲入险地 翟让给裴仁基的回信第二天清晨才送回河南讨捕军营地,在书信上,翟让除了许诺给裴仁基黄金白银各五十斤的赏赐,以及册封裴仁基为瓦岗军五大王外,再有就是命令裴仁基在今夜诈败,逃往洛口仓诈开城门,里应外合迎接瓦岗军攻破洛口仓。 看完了瓦岗军的书信,两天两夜里只在昨夜睡了一个多时辰的裴仁基又没有心思休息了,把书信紧紧攥在手里,脸色阴沉得几乎象要滴水,心中迟疑犹豫万分,一会是率部投降后的可怕后果,一会又是无法完成任务后隋炀帝的两罪并罚,顾忌累及家人,也更害怕下狱问罪的屈辱折磨,斩首抄家的凄惨下场,前怕狼后怕虎,前退两难。 和历史上一样,心腹贾闰甫坚决赞同裴仁基投降瓦岗军,劝道:“大使,没办法再回头了,你的书信已经送到了虎牢关,现在回头,瓦岗贼一旦抖出这件事,你照样是死路一条,只能一条路到底。杨广无道,大隋江山烽烟四起,已经注定要灭亡,瓦岗军兵强马壮,又占据虎牢雄关,掌握中原战场主动,你现在投奔他们,将来瓦岗义师推翻暴君,重建华夏,你就是开国元勋,公侯万代,岂不是远远胜过你现在这个到处受气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处境?” 迟疑了许久,裴仁基这才说道:“惟恐众将不从。” “大帅放心,末将早就替你想好了。”贾闰甫建议道:“监军萧怀静苛刻士卒,刁难众将,我军上下无不痛恨此贼,今日傍晚,大帅可在中军大帐升帐点兵,然后列数萧怀静各种罪行,命令众将一起动手,将萧怀静乱刀分尸,再然后大帅你就可以告诉众将,说擅杀监军已是死路一条,八天内攻不下虎牢关,军中诸将也无一能够活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归顺瓦岗!” “如此一来,众将定然从命!”贾闰甫恶狠狠的说道:“反正是在中军大帐里动手,帐内士兵全是大帅你的亲兵,就算有个别人不肯听命令,大帅你也可以一刀结果他!” 裴仁基脸色阴沉的盘算,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妙计,就这么办!” 彻底下定了决心,裴仁基再不迟疑,立即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的书信,交给心腹亲兵,命令他骑快马返回洛阳,务必要在明天清晨前把这道书信交到儿子裴行俨手里,密召裴行俨来虎牢关与自己会合,避免自己的唯一独苗被朝廷掐断,而身在洛阳城内的老婆女儿,裴仁基就只能是听天由命,看远房侄子的良心说话了。 送走了书信,裴仁基又与贾闰甫商量了许久的行事细节,好不容易结束后,裴仁基这才亲自提笔给翟让回信,答应翟让开出的一切条件,也答应尽力帮助瓦岗军拿下洛口仓,然而书信才刚刚写好,帐外就有传令兵来报,说是裴行方率领大约五百余名士兵来到营外请求入营,给河南讨捕军送来一批折榻(古代行军床)和伤药,此外还给河南讨捕军送来了一些祛寒老酒,帮助河南讨捕军治疗伤兵。 “老夫没向洛口仓要求折榻和伤药啊?”裴仁基有些糊涂,传令兵则如实报告,说是裴行方前日在后营看到自军伤兵众多,很多重伤员还是直接躺在泥泞地上,十分心疼,就越俎代庖向刘长恭提出了要求,刘长恭也马上派了裴行方押送这批物资前来帮助河南讨捕军。 “真他娘的多事!”正有大事要办的裴仁基毫不领情,先是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吩咐道:“让他们入营,直接送到后营,然后叫裴行方来见我。” 传令兵领命而去,旁边贾闰甫则赶紧说道:“大帅,预防万一,绝对不能留东都军队在营内过夜。谢他们一顿酒饭,然后尽快打发他们离开。”裴仁基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靠不住的军队留在营内,便毫不容易的点头认可。 下面来看一看裴行方这边的情况吧,得到了裴仁基的入营许可后,裴行方立即领着军队直奔后营,脸上涂着油彩又贴着假胡须化装成一名隋军队正的陈丧良,也乘机打量起裴仁基的营地情况,结果发现与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裴仁基的营地气氛情况果然和自己预料差不多,将领士卒无精打采,死气沉沉,基层将领根本没有多少心思约束军队,中层将领也对旗举不齐与岗哨脱位等细节视而不见,军心士气明显沮丧,这样的军队不要说是攻破虎牢关了,能否在野战中打败瓦岗军也是个大问题。 再到后营一看时,那怕陈丧良也算是吃过见过也有些震惊,后营的伤兵数量之多,远超过了陈丧良之前的预计,粗略估计也在一千五百以上,数量占到了裴仁基总兵力十分之一还强,此外如果再加上那些带伤执勤的轻伤员,裴仁基的军队最少也有三成以上是伤兵。见此情景,陈丧良除了担忧之外,更多的还是心疼,心疼这些自己的曾经部下,更心疼张须陀留下的百战精锐,也更加认定了自己不出兵帮裴仁基的选择正确——帮裴仁基保住位置,简直就是祸害士卒啊。 将三百架折榻和伤药老酒移交给了后营将领,裴行方奉命前去拜见裴仁基,临行时,陈丧良低声对裴行方交代道:“提起期限的事,假装安慰他,说我和你裴矩伯父他们,一定会为他向陛下求情,注意他的神情反应,越详细越好。回来后我如果不在,就去找秦琼秦将军,假称我有口信带给他,我会在那里。” 裴行方低声答应,这才随着裴仁基的亲兵而去,陈丧良则又指挥马三宝和阚稜精挑细选出来的东都士兵上前,主动给裴军士兵帮忙,帮着他们支架折榻,还有搬抬那些睡在泥水里的重伤员到折榻休息。也是凑巧,得到陈丧良亲手帮助的那名重伤员,恰好就是张须陀留下的旧部,呻吟着用齐郡口音道谢,陈丧良也乘机搭话道:“老哥,听你口音,你是齐郡的人?” “齐郡祝阿人。”那小腹被捅破的伤兵呻吟着回答,还主动说道:“多谢兄弟,听口音,你是关内人吧?” “大兴人,和陈应良陈留守是同乡。”陈丧良答道。 “你命好啊,能在陈留守的队伍里当兵。”伤兵呻吟着说,“前几年,我们和陈留守的军队联过几次手,那时候陈留守还是张大帅的副手,对我们士兵那个叫好,每次打完了仗都要去探望受伤的兄弟,还把战马让给我们受伤的兄弟,对我们和张大帅一样的好。可惜,他被皇帝留在东都了,不然的话,那轮到瓦岗贼这么猖狂?唉,他把我们忘了。” “我没有忘记你们,是裴仁基硬扣着你们不放,不然的话,我愿意拿三个换你们一个。”陈丧良有些鼻子发酸,又问道:“老哥,听你的口气,裴大帅对你们不好?” “裴大帅对我们也还可以,赏得很重。”那伤兵呻吟道:“可他就是逼得太严了,土地那么松软,云车撞城车根本上不去,他还要逼着我们攻城,弟兄们扛着飞梯攻城,一次能上去多少人?我这伤,就是冲上城墙后瓦岗贼捅的,如果不是前面的张万兄弟拼命挡住,我连退都退不回来,结果我倒回来了,张万兄弟就被六七个瓦岗贼……。” 呻吟着说到这,那伤兵不由流下了眼泪,哽咽道:“张万兄弟,我怎么向你娘你媳妇交代啊?当初我和你一起出来,我答应给你娘,一定会尽力照顾你……,我怎么向你的娘亲交代啊?” 眼泪在那伤兵枯瘦的脸颊上流淌,陈丧良的心中也在落泪,轻叹了一声,陈丧良先是柔声安慰了那伤兵几句,细心替他盖好单薄的被单,然后才站起身来,四顾寻找到了一名裴军将领,上前向他打听秦琼的营地所在,借口说自己是奉秦琼好友程咬金之命,带几句口信给秦琼,那裴军信以为真,给陈丧良指出了秦琼的营地所在,陈丧良也不耽搁,领了两个随从就立即赶去寻找秦琼。 途中陈丧良遇到了好几个面熟的齐郡将士,好在陈丧良脸上的化装还算不错,没有被他们认出,师承来护儿和张须陀的秦琼治军也一如既往的严格,陈丧良刚到他的营地门口就被拦住盘问来意,没能直接摸进去,好在守门士兵还算通情达理,好歹替陈应良向秦琼通报了一声,结果程咬金的大旗也果然管用,秦琼立即下令接见。 可想而知秦琼意外见到陈丧良时的惊讶,尽管陈丧良做了不少化装,秦琼还是一眼就发现陈丧良的猥琐身影无比眼熟,陈丧良也没有在秦琼面前保密,立即就低声说道:“后帐说话。” 再听到陈丧良的熟悉声音,秦琼再不惊疑了,马上就把陈丧良请到了后帐,然后赶走了帐内亲兵,这才压低了声音向陈丧良惊叫问道:“陈留守,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还穿成了这样?” “当然是有大事才来。”陈丧良笑笑,然后低声说道:“我的来意一会再告诉你,马上用你的名誉,把贺延玉和罗士信请来。” “好。”秦琼一口答应,接着又问道:“贾闰甫请不请?” 上次洛口仓保卫战结束后,陈丧良曾经见过贾闰甫几面,对他的印象一般,但是看在和张须陀一样为国捐躯的贾务本面子上,陈丧良还是同意了接邀请贾闰甫前来见面,只是很细心的交代务必要让秦琼以自己的名誉邀请,绝不能泄露自己已经来到此地一字半句。 送信亲兵派了出去,陈丧良仍然还是没有介绍自己的来意,只是立即向秦琼问起裴仁基的军中情况,秦琼则如实答道:“军队情况很糟糕,将士们都很疲惫,伤病太多,裴大帅逼我们攻城又逼得严,将士都很有意见。还有那个监军萧怀静,也成天刁难我们,将士们想杀他的心都有,士信兄弟有一次还对他拔了刀子,幸好被我和贺延玉拉住了。反正现在将士都没有心思打下去,都盼着尽快退兵休息。” “看得出来,现在你们的士气军心是很糟糕。”陈丧良点头,然后才说道:“前天、昨天加上今天,裴大帅可做出什么决策?或者有没有发布新的命令?” “没有。”秦琼如实答道:“第三次攻城战,折了王权兄弟后,到今天第三天,裴大帅就再没发布过一道命令,也没有召集我们商议过军情。末将看得出来,裴大帅对夺回虎牢关已经彻底绝望了。” 陈丧良微微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这才低声问道:“叔宝,这三天里,你有没有发现裴大帅和外部有联络?” “和外部有联络?留守,你指那个外部?”秦琼疑惑反问道。 “瓦岗贼!” 陈丧良的回答让秦琼马上就变了脸色,也惊得秦琼直接跳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惊呼道:“瓦岗贼?留守,你怀疑裴大帅通敌?” 陈丧良点头,承认自己有这个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也解释了自己的怀疑原因是隋炀帝给裴仁基的期限已经所剩无几,裴仁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可能铤而走险。秦琼听了后却连连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裴大帅不是那样的人,说他通敌叛变,我第一个不相信。” “叔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位裴伯父,绝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陈丧良摇头,低声说了裴仁基当初诬告右武侯大将军李浑的漂亮事,也说了裴仁基为了升官发财不惜连累同胞兄弟和为了右武卫大将军这个职位,与自己在背后的种种明争暗斗。然后陈丧良才低声说道:“做为晚辈,我不该无凭无据怀疑裴伯父,但他做事太过只顾眼前,现在他的情况又极端不妙,我不得不防着他铤而走险,做出傻事。” 听了陈丧良的介绍后,秦琼也难免有些动摇,再稍一思索,秦琼这才说道:“留守的担心是有道理,但末将真没发现裴大帅和瓦岗贼有什么联系,不过也没关系,贾闰甫是裴大帅的心腹,裴大帅如果真有这样的举动,贾闰甫一定能知道。” “贾闰甫是裴伯父的心腹?”陈丧良猛的抬起头来。 “对。”秦琼点头,解释道:“我们几个齐郡老人到了裴大帅帐下后,裴大帅对我们虽然都很礼敬,但最得裴大帅重用赏识的还是闰甫兄弟,裴大帅的一切书信公文,都是由贾闰甫执掌代笔,听说闰甫兄弟那怕是在夜里去见裴大帅,也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大帅的寝帐。” “这么信任?”陈丧良疑心大起了,庆幸自己还没让贾闰甫知道自己已经来到营中之余,陈丧良又马上说道:“一会贾闰甫来了,我不见他,躲在后帐听你们的谈话,到时候你这么和他说……。” 向秦琼粗略交代了套话言语后,贺延玉和罗士信一前一后的应邀前来拜访秦琼,见到陈丧良时,张须陀留下的两名得力战将少不得要大吃一惊一番,陈丧良也不得不继续浪费口水,一边示意贺延玉和罗士信噤声,一边低声向他们说起自己的来意。结果贺延玉和罗士信自然也是坚决不肯相信裴仁基是这样的人,陈丧良也不得不再次罗嗦,把裴仁基此前的精彩表演告诉给他们,还把裴仁基试图挑动报****闹赏的事都悄悄说了出来。 “裴大帅是这样的人?以前我怎么看不出来?”历史上为裴仁基收尸的罗士信张口结舌,完全都不敢相信陈丧良的话。 “为了升官发财,追名逐利,官场这样的事,多了。”陈丧良苦笑,叹道:“在这大隋官场上,真正的正人君子少得可怜,张须陀张大帅当然是一个,我的伯乐樊子盖樊留守算一个,我都不佩自称真人君子,为了达到目的,我也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贺延玉和罗士信等人默然,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又有士兵来报,说是裴行方求见秦琼,陈应良有些奇怪裴行方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便马上让秦琼下令接见,片刻后,裴行方就进到了后帐,与陈丧良和秦琼等人见面,然后不等陈丧良开口询问,裴行方立即说道:“兄长,情况不对,我伯父的反应很不对。” “怎么不对?”陈丧良赶紧问,又道:“这里都是自己人,直说无妨,小声些就行。” 裴行方点头,低声道:“我见到伯父后,按兄长你的要求故意期限将至,又说了裴矩伯父和兄长你一定会为他求情的事,裴伯父不但没有问起你的态度,只是冷笑,和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劲的只是催我赶快率军离开。还有,裴伯父还和旁边的贾闰甫将军交换过几次眼色,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 “贾闰甫呢?他是什么反应?”陈应良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他只是旁边听,还帮着伯父劝我赶快离开。”裴行方答道。 “催促离开?为什么?这次行方可是给他裴仁基送来急需的折榻,他不感谢,也不追问数量是否足够就算了,怎么还一个劲的催促行方离开?”陈丧良疑心更大,又稍一盘算,陈丧良向裴行方吩咐道:“行方,贾闰甫马上就要这里,你马上再去见你伯父,借口询问他是否要把重伤员转移到洛口仓治疗,争取和他单独谈话,把你的那条计策告诉他,再看他的反应。” 说罢,陈丧良又补充道:“告诉他,你可以通过刘长恭把萧怀静暂时调回洛口仓,方便他行事。从后门出去,别让贾闰甫知道你来了这里,一会在后营等我,我会去找你。” 裴行方答应,忙在秦琼的帮助下从后门离开营地,而裴行方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贾闰甫到来的报告,陈丧良听了冷笑,忙向秦琼吩咐道:“叔宝,你出去见他,我和延玉、士信在后面听,按计行事。” 第315章 投鼠忌器 秦琼出到了前帐后,实际上早就已经是河南讨捕军军师的贾闰甫也就来到了秦琼帐中,因为身在营内,贾闰甫也没有披挂戴甲,只是穿了一身武将官服,脸上神情颇是疲倦,一进帐就向秦琼拱手说道:“叔宝兄恕罪,刚好有些公事走不开,所以来迟。” “没事,没事,能来就行。”秦琼拱手微笑,客气招呼贾闰甫落座,吩咐亲兵给贾闰甫上茶,又按陈丧良的交代,悄悄安排亲兵暗中盯住了贾闰甫带来的两个随从。 落座后,贾闰甫当然马上问起秦琼邀请自己到此有何指教,秦琼微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是见大帅没有发兵命令,瓦岗贼又躲在虎牢关里不动弹,闲着无事,就想闰甫兄弟你过来小酌几杯,也顺便向你打听一些关于军务的事。” “叔宝兄有话可以直接问,但酒就免了。”贾闰甫打着呵欠说道:“小弟昨天晚上没睡好,一会打算去补个觉,等改天有空的时候,再陪兄长你开怀畅饮。” “那好,我就直接问了。”秦琼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就问道:“闰甫兄弟,你是大帅的中军护军,时常陪伴在大帅身边,虎牢关这一战接下来怎么打,不知大帅可有决定?” “叔宝兄,你这话算是问住我了。”贾闰甫叹了一口气,道:“本就是敌强我弱,瓦岗贼还躲在虎牢关里不出来,我们以弱势兵力强攻瓦岗贼重兵盘踞的名城雄关,这仗怎么打只有天知道,大帅他现在除了一筹莫展,还能有什么决定?” “一筹莫展?”秦琼故作惊讶,追问道:“可是陛下给大帅的期限只剩八天了啊?八天内如果拿不下虎牢关,陛下就要两罪并罚,大帅掉脑袋都有可能,这不管是胜是败,他都必须拿个主意啊?” “大帅他是真没办法。”贾闰甫摇头,说道:“其实不光是大帅,就是你我都知道,皇帝限我们在三十天内拿下虎牢关,那纯粹就是乱命,我们的实力本来就不够,天气也不好,怎么可能成功?皇帝这道旨意不光是逼大帅,也是逼着我们白白送死,摊上这样的糊涂皇帝,真是我们的造化啊。” 在后帐里偷听到了这里,陈丧良难免有些好奇,忙附到贺延玉的耳边,低声问贺延玉是否他们都在背后这么评价隋炀帝?见贺延玉表情尴尬的点头承认,陈丧良也顿时明白,知道张须陀留下这些旧部对隋炀帝确实有些绝望了。 还没完,也不知道是早就对隋炀帝极度不满,还是有心想做些铺垫,贾闰甫又絮絮叨叨的数落了一通隋炀帝的不是,可惜秦琼这会不敢接这个话茬,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大帅他难道打算坐以待毙,就不想想其他办法?愚兄听说,当朝首辅裴左相与皇帝信臣裴御史都是他的本家兄长,东都陈留守又和他关系非凡,这些人都在皇帝面前很说得上话,他难道就不赶紧向这些人求求情,求他们在陛下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 听到这话,贾闰甫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才一挥手,说道:“别指望,裴左相和裴御史是我们大帅的本家兄弟不假,但他们向来就和裴大帅的关系不怎么样,不然的话,裴大夫以前能在虎贲郎将的位置上憋屈十来年?至于陈留守,叔宝兄你说可能吗?虎牢关距离东都才多远,他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舍不得派给我们,证明他早就不管我们和裴大帅的死活了,你还想指望他冒着触怒陛下的危险,为裴大帅求情?” 听到这话,陈丧良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了,也基本上可以肯定贾闰甫和裴仁基有问题了——刚才裴行方可是报告得很清楚,他安慰裴仁基说陈应良和裴矩等人一定会为裴仁基求情,贾闰甫就在旁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现在贾闰甫却矢口否认,这点就足以证明贾闰甫是在别有用心! 前帐的秦琼也发现了这点不对,脸色也顿时有些微变,贾闰甫则又反问道:“叔宝兄,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话题有些超过陈丧良之前的预计,好在秦琼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货,自行回答道:“当然得关心,这虎牢关打不下来,陛下降罪,说不定我们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我问问。” 又眨巴了一下眼睛,贾闰甫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叔宝兄,你这担心就对了,其实有一点大帅一直瞒着你们,陛下降诏限令大帅在三十天内夺回虎牢关,逾期不下,不仅大帅要被两罪并罚,我们这些河南讨捕军的将领,也一个都不掉,都要被治罪,而且还要追究我们之前大海寺惨败的罪责……。” 贾闰甫的声音虽低,陈丧良、贺延玉和罗士信三人在后帐中仍然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不等贾闰甫把话说完,陈丧良的脸色就已经苍白了,心中暗道:“肯定了,裴仁基肯定已经决心投降了,这就是铺垫,先散播谣言恫吓军中诸将,然后才能逼迫鼓动军队投降瓦岗!” “怎么办?!” 陈丧良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多难局面,这时候出面制止裴仁基投降瓦岗军,裴仁基如果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暗中与瓦岗军达成了协议,那么自己马上就有性命之忧!如果佯做不知,转身就走,那么就彻底无法制止裴仁基降敌,调兵遣将距离太远,根本就来不及,洛口仓的守军力量也不足以制止裴仁基这么做,到时候裴仁基一旦察觉不对,就肯定会立即动手,酿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组织河南讨捕军发起兵变,就地逮捕裴仁基?!”陈应良一度生出这个念头,但又立即否定,虽说自己与张须陀的旧部渊源极深,其他的河南讨捕军将士也是自己曾经的东都旧部,发起兵变应该有些希望,但瓦岗军距离此地只有区区十里,发现异常立即出兵,河南讨捕军肯定就是大败加惨败的下场! 左右为难间,前帐的贾闰甫已经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向秦琼低声说道:“叔宝兄,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可以悄悄告诉给延玉和士信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数,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休息了,晚上还有事,告辞。” “晚上还有事?裴仁基又一直催促行方率军离开?!” 陈丧良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可怕念头,来不及多想,马上就双手一拍旁边的贺延玉和罗士信,低声喝道:“出去把贾闰甫拿下,别让他叫出声!” 听到这命令,贺延玉还稍微楞了一楞,头脑比较单纯的罗士信却是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抢在贾闰甫出声惊叫前,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反抄他的双臂,把他按在地上,陈丧良也跟着冲了出去,向秦琼喝道:“叔宝,拿下贾闰甫的随从,堵住他的嘴,全部拖进后帐。” 秦琼跟随陈丧良的时间最长,闻令后也没犹豫,立即亲自出帐去拿人,结果在擒拿贾闰甫的两个随从期间,多少还是发出了一些响动,好在这里是秦琼的军队营地,倒也没有引发骚乱,陈丧良又要求秦琼命令看到情况的将士住嘴,这才匆匆回到了后帐,向勒住贾闰甫的罗士信吩咐道:“我问一句让他答一句,但别让他大声说话,他敢叫喊,马上勒住。” 罗士信听令,稍微松开了一些贾闰甫的脖子,陈丧良则一把拔了贾闰甫的腰上宝剑,提剑冷笑问道:“贾闰甫,你说陛下降诏,三十天内如果夺不回虎牢关,不光裴大使要被两罪并罚,河南讨捕军的将官也一个都跑不掉,还要追究之前的大海寺惨败之罪,这样的诏书,我身为东都留守,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陈……,陈留守?!”贾务本终于认出了陈丧良,挣扎着惊叫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管不着。”陈丧良冷笑说道:“我只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要散播谣言,蛊惑军心?你有什么目的?” 轮到贾闰甫的脸色发白了,陈丧良却又低声厉喝道:“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谣言诡语,大肆邪说,蛊惑军士,触犯军法十七禁律第七律,罪当处斩!聪明的话就如实招来,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陈丧良稍微小看了一些贾闰甫,原以为抓住贾闰甫的杀头罪证就可以逼他就范,可惜贾闰甫却不仅没有上当,还马上就想起了裴仁基能够救自己,挣扎说道:“我是胡说了几句,但我是河南讨捕军的将领,陈留守,你是东都留守,无权惩治于我,我就算触犯了军法,你也只能把我交给裴大帅,由裴大帅决定如何处罚!” “把你交给裴大帅?”陈丧良冷笑了,道:“把你交给裴大帅,你就能活命了?不要忘了,本官不仅是东都留守,还兼着检校河南内史的差使,有权勾稽查核河南郡土地上所有文武官员的过失,你脚下的土地,恰好还在河南郡的土地范围之内,所以我照样有权查处于你,就算见到了裴大帅,你也免不了一死!”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把我交给裴大帅才能定罪!”贾闰甫不是吓大的,马上就针锋相对的反驳,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等见到了裴大帅,看是谁死!” 碰上贾闰甫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陈丧良一时之间还真拿他没办法,旁边的秦琼、贺延玉等人虽然也逼问贾闰甫为何散播谣言,恫吓军心,贾闰甫却还是只坚持要见裴仁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见此情景,陈丧良心头的疑惑更生,干脆就突然问道:“裴大使和瓦岗贼联络,有你参与吧?” 连罗士信都发现有些不对,正在努力挣扎的贾闰甫身体明显震了一震,然后贾闰甫才故作茫然的说道:“陈留守,你这话什么意思?末将怎么不懂?” “你们什么时候动手?”陈丧良凝视着贾闰甫追问道:“是不是今天晚上?” 收获不大,贾闰甫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一变,然后就飞快说道:“陈留守,末将更听不懂你的话了,末将是触犯了军法不假,但末将是河南讨捕军的将领,请你把末将交给裴大帅,到时候是杀是剐,末将绝不皱一下眉头。” “会算计,把你交给裴大使,裴大使就知道我来了。”陈丧良冷笑说道:“裴大使知道我来了,就明白该立即动手了,到时候你身在中军营地,我不但杀不不了你,自己还有性命之忧,对不对?” “末将还是不懂。”贾闰甫继续装糊涂,心里却冷哼道:“你明白就好,这时候动手,你就是死路一条,就算秦琼、贺延玉这些匹夫跟你走,也奈何不了固若金汤的中军营地,到时候近在咫尺的瓦岗义师一旦杀来,你照样是死路一条。” “贾闰甫,事情到了这步,你还想负隅顽抗?”陈丧良来了火气,怒道:“别以为这里是河南讨捕军的营地,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可以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陈留守,你是朝廷重臣,要带头遵守国法。”贾闰甫也冷笑道:“还有,末将斗胆提醒你一句,裴大帅知道我来了这里,我的人也知道。” 陈丧良彻底的无可奈何了,贾闰甫抵死不招供,自己不知道裴仁基的行动计划和动手时间,就无法制定对策,阻止裴仁基投敌和瓦岗军趁火打劫,把他交给裴仁基等于是拿自己的脑袋冒险,杀了贾闰甫既毫无作用,肯定还会招来更多麻烦——且不说自己这个东都留守跑来河南讨捕军营地杀人无法向朝廷交代,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万一裴仁基并没有暗通瓦岗,那自己一个污人谋反的大黑锅也就背定了。 旁边的秦琼、贺延玉和罗士信三将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也怀疑贾闰甫散播谣言是为叛变做准备,但是没有证据,即便押去见裴仁基他也可以抵赖,到时候如果裴仁基真的和贾闰甫阴谋准备偷敌,进了中军营地,不光作恶多端陈丧良死定,他们也一个都跑不了——罗士信和秦琼等人再能打,也打不过裴仁基的中军几千人。 飞快盘算后,秦琼建议道:“留守,要不我出面把裴大帅请来这里,然后你再想办法套他的话?” “不要小看了我那伯父,他没那么傻,会在你的营地里说出通敌的事。”陈丧良摇头,又道:“现在的关键也不是裴伯父,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我是担心十里外的瓦岗贼,我们这里稍微有什么异常,瓦岗贼马上就能出兵趁火打劫,到时候你们这些张大帅留下来的旧部就惨了。” 贾闰甫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些得意,知道陈丧良现在是投鼠忌器,怀疑裴仁基通敌准备叛变,却顾忌近在咫尺的瓦岗军,不敢在河南讨捕军营内把事情闹大,给瓦岗军趁火打劫的机会。同时贾闰甫也更加坚定了抵死不认帐的决心,知道这时候如果卖了裴仁基,交代了裴仁基通敌的详细,裴仁基固然难逃一死,自己也很难跑得掉,而自己如果坚持不认帐,裴仁基一旦发现异常,就肯定会立即动手救出自己,到时候如果能够顺便取下陈丧良臭名昭彰的首级,自己到了瓦岗军肯定混得更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在这时,又有士兵入报,说是有贾闰甫的部下求见贾闰甫,有十万火急的事向贾闰甫禀报。秦琼听了为难,陈丧良也更是眉头紧皱,盘算了一下才说道:“骗进来,拿下,问他是什么军情,顺便向你的营门官知会一声,就说再有人来找贾闰甫,就一口咬定贾闰甫已经走了,给我争取时间。” 秦琼应诺而去,陈丧良也立即让罗士信和贺延玉把贾闰甫紧紧捆上,塞住嘴巴,又过了片刻后,秦琼亲自提了一个嘴里塞着麻布的士兵进来,向陈丧良说道:“留守,问过来,他是来向贾闰甫报告萧怀静的情况,说是有一个百姓从营外来,自称是萧怀静的亲戚,已经去见了萧怀静。” “咦?”陈丧良一楞,赶紧向那士兵说道:“你别怕,这事与你无关,只要你别乱叫,我们不会伤害你,你老实交代了,我还可以给你赏赐。明白没有?” 见那士兵点头,陈丧良这才扯出他嘴巴里的麻布问道:“你为什么要报告萧怀静的事?” “是贾护军命令的。”那士兵如实答道:“贾护军安排了几个人,日夜严密监视萧监军的情况,萧监军稍有什么异动,就马上要向他报告,所以我就来了。” “天助我也!” 联想到萧怀静这次的神秘归来,陈丧良心中立即闪过了一个念头,忙又向那士兵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发现萧监军有什么异常?刚才来见萧监军的人,长什么模样?自称是萧监军的什么亲戚?” “萧监军一直在暗中收集关于裴大帅的过失,准备上奏朝廷。”那士兵如实答道:“刚才来见萧监军那个人,三十多岁,是个男的,模样小人没看清,只知道他自称是萧监军的远房亲戚,还说萧监军在虎牢关里见过他,还侍侯过他更衣沐浴。” “在虎牢关里见过萧怀静?是不是瓦岗贼派来的细作呢?”陈丧良心中狐疑,暗道:“按理来说,如果萧怀静真是瓦岗奸细,瓦岗贼如果想要确认裴仁基是否真降,萧怀静无疑就是理想的线人卧底。但是,证据不足啊……。” “不行,不管是不是,都必须赌一把!”陈丧良下定了决心,暗道:“就赌萧怀静是瓦岗内奸,先把假消息送过去,吓住瓦岗贼让他们不敢出城,再安排一些旁证,然后瓦岗贼就不敢动弹了,我也可以腾出手全力对付裴仁基了。不然的话,不光老张留下的精锐旧部不保,我也会有危险!” 拿定主意,陈丧良再不迟疑,一边重新堵住那名士兵的嘴,一边想秦琼等人命令道:“秦琼,你留下看守贾闰甫他们,让你的军队暗中戒备,贺延玉,你也回你的营地去,安排你的军队暗中戒备,预防万一。罗士信,你带我去后营。你们不用担心,今天的事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一个人扛着,不会连累你们。” 匆匆安排好了以后,陈丧良扮着罗士信的随从,匆匆来到了后营,好在裴行方已经回到了后营,见面后还马上向陈丧良说道:“兄长,我单独对伯父献了计,他说考虑考虑,过一两天给我答复,还有,他答应让我带走后营的重伤员,回洛口仓治疗休养。” “这件事先放一边,你马上去见萧怀静。”陈丧良凑在了裴行方的耳边,低声仔细交代了一通,然后又握住了裴行方的手,沉声说道:“贤弟,我已经基本确定伯父要做错事了,现在我有能力和办法制止他,却没能力防范瓦岗贼趁火打劫,能不能让瓦岗贼躲在虎牢关不出来,就看你的了。” “兄长放心,小弟尽力而为!”裴行方拱手,郑重回答。 拜年了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新年到,新春到,纯洁狼祝各位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事事顺利,也感谢各位新老朋友在过去一年对纯洁狼的热情支持,慷慨打赏,还请各位朋友一如既往的继续支持纯洁狼,纯洁狼衣食住行,可仍然还是全指望着你们。 昨天晚上纯洁狼掐指一算,自2014年4月28日上传《隋末我为王》以来,截止昨天为止,纯洁狼已经连续更新了二百九十六天,彻底打破了纯洁狼的连续更新记录,这份努力与坚持,连懒惰的纯洁狼自己都十分惊讶。 但是没办法,这个记录必须作古了,过年期间有多忙,有多少聚会有多少人情往来,朋友们都知道,在这两百九十六天里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好好休息的纯洁狼,也确实太累了一些,欠下的人情债也太多了一些,所以纯洁狼别无选择,只能是请假断更,从今天开始请假,到初四再恢复更新,也有可能更新不太稳定,还请各位朋友们理解和谅解,这是没办法的事。 还是那句话,再次感谢各位朋友这一年来对纯洁狼的热情支持,衷心祝愿各位新老朋友在新年里事业如意,财源广进,生活象芝麻开花,一节比一节高。 第316章 原来是诈降 听到裴行方求见的报告,正在与虎牢关亲戚密谈的小萧国舅萧怀静还真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借口身体不爽拒绝求见,虎牢关来的亲戚也不惊慌,只是在两个小萧国舅的绝对亲信看押下冷笑,满脸的有恃无恐,镇定的神情让本就心慌意乱的小萧国舅更加心惊胆颤,也让小萧国舅更加想两个心腹亲信砍了他。 “萧监军,你可以杀了我。”仿佛看穿了小萧国舅的心事,虎牢关亲戚把话说得十分直接,冷笑道:“但监军请不要忘了,当初你在虎牢关用井水洗澡的时候,蒲山公李密虽然宽恕了你,但你的关防符印什么的,可还在我们的手里。你被蒲山公带出了虎牢关,他为什么要放了你,放你回来又是为了让你做什么,我们没有多少兴趣知道,但我们觉得,暴君和朝廷应该很有兴趣知道这一点。” 汗水渗出了小萧国舅的额头,小萧国舅知道李密迟早会利用这一点要挟自己,但万没想到翟让一伙人也不打算放过自己,本来翟让手里拿点把柄小萧国舅倒有的是借口解释,可小萧国舅又非常清楚,以自己处事为人,人缘关系,就算瓦岗军那边的把柄不能立即置自己于死地,也足以帮助自己的政敌们大展拳脚,让自己背上通敌嫌疑,继而引来朝廷的追究查问,然后是必可不少的杀头抄家………… 紧张盘算了片刻,小萧国舅再三思虑,只能是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究竟打算要我做什么?我可有言在先,我是监军不假,但我手里可没有兵权。” “不需要你的兵权,只请监军你帮我们确认一个消息的真假。”虎牢关亲戚笑笑,这才从内衣贴肉处拿出了一道书信,抛到了小萧国舅的面前。 大概看了现任瓦岗军师邴元真亲笔和翟让亲自签名的书信,之前还是心惊胆战的小萧国舅顿时就张口结舌了,脱口道:“什么?裴仁基他,他也打算……!” “报!”亲兵再次来到小萧国舅的帐外,隔着帐帘大声奏道:“启禀监军,裴户行他不肯走,说一定要立即见你,有十万火急的事知会于你,还说是他兄长陈应良陈留守的交代,请你立即接见。” “陈应良?!” 小萧国舅惊得手里的书信都差点落地,对面的虎牢关亲戚也是眉头一皱,略做盘算,虎牢关亲戚还越俎代庖的命令道:“萧监军,你最好是见一见这个什么裴户行,也许他真有什么大事。” 咬了咬牙,小萧国舅下定决心,先请了虎牢关亲戚到帐后暂避,又交代了两个心腹亲兵严密看守这个亲戚,这才下令接见裴行方,那虎牢关亲戚到了帐后之后,自然也立即把耳朵贴到了帐壁上偷听不提。 不一刻,裴行方被请进了小萧国舅的寝帐,先是按照裴弘策那边的辈分,给小萧国舅行了晚辈礼,小萧国舅也借口自己之前身体不适,对回绝求见做了解释,又请裴行方落坐后,裴行方这才无比神秘的看了看左右,小萧国舅会意,却不肯再把身边所剩不多的保镖赶走,只是说道:“贤侄如果有话,直言无妨,这里都是我的亲兵,不用担心泄密。” “叔父恕罪,事关重大,这话只能对你一个人说。”裴行方拱手致歉,又补充道:“这也是我兄长的交代安排,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狐疑的看了一眼裴行方,见他的态度坚决,小萧国舅又稍微犹豫,这才挥手让亲兵出帐,裴行方也这才向小萧国舅拱手道谢,然后才对小萧国舅说道:“萧叔父,实不相瞒,兄长是让我来请你随我回洛口仓去,核对一下河南讨捕军的钱粮误差。” “回洛口仓核对钱粮误差?”小萧国舅一楞,疑惑说道:“贤侄,你前几天不是已经来这里核对过了吗?怎么还要核对?” “回禀叔父,有几笔帐目不是很清楚,还请你亲自到洛口仓亲自核对。”裴行方回答,还又催促道:“萧叔父,时间已经不多,还请你尽快随小侄上路。” “这……?”小萧国舅满腹疑惑了,又稍一回忆,小萧国舅马上就觉得情况不对,赶紧问道:“等等,贤侄,你不是前天才来核对的粮草帐目吗?怎么今天陈留守就派你来带我回去,到洛口仓再次核对?这才多少时间,陈留守在东都城里就知道情况,还又给你发出命令了?” 轮到裴行方张口结舌了,神情尴尬了一下,裴行方才说道:“叔父恕罪,小侄是用三百里加急给兄长发出去的消息,兄长他知道河南讨捕军的粮草数目不对后,又用三百里加急给了我命令,让我请叔父你回洛口仓当面核对,查核不符帐目的粮草去向——叔父你也知道,我兄长他不仅是东都留守,还兼着检校河南内史的职务,河南讨捕军是在河南郡的土地上作战,粮草更是由河南郡供给,所以兄长他必须关心。” 听了裴行方这漏洞百出的话,小萧国舅已经不是满腹疑惑了,而是满肚子警惕了,立即追问道:“贤侄,你这话不对,陈应良留守是检校河南内史不假,也有权查核河南讨捕军的军粮帐目不假,但这才是多大的事?你怎么就用上了三百里假急?陈留守怎么也用上了三百里加急给你答复?” 两句话把裴行方问得张口结舌,小萧国舅疑心更生,索性便又直接问道:“退一万步说,就算陈留守十分关心这事,那公文在那里?我在陈留守面前是官微职卑,可我好歹也是河南讨捕军的监军,陈留守想把我召回洛口仓,最起码也得有越王殿下用印的公文吧?公文在那里?还请贤侄出示。” 裴行方更加的哑口无言了,片刻才后神情尴尬的说道:“叔父,这些话你就别问了,只要你随小侄回洛口仓去就行,小侄也是为了你好。总之你放心,叔父你现在回洛口仓,是有功无罪,兄长那边,自然会给你交代,我的父亲与你同朝为官多年,请你相信我。” “这个小畜生,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洛口仓?”小萧国舅心中更是疑惑,又欺裴行方年少还初入仕途,便摇头说道:“贤侄,公是公,私是私,我与你的父亲是同朝为官多年,但我毕竟是监军,没有公文诏书,我不能跟你走。” “叔父,你就别多问了。”裴行方站了起来,满脸焦急的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道:“叔父,小侄真的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你的安全作想,我也不瞒你,不仅我要请你回洛口仓去,我还要把后营的重伤员都带回去,这你总该相信了吧?如果你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到后营去看看,小侄带来那些洛口仓的将士,是否正在转移重伤员?” 小萧国舅更是疑惑惊奇了,又见裴行方连连恳求,小萧国舅益发觉得事情不对,还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便赶紧问道:“贤侄,你为什么要带走重伤员?他们留在后营里,也还算安全,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洛口仓去?” “这里条件不好,所以我要把他们带回去。”裴行方擦着额头解释,又催促道:“叔父,你就别多问了,总之请你随我回洛口仓去就行,到洛口仓见了我兄长,你什么都能知道……。” 说到这里,裴行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满脸懊悔,小萧国舅察言观色,也顿时脸色一变,立即惊问道:“贤侄,你这话什么意思?回到洛口仓就能见到你的兄长?难道说,陈应良陈留守,现在就在洛口仓?” 不用说,隔着帐壁偷听的虎牢关亲戚当然也已经是脸色大变了,裴行方则是后悔万分,抿着嘴一声不吭,小萧国舅心下更疑,又想起此刻就藏在自己袖子里的瓦岗军书信,顿时脸色又是一变,立即低声问道:“贤侄,陈留守为什么要来洛口仓?我之前怎么毫无消息?” 裴行方的脸色阴晴变化,半晌才苦笑说道:“叔父,兄长此前也是真不知道你已经从管城回到了这里,不然的话,不要说一道越王殿下用印的书信,就是十道也有了。” “裴仁基老匹夫,难道真的是在诈降诱敌?!”小萧国舅也不笨,马上就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暗道:“裴仁基老匹夫绝对拿不下虎牢关,唯一的指望就是陈应良小贼!陈小贼暗中指使他诈降,引诱瓦岗贼出关,乘机伏击,只是陈小贼此前不知道我已经回到裴仁基军中,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又必须被我知晓,陈小贼事前没有准备,不能合情合理的把我调回洛口仓,又怕我反对掣肘裴仁基老匹夫,所以才派裴行方这个小匹夫来诓我回去?!” 小萧国舅在偷偷观察裴行方的神色,裴行方当然也在悄悄注意小萧国舅的反应,见小萧国舅已经疑心大起,裴行方便又赶紧说道:“萧叔父,小侄也不敢瞒你,这也不完全是我兄长的意思,实际上是我伯父派我来这么做的,他可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军功斩获肯定有你的一份。小侄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伯父他现在也是有所顾忌,所以不敢亲自来向你知会此事。” 小萧国舅咬咬嘴唇,突然问道:“陈留守带来了多少兵马?” “两万六……。” 裴行方脱口回答,然后再次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满脸惊骇的反问道:“萧叔父,你怎么知道我兄长带来了兵马?” 帐后的虎牢关亲戚恍然大悟了,前帐的小萧国舅也再无疑问了,冷笑道:“贤侄,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吧?陈留守这么大的动作,也能瞒得过老夫的眼睛?” 裴行方瞠目结舌了,又盘算了一下,裴行方才拱手说道:“叔父莫怪,这件事唯一的疏漏还是出在我的伯父裴大帅身上,他忘了这件事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就没有向我的兄长知会你已经回到军中的消息,兄长他知道时已经来不及再请越王殿下颁布钧旨调你回去,不得已才这么做。” 说到这,裴行方干脆向小萧国舅稽首跪下,双手抱拳郑重行礼,诚恳说道:“兹事体大,攸关朝廷能否夺回虎牢关,还请叔父你以国事为重,事成之后,伯父和兄长他们自然不会忘了这份人情。” 帐后的虎牢关亲戚悄悄擦冷汗,也无比庆幸邴元真的细心谨慎了。前帐的小萧国舅却还是不肯罢休,又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什么时候动手?” 裴行方这次终于没有上当,只是拱手说道:“萧叔父,具体小侄只知道一些,但很抱歉,小侄不能再说一句,叔父你如果还想知道其他的事,只能等小侄请示了兄长和伯父,然后再告诉你详细。” “那你就回去告诉裴大帅,他如果有什么打算,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是为了朝廷大事,我一定支持他。”小萧国舅傲然说道:“还有,请回禀陈留守,萧某虽然位卑职微,却也仍然是河南讨捕军的监军,请把朝廷公文拿来。否则的话,萧某还没那个胆子擅离职守。” 裴行方表情无比哭丧了,再次恳求时,身份特殊的小萧国舅却有恃无恐,仍然坚持要见到朝廷公文才随裴行方离开,更要求裴仁基当面来向自己解释,裴行方被迫无奈,只得拱手应诺,然后又说道:“叔父,那你得等一等,我也得好好劝劝伯父,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那脾气性格……,唉,不提了,小侄告辞。” 说罢,裴行方行礼告退,小萧国舅也没挽留,安排了亲兵护送他离开,而裴行方前脚刚走,虎牢关亲戚后脚就蹿进了前帐,向小萧国舅拱手笑道:“多谢萧监军,你这次可是为我们瓦岗义师立下大功了,翟大王邴军师他们定然不会忘记你这份人情,将来必有重谢。小人差事已经办完,可以告辞了吧?” 毕竟是皇亲国戚,也是多年的朝廷官员,小萧国舅一度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考虑到自己的要命把柄被瓦岗军攥在手里,又想起裴仁基当初对自己的薄情寡义和敲诈勒索,为了小命更为了让裴仁基的脑袋被隋炀帝一刀砍下,小萧国舅迟疑再三后,最终还是决定做一个顺水人情,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走吧,以后少来找我。” “一定,一定。”虎牢关亲戚笑眯眯的答应,再次道谢后才随小萧国舅的亲信出帐离去,留下小萧国舅在帐中看着帐顶发呆,愁眉苦脸的盘算如何应对瓦岗军将来更多的勒索敲诈。 ………… 裴行方当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事,离开了小萧国舅的军帐后,裴行方马上就回到了后营,找到了正在帮着普通士兵搬运重伤员的远房表哥陈丧良,把自己与小萧国舅见面的前后经过对陈丧良大概介绍,又向陈丧良拍胸口保证道:“兄长放心,小弟可以保证,萧怀静已经完全相信兄长你已经到了洛口仓,也相信兄长你带了两万多军队悄悄来到了洛口仓设伏。得出这个结论,萧怀静就算再糊涂也能猜到伯父的投降其实是诈降。” “干得不错,暗示得也很巧妙。”陈丧良嘴上夸奖着远房表弟,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眉头还皱得极紧,道:“但萧怀静是否消息,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萧怀静到底是不是瓦岗贼那边派来的内奸?贤弟,你和萧怀静接触期间,有没有察觉什么蛛丝马迹?” “这……。”毕竟还年轻,又不是超越时代千年的穿越者,裴行方再是潜力无限,听了陈丧良这问题也难免有些傻眼,再仔细回忆后,裴行方也只能垂首说道:“兄长恕罪,小弟无能,无法判断萧怀静是否真如兄长所料,是瓦岗贼内奸。” “不是你无能,是你的时间太仓促,又没有其他旁证,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陈丧良摇头,在情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陈应良和裴行方一样,也是无法判断小萧国舅那边的情况。 这时,罗士信也快步来到了陈丧良的身边,说是秦琼遣人来报,说贾闰甫的人再次去到秦琼营地寻找贾闰甫,秦琼虽然借口贾闰甫已经离开,暂时打发走了来人,但是肯定瞒不长久,所以秦琼请陈丧良尽快拿定决断,决定究竟该如何行事。 擅自扣押贾闰甫虽然罪证充足确凿,但秦琼、罗士信与贺延玉等人毕竟还是裴仁基的直系下属,陈丧良也不得不替他们的立场处境考虑考虑,尽管把握不是很大,但咬了咬牙齿后,陈丧良还是很快就向裴行方吩咐道:“贤弟,你带上重伤员先走,撤回洛口仓,派人通知洛口仓,让刘长恭和马三宝、阚稜他们立即全面戒备,准备作战。” “兄长,那你怎么办?”裴行方赶紧问道。 “我没事,尉迟敬德和三狗子留下陪我就行了。”陈丧良不动声色的答道:“我要把张须陀大帅留下的旧部,还有我当初的东都旧部,全都带回洛口仓。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必须再等等。” “兄长……。” 裴行方大惊想要反对,陈丧良挥手打断他,道:“贤弟不必再劝,我知道危险,但我别无选择,为了张大帅的旧部兄弟,也为了河南讨捕军的无辜将士,我必须冒这个险。” 说罢,陈丧良又微微一笑,拍着旁边的罗士信肩膀笑道:“再说了,一个多月前,我带着尉迟敬德和三狗子两人,三人三骑就敢阻拦瓦岗贼精锐,当时我且不怕,现在我身边不仅有尉迟敬德和三狗子,还有士信、延玉和秦琼这些齐郡的忠勇将士,这么雄壮的阵容,别说小小一个裴仁基了,就是瓦岗贼倾巢而出,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未来的将星裴行方当然看得出来陈丧良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也听得出来陈丧良其实并无把握——不然以陈丧良的虚伪性格,也不会直接叫出裴仁基的名字。所以陈丧良尽管话语漂亮镇定,裴行方还是忧心忡忡,倒是旁边的罗士信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听到陈丧良如此信任他们,罗士信还马上就拍着胸口说道:“行方兄弟你放心走,有我们再,不管出什么的事,我们都一定会确保陈留守的平安。” 第317章 风谲云诡 架不住陈丧良的一再要求,裴行方终究还是带着后营的重伤员出营先行返回了洛口仓,已经换上河南讨捕军士兵服装的陈丧良也没有去送他,领了同样做了化装的尉迟敬德和三狗子,就随罗士信直接回了秦琼的营地。期间罗士信也曾提出返回自己的营地,组织自己的麾下军队备战,陈丧良却担心性格单纯的罗士信露出什么破绽,没有同意。 最大的破绽还是在贾闰甫的身上,回到秦琼营地刚见到秦琼,秦琼马上就向陈丧良报告,说是贾闰甫的人已经第二次来过自己营地打听贾闰甫的去向,秦琼借口不知道把来人打发走,但贾闰甫的人明显已经起了一些疑心,把贾闰甫失踪的消息捅到裴仁基面前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大概介绍了情况后,秦琼赶紧又问道:“留守,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裴大帅知道贾闰甫最后是来了我这里,肯定要把末将传去问话,到时候末将如果不去,那就是违抗军令了?” “别急,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就没事了。”陈丧良镇定回答,又问起现在时间,得知此时已是未时初刻,陈丧良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则暗道:“这里距离虎牢关只有十里,就算现在正是战时交通不便,如果萧怀静那边真是瓦岗奸细,一个时辰也足够他把消息送到虎牢关那里了。” 又安慰了一通秦琼和罗士信,陈丧良也没有坐着白等,在尉迟敬德和罗士信两大猛南的帮助下,陈丧良再次在后帐提审了贾闰甫,直截了当的告诉贾闰甫,说这是自己给贾闰甫的最后机会,只要贾闰甫如实招供,交代裴仁基与瓦岗军暗中联络的详细经过,自己就向朝廷奏报贾闰甫首告有功,担保贾闰甫不死。 陈丧良这些话也就忽悠一下别人,做为裴仁基接管张须陀旧部后的绝对心腹,贾闰甫十分清楚陈丧良与裴仁基之间那些恩怨纠葛,明白自己一旦如实招供,陈丧良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给裴仁基脱罪以讨好裴翠云,自己这个现成的替罪羊也肯定要把黑锅背到死。所以贾闰甫继续抵死不认,也是故意拖延时间,想等裴仁基察觉情况不对来救自己,那怕尉迟敬德对他拳脚加身,贾闰甫也是咬牙不言,陈丧良知道他的用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重新堵上贾闰甫的嘴巴,一分一秒的煎熬等待时间过去。 与此同时,小萧国舅萧怀静那边也收到了裴行方护送重伤员先行离开的消息,冷笑明白这是陈丧良和裴仁基打算尽量减少士兵伤亡之余,小萧国舅也在自己军帐里耐心等待起来,等待裴仁基把他请去帅帐当面解释,就瞒报诈降一事向他请罪。 裴仁基的身体情况帮了陈应良的大忙,连日来的精神高度紧张,裴仁基一直都没有休息后,晚上又有大事要办,打发走了裴行方后裴仁基就回到了寝帐抓紧时间休息,尽管还是因为焦虑难以安眠,但他的亲兵为了能让他好生休息,却拦住了前来报告贾闰甫失踪的贾闰甫部下,给陈丧良争取到了许多比黄金更加宝贵的时间。 时间缓慢的一分一妙过去,未时二刻刚过,贾闰甫的亲兵队长谭庆久寻上司不见,心中惊疑不定,再次到中军向裴仁基禀报此事,幸得裴仁基的亲兵再次阻拦,谭庆也不敢强闯裴仁基的寝帐,只是恳请裴仁基的亲兵待裴仁基醒转后立即禀报此事。同时谭庆又发动大量贾闰甫的麾下士卒四处寻找,探问贾闰甫的下落,贾闰甫失踪的情况也逐渐被逐多裴军将士知晓。 同一段时间,贺延玉来到秦琼营地见到陈应良,向陈应良禀报麾下军队已经暗中戒备完毕的消息,见陈应良只是点头并不说话,贺延玉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追问道:“留守,接下来怎么办?营中兵马暗中戒备倒没什么,可我们扣押下了贾闰甫又不向裴大使禀报,这事情好象有些……?” “出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与你们无关。”陈丧良不动声色的回答,又道:“耐心等,有什么事到了申时初刻再说。” 万事万物都很难一帆风顺,未时三刻,以谭庆为首的贾闰甫部下虽然还没有发现贾闰甫的踪迹,却在寻找期间无意中察觉贺延玉的营地秘密戒备,协助贾闰甫掌管机密的谭庆隐约察觉事情不妙,便第三次来到裴仁基的寝帐门前求见。然而就在谭庆回到中军营地的同时,同样身居中军的小萧国舅也收到了贾闰甫失踪的消息,惊诧这个之余,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小萧国舅有些沉不住气,索性也直接来到大帐寻找裴仁基了解情况。 知道裴仁基正在休息,谭庆当然直接寻到了裴仁基的寝帐门外,再次被裴仁基的亲兵拦住后,谭庆这次不敢再继续等待,一边解释情况一边坚决请求裴仁基立即接见,争执间声音略大,也很快就惊醒了正在帐中辗转难眠的裴仁基,裴仁基开口喝问原因间,亲兵如实奏报,谭庆也终于得以进到寝帐拜见裴仁基,向裴仁基禀报贾闰甫失踪一事。 “闰甫失踪了?”无数要命机密被贾闰甫掌握在手里的裴仁基大吃一惊,赶紧喝问道:“什么时候失踪的?他最后去了那里?” “禀大帅,已经失踪快两个时辰了。”谭庆如实答道:“大约两个时辰前,贾护军他受秦琼将军之邀过营谈话,然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小人派人去找,秦琼将军也说贾护军早就走了,然后再没见过他。” 毕竟是做贼心虚,裴仁基的脸色顿时就有些苍白,赶紧又问道:“那么营中可有人看到他的去向?” “没有。”谭庆摇头,答道:“除了秦将军的营门守兵看到他离开后,就再没人看到他,小的还去大营诸门都仔细问过,各门守将也都没有看到贾护军出营。” “去那里去那?”裴仁基心中疑惑,想到了某个可能时,裴仁基又赶紧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心中暗道:“不可能,贾闰甫不可能出卖我,这件事是他替我一手操办,他就是去告密也跑不掉。再说了,刘长恭那里的兵力最多只够自保,就算刘长恭知道也拿我没办法,贾闰甫没那么傻。” “大使,还有件事必须向你禀报。”谭庆又沉声说道:“小人在四处寻找贾护军的下落时,无意中发现贺延玉贺将军的营地情况不对,表面上营门大开出入如常,实际上士兵都已经披甲执戈,似乎在随时准备作战。” “什么?贺延玉的军队在暗中备战?!”裴仁基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喝道:“来人,马上传召贺延玉来中军见我!再有,传令各营,给我仔细寻找贾闰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仁基的亲兵答应,立即安排了传令兵出营去传召贺延玉,裴仁基本人也不敢再在寝帐里休息,立即披衣起身,更衣披甲到中军大帐主持指挥,同时也是为了谨慎起见,裴仁基又在路上颁布命令。让中军营地立即进入戒备状态。而进到了中军大帐后,裴仁基也正好碰到前来打探消息的小萧国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余,裴仁基也只能是向身为监军的萧怀静大概介绍了贾闰甫失踪和贺延玉营地戒备的情况,萧怀静闻讯大奇,便也没有急着离开,留在了中军大帐里一同等待贺延玉前来解释。 贺延玉此刻正在秦琼营中,裴仁基派出的传令兵当然先往他的营地里白跑了一趟,然后才辗转来到秦琼的营地求见贺延玉,好在秦琼的营地此刻也已然是暗中戒备,传令兵没能立即进到秦琼的军帐,消息是由秦琼亲兵送进帐中。听到裴仁基的这道命令,正在闭目养神的陈丧良立即睁开眼睛,先是喝问了秦琼亲兵是否确认回答贺延玉就在这里,得到否定答案后,陈丧良立即向秦琼吩咐道:“叔宝,出去告诉他,就说贺将军刚走不久,去了后营探望伤员。” “留守,这……。”隶属于裴仁基的秦琼和贺延玉都是为难万分。 “按我的要求做,出了事我担着!”陈应良的语气不容辩驳,沉声道:“延玉,传令兵走后,你马上回营地去,如果传令兵再去那里找到你,你就说你有事直接回营地了,替叔宝圆谎,也替我多争取一点时间!” 难得见陈丧良的态度这么严厉,秦琼和贺延玉都不敢怠慢,当下先由秦琼出面撒谎,骗走裴仁基派来的传令兵,然后贺延玉才从后营返回自己的营地,让那个倒霉传令兵来回白跑,浪费时间。也是到了贺延玉走后,陈丧良才向旁边的尉迟敬德问道:“什么时候了?” “申时正!”尉迟敬德看着滴壶答道。 “如果真的就是今天晚上的话,瓦岗贼那边应该开始准备了。”陈丧良心中盘算,暗道:“细作来往联络,必须逼开大路走小路,速度慢且危险,稳妥起见,我这里越晚动手,成功的把握越大。天色晚了,瓦岗贼也肯定更加顾忌。” ………… 和陈丧良估计的一样,同一时间的虎牢关内,已经奉命休息了一整个白天的瓦岗军作战主力已经敲响了起床鼓,大批大批的瓦岗军精锐揉着睡眼从通铺上爬起,洗漱更衣,检查武器装备,伙夫后军也早就给他们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准备好了夜战用的干粮、水葫芦与火把,瓦岗众将也纷纷来到裴仁基留下的河南讨捕大使府,等待翟让的调兵遣将命令颁布。 “多派斥候细作,严密监视官兵营地动静,一有异常,立即来报!”这是瓦岗军师邴元真在战前会议召开前发布的唯一一道命令。 ………… 瓦岗军这边蓄势待发,差不多是随时都出兵作战,河南讨捕军的营地这边却是阴云密布,风谲云诡,尤其是关于陈丧良这一边,由于情报严重不足和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陈丧良终于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裴仁基派来的传令兵虽然被秦琼用谎言骗走,却在进入秦琼营地的期间,察觉到了秦琼麾下兵马已经秘密备战的情况——这点很好确认,只要看到正在休息的士兵披上甲胄,手持武器,并且各按编制在帐中等候,只要稍微有些军事经验的人都明白是准备打仗了。 这一点当然引发了意外,被秦琼骗到后营还是没找到贺延玉后,传令兵再没有来回瞎跑到处寻找贺延玉,而是直接回了中军向裴仁基报告这一情况。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做贼心虚的裴仁基脸色大变,同样在场的小萧国舅也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问道:“秦琼的营地也在戒备?是否确认?” 传令兵开口确认,还报告了自己在秦琼营地里的所见所闻,裴仁基和小萧国舅听了更是震惊,然后裴仁基自然是立即下令召见秦琼,而将传令兵派了出去后,小萧国舅略一思索,觉得摊牌时间已到,便转向了裴仁基问道:“大帅,现在该告诉下官详细计划了吧?” “详细计划?什么意思?”裴仁基一惊,下意识的认为小萧国舅已经知道了自己准备向瓦岗军投降的事。 “大帅,事情到了这步,真不知道你还瞒着我做什么?”小萧国舅笑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下官有一点很感兴趣,还请大帅赐教,大帅你到底是怎么和瓦岗贼取得联系的?又是怎么取得瓦岗贼的信任,让他们相信你准备投降的?——下官虽然位卑职微,但身为监军,如此大事,下官必须还是要知道一个究竟,以便向朝廷奏报。” 小萧国舅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裴仁基从帅椅上一跃而起,难以置信的看着小萧国舅,脑海里彻底一片空白,旁边裴仁基的几个知情的心腹亲兵也是立即拔刀,结果这些动作也把小萧国舅给吓了一跳,赶紧向几个亲兵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帅帐之中擅自动刀,你们还要不要脑袋了?” 几个亲兵都不吭声,全都偷看裴仁基反应,裴仁基则脑海中飞快盘算,一边使眼色让亲兵出帐查看动静,探察小萧国舅是否还有后招,一边强作镇静的向小萧国舅问道:“你还知道多少?” “都知道。”小萧国舅颇是得意,道:“连陈应良陈留守带来了多少东都兵马,我都知道。” “陈应良也来了?还带来了兵马?!”裴仁基再次如遭雷击,第一反应就是暗叫完了,肯定是已经走漏风声了,陈应良小子已经带着军队来征讨我了,那小子在军队里颇有威信,我的麾下三分有二是他的东都旧部,剩下的也和他极有渊源,他根本就不需要率军和我交战,只要在阵上露面振臂一呼,我的军队马上就得土崩瓦解! “裴老匹夫怎么这反应?”小萧国舅也不是万分惊奇,搞不懂裴仁基为什么反应得如此激烈。 额头见汗,紧张盘算着,裴仁基又试探问道:“陈应良已经到了那里?” “大帅,这问题你怎么问我?”小萧国舅更加糊涂了,反问道:“用诈降计诱瓦岗贼出关,不是你和陈留守暗中协商的计划吗?陈留守的援军埋伏在那里,你都不知道?” “诈降诱敌?这那跟那啊?”裴仁基彻底傻眼了,脱口问道:“谁告诉你的?” “裴大帅,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小萧国舅也是晕头转向,答道:“当然是你的堂侄裴行方告诉我的啊。” “裴行方?”裴仁基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漆黑深坑里,昏天黑地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同一时间的虎牢关内,裴仁基留下的帅堂之中,瓦岗众将整齐高呼起了攻破洛口仓、活捉刘长恭的口号声,欢呼落定之后,翟让又大声命令道:“诸位兄弟各回本队,时刻待命,天色一黑,我们立即动手!” 瓦岗众将整齐唱诺的同时,裴仁基召见秦琼的消息,也已经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看看满脸难色的秦琼,还有不知所措的罗士信,陈应良盘算再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士信,现在你回你的营地去,组织你的兵马侯命,听到我出现的消息,马上带着一支可靠的队伍到中军营地门前与我会合,顺便派人通知贺延玉一声,叫他也这么做。叔宝,你带一支可靠的队伍,押上贾闰甫,随我到中军营门去见裴仁基。” 罗士信一口答应,秦琼却一听大惊,忙说道:“留守,护送你去见裴大帅倒没什么,可如果出事怎么办?这里距离虎牢关可只有十里路,瓦岗贼一旦探到我们营中异常,半个时辰就能杀到营外,到时候我们如何抵挡?” “放心,瓦岗贼不敢来!”陈丧良摇头,又喝道:“就这么办,三狗子,帮我更衣!我要以东都留守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见裴仁基!” 第318章 做贼心虚 久久不见秦琼从帐后出来,裴仁基派来的传令兵难免有奇怪和着急,几次恳求秦琼的亲兵入内催促,得到的答案都是秦琼正在更衣,请他继续稍等片刻,可一套衣服就算换下来洗干净再晾到帐外的时间都过去了,秦琼却还是在里面换着衣服。传令兵更奇怪也更焦急,忍不住又向秦琼的亲兵说道:“烦劳再催催秦将军,大帅正在中军大帐等着见他,请他快一些,别让大帅等急了。” “不必催了,出来了。” 后帐终于响起声音,传令兵大喜抬头间,却一下子就张大了嘴巴,因为秦琼的后帐之中,竟然大步走出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在此的人,白袍银甲十分装逼,油头粉面模样淫邪,年轻俊俏得都有些不象话,气势却威严无比。那传令兵也一下子就惊叫了起来,“陈……,陈大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打量了那传令兵一眼,陈丧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回忆着说道:“我见过你,你好象就是右武卫的府兵,对吧?” “对,对。”那传令兵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陈应良能记得自己,赶紧稽首抱拳,大声答道:“右武卫河南鹰扬府宜阳县士卒孙元刚,见过本卫大将军。” “果然是我右武卫的氏族,还是我的同乡。”陈丧良笑笑,一句话把那传令兵捧得激动万分,简直恨不得马上就为陈丧良上刀山下火海。——这是人之常情,别说等级制度分明的封建时代了,就是换成在现代,如果有一个军区总司令对一个普通士兵说自己记得他还是他的同乡,你看这普通士兵心里是什么滋味? “起来吧,跟我走。”陈丧良再随口一句吩咐,那传令兵立即就抱拳唱诺,不仅马上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还连看到堵住嘴巴的贾闰甫被秦琼等人押出后帐都没有多问一句,陈丧良则又命令秦琼立即组织兵马护送自己出营,又让三狗子直接打出自己的右武卫大将军帅旗,大张旗鼓的直接出现在了河南讨捕军的营地内部。 大隋朝廷的余威多少还有一点,狐假虎威的陈丧良打着右武卫大将军的帅旗公开露面后,理所当然的在河南讨捕军的营地里引发了轰动效应,所经之处,河南讨捕军的将士无不是稽首行礼,大大小小的将领也争先恐后的跑到陈丧良的面前惊喜喊叫,询问陈丧良何时到得此地,陈丧良并不回答自己的来意,只是尽可能的回忆这些将领的名字官职,叫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命令他们跟随自己行动,三分之二是由东都兵马改编而来的河南讨捕军将领也纷纷唱诺,剩下三分之一的齐郡将士也下意识的从命,短短片刻时间,陈丧良的身旁就跟上了三十余名大小将领,身后跟随的士兵更是以千计。 和之前那个传令兵一样,这些河南讨捕军的将士虽然都一眼看到了贾闰甫已经被陈丧良拿下,却没有任何人一个人当面问起陈丧良缉拿裴仁基心腹贾闰甫的原因,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跟随陈丧良行动会有什么后果,盲目的只是尾随陈丧良行动。这点倒不是裴仁基不得军心没有威望,是陈丧良比裴仁基更得军心,更有威望,裴仁基收买军心的手段不过就是厚赏士卒,而陈应良不仅同样做到了这一点,收买人心骗取士兵为自己卖命的手段也更多更有效,仅一个亲自为伤兵牵马就足以让闻者动容,见者落泪,军心所向毫不奇怪。 至于威望方面,陈丧良更是甩开了裴仁基八条街都不止,自出道以来就从没打过一次败仗,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早就是已经大隋公认的最耀眼将星,大小将领士卒当然都乐意在陈丧良的指挥下作战立功。而相比之下,自打独自统兵作战以来就没打过一个象样胜仗的裴仁基,在隋军将士的眼中当然就是连给陈丧良提鞋都不配,尤其这段时间裴仁基又不切实际的强攻虎牢关,导致连连惨败,军心沮丧之下,裴仁基的号召力自然也就更加削弱,更加无法与胜利的象征陈丧良相比了。 陈丧良开始在河南讨捕军营地内耀武扬威的时候,同样晕头转向的裴仁基和萧怀静通过交谈,也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裴仁基马上就大声喊冤,道:“我没有,裴行方不是我派去的,他今天是来过我,但他只是问我是否需要把重伤员转移到洛口仓休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差事。” “裴行方不是你派去的?”萧怀静张口结舌,惊讶道:“那他为什么要跑去我那里,说那些话?是他自行其事,还是别有他人安排?” 裴仁基皱着眉头紧张盘算,裴仁基相信堂侄子没这个胆量擅自行事,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官二代裴行方的靠山可十分强硬,说他前途无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为人又乖巧聪明,不可能拿自己的光辉前途开这样的玩笑。既然裴行方不是擅自行事,那么背后肯定就有人指使,而能让裴行方冒险做出这样的事,裴行方的直系顶头上司刘长恭也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再往上的话…… 想到这里,裴仁基的脸色重新开始苍白了,也脱口就向小萧国舅问道:“萧监军,你是否确认陈应良已经率军来到了这里?” “都是你那侄子说的,我怎么确认?”萧怀静没好气的反问,然后萧怀静也是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陈应良小贼到底有没有来这里?如果他来了,他为什么要派裴行方去我面前说那些话,告诉裴仁基准备向瓦岗贼诈降?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大帅!大帅!陈留守来了!东都的陈留守来了!” 恰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亲兵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刚进门就大喊大叫禀报陈应良在河南讨捕军营地出现的消息,裴仁基和萧怀静更是震惊,赶紧追问详细时,那亲兵如实答道:“真的是陈留守来了,还打上了他的右武卫大将军帅旗,现在全营的兄弟都轰动了。” 亲兵的话还没有说完,裴仁基和萧怀静就已经听到帐外隐隐传来了喧哗声,大惊之下,二人赶紧冲出大帐向远处眺望,见中军营外确实是人头攘攘,人声鼎沸,也一眼就看到了陈应良那面张牙舞爪的陈字大旗。裴仁基见了大惊,脱口道:“真的是他?他怎么跑这里来了?他来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裴仁基的问题,仅有之前报信的那个亲兵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大帅,还忘了件事,不知道为了什么,陈留守还抓了贾闰甫贾护军,押在他的身边。” “贾闰甫被他抓了?”做贼者毕竟心虚,要命机密被贾闰甫掌握在了手里,听说贾闰甫已经被陈丧良抓获,裴仁基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罪行暴光,贾闰甫已经出卖了他。脑海里也顿时一片空白,仿佛已经听到了铁链镣铐的碰撞声,看到了刽子手雪亮的鬼头刀。 同样做贼心虚的还有萧怀静,尽管萧怀静有信心认定陈应良不可能抓到他和李密暗中勾联的把柄,却不敢保证李密那边不出岔子,更弄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还有无法理解之前派裴行方向他的那些话,未知的恐惧之下,萧怀静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心中盘算,“陈应良小贼来干什么?为什么一来就抓人?” 越是急于知道陈应良的来意真相,陈应良就越是吊他们的胃口,秦琼的营地位于左营,原本顺时针要不了几步陈应良就能走到中军大营门前,陈应良却故意走了逆时针,领着一大帮河南讨捕军的将士逆时针绕行营地一圈,然后才来到中军营地正门前,期间裴仁基和萧怀静当然是益发的心惊胆战,疑神疑鬼,陈应良身旁身后跟随的河南讨捕军将士却是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是浩大,彻底轰动了整个河南讨捕军营地。 陈丧良这么做当然是在冒险,河南讨捕军的营地越乱,瓦岗军发起突袭得手的可能就越大,但手里没兵,没有力量制衡裴仁基,陈应良也别无选择,只能是利用自己的官职威望尽可能聚拢旧部,壮大声势。好在效果不错,绕营一圈来到中军营地门前时,陈应良的身后已经跟随了超过两千的隋军将士,同时贺延玉和罗士信的队伍也已经列队赶到了营门前侯命,力量上已经足以和裴仁基的整个中军抗衡。 人多势众,陈应良心中大定,先是挥手让众人止步,然后才在中军营门前越众而出,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稽首行礼的中军营门官大声喝道:“去告诉裴仁基,叫他立即出来见我!还有萧怀静,也叫他给我出来!” 不敢多问,营门官立即飞奔进去传话,做贼心虚,裴仁基和萧怀静听了陈丧良的要求后,竟然都没有想到军法森严,他们是主陈丧良是客,本应该是陈应良入内晋见他们,全都乖乖的来到中军营门处与陈应良见面。而尽管裴仁基还算细心的带上了自己的亲兵队伍,可是见面时与陈应良身后的数千隋军将士相比,气势上却又再次被甩开了八条街。 军旗飘摇,白袍银甲的陈应良神情威严,目光坚定,裴仁基和萧怀静脸上的微笑勉强,眼神游离,都不敢与陈应良的目光直接相对,只是强笑着向陈应良拱手,道:“陈留守,你怎么来了?” “调查虎牙郎将王权将军阵亡之事!”陈应良也不还礼,理直气壮的大声喝道:“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有人弹劾你涉嫌公报私仇,故意将与你有嫌隙的王权将军逼入死地,致使在洛口仓保卫战中立下大功的王权将军不幸牺牲!本官身为东都留守,检校河南内史,右武卫大将军,必须过问此事!”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裴仁基长舒一口气了,赶紧拱手说道:“陈留守,下官可以对天发誓,王权将军阵亡只是一个意外,下官与他虽有嫌隙……。”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陈应良大喝一声,打断了裴仁基的解释,然后又略一回头,喝道:“押上来!” 尉迟敬德应诺,只用了一只手,就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贾闰甫给提了上来,轻轻一脚就把贾闰甫踢了跪下,按跪在了众人面前,嘴里被麻布塞住的贾闰甫拼命挣扎,不断发出呜呜声音,也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不断对裴仁基使各种眼色,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裴伯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伯父了。”陈丧良再次开口了,语气冰冷的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贾闰甫已经什么都招了,你现在回头,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自己选择吧。” “贾闰甫已经招了?!”裴仁基如遭雷击,顿时就面如死灰,贾闰甫也惊得拼命想要跳起,却被尉迟敬德紧紧按在了地上,头也被按了面向地面,不给他向裴仁基使眼色的机会。 “还有你,萧怀静!”陈丧良又转向了萧怀静,威严喝道:“之前来见你那个人,是谁?!你身为皇后族人,在虎牢关里那来的亲戚?你那个亲戚,现在在那里?还有,之前虎牢关城破之时,你是如何逃出的虎牢关,又是如何的逃到了管城?” 萧怀静和裴仁基同样的面如死灰了,都想开口狡辩,却又都被陈丧良的气势所凌,话到嘴边就咽回了肚子里,还不由自主的微微后退,陈丧良察言观色,知道二人胆气已怯,便直接上前一步,向二人大喝道:“是你们自己跪下受缚?还是我下令拿人?自己选择!” 连陈丧良都没有想到效果会有这么好,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和让贾闰甫气爆肚皮的是,听到了陈丧良的威严大喝后,做贼心虚的裴仁基和萧怀静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掉转脑袋,撒腿就往大营深处跑路逃命! “抓住他们!”陈应良足足楞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大声喝令抓捕,后面的隋军将士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大呼小叫着蜂拥冲进中军的营地,快步去追裴仁基和萧怀静。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裴仁基也还算聪明,逃命期间不断向身旁的中军士兵大喝下令,结果那些士兵在同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也纷纷依令上前阻拦追兵,质问他们为何追赶主帅,中军营地也立即为之大乱。 陈应良当然没有参与追赶,只是立即大步前往中军大帐,命令秦琼的麾下队伍接管大帐防务,解除裴仁基的亲兵武器,结果刚做完了这些,马上就有将士来报,说是只抓住了萧怀静,裴仁基却抢先一步冲进了马厩,抢了一匹连马鞍都没有的战马,直接往后营大门冲了出去,而后营那边因为还没有收到消息的缘故,没能拦住裴仁基,让裴仁基从后门直接逃了出去。 “伯父,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陈丧良摇头苦笑,原本计划好的用贾闰甫和萧怀静给裴仁基当替罪羊的打算也彻底落空,然后陈丧良又稍一思索,立即摇头说道:“不能追了,再追就是帮裴仁基立即取得瓦岗贼的信任,叫所有人都回来。” 派人去撤回追兵,陈丧良也顺手揪过一个秦琼的亲兵,在他的耳朵旁边低声交代了一通,这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尽力办到,若能成功,我升你三级,再赏你一百贯钱!”秦琼的亲兵大喜,答应后立即飞奔下去依计行事,陈丧良也立即下令吹号升帐,召集河南讨捕军将领到中军大帐侯命。 命令传达,升帐号也吹了,然而因为形势太过混乱的缘故,足足用了一刻钟时间,河南讨捕军的各级将领才基本到齐。陈丧良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道:“诸位将军,时间紧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裴仁基通敌叛国,暗通瓦岗,畏罪潜逃,从现在开始,河南讨捕军由我暂时掌管指挥,听明白没有?” “明白!”隋军众将整齐答应。 “很好。”陈应良满意点头,又喝道:“河南讨捕军众将听令,立即集结兵马,弃营撤退,返回洛口仓,只带武器战马与盔甲,辎重粮草和军帐栅栏,全部点火焚毁!贺延玉率本部开路,罗士信、秦琼,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与我一同殿后!其余众将,各率本部撤退,以后左右前中五营为撤退顺序,不得有误!有怯极先逃者,立斩不赦!” “留守,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吧?”一名虎牙将怯生生说道:“这里距离虎牢关只有十里,瓦岗贼探到情况立即出击,恐怕我们才刚撤出营地。” “放心,瓦岗贼那边我只有安排,他们不敢立即追击!”陈丧良一挥手,喝道:“就这么办,立即弃营撤退!记住,不能丢弃一名伤员,一个弟兄!” 众将唱诺,这才飞奔下去组织兵马撤退,陈丧良也命令秦琼的亲兵立即收集裴仁基的公文书信,撤出中军大帐集结,然后陈丧良才在心里暗暗祈祷道:“翟让,邴元真,你们那边可一定要相信这是我的诱敌计啊,不然的话,这一战我可就要惨了!” “陈留守,裴大帅会不会逃去虎牢关给瓦岗贼送信?”旁边的秦琼突然凑了上来,低声提醒道:“如果裴大帅把情况报告给了瓦岗贼,瓦岗贼肯定会立即出兵追赶啊?” 陈丧良苦涩一笑,道:“这是肯定的是,好在我已经有所安排,裴仁基过去也不可能立即取得瓦岗贼的信任,我们还有希望安全撤回洛口仓。” 第319章 临阵撤退 该来看看虎牢关瓦岗军这边的情况了,对于今天晚上的大战,瓦岗军那是下了大力气准备的,八千主力担任先锋,经验丰富战斗力强悍,单兵战斗力与河南讨捕军的精锐齐郡隋军有得一拼,由瓦岗猛将单雄信与智将徐世勣共同率领,又安排了数量多达两万的后军,由翟让亲自率领,为了预防万一还准备了大量的飞梯麻袋,随时可以改智取洛口仓为强攻,基本上只要裴仁基这边不出问题,瓦岗军今天晚上就必胜无疑。 申时初刻左右,翟让亲自检阅了担任作战主力的前锋队伍,而因为近来在河南讨捕军面前连战连胜的缘故,瓦岗军的士气确实十分高昂,反映到了精神面貌上,那就是人人抬头挺胸,腰板笔直,刀枪明亮,旗帜整齐,翟让检查了一番十分满意,少不得在军队面前发表一通演讲,借以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弟兄们,今天是一个大日子,今天晚上,我们将一鼓作气拿下洛口仓!洛口仓里有多少粮食,想必你们也听说过,粮袋堆在一起,比泰山都还高!我们瓦岗贼就是吃上两辈子,那也吃不完!如何拿下洛口仓,我们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你们卖力杀敌,洛口仓就一定是我们的!拿下洛口仓,你们每个人赏一百石粮食!瓦岗必胜!” “瓦岗必胜!”经过李密调教的瓦岗将士整齐高呼,声插云霄,气势不凡。 满意大笑着,翟让下令让军队解散休息,瓦岗众将也纷纷凑到翟让的面前,询问翟让是否按原订计划出兵,志得意满的翟让再次大笑,道:“那是当然,戌时正出兵,直捣裴仁基的营寨,单兄弟徐兄弟你们记住,你们只管追击裴仁基,扫荡营地战场的事有我,你们不必操心。” 知道翟让贪财,想在裴仁基的营地里发笔小财,单雄信和徐世勣却没有多说什么,都是一口答应,仅有徐世勣问道:“翟大哥,派去和萧怀静联系的人回来没有?有没有萧怀静那边的消息?” 翟让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了替自己负责机密事务的副军师贾雄,贾雄答道:“还没有回来,也很正常,官兵把正面大路封锁得很严,我们的信使又是化装成百姓潜入官军营地,来回都只能走南面的山道绕路,是得多花些时间。不过没关系,天黑前肯定能回来。” “徐兄弟放心,不会有事的。”翟让这才大咧咧的说道:“暴君只给了裴仁基三十天时间拿回虎牢关,马上就只剩七天了,裴仁基也连战连败,除了老实投降我们,他没有其他活路,不会有诈。” “裴仁基是不值得担心,就他手里那些残兵败将,就算耍什么花招也奈何不了我们。”徐世勣面色阴沉的说道:“值得担心的是陈应良陈狗官,那个狗官实在太狡猾了,距离虎牢关战场又不远,他如果和裴仁基联手耍什么花招,我们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徐兄弟是被陈狗官在通济渠骗怕了吧?”翟弘粗鲁的大笑了起来。 被戳中旧伤疤的徐世勣这次没有生闷气,还摇了摇头,道:“不是被他骗怕,我是真有些害怕这个诡计多端的狗官,且不说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义军将士数不胜数,就说上次偷袭洛口仓,多好的机会,竟然楞是被这个狗官三人三骑把我们的七千精锐吓跑,和这样的奸贼打交道,我们是得小心一些。” 轮到翟让的表情有些尴尬了,刚想大骂几句上次打假金花诈胡清一色的陈丧良,不料一个亲兵却飞奔上了点将台,向翟让稽首奏道:“禀大王,我们派去和萧怀静狗官联络的信使回来了,已经进了西门。” “太好了,快带来。” 翟让一听大喜,赶紧下令召见,亲兵飞奔而去,接着只过片刻,之前冒称亲戚潜入隋军营地去与萧怀静联络的信使就被领到了校场中,然而不等那信使登上点将台,却又有一名瓦岗军斥候飞马冲进校场,还远远就大叫道:“大王!好消息!官军营地生变!官军营地出大乱子了!” 没有统帅不希望两军对阵之际敌方阵营自行混乱,听到这样喜从天降的好消息,翟让都顾不得去理会那名刚走山道小路回来的信使,直接就向斥候喝问道:“官军营地出了变故?快快报来!” “禀大王,大喜!”斥候未及下马就拱手奏道:“官军营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一片大乱,无数官军士兵聚集在一起喧哗,还连营外斥候都纷纷撤了回去,我们的弟兄乘机靠近官军营地探察,确认官军营地已经混乱。” “出什么事了?官军营地为什么会不战自乱?”天上突然掉下这么一个大馅饼,翟让欢喜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分析隋军营地突然混乱的原因。 “难道是裴仁基出了事?”邴元真得出最有可能的结论,道:“裴仁基准备投降我们,他的部下如果不肯依从,裴仁基又没能马上宰了不听话的部下,是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混乱。” “那还楞着干什么?”翟让毫不犹豫的大吼了,“快,马上出兵!” “翟大王,不能上当啊!”之前没能说话的信使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嚎叫道:“大王,不能上当!那是假的,那是官军在骗我们出关!陈应良陈狗官来了,陈狗官已经带着军队来了!” “陈狗官已经来了?!”在场的瓦岗众将无不脸上变色,震惊万分,惟有站在单雄信身后的木兰眼中闪过一抹光芒,然后光芒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山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才回来的信使不敢再耽搁,赶紧把自己在萧怀静帐中偷听到的情况,向翟让和邴元真等人做了详细报告,也顺便报告了裴行方的身份来历,说明裴行方是陈应良最亲近的远房表弟,还无意中说漏了嘴,泄露陈丧良这次带来了两万六千的东都军队。翟让、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当然是越听脸色越严峻,越听心里越窝火,最后翟让干脆颇口大骂道:“裴仁基,老匹夫!竟敢勾结陈应良狗官骗我,不把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瓦岗众将纷纷附和,无不大骂裴仁基卑鄙无耻,竟然连诈降诱敌这样的歹毒招数都用得出来。倒是之前已经被陈丧良骗怕了的徐世勣面露狐疑,说道:“翟大哥,再等等,事情还有一些不对,既然陈狗官已经布置下了埋伏,那他为什么不让裴仁基按照我们的要求在夜里诈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弄出新花样,骗我们出关?” 翟让听了一些狐疑,旁边擅长给翟让占卜的贾雄却自作聪明,分析道:“有可能是陈应良奸贼想把戏演得真一些,让裴仁基假装营地混乱提前诱敌,更加取信于我们,也让我们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提前出击,这样他才更有把握打败我们瓦岗义师。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仓促出击,就算追到了洛口仓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正是官军伏兵大败我们的机会。” 翟让一听大点其头,立即觉得贾雄言之有理,徐世勣却还是疑虑重重,盘算着建议道:“翟大哥,敌情不明,我们是不能随意出击,要不这样,先让军队在关门内集结侯命,再多派人手查探官军营地动静,有机会我们就出击,没机会就继续闭关坚守,都不耽搁。” 翟让当即采纳了徐世勣的这个折中主意,一边派出大量斥候出关哨探隋军情况,一边下令军队在关门内集结侯命,同时又亲自率领瓦岗众将登上西门关墙,居高临下观察关外动静,第一时间掌握隋军营地情况,而瓦岗军的精锐动作也十分迅速,翟让等人才刚登上关墙不久,八千战兵主力就已经基本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关作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弃营逃命的裴仁基能够尽快把消息送到虎牢关中,匆匆撤退的河南讨捕军确实注定要在瓦岗军的追击下大败惨败,单骑逃命的裴仁基从后门出营后,往地势比较开阔的南面兜了一个弧形后,也确实是迂回着向虎牢关冲来报信,然而很可惜的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丧良却在隋军大帐里,向秦琼的一个亲兵许诺了一些重赏,也向他下达了一条命令………… 对于秦琼的这个亲兵来说,陈丧良许诺的官升三级和赏钱百贯并不好拿,还得冒掉脑袋的危险,因为河南讨捕军此刻已经在着手弃营撤退,营外斥候也已经纷纷奉命归营,瓦岗军的斥候却活动立即猖獗,这个秦琼亲兵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单骑出营,直奔虎牢关正面而来寻找裴仁基执行命令,危险系数大得无法形容。结果也不出意外,这个秦琼亲兵出营向东才刚三里,马上就遭遇了瓦岗军的斥候哨队追捕。 陈丧良的随手一抓抓住对了人,这个陈丧良连名字都来不及问的秦琼亲兵面对着瓦岗斥候的前堵后追,楞是没有害怕逃命,不惜马力只是直冲虎牢关,瓦岗斥候紧追不舍,还放箭狙击,都没能拦住他的脚步,这位无名英雄一路只是直冲虎牢关,还只用了十来分钟,就狂奔直冲到了虎牢关西门关下。 很遗憾,这位无名英雄不仅没能追到裴仁基,还引来了更多的瓦岗斥候前堵后追,乱箭齐发之下,这名秦琼亲兵身上还中了一箭,不得已又掉头逃回隋军营地,瓦岗军斥候继续追赶不放,翟让和徐世勣等人也在虎牢关西门城上莫名其妙,个个满头雾水,“这个官兵发什么疯?跑来这里转一圈就又跑回去,他想干什么?”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位无名英雄往回疾驰了两三里路后,喜从天降,正好碰上裴仁基被几个瓦岗军斥候押解着往虎牢关而来,他也没有犹豫,不顾追兵在他身后已经距离不到十步,直接就迎向裴仁基,放声大吼道:“裴大帅,回去!求求你回去!你不能亲自来诈降!你不能亲自来诈降诱敌!那是白白受死!快跑!我受过你的大恩,我给你殿后!” “大帅,快走!”大吼着,那秦琼亲兵还真的舞刀来救裴仁基,而陈应良给他安排的计划也在此一刻出了偏差,不等他假意不敌继续逃命,背后已有一箭破空飞来,还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他的背心,利箭透胸,他也一头载下战马,以身殉国。 这位无名英雄的牺牲当然不会没有价值,至少他的喊声全都被瓦岗斥候清楚听到,疑心大起之下,押解裴仁基的瓦岗斥候不仅立即加强了对裴仁基的看押,还一见到翟让就做了如实禀报,结果这么一来,诚心来降的裴仁基就只有欲哭无泪一个下场,明明隋军营地那边已经彻底混乱,不堪一击,翟让等人却死活不敢立即相信他的话,一个劲的只是盘问他的来降真假,打听隋军营地混乱情况的每一个细节,白白浪费无数比黄金珠宝更加宝贵万倍的时间。 与此同时,河南讨捕军的营地那边也已经逐渐升起了火头浓烟,隋军将士一边纵火点燃帐篷辎重和粮草,一边只携带盔甲武器出营集结,按照陈丧良之前安排的顺序大步向洛口仓方向冲锋,展开大隋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陈丧良亲自率领罗士信和秦琼两军殿后,还不顾众人的劝助反对,执意走在了河南讨捕军的最后一位。 “我是你们的临时主帅!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是主将的责任!都给我往前走,我最后!” 这是大隋影帝陈丧良今天吼出的最强音,感动得隋军将士眼泪汪汪,也感动得罗士信和秦琼等齐郡老人唏嘘长叹,都遗憾张须陀殉国之后,自己没能立即跟随在陈丧良这样的主帅身后,错随了裴仁基这样的主帅,白白浪费时间光阴,还受尽鸟气。 陈丧良在仓促间安排的金蝉脱壳之计毕竟破绽太多,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陈丧良之前早已经奸诈恶名满天下,瓦岗军根本就不可能上当,翟让和徐世勣等人虽然还抱有巨大疑虑,可是探到了隋军大量离营集结的情报,又听了裴仁基赌咒发誓的解释,翟让终究还是在隋军基本撤出营地的同时,下令徐世勣和单雄信出兵追击。 事实证明,陈丧良命令放弃所有粮草辎重这个决定十分正确,没有了沉重粮车和辎重车的羁绊,轻装上阵的隋军将士撤得极快,瓦岗追兵再是精锐骁勇,七八里的距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拉近,被迫无奈之下,单雄信和徐世勣只能是匆匆商议,由单雄信率领大约一千五百左右的骑兵先行追击,徐世勣率领步兵随后而来。 瓦岗骑兵迅速逼近了隋军后队,考验陈丧良应变能力的时刻也随之到来,在军心浮动指挥混乱的情况下,陈丧良果断命令其他军队全速退回洛口仓,自己则亲自率领罗士信和秦琼麾下的不到两千军队力战殿后,且战且退向洛口仓撤退。 追击战中,陈丧良的帅旗当然成了瓦岗骑兵的重点冲击目标,瓦岗军的强弓硬弩也基本是往陈丧良的方向招呼,陈丧良则沉着指挥应战,也亲自拔刀参与战斗——虽然尉迟敬德一直守在身边,但陈丧良好歹还是做出了样子,同时苍天无眼,瓦岗军的箭镞也一直都没有钉到陈丧良的要害处,隋军虽然付出了一定伤亡,陈丧良却还是带着军队成功撤回了距离洛口仓大约五里处。 这时,徐世勣率领的后军也已经追到近处,然而不等徐世勣参战,马三宝率领的三千生力军已经从南面隐蔽杀处,拦腰杀进了徐世勣与单雄信二军的结合处,大量使出火药瓶破坏瓦岗军队列——只可惜此前李密还在瓦岗军时,瓦岗军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获得了火药瓶,还曾经在偷袭虎牢关的战事中突然使出来过,见过了解过,所以惊扰的效果远不如之前那么巨大。 乘着这个机会,陈丧良也率军掉头杀来,与瓦岗军展开混战。然而混战的结果仍然是不分上下,胶着不下,在战斗力不俗的瓦岗军精锐面前,马三宝麾下的生力军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幸得先行撤退河南讨捕军将士全部撤回了洛口仓城后,阚稜也率领三千陌刀兵出来接应,陈丧良这才得以脱离战场,在列队拦截的陌刀兵掩护下撤回洛口仓。 阚稜的陌刀兵最后撤到仓城门下,瓦岗军虽然多次冲击试图杀入仓城,却都被阚稜军杀退,同时关墙上乱箭齐发,瓦岗军不得不带着痛失破敌良机的万分遗憾含恨撤退,眼睁睁看着恶贯满盈的陈丧良退进洛口仓坚守,拿已经加高加固过的洛口仓城毫无办法。 也是到了瓦岗军恨恨撤退的时候,陈丧良才在贺延玉的指引下,看到了瓦岗军队伍里的花字旗帜,遥望着火把光芒中的那面旗帜,陈丧良思绪万千,突然悲从心来,忍不住放声大哭,旁边的刘长恭与贺延玉等人大惊,忙问陈丧良为何伤心,陈丧良却不理会,只是抬头向天,嘶喊道:“张大帅,我尽力了!可是没办法,留给我的时间太少,我还是没能把你留下的将士全部带回来,我对不起你啊!” 听到了陈丧良这发自肺腑的哭喊悲鸣声,秦琼、罗士信与贺延玉等齐郡老人无不凄然泪下,刘长恭等人好言安慰间,陈丧良却自行抹去泪水,哽咽说道:“事还没完,裴仁基临阵叛变,瓦岗贼势头更盛,肯定还要再来攻打洛口仓,立即着手布置洛口仓防御。我还要禀奏越王殿下,集结兵马来援,和瓦岗贼决一死战!” 第320章 无敌营 堂堂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竟然临阵叛变投敌,差点坑了河南讨捕军的主力大军,这样的消息传开,引发的轰动效应那当然是要多大就有多大,收到陈丧良以五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第一反应就是根本不敢相信,还是又收到了裴仁基之子裴行俨负罪潜逃的报告,东都朝廷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动员军队,组织兵马增援洛口仓战场。 前面说过,征得了隋炀帝的同意后,东都军队的规模已经扩充到了十万之众,粮草武器之类的军需辎重也非常充足,但因为训练不足和实战经验匮乏的缘故,战斗力很受影响,再加上东都一带需要守卫的重要设施太多,在东都军队失去河南讨捕军这个缓冲的情况下,还算称职的两个副留守元文和段达经过商议,主动建议杨侗奏请隋炀帝再次扩军,同时建议在还没有取得隋炀帝同意前,先征召组织一支临时军队补强兵力,预防万一。 杨侗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元文都和段达的建议,向隋炀帝奏报裴仁基叛变的同时再次奏请允许扩军,此外又颁布钧旨组建东都义勇军,号召东都士民百姓投军报国,增援洛口仓,夺回虎牢关,确保东都重地的安全。 杨侗、元文都和段达的好心办了坏事,认为瓦岗军不过是一群被饥饿逼迫的盗贼,又知道现在在洛口仓统兵作战的是从没打过败仗的战神陈丧良,觉得军功爵位伸手可取,为了建功立业和升官发财,东都城里多如牛毛的官二代、富二代投军的积极性比普通百姓都还高,无数国子监、太学和四门等高级学府的学生,还有无数的权贵子弟、勋官后代、世家大族和富豪巨贾的公子,全都争先恐后的响应杨侗号召,争着抢着带着他们的家丁奴仆投军入伍,自愿要到洛口仓前线去上阵杀敌。 陈丧良收到这个让他吐血的消息时想反对已经来不及了,迫不得已之下,陈丧良只得火速派遣家世背景强硬的刘长恭大将军返回东都,主持援军东进事宜,同时陈丧良又暗中交代刘长恭甄别队伍,把这些官二代富二代和他们的家丁奴仆单独编制成军,组建一支肯定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二代军,让他们凑在一起随便胡闹,免得分散开了祸害那些能打仗或者有潜力的真正军队。 裴仁基叛变的第三天,程咬金和牛进达率领的一万五千援军首先赶到洛口仓战场增援,同批抵达的还有陈丧良的老嫡系报****,但很可惜,裴行俨已经做了报国军的第一个逃兵,陈丧良不得不任命自己当年的掌旗手于乐代替裴行俨担任校尉。 在此之前,瓦岗军主力欺负陈丧良刚到洛口仓立足未稳,又欺负河南讨捕军主帅叛变军心不稳,曾经对洛口仓发起过一次正面强攻,可惜却遭到了阚稜和马三宝军队的迎头痛击,连仓墙都没能冲上去几次就被杀退,又探到凶名昭著的报国军和大批东都军队来援,瓦岗军主力也只能乖乖撤回到虎牢关下,背靠关墙与援军不断赶到的陈丧良抗衡,稍做退却,但仍然掌握整个东都战场的战术主动权。 魏徵和袁天罡也随军来到了洛口仓,见面后,袁天罡和魏徵少不得埋怨了一通陈应良在河南讨捕军事件中行事太过冒险,陈丧良却摇了摇头,答道:“为了张大帅留下的旧部,这个险值得冒。对了,她和她娘怎么样了?” 陈丧良没提到名字,袁天罡却知道问的是谁,垂首答道:“已经收监了,房乔松对刑部打了招呼,让刑部天牢善待她们,她们应该可以少受许多苦。不过按惯例,将来她们最少也要被贬为奴隶。” 陈丧良神色黯淡的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问道:“我奏请陛下派遣王世充为援,攻打虎牢关的背后,奏章送出去没有?” “送出去了。”魏徵如实回答,又问道:“留守,一定需要王世充增援吗?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未必就拿不下虎牢关啊?” “一定需要。”陈丧良点头,答道:“瓦岗贼战力不俗,我们现在就算能勉强夺回虎牢关,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如果有王世充从背后夹击,我们就可以轻松许多。有了王世充帮忙镇守虎牢关,将来我也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地方发生的变故。所以为了长远计,我怎么都得乘着这个机会,争取把王世充弄到这里来给我帮忙。” 说罢,陈丧良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北方,眺望太原的方向,目光也变得无比的阴冷。 有点希望夺回虎牢关,却为了保存实力不想拼命,这样的事玩得不好,陈丧良即便贵为东都留守也得担不少关系。但还好,终于摆脱了裴仁基这个跟谁霉谁的超级衰神后,期盼已久的好运气又重新回到了陈丧良的身上,首批援军抵达洛口仓战场后的第二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两天的天空又下起了连绵大雨,土地松软,道路泥泞,根本就不适合攻坚作战,已经退回关下的瓦岗军也躲回了关中避雨,陈丧良也就有了充足借口按兵不动,一边抓紧时间收编河南讨捕军兵马,一边操练新军,耐心等待隋炀帝那边的决定。 与此同时,各种噩耗坏消息仍然象雪片一样,接连不断的飞到东都洛阳和江都城中,到处都是造反,到处都是民变,历史著名猛人薛举也在兰州举起了反旗,还直接自称西秦霸王,改年号秦兴,摆明车马要在推翻大隋这条光辉大道上一走到底。而更让东都朝廷忧心忡忡的是,早在裴仁基还没有叛变投敌之前,东都洛阳就与虎牢关以东的绝大部分郡县失去了联系,张须陀当初四处扑火救急的黄河南部诸郡,完全就处于了失控状态。 通济渠早已经被瓦岗军彻底切断,东都方面与江都联络十分困难,关于裴仁基叛变一事陈丧良当然得等不少时间才能收到答复,然而就在这个期间,隋炀帝却颁布了一道让全天下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诏书,那就是鉴于黄河中下游暴雨成灾,饿殍遍地,隋炀帝竟然下诏——开仓放粮!诏令汲郡黎阳仓拿出八十万石粮食,赈济灾情最为严重的山东饥民!河南郡这边也因为杨侗奏请的缘故,隋炀帝同意洛口仓出粮三十万石,赈济河南郡境内的受灾百姓! 可以保证朋友们没有看错,《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四卷上面清楚记载,大业十三年时,隋炀帝确实颁布过这么一道诏书!——虽然这道诏书对隋炀帝本人而言,简直就是脑袋进水的表现,但这道诏书确实存在! 把大腿都掐青了才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实际监管着洛口仓的陈丧良再不迟疑,马上就打开洛口仓,一颗一粒不少的拿出了三十万石粮食,派人送往河南郡的受灾诸县,命令诸县官吏开设粥厂,施粥赈济饱受洪灾饥饿之苦的贫困百姓。然后才到了第二天,陈丧良就迫不及待的亲自到了邻近的巩县城外,巡视施粥放赈的具体情况。 亲自巡视的结果让陈丧良暴跳如雷,巩县城外的几处粥厂确实都围满了面黄肌瘦的穷苦百姓,可是他们顶着风雨领到的,却是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灰黄米汤,同时陈丧良的亲兵还从放赈的巩县官差衙役家里,搜出无数连封条都没拆去的粮袋。大发雷霆之下,陈丧良当然是立即叫人抓来了县令柴孝和,当众责问他为何克扣赈灾粮食? 颇有才干的柴孝和大声喊冤,主动恳求陈丧良去搜查他的住宅,核对他的帐目,说是如果他只要贪污一颗一粒赈灾粮,就请陈丧良立即亲手剁了他全家!受赈百姓也纷纷站出来做证,说是只要柴孝和出现的地方,他们都能喝到浓稠白米粥,只是柴孝和一走,米粥就马上变成米汤。陈丧良这才怒气稍消,一边勒令柴孝和加强监督,一边下令将二十几个贪污赈灾粮的差役当众斩首,还亲手砍了给各个粥厂通风报信的巩县县丞,柴孝和也主动奏请陈丧良派遣军队监督放赈,避免再次出现类似情况。 “吏治啊,吏治啊。”陈丧良拍着额头哀叹,又突然想起更大的事,赶紧向旁边的魏徵吩咐道:“玄成,马上安排一些人去受灾各县查看情况,再替我拟一道奏章,请越王殿下派遣御史言官到各县去监督放赈。” 魏徵答应,立即依令而行,还没有退下的柴孝和却苦笑说道:“陈留守,下官敢和你打一个赌,如果其他县的放赈情况能比巩县更好,下官愿意以死谢罪。” 陈应良飞快扭头来看柴孝和,见他的脸上笑容苦涩,神情却十分认真,陈丧良顿时有些沉默,片刻后才自言自语说道:“但愿黎阳仓那边,能有几个你这样的官员,好歹能让一些粮食切切实实的放在灾民手里,不然的话……。” 说罢,陈丧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没有与柴孝和打这个赌。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也和历史上的一样,隋炀帝这道脑袋进水的放赈诏书,并没有挽救他江河日下的大隋江山,在洪灾严重饿殍遍地的情况下,粮食价格自然是涨得不能再涨,隋炀帝这道看似可以自救的诏书,也成了受灾各地官吏大发横财的天赐良机,东都洛口仓这边有陈丧良态度坚决盯着,情况还稍微好一些,黎阳仓那边就彻底完了,大小官吏只顾着自己发财,根本一颗一粒粮食都没有施舍给灾民,饿死百姓灾民每天都有上万之多,黎阳仓附近的饿殍死尸更是漫山遍野,尸体多得根本就无法收拾。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给了有心人大好机会,四月二十三这天,已经重新壮大了三万之众的蒲山公营,李密的亲自率领下,突然从延津渡过黄河北上,然后立即西进直捣黎阳仓,在路上就直接喊出了打下黎阳仓开仓赈粮的口号,吸引了数以万计的灾民饥民加入他的队伍,然后才仅过了一天多时间,李密杀到了黎阳仓下,一番大战下来,李密成功夺取了这个黄河以北的最大粮仓,并且兑现诺言立即开仓放赈,打开粮仓任由饥民取粮,接着很自然的,短短两天之内,李密就聚拢了超过十万的流民队伍,并且成功击败了前来进剿的武阳郡丞元宝藏,早萌反心的元宝藏还直接率军投降了李密,李密的声势一时无双。 与此同时,陈丧良也盼来了期盼已久的隋炀帝旨意,除了命令东都朝廷把叛国通敌的贾闰甫和萧怀静车裂处死外,急于夺回虎牢关重新打通通济渠的隋炀帝难得头脑正常了一次,同意派遣彭城留守王世充率军北上增援虎牢关战场,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联手夹击虎牢关,夺回这个要命咽喉,也全力争取把瓦岗军主力歼灭在虎牢关战场,还点了名要裴仁基父子的脑袋。 收到这道旨意,陈丧良终于松了口气,夺回虎牢关击败翟让的信心大增,袁天罡也立即向陈丧良建议道:“留守,不妨立即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瓦岗贼那边知晓,瓦岗贼不事生产,粮草补给全靠劫掠,占据虎牢关后已经两个半月,瓦岗贼就算还有一些粮草积蓄,也肯定已经不多,瓦岗贼知道了王世充即将来援的消息,定然会生出弃关而走的心思,我军再出兵攻城,压力必可大减。” “换成平常,这是一个好主意,但现在不行。”陈丧良摇头,用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黎阳仓说道:“你忘了李密,他现在盘踞的黎阳仓,距离虎牢关只有两百多里,翟让若是得知王世充从他背后杀来,很可能会生出向李密求援的心思,李密也很可能会出兵救援于他,到时候翟让和李密二贼合力,我们的麻烦可能更大。” “翟让向李密求援?”袁天罡一楞,惊讶说道:“这怎么可能?李密上次被翟让撵走,二贼早就翻脸,怎么可能重新联手?” “翟让上次和李密翻脸,是因为我的计策离间。”陈丧良答道:“裴仁基知道我的离间计前后经过,现在他又已经投降了瓦岗贼,肯定已经把当初的事向翟让做了报告,翟让就算为了面子不肯声张,心里肯定已经是无比后悔,如果生出和李密重新联手的心思,现在李密又拿下了黎阳仓,兵多粮足,没有后勤补给的翟让当然更想和他重新联手了。” “李密奸贼也很有可能愿意和翟让重新联手。”陈丧良接着说道:“黎阳仓的粮食储量还不到洛口仓的四分之一,绝不可能满足李密的胃口,占据虎牢关就可以随时攻打洛口仓,掌握东都战场的主动,李密坐视我们夺回虎牢关的可能不大。” “所以,现在我们不仅不能散播王世充即将来援的消息恐吓瓦岗贼,还得示敌以弱,让瓦岗贼觉得他们的力量足以夺取洛口仓,也让翟让为了面子不肯马上去和李密联络修好,这么一来,等到瓦岗贼自行探到王世充从背后杀来的消息,就算立即派人去向李密求援,李密也马上出兵增援,时间也必然十分仓促,仓促就会露出破绽,我那位老丈人王世充也不是什么善茬,李密只要露出破绽,他一般都能够抓住。” 听了陈丧良的解释,袁天罡连连点头了,然后袁天罡突然醒悟过来,忙问道:“之前我们刚收到黎阳仓沦陷的消息,留守你就马上把刘长恭的无敌营调到石子河东岸立营,难道陈留守你当时就存着示敌以虚的念头?” 陈丧良笑笑,点了点头,道:“当时虽然还没确认王世充是否能来给我们帮忙,但我也得防着陛下不同意王世充增援虎牢关战场,让无敌营立营石子河东岸,既可以示敌以虚,说不定还可以把瓦岗贼引出关来。瓦岗贼是有点怕我不假,可是看到了咱们的无敌营,肯定就不会那么怕了。” 袁天罡放声大笑了,道:“不错,就无敌营那模样,就算下官只是文职,也肯定有胆量亲自率军交战,还一定敢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陈丧良也有些忍俊不禁,结果也是事有凑巧,恰好就在这时候,斥候飞奔来报,说是瓦岗贼突然出兵一支,正向洛口仓这边杀来,陈应良一听大喜,知道翟让终于沉不住气想要出关交战了,立即命令军队严守洛水与石子河浮桥,又命令刘长恭不得出击,全力坚守营地,任由瓦岗军攻打他的无敌营营地。 哦,对了,顺便交代一下无敌营这个名字的来历,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刘长恭把东都的富二代官二代单独编制成军后,连同这些富二代官二代带来的家丁童仆,组建起了一支大约八千人左右的军队,装备东都朝廷提供的上好盔甲武器,穿最华丽的衣服鞋袜,不用象普通士兵那么辛苦训练,还传闻说军中有美女出没,可这些富二代官二代却还是不肯满足,非闹着要象报国军一样,有一个单独的军名。刘长恭被他们纠缠不过,只得跑来找陈丧良解决问题,陈丧良亲自泼墨挥毫,无敌营这个名字也就腾空出世了。 当然了,咱们刘大将军带兵的本事大家都知道,这支军队是否名符其实的无敌于天下,那就是一个只有天知道的问题了。 第321章 死字怎么写 登上了洛口仓的东门仓墙,居高临下往石子河的对岸远处一看,蒙蒙细雨中,还真有一支瓦岗军沿着官道行来,数量大约在三千左右,再往近处的无敌军营地仔细一看时,陈丧良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大敌当前,敌人距离营地已经不到五里了,无敌军营地竟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大量的士兵簇拥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正守在栅栏旁边的士兵反而没有几个,营地防御力接近于负。大怒之下,陈丧良难得对刘长恭发了一次脾气,吼道:“刘长恭在干什么?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陈丧良在石子河西岸大发雷霆,刘长恭却是在石子河的东岸焦头烂额,原因无他,他按照陈丧良的要求下令据营而守,他麾下那帮官二代富二代将领不仅不肯领命,还反过来质问刘长恭为什么不让他们出营迎敌,杀敌立功?刘长恭解释说这是陈丧良的要求,这些富二代官二代不仅还是不听,居然围着刘长恭逼迫刘长恭向陈丧良请令出战,甚至还有不少官二代怂恿刘长恭抗令出战,带着他们去和瓦岗贼拼了! 最后,还是看到刘长恭气急败坏的拔出了刀子,大吼大叫扬言再不奉命就立即处斩,这群历史上被瓦岗军杀得片甲不留的官二代富二代才勉强从命,带着他们的家丁童仆部下去守卫营地工事,但仍然还是怨言冲天,牢骚满腹,个个都万分不满陈丧良和刘长恭不肯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历史上这支军队真实存在,一战全完。) 也顺便来看看瓦岗军这边的情况,和袁天罡分析的一样,粮草军需全靠劫掠补给的瓦岗军确实已经存粮不多,又听说李密已经拿下了黎阳仓声势大振,翟让等瓦岗首脑自然有些沉不住气,本想象之前对付裴仁基一样,引诱陈丧良来强攻城池,凭借虎牢关天险先耗掉陈丧良一部分实力再防守反击,奈何陈丧良根本不上当,屯兵洛口仓就是按兵不动,和瓦岗军对耗拼耐心,耗不过坐拥天下第一大粮仓的陈丧良,瓦岗军这才被迫改变策略,主动出关发起进攻,寻找打败陈丧良的机会。 担任首次出击任务的是瓦岗大将单雄信,抵达了隋军附近后,见隋军并没有出营交战,单雄信也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只是抓紧时间观察隋军情况,发现隋军分为了三支,一支驻扎在洛口仓内,一支在洛口仓南面立营,第三支则是面前这座打着无敌营旗号的隋军营地,各军之间的距离也只有五里左右,互为犄角,互相救援十分方便。此外石子河上除了原有两座石桥之外,还新架有十座坚固浮桥,每座桥都有大量的兵丁守卫,无论出击还是撤退也都十分容易。 看到这样的敌情,单雄信有些皱眉头,知道今天隋军如果不肯出营交战,自己就是想连打一仗的机会都很难捞得到——因为单雄信不管攻打那处隋军营地,背后马上就有可能遭到其他营地隋军的攻击,陷入腹背受敌的两难境地。无奈之下,单雄信只得下令在无敌军营地的正门外屯兵,策马横槊,亲自到无敌军营地外搦战,引诱这支让瓦岗军看不懂的无敌精兵出营交战——瓦岗军也确实很看不懂无敌营,装备好得让人眼红,军纪军容却烂得让人发指。 “刘长恭匹夫,有胆子出来与我决一死战!躲在营地里当乌龟王八蛋,算什么英雄好汉?出来,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刘长恭匹夫,有胆子就给我单雄信出来!” 听到单雄信的叫骂声,刘长恭麾下的二代将领们无不是暴跳如雷,争先恐后只是怂恿刘长恭出战,可惜咱们的刘大将军最大的长处就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军队不靠谱,坚决就是不肯出战。只是为了平息部下的不满,刘长恭不得不命令军队在营中回骂,要单雄信有胆子就自己来攻打营地——这么做可十分危险,别看无敌军有坚固营地可守,单雄信真要是被骂火了发起攻营,咱们的刘大将军还真没多少把握守得住营地。 还好,单雄信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并没有被二代军的骂声激怒贸然发起攻击,还在二代军的臭骂嘲笑声中主动退回了队列,向左右将领问道:“官军不肯出营,如何是好?” “单大哥,要不我们攻一次试试?”一名瓦岗将领建议,可惜这点却遭到了单雄信的断然拒绝,其他的瓦岗将领也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没什么人附和。 “兄长,要不你直接要求见陈应良匹夫。”妹夫木兰建议道:“陈应良向来喜欢抛头露面,你要求见他,说不定就能成功。到时候再以言语激怒于他,就可以诱他交战。” 单雄信听了觉得不错,便立即派了一名士兵打白旗,到邻近洛口仓城的桥梁旁边喊话,要求陈丧良出来答话,归降瓦岗已有半年的木兰也忍不住心跳加快,心里不断期盼陈丧良能够答应,亲自到石子河对岸与单雄信见面。同时也更期盼能与陈丧良单独见上一面,单独说上几句话,当面质问陈丧良当初为什么要打她的旗号欺骗天真少女? 木兰的期盼终究还是落了空,交涉使者把要求传达过去后,石子河对岸的隋军将士很快给出答复,转达陈丧良的话道:“你单雄信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堂堂东都留守见面答话?想答话叫翟让来,今天没空理你,有胆子就攻打我们的营地,没胆子就给我滚蛋!” 木兰大失所望,遭到蔑视的单雄信也有些动怒,飞快分出两百精兵,派遣他们去强攻一座石子河浮桥,妄图拿下一桥引诱隋军出兵交战,雨水天气弓弩作用不大,隋军将士只能是据桥而守,与瓦岗军士兵在浮桥上展开近身战,厮杀得也十分惨烈,但隋军营地还是按兵不动,任由瓦岗军如何强攻就是不反击,一味只是坚守。 见此情景,单雄信当然是万分郁闷,知道回去很难向翟让交代,陈丧良却在洛口仓城上面露微笑,道:“瓦岗贼急了,想引我改变现在的对峙局面,调整战术露出破绽,然后乘机破我。呵呵,想得倒美。” “陈留守,不妨将计就计。”旁边的魏徵建议道:“布置一个陷阱,引诱瓦岗贼出关交战,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也减轻我们将来的攻城压力。” 陈丧良捏着光滑下巴不吭声,袁天罡看出陈丧良的心思,便凑到了陈丧良的耳边低声说道:“陈留守,示敌以虚不让翟让向李密求援,这点固然重要,但是该强硬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强硬一些,让翟让知道我们不好惹。留守不要忘了,你那位岳父大人,可是一个喜欢拼命占便宜的主,以他的脾气,就算到了虎牢关战场,也肯定首先是想方设法的让我们承担主要压力,他躲在背后占便宜。” 袁天罡这话提醒了陈丧良,想起当初淮水大战杜伏威时自己与王世充的勾心斗角,还有想起自己老丈人那拼命占便宜的极品脾气,陈丧良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用不着急,瓦岗贼已经沉不住气了,将来必然还有动作,机会出现了我再动手不迟。” 拼命引诱陈丧良出手的单雄信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两百精兵强攻一座浮桥,虽然凭借单兵战斗力一度占据上风,逼迫隋军派出一个校团增援这座浮桥,但最终还是没能拿下浮桥,同时在侧翼还有无敌军虎视耽耽的情况下,单雄信也没敢把大量兵力投入浮桥争夺战,攻桥士兵被隋军援兵杀回东岸后,单雄信也就只能无可奈何的下令收兵,大声嘲骂着陈丧良胆小如鼠,领着军队悻悻而去。 这下子又轮到无敌军的二代们叫嚣了,看到瓦岗军退走,大大小小的无敌军将领就又冲到了刘长恭的面前,要求刘长恭立即出兵追击,其中一个和隋炀帝都沾点亲的无敌军将领还擅自打开了营门,招呼军队出营追击,吓得刘长恭赶紧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亲手关上营门,然后又下令把这个隋炀帝的亲戚拖下去重打四十军棍。再然后很自然的,刘长恭又跑到陈丧良的面前哭鼻子抹眼泪一番,恳求陈丧良换一个人统率这帮二代大爷,只可惜陈丧良麾下门第出身最雄厚的就是刘长恭,陈丧良自然又一次拒绝了刘长恭的请求——换了别人,肯定更治不住这帮二代大爷。 瓦岗军这边确实急得厉害,单雄信回关后向翟让报告了出战经过,翟让破口大骂陈丧良的胆子小畏战之余,也愁得直捊胡子,拍着桌子说道:“陈狗官按兵不动,不来攻城也不撤回东都,住在洛口仓就赖着不走,这么僵持下去,我们怎么拿得下洛口仓啊?拿不下洛口仓就粮,我们就算一直控制着虎牢关,也迟早会粮草不足啊。” “叔父,绕过洛口仓,去偷袭上洛仓!”翟摩侯建议道:“陈应良狗官驻兵洛口仓,与我们正面抗衡,上洛仓那边必然守备疏松,我们象上次偷袭洛口仓一样,分出一支精兵绕道去偷袭上洛仓,必获……。” “放屁!”翟让粗暴打断侄子的话,怒道:“你当陈狗官是裴仁基?在他眼皮子底下分兵绕道奇袭,你活腻味了?找死啊?!” 翟摩侯乖乖闭嘴了,恰好就在现场的裴仁基也脸色无比尴尬了,邴元真则赶紧咳嗽了几声,提醒翟让慎言,然后又赶紧挤出些笑容,向裴仁基说道:“五大王,你是陈应良的亲戚,又刚从官军那边过来,对官军的情况了解最深,以你之见,我们如果想要拿下洛口仓,应该怎么做?” 已经无路可退,虽然很不满翟让言语中对他的轻蔑,裴仁基还是尽力献策道:“翟大王,邴军师,陈应良确实诡计多端,擅长出奇制胜,但是他的麾下军队却有一个致命问题,就是新兵过多,精锐太少,整体战斗力不及我们瓦岗的百战之师,这样的军队如果用来守卫城池营地,倒是可以和我们瓦岗精锐抗衡,到了野外战场上,我们瓦岗义师击败他们的把握就能大上许多。所以我认为,最好是想办法引诱陈应良离开营地仓城的保护,到野外和我们决战,然后我们就有希望打败陈应良,继而夺取洛口仓。” 听了裴仁基的话,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倒是连连点头,觉得裴仁基的话切中要害,给自军指出了方向,翟让的草包大哥翟弘却没好气说道:“废话!说了等于白说!有办法把陈狗官引出来决战,我们还问你干什么?” 裴仁基的脸色再次尴尬,他身后的裴行俨也额头青筋暴跳了,还好,瓦岗军队伍里还有不少理智的人,副军师贾雄马上说道:“翟弘大哥,裴将军的话说得很对,我们之前想引陈狗官来攻城,陈狗官不上当,退而求其次把陈狗官引出来决战也不错。至于如何把陈狗官引出来决战,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诸位可曾听说过杜伏威引陈棱决战的事?” 大部分都是土包子的瓦岗军将领面面相觑,不过其中也有见多识广的,裴仁基马上就向众人介绍了杜伏威在淮南战场用妇女衣服侮辱陈棱、成功引诱陈棱决战的经过,翟让一听大喜,马上就拍着大腿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马上安排一个人去给陈狗官下战书,顺便送一套娘们衣服给他,激他出来决战。” “对,也象杜伏威那样,给陈狗官也取个外号。”翟弘也兴奋附和道:“杜伏威叫陈棱陈姥姥,听说陈应良狗官长得象个漂亮小娘们,咱们干脆就叫他陈丫头如何?” 翟让、翟摩侯和王儒信等人大声叫好,全都觉得此计大妙,裴仁基却赶紧摇头说道:“翟大王,这么做对陈棱或许有效,但是对陈应良肯定没用,那小子太狡猾了,脸皮又比城墙都厚,给他送去女人衣服,说不定他当场就能穿上给我们看看。而且这么做,还能让那个小子马上就明白,我们正在急着要和他决战,他肯定更加不肯出战。” 徐世勣与邴元真附和裴仁基的看法,都道:“翟大哥,不必浪费力气了,这么做对那些有勇无谋的莽汉倒是有用,用来对付陈应良狗官肯定不行。” “行不行都得试一试,如果成了不就好了?”翟让大手一挥,喝道:“就这么办,邴兄弟,你给陈应良狗官写战书,约他决战,摩侯,你去准备一套漂亮些的女人衣服,派人给陈狗官送过去。” 翟让态度坚决,邴元真也无计可施,只能是任由他去胡闹,老老实实的提笔写信,翟摩侯也欢天喜地的跑去准备女人衣服,还颇恶趣味的从他小妾身上剥下了一套穿过的衣服当做礼物送给陈丧良,一切都准备好后,翟让第二天早上就派了一个使者出城,打着白旗到隋军营地下书约战。 瓦岗军使者下书约战的消息,通过亲兵传达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时,陈丧良正在洛口仓城里批阅东都公文,闻得瓦岗军使者到来,又听说瓦岗军使者是来下书约战,陈丧良顿时就苦笑了起来,摇头说道:“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啊,敢主动派人来和我联络约战,翟让肯定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留守,是时候教教翟让死字怎么写了。”袁天罡建议道:“将计就计,先打个胜仗,鼓舞起我们的士气,让翟让知道你的厉害,等王世充来了,翟让就只会去找王世充的麻烦,不敢再来和我们拼命了。” “也是,先打个小胜仗吧,只要别把翟让逼得太紧,他也不会立即去找李密。”陈丧良点点头,又稍一盘算,很快就转向了旁边的亲兵队长三狗子吩咐道:“三狗子,穿上我的衣甲,到帅帐去和瓦岗贼使者见面,收下他的书信,然后打发他滚蛋。哦,对了,瓦岗贼那边说不定会玩些花招,诱我出营决战,什么花招你都给我收下,回来再报告我。” “留守,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三狗子冒充你接见瓦岗贼使者?”魏徵和袁天罡都疑惑询问,三狗子本人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要自己冒充他。 “当然是引瓦岗贼来偷袭我们。”陈丧良微笑说道:“我的容貌模样,瓦岗贼那边有许多人见过,瓦岗贼派来的使者说不定就见过我,就算没见过,回去描述我的容貌模样,瓦岗贼那边也马上能明白我是假的,再加上昨天我拒绝和单雄信会面答话,瓦岗贼肯定认为我这个东都留守已经悄悄回了东都,接着瓦岗贼只要头脑稍微正常一点,今天晚上就该来偷袭劫营了。” 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一听大喜,都鼓掌说道:“妙计!就用这个办法,教他翟让老贼死字怎么写。” 第322章 一直记挂着你 连真的丧尽天良陈丧良都见不到,瓦岗军效仿杜伏威的激将计当然更加收不到任何效果,面无表情的收下了翟让的书信和礼物,三狗子马上就打发瓦岗军使者离开。而当陈丧良看到翟让一家精心准备的礼物后,那更是当场就放声大笑,只恨计划需要没能亲自接见瓦岗使者,否则陈丧良还真效仿司马老贼,当着瓦岗使者的面穿上女子衣服,跳上一曲热情奔放的华尔兹。 使者把假陈丧良的反应带回虎牢关,大失所望的翟让一家少不得又问候了一通陈应良的祖宗十八代,倒是邴元真和徐世勣等细心人不肯放弃,不断追问使者与陈丧良见面的前后经过,可惜瓦岗使者能够提供的有用情报,只是如实答道:“小的是被官军用黑布蒙住眼睛带进洛口仓的,没能看到洛口仓城里的任何情况,解下黑布后,小的就直接见到了陈狗官,呈上了书信和礼物,陈狗官马上就让人把我押出了仓城,多一句话都没有说。” “狗官,果然奸诈。”徐世勣骂了句脏话,却还是不肯死心,又问道:“看到我们送给他的女人衣服,他就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好象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使者如实回答。 徐世勣彻底的绝望,拿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陈丧良无可奈何了,倒是站在单雄信身后的木兰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单雄信听到笑声回头,疑惑问道:“贤弟为何发笑?” “我是在笑,陈应良小贼如果当场穿上那身女人衣服就好玩了。”木兰微笑说道:“那个狗官如果穿上女人衣服,再稍微化化妆,保管没有一个人分得出他是男是女。” 回忆起陈丧良的容貌模样,单雄信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挺佩服那个奸贼的,长得那么俊俏,心肠昨能那么奸诈狠毒?看来古话说得对,越是艳丽的蛇,越毒。” 听到单雄信和木兰郎舅的对答,之前就有些疑惑的使者重新开口了,说道:“各位大王,有件小事还忘了向你们禀报,之前小的常听见过陈狗官的弟兄们说,陈狗官长得很俊秀脸很白,可是小的在洛口仓里见到的陈狗官,好象不是弟兄们描述的模样。” 邴元真和徐世勣等瓦岗滑头飞快抬头,异口同声的喝问道:“你见到的陈应良狗官,长什么模样?” “二十多岁年纪,穿银甲披白袍,国字脸,脸皮有些黑,容貌一般,嘴唇上还有小胡子。”使者如实答道。 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顿时张口结舌了,木兰也立即傻眼和悄悄叫苦了,那边翟让则马上跳了起来,大吼道:“不对!我见陈狗官,他没胡子,脸皮很白,就象涂过粉一样,也不是国字脸,是尖下巴!你看清楚没有?你见到那个陈狗官,是不是尖下巴?” “不是,不是,是方下巴。”瓦岗使者赶紧摇头,又大概观察了一下,指着一个翟让的侍卫说道:“下巴和他差不多,方的,还有些前凸。” 真相大白,见过陈丧良的瓦岗诸将无不放声大吼,纷纷质疑洛口仓城里的陈丧良真假,再经过使者的仔细描述和反复对比,翟让等人彻底断定,他们派去的使者被假陈丧良给蒙了!而得出了这个结论后,一个新问题又立即出现在了瓦岗军首脑面前,使翟让等人无不狐疑,“为什么会是一个假陈应良?真的陈应良,为什么不出现?” “陈应良或许不在洛口仓。”超级衰人裴仁基再次放射他的衰运光环,指出道:“陈应良是东都留守,不仅要负责东都境内军务,也要主持东都政务,一般来说轻易就不能离开东都城池,现今他虽然屯兵洛口仓,东都城内一旦发生大事,他就得立即返回东都处理,所以他暂时离开洛口仓返回东都,一点都不奇怪。” “难怪昨天陈狗官不肯见我,说不定陈狗官昨天就没在洛口仓!”单雄信拍案而起,大声说道:“陈狗官本人没在洛口仓,他的部下走狗怕我们发现察觉,就弄了一个假货出来骗我们,肯定是这样!” “好机会!”翟让乐得跳了起来,兴奋挥拳道:“陈狗官不在洛口仓,正好给我们拿下洛口仓的机会!马上集结兵马,出关去和官军决战!” “翟大哥,不能这么做。”徐世勣赶紧阻止,解释说道:“这会已经是申时了,我们之前又没有准备,临时准备干粮火把,集结主力军队出击,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再出兵赶到三十里外的洛口仓战场,天色也已经全黑,不利于临阵指挥,发起全面决战。况且主力在夜间出动之后,虎牢关这边必然空虚,十分危险,我们应该谨慎为上。” “翟大哥,徐兄弟说得对,我们还是小心些比较好。”邴元真也说道:“与其无谓出动主力冒险,不如派遣一支军队去偷袭劫营,若能成功,不仅可以沉重打击官军的军心士气,我们的主力军队也可以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从容出击,乘胜扩大战果。” 觉得徐世勣和邴元真的话言之有理,翟让倒也从谏如流,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派出一支军队劫营,具体怎么做,各位兄弟可有高见?” “如果要劫营,最好的动手对象是石子河东岸的那座官军营地。”单雄信建议道:“那座营地和其他官军营地之间都隔着一条河,陈狗官又不在洛口仓,那座营地黑夜受袭,其他官军害怕是调虎离山,肯定不敢全力救援,我们只需要安排少量军队守卫桥梁,就可以专心破敌。而且那座营地的官兵驻军装备都非常的好,我们如果能拿下来,马上就可以发一笔小财。只是……。” 说到这,单雄信露出了一些迟疑神情,翟让则不耐烦的催促道:“只是什么?单兄弟有话直接说。” “只是小弟实在看不懂那支官军。”单雄信如实答道:“装备非常的好,还有单独的军名无敌营,但军纪军容却明显有些懒散松懈,昨天小弟率军都已经逼近他们的营地五里内了,他们居然还连营地工事懒得去守,小弟实在看不懂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乌合之众,还是战斗力强悍到了报国军那个地步,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管他强不强,派精兵去收拾他们就行了!”翟让大手一挥,道:“我就不信了,我们瓦岗义师几十上百战打出来的精锐战兵,还能对付不了那些新扩建的东都官军?” 拿定了这个主意,翟让马上安排徐世勣率领三千精兵夜间劫营,又听取了邴元真的建议,安排王当仁率军三千随后接应,预防万一,本来单雄信和木兰都自告奋勇率军同去接应,可惜却遭到了翟让的拒绝,为了在劫营得手后发起全面总攻,翟让并不想把自己麾下的主力精锐都派出去,结果单雄信倒是点头从命,木兰却大失所望。 瓦岗军志在必得的夜袭自然遭到了惨败,天色刚黑,徐世勣就领着军队出关摸向洛口仓,并于三更过半时分向无敌军营地发起了进攻,还成功的顺利杀入营内,可是当瓦岗军一路冲到刘长恭的帅帐都没有发现半个隋军士兵时,徐世勣马上就知道情况不妙了,赶紧大吼大叫道:“中计了!有埋伏!快撤!快撤!” 轰隆一声巨响,杀声四起中,火把缭乱间,隋军伏兵四面杀出,徐世勣带来的瓦岗军士兵再是精锐也心中大慌,争先撤退间互相践踏,互相推搡,队伍为之彻底大乱,以老带新的隋军将士则乘机大打顺风仗,借着心理优势猛冲猛打,把军心慌乱的瓦岗精兵杀得鬼哭狼嚎,死伤众多,尚未进营的后军也遭到了陈丧良麾下第一王牌报****的列队冲击,自顾尚且不及,就更别说腾出手来援救徐世勣。 与此同时,发现前军中伏,随后而来的瓦岗大将王当仁慌忙催兵上前接应,同时派人向虎牢关告急,可惜王当仁的后军还没来得及赶到战场,在距离战场还有五六里路的情况下,就已经遭到了隋军程咬金部的拦腰冲击,王当仁麾下的士兵又都是他自己带到瓦岗的外黄变民军,战斗力不及瓦岗精锐,被程咬金拦腰一冲同样迅速混乱,不仅没能立即接应住徐世勣,反倒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四更初刻刚过,快马将徐世勣中伏的消息送回虎牢关,翟让等人闻报大惊,赶紧匆匆派遣单雄信出关接应,然而单雄信的兵马才刚刚出关,立即又有斥候飞马赶来,说是虎牢关西南部发现大队隋军正抄小道向虎牢关迂回杀来,单雄信马上明白这是陈丧良的调虎离山奸计,想以徐世勣为饵诱出瓦岗精锐,然后再以奇兵偷袭虎牢关。所以单雄信没敢冒险立即增援徐世勣,只是立即飞报翟让,请翟让定夺。 翟让同样被陈丧良层出不穷的无耻诡计吓住,天色又黑,谁也不敢保证卑劣无耻的陈丧良不会安排一支隋军假扮成瓦岗败兵混进虎牢关,里应外合配合隋军攻城——这样的事,对陈丧良来说简直比吃饭喝水更容易。不得已之下,翟让只能匆匆放弃了救援徐世勣的计划,命令单雄信在虎牢关城门前列队以待,接应徐世勣自行突围的兵马,也防范西南面走小路杀来那支隋军精兵。 如此一来,当然也就苦了可怜的瓦岗大将徐世勣,麾下兵马虽然精锐善战,却也招架不住隋军大将阚稜、马三宝、牛进达等隋军队伍和报国军联手围殴,三千精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冲得支离破碎,徐世勣本人也不得不换上小卒衣服,领着亲兵死战突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区区数百人突出重围,与同样被程咬金杀败的王当仁杀败,联手向虎牢关方向突围。余下的那些千锤百炼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瓦岗精锐,则被隋军将士杀得零罗星散,被杀被擒无数,损失惨重得足以让瓦岗军上下吐血。 与此同时,虎牢关这边又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西南部走小道杀来那支隋军精兵,在距离虎牢关只有十里左右路程的地方,突然停止了前进,也不知道是发现了单雄信在虎牢关外列阵以待,还是另有卑鄙目的。翟让和单雄信等人为之大奇,却也不敢在黑夜里随便分兵过去交战,只能是多派斥候严密那支隋军精兵。 当然,如果翟让和单雄信等人能够知道这支所谓隋军精兵队伍里此刻发生的事,那么他们肯定会更加吐血——此时此刻,这支隋军精兵的队伍里,无数的官二代富二代,正包围着他们的主将刘长恭,七嘴八舌只是逼迫刘长恭立即进兵去和瓦岗军决战,还争先恐后的请求担任先锋扬言要一战拿下虎牢关。刘长恭一再解释自军的任务只是担任疑兵,这些二代大爷却根本不听,逼得刘长恭不得不再一次亲自拔刀,扬言有擅自前进者立斩,这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弹压下去。 “陈留守太没眼光了,居然只是让我们担任疑兵恐吓瓦岗贼,要是让我们上战场冲锋陷阵,保管把瓦岗贼杀得片甲不留。”这是无敌军一大帮二代大爷的共识。 狼狈逃命的徐世勣和王当仁遭到了隋军队伍的全力追击,抱头鼠窜到了刘长恭的正北面时,无敌营也终于发挥了一些作用,在刘长恭的率领下打着火把敲着战鼓冲击瓦岗败兵侧翼,虽然因为距离过远和道路不好的缘故,无敌营还是没能在战场上与敌人正面交手,却成功加剧了瓦岗军败兵的混乱与恐惧,也吓住了正在虎牢关门前列阵以待的单雄信,吓得徐世勣和王当仁抱着脑袋逃得更快,也吓得单雄信赶紧西进接应——生怕好兄弟徐世勣被隋军彻底包了饺子。 放弃严整阵形西进接应,在运动战中帮助自家败兵撤退,代价当然是单雄信军的伤亡也得增大,看到自家败兵狼狈逃来,又被士气如虹的隋军正面冲击,单雄信军同样有些招架不住,刚掩护败兵撤过遭遇战场,单雄信就不得不下令撤退以减少伤亡,隋军继续穷追猛打,一直追杀到了虎牢关下,这才被城墙上的守军以乱箭射退。出关作战的徐世勣、单雄信和王当仁三支瓦岗军队则同遭失败,徐世勣军还损失最惨。 自信满满的出关偷袭,结果却遭到了这样的惨败,翟让等瓦岗将领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也很不明白隋军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偷袭计划。结果答案很快揭晓,天色全明的时候,白袍银甲的陈丧良亲自来到虎牢关下,无比风骚的在瓦岗军众将面前转了一圈,然后陈丧良还当场释放了一名此前俘虏的瓦岗军士兵,让他携带了一道书信上关,交给翟让。 书信的内容让翟让很是脸色铁青了一阵,纯白话文的书信内容很短,全文如下:“翟让老匹夫,就你那个草包脑袋,也敢和我玩诈,现在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吧?脸皮够厚的话,快派人去求爷爷告奶奶把李密请回来,你们这些乱贼也就他勉强能和我过几招,你太不够资格,捏死你也没什么光彩。” 三下两下把陈丧良的亲笔信扯得粉碎,翟让指着城下的陈丧良破口大骂起来,结果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露出了身体,陈丧良身边的尉迟敬德立即拍马冲上,拉强弓挽利箭,一箭就向翟让射来,瓦岗众人失声惊叫间,箭镞已到面前,翟让赶紧低头间,箭镞射中他的头上金盔,带着他的金盔直接飞走,翟让本人也一屁股坐在关墙上,面如土色。 见此情景,关下隋军当然欢呼一片,刘长恭麾下的无敌营叫嚷辱骂挑衅得更大声,还有许多二代大爷试图冲到城下叫骂,不过看到城墙上乱箭射下后,这些二代大爷还是乖乖的退了回来。陈丧良也没理会他们,尉迟敬德刚撤回来,陈丧良大笑着率军撤退,临走时还无比轻蔑的对关墙上的瓦岗众将竖起中指,瓦岗众将骂声如潮,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关交战追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丧良确实有一些丧尽天良,好不容易在虎牢关城下露上一面,却只顾着耀武扬威和羞辱翟让,压根就没有留意到,自打他出现后,虎牢关城墙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就从没离开过他,再看到他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后,这双清澈眼睛的主人,也不由露出了失落神情,心中暗道:“他,果然还是把我忘了。” 再怎么失落也没用,身边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出城离关时又一直被单雄信安排的亲兵盯着,木兰也只能是黯然目送陈丧良率军离开,然后帮着单雄信处理善后事务,清点队伍损失和安顿伤兵,一直忙碌到了中午,方才返回单盈盈那里休息。然而正当木兰孤身一人离开单雄信军的营地时,一名瓦岗士兵突然迎上前来拱手行礼,大声请示木兰军中事务,然后突然低声说道:“花将军,陈留守要我告诉你,他没忘记你,还一直记挂着你。” 木兰如遭雷击,赶紧仔细去看那名瓦岗士兵时,却见他恰好就是陈丧良今天早上当众释放那名瓦岗俘虏,还恰好就是单雄信的军中斥候,所以回城后又回到了单雄信军中。见木兰的表情惊讶,那士兵又低声说道:“小人叫做张凯,花将军如果需要,小人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说罢,那士兵立即装着接受了木兰的指示,告辞离去,留下木兰在原地表情变幻不定,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第323章 失算 陈丧良的激将计相当有效,偷袭反遭伏击惨败后,确实有瓦岗将领建议翟让去和李密联络,承认当初赶走李密是中了陈丧良的离间计,与李密重修旧好,把近来声势大振又距离不远的李密重新拉回虎牢关来,**诈过人的陈丧良决一死战。然而已经被陈丧良彻底激怒的翟让却一口拒绝,赌咒发誓要自行报仇,不需要任何人的力量帮忙,只是翟让嘴上虽然说得漂亮,却再不敢随便派出军队去和陈丧良交战,躲在虎牢关里只是闭门不出。 翟让的这个决定当然正中了陈丧良的下怀,打了一个胜仗鼓舞起了士气,对东都朝廷多少有个交代,又知道打仗方面很靠得住的老丈人马上要来帮忙,陈丧良更加不肯主动发起进攻,每天除了加紧备战和训练军队外,耐心只是等候王世充的援军到来。东都隋军与瓦岗军在相距仅有三十里的情况下,也因此重新陷入了僵持局面。 国运日衰的大隋朝廷怪事连连,陈丧良击败瓦岗军偷袭的第三天,东都方面突然给陈丧良转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鉴于樊子盖年老多病,太原局势糜烂,隋炀帝下诏调遣涿郡留守、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接替樊子盖担任太原留守,又命之前坐镇辽东防范高句丽的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兼管涿郡,还特意命令薛世雄率领三万军队到太原上任,剿灭沿途盗匪,也补充太原那边已经逐渐不足的兵力。 隋炀帝的安排不可谓不细致,薛世雄的才具能力也足以胜任太原留守一职,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薛世雄才刚到上谷,就突然得了急病躺倒,不能统军,上谷贼军王须拔又恰好向薛世雄军发起偷袭,群龙无首之下,薛世雄麾下的三万精兵竟然遭到了惨败,残兵败将保护着薛世雄退回上谷郡城暂避,薛世雄接替樊子盖的计划也因此彻底落空。 收到这个让人吐血的消息,陈丧良除了哀叹天意难逆之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再经过仔细盘算,陈丧良提笔给表叔李靖写了一道书信,提醒李靖注意太原的局势变化,做好自保准备,又建议李靖尽快设法返回东都与自己会合,远离太原那个是非之地,返回东都如果需要什么朝廷程序方面的帮助,尽管对自己开口。而具体怎么做陈丧良并没有交代,一是陈丧良远离太原马邑对那里不够了解,二是以李靖的聪明,这方面也用不着陈丧良操心。 安排可靠信使把亲笔信送往了马邑,陈丧良又把目光转向了盘踞在黎阳仓的李密,拿下了黎阳仓这个黄河以北的最大粮仓后,李密军的发展速度之惊人,完全只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收编了邻近的张升、李文相和赵君德等大大小小十几支起义军队伍,又成功招降或攻占了周边七八个县城,势力范围实际上已经扩张到了东都北部,之前已经崛起的郝孝德、房献伯、李士才、魏六儿和李德谦等大小贼头也主动带上了自己的队伍,争先恐后的赶来黎阳仓投奔李密,自愿前来加入李密军的变民军队伍在道路上源源不绝,短短十天时间,李密的军队就已经扩大到了十八万以上,摇身一变成为事实上的中原起义军领袖,声势已然超过空占虎牢关却再无进展的瓦岗军。 惊叹李密的崛起神速之余,陈丧良也益发担忧翟让和李密会重新联手,更害怕翟让会反过来归附李密,接受李密的号令指挥,给自己制造更多麻烦。但还好,从种种迹象判断,瓦岗军并没有主动与李密联络恢复联系,自己还有抢先拿回虎牢关再借王世充之手抵挡李密的机会,所以陈丧良更加不肯在王世充抵达前继续刺激翟让,深沟高垒只是与瓦岗军耐心对峙。 陈应良太小看了一些李密的情报能力,实际上就在瓦岗军偷袭无敌营惨败的第二天,李密就已经知道了隋炀帝派遣王世充增援虎牢关战场的消息,还是十分打脸的通过东都城内的特殊渠道掌握了这一情报,又探得翟让被陈丧良当猴耍遭到惨败,李密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深思熟虑,毅然在黎阳仓内召开军事会议,向麾下众将公布王世充即将来援和瓦岗军被陈丧良杀败的情况,讨论与瓦岗军重新联手抗敌的计划。 李密的提议让他的帮凶走狗心腹打手通通大吃一惊,也一致反对,就连对李密言听计从的学生王伯当也不肯依从,反对道:“恩师,何必一定要那我们的热脸去贴翟让的冷屁股?当初翟让是怎么对你的,难道恩师你已经忘了?王世充和陈应良小贼夹击他,与我们有什么相关?我们凭什么要去帮他们?” “唇亡齿寒。”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们虽然已经与翟让决裂,但仍然是拴在一根绳子的两只蚂蚱,翟让若亡,我们就将单独面对陈应良小贼和其他暴君走狗夹击围攻,彻底的孤立无援。只有翟让活着,继续替我们牵制陈应良小贼和大部分的官军,我们才能躲在他的背后,从容的发展壮大,更进一步扩充力量。” “话虽如此,可翟让当初做得那么绝情……。” 房玄藻继续反对,却被李密挥手打断,李密点头说道:“不错,翟让当初对我们是十分绝情,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黎阳仓距离虎牢关还不到三百里,杨广暴君绝不可能坐视我们长久占据黎阳仓,翟让被官军攻破之后,杨广必然命令陈应良小贼和王世充再来讨伐我们,到时候我们就算能够挡住官军,也肯定要付出重大代价,损失远大于现在就出兵帮助翟让。” 说到这,李密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救援翟让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替我们反隋义军保住虎牢关,只要虎牢关在手,东都洛阳与洛口仓、上洛仓乃至常平仓都随时暴露在我们的刀下,有机会就出击,没机会就退保,占尽主动,但如果虎牢关被陈应良那个奸贼抢了回去,我们再想拿回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了。黎阳仓是大粮仓不假,但黎阳仓的粮食储藏还不到洛口仓的四分之一,我们如果不做长远打算,黎阳仓的粮食一旦吃完,那我们也就跟着彻底玩完了。” 李密这番话打动了麾下众人,之前坚决反对重新与瓦岗军联手的李密军众文武纷纷闭嘴,惟有性情大变的杨积善难得开口,道:“和翟让重新联手可以,但用不着主动派人去和他联络,弄得象我们求他一样。等翟让被陈小贼和王世充打得抗不住了,主动派人来求我们,我们再去给他帮忙不迟。” 房玄藻和王伯当等人纷纷叫好,全都赞同杨积善的提议,李密却果断摇头,严肃说道:“不行!想帮翟让抵挡陈小贼和王世充,必须尽早动手,提前赶到虎牢关战场掌握主动。千万不要小看了王世充,这条胡狗虽然是出了名的马屁精,却和陈应良小贼一样,从来没在战场上打过一次败仗,这次杨广暴君派他增援虎牢关战场,也是因为陈应良小贼主动向杨广提出这个请求,点名恳求杨广派遣王世充增援虎牢关,陈小贼是什么人你们难道不知道?他点名请求的援军,能是什么善茬?” 觉得李密的话言之有理,又知道以陈丧良的德行,点名求来的援军肯定不是来吃干饭,李密军众文武这才再没有反对意见,当下李密拍板定论,立即亲自提笔给翟让写了一道书信,把隋炀帝派遣王世充率军北上增援虎牢关的消息告诉给翟让,又不计前嫌主动提出希望与翟让重新结盟,联手抵抗来自陈丧良和王世充这对不良翁婿的夹击。末了,李密还十分大方的主动表示,愿意为瓦岗军提供十万石军粮,帮助粮草日趋短缺的瓦岗军解决燃眉之急。 也是到了书信写好,王伯当、房玄藻和郑德韬等心腹才发现李密似乎遗忘了一事,忙纷纷指出道:“蒲山公,你好象忘了盟主问题了,我们和瓦岗军结盟联手,谁为盟主,谁指挥谁?这点你怎么没有在书信里提及?” “我当然没忘。”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件事不能在书信里提及,否则就会让翟让觉得我是在对他以势压人,导致不测后果。这件事只能由我们的使者与翟让当面商议,劝说他翟让奉我为盟主。” “恩师,那派谁为使者?”王伯当赶紧问道。 李密微微一笑,直接把目光转到了隋末著名神棍李玄英脸上,历史上以解读《桃李章》而留名的李玄英会意,立即拱手说道:“蒲山公放心,学生一定不辱使命。” “有劳玄英先生了。”李密微笑道:“多带金银,邴元真和贾雄都是贪财的货色,单雄信和徐世勣都是聪明人,给他们送上礼物,劝说劝说,他们自然会在翟让面前帮你说话。随便给翟弘和翟摩侯这对好色的草包父子带四名美女过去,他们就不会反对太厉害了。” 李玄英含笑应诺,那边李密的书办王玄策也自告奋勇同去协助,可惜李密却笑着摇头说道:“你就用不着去了,玄英先生一人足以担当此任。” 王玄策大失所望,却又不敢坚持,只得乖乖退下,心中也暗暗发愁,心道:“怎么才能和陈留守取得联系?又怎么才能破坏李密和翟让的重新结盟联手?” ………… 谁也无法阻止李密军与瓦岗军重新结盟联手,王玄策没办法,陈丧良也没办法,收到了李密的书信,也知道了王世充正向瓦岗军背后杀来后,本来就在陈丧良面前一筹莫展的翟让大惊失色之余,也立即就坡下驴,一边盛情款待李密军使者李玄英,一边扭扭捏捏的问起部下态度,询问是否应该与李密军重新结盟联手? 翟让问了等于是白问,李密当初的所谓勾结陈丧良坑害翟让,早就有裴仁基做证不过是陈丧良的无耻诡计,包括翟让本人在内的瓦岗首脑早就后悔当初逼着李密自断臂膀,现在李密又已经声势大张兵多粮足,还十分大方主动提出帮助瓦岗军解决粮草问题,瓦岗众人如果再反对与不计前嫌的李密结盟,那就不叫犯傻得叫傻逼了。所以不仅邴元真、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开口赞同,就连翟让的草包兄长翟弘和宝贝侄子翟摩侯也高举双手赞成,见众意难违,翟让本人也就厚着脸皮接受了李密的好意,同意了与李密重修旧好,缔盟共抗强敌。 再然后就是谁指挥谁的盟主问题了,颇有识人之能的李密用对了使者,口才出众的李玄英很好的完成了李密交托给他的任务,成功以金银珠宝讨好了邴元真和贾雄这对翟让智囊,也说服了瓦岗大将单雄信和徐世勣劝说翟让奉李密为盟主,还用美女的娇嫩身体堵住了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的嘴巴,再加上李密在瓦岗军中本来就极有威信,裴仁基父子也一再提起陈丧良唯一忌惮之人就是李密的事实,然后翟让就和历史上一样犯了糊涂,同意尊李密为盟主,接受李密的号令指挥。 陈丧良探到这一情况为时已晚,大喜过望的李密留下了心腹王伯当和房玄藻守卫黎阳仓后,已经亲自带着十万大军直接西进而来,还异常小心的在金堤关渡过黄河,丝毫不给陈丧良阻止他渡河增援瓦岗军的机会。陈丧良闻报大惊,可是又被虎牢关拦道无法阻止,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密成功渡河,并与五月十二这天抵达虎牢关,与瓦岗军会师缔盟,一度分道扬镳的李密与翟让重新携手,虎牢关战场的强弱态势也更加分明,陈丧良率领的东都军更加处于下风。 这还没完,会师第二天,翟让就在一干部下的怂恿下正式推举李密为反隋义军总盟主,上李密尊号为魏公。志得意满的李密也在会师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大业十三年的五月十四这天,在虎牢关东门外设立高坛登极,自称魏公,改年号为魏公元年,下魏公诏大赦天下,设行军元帅府,设文武百官,对部下大肆封官赐爵。翟让也厚着脸皮自称东郡公,上柱国,同样是给瓦岗军众人封了一堆官职爵位。 李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登极改元的消息传到洛口仓,被打脸的陈丧良再能隐忍也有些窝火,但是手里力量不足,陈丧良再是窝火也暂时拿瓦岗军和李密军的联盟毫无办法。然而更让陈丧良火冒三丈的还在后面,五月十七这天,王世充派来的信使虽然终于和陈丧良取得了第一次联系,让陈丧良知道了王世充的三万援军已经在五月十五这天抵达了大梁,进入荥阳郡境内,然而王世充却又十分不要脸的告诉陈丧良,说自己的军粮不足,必须要在管城补充粮草才能继续北上,所以要陈丧良再多等他几天。 “该死的老滑头,竟然能不要脸到这地步!”不肖女婿陈丧良再一次对岳父破口大骂了,还是摔板凳砸桌子的大骂,“狗娘养的,什么军粮不足,摆明了就是探到李密和瓦岗贼会师,怕瓦岗贼先找他算帐,所以要躲在管城避风头,让气势正盛的瓦岗贼先来找我麻烦,他就可以躲在后面拣便宜!老不死,有你这样的岳丈,老子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听到陈丧良的大骂,袁天罡和魏徵等人也都是神情沮丧,也都没料到王世充的脸皮能厚到这一地步,刚到管城就赖着不走,拼命引诱瓦岗军先来找陈丧良的麻烦。倒是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看得开,向陈丧良说道:“兄长,既然王留守那边耍滑头,那我们也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我们应该主动进取,再打几个胜仗,挫动瓦岗贼军和李密奸贼的锐气,让贼军知难而退,掉头去找王留守拼命。不然的话,地理对我们太过不利,我们再是如何的严防死守,也只会一直被动挨打,无法掌握主动。” “话虽有理,但瓦岗贼龟缩虎牢关内,我们又如何能主动进取?总不能去正面强攻虎牢关吧?”陈丧良反问,心里也多少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保存实力,没有乘着李密不在的机会不惜代价拿下虎牢关,错过了扭转东都战场被动局面的最好机会。——不过一想到自己身后的巨大威胁,陈丧良却又不知道自己玩寇纵敌到底是对是错? “兄长,主动进取未必一定需要正面强攻虎牢关啊?”裴行方提醒道:“我们的力量是很难强攻拿下虎牢关这样的雄关坚城,可我们和敌人野外决战啊?” “贤弟,你就别说笑了。”陈丧良苦笑道:“东都军队的情况放在了这里,就算在野战中打败瓦岗贼主力,我们也肯定伤亡不小,白白便宜他人。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上次翟让激我决战,我就已经答应了。” “兄长,看来你是钻牛角尖了。”裴行方微笑说道:“东都军队和身经百战的瓦岗贼主力决战,取胜是很困难,可是和李密逆贼麾下那些刚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决战,以兄长你的能耐,难道能没有从容取胜的把握?” 陈丧良呆住,这才猛的想起一件大事,东都军队的整体战斗力,确实和精兵众多的瓦岗军有一些差距,可是和李密麾下那群刚聚集不久的乌合之众相比,却又绝对算得上强兵雄师,自己只要避开瓦岗军,单独找李密军的麻烦,面临的压力就可以小上许多。 “兄长,你和王世充留守是翁婿之亲,都还存着保存实力坐收渔利的心思,更何况翟让和李密这对曾经有过隔阂的搭档?”裴行方又微笑说道:“所以小弟认为,如果兄长你下书约李密交战,翟让必然会生出保存实力的心思,坐山观虎斗任由你和李密火并。不管李密是否强迫翟让出战,也不管翟让是否出战,出战后是否出工不出力,这两个貌合神离的逆贼都必然会嫌隙再生,他们之间起了矛盾,不就马上给了兄长你最擅长的下手机会?” 听了裴行方这番话,魏徵和袁天罡开始面露喜色了,陈丧良更是笑容满面了,拍着裴行方的肩膀大笑道:“好兄弟,你这是阳谋啊,他李密奸贼就算猜到你的用意,知道你的目的,也注定拿你的计谋毫无办法。就这么办了,我马上写信给他李密,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约他出城来和我决战!” “兄长,顺便给翟让写一道书信吧。”裴行方又建议道:“告诉他翟让,就说这是兄长你和李密的私人恩怨,与他翟让无关,劝他翟让不要插手,然后嘛……,不管他李密是否知道,也不管他翟让是否依从……。” 说到这,裴行方微微一笑,不再把话说下去,陈丧良却是心领神会的放声大笑,诺大的房间之中,尽是陈丧良与裴行方这对无良兄弟的奸邪笑声。 第324章 田忌赛马 “奸贼!贱人!无耻之尤!” 这句话李密并没有骂出口,但李密的脸色还是因此而十分难看,攥着陈丧良的亲笔搦战书,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心里明知道陈丧良的卑鄙打算和无耻目的,一时间却又无可奈何。两旁的瓦岗军和李密军文武将领则是神情各异,手里同样拿着陈丧良亲笔书信的翟让表情更是古怪,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些笑意。 “法主先生,我们陈留守说了。”陈丧良派来的使者再次开口,彬彬有礼的说道:“自大业九年杨玄感逆贼作乱以来,他与你反复交手已有四年,期间多次交战,我们陈留守虽然屡屡胜你,但双方士卒将领各有死伤,彼此皆有不共戴天之仇,切齿之恨,现今法主先生你卷土重来,兵多将广,必然想要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我们陈留守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统率你的麾下兵马出关,我们陈留守就马上亲提东都兵马,与你决一死战。不分胜败,绝不收兵!” 说罢,陈丧良派来的使者又转向了翟让,向翟让拱手说道:“翟让将军,我们陈留守也有一句话要小人带给你,这是我们陈留守与李密李法主的私人恩怨,翟将军你虽然也是我们东都官军的敌人,却也算得上一条顶天立地的绿林好汉,还请你以绿林道义为重,不要插手此事。” 众人不吭声,李密也不吭声,都等待翟让的反应,还好,翟让很快就指着隋军使者大骂起来,“匹夫,少在这里花言巧语!老夫与魏公结盟推翻暴君,魏公与你们这些暴君走狗交战,老夫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回去告诉陈应良狗贼,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等死,老夫和魏公马上就要联手取下他的首级!” 陈丧良派来这个使者不叫钱向民,没有被翟让的嚣张气焰吓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又转向了李密,再次拱手说道:“法主先生,翟将军重情重义,我们理解,但还是那句话,法主先生你如果稍微有点胆量,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英雄豪杰,这次交手就不要找别人帮忙,我们陈留守明天就提兵来与你决战,是堂堂正正的一决雌雄,还是惹人耻笑,遗臭万年,法主先生自行定夺。告辞。” 拱了拱手,隋军使者还真的掉头就走,李密也彻底的忍无可忍了,一拍桌子喝道:“站住!回去告诉陈应良奸贼,叫他少来这里挑拨离间!本公与东郡公情同手足,东郡公也早已看穿了他陈应良奸贼的卑鄙面目,岂能再被你们的无耻奸计迷惑?想要决战尽管来,本公奉陪到底!滚!” “滚!叫陈狗官尽管来送死!我们奉陪到底!” 旁边的瓦岗军李密军将领和诸路义军首脑纷纷大骂,隋军使者却毫无惧色,施礼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大帮起义军首领在原地继续问候陈应良的祖宗十八代。而隋军使者前脚刚走,李密马上就对翟让说道:“东郡公,陈应良奸贼这么的目的很明白,就是继续挑拨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故意只向我搦战而劝你袖手旁观,为的就是让你我生出各自保存实力的心思,生出嫌隙,继而更进一步挑拨离间,奸贼奸计,还请东郡公明查。” “魏公放心,老夫岂能再上他陈应良奸贼的当?”翟让拍着胸口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陈应良奸贼如果真的敢提兵前来,老夫与你共同领兵出关,联手与你陈应良奸贼决一死战!” 李密一听大喜,还道翟让真的是汲取了教训,不会再上陈丧良的贼当,赶紧向翟让拱手道谢,翟让也满脸郑重的还礼客气,再次承诺第二天一定会与李密携手抗击陈丧良。然而散会之后,翟让才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宝贝兄长翟弘和宝贝侄子翟摩侯就马上跟了进来,由翟弘低声向翟让问道:“贤弟,你真要亲自领兵出关,帮李密和陈狗官决一死战?这么做,如果我们的损失太大,岂不是亏大了?” “明天看情况再说。”翟让低声答道:“我们刚得了李密送的十万石粮食,帮他李密和陈狗官决战这点不能推辞,不然以后谁还敢和我们联手?但我也不会傻到冲在前面和陈狗官火并,让别人拣便宜。”翟弘和翟摩侯这才放下心来,忙又劝说了几句翟让要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太过无私,打光瓦岗精锐给别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其他外人。 陈应良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对信誉二字还是比较看重的,次日上午辰时刚过,瓦岗军的斥候就飞马赶回了虎牢关向李密和翟让等义军首脑报告,说隋军那边出兵一万,打着陈应良的帅旗,正向虎牢关这边杀来。李密一听大喜,觉得这是一个巩固自军与翟让同盟关系的大好机会,立即请翟让与自己各自出兵一万,到关外与陈丧良决战,翟让听了也没犹豫,还真的立即点起一万兵马,由自己亲自率领了出关列阵,等待陈丧良的到来。 驻扎城中安全是安全,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出击比较受影响,两万军队想要列队走出狭窄城门,绝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办到的事,李密和翟让的军队足足用了一刻来钟,方才全部出城集结成阵,然而辛辛苦苦的摆好了阵势左等右等,却一直没有等到陈丧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李密和翟让正奇怪的时候,突然又有一名斥候飞奔过来,向李密等人奏道:“禀魏公,禀东郡公,官军退兵了。” “退兵了?”李密和翟让一听全傻了眼睛,做梦都没想到陈丧良能赖皮到这地步,亲自领兵出战,只走了一半就又退了回去。 斥候再次点头确认,翟让顿时就火大起来,怒道:“陈狗官搞什么鬼?出兵走到半路就退回去,耍我们玩?” “陈应良奸贼是在有意折腾我们,让我们的士卒生出怨言,继而生出嫌隙。”李密倒是一眼看出了陈应良的歹毒用心,可仍然还是无可奈何,又道:“看着吧,这个奸贼肯定还要恶人先告状,先派人来大骂我胆小如鼠,不敢和他单独决战,只敢躲在东郡公你的背后狐假虎威。” “那怎么办?”翟让扭头问道:“是否去攻打陈狗官的营地?” “陈应良奸贼的营地,那是这么容易就被攻打的?”李密苦笑着摇摇头,无奈的说道:“退兵吧,回去仔细商议。” 就这样,白白折腾了一通后,李密和翟让的联军灰溜溜的撤回虎牢关内了,结果瓦岗军这边刚撤回来不久,很快就有一伙隋军轻骑兵冲到虎牢关下,扯开了喉咙大骂李密胆小如鼠,不敢和陈应良单独决战,只会躲在翟让的背后当缩头乌龟,鼠辈宵小,无耻之极!还公开直接的大声劝说翟让干掉李密,吞并李密的军队,自己继续当全军老大! 愤怒的瓦岗骑兵当然出关追击,那伙隋军轻骑却逃得比兔子还快,城门刚开启就已经掉头逃命,瓦岗骑兵紧追不舍,已经退回指挥部的李密闻报大惊,赶紧派人追赶阻止,然而这么做为时已晚,等李密的传令兵追上瓦岗骑兵时,那些擅自发起追击的瓦岗骑兵已经被两百多名埋伏在路边的隋军骑兵包围群殴,三十余名骑兵被杀得片甲不留,再到瓦岗军出动大量骑兵追击时,那个团的隋军骑兵早就跑得没影了。 得闻此事,李密和翟让都是勃然大怒,又探得王世充的援军抵达了管城后就不再北上,虎牢关的背后暂时没有多少威胁,李密和翟让当即商量起了进兵攻打洛口仓的事宜,决定出兵五万,先拔掉隋军在石子河东岸的无敌营营地,打击隋军的军心士气,然后再图谋进取。期间李密和翟让还联手议定,决定由瓦岗军担任主攻任务,负责攻打隋军营地,李密军则担任掩护任务,负责阻止隋军渡河救援无敌营。 恶战的考验来临,无敌营对是一些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按理来说绝不可能挡得住瓦岗军精锐的正面强攻,不过还好,陈丧良事前也曾经考虑过这点,三十里的距离也给了陈丧良充足的应变时间,斥候刚探得瓦岗军大量出城集结,陈丧良立即就命令牛进达率领三千军队渡河增援刘长恭,进驻刘长恭的营地协助守卫。又命令擅长打硬仗的阚稜率军五千出城,屯兵石子河西岸预防万一,然后才通过不断的斥候探报分析敌情,研究对策。 始终没有合为一体的李密军和瓦岗军给了陈丧良上下其手的机会,泾渭分明的李密军和瓦岗军刚在石子河对岸摆开阵势,陈丧良一眼就看穿了李密军和瓦岗军的如意算盘,大喜之下,陈丧良除了命令牛进达和刘长恭死守东岸营地外,又命令秦琼率领一千骑兵在洛口仓外的南营营中侯命,同时派出两百士兵到石子河上游的一个精心挑选出来的预备渡口侯命,随时准备抢搭浮桥,以便出击隋军在上游渡河。 按照原订计划,屯兵在无敌营大营门前的瓦岗军正面强攻刘长恭营地,李密屯兵石子河浮桥口防范隋军主力出兵救援,战斗打响后,瓦岗军的进攻相当之猛烈,直接就冲到了刘长恭营地正面门前,好在牛进达带过来的三千正规军早已接管了正面防御,及时以强弓硬弩压制住了瓦岗军的冲锋势头,没给瓦岗军直接杀入营内的机会,迫使瓦岗军向两翼伸展,一边破坏刘长恭营地的营防工事,一边艰难的与营内守军交战,进展速度不快。 刘长恭麾下的二代们多少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这些二代大爷打硬仗的本事虽然和他们的主将一样抱歉,但是有牛进达率军顶在前面,这些二代躲在后面放箭掩护一下还是能够办到,瓦岗军也因此难以迅速攻破营地,但就算是这样,营门处的厮杀还是十分惨烈,刀光剑影,飞矢如蝗,血肉横飞,精锐数量不足的隋军虽然暂时还招架得住,却处于弱势下风,始终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通过实地观察判断出隋军的所谓无敌营绝对是名不符实,大喜之下,拣了便宜的翟让很快就投入了大量预备队加强进攻。李密这边却是眉头紧皱,万没想到陈丧良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把一支二线军队放在石子河东岸立营,承担抵挡瓦岗军正面进攻的重任——早知道东岸立营这支隋军这么孱弱,李密肯定是抢着要攻打刘长恭营地的。 “娘的,用一支二线军队牵制敌人主力,给他的真正主力制造出击机会,这分明是陈应良小贼给翟让老匹夫布置的陷阱,怎么这陷阱让我给踩了?”李密心中忿忿,却又束手无策——仗都已经开打了,李密总不能又跑去要求翟让调换任务,换李密去打无敌营这群菜鸟肉脚,换翟让来抵挡隋军精锐吧?那翟让不马上和李密翻脸就怪了! 果不其然,见瓦岗军增兵无敌军营地战场,把无敌营赔光都不心疼的陈丧良哈哈一笑,立即命令阚稜出击,越过石子河攻打李密军,李密无奈,只得是赶紧出兵迎击,还不得不立即出动手中精锐,正面抗衡陈丧良麾下的精锐队伍。然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李密又派人紧急联系翟让,以盟主名誉要求翟让抓紧时间进攻,尽快拿下刘长恭营地,打破战场均势。 与此同时,洛口仓南营的秦琼军也开始动弹了,借着营地栅栏和丘陵的掩护,悄悄迂回赶往石子河上游那个同样得到丘陵林木遮蔽的预备渡口,抵达现场后,埋伏在那里的两百工兵立即着手抢搭浮桥,帮助秦琼麾下的一千骑兵渡河,偷偷出现在李密军的侧翼…… 话短时长,实际上秦琼军抵达上游渡口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加强了进攻的瓦岗军也终于在刘长恭营地的东北部打开了缺口,杀入了无敌军营内,负责正面阻击的牛进达被迫退往中军营地,与驻扎在那里的刘长恭会合,凭借中军营地继续与瓦岗军对抗,攻营得手的瓦岗军士气大振,源源不绝杀入营内,见人就杀见帐就点,无敌营将士四散逃命,翟让大喜下再次投入兵力加强进攻,还无比惊喜的在无敌军营地里发现了许多值钱物件,甚至还发现了美貌女子,瓦岗军士兵见了更是欢喜,争先入营收集战利品,大量的作战兵力也因此被牵制到了刘长恭营内。 无敌营惨败早在陈丧良的预料之中,根本就没怎么心疼,同时让陈应良高兴的是,秦琼那边不断飞报进展顺利,阚稜这边也成功牵制住了李密的大批主力战兵,再收到秦琼渡河成功的消息后,陈丧良也不再迟疑,立即就命令点燃号炮,让秦琼发起突袭,同时也让罗士信和程咬金的两支军队从南营出击,走浮桥增援阚稜,强攻李密军的正面。 这时,李密军的斥候也终于探到了秦琼军在上游隐秘渡口渡河的情况,把消息飞报到了李密面前后,正面已经压力剧增的李密大惊失色,赶紧分兵拦截秦琼,又派人飞报翟让,要求翟让出兵帮助自己抵抗秦琼突击。 翟让的答复让李密气炸了肚皮,“老夫马上就要彻底拿下官军东岸营地,请魏公坚持一段时间,老夫得手后马上增援你。” “田忌赛马!”李密破口大骂,“下军吸引翟让的精兵,上军狂攻我的正面,压制我的主力战兵,中军突袭我的侧翼,狗娘养的陈小贼,还真会抓我的弱点!” 明白了陈丧良的战术已经晚了,隆隆马蹄声中,秦琼的一千精骑列队掩杀而来,李密匆忙派去拦截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守住道路,就已经被隋军骑兵直接冲破,然后隋军骑兵马蹄不歇,又直接冲击李密的前军侧翼,本来就已经在阚稜的重锤猛击面前摇摇欲坠的李密军迅速崩溃,被迫败往后方,阚稜、罗士信和程咬金三将率军全力追击,驱逐李密的前军败兵为免费前锋,冲击李密的中军正面,秦琼军则迅速迂回,继续去冲李密军的侧翼。 前面说过,李密确实粮多兵多,但朋友们只要稍微费心思想一想就能知道,短短十天之内就扩大到了十八万之巨的李密军,能有多少的整体战斗力?主力战兵与那些才刚吃饱饭没几天的饥民辅兵,战斗力的差距该有多么的巨大?守在第一线的主力战兵败退,后面的辅兵二线军就算数量再多,又能派上什么样的作用? 毫无悬念,兵员素质参差巨大的李密军不出预料的败阵,即便李密身边的中军中还有不少精兵,也难以抗住隋军几个猛将的联手冲击,后面的二线辅兵更惨,被机动灵活的隋军骑兵一冲就是一个大缺口,李密花了不少心思才操练成形的队列接连溃散,败兵逃得到处都是,还大批大批的逃进李密的中军动摇军心,直逃往瓦岗军的队伍传染恐慌心理。 见情况不妙,主力战兵已经大部分杀进刘长恭营地的翟让只好赶紧鸣金收兵,撤回已经深陷刘长恭营地的瓦岗精兵重新组织集结,刘长恭则率领着他的亲兵队和牛进达乘势发起反击,还十分大方的自行点燃自家营帐,用烈火浓烟给瓦岗军制造混乱,浑水摸鱼捞取一些战果,那些已经逃散或者被擒的无敌营二代大爷们也陆续开始反击,逐渐收回失土——也顺便在实战中多少积累一些经验。 败退的李密军坑苦了瓦岗军,尽管凭借着经验和战斗力,瓦岗精锐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迅速撤出了营地,可是看到数量庞大的李密军败兵已经逃得漫山遍野都是,瓦岗军的军心士气还是受到了重大影响,再加上翟让多少都有些保存实力的心理,撤出了营地后刚上来接应住李密,顶住了隋军的冲击脚步,翟让马上就要求撤退,李密不肯罢休,在乱军中喊道:“东郡公,我们还有希望,只要你的军队坚持下去,我们至少能和官军打个平手,我们的后军充足,耗光了陈应良奸贼的精兵,我们就可以轻松拿下洛口仓了。” “啊?魏公你说什么?撤退?好!明白了!”乱军中人喊马嘶,杀声如雷,翟让没有听清楚李密的话,还误会了李密的要求,大声就吼道:“鸣金,撤退!撤退!” 大吼着,翟让掉转战马掉头就往回走,看到他的帅旗后撤,瓦岗军队伍也纷纷掉头后退,李密恨得牙痒,可同样不敢拿自己的主力精锐和陈丧良的精锐拼得两败俱伤,无可奈何之下,李密也只好带着自己的主力战兵掉头逃命,还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把瓦岗精锐拿过来,只有瓦岗精锐绝对服从我的指挥,我才有把握打败陈应良小贼!” 还好,陈丧良也是一个喜欢保存实力的货色,察觉到瓦岗军在撤退途中仍然不断抵抗,丝毫没有崩溃迹象,隋军还没追出十里,陈丧良就已经下令收兵回头,不肯在追击中让自己手里不多的精兵和瓦岗精锐硬碰硬白白浪费,但是战后统计战果时,还是让陈应良大大的肉痛了一把,秦琼的齐郡精骑损失超过百人,阚稜麾下的陌刀兵损失超过三百,其中有近百人还是陈丧良当初的谯彭精锐,程咬金和罗士信的损失也都在三百以上,牛进达麾下的东都军队更是损失超过千人,无敌营的营地基本报废,刘长恭军死伤超过三千,损失辎重武器盔甲无数!——损失的辎重武器盔甲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无敌营丢的。 “他娘的,一仗就打光了老子十分之一的兵力,还让老子损失两千以上的战兵,老子还真有点小看了李密的精兵和瓦岗贼精锐。”陈丧良恨恨的想,“一定得尽快把王世充那个老不要脸拖进战场,替老子分担压力,不然的话,老子的本钱迟早得要打光!” 第325章 意外成功 李密军与瓦岗军联手攻打洛口仓的隋军营地,表面上是输了败退,但实际上以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而论,李密和翟让的联军实际上是赢了,至少翟让的瓦岗军是赢了,单兵战斗力强悍的瓦岗军阵亡人数还不到六百人,斩杀大量隋军无敌营士兵和牛进达麾下的东都士兵,同时缴获了大量的辎重军需和上好盔甲武器,总体情况绝对算得上一场胜仗。 阵亡失踪超过五千人的李密军伤亡要大很多,但也同样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因为李密军伤亡失踪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刚加入的流民饥民,死上三五万李密也不会心疼,只要手里有粮食,这些壮声势的乌合之众李密要多少有多少,让李密心疼的还是那些精锐战兵的损失,好在数量不算很多,一千三百余人左右,同时这些精兵也让陈丧良付出了惨重代价,耗掉了相当不少的隋军精锐。 怪就怪在这里,退回了虎牢关后,损失惨重的李密觉得应该继续进攻,继续和陈应良正面较量,损失不大的翟让却坚持不肯依从,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和陈应良硬拼。原因也无他,李密要求翟让坐镇虎牢关,由其他瓦岗将领率军出城,在李密的指挥下与陈应良决战——翟让的脑袋还没进水,当然不肯干这样的傻事。 “东郡公,我这么做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陈应良小贼奸诈,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奸贼不会乘机偷袭虎牢关。”李密苦口婆心的解释道:“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你我二人必须有一人坐镇虎牢关,密虽不才,却也愿意挑起这出征重任,东郡公你只管坐镇城内,静侯佳音即可。” “魏公千万不必客气,联手攻破洛口仓乃是反隋大事,老夫与魏公同盟,岂能有坐享安乐之理?”翟让还是一口拒绝,又道:“魏公如果觉得虎牢关必须留下你我其中一人坐镇,那也可以,请魏公坐镇虎牢关,老夫带兵出征。” 翟让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李密那还能不明白翟让是在防着他乘机吞并瓦岗精锐?同时李密也知道再争下去肯定会与翟让扩大矛盾,重蹈上次被陈丧良离间得手的覆辙,所以李密只能是果断放弃争论,改口说道:“那好吧,既然东郡公关心反隋大事,坚持要亲自统兵出战,那当然最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继续各提两万兵马出关,再去攻打洛口仓,与陈应良奸贼决战。” 李密改变态度,今天拣了大便宜的翟让立即一口答应,但翟让的宝贝侄子翟摩侯却突然站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叔父,魏公,联手攻打洛口仓当然没问题,不过今天是由叔父你攻打官军营地,明天出兵,是否该轮到魏公负责攻打官军营地了?魏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内心无比厌恶的看了翟摩侯一眼,李密说道:“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如此,但我们的斥候探报,官军那边已经放弃了石子河东岸的营地,全军退守石子河西岸,我们今天采用的一攻一守战术已经无法继续。官军又在石子河屯兵两处,一处是洛口仓城,一处是南面五里外的坚固营地,两地相隔仅有五里,互为犄角,互相之间救援十分方便,我们最好还是采用同时攻打的战术。东郡公,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果你愿意,洛口仓城和官军营地,随便你挑选一个攻打。” 没等翟让答复,翟弘和翟摩侯这对宝贝父子先不干了,怪话连天的说什么李密太过聪明,轮到李密军攻坚就要同时攻坚,坚决要求延续今天的战术,由李密军负责担任攻坚,由瓦岗军担任掩护断援任务。李密气得七窍生烟,如果不是顾忌强敌在前,简直亲手宰了翟弘父子的心都有,原本打算接受李密提议的翟让被兄长和侄子一搅,也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吃亏,便也附和了翟弘和翟摩侯的提议,不肯与李密军同时扛起攻坚重任。 还好,瓦岗军首脑里还有几个明白人,同样明白合则力强、分则力弱的道理,所以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都站了出来,力劝翟让接受李密的提议,同时攻坚都不吃亏。谁知翟让的老哥翟弘却很不客气的大喝问道:“你们是瓦岗的将领?还是魏公的将领?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今天是我们瓦岗攻坚,明天还要我们瓦岗攻坚,真当我们瓦岗将士的命不值钱?凭什么老是要我们吃亏?” 徐世勣和邴元真等明白人神情都无比尴尬了,李密也有些尴尬,好在翟让及时喝止,没让场面继续尴尬下去。然后翟让又提议道:“魏公,陈应良小贼奸诈过人,用兵又十分谨慎,我们很难有空子可钻,与其耗费大量兵力攻打仓城坚营,我们不如暂时不去理会洛口仓,先去把王世充解决了再说?这么一来,我们既可以解除后顾之忧,又可以获得大量的辎重武器,武装你的新军队伍,岂不是一举两得?” “东郡公,如果换成了是别人坐镇洛口仓,那么我肯定马上赞同你的提议,还一定会早早就提出这个战术。”李密的语气颇是诚恳,又摇头说道:“但很可惜,坐镇洛口仓的是陈应良小贼,我们如果掉头去向王世充,等于就是把背后让了出来给他偷袭。王世充偷袭我们的背后,我们就算一时不查,也还有机会补救晚会,但如果给了陈应良小贼这样的机会,让他偷袭我们得手,那我们就注定陷入万劫难复之地了。” “魏公真是被陈应良奸贼打怕了,竟然能对他忌惮到这地步。”翟摩侯嘎嘎的怪笑了起来,模样声音颇象一只得意的公鸭。 李密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心中只恨自己扩军时间过短,和陈丧良一样面临军队训练不足和精锐不多的要命问题,不然的话,李密还真不想和翟家这帮草包重新联手。 也是李密的运气,翟弘和翟摩侯这对父子虽然又草包又讨厌,但翟让本人的脾气还有些豁达大度,又知道自己的才干不如李密,听了李密的分析觉得有理,便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再稍一盘算后,翟让还又说道:“行,既然魏公觉得应该同时攻打仓城和官军营地,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我各自出兵两万,我继续去打官军营地,魏公你攻打仓城。” 李密一听大喜,虽然强攻坚城李密军还是要比瓦岗军吃亏,但后援充足的李密也不求一战就能拿下仓城,只求能多消耗一些陈丧良的精锐就行——实际上农民起义军在发展期基本上就是靠人海战术淹死官军精锐。所以李密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表示出兵四万,让李翟联军在洛口仓战场有充足的预备队可用,翟让听了也十分满意,双方尽欢而散。 运气重新站到了陈丧良一边,次日探到瓦岗军与李密军重新联手杀来,陈丧良一度还有些叫苦不迭,谁曾想隋军将士赶紧布置营地防御与仓城防御的时候,天上又突然降下了大雨,陈丧良见状大喜,赶紧命令士兵拆除石子河上的十道浮桥和两道木桥,瓦岗斥候探得情况报告到了李密和翟让面前,本就苦于大雨泥泞的李密和翟让既没有准备足够的搭建浮桥工具,又害怕山洪暴涨威胁自军安全,便也效仿了一次陈丧良,走到半路就撤了回去避雨,陈丧良这才躲过了一次被迫与敌人对耗精锐的劫难。 好不容易躲过了一次与敌人对耗的痛苦,心有余悸的陈丧良赶紧召集自己的一帮幕僚,商议如何尽快把王世充拖进战场分担压力,吸引瓦岗军炮火?不过鉴于王世充拼命占便宜的极品性格,连陈丧良本人都对此有些束手无策,就更别说是本来就不太擅长阴谋诡计的魏徵、袁天罡和钱向民等人了,惟有正在成长期的裴行方指出道:“兄长,以现在的局面,如果换成了我是王世充,我也不想立即出兵北上,想要我出兵,除非贼军那边做出一个调整。” “做出什么调整?”陈丧良赶紧问道。 “李密贼军移营。”裴行方说道:“李密逆贼率众十万而来,营地是设立在虎牢关的东门之外,王世充如果现在北上,等于是马上就得和李密贼军的主力正面抗衡,王世充当然不想冒这个险。但如果李密贼军移营到了西门之外,与我们直接对峙,王世充北上处境安全,再想引诱他北上攻打虎牢关背后,就可以容易许多。” “话虽有理,但李密不可能移营。”陈丧良摇摇头,说道:“李密的贼巢是在黎阳,移营虎牢关西门外,粮道后路等于就是被瓦岗贼控制,以李密的奸诈狡猾,绝不可能冒这样的险。” “留守,李密是不愿意移营,但翟让肯定乐意啊。”袁天罡说道:“李密移营虎牢关西门,等于是在我们与翟让之间构建了一道防线,翟让肯定十分乐意李密这么做。我们只要想办法让翟让对李密提出这样的要求,李密答应对我们有利,李密如果不答应翟让必然不满,对我们同样有利,这么划算的买卖,我们不做岂不是太亏了?” 陈丧良有些动心了,再稍一思索后,陈丧良点头说道:“好,那就试一试,玄成先生,烦恼你替我写一道书信给李密,用我的口气嘲笑他胆小如鼠,只敢躲在虎牢关东门外鸡鸣狗盗,不敢移营虎牢关以西,与我正面对峙,激他转移营地,到虎牢关西门外来和我们决一死战。对了,书信不要封口,使者要见到李密和翟让同时在场再呈上书信。” 魏徵一口答应,立即提笔作书,那边恰好在场的钱向民却是脸都白了,苍白着脸色说道:“陈留守,卑职可不敢去送信啊,卑职上次送信已经骗了瓦岗贼一次,瓦岗贼恨我入骨,我要是去的话……。” “放心,不要你去。”陈丧良不耐烦的说道:“这样故意激怒敌人的事,我当然会另外派人,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掉脑袋的可能大,我也不会派你去。” 钱向民顿时喜笑颜开了,也终于觉得一次自己算是跟对人了,然后钱向民还异常难得的提议道:“留守,卑职认为,王世充借口军粮不足屯兵管城,不再北上,可能未必全是借口,彭城那里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彻底被打烂了,王世充的军粮可能确实有些不足,管城这边其实也差不多,瓦岗贼攻入荥阳郡已有半年,荥阳全郡只剩管城和大梁没有陷落,肯定同样是粮草匮乏,王世充就算在管城征集粮草,也肯定收集不了多少。既然是这样,我们想要引诱王世充北上,不妨在这方面做些文章。” “怎么做文章?”陈丧良十分惊奇的看着钱向民问——也确实惊奇,都已经快四年了,钱向民还是第一次说出一些有道理的话。 “留守不妨上表越王殿下,表奏王世充千里来援之功,请越王殿下颁布钧旨犒赏王世充军粮草、牛羊、美酒和金银。”钱向民很小心的建议道:“然后再派人手捧越王钧旨前去管城犒劳王世充,期间故意向王世充的部将士卒散播消息,说明只要王世充北上抵达黄河岸边,与我们取得水路联系,我们东都的官船就可以顺河而下,把犒赏送抵王世充军中。王世充军中缺粮,士兵定然口粮不会十分充足,说不定都是靠野菜团子充饥,听到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要求王世充立即北上,由下自上逼迫王世充进兵……。” 小心翼翼的说到这里,胆量欠缺的钱向民察觉到陈丧良神情古怪,又看到袁天罡、魏徵和裴行方等人都是目光古怪的看着自己,钱向民胆子更虚,畏畏缩缩说道:“留守,如果卑职说错了,那就当卑职没说过。如果你觉得还行,卑职倒是敢去担任此职,保管把我们东都的重赏,让每一个王世充的部下都知道……。陈留守,袁先生,裴兄弟,你们别看着我了,我怕啊。” 袁天罡和裴行方都被袁天罡的熊样逗笑了,陈丧良也笑了,笑得还很颇欣慰,道:“难得听到你钱向民有这样正确的见解,行,既然你更难得的自告奋勇一次,那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越王殿下上表请旨,然后你亲自去管城依计行事。” 钱向民大喜,赶紧表示陈丧良的夸奖不过是谬赞,自己其实文不成武不就难担大任——然后自然是恳求陈丧良给自己多派武艺高强的可靠侍卫,陈丧良笑着一口答应。当下陈丧良等人依计行事,一边给越王杨侗上表为不要脸的老丈人王世充请赏,一边写了激将书信,派上次那个不怕死的使者再让虎牢关,去给李密和翟让送信。 连陈丧良都没有想到裴行方指出方向自己随意用出的激将计效果有这么好,当天傍晚,隋军使者把没有封口的书信送进虎牢关后,不用隋军使者等待与李密、翟让的同时见面,翟让早就来到了面前询问隋军使者来意,还直接索要了那道没有封口书信的取出信笺观看,再到李密闻报入关接见隋军使者时,翟让不仅早已经看完了陈丧良的书信,心里还已经生出了自己太过吃亏的念头——凭什么要自己的瓦岗军和陈丧良正面对峙啊?和陈丧良这样的奸贼直接对峙,自己连睡觉都不敢放心合眼,亏不亏啊? 看了陈丧良的书信,又听翟让微笑解释说是因为书信没有封口他才先看的,李密心里大骂陈丧良无耻狠毒,脸上却不动声色,又稍做盘算后,李密向隋军使者吩咐道:“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多谢他的提醒,我还真忘了移营虎牢关西门外出兵更方便这一点。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等死,我如他所愿,明天就移营到虎牢关以西!” 隋军使者大喜,立即告辞离去,那边翟让更是大喜,隋军使者刚走,翟让就假惺惺的问道:“魏公,你真打算移营?陈应良奸贼故意激你移营,只怕其中有诈,是否慎重考虑?” 李密还真没完全看出陈丧良的所有用意,还道陈丧良这么做不过是更进一步挑拨离间自己与翟让之间不太牢靠的关系,为了大事,李密微笑着就说道:“东郡公放心,无妨,陈应良奸贼激我移营,无非就是想方便他偷袭劫营,或者浑水摸鱼乘机偷袭虎牢关,我还真不怕他来这套,只要他敢来偷袭,我保管让他有来无回。如果东郡公不介意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移营到虎牢关西门外驻扎。” 有人免费守门挡箭,翟让傻了才会拒绝,假惺惺的客套了几句,翟让也就眉开眼笑的接受了李密的要求,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全力帮助李密军迅速在虎牢关以西建立坚固营地,陈丧良如果敢来偷袭李密军营地,翟让也一定会立即出兵救援。 李密含笑谢了翟让的好意,然后才说道:“不过东郡公,密有言在先,因为我的粮道后路都在虎牢关以东,暴君派来王世充又屯兵管城,随时可能北上威胁我的粮道后路,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只能分兵三万在虎牢关以西立营,与陈应良奸贼正面抗衡,黎阳粮道事关你我两军的全军安全,密不得不这么做,希望你理解。” 翟让的性格确实比较大度,觉得李密的话有道理,又觉得李密分兵立营,还可以替自己同时抵挡来自陈丧良和王世充的威胁,便立即点头说道:“魏公所言极是,是应该注意保护我们的粮道后路,就这么定了,你分兵立营之后,我们联手攻打洛口仓时,你出兵也可以方便许多。” 李密笑着拱手道谢,心中又冷笑道:“以为我分兵立营后,你就可以放心高枕了?等着吧,陈应良小贼,你也给我等着吧,别以为逼得我分兵立营成功,你就可以稳操胜算了,我和你一样,麾下精锐战兵确实不多,但是我比你强一点,我还有一些不敢放心使用的能打军队,在他们面前,你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李密所说的这些不敢放心使用的能打队伍,当然是指他攻占黎阳仓后,为了有稳定的军粮才能投奔他的变民军队伍,其中最大的一股,还是已经在张须陀和杨义臣等隋军名将的轮流打击下都没有被彻底剿灭的著名贼寇郝孝德,虽然郝孝德在投奔李密后表现得颇为听话,狡诈多疑的李密对他却还是不敢完全放心,这次南援瓦岗军也故意把他带到了军中,现在需要一支能打的军队屯兵虎牢关以西和陈丧良正面抗衡,必要时刻也能发挥其他作用,李密第一个首先就想到了郝孝德。 因为李密主动提出给郝孝德补充了一部分兵力,还让郝孝德指挥同样受命移营的李士才和李文相两支变民军,再加上从来没和陈丧良打个交道,对陈丧良阴险狡诈程度了解不多,郝孝德十分乐意的接受了李密的安排布置,第二天天才刚亮,郝孝德就带着军队开始了移营行动,按照李密的要求,把营地转移到了虎牢关西面五里外的高处,翟让这边也遵守诺言,派出人手帮助郝孝德尽快建立营地,还为郝孝德提供了不少营地建设所必须的物资,原本已有一些隙缝的李密军与瓦岗军也因此弥补了不少友情,就连翟让的宝贝兄长翟弘和宝贝侄子翟摩侯也因此笑容满面,感叹终于可以睡过好觉之余,也多少称赞了几句李密够交情讲义气。 为此兴奋的还有郝孝德的一个部将,跟随郝孝德率军来到虎牢关以西的立营地后,这个部将指挥部下迅速建设营地的同时,不断的眺望西面的洛口仓方向,嘴里念念有词,左右好奇问起他在念叨什么时,他笑着说道:“当然在算洛口仓有多少粮食,听说洛口仓有三千口粮窖,每窖藏粮八千石,等我们把洛口仓拿下来,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刘将军,那也得我们拿下来再算。”左右笑道。 “拿下来还不容易?”这名部将自信的笑道:“有我刘黑闼在,洛口仓就一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第326章 再次被骗 李密军分兵移营,对东都隋军而言还有一层好处,那就是陈丧良又有一两天时间不用发愁和翟李联军正面硬拼对耗——坚固营地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立完毕,不过陈丧良也没有闲着,刚确认李密军移营的好消息,马上就派出了大量的斥候细作探察李密新营地的各种情况,了解掌握敌情。 发展初期大量吸收了投降义军士兵的陈丧良嫡系,在斥候细作方面的工作一向都很出色,才刚到傍晚,由谯彭旧部担任的隋军斥候就探察到了李密军新营地的大概兵力规模,军队构成和主要将领,还偷画了李密军新营地的大致草图,这一切都禀奏到陈丧良面前。得知李密军新营地的主将是著名大寇郝孝德后,又想起张须陀曾经和郝孝德交过手,天色刚黑时乘着巡视查哨的机会,陈丧良便来到了洛口仓南营,一边巡营,一边从秦琼、罗士信与贺延玉等几个齐郡老人口中了解郝孝德的情况。 “关于郝孝德,末将等也了解不多。”秦琼与贺延玉等人向陈丧良介绍道:“大业九年时,郝孝德和一些贼头尾随逆贼王薄攻打齐郡章丘,张大使是领着我们和他交过一次手,打败了他,贼军各部零落星散,这个郝孝德率领残军逃往津梁,碰上了左武卫将军周法尚将军的队伍,又被打败,然后这个贼头就逃到了黄河以北,再没有南渡,也就再没有和他交手,所以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只记得他勉强还算能打,当时还是我们冲溃了贼军主将王薄的中军,他的贼军才接着溃败。” “末将听说,郝孝德逃到了黄河以北后,还和杨太仆(杨义臣)交过手,打不过又逃了。”贺延玉补充道:“还有,听说他在河北为了就粮的事和张金称结仇,和张金称火并过一次,还赢了张金称,但没打下张金称的巢穴,又害怕我们官军乘机进剿,就又退走了。” “厉害啊。”陈丧良有些惊奇,微笑说道:“和张大帅打过,和周法尚打过,和杨太仆也打过,虽然都没赢,也每一次都能成功逃命,还打败了张金称这样的河北地头蛇,这个郝孝德,看来不简单。” “留守,听你的口气,对这个郝孝德似乎有点忌惮?”秦琼好奇问道。 “忌惮倒不至于,不过必须得提防一些。”陈丧良摇头答道:“大业九年起兵谋逆,流窜河南河北,始终没有被彻底剿灭,这个郝孝德手里肯定多少积攒了一些本钱,我们东都官军新兵太多,和这样的逆贼交手,如果不小心点,恐怕多少得吃一点亏。” “留守,让我们去收拾郝孝德。”罗士信自告奋勇道:“让我们齐郡老人担任主力,你再派些东都军给我们掩护押阵,保管拿下郝孝德的贼营。” “别急,破敌之事,让我再想想。”陈丧良微笑摇头,又说道:“我必须得用好你们这些齐郡老人,你们和你们麾下的齐郡将士,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也每一个都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是张大帅留给大隋朝廷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我们东都官军的核心骨干,我不能象裴仁基一样,拿你们在攻坚战场上白白消耗。现在你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休整休息,将养身上的旧伤,帮着我训练新兵,以老带新教给新兵经验,其他的事,我会操心。” 连年征战的秦琼和罗士信等人再是骁勇善战,也多少已经有了一些厌战心理,听了陈丧良这番体贴入微的漂亮话,秦琼等人无不心下感动,赶紧向陈丧良一再道谢,陈丧良又假惺惺的好言安慰了贺延玉等人一番,这才在巡视完了营地后离去,带着尉迟敬德及亲兵队返回北面五里外的洛口仓城。 “李密这个奸贼果然有一手,大业九年就起兵的老贼头郝孝德带兵投奔他,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手里的黎阳仓粮食去的,李密这个奸贼既得利用郝孝德麾下的贼军老兵,又得防着郝孝德反噬反吞并,就把郝孝德推到了前面来和我对抗,我该怎么对付这个郝孝德呢?” 策马返回仓城的路上,陈丧良一直都在盘算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在不愿与敌人硬拼的情况下,觉得自己应该设法多了解一些郝孝德的情报,尤其是要了解郝孝德与李密之间的关系,还有郝孝德本人的想法,然后再见机行事,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胜利。然而就在陈丧良刚拿定这个主意的时候,身旁的尉迟敬德却突然大喝了起来,“草丛里什么人?躲在那里干什么?那支军队的?天已经黑了,为什么没有归营?” 听到尉迟敬德的喝声,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丧良看到一名隋军士兵提着裤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一边主动拿出腰牌交给陈丧良的亲兵检验,一边向尉迟敬德鞠躬说道:“禀将军,小人谢长,贺延玉将军麾下斥候,奉命出营哨探,突然拉肚子就在草丛里拉屎,不是故意躲藏。将军不信请看,小人拉的屎还在这里。” 陈丧良的亲兵已经打着火把走到了那名隋军士兵的面前,陈丧良也随意观察了一下那名士兵的模样,发现他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平常,神情却甚是彪悍,口音也是齐郡那边的口音,便没有怎么上心,同时陈丧良的亲兵也报告说腰牌无误,这个叫谢长的士卒也确实在入厕,陈丧良便更没有在意,点头说道:“辛苦了,晚上哨探要千万小心,注意安全,提防贼军斥候偷袭。我们走吧。” 亲兵答应,立即打着火把归队,夹马欲行间,陈丧良又突然想起了一点小事,便又转向了那个谢长,问道:“你拉肚子严不严重?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找军医医治?” “多谢留守关心,小人拉肚子不严重,还撑得住。”那谢长赶紧谢绝。 陈丧良点点头,这才夹马而行,领着尉迟敬德等人离去,临走时还又交代道:“以后出营巡哨前,记得带上一葫芦滚过的水,尽量别喝生水,对身体不好。” 上山多了总会遇鬼,陈丧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这里刚刚离开,那个叫谢长的隋军士兵随意扯了一把草叶擦了屁股,然后就借着夜色掩护摸向了隋军南营,还专门挑漆黑僻静处行走,沿着隋军营地绕行,不断寻找隋军营地的营防薄弱处,还一度试图越过隋军的营地壕沟鹿角潜入营内,被隋军暗哨发现后,也立即亮出腰牌找借口解释,虽然没能混进隋军营地,却也成功骗得隋军暗哨相信他是自己人,最后还是他发现实在无机可乘,找不到机会摸进隋军营地,这才抄小道返回虎牢关西面的李密军偏师营地…… 第二天清晨,一件奇闻异事在李密军的偏师营地传开,李密军郝孝德部的小帅刘黑闼,竟然自称说自己化装成了隋军士兵,摸到了隋军营地的边缘和隋军主帅陈丧良见了面,还和陈丧良答了几句话,最终成功骗过陈丧良全身而返。对于这个消息,新近与郝孝德军搭伙作伴的李士才和李文相两军将士都根本不信,郝孝德军将士却毫不奇怪,郝孝德本人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还骂了一句,“****娘!这小子又来这套了!” 也是凑巧,刘黑闼自己宣称的这件事,被帮助李密军建立营地的瓦岗军士兵听到后,当做了笑话传到了瓦岗军的军中,然后还在正午时分传到了瓦岗大将徐世勣的耳朵里,虽然徐世勣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却还是在当天下午的瓦岗军与李密军高级将领聚会上,把这件事当做了笑话说了出来。 刘黑闼的出头之日似乎提前来到,听了这个笑话后,深知陈丧良奸诈程度的李密和翟让都万分惊奇,又恰好有点空闲,便干脆把刘黑闼传到了虎牢关军中,一边聚宴饮酒,一边向刘黑闼问起事情详细。刘黑闼如实禀报了详细经过,也老实承认了自己是未得郝孝德将令,擅自化装成隋军士兵前往洛口仓侦察敌情,还很得意的告诉李密和翟让等人,说自己被陈丧良身边的护卫发现后,立即脱下裤子飞快拉了一泡屎,结果就成功骗过了奸诈如狐的陈丧良。 刘黑闼说话有些不挑时候,李密和翟让等人正在吃菜喝酒他却说自己拉屎,即便无意,一些瓦岗将领和李密军高级将领听了还是有些不舒服,至少翟让的兄长翟弘就马上变脸呵斥道:“闭嘴!没看到东郡公和魏公他们在用宴吗?说那些脏事做什么?不长眼色!” 历史上连王世充都看不起的刘黑闼自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听了翟弘的呵斥当然有些脸上变色,好在翟弘豁达,笑着挥挥手,道:“没事,没事,过去算了。你这小子不错,居然连陈应良那个狗官都能骗过去,不错,来人,赏酒一杯。” 翟让的卫士答应,立即倒了一杯酒递到了刘黑闼的面前,那边李密也微笑说道:“还不快谢谢东郡公?一会我会派人去查证,如果真有这件事,我自然也有些奖励,不过只有这次,没有下次,下次没有将令,再敢无故离开军队私自出营,我不会轻饶。” 听了李密和翟让的话,又看到翟让卫士单手递来的酒水,原本满怀希望的刘黑闼顿时大失所望了,也没接酒,只是拱手说道:“多谢东郡公,但小人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不敢饮酒,多谢了。” 翟让豁达没有介意,挥挥手就让卫士退下,他的卫士也当做刘黑闼的面把酒倒在了地上,刘黑闼心中更是窝火,立即请求告辞,留下翟让和李密等人继续在帅堂中大吃大喝,共叙军情大事,也全都没有留心到刘黑闼的失望与窝火情绪。 带着火气回到了郝孝德的营地,刚进营门,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早领着一帮人迎了上来,争先恐后的询问刘黑闼与李密、翟让的见面情况,是否获得升赏?结果听到刘黑闼满肚子火气的介绍后,刘十善等人难免同样大失所望,刘十善还说道:“大哥,魏公和东郡公他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就算你这次没有探得官军军情,可你骗过了官军主帅全身而退,也是一件打击官军士气和振奋我们军心的好事,东郡公他们又正在饮宴,就只赏你一杯酒?就不让你坐下喝几杯?” “人家是东郡公,当然看不上我这样的小帅。”刘黑闼郁闷的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昨夜的几句话…… “辛苦了,晚上哨探要千万小心,注意安全,提防贼军斥候偷袭。” “你拉肚子严不严重?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找军医医治?” “以后出营巡哨前,记得带上一葫芦滚过的水,尽量别喝生水,对身体不好。” …………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洛口仓内,陈丧良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第二次在战场上被敌人骗过的凄惨事实,起因是陈丧良为了探察郝孝德的军情,派出了大量斥候抓舌头问口供,成功抓获了两名隶属于郝孝德的贼军斥候,还亲自出面安抚这两个俘虏询问口供,结果就问出了刘黑闼自己大肆宣扬的这件事——能够在战场上骗过敌军主帅,也确实是一件值得夸耀宣扬的事。 “你们的人化装成了我们的斥候,摸到了我的面前,还和我答了话?有这样的事?”陈丧良惊奇万分,又立即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巡营归来路上发生的事。 “回官爷,刘小帅他自己说的,小人不知道真假。”一个俘虏如实答道:“不过听说刘小帅他倒是经常干这样的事,经常化装成敌人的士兵,混进敌人的营地探察情况,小人还听说,以前打张金称张大王的时候,刘小帅还混进过张大王的野鸡泽水寨,偷画了水寨地图回来。” “妈个巴子,看来老子又被骗了。”陈丧良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又随口问道:“你们那个刘小帅,叫什么名字?” “刘黑闼。”两个俘虏异口同声回答。 “刘黑闼?!”陈丧良惊叫一声,猛的就跳了起来,第一时间想起历史干掉罗士信这个怪胎小孩的狠人,还有和李二兄弟盘肠大战多年的猛人,就是刘黑闼这个家伙! 两个俘虏都被陈丧良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又确认刘黑闼的名字,陈丧良却不再说话,飞快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又突然问道:“刘黑闼,在你们的队伍里地位怎么样?你们的郝孝德大王,是否喜欢他?” “郝大王很喜欢刘小帅,刘小帅就算做错些什么,郝大王也都护着。”两个俘虏如实回答。 陈丧良盘算着再问刘黑闼和李密的关系,两个俘虏却摇头表示不知,陈丧良也知道这些小卒很难知道这些情况没有多问,只是又问郝孝德的中军情况和刘黑闼是否驻扎中军,得知刘黑闼虽然很得郝孝德爱护却没有驻扎中军后,陈丧良心里就大概有了底,知道刘黑闼并不算郝孝德的绝对心腹。再然后,一个惊人的念头也就在陈丧良的心中形成…… “能不能把刘黑闼招降过来?这家伙绝对是个大将的材料,记得他在历史上造老李家的反,也是因为老李家做事不地道,背信弃义杀了人品不错的窦建德,刘黑闼为了替窦建德报仇才起兵,现在他又不得志,这样的人如果笼络得好,说不定可以派上大用场。”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决定不管希望有多小都要试上一试,便立即下令拿来好酒好肉,热情款待今天抓到的这两个郝孝德军斥候,对他们好言安慰,开导劝降,末了才亲笔写了一道书信给刘黑闼,钦佩他的胆量与机智,对他昨天晚上的表现再三称赞,邀请他来与自己再次见面,还很直接的表示自己想要招揽重用刘黑闼。最后才又释放了两名俘虏,许以金钱赏赐,让他们携带书信回营交给刘黑闼。 陈丧良的卑鄙打算这次似乎落了空,两个俘虏被释放后,虽然还算顺利的回到了郝孝德营地,却遭到了郝孝德军将领的严厉盘问,其中一个俘虏还再次变节,向贼军将领如实交代了自己被俘的前后经过,贼军将领大惊,赶紧把两个俘虏拿下,押到中军交给郝孝德,也从他们搜出了陈丧良给刘黑闼的亲笔信。 对刘黑闼本人而言还好,陈丧良这次不仅只是普通的招降,还破天荒没用什么离间诡计,所以看了书信后,郝孝德除了立即砍了那个没有主动招供的俘虏外,并没有追究刘黑闼的涉嫌通敌之罪,还十分细心的交代不得让刘黑闼知道此事,以免生出其他枝节。 事件到了这步本该就此完结,可后续的连锁反应却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上午,李密突然亲自来到了郝孝德的营地里巡视,郝孝德陪同巡视间,李密又突然拐弯抹角的提起昨天的事,说是自己闻报,昨天官军突然加强了斥候战的力度,主要的作战目标还是郝孝德军的斥候,询问郝孝德军的斥候损失情况。 郝孝德当然不知道李密其实是收到了眼线探报才来玩这一出,先是报告了斥候战损失的情况,然后又如实报告了陈丧良收买俘虏回营送信的情况,李密一听这才放心,知道郝孝德没有通敌嫌疑,然后又赶紧问起陈丧良的书信内容,郝孝德再次如实报告书信内容,还让人取来了陈丧良的亲笔书信,交给李密观看。结果这么一来,李密马上就拍额懊悔了,自责道:“糊涂了,糊涂了,刘黑闼这样的杰出将才,我昨天怎么就没重视?快,快,派人去把刘黑闼请来,我要当面向他赔罪,给他重赏。” 郝孝德也确实喜欢刘黑闼,见李密重视自己的部下也十分高兴,马上就派了自己的亲兵去传刘黑闼来见,但是在这个时刻,此前十分精细的郝孝德却出现了一个小疏忽,忘记了交代亲兵对刘黑闼保密,结果………… “魏公要见我?为什么?”收到命令的刘黑闼疑惑问。 “喜事,大喜事!”郝孝德的亲兵喜气洋洋的说道:“官军的主帅陈应良狗官,写了一道书信给你,魏公知道后无比后悔,说昨天怎么就没有重视你?所以要把你叫去见面,还说要给你重赏。” “陈狗官给我写了一道书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刘黑闼惊奇的问,郝孝德亲兵大概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和陈丧良的书信内容后,刘黑闼的神情很快就变得无比古怪了………… 第327章 行事风格 前倨后恭,事隔一天再次见面,李密对刘黑闼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许多,对刘黑闼的智勇双全给予了极高评价,也承认刘黑闼潜入隋军营地连接处并成功骗过隋军主帅陈丧良,是对翟李联军士气的极大鼓舞,也是对官军军心士气和陈丧良威信的沉重打击,然后李密也兑现承诺,当场赏给了刘黑闼钱一百贯,黄金十两,做对刘黑闼勇气与机智的奖励。 出于各种考虑,李密并没有提起陈丧良写信招揽刘黑闼的事,仅仅只是询问刘黑闼是否愿意到他的中军任职?已经知道实情的刘黑闼也没问陈丧良书信的问题,然后借口郝孝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肯离开郝孝德麾下,李密再三招揽也告无用,又见郝孝德的态度明显有些舍不得放人,便也不再勉强,当面要求郝孝德给刘黑闼升职了事。恰好又有翟让使者来请李密给营议事,李密只得与郝孝德等人匆匆分别。 李密急匆匆的返回虎牢关了,刘黑闼也带着李密的赏赐返回自己的营地了,刚回到营地,收到消息的刘十善等人立即迎了上来向刘黑闼道谢,笑容满面的恭喜刘黑闼如愿以偿,终于获得李密的赏赐青睐,刘黑闼本人却没有多少喜色,仅仅只是把李密给自己的赏赐交给了刘十善,吩咐道:“老规矩,分给弟兄们。” 历史上从窦建德军中退伍后一度靠种菜为生的刘黑闼并不爱财,得些什么赏赐大都赏给了部下,这点刘黑闼麾下的将士都知道,所以众人只是谦让了几句,也就喜笑颜开的谢过了刘黑闼的好意,弟弟刘十善却看出兄长心情不佳,刚找到和刘黑闼单独说话的机会,刘十善就向刘黑闼问道:“兄长,魏公给你重赏,怎么你好象不高兴?” “呸!狗屁重赏!”刘黑闼吐了口浓痰,骂了一句脏话,脸色阴郁的说道:“如果不是陈应良那个狗官有眼光,他魏公还能把我放在眼里?重赏?做梦!” 刘十善一听当然大奇,赶紧问起详细,刘黑闼对亲弟弟当然不会隐瞒,低声就把陈丧良写信招揽自己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刘十善听了也有些傻眼,疑惑问道:“兄长,这么说来,你是觉得魏公给你重赏,是因为陈应良狗官先欣赏上了你,然后魏公才觉得后悔,想把你拉到他那边去?” “这不是废话?”刘黑闼没好气的说道:“如果那个姓李的真那么有眼光,昨天能把我象一条狗一样的打发?娘的,陈应良狗官写给我的信,还连提都不提,摆明了是怕我知道这件事。” 刘十善听了点头,也赞同刘黑闼的看法,觉得如果没有陈丧良那道书信,李密对刘黑闼肯定还是狗眼看人低。但再一盘算后,刘十善却又劝道:“兄长,陈应良狗官是给你写了一道招揽书信,但他究竟有没有诚意还很难说,是不是象其他狗官一样,想把你骗过去活埋,谁也不敢保证。依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对陈狗官抱有太大指望,毕竟咱们是贼,他是官,水火不容,他对你未必就比郝大王或者魏公更好。” 刘黑闼默默点头,也知道仅凭一纸书信,很难证明陈丧良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更无法证明陈丧良的真正打算,所以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动摇下去。但人之常情,那道根本就没见过的书信,仍然还是象一颗种子一样,深埋到了刘黑闼的心底。 翟让找李密议事,当然还是关于如何攻取洛口仓的大事——李密好歹有一座黎阳粮仓做后盾,可以耗得起,粮草补给全靠劫掠所得的瓦岗军可耗不起。而李密也是看准了翟让急于拿下洛口仓就粮的心思,鼓动他的如簧之舌,极力劝说翟让继续发起正面进攻,逼迫精锐不多的陈丧良打消耗战,用人海战术彻底淹死耗死陈丧良,最后翟让还是被李密说动,同意在次日再次发起决战,还不顾翟弘和翟摩侯的极力反对,同意了由战斗力强悍的瓦岗军承担攻打隋军南营的任务,由李密军担任阻击洛口仓守军救援营地的任务,也担任搭建浮桥和破坏隋军工事的辅助任务。 其实李密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大肚量的人,是打算利用战斗力强悍的瓦岗军逼迫死对头陈丧良打消耗战不假,却没有存心占瓦岗军便宜的打算,瓦岗军出兵两万决战,李密就很大度的派出双倍兵力,出兵四万与瓦岗军携手作战,同时还不都是派炮灰二线军队去敷衍翟让,而是决定由郝孝德这边出兵两万,李密的中军出动五千精锐,会同一万五千炮灰去与隋军交战。再经过一天时间的仔细准备后,第二天的天很没亮,翟李联军的六万军队就联手向着洛口仓开拔了。 隋军斥候将翟李联军出兵的情况飞报到陈丧良的面前,得知翟李联军是在清晨卯时正出兵,为攻打洛口仓腾出了足够的作战时间,陈丧良马上就明白今天肯定又有一场自己最不愿打的正面恶战,可是又无法改变这一局面,迫不得已之下,陈丧良也只能是立即着手布置洛口仓城和南营的防御,决心死守到底,利用防御战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与此同时,陈丧良断定翟李联军的主攻目标肯定是防御力比较薄弱的隋军南营,所以陈丧良提前来到了南营坐镇指挥,还带来了阚稜军和报国军助阵,留下刘长恭率领马三宝、程咬金和牛进达等将守卫洛口仓城,特别交代只许守城不许出援,遇到紧急情况以红旗和狼烟为信号向陈丧良告急——刘长恭打野外决战不行,但是打守城战还算勉强,陈丧良对他守仓城还是多少有些信心。 巳时正刚过,声势浩大的翟李联军顺利抵达石子河东岸,李密麾下的炮灰军队立即在瓦岗军的掩护下着手抢搭浮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侦察石子河上游动静,防范陈丧良故技重施又从上游偷渡突袭。陈丧良则很清楚李密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上同样的当,没再打分兵偷袭的主意,仅仅只是派出大量弓弩手迟滞翟李联军的渡河行动,最大限度的消耗时间,可惜石子河并不是什么大江大河,水浅的地方步行淌水都可以渡过,随着瓦岗猛将单雄信的亲自率军抢渡得手,陈丧良的弓弩手也就宣告无用,只能是乖乖退回营地减少消耗。 准备充足的翟李联军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搭好了十道浮桥,瓦岗精兵源源不绝的首先越过石子河,接着是李密的庞大队伍渡河,迅速在石子河西岸摆开阵势,郝孝德率军一万切断洛口仓城与隋军南营之间的道路联系,李文相和李士才各率五千军队,携带飞梯在洛口仓城的东门和北门外列阵,既牵制洛口仓守军,又随时可以向洛口仓城发起进攻。李密坐镇中军押阵,翟让则把两万军队摆到了隋军南营的东门外,正面强攻的战术昭然若揭。 诸路军队布置完毕,隆隆战鼓声中,洛口仓攻防大战正式打响,准备充足的翟李联军先是以长盾手在隋军营外组建临时工事,布弓箭手掩护,然后出动大量的虾蟆车运土载石,填塞隋军南营的三重护营壕沟——性格卑劣的陈丧良要求隋军挖了三重壕沟。陈丧良则命令弓弩手全力压制,拼命迟滞瓦岗军的进攻速度,和翟李联军大打正统攻防战。 这是一场惨烈异常的攻防大战,从一开始就双方死伤不断,攻守双方的羽箭如同冰雹雨点,又如飞蝗群蜂,始终都在战场的上空来往不绝,双方将士不时出现中箭倒地的情况,受伤垂死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回荡不休。而让陈丧良气爆肚皮的是,亲兵奉命拾来给他观看的几支瓦岗军羽箭,竟然都是隋军正规军所使用的上好狼牙箭——很明显,这些箭都是裴仁基当初在虎牢关送给瓦岗军的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无敌营那帮二代大爷送给瓦岗军的箭,现在这些上好箭镞射到隋军将士身上,不仅更致命,受伤后也很难迅速痊愈。 “败家玩意!”骂了一句脏话,陈丧良仔细观察瓦岗军阵容,结果还真在瓦岗军旗帜中发现了裴仁基的裴字大旗,再想到正被关在天牢里的小三裴翠云,陈丧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然而刺激陈丧良的还不止裴仁基的旗帜,旁边的贺延玉突然一指瓦岗军的阵列,提醒道:“留守,快看,木兰也来了。” 顺着贺延玉的指引方向看去,在单雄信的旗帜旁边,陈丧良还真看到了木兰的花字旗帜,陈丧良心下不由又是一阵黯然,也实在搞不懂木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和自己联系?如果说以前木兰没有渠道与自己交换消息,可现在自己已经主动派人去和木兰联系了,还动用了一个已经在瓦岗军内部潜伏超过半年的细作内线,木兰怎么还没有给自己带来一句话一张纸?还连那个早在虎牢关刚沦陷时,自己就派去瓦岗军卧底的谯彭旧卒张凯,也一直都没有消息? “难道说,木兰和单盈盈那个小丫头搞百合上瘾了?出卖了我好不容易安插进瓦岗军的内线?”陈丧良甚至一度还生出这样的怀疑。 陈丧良的担心似乎已经成真,同一时间的瓦岗军旗阵之中,木兰按剑站在单雄信身旁,注视着血肉横飞的隋军营地战场,脸上毫无表情,目光中也尽是冷漠,倒是旁边的单雄信和王当仁等将骂声不断,不断大骂陈丧良卑鄙无耻,只守不出靠工事耍赖皮,也骂李密军的炮灰贪生怕死,填埋隋军壕沟工事的速度太慢。木兰对这些骂声充耳不闻,神情冷漠的只是慢慢把目光转回了单雄信的队伍,寻到了正在单雄信军中列队等待号令的张凯,脸上的肌肉还抽搐了几下。 人多毕竟力量大,半个多时辰后,李密军的炮灰在付出大量死伤后,终究还是用鲜血、尸体和土石草木填平了一段隋军护营壕沟,为了吃饭而舍命的李密军炮灰继续填壕的同时,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翟让大手一挥,瓦岗军先锋立即列队而上,手举长盾慢慢逼近隋军壕沟背后的鹿角土垒工事,疯狂放箭压制营内隋军守军,隋军将士同样是拼命拉弓放箭,保卫栅栏前的鹿角工事。 大概是觉得隋军注意力已经被栅栏战事吸引了,瓦岗军旗阵令旗挥动间,此前在隋军营门前列阵的一支瓦岗军突然突发一声喊,竟然举着圆盾向隋军营门发起了快速冲锋,正面冲击隋军营地东大门。 见此情景,翟让都紧张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瓦岗军诸将也无不紧张注视隋军营门情况,然而让翟让和瓦岗诸将欣喜万分和难以理解的是,隋军那边居然突然自行打开了营门,然而不等瓦岗军这边发出欢呼,隋军营门内突然射出了一支又粗又长的巨箭,巨箭箭头形似斧头,呼啸破空而来,瓦岗军士兵护在身前的坚木包铁盾牌也变成了纸糊一般的脆弱,被巨箭直接洞穿,然后巨箭继续向前飞行,轻而易举的洞穿好几名瓦岗士兵的身体,然后放才力尽落地。 “绞车弩!” 瓦岗军众将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可怕的名词,然而更让瓦岗军上下难以置信的是,原本都要耕牛上弦的隋军床子弩竟然能够连发,巨箭接二连三的从营中射出,连射八箭方才停歇,然后隋军营门也立即关闭。 狂风暴雨的接连八支巨箭射出,斧形箭头所过之处,瓦岗军将士血肉横飞,尸横遍地,见此情景,瓦岗军上下无不大骇,冲锋脚步下意识放慢,隋军这边则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瓦岗军诸将和翟让、李密惊呼世上竟有连发床子弩的同时,陈丧良也在隋军营中摇头叹息,道:“崔弘丹造的这种八连发床子弩,威力大是大,就是装箭上弦速度的太慢,弩车也太笨重,难以移动。不然的话,这一仗我们就好打多了。” 天才工匠崔弘丹发明的八连发床子弩突然使出,瓦岗军士气虽然受挫,但是在瓦岗将领的催促下,瓦岗军步兵还是没给隋军再次装箭发射的机会,仍然还是直接冲杀到了隋军营门前,挥舞刀斧劈砍隋军营门,挺枪纵马刺杀营门后的隋军将士,隋军将士以枪矛弓箭还以颜色,与身经百战的瓦岗士兵隔着营门展开残酷血腥的近身战斗。 陈丧良最不愿打的消耗战就此展开,列队冲锋的瓦岗军将士前仆后继,轮番冲击隋军营门,并且不断扩大隋军营地的壕沟缺口,疯狂冲击隋军栅栏防线,隋军将士被迫轮流上阵迎战,在组建训练时间和经验都不及敌人的情况下,与瓦岗军展开营地攻防大战,许多很有潜力成为精兵战兵的隋军将士在战斗中牺牲殉国,也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隋军士兵因为恐惧鲜血和尸骸而后退,惨死在隋军督战队的刀下,隋军栅栏防线还一度出现危机,逼迫陈丧良出动精锐预备队上前补漏,消耗原本就不足的精锐士兵。陈丧良为此恨得牙直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鉴于洛口仓城的隋军死守不出,为了牵制这里的隋军生力军,也为了分散陈丧良的精力注意力,李密军的李文相和李士才两步也向洛口仓城发起了试探性进攻,尽管马三宝和牛进达等人牢牢守住了仓城城墙,没给李密军任何机会,但战事的规模还是因此更进一步扩大。 李密的对耗战术非常成功,尽管陈应良十分不愿意,可是随着战事的延长,战线的扩大,瓦岗军的攻势越来越猛,隋军的压力越来越大,陈丧良还是被迫出动了由齐郡老人组成的预备队,结果经验丰富战斗力可靠的齐郡预备队虽然有力的稳住了栅栏防线,伤亡还是因此而无谓扩大。陈丧良恼怒万分,但还是毫无办法。 齐郡的预备队大部分上去了,由右武卫老卒组成的预备队也在到处救火,可是激战到了下午申时左右,营门那边的隋军将士却有些吃不住劲了,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在战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翟让立即亲自上阵,亲自率军冲击隋军营门,瓦岗军因此士气大振,陈丧良也不得向阚稜喝道:“阚稜,上,守营门!” 大声答应间,阚稜手提陌刀步行率军出击,以陈丧良谯彭旧部为骨干组建的隋军陌刀队如墙推进,迅速接管了营门战场,以长大陌刀刺砍营外敌人,而瓦岗军那边也吃过阚稜陌刀队的苦头,见阚稜出动心下畏惧,攻势为之减弱,基本抵消了翟让亲自上阵而带来的士气振奋效果,营门战场的局势也重新拉回了均势。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刘黑闼的反应,跟着郝孝德守在隋军营地与仓城的连接处,闲得无聊的刘黑闼一直都在观察战场情况,看到翟让亲自率军出动时,隶属于李密军的刘黑闼站在己方角度,一度对瓦岗军成功冲破隋军营门而充满信心,可是看到营门前的瓦岗军反而在翟让亲自上阵后退却时,刘黑闼不由万分诧异,再仔细观察后,刘黑闼还向旁边的同伴问道:“官军那边的陌刀兵很厉害吗?怎么连瓦岗那边都有些怕他们?” “狗娘养的阚稜,给陈狗官当狗倒是卖力。”上司郝孝德亲自回答了刘黑闼的问题,道:“官军的陌刀兵是很厉害,杜伏威原来那个干儿子阚稜,也是出了名的猛将,陌刀一起一落,曾经连毙三人,听魏公说,我们中原义师有相当不少在这个阚稜面前吃过大亏,瓦岗军也吃过他的亏,所以对他是有点怕。” “杜伏威的干儿子阚稜?”刘黑闼注意到了另一个重要情况,忙又问道:“杜伏威不是淮南那边的义军大王么?他的干儿子,怎么会给陈狗官卖命?” “听说是被陈狗官包围,投降后给陈狗官当了狗。”郝孝德又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挥手说道:“别多问了,小心防范,官军还有一支白袍骑兵,叫什么报****,最擅长在阵上冲锋突击,我们这个位置首当其冲,小心他们。” 刘黑闼忘了答应,心里只是暗暗琢磨,“杜伏威的干儿子,投降了陈狗官,获得重用?陈狗官对投降的人,难道真的是不计前嫌?”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瓦岗军阵中,乘着单雄信去关心的翟让亲自上阵后的安全情况,木兰犹豫再三后,还是装成了巡视军队的模样,满脸漫不经心的走进了单雄信军中,然后逐渐来到了张凯旁边,先是找了一个借口把张凯叫出队列,然后单独向张凯低声问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单大哥,冒险回来替他送信?” “他没给我任何好处,我也没有背叛。”张凯低声答道:“我本来就是他的人,还是谯郡人,虎牢关沦陷后,我奉命扮着本地百姓来这里潜伏,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 木兰全身一震,顿时呆住,张凯微微一笑,又低声说道:“如果花将军还不信,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上司是何二何小将军,马三宝将军当初在通济渠岸边救回来的何二何小将军。” 木兰又呆了呆,然后才低声骂道:“奸贼,还真是他的行事风格。” 第328章 痛苦等待 浴血苦战到了傍晚时分,直到天色微黑,见隋军守备严密,破营无望,翟让这才找到李密商量退兵的事,李密眨巴着奸诈小眼盘算了片刻,虽然同意瓦岗军撤出战场,却又附到了翟让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翟让面露喜色,与李密分头依计行事。 翟让和李密各自把命令传达下去后,鸣金铜锣敲响,筋疲力尽的瓦岗军将士这才从已经是尸横满地的营旁战场撤了下来休息,同样筋疲力尽的隋军将士却丝毫不敢大意,一边抓紧时间喝水干粮,领取夜战用的火把预防万一,一边抢修受损工事,抢救和搬运伤兵,直到看到翟李联军依次撤出战场,改后队为前队向石子河对岸撤退,隋军营地中才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音,无数隋军将士也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粗气,庆幸敌人终于退却。 隋军主帅陈丧良也无比庆幸的长松了一口气,立即下令投入二线生力军打扫战场,全力搜寻抢救战场上的轻重伤员,轮换疲惫不堪的一线军队回营休息,同时马上派人与洛口仓城联系,了解那边的损失情况,然后才离开指挥台,到第一线去巡视军队情况。 这次轮到陈丧良失算一次,随着翟李联军的陆续撤过石子河,疲惫的隋军将士心理越放松,走在最后给全军殿后的李密军郝孝德部也悄悄做好了突击准备,一声火药瓶炸响后,始终面向隋军营地的郝孝德突然全军突袭,潮水一般再次向着隋军营地上来,正在轮换的隋军各部顿时一片混乱,陈丧良也顿时大吃一惊,惨叫道:“糟!中计了!是诈退!” 中计的结果当然是付出惨重代价,隋军将士本来就因为心态放松而斗志下滑,在突然掉头杀回的敌人生力军面前又不可避免的出现混乱,自然也就无法向之前那么有力迟滞敌人冲锋速度,阻击敌人冲击营防工事,体力充沛的郝孝德军几乎是飞一般的杀到隋军营地旁边,一二线队伍拥挤在了一起的隋军措手不及之下,不仅伤亡立即扩大,栅栏防线也立即为之告急。 与此同时,事前有所准备的翟李联军也立即全部掉头,几次生力军抢先越过石子河,一部分向洛口仓城发动佯攻,一部分迅速来到郝孝德军的后方集结列队,随时准备尾随郝孝德部发起冲锋,奸计得手的翟李联军欢声如雷,久攻不下本已受挫的士气也立即重新振作。 见情况不妙,陈丧良只能赶紧打出自己在南营的最后一张牌,命令老嫡系报国军立即从北门出营,迂回冲击郝孝德军背后的贼军生力军,不给他们协助郝孝德冲击隋军营地的机会,也反过来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同时果断下令军队停止轮换,无论一线二线军队是否疲惫,一律全力向前,拼死抵挡翟李联军冲击——这么做虽然肯定要导致伤亡扩大,但总比让翟李联军杀入隋军营内混战的情况要好得多。 陈丧良的当机立断收到了效果,停止了军队轮换后,拥挤在一起隋军将士固然因此而伤亡扩大,却也坚决顶住了郝孝德部的冲击,抢了先手的郝孝德部即便已经捣毁了几段隋军营地栅栏,却仍然还是被隋军将士以血肉之躯挡在了营外,激战残酷,纠结不下。 这时,报****也已经从北门出营,迂回杀向了郝孝德军背后的贼军预备队,而看到传说中白袍骑兵出现,贼军这边也多少有些心慌,再看到他们放出的羽箭对报****将士人马都几乎无效后,贼军预备队更是心慌,再被擅长突击的报国军从他们的侧翼切入后,贼军预备队也就再没有了增援郝孝德的机会。 火把如星,杀声震天,隋军营内营外都是一片混战局面,看到情况危急,留守洛口仓的刘长恭主动派人来与陈丧良联系,询问陈丧良是否需要洛口仓出兵增援?结果陈丧良却断然拒绝,还呵斥道:“回去告诉刘长恭,没有命令,不许擅自出动一兵一卒!战场已经混乱,必须防着瓦岗贼乘机偷袭洛口仓!” 事实证明,陈丧良这个决定十分正确,表面上对洛口仓只是佯攻牵制的翟李联军,确实一直在寻找偷袭洛口仓的机会,还派出了一支穿着隋军服色的军队,乘着混乱和夜色掩护,摸到了洛口仓的西门外,假装成南营败退回来的隋军将士诈门,有些糊涂刘长恭也差点上当开门,幸亏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立功,通过询问这支假冒隋军的上司将领名字,甄别出了真假,仓城上一阵乱箭放下,这才打退了翟李联军对洛口仓的偷袭。 扭转局势的还是报****,从侧翼冲溃了敌人预备队后,郭峰和陈祠等老走狗不顾伤亡可能扩大,又率领报****直接冲击郝孝德军的背后,目标还是郝孝德的旗帜所在,郝孝德分兵阻拦,李密也亲自率军从背后杀来,报****将士却马蹄不停,毫不犹豫的只是继续冲锋,一声不吭的奋力冲破郝孝德军防线,不计伤亡危险,也不顾敌人前堵后追,义无返顾只是冲击郝孝德的旗帜所在,最终终于逼迫郝孝德放下旗帜率领亲兵队撒腿逃命,影响到郝孝德麾下军队的军心士气,这才彻底扭转了战场局势。 放下旗帜等于是放弃指挥,失去了主将指挥的郝孝德军贼兵也不敢再亡命冲锋,纷纷后退逃命,一度出现慌乱的隋军将士迅速重新夺回栅栏阵地,李密亲自率军冲锋也没有收到效果,见无机可乘,李密这才带着万分的遗憾下令退兵,带着他的贼军队伍恨恨退走。黑夜之中陈丧良也不敢出兵追击,只是汲取教训不敢再让军队松懈,直到再三确认敌人退过了石子河并且走远,又派人捣毁了翟李联军留下的浮桥,隋军上下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开始扫尾工作。 与战斗力强悍的瓦岗主力激战了整整一个白天,晚上时又被李密耍了一把,隋军在这场大战中的损失当然是要多惨重有多惨重,以至于各军伤亡数字统计上来后,陈丧良都不忍心去翻看那些被隋军将士鲜血浸透了的数字,长吁短叹的只是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松懈轻敌,不然伤亡不可能有这么大。袁天罡、魏徵和裴行方等人则不断安慰陈丧良,说自军伤亡虽大,正面攻坚的贼军那边伤亡注定更大,自军这一仗并不吃亏。 自责也没什么用,掐指算了时间后,陈丧良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盘算道:“如果顺利的话,钱向民那边今天傍晚就能抵达管城了,管城距离虎牢关只有八十里,王世充那边如果能在明天出兵,最迟后天早上,贼军那边就能收到消息,贼军这边今天打得越很惨,明天怎么都要休息一下,后天早上收到王世充北上的消息,李密和翟让怎么都得掂量一下继续来和我决战的后果了。” 掐指盘算到了这里,陈丧良忍不住又哀嚎了起来,仰天叹道:“钱向民,你可千万要争气啊!还有老丈人,你要给我点面子啊,不管以前我们有多少的过节恩怨,你也是我的老丈人,你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我这个女婿把起家的本钱打光吧?” ………… 陈丧良还是低估了一些李密对战机的捕捉本领,也低估了李密对自己的仇恨与忌惮,翟李联军的整体损失确实比隋军更大不假,主力军队也疲惫不错,但是撤回了虎牢关后,还没来得及休息睡觉,李密就马上又找到了翟让,与翟让商议继续进兵攻打洛口仓的大事,还提出只让军队休息一夜,第二天就再次出兵攻打洛口仓,不给陈丧良任何喘息机会。 还好,李密有这个狠劲,翟让却没有这个歹毒心肠,刚听了李密的建议就叫苦道:“魏公,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我们都已经打得这么惨了,明天你还要进兵?就算将领扛得住,士兵也受不了啊?你就不能让士兵休息几天再说?” “不能休息,更不能陈应良奸贼喘息的机会。”李密摇头,严肃说道:“我们的军队是很劳累,但我们可以通过厚赏士卒来鼓舞士气,策励将士,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明天继续进兵,陈应良奸贼就没有时间修补营防,治疗伤兵,和我们交手时伤亡也会更进一步扩大,最终被我们活生生的耗死,但我们如果松懈了下来,给了陈应良奸贼喘息的机会,再想破他,就会付出成倍数倍甚至上十倍的代价。所以我们不能休息,只能是继续进兵,不断的进攻!” 李密的见解虽然正确,但翟让仍然还是不肯听从,更担心自己的本钱打光便宜别人,所以翟让还是坚决摇头,李密有些急了,忙说道:“东郡公,要不这样,明天进兵后,我来负责攻打陈应良奸贼的营地,你负责替我押阵就行,你的军队只管替我防范官军出援,攻营战事不用你的军队参与,这总行了吧?” 翟让一度有些动心,可一问时间已经是三更过半,已经累得不行的翟让还是摇了摇头,道:“魏公,还在休息一天吧,后天我们再进兵,将士们太累了,让他们休息一天,一天时间,陈应良奸贼也做不了什么。后天我们联手进兵,多带火把干粮,也多带预备队,和他陈应良奸贼拼上一天一夜,这总行了吧?你如果坚持明天进兵,我给你派去一些二线军队上阵,起不了多少作用还不是空余?” 李密不肯死心的再次劝说,翟让却还是不听,最后李密也没了办法,只得答应让军队休息一天,然后再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翟让一口答应,然后迫不及待的告辞回去休息,李密拱手与翟让告别。然而再将目光转向西面的洛口仓方向时,第六感十分敏锐的李密却生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在明天发起进攻的话,也许就再没有机会抓住陈丧良现在的弱点,逼着陈丧良与自己对耗。 担忧之下,李密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要不,明天我自己派遣一支军队去攻打陈应良奸贼?就算赢不了,也可以缠住陈应良奸贼,不给他安心休息的机会。” ………… 李密的第六感是对的,虽然比陈丧良估计的要晚一些,但几乎就在李密心悸的同一时间,咱们的钱向民钱参军……,哦不,现在应该尊称钱向民钱谒者了,总之咱们的钱大人在四名隋军好手的护卫下,已经抄山中小道来到了荥阳郡治管城的附近,在遭遇山洪冲毁道路耽搁了一些时间的情况下,钱向民还十分难得的尽忠竭力了一把,为了给陈丧良争取时间打着火把连夜行路,并且在距离管城还有十里路程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王世充军的巡哨斥候,正式与王世充军取得联系。 向王世充军斥候表明了身份来意,钱向民马上被引往了王世充布置在管城城外的营地,还立即见到了王世充军的值夜将领。结果让钱向民十分吃惊的是,王世充军的这个值夜将领,竟然还是颇有名气的隋军骁将费青奴,钱向民赶紧问起并不隶属于王世充的费青奴为何在此?结果费青奴苦笑答道:“我在济北郡剿贼,太守开城投降了贼军,无家可归,张大帅殉国,裴仁基投降,杨太仆又被陛下召回了朝中任职,我连一个请示命令的人都找不到,只好带着残部南下到梁郡投奔杨通守,然后就碰上了王留守,被他带到了这里。” 听了费青奴这话,钱向民再是没心没肺也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番大隋的国运日衰,然后又问起王世充军现在的情况,得知王世充军和自己预料的一样,确实粮草十分匮乏,在已经被打烂的管城也没弄到几石粮食,钱向民顿时大喜,赶紧把越王杨侗准备给王世充军的犒赏数量告诉了费青奴等人,在场的王世充军将士听了无不大喜,无不盼望尽快北上,到黄河岸边去通过水路补给粮草军需,费青奴也赶紧说道:“太好了,钱谒者,我马上就派人去禀报王留守,请他连夜见你。” “好……。”钱向民说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眨巴眨巴奸诈的小眼睛,已经多少有了一些成长的钱向民改口说道:“费将军,用不着这么急,夜太深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不必请王留守连夜起身接见我,我也有些累了,休息半个晚上,明天早上我再去见王留守也不迟。” 费青奴不疑有他,立即点头答应,也安排了人带钱向民和他的随从下去休息,而又饿又累的钱向民进了寝帐后,不仅没有休息,还命令随从卫士帮助自己沐浴更衣,同时准备自己的朝廷官服,还特别交代卯时正时一定要叫醒自己。随从疑惑问起钱向民为何如此不辞劳苦,钱向民则答道:“笨,当然是大张旗鼓的让王世充的士兵都知道我来了,也让他们知道我来干什么,不然的话,王世充把我哄进中军帐里宣读越王钧旨,再把消息一封锁,我们还怎么完成陈留守交代的差使?” 钱向民难得动脑筋用心任职,倒也还算卖力尽职,第二天卯时刚到,才睡了一个时辰的钱向民就挣扎着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换上正六品的大隋官服,然后领了随从直奔王世充军的后营伙房,期间身着官服的钱向民自然引起了众多隋军将士的注意,还有一些将领上来询问钱向民的身份来历,钱向民也不怕浪费口水,一边说明自己是奉杨侗之命前来传诏犒赏,一边不厌其烦的把杨侗的犒赏详细大肆散播,听到这些情况的隋军将士也无不大喜,还有人直接欢呼出声。 就这样,借口着自己要到伙房领饭,钱向民一路招摇到了后营,也如愿以偿的赶上了隋军各营代表前来领取早饭,结果也正如钱向民所料,粮草紧张的王世充军每一名将士,一顿早饭只能领到一个巴掌大的野菜团子,还是菜多饭少质量粗劣。然后钱向民马上就大呼小叫的咋呼起来,一边故意吸引众人注意力,一边假惺惺的询问王世充军的伙食为何如此之差?吃这样的猪狗食已经有多少时间了? 结果这么一来,当收到消息的王世充赶紧派人来找到钱向民传见时,咱们的钱谒者身边早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隋军将士,还全都是神情激动兴奋的听着钱谒者吐沫横飞的演讲………… “将士们!大隋的将士们!你们不必急,也不用为粮草担心,越王殿下已经颁布了钧旨,要犒赏给你们五万石粮食,五百只肥猪,五百只肥羊,还有五百匹从军队里淘汰下来的菜马,好酒五百坛,钱三万贯,绸缎三万匹!越王殿下还特别交代,只要你们和我们取得了水路联系,马上就出动官船给你们送来这些犒赏!让你们吃饱,吃好!有力气杀贼报国,平叛立功!等拿回了虎牢关,越王殿下对你们还有重赏!” “妈个巴子,怎么还不出兵?”啃着苦涩难咽的野菜团子,隋军将士个个窝火,暗道:“王留守怎么还不下令进兵?这里距离黄河只有七八十里了,我们到了那里?不就马上不用天天啃野菜团子了?” 第329章 造孽啊 现在终于轮到咱们丧尽天良陈应良的倒霉老丈人王世充再次登场了,这里必须说一句良心话,王世充这次来真的是想帮着不肖女婿拿回虎牢关,打通与东都洛阳的直接联系,在管城按兵不动,也不是什么消极避战,只不过是性格习惯使然,想让不肖女婿先和敌人拼一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拣便宜。同时陈丧良那里如果真的撑不下去,王世充也一定会及时出手,不可能坐视陈丧良兵败覆没。 此外,老王家一帮人的怂恿劝说,也是王世充按兵不动的一个关键原因,联手大战杜伏威时陈丧良做事不地道,占足了便宜让老王家吃够了亏,本就已经得罪了心胸狭窄的王氏宗族,雁门大战时陈丧良身为全军主帅,对老王家不仅没有半点照顾,还拿王仁则来树典型正军纪,暴打了王仁则一顿军棍,所以老王家的人就没有一个看陈丧良这个亲戚顺眼,自然也就有机会就要恶心陈丧良一把。 在这样的形势下,钱向民想要劝说王世充立即出兵北上为陈丧良分担压力,正常情况下成功希望当然是微乎其微,不过事情也很难说,至少钱向民大肆宣扬的杨侗犒赏,就彻底打了一个王世充和王家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钱向民跑到伙房去对众军散播越王殿下的犒赏情况?还已经让我们大营里的很多人知道了?” 问了这个问题,又得到了确认答案,王世充直接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铁青着脸骂道:“匹夫!这肯定又是陈应良那小子的授意!想用粮草犒赏引诱我们的将士主动求战,逼迫我们尽快北上去和瓦岗贼拼命!” “叔父,把钱向民抓起来,治他一个惑乱军心之罪!”老王家最恨陈丧良的王仁则怂恿道。 “放屁!”王世充没好气的骂道:“钱向民是越王殿下派来的,抓他?你想造反啊?再说了,钱向民只是公布越王殿下的犒赏情况,算什么惑乱军心?” “贤弟,那怎么办?”王世恽问道:“姓钱的宣读了越王殿下的钧旨,要求我们立即北上,我们怎么应对?” “怕什么?我们只受命于皇帝陛下,不受越王殿下直接指挥号令,要我们立即北上,继续找借口拖延就是了,怕他做什么?”王世充冷笑了一通,然后才吩咐道:“把钱向民叫进来吧,收了诏书就打发他滚蛋。” 亲兵领命而去,不一刻,钱向民被领进王世充的中军大帐,同时进帐的还有以费青奴为代表的几名非王姓将领,王世充知道他们是来探听消息,心中不满却没有流露,只是客客气气的与钱向民客套,又在钱向民拿出了杨侗的诏书,率领众将行礼拜接诏书,聆听钱向民念诵杨侗钧旨,而杨侗的诏书内容也与钱向民的大肆宣扬大概一致,除了说明这是表彰王世充的千里来援之劳,再有就是宣布犒赏数目,要求王世充尽快率军北上,通过黄河水路获得犒赏。 念完了诏书,王世充等人敷衍了礼节,各回各位,正式的较量开始,王世充假惺惺的问道:“向民贤侄,你是自洛口仓战场而来,洛口仓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还算撑得住。”钱向民如实答道:“陈留守率军五万余人驻屯洛口仓,瓦岗贼军和李密贼军几次攻打洛口仓,都被我们东都军队击退,双方都有些损失,但东都军队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新兵太多,老兵精锐太少,所以陈留守他自己都承认,他现在守住洛口仓问题不大,难题是如何夺回虎牢关,彻底解除乱贼对洛口仓的威胁。” “那就好,只要能够确保守得住洛口仓就好。”王世充打蛇随棍上,微笑说道:“贤侄回去可以告诉我那贤婿,就说叫他放心,等我这里筹备足了足够的粮草,马上就提兵北上,和他联手夹击翟李二贼,夺回虎牢关。” “王留守,我们还要粮草?”钱向民的宣传见了效果,费青奴首先就提出质疑道:“军队里现在有多少粮草,末将虽然不知,但是北上到了黄河岸边后,坚持到东都方面送来粮草肯定问题不大吧?再说了,管城这里去年被乱贼打烂了,耽误了冬麦下种,我们还能筹集到什么粮草?” “是啊,王大帅,我们没必要再耽搁了。”彭城副都尉邱升也说道:“郇王这边连自用的军粮都不足,还能给我们提供多少粮草?洛口仓那边粮食要多少有多少,与其让将士在管城这里啃野菜团子,倒不如尽快北上,只要和陈留守会了师,我们就再不用担心粮草供应的问题了。” 费青奴和邱升带了头,其他的非王姓将领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只是劝说王世充尽快北上,不要再在管城这里白白浪费时间,王世充心中忿怒,脸上却笑容依旧,挥手笑道:“众位将军,不要焦急,我也知道应该北上会师,可是军情复杂,现在我们对翟李二贼的具体情况了解还不多,李密逆贼屯兵虎牢关东门之外,抢占了地利,又始终没有新的动作,没有理想的战机出现,我们……。” “王留守,李密贼军三天前不是已经向虎牢关西面转移了一部分军队么?这还不算新的动作?”费青奴打断,很奇怪的问道:“李密贼军移营向西,东营这边兵力削弱,这难道还不是我们的进兵战机?” “李密贼军三天前已经向虎牢关西面转移了一部分军队?我怎么不知道?” 王世充大吃一惊,立即把目光转向旁边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负责斥候细作事务的王世恽父子则是神情尴尬,迟疑了一下,王世恽才说道:“贤弟莫怪,是有这事,不过李密多诈,我们的斥候无法确认这是否他在故意诱敌,也还没有确认他的具体移营情况,所以我们就还没有向你禀报,准备仔细探明了情况再说。” 王世充一脚踹死王世恽父子的心思都有了,明知道废物四哥和阴险侄子是故意报复陈丧良有意隐瞒,却又不便当众追究,只能是重重哼了一句,道:“那探察清楚没有?” “差不多了。”王世恽无可奈何的答道:“李密贼军大约往虎牢关西面分兵三万立营,虎牢关东面的贼军营地有所变动,规模稍微缩小了一些。” “不过还是兵力强盛。”王仁则赶紧补充道:“此外,我们的斥候还已经确认,李密逆贼本人仍然还是驻扎在虎牢关东面。” 又重重哼了一声,王世充的脸色异常难看,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又有亲兵来报,说是钱向民的随从请钱向民出帐,有要事禀报,钱向民告了个罪,匆匆出帐去与随从见面,王世充见了心中生疑,立即向王仁则使了一个眼色,王仁则会意,立即跟随出帐去查看情况。 不大一会功夫,钱向民重新回到了中军大帐,却没有向众人说明出帐原因,只是向王世充拱手说道:“王留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下官就告退了,下官昨天晚上只睡了一个时辰,实在累得不行,想要回去休息,如果王留守不介意的话,下官就下去睡觉了。”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马上就提出回去休息,钱向民这一古怪举动,让费青奴和邱升等隋军将领难免都有一些愕然,王世充则心中更是狐疑,不仅没有乘机打发钱向民滚蛋,还说道:“向民贤侄,别急,再等等,现在我还想知道贤婿那边是什么打算,尤其是如何破敌,我那贤婿可有什么布置安排?” “叔父,道路阻塞,交通不便,陈留守他能有什么安排布置?”钱向民苦笑说道:“只请叔父你尽快提兵北上就是了,到了虎牢关那里见机行事,有机会就联手作战,没机会就各自见机行事,反正叔父您北上后,李密逆贼的粮道后路受到威胁,战机要多少有多少。” “那应良可有要求我们何时北上?”王世充追问道。 “这……。”钱向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叔父你是彭城留守,与陈留守官职相当,又是陈留守的长辈岳父,陛下虽然有旨,让你我二军会师之后,由陈留守统率全军指挥于你,但我们现在毕竟还没有会师是不是?所以叔父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洛口仓那边绝对撑得住,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如果着急催促叔父你进兵北上,给了乱贼机会,那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什么意思?欲擒故纵?还是虎牢关那边象淮水大战一样,突然出了什么变故?”王世充心下越来越狐疑,也越来越怀疑钱向民刚才出去到底做了什么。 王世充狡诈,即便满腹狐疑也没有说出口,旁边的费青奴却是个直肠子,立即问道:“钱大人,听你的口气,好象陈留守并不看重我们彭城援军,有没有我们都一样?” “费将军,你误会了,我们陈留守一向谦虚谨慎,怎么可能对你们不敬?”钱向民慌忙摆手,还擦了一把额头,然后又说道:“就好象刚才吧,我在后营告诉你们麾下的将士,说只要到了黄河岸边就可以通过水路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其实就是陈留守的交代,让我帮着你们稳定军心,让你们麾下将士知道粮草不用担心,不去发愁可能断粮。” 越描越黑,越解释漏洞破绽越多,钱向民之前在后营故意散播犒赏消息,傻子都明白钱向民这是故意在引诱王世充军尽快北上,现在钱向民却解释为帮助王世充稳定决心,奸诈多疑的王世充要是相信那就真是傻子了。这时,王仁则也快步回到了中军大帐,还立即向王世充使了一个眼色,王世充会意,吩咐了一句让众人暂侯,然后就领着王仁则进了后帐,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查清楚了。”王仁则低声说道:“是又有两个从北面来的东都信使进了我们的大营,点名见了钱向民,小侄在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隐约听到了黎阳仓几个字,还听到一句什么需要我们攻打黎阳仓。” “虎牢关那边难道出问题了?”王世充心中一凛,暗道:“虎牢关那边突然生变,陈应良小子有把握拿回虎牢关,不需要我们帮忙就可以独吞光复虎牢关的大功,然后又想安排我们去攻打黎阳仓,去和李密逆贼那边对耗?” 生出了这个疑,但考虑到不肖女婿的奸诈狡猾,王世充却不敢随随便便下这个定论,迅速盘算了片刻后,王世充又低声问道:“虎牢关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新的动向?” “最新探报,昨天翟让和李密二贼联手攻打了一次洛口仓。”王仁则低声答道:“战事时间似乎很长,截止到昨天晚上二更,我们的斥候都没有发现贼军有退兵迹象。” “昨天晚上二更都没有收兵?”王世充心下盘算,又猛的想起一事,忙说道:“等等,刚才你是不是说过,后面来的两个东都信使,是从北面来的?” 王仁则点头,王世充顿时又明白了什么,暗道:“时间差不多能对上了,如果走水路送信,再从通济渠南下管城,昨天晚上的消息,是可以在这个时候送到管城。” 其实陈丧良和钱向民私下里商量的这个欲擒故纵之计破绽极多,漏洞更是数不胜数,很多环节就根本无法圆满解释,但越是这样粗浅简单的计策,却越是把王世充吃得死死的——因为王世充太多疑了,也太爱占小便宜了,再加上陈丧良又是出了名的奸诈,这样漏洞百出的欲擒故纵之计,相反倒半点不象出自陈丧良的手笔,所以王世充越是盘算,就越是觉得这不象是该死女婿的刻意安排,也越来越觉得应该出兵,先抢占有利地形,以免将来去承担更加困难艰难的攻打黎阳仓任务。 这时,王世恽也突然匆匆进了后帐,向王世充拱手说道:“贤弟,出事了,许多将士在中军营地门前聚集,一致要求尽快出兵北上,不要再在管城这里浪费时间。” “反了他们了!”王仁则一听大怒,马上就自告奋勇道:“叔父,让小侄去收拾他们,宰了几个带头的,保管他们全部闭嘴!” 说罢,王仁则一拱手转身就走,一直飞快盘算的王世充也立即下定决心,喝道:“站住!别去杀人!去告诉他们,叫他们各自回营,我们今天就拔营北上!” “叔父,你真的要现在就北上?”王仁则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用不着这么急吧?让陈应良小匹夫多和乱贼拼一拼不是更好?” “迟早是要北上的,从各种迹象来看,现在应该是我们出兵北上的最好时机。”王世充冷冷说道:“就算有诈也没关系,到了黄河岸边,我们只要深沟高垒坚壁待敌,我们是生力军,陈应良那里是接连作战的疲惫之师,翟让和李密奸贼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应该先和谁决战!” 听了王世充的分析,王仁则觉得有理,也立即改了口,点头说道:“叔父所言极是,陈应良小贼和贼军接连交战,军队疲惫,士卒多伤,贼军是应该继续和他交战,我们只要深沟高垒不去交战,照样可以隔岸观火,还可以先把东都犒赏拿到手,缓解我们的缺粮之苦。” “就这么办了,快去安抚士卒。”王世充喝道:“再有,别总是小贼小匹夫的叫,他是你堂妹夫,又是朝廷高官,对他尊敬点!” 于是乎,就这样,原本一个错漏百出的欲擒故纵之计,居然反倒打动了狡诈多疑的王世充,回到了前帐之后,王世充根本就没有犹豫,立即就下令擂鼓聚将,将杨侗的犒赏正式向全军将领公布,借口虎牢关军情紧急,也不能辜负越王杨侗的重奖犒赏,命令全军即刻拔营北上,向虎牢关战场开拔,到黄河岸边立营备战! 命令传达,饱受缺粮之苦的彭城隋军将士欢声雷动,拔营进兵的速度十分之快,钱向民却再一次跑到了王世充一家人的面前唉声叹气,不断询问王世充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进兵开拔,最恨陈丧良的王仁则被缠得烦了,干脆冷笑问道:“为什么突然进兵?当初淮水大战的时候,你们为什么突然进兵,我们就为什么!” 钱向民的唉声叹气当然是装的,不过真正为之叫苦的大有人在,就在同一天,李密和翟让确实已经敲定了在第二天联手出兵七万猛攻洛口仓的战术,还提前准备起了夜战必须的干粮火把,准备着在第二天猛攻洛口仓直至深夜,还议定陈丧良一旦露出后力不支的破绽,翟李联军就将再次派出后军,接连不断的猛攻洛口仓和隋军营地,用农民起义军最拿手的人海战术彻底淹死罪该万死的陈丧良! 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连敢死队都组织好了,然而当天傍晚,王世充突然拔营北上的消息忽然传来,正在与翟让及大小将领饮酒聚宴的李密,却一下子手中酒杯落地,黑脸也一下子变成了紫红色。再然后,李密跳了起来,一脚就踢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几,大骂狂吼道:“王世充!****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这条胡狗,早不进兵晚不进兵,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进兵?!活该你闺女被陈应良奸贼搞大肚子,你造孽啊!” 第330章 祸福同至 翟李联军最终还是被迫放弃了不惜代价强攻洛口仓的计划,原因无他,管城距离虎牢关只有八十里,急行军一天就能抵达,王世充军拔营北上后,第一天就走了四十里,距离李密军的东营只剩下三十余里的路程,在这么短的距离里,李密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不顾后方倾尽全力去攻打洛口仓。 事还没完,王世充拔营北上的第二天,彭城隋军竟然又继续北上,虽然没有直接冲着虎牢关东门杀来,却将目标指向了虎牢关东面的牛渚口,确认了这一消息,李密也更加的想把王世充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因为牛渚口不仅是李密军粮草补给的必经之路,李密军如果想要撤退,无论是退回金堤关,还是直接北渡黄河,都必须经过牛渚口,李密可以容忍王世充屯兵东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忍王世充屯兵牛渚口,那怕是驻扎在牛渚口的渡口附近都不行!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为了粮道和后路的安全,李密除了立即往牛渚口增兵驻防外,又立即派遣杨积善率军一万南下迎敌,也不指望能够一战击败王世充,只要求能够阻止王世充北上,不许王世充靠近牛渚口! 当然,如果李密知道王世充北上并不是为了攻打牛渚口,掐住他与黎阳仓连接的咽喉,知道王世充仅仅只是为了打通与东都的黄河水路联系,获得来自东都洛阳的粮草补给,那么李密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了,说不定还会故意让王世充在黄河岸边立营,反过来在王世充的粮道上做文章。但是很可惜,李密不知道这些,坚决阻击的杨积善与坚决北上的王世充正面相撞,狭道相逢勇者胜,自然也就爆发出了轰轰烈烈的盘肠大战。 大战的结果是李密军大败,侥幸活到了现在的杨积善是一员难得勇将不假,杨积善麾下的李密军将士也战斗力不俗不错,然而王世充麾下的勇将却更多,仅一个曾经跟着来护儿打进平壤的费青奴就足以和杨积善正面抗衡,同时王世充麾下的精锐军队也比李密军士兵战斗力更强,士气斗志还更昂扬,一通厮杀下来,杨积善大败逃回李密军营地,彭城隋军高歌猛进,如愿以偿的抵达黄河岸边立营,营地距离牛渚口咽喉还只有大约五里的距离。 消息传回虎牢关,李密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翟让也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找到李密协商如何应对,讨论是否乘着王世充立足未稳的机会,携手反扑赶走王世充,确保牛渚口安全,素来果断的李密却难得迟疑,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如此行事。结果犹豫迟疑间,瓦岗大将徐世勣却提出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冒险战术,建议道:“魏公,东郡公,听说王世充和陈应良两个奸贼虽然是翁婿之亲,彼此间关系却并不和睦,时常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一定就会联手配合得很好。”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别去理会王世充,魏公你的军队也全部移师到虎牢关东面立营,继续集中力量强攻洛口仓,凭借虎牢关坚城西攻东守,只要我们打败陈狗官拿下洛口仓,王世充就算彻底切断了我们和黎阳仓的联系也没关系,有了洛口仓储粮我们就可以从容休整,缓过气来回手一巴掌就可以拍死王世充,重新疏通和黎阳仓的联系!” 李密和翟让如果采纳了徐世勣这一战术,陈丧良那边当然是哭都哭不出来,然而这个战术却太过冒险了一些,稍有闪失李密和翟让就得全军覆没,所以那怕是奸诈狠毒如李密,听了这个战术虽然一度动心,但仔细盘算过后,李密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摇头说道:“太冒险了,一旦久攻洛口仓不下,粮草告罄,我们就全完了。” “可王世充麾下的官军战斗力不俗,我们就算联手打跑了他,也肯定要伤亡惨重,损失巨大,陈应良奸贼也乘机缓过了气,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如何能拿得下洛口仓?”徐世勣不服气的问道。 李密沉默不答,玩弄着桌上毛笔,始终一声不吭。这时,从隋军那边投降过来的裴仁基也开口了,道:“我赞同徐世勣的提议,王世充和陈应良关系不睦是我告诉他的,我还知道王世充是个重利轻义的人,即便提兵来和陈应良联手,也肯定存着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心思,我们全力猛攻陈应良,王世充必然见死不救,即便发起佯攻敷衍,我们凭借虎牢关坚城也可以轻松抵挡,打败陈应良拿下洛口仓,我们就可以把局面扭转过来。” 李密还是不吭声,瓦岗智囊邴元真和贾雄也在这一刻犯了犹豫,都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还太危险了,王世充掐断我们的粮道后路,陈应良那边一旦久攻不下,我们就再没有任何机会,倒不如稳妥起见,先把王世充打走,确保我们的粮道畅通,这样就算战事持久,我们也可以后顾无忧。” “王世充是生力军,陈应良是疲惫之师,世上那有先难后易的道理?”徐世勣和裴仁基都急了,都坚持道:“先破陈应良,后破王世充,这样才是正理,给陈应良缓过了气,我们再想拿下洛口仓就千难万难了。” 李密当然也知道孰难孰易的区别,但瓦岗军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手里握着黎阳仓的李密却已经穿上了鞋,已经不敢象瓦岗军这么疯狂玩命,所以明知道徐世勣和裴仁基的建议正确有理,却出于安全和稳妥的考虑,不敢接受采纳。那边翟让等得急了,催促道:“魏公,该下定决心了,王世充现在还没有立定营寨,我们还有机会,如果让王世充象陈应良一样建立了坚固营寨,我们再想把他打走,那就要付出加倍代价了。” 啪一声轻响,李密手里的毛笔断为了两截,扔下了断笔后,李密起身说道:“明天合力进攻王世充,打走他,干掉他!我们的身后,除了远在江都的暴君兵马外,就只有王世充这一支官军能够勉强威胁到我们,干掉他,我们就可以后顾无忧的放心熬死陈应良奸贼,不必再担心任何来自后方的威胁!” 徐世勣和裴仁基听了大惊,赶紧极力劝阻时,决心已下的李密却坚决不听,翟让等人也赞同李密的这个决定,徐世勣和裴仁基苦劝无用,也只好大失所望的放弃,然后徐世勣还无可奈何的摇头说道:“难了,恐怕再没机会拿下洛口仓了。” 就这样,原本应该揪着陈丧良纠缠不放的翟李联军为了安全稳妥被迫掉转矛头了,然后就轮到陈丧良得意狂笑和王世充欲哭无泪了,万没想到翟李联军会放着疲惫不堪的陈丧良不打,偏偏要来和自己的生力军决战,彻底失算的王世充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率军迎敌,宿命的对手李密和王世充,也在虎牢关东面这个战场上,展开了宿命的对决。 和历史上一样,王世充和李密棋逢敌手的对决异常激烈,得到了瓦岗精兵相助的李密在实力方面重新占据上风,王世充也和历史上一样作风顽强,即便处于下风也仍然咬牙硬抗,凭借尚未完善的营地与李密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李密军虽然成功拿下了王世充的营地,逼迫王世充率军退往牛渚口东面的板渚离宫遗址,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并且没有达到全歼王世充军的目的,王世充的三万军队在伤亡超过五千之后,仍然还有一战之力,也仍然还能威胁到翟李联军的背后。 终于报了一箭之仇的李密不肯罢休,乘着陈丧良也还在洛口仓舔砥伤口的机会,李密挟大胜之威继续进兵,与瓦岗军继续联手猛攻王世充,然而王世充却再一次顽强迎战,死活不肯溃败,翟李联军虽然再次野战取胜,却没能再次攻破王世充的板渚营地,稍微缓过了一些气,王世充也立即在板渚深沟高垒坚固营地,同时派人联络东都和陈丧良,告知自军情况,也要求陈丧良尽快进兵,给自己分担压力。 王世充的信使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消息送到陈丧良的面前,得知王世充与翟李联军几番交战的前后经过,陈丧良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上,刘长恭和袁天罡等性格恶劣之辈更是放声狂笑,道:“王世充,你这个老滑头也有今天?之前你躲在管城隔岸观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狂笑过后,性格最为恶劣的刘长恭立即怂恿道:“应良兄弟,别管他,让王世充这个老滑头继续和贼军硬拼去,等他们彻底打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再出手不迟。” 同样喜欢占便宜的陈丧良破天荒的没有答应,摇头说道:“不行,这次我们不能对王世充见死不救,王世充如果完了,我们就又得单独面对瓦岗贼军和李密的压力了,只有王世充能够坚持住,能够让贼军无法全力攻打我们,这样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 “兄长所言极是,这一次我们必须要和王世充齐心协力。”裴行方也说道:“如果我们对王世充见死不救,就算他耗掉一部分瓦岗贼的实力,瓦岗贼也可以凭借虎牢关坚城和黎阳仓粮食迅速恢复元气,重新对我们形成威胁,只有保住王世充才对我们最有利。” 陈丧良点头,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出兵一万,攻打虎牢关西面的贼军营地,让他李密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敲定了主意,第二天清晨,陈丧良亲自率领一万隋军向虎牢关进兵,还出动了包括报国军在内的大批隋军精锐,驻扎在虎牢关西面的郝孝德不甘示弱,派遣李文相率领本部出营迎地,两军会战于野,憋屈了许久的陈丧良不等李文相立定阵势,立即命令报国军冲阵,报国军奉命出击后不负期望,在李文相阵中冲突驰骋,尽情斩杀未及立定队列的贼军士兵,然后抢在敌人合围前又杀了出来,成功挫动敌人士气,陈丧良乘机命令阚稜率军进击,被动挨打了许久的隋军讲师人人争先,个个犹如下山猛虎,李文相大败而逃,东都隋军高歌猛进,一路追击至郝孝德营前,郝孝德不敢出营,坚壁而守,隋军搦战不成,从容退走。 事还没完,当天夜里,陈丧良又派出了一支军队去偷袭郝孝德营地,守备严密的郝孝德军察觉隋军行动,出兵迎击,隋军诈败而走,郝孝德亲自率军出兵追击,谁知被骗出营地还不到十里,道路两旁就已经有隋军伏兵杀出,担任诱敌任务的隋军也掉头杀回,三军夹击之下,郝孝德大败而走,损失不小。 虎牢关战场的局势逐渐逆转了,东面的王世充屡败屡战,百折不挠,有力牵制住了翟李联军的主力精锐,西面的陈丧良适时出击,战术灵活,打得郝孝德灰头土脸,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李密和翟让首尾难顾,不得不坐下来商量对策,翟让提议回师去救郝孝德,李密却觉得王世充败象已现,应该继续猛攻王世充解决这个后顾无忧,不然一旦让王世充缓过气来,肯定会效仿陈丧良进攻虎牢关东营,让翟李贼军疲于奔命,穷于应付。 主张了继续攻打王世充,李密又向翟让问道:“东郡公,你信得过我不?如果你信得给我,就让郝孝德退回虎牢关,与你的军队携手守城,这样就算陈应良奸贼发起进攻,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西线安全,还可以利用守城战大量消耗陈应良的实力,远比让郝孝德屯驻在城外抵御官军更安全。” 翟让的神情无比犹豫了,许久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魏公,老夫与你相交多年,当然信得过你,但老夫实在有些信不过郝孝德,他虽然是你的部将,但他的部下全是他的旧部,只听他一个人的指挥,如果……。” “那就算了。”李密叹了口气,知道翟让分明是提防自己,却没有说破,只是说道:“那我给郝孝德补充些兵力,命令他坚守营地不出,替我们牵制陈应良奸贼。只不过如果陈应良奸贼攻营势急,还请东郡公的驻军及时出援,不要让郝孝德孤军苦战。” 翟让一听大喜,立即拍着胸口说道:“魏公放心,我也马上给单雄信和翟弘去命令,让他们时刻注意郝孝德的营地动静,一旦郝孝德的营地告急,就让他们立即出援!”李密点头,与翟让各自派人传令不提。 不说李密那边的安排布置,单说翟让的命令送回虎牢关后,负责留守虎牢关的单雄信领命之余,出于谨慎起见,又自行决定与郝孝德约定一个紧急联络的信号,让郝孝德一旦情况危急,就在指定地点点燃狼烟或者点燃篝火,向虎牢关告急,以便虎牢关守军出击救援。结果这么一来,就给了单雄信身边有心人有机可乘的机会了…… 借着巡城的机会,木兰第二次找到了已经在虎牢关潜伏半年有余的隋军细作张凯,低声询问他可有办法出城与陈丧良联系,张凯则告诉木兰,说自己正好在今天下午有出城巡哨的机会,如果事情紧急,自己可以设法潜往洛口仓送信,如果事情不是十分紧急,自己有办法在不离开巡逻哨队的情况下,把书信消息送到陈丧良那里。木兰一听大喜,忙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蜡丸交给张凯,让张凯设法送到陈丧良手里,还很细心的交代张凯不必冒险潜往隋军营地送信,以免自己失去与陈应良联络的唯一渠道。 不用离开巡逻哨队就把书信送到陈丧良手里,办法不外乎就是在指定地点暗藏书信,简单而又寻常,然而越是简单的办法就越是有效,当天下午张凯出城巡哨之后,木兰交给他的蜡丸,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激动万分的捏破蜡丸取出其中纸条后,仔细一看纸条上的文字,笔迹清秀,陈丧良也顿时笑了,纸条内容如下: “翟让李密要先破王世充,让郝孝德坚守营地不出,虎牢关与郝孝德约定,郝孝德营地告急,营南山顶,夜点篝火,日燃狼烟,虎牢关出兵,信不信随便你。” 看了这张纸条,陈丧良哈哈大笑,还把纸条放到了嘴边连亲好几口,大笑道:“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虎牢关终于可以姓陈了。” 见陈丧良这么开心,袁天罡、魏徵和裴行方等人当然是大感好奇,赶紧围上来同看书信时,袁天罡和裴行方等人却傻了眼睛,惊讶说道:“留守,这么一张没头没尾的纸条,还连署名都没有,你就相信了?” “相信,我当然相信。”陈丧良大笑说道:“不用署名,就凭最后那句信不信随便你,我就知道写信人是谁,也知道她可不可靠。” 袁天罡和裴行方等人面面相觑,陈丧良则继续开心大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名传令兵飞奔进来,将一道公文双手呈给陈丧良,说是东都急报,心情正好的陈丧良随手接过,然而打开公文只看得两眼,陈丧良脸上的笑容就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裴行方看情况不妙,忙问道:“兄长,出什么事了?” “樊留守病故。”陈丧良失魂落魄的答道:“樊留守病故的当天晚上,唐国公李渊突然出现在太原军中,组织旧部发起兵变,晋阳宫监裴寂打开晋阳城门迎接李渊入城,郡丞王威遇害被杀,李渊自封大将军,举旗谋反……。” 陈丧良的话还没有说完,袁天罡和裴行方等人就已经是呆若木鸡,陈丧良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大厅陷入寂静,许久后,两滴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陈应良的眼角,继而泪流成行,泣不成声………… 第331章 走着瞧 李渊在太原起兵的经过,和历史上大同小异,五月十一日这天,为大隋残破江山熬干了心血的太原留守樊子盖抗不住病痛煎熬,撒手人寰,奉命接替樊子盖掌管太原的薛世雄也因各种意外原因,未能如期赶到太原接任,太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凭心而论,性格残忍好杀的樊子盖并不算一个好人,为了效忠隋炀帝,杀官员杀百姓都是如割野草,手段粗暴,不分良善轻重动辄活埋,但樊子盖却绝对算得上一个有原则的人,清廉自守处事公正,只要遵纪守法,对隋炀帝忠心,对大隋朝廷有用,在他的麾下基本上就可以活得很滋润——比方说某个丧尽天良的货色。 所以樊子盖活着的时候,尽管治下五郡烽火冲天,贼军猖獗,军队和城池却基本能够保持稳定,尤其是李渊留下来的太原隋军,对苛刻政策和严酷军法再是不满,也因为对他的畏惧和敬重,不敢有什么特殊举动。察觉机会出现,提前来到太原潜伏的李氏家族成员,也因为他的存在而不敢轻易动手,怕的就是他的声威名望。 但樊子盖既然死了,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副留守郡丞王威虽然也是一个朝廷忠臣,对大隋江山而言忠诚可靠,却远没有樊子盖那样的威望影响,对军队的控制也远不及樊子盖那么强力,结果这自然就给了老李一家天赐良机。恰好樊子盖过世前的头几天,收到消息的李渊也已经亲自来到了太原主持大事,裴寂将樊子盖过世的消息送到李渊的面前后,李渊也当机立断,当天晚上就在军中旧部的拥戴下发起了兵变。 王威对军队的控制不力帮了李渊的大忙,云定兴也被刘武周牵制在了楼烦郡,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回师帮助王威稳定局面,李渊兵变成功得手,裴寂开门揖盗,李氏死党许世绪斩杀王威于樊子盖的灵堂之上,太原令温大有干脆利落的投降叛变,太原与晋阳两城同时落入李渊魔掌。李渊旋即又在一干旧部的拥戴下自封大将军,传令太原、楼烦、雁门、西河与马邑五郡各县改用红白旗帜,尊隋炀帝为太上皇,拥代王杨侑为皇帝,打着拥护杨侑登基的旗号起兵,借以安抚大隋官兵百姓,宣扬自己的起兵合法合理。 李渊起兵究竟是否合法合理,陈丧良就管不着了,也暂时没有时间去管,收到了樊子盖辞世与李渊起兵的消息,陈丧良为老伯乐樊子盖失声痛哭的同时,根本就不敢立即公布这个消息,还要求所有知情人暂时保密,避免这一突发情况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只是暗中派人北上探察情况,寻找表叔李靖的下落,然后立即把精力重新集中到虎牢关战事上,决心利用目前的有利局面,尽快夺回虎牢关,扭转目前在东都战场的被动局面,以便腾出手来应对太原变局。 原本陈应良一度打算利用木兰提供的情报诈开关门偷袭虎牢关,但仔细一盘算后,陈丧良却又发现自己有些想得太简单了,木兰提供的情报固然可信可靠,但自己就算发出了假信号,骗得虎牢关出援,想要乘机拿回虎牢关也是困难重重,因为驻扎虎牢关的瓦岗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倾巢而出救援郝孝德这支李密军偏师,就算出援也肯定会在关内留下充足兵力守御,不会给隋军留下太多机会。 同时,郝孝德军营地与虎牢关之间区区五里的距离,能够给隋军奇袭战术提供的活动空间也太小,即便让军队化装成敌人乘乱诈开关门,后续援军跟不上也是空余,只会白白害了奇袭关城的将士,而在关城外大量布置伏兵的话,又很难瞒得过郝孝德军和虎牢关出击军队的眼睛,尤其是虎牢关的出击军队,只要有一个人跑回关下告警,马上就能让隋军的偷袭计划前功尽弃。 有些不肯死心,陈丧良求计于众幕僚,很武断的告诉几个帮凶走狗,说木兰送来的蜡丸藏书绝对可靠,可以放心相信,然后询问众人可有办法利用假信号乘机拿下虎牢关。然而陈丧良自己都没有办法利用这一机会,就更别说性格比较正直的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了,远房表弟裴行方还直接指出道:“兄长,这事难度太大,且不说我们乘乱骗开虎牢关城门的可能很小,就算我们能够成功骗开城门,立即投入大批军队入城巷战,也很难迅速拿下关城,届时贼军只要打开虎牢关东门,驻扎在虎牢关东门外的李密贼军大量入城救援,被我们骗出城来的瓦岗贼军和郝孝德贼军也掉头杀来,东西夹击和我们展开大混战,我们成功夺关的可能仍然很大,相反损失还注定十分惨重。” 陈丧良不吭声了,心中不断盘算分析,结果还是无可奈何的发现,裴行方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自军就算骗开城门并且大量投入兵力作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虎牢关,届时东门外的李密军入城救援,郝孝德和瓦岗军出关军队也掉头杀来,自军就注定要和敌人展开一场大混战,届时就算拿下了虎牢关,也肯定要付出惨重代价——付出惨重代价本来也勉强值得,但如果拿不下虎牢关,就可就亏得太大了。 “兄长,其实你大不可急于攻下虎牢关,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能够一战拿下虎牢关的可能也太小。”裴行方又说道:“贼军郝孝德部屯兵虎牢关西郊,实力虽不足惧,却也不容小觑,如果不拔掉这颗钉子,我们攻打虎牢关的同时,就得投入大量兵力监视防备于他,削弱我们本就不是十分足够的力量,小弟认为,稳妥起见,我们的首要目标应该仍然还是郝孝德,而不是虎牢关。” “陈留守,行方说得有道理。”魏徵帮腔道:“对于翟李贼军来说,虎牢关远比郝孝德更加重要,我们若是攻打郝孝德,虎牢关贼军定然不会倾巢救援,但我们如果攻打虎牢关,虎牢关一旦告急,郝孝德必然不惜代价的全力回援,因为郝孝德就算丢了营地,也有虎牢关可以退守,翟李贼军丢得起郝孝德的营地,却丢不起虎牢关。” “主次不同,我们的力量优势不大,又不占地利,先主后次过于冒险,一旦失败就注定损失惨重。与其冒险轻进,不如先次后主,稳妥用兵,先拔掉郝孝德这颗钉子,削弱贼军的整体实力,然后再图谋攻取虎牢关。” 如果陈丧良是个喜欢孤注一掷的人,那么倒是可能不听裴行方和魏徵的规劝冒险赌博一把,可惜陈丧良并不是这样的人,现今的局面陈丧良也不敢拿本钱种子轻易冒险,所以陈丧良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点头说道:“不错,是不能冒险轻进,优先拔掉郝孝德这颗钉子再说,好在王世充那里还撑得住,贼军主力也决心先对付他再收拾我们,我们还有点时间。” “对,对。”袁天罡好不容易逮到说话机会,连连点头道:“制定战术时,最好顺便乘机验证一下蜡丸藏书的真假,如果证明不假,以后我们就可以放心相信这个内线提供的消息了。” 袁天罡这句话提醒了陈丧良,让陈丧良马上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自己一旦利用了木兰提供的情报,那么虎牢关那边肯定知道关中出了内奸,说不定就会怀疑到木兰头上。但转念一想后,陈丧良却又觉得自己不仅不必太过担心,还反过来可以栽赃陷害,乘机对另一个垂涎已久的角色下手,然后很自然的,陈丧良很快就开动起了他那满是坏水的脑袋仔细琢磨了………… ………… 下面就该来看一看郝孝德这边的情况了,在陈丧良的面前接连吃了两次大亏后,孤悬关外的郝孝德当然无比期盼能够撤回关内去,放心的休整休息,包扎伤口,然而李密却送来命令,让郝孝德继续驻扎营外,继续担当虎牢关与东都隋军之间的屏障缓冲,郝孝德肚量再大当然都有一些不满,好在李密又多少给郝孝德补充了一些兵力,命令他只守不战,虎牢关也主动与他约定告警信号,并没有完全把他当成炮灰使用,郝孝德这才怨气稍消,老老实实的继续驻扎关外,严守营地不再随意外出。 让郝孝德暗喜的还在后面,追击中伏大败之后,接连两天一夜时间,东都隋军那边都没有发起进攻,并没有乘着郝孝德军接连大败士气的机会穷追猛打,多少给了郝孝德一些喘息的机会,不过郝孝德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获得了两天的喘息时间后,第二个晚上,郝孝德还是安排了大量的军队值夜守营,并且再三交代发现隋军偷袭不得出击,只许乱箭击退,以免陈丧良故技重施,又把郝孝德军骗出营地殴打。 郝孝德的担心还真的成了事实,初更才刚过不久,贼军斥候就发现有数量不明的隋军队伍向他的营地逼近,已经入睡的郝孝德闻讯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主持营防,亲自登上高地观察敌情,结果发现果然有打着火把的隋军队伍已经逼近他的营地山下。是夜月色颇佳,军队夜行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火把,郝孝德不明白隋军故意暴露行踪是为了什么目的,可是已经吃过一次亏,郝孝德也不敢再上第二次当,赶紧命令全军起身备战,让麾下军队严守营防工事,不许有一兵一卒擅自出营。 山下的隋军列队已定,等了许久不见隋军有下一步动作,郝孝德正奇怪的时候,山下隋军突然号鼓齐鸣,喊杀震天,郝孝德军的营地边缘还突然升起了许多火头,山坡上的荆棘草木也被隋军点燃,郝孝德大惊,还道隋军要来攻营,赶紧命令全军加紧戒备,紧张等待隋军发起进攻。然而左等右等,山下隋军除了擂鼓鸣号,放声喊杀外,并不见一兵一卒逼近栅栏,郝孝德不由大为疑惑,道:“陈应良狗官吃错药了?大晚上的来咋呼佯攻干什么?又想诱我出营?我有那么傻吗?” “大王,快看!”这时,一个亲兵突然指着南面山顶惊叫起来,“我们的人,把告急篝火点燃了!” 郝孝德大惊,赶紧回头去看南面,却见自己与虎牢关约定的南面山顶处,果然已经燃起了向虎牢关告急求援的篝火,郝孝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勃然大怒道:“混帐!山上那几个蠢货,没见我们大营发出信号,点篝火干什么?” “会不会是他们把官军点的火,看成了我们营内的求救信号?”一员贼将分析道。 不等郝孝德认同这个观点,另一边的刘黑闼顿时脸色就变了,脱口道:“不好!我们这里,或者虎牢关那边,肯定出了内奸,把我们的告急信号告诉给了陈应良,陈应良派人偷袭我们的烽火台,发出了假信号骗虎牢关出兵!” “这个信号是官军发出的?怎么可能?”郝孝德大吃一惊,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不可能?”刘黑闼一指山下佯攻的隋军队伍,飞快说道:“不然的话,官军敲锣打鼓的喊杀干什么?这摆明了是制造我们营地正在交战的假象,又发出假信号向虎牢关求援,目的就是为了骗虎牢关出兵,然后或是伏击虎牢关的援军,或是乘机偷袭虎牢关,虎牢关那边如果中计,就马上得吃亏上当!” “马上派人去虎牢关,告诉他们信号是假的!”郝孝德当机立断,立即安排了一队骑兵出营,快马赶往虎牢关报警。 郝孝德的人如果能把消息送出去,那陈丧良还真不用混了,贼军轻骑才刚出营,还没来得及下山,迎面早有乱箭射来,贼军士兵接连中箭,未死者只能赶紧退回营内向郝孝德报告。郝孝德闻报大急,刘黑闼却冷静分析,很快就说道:“大王,官军蓄谋已久,布置肯定十分完善,我们想派少量士兵报信恐怕已经很难成功,唯一办法,应该是出兵向虎牢关靠拢,能引出官军伏兵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们也可以冲破官军阻击,到虎牢关下报信。” 郝孝德一听大喜,马上就采纳了刘黑闼的建议,命令李士才率领本部出营,到虎牢关城下告警报急,自带干粮投奔李密的李文才接到这个危险命令,虽然不便违抗,可心里怎么都有一些不满,整军出击间动作也故意有些拖延,结果这么一来,还没等李士才的军队出营,虎牢关那边就已经上当中计了。 其实就算李士才没有故意拖延,他也来不及阻止虎牢关守军中计,隋军此前故意发出的战鼓号角声音,早就惊动了虎牢关的守军,单雄信和翟弘等虎牢关守将也立即做好守城和出击救援准备,再看到求援篝火,单雄信等人虽然觉得郝孝德求援有些太快,可是天色已黑陈丧良又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单雄信等人不敢见死不救,还是立即派军出城,赶往郝孝德营地救援——不过单雄信和翟让等人也不是傻子,黑夜之中,虎牢关只派出了王当仁率军三千出援,没敢倾巢出动。 王当仁的军队不出预料中计被伏,出城才刚刚两里多,道路两旁就已经有隋军伏兵杀出,还有一支隋军伏兵迂回杀到王当仁的背后,直接切断了王当仁的归路,王当仁的军队本来就不怎么精锐,黑夜中被隋军伏兵一冲顿时大乱,大乱后自然大败,隋军将士士气如虹,尽情杀戮。 轮到单雄信和郝孝德为难了,王当仁出击中伏,单雄信想出击接应又怕再中埋伏,更怕隋军乘机前来偷袭虎牢关,郝孝德这边更是为难,出击救援王当仁同样害怕埋伏,不出击的话对援军见死不救,今后求援肯定更难,不得已之下,郝孝德只能是硬着头皮强迫李士才率领本部出援,去接应虎牢关派出的援军。 窝着一肚子火出援后,等待李士才的并没有伏兵,有的只是列阵拦截的隋军将士,还是由罗士信率领的隋军精锐将士,不知道罗士信厉害的李士才壮着胆子发起进攻,结果马上就被罗士信一巴掌抽得满地找牙,齐郡精锐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把李士才的乌合之众冲得七零八落,李士才大败而走,罗士信穷追猛打,撵着李士才的屁股直接追杀到了郝孝德营前,李士才军哭喊震天,哀求郝孝德开启营门,放他们回营躲避。 考验郝孝德应变能力的时刻到了,开营放李士才回营,隋军队伍很可能尾随杀进营内,不开营的话,李士才肯定得死伤惨重,左右为难之下,郝孝德迟疑万分,倒是刘黑闼反应最快,立即喝道:“大王,不能打开营门,虎牢关援军中伏,我们已经没有援军,黑夜之中营外不知埋伏有多少官军兵马,官军一旦乘势杀入营内,里应外合接应外军入营,我们就完了!马上放箭,逼李士才向南逃,能跑多少算多少,这样我们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咬了咬牙,又重重跺了一脚,郝孝德接受了刘黑闼的残忍建议,命令军队立即放箭阻止李士才败兵冲击营门,命令败兵向南面山林深处逃命,命令传达后,贼军营地内乱箭齐发,阻拦败兵人潮,又刀斧齐下,砍杀已经在攀爬栅栏的败兵同伴,李士才军败兵进退无路,哭喊震天,李士才破口大骂郝孝德的残忍无情,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赶紧领了败兵向南面逃窜。 郝孝德军驱逐败兵南逃的消息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正在山下军中亲自临阵指挥的陈丧良闻报大奇,惊讶说道:“看不出这个郝孝德,还有这样的决心手段,居然能够做到毒蛇噬腕、壮士断臂,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留守,怎么办?是否让士信兄弟全力攻打贼军营地?”旁边的秦琼问道。 稍一盘算,陈丧良摇头说道:“不必了,郝孝德连自家败兵都舍得砍杀,守营决心肯定十分坚定,士信攻营把握不大,没必要扩大伤亡。给罗士信传令,让他全力追杀贼军败兵,多给贼军制造一些伤亡,贼军损失越惨重,将来狗咬狗越厉害。” 与此同时,虎牢关这边的单雄信也听从了翟弘的建议,决定不去出兵救援王当仁,任由王当仁自生自灭,以确保虎牢关的安全为上,这么一来,自然也就苦了各自率领本部出击的王当仁和李士才,一个在隋军的三面夹击下尸横遍地,一个在罗士信的追击下死伤惨重,李士才大骂郝孝德禽兽不如,久战不见虎牢关来援的王当仁也怒火冲天,歇斯底里的咆哮怒骂,“单雄信!你他娘的给老子记住,咱们走着瞧!” “郝孝德,你给老子记住!记住!咱们走着瞧!走着瞧!”同一时间的李士才也在逃亡路上疯狂怒吼。 第332章 内奸是谁 假信号诈虎牢关出兵这一战,隋军虽然取得胜利,重创了瓦岗军王当仁部与李密军李士才部,累计斩获超过两千五百人,俘虏一千六百余,但是并没有达到乘机攻破郝孝德营地的既定战术目的,对翟李联军的实力削弱也并不大,因为隋军所斩杀俘虏的敌人,大部分都是王当仁和李士才的自率本部士卒,战斗力较为孱弱,隋军杀得再多也作用不大,远远没有达到让翟李联军伤筋动骨的效果。 隋军将士当然也不是白白辛苦,这一战东都隋军最大的胜利还是对翟李联军凝聚力的沉重打击,为了确保虎牢关的安全,单雄信和翟弘对外黄友军王当仁见死不救,坐视王当仁被隋军夹击围殴,害怕隋军乘机杀入营地,郝孝德采纳爱将刘黑闼的建议,对汲郡友军李士才拉弓放箭,结果虎牢关和营地倒是保住了,王当仁和李士才却损失惨重、差点脑袋落地了,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没能如愿以偿的拿下郝孝德营地,陈丧良还是大笑着收兵凯旋,然后立即多派斥候细作探察敌人动静,等着看笑话也看有没有更好的战机出现。 瓦岗军和李密军不出意外的闹了内讧,王当仁逃回了虎牢关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单雄信破口大骂,大骂单雄信无情无义不肯发援导致他损失惨重,情绪激动间还赏了单雄信一个耳光,单雄信再三解释无用,挨了打勃然大怒,还手与王当仁扭打成了一团,幸得邴元真等人死死拉住,这才没有让事态扩大,但王当仁还是怒不可遏的问候单雄信十八代祖宗,邴元真怕酿成大祸赶紧把单雄信拉走,对王当仁好言安慰,又立即派人联络翟让李密,向他们禀报此事,请他们决定如何处理。 虎牢关这边还好些,郝孝德这边的情况更严重,聚拢了残兵败将之后,李士才立即气势汹汹的杀回营地找郝孝德算帐,郝孝德知道李士才肯定要闹事,怕李士才回营酿成内讧,根本就不敢开门让李士才回营,只是派使者向李士才解释原委,好言赔罪,结果正在气头上的李士才不仅不听,还直接一刀就砍了郝孝德的使者,然后下令攻打郝孝德的营地——大家都是土匪,脾气谁也好不过谁。 虎牢关这边及时出兵拦住了李士才,邴元真好说歹说,还跪在地上恳求李士才不要冲动,不要给了无耻敌人陈丧良趁火打劫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让李士才暂时冷静下来,退回虎牢关西门外暂驻,等待翟让和李密前来处理——关键还是李士才的实力远远不及郝孝德,不然邴元真就算是把头磕破,嫡系损失惨重的李士才也非得把郝孝德的皮剥了不可! 事闹大了,过程情况被飞马禀报到翟让和李密面前后,李密顿时大惊失色,知道这些事如果处理不好,肯定会酿成大祸,也肯定会给死对头陈丧良煽阴风点鬼火的大好机会,不得已之下,李密只能把军队暂时交给副手杨积善掌管,翟让也把军队暂时交给了徐世勣统率,双双飞马赶回虎牢关善后。好在板渚战场距离虎牢关不算太远,下午时分翟让和李密就顺利回到虎牢关,然后立即召集单雄信、王当仁、郝孝德和李士才几个当事人到虎牢关聚会,当面解决善后问题。 几个仇家见面后仍然还是以对骂打斗开场,好在翟让和李密两个老大已经到场,赶紧各自的软硬兼施,一边命令卫士把几个手下拉开,一边好言安慰,恐吓警告,费了不少劲这才让几个仇家冷静下来,坐下来接受老大调解,然后在各自报告事情经过的时候,几个仇家忍不住又起了口角,李密和翟让无奈,只得让他们分开报告,完全了解了当时情况后,李密和翟让又低声商议了一下,这才把他们请回大厅,重新坐下来好生说话。 “王当仁将军,李士才将军,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口才很好的李密开口,很诚恳的说道:“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了是我或者东郡公碰上这样的事,可能比你们更火大更冲动,所以你们今天早上各自做的事,我和东郡公已经商量好了,不会追究,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没错,我们不追究。”翟让鹦鹉学舌,又对单雄信说道:“单兄弟,王兄弟虽然打了你,但他当时正在气头上,情有可言,给我一个面子,别和他计较了。” 翟让开了口,又多少有些理亏,单雄信也就点了点头答应,王当仁也这才怒气稍消,那边李密又说道:“王兄弟,李兄弟,你们也要体谅一下单兄弟和郝兄弟的难处,昨天晚上是夜战,敌情不明,官军狡诈,陈应良小贼也是出了名的奸狠歹毒,他们如果一个打开关门出援,一个打开营门放你们回营,指不顶陈狗官就会乘机杀进虎牢关或者营地里,到时候你们不仅依然得不到救援,说不定损失还可能更大,他们是逼不得以这么做,还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原谅。” “他不救我,我不怪他,但他郝孝德为什么要对我的弟兄放箭?”李士才不服气的说道:“我的一些弟兄,还都已经爬上栅栏可以回营了,都被他的人砍死捅死,对友军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 “士才贤弟,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自家的败兵。”李密苦笑说道:“郝将军如果不这么当机立断,你的败兵看到有机会回营,全都往前冲,推都能把营地栅栏给推翻,到时候官军跟着杀进营地里,你和郝兄弟照样都要损失惨重,说不定还会输得更惨。” 说罢,李密又赶紧补充道:“士才贤弟,你也用不着担心,我知道你损失惨重,这样吧,我给你补充五百兵力,五百名装备了武器盾牌的壮年士兵,再给你补充二十匹战马,这总该够弥补郝兄弟对你造成的损失了吧?一根筷子易断,一把筷子扳不断,强敌当前,我们如果做不到齐心协力,就等于是把脖子送上去让陈狗官砍,这样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明白?” 李士才也不吭声了,多少有些满意李密对他的补偿,那边翟让也说道:“当仁兄弟,我的兵力不如魏公雄厚,但也给你补充五百名装备齐全的士兵,再赏你三十两黄金,你莫嫌少,也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得了补偿,又见翟让和李密说话和蔼中听,李士才和王当仁这才不再多说什么,老实谢了翟让和李密,见这两个刺头已经不再追究,李密顿时大喜,忙又向单雄信和郝孝德微笑说道:“单将军,郝将军,王兄弟和李兄弟已经不再追究了,你们就不说些什么?” “当仁兄弟,是我不好,为了虎牢关的安全,没有出兵救你,让你损失惨重,向你赔罪。”单雄信向王当仁拱手说道:“今天你在气头上打了我,我也不会惦记,只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咱们以后继续做好兄弟。” “士才兄弟,你也多原谅。”郝孝德也拱手说道:“我一时糊涂,听了刘黑闼的建议,对你的人抡刀放箭,冒犯了你,你火大是应该的,杀我使者的事,我也不会计较。” “听了刘黑闼的建议?这小子,很有魄力啊。”李密心中一动,对曾经看走眼的刘黑闼更是欣赏,但眼下并不是说这话题的时候,李密只能把这事暂时放在一边,只是又转向了李士才和王当仁,微笑问道:“李将军,王将军,单兄弟和王兄弟已经赔罪了,你们就不说些什么?” 见单雄信和郝孝德赔罪态度颇诚,王当仁和李士才也没有多少什么,只是也向单雄信和郝孝德赔了罪,承认自己过于充当,对单雄信和郝孝德也多有冒犯,与单雄信、郝孝德互相行礼致歉,化解了这场恩怨。李密和翟让见调解成功顿时大喜,赶紧下令大摆宴席,庆祝几个部下的重归于好,还召来了瓦岗军的几个高级文武将领作陪,活跃气氛,也更进一步增加友谊。 宴席布置间,受到邀请的几个瓦岗文武都来到了大堂,惟有邴元真在酒宴后才来到了堂上,还神情郑重似乎正有心事,与众人虚伪客套时也前言不搭后语,满脸的欲言又止,李密看出情况不对,便向邴元真问道:“邴先生,出什么事了?” 邴元真迟疑了一下,还看了郝孝德一眼,然后才说道:“魏公,东郡公,是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官军偷袭我们的烽火台,冒充郝孝德将军发出假信号,骗得王兄弟中计被俘,从这点可以看出,我们军中出了内奸。” “对,我也正要禀报这件事。”郝孝德被邴元真提醒,赶紧对李密说道:“魏公,昨天晚上的烽火信号不是我发的,是官军冒充我发的,官军能够知道我们的联络信号,说明我们中间肯定出了内奸,这件事必须要严加调查。” “刚才我就已经在怀疑了。”李密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件事虽然也有可能是官军通过探察得知,但出了内奸的可能很大,我们是必须得仔细调查,预防万一。” 说罢,李密又转向翟让说道:“东郡公,这件事你我两军都有涉及,我们分头调查如何?我负责调查郝将军营中情况,你负责虎牢关的内部查问,你觉得如何?” “好,分头查问。”翟让一口答应,恶狠狠说道:“如果真有这个内奸,就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乱刀分尸,剁碎了喂狗!” 翟弘和翟摩侯等人大声附和,都说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该死的奸细,邴元真却是满脸犹豫,又迟疑了一下,突然语出惊人道:“魏公,东郡公,可能不必查了,这个内奸,已经被发现了。” “谁?怎么查出来的?”李密和翟让等人都是大吃一惊,翟让还吃惊得跳了起来。 “是两名我们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士兵报告的。”邴元真迟疑着说道:“昨天晚上大战时,他们曾经被官军俘虏,听到官军将领对答,说出了我们军中内奸的名字,后来官军要杀了他们,他们就赶紧逃命,钻进了南面山林,侥幸逃了回来报信。” “这个内奸是谁?”翟让大喜问道。 “刘黑闼!”邴元真咬牙答道:“郝孝德将军麾下的小帅,刘黑闼!就是上次自称骗过陈应良狗官,曾经被传到这里与你们见过面的刘黑闼!” “刘黑闼?!”除了李密外的在场所有人都惊叫了出来,郝孝德还直接跳了起来,叫嚷道:“怎么可能?刘黑闼向来忠心,怎么可能出卖我们?” “郝将军,刘黑闼是否知道你与虎牢关联系的秘密信号?”李密不动声色的问,心里则紧张盘算,分析这到底是丧尽天良陈丧良的离间计,还是刘黑闼真的当了官军内奸? 听到李密的问题,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郝孝德的脸上,郝孝德则先是张口结舌,然后还是老实点了点头,承认刘黑闼知道这个秘密信号。结果翟让马上就象发疯一样的吼叫了起来,“抓起来!马上把这个刘黑闼抓起来!乱刀分尸,给我们阵亡的弟兄报仇!” “郝大王,怪不得刘黑闼劝你对我放箭,原来他是官军内奸啊!”李士才也恍然大悟的嚷嚷起来。 “且慢!”李密赶紧大喝阻止,沉声说道:“冷静,陈应良小贼太过奸诈,我们要防着他故技重施,又来离间我们!邴先生,那两个逃回来的士兵……。” “我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等候。”邴元真抢着回答,也立即下令将那两名曾经被俘的瓦岗军士兵带进堂来接受质问。 很快的,两名士兵就被领上了堂来,李密先是细心的问了他们的身份籍贯,所属军队,得知他们都是王当仁的麾下士卒,还都是王当仁的起家地外黄人,然后才问起事情经过,两名士兵则如实报告,说昨天晚上王当仁的队伍被隋军伏兵冲散后,他们落了单,被一队隋军士兵在虎牢关西南部俘虏,随同被俘的还有好几个瓦岗军俘虏,后来有一名隋军将领来到现场,大笑说瓦岗贼果然已经中计,刘黑闼提供的烽火信号果然不假,是真心给官军内应,与隋军将士一起庆贺伏击得胜。 接着那名隋军将领离开后,抓获他们的隋军队正又收到报告,说他的弟弟已经在战场上不幸阵亡,那隋军队正放声大哭,又大吼大叫要士兵把抓到的俘虏全杀了,给他的弟弟报仇,他们听到这道命令不敢继续等死,就一起撒腿逃命,有几个同伴被官军追上杀害,但他们侥幸逃进了树林里,没被官军士兵追上,然后好不容易熬到官军撤退,他们就逃回虎牢关来报信了。 真相大白了,翟让和翟弘等人怒吼连连,郝孝德想起此前陈丧良试图招降郝孝德的事,也多少有些动摇,李密则是将信将疑,有些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稍一盘算后,李密吩咐道:“郝兄弟,派几个人把刘黑闼请来,就说我欣赏他昨天晚上的当机立断,进言得当,要给他赏赐。记住,千万不能让刘黑闼知道我们在怀疑他。” 郝孝德先是答应,却没有立即执行,还又说道:“魏公,刘黑闼还有一个弟弟叫刘十善,也在我的军中,帮着刘黑闼统率部众,如果刘黑闼真的暗通官军,刘十善也肯定知情,要不要把他一起叫来?” 考虑到刘黑闼如果真是内奸,刘十善也是帮凶,自己如果同时召见刘黑闼和刘十善兄弟,兄弟俩说不定就会生出疑,李密果断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打草惊蛇,只传刘黑闼来见就行,对刘十善,派人暗中监视就行,如果他有什么异动,立斩!” 郝孝德这才点头,然后立即派人去依计行事,留下李密在席间继续盘算,心中不断琢磨,“是离间还是巧合?如果是离间的话,陈应良小贼为什么要对刘黑闼这么一个小帅下手?陈应良小贼花这么多力气安排布置,就是为了引诱我冤杀刘黑闼,值得吗?难道说,这件事完全就是一个巧合?刘黑闼真是内奸?” 李密没读过资治通鉴,当然不知道陈丧良为什么如此重视现在只是一个小小贼军将领的刘黑闼,事实上,陈丧良对刘黑闼的重视程度还远在李密的想象之上,事前通过推演分析,陈丧良也担心刘黑闼被瓦岗之狐李密用计诱杀,或者被翟让、郝孝德等无能之辈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刀砍杀,白白错失这么一个难得人才。所以其实早在翟让和李密还没有返回虎牢关的时候,陈丧良就有了新动作…… 又有一名郝孝德军俘虏被释放回了营地,这名俘虏是几天前郝孝德军被骗出营地中伏惨败时被隋军抓获的,还是刘黑闼麾下的直系士卒,隋军官员花了不少力气,才通过变节俘虏的指认,从俘虏群中把他甄别出来,反复确认他隶属于刘黑闼麾下后,陈丧良亲自接见了这个俘虏,给了他酒肉厚待,好言安慰赏与衣服,然后在今天上午把他释放,让他返回郝孝德军的营地,让他给刘黑闼带来了一句口信: “翟让和李密要杀你,小心。” 只是这一句口信,陈丧良只害怕这个俘虏不能把口信送到刘黑闼面前,却不怕这个俘虏卖了自己,弄巧成拙反倒帮刘黑闼洗刷了冤屈——事实上,陈丧良还在赏给这个俘虏的衣服内里,偷偷写了一句话,“将此小卒献与李密,嫌疑必消,且定得重用。” 现在该知道陈丧良究竟有多么缺德多么丧尽天良了吧?如果刘黑闼不肯叛变,或者这个俘虏变节告密,瓦岗之狐李密再从发现这个俘虏身上暗藏的密字,那么刘黑闼岂不是更加跳进黄河洗不清?刘黑闼主动坦白的忠心之举,岂不是就变成了欲盖弥彰? 第333章 什么叫诚意 “东郡公和魏公要杀我?小心?东郡公和魏公为什么要杀我?陈应良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杀我的?” 很幸运,陈丧良释放的战俘回到郝孝德军营地后,借口说自己是刘黑闼派出营外办差的士卒,又亮出隋军放还的身份腰牌,成功骗过了营门守将得以归营,也顺利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刘黑闼军中,然后这名收了陈丧良好处的俘虏也很守信用,立即来到了刘黑闼的面前,将陈丧良的口信转告给了刘黑闼。结果这么一来,自然也就轮到刘黑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也想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和心血,给他带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古怪口信? 与此同时,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早就已经把那名带信士兵拿下,询问刘黑闼如何处理,是否把这名主动承认曾经被俘给陈丧良带信的士兵交给郝孝德?已经有些异样心思的郝孝德却没有急着去表示忠心,只是向那带信士兵问道:“陈应良除了让你给我带回这句口信,可还有什么交代?” “没有。”带信士兵摇头,又坦然说道:“刘大哥,我冒险给你带这句口信,一是因为陈应良对我确实不错,你教过我们要有恩必报,我得报恩,二是陈应良对我说过,我如果不把这个口信带给你,你没有准备,很可能就活不到太阳落山,所以我才先来给你带信,报答你以前对我的恩惠。现在我话说完了,你要把我交给郝大王也行,我不怪你。” “那陈应良有没有说过,东郡公和魏公为什么要杀我?”刘黑闼追问道。 带信士兵继续摇头,说自己虽然向陈丧良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陈丧良没有回答,只是要自己相信他的话,相信刘黑闼今天会有危险。刘黑闼听了难免更是狐疑,刘十善却不耐烦的说道:“大哥,和这样的叛徒罗嗦什么?东郡公和魏公怎么可能杀你?马上把这个叛徒抓去交给郝大王,不然的话,郝大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的麻烦就大了。” 还好,刘黑闼不象弟弟这么耿直急噪,稍一盘算就摇头说道:“十善,不能急,陈应良的话虽然不能信,但是这件事太过古怪,我们也不能不妨。” “兄长,你真的相信陈应良的话?”刘十善一楞问道。 “我当然不信。”刘黑闼答道:“但是陈应良这么煞费苦心的给我捎来口信,肯定不会没有原因,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罢,刘黑闼又略一盘算,这才指着那带信士兵说道:“你听着,我姑且相信你回来报信,是为了我好,现在你先老实呆在我的后帐里,太阳落山前,我如果真有危险,我就马上放了你,还会记你的情。如果我今天没有危险,明天我打你二十军棍,惩罚你为官军通风报信,这件事就算了了,但今天的事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如果再有第四个人听说这件事,我就要你脑袋。” 虽说有被打军棍的危险,但怎么都比直接掉脑袋强,那报信士兵一听还是大喜,赶紧向刘黑闼道谢,然后老老实实的接受了捆绑,被押到后帐暂时关押。而刘十善却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便又向刘黑闼问道:“大哥,这太荒唐了吧?你又没有犯什么过错,东郡公和魏公怎么可能会杀你?陈狗官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小心为上。”刘黑闼摇头,又低声说道:“不要忘了,昨天晚上向李士才放箭的主意是我出的,今天早上李士才又为这件事和郝大王闹崩了,魏公如果追究起来,为了稳定军队,一定要拿一个替罪羊给李士才出气,你说魏公是会拿郝大王当替罪羊?还是拿我当替罪羊?” 尽管刘黑闼这么揣测李密,事实上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在素质低下的变民军中,上司让部下背黑锅这样的事绝对算得上家常便饭,所以刘十善听了之后立即心中一凛,赶紧点头说道:“大哥说得对,害人之心咱们没有,但防人之心咱们也不能没有,是得防着点。” 刘黑闼微微点头,又低声命令刘十善让麾下士兵留心注意营内动静,一有异常立即来报,刘十善应诺下去安排,留下刘黑闼在帐中继续盘算,心里不断琢磨,“这会是真的吗?按理来说,我出主意让郝孝德对李士才放箭,陈应良那边不可能知道啊?就算陈应良知道,他也不可能断定翟让和李密会拿我当替罪羊啊?” 也是凑巧,刘十善安排了心腹亲兵在营中探听异常消息后,恰好探听到郝孝德去了虎牢关,主帅离开营地当然算得上大事,刘十善闻报不敢怠慢,马上就把消息转报到刘黑闼面前,刘黑闼闻报也多少有些担心,除了让刘十善继续探听情况之外,难免又开始盘算起来,“如果真出现了陈应良预言的情况,我该怎么办?是否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有了前因,当然就会有后果,申时才刚过,郝孝德从虎牢关派回来的几个亲兵就来到了刘黑闼的面前,说是奉了郝孝德的命令,让刘黑闼立即随他们到虎牢关。换成平时,可能刘黑闼二话不说就跟他们走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已经提前收到预警的刘黑闼那里还敢冒失大意,立即就反问道:“郝大王要我去虎牢关,有什么事?” “好事。”事前得到过郝孝德交代的传令亲兵故作轻松,笑嘻嘻的说道:“恭喜刘大哥,是魏公要见你,魏公听说你昨天晚上出了不少好主意,没让官军乘机杀进我们的营地,为郝大王立了大功,所以要当面给你奖赏。” “魏公回来了?”刘黑闼惊讶追问道:“魏公不是在板渚战场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们没听说魏公退兵啊?” “魏公有些急事,所以就回来了。”传令亲兵随口回答,又催促道:“刘大哥,快走吧,别让魏公他们等急了。” 刘黑闼有些犹豫,这时,刘十善突然从帐外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向刘黑闼使了几个眼色,刘黑闼会意,立即借口更衣进到后帐,刘十善也立即跟了进来,低声说道:“大哥,情况不对,中军那边来了一些人,藏在了我们旁边的营地里,全都带着家伙。还有,中军营地有军队在备战,但是没听到有出战的命令。” “难道李密真要杀我?”刘黑闼大吃一惊,然后刘黑闼再稍一盘算,立即就对刘十善吩咐道:“出去告诉那几个传令的鸟人,就说我突然肚子疼要拉屎,让他们先去虎牢关报信,我一会就去,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刘十善答应,立即出帐找借口打发那几个传令亲兵离开,那几个传令亲兵那里肯听,嚷嚷着说刘黑闼怎么这么事多,还有人大声催促刘黑闼赶快拉完跟他们走,刘黑闼立即明白情况不对,惊惧担忧之下,刘黑闼干脆在后帐大声吼道:“滚你娘的蛋!拉个屎就事多?给老子滚,老子拉完了自己会去虎牢关,用不着你们领路!滚!” 见刘黑闼发了火,同样心怀鬼胎的几个传令亲兵也不敢在刘黑闼的营地里乱来,赶紧互相使了几个眼色,说了一声到大营门前等刘黑闼,然后匆匆告辞离开。结果这么一来,那怕是比较梗直的刘十善也觉得情况不妙了,回到后帐马上就说道:“大哥,不对劲,那几个鸟人互相使眼色,好象有什么图谋。” “要出事。”刘黑闼脸色无比阴沉,当机立断道:“十善,叫弟兄们准备,马上集结,再把我们的马准备好!” “大哥,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闹出事,肯定要掉脑袋啊?”刘十善大惊问道。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肯定更会掉脑袋!”刘黑闼怒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一边传我去虎牢关,一边在我们的营地旁边安排人手,摆明了就是针对你的,我要是走了,前脚刚走,后脚说不定你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刘十善脸色一变,这才匆匆出帐去组织集结军队,刘黑闼则大步走到了之前被扣押在后帐里的那名带信士兵面前,亲手割断他身上的绳索,又扯出他嘴里的麻布,沉声问道:“陈应良有没有说过,如果我发现翟让和李密要杀我,我该怎么办?” “没说。”带信士兵摇头,然后又说道:“不过刘大哥,小的看得出来,姓陈的大官很喜欢你,在我面前一直夸你有勇有谋,是个大将之才,只可惜走错了路,也跟错了人,所以现在才这么憋屈。” 刘黑闼不吭声,沉着脸盘算了片刻,这才把之前收缴的武器扔还给了那带信士兵,吩咐道:“拿好,跟着我。” 飞快披上盔甲,领着那带信士兵回到前帐,又把帐内外的亲兵队伍组织起来时,收到命令的刘黑闼麾下士卒也已经陆续来到帐前集结,同时还有士兵飞报,“刘大哥,不好了,中军那边突然出兵,还直接往这里来了。” “果然是针对我的布置。”刘黑闼把眼睛一闭,心道:“只能赌一把了。” 这时,刘十善也带着了战马来到了刘黑闼的面前,刘黑闼先是立即上马,拔刀对着还在集结中的麾下士兵大声说道:“弟兄们,废话不多说了,我刘黑闼今天有难,有人要杀我!我不想白白冤死,只能走人!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跟我走,我包管你们比现在过得更好!不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要是谁敢拦着我,帮着别人杀我,先问我这口刀说话!” 能在历史上打出那么多漂亮仗的刘黑闼当然有着不错的统率力,听到刘黑闼这话,马上就有好几百人大声答应愿意跟刘黑闼走,刘黑闼大喜,也不敢再等军队完全集结,立即用马刀一指左手边的大营西门,大喝道:“弟兄们,咱们走!敢拦住咱们的,全宰了!十善,你殿后!” 突围战开始了,刘黑闼一马当先,仓促集结的刘黑闼军将士数百人紧紧跟上,齐心协力向大营西门突袭,为了省时间还直接推倒了自军营地栅栏,把贼军大营搅得一片大乱,好在郝孝德事前也没有安排全军布置备战,所以除了只有几百早有准备的贼军士兵冲上来阻拦外,余下的贼军士兵大都只是惊声大叫,并没有对刘黑闼军形成威胁。 率领几百人拦住刘黑闼的贼军将领叫做鲁二,是江南人也是郝孝德的心腹走狗,气势汹汹的拦住了刘黑闼,鲁二立即大喝问道:“刘黑闼,匹夫!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刘黑闼冷笑反问。 “奉大王之令,擒你这个反贼!”鲁二大吼。 “咦?那是什么?”刘黑闼突然往鲁二的背后一指,鲁二中计回头间,刘黑闼一夹战马已经冲上,马刀破风砍出,不等鲁二回头,马刀已重重劈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鲁二才刚看清楚后面并无异常,他的脑袋已经飞上了天,颈中鲜血还飙起半丈多高。 “拦我者死!”刘黑闼提刀大吼,后面的直系麾下也向往常一样,立即大吼着蜂拥冲上,提刀挺枪疯狂砍刺,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鲁二部下抱头鼠窜,刘黑闼一伙人轻而易举冲破这道脆弱防线,直接冲到了大营西门前,三下两下砍散守门贼军,砸开西门直接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郝孝德的中军追兵也已经追上来了,刘黑闼麾下兵少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只是一路向西,中军追兵紧追不舍,同时收到消息的其他贼军将领也纷纷组织兵马出营追击,活捉刘黑闼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东面五里外的虎牢关也派出了追兵,事实上,早在刘黑闼驱逐郝孝德亲兵的同时,郝孝德派来传令的亲兵就已经派人飞马赶回了虎牢关报信,正在聚宴的李密、翟让和郝孝德等人也立即察觉情况不妙,郝孝德立即返回大营主持军务的同时,翟让也立即安排了五百骑兵侯命,在城墙上远远看到郝孝德营地生变,单雄信立即亲自率领了这五百骑兵出击,快马加鞭的向着这边杀来。 正常情况下,刘黑闼这伙人很难逃得过贼军追击,因为刘黑闼等人背后不仅有郝孝德的追兵缠着,刘黑闼军也只有刘黑闼和刘十善两人骑有战马,步兵的两条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事实也正是如此,仓促出逃的刘黑闼等人在郝孝德军的追杀下,麾下部众迅速的零落星散,不是被杀就是掉队被俘,同时瓦岗军的骑兵也在迅速的逼近,还迂回着试图来拦截刘黑闼等人的前方道路。 一口气跑出了十来里路,刘黑闼身后的士兵已经不到百人,同时瓦岗骑兵也已经迂回到了刘黑闼等人的右后方,转眼就能追上刘黑闼等人,见此情景,刘十善赶紧拍马冲了上来,向刘黑闼问道:“大哥,瓦岗骑兵马上就要追上我们了?我们的步兵不可能跑得过他们,怎么办?” “是否扔下步兵单独逃命?”刘黑闼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刘大哥,快看前面!官军的骑兵也来了!” 关键时刻,刘黑闼等人的道路前方突然马蹄如雷,尘烟滚滚,数量更为庞大的隋军骑兵迎面冲了过来,见此情景,刘黑闼的黑脸都变成了白脸,因为官军如果也把他当成了敌人正面拦截,刘黑闼就是扔下步兵也肯定跑不掉了。不过还好,隋军骑兵还没冲到面前,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隋军将领已经大声喊道:“来者可是刘黑闼将军?秦琼奉东都陈留守之命,在此迎侯你已经多时了!” “陈应良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刘黑闼大吃一惊,但还是下意识的大吼道:“我是刘黑闼!秦将军,我愿投诚!” “刘将军请先走,我为你断后!”秦琼大吼一声,率军直接迎向了单雄信,单雄信大惊慌忙挺槊迎战,与秦琼厮杀在了一起,秦琼身后的隋军骑兵也一哄而上,眨眼间就与瓦岗骑兵纠缠在了一起,还靠着数量优势迅速占据了上风。 “弟兄们,陈留守来接应我们了,快走!”刘黑闼大喜狂吼,后面的刘黑闼部下虽然不明白官军为什么要帮他们的忙,却还是下意识的放声欢呼,士气大振下加快脚步,很快就拉开了与贼军追兵的距离。 隆隆马蹄声再次传来,通往洛口仓的官道上旗帜飘展,又有一支数量庞大的隋军骑兵迎面冲来,和之前一样,为首的隋军大将远远就大喊问道:“来者可是刘黑闼将军?程咬金奉陈留守之命,率军前来接应于你!” “罪人刘黑闼,见过程将军!”刘黑闼在马上抱拳,激动大吼。 “刘将军莫要客气!”程咬金在马上还礼,又大声说道:“刘将军,你请先走,追兵我替你抵挡!弟兄们,给刘将军让路!” 唱诺声中,隋军骑兵两旁分开,给刘黑闼等人让出当中道路,看到这样的情况,刘黑闼激动得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向程咬金拱了拱手,然后带着部下就穿过了程咬金的队伍,继续向西疾奔,程咬金则毫不犹豫的带着骑兵继续东进,迎面拦住了紧追不舍却已经惊慌失措的贼军步兵。见此情景,追杀刘黑闼的贼军将领士兵个个傻眼,个个难以置信的惊叫,“出什么事了?刘黑闼到底是什么人?官军怎么出动这么多骑兵接应他?” “大哥,你和陈应良到底是什么关系?”刘十善等刘黑闼部下也纷纷惊叫起来,“为了救我们,陈应良怎么派来了这么多的宝贝骑兵?还派来了两批?” “我和他,就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刘黑闼回答得有些失魂落魄。 事还没完,刘黑闼等人再往前行进了约五里路程后,官道上又出现一支隋军步兵,个个手拿长大陌刀神情庄肃,牢牢守住道路,为首一名高大将领站在道中,向刘黑闼抱拳拱手,大声问道:“来者可是刘黑闼将军?阚稜奉陈留守之命,率三千陌刀兵紧急出击,前来迎接于你!” “罪人刘黑闼,见过阚稜将军!”刘黑闼翻身下马,向阚稜拱手还礼。 “将军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阚稜再次拱手,大声说道:“左右让路!刘将军,其他的话以后再说,你带你的弟兄先走,我给你断后,就是李密翟让二贼亲自率军前来,也休想通过此地!” 应诺声中,之前还是不动如山的隋军陌刀队左右让路,给刘黑闼等人让出了一条笔直如画的宽阔道路,以让刘黑闼和刘十善等人激动得几乎落泪,做梦都没想到陈丧良会为了接应他们这区区数十人,竟然紧急出动了这么多的隋军精锐。感动之余,刘黑闼又忍不住向阚稜问道:“阚将军,我与陈留守只见过一面,当时对他还多有冒犯,他怎么就这么的看重我?” “黑闼兄弟,陈留守对你的看重,比你想象的更重。”阚稜哈哈大笑,说道:“你肯定不知道,陈留守这段时间在我们面前念你的名字,都快把我们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 “快去洛口仓吧,陈留守在那里等着你!马三宝也在那里等着你,那小子听陈留守说你喜欢耍钱,就一直念着说等你归诚后,一定要和你好好赌上几把。不过记住,马三宝小子耍钱喜欢耍诈,和他赌要小心,放心和罗士信、郭峰赌,他们都是肥羊,不会耍诈本钱又厚,和他们赌最痛快!” 听完了阚稜这番爽朗话语,再带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洛口仓城外,刘黑闼终于流下了眼泪,夕阳下,白袍银甲的陈丧良亲自率军越过了石子河,亲自来到了石子河东岸迎接于他,左右尽是衣甲鲜明的隋军高级文武将领,见到刘黑闼出现时,隋军阵中还响了号角鼓乐之声。再紧接着,陈丧良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传进了刘黑闼的耳中…… “刘黑闼将军,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将军肯来相投,正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刘黑闼先是抛去了手中武器,然后翻身下马,领着同样下马去刀的弟弟刘十善大步走到陈丧良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向陈丧良双膝跪下,伏地大声说道:“罪人刘黑闼,穷极来降,万望陈留守宽恕前罪,不吝收留!刘黑闼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定当报答陈留守知遇之恩!” 第334章 假仁假义的力量 费尽千辛万苦才弄过来,刘黑闼在洛口仓当然受到了最为热情的接待,大隋影帝陈丧良为了收买人心,对刘黑闼兄弟解衣推食自不用说,还直接把刘黑闼兄弟连同他们带来的部下留在自己的中军任职,借以表示对刘黑闼兄弟的信任,把刘黑闼兄弟感动得眼泪汪汪,迫不及待的就自告奋勇要充当先锋,率领一军前去攻打郝孝德营地,还说自己兄弟非常清楚郝孝德营地的虚实弱点,担保一战得胜。 人品卑劣的陈丧良向来就不喜欢消耗巨大的正面攻坚战,但考虑到王世充在板渚战场压力很大,不拔掉郝孝德这颗钉子,东都隋军也无法直接威胁虎牢关获得破关机会,同时经过几次激战的接触,陈丧良也已经基本了解了郝孝德军的情况,知道郝孝德的麾下确实有一些类似刘黑闼之流的精兵强将,但数量并不是很多,装备也不及隋军精兵,整体战斗力更与隋军有着明显差距,所以只稍一盘算,陈丧良一口就答应了刘黑闼兄弟的请求,同意在第二天向郝孝德军发起正面进攻。 归降后第一次进言就得到了采纳,刘黑闼兄弟当然大喜,又主动提出率军五百担任先锋,率先冲击郝孝德营地,陈丧良却大手一挥,喝道:“五百士兵那够?明天你们兄弟率领一千精兵担任先锋,我亲自率军一万五千随你们出战!”刘黑闼兄弟更是大喜,当即向陈丧良稽首道谢,发誓不破郝孝德营地决不收兵! 次日清晨,陈丧良果然划拨了一千精兵给刘黑闼兄弟率领,又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出营,尾随刘黑闼兄弟杀向虎牢关而来,探马将消息飞报到郝孝德面前,郝孝德正因为刘黑闼兄弟叛变而颜面丧尽,又因为刘黑闼兄弟杀出营外而损失不小,闻报自然是勃然大怒,痛恨刘黑闼兄弟入骨之下,郝孝德不顾李密有令只许守营不许出战,亲自率军一万六千出营迎战,与东都隋军会战于十里堡。 两军阵上,郝孝德大骂刘黑闼兄弟背主忘恩,刘黑闼兄弟也大骂郝孝德不明是非,设计相害轻于杀戮,又当众叙述陈丧良对自己的信任厚爱,力劝郝孝德麾下众将效仿自己悬崖勒马,率军投降换一个荣华富贵,郝孝德更是大怒,即令三千前军进攻,扬言杀刘黑闼者赏黄金百两,刘黑闼令刘十善押阵,亲自率军迎击,与郝孝德前军展开阵前激战。 为了报答陈丧良的知遇之恩,本就以勇猛强悍著称的刘黑闼在这一战中表现得十分出色,率领区区五百人迎战三千来敌,刘黑闼仍然还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刚一迎敌就连杀三敌,挫动敌人锐气,他从郝孝德军中带来的几十名旧部也个个如同下山猛虎,奋力冲杀个个争先,成功带动鼓舞了陈丧良交给刘黑闼的隋军将士军心士气,区区五百余人,竟然把郝孝德的三千前军打得节节后退。 见情况不妙,郝孝德立即派出督战队上前,逼迫前军两翼合围刘黑闼,妄图将阵战演变成混战以发挥兵力优势,刘黑闼却是命令麾下将士紧随自己旗帜,继续集团冲锋郝孝德前军中部,郝孝德前军张开向刘黑闼两翼进逼,刘黑闼也不理不问,还又在阵上连斩数敌挫动敌人心胆,挥刀直取敌人前军将领,郝孝德麾下这员贼将见刘黑闼勇可挡,又素知刘黑闼善战,不敢迎敌,策马就跑,贼军中部大乱,刘黑闼率军紧追,死死咬住了这名贼将不放,说什么都要拿下他的脑袋给陈丧良当见面礼。 三千人打五百人还被刘黑闼欺负成了这个鸟样,郝孝德彻底的忍无可忍,又欺陈丧良屯兵背后没有动作,索性又令两千军队上前,合力攻打刘黑闼,而让郝孝德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两千军队才刚出动,之前还一直按兵不动的隋军主力突然出动了一千骑兵,由秦琼率领了来迎这两千贼兵,替刘黑闼分担压力,给刘黑闼破敌争取时间。结果刘黑闼也没有辜负陈丧良的苦心,终究还是在战场上追上了那名贼军敌将,交手仅两个回合,刘黑闼就一刀砍死了那名贼将。 主将被杀,郝孝德前军士气大泄,刘十善也乘机发起冲击,兄弟二人合力冲击,杀得郝孝德前军大败而走,接着刘黑闼兄弟也乘胜直接来冲郝孝德的中军,郝孝德中军慌忙放箭拦截。见此情景,陈丧良也立即有了新动作,命令罗士信率军三千从右翼出击,冲击对面贼军左翼,又命程咬金率领两千骑兵迂回东进,去断郝孝德返回营地的道路,最后才命令一千步兵携带长盾上前,协助刘黑闼冲击郝孝德的中军。 有了长盾掩护,一度被郝孝德中军弓箭打退的刘黑闼重新杀上,顶着箭雨逼近敌阵近处,隋军长盾手又突然使出大量火药瓶,凭借爆炸浓烟扰乱敌人,郝孝德军虽然也已经见过火药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可仍然还是爆炸巨响震得东倒西歪,刘黑闼兄弟乘机越过长盾阵冲入敌阵,继续猛攻郝孝德军正面。而同一时段,小怪物罗士信也已经把贼军左翼打得难以招架,秦琼那边的齐郡精锐也以少胜众,打得郝军右翼出击军队穷于下风,郝孝德军尽落下风。 见隋军攻势强大,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郝孝德逐渐开始胆怯了,又探得隋军骑兵迂回去断他的归营道路,郝孝德心中更是慌乱,赶紧派人向虎牢关求援,请求单雄信立即出兵帮忙,结果求援信使还没有几分钟,郝军左翼就招架不住小怪物罗士信的冲击,突然崩溃败逃,贼军上下士气顿时大泄,隋军则是士气大振,冲杀间更为猛烈。见败局已定,又见罗士信继续向着自己的中军侧翼杀来,无比后悔冲动出战的郝孝德为了保住说话本钱,只能是赶紧下令鸣金收兵,率军向东而逃。 没有下令总攻就打败了正面敌人,陈丧良甚是欢喜,但为了预防万一,陈丧良还是没有发起总攻,仅仅只是命令罗士信、刘黑闼和秦琼三将率领本部追击,自领中军主力列队而上,时刻准备迎战郝孝德可能获得的援军。 事实证明,陈丧良这点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留守营地的李士才和李文相部只顾自保,那敢出兵接应郝孝德?单雄信那边更狠,不但不肯出兵援救,还反过来责问郝孝德的求援信使,“魏公命令你们只许守营,不许出战,你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违令出战?你们带头抗令不遵,我不能给你们派援军!”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苦了被隋军几大猛将穷追猛打的郝孝德了,付出了不小代价逃到了自军营地的近处,还马上又遭到了来自程咬金的迎面拦截,考虑到就算冲破程咬金的阻击也肯定会在隋军的前堵后追面前死伤惨重,为了保存实力,郝孝德干脆放弃回营打算,率军直接逃往虎牢关,到最安全的虎牢关下去寻求瓦岗军的保护。 亡命狂奔之下,区区五里的距离转眼即到,郝孝德还亲自领着亲兵冲在了最前面,到虎牢关关下大叫要求单雄信立即开门,放自军进关躲避追兵。然后马上就轮到单雄信为难了,开门有可能导致隋军尾随入门,不开门就肯定会导致郝孝德死伤惨重,左右为难,不过好在这会只是正午,光线视野都很好,所以单雄信只犹豫了一下,马上就命令道:“开门,让他进来!塞门刀车和弓箭准备,提防陈应良狗贼乘机杀进来!” “兄长,且慢!”平时很少说话的木兰突然开口了,提醒道:“东郡公临走时,曾经叮嘱过我们,不许让魏公的军队进驻虎牢关。” “对,对,花兄弟说得对。”翟摩侯也大点其头,道:“叔父有过交代,现在官军又把郝孝德咬得这么紧,打开了城门后,官军如果乘机跟着杀进来,我们怎么办?” “兄长,小弟冒昧再提醒你一句。”木兰又指着远方的隋军旗帜说道:“看到罗士信的旗帜没有?那个匹夫曾经在一战之中手刃二十余敌,最是凶悍不过,是公认的齐郡第一猛将,他跟得这么紧,如果让他跟着杀了进来,我们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关上城门了。” 当年为了宝贝妹妹单盈盈,单雄信曾经与罗士信交过手,知道这个武力爆表小怪物的厉害,闻言难免有些犹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翟弘和翟摩侯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劝说单雄信不要冒险开门,原本已经决定开门迎接郝孝德的单雄信也就改变了主意,从箭垛后探出头冲郝孝德大喊道:“郝大王,官军追击太紧,开门太过危险,我放吊桥给你,你到城下背桥死战,我用弓箭掩护,待你杀退了官军,我再开门让你进来!” 郝孝德差点吐血了,有心想问候单雄信的十八代祖宗,却又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往死里得罪单雄信,只能是哀求大喊道:“单兄弟,官军军力太强,我挡不住,你放心开门给我,我会安排军队殿后,不会让官军杀进城!” 有木兰和翟弘父子在旁边搞鬼,单雄信那里肯相信郝孝德承诺,不顾郝孝德苦苦哀求,坚持只是放下吊桥让郝孝德军到城下躲避,命令瓦岗军将士紧顶城门,还十分小心的让城门上方的夜叉擂戒备,随时准备提防郝孝德军在穷途末路下直接冲击城门——虽然郝孝德军现在连一根象样的撞木都没有。 见此情景,郝孝德除了在肚子里疯狂慰问单雄信祖先之外,也并无任何选择,只能是匆匆率领军队越过吊桥,到护城河对面去躲避隋军追击,然而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这点狭窄距离又能容得下多少贼军士兵?再怎么的人挤人人压人,勉强容下三四千人后,护城河这边就无论如何都挤不下人了。 可怜了那些来不及过河的贼军士兵,前有关墙护城河拦路,后有隋军将士穷追猛打,进退不得,前后无路,被隋军将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死伤无数,跌落护城河淹死浸死无数,自相推攘践踏同样死伤惨重,贼军士兵拥挤在护城河旁边哭喊震天,但仍然还是无路可走。郝孝德心如刀绞,大吼下令,“顶住!顶住!反正都是死,和官军拼了!中军,中军重整队伍,准备迎战!” 机动强力的程咬金和秦琼麾下骑兵接替了作战主力的任务,郝孝德军败退时位置居前的罗士信军也抢在了前面,刘黑闼军落到了这三支隋军之后,本来刘黑闼军仍然还可以参战获取战果,但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城下形势后,刘黑闼却突然下令停止追击,刘十善等人惊讶问起原因,刘黑闼摇头不答,只是先让麾下军队停止前进集结侯命,然后吩咐刘十善暂时统兵,自己则掉转了马头,快马冲到了陈丧良的帅旗面前。 远远看到刘黑闼军停止追击,又看到刘黑闼掉转马头冲来,陈丧良难免疑惑万分,刘黑闼才刚到面前,陈丧良就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追击?” 刘黑闼的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拱手说道:“禀陈留守,末将看到,郝孝德带着他麾下最能打的几千人撤过了护城河,躲到了瓦岗贼的弓箭保护下,护城河这边的敌人,几乎都是为了吃饭才从贼的饥民流民,郝孝德只要有粮食有武器,随时都可以拉起更多的这样的军队。” 刘黑闼说得有些含糊,但陈丧良还是立即就明白了刘黑闼的意思,问道:“你想劝我鸣金收兵?” “末将斗胆,正是如此。”刘黑闼下马稽首,沉声说道:“末将恳求陈留守收兵,原因有三,第一是李密贼军的构成,末将十分清楚,郝孝德、李士才、李文相和房献伯这些人之所以归顺李密,是因为没有稳定的粮草补给,为了获得黎阳仓的粮食才投靠于他,各自统率的也都是旧部士兵,与李密只是比较亲密的盟友关系,受粮草制约才服从李密的号令。倘若有变,这些人定然不会真正为李密卖死力。” “第二,李密与翟让同样只是盟友关系,彼此间仍然有矛盾冲突。”刘黑闼继续说道:“瓦岗贼不肯开门放郝孝德进城,郝孝德必然深恨瓦岗贼,此战过后,郝孝德手里的力量越强大,对瓦岗贼的威胁也越大,就算郝孝德没有对瓦岗贼刀剑相向,二者也绝不可能继续携手合作。但我们如果穷追猛打到底,郝孝德狗急跳墙,临死之前反倒可能给我们带来不小死伤。” “第三。”说到这,刘黑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末将想要报答一下郝孝德,郝孝德之前待末将并不差,昨天他虽然想要杀我,也是因为留守你的妙计误导,让他认为末将已经叛变,所以末将并不恨他。此外,护城河这边形同砧上鱼肉的郝孝德部下,也是末将曾经的同伴,末将实在不忍心让他们死得这么凄惨……。” 陈丧良身边的隋军诸将早已纷纷手握刀柄,陈丧良却神情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有情有义,我答应你,传令,鸣金,收兵!” “留守!”尉迟敬德等人惊呼,陈丧良却不予理会,一挥手又喝道:“没听到么?鸣金!” 隋军信号手无可奈何的敲响了退兵铜锣,刘黑闼也改单跪为双膝跪地,向陈丧良伏地道谢,陈丧良却又说道:“让你把人情还到底,我们的军队退下来后,你上去大声告诉郝孝德,我是听了你恳求才下令鸣金。再告诉他,如果他也象你一样率军来投,我必然收留!” 与此同时,听到主力中军敲响的鸣金铜锣,正杀得兴高采烈的隋军将士难免是个个晕头转向,罗士信和秦琼等将也打破脑袋也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鸣金,可是又不敢违抗军令,只能是赶紧率领军队向后退却,放过那些已经形同砧上鱼肉的贼军士兵。 虎牢关和郝孝德贼军这边也是张口结舌,同样也是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令鸣金,然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郝孝德立即兴高采烈的吼叫起来,“陈狗官犯糊涂了!快!快!重整队伍,重整队伍,防着官军重新杀来!” 隋军当然没有重新杀来,仅有刘黑闼单骑一人来到郝孝德军近处,看到这一怪异情景,乱成一团的郝孝德军也顿时安静了下来,郝孝德本人更是满头雾水,脱口道:“刘黑闼来干什么?找死?” “郝孝德,郝大王!”刘黑闼开口了,大喝道:“我刘黑闼最后叫你一次郝大王,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陈留守下令鸣金,是因为我向他求情,求他看在你以往对我不错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饶过你这一次!陈留守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所以才有了刚才的紧急收兵,他还要我告诉你,如果你也象我一样带着军队投降他,他定然收留!” 郝孝德张口结舌了,城墙上的木兰和单雄信等人也张口结舌了,刘黑闼却又大声叫道:“郝孝德,你的人情,我还了,各位以往的弟兄,以前的手足之情,我今天也还给你们了!以后再在战场上碰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到了那时候,别怪我下手太狠!” 说罢,刘黑闼向郝孝德军拱了拱手,然后掉转马头就飞奔了回去,留下郝孝德军上下拥挤在一起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郝孝德本人更是呆若木鸡,压根都不敢相信刘黑闼能对自己这么有情有义,更不敢相信陈丧良会接受刘黑闼这样的恳求。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郝孝德抬头去看虎牢关城上,脸色青黑得可怕,目光中尽是怨毒,城上的单雄信却是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半晌才说道:“郝孝德靠不住了,马上派人禀报东郡公和魏公,请他们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 是日下午,隋军主力掉转矛头后,全力进攻郝孝德军留下的营地,在仅相隔五里的情况下,郝孝德军始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回援营地,瓦岗军同样不敢离开虎牢关半步,李士才和李文相麾下的贼军队伍士气低落,根本抵挡不住隋军攻势,刘黑闼第一个杀进营地,隋军将士蜂拥入营,二李贼军土崩瓦解,抛下武器就地投降的贼军士卒数量远超以往,李文相率领少量亲信弃营南逃,李士才则干脆率军投降陈丧良,成为第一个投降陈丧良的李密军大贼头,也吹响了李密贼军土崩瓦解的第一声号角。 是日,瓦岗军始终不敢开门放郝孝德军回城,郝孝德军士兵逃亡无数,自行来到隋军阵前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最终降兵数量反而超过隋军的阵上斩首数量,郝孝德对此情况咬牙切齿,仇恨的目光却始终只看向虎牢关,看向红色的瓦岗军旗。而与此同时,收到了这一消息后,李密再一次大惊失色,不得不对翟让说道:“东郡公,我们只能是立即退兵返回虎牢关了。不然的话,虎牢关必被陈应良奸贼攻破!到时候第一个冲进虎牢关的,还肯定是我们自己人。” 第335章 自作聪明 虎牢关战场的局势对翟李联军越来越不妙了,就实力对比而言,兵多将广的翟李联军其实不管是对东都隋军还是对王世充都占据优势,正面硬拼就算灭不了陈丧良,至少也可以把陈丧良打得元气大伤,对王世充的优势更大,如果不是陈丧良破天荒的良心发现一次,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出击威胁翟李联军的背后,翟李联军的主力也许早就已经打败了王世充,就算灭不了王世充也肯定能够把王世充打跑,把王世充军撵回管城去继续啃菜团子。 对陈丧良和王世充的任何其中之一都拥有优势,但是陈丧良和王世充联起手来,翟让和李密就有些皱眉头了,陈丧良占据洛口仓有城池可守,王世充的麾下兵马顽强,百折不挠,最擅长打持久战,翟李联军即便拥有优势,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击败他们,而时间一旦迁延日久,后方就必然生变——比方说这次,翟李联军的精锐主力才刚被王世充牵制在板渚战场,陈丧良就马上在西线小丑跳梁,把李密军偏师打得鬼哭狼嚎,无法招架,不得不一再向翟让和李密求援。 偏师损失惨重还只是小事,最让李密和翟让窝火的还是陈丧良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卑鄙奸计,诡计百出连连坑蒙拐骗得手不说,硬生生拐跑了潜力无限的刘黑闼也不说,最可恨的还是陈丧良拼命挑拨李密军的内部关系,离间李密军与瓦岗军的亲密联盟关系,最后还硬生生的让李密军重将郝孝德恨瓦岗军入骨,随时可能到向东都隋军帮陈丧良攻打虎牢关,不得已之下,李密只能是匆匆决定暂时放过仍然还在苦苦支撑的王世充,劝说翟让立即率领主力回师虎牢关,处理善后事宜,避免局面更进一步恶化下去。 翟让迟疑着有些不想退兵,因为翟李联军不仅在板渚战场占尽优势,还一度攻破王世充军营寨的鹿角拒马防线,只差一步就能杀进王世充营中,虽说最终被隋军骁将费青奴率领敢死队夺回了防线,但翟李联军只要继续猛攻下去,彻底打败王世充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翟让有些想先彻底解决王世充,然后再回师去救虎牢关。 深知隋军内部情况的裴仁基帮着李密说动了翟让,裴仁基指出道:“王世充虽不足惧,注定不是我军对手,但他的麾下将士大都是江淮士兵,彼此间不是同乡就是亲戚,凝聚力很强,在战场上打败他们容易,把他们打溃散却很难,我们如果继续进攻下去,就算最终歼灭或者打走王世充,我们的精锐主力也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到时候再回头去和陈应良决战,我们就很难再有必胜把握。而我们与王世充之间的战事继续迁延日久下去,虎牢关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就会彻底丧失东都战场的主动权,到时候陈应良不用和我们交战,也不用指望王世充继续在背后牵制我们,光是靠耗粮草就能把我们彻底耗死!” “如果东郡公担心王世充会效仿陈应良,乘着我们的主力移师西进的机会兴风作浪,这点更没有必要。”裴仁基又说道:“之前我就已经说过,王世充为人过于自私,最喜欢保存实力隔岸观火,眼下他又已经损失惨重伤及元气,肯定更加不想继续进攻,所以我们就算撤出板渚战场,王世充也定然不敢效仿陈应良主动出击,为陈应良那边分担压力。而王世充千里而来,粮草补给困难,身后诸郡又一片糜烂,无法为他提供粮草补给,只要时间一久,王世充的粮草不济,必然不战自退。” 考虑到虎牢关那边确实形势危急,翟让还是被迫接受了李密和裴仁基的提议,同意撤回虎牢关收拾残局,结果也正如裴仁基所料,得知翟李联军西撤之后,王世充的营地里虽然爆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欢呼之外,果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追击,还迫不及待的立即修复工事坚固营寨,没有任何移营西进的迹象。而翟让和李密如果能够知道王世充对此发表的言论,那么他们肯定会更加钦佩裴仁基的高论——王世充是这么说的,“轮到陈应良小贼硬扛贼军主力了,也终于轮到老子躲在后面坐山观虎斗了。” 翟李联军撤回虎牢关时,时间已经是郝孝德军惨败的第二天上午,隋军将士早已把打下来的营地烧成一片废墟,期间单雄信始终没敢打开城门放郝孝德回城,仅仅只是为郝孝德的残兵败将提供了一顿晚饭。这次吃了大亏的李密也很有风度,并没有追究单雄信拒放郝孝德回城一事,倒是翟让碍不过面子,主动开口把单雄信臭骂了一顿,逼着单雄信向郝孝德谢罪,然后翟让才下令打开城门,遣使邀请郝孝德入城,说是要当面向郝孝德赔罪。 回城后的郝孝德表现得十分冷静,不仅没有闹事纠缠,还面无表情的接受了单雄信和翟让的谢罪,仅仅只是要求翟让和李密尽快为他的残军提供营地休息,但郝孝德表现得越是冷静,李密和翟让就越对他不敢放心,低声商议了几句,就借口郝孝德军连战疲惫,打发郝孝德率军撤到虎牢关东面营地驻扎休息,郝孝德也很爽快的接受了这个安排,谢过之后就立即率军出城,到李密和翟让指定的营地去驻扎休息。而看到郝孝德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翟让和李密心头也生出了同样的念头,“郝孝德,靠不住了。” 也不没有好事,李密和翟让撤回虎牢关立足刚定,很快就有亲兵将一道书信呈到了李密的面前,低声说了送信人身份后,李密赶紧拆开书信观看,然后只看得几眼,李密很快就得意的放声狂笑了起来,翟让等人惊问李密何事如此欢喜,李密大笑说道:“东都送来线报,樊子盖老匹夫终于死了,他死的当天晚上,唐国公李渊突然出现在太原,组织旧部发起兵变,杀死樊子盖副手王威,占据晋阳太原二城,树旗反隋!” 连李渊的名字都没听过几次的翟让等人满头雾水,裴仁基却是立即一跃而起,惊喜问道:“消息可靠不?唐国公都已经被陈应良折腾成了那样,还能在太原发起兵变,一举拿下太原重镇?” “当然可靠。”李密大笑说道:“德本将军,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唐国公,他可是关陇八大门阀的家主之一,年仅七岁时就已经掌握李阀,四十几年的经营下来,区区一百万贯钱和四十万绢,真的就能让他倾家荡产了?老糊涂樊子盖在太原搞的那些整肃,就真的能把唐国公在太原军队里的势力连根拔除了?樊子盖那个老糊涂又一味的手段粗暴,太原军队早就对他万分不满,唐国公想搞兵变,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虽然裴仁基对此事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见李密的神态自信,料想事情应该不假,便立即喜道:“好!好!李渊一家与陈应良的仇怨不共戴天,李渊起兵,必然迟早要在战场找陈应良报仇雪恨,我们等于是新添了一个强援,好事!” 旁边的翟让等人赶紧问起李渊和陈丧良到底有什么过节,裴仁基微笑介绍间,李密继续看信,然后很快的,李密又欢呼起来,“还有件好事!杨侗令人收拾船只组织水手,装载猪羊布匹,又从上洛仓取出五万石粮食装于船上,停泊在洛水码头,我们的内线报告,这些粮食猪羊是杨侗准备用来犒赏王世充的,只是没有机会,所以暂时还没有送来!” “难怪王世充死活要屯驻在黄河岸边!”裴仁基再次惊喜,恍然大悟道:“原来王世充是指望东都洛阳通过水路给他补充粮草军需,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远离水路,就算退到了板渚,也要背靠通济渠立营!” “太好了!”翟让也乐得蹦了起来,大喜说道:“东都洛阳给王世充送粮食,肯定要通过虎牢关北面的黄河,我们马上组织船只准备拦截,拿下这批粮草!” “东郡公所言极是,无论如何都得拿下这批粮草!”裴仁基大点其头,说道:“拿下这批粮草,我们不仅可以更加不用发愁粮食问题,还可以让王世充彻底断粮,自己乖乖滚蛋,不用出兵就赶走他!” “别高兴得太早。”李密细一思索,很快就摇头泼冷水说道:“且不说我们和东都内线的联络渠道不是十分畅通,就算我们能够知道官军补给船队从洛阳出发的时间,官军粮船也要先经过洛口仓才转进黄河,到时候陈应良奸贼肯定会防着我们出兵劫粮,千方百计的掩护粮船通过我们的防区,我们想要劫粮得手,肯定要费不少手脚。” “东郡公,魏公说得对,我们想劫粮没那么容易。”徐世勣也泼冷水道:“我们军中的水上好手虽然多,但黄河始终不比通济渠,水流航线都十分复杂,官军船队又是从上游往下游送粮,从洛口仓顺流而下,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越过虎牢关驶向下游,我们如果不能在这两个时辰内劫船得手,就很难再有机会彻底截断官军水路粮道。” “怕什么?咱们吃了这么多年的水上饭,还怕那些官军旱鸭子?”翟让一挥手,喝道:“马上收集船只,准备水战器具,多派斥候小船,严密监视上游动静,再安排陆路斥候,监视洛口仓码头,发现官军船队,我们就马上出兵拦截!” 情报渠道不畅,翟让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稳妥的布置,李密等人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太笨,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是暂时同意这个安排,单雄信身后的木兰也眨巴眨巴了眼睛,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 与此同时,给王世充运粮的问题也放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探得翟让和李密率领主力回师虎牢关,陈丧良马上就知道王世充肯定很快就会派人来催粮了,同时东都那边也在头一天送来消息,向陈丧良禀报粮船已经准备完毕的消息,向陈丧良请示出航时间,陈丧良只略一盘算,马上就向魏徵吩咐道:“玄成先生,烦劳替我向越王殿下写一道表章,请他准备同样规模的一支船队,空船就行,但水手和护船士兵一定要齐备,然后连同粮船一起送来洛口仓,我有大用。” “为什么?”魏徵先是一楞,然后立即醒悟过来,说道:“留守怕瓦岗贼劫粮?” “那是当然。”陈丧良答道:“瓦岗贼长年靠劫掠通济渠为生,熟悉水战,一旦探得我们要通过水路给王世充送粮,肯定会组织船只水手在水上劫夺,东都没有水军,派再多的旱鸭子在船上护卫,一旦被瓦岗贼在水上拦截成功,粮草必然会被瓦岗贼全部劫走。想要把粮食成功送到王世充手里,就必须要准备一真一假两支运粮船队。” 魏徵点头,然后又担心的问道:“留守,瓦岗贼如果同时拦截我们的两支船队怎么办?” “放心,瓦岗贼没这个力量。”陈丧良微笑答道:“瓦岗贼虽然熟悉水上作战,但是在仓促之间,他们能找得到多少船只运载士兵?拦一支船队就够他们头疼了,同时拦两支船队,瓦岗贼就是把虎牢关里的尿桶木盆都派上黄河也做不到。” 魏徵恍然大悟,这才立即提笔作书,为陈丧良书写奏章,陈丧良又转向了袁天罡,微笑说道:“袁先生,轮到你发挥长处了,算出五万石粮食有多重,还有那些猪羊菜马大概有多重,也算出需要多少草袋盛装的泥土,和这五石万粮食牛羊菜马一样重,然后给我准备这么多草袋,全部装上泥土。” “留守果然心细如发,装上同样沉重的泥土,瓦岗贼就是再熟悉水上吃饭,也休想通过船只吃水位看出那支是真粮船,那支是假粮船。”袁天罡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担心的问道:“留守,但我们装载假粮草,没办法瞒得过押粮士兵和船上水手啊?万一他们泄露消息,那瓦岗贼岂不是马上就能知道真假了?” “放心,这个细节我早就考虑好了,自有办法保密。”陈丧良微笑答道:“对了,顺便组织一些会驾船的士兵听用,如果不够,可以从巩县城里寻找船工。还有,准备一些封条,准备封上货舱舱门。”袁天罡答应,也立即发挥他的长处去依计而行了。 接连作战的东都隋军和翟李联军都十分疲惫,所以翟李联军的主力精锐即便退回了虎牢关,也没有急着发起针对东都隋军的作战,虎牢关战场暂时保持了平静。在此期间,木兰通过张凯的渠道,给陈丧良送来了翟让和李密准备劫粮的消息,陈丧良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的同时,也顿时明白李密在东都城内安插有内线奸细,便立即着手追查奸细,加强封锁东都与虎牢关的水陆联系,全力断绝李密的情报来源。 还是在此期间,拼命占便宜的王世充也果然派来了使者催促粮草,陈丧良微笑着一口答应,说王世充这次为自己分担了巨大压力,自己一定会尽快把粮食送到王世充军中,绝不会让彭城将士饿着肚子打仗。王世充使者欢喜感谢,又提醒陈丧良小心瓦岗贼在水上拦截,陈丧良则一挥手说道:“回去告诉我的岳父大人,叫他放一百个心,瓦岗贼如果能劫到我给他送去的粮草,我的陈字倒过来写。” 顺便说一句,使者把陈丧良的话带回王世充军中后,对女婿极不信的王世充也说道:“肯定会有麻烦,陈应良小子如果真的会信守承诺,尽快给我送来粮***通水战的瓦岗贼也拦不住他送给我的粮食,我的王字倒过来写。” 与此同时,陈丧良突然下令在巩县上游十里处修建临时码头,并且组织民夫在码头附近用草袋装土,堆积在岸边备用,结果很不幸的是,隋军这个动作被瓦岗军细作探到,也很快就送到了虎牢关中,送到了李密和翟让的面前,翟让探到这一消息当然是满头雾水,不明白陈丧良准备搞什么鬼,李密只稍一盘算后,却立即的脸色大变了,拍案骂道:“好个奸贼!怕我们在水上劫粮,竟然要准备一真一假两支船队!” 听了李密仔细分析的陈丧良险恶用心后,翟让和单雄信等瓦岗将领顿时慌了手脚,纷纷说道:“魏公,那怎么办?我们的水手虽然多,但船只太少,劫一支官军船队就十分吃力,陈应良奸贼安排一真一假两支船队,如果我们劫到了假船队,那不是就白白辛苦了?” 李密不答,沉着黑脸只是紧张盘算,觉得陈丧良如果要安排一真一假两支船队,肯定会在装假粮时严密封锁现场,谨慎起见说不定还会让船队水手也暂时离开现场,让水手士兵都不知道他们押运的到底是真粮食还是假粮食,不使有情报外泄,自己如果想要知道那一支船队是真,那一支船队是假,那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二选一的赌博,赌对全赢,赌不对全输,另一个办法就是不惜代价的探察现场,确认甄别真假粮队。 “不惜代价的探察现场,把握太小,陈应良奸贼如此处心积虑,肯定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李密心中有些绝望,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暗道:“陈应良奸贼布置真假船队,让我二选一,肯定会防着我运气好赌对,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就是放出假消息,让我做出错误判断!既然如此,我何不来一个以逸待劳,后发制人,坐等他陈应良奸贼先出招,然后再反其道而行之,乘机找出真正的官军粮船!” 也是凑巧,李密刚想到这个关键问题,传令兵就突然匆匆来报,说是关外有一人自称是李士才心腹亲兵,奉已经投降隋军的李士才之命潜回虎牢关,有重要大事要向李密和翟让禀报。听到这消息,李密的黑脸上顿时就露出微笑了,道:“天助我也,快快有请!” “魏公,陈应良奸诈,小心。”裴仁基和徐世勣都提醒道。 “没关系,我就喜欢陈应良小贼这次的自作聪明。”李密微笑答道。 第336章 白折腾 “小人张六,李士才李大王帐下亲兵,奉李大王之命,拜见魏公,拜见东郡公,有机密大事禀报两位公爷。” “魏公,东郡公,我们李大王算是被陈狗官骗惨了,当时李大王看到陈狗官对郝大王那么仁义,官军打进我们营地时,李大王一时糊涂,就带着我们投降了官军,可那曾想到,那个陈狗官是个吃完饭打厨子的主,把我们李大王骗了过去后,不给我们李大王封官就算了,还一个劲的问我们李大王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金银财宝,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贿赂,那些狗官兵对我们也不是打就是骂,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弟兄们都气不过,我们李大王也气不过,就又想带着我们回来。” “魏公,东郡公,你们放心,我们李大王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回来,就是怕你们责怪他投降陈狗官的事,所以就没敢立即回来,只要东郡公魏公你们一句话,答应宽恕我们李大王,我们李大王马上就把弟兄们重新拉回来。如果你们愿意,我们李大王还可以在你们进兵的时候,带着弟兄们在营地做内应,帮着你们拿下官军营地!我们李大王指天发誓,这次再无二心!” 听着李士才信使的叙述,李密始终不动任何声色,旁边的翟让和裴仁基、徐世勣等人也是一直都不吭声,直到那信使说完了,李密才开口问道:“你们李大王投降过去后,驻扎在那里?他手里还有多少人?他如果要回来,能有多少人会跟着他?” 信使如实回答,说李士才率军投降后驻扎在隋军南营,随李士才投降的能有一千三四百人,如果真要动手起事,至少有一半人会跟着李士才干。此外信使还主动告诉李密,说李士才的驻地距离隋军战俘营很近,真要动手的话,李士才还可以砸开战俘营,放那些贼军战俘出来跟着起事。 站起身来,沉着黑脸,背着手在大厅里转了半圈,李密突然站定在信使张六的身后,道:“李大王愿意重回义军,我当然很高兴,我也相信你们的诚意,但陈应良陈狗官太过奸诈,我不得防着一些,现在我有几句话问你,若是你如实回答,我就相信你们的诚意,若是你有半句假话,立即推出门外斩首!” “魏公请问,小人一定如实回答。”张六小心翼翼的答道。 “陈狗官令人在巩县上游十里处的洛水南岸修建码头,是打算干什么?”李密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人不知。”张六摇头,答道:“修建码头时,小人虽然也有参与,帮着运送木材去修码头,但并不知道陈狗官为什么要在那里修码头,问了上面,上面也说不许多问。” “陈应良狗官,在那里修建了几座码头?”李密追问,“还有,你在那里还看到了什么?” “陈狗官在那里修建了两座码头。”张六回答的数字与瓦岗军斥候探测的一致,然后张六又说道:“小人在那里看到,有很多的百姓民夫用草袋盛土,堆放在洛水岸边,装了好多土,把岸边的一座小土山都给挖平了,但小人还是不知道陈狗官打算做什么。” 说罢,张六想了想,忙又说道:“对了,小人还知道一件可能和这有关的事,陈狗官到处在找会驾船的船工,还问了李大王的队伍,从李大王的队伍里挑出了几个当过船工的弟兄,留在了新码头那里听用。” “下得好香饵,有士兵被留下就有机会探听消息,用心够良苦的。” 李密在心里冷哼了一句,盘算着重新走回张六的正面,李密突然说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我收到官军内线消息,陈应良狗官决定通过黄河水路给王世充送去一批粮草,怕我们在黄河水面上拦截,就准备用一真一假两支粮船队迷惑我们,真粮船装粮食,假粮船装码头上那些泥土,让我们无法辨别真假,然后设法用假粮船引诱我们动手,掩护真粮船冲破我们的阻拦,送往黄河下游!” “有这样的事?”张六脸色一变,似乎真不知道陈丧良这个安排。 “本公在官军队伍里的内线绝对靠得住,消息假不了。”李密自信的冷笑,又说道:“这也是一个你们的机会,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李士才,再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探听这个消息,探明白了那支船队是真粮船,那支船队是假粮船,然后再人来告诉我,只要你们李大王提供的消息不假,我就相信他是诚心悔改,不仅会重新接纳他,还会给他重赏,也给你们这些士卒重赏。” 张六忙不迭的答应间,李密又突然提高了声音,恶狠狠说道:“再告诉李士才,叫他记住,其实就算没有他,我也能知道那支船队是真粮船,那支船队是假粮船,我叫他探查,不过是给他证明悔改诚意的机会!他如果敢耍什么花招,后果自负!” 张六赶紧跪下,连连顿首答应,李密这才又一挥手,微笑说道:“赏他一块银子,送他出关。” 李密的卫士答应,立即把千恩万谢的张六领出了门去,结果张六前脚刚走,翟让马上就象李密问道:“魏公,怎么样?是真降?还是假降?” “这还用问吗?”李密微微一笑,答道:“陈应良奸贼用一真一假两支船队迷惑我们,肯定害怕我们运气好赌对了,拦住了他的真船队,不送点假消息来骗骗我们,他如何敢让他的运粮船队放心越过虎牢关?” “魏公高明,难怪你要让李士才替你探察敌情!”裴仁基和徐世勣一起恍然大悟了,喜道:“我们假装中计,相信李士才是真心归降,等李士才送来假消息,我们再反其道而行之,全力拦截李士才说的假粮船,就能拦住官军说的真粮船!” 翟让恍然大悟的放声大笑了,连说魏公高明,就是这个道理,李密也笑了笑,还笑得十分开心,然后才吩咐道:“继续探察官军粮船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即报我。陈应良奸贼玩阴谋诡计玩上了瘾,这次我要给他一个沉重的教训,让他知道这战场之上,还是军队实力最重要。” 翟让与瓦岗众人轰然叫好,全都说这次一定要给陈丧良一个教训,这里也必须提上一句,很不幸,木兰恰好不在现场,并不知道李密的这个安排,自然也就无法向陈丧良通风报信………… 与此同时,隋军这边明显加大了斥候战的力度,不仅派出了大量的骑兵扫荡洛水南北两岸的大小道路,还也是找来了一些船只,安排了一些同样精通水战的隋军士兵封锁洛水航道——陈丧良在谯郡刚起家时,可是收纳了相当不少的同样靠通济渠吃饭的水匪水盗,齐郡军中也有不少人曾经是黄河船夫,找这样的人并不难。 如此一来,翟李联军想要探察隋军运粮船队的难度自然增加了许多,不过还好,官军封锁得再严密也有漏网之鱼,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后,化装成了百姓的瓦岗军斥候终于还是探到,洛水上游确实有两支船队向下游驶来,一支船队打着红旗,船身稳重,吃水很深,可以确认满载着货物,一支船队打着蓝旗,船身轻浮,吃水很浅,明显是空船。听到这消息,李密冷笑连连,翟让和裴仁基等人却是大惑不解,都道:“陈应良奸贼搞什么鬼?为什么要让船队分别打红旗和蓝旗,这不是方便我们分辨么?” “是方便我们分辨,但这也正是陈应良奸贼的奸诈之处。”李密冷笑说道:“故意以旗帜把船队分成两队,这样我们一旦中计,就必然只会拦截假粮船,方便他的真粮船全体逃脱。必要时,他还可以让两支船队互换旗帜,让我们更加真加难辨。” 翟让和裴仁基等人再次醒悟,也再次大骂陈丧良奸诈狠毒,狡猾卑鄙,李密却是不动声色,又吩咐道:“继续探察,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探到官军船队抵达新码头的时间,再有,做好迎接李士才信使的准备,应该快来了。” 第二天的下午,同时也是大业十三年六月十三这天的下午,大概在酉时左右,打着不同颜色旗帜的官军船队先后抵达码头,停泊在了洛水岸边,与此同时,东都隋军也出动了大量军队清理现场,赶走了方圆十里内的所有百姓,就连洛水北岸也不例外。不过还好,化装成了百姓的瓦岗军斥候及时探得这一情况,抢在了天色全黑之前把消息送回虎牢关中,李密闻报大喜,立即派人到洛水南北两岸的高地探视之余,也耐心等候起了肯定会要到来的李士才信使。 才过了小半刻钟,天色黑定后,李士才的信使张六果然重新来到了虎牢关中拜见李密和翟让,一边解释说官军封锁严密抄小道而来所以来迟,一边向李密呈上了李士才的书信,李密大喜,接过了书信仔细一看时,却见信上笔迹公正,笔力雄厚,以李士才的口气奏道: “罪将李士才百拜,书呈魏公麾下:罪将受魏公大恩,无门补报,前日误遭陈应良奸计,陷身于巅崖之上,思念旧主,何日忘之?魏公所差,罪将业已探明,陈应良奸贼将船队一分为二而来,红旗载粮,蓝旗空行,抵达巩县码头之后,空船满载泥土,扮做粮船,然后互相交换旗帜,变为蓝旗船队载粮,红旗船队载土,借以迷惑魏公,望魏公慎之。罪将非敢立功讨赏,实欲自赎前罪。书不尽言,魏公若有疑难,可问信使。” “好!”李密重重一拍桌子,一边把书信递给翟让和裴仁基等人传看,一边迫不及待的向张六问道:“张六,这么机密的消息,你们是怎么探到的?” “我们李大王假装讨好官军虎贲郎将刘长恭,昨天晚上请他喝酒,把他灌醉了以后,从他嘴里套出来的。”张六如实答道。 如果换了别的对手,李密可能就真的上当了——谁都知道刘大将军是什么德行,心中暗喜之余,李密脸上喜色更甚,拍案说道:“做得好!刘长恭那个匹夫我知道,喝醉了嘴上就没把门,你们李大王找他套话,算是找对人了。快说说,刘长恭那个草包,还对你们李大王说了什么没有?” “魏公了不起,刘长恭那个狗官确实喝醉了就什么都敢说,还对我们李大王说了许多事。”张六赶紧点头,又说道:“刘长恭还说,陈狗官这次花了很大力气假扮粮船,让天下奇士袁天罡计算粮草猪羊的重量,又算出了需要多少草袋的泥土和这些粮食一样重,所以那些泥土装上船后,东郡公你们就是在水上吃上一百年的饭,也休想从外表看出是真粮船还是假粮船。” “还有,刘长恭还说。”张六又说道:“今天晚上,陈应良狗官要让所有的水手和护船士兵下船,到远处去休息过夜,换陈狗官麾下的士兵装船,把那些泥土装上了船后,陈狗官还要把船舱全部贴上封条,不许任何人打开,这样一来,就是连那些船上的水手和官军士兵,都不知道他们船上装的到底是粮食还是泥土,免得他们知道了真相后再遇上东郡公拦截,怕死之下暴露真相。” “狗官,果然奸诈得厉害。”李密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回去告诉李士才,这次我可以相信他是真心悔改了,我在官军里的内线也送来消息,陈应良狗官确实是打算用蓝旗船装粮,用红旗船装土,叫他放心等我的好消息。等我拦下了官军的粮船,然后马上亲自提兵去攻打官军大营,到时候你们就在官军营地见机行事,接应我们杀进官军营地,事成之后,我两功并算,给他重赏!” “多谢魏公,多谢魏公。”张六连连道谢,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魏公,官军盘查严密,小人又是奉命出营哨探,如果回去晚了,恐怕……。” “你去吧。”李密大手一挥,笑道:“快,送张六兄弟出关,再赏他一颗大珍珠。” 张六大一听大喜,赶紧又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结果张六被送走后,翟让和裴仁基等人也顿时的开心大笑起来,然后徐世勣迫不及待的说道:“魏公,东郡公,应该让我们的水手水兵抓紧时间休息,五更起身登船,然后随时准备拦截官军粮队。” “为什么要五更起身登船?”不懂水战的裴仁基疑惑问道。 “官军把那些泥土装上船,得花时间。”徐世勣微笑说道:“官军仅仅只修建了两座码头,每次只能同时给四条船装泥土,期间还得拉纤轮换,想把相当五万多石粮食的泥土全部装船,怎么都得花去大半夜时间,再加上清理现场、轮换水手和准备出航,东都船队酉时左右抵达新码头,官军就算立即着手装船,怎么也得忙到明天清晨左右才能做完这些事,从那个位置到虎牢关,最快也得一个多时辰,我们五更起身备战,无论如何都来得及。” 裴仁基这才明白原因,赶紧抱拳表示受教,李密也微笑说道:“徐兄弟果然精通水战,不错,是该让水军马上休息,养足体力以便明天清晨作战,徐兄弟,你是水战行家,明天早上可就看你的了!” 徐世勣一口答应,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要全部拦下官军粮船,翟让则迫不及待的说道:“明天我亲自上船,亲自去指挥拦截,官军那些打着红旗的粮船,一条都别想跑!” “哈哈哈哈哈哈!”李密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狂笑道:“东郡公,你可还真是一位实诚人啊,拦截官军的红旗粮船干什么?拦下来也是一堆装着泥土的草袋,不能吃不能穿有什么用?要拦,就得拦截那些打着蓝旗的粮船!那些真正的官军粮船!” “拦截蓝旗粮船?”翟让、徐世勣和裴仁基等人全都傻眼了,全都惊叫道:“魏公,你不是说李士才送来的肯定是假消息,我们必须得反其道而行之么?” “东郡公,这是陈应良奸贼的将计就计再计。”李密大笑说道:“陈应良奸贼派李士才用诈降计,知道李士才的诈降肯定会被我看破,也知道我肯定会将计就计,乘机用李士才刺探粮船真假,然后他就来一个将计就计再计,故意让李士才送来真消息,让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去拦截他的假粮船!所以,明天的官军粮船,打着蓝旗的才会是真粮船,打着红旗的才是假粮船!” 翟让和裴仁基等人全都张口结舌了,徐世勣也赶紧掐着指头推算其中逻辑,李密则又拿起了张六刚才送来的书信,指着信上文字笑道:“看到没有,陈应良奸贼怕我不中计,还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李士才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怎么可能写出工整的笔迹?又怎么可能写得出如此文绉绉的语句?所以我刚才看到这道书信时,马上就断定,陈应良奸贼是故意让我看破他的诈降计,让我反其道而行之,去劫他的红旗假粮船!” 瞠目结舌了许久,徐世勣终于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好个奸贼!果然奸诈无匹,如果不是魏公高明,我们这一次非得上当不可!” 同样回过神来的翟让也同样破口大骂了,裴仁基则是摇头叹息,总算是明白自己在官场上为什么争不过陈丧良之余,裴仁基又恶狠狠说道:“陈应良小贼将计就计再计,我们就来一个将计就计再计又计,明天全力拦截官军蓝旗粮船,饿死他王世充胡狗!” 李密微笑点头,然后才说道:“诸公,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们五更起身,一起登上虎牢关东面高地,坐看陈应良奸贼的运粮船队自投罗网!” 众人答应,当下各自散去休息,同时命令屯驻在东门外码头的水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体力,李密也冷笑着策马回到了自己位于虎牢关东门外的营地休息,是夜月明星稀,月光皎洁,明月之下,李密还忍不住吟出了一句诗文,“任你奸诈狡似鬼,终将竹篮去打水。本公这一次,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 “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带着这个欣慰的念头,心情轻松的李密很快在寝帐中睡熟,然而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李密却忽然被突如其来的锣鼓号角声惊醒,赶紧坐起时,李密脱口就说道:“出什么事了?难道陈应良奸贼来劫营?” 很快就发现陈丧良绝不可能飞到虎牢关东面偷袭自己的营地,李密先是摇头暗骂一句自己还是有畏惧陈丧良,然后才大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那里来的喧哗声?” 亲兵队长蔡建德披衣进到寝帐,报告道:“魏公,不是我们的营地出事,听声音方向,好象是瓦岗军码头那边。” “瓦岗军码头那边?那里也在虎牢关东面啊,怎么可能会遭到偷袭?” 李密先是一楞,然后李密又猛的想到了一个可能,黑脸马上就变成了苍白色,不及穿衣就冲出寝帐,抢过亲兵递来的战马,打马直奔瓦岗军码头,心中不断祈祷,“千万是别的意外,陈应良奸贼没那么奸诈,绝不可能有那么奸诈!” 恶梦成真,当李密快马冲到了瓦岗军水兵屯扎的码头时,除了看到正在打着火把慌忙登船的瓦岗军士兵外,又马上被翟让和徐世勣等人拦住,然后徐世勣还带着哭腔喊道:“魏公,我们又中计了!陈应良奸贼的运粮船队,乘着我们熟睡的机会,借着月色,已经冲过了虎牢关,往黄河下游去了!” 砰一声,仅穿着内衣的李密直接从战马上摔了下来,瘫爬在地上一动不动,脑海里一片空白,同样连盔甲都来不及穿的翟让则跺脚大吼,“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陈应良狗官的运粮船,不是应该还在巩县那边装假粮么?怎么现在三更的梆子才刚敲响,他的运粮船就已经冲过虎牢关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翟让的问题,许久后,李密才翻身朝天,四肢大张的看着天上明月,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陈应良,你这个奸贼!你确实比我高明啊!什么真船队假船队,什么将计就计再计,全都是你的障眼法啊!骗得我只去注意甄别你的真假船队,继而错估你的粮队出航时间,然后你的真粮船就直接冲过虎牢关了!” “陈应良!奸贼!你够狠!我的将计就计再计又计,已经算是够狠了!想不到你在将计就计再计又计之后,居然还有计!你他娘的比我还狠百倍!” 李密绝望嚎啕的同时,不肯死心的瓦岗军水战好手匆匆登上七拼八凑起来的船队,在怒火冲天的徐世勣率领下驶向下游,气势汹汹的去追赶隋军粮船,然而一步慢步步慢,当徐世勣军好不容易看到隋军运粮船队时,天色已然微明,隋军粮船也已经转进了通济渠,徐世勣军再奋力摇撸划桨勉强追上隋军运粮船队时,隋军运粮船队已经接近了王世充的营地,通济渠岸上,还已经出现了大批列队以待的彭城隋军将士。 “狗娘养的瓦岗贼,敢抢老子的口粮!上岸来,老子和你们拼了!狗娘养的瓦岗贼,上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回合!”饱受缺粮之苦的彭城隋军将士纷纷怒吼,饿得发绿的眼睛里,绿光比饿狼还要闪亮三分,带队的隋军大将费青奴和王仁则眼睛里的绿光更盛。 看到这密如繁星的点点绿光,看到隋军将士手中擦得雪亮的刀枪,再感受到了彭城将士那冲天的杀气,徐世勣胆怯的咽了一口唾沫,命令道:“全体掉头,返航。” “李密妙计安天下,瓦岗小贼白折腾!”与此同时,隋军运粮船队的甲板之上,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欢呼口号声,“李密妙计安天下,瓦岗小贼白折腾!李密妙计安天下,瓦岗小贼白折腾!” “李密小儿,想和老夫的贤婿斗心眼,你还太嫩了!”听到这口号声,王世充也在隋军营地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贤婿这么守信用,这么有办法,竟然这么快就真的把粮食送过来了!不错,老夫也得兑现诺言,从今天开始,老夫的王字就倒过来写了!” 第337章 翟让动摇 借口欣赏风景和透透气,现在已经是少妇打扮的单盈盈再一次登上了虎牢关西门城墙,眺望着西面的邙山山水,单盈盈的神情十分落寞,心头也尽是失落,尽管已经是名誉上的他人妻子,可单盈盈却还是忘不了那个白袍银甲的负心人,忘不了和他相处的****夜夜,思念就象陈年的美酒,酝酵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芬芳醉人。 “两个月了,他来洛口仓已经两个月了,只相距三十里,始终都没有见上一面,我这一辈子,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他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当年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吗?”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个念头,心情复杂的也不知道惆怅了多少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还连叫了几遍,单盈盈这才循声看去,却见兄长单雄信与名誉上的丈夫木兰也登上了城墙,已经走到了近处,单雄信还用埋怨的口气说道:“盈盈,你怎么又上城墙来了?这里不但危险,风又大,吹着凉了怎么办?” “在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单盈盈勉强挤出些笑容,一边向兄长和丈夫行礼,一边问道:“兄长,东郡公召集你们议事,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还不是昨天晚上官军粮队偷越虎牢关的事。”单雄信有些闷闷不乐,道:“徐兄弟只差一步没追上官军运粮船,王世充出动大批官军接应粮船,徐兄弟看情况不妙,连岸都不敢靠,马上就撤回来了,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大骂陈狗官奸诈,东郡公还把桌子都掀了。” “那会不会又要打仗?”单盈盈担心的问道。 “还没议定。”木兰答道:“魏公倒是劝说东郡公尽快进兵,和陈应良决战,东郡公说要考虑,就没拿定主意。” 单盈盈轻轻点头,盘算了一会后,单盈盈突然问道:“兄长,东郡公和魏公为什么一定要和陈应良拼命?他们明明就打不过陈应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陈应良当猴子耍,根本就不是陈应良的对手,何必一定要和陈应良死拼到底?” “还不是因为洛口仓,不拿下洛口仓,我们的粮食就没有保障,陈应良小贼占着洛口仓不走,我们不和他拼和谁拼?”单雄信没好气的回答,又道:“再说了,我们瓦岗义师怎么打不过陈狗官,我们出兵进攻的时候,陈狗官有那一次敢和我们正面交战?现在一直拿不下洛口仓,完全就是因为那个狗官太过奸诈,诡计太多,所以我们才一直没得手。” 说罢,单雄信不耐烦的挥挥手,又说道:“这些不是你一个女人操心的事,回去吧,花贤弟,把盈盈送回去,好好陪陪她,巡城的事我操心就行了。” 木兰答应,正要与单盈盈一同下关,不料关上了望手却惊叫了起来,“单大哥,快看,右前方的山上有人,是官军的将领。” 单雄信兄妹和木兰赶紧抬头看去,却见右前方的土山山顶之上,果然出现了一些骑着战马的官军将士,再仔细一看时,单雄信和木兰顿时就异口同声的惊叫了起来,“白马白袍?陈应良!是陈应良亲自来了!” “那里?那里?”单盈盈这一喜非同小可,再努力寻找间,单盈盈果然在官军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白马白袍的骑士,单盈盈的心脏也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心里不断暗念,“是他,是他,上次我见到他时,他也是穿着白袍,骑着白马。” 骑白马穿白袍在山顶上装逼的确实是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确认了运粮船队顺利抵达板渚,把粮草送到了王世充营中缓解了友军的燃眉之急,陈丧良心情大好之下,便亲自领了一队轻骑,亲自来到虎牢关城外探察敌情,还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仔细观察好了虎牢关地形,准备撤走时,为了装逼也为了更进一步打击敌人士气,陈丧良干脆就登上高地,故意让敌人看到自己,也乘机在高处再观察一下虎牢关地形。 陈丧良也是第一次在非战事期间仔细观察虎牢关,两山相夹的著名雄关虎牢关,从地理上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投机取巧的机会,两旁的高山虽然不是不能翻越,但绝不适合大队行军,狭窄无水的高地即便抢占下来也无法长期驻扎,指望拿下高地威胁虎牢关内部那是想都别想,关城墙高超过三丈,还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保护,城防工事也比较完善,正面进攻就算能拿下,也非得付出惨重代价不可,这点也让本就不喜欢正面攻坚的陈丧良更加打消了强攻念头,心理不断琢磨破关策略,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关墙上的贼军士兵已经出现了骚动,料到必然是敌人已经发现了自己,陈丧良也懒得和瓦岗骑兵捉迷藏,笑了笑就下令退走,所以再当翟让和李密等人收到消息赶来关墙上查看情况时,陈丧良早已经走得远了。不过还好,翟让倒也没有埋怨单雄信没有立即派出骑兵追击,反而还夸奖单雄信做事谨慎,不然说不定又有可能被杀千刀的陈丧良伏击。李密则沉着脸紧张分析陈丧良亲自前来探城的原因,还隐约猜到了一个可能,陈丧良已经不想在虎牢关继续僵持下去了,想要尽快结束虎牢关的战事了。 单雄信陪着翟让和李密等人分析敌情,自然也就冷落了妹妹单盈盈,不过这也是单盈盈求之不得的事,悄悄把木兰拉到了偏僻处后,单盈盈低声问道:“木兰姐,他来干什么?为什么只露面了一小会,马上就走了?” “我如果知道他的想法,那我早就升官了。”木兰苦笑答道:“没听你哥哥他们常常骂他是天下第一奸贼吗?他的心思有几个人能猜到?” 苦笑完了,木兰又看看名誉上的妻子,低声问道:“怎么?想他了?” 单盈盈的脸有些泛红,点点头,低声说道:“我想当面问他,当初他为什么要骗我?木兰姐,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木兰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又看到单盈盈俏丽脸庞上的失望神色,木兰有些心下不忍,便低声说道:“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设法让你和他见上一面。”单盈盈虽不抱太多希望,但还是点了点头,期盼能够出现这样的奇迹。 ………… 和李密揣测的一样,陈丧良确实很不想再在虎牢关战场上僵持下去了,自二月份以来,陈丧良实际上已经被虎牢关战场牵制了整整四个月,期间虽然一度出现夺回虎牢关的机会,却因为隋炀帝的瞎指挥和不肯放权,裴仁基的占着茅坑不排泄和投敌叛变,加上大雨连绵无法作战,白白浪费了陈丧良逼走李密的无耻诡计,好不容易等到雨水稍停和王世充率军北上增援,李密却又突然和翟让重修旧好,虎牢关战场就又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现实与历史惊人的相似,历史上李密拿下了洛口仓后,与王世充率领的隋军队伍在东都战场上盘肠大战超过一年,大大小小一百多战,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两败俱伤,彼此都耗尽了元气,也彼此都浪费了宝贵时间,丧失了一统天下的机会,白白便宜了直取关中空虚之地的老李家。现今这段历史,也并没有因为陈丧良的妖蛾子翅膀改变多少,老李家仍然还是在太原起了兵,与历史上相比虽遭一定削弱,却仍然占据可以隔岸观火的有利位置。没能拿下洛口仓的翟李联军也不如历史上那么强盛,却仍然不是陈丧良所能迅速击败的敌人,再这么僵持纠缠下去,老李家仍然还有可能成为最后赢家。 陈丧良之所以担心老李家继续成为最后赢家,除了因为老李家所处的有利战略局面外,还有太原战场上的新变局,东都朝廷让运粮船队给陈丧良送来了新的太原战报,说是李渊占据了太原后,立即切断了对云定兴的粮食供应,导致正在与甄翟儿对峙的云定兴断粮败走,李建成和李二率军趁火打劫也来攻打云定兴,朱粲干脆利落的接受李二劝降,又替李二劝说云定兴投降,云定兴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又被老李家和甄翟儿前堵后追,为了活命也率军投降了李二,陈丧良好意让云定兴带着北上的左屯卫精锐,也因此尽数都姓了李。而云定兴全军投降之后,正在与刘武周交战的雁门隋军陈孝意、王智辨部,也基本上就注定了惨败的下场——李渊就算再傻,也绝不会拒绝和刘武周夹击雁门隋军。 太原五郡全面崩溃几成定局,杨侗就是再信任陈丧良也有些沉不住气,所以在派人给陈丧良传递战报的同时,杨侗也第一次让使者代自己向陈丧良问起,何时能够结束虎牢关大战,尽快腾出手来返回东都主持大局?陈丧良无奈,也只好亲笔写了一道奏章,向杨侗解释说自己的兵力不足,军队接连作战过于疲惫,敌人过于强大还占据有利地形,百姓从贼者极多,短时间内很难结束虎牢关战事,恳求杨侗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同时恳求杨侗允许自己就地收编在战场上抓到的俘虏。 陈丧良稍微小看了一些杨侗的自主魄力,收到了陈丧良的奏章后,杨侗不仅立即同意陈丧良就地收编战俘,还不经请示隋炀帝,就直接给率军投降陈丧良的刘黑闼、李士才和刘十善等人委任了正式官职,赐予重赏,承诺再有贼头率军投降,也一并赏赐官职。同时杨侗还下诏命令陈丧良再次打开洛口仓,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充当军粮和赈济百姓,帮助陈丧良收买虎牢关战场人心,并且表示一切后果由他担待。 ——结果收到了这条命令后,陈丧良欢喜杨侗的决策英明之余,难免又生出了一些丧尽天良的念头,“我还有些小看了杨侗,想不到他这么小就有这样的胆量魄力,长大了我还怎么操纵他?别曹老大当不了,将来当了韩信胡惟庸吧?” 将来怎么与少年老成的杨侗相处是将来的事,不管怎么说,杨侗这一系列动作,还是帮了陈丧良不小的忙,接连开仓赈济百姓,承诺打破洛口仓后就开仓放粮的瓦岗军,在受赈百姓心中的重要性自然大为下降,自带干粮给瓦岗军通报军情的饥民百姓也越来越少,陈丧良再把刘黑闼、李士才等人获得的官职赏赐有意散播出去之后,对翟李联军这边的军心士气也造成了不小打击,类似于郝孝德之流的大小贼头就是再恨隋炀帝,心里也难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娘的,向陈狗官投降,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除了杨侗的鼎力支持外,陈丧良还敏锐的发现,翟李联军的内部似乎也有人在给自己帮忙——当然不是指木兰,陈丧良所说的帮忙,是指自打翟李联军的主力撤回虎牢关后,就再没有出关与东都隋军交战过一次,这一举动对于坐拥洛口仓的隋军十分有利,对于粮草需要黎阳仓补给的翟李联军却十分不利——毕竟,王世充也不是吃干饭的,再怎么的喜欢保存实力,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对翟李联军的粮道下手。 是否有人帮忙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又过了两天不见翟李联军有什么动静,六月二十一这天,木兰那边突然通过了张凯的渠道,给陈丧良送来了一道书信,不仅给陈丧良解答了翟李联军一直按兵不动的疑问,还给陈丧良送来了一个惊人的重要消息! 木兰的书信一如既往的直白干练,全文如下:“翟让畏惧你狡诈奸猾,军队善战,李密几次劝他出兵与你决战,都遭到翟让拒绝。翟弘父子觉得继续打下去只会白白损耗实力,建议翟让和李密放弃虎牢关,率军渡黄河北上到黎阳仓就粮,李密拒绝,翟让未表态,单雄信认为翟让已经动摇。另外,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见面,你尽力安排。” 翟让已经生出放弃虎牢关的念头?看到这个消息,连陈丧良都觉得万分的难以置信,就更别说是木兰身份都不知道的袁天罡和魏徵等幕僚参谋了,袁天罡还马上就惊叫道:“翟让想放弃虎牢关?陈留守,我们这个内线不是在说笑吧?虎牢关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翟让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小弟也觉得匪夷所思,翟让逆贼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虎牢关?”裴行方也说道:“还有,兄长,你这个内线是怎么回事?怎么在书信骂你狡诈奸猾?世上那有这样评论上司的下属?” “骂不骂的无所谓,不骂我两句反倒不象她的性格。”陈丧良沉吟着回答,又捏着下巴盘算道:“翟让放弃虎牢关?这个计划虽然匪夷所思,但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李密手里有黎阳仓,还有黎阳仓的守军做后备,就算最终打不下洛口仓,只要黎阳仓的粮食在手,李密那怕是孤身一人逃回黎阳仓,也可以马上东山再起。翟让就不行,打不下洛口仓,再耗光了手里的本钱,他想东山再起,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放弃虎牢关虽然可惜,但是对翟让本人而言,却不失为一个保存实力的好办法,毕竟在三十六计里,也还有一计是走为上计。” “李密不答应放弃虎牢关,翟让一个人坚持有多少用?”袁天罡问,又道:“再有,翟李贼军的整体实力,仍然还在我们之上,就算打不下洛口仓,最少也能让我们元气大伤,翟李贼军居于强势,如何可能舍得放弃虎牢关这样的战略要地?” 陈丧良盘算着不回答,旁边的裴行方接过话题,道:“如果王世充那边肯全力配合,也许我们还有点希望逼走翟李贼军,但我们付出了不小代价给他分担了压力,把翟李贼军的主力引到了东面来,又给他送去了救命的粮食,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即进攻翟李贼军的空虚后方,可是他都已经整整七天过去了,始终都没有他的动静,摆明了就是想等我们和翟李贼军打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出手抢功劳,仅凭我们的现有力量,如何可能逼得翟李贼军放弃虎牢关?” 陈丧良还是不吭声,又盘算了许久,陈丧良终于下定决心,一拍桌子说道:“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李密不肯弃关没关系,翟让带着瓦岗贼精锐走了,我们再想拿下虎牢关就可以轻松许多!翟李贼军的实力是比我们强,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打得两败俱伤,且不说翟让肯定不愿和我拼光本钱,就算我们和翟李贼军两败俱伤又怎么了?翟李贼军的背后还有王世充,他也是朝廷的兵马,只要他来拿回虎牢关,扭转我们的战略被动局面,让我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变局,这个功劳我送他了!” 说到这,陈丧良又是一拍桌子,斩钉截铁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相信那个小美人提供的消息不假,翟让确实已经在是否放弃虎牢关这件事上动摇,既然有了这个希望,我就要全力把这个希望变成现实!” “小美人?”魏徵和袁天罡等人都傻了眼睛,一起惊叫道:“留守,我们的内线,是你在虎牢关里的相好?难怪她说要见你,你又瞒着我们欺负那家闺女了?” 陈丧良笑而不答,只是飞快盘算如何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片刻后,心中有了大概计划的陈丧良沉吟着问道:“行方,记得前两次我写信故意刺激翟李贼军,信使是你给我举荐的,两次都做得不错,他叫什么来着……?” “张永通。”裴行方答道:“他是刘将军的卫士,兄长你当时要一个有胆量又有口才的信使,因为我看到刘大哥每次喝醉后发脾气打士兵抽鞭子,都是他出面安抚才把刘大哥哄了睡觉,就把他举荐给了你。” “这小子是个人才,把他叫来,我有任务交给他,这个任务非他不可!” (张永通哭:“呜呜,陈留守,给你卖命两次了,你才终于发现我是人才,你的眼光也太烂了吧?你历史学好点行不行,历史上王世充是用了我的计策,才鼓动起了东都残兵败将的军心士气,孤注一掷发起偃师决战,一仗就把李密打回了解放前。那次决战王世充的军旗上,还全都写着我的名字——永通!”) 第338章 指点敌人 “妈拉个巴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玩过两次命了,还怕玩第三次?拼他娘的了!” 抱着这个决死的念头,怀揣着陈丧良的亲笔书信,张永通第三次孤身一人来到了虎牢关下,面对着关墙上成排上千的明晃晃箭尖,大声提出了入关要求,还十分不给贼军面子的直接点了翟让的名,道了李密的姓,既没礼貌,更没素质,举止言语象极了他现在背后的祸首元凶陈丧良。 张永通这次差点掉了脑袋,已经被陈丧良给坑怕了的翟让一家人听说又有东都隋军的使者前来,第一反应就是陈丧良又来下套设陷阱了,然后翟让下意识的拒绝接见,翟弘和翟摩侯父子还下令放箭射杀张永通,好在邴元真和贾雄等谋士力劝阻止,说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大家还同是一国之人,就算不想见他也不必放箭,可以把他直接赶走了事,翟让这才没听翟弘父子的馊主意,下令把张永通赶走。 命令传达后,过了一段时间,传令兵又重新来到堂上,向翟让禀报道:“东郡公,官军使者不肯走,说有大事一定要见你和魏公,还说请东郡公你放心,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恶意,仅仅只是交战双方寻常的使节来往,见面后东郡公你如果觉得他试图对你不利,你也可以马上一刀宰了他。” “陈狗官派来的使者,能没有恶意?天下奇谈!”重重冷哼了一句,又盘算了一下,翟让还是点了点头,吩咐道:“把他带来吧,在院子里准备一个断头台,叫刽子手准备,他进来的时候告诉他,他如果敢耍花招,那里就是他的人头落地之处!” 传令兵答应,这才飞奔了出去传令,那边翟弘和翟摩侯父子又劝翟让慎重,不要再上陈丧良的恶当,翟让没好气答道:“这个还用你们提醒?我就是想看看陈狗官又想耍什么花招,派个人,去把魏公请来。” “请他来又有什么用?他要真是陈狗官的对手,我们会被陈狗官耍得这么惨?”翟摩侯嘀咕,但还是依令行事,派了一个人去虎牢关东门外邀请李密。 一再坚持的张永通终于还是得以进到了虎牢关,被瓦岗士兵要求参观断头台时,历史上敢以士兵身份怂恿王世充发起偃师决战的张永通嗤之以鼻,还亲手试了刽子手的断头刀锋利程度,以示不屑,这才微笑着进到大厅,十分有礼貌的向已经见过两次的翟让拱手行礼,道:“小使张永通,奉东都洛阳陈留守之令前来拜见翟前辈,前辈安好。” “怎么又是你?”翟让认出了张永通,道:“记得前两次陈狗官的书信,好象也是你送来的吧?” “前辈好记性,正是晚辈。”张永通点头,又从背上解下了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个木匣,说道:“晚辈这次奉命前来拜见翟前辈,陈留守还让晚辈给翟前辈你顺便梢来了一份礼物,请前辈收下。” 无比警惕了看了一眼那个木盒,曾经给陈丧良送过女人衣服的翟让这才努嘴示意,让亲兵代自己收下又转呈到自己面前,再打开一看时,翟让发现陈丧良送给自己的,竟然是一颗不小的老山参,旁边的翟弘和翟摩侯赶紧提醒道:“贤弟(叔父),小心有毒,不要忘了孟让的教训。” “两位将军,人参里能下毒?往那里下?”张永通笑了,笑道:“我们陈留守是知道翟前辈今年已经五十有五,渐近耳顺之年,长期鞍马劳顿逐渐的年老体弱,这才派小人给翟前辈捎来一颗人参,给翟前辈滋补身体,完全是一番好意,还请两位将军不要误会。” 无比狐疑的看了一眼张永通,又仔细检查了礼盒里没有其他花样,还汲取教训掀开红绸检查盒底,见一切无异,翟让这才点头说道:“多谢了,想不到陈狗官还有这样的好心,他有礼节老夫也不能没有表示,一会老夫会让你带回礼回去。” 张永通谢了,然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两个木匣,说道:“翟前辈,还有两份礼物,是陈留守让晚辈捎给翟弘翟前辈和翟摩侯翟将军的,晚辈没见过他们,请翟前辈转递。” “陈应良狗官还知道我们父子?还也给我们捎了礼物?” 贪财好色的翟弘和翟摩侯父子一听乐了,不用卫士转递,双双就上来自己接了礼物,接过写有自己名字的礼物打开一看后,翟弘发现陈丧良送给自己的同样是一颗老山参,翟摩侯则发现送给自己的礼盒里躺着一面古朴铜镜,张永通也乘机忽悠道:“翟将军,这面铜镜的来历可不简单,是东汉时汉安帝刘祜用过的御镜,刘祜是汉和帝刘肇的侄子,以侄子身份继承帝位,开创侄子继位的先例,成为一代明君,他用过的御镜,那可是非同一般啊。” 翟让无子,只有翟摩侯这么一个侄子,说翟摩侯没有打算在将来继承叔父遗产的心思恐怕连鬼都不信,再听了张永通这番解释,翟摩侯顿时就是心花怒放,惊喜说道:“还有这样的事?谢谢陈留守,谢谢陈留守,张兄弟你回去后,请务必替我向陈留守道谢,就说我记住这份人情了。” 看到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喜笑颜开的模样,又听到翟摩侯对张永通的称呼都改了,旁边的徐世勣立即察觉不妙,赶紧出列喝道:“笑里藏刀的戏演完了吧?该说正事了,说,陈狗官派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张永通不知道徐世勣身份,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翟让,翟让则多少有些不满意徐世勣的不懂礼貌,咳嗽了一声才转向张永通,说道:“礼物我们收下了,说吧,陈应良派你来做什么?” “禀翟前辈,晚辈这次还是来下战书的。”张永通拱手,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道书信,双手呈上,“翟前辈,自我们陈留守移驻洛口仓以来,你我两军对峙已经超过两个月,却始终没有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我们陈留守觉得十分遗憾,便命令晚辈下书约战,请前辈你后天巳三刻,与李密尽提麾下主力,与我军在十里堡战场决一雌雄。” 每战必耍花样的陈丧良主动提出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翟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拆开书信细看时,却见书信的内容与张永通的介绍基本一致,陈丧良确实约自己与李密后天在十里堡这个位置决一死战,还说出了不决雌雄、绝不收兵的狠话。 徐世勣和邴元真等人也围了上来同看书信,然后面面相觑同样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徐世勣还忍不住向张永通问道:“陈狗官到底耍什么花样?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这样的事对陈狗官来说,好象比太阳从西面出来还罕见吧?” “这位将军,你们怕了?”张永通笑笑,道:“如果将军你怕了,你可以劝说翟前辈不要同意,翟前辈只要说一句不愿决战,我马上转身就走。” “我们会怕陈狗官?”徐世勣笑出了声,道:“陈狗官真有这样的胆量正面决战,之前我们几次出兵,他为什么要躲在洛口仓里不出来?只敢在背后搞一些偷鸡摸狗的无耻花招?”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张永通笑道:“之前陈留守不愿意和你们决战,是担心和你们打得两败俱伤,便宜了别人,现在不同了,我们陈留守的岳父王世充王留守,已经屯兵在了你们的背后,就算和你们打得两败俱伤了,也不过是便宜王留守,便宜不了别人。” “也不过是便宜王留守?”堂外传来了李密的声音,语气中尽是嘲讽,笑道:“陈留守如果真有这么大方,那么以前淮水大战时,陈留守和王留守之间,为什么要搞那么多小动作?” 嘲笑着,李密领着几个部下大步进厅,众人赶紧起身行礼,翟让又立即把陈丧良的约战书递给了李密,李密接过只大概看了几眼,马上就笑了起来,道:“真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太阳从西边出来,他陈应良小贼,居然主动约我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这个卑鄙小人能有这样的胆量?” “法主先生,我们陈留守当然有这个胆量。”张永通毫无惧色,同样冷笑以对,道:“就怕法主先生你没有这个胆量?” “本公求之不得。”李密面露讥讽,说道:“好,本公答应了,后天决战,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叫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千万别象上次那样,看到我与东郡公的联军出兵,半路又逃了回去。” 张永通等的就是李密这句话,刚想按计行事,不曾想翟弘和翟摩侯父子却马上跳了出来,抢着说道:“魏公,你答应和陈应良决战,我们可还没有答应,你有什么资格替我们做主?” 当着敌人使者的面前暴露内部矛盾,李密简直掐死翟弘这对草包父子的心都有,可又不好发作,只能是把目光转向翟让,翟让则面露犹豫,并没有立即表态。张永通见了心中暗喜,知道更好的机会出现,便立即说道:“法主先生,我们陈留守事前已经料定,他知道你有这个胆量,也一定会答应决战!法主先生,你知道我们陈留守是如何断定的吗?” “陈小贼是如何断定的?”李密冷笑问道。 “因为你输得起!”张永通只用一句话就让李密变了脸色,然后张永通又说道:“法主先生你靠着运气拿下了黎阳仓,黎阳仓里的粮食,足够你挥霍上一段时间,你在黎阳仓还有一支后军可用,你在虎牢关战场上败得再惨,输得再输,只要你能够回到黎阳仓,那怕你是孤身一人回到黎阳仓,也马上能东山再起!所以你有底气和我们打这场决战!” 李密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偷眼去看翟让和翟弘等人神色时,见他们的神情果然已经是若有所思,李密难免有些后悔让陈丧良的刁滑使者说话,便赶紧向张永通喝道:“匹夫,住口!再敢挑拨离间一句,我立即要了你的脑袋!” “法主先生,这不是挑拨离间,是实话实说。”张永通大声说道:“你敢打这场决战,还有一个原因是你现在只有三十五岁,比翟前辈足足小了二十岁,风华正茂,你输得最惨,损失再大,你也有时间东山再起!换了任何人处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都有胆量拉着翟前辈和我们决战……。” “匹夫,受死!”李密勃然大怒,立即呛啷一声腰刀出鞘,挥手就要来砍张永通。 “魏公,冷静!”翟让赶紧喝止,“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东郡公,这又是陈应良奸贼的离间毒计!”李密说道:“陈应良奸贼绝没有和我们正面决战的胆量,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变相怂恿我们各自保存实力,生出嫌隙。” “我当然知道。”翟让点头,道:“魏公放心,老夫不会再上他的当,不过礼尚往来,陈应良之前曾经善待过我们的使者,我们如果杀了他的使者,未免会让天下人耻笑。” 李密这才罢休,转向张永通喝道:“滚!回去告诉陈应良奸贼,后天他真敢决战,我们奉陪到底!” “法主先生,后天我们一定会出兵,袁大人早就观察过天象,这几天都是晴朗天气,正适合交战。”张永通笑着说道:“法主先生,陈留守他还断定,你一定会认为,他不愿意和你硬拼对耗,所以不敢真的出兵。但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和你们打得两败俱伤又怎么样?让躲在板渚的王留守拣了便宜又怎么样?只要王留守能够从背后捅你们致命一刀,我们陈留守就马上就可以虎牢关战场抽身,好象也不吃亏吧?” 李密呆了一呆,这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前几天陈丧良亲自前来探视虎牢关地形,显然是存有攻坚打算,想要尽快从虎牢关战场抽身的意图十分明显,与自军打得两败俱伤后,只要王世充能从背后一刀捅死自军,对陈丧良的战略计划而言并不吃亏,甚至还略占便宜——只要能够夺回东都战场的主动权,怎么都要强过一直被牵制在洛口仓被动挨打。 张永通察言观色,见李密已经被打动,便又说道:“法主先生,陈留守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虎牢关对你而言,其实应该算是一个死地,前有我们东都大军扼守洛口仓,后有彭城精锐虎视耽耽,并且随时威胁你的粮道,你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王留守马上就会从背后捅你刀子,你坚壁对峙,怎么可能耗得过脚下就是粮山粮海的我们东都大军?时间拖延长了,你的粮道一旦被断,或者黎阳仓有什么闪失,你又会有什么下场?” 李密不吭声,额头上还隐现汗迹,因为李密也突然发现,自己如果拿不下洛口仓,就算控制虎牢关的时间再长也没用,而时间迁延日久,黎阳仓一旦有什么闪失,虎牢关就马上变成自己的死地! “翟前辈,我们陈留守也有一句话带给你。”张永通又转向了翟让,道:“前辈你的年纪这么大了,就算你忍心让同生共死多年的瓦岗兄弟无谓战死,你将来还有多少时间东山再起?又有什么本钱恢复元气?没有了骁勇善战的瓦岗兄弟为你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天下能有几个人知道你翟前辈?” 翟让也不吭声,翟弘和翟摩侯父子微微点头,无比认同张永通的话语,邴元真和徐世勣等人脸色阴沉,明知道张永通这是在打击动摇瓦岗军心,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因为张永通说的全是实情。 “翟前辈,法主先生,小人还有最后一句话。”张永通又说道:“陈留守知道你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那就在战场上打败我们东都大军,我们陈留守给你们这个机会,明天上午十里堡以西,我们决一雌雄!怕就怕你们就算和我们正面交战,也赢不了我们!话尽至此,法主先生,翟前辈,请下决心吧,是否答应后天决战?” 这些天一直在怂恿翟让出战的李密突然犹豫了起来,翟让的表情更是迟疑复杂,两人还是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才由李密答道:“好吧,我们答应了,后天早上巳时三刻,十里堡,你我两军主力尽出,决一死战!不分雌雄,绝不退兵!” 翟弘和翟摩侯大急,赶紧悄悄去拉翟让的袖子,翟让低声说道:“别急,打一仗再说,魏公也答应了,明天如果赢不了,我们就坐下来重新商量。” 过了一段时间后,张永通把李密和翟让的答复带回了洛口仓,带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对此并没有任何惊讶,还冷笑说道:“不出所料,果然不肯死心。” “兄长,后天你真的打算出兵决战?”裴行方好奇问道。 陈丧良点点头,说道:“必须得打一仗,不然不要说李密不会死心,就是翟让也不会死心,这一仗我们还必须得赢,至少不能输,要让贼军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在虎牢关赖多久都占不到便宜,然后他们乖乖自己滚蛋。” 说罢,陈丧良一拍桌子,喝道:“传令全军,整肃战马武器,后天清晨出兵,到十里堡和贼军决一死战!” 房中亲兵答应,立即飞奔了出去传播命令,陈丧良正打算制订作战计划,裴行方却突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兄长,小弟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想法,在后天的战场说不定能收到奇兵之效,小弟知道,不管任何人与你对战,最忌惮的精兵,就是你麾下的报国军,报****又人人身披白袍,十分容易辨认。既然如此,兄长你何不……?” 第339章 决战李密 大业十三年夏,六月二十四日,清晨辰时正,经过了一天多时间的仔细准备后,已经对峙纠缠超过两个月的东都隋军与翟李联军,各自出动主力精锐,在双方主帅的亲自率领下开拔出动,赶往双方约定的会战地点——十里堡! 旌旗蔽天,刀枪如林,东都隋军出兵三万,翟李联军总共出兵五万六千,黑压压的人群马头犹如两道庞大的洪流,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流淌,逐渐互相靠近。 决战未开,斥候前哨战已然打响,两军主帅都深知对方的性格奸诈卑劣,诡计多端,都派出了大量的精锐步骑担任斥候,严密搜查道路两旁山丘树林,沟涧溪谷,不给对方任何的伏兵机会,行动期间斥候相遇,自然爆发出了一幕幕激烈厮杀,你追我逐,你砍我杀,步兵斥候深入林间遭到敌人步兵伏击,逃出树林又马上有骑兵冲来接应,把追杀者打得落荒而逃,接着敌人又来增援,反追杀者又重新变成被追杀者,侦察每一处可以伏兵的位置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在旷野上只要滞留时间稍长,立即就有可能招来敌人骑兵的突袭冲击,大战尚未打响,双方都已经有二三十名斥候将士血染沙场。 双方都在战前做足了准备工作,喂饱战马将刀枪擦得雪亮自不用说,备足了箭弩、干粮与饮水也不用说,为了鼓舞士气军心,李密和翟让装神弄鬼,占卜求卦,将粉末装的松香撒入火盆,制造耀眼红芒,乘机求出此战必胜的上上签,哄得几乎都是文盲的翟李联军将士欢呼成片;陈丧良则是在隋军将士面前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鼓励将士奋勇作战,报效国家朝廷,许下种种重赏,重提自己之前几次会战的屡屡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用自己的耀眼战绩来鼓舞军心,振奋士气。 除此之外,陈应良又提前派出了三名使者,先后赶往板渚联系王世充,向王世充知会今日大战,要求王世充在今天也向翟李联军的虎牢关东面营地发起进攻,分散敌人精力,也打击和动摇对方军心士气。李密对此也早有准备,除了命令留守营地的后军严防死守外,又交代营中守将向自己通报军情时,务必要求传令士兵严格保密,不许泄露王世充猛攻虎牢关东面的半点风声! 巳时二刻正,距离稍近的翟李联军抢先抵达预订战场,迅速抢占背光顺风的有利位置,面西列阵,并且立即分出一支军队抢占南面高地,居高临下俯视战场,保护住自军左翼,只在右翼给东都隋军留下了很小空间穿插迂回,如愿掌握地利。 兵强将勇,兵力优势,还提前抢占了地利,自视极高的李密下令全军布置偃月阵,在两翼部署大量步兵向前突出,形似偃月月牙,令徐世勣与杨积善二将分别统率左右两翼,自己与翟让坐镇中央,集翟李两军之精锐于中军,构成月轮,为数不多的骑兵则被李密安排在了后方,做为突袭奇兵使用。这个阵形的特点是攻击力强大,尤其注重对敌人两翼的进攻,缺点是机动力稍差,能够机动作战的兵力不多。 巳时三刻将至,陈应良也率军来到战场,在距离翟李联军半里处立定脚步,迅速排兵布阵,让李密颇惊讶的是,机动兵力超过翟李联军的东都隋军竟然主动放弃了机动优势,布置了一个防御力很强的方圆阵,让步兵组成一个个小方阵,呈环状居外,骑兵居内,陈应良率中军居于方圆阵核心,指挥全局,顶在最前面的是陈应良麾下最能打硬仗的阚稜,长大陌刀雪亮如林,层层叠叠,让人望而生畏。 仔细观察了隋军布置,有名将之称的裴仁基开口,对翟让和李密说道:“魏公,东郡公,陈应良以方圆阵迎敌,将骑兵藏于内部,目的应该是稳守反击,先以步兵消耗我们的兵力体力,待我们露出破绽,再以骑兵突击我们的薄弱处,从而扭转战局,争取胜利。” 李密微微点头,赞同裴仁基的判断分析,却又眉头有些微皱,因为李密很清楚,东都隋军的方圆阵防御力虽强,用来应对翟李联军的偃月阵,却会造成军队接触面广战线漫长的后果,继而造成大量的士卒死伤,一贯奸诈的陈应良选择如此布阵,存心消耗翟李联军作战兵力的意图十分明显,不利机动的方圆阵也注定了陈应良不可能轻易下令撤退,今天和翟李联军死拼到底的态度十分坚决。 换成以往,陈应良有这样的态度李密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前天听了张永通分析的自军战略局势后,李密却隐隐有些害怕和陈应良如此硬拼,因为李密的后方还有一个王世充,王世充的危险程度虽然不及陈应良,却也不能完全忽视。 这时,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也开口了,指着隋军阵中说道:“父亲,你们快看,报****也来了,就在陈应良的旗阵前方。” 李密随着众人抬头看去,见人人身披显眼白袍的报国军果然出现在了隋军阵中,被陈应良布置在了旗阵前方,位居其他隋军骑兵之后,李密略一点头,知道陈应良很可能安排其他骑兵冲锋掩护,然后让最忠诚也最勇猛的报国军发起致命一击。猜出了陈应良这一打算,李密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左右吩咐道:“多派熟悉官军情况的斥候,绕着官军方阵探查敌情,把官军方阵后方的情况探报于我。” 两个多月来专心军中事务的陈应良倒也不是白白辛苦,短短片刻之后,受到过严格训练的东都隋军已然布阵完毕,陈应良满意点头之后,领了尉迟敬德和三狗子等将率领一军出阵,到阵前大叫翟让和李密出来答话,翟让和李密欣然从命,同样领了一支军队出阵,不过到了阵前后,两边主帅却毫不客气的张口就骂,陈应良大骂翟让和李密是反国之贼,翟让和李密也大骂陈丧良是暴君走狗。 “李密,翟让,你们一个是显贵之后,一个是朝廷官吏,久食朝廷俸禄,不思回报君恩,反而聚众作乱,反叛朝廷,罪该万死。”陈丧良像模像样的大喝道:“两个反国之贼,还不快快下马跪降?悬崖勒马,求得一条活路?” “呸!”李密很不讲卫生的吐了一口浓痰,大骂道:“陈应良,你这条摇尾乞怜的暴君走狗!暴君杨广荼毒生灵,残害百姓,罪恶滔滔,天地不容!你这个狗官助纣为虐,同样罪不容诛!聪明的话,快快跪地投降,不然我大魏义军挥师进攻,你就悔之晚矣!” “宵小鼠辈!也敢口出狂言?”陈丧良放声狂笑,然后突然一改之前文绉绉的语气,破口大骂道:“李密小儿!****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狂什么狂,你无非就是仗着你旁边有一个翟让给你当替死鬼挡箭牌,有单雄信、徐世勣这帮瓦岗傻鸟给你冲锋陷阵,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否则就凭你这副鸟样,也敢和我正面对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翟让这个傻鸟联手,实际上就是贪图翟让麾下的精兵!翟让你这个老憨货,聪明的话赶快把李密宰了,不然的话,你的脑袋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拿了当夜壶用!” 虽然很清楚陈丧良从来就不修口德,可万没想到陈丧良会骂得如此恶毒,恼羞成怒之下,李密大喝道:“何人替我拿下陈应良狗官首级?” 冷兵器战争中真正出现的斗将场景其实屈指可数,但一员猛将率领少量精锐冲击敌阵的场面却常常出现,所以李密的话音未落,裴行俨立即大声答应,率领十余名亲兵冲上前来,陈应良见了大怒,大骂道:“裴行俨,你这个卖国求生、舍妹弃母的狗贼,也有脸在我面前出现?尉迟敬德,替我擒下此贼!” “末将遵命!不用人帮忙,我一个人足够了!”尉迟敬德应诺大吼,孤身一人提槊拍马,直取裴行俨,李密和翟让等人都知道裴行俨的武艺,见此情景无不心中暗喜,都道此番裴行俨必然大获全胜,自军可以轻松抢占先机。 残酷的事实让李密和翟让等人跌碎了眼镜,裴行俨固然是勇不可挡,长槊破风,势如闪电,尉迟敬德这边的槊法却更快更猛,不闪不避只是直取裴行俨胸膛,裴行俨识得厉害知道一旦被扎中断无生还之理,略一胆怯就闪身躲避,尉迟敬德趋马直进,又直取裴行俨身后亲兵,长槊横扫,槊尖准确命中目标,竟立时将一名裴行俨亲兵的脑袋砸得粉碎。 隋军将士轰然叫好,李密和翟让等人则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明白当初在罗口时,陈应良为什么敢领着这名黑脸将领三人三骑阻拦他们的七千精锐,而尉迟敬德则威势不减,三下五除二就杀散身旁敌人,从容挺槊迎住掉头杀来的裴行俨,以一敌众毫无惧色,还丝毫不落下风。陈应良这边却不敢让尉迟敬德一人冒险,大喝下令间,十余名亲兵好手提刀扑上,替尉迟敬德接住裴行俨的亲兵,让尉迟敬德可以心无旁骛的与裴行俨专心厮杀。 这一战更是让双方主帅手心出汗了一把,裴行俨和尉迟敬德两大猛将的正面厮杀固然是惊心动魄,招招凶险,时时危机,普通士兵之间的较量也是惨烈异常,刀来枪往血肉横飞,横刀削去天灵盖,鲜血与脑浆一起飞溅,枪矛刺穿肚腹肠胃,血红的肠子流满一地,刀枪碰撞之声始终不绝于耳,抱在一起在地上滚爬扭打、拳打脚踢连牙齿都用上的就有好几对。 厮杀间,尉迟敬德和裴行俨突然各自用左手抓住了对方的槊杆,奋力抢夺对方武器,扭转扳折,牙关紧咬比拼气力,左门神尉迟敬德抢不下裴行俨的马槊,怪力男裴行俨也夺不了尉迟敬德的兵器,最后砰砰两声响,两杆历时三年方能制成的马槊弯曲到极限之后,竟然先后折断,尉迟敬德和裴行俨各执两截断槊,又在马上挥舞乱打。 这时,陈应良亲兵队伍里的十几名好手已经占了上风,几名杀死对手的隋军士兵立即冲上前来帮忙,其中一名隋军士兵还把抢来的武器递给了尉迟敬德,裴行俨见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拔马往回就走,他余下的亲兵也立即败下阵来,尉迟敬德本想追赶,却被陈应良叫住,只能是叫骂着恨恨勒马,旗开得胜的陈丧良却大笑着下令归阵,对尉迟敬德等人的表现赞不绝口。 出兵受挫的李密和翟让也铁青着脸回到了自军旗阵,裴行俨上来请罪,李密也没计较,挥挥手就让裴行俨退下,而裴行俨刚退下,他老子裴仁基又走了上来,满面喜色的拱手说道:“魏公,东郡公,大喜,适才斥候来报,官军的方阵后方,有一段防线的官军队伍,打的是无敌营的旗号。” “无敌营?”李密和翟让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顺着裴仁基的指点又去观察隋军阵势,虽然因为距离过远和队伍阻隔,没能看到那面陈丧良亲笔手书的著名隋军旗号,但也知道了那支著名隋军的大概位置。心中暗喜之下,李密与翟让匆匆商议了几句,然后立即调兵遣将,安排军队出击,主动向隋军发起进攻。 战鼓声中,正式的较量开始,三支兵力大约千人左右的贼军步兵三路出击,一路直取隋军正面,两路去包抄隋军方阵两翼,隋军将士依令按兵不动,坚阵以待,先是以弓弩压制敌人冲锋速度,然后再以刀枪迎敌,与贼军展开阵战厮杀。 阵战厮杀的结果是贼军这一路惨败,阚稜率领的隋军陌刀兵阵形严整,配合娴熟,正面发起进攻的贼军步兵不要说冲溃他们,就是想要冲到可以近身肉搏的位置都是难如登天,隋军的长大陌刀则是起落翻飞,直劈横削,把迎面冲来的贼军士兵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遍野,不管贼军督战队如何催促逼迫,正面冲锋的贼军队伍还是迅速败下了阵来。 南面右翼这边的情况也不错,因为南面的地势开阔,适合军队集结轮转,压力最大,陈应良在这个位置安排了罗士信与贺延玉两员猛将坐镇,他们麾下的齐郡精锐不仅有力抵挡住了敌人冲锋,还不断支援友军小方阵,把突入隋军方阵空隙间的贼军士兵碾得粉碎。 北面左翼的情况稍微有些糟糕,坐镇在此的牛进达与贺兰宜等将虽然也极力抵抗,但他们麾下的东都隋军毕竟不够精锐,仅仅只是没让贼军杀进方阵内部,却压制敌人冲锋不力,给了贼军近身肉搏的机会。不过好在陈应良此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点,让东都隋军负责的是北面战场,这个位置的丘陵较多,地形起伏坎坷,不利于大量军队集结,更不利于骑兵冲锋,所以这里即便是薄弱处,翟李联军依然还是难以在此投入重兵,完全掌握局部上风。 李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打败陈丧良的机会,发现隋军的北线战场力量较少,李密立即下令增兵北线,尽最大限度向隋军的北线增压,打击隋军的军心士气,也牵制隋军的精锐预备队。旁边的裴仁基见了李密安排,忙提醒道:“魏公,巳时已过,太阳逐渐当空,再不加紧向官军的正面施压,再拖延下去,阳光方向可就对我们不利了。” 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李密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向翟让说道:“东郡公,裴将军说得很对,虽然官军的正面防御最强,但我们如果不抓住光线有利的最后机会,赶紧在正面占据上风,拖延下去,我们的正面就太不利了。” 翟让明白李密的意思,也抬头看了看天空烈阳,知道如果继续浪费时间,太阳一旦转向西方,自军就算从正面发起强攻,也必然会遭到刺眼阳光带来的干扰影响,对攻击方十分不利。所以咬了咬牙后,翟让命令道:“裴仁基,给你两千精兵,强攻官军正面。” 裴仁基应诺,立即依令而行,精兵出击的气势也非同凡响,两千经过无数实战历练出来的瓦岗精锐阵形整齐,行动一致,举手投足间杀气腾腾,为了对付隋军陌刀,还立起了整整两排长盾,配合以投枪长矛,如墙推进,兵马未至,冰冷杀气已然扑面而来。为了给这两千瓦岗精锐帮忙壮声势,李密还又从自己麾下抽出了三千步兵上前,尾随行动。 与此同时,陈丧良也对初次参与会战的远房表弟裴行方说道:“行方,知道翟李贼军为什么要加强对我们正面的进攻么?因为光线,这个时候太阳是从东向西照,对贼军进攻我们正面有利,但如果到了下午,太阳光线就对我们有利了,所以贼军才抓紧时间投入精锐作战,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裴行方点头,谢了远房表哥的指点,又道:“兄长,这支贼军气势不凡,统兵的又是我们那位名将伯父,怎么办?” “只能硬顶,我布置这个方圆阵,等于是主动让出机动权,目前只能是让阚稜硬顶。”陈丧良耸耸肩膀,然后才说道:“不过还好,我们那位伯父所谓的名将名头,水分很大,阚稜顶得住他。“ 被陈丧良言中,阚稜确实顶住了裴仁基,但也顶得十分艰难,靠着长盾掩护冲到隋军陌刀队正面近处,裴仁基大喝一声,瓦岗士兵立即投出了三轮标枪,投枪破空,呈弧形飞出,沿抛物线落入隋军阵中,不少隋军陌刀手中枪倒地,阵形出现破绽,瓦岗精锐立即发起冲锋,呐喊着冲到隋军近处,一些瓦岗士兵还如同游鱼泥鳅一样的钻进隋军陌刀兵倒地后露出的空间,隋军士兵手中陌刀长大运转不便,后面的短刀手冲上来补漏时,已经有不少隋军将士被瓦岗军的短兵器砍倒刺死,瓦岗军乘虚而入,成功杀乱了隋军陌刀兵的第一排防线。 见情况不妙,阚稜赶紧亲自率军上前,接住瓦岗士兵,接应前军后撤重整,裴仁基却不肯给阚稜这个机会,率军紧逼不给隋军轮换机会,两军纠缠厮杀,背光而战的瓦岗军略占上风,不断拼命挤压抢占空间,阚稜被迫放弃列队而战,率军与瓦岗精锐展开混战,伤亡数字也随之迅速上升,后面的李密军步兵也乘机杀上,对其他的隋军小方阵展开进攻。 让李密和翟让等人欢喜万分的是,为了扭转正面的被动局面,陈丧良竟然立即投入了一批预备队,帮助阚稜重整队形和夺回空间,见此情景,李密也立即加强了对隋军两翼的进攻,还不顾隋军南线的战斗力较强,命令自军左翼的杨积善率领右翼脱离本阵,迂回到开阔南面发起强攻,结果罗士信与贺延玉虽然挡住了杨积善的强攻,却也因此被杨积善有力缠住,难以抽身增援其他战场。 接下来的战事既残酷又枯燥,力量占优的瓦岗军强攻强攻再强攻,处于弱势的隋军抵抗抵抗再抵抗,正面与两翼三个战场杀声震天,血肉狂飙,人头交织如麻,杀得满身是血的两军将士处处可见,刘黑闼兄弟率领的预备队不断四处出击补漏,与杀入隋军阵中贼军士兵厮杀激战。结果翟李联军虽然占据一定上风,却始终无法冲破陈丧良的乌龟方圆阵,秦琼和程咬金率领隋军骑兵仍然在阵中按兵不动,报****也一直躲在其他骑兵的背后,没有任何动静。 陈丧良死活不肯出动骑兵的原因李密知道,无非就是等翟李联军久战疲惫,露出破绽,然后发起突击,届时光线也肯定转为对隋军有利,隋军骑兵冲锋突袭的把握能够大上许多,但李密并不畏惧这点,太阳才刚刚居中,李密就叫来了率领骑兵的单雄信,向他吩咐道:“官军方阵的背后,有一个位置打着无敌营的旗号,你带骑兵迂回到官军背后,猛冲那里,得手之后,马上直捣官军旗阵,明白不?” “明白!”单雄信大力点头。 这时,陈丧良也顺着李密的心意走了一步昏棋,竟然命令报国军上前,越过秦琼和程咬金两军,突出到了骑兵前方,摆出了准备用报国军冲击翟李联军正面的架势。见此情景,李密和单雄信都是大喜过望,李密拍着单雄信道:“单将军,天赐良机,看你的了!” “魏公放心,不拿下陈应良狗官的脑袋,末将誓不收兵!”单雄信大声答应。 说罢,单雄信一拱手,立即飞奔了下去组织骑兵出击,李密又转向了翟让,大声说道:“东郡公,必须再加强对官军正面的进攻,压缩官军骑兵的冲锋空间,也给单兄弟争取时间。” 看了一眼远处激战正酣的隋军阵地战场,翟让拔出刀,恶狠狠说道:“这一次,我亲自带兵上!” 第340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烈日当空,炎炎骄阳下,残酷的激战打得如火如荼,整体实力方面占据一定优势的翟李联军凭借实力优势,也凭借进攻阵形的先天优势,始终保持着对东都隋军的攻势,在正面和两翼三个战场都占据上风,阵形上先天就利守不利攻的东都隋军从一开始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还好,阵形上不利于进攻,却意味着防御力强大,精锐不足的东都隋军以老带新,以精锐老兵为骨干,辅以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组阵,打得虽然艰难,却也勉强还支撑得住,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翟李联军攻势虽然猛烈,投入的进攻兵力也数量相当庞大,却始终无法冲溃隋军拦截,突入隋军方圆阵内部,战局呈胶着状态,同时东都隋军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报国军与骑兵队伍也始终没有出动,还有扭转局势的机会,战场的胜负仍然尚无定论。 时值正午,处于下风的东都隋军终于做出一个调整,让旗阵前的报国军前移,越过秦琼、程咬金率领的普通隋军骑兵,移驻到了厮杀最为惨烈的正面战场后方,在浴血奋战的隋军步兵防线背后立定,人人身披白袍的报国军队伍走到那里都是无比显眼耀目,不仅躲在后方远处观战的翟让和李密等人立即发现隋军这一调整,对面正在与隋军步兵苦战的翟李联军将领士兵也很快发现了这一情况,紧张的叫喊声,也立即在战场上回荡了起来,“小心,白袍兵来了!官军的白袍兵来了!” 白袍兵!这个响亮的名字不知道已经在东都洛阳的战场上回荡过多少次,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十八年之前,那时候为了这个名字,还出现了一段童谣——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八十多年后的四年之前,这个名字和这段童谣再次响彻洛阳,响彻华夏,成为不败的代名词,成为胜利的象征,又是四年过去,这个名字不仅从来没有与失败沾边,还成为了近乎恐怖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敌人愿意和这些白袍疯子交战,也没有一个敌人有勇气站在这些疯子的对立正面! “小心!小心官军突袭!”翟李联军的前线指挥官裴仁基同样受到影响,刚看到报国军出现,马上就放声大吼,“后排列队,拒马枪准备,刀斧手准备,防备官军骑兵突袭!白袍兵冲上来,前军左右分散,换后队抵御!传令下去,白袍兵冲锋时,前军左右分散,绝对不许后撤往后跑!违令者,立斩!” 什么叫未战先怯?现在的翟李联军就叫未战先怯,看到曾经在洛口仓战场上杀人如割草的报国军出现,第一线的翟李联军将领士兵本就已经心生怯意,再听到裴仁基这条对他们根本不抱任何信心的命令,翟李联军上下更是一片慌乱,后队慌忙排列密集队形,前队下意识的左右张望,寻找逃命道路,而与之相反的是,隋军方面却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信心顿时为之大增,也乘机夺回了不少阵地,为报国军的冲锋突袭争取到了不少发力空间。 对翟李联军而言还好,眼看报国军就要发起冲锋的关键时刻,翟让亲自带着预备队上来了,一千多名长年跟着翟让南征北战的瓦岗老卒,再加上三千装备精良的瓦岗精兵,迅速投入正面战场,抢在报国军发力冲锋之前加入战斗,顶住了隋军步兵的反扑,也凭借体力充沛的优势狂冲猛打,拼命压缩东都隋军的阵地空间,压力大增之下,陈丧良也不敢随意下令正面步兵左右散开,只能是让步兵继续硬顶,被迫放弃让报国军冲锋突袭的打算——至少翟让和李密是这么认为。 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翟李联军真正的杀手锏出动了,集中在了一起数量超过三千的翟李联军骑兵,在瓦岗骑兵名将单雄信的率领下出动,借着尘烟、丘陵与树木等遮蔽物的掩护,走南面的开阔地迂回,逐渐迂回到了隋军方圆阵唯一没有受敌的后方,而隋军指挥官陈丧良只顾注意战情危急的正面前方,竟然始终没有察觉翟李联军的这一动作…… 都已经快要迂回到隋军方圆阵的后方正面了,东都隋军方面竟然还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随同单雄信出战的木兰急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但越是担心,情况就越是危急,另一边的李密军骑兵大将孙长乐突然指着隋军后队叫道:“单将军,快看,无敌营的旗帜!” 顺着孙长乐指点的方向一看,单雄信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笑容,隋军阵后的正面位置,确实高高飘扬着无敌营那面臭名昭著的军旗,军旗下那些衣甲鲜明的隋军将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散漫,有步有骑,步兵三五成群,骑兵也是不成队列,杂在步兵人群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也没有任何一支隋军预备队阻拦,直接就可以看到那面罪恶的陈字大旗。 “完了,陈小贼,我帮不了你了。”木兰绝望的喃喃起来。 “天助我也。”单雄信笑得无比开心了,大吼道:“放慢速度,整队,冲锋队形!” 迂回奔来的翟李骑兵迅速勒马减速,在减速中飞快重整队形,还直接排成了密集的冲锋队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东都隋军的后队才终于发现了翟李骑兵的到来,别的隋军方阵还好点,无敌营旗下的隋军将士却是一片大乱,无数士兵大喊大叫着左右逃散,还直接钻进旁边的友军方阵内部寻求保护,全然没有考虑到他们逃散之后,已经让出了直抵隋军旗阵的开阔道路。 见此情景,木兰当然是难以掩饰的神情绝望,正在小跑重新加速的翟李骑兵上下,却当然是几乎每一个人都面露狞笑,单雄信和孙长乐等将领狞笑得还更加开心,不过单雄信和孙长乐等人的狞笑却很快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们突然发现,随着无敌营步兵的左右逃散,之前杂乱在步兵人丛中的无敌营骑兵却逐渐的聚集成群,还十分自然有序的同样排列出了冲锋阵形。 让单雄信等人呆若木鸡的还在后面,那些古怪的骑兵忽然纷纷伸手到了背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一件件白色的披风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一面布满箭孔的陈旧军旗,也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军旗上龙飞凤舞的书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白袍兵!”无数翟李骑兵绝望的惨叫起来,“官军的白袍兵,怎么会在这里?” 单雄信和木兰等人赶紧伸长了脖子去看前方远处,隐约看到前方同样有着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官军骑兵,单雄信和孙长乐等将一时有些不解,不明白官军阵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支报****?熟知陈丧良恶劣性格的木兰却是立即恍然大悟,心情放松之下,木兰还忍不住低声笑骂了一句,“又来了,臭骗子!” 带着残酷的狞笑,报****也开始了小跑准备,早已官居正从四品的郭峰、陈祠和赵昱三校尉,还有陈丧良新提拔的新校尉于乐,全都是狞笑出声,看向翟李骑兵的目光中也尽是冷酷与轻松,冷酷得仿佛象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轻松得也仿佛不是在生死战场,而是在游乐狩猎。——毕竟,与他们之前遭遇的敌人相比,这一次处在他们对面的翟李骑兵,数量实在少得太过可怜,也弱得太过可怜。 翟李骑兵的速度在放慢,报****的马蹄速度却在逐渐加快,随着郭峰的九环鬼头刀高举,报国军队中立时爆发出整齐一声喊,数量虽然不到八百人,声势却堪比千军万马,与此同时,报****的战马也一同加速,奔走如龙捷似豹,白袍飘飘旗招展,快如闪电,丝毫不打任何折扣,笔直扎入翟李骑兵的人群之中,一场惊天动地的骑兵大战,也随之在隋军阵后展开。 单雄信是勇将也是骑兵名将,多年的戎马生涯下来,罕逢敌手的单雄信早已自信自己绝不会在骑兵战中输给任何敌人,但是今天,单雄信的自信彻底粉碎了,还一下子就被砸得粉碎,两军相撞间,单雄信首先遭遇的是一个手拿熟铜棍的报****将领,擅长马槊的单雄信挺起赖以成名的武器,笔直来扎这名报****将领的心窝,然而让单雄信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敌人不仅不做任何闪避,还直接抡起熟铜棍就往他的脑袋砸来,铜棍破风,快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楞生生的后发先至,抢先砸到他的耳旁,单雄信下意识的低头间,铜棍直接砸飞他的头盔,他的马槊也因此刺偏。 更让单雄信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那将一棍砸空,与他错马而过间,竟然又回手一棍,从让人无法想象的角度,重重砸到了他的战马后臀上,坚硬的马骨应声而碎,战马吃疼狂奔,载着单雄信疯一样的乱跑,单雄信一边拼命操纵战马,一边拼命躲避报****将士的刀枪斧棒,期间单雄信连中两枪一刀,最后是靠着运气逃出战场,逃到战场开阔处,再赶紧回头观察战场时,单雄信顿时呆住了。 让单雄信呆住的原因是他的军队已经被扎穿了,报****就象一把锋利的钢刀扎进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的把他的三千多骑兵扎了一个底透,从头而入,从尾而出,白袍所过之地,翟李骑兵人仰马翻,尸横满地,无数人马带伤的翟李骑兵还在战场上转着圈子,不是约束不住受伤战马,就是压根就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事。而那些白袍恶魔却对此毫不理会,马蹄不停,向西迂回半个圈子到了北面后,竟然又重新向着翟李骑兵杀来。 毫无悬念,报国军再次象一把烧红的叉子插进奶酪,直接插穿了翟李骑兵的腰部,遭到冲击的贼军骑兵虽然极力抵抗,却仍然还是挡不住这些白袍疯子的狂冲猛打,不少骑兵还没落马就已经砍成了碎片,死得凄惨无比。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翟李骑兵上下才如梦初醒,惨叫着拍马四散而逃。心高气傲的木兰此刻也是张口结舌,早就听说过报国军的厉害,却做梦也没想到报国军能厉害到这一地步,再看到翟李骑兵溃散而逃时,木兰一度生出过乘机去和陈丧良见面的念头,可是看到不知身份的隋军骑兵正从无敌营留下的缺口中涌出,堵死了入阵道路,又想起了虎牢关里的单盈盈,木兰咬咬牙,还是拍马冲向了战马已经受伤的单雄信。 “兄长,快走!我们中计了!别和这帮白袍疯子拼,这帮疯子的战马装备比我们强出好几倍,打起仗来又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和他们打,我们没胜算!” 换成了往常,听到木兰这样的话语,单雄信非得把妹夫骂一个狗血淋头不可,但是今天不同了,已经见识过报国军狠劲的单雄信听到这话,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在妹夫帮助下努力操纵伤马,与木兰一起逃向本阵。 隋军的绝地大反击开始了,仍然还是以凶名显赫的报国军为先锋,配合以秦琼、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迂回来到隋军方圆阵的右翼南面,直接冲击正在猛攻隋军右翼的翟李联军杨积善部侧翼,目标还直接指向了杨积善的旗帜所在。 如果换成了列阵而战,准备充足的正面拦截,那么杨积善麾下的贼军队伍也许有把握挡得住报国军的冲击,但现在却再也没有这个希望了,全力猛攻隋军右翼之下,杨积善军在自军侧翼虽然也有一定防备,防御力量却明显不够,看到传说中的白袍兵列队冲来,杨积善军还没开打就已经心下大慌,再慌忙放箭阻拦时,力度准头都大为下降,对装备精良让御林军都眼红的报国军更无大的威胁,报****的铁骑长驱,再一次笔直插入杨积善军的腰部。 考验杨积善指挥能力与勇气胆识的时刻来临,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看到了侧翼杀入的官军是白袍报****,已经有五位兄长惨死在这群白袍疯子刀下的杨积善,第一反应并不是努力约束队伍拦截迎击,而是马上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与报国军交手时的幕幕画面,想起自己率领上万大军仍然惨败在这八百多白袍疯子面前的凄惨往事,想起自己随着兄长统率五万大军对阵这群疯子,结果却输得连兄长都被生擒活捉,更想起了八十八年前洛阳人人传唱的那句童谣…… 名将大军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杨将军,杨将军。”左右部下的焦急呼喊,把杨积善从恐怖的往事回忆中拉回现实,“杨将军,白袍兵直接向我们杀来了,怎么办?” 抬头看了一眼战场情况,看到报****将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向自己正面杀来,看到自军将士在这些白袍疯子的面前如同羊羔鸡鸭一般被肆意屠杀,还有他们身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隋军骑兵,只看了这一眼,杨积善就发出了绝望的惨叫,惨叫着,素来以勇猛闻名的杨积善竟然掉转马头,一拍战马带头向本阵方向逃命,左右为之大骇,下意识的也是拨马就跑,带动了周围的贼军将士纷纷撒腿逃命,绝望的号叫声,也在贼军之中此起彼伏了起来,“白袍兵来了!快跑啊!” 报国军只用了一个冲锋,杨积善的中军就自行崩溃,后面的后军,还有前面正在与隋军交战的前军,也跟着土崩瓦解,全都被未知的恐惧打败打输,很多士兵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自军会输?只是看到无数同伴撒腿逃命,下意识的跟着逃跑逃亡,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再不快跑,就得脑袋落地。 杨积善军崩溃得如此突然,不仅严重打击了翟李联军的军心士气,也让翟李联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正在亲自统兵上阵的翟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旗阵中坐阵指挥的李密也不明白同生共死多年的杨积善为什么会突然败退,看到杨积善的败兵潮水一般的涌来,见多识广的李密也不禁为此晕头转向,大吼大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杨积善为什么会突然崩溃?” 标志性的白袍告诉了李密答案,终于看到带头追杀杨积善败兵的官军是一支白袍骑兵时,李密顿时恍然大悟,再扭头看到隋军阵中仍然还有一支白袍骑兵按兵不动时,李密顿时就拍额惨叫了起来,“本公又中计了!本公被习惯给骗了!看到穿白袍的就以为是报****,全然没有想到,那怕是一群新兵蛋子穿上白袍,远远看去也和报国军一模一样!” 发现中计也已经晚了,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单雄信麾下的贼军骑兵和杨积善贼军先后被突然出现的报国军冲溃,败兵如潮东逃,恐惧心理如果滚雪球一般不断放大,与杨积善距离最近的瓦岗军翟让、裴仁基等部最先受到波及,上上下下都对杨积善军的突然崩溃败逃大惑不解,也都被逃得漫山遍野的自军败兵吓软了手脚,全无半点战心,陈丧良再适时下令全面反攻后,翟李联军也就注定了在这场会战中大败的下场。 虽然翟李联军可以说是自己的恐惧心理打败,但每一名隋军将士都绝对是功不可没,看到局部敌人突然崩溃败逃,隋军上下难免都是士气高涨,信心大增,再收到陈丧良的反攻命令时,隋军将士也更加卖力拼命的冲杀起来,不顾疲惫不顾伤痛只是卖力上前,奋力砍杀面前敌人,把本就心理动摇的敌人打得更加的心惊胆战,更加的士气低落,为了活命和尽快逃命,许多的贼军士兵撒腿就跑,带动了更多的同伴掉头逃命,大小贼军将领约束不住,最后干脆也加入了逃命队伍。 兵败如山倒,翟让和裴仁基麾下的兵马再是精锐也扛不住了,再加上翟让本来就有保存实力的心思,看到情况不妙,翟让干脆直接下令撤退,带着勉强还成编制的精兵撒腿东逃,连累了正在隋军左翼占据上风的徐世勣军也因此败退,被全力反击的隋军将士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诸路隋军全线反击,撵着贼军的屁股穷追猛打,斩获极丰。 在旗阵中看到这一画面,李密当然是脸色铁青得几近漆黑,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突然冲进了贼军旗阵,马上骑士不敢大声,只是快步来到李密旁边,附到李密耳边低声说道:“魏公,大事不好,王世充突然出兵攻打我们的营地。” 王世充出兵佯攻,牵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点早在李密的预料中,这时候才收到王世充发起进攻的消息,还已经算是一件好事了——老奸巨滑的王世充肯定是在确认了东都隋军确实与翟李联军发起会战后才出的兵,但是事情到了一步,李密却不能防备一下王世充突然发力,真的发起强攻——以王世充的奸诈无耻,一旦收到翟李联军会战失败的消息,铁定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乘着翟李联军战败后士气低落和军心不稳的机会发起真正强攻。 “收兵吧,保存实力为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李密吩咐道:“通知各路将领,让他们全力东进撤回虎牢关,我率领中军和后军殿后。” 太阳才开始西下不久,来势汹汹的翟李联军就已经开始了全面败退,除了李密率领的中军与后军还保持编制缓缓而退外,之前一度把东都隋军打得抬不起头来的翟李联军诸路兵马全线崩溃,仓皇逃命的贼军士兵数以万计,逃得漫山遍野,败得溃不成军,直接跪地投降的贼军士兵数以千计,东都隋军全线反扑,乘胜追击,而追杀在最前方的隋军队伍,依然还是陈丧良麾下最忠诚也最勇猛的报国军。 但很可惜的是,出击时七百八十八人的报****将士,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七百人,上百名忠勇的报****将士披着他们标志性的白袍,已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第341章 决议弃关 翟李联军为十里堡会战的失败付出了惨重代价,撤退时,虽然李密为了团结大局,自告奋勇担任了殿后任务,但是在全面反击的隋军将士面前,李密的无私殿后还是没能改变翟李联军彻底溃败的命运,即便他的主力中军是蒲山公营精锐老卒为骨干组建,也照样被气势如虹的报国军和隋军骑兵联手冲垮,如果不是李密见机得早及时放下旗帜,不让隋军发现他的位置所在,还有蔡建德率领亲兵拼死保护,李密本人都很难逃脱隋军毒手。 对翟李联军而言还好,十里堡战场距离虎牢关不算太远,十几里路的距离,留给隋军的追击空间和时间并不多,翟让、李密、裴仁基、徐世勣和杨积善等大贼头最终还是带着一部分麾下精锐逃回了虎牢关,单雄信也在木兰的保护下带伤逃回了虎牢关,单雄信麾下的贼军骑兵也靠着机动优势大都逃了回来,没有被歼灭。 不过翟李联军的步兵就惨了,尤其是那些为了吃饭才加入贼军的炮灰步兵,既没有精锐主力跑得快,又不受主将重视,落在了后面不仅得不到接应掩护,还大批大批的遭到了抛弃遗弃,抢先逃回的虎牢关翟让才刚看到隋军追兵接近护城河,不顾护城河对面还有数以万计的步兵未及入城,马上就下令拉起吊桥和关闭城门,为了阻止败兵冲击城门,又毫不犹豫的抛下夜叉擂,满身尖刺的沉重夜叉擂落下间,城门前的贼军步兵血肉横飞,再看到城门无情关闭,吊桥缓缓拉起,未及入城的贼军步兵哭喊震天,哀号满地,却还是动摇不了翟让、李密把他们当做弃子抛弃的行动。 最后,仅仅是在虎牢关城外,隋军斩获的首级就超过了四千之数,死者中还大部分都是被自家同伴活生生的踩死压死,如果不是陈丧良心软下令招降,这个数字再翻一倍都没有问题,但就算是这样,同样是在这个战场上,为了活命而投降隋军的贼军士兵仍然还是达到了五千余人,只有少部分贼军士兵服从将领命令,攀上了虎牢关两旁的山地逃生,陈丧良考虑到军队疲惫,倒也没有下令登山追杀。 且不说陈丧良率领东都隋军在城外如何的打扫战场和率军撤退,单说单雄信在木兰保护下侥幸逃回虎牢关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塞满大小街道的贼军败兵伤兵,个个都是尘土满面,也个个都是惊魂未定,还到处都可以听到呼兄唤弟和寻父觅子的凄惨声音,再回想到清晨出发时队伍严整的六万雄师,单雄信不由一阵心如刀绞,忍不住摇头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那群白袍疯子能厉害到这地步,我们这次战败,输就是输在那群白袍疯子手里。” “兄长,我们是输在魏公手里好不好?”木兰乘机挑拨离间,说道:“如果不是魏公的判断失误,又中了陈应良小贼的奸计,让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突然碰上官军第一精锐报****,我们就算赢不了那些白袍疯子,也不会输得这么惨。兄长拜托你多劝一劝东郡公,别在事事处处都听魏公摆布,魏公是聪明,可他没有陈小贼奸诈,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的脑袋也迟早得被他送给陈小贼。” 单雄信默然无语,也觉得木兰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李密在玩阴谋诡计方面明显不是陈丧良的对手,再这么打下去,瓦岗军迟早会遭到更为沉重的惨败。这时,木兰和单雄信突然又听到了单盈盈的声音,却见少妇打扮的单盈盈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艰难的穿过挤满败兵伤兵的街道,正向这边过来,木兰和单雄信忙也迎了上去,单雄信还埋怨道:“盈盈,城里现在这么乱,你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 “我听说我们打输了,担心你们的情况,就来找你们了。”单盈盈随口解释,又惊叫道:“兄长,你怎么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小伤。”单雄信随口回答,但话还没说完,单雄信就因为伤口的剧痛脸上肌肉抽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单盈盈见了更是关心,赶紧和木兰联手把单雄信搀进驻地,取来金疮药亲手为单雄信上药,折腾了许久才把单雄信身上的三道伤口包扎好,然后单雄信又马上催促单盈盈回家,还要木兰送她回去,正有话对单盈盈说的木兰求之不得,依令亲自把名誉上的妻子送回了居处。 费了很大的劲才穿过一片混乱的街道,把单盈盈送回了家,然后木兰先是赶走外人,立即就对单盈盈说道:“妹妹,我今天几乎就有机会和他见面,但是没能成功。” 说罢,木兰赶紧把今天在战场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单盈盈听后神情黯淡了,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木兰则乘机抛出了一段酝酿已久的话,低声说道:“盈盈妹,姐姐也得提醒你一点,你就算和他见了面,也没有多少作用,他是朝廷重臣,你是瓦岗大将的妹妹,就算他的心里也有你,你们也很难在一起,他也得注意影响和后果,只要你的兄长还在瓦岗军里一天,他就不可能与你正大光明结合。” 单盈盈的目光一黯,几乎落下眼泪,更加不肯言语,木兰察言观色,见时机成熟,便又低声说道:“你如果想和他好事成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的哥哥翻然悔改,带着你一起去投奔他,那么他不但会接受你,还一定会接受你。” 单盈盈的身体一震,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低声说道:“我不奢求与他结合,我只想当面问问他,当初他为什么要那样骗我?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再说了,我的兄长对东郡公那么忠心,又怎么可能背叛东郡公,带着我去投奔他?” 木兰不吭声,心中则在琢磨,暗道:“单雄信对翟让忠心?恐怕未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单雄信和翟让是关系亲密不假,但也只是互相依靠的关系,单雄信行事也只是首先考虑瓦岗贼的利益,并没有为翟让死心塌地卖命的打算,我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把单雄信逼出瓦岗贼军?砍断了翟让和李密的这只臂膀,我再想为张大帅报仇,也可以容易上许多……。” 与此同时,探到了翟李联军在十里堡会战中惨败的消息后,脸皮厚度绝不在陈丧良之下的王世充果然加强了对李密军营地的进攻,费青奴和王仁则二将一度攻破李密军的栅栏拒马防线,把战事推进到了栅栏防线上,李密被迫无奈,只得赶紧组织了一支败兵出城增援,害怕后路被断的翟让也派出了一支守城生力军,交给裴仁基父子率领出城增援,费了不少劲,一直苦战到了天色微黑,这才好不容易打退了王世充的进攻,此前只是打算敷衍了事的王世充军因为对夜战准备不足,虽然占据上风却缺乏干粮火把,无奈下也只能放弃连夜攻营的行动,无比遗憾的退回板渚大营。 这里必须顺便提一句,李密这次也是沾了王世充无耻恶名的光,如果不是王世充坑杀降军的臭名昭著,战事最危急的时刻,驻扎在虎牢关东门外的郝孝德可是生出过火线起义的念头,但就是因为畏惧王世充的无耻狠毒,郝孝德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十里堡会战惨败,东门营地这边的外围工事也被王世充砸了一个稀烂,两线作战两线惨败,尽管虎牢关坚城仍然还握在手中,精锐骨干也还大都保存,但翟李联军的军心士气还是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出动了倾巢精锐都无法在野战中打败东都隋军这一点,更是让翟李联军的决策层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对攻破洛口仓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从上到下都是士气低落,军心惶惶。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就已经生出过放弃虎牢关念头的翟让自然更加动摇,再加上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的怂恿煽动,翟让也终于下定可决心。十里堡会战的第二天上午,翟让就邀请李密进关召开会议,召集几个心腹将领,一起讨论放弃虎牢关撤退的事宜。 虽然早就猜到翟让会坚定这个念头,但李密还是极力反对翟让这么做,因为放弃虎牢关确实太过可惜,失去了东都战场的战略主动权后,今后再想拿回来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所以李密依然向翟让指出,眼下自军的情况虽然确实有些不妙,但十里堡会战东都隋军的损失并小不到那里,目前翟李联军与东都隋军最多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均衡之势,盘踞在后方的王世充虽然危险,却力量稍弱,翟李联军只要缓过气来抢在粮草告罄前打败王世充,依然可以掌握东都战场的战略主动,夺取洛口仓乃至东都洛阳也还有希望。 李密对战略局势的分析当然正确,继续赖在虎牢关不走,就算赢不了陈丧良,也可以把急于抽身的陈丧良恶心得天昏地暗,但是对陈丧良而言还好,翟让这次是说什么都不肯听李密的忽悠了,连连摇头道:“魏公,你的才能老夫素来钦佩,可眼下这个情况,我们继续呆在虎牢关还是太玄了些,陈狗官难对付就算了,王狗官也是一个难缠的货,之前他形势那么危急都扛住了,现在他又已经有了充足粮草和坚固营地,我们再想拔掉他这颗钉子肯定更难。我们同时和这两个奸诈狗官对阵,不管那边有闪失,后果都不堪设想。” 李密坚持再劝,翟让坚持不听,草包翟弘还说道:“魏公,你如果这么喜欢虎牢关,那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们拿虎牢关和你换黎阳仓的粮食,我们把虎牢关留给你,你给我们一半黎阳仓的粮食,或者三成也行。” 听到这话,李密麾下的将领纷纷脸现怒色,李密本人却不动声色,相反还在考虑翟弘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本来用一部分黎阳仓的存粮换取虎牢关这座战略意义无比重要的千古雄关,对心胸广大的李密而言并非完全不能接受,但是仔细盘算考虑之后,李密却又发现,自己就算这么做了也没有多少用,因为自己手里目前的力量并不足以同时掌握虎牢关和黎阳仓这两处重地,面临的对手太过强大,中间又隔着一条天险黄河,联系十分容易被切断,稍有闪失就后果难料,说不定还有覆灭之险。 也是凑巧,恰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进了大堂,将一支绑有书信的羽箭呈到翟让面前,说是东都隋军刚刚用箭射上关墙的,东都隋军的骑兵射完了箭就走,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翟让好奇取下了书信仔细一看,然后马上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众人惊问内容,翟让骂骂咧咧的答道:“陈应良狗官,竟然劝老夫取下魏公的首级献给朝廷,换取荣华富贵,还保证我只要率军投降,他就一定在暴君在面前求得饶我不死。狗娘养的,刚打了一个胜仗就这么张狂,老夫迟早要你的命。” 翟让不是卖友求荣的人,这点李密看得出来,但瓦岗军的其他人是否存着这个心思,李密就不敢保证了,偷眼去看众人反应的时候,让李密绝望的是,翟让身旁的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不仅没有半点愤怒,还隐约有些喜色,见此情景,李密心中既是暗怒,也隐隐有些绝望,知道自军与瓦岗军之间注定不可能永远没有摩擦嫌隙,人品卑劣的陈丧良也肯定永远不会放弃挑拨离间这个省力有用的破敌之计,再和陈丧良对峙下去,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自军与瓦岗军之间的矛盾也只会越来越尖锐,嫌隙越来越扩大。 “要不就放弃了虎牢关吧?”李密无法控制的生出了这个念头,暗道:“陈应良小贼也急于从虎牢关战场抽身,我放弃了虎牢关北渡黄河,陈应良亲自渡过黄河追杀我的可能不大,他目前的力量也很难做到这一点,暂时摆脱这个可怕的敌人,我就可以赢得时间恢复元气,吞并控制瓦岗,待到机会成熟,再掉头来取洛口仓也不算太晚。到时候,说不定机会还会更好,毕竟陈应良小贼和李渊一家的仇恨那么深,这个小贼和李渊老狐狸迟早会有一场决战,到时候我再出手,处境很可能更有利。” 想到了这点,又盘算了许久,李密终于咬着牙齿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东郡公决定放弃虎牢关暂避官军锋锐,那我也不反对,就这么办了,我带军队回黎阳仓,东郡公,你有什么打算?” 翟让露出了笑容,笑得还有些尴尬,道:“魏公,老夫放弃瓦岗山寨已久,现在回那里重建山寨也不现实,如果魏公不介意的话,老夫想与你一同北上黎阳仓,到那里去与你联手继续抗击暴君。当然,魏公你仍然还是盟主,老夫仍然还听从你的指挥。” “多谢东郡公抬爱,密愧不敢当。”李密谦虚了一句,然后又主动说道:“东郡公也请放心,你的军队到了黎阳仓后,粮草也由我供给,以后咱们再攻下什么城池粮仓,也按之前的约定平分。” 翟让一听大喜,赶紧向李密道谢,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要与李密商量如何弃关撤退,李密答道:“强敌当前,临阵撤退,我们必须仔细计议,如何撤退也要容我仔细考虑之后再说,但眼下首要一点就是保密,千万不能让官军那边知道我们已经打算弃关撤退,这件事就只能有我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绝对不许再往外泄,那怕是我们的亲兵亲人,也绝对不许让他们知道!” 翟让只求能够脱身,对李密的要求当然是一口答应,倒是翟弘有些不屑,道:“魏公,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亲兵亲人?” “不是我不相信,我是为了谨慎为上,陈应良狗官奸诈过人,我们不能不防着他在虎牢关中安插内奸!”李密厉声说道:“翟老将军,你总不想在你的渡黄河北上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官军从上游杀来吧?” 翟弘心中一凛,这才赶紧点头答应,翟让那边又严格要求在场的瓦岗诸将不得对任何人泄露这个机密,扬言一旦发现,定斩不饶,瓦岗众将纷纷答应,结果这么一来,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木兰也就失去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加没有办法向陈丧良通风报信………… 事隔仅仅一天之后,第二天的夜里,李密亲自设计的临阵大退兵开始,但第一步并不是用船只运载粮草军需过河,而是派出一支军队连夜东进,去偷袭王世充的板渚营地,还故意露出痕迹被王世充军发现,值夜的王仁则率军迎击,贼军诈败而走,王仁则中计率军追杀,结果向西追出刚刚十里,马上就遭到了埋伏在道路两旁的贼军夹击,王仁则大败,王世充闻报赶紧派费青奴出兵接应,最后费青奴虽然成功救回了王仁则,王世充军还是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王世充军也不是毫无收获,骁将费青奴在接应王仁则期间,多少还是抓获了受伤的两个贼军俘虏,王世充派人审讯俘虏得知,翟让和李密已经对军队宣称,说翟李贼军下一步的目标已经换为自己,要拿下自己的板渚营地再折回头去对付陈应良,李密还已经从黎阳仓调动三万军队从白马渡河,准备向王世充背后杀来。王世充闻报大惊,赶紧命令军队全力加固营地之余,又派人走小路前往洛口仓与陈丧良联系,向陈丧良禀报这一情况,要求陈丧良尽快发起攻城,为自军减轻压力。 “让陈应良小子继续和贼军主力拼去,不确认贼军主力被吸引到虎牢关东面,老夫要是再出兵,老夫这王字就又倒过来写。”这是王世充在心里发下的誓言。 第342章 虎头蛇尾 “翟让,李密,加强了对王世充的进攻??” 陈丧良异常的惊奇疑惑,第一反应还竟然是怀疑自己的无良老丈人又在偷奸耍滑跑来谎报军情了,但是再细问之下,又听了王世充使者对板渚战情的详细报告,陈丧良这才发现自己这次冤枉了老丈人,原因一是使者的报告不似作伪,二是王世充的胆子虽大,脸皮虽厚,心肠也够黑,却应该没有这胆量在白纸黑字的公文上作假,留下足以杀头的死证。 又盘算了片刻,陈丧良召来负责斥候事务的马三宝,向马三宝问起虎牢关近日军情,马三宝如实答道:“禀留守,自从十里堡会战结束的第二天开始,贼军那边就缩小了斥候的哨探范围,即便是在白天,斥候哨探也很少离开虎牢关的五里范围内,夜间基本上就是在城下哨探,另外我们的斥候刚才还有消息来报,他们摸到虎牢关城下哨探时,看到贼军的斥候战马是用绳索上下城墙,末将怀疑,瓦岗贼有可能已经从内部堵死了虎牢关西门。” “堵死了城门?”陈丧良心中更是疑惑,益发怀疑敌人此举的真正用意,然后又问道:“我们的内线呢?可有消息送出?” 马三宝摇头表示没有,陈丧良也多少有些担心,不知道木兰那边是无法将消息送出虎牢关,还是已经遭到了怀疑,可是又无法判断,便只能是命令马三宝设法抓舌头套口供。马三宝领命而去,那边王世充的使者又催促道:“陈留守,我们王留守请你看在翁婿情份之上,尽快发起对虎牢关西面的进攻,我们彭城的军队前段时间损失很大,军队也十分疲惫,对付贼军偏师倒是没问题,可是应付贼军主力就太吃力了。” “知道你们的损失大,但我的损失更大,现在要我强攻虎牢关,我很难办到。” 陈丧良摇着头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十里堡会战隋军虽然取胜,但是军队损失却绝对不小,伤亡的将士还大部分都是主力战兵,事实上同样伤及了元气,暂时没有力量向虎牢关发起正面强攻。所以盘算了一下,陈丧良又向王世充的使者吩咐道:“回去告诉岳父,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发起进攻,替他分担压力。再告诉他,他的压力大我知道,贼军主力如果真的向他发起大举进攻,他可以见机行事,但记住一点,绝对不能放弃板渚大营,必须给我牢牢的钉在那里!” 王世充信使答应,又口头报告了李密从黎阳仓调兵南下夹击王世充的消息,也如实报告了这个消息尚未获得证实,陈丧良听了将信将疑,又令王世充军加紧探察,确认消息后再向自己报告,打发了使者离开。 “奇怪?难道李密说服了翟让继续打下去?真的全力攻打王世充,把王世充打跑,然后走板渚、金堤关最安全这条路回黎阳仓?这个可能虽然最大,但李密为什么要在军中故意散播这一消息,这奸贼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虚张声势,以进为退,假装要全力进攻王世充,乘机放弃虎牢关,直接渡黄河北上,减少被我追杀的损失?如果是这样的话,木兰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送来消息,也很难瞒得过北面的温县官府眼睛啊?” 盘算着这个念头,傍晚时分,马三宝把一个瓦岗军俘虏押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说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抓到的,陈丧良对俘虏好言安慰,打听虎牢关的关中情况,这才知道马三宝的分析无误,瓦岗军确实已经用土石堵死了虎牢关西门,俘虏又交代翟让和李密确实在军中扬言要全力攻打王世充,也确实有传闻说李密已经调动了黎阳仓驻军前来夹击王世充,交代的口供与王世充的报告基本一致。 越问越糊涂,也越盘算越狐疑,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陈丧良干脆加大了侦察范围,派出斥候北渡黄河,到虎牢关一带的黄河北岸去探察贼军动向,又派人联络河内通守孟善谊,要求河内方面提供情报帮助,探察有无大股敌人出现在河内郡境内,然后陈丧良也就只能一边等待各路回音,一边盼望木兰尽快送来消息,帮助自己掌握敌人动向。 李密也不愧是第一能够在战场上骗过陈丧良的狠角色,陈丧良所期盼的回音还没有收到,第二天一早,翟李贼军就有了新动作,李密大将房献伯率领一军押运了大批的军需辎重,取道大海寺直接送往贼军控制的荥泽县城,彭城隋军斥候探得这一消息,飞报到王世充面前,王世充却害怕这是李密的诱敌计,不敢有所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把军需辎重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送进荥泽城。 第三天,又有一支贼军从虎牢关向荥泽开拔,数量相当庞大,且军中混有女眷老弱,斥候飞报到王世充面前,王世充一度怀疑翟李联军是想要真的撤退,绕过板渚从荥泽渡河,想要出击拦截,却仍然还是害怕这是李密的诱敌计,又知道这样的敌人杀得再多李密和翟让都不会心疼,便没敢轻举妄动。结果斥候又很快飞报,说大海寺一带的山林之中发先贼军旗帜,王世充闻报庆幸自己决断英明,更加不敢出兵,仅仅只是再次派出信使向陈丧良报告此事。 同日下午,彭城隋军发现翟李贼军在荥泽一带搭建浮桥,王世充收到消息时已是夜间,又探得第二批贼军已经抵达荥泽,王世充疑惑万分,益发怀疑李密的真正用意,赶紧再派斥候查探贼军在大海寺一带布置的伏兵时,结果却一无所获。 还是同一天的傍晚,陈丧良派去黄河以北侦察的斥候终于回到洛口仓,结果让陈丧良大吃一惊的是,派过黄河的二十名斥候,仅仅回来九人,幸存斥候报告说他们在虎牢关北面遭到贼军斥候伏击,没能探到贼军具体动向,仅仅只是发现昨夜黄河北岸渡口一带火光通明。可以确认有大量人群活动,但具体情况不知。 距离过于遥远,中间又被虎牢关卡住了咽喉,情报交通太过不方便,王世充在板渚怀疑翟李贼军准备绕道荥泽撤退,陈丧良却在洛口仓怀疑翟李贼军准备直接北渡黄河逃跑,误判之下,陈丧良除了派人走水陆两路联系王世充,要求王世充加强对虎牢关东面黄河渡口的侦察外,再有就是立即着手准备渡船,安排东都隋军渡水追击事宜。 次日清晨,陈丧良从水路派出的信使很幸运的摆脱了瓦岗军巡逻船的追杀,成功把陈丧良的书信送到王世充面前,还向王世充报告了自己在通过虎牢关时,发现牛渚口一带黄河两岸都是火光通明的消息。结果这一情况也彻底的混乱了王世充的指挥和判断,王世充打破脑袋都不明白李密究竟想要干什么,更无法判断翟李贼军到底是想走那一条道路撤退,陷入左右为难。 李密显然是铁了心要混乱隋军的判断指挥,王世充正为自己与陈丧良的判断截然相反而烦恼时,斥候又突然来报,说翟李贼军再次出兵东进,这次来的是装满粮袋的粮车,走的仍然是从虎牢关直抵荥泽的大海寺这条近路。王世充闻报犹豫再三,为了判断敌情,也因为贪图宝贵粮食,王世充终于还是下令出兵拦截,还亲自率军出营,到贼军运粮必经之路埋伏。 连王世充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次劫粮会这么顺利,他的伏兵才刚从两面杀出,押粮的贼军就已经惊叫着弃车而走,王世充大喜,可是再当士兵欢天喜地的打开粮袋时,却纷纷惨叫报告袋中都是泥土,王世充马上明白中计,赶紧下令撤退回营,同时之前弃粮而走的贼军也已经掉头杀回,山林中还尽是战鼓喊杀之声,王世充军惊惶下争先逃命,你推我搡,队伍大乱,翟李贼军的押粮军队虽是二线军队,却照样撵着王世充的屁股穷追猛打,获得不少斩获。 等王世充终于发现追兵战斗力不强时,还有发现山林中除了战鼓喊杀不见人影时,时间已经太晚了,彭城隋军营地那边早已经燃起了告急狼烟,还接连燃起三道狼烟,同时还有传令兵飞报,说翟李贼军突然出兵,从水陆两路共同杀向王世充大营,之前已经抵达荥泽的大批贼军队伍,也从通济渠下游杀来,三路夹击王世充大营,王世充欲哭无泪,那里还敢理会后面的肉脚追兵,一个劲的只是急回大营救援。 李密蓄谋已久的这次进攻准备十分充足,出发前也直接告诉众军自军准备撤退,如果不拔掉王世充这颗钉子,谁也别想回到黎阳仓去吃饱饭!军心振奋之下,翟李贼军的这次进攻十分猛烈,翟让李密亲自率军走陆路,徐世勣率军走水路,之前运送辎重和保护家眷前往荥泽的房献伯与郝孝德等部,全都是人人争先,个个用命,围着王世充的大营狂冲猛打,发誓不破王世充大营绝不收兵。 如果说王世充本人还带着主力留在营中,那么李密的三路夹击攻势再是猛烈,擅长阵战防御战的王世充军也有很大把握能够守得住营地,但是很可惜,王世充被李密一连串的假动作弄昏了头,这次亲自带兵出来劫粮,没有留在营中坐镇指挥,好不容易狼狈逃回大营近处时,又遭到了精锐尽出的翟李联军迎头痛击,而当李密惊喜发现自己这一次竟然以外骗出了王世充后,马上暂缓进攻王世充营地,挥动全军前来围殴王世充,说什么都不给王世充回营喘气的机会。 这是一场充满了意外的激战,王世充此前没有料到李密会拿假粮引蛇出洞,也没想到李密会三路夹击他的营地,李密此前也只是打算让削弱王世充的力量,让他不敢阻拦自军撤退,没有料到王世充这条老狐狸会亲自出营劫粮,双方的指挥应对都有些仓促混乱,但局势毕竟要对翟李联军更加有利一些,王世充仓促迎战间左冲右突进不了营,身边的敌人反而越来越多,留守大营的王世恽和杨威等将害怕王世充有失,赶紧出兵接应,一场意外的大混战也随之在王世充营外展开。 如果不是陈丧良此前已经在十里堡会战中重创了翟李联军,翟李贼军的主力疲惫伤病过多,王世充这一战很难逃得活命,但这也够了,王世恽和杨威等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王世充接应回大营,但翟李联军还是乘势杀入了隋军营地,王世充拼命约束军队拼死抵抗,却还是无法阻止翟李贼军在他的营地里到处杀人放火,焚烧他的军帐营寨,好在王世充贪生怕死的本性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彭城隋军好歹还有更加坚固的中军营地可守,王世充本人也颇能当机立断,见外营难守就立即下令退往中军营地死守,决心先保住自己的本钱再说。 李密也是一个很懂取舍的人,看到王世充率领残兵败将死守中军营地,知道硬啃这块铁骨头肯定得崩掉不少牙,便也立即调整战术,故意放出了南面道路给王世充逃命,让军队只是猛攻东西北三面,可惜李密的围三缺一本意是想让王世充滚蛋了事,生性多疑的王世充却怀疑这是李密的再一次引蛇出洞,不仅死活不肯上当,还指挥军队拼死抵抗,结果激战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半夜三更,翟李贼军都一直都没能杀进隋军的中军营地,王世充也一直都没有从李密故意让出的道路突围。 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也双方都打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最后见实在赶不走王世充,李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接受了翟让近乎哀求的要求,下令鸣金收兵,率军返回虎牢关东营休息——再打下去,陈丧良那个缺德货肯定要跑来趁火打劫了。而实力大损的王世充军也没敢出兵追击,眼睁睁的看着筋疲力尽的翟李贼军退走。 回师虎牢关的路上,因为成功捣毁大部分隋军营地的缘故,几乎累瘫的翟李联军将士倒是欢声不断,脸上血污再多也仍然笑容满面,李密却是脸沉得几乎出水,几次都摇头哀叹,“两败俱伤,两败俱伤,本意是想消耗王世充的一部分实力,让他不敢拦截我们,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竟然会打成了一场意外的决战,早知道王世充会被骗出来,我就应该多带一些预备队来。” “算了,只要赢了就行。”翟让擦着脸上的血污,劝慰说道:“这次我们虽然没能拿下王狗官的营地,也伤亡大了些,但我们起码重创了王狗官的元气,接下来我们率军撤退时,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兵拦截了。” “是啊,我们是重创了王世充的元气,但我们的元气也遭到了重创。”李密苦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东郡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按原计划撤退,不然的话,陈应良狗官一旦从后方调来生力军参战,我们的疲惫之师就挡不住了。” 翟让当然接受了李密的建议,让军队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的傍晚,翟让终于当众宣布了弃关撤退的决定,却依然十分小心的没有当众公布撤退计划,为了保密,把各个主要将领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中,单独交代撤退次序,并且要求将领严格保密,不到最后关头不许对任何人泄露。 李密和翟让的安排终于还是收到了效果,自带干粮给陈丧良当内奸的木兰虽然知道第二天将要弃关撤退,却不知道具体的撤退计划,更因为翟让突然命令徐世勣接管虎牢关西面城防的缘故,木兰甚至连帮助张凯出关报信都做不到,不得已之下,木兰只得退而求其次,对张凯做出了另一番安排………… 大业十三年七月初二,在与东都隋军和彭城隋军打得筋疲力尽之后,元气大伤的翟李贼军终究还是恨恨放弃了虎牢关,在翟让和李密的率领下弃关而走,取道荥泽退往东郡,损失惨重得已经无法再惨重的王世充无力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瓦岗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一直密切注意虎牢关动静的陈丧良虽然在正午十分就派军攻打虎牢关,妄图迅速拿下虎牢关迅速出兵追击,却遭到了瓦岗军殿后大将徐世勣的顽强阻击,同样疲惫不堪的东都隋军在虎牢关坚城下一筹莫展,几次试图用轻便飞梯登城,都被徐世勣杀退。 入夜之后,徐世勣按原计划放弃虎牢关,率领仅有八百来人的殿后军队出关东进,乘藏于芦苇荡中的小船沿黄河东下撤退,临走时还恨恨的点燃了瓦岗军来不及点走的粮食,东都隋军虽迅速登上已经空无一人的虎牢关城头,却因为城门被堵死,无法迅速大量入关,更无法连夜发起对翟李贼军的追击。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隋军入城后,奉命藏于城中隐蔽处的张凯就跑了出来,表明身份后得以迅速见到陈丧良,将两道书信呈到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接过书信一看,见一道书信上写着木兰的署名,便首先拆开,见书信内容除了解释这次无法提前知会消息的原因外,再有就是木兰表示一定要为张须陀报仇,手诛翟让和李密这两个仇人,愿意继续为陈丧良充当内奸,约定了下一次联络的暗号密记,方便木兰分辨陈丧良派去与她联系的使者真假。 第二道书信没有署名,陈丧良拆开一看时,见信中只有短短几句话,全文如下:“骗子!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害得我错嫁别人,你给我记住!不过,我现在的夫君对我很好,也算谢谢你了。” “对你很好?那怎么成亲半年多了,还没让你怀上孩子?”陈丧良嘀咕道:“想生孩子,还不是得要我帮忙?不过这次没机会,下次吧,下次一定帮你。” 嘀咕完了,陈丧良把两道书信慢慢装好,藏入袖中,再抬头去看高耸的虎牢关时,陈丧良露出了苦涩笑容,喃喃道:“终于还是拿回来了,虽然拿得很勉强,拿得有些虎头蛇尾,不过没关系,你回来了,我就可以从洛口仓脱身,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更强大的敌人了。好事,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第343章 李靖归来 随着翟李联军的主动弃关而走,持续将近五个月的虎牢关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筋疲力尽的翟李联军走荥泽道渡通济渠东逃,伤亡惨重的王世充军比瓦岗军更加的疲惫不堪,自保都成问题,更无余力拦截阻击,眼睁睁的看着翟李联军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同样疲惫的东都隋军被徐世勣挡住了一天,好不容易拿下徐世勣主动放弃的虎牢关后为时已晚,追也追不上,干脆就没去浪费力气,波澜壮阔的虎牢关大战,以一个颇为滑稽的虎头蛇尾方式结束。 结局滑稽,多败俱伤的过程却是残酷异常,在这场反复拉锯的持续大战中,翟李贼军和东都隋军、还有后来赶到的彭城隋军,全都因此付出惨重代价,仅仅是在陈丧良掌军期间,就有超过一万五千余名隋军将士在血战中永远的闭上眼睛,伤残超过三千,其中既包括纯粹凑数字的无敌营,也包括陈丧良的谯彭嫡系,张须陀留下的齐郡精锐,还有许多右武卫的新兵旧卒,和陈丧良在战场上招降过来的义军士兵,如果再加上裴仁基掌军期间的伤亡,东都隋军的伤亡实际上达到了将近两万六千人。 王世充的损失同样大,彭城隋军加入战场的时间虽短,却因为没有坚固营地可守,也因为基本上都是与贼军主力对阵,还有因为王世充在最后一战中意外中计,被迫打了一场本可避免的营外决战,出征时三万两千余人的彭城将士,活着与东都隋军会师的还不到一万三千人,其中还有包括超过一千多名难以治愈的重伤员。这样的结果虽然证明了王世充确实统兵有方,战损过半都没有崩溃败逃,却也让王世充心疼得几宿睡不着觉,泪流得不能再流——这些可大都是他起家时的子弟兵啊。 不过和翟李贼军比起来,东都隋军和彭城隋军却又幸运得多,鼎盛时期兵力一度超过十五万的翟李联军,被陈丧良和王世充联手****下来,最终活着越过通济渠的竟然还不到七万,余下的不是战场被歼,就是被俘虏投降,其中麾下炮灰最多的李密损失最惨,尤其是郝孝德营地那几战,三万李密贼军只有七八千人回到东门营地,有坚城可守瓦岗军的损失较小,却也同样付出了将近两万的伤亡,其中虽然还是炮灰居多,却也不乏众多跟随翟让征战多年的瓦岗锐卒精兵。 尸山血海,真正的尸山血海,从洛口仓到虎牢关,再从虎牢关到牛渚口到板渚离宫遗址,到处都是尸臭弥漫,到处都是尸横遍野,尸体多得大都带伤的隋军将士都无法处理,逼得陈丧良不得不拿出钱粮组织民夫清理战场,还许诺除了盔甲和武器外,尸体上的钱财衣服全都归民夫所有,足足用了五天时间,这才勉强清理完庞大战场上的死尸。 损失惨重也还算值得,拿回了虎牢关这个战略要地,等于就是扭转了东都战场的被动挨打局面,陈丧良也用不着以留守之尊长期呆在洛口仓当一个仓库保管员,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敢在虎牢关中摆设灵堂,祭奠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伯乐樊子盖,为他披麻戴孝,放声痛哭一场。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东都隋军将士才终于知道樊子盖已死的消息,还有李渊在太原举旗叛变的情况。 仿佛是和陈丧良比速度抢时间,陈丧良在虎牢关为樊子盖设灵祭奠的同一天,东都方面又给陈丧良转来了太原军情,西河郡丞高德儒忠于隋炀帝,拒绝接受李渊号令,李渊派遣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出兵征讨,结果李家兄弟往返只用了九天时间,就打破西河郡城,将高德儒生擒斩首;同时又派兵佯攻雁门郡,逼迫正在围攻刘武周的雁门郡丞陈孝意与王智辩退兵,刘武周乘机反攻,击败雁门隋军,继而有未经证实的传闻说李渊与刘武周达成协议,李渊承认刘武周自封的雁门太守一职,准许刘武周兼管雁门郡——准确来说就是借刘武周的手对付雁门隋军,李渊乘机获得北部安宁。 随太原战情送来的,还有大兴那边的情况,鉴于太原情况危急,代王杨侑未及请示隋炀帝,就派出了左监门将军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与宋老生率军六万北上,前往西河救援坚贞不降的高德儒(出征时没想到高德儒会败得这么快),镇压李渊叛乱,又派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屯兵河东,做为后援。所以杨侗派的使者又转告杨侗的口信,要陈丧良放心料理虎牢关大战的善后事宜,太原那边暂时还用不着陈丧良操心。 还有件事让陈丧良颇意外却并不奇怪,东都使者告诉陈丧良,说大兴方面收到了李渊造反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去捉拿李渊的女婿柴绍和女儿李秀宁,谁曾想柴绍夫妻竟然已经扔下了瘫痪的柴慎和柴倩不知所踪,大兴官府画影缉拿这对夫妻,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陈丧良闻言莞尔,苦笑道:“真是想报仇想疯了,可怜我那柴世叔,这次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挺过去。” 摇头叹息一番,把柴家的事放在一边,陈丧良又赶紧问起表叔李靖的情况,得知李靖至今还没消息后,陈丧良难免担忧万分,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继续派人探访寻找李靖,然后集中精力处理虎牢关大战的善后事宜,安排撤退返回东都的准备;同时又上表杨侗,请求杨侗准许王世充进驻虎牢关休整,接替裴仁基防范翟李贼军去而复返;又决定由贺兰宜留驻洛口仓,继续加强新建不久的洛口仓城城防。 陈丧良的奏请很快得到了批准,又安排好了各项事务后,七月初十这天,陈丧良正式率军凯旋,并于两天后顺利回到东都城下,杨侗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陈丧良慌忙下马叩拜请罪,请杨侗责罚自己久战不能夺回虎牢关与未能歼灭翟李贼军的罪过。杨侗亲自搀起陈丧良,对陈丧良好言安慰,说陈丧良此战有功无过,这一战之所以旷日持久,也全是因为贼军过于强大,地形不利和天气原因,与陈丧良毫无关系,同时也少不得赏给陈丧良一些珠宝绸缎和美女,以咨奖励。 杨侗的赏赐提醒了陈丧良一件事,回到东都的第二天,公务繁忙的陈丧良就抽空去了一趟天牢,探望正被关押在女监之中的裴翠云和她娘亲,尽管裴翠云母女在狱中受到虐待,可是久别之后在狱中重逢,裴翠云还是忍不住在陈丧良怀里痛哭了一番,陈丧良则假惺惺的落下几滴鳄鱼眼泪,答应尽快设法营救裴翠云和她娘出狱,至不济也要请杨侗把按法律要被贬为奴籍的裴翠云赏给自己,许久后才与落难小三洒泪而别。 也是到了当天晚上,陈丧良才得以坐下来,与之前一直留守后方的智囊房玄龄单独交谈,讨论下一步的具体计划。还是由房玄龄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向陈丧良问道:“贤弟,虎牢关好歹是拿回来了,王世充为人虽然下作,打仗方面还算靠得住,只要他能够长期留驻虎牢关,起码可以确保洛阳的东线无忧,让贤弟你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变局,不知贤弟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当然是很想尽快提兵北上,把仇人李渊扼杀在摇篮中。”陈丧良苦笑着一摊手,道:“可是没办法,这次虎牢关大战,我的精兵锐卒损失实在太大,剩下的也过于疲惫,还大都带伤,想出兵也办不到,所以也只能是先休整军队,恢复战力,然后再从长计议。” 房玄龄点点头,又问道:“贤弟,代王殿下派遣庞监门他们率军五万北上,前往太原征讨李渊,不知你觉得胜败如何?庞监门他们有没有把握打败李渊?” “难说。”陈丧良如实答道:“李渊虽然起兵不久,士卒缺乏训练,根基也不够深厚,但大兴军队的德行我太清楚了,上次杨玄感叛乱,表现得竟然比右武卫的二线军队还差,就算现在补充了一些从辽东回来的精锐,战斗力也还是不及现在的东都军队。更关键的一点是,代王殿下是命令征讨李渊,而不是让他们防御李渊南下,他们如果采取攻势的话,把握更不大。” 房玄龄又点点头,还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贤弟,你没发现你现在太过束手束脚了吗?你虽然是东都留守,但事事都得请示越王殿下,坐拥粮山却无法自主募兵,裴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落难后你却连替她脱去牵连之罪都做不到,越王殿下的年龄也越来越大,还逐渐表现出了魄力主见,长此以往下去,你的前途难测啊。” 陈丧良笑了,笑着问道:“兄长,你该不会是想劝我效仿李渊吧?” “贤弟说笑了,愚兄那有那样的胆量?”房玄龄笑笑,又突然说道:“贤弟,你知道我是在劝你做什么,王世充来到了东都,有人可以接替你守卫东都安全,想来陛下和殿下也不会拒绝你的自告奋勇,太原是个好地方,又远离江都和大兴、洛阳两都,在那里,你可以真正的大展拳脚。” 陈丧良当然知道房玄龄是想劝自己请旨去增援太原战场,然后乘机谋取太原留守一职,摆脱束缚大展拳脚,但出于种种考虑和一些原因,陈丧良却无法接受房玄龄的这个建议,只能是摇头说道:“兄长,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但是没办法,我在这次虎牢关大战中损失实在太大,军队元气还没有恢复,现在就出兵去征讨,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 想起陈丧良昨天凯旋归来时的满营伤兵,房玄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改口说道:“既然贤弟有此顾虑,那也只能是先让军队休整,全力恢复东都军队的元气了,希望庞直阁他们能够多支持一阵子,给贤弟你争取一些休整时间。” 陈丧良笑了笑,心中暗道:“乔松兄,你以为我真的想去太原?且不说现在我真的去不了,就算我去得了,我也不会去,我如果去了,就永远没有办法兑现四年前那句诺言了。” 想起四年前自己对怀中少女许下的诺言,陈丧良心头一阵跳动,忍不住又在心中低低说道:“李渊,你可要争气啊,还有,雨儿,等着我。” 次日早朝,陈丧良借口东都军队在虎牢关大战中损失惨重,士卒多伤,同时强敌未灭,河南郡周边也是烽火连绵,奏请杨侗准许再次扩军,恰逢杨侗此前奏请隋炀帝准许东都再次扩军的奏章也得到了批准,手里不缺粮食、武器和绢帛的杨侗把头一点,当即同意把东都军队扩充到十六万以上。陈丧良大喜,立即着手招兵买马,为了迅速提高战斗力大量收编之前在虎牢关战场上抓获的俘虏,也立即把精力集中到军队训练方面。 历史就是这么复杂多变,历史上代王杨侑派遣宋老山北上抗衡李渊,因为李渊当时已经扬言攻取大兴,也因为杨侑派遣庞玉与霍世举率军东进东都,帮东都抵御当时已经成功拿下洛口仓的李密翟让,分散了大兴兵力,所以杨侑给宋老生的命令是死守霍邑,抵御李渊南下。而现在呢,东都方面因为有陈丧良这个妖蛾子搅局,虽略处下风却并不露败势,杨侑手里的机动兵力得以尽数北上,结果因为觉得实力足够的缘故,杨侑就下达了一个与历史细节相反的命令——命令庞玉军进攻太原,讨伐李渊。 杨侑这道与历史相反的命令坑苦了大兴隋军,当大兴隋军刚刚越过霍邑、进入西河郡境内后,刚准备攻打李渊叛军盘踞的贾胡堡咽喉之地,山西腹地突然连绵阴雨不止(史实),土地泥泞,道路湿滑,军队无法作战,贾胡堡守将段志玄又依李世民密计,让士兵每天在城头以言语辱骂庞玉与宋老生等人,性格急噪的庞玉和宋老山果然中计,不顾士卒疲惫死活不肯退兵返回霍邑避雨,军队为此十分疲惫。 与此同时,李渊也乘机亲自率领叛军主力赶来贾胡堡增援,利用大兴隋军攻坚不利急于求战的心理,诈败将宋老生诱入地势险峻的雀鼠谷深处,伏兵突然杀出,切断宋老山退路,庞玉急令霍世举出兵接应,又恰好中了李渊的围点打援之计,熟悉地形的李渊叛军在一百多里长的雀鼠谷内神出鬼没,频繁出击,打得不熟地形的大兴隋军叫苦不堪,最后不仅宋老生没能救出来,相反还付出了不少代价。 雀鼠谷激战的结果是隋军惨败,宋老山军粮草断绝,士兵为了活命纷纷投降,拒绝投降的宋老生还被部下杀死,脑袋被当做礼物送给了李渊,带进谷中的一万多大军全军覆没,庞玉和霍世举无奈,只得放弃攻打贾胡堡退往霍邑,李渊叛军乘机追杀,段志玄也乘机出兵反击,大兴隋军既疲惫又士气低落,再度失败,付出了不小代价才退回霍邑守城,李渊挥师南下,准备攻打霍邑。 东都方面收到这个消息的同一天,失踪了很久的李靖也终于出现在了陈丧良的面前,当时陈丧良正在军中亲自监督训练新兵,一身布衣又满身风尘的李靖想进营地遭到阻拦,提出想要拜见陈丧良时,营门守军询问李靖的身份来历,李靖苦笑答道:“烦请禀报陈留守,就是他表叔来了,他自然会见。” 将信将疑的营门官派人把消息送到陈丧良的面前后,很快就无比惊讶的看到,满身甲胄的陈丧良竟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上三分,差不多是飞一般冲到大营门前,后面的亲兵根本就跟之不上,再然后,营门官又无比惊讶的看到,贵为东都留守之尊的陈丧良刚一见到李靖,竟然马上就向李靖稽首跪下,抱在李靖的双腿大吼大叫,李靖再把陈丧良搀起来后,陈丧良竟然又向一个孩子一样,抱住了李靖放声大哭。 叔侄二人抱头痛哭了许久,又找到地方坐下后,陈丧良这才想起询问李靖如何从马邑脱身,又是如何来到此地?李靖苦笑回答,说刘武周叛乱时,自己正在神武侥幸没有受到波及,本想组织兵马参与征讨刘武周,不曾想樊子盖突然病故,李渊举兵叛乱堵塞道路,李靖知道李渊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得以之下只能是东越太行余脉进到雁门郡内,又走灵丘飞狐这条道路进入河北,辗转千里,吃尽苦头才来到东都洛阳,期间还多次遭遇乱贼变民,几次都差点送了性命。 大概介绍了自己的逃亡经过,李靖又苦笑说道:“贤侄,我这个叔父可是来连累你的,我身为马邑郡丞,丢城失地弃职而走,朝廷追究起来,重的话有可能杀头,轻的话贬为平民,最轻也是降职贬官,我这次能不能活命,可就要看你的了。” “叔父放心,包在小侄身上。”陈丧良拍着胸口说道:“为了维护朝廷法典,为叔父你完全脱罪当然不可能,但是弄一个降职处分绝对没问题,而且叔父你的贬降之后的新官职,我还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你已经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李靖傻了眼睛,赶紧问道:“什么官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丧良哈哈一笑,又迫不及待的拉起李靖说道:“表叔,快,进城看你侄孙子去,我叫他们给你磕头。” 第344章 提前准备 撕破脸皮正式扯旗造反后的李渊一家运气好得十分惊人,李渊叛军的主力还没来得及南下的时候,大兴隋军向北进攻,整个七月都是阴雨连绵,不利攻坚,导致六万隋军局促在贾胡堡这座小小要塞之外,寸步难进,还白白消耗了无数体力粮草;到了大兴隋军兵败退守霍邑、李渊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隋军还没来得及把久疏战事的霍邑城防建立完善,八月初一这天,雨水就突然停止,天气放晴,还一连就是好几天的晴空万里。 碰上了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李渊当然不可能辜负上天对他的垂青,八月初二这天命令全军暴晒武器盔甲、衣服装备,八月初三这天就立即着手布置攻城,又采纳李二的诱敌计,派李建成和李二兄弟率领数百骑兵担任先锋,自领步兵主力随后而行,然后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到得了霍邑城下之后,少不得用各种粗鄙语言问候庞玉、霍世举等隋军大将的十八代祖先,期间李二自然少不得提起庞玉当年被杨玄感俘虏的丢脸事,要庞玉赶快去请陈丧良再来救他。 性格急噪的庞玉果然中计,被激怒后一咬牙亲率三万隋军从东门北门出城迎战,出城期间,李渊率领的叛军步兵大队也赶到战场,两军对阵于野,庞玉将军队一分为二,分别在城东、城北两地列阵,互为掎角之势,李渊也将军队一分为二,亲自率军与庞玉对阵于北门,令李二和段志玄率军迎战东门隋军。 立阵刚定,此前在雀鼠谷吃了大亏的庞玉压不住心中火气,首先发起进攻,李渊诈败退却,引诱庞玉军放弃坚阵发起追击,庞玉再度中计,追击间阵脚松动,后方露出破绽,立阵于城东的李二和段志玄乘机率领骑兵发起冲击,猛冲庞玉背后,李渊也乘机掉头杀来,激战间,武艺超群的李二手刃数十敌人,双刀都砍出了缺口,勇不可挡,彻底挫动隋军心胆。那边李渊见战场已陷入混乱,遂命令全军高喊口号,声称自军已经生擒到了庞玉。 很简单的攻心计,尽管庞玉的帅旗未倒,仍然还在战场上高高飘扬,但是士气不振的大兴隋军却偏偏中了计,相信主帅被擒的恐慌之下,许多隋军将士溃散而走,影响同伴斗志,滚雪球一般造成大量士兵陷入慌乱状态,士气如虹的李渊叛军乘机狂冲猛打,隋军大败而逃,庞玉努力约束无效,又见大批叛军向自己冲来,胆怯之下赶紧拍马而走,带着亲兵逃向北门,李渊父子全力追杀,说什么都不肯错过这个破敌机会。 数量庞大的隋军败兵给叛军打了免费前锋,压住了吊桥无法升起,堵住了城门无法关闭,久疏战事的霍邑城又不象虎牢关那样,在城门上方悬挂有夜叉擂可以在关键时刻阻挡人流,霍世举在城上大吼大叫命令赶紧关门,城门兵却死活挡不住如潮人流,推搡之下,隋军城门官还无比倒霉的被人潮冲倒,被自家败兵活生生踩死,门兵胆怯下更不敢阻拦,后面的李渊叛军乘机尾随而上,先是砍断吊桥绞索,接着跟随隋军败兵人流冲入城内,夺占了城门要地。 再无任何悬念,隋军主将庞玉虽然也侥幸逃进了城内,但士气低落的隋军将士却根本挡不住李渊叛军的前进脚步,拣到了天降大馅饼的叛军上下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杀得仓促迎战的城内隋军无法招架,霍世举几次组织军队巷战拦截,试图夺回城门,也都被势不可挡的叛军几下子打溃,最后随着攻入城内的叛军士兵越来越多,在城内占据的区域越来越大,庞玉与霍世举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匆匆领了残兵败将弃城而逃,叛军乘机夺占霍邑,同时分兵追杀隋军败兵,拼命削弱隋军的作战力量,不过庞玉和霍世举喘息机会。 大胜后的李渊叛军当然是一片欢腾,李渊又下令给辅兵与战兵同样的犒赏后,欢呼声陡然又加大了数倍,数量居多却赏格较少的叛军辅兵个个喜形于色,无不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觉得为老李家卖命十分值得,锦上添花的是,此刻偏巧了叛军偏师张纶部神速攻占离石郡、擒杀拒绝投降的离石太守杨子崇的消息,叛军队伍里的欢呼声更是一下子达到了顶点,攻占大兴、拥立代王的振臂口号声响彻全军全城,军心振奋到了极点。 看到这样的热烈场面,李建成、李二兄弟和李渊军高级将领当然也是无不欢欣鼓舞,都说士气可用,自军这次又一战拿下霍邑城池,足以证明自军这支新组建的军队战斗力强大,绝不亚于任何一支当世雄师,攻破大兴易如反掌。然而兴奋自信的同时,李建成、李二和刘文静等精细之人,却发现身为全军主帅的李渊脸上反倒没有多少喜色,言语间偶尔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正有心事。 察觉到了这点,李建成便小心向李渊问起了原因,李渊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没有必要再隐瞒了,直接告诉你们吧,其实十几天前我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陈应良已经夺回了虎牢关,打跑了李密和翟让。” “陈应良已经拿回了虎牢关?打跑了李密翟让?”叛军几大将领全都失声惊叫,李建成和李二也都是脸色一变,同样在场的降将云定兴也眼中闪过光芒,但没有吭声。而神情反应最为激烈的,当然还是已经被封为李渊叛右领军长史的柴绍——双手攥得指关节都在发白! 李渊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说道:“当时我们刚进入雀鼠谷准备和官军交手,我怕影响军心,打击士气,就隐瞒了这个消息。翟让李密被陈应良和王世充前后夹击,在十里堡与陈应良会战时,又被陈应良以少胜多打得大败,损失十分惨重,也被王世充卡住了粮道,为了保全实力,翟让李密不得不弃关而走,陈应良重新控制了虎牢关,也彻底扭转了东都战场的被动挨打局面。” 叛军诸将都不吭声了,李渊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老夫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陈应良这个小匹夫在战场上确实难缠,翟让李密合兵超过十五万,其中百战精锐数量相当不少,整体实力其实超过我军,还有虎牢关坚城雄关可守,照样被这个小匹夫打得招架不住,被迫弃关逃命。这个小匹夫在战场上的厉害,再一次超过老夫想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进兵关中,路上又要出现陈应良这块绊脚石了。”裴寂拈着胡须说道:“不管接下来的战况如何,只要我们的义师突破黄河,踏足关中,届时大兴都一定会向东都求援,陈应良已经从虎牢关战场抽身,又和大将军(李渊)有着深仇大恨,九成九会亲自提兵来与我们决战。这个匹夫作战谨慎,用兵有方又诡计多端,麾下强将劲卒数不胜数,肯定会成为我们拿下大兴的最大敌人。” 除了少许将领不知死活的叫嚷让陈丧良尽管来,大部分的叛军诸将都不吭声,他们都在雁门战场上给陈丧良当过炮灰走狗,亲眼见过陈丧良的用兵用计,知道陈丧良的厉害,也都对与陈丧良正面交战有一定畏惧心理——这也正是李渊此前故意隐瞒陈丧良已经光复虎牢关的原因。 见不少将领神情担忧,李渊怕影响士气,忙又说道:“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就老夫收到的消息,东都精锐这一次在虎牢关战场也损失不小,精兵劲卒折损近半,剩下的大都带伤,军队疲惫异常,已经彻底伤及了元气。那个自称魏公李密,也给老夫送来了密信,向老夫介绍了虎牢关战情经过,证实东都官军这一次在虎牢关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很难发起大规模战事。” “父亲,李密给你来信?还说了什么?”李二赶紧问道。 “还说了很多,事实上,如果没有李密这道书信,我可能就要重新考虑进兵大兴的计划了。”李渊顺口答道:“李密除了向我介绍虎牢关战事的情况外,还给我指出了陈应良小匹夫的用兵特点,又力劝老夫率军直抵河内,与他会师联手共取洛阳,还承诺用黎阳仓的粮食,让我军不必为粮草担心。” “想得美。”李二轻蔑的说道:“会师河内共取洛阳?想让我们给他冲锋陷阵消耗东都实力就明说,黎阳仓的粮食我们也不稀罕,关中的永丰仓粮食比黎阳仓多得多。” 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李渊突然瞪了李二一眼,李二自知失言,赶紧闭嘴,李渊这才说道:“总之诸公可以放心,陈应良小匹夫确实难缠,但是他的主力军队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再战,余下的新兵辅兵数量再多也不足为惧,我们只管放心南下,如何破敌待到与陈应良遭遇再说,我们义军是顺天应人,有天神呵护,陈应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天怒人怨,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叛军众将答应,这时夜色已深,军队作战疲惫,李渊便没有再说什么,吩咐了众将各自散去休息,仅仅只留下李建成、李二和柴绍三人,而众文武前脚刚走,李渊马上就指着李二喝道:“在进入关中前,不准再提到关于永丰仓的一个字!我军新建,人心未稳,要防着消息走漏,暴露天机!” 李二老实唱诺,也承认自己刚才失言,李渊又重重哼了一声,这才问道:“李孝常那里,可有消息?” “有。”李二低声答道:“李孝常奉命替我们试探潼关守将刘纲,发现刘纲虽然平庸无能,贪财好色,但是对暴君却忠心耿耿,李孝常在刘纲面前提起父亲你的名字,刘纲对父亲你的敌意十分明显,李县令害怕暴露,就没敢尝试收买联络,不过潼关的城防布置李孝常已经画成了图本,连同潼关驻军的校尉级将领名单,李孝常已经给我们送来了。” “这样就好。”李渊点头,说道:“再给李孝常去一道密信,叫他别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不是十万火急不要与我们联系,以免暴露,他手里的永丰仓关系我们入关后的全军命运,他本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二答应,然后才问道:“父亲,那潼关怎么办?陈应良已经从虎牢关抽身,我们如果不能抢在他增援关中前拿下潼关,让他的东都援军进驻了潼关,关中战场的主动权可就在他手里了。” “到时候再说吧,好在刘纲只是一个无能之辈,麾下士卒也从没上过战场,不难对付,实在不行可以强攻。”李渊冷哼,又说道:“如何应对这个小贼,老夫也已经考虑好了,到了绛郡后。老夫打算分出一支偏师,去佯攻河内威逼洛阳,牵制陈应良小贼的兵马,为我们争取时间。” “岳父,让我去吧!”柴绍迫不及待的说道:“请让小婿前去攻打河内,牵制陈应良小贼。” “你?”李渊看了一眼女婿,拒绝道:“算了,就你那急脾气,别还没逼近可以威胁河内腹地的轵关,就已经被陈应良小贼杀得全军覆没了。” 柴绍坚持,李渊还是不许,还当场敲定由勇谋兼备的段志玄去担当此任,柴绍无奈退下间,李二又建议道:“父亲,既然李密有意骗你去河内会盟,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就说段志玄只是开路先锋,约他李密出兵攻打临清关杀入河内,与我们会盟于河内郡治,更加有力的牵制东都军和陈应良。” “李密那条老狐狸会上当吗?”李渊笑着问道。 “以李密之奸诈,没有确认我们的主力东进河内,当然不会轻易出动主力。”李二说道:“不过孩儿认为,李密虽然不会出动主力,却一定会出兵,因为他也想引诱我们东进河内,按照约定出兵攻打临清关,无疑是诱骗我们东进为他分担压力的最好办法。” 李渊点了点头,立即同意接受李二的建议,也马上和儿子商量起了具体细节,李渊在场的另一个儿子李建成却始终没有说话,还把目光转向了东都的方向,心中喃喃,“贤弟,真是想不到,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很可能会是在生死沙场之上,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们该如何相对?” ………… 也是凑巧,恰好就在李渊叛军夺取霍邑城的同一天,陈丧良难得放下繁忙公务,借口演练火器,率领自己的心腹亲兵北上来到了华夏肚脐之称的邙山之中,而在群山环绕的邙山深处,一处被陈丧良嫡系军队严密看守的盆地上,正有十二门崭新的青铜滑膛火炮在等着陈丧良。 有陈丧良这个穿越者指点,负责铸炮的袁天罡当然少走了许多弯路,直接就铸成了前细后粗的炮身,降低了炸膛危险,又准备了擦洗炮筒残余火星的缠棉炮杆,还有安装了估算射程的标尺,同时袁天罡的数学天文特长,也保证了这些青铜炮拥有相当高的标准精度,直接跳过古代火炮发展中炮弹必须专炮专用这个环节,做到炮弹基本能够通用,降低了操作难度,也增加了气密度,继而增加了射程和威力。 应陈应良的要求,袁天罡指挥自己亲自训练的炮手让每门青铜炮都进行了一次试射,试射的结果令陈丧良十分满意,十二门炮有三门准确命中两里外的目标,余下的也偏差不大,而距袁天罡介绍,这些炮最远能够打到九百余步,射程远超崔弘丹发明的八连发床子弩,装填发射的速度更是远胜十倍不止,且威力远胜。惟独让袁天罡遗憾的是,八斤重的炮弹体积稍小,打不中目标就等于无用,还有炮身太重,在山路和小路上搬运不便。 “威力不小,只是还没有体现出来。”陈丧良微笑说道:“这里是山区,前段时间又多雨,土地太过柔软,等这种炮弹打到了坚硬实地上,跳起来的时候威力更大,欧罗巴那边用这种炮,最高记录是一炮打死三十二个人。” 袁天罡表示难以置信,陈丧良笑着也不解释,只是又说道:“至于炮身过重的问题,也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解决,等我们解决了铁炮容易炸膛的问题,就可以铸造铁芯木壳炮,那炮身就轻多了。” “留守,那下官是否继续组织工匠解决铁炮的问题?”袁天罡赶紧问道。 陈丧良摇头,说道:“来不及了,暂停吧,等以后再说,记住,一定要让将士严格保密,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再有,把我们的铸炮模具泥范全部毁掉,只保留图纸规格,参与铸造的工匠也全部登记造册,将来出征时我要全部带走。” “为什么?”袁天罡疑惑说道:“参与铸炮的工匠,根本不知道他们造的是什么,模具、泥范和炮弹什么的,都是找不同的工匠制作,除了留守和下官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全部环节,用不着这么保密吧?再有,留守你带着他们出征,在营地也没办法造炮啊?” “小心为上,要防着有人不惜代价的仿造,找齐知道所有环节的工匠。”陈丧良随口回答,又道:“至于为什么将来出征时要把他们带走,将来你就明白了。” 袁天罡茫然答应,陈丧良又命令众军将青铜炮分拆包裹,运回军中严密看管,这才领着众人返回洛阳。结果进城刚进到自家院中,替陈丧良负责机密事务的长孙无忌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向陈丧良说道:“兄长,我妹妹已经带着你的两个儿子顺利抵达弘农,见到了舅父,听报信的人说,舅父的病情已经大好,能够下地走路,只是要我妹妹她们在弘农多住一段时间。” 陈丧良点点头,道:“多住就多住一段时间吧,反正没多远,随时都可以回来。对了,我表叔怎么样?顺利到任没有?” “到了,也已经上任了。”长孙无忌点头,又疑惑说道:“兄长,就算李叔父有弃职之罪,可也是事出有因,你怎么请越王殿下把他连贬三级,派到那个穷乡僻壤去当县令?太委屈他了吧?” “将来你就知道了。”陈丧良拒绝回答和解释,还又把目光转向了西北面的天际,看着李渊叛军所在的方向,心中喃喃,“差不多准备好了,李渊,来吧。” 第345章 各出偏师 老李家确实很会收买人心,攻克了霍邑之后,除了例行的开仓放粮外,李渊又下令对城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授以散官(有官称无俸禄无官权),士绅学子愿意为李渊叛军效劳的,可以随时拜见李渊接受面试,三言两语便当场任命官职——授官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领官印任官令,这些人只能领到写着官职名称的纸条。 过程虽然粗糙轻率,效果却非常的好,为了真正获得小纸条上写着的官职,这些读过几天书学过几天武的小地主们还是原因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渊干,心甘情愿为李渊充当马前卒。而最狠的还是俘虏政策,对于俘虏到的大兴隋军将士,李渊叛军一个不杀,愿意加入叛军的全部收留,关中籍俘虏想要回关中老家的当场释放,发给路费干粮,还一律授以五品散官,结果这么一来,这些被释放的俘虏自然就成了李渊叛军最好的宣传机器。 首先被这些宣传机器坑苦的仍然还是庞玉和霍世举率领的大兴隋军,狼狈不堪的从霍邑逃到临汾郡治临汾城后,不肯死心的庞玉和霍世举收拢残兵败将准备再战,一不小心就把这些俘虏给收拢了不少入军,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丢了霍邑与粮草辎重几百里路逃到临汾,大兴隋军本就是又累又饿,逃亡严重,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听了这些俘虏宣传的李渊叛军俘虏政策,军心顿时更加动摇。再当李渊叛军在八月初八这天兵临临汾城下时,才刚发起攻城不久,隋军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叛乱事件,众多士卒在基层叛将的带领下发起叛变,里应外合接应叛军攻城。 随着城内的扩大和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庞玉和霍世举再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是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继续向南逃亡,结果他们从太原带来的六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人逃过太平关进入绛郡,余下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叛军,败得不能再败,输得也不能再输,庞玉与霍世举双双放声大哭,然后连绛郡都不敢呆,直接越过绛郡到河东去投奔屈突通,李渊叛军则继续一路招降纳叛,高歌猛进,迅速杀入绛郡,沿途大小城池关隘无不望风而降,再无匹马阻拦李渊脚步。 八月十二日,推进神速的李渊叛军逼近绛郡郡治正平城,屯兵宿鼓山,绛郡太守欲图开城投降,忠于隋炀帝的通守陈叔达杀死太守,领兵坚守城池,可惜才仅仅过去一天时间,李渊叛军就发起了进攻,陈叔达也遭到部下出卖,被部下偷袭打昏,捆绑后连人带城一起献给李渊,李渊亲手为陈叔达松绑,请居上座,感动陈叔达跪地投降,绛郡其余七县也先后主动投降,其中还包括老裴家的根据地闻喜县。 推进如此迅速,战事这么顺利,换成的主帅可能早就是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了,但是做为统帅的李渊父子却十分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自军之所以取得如此战果,完全是因为对手较弱、敌人主帅接连决策失误和自军运气太好的缘故,越往南打只会越难,自军的隐患也数不胜数,首先就是粮草问题,这么疯狂的快速推进,后方的运粮队根本不可能跟上,同时大后方太原也问题极多,既有刘武周、魏刀儿和雁门隋军残部的威胁,产粮也远远不足以供应李渊叛军越来越庞大的队伍。 后方的粮草供应得不到保证,只有取粮于敌,虽说李渊叛军可以从攻克和投降的郡县中随意取粮,但最多也只是维持军粮不缺,很难保证长期供应,想要获得充足稳定的粮草供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夺取一个国有粮仓,而放在李渊前方的国家级粮仓只有两个,一个是潼关西郊的永丰仓,一个就是陕县的常平仓——不过借李渊几个胆量也不敢打常平仓的主意,李渊叛军真要敢从三门峡渡黄河直取常平仓,陈丧良的嘴巴都能给笑歪了。所以李渊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赶快拿下永丰仓。 永丰仓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从绛郡到永丰仓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宽阔的河东路,取下河东走蒲津浮桥直接渡黄河,走这条路的好处是比较安全,可以保持与后方的联络,难处是隋军名将屈突通坐镇河东,想要渡过黄河就必须得拔掉屈突通这颗钉子。 另一条路是走龙门或者壶口直接渡黄河,绕过河东直扑永丰仓,但这条路更危险,主力渡河之后,屈突通随时都可以出兵切断李渊叛军和后方的联络,也随时可以通过蒲津桥西进拦截叛军南下,而更可怕的是,叛军主力一旦越过黄河进入关中,大兴方面九成九会向东都求援,到时候陈丧良带兵进驻潼关,控制距离潼关仅有五里之遥的永丰仓,屈突通也切断了叛军和太原后方的联络,那么不用交战,饿都能把李渊叛军饿死! 别无选择,李渊只能是拒绝个别谋士提出的直接渡黄河提议,决定率军先取龙门,打通与冯翊诸路叛军的联系,然后再南下攻打屈突通,同时为了牵制最可怕的敌人陈丧良,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二万余人的李渊毅然分出三万叛军,交给在此前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大将段志玄,辅之以张道源、唐俭,命令段志玄率领这支偏师走绛县南下,到垣县后东进河内,攻打河内威逼洛阳,尽全力牵制东都隋军,让陈丧良无暇西进增援大兴。 “段将军,你虽然是偏师,但你的职责之重大,丝毫不在主力之下,我军能否抢先杀入关中,就要看你的了。”这是李渊给段志玄的原话,“绛垣二县已然遣使归降,你可以放心南下,时间紧急,你务必要在三天之内赶到垣县,东进攻打王屋,威逼轵关,逼迫河内向东都求援!” “切记!沿途务必要散播消息,就说你只是我的前锋,我军要先取河内,后取东都!倘若东都不出兵,或者东都派遣其他将领增援救河内,你要倾尽全力发起进攻施压,倘若是陈应良亲来,你就要坚壁自守,切不可贪功轻进,给了陈应良速胜机会,届时只要你能够拖住陈应良十天时间之上,我军取下大兴之后,我也给你记首功!” 稽首唱诺之后,段志玄立即带着偏师往南走了,但李渊还是不肯放心,又令人联络自己在东都方面的朋友亲戚,让他们出面施压,鼓动杨侗派遣陈丧良出兵河内,切保东都安全,同时祈祷次子的预言应验,李密也出兵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给东都洛阳制造更多恐慌。 ………… 李二的乌鸦嘴也一向很灵,就在同一天,速度同样迅捷的叛军信使也成功把李渊亲笔书信送到了黎阳仓,送到了正在舔砥伤口的李密手里,而看完了李渊的书信后,李密顿时笑了,道:“以段志玄为先锋兵进河内,主力随后就到,然后会师于郡治城下?唐国公好算计啊,拿一支偏师就想骗我出动主力杀进河内,帮他分担压力,想得倒是挺美。” “魏公高见,这确实只是李渊的诱饵。”新近投靠李密的祖君彦点头附和,指出道:“李渊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李阀家主,根基在关中,关中空虚,洛阳有陈应良坐镇,又有王屋、黄河之险,取东都远比取大兴困难,李渊只要不犯傻,首要目标就肯定是关中大兴!他派偏师东进,其目的无非就是引诱我们出兵河内,威逼洛阳,替他牵制陈应良这个可怕敌人,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不能说绝对,李渊的当是不能全上,但也不能一点不上。”李密微笑说道:“我们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也派出一支偏师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而且我们还不能敷衍了事,还必须真正的全力攻打!” “恩师,这么做的话,如果真把陈应良招来了怎么办?”王伯当担心的问道。 “伯当,你以为陈应良真的看不出来李渊的真正目标是关中?”李密大笑说道:“李渊与陈应良之仇不同于天,倘若让李渊取得了关中,坐拥山河之险。他陈应良小贼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了?我敢断定,李渊的这个诱敌之计绝对不可能成功,陈小贼绝对不可能真的出兵救援河内,我们的偏师只管放心进兵,不会有招来陈小贼的危险。” “妙计!”祖君彦鼓掌说道:“倘若我军攻下了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陈应良又率军西进救援关中,河内唾手可得,拿下了河内,便又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洛阳,有机会就渡河进取,没机会就据河而守,等待更好机会出现!” 李密大笑点头,认可这个判断,除了已经率领偏师南征的房玄藻外,其他的李密军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去担任这个任务,但李密却果断摇头拒绝,道:“你们都别去,让裴仁基父子去!” “让裴仁基去?”王伯当等人都是一楞,忙都提醒道:“魏公,裴仁基是翟让的人啊?” “裴仁基是翟让的人,但不得重用,在翟让麾下甚是委屈,所以我才要他去。”李密微笑说道:“我不但要让裴仁基去,还要让他带着我的魏公军去,你们说,裴仁基会有什么想法?” 李密军文武会心笑了,当下李密立即派人请来翟让,与翟让商议西征河内一事,又借口裴仁基熟悉隋军内部情况,要翟让派遣裴仁基为将率军西征,吃人嘴软的翟让怕损耗实力,有心想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好在李密及时提出由翟让出将,由自己出兵,翟让大喜,立即一口答应。而在瓦岗军郁郁不得志的裴仁基得知此事之后,对李密自然是感激涕零,屁股位置也自然是越来越主动向李密靠拢。 “记住!我们这次出兵不是敷衍应付,而是真正攻打河内!陈应良与李渊仇深似海,绝不会放着李渊不打,先来攻打我们,我们要乘着这个机会拿下河内,威逼洛阳,掌握战略主动,等到陈应良出兵去对付李渊,我们再进兵东都,洛阳唾手可得!”这是李密对裴仁基的明确交代。 ………… 接下来很快轮到河内方面叫苦不迭了,西边刚探得三万李渊叛军向轵关杀来,东边这边又飞报裴仁基率军两万进兵临清关,东西一起告急,河内通守孟善谊和都尉独孤武都左支右绌,焦头烂额,文职太守柳燮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得不联名向南面的东都告急,请求东都洛阳派遣援军北上,帮助河内方面抵挡叛军夹击。 陈丧良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因是虎牢关大战期间,中原一带的大小贼头乘机兴起,东都洛阳周边十几个郡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无数贼头,其中大部分贼头连名字陈丧良都没有听过,这些贼头虽然没胆量深入河南郡找死,却不停的在河南郡周边零巧碎打,给陈丧良制造麻烦,又制造出大量的难民灾民涌向比较太平的洛阳,这些流民虽然给陈丧良提供了足够的士兵来源,却又成为了东都境内的不定时炸弹,十分难以收拾。 周边的贼乱小麻烦东都朝廷可以装鸵鸟视而不见,但是河内的大麻烦东都方面却不能关心,尤其是河内方面又报告李渊叛军和李密贼军都扬言要会师河内城下,联手攻取洛阳,再加上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危言耸听,夸大这两路贼军的对东都洛阳的威胁,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更是忧心忡忡,不得不在八月十七这天的早朝上商议此事,讨论出兵救援河内一事。 陈丧良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李渊和李密这对狼狈为奸的家门不过是想牵制自己,也在朝廷上公开指出李渊的真正目标绝不可能是东都而是大兴,但问题是,贼军的这两路偏师并非佯攻,而是真刀真枪的强攻,如果不救河内,这块战略要地就可能真的沦陷。所以杨侗、元文都和段达等人虽然觉得陈丧良的分析言之有理,却因为河内那边接连告急,还是提出必须要出兵河内,确保北线安全。 陈丧良倒是随便出动一些新兵蛋子应付了事,但做为东都留守,陈丧良也不能不考虑一下东都安全,同时河内如果真的沦陷,东都告急,自己想要出兵去救关中,恐怕杨侗也不会那么容易告急。不得已之下,陈丧良只能是要求杨侗给自己一天时间考虑,第二天再决定如何应对,杨侗答应,散朝后陈丧良也马上召来自己的帮凶走狗,让他们帮着自己琢磨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先是很明白的告诉众帮凶说自己最多只能出动部分新兵北上增援,陈丧良才让一干走狗畅所欲言,房玄龄首先说道:“贤弟,只派出部分新兵应付敷衍,只怕很难,李渊方面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猛攻河内牵制你,你如果不亲自去河内坐镇,李渊叛军的偏师就绝不会停止进攻。愚兄揣测,李密这边目的应该是乘着你需要提防李渊的机会,夺取河内抢占主动,所以我们如果不示之以强,李密贼军也肯定不会放缓攻势。” 陈丧良苦恼揉额,知道房玄龄言之有理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是揉着脑门说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计策,让这两路贼军各自退去?” 房玄龄摇头,魏徵和袁天罡也跟着摇头,拙于军略的长孙无忌更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倒是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没有吭声,一直在翻看陈丧良带回来的军情战报,还突然说道:“兄长,裴仁基这一路,小弟有计可以退之。” “贤弟有何妙计?”陈丧良大喜问道。 “临清关探报,裴仁基统率之军,尽是李密逆贼的麾下士卒。”裴行方举起一份军情奏报,指点着其中内容答道:“裴仁基当时投降的是翟让,李密为什么会让裴仁基统率他的部下出征,小弟虽然不知,但这绝对是一个扰乱敌人的大好机会。兄长不妨派遣一军北上助守临清关,求得越王殿下颁布恩诏,在临清关当众宣读宣召裴仁基来降,同时派人散播谣言,就说裴仁基要让李密贼军的将领士卒故意送死,做为送给越王殿下的见面礼,裴仁基军必然上下猜疑,不战自慌,再不足惧。” “妙计!”陈丧良大喜,一拍大腿说道:“还是贤弟你细心,我刚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细节?这条计策有很大把握成功,值得一试!还有李渊贼军这一路,贤弟你可有妙计应对?” “情报不足,小弟也无计可施。”裴行方苦笑答道:“小弟此前连段志玄、张道源和唐俭这些贼头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他们的性格秉性,家世背景,实在无法制订破敌之计。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陈应良赶紧催促道:“贤弟有话尽管直言,说错了也没关系。” “不过小弟认为,李渊既派段志玄前来牵制于你,必然想要争取时间,不会要求段志玄急于与你决战。”裴行方迟疑着说道:“小弟觉得,既然如此的话,不妨让我们的援军在虚打你的旗号与之对峙,段志玄必然不会急于进攻。” “贤弟,这点做不到。”陈丧良摇头,无力的说道:“我们太不得百姓支持了,走漏风声的渠道太多了,东都城内的乱贼内奸也太多了,我身为东都留守,是否亲自率军北上,不可能瞒得过这些内奸的眼睛,就算装得再象,要不了三天,就会被敌人知晓。” 裴行方沉默,沉默了片刻,裴行方又突然说道:“兄长,如果你信得过小弟,可以派遣一军北上河内,辅之以少量精兵猛将,让小弟担任随军参谋,为全军制订计策,谋划战术,正面击败贼军来敌。” 陈丧良定睛去看远房表弟,裴行方满脸庄重,道:“兄长,小弟有这个信心,李渊贼军的偏师东来,其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于你,不把你逼近河内,贼军就不会停止进攻,稍微受挫便会心态焦急,急则必乱,乱则有机可乘,小弟有信心抓住机会击败来敌!” 迟疑相当不少的时间,无计可施的陈丧良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我让刘长恭率军一万去迎战段志玄,你担任参谋,给你们一千精兵,一个团的报国军,还有一百火枪兵,再把刘黑闼派给你们!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兄长请吩咐。”裴行方赶紧答道。 “不管胜败如何。”陈丧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裴行方震了一震,然后才起身稽首,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活着回来!” 第346章 表弟出马 号称太行八陉第一陉的轵关天险给东都援军争取到了宝贵的应变时间,一路势如破竹的李渊叛军偏师段志玄部杀进河内郡,轵关以西的王屋县倒是干脆利落的投降了李渊叛军,不堪暴政的王屋百姓也成群结队的加入李渊叛军,加上此前在路上招募入伍的流民百姓,段志玄军已经从出发时的三万军队扩大至超过四万人,可就在段志玄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轵关的时候,河内都尉独孤武都却率领援军抢先赶到了轵关。 独孤武都也勉强算是一个称职的朝廷官员,尽管只带来了两千地方乡兵,轵关也只有一个校两百来人的守军,总兵力与声势浩大的李渊叛军有着天壤之别,尽管已经悄悄做好了情况不对就放下武器投降的打算,但独孤武都还是毅然拒绝了段志玄的关下招降,咬着牙齿说什么都要和叛军打一仗再说,多少算是报答了隋炀帝给他的俸禄和给他有机会贪赃受贿的恩情。 最狭窄处只有八米宽的轵关天险给了独孤武都报答国恩的机会,汹涌杀来的叛军人潮受地形限制,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只能是以少量兵力轮流攻打关隘,四十年前还是北齐北周国界线的轵关关城虽然久疏战事,防御器械严重不足,但破败关城尚在,独孤武都麾下的乡兵还可以躲在关墙上往下砸石头,独孤武都也亲临第一线指挥迎战,用木头撞翻了叛军数量不多的飞梯,也用刀子逼着部下拼死抵挡攀爬攻城的叛军士兵,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打退了叛军第一天的进攻。 军队一路急行,多少有些疲惫,攻城武器严重不足,地势险要,天色又已经入黑,考虑到了这些客观因素,段志玄犯了一个要命错误,没有不惜代价的连夜攻城,选择了接受部下张道源建议,让军队在关外露宿一夜,同时准备攻城武器,第二天、同时也就是八月十九这天再发起攻城。 与此同时的东都这边,八月十七这天接受了裴行方的建议决定出兵后,陈丧良当天就命令军队做好了出征准备,又立即命令孟津渡为东都援军准备好了渡船,八月十八这天清晨,隋军大将刘长恭和黄桃树率领的两路援军同时出发,当天正午就全线渡过了黄河,然后黄桃树(别笑,真有这人)率领八千援军急赴临清关,刘长恭则以报国军赵昱部为先锋,一路直奔轵关而来。 当天入夜后,刘长恭本打算让军队扎营休息,参军裴行方却提出军情如火,力劝刘长恭连夜急行,待抵达轵关再休息不迟。而刘长恭虽然无能,却因为和陈丧良关系好得差不多穿一条裤子的缘故,给了好友表弟面子,只让军队留宿了两个时辰就继续向轵关赶来。同时裴行方又找到了赵昱,命令他第二天先行出发赶往轵关增援,要求所有报****将士解下显眼白袍,暂时别暴露身份,又把一面意义重大的旗帜交给了赵昱,在赵昱耳边低声叮嘱交代了许久。 段志玄为他的错误付出了巨大代价,八月十九日这天,准备了大量飞梯的李渊叛军再次发起强攻,唐俭身先士卒率军攻城,叛军将士以惊人意志克服不利地形,大批大批杀到城下,踩着连树皮都没有来得及刮去的粗糙飞梯疯狂冲锋,以锄头锹䦆奋力挖掘年久失修的关墙,独孤武都率领的河内虽然也鼓起勇气抵抗,却还是挡不住叛军的如潮攻势,再是如何的拼命放箭抛石,却还是挡不住叛军冲上关墙。 午时将至,当看到第一面红白色的叛军旗帜插上关墙顶端时,关墙下的叛军队伍顿时爆发出了山崩海啸的欢呼声,段志玄和张道源也双双面露喜色,在马上各伸一手击掌相庆,齐声笑道:“关破矣!” “噢——!”无数的嘘声又突然响起,段志玄和张道源惊讶再看轵关时,却见自军旗帜已经消失,同时已经冲上关墙的自军士兵也在下冰雹一样纷纷向下滚落,隐约还可以看到许多穿着明光铠的隋军士兵已经冲上了城墙,正在向赶鸭子一样的驱逐着自军士兵屠杀,自军士兵在他们面前仿佛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被杀得连飞梯都来不及登上,直接就跳下关墙逃命。见此情景,段志玄和张道源再一次异口同声,整齐惊呼道:“出什么事了?城上是什么官军?这么厉害?” “段军头!快看!”惊呼声再次响起,段志玄和张道源再仔细一看时,却又目瞪口呆的看到,轵关的关墙之上,突然又树起了一面红底黑字的帅旗,只是隔得太远,暂时看不到那是谁的旗帜。 “军头!军头!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段志玄和张道源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率军冲锋的唐俭快步冲了回来,隔着老远就欢呼道:“是陈应良的东都留守大旗!陈应良亲自来了!我们成功把陈应良引来了!” 恍然大悟,段志玄和张道源终于明白城上隋军为什么会这么凶残了——是个主帅都会把最精锐的士兵带在身边,也顿时就面露喜色了,那边唐俭则又问道:“段军头,是否还要继续强攻?关墙上的官军十分厉害,我们冲上关墙的人都已经算是勇士了,可照样打不过他们,被他们一个冲锋就全部打下关墙。” 仔细再看关墙战场,段志玄发现情况正如唐俭所言,新来那些隋军士兵确实已经把自军士兵全部打下了关墙,本已接近崩溃的轵关守军也乘机稳住阵脚,重新开始以大木撞击自军飞梯,同时关墙上落石也陡然猛烈了许多,但段志玄却不肯死心,说道:“陈应良虽然亲自率军前来,但目前来的肯定只是前锋,大队主力肯定还在后面,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再猛攻一次!如果我们能够抢在官军大队赶到之前攻破轵关,说不定还能拿下陈应良的首级,那我们就为大将军立下盖世奇功了!” 段志玄今年只有二十岁,张道源和唐俭的年龄都和他差不多,都正是急于建奇功立威望的年纪,听了段志玄的话后自然全都叫好,不仅没有劝阻,还约定三人轮流率军冲锋,不惜代价的尝试攻破轵关,乘着隋军大队尚未赶到的机会,打破陈丧良的不败神话。 飞蛾扑火,先行赶到轵关战场的报****将士虽然仅仅只有二百一十一人,但最狭窄处仅有八米宽的地形,却足够报****将士从容守关,甚至还可以轮流休息轮流应对来敌,叛军士兵再是如何的奋力冲锋,每次能够投入进攻的兵力也始终不多,好不容易顶着羽箭落石、踩着简陋飞梯冲上城墙,又马上得面对数名报****将士的围殴,再是如何的拼命厮杀,也照样逃脱不了被报****将士狞笑着砍成碎片的下场,奋勇登城的叛军士兵常常是连对面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是身首分家,或者是已经被铁枪扎透了心窝,冲得越猛,损失越大。 有了报****将士顶在前面,惊魂渐定的河内隋军也逐渐开始发挥作用,见缝插针以羊头石拼命砸向来敌,也集中弓箭覆盖关道是的密集敌人,取得了不小战果,李渊叛军的伤亡数字也迅速向上攀爬。段志玄和张道源等将各自率军轮流冲锋了一次,不仅都没有得手,还反倒都损失了一两百人的兵力。 看情况不对,山上斥候又飞报看到轵关背后尘土冲天,证明隋军大队已经在逐渐逼近轵关,段志玄不得不下达了退兵命令,拥挤在狭窄关道上的叛军士兵狼狈后退,轵关之中也顿时响起无数的欢呼声。听到这欢呼声,段志玄也没怎么作恼,还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陈狗官,别得意太早,只要把你牵制在这里十天时间以上,我就算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任务了!” 哼罢,段志玄还冲着陈丧良的帅旗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再一次证明了反隋反国的李渊叛军集团的低下素质,不讲卫生作风。 当天下午申时过后,刘长恭率领一万援军顺利抵达轵关,在轵关东门外立下大营,期间刘长恭带着裴行方和刘黑闼等文武助手亲临轵关视察,看到了轵关险要地形后,第一次来这里的刘长恭哈哈大笑,说这仗太好打了,自军只要紧守关隘,用不着出关交战,熬都能把敌人熬死。而裴行方和刘黑闼却都不肯罢休,马上着手询问战事过程,了解敌人情况,越俎代庖安排斥候侦察敌情,描画地理图本,商议破敌之策——这两位爷一位是新降将,一位连二十岁都没到,可是比段志玄等人更急于建奇功,立威望。 “看到了兄长的旗帜还没有退兵,竟然还发起了三次进攻,我们这次的对手,野心不小。”裴行方说道:“而且还很有头脑,看到我们的援军到来,不但不慌不乱,还立即认定我们的援军大队还在后面,抢时间又发起了三次进攻,目的不仅是抓住最后机会,恐怕还有想要打败甚至杀害我兄长的意图。” “是有一套,换成了是我,我也要抓住最后机会攻一攻。”刘黑闼先是点头附和,然后又说道:“行方兄弟,这里的斥候太烂,连敌人有多少兵力、如何驻扎都没有探清楚,乘着天色快黑了,我去一趟敌营,摸清楚那里的情况,然后再商量怎么收拾他们。” “明天吧,我们昨天晚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你太累,军队还没有立营完毕,忙过今天再说。”裴行方提议,又道:“再说了,天太黑,你又从来没来过这里,去了也看不清楚敌营布置。” 刘黑闼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坚持,裴行方又向刘长恭和独孤武都提出建议由东都精锐和河内乡兵联手拱手轵关,在两旁高地建立岗哨,居高临下俯视战场,刘长恭一口答应,麾下兵员素质过烂的独孤武都求之不得,还主动提出全面换防,由东都隋军彻底接手轵关,裴行方却出于特殊考虑没有同意。当下隋军一边派人上山建立岗哨,一边抓紧时间连夜建立营寨不提。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让刘长恭、裴行方和刘黑闼等人放声大笑的是,此前一直处于露营状态的李渊叛军偏师,竟然也在齐子岭东面建立起了营寨,很明显的证明叛军偏师已经上当中计,相信陈丧良亲自来了轵关战场,所以才抓紧时间建立营寨,准备坚壁自保,和陈丧良长期对峙以为牵制。大笑过后,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刘黑闼立即化装成了普通百姓潜伏出关,潜往敌营干老本行侦察军情,刘长恭和裴行方也故意在营中继续高打陈丧良的帅旗不提。 次日清晨将至,刘黑闼顺利返回轵关,还顺手带回来了一匹敌军战马和一名敌将首级,后面也跟满了怒气冲冲的叛军骑兵,可惜还是让刘黑闼狂笑着顺利逃回关中,贼军追兵试图乘机冲进关中没能成功,还反倒又被守军用弓箭射死射伤了好几人——东都精锐的箭法可与河内乡兵悬殊着好几个级别。刘长恭和裴行方闻报大喜,立即把刘黑闼迎进营中,没口子的夸奖刘黑闼英雄了得,视敌人万马千军如同无物。 “不难对付,但也不能低估。” 这是刘黑闼对叛军偏师的评价,然后把自己探察到的敌情对刘长恭和裴行方做了介绍,说敌人的兵力规模虽然在四万以上,但其中至少有八成是新加入叛军的普通百姓,装备差又训练严重不足,属于典型的炮灰军队,在战场上也就起一些壮声势吓敌人的作用,打顺风仗还可以,战场形势不利就马上变成敌人自己的累赘。但叛军那边也还是由五六千值得提防的军队,主要是由太原隋军、左屯卫降兵和各地投降隋军构成,装备了正规军的武器,也因为此前连战连胜士气高涨,正面交手应该会对九成都是新兵的东都隋军造成一定威胁。 “还有件事必须值得提防。”刘黑闼又说道:“我听那些太原贼兵吹嘘说,霍邑大战时,段志玄曾经跟着李渊的二儿子率领骑兵冲击我们大兴军队的背后,硬生生的冲垮了大兴军队,还说那个段志玄在那一仗里亲手就杀了好几十人,如果这件事不假,这个段志玄应该很擅长骑兵突击,和他对阵时,我们千万要防着他的骑兵奔袭。” “尽管来,赵昱兄弟在这里,看谁的骑兵厉害!”刘长恭叫嚣道。 “娘的!擅长骑兵突击?在我们报国军面前也敢自称擅长骑兵突击?!”赵昱也挽起袖子摩拳擦掌,恶狠狠说道:“叫他来,让我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骑兵突击!” 军略意见连陈丧良都十分重视的裴行方当然没有叫嚣,还盘算着又问道:“刘二哥,你在敌人营中探听消息,贼军那边有没有发现兄长并没有亲自来这里?” “还没有。”刘黑闼立即答道:“我也留心了这件事,贼军那边没有发现,不少的贼军将领还叫嚣说要生擒陈留守,献给李渊老儿。” “这就好。”裴行方一听大喜,忙对刘长恭说道:“刘大哥,我们应该马上加固轵关的城防,多备守城器械,等贼军发现兄长并没有亲自来轵关,肯定还要发起攻关,到时候我们先利用轵关的有利地形打几个胜仗,挫动敌人锐气,然后再设法破敌。” 刘长恭倒也还算听得进良言,马上就点头同意,立即安排部下去加固修补城防。刘黑闼则又对裴行方说道:“行方兄弟,敌人的主力战兵是我们的数倍,我们想要破敌,首先最好是消耗掉一部分敌人的主力,削弱敌人的作战力量,你有没有办法?” “当然有。”裴行方笑道:“跟了兄长这么久,他那一肚子的坏水,怎么都得学会一点,诱敌的办法,我前天就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好主意?”刘黑闼赶紧问道。 “独孤将军。”裴行方向旁边的独孤武都一努嘴,微笑说道:“独孤将军和李渊有些亲戚关系,刘大哥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不好,这两点加在一起,办法不就出来了?” “难怪兄弟你要故意留一些河内兵在轵关城里,高!高!实在是高!” 刘黑闼顿时放声大笑了,还向裴行方竖起了大拇指,连夸裴行方确实已经学到了陈丧良的满肚子坏水,那边的刘长恭和独孤武都却是面面相觑,同时说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隋军加固关防的动作当然引起了叛军的怀疑,不过就算隋军没有这个动作,段志玄等人也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了,因为叛军斥候已然探明东都隋军的兵力不过万人左右,很明显不符合陈丧良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陈丧良现在肯定急于解除河内危机抽身应对李渊叛军主力,东都隋军却把营地安扎在了利守不利攻的轵关以东,也相当的不符合常理。所以李渊叛军立即着手调查对面这支隋军的真正情况,尤其是注重探查陈丧良到底有没有亲自来轵关战场。 和陈丧良说的一样,不太得民心的隋军队伍确实有着无数走漏机密的渠道,才仅仅两天多点时间过去,段志玄军就已经从各种渠道探察到了隋军的真正情况,知道陈丧良其实并没有来,隋军主将其实是刘长恭。发现中计,暴跳如雷的段志玄当然是立即出兵,继续攻打轵关,然而十分可惜的是,现在的轵关不仅已经进驻了大批东都正规军守卫,本来就易守难攻的关城还已经得到了修补加固,李渊叛军再想攻下这座险关,当然得要付出数倍的代价。 注定无用的攻关战事足足持续了一天,叛军偏师先后向轵关发起了十几次进攻,结果都被东都隋军轻易杀败,叛军士兵在关城下尸积如山,结果却连关城都没有冲上去几次。段志玄和唐俭等叛军将领被迫变换策略,改为率军到关下辱骂搦战,想要引诱脾气暴躁的刘长恭出关决战,在野战中打败隋军。 还是没用,刘长恭确实脾气有些暴躁,可惜刘长恭的身边却有裴行方和刘黑闼这两个厚脸皮,先是联手拉住接近暴走的刘长恭,把他拖回营地冷静,然后又派出了一些骂人高手,登上关墙反操李渊叛军的祖宗十八代,从李渊的舅舅一直骂到段志玄的小姨子,在陈丧良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的裴行方还一度亲自登城,用最亲密无间的语言问候段志玄、唐俭和张道源的每一位女性亲戚,还当场分配起了这三名贼将老婆娘亲的轮营秩序,又找来草人套上女装,写上比如段志玄老娘之类的字样,交给隋军将士当众污辱。 碰上了裴行方这样的骂战高手,为人无赖的段志玄倒还撑得住,名门出身的唐俭和张道源却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而当一名隋军士兵把写有唐俭老娘字样的草人当众骑在关墙上时,忍无可忍的唐俭就带着亲兵发起了冲锋,然后很快又带着两支羽箭逃了回来,然后段志玄臭骂了一顿唐俭的擅自行动,最终还是悻悻退兵。 得道多助,正当段志玄等人为隋军死守轵关不出而烦恼的时候,骂战失败的当天晚上,轵关那边突然来了一名河内士兵,自称是河内都尉独孤武都的心腹,有书信要呈给段志玄。段志玄和张道源等人闻报大喜,立即召见,接过书信一看时,却见独孤武都在书信宣称,说今天刘长恭在轵关受辱后回营饮酒大醉,对自己拳打脚踢百般辱骂,自己身为李渊远房亲戚,忍不下这样的羞辱,决意率军向李渊叛军投降,约李渊军在第二天晚上的四更时分出兵偷袭轵关,自己率领河内乡兵在关中点火,打开关门迎接叛军入关。 反复看了几遍独孤武都的亲笔书信,段志玄先是狐疑的打量了一通来使,然后突然一拍桌子,大吼道:“大胆匹夫!竟然敢下诈降书引诱我军黑夜出兵,落入你们的圈套!来人,把这个匹夫拖出去,斩了!” “冤枉!冤枉!冤枉啊!” 倒霉的信使赶紧大声喊冤了,可惜段志玄的亲兵却根本不听,上来把他拖起就走,而信使刚出帐,段志玄马上就向张道源使了一个眼色,张道源会意,立即跟了出去,观察那倒霉信使受刑时的反应,然后段志玄又马上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道,暗笑道:“好,连粪都吓出来了,应该不假。” 年仅二十岁的段志玄确实很有天赋,可惜比他小一岁的对手裴行方不仅更有天赋,还得到了满肚子坏水远房表哥的倾囊指点,远房表哥曾经对裴行方详细解释过一个缺德得冒烟的军事名词——死间! 第347章 争气表弟 李密贼军的目标临清关这边也打得热火朝天,东都使者携带着杨侗的诏书飞马赶到临清关时,急于报答李密恩情的裴仁基已然抢先一步拿下了临清关,东都使者与河内太守孟善谊率领的援军都晚到了一步,孟善谊不得不率军退守新乡,北面的共县投降裴仁基,李密贼军顺利打开通往河内腹地的门户。 接着,裴仁基兵临新乡城下,东都使者硬着头皮在城墙上当众宣读了杨侗针对裴仁基的招抚诏书,孟善谊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派人散播了裴仁基准备率军归降还准备让李密贼军故意送死的谣言,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得知了隋军散播的谣言内容后,勃然大怒的裴仁基立即发起攻城,差点就一战打破了新乡城池,幸得东都援军黄桃树部及时赶到,迅速入城帮助孟善谊守城,这才勉强顶住了裴仁基的进攻。 知道裴仁基厉害的黄桃树只敢守城不敢出战,熟知隋军内部情况的裴仁基也从来没把黄桃树放在眼里,然而就在裴仁基组织军队全力打造攻城武器的时候,李密的特使祖君彦却飞马赶到了新乡战场,代表李密命令裴仁基退守临清关,裴仁基闻讯大愤,当面就质问道:“难道魏公也不相信我?难道魏公相信那些无耻谣言,觉得我会故意让他麾下将士白白送死?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我打不下新乡城,自刎向魏公谢罪!” “裴将军放心,魏公当然相信你,也知道那些无耻谣言不过又是陈应良小贼的离间计。”祖君彦解释道:“魏公令你退军,绝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是为了战略大局考虑。李渊大军步步南下,陈应良的东都主力随时准备出兵,这时候你如果继续猛攻猛打,只会给我们招来更多的敌人,但我们如果假装中计见好就收,退回临清关据守,陈应良就肯定会亲提主力去战李渊,待到东都空虚之后,我们再出兵攻打河内腹地,岂不是可以轻松许多?” “德本将军,临清关已经在我们的手里,等于是打开了通往河内腹地的大门,只要魏公愿意,我们的主力随时都可以西进拿下河内全境,但眼下时机并不成熟,我们现在暂时退让,将来就可以获得更为有利的战略局面,退一步海阔天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觉得祖君彦的话言之有理,裴仁基便也不再懊恼,立即率军退守临清关,临走时还故意烧毁了快要造成的大批攻城武器,黄桃树和孟善谊等人还道离间计得手,欢呼敌人兵退之余,立即派快马向陈丧良报喜,身在东都城中的陈丧良听到这消息却不仅没有欢喜,反而苦笑连连,骂道:“李密奸贼,打得好算盘。”但骂归骂,手中主力不敢轻动的陈丧良照样无可奈何,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密贼军盘踞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装鸵鸟不去理会。 李密这边还比较矜持,知道懂得克制和选择时机,陈丧良暂时还不用担心,但轵关这边就不行了,肩负重任的李渊叛军偏师绝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那怕是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也肯定会一路猛攻,再加上陈丧良依稀记得段志玄好象也是凌烟阁名将之一,所以陈丧良对自己的小表弟也没敢抱太大的指望,只求他能守住轵关,不让叛军杀入河内就阿弥陀佛。然而陈丧良却严重低估了他的这个小表弟,低估了他的能力,更低估了他的自信和上进心…… 八月二十七的晚上,夜空虽然晴朗,繁星也依然茂密,残月却已然似线,光线严重不足,正是打家劫舍敲闷棍的最好时机。乘着这样的好天气,已然相信独孤武都将要投降的李渊叛军二更便即出兵,由段志玄亲自率领,以副手唐俭为先锋,连夜向着轵关西门这边摸来,张道源则暂时留守营地,三更时再组织后军东进接应。 发起奇袭当然不能指望那些手里还拿着锄头木叉的炮灰,所以段志玄和唐俭这次带来的兵力虽然只有三千,却是叛军偏师最核心的军队,数量已经是叛军偏师主力战兵的一半,不过带精锐出击就是方便,夜间行军不仅掉队失散的士兵很少,速度也可以得到保证,三更才刚半,唐俭和段志玄就一先一后来到了轵关近郊,潜伏在了狭窄漫长的关道路口外,耐心等待独孤武都发出信号。 月黑,蛙鸣,夜风呼啸,蚊子猖獗,跳蚤臭虫到处乱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耐心等了近半个时辰,当三千叛军将士身上基本都已经留下蚊虫可爱的吻痕后,轵关方向终于升起了浓烟烈火,隐约还可以听到叫喊声音。见独孤武都守信用发出信号,段志玄和唐俭无不大喜,当下唐俭立即率领一千前锋快步冲进关道,段志玄则按照事先约定,率军两千屯驻在关道外,做好接应准备预防万一。 轵关城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隐约还已经传来了刀剑碰撞声,唐俭率领的前锋信心也越来越足,脚步如飞的冲到关下时,又无比惊喜的看到关城内已经是烈火冲天,喊杀遍地,还有许多隋军士兵正在关城上厮杀,有一人还在关城上大喊道:“快!快上来,我们的人开关门被拦住了,快来帮忙!” “人梯!上!”唐俭毫不犹豫的大吼,又吼道:“发信号,叫后军快进来!” “呜————!” 事先约定的联络号角连绵响起,告诉关道外的段志玄轵关大乱不假,听到号角声,急于攻破轵关扭转被动局面的段志玄也没有犹豫,马上就大吼下令,指挥军队一路冲进狭窄关道。而与此同时,唐俭麾下的叛军将士也迅速组建人梯,咬着武器强行攀登关墙,关墙上正在与叛徒厮杀的隋军士兵惊叫不断,但还是顽强阻击向上攀爬的叛军士兵,把双手都紧扣夯土的叛军士兵砍落不少下墙,士气高昂的叛军士兵则锲而不舍,前仆后继的继续向上攀爬。 当段志玄带着后军冲到关下与唐俭的前军拥挤在了一处的时候,叛军将士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关墙顶端听上去喊杀不断,刀枪碰撞不绝,但强行攀爬的叛军士兵却没有一个能够冲上关墙,全都是刚摸到箭垛就已经被削去脑袋,捅穿面门,惨叫着摔落关墙,同时关门那边也是始终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开启迹象。 “轰隆!”突然响起的如雷爆炸声,告诉了唐俭和段志玄这一切都是一个卑鄙陷阱,随着一枚火药瓶落入叛军人群炸响,关道两旁的高山上顿时就是喊杀四起,无数滚石落木隆隆砸下,砸到拥挤在关道里的叛军人群头上,垂死的惨叫声也顿时在叛军人群中成片成片响起。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段志玄和唐俭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中计了!快撤!快撤出关道!” 撤?有这么容易撤就好了!滚石擂木落下的同时,关道最狭窄的那个八米位置,又滚下了大捆大捆的柴禾,还有无数已经点燃的火把,藏有硫磺淋过桐油的柴禾遇火即燃,还快就在关道狭窄处燃起冲天大火,同时关墙上的也乱箭齐下,灰瓶羊头石雨点冰雹一般的砸下,叛军前后受敌,只能是舍命逃向来路,冒烟突火狼狈逃命,在狭窄的关道上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撤!撤!快撤!”之前冲得最快的唐俭军此刻当然落到了最后,看到自家士兵拥挤在关道上乱成一团,唐俭当然是急得脑门冒汗,挥刀只是催促士兵快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块磨盘大的罪恶大石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唐俭满是汗水的脑袋上,直接就把唐俭的脑袋砸进了脖腔里,继而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酱,死得不能再死,无比凄惨的成为了李渊叛军起兵以来战死的第一员大将。 凄惨的哭号声在关道中此起彼伏,段志玄心如刀绞,可是又束手无策,只能是带着残兵败将拼命向前,冲过隋军火堆间还连衣服眉毛都被烧着,可是带着火苗黑烟冲过了火海中,刚出谷口,东北面的古原城方向又有一支隋军呐喊杀来,段志玄不敢恋战,领着败军夺路而走,张道源三更时派出的后军探得前军中伏,也是赶紧冲来接应。 裴行方过于谨慎的安排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事前考虑到自军精锐太少本钱不足,轵关也绝不能丢失,所以裴行方把一千精兵全部安排在了轵关城中,仅安排了一千新兵出关埋伏,让他们在看到火光信号后杀来拦截,结果就让裴行方万分遗憾了,因为战斗力和经验不足的缘故,隋军新兵虽然是取得了一些斩获,却没能把叛军败兵全部堵死在狭窄关道之内——这点怪不了任何人,为了不让叛军察觉隋军伏兵存在,这支隋军伏兵只能埋伏在比较远的位置,很难及时彻底堵死关道出口。 虽然轵关内也很快出兵追击,却始终还是晚了一步,让段志玄的败兵抢先与后军会合,抢先追击的隋军新兵也无力冲溃数量庞大的叛军败兵,只能是赶紧停止追击,避免反胜为败,最后隋军仅仅是在扫尾战中又抓获了一部分受伤倒地的叛军士兵,将一些负隅顽抗的叛军士兵乱刀砍成肉馅,没能进一步扩大战果,段志玄则带着后军狼狈不堪的逃回齐子岭营地,一路大骂隋军卑鄙不止。 最后的战果让裴行方十分遗憾,偷袭轵关的三千叛军精锐,隋军连斩首带俘虏总共才刚过一千六百人,没能达到全歼来敌的既定目的,亲自率军前来偷袭的段志玄也成功逃走,仅仅只是砸死了一个唐俭,这样的结果让裴行方遗憾之余又悔青了肠子,忍不住放声大叫道:“可惜!我还是经验不足啊!我如果胆子大点,让报国军也在关外埋伏就好了!为什么我要害怕被敌人识破,不敢把精兵埋伏在关外?” 裴行方在轵关城中得了便宜卖乖,对手段志玄却是在叛军营地中哇哇大叫,闻得唐俭战死,段志玄更是放声大哭,一边大哭一边要自刎向李渊谢罪,旁边的张道源赶紧拉住了段志玄劝说,道:“军头,唐将军为大将军牺牲,那是他的光荣,你身为全军主帅,偶遇小挫,岂能就因此舍命谢罪?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攻破轵关!如何为唐将军报仇!” 连史书都评价为人品无赖的段志玄傻了才会真的自刎谢罪,装模作样一番后自然作罢,又与张道源商议如何为唐俭报仇时,却发现自军现在的办法实在少得可怜,基本上就三个选择,一是正面强攻拿下轵关,二是绕道奇袭轵关背后,三就是把隋军诱出关外决战。 第一二个选择很快遭到了否决,现在东都援军已经进驻轵关,再想正面攻破轵关几乎毫无可能;绕道奇袭轵关背后,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轵关的地形是呈v字形,v字尖向着西面(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调卫星照片观看),附近的高地又早已被隋军安排了岗哨职守,叛军想从远处的北面或者南面迂回奇袭,道路不仅要远上许多,首先就得翻越大片未开发山区,再精锐的士兵走完这样的路也差不多累瘫了,稍微走漏一点风声就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只剩第三个选择了,然而如何把隋军诱出轵关决战,却又让段志玄和张道源犯了难,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他们这次面对的敌人不仅脸皮奇厚,而且还狡诈异常,想让这样的敌人上当中计自然不是一般的难,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段志玄和张道源始终都是大眼对小眼,谁也想不出一个可靠的办法来把敌人主力骗出轵关。 李渊叛军的运气确实非同一般的好,正当段志玄和张道源为无法诱敌出战而烦恼的时候,天上突然又掉下来一个大馅饼——隋军的主帅刘长恭,居然主动派使者前来下战书,约李渊叛军第二天在轵关以西决战。尽管刘长恭的语气十分傲慢,用词十分刻薄刁毒,段志玄和张道源见书后还是大喜过望,立即就同意了次日决战,还立即就着手布置第二天的决战事宜。 次日清晨,求战心切的叛军早早就来到约定战场,排兵布阵等待隋军出关决战,然而从上午巳时一直等到未时初刻,顶着大太阳在旷野中等了四个多小时,却连个隋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段志玄和张道源心中疑惑,干脆派人到轵关城外查看情况,当面质问刘长恭为何失信?结果隋军将士给出的答案差点没把段志玄气死——隋军将士答道:“我们刘大将军新弄到了一个叫李月如的漂亮娘们,正在陪那娘们睡觉,今天没空,想决战等明天,老地方,还是巳时二刻!” 段志玄只是被这个答案差点气死,他的副手张道源却当场被这个答案气得发疯,提着刀就要去找隋军拼命,段志玄赶紧把他拉住后,费了好大的劲才问明白原因——原来张道源的亲娘正好叫做李月如。段志玄傻眼之余,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他娘的,太原人都骂我是无赖,和刘长恭这个匹夫比起来,老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啊!” (刘长恭:呸!老子也是正人君子!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不是我,从俘虏嘴里问出张道源老娘名字的也不是我!) 被更加无赖的东都隋军恶狠狠摆了一道,白晒了四个多小时太阳的叛军队伍只能是悻悻而归,将领愤怒,士卒抱怨,士气数值哗哗的直往下掉。但事情还没完,叛军刚撤退不久,马上就有一些隋军骑兵出关,跑来背后大骂挑衅,点名道姓的问候段志玄和张道源的女性亲属,叛军大怒回身时,隋军骑兵却又马上逃得飞快,临走时不断高吼挑拨,约叛军次日再来决战。 胜利完成任务的隋军轻骑一路狂奔回了轵关时,身后再次跟满了叛军的追兵,可惜这些追兵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追上,眼睁睁的看着隋军骑兵逃进关城,然后被关上一通乱箭射得鸡飞狗跳,最后只能是大骂着恨恨而去。在关墙上看到叛军士兵脸红脖子粗的愤怒模样,刘长恭与独孤武都等人放声狂笑,然后赶紧向裴行方问道:“行方兄弟,接下来怎么办?明天是不是再耍贼军一次?” “段志玄不会再上当了。”裴行方摇头,又沉声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贼军方面已经被我们彻底激怒,我们大破贼军的机会已经来了。” “如何破敌?”刘长恭等人赶紧问道。 “劫营!”裴行方斩钉截铁的答道:“今天是二十九,月光肯定黯淡,贼军主力又被我们骗到旷野上暴晒了两个多时辰,体力消耗严重,士气低落,正是我们劫营破敌的大好机会!” “行方兄弟,劫营虽然是以少胜多的好办法,但贼军那边未必不会没有准备,怕是很难得手。”刘黑闼提醒道。 “我知道敌人会有准备,所以我打算分三步走。”裴行方答道:“第一步,派遣一支跑得快的新兵出关劫营,故意露出痕迹让敌人发现,然后诈败而走,敌人已经被我们彻底激怒,又急于求战,肯定会倾巢追击!” “第二步,刘二哥,你带我们的一千精兵出关,提前到东南方向埋伏,敌人追击出营后,你就带兵杀向敌人营地,焚烧敌人的营寨粮草。” “第三步。”裴行方转向了跃跃欲试的赵昱,微笑说道:“赵三哥,贼军追击我们,定然是以精兵为先,我让火枪兵先掩护你,用火枪挫动敌人心胆,遏止住敌人的冲锋势头,然后就看你的了。到时候你突然把白袍亮出来,再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我们全线反击,大破贼军!” 赵昱笑了,刘黑闼和刘长恭等人也笑了,都没说话,只是都向裴行方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了精心周密准备的后,是夜三更,一支特别挑选出来擅长跑步的隋军新兵潜往齐子岭,假意偷袭叛军营地,却故意暴露痕迹让敌人发现,已经被彻底激怒又急于求战的叛军出营交战,但未及近身,隋军就已经掉头逃走,段志玄和张道源依仗兵力雄厚,又知道前方地势开阔不可能存在埋伏,遂催动两万的兵力发起追击,段志玄再次身先士卒,率领精兵追击在前。 五更刚至,叛军主力追击隋军至轵关以西的旷野,结果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大批的隋军将士竟然已经打着火把在关道口外列阵以待,擅长突袭战的段志玄大喜,亲自率军冲击刘长恭的帅旗所在,然而让贼军上下魂飞魄散的是,刘长恭帅旗前方列队的隋军步兵,居然突然使出了仅在雁门大战中惊鸿一瞥的火枪,段志玄率领骑兵措手不及,胯下战马初见火枪更是纷纷扬蹄止步,顿时出现混乱。 更加让叛军上下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火把光芒照耀中,隋军火枪阵后白袍飘扬,突然出现了名震天下的报国军白袍骑兵,火枪兵左右散开间,蓄势已久的报国军以猛虎下山之势,正面冲击段志玄亲自率领的前军,曾经在霍邑大战中跟随李二冲跨大兴隋军的段志玄壮起胆量迎敌,却还是招架不住身经百战的报国军铁骑冲击,被杀得大败而逃。 与此同时,埋伏在西南面的隋军大将刘黑闼,也亲自率领裴行方手中仅有的一千精兵杀入叛军营地,营地中已经尽是炮灰辅兵的叛军大败,纷纷夺路而逃,刘黑闼军四处杀人放火,点燃叛军营栅粮草及车辆。 看到后方营地火起,紧随在段志玄身后的张道源队伍顿时大乱,赶紧掉头去救营地,刘长恭这边也乘机下令发起总攻,很难得的亲自率军冲锋,以报国军为先锋全力追杀段志玄和张道源,叛军士气崩溃,新加入叛军的各地百姓纷纷四散逃命,点燃了叛军粮仓的刘黑闼也率军掉头杀回,与刘长恭和报国军前后夹击段志玄、张道源,叛军中军腹背受敌,彻底大败,无地可栖的段志玄和张道源被迫无奈,只能是率领身边仅剩的千余败兵逃往绛郡,东都隋军乘机光复王屋县,杀献城县令,彻底解决了河内郡的西线危机。 第348章 阌乡县令 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曾经的豪言壮语已成往事,老而弥坚这句话也不可能应在每一个人身上,现今的大隋名将屈突通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英勇无畏,大隋诸路平叛大使中,除了悲催到了极点的裴仁基之外,就数屈突通的战绩最差,避强凌弱,用兵越来越谨慎,镇压越来越软弱无力,虽然一直没有大败,却也一直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再到了李渊起兵后,屈突通畏战惧战的心理表现得也更加明显。 斗志仿佛离开了屈突通刚满六十岁的身体,绛郡赞治陈叔达誓死守城向他求援,屈突通不敢出兵;李渊叛军西进龙门,打进河东郡内,屈突通不敢出兵;李渊叛军南下夺取汾阴,打通了与关内叛军的联络,距离河东城已经不到六十里,屈突通还是不敢出兵,坐视李渊在汾阴招降纳叛,耀武扬威,也坐视汾阴以西的关内城池驻军纷纷投降叛军,怯战之心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就连李渊都有些不明白屈突通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胆小,一度都有些怀疑屈突通是想他诱他孤军深入,象死仇陈丧良一样的布置卑鄙陷阱,但屈突通的消极避战始终还是帮了李渊叛军的大忙。看到李渊叛军的一路势如破竹,又看到屈突通的龟守不出,叛军匹马未过黄河,黄河以西的韩城与郃阳等城就已经纷纷投降,主动东进来投奔李渊叛军的关东变民多如牛毛,每天都以千计,关中最大的变民贼头孙华更是亲渡黄河,主动到李渊面前来请求加入,向李渊献上大片关中土地和大批军队。 让李渊一家觉得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近日来在关中突然崛起的李娘子军首领,竟然就是李渊之女、柴绍之妻李秀宁!在逃亡途中与柴绍失散的李秀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腕,先是自行拉起了一支几百人的起义军队伍,然后先后招揽收编了此前已成气候的向善志、李仲文与丘师利等好几支变民军,军队迅速扩大到了五万余人,在关中势力仅次于孙华胡人贼头何潘仁也和李秀宁缔结了盟约,联手派来使者与李渊联络,接应李渊杀入关中。还有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也在户县一带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并且成功占据户县城池,同样是派人来与李渊联络,自愿接受李渊的号令指挥。 亲戚争气,女儿更争气,信心大增之下,一度犹豫是否在打败屈突通之前西渡黄河的李渊终于下定决心,派遣大将王长谐、刘文静与阿史那·大奈等人率领六千步骑精锐在汾阴西渡黄河,会同孙华的四万多变民军,攻打刘长恭的老家冯翊郡,又命李神通佯攻大兴,牵制大兴守军,令李秀宁与何潘仁率军东进,与王长谐偏师会师,李渊自己则亲率主力南下攻打河东郡治蒲坂城,拔掉进军大兴的这颗最后钉子。 渡黄河当需要船只,但李渊叛军最不缺的就是黄河渡船,实际上李渊叛军才刚进驻龙门时,不堪暴政的黄河渔民就已经成群结队的来投奔叛军,给叛军带来了无数的大小舟船,王长谐率领的偏师只用了小半个白天,就轻而易举的渡过了黄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渊才单独对王长谐交代密令,吩咐道:“渡河后,你的第一个目标是蒲津桥,屈突通倘若率领主力过黄河与你交战,你就坚壁自保,为我攻取河东争取时间。屈突通倘若不过黄河,你就给我拿下蒲津桥头的中单城,砍断蒲津桥!” “砍断了了蒲津桥后,屈突通手里的兵力再多,对你的威胁也已经不大,你不必顾忌后路粮道,马上给我继续南下,直取潼关!记住,是直取潼关!就我们内线提供的消息来看,潼关守将刘纲向我们投降的可能虽然不大,但是此人十分平庸无能,麾下士卒也从没上过战场,缺乏经验战斗力薄弱,你能逼迫刘纲投降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马上出兵攻打,不惜代价给我拿下潼关!” “那永丰仓呢?”王长谐问道:“永丰仓有六百多驻军,距离潼关还不到五里,距离华阴县城也不是很远,华阴令李孝常倘若不肯投降,末将全力攻打潼关时,李孝常如果带着华阴乡兵和永丰仓驻军乘机攻打末将背后,末将就算不怕他们,也会受到不小牵制。” 李渊笑了,还笑得十分的开心,拍着王长谐的肩膀笑道:“放心,李孝常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相反还会成为你的战友,如果有机会,他甚至还会先行潜入潼关,替你充当内应,里应外合帮你拿下潼关,明白了吗?” 王长谐恍然大悟,赶紧向李渊拱手施礼,朗声说道:“末将明白,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争取尽快拿下潼关!” “不是争取,是得一定!”李渊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恶狠狠说道:“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抢在东都援军进驻潼关之前,替我拿下这座关中第一要地!如若不然,潼关一旦被东都军队占据,我们就算拿下永丰仓,陈应良也随时可以切断我们的粮道,想战就战,想守就守,完全掌握整个关中战场的主动!我们则完全处于被动下风,就算有永丰仓的粮食,也运不到大兴前线!” 王长谐点头应诺,向李渊郑重行礼,然后才登船渡河,目送着王长谐离去的背影,李渊向旁边的李二问道:“大兴方面情况如何?杨侑小儿,卫玄老匹夫和阴世师匹夫,是否已经向东都求援?” “截止到三天前,还没有。”李二答道:“阴世师虽然曾经在早朝上提出过向东都求援,但我们的人都鼓吹说屈突通足以击败我军,不必向东都求援,所以杨侑就决定再等等看。此外,卫玄老匹夫也已经是病入膏肓,无法理政,副手阴世师、骨议和去同僚大都不睦,大兴城内情况很乱,对我们很有利。” 李渊点点头,道:“大兴越晚向东都求援越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陈应良这个小匹夫,但愿他的动作能慢一些,也但愿段志玄能牵制住他,多给我留出一些时间。” “父亲不必担心,陈应良是东都留守,没有杨广旨意,他不敢随便离开东都。”李二微笑答道:“就算他有这个胆量,不经请旨就率军西进救援大兴,也得先征得杨侗的同意,早朝上议事的时候,我们在东都的人当然会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尽最大力量给我们争取时间。” 八月二十五日,再渡分兵组建的李渊偏师西路军王长谐部顺利渡过黄河,向南开拔进逼蒲津关,李渊也亲率主力南下,进逼河东郡治蒲坂城,驻扎在此的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腹背受敌,不得已之下只能一边坚城守御,一边派遣部将桑显和与尧君素率军越过蒲津桥,北上迎击叛军偏师。 二十六日,桑显和军与叛军偏师王长谐部会于蒲津关以北,前哨战胜负未分,桑显和欺叛军远来疲惫,又在当夜亲率数千骁果勇士偷袭王长谐营地,不意行踪暴露,王长谐立即率军迎击,两军夜战交锋,桑显和军一度占据上风,打得王长谐节节后退。然而天色微明时,关中巨寇孙华与西突厥余孽阿史那·大奈却率领骑兵穿插迂回,突然出现在了隋军背后,联手冲击隋军背后,桑显和军大败,王长谐乘机率领全军发起反击,乘势攻破隋军营地,杀尧君素于乱军之中,桑显和一路败退到蒲津关,屈突通命令桑显和坚守蒲津关,阻拦王长谐继续南下。 关键时刻,隋军内部又接连出现败类,之前助守蒲津关的朝邑法曹靳孝漠暗中勾结叛军,于二十九日夜偷开关门迎叛军入城,正在沉睡的隋军将士措手不及,被杀被俘众多,桑显和匆忙出关逃亡时,又被部下薛宗、李楚客联手暗杀,首级送到王长谐面前,蒲津桥头城中单也在次日投降,叛军乘机控制蒲津桥。同日,叛军主力合围河东城,屈突通虽坚守城池,却已成为孤军。 因为道路距离和贼乱猖獗的缘故,事实上直到九月初一这天,大兴方面都还没来得及知道蒲津关的战事情况,没有因此向东都发出求援公文。然而就在这一天,冯翊太守萧造却选择了向李渊叛军投降,孙华贼军的主力也如期抵达中单,叛军实力大增,夺取潼关的时机与条件都已成熟。同日,已经确认东都尚未出兵的李渊也派使者渡河传令,要求王长谐抓紧时间尽快出兵,不惜代价拿下潼关咽喉! 九月初二,经过严密准备之后,王长谐留下刘文静率军守卫中单,与孙华和阿史那·大奈率领一万军队飞速南下,直扑潼关,并于当日下午申时左右抵达渭水,结果让王长谐等人喜出望外的是,渭水河上的桥梁不仅没有被破坏拆毁,相反还正在赶建三道浮桥,本应该全力阻止叛军南下的华阴令李孝常还亲临桥头迎侯叛师,王长谐等人喜不自胜,与李孝常稍一见礼就马上渡河,争分夺秒的尽量不给潼关留下应变时间。 军队渡河期间,王长谐等人当然是问起了永丰仓与潼关情况,李孝常很是得意的答道:“放心,永丰仓早安排好了,王统军你只管去接收仓城就行了,至于潼关那边,刘纲那个酒囊饭袋直到两个时辰前才知道你们南下,正在手忙脚乱的布置城防,潼关南北两城里乱得比市集还热闹。” “那么东都方面可有援军前来?”王长谐赶紧又问。 “当然没有。”李孝常微笑答道:“我一直留心着驿站情况,大兴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信使向东都求援,东都那里会派援军过来?” 如李孝常所言,当叛军先锋一路急奔到永丰仓门前时,永丰仓的驻军果然没有抵抗,还大开仓门迎接叛军入内。王长谐闻报更是大喜,不及入仓查看收获了多少粮食,马上就率军东进去攻打潼关,李孝常又得意洋洋的向李渊叛军献上了三十架针对潼关城墙量身订做的坚固飞梯,换得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连声感谢,都说此战得手,李孝常当居首功。 这个时代的潼关位于坑兽槛谷,因地势建有南北两城,两城兵力都在八百人左右,城防设施也比较齐全,但因为深处内地的缘故,守军几乎都没上过战场,相反倒都成了贪污关税和勒索过往行商的行家里手,守将刘纲更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平庸无能——所以当年的杨玄感才有自信拿下潼关。不过平庸归平庸,刘纲有个长处就是擅长拍马屁,很能阿谀权贵,隋炀帝每次来往于大兴与洛阳之间时,刘纲都拿出精美礼品讨好隋炀帝及随驾官员,这才一直没被撤换。 平庸之将在关键时刻成了最关键人物,倘若刘纲能够守住易守难攻的潼关,坚持到东都隋军来援,那么李渊叛军就算杀进关中,甚至就算打下了大兴,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权也仍然在隋军之手;而刘纲一旦守不住,让叛军抢先拿下了潼关,那么不仅关中主动权易手,就是中原战场的主动权也得归叛军所有,李渊叛军进可攻退可守,想打就打,想守就守,随时都可以给东都洛阳致命一刀,战略局势将对身为东都留守的陈丧良万分不利! ——顺便说一句,如果陈丧良在东面没有那么多敌人的话,也许还好点,可惜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树敌太多,潼关一旦失守,几乎注定就是被围殴****至死的下场! 关键人物的表现太过不够争气,当王长谐等人率领叛军一路急驰到了潼关城下时,借着夕阳余晖,首先就是看到潼关南北城上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将领士兵大呼小叫,奔走布防手忙脚乱,慌张得连悬挂在城门上的夜叉擂都失手落地,王长谐等人哈哈大笑,一边派人到刘纲旗帜所在南城门下呼喊招降,一边让军队准备攻城,也准备夜战火把。 与李渊叛军事前的分析一样,潼关守将刘纲虽然无能,对隋炀帝却十分忠心,面对着叛军招降,刘纲不仅破口大骂,还下令士兵放箭射杀叛军使者,只可惜守关士兵太过肉脚,放出的箭刚到半程就纷纷无力坠下,叛军使者顺利逃回,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也无不放声大笑,都对攻下关城充满信心。 这时,情况突然有了一些变化,突然又有一些隋军士兵奔上关墙,还出现了一些不同旗帜,王长谐大惊询问是何情况时,旁边的李孝常大笑答道:“统军放心,是阌乡的乡兵,阌乡那边前些天换了一个县令,为了防备贼乱,临时招募了一些乡兵成军,阌乡距离潼关只有五里,大概是听说潼关这边告急,跑来帮忙吧。” “乡兵?还是新组建的乡兵?”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人莞尔了。 这时,潼关北城那边也出现了阌乡乡兵的旗帜,显然也有乡兵上城助防。见此情景,王长谐等人虽不以为意,却也不愿让守军继续充实兵力,立即下令发起进攻,首先主攻南城,著名猛将阿史那·大奈担任先锋,率领一千名精选出来的叛军将士冲击南城,为了鼓舞士气,王长谐还许下重赏,承诺首先登城者,赏黄金十两! “杀啊!” 抬着李孝常提供的飞梯,叛军呐喊着潮水一般的扑向潼关,气势无双,还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城上的隋军士兵就已经被吓得立即胡乱放箭,羽箭没飞出五十步就已经纷纷落地,惹得王长谐与李孝常等人再次放声大笑,不过王长谐等人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到了脸上,因为当叛军士兵冲到百步距离之内时,潼关城上突然整齐射出一波羽箭,箭镞破空,沿着抛物线准确覆盖到叛军士兵头上,当场就有十好几名叛军士兵惨叫着摔倒。 羽箭接连升起,接二连三的覆盖到叛军头上,更多的叛军士兵惨叫倒地,士气正盛的叛军不肯死心,硬是强行冲到了护关壕沟旁边,顶着箭雨架设壕桥,继续强攻向前,然而才刚到城下,城上又突然落下无数的羊头石,砸得一块比一块准,叛军士兵鬼哭狼嚎,基本上是连飞梯都很难架上关墙。 战机稍纵即逝,为了不给隋军应变时间,叛军先锋还是不惜代价的强行把飞梯架上了关墙,踏梯向上攻城,还有许多叛军士兵还咬着武器直接向上攀爬,然而令王长谐等叛军将领呆若木鸡的是,他们的士兵竟然没有那怕一个人登上关墙顶端,就全都已经在攀爬期间被羊头石砸落下城,惨叫着死得凄惨无比。好不容易有一个叛军勇士勉强逼近箭垛,结果手才刚摸到箭垛,手掌就已经被一刀砍断,惨叫着摔落飞梯,死得更加凄惨。 还在不肯死心的叛军士兵继续强攻,还又加强了兵力进攻,并且投入撞木冲击关门,然而情况却和之前一模一样,叛军士兵再是如何勇猛冲锋,全都无法登上关城一步,关上守军从容应战,居高临下以各种守城武器狠揍叛军,杀得叛军士兵鬼哭狼嚎,死伤惨重,猛将阿史那·大奈也被流矢射伤,被迫退回,至于那些扛着沉重撞木冲城的叛军士兵,更是连城门都没撞上一下,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夜叉擂砸得粉身碎骨。 “刘纲那个草包的手下,怎么这么能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孝常失声惨叫。 “不对,不可能是潼关守军!”孙华大叫道:“关上的士兵很有经验,是老兵,用的是强弓,还肯定是精兵!” “李县令,那个阌乡县令,叫什么名字?”王长谐终于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叫李靖,听说和东都留守陈应良是亲戚,来阌乡上任后,刘纲为了拍陈应良马屁,和他处得很好……,哎哟!” 李孝常的回答还没说完,王长谐的大巴掌就已经抽到了他的脸上,把他抽得当场转了一圈,然后王长谐歇斯底里的大吼声,也立即传到了李孝常晕头转向的耳中,“阌乡县令什么时候换成李靖了?李靖是陈应良的亲戚,是陈应良在这世上最亲的亲戚!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之前为什么不向大将军报告?” “是大将军不要我和他联系的。”李孝常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大将军说,为了减少走漏风声的可能,不是十万火急的事,用不着和他联系,这事又不大,我当然就没和大将军联系了。” “懒得和你废话!”王长谐铁青着脸大吼,又问道:“阌乡有多少乡兵?” “三千。”李孝常如实回答,又补充道:“对了,李靖的助手好象叫张季珣,很年轻,我刚才注意到,那个张季珣的旗帜在北城。” “三千?”王长谐差点没晕过去,咆哮道:“阌乡才多大点地方?也养得起三千乡兵?你他娘的没脑子就不会想想啊?” 李孝常仔细一想也是,自己的华阴县比阌乡县大出几倍,钱粮情况也好得多,自己都还养不起这么多乡兵,阌乡那边当然更没有可能。旁边的孙华则铁青着脸说道:“王统军,看来陈应良是早就在防着我们突袭潼关了,所以才在距离潼关只有五里的阌乡埋伏了一支精兵,我们这次恐怕很难拿得下潼关!” “拿不下也得拿,拿不下潼关,我们就算进了关中,也不敢放心合眼睡觉!”王长谐额头青筋暴跳,又一指潼关北城,吩咐道:“孙将军,你去攻北城,不惜代价的强攻!我就不信了,东都军队就真能把潼关守得固若金汤!” 孙华一口答应,立即去统兵攻打潼关北城,不过孙华如果知道张季珣在历史上创下的守城记录,肯定会当场和王长谐翻脸! “你他娘的自己去攻!李密四十万大军,他才四百多人,攻不了这个变态半年都攻不下来,你他娘的自己去攻!” 第349章 太下作了 “娘的!阌乡这帮乡兵也叫乡兵?他们身上的铁甲铁盔,手里的横刀强弩,也是乡兵能装备的?天下的乡兵如果都象这帮牲口一样,那干脆就别设十六卫府了,直接叫乡兵打仗得了!”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这几个词都是为潼关专设的,攻打这样千古雄关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然而更痛苦的是,现在守这座雄关偏偏还是一群变态牲口,装备比普通正规军更好不算,还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经验丰富,配合娴熟进退有序,所用的卫府武艺虽然不是很精妙,却十分实用迅捷,无比适合于刀刀见血的生死沙场,身手再好的猛将也敌不过这群牲口围攻,再加上将领指挥得力,战术应用得当,王长谐手里别说只有一万叛军了,就是有十万雄兵,也未必能够拿下潼关! 夜幕下,叛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火把呐喊着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冲击潼关的南北两城,势头不可谓不凶猛,勇气不可谓不充足,斗志不可谓不坚定,然而叛军的每一次先锋,都必须先遭到强弓硬弩的密集覆盖,然后再遭到落石灰瓶的迎头痛击,还不容易把飞梯搭上关墙,随时又有可能被撞木撞翻,提心吊胆踏着飞梯好不容易勉强接近关墙顶端,又不是被枪矛捅穿面门,就是被被刀斧砍断手掌,削去脑袋,反复冲击了十余次,楞是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能够冲上关墙。 关墙下的叛军尸体逐渐堆积,叛军士兵身上的沸腾热血也逐渐冰冷,尽管王长谐与孙华等叛军将领还在声嘶力竭的鼓舞士兵奋勇冲锋,但叛军士兵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小,冲锋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差不多等于李渊叛军招牌的人梯攻城和攀登攻城战术也越来越少,最终干脆也是消失不见——叛军士兵也不是傻子,关墙上的敌人太过厉害,再咬着武器空手攀爬关墙已经不是叫勇气,而是叫送死。 三更已经过半,叛军士兵仍然还是被死死挡在关墙脚下,再也无法前进一尺半步,又累又饿的叛军士兵无法忍受,新加入李渊叛军的孙华也终于忍不下去了,找到了李渊任命的主将王长谐说道:“王统军,这样打下去已经没用了,潼关本来就难打,守关的官军又是精锐强兵,我们再打下去除了让士卒白白送死,不会有半点收获,不如暂时退兵休息,另想办法破关。” “可大将军交代过,要我们不惜代价拿下潼关!”王长谐回答的声音都有一些沙哑,“拿不下潼关,我们在关中战场就太被动了。” “大将军是有过这交代,但现在我们就算把军队都打光,都不可能拿得潼关,我们又能怎么办?”孙华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我又没说不再潼关,是暂时退后休息,另外想出办法再来攻城。” 王长谐迟疑了片刻,又眺望了一通正在潼关城下惨叫的自军士兵,最终还是把手里横刀往地上重重一扎,直接入地三尺,然后才大吼道:“传令,退兵,回永丰仓!” 大业十三年九月初二,华阴令李孝常向李渊叛军献出华阴城及永丰仓,叛军乘势攻打距离永丰仓不到五里的潼关双城,不料东都留守陈应良早有防备,提前派遣一支精兵潜伏西进,以阌乡县乡兵名誉驻扎在自己管辖地最西端的阌乡境内,及时赶到距离阌乡县城仅有五里的潼关助守,李渊叛军不明就里轻率猛攻,遭到东都隋军迎头痛击,死伤超过两千,被迫退回永丰仓驻扎,李渊叛军在西线的连战连捷也终于宣告终结。 这一战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是对整个关中战场的影响却无比巨大,成功保卫潼关的东都隋军凭此牢牢占据关中战场主动权,时刻威胁李渊叛军最大的粮草补给地永丰仓,李渊叛军则在东都隋军面前彻底处于被动下风,以至于次日李渊在河东城下收到这个消息时,惊得手中公文当场落地,脸色苍白如纸,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旁边的李二兄弟与叛军诸将也是人人面如土色,胆气大怯。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在此时,李渊叛军偏师东路军惨败的消息,也随之送到李渊的面前,随同送到李渊面前的,还有设计大败叛军东路军的隋军功臣乃是陈丧良表弟裴行方的情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呆痴了许久的李渊才终于吼出一句话,“陈应良!小贼!老夫****十八代祖宗!你这个小贼害得老夫几乎倾家荡产就算了,你的两个走狗亲戚也处处和老夫做对,处处让老夫损失惨重!老夫与你到底是有何冤何仇?是有何冤何仇?!” 没有人吭声,但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转到了柴绍的脸上,无不心说大将军,你和陈应良结仇的起因就在这里,还就是你的女婿。柴绍察觉到这些异样目光,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后,柴绍干脆向李渊稽首抱拳,大声说道:“大将军,末将柴绍请令率领一军去增援王长谐,帮助他攻打潼关,不破潼关,末将愿以死谢罪。” 看了女婿一眼,李渊盘算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没军队派给你!” “岳父!”柴绍大惊抬头。 “你去中单城,告诉刘文静,让他砍断蒲津桥,然后随他统领王长谐后军南下,到永丰仓去与王长谐会合,补强王长谐的兵力。”李渊冷冷说道:“算日程,秀宁率领的接应援军也快到了,你们夫妻联手,与王长谐联手攻打潼关。” 柴绍一听大喜,立即抱拳唱诺,李渊却又喝道:“记住,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要给老夫拿下潼关!拿不下潼关,军法从事!” 神情严肃的立即西渡了黄河,柴绍先是到了中单找到刘文静传令,刘文静也知道事情重大,马上就毫不犹豫的砍断了蒲津桥,切断了屈突通军西渡的快捷通道,然后马上与柴绍率领叛军偏食的后军南下,并于九月初三夜间抵达了永丰仓,与王长谐会师一处,集兵数量超过三万五千,对潼关守军形成了绝对的数量优势。正为兵力不足而烦恼的王长谐大喜,立即着手赶造攻城武器,准备再次发起正面强攻。 与此同时,看到叛军大队到来,潼关正牌守将刘纲吓得瑟瑟发抖,不断追问同僚兼好友李靖东都援军何时能到。李靖好言安慰,说自己早已派出快马向东都告急,东都援军肯定很快就能赶到,心里却早已开始盘算如何破敌,如何夺取永丰仓让叛军无粮可就,只能被迫从民间取粮而失去民心。陈丧良特意安排给李靖的副手张季珣也是面露微笑,对敌人的不断增兵来攻大感兴奋。 同日白天,被内奸干扰多日的大兴方面终于通过广通渠水路向东都洛阳发出求援文书,然而十分不幸的是,大兴派出的求援信使才刚到新丰就被贼军拦截杀害,无奈之下,代行留守事的阴世师只能派快马经上洛、洛南至洛水,再经过洛水向东都洛阳送去求援书信,同时也向远在江都的隋炀帝送去告急文书。 九月初四,叛军王长谐部继续全力赶造各种武器,同时迫不及待的派出虾蟆车填埋护城壕,李靖手中可用兵力不多,为了谨慎起见出城阻拦,仅以弓箭干扰迟滞,又抓紧时间赶造了几架投石机,并从阌乡运来大批守城物资备用——这些守城物资当然是孝顺枝子陈丧良提前为李靖这个表叔准备的。同夜,鉴于斥候察觉叛军正在疯狂赶造攻城武器,为消耗敌人的兵力锐气,不给敌人准备充足再发起攻城对潼关形成巨大威胁的机会,李靖定下诱敌计,引诱叛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再次发起攻城。 一代军神李渊用计,当然不会象侄子和侄子表弟那么下作,用什么诈降、辱骂或者羞辱敌人亲眷之类的无耻手段,李靖仅仅只是让刘纲给大兴写了一道奏章,假意报告潼关战情,期间故意泄露陈丧良其实早有安排不止,东都援军将在九月初七之前这天就能抵达潼关的假消息,然后派遣正牌的潼关守军士兵在夜间出关往东都送信。结果不出李靖所料,信使出关还没走出十里,就已经被叛军巡哨士兵拿获,刘纲亲笔的那道奏章,也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叛军手中。 尽管东都援军九月初七前就能抵达潼关这点很值得怀疑,但是前鉴不远,出了名奸诈狠毒的陈丧良能在阌乡布置李靖这支奇兵,谁也不能保证陈丧良另有卑鄙安排,真有援军将在三天内抵达潼关。迫于这种时间已经不多的危机感,原本打算造足攻城武器再发起攻城的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不敢继续浪费时间,不顾准备不足甚至连潼关护城壕都没有填平,当夜就决定在次日就发起进攻,抢在隋军增援抵达前拿下潼关城!——潼关现在就已经够难打了,再等东都援军大批抵达,叛军偏师还有机会摸到潼关城墙么? 准备严重不足就向潼关这座千古名关发起强攻,下场当然是叛军只能用士兵填满他们没能用虾蟆车填平的潼关护城壕,尽管叛军已经造出了一些壕桥车,也造出了大量飞梯,可是面对着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潼关坚城,这些简陋的攻城武器又能发挥多少作用?除了把自军士兵送到城下等死、送上城墙半空被杀,又能对潼关造成多少威胁? 隆隆战鼓声中,排着密集队形的叛军士兵人山人海,携带着简陋的攻城武器,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向潼关坚城,关墙上飞箭如蝗,落石如雨,时不时还有投石机抛出的巨石落下,再逼到城下时,又有粪便马尿熬成的金汁招待,爬到半空还有浸过火油熊熊燃烧的火幕亲热迎接,叛军士兵鬼哭狼嚎,接二连三的滚下连树皮都没有剥去的飞梯,死得凄惨得不能再惨,城墙下的叛军士兵尸体层层叠叠,攻关道路上尸横累累,血流盎然,结果还是毫无作用,不仅仍然还是几乎没有士兵能够成功登城,相反倒让刘纲麾下那些正牌的潼关守军打出了信心和经验,开始能够为东都隋军分担压力,熟练操纵各种守城武器,给叛军士兵制造更多死伤。 足足猛攻了潼关两天,士卒连死带伤接近万人,直到九月初七这天,关外细作走小路带来没有发现东都援军痕迹的消息,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才隐约察觉中计,没有再让士兵到潼关城下白白送死,再到傍晚彻底确认真没有什么狗屁援军时,王长谐和刘文静等人这才明白中了李靖的诱敌计。可是发现也已经晚了,完全等同于飞蛾扑火一般的两天强攻下来,叛军偏师早已是伤兵满营,士气沮丧,人人畏攻城如虎,无论如何都再没有之前的信心和勇气。——败军之师,如何足以言勇? 与此同时,李渊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经过几次试探性进攻后,也确认了屈突通死守的蒲坂城不是那么容易拿下,但李渊并没有象王长谐一样傻乎乎的拿人命到城下填,而是在宝贝儿子李二的建议下咬牙做出决定,仅留下部分偏师由部将吕绍宗率领,驻扎河东牵制屈突通,亲自率领主力大军在九月初八这天西渡黄河,孤注一掷杀进关中,并于同一天进驻隋炀帝的长春行宫,自封太尉,增设属官。 没有取下潼关,没有干掉屈突通,直接就渡过黄河,李渊这么做当然十分冒险,但是李渊已经别无选择,一路招降纳叛下来,李渊叛军的兵力总规模虽然已经壮大了十五万人以上,但这些士兵却大部分和当年杨玄感麾下的士兵一样,都是典型的乌合之众,一路势如破竹的打下去,乌合之众倒是有可能越打越有经验,越打越有信心,成为真正的精兵,但如果战事接连不利,士气沮丧,军心离散,被陈丧良一个冲锋就打得土崩瓦解都有可能,所以李渊别无选择,只能是往隋军空虚的关中进兵,用更多的胜利鼓舞军心士气。 孤注一掷的过了黄河,李渊再次对潼关战场做出调整,派出长子李建成前往潼关战场接管全军,主持攻城大事,同时打开永丰仓赈济百姓,收买关中民心,也乘机组织民夫运送军粮,以供叛军主力攻打大兴所用——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关中虽然秋收不久,民间藏粮颇丰,但李渊叛军如果敢从民间抢一颗粮食,关中人心马上就能离散! 也是凑巧,李建成快马赶到潼关战场的同时,李秀宁与胡贼何潘仁率领的三万叛军也依令来到了永丰仓,与李渊叛军会师一处,叛军上下大喜,实力再为暴涨,军心士气也为之重新振奋,期间李秀宁与柴绍久别重逢,自然少不得深夜长谈,恩爱一番。 随着关中叛军与李渊叛军的成功会师,潼关这边的压力自然更大了,在关墙上看到宛如海洋一样的叛军营地,比天上繁星更为密集的叛军篝火,原本已经逐渐打出信心的刘纲当然是重新心惊胆跳,与李靖登城探视敌情时,刘纲还忍不住向李靖问道:“药师,陈留守派给我们的援军先锋只有一万,叛军却一下子来了三万多人,敌众我寡,我们守得住潼关吗?” “放心,就潼关这地形,叛贼别说只是增兵三万,就是增兵三十万,也休想踏进潼关一步。”李靖微笑安慰,又眺望着叛军营地说道:“等援军到了,我们不但能守住潼关,还能夺回永丰仓,切断叛贼主力的粮草补给,让叛贼主力在关中无粮可用。” 胆怯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庞大叛军营地,刘纲毫无信心,恰在此时,东门那边有士兵飞报,说陈应良派人从东都送来加急信件,李靖忙命人将信使请来此地,接过了陈丧良的书信打开一看时,李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无比古怪了,刘纲忙问道:“药师,陈留守在信上说了什么?” “他要我们设法侦察敌人内部情况,探听近来在关中名声鹊起的李娘子军主帅到底是谁。”李靖神情古怪的说道:“我那贤侄怀疑,所谓的李娘子很可能就是李渊逆贼的第三女李秀宁,还说既然我们已经确认了柴绍来到潼关战场,如果这个李娘子就是李秀宁的话,李渊有九成可能会调遣李娘子贼军到潼关增援,让柴绍与李秀宁夫妻重逢。” “如果真出现了这样情况,建议我们尽快摸清楚这个李娘子的身份,然后不妨在李秀宁与胡贼何潘仁同盟关系上做做文章,又说柴绍脾气暴躁冲动,胡贼何潘仁未必就真的对李家死心塌地,如果这些事利用得好,不失为一个削弱敌人和使敌人不战自乱的大好机会。”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刘纲满头雾水。 为人正派的李靖本不想解释,但架不住刘纲的一再追问,李靖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很简单,就是要我们散播谣言,说李秀宁是用美色引诱何潘仁,这才使何潘仁心甘情愿为李渊叛军所用,二人之间有奸情,柴绍是个急脾气,知道这件事必然要闹事,与胡贼何潘仁生出矛盾,再然后何潘仁如果受到什么委屈,很可能就会叛出叛军,说不定还有可能投降我们。” “妙计啊!”为人下作的刘纲眼睛顿时亮了,一拍大腿说道:“今天来增援李渊贼军的关中贼军,恰好就是那个什么狗屁李娘子和胡贼何潘仁的贼军,如果真如陈留守所料,那个什么李娘子就是李渊的女儿和柴绍的妻子,我们散播这样的谣言出去,叛贼内部不闹翻天才怪!这样的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是妙计,可惜太下作了。”李靖摇头,把书信揣回袖子,继续摇头说道:“这种往下三路去的计策,太过卑鄙下作,我们不能用。” 人品比表侄子强出百倍的李靖确实不愿接受这样的事,但是很可惜,李靖身边这会恰好有一个人品高尚程度与陈丧良一般无二的刘纲,眨巴眨巴了绿豆小眼后,刘纲建议道:“药师,我们是否设法抓几个俘虏过来审问口供,多了解一些敌人援军的情况,对我们迎敌作战也有好处。” “我正有此意。”李靖点头,却全然没有留心到,与他表枝子绝对是一丘之貉的刘纲,嘴角边已经悄悄出现了恶毒奸笑。 第350章 潼关怪事 收买民心莫过于开仓放粮,是个人都喜欢占便宜,尽管秋收才刚刚结束,官府收税再重,民间也多少还有一些存粮,李建成奉命以李渊的名誉打开永丰仓放粮时,永丰仓外还是呼啦啦来了好几万的百姓,喜笑颜开的接受叛军赈济,对大将军兼太尉李渊感恩戴德,当场请求加入叛军的青壮百姓数不胜数,为李渊叛军提供了大量优质炮灰,李建成又乘机公布了一些轻赋税、薄徭役之类的收买民心政策,换来受赈百姓的又一轮欢呼雀跃。 民心固然可用,但李建成和叛军众将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这一举动虽然收买了人心,却也给了一些居心不良的宵小之辈以鼠窃狗盗的机会,今天在汹涌如潮的受赈百姓人群中,就混进了好几个便装改扮的官军奸细特务,乘机刺探到了不少的急需情报,个别胆儿肥的特务奸细,还依照他无良上司的指令,乘机在受赈百姓中散播起了指定的谣言。 这个胆肥奸细非常倒霉,散播无耻谣言时恰好碰上了几位正直百姓,听到他的下流话语勃然大怒,先是与他起了口角,然后又对他拳脚相向,这倒霉奸细身在敌营不敢乱来,只能是拔足逃走,结果又更加倒霉的被叛军士兵拿住,然后又在那几位正直百姓的举报下,马上又被更加大怒的叛军士兵当场暴打了一番,接着还被押到了监督放赈的叛军左翼军司马刘文静的面前,交给刘文静处理发落。 很反常的是,听了士兵报告的事情经过后,刘文静不但没有勃然大怒,相反还大惊失色,赶紧下令把那倒霉奸细的嘴巴堵上,押到僻静处单独关押,等候自己有空时单独审问。也是凑巧,久别重逢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刚好来这里巡视放赈情况,看到有一个鼻青脸肿的百姓被按跪在刘文静面前,柴绍夫妻自然少不得向刘文静打听一下原因,“刘司马,出什么事了?这个百姓为什么成了这样?” “没……,没……,没事。”不知为了什么,向来口齿伶俐的刘文静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小半天才解释道:“这个百姓在人群中散播谣言,说领了我们的赈济粮食,将来会被官军活埋,被我们的人发现,怀疑他是官军派来的细作,押到这里来给我审问。” 说这话时,刘文静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正常,旁边的叛军士兵也大都脸色古怪,还有许多士兵悄悄偷看英姿飒爽又娇美动人的李秀宁,柴绍却没有发现这些细节,还好心说道:“刘司马,你监督放赈事忙的话,可以把他交给我,我替你审问,看他到底是不是官军细作。” “不必了!”刘文静惊得都站了起来,慌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不忙,我不忙,柴将军,李娘子,你们贤伉俪如果有事就请去忙吧,我这里事多,太忙,没时间陪你们,抱歉,抱歉。” “这个刘文静,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柴绍与李秀宁面面相觑,搞不懂刘文静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说话会这么矛盾,但又不便多问,拱手后便携手告辞,离开现在间柴绍偶然回头,却又愕然发现,刘文静身边的隋军士兵竟然全都在看着他们夫妻,神情还都十分古怪,柴绍不由心中生疑,暗道:“刘文静身边的人,都有毛病?” 顺便交代一下那倒霉细作的下场,接受刘文静单独审问时,这倒霉细作知道一旦交代实情就肯定要掉脑袋——柴绍说不定还会亲手剥了他的皮,所以这倒霉奸细便咬紧了牙当了一把革命党,任由叛军如何拷打,就是不说实话,一口咬定自己是邻近的河东百姓,听到消息前来投军,散播的谣言也是在叛军之中听到,还很大胆的表示愿意去指认那些嘀咕谣言的叛军士兵,结果反倒成功保住了性命,害怕事情闹大的刘文静不仅没敢让他去指认,只是下令把他立即驱逐出军,禁止他留在潼关战场,又对所有知情人下了禁口令,禁止任何人再谈及此事——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又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风花雪月,闲闻趣事,禁口令是否能够奏效,那就是只有天知道的问题了。 这段小插曲上演的同时,叛军主力也没有闲着,一边大量赶造投石机、云梯车和撞城车等攻城武器,一边继续出动虾蟆车,去填平已经快要被叛军士兵填平的潼关护城壕沟,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兵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李靖竟然大胆派出一支敢死队出城突袭,杀死了不少运土填壕的叛军士兵,然后抢在叛军反击之前撤回关内,向叛军展现了潼关守军不畏强敌的勇气,也给叛军方面敲醒了警钟,知道潼关守军并不会只是被动死守,有机会还是会主动出击,迫使叛军方面分出巨大人力物力加强防御。 李靖的小花招改变不了强弱悬殊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叛军拿下潼关的决心,次日上午,同时也是九月初十的上午,准备了大量攻城武器的叛军再次发起攻城,叛军左翼军大都督李建成亲临第一线指挥攻城,又在战前派出使者,手打白旗到潼关城下招降,声称潼关守军只要开城投降,城中无论任何人都一律不杀,全都赏赐官职。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来吧,除非你们的尸体堆得比潼关城墙都高,否则别想踏进潼关一步。” 这是李靖的平静回答,回答叛军招降使者的,还有刘纲问候李渊祖上的破口大骂,还有张季珣亲手拉弓射出的利箭,一箭就把手里打白旗的叛军使者胸膛洞穿,也让叛军阵中响起了山崩海啸一样的怒吼。见此情景,李建成只能是摇摇头,嘀咕了一句贤弟麾下的忠义真多,然后才挥了挥手,吩咐道:“开始吧。” 战鼓敲响,等同于绞肉机的残酷攻防大战再度打响,准备充足的叛军施展出包括投石机、撞城车、楼车与云梯车在内的各种攻城武器,攻势十分猛烈,只可惜他们却碰上了李靖和张季珣这两个顽强对手,以投石机对投石机,以夜叉擂及穿眼巨石对撞城车,以火箭燕尾炬招待楼车云梯车,应对十分有方,叛军的攻城武器虽多,却始终无法对潼关城墙形成致命威胁,仍然还是只能靠飞梯为主力,以无数叛军士兵的生命,展开蚁附攻城。 天空中飞箭投石来往不绝,地面上庞大沉重的攻城武器熊熊燃烧,烈火浓烟中,叛军士兵携带着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奋力前进,数量庞大的飞梯不断搭上关墙,叛军士兵呐喊着踏梯而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关墙,飞梯不断被撞翻,带着梯上士兵向后仰翻,梯上士兵不断被落石砸下,惨叫着跌落人群,滚烫恶臭的金汁泼到叛军士兵头上,把叛军士兵头皮直接烫掉的比比皆是,但兵力拥有绝对优势的叛军士兵前仆后继,仍然冲锋不止。 终于开始有叛军士兵冲上城墙,但这些幸运儿却全都没能等到后续同伴跟上,就已经被如狼似虎的隋军将士捅翻砍倒,掀落城墙,看到破城曙光的叛军不肯死心,继续投入生力军加强进攻,但仍然还是无济于事,能够成功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仍然还是凤毛麟角,冲上去能够坚持到后续同伴上城增援的更是一个没有。 见此情景,叛军主将李建成难免有些焦急,柴绍更是急得主动请缨,要亲自去参加蚁附攻城,李秀宁赶紧把他拉住,另一边的胡贼何潘仁却突然开口,用比较生硬的话说道:“左都督,李娘子,是应该让一名大将参加蚁附攻城,攻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有进展,我们的士气已经有些衰竭,大将亲自率军蚁附,可以重新鼓舞起士气。” 柴绍大点其头,再次主动请缨,李建成却还是迟疑着没有答应——没有比蚁附攻城更危险的事,一个小兵射出的一支箭,就有可能要了柴绍这个李建成妹夫的命。最后还是关中叛军著名猛将丘师利站了出来自告奋勇,李建成这才点头同意,让丘师利率领本部上前蚁附攻城,撤换下此前的疲军。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无比巧合的是,丘师利亲自率军蚁附攻城,虽然确实鼓舞起了叛军士气,可要死不死的是,才转眼之间,也不知道那名隋军将士走了****运,随手放出的一箭恰好射中丘师利右肩,还直接穿肩而过,差点就要了丘师利的小命,伤及筋骨的丘师利无法再战,只能是乖乖在亲兵的掩护下逃了回来。结果李秀宁就有了话说,在柴绍耳边说道:“看到没有?你以为蚁附攻城是你以往的游乐射猎,危险不大?身为大将,亲自参与蚁附不是勇敢,是犯傻。” 柴绍点了点头,那边的何潘仁却又说道:“大都督,还得派员大将上去,丘兄弟中箭只是巧合,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倒霉。柴长史,你刚才不是要上吗?这次你上如何?” 柴绍不吭声了,另一边的刘文静则满腹狐疑,悄悄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何潘仁,已经得到过刘文静密报的李建成也难免心中动了一动,好在李建成为人厚道,不相信有那样的事,也没有计较下去。 残酷的绞肉机式战斗还在持续,潼关守军虽然一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给敌人破城机会,但兵力毕竟悬殊太过巨大,叛军进攻再艰难也有轮换休息的机会,关墙上的隋军将士能够获得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所以到了下午时分,关上隋军也就逐渐露出了疲态,叛军的生力军能够冲上城墙的情况明显增多。察觉到这一情况,李建成等人无不大喜,立即着手布置夜战,准备干粮及火把。 关墙上突如其来的欢呼声给了叛军队伍更大希望,听到这欢呼声,李建成立即从帅椅上一跃而起,刘文静和王长谐等叛军将领也个个起身,睁大眼睛伸长脖子观察关上情况,寻找欢呼声的来源,然而叛军将领很快就脸色大变的发现,这些欢呼声并不是叛军士兵登城得手的信号,而是出自守城隋军的队伍。再紧接着,李建成和王长谐等人又绝望看到,新的隋军旗帜大量涌上潼关南北两城,标志着隋军援军已经到来,也标志着叛军想用疲惫拖垮潼关守军的美梦彻底落空。 援军帅旗也出现在了潼关城上,前线将领派人回报,说是帅旗写着一个马字,正当叛军上下绞尽脑汁的回忆东都方面有那一名大将姓马时,走山间小路到阌乡境内哨探的细作也冲了回来,向李建成禀报道:“禀左都督,小人等已然探明,率军增援潼关的乃是东都虎牙郎将马三宝,兵力大约万人左右。” “马三宝?怎么会是他?”李建成和柴绍夫妻全都张口结舌,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东都方面派来的第一支援军主将,竟然恰好就是柴绍当年逐出家门的马三宝? “左都督,出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惊讶,这个马三宝很厉害吗?”胡贼何潘仁好奇问道。 听到这问题,李建成和柴绍夫妻都有些尴尬,没有回答,何潘仁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旁边的刘文静看不下去,忙拉住何潘仁,在他耳边低声介绍了马三宝的大概情况。结果何潘仁还没听完就已经惊奇万分,失声道:“这个马三宝,是李娘子和柴长史的家奴,因为打了陈应良狗官的三伯,被柴长史撵出了家门?那他现在怎么在陈狗官的麾下担任大将,还爬到了虎牙郎将这个位置?” 李建成和李秀宁更加尴尬,柴绍却是恨不得把何潘仁的臭嘴撕烂,刘文静也很无可奈何,只得又赶紧说道:“柴长史把马三宝驱逐出门后,马三宝无家可归,陈应良假仁假义收留了他,带着他南征北战,积功升到了这个位置。” 何潘仁终于闭上了臭嘴,只是看向柴绍的目光变得无比古怪,但何潘仁也许把一些话直接说出来还好点,越是用这样古怪的目光打量柴绍,柴绍就越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时,马三宝带来的生力军已经加入了城墙战场,把已经能逐渐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杀得鬼哭狼嚎,滚落跌落城墙无数,同时又掷出大量燕尾炬,将勉强靠近关墙的叛军云梯化为火团,拉强弓挽利箭,把城下叛军士兵鸡飞狗跳,接连倒地。见此情景,李建成也知道强攻破关已经无望,只能是无力的摇摇头,吩咐道:“鸣金,退兵吧。” 退兵铜锣敲响,叛军士兵连滚带爬的向后逃窜,留下满地尸体残骸,还有数十架已经化为灰烬或者还在熊熊燃烧的大型攻城武器,关墙上隋军将士欢声雷动,更加卖力放箭射杀叛军士兵,把正在逃跑中的叛军士兵又射翻了十好几人,直到叛军彻底逃远,关墙上的隋军士兵才逐渐安宁下来。 “敌人援军已至,我们几乎没可能正面破关了,只能巧起。”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建成转向了柴绍和李秀宁,说道:“妹夫,三妹,你们熟悉马三宝的情况,知道他的性格特点,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诱出关来决战?” 柴绍和李秀宁答应,正绞尽脑汁的盘算间,一边王长谐却指着潼关方向说道:“快看,那是什么?官军搞什么鬼?” 柴绍夫妻与众人循声看去,见潼关那边果然出了一件怪事,不知是谁让隋军士兵放下了三个草人,一个草人穿着胡人服装,与一个穿着红色女装的草人面对面绑在一起,用绳子吊着摇晃,一个穿着普通男子衣服的草人则掉在另一边,隐约还可以听到关上有一些隋军士兵正在大吼大叫,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柴绍夫妻和绝大部分的叛军将士对此情况都是满头雾水,不知道隋军搞什么鬼,玩什么花样,李建成和刘文静开始也是万分糊涂,然后李建成第一个醒悟过来,立即低声暗叫,“不好!要出事!”接着刘文静也一下子脸色发白,知道这事很难善后了。 果不其然,前方正在搬运伤兵的叛军士兵有人飞奔了回来,拱手要向李建成禀报情况,心地厚道的李建成赶紧喝止,先是让那士兵附到自己耳边低声报告,然后脸色一变,又立即向那士兵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飞奔回去传令。 这时,关墙那边的草人已经被重新拖上了城墙,还有一名隋军大将站到箭垛旁边显身,似乎大喊了一些什么话,见此情景,柴绍夫妻与叛军众将领难免更是糊涂,好在很快又有士兵飞奔回来报告,李建成继续让他附到自己耳边报告,那士兵低声奏道:“禀左都督,关墙上喊话的官军将领自称叫马三宝,说他与柴长史主仆一场,不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诋毁柴长史。刚才草人的事不是他的意思,他事先不知情,他请柴长史放心,他保证再不会出现刚才的事。” 李建成点点头,再次对前方下达了禁口令,然后才下令退兵,那边柴绍夫妻和叛军众将见了这一连串的怪事,难免个个都是狐疑万分,好奇向李建成追问情况时,李建成却沉默不答,只是催促赶快收兵回营休息,然后重新研究破关策略。 与此同时的潼关城下,李靖和马三宝当然正在埋怨刘纲的私自行事,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污辱敌人,刘纲却振振有辞的反驳,“兵不厌诈,战场上那有上作下作之分?柴绍匹夫叛国叛君,和他讲上作下作,他带着叛贼杀我们将士的时候,怎么不计较上作下作?有好办法让敌人不战自乱,为什么不用?我这么做是为了报答君恩国恩,无愧于天地良心,就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也肯定只会夸我做得好,做得对!” 博学多才的李靖和能言善道的马三宝彻底在刘纲的面前无法回驳,另一边死忠隋炀帝的张季珣也附和道:“刘将军说得好,说得对!对这些叛国叛君的逆贼,别和他们讲什么客气!刘将军,我支持你,下次我和你一起干!” 刘纲大笑,还和张季珣握了握手,李靖和马三宝无奈摇头,对视苦笑,然后马三宝问道:“李叔父,刘将军刚才的办法,会有效吗?” “肯定有效,就算柴绍没听到刚才那些叫喊也有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靖苦笑答道:“这样的事,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更何况柴绍那个脾气。” 回想到柴绍火暴脾气与小心眼,马三宝笑得更加苦涩,很是无奈的看着柴绍离去的方向,叹气说道:“柴公子,真是抱歉,刘将军隶属于西都大兴,我和李叔父隶属于东都洛阳,我们管不了他,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我自己不造谣,不传谣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同一时间的叛军队伍中,柴绍也回头看了一眼潼关关墙,心中疑惑,暗道:“刚才陈小贼的走狗放下那些草人,是什么意思?三个草人,为什么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草人,为什么还穿着胡人的衣服?还和那个穿着女子衣服的草人绑在一起……?等等,胡……,胡人……?” “胡人?!”可怜的柴绍终于醒悟了过来,赶紧去看军中某人,却见他高鼻深目,头发卷曲,正是典型的胡人血统!再想起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之人,与他结盟联手反隋,柴绍的心就好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下子就变得全身冰凉了。 全身冰凉的同时,柴绍又突然发现,军中正有许多士兵在悄悄偷看自己,目光全都十分古怪,不少士兵似乎还有些想笑不敢笑。然后柴绍马上想起,这样的神情反应,自己昨天好象已经见过一次………… 第351章 众口铄金 “大郎,你对我说实话,刚才潼关城吊下三个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上那些敌兵,和后来的敌将,又到底喊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要下封口令,不许知道情况的士兵泄露一个字一句话?” “嗣昌,嗣昌妹夫,你就别问了,反正与你无关,我下禁口令是为了别的考虑,军机大事,我不能泄露。” 一再要求李建成告知实情始终无果,柴绍带着失望与更多的狐疑告辞而去,看着柴绍失望离去的背影,知道内情最多的李建成和刘文静愁眉不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更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的事迟早会传进柴绍的耳朵,引来滔天大祸。愁闷之下,刘文静还忍不住骂道:“陈应良狗贼,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出来的兵将比他还不要脸,这么无耻下作的谣言也能捏造。就算柴绍和他仇深似海,也不必下作到在这方面用计吧?” “肯定不是陈应良指使,他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不是那样的人。”李建成摇头,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一见如故的好朋友陈丧良会下作到这地步。 (陈丧良:建成兄,还是你了解我啊,这个馊主意真不是我出的,我只是在书信里随便点拨了几句,刘纲那个卑鄙小人就自行其事了。) 事情到了这步,是不是陈丧良指使安排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善后,柴绍的脾气李建成和刘文静都知道,恰好何潘仁又正在潼关战场,手里还握着一支不容小觑的嫡系兵马,善后处理不好会有后果,李建成和刘文静根本就不敢去想象,无奈之下,李建成和刘文静只能是一边派人向李渊密报此事,一边严令军中禁止传播此事,尽可能的让柴绍晚些知道这件事。 永丰仓到李渊目前居住的冯翊长春宫只有八十余里,沿途皆被叛军控制,李建成派出信使一路快马,第二天上午就把书信呈报到了李渊的面前,见了书信后,李渊同样是又惊又怒,大骂潼关隋军卑鄙无耻,竟然用这么的下作手段挑拨离间。李渊的绝对心腹裴寂也知道事态严重,便向李渊建议道:“大将军,此事虽小,但如果处理不好,必然酿成大祸,好在距离不算太远,大将军不妨亲自去一趟永丰仓,一是抚慰士卒军心,二是亲自巡视潼关军情,因地制宜布置应对策略,三是悄悄善后,避免生变。” 李渊一听觉得有理,当即将军队暂时移交给次子李二掌管,在中单布置兵马防范屈突通过河西进,自己则与裴寂领了一队轻骑,打着抚慰军民百姓的旗号南下,并于当天下午顺利抵达永丰仓,李建成等人收到消息,也亲自率军到渭水桥头迎接父亲。李渊也乘着天色未黑,亲自来到了放赈现场探望受赈百姓,发表一通慷慨激昂的救国救民演讲,换得万千百姓的当场叩拜,山呼道谢,然后李渊又立即赶到潼关城下,亲自巡视这个要命战场,制订破关策略。 亲自巡视的结果让李渊眉头紧皱,城下尸横遍野的潼关城池一如既往的险峻坚固,即便已经用土石尸体彻底填平了护城河,对不够开阔的道路也限制了大型攻城武器展开,只能是少量分批出动,形成添油战术,既容易被隋军纵火烧毁,又很难对潼关关墙形成致命威胁。同时柴绍夫妻也很无奈的告诉李渊,说马三宝虽然是他们曾经的家丁,但生性敏狯,诡计多端又能说会道,想把他诱出关城决战,难度不比正面攻破潼关小上多少。 “东都援军的先锋已然抵达潼关,陈应良小贼此前又在阌乡布置奇兵救援潼关,证明他对潼关十分重视,肯定给关中守军下达了稳守关城不容有失的命令,我军再强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会空折兵力,消耗士气,倒不如效仿陈应良小贼,也是先立足于守,修建坚固工事确保永丰仓安全,等老夫拿下了大兴,再掉过头来收拾潼关不迟。” 李渊的心里刚拿定这个主意,潼关南城的城上突然站出几人,大叫召唤李渊到城下答话,很明显潼关守军已经发现李渊亲自到来,李渊原本懒得理会,不料潼关城上突然有数十士兵一句一句的整齐高喊,“李渊老贼!恭喜你生了个好女儿,陪男人睡几个晚上,就换来几万贼军,这笔买卖划算啊!” 关墙上的话还没有喊完,李渊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万没想到潼关守军会有这么一手,那边的柴绍听到这样的喊声,又听到关墙上随后响起的轰笑声,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旁边妻子时,李秀宁的俏脸早已没了血色,银牙紧咬下唇,也是愤怒到了极点——李秀宁的聪明才智胜过柴绍,当然明白关墙上的隋军是在恶毒攻击什么人。 事情到了这步,同样在场的另外一个当事人何潘仁也终于察觉情况不对了,向左右同伴问道:“关墙上那些官兵,喊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我?” 没有人敢吭声,只有柴绍猜疑的目光紧紧盯着何潘仁,这时,关墙上又响起隋军士兵的整齐高呼,“柴绍,儿子生出来,记得看长得象谁,是姓柴,还是姓何?!” 欺人太甚到了这个地步,李渊城府再深也按捺不住,干脆一拍马上前,到了关墙近处,在慌忙上前的亲兵盾牌保护下抬头,向城上大骂道:“李靖匹夫,无耻小人,亏你还是名门之后,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辱我女儿清白,你也不怕天地不容,千夫所指?” “不是我!”李靖很是无奈的大声答道“不是我的人,我没要我的人这么干。” “也不是我!”马三宝也赶紧洗白道:“我不但没有这么做,我还让我的麾下士卒禁止谈论这件事,我如果骗你,叫我天打五雷劈!” “是我!潼关都尉刘纲!”刘纲倒是敢做敢当,跳出来大吼道:“李渊老贼,反国叛君的老匹夫,是我叫人干的,怎么了?我只不过说几句实话,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上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不敢没胆量,就赶紧跪地投降,不要等陈留守大军赶到,杀你满门九族,到时候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无耻匹夫!”李渊用马鞭指着刘纲大骂。 “无耻老贼!”刘纲毫不客气的回骂,还抢过一把弓箭,亲自拉弓放箭来射李渊,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的刘纲射出羽箭偏出十万八千里,左右亲兵还是赶紧把李渊架走,刘纲则一边让士兵放箭,一边大声吼道:“柴绍,你他娘的到底长没长卵蛋?也不动脑袋想想,你媳妇凭什么能拉起这么多贼军,除了陪男人睡觉,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你啊,早他娘的跳黄河自杀了,亏你还有脸……。” 虽说刘纲的嘴巴被李靖和马三宝联手堵住,没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但柴绍还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大吼一声就拍马冲了上去,拉弓搭箭对刘纲放箭,结果已经被马三宝和李靖拉退的刘纲没射到,关上隋军士兵放出的箭,还有一支正中柴绍左臂,亲兵慌忙上前,七手八脚的用盾牌掩护着柴绍向后退走,潼关城墙之上,也顿时响了一阵恶毒笑声。 带着弓箭回到阵中,李秀宁赶紧上来查看柴绍伤势,不料柴绍却突然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咆哮怒吼道:“说!你和何潘仁,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事?” 捂着被打得滚烫红肿的脸,再看到丈夫愤怒得几近通红的扭曲面孔,李秀宁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顿时呆住。这时,耳光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李渊一耳光抽在了柴绍的脸上,先替女儿报了仇,然后李渊才冷冷说道:“如果你不相信老夫的女儿,你可以走!” 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柴绍才大吼一声,拍马冲向了西方远处,已经回过神来的李秀宁知道丈夫脾气,担心他在暴怒中出什么意外,赶紧高叫着柴郎拍马追了上去,性格厚道的李建成也赶紧派遣亲兵上去追赶,以便必要时能帮李秀宁一把。第三当事人何潘仁则万分尴尬,不得不主动向李渊表明心迹,道:“大将军,我可以用祖先的名誉发誓,我与李娘子结盟只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没有任何其他的事。” “何将军放心,老夫当然知道这只是暴君走狗散播的无耻谣言,老夫相信你。”李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先是好言安慰了何潘仁一通,然后才下令退兵,返回洛口仓营地休息,又下令大摆宴席,犒劳这次随着李秀宁前来与自军会师的关中贼头。 宴席期间,双双脸颊红肿的柴绍与李秀宁夫妻来到了聚宴现场,已经在妻子哭诉中冷静下来的柴绍主动向李渊请罪,眼睛红肿的李秀宁也恳求李渊宽恕丈夫,好在李渊也知道这样的事任何男人都难以忍受,没有和女婿一般见识,好言安慰了几句就没有继续计较下去,还让柴绍给何潘仁敬酒赔罪,柴绍倒也听话,捧着酒杯来到何潘仁面前后,还向何潘仁单膝跪下稽首,诚恳说道:“何将军,是我不好,我不对,我冲动了,请你放心,我不会介意官军那些无耻谣言,这杯酒权当对你赔罪,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何潘仁半点亏都没吃,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向柴绍稽首还礼,谢了柴绍的敬酒,又敬还了柴绍一杯酒,与柴绍当前化解了之前的恩怨纠葛,众人尽欢而散。 不说柴绍与李秀宁当夜如何度过,单说何潘仁带着一身的酒气,顶着众多叛军士兵的异样目光,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刚进军帐,何潘仁在户县强抢来的关中名士李纲就迎了上来,关心的向何潘仁问道:“何将军,潼关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后来怎么样?大将军是怎么善后的?” “没事。”何潘仁一挥手,笑着说道:“大将军知道这是无耻谣言,很相信我,后来柴长史也想通了,当面向我赔了罪,敬了酒,事情就了啦。” 这里必须交代一下李纲的来历背景,李纲不仅是博学多才的关中名士,还曾经给废太子杨勇当过老师,差点就成为一代帝师,可惜因为人品正直得罪了苏威和杨素这两大权贵,被排挤出朝还差点下狱。好不容易洗脱苏威给他捏造的罪名后,李纲辞官回到了户县老家隐居,一隐就是十几年,前段时间李神通攻破户县,李纲被何潘仁麾下的贼兵拿住,听说过李纲大名的何潘仁虽然没有杀他,却逼着李纲给他担任长史,李纲为了家人性命,也因为何潘仁对他确实不错,算得上言听计从,便也一直留在了何潘仁的身边。 言归正传,听了何潘仁的回答,李纲表情并没有轻松,还摇了摇头,叹道:“不出老夫所料,大将军果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将军,看来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李先生这话什么意思?”何潘仁一楞,问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很简单,今天的事,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柴绍就算暂时隐忍,心里也肯定会留下根子,与你相处,绝不会象以前那么融洽。”李纲继续摇头,又说道:“老夫如果所料不差,大将军很快就会把你和柴绍分开,避免你们朝夕相处,突然生出矛盾,继而造成无法收拾的意外后果。” “分开就分开,有什么了不起?”何潘仁笑笑,道:“反正这件事我又不吃亏,就算再有人提起,脸上难看的也不会是我。” 李纲苦笑了,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说道:“何将军,老夫虽然是被你逼着担任长史,但你对老夫以礼相待,言听计从,这份人情老夫不能忘,所以老夫必须要告诉你,将来就算大将军拿下了大兴,甚至拿下了天下,你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轻则发往偏远蛮荒之地任职,终身不能回京,重则还有杀身之祸!” “为什么?”何潘仁脸色大变,酒意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很简单,柴绍和李秀宁容不下你,大将军更容不下你!”李纲压低了声音说道:“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今天这件事就算悄悄压下去,官军散播的谣言也不会消失,只会越传越广,成为天下笑柄!天下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一定会嘲笑李秀宁叛夫***嘲笑柴绍当了乌龟王八,还会嘲笑大将军是靠女儿充当娼妓才得到天下!” “何将军,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假如换成了你是大将军,你能否容忍这样的嘲笑,换成了你是柴绍,你又能否容忍这样的羞辱?现在将军你对他们还有用,他们当然可以暂时忍让,可是将来他们成了大事,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留在京城,让京城的人看到你就想起今天这件事?到时候把你打发到边远蛮荒之地任职,眼不见心不烦,对你都已经是客气的了。故意让你死在战场上,或者是捏造什么罪名让你被杀头斩首,不是更快更简单?” 何潘仁的酒全醒了,脸色也逐渐开始变了,恰好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何潘仁的部下求见,何潘仁还道是有军中事务下令接见,不曾想那几个部将进帐后居然向何潘仁连连拱手,满脸淫亵的打听何潘仁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了李秀宁,李秀宁在某方面的功夫到底如何?何潘仁大怒,喝道:“你们也不相信我?你们也相信我和李娘子真有那事?” “大帅,我们当然相信你。”几个部将淫笑说道:“可李娘子那小模样实在动人,我们又相信只要有机会,大帅你就绝对不会错过。毕竟,大帅你也是男人嘛,碰上这样的机会不上,那就不叫男人了。” 不算太楞的何潘仁脸色更变了,这才完全相信今天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自己与李秀宁之间的所谓奸情绝对还会被人重新提起,成为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恐惧之下,何潘仁下意识的去看李纲,却见李纲向自己笑了一笑,笑得还十分苦涩………… 李纲的预料似乎有差,次日清晨,李渊在中军大帐召开会议,并没有提起把何潘仁调走的事,仅仅只是下令停止攻打潼关,全力修筑永丰仓城加强防御,深壁高垒建立坚固营寨,防备东都援军出关增援大兴,然后李渊就带着裴寂离开了永丰仓返回长春宫。而到了营地安排布置的时候,李建成还十分照顾的让何潘仁屯兵后营,减少被隋军偷袭的机会,柴绍夫妻的军队则被安排在了前营正面,直接面对五里外的潼关城池。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对于这样的结果,同样希望保存实力的何潘仁当然十分满意,回帐对李纲说起这件事时,还难得埋怨了几句李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纲却顿时苦笑,道:“何将军啊何将军,是老夫以小人度君子之腹,还是大将军和左都督已经决心把你赶走,这你都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何潘仁再次满头雾水了。 “大将军让我们屯兵永丰仓,目的有两个,第一当然是防备东都援军西进增援大兴,第二是往前线送粮,押送粮草到大兴城下,供大将军攻城之用。”李纲解释,又摇了摇头,问道:“何将军,现在你该明白左都督为什么要你屯兵后营了吧?将来左都督派人往大兴送粮,是派遣在前营与官军正面对峙的军队或者派遣守卫永丰仓的军队,还是派遣后营的闲散兵马?” 何潘仁开始咬牙切齿了,李纲又低声说道:“先把你从柴绍身边调走,避免你们之间的矛盾扩大,然后利用各种战事逐渐消耗你的嫡系力量,等把你削弱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将军再想收拾你,那就容易多了。何将军,明白了吧?” 何潘仁的牙齿摩擦生响了片刻,突然问道:“李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就一个字。”李纲低声答道:“等!” “等?”何潘仁一楞。 “对,等!”李纲点头,低声说道:“暂时忍耐,静观其变,大将军没能及时拿下潼关,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现在还是连战连捷,声势越来越大,但他在关中战场已经处于了绝对的被动下风,东都陈留守兵出潼关时,就是他丧钟敲响之时!老夫虽然没有见过陈留守,却也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知道他的度量宽宏,求贤若渴,提拔了无数草莽英雄,到时候将军你只要愿意,永丰仓就是你送给他的最好礼物!” 何潘仁不吭声,但马上就想起了潼关城里的马三宝,曾经只是区区家丁的马三宝,盘算了许久后,何潘仁终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等等看吧。” 第352章 丧良入关 现在该来看看咱们丧尽天良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关中山西打得热火朝天,东都洛阳除了派出少量军队参战外,主力基本上按兵不动,原因不是大兴西都没有向东都求援,也不是李渊叛军的偏师或者翟李贼军成功牵制住了东都主力,而是东都洛阳的内部问题和大隋朝廷的制度问题,严重捆缚了陈丧良的手脚,让陈丧良无法迅速出兵。 事实上,就算大兴与东都洛阳的联络被彻底切断,一直没办法向东都送来求援公文,东都方面只要愿意,还是随时都可以出兵入关参战,将来隋炀帝基本上也不可能追究东都的责任——前提还得是隋炀帝能够回到中原。此外粮草、军需和兵力等等问题,对于东都洛阳而言也都不是问题,基本上只要杨侗和陈丧良点头,东都军队随时都可以出兵西进,到关中去和李渊叛军决一死战。 最麻烦的还是陈丧良的身份问题,做为东都留守,陈丧良带着军队在河南郡境内打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想要走出河南郡,远离东都去外郡作战,陈丧良至少要征得杨侗或者隋炀帝二者之一的同意,不然如果擅自行事的话,后果最严重,陈丧良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背上谋反的罪名。——别说上次卫玄率军增援东都的事,那次卫玄至少是在名誉上征求了代王杨侑的同意,而且当时的大兴也不象现在的东都一样,四面都有流寇威胁。 也别问陈丧良为什么不派别人统兵出征,率领东都主力去征讨李渊叛军,陈丧良还不可能傻叉到把自己嫡系主力交给外人指挥的地步,同时陈丧良还在早朝上无比狂妄的公然宣称,说河南郡境内,只有自己一人能够确保打败李渊叛军,换任何人去都没有这个把握,还很有可能反过来被李渊叛军打败,那怕是目前正驻扎虎牢关的王世充,也没这个把握战胜李渊叛军! 还好,李渊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的表现吓住了杨侗,也吓住了以元文都和段达为首的其他东都官员,这才暂时没有提出什么派遣其他将领率军出征的议题来恶心陈丧良。同时也早在收到大兴隋军在霍邑惨败的消息时,陈丧良就已经通过水陆两路同时派出了两批信使递送奏章,向隋炀帝奏报此事,也奏请隋炀帝批准自己亲自率军征讨李渊。 多如牛毛的民变起义让东都与江都联络越来越困难,八月上旬递送出奏章,直到九月初都还没有收到隋炀帝的答复,是东都使者在半途被乱贼变民杀害,还是隋炀帝没有同意,或者是隋炀帝派出的宣诏使者在路上遇害,原因没有人知道,迫不得已下,陈丧良只能是在八月下旬又派出了使者南下江都了解情况,但一直截止到九月初九重阳节,江都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相反倒是大兴方面的求援信使绕道上洛与弘农,在这天给东都方面送来了求援公文,恳请东都尽快出兵救援大兴。 事情到了这步,继续等待隋炀帝的诏书已经毫无意义,陈丧良当即决定入宫拜见杨侗,向杨侗请求出兵,还准备抛出自己谋划已久的东都布置,自己出兵后由元文都和段达辅助杨侗主持政务和控制都城,由王世充负责城外军事,抵御翟李贼军卷土重来和周边乱贼袭扰。然而陈丧良对房玄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后,房玄龄却说道:“贤弟,你的谋划确实周全,王世充也有能力挡得住周边乱贼,但贤弟你想过没有,如果越王殿下不答应怎么办?” “越王殿下不答应,为什么?我的布置安排,有那里不对?”陈丧良有些疑惑。 “贤弟的布置没有不对,只是贤弟你忽视了越王殿下他自己的想法。”房玄龄指出道:“越王殿下今年已经有十四岁(虚岁),逐渐长大,也逐渐表现出了才干魄力,甚至敢不经请旨,就直接颁布钧旨开仓放粮,贤弟你的安排再周密稳妥,越王殿下如果不同意,始终都是一句空话。贤弟你如果坚持要越王殿下听从你的安排,只怕还会适得其反,激起越王殿下的逆反心,与你生出矛盾。” 回想到杨侗近来在很多事上的独立自主,陈丧良点了点头,也开始担心杨侗坚持不肯答应派遣自己出征,房玄龄则又说道:“贤弟,你如果想要确保越王殿下同意你的提议,最好的办法是再与他拉近一层关系,让他觉得你绝对的忠诚可靠,这样才不会拒绝你的这个安排布置。” “如何更近一步拉近与他的关系?”陈丧良赶紧问道。 “越王殿下的母亲刘良娣,目前就在东都皇宫。”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若是前去拜见于她,向她陈述一些关于她儿子未来的厉害关系,再请求为她义子,与越王殿下结为了异姓兄弟,那么越王殿下必然将视你为他将来的擎天保驾之臣,你现在的所有提议,他应该都不会拒绝。” 陈丧良笑了,向房玄龄拱手感谢,然后一边命令下人准备拜见刘良娣的礼品,一边摇头说道:“这个东都留守,真是越当越窝囊,既得听江都的皇帝陛下圣旨,又得和越来越大的越王殿下小心相处,如果不是天下大乱,我还真想辞官归隐,去当一个田舍翁。” “这就是人臣,贤弟你身为人臣,就得忍受这些。”房玄龄笑笑,又道:“所以说,贤弟你如果有机会能够外放为官,到地方上去做一个封疆大吏,就一定要抓住机会,那时候的日子,保管比现在好过。” 陈丧良笑笑,心道:“乔松兄,我如果不是存着这个心思,就不会让高士廉装病,把无垢和她的两个孩子骗到弘农去了。” 是日,陈丧良依计入宫拜见杨侗之母刘良娣,知道陈丧良身份地位的刘良娣立即接见,见面后,陈丧良先是呈上了精美礼品,然后在言语中小心翼翼的谈起了杨侗的将来问题,暗示自己愿意终身追随杨侗,辅佐杨侗达成皇族成员的终极目标,乘机恳求拜刘良娣为义母。刘良娣心领神会,又知道现在天下大乱,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是隋炀帝次孙,却也大有机会登基为帝,为了儿子的将来,刘良娣立即毫不犹豫的认下了陈丧良这个义子,为儿子拉拢可靠能打的忠诚走狗。 与此同时,得知陈丧良入宫拜见自己母亲,大感奇怪的杨侗理所当然亲自前来了解情况,刘良娣当即命令杨侗与陈丧良结为兄弟,还让杨侗尊陈丧良为兄,已经逐渐有了自主思想的杨侗也十分乐意与得力帮凶陈丧良更进一步巩固关系,当场就与陈丧良在刘良娣面前结为了兄弟,对陈丧良口称义兄,陈丧良又赌咒发誓终身辅佐杨侗,如有二心,天地不容——当然,如果杨侗死在了别人手里,那就与陈丧良无关了。 也是凑巧,第二天陈丧良刚准备奏请率军出征时,现任江都郡丞冯慈明终于携带着隋炀帝的诏书来到了东都,而当朝宣读的诏书也让陈丧良喜出望外,隋炀帝不仅同意了由陈丧良率领东都兵马征讨李渊叛军,还加封陈丧良兼任关中平叛大使,赐给陈丧良持节殊荣,让陈丧良节制关中除大兴外的诸路兵马,总督关中军事,主持剿灭关中各路叛军——等于就是把除了大兴守军外的关中兵权交给了陈丧良。 有喜就有忧,正当元文都和段达等人奇怪一向猜忌的隋炀帝为什么放心给陈丧良这么多兵权时,冯慈明却又拿出了一道诏书,宣布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隋炀帝决定迁都丹阳(南京),定丹阳为新国都!这个消息之震撼,以至于东都众文武未及起身就发出了惊叫,向来稳重的元文都还直接惊叫问道:“冯郡丞,你不是开玩笑吧?陛下迁都丹阳,为什么?” “陛下不喜欢北方苦寒,喜欢江南温暖,所以想永远留在江南。”冯慈明苦笑答道:“随驾百官之中,只有门下录事李桐客提出反对,被陛下当场削职为民,其余百官,全都认为陛下的决定正确,圣明烛照,所以迁都丹阳的事当朝就定了。” 东都百官面面相觑,纷纷心道:“难怪陛下要让陈留守掌管关中兵权,原来是陛下再也不想回北方来了,干脆就把烂摊子全部扔给臣子。” 陈丧良也有些发呆,心里还猛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江都兵变,该不会提前爆发吧?记得历史上的江都兵变,就是因为隋炀帝死活不肯回家,那些想回家的关中士兵才宰了他!现在隋炀帝直接下诏迁都,那些关中士兵知道永远回不了家,很有可能会提前爆发兵变啊!” 再怎么惊讶和担心也没用,隋炀帝躲在江都决定迁都,东都官员就是想提前当海瑞包龙图反对这个决定也没机会,全都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叩首领旨,无可奈何的接受隋炀帝这个惊人决定,不少的文武官员还在心中摇头哀叹,“大隋江山完了,就连皇帝陛下都不想回北方收拾烂摊子,就更别指望陈留守他们能够彻底平定北方的战乱了。” 军情如火,有了隋炀帝的旨意,陈丧良更没有任何顾忌,当即就向杨侗奏请自己的出征安排,建议由元文都和段达携手辅佐杨侗治政,掌握东都城防,又举荐王世充负责东都城外的平叛战事,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乱贼威胁,杨侗也很给陈丧良这个新出炉的义兄面子,一一批准,同意陈丧良如此安排,也同意陈丧良亲自率领六万军队西援大兴。而包括此前已经先行赶往潼关的李靖和马三宝军,陈丧良这次西征的总兵力实际上达到七万以上。 终于敲定了亲自率军入关的决定,陈丧良第一件事就是亲笔作书给阴世师,告诉他自己的增援情况,又提醒阴世师千万注意保护杨侑的安全,提前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一旦大兴撑不到自己的援军赶到,就设法掩护杨侑逃出大兴,以免杨侑落到叛军手中,成为叛军人质。 紧接着,陈丧良立即着手调兵遣将,安排出征将领及出征军队,把能够带上的心腹嫡系全部带上,又下令召回刘长恭军,让刘长恭及裴行方、刘黑闼也随自己出征关中——从轵关直接出兵西进虽然更加方便,但沿途不多的几个城池已经被叛军控制,粮草也早就被叛军分给了百姓,从东都运粮补给太过不便,所以陈丧良干脆就召回这支军队,以免刘长恭孤军深入,遭遇危险,同时只留下一半军队驻扎在河阳,充当正在与裴仁基对峙的黄桃树后援。 期间,已经受封左屯卫大将军的王世充也奉命来到东都拜见杨侗,并驻扎进东都卫城金镛城,随时接受杨侗的安排调遣。陈丧良也乘机把王雪姬母子,还有自己在一个漂亮丫鬟身上种出来的儿子,连同仍然关押在天牢里的裴翠云,一鼓脑的全部委托给了王世充照顾。 与此同时,潼关那边也接连用驿站快马送来消息,报告说李渊已经在九月十二这天率领主力出兵西进,取道新丰直扑大兴,此前屈突通一度试图渡河回援大兴,却被李渊的妻弟窦琮率军阻拦,主力没能越过黄河,陈丧良闻报一边加快出征准备,一边以关中平叛大使的名誉对屈突通去令,命令屈突通尽快回援大兴,加强大兴防御。 “贤弟,这么做太危险了,小心屈突通又吃败仗。”房玄龄赶紧提醒道:“屈突通连战连败,士气已沮,军心不振,强迫他再次渡河回援,肯定凶多吉少。左右我们出兵在即,不如让他继续固守河东,牵制贼军后军。” “兄长,这件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陈丧良问道。 房玄龄先是一楞,然后醒悟过来,微笑说道:“都想听。” “假话是,我担心大兴安全,害怕大兴失守。”陈丧良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真话是,屈突通老将军德高望重,年龄和辈分都足以做我祖父,我这个孙子辈的害怕指挥不了他,所以先让他再吃一个苦头,灭灭他的气焰,然后再体谅他的具体难处,命令他固守河东,卖他一个人情,然后再给他下令时,不就理直气壮多了?” “贤弟高明。”房玄龄低声奸笑。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仔细准备后,九月十五这天,在杨侗亲自率领东都百官的送行下,陈丧良率领五万军队正式向西开拔,日行七十里赶往潼关参战,粮草则由途中的常平仓负责提供。消息传开,东都周边的地区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李密乐得直接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终于走了,终于走了,洛口仓,我也终于有机会拿回来了!” 有人笑就有人愁,实际上早在陈丧良出发之前,叛军在东都城中布置的内线,就已经把陈丧良的出征日期和兵力规模写成书信,通过特殊渠道送进了关中,又通过快马传递,在九月十七这天送到了李渊手中,得到这个消息,正在指挥军队拆毁隋炀帝离宫和遣散宫女的李渊,脸色当场就阴沉得可以出水。 “传令全军,加紧前进,务必要在明天日落前抵达大兴城下。”李渊吩咐,又安排道:“派人给李建成传令,让他给我想尽一切办法,那怕是用上他以往和陈应良交情都行,务必要给我迟滞陈应良的进兵脚步!左翼军只许守卫营地仓城,不许冒险出战!” 书办应诺,赶紧提笔书写命令时,李渊又吩咐道:“再有,九月三十日前,务必给我军送来二十万石粮食,供应我军主力使用!” 关中战场的变化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同日,重病缠身的大兴留守卫玄因闻知叛军已经越过新丰,忧虑之下病情加重,于傍晚时分逝世,副留守阴世师和骨仪却是连为他发丧的时间都没有,通宵只是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并决定做好放弃外城的准备,全力固守宫城,等待东都和屈突通的援军。 是夜,收到陈丧良的命令后,屈突通派遣精兵偷渡黄河,妄图夺回中单城重建蒲津桥,方便主力西进回援大兴,无奈不得民心,偷渡行动才刚开始,就已经被日夜监视官府船队的渔民向叛军告密,窦琮迅速挥师迎战,屈突通军士气沮丧,兵无战心,被叛军轻松击败,降者大半。屈突通闻报后无奈,只能是继续固守河东,遣使向陈丧良请罪。 次日上午,李渊命令送抵潼关战场,李建成闻令嗟叹,自知与知交好友陈丧良终究还是难免一战,可是又无力改变这一残酷事实,只能是命令全军继续加强防御,深沟高垒磨亮刀枪等待陈丧良到来,同时着手准备李渊要求的攻城粮草,安排何潘仁率军押送。 李建成的命令给何潘仁出了一道大难题,因为按照路程计算,陈丧良要在九月二十二左右才能抵达潼关,李建成却要求何潘仁务必在九月三十日之前把粮食送到大兴城下,粮草运输缓慢,何潘仁军最迟也要在九月二十日出发,根本就没机会与陈丧良会面联络。不过对此情况,何潘仁的长史李纲却是放声大笑,向何潘仁低声说道:“将军,只要你愿意,这次你就不但有希望把永丰仓送给陈留守,也有机会成为陈留守大破贼军主力的大功臣!” 第353章 三日之约 “……行军途中,除非花钱购买,否则道路两旁的蔬菜瓜果,一律不许擅自取食,违者打军棍二十,加倍赔偿百姓损失。” “每取一城,必开官库放粮,于民秋毫无犯,擅自掠夺者斩。七十岁以上居民,一律赐予散官,赏酒肉布帛。无论士农匠商,贫富贵贱,但凡有一技之长者,尽皆收纳录用,当场任命官职。” “沿途所经行宫,一律拆毁,遣散宫人,宫女一律释放回家,无家人迎还者,交地方择良婚配……。” 念着奸细特务收集来的叛军对民政策,正在率军向潼关开拔的陈丧良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无艳羡的说道:“到底还是在一张白纸上画图容易,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几手小花招就把能收买的人心都收买了,难怪关中民心,人人都心向他李渊老贼。” “崽卖爷田心不疼,拿皇帝陛下的钱粮收买人心,唐国公当然大方。”旁边首次随陈丧良出征的房玄龄接过话头,微笑说道:“不过也算是对这个世道对症下药,肯定能起到不少效果,贤弟,这次你西征关中,只怕是打败李渊叛军容易,收复关中民心难如登天。” “未必。”陈丧良笑笑,难得与房玄龄出现意见分歧,微笑说道:“李渊叛军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还能比他做得更好!” “贤弟,不太可能吧?”房玄龄看了陈丧良一眼,道:“愚兄知道你对军队约束严格,不管什么时候都严禁军士扰民,军队纪律方面肯定不比李渊叛贼差。但其他方面呢?有洛口仓和黎阳仓的先例,开仓放粮也许还可以想办法做到,这滥赏官职,遣散宫女,你做得到吗?或者说,你敢做吗?”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李渊的步子走?想收买人心,有的是其他办法。”陈丧良又笑了笑,然后说道:“乔松兄,一会你领着玄成先生他们,给我鼓捣一道讨贼榜文出来,声讨李渊的罪责罪名如何罄竹难书,你们看着用词润色,关键是给我加上一段话。” “加上那段话?”房玄龄赶紧问道。 “鉴于眼下李渊贼势猖獗,关中河东各地官员将领、民间义兵或是受其蛊惑,或是被其兵势威胁,被迫从贼,本大使可以理解他们的困难苦楚。”陈丧良笑着说道:“所以,本大使准许关中各地官民义兵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伪装投敌,留住有用之身,只等时机一到,再与本大使麾下兵马里应外合,大破贼兵。届时本大使不仅一切既往不咎,以其投敌时的原职留用,还要论功行赏,从优奖励。” 房玄龄鼓掌了,大笑道:“妙!贤弟此计大妙!这道榜文一出,关中那些降贼投贼的人就全都有了后路可退,不会一条路走到黑,跟着李渊叛贼和我们死拼到底。等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敌人的军心士气,那些朝秦暮楚的墙头草还肯定会生出看情况不对就马上投降我们的心思,我们再随便树几个榜样给这些墙头草看看,就不愁他们不象狗一样的扑过来冲我们摇尾巴。” 陈丧良又笑了笑,这才发现房玄龄的嘴巴有时候也十分刻薄,微笑间,时常给陈丧良干脏事的何二也依令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领命,陈丧良附到了他的耳边,交代他组织一支专门干脏事的队伍侯命,入关之后立即收集李渊叛军的旗帜衣物,然后潜入民间打着李渊叛军的旗号**掳掠,败坏老李家的声誉,常干这事的何二唱诺,立即着手布置安排。 这时,隋军前锋已经走完了七十里,顺利抵达今日行军的目的地湖水河畔,距离潼关已经只剩下了一天路程,尽管天色尚早,但陈丧良不想让士卒过于劳累,便下令就地全军立营休息,同时派出斥候探马,巡视周边山林,提防出现意外。期间黄河北岸一度发现叛军哨骑身影,陈丧良也一度派人渡河去抓舌头,结果没能成功,只是确认北岸并没有发现叛军大队的痕迹。 让陈丧良颇意外的是,傍晚时分,隋军斥候竟然在山中小路上抓到了一个叛军信使,还点名道姓要拜见陈丧良,陈丧良大感好奇,立即下令接见。结果见面之后,来人立即向陈丧良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关中名宿李纲的心腹家人,奉李纲之命抄小道前来拜见陈丧良,又主动介绍了李纲现在的情况,说李纲因为被贼军俘虏,为了妻儿老小的性命,不得已给何潘仁贼军当了长史,无奈陷身贼营,时刻盼望重回大隋朝廷,所以情愿为陈丧良担任内应。 表面大喜,内心却将信将疑的接过了李纲家人呈上的书信,见李纲在书信上表明心迹,说自己曾经受过隋文帝杨坚的大恩,虽被苏威陷害离朝,却一直心怀大隋朝廷,被何潘仁强迫任用,除了是为了家人性命着想外,再有就是何潘仁对李纲确实不错,李纲为了报答何潘仁的善待之情,又想拉他一把,把他引回正路。前番潼关守将刘纲散播谣言说何潘仁与李秀宁有奸情,自己也乘机向何潘仁指出了利害关系,点明李家将来必然容不下何潘仁,何潘仁迟早会有杀身之祸,鼓动何潘仁投降陈丧良,何潘仁也明显动心。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正文,李纲告诉陈丧良说何潘仁已经在九月二十日押粮出发,限期九月三十日前抵达大兴前线,不过行速缓慢,自己也会千方百计让何潘仁尽量放慢速度,乘机劝说何潘仁焚毁叛军主力的后续粮草,然后再率领贼军掉头杀回,偷袭李渊偏师背后,与东都军队联手大破叛军偏师,光复至关重要的永丰仓。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何潘仁虽然已经无比动摇,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么行事,所以李纲恳求陈丧良出面招降何潘仁,自己再乘机劝说何潘仁降隋,定能成功。 将信将疑,没有上帝视角的陈丧良对此当然是将信将疑,盘算着把书信递给房玄龄和魏徵等人传看后,陈丧良又向李纲的家人问起了具体情况,李纲派来的心腹家人则很明白的告诉陈丧良,道:“陈留守,我家老爷说,何潘仁确实已经是十分动摇,但就是下不定决心,我家老爷又只是文职没有兵权,不敢对何潘仁来硬的,只能是极力劝说,但如果何潘仁坚持不听,信上说的事不但成不了,他老人家可能还有性命之忧,所以老爷请陈留守你务必遣使招降,联手把何潘仁拉回正道。” 陈丧良不吭声,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也不吭声,全都是沉默着紧张盘算,只有房玄龄凑到了陈丧良的身边,低声对陈丧良介绍了李纲的身份来历,说李纲今年已经年满七十,字文纪,早在北周朝时就以正直刚勇闻名,后来给废太子杨勇当过太子洗马,杨勇被废后,东宫僚属全都不敢为杨勇说话,惟有李纲当面指出杨勇品行败坏是因为隋文帝没有教导好儿子,获得隋文帝赏识,被提拔为尚书右丞,但又因为人品正直得罪了杨素和苏威这两大权贵,被政争整倒,辞官归隐到现在。 没有上帝视角的痛苦就是无法甄别敌人的真正心意,尽管从各种迹象来看,李纲确实很象是一个自带干粮的大隋******,可是事关入关首战的胜负与无数大隋将士的性命,陈丧良还是不敢随便掉以轻心,又沉吟着向那李纲家人问道:“你们老爷说,何潘仁对他十分礼待,如何礼待法?” “这……,怎么说呢?”李纲家人有些为难,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总之是对我家老爷很好,我家老爷说什么何潘仁一般都听,记得上次何潘仁打下了太平宫,因为那些守宫的官军抵抗得厉害,何潘仁要把他们全杀了出气,我家老爷说那些官军是忠于职守,并没有做错什么,何潘仁就把他们全都放了。这样的事有好几次,所以何潘仁的部下现在如果犯了什么错,通常也是先找我家老爷求情,求老爷帮他们说好话。” 点了点头后,陈丧良这才问起关键问题,“何潘仁手里,现在有多少军队?文纪先生他又打算怎么做?” “何潘仁率军六千押粮去长安,六千军队都是他的旧部,靠得住。”李纲家人飞快答道:“还有,李娘子和柴绍麾下的主要将领,李仲文、丘师利、向善思和刘炅这些人,其实都是先和何潘仁结盟,然后才归附李娘子,算是何潘仁的旧部,也和何潘仁交情很好,所以我家老爷想让何潘仁先毁粮草,然后掉头杀回,与这些将军里应外合,大破贼军偏师,帮助陈留守夺回永丰仓。” “绝对不能这么做!” 陈丧良突然提高了声音,把在场众人都给吓了一大跳,然后陈丧良还又庆幸道:“幸好,幸好何潘仁还在动摇,没有马上决定杀出叛军,不然的话,他肯定保不住性命!文纪先生更保不住性命!” “留守此言何意?”魏徵好奇问道。 “文纪先生太小看李渊一家了。”陈丧良冷笑说道:“李秀宁一个女流之辈,都能拉起一支这么庞大的贼军,能没有些驾驭手下将领的手段?前段时间又传出了何潘仁和李秀宁有奸情的谣言,李渊老狐狸能不防着何潘仁生出异心?更别小看了李建成,他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人,樊子盖樊留守何等精明,照样被他骗了过去!樊留守病逝的当天晚上,李渊能够成功发起病变控制太原,功劳其实有一大半要算在李建成的身上!” “所以,我敢断言,李渊一家肯定在何潘仁身边安插了眼线监视!”陈丧良拍着桌子说道:“李仲文和丘师利这些贼头,也肯定早就已经被李渊老贼收买笼络,绝不可能真的帮着何潘仁弃暗投明,反出叛军!何潘仁就算决意归降我们,顶天就是能够烧毁手中粮草,敢回头杀向潼关,恐怕走不出十里,他和文纪先生的脑袋就得落地!” 魏徵等人脸上变色,李纲派来的家人更是脸色大变,颤抖说道:“陈留守,这么说,我家老爷有性命危险?” “文纪先生如果做事紧密,暂时倒是没有危险。”陈丧良安慰了一句,又道:“你放心,文纪先生忠于国事,矢志不渝,我会倾尽全力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你远来辛苦,先下去休息,待我安排好后,再派你带信回去送给文纪先生。” 李纲家人答应,陈丧良又令人将他请回到营中好生招待,而那李纲家人前脚刚走,房玄龄和魏徵等人赶紧就问道:“留守,李纲的书信,是真是假?” “情报不足,无法判断真假。”陈丧良严肃答道:“但就算是真的,这位文纪先生也在我们帮助下说动了何潘仁弃暗投明,何潘仁也对李建成的偏师形不成致命威胁,力量不足,道路距离也无法保证奇袭成功,李建成有很充足的时间应对,结果只会白白害了文纪先生的性命。” “那怎么办?置之不理?还是请文纪先生暂时忍耐,等下一次机会出现?”房玄龄问道。 “不!”陈丧良断然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一定要让何潘仁毁了他手里那批粮草,切断李渊的粮草补给,逼迫这个老贼不敢在大兴开仓放粮,甚至被迫就地取粮,彻底失去关中民心!那么我们就等于是胜过了歼灭十万李渊贼军!” “不错。”房玄龄点头,说道:“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根本不用害怕李渊贼军,惟独值得担心的就是关中百姓对李渊老贼的支持,如果能够逼迫李渊失言毁信,不敢放粮赈济百姓,甚至被迫取粮于民,那我们这一战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何潘仁烧毁那些粮食?”魏徵追问,又提醒道:“不要忘了,文纪先生已经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他只是让何潘仁动摇,并没有让何潘仁下定决心,想让何潘仁下这个决心,在叛贼控制地里烧毁粮食,只怕很难。”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陈丧良答道:“我要通过法纪先生这条线,与何潘仁订立一个约定,我军主力抵达潼关之后,如果我能在三天之内大破李建成麾下的叛贼偏师,那么夺回或者合围永丰仓,打通与他何潘仁的直接联系,那么他何潘仁只要毁粮来投,我就保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如果我做不到这点,那么随他自便,将来我就算打败了李渊,也绝不杀他,照样收录重用!” “三天?三天之内破敌?”房玄龄和魏徵等人目瞪口呆,赶紧又提醒道:“留守,不要忘了,你表叔可是已经向你报告了,李建成和李秀宁他们兄妹,可是正在永丰仓一带深沟高垒,坚壁自保,三天就能打败他们?恐怕不太可能吧?” “怎么?对我没信心?”陈丧良笑笑,又道:“我做到了这点,如同雷霆万钧之势,对关中战场岂不是能造成巨大震撼,对我们接下来的战事岂不是更加有利?” “贤弟如果有这个信心,那就这么办吧。”房玄龄点头,又拿起李纲的亲笔信说道:“文纪先生在信上说得很清楚,李渊和李建成是要何潘仁在九月三十日之前把粮草送到大兴,今天是二十一,明天我们就能抵达大兴,我们三天之内大破李建成,何潘仁在二十六、七日就能收到消息,有很充足的时间安排布置,再加上文纪先生在旁边劝说怂恿,何潘仁应该很难拒绝这个约定。” “对,就这么办。”陈丧良点头,吩咐道:“替我给文纪先生和何潘仁各写一道书信,告诉文纪先生,他的计划太过冒险,成功希望渺茫,请他自保为上,帮助我依计行事。给何潘仁的书信,告诉何潘仁,我不需要他冒险兵变,只要我兑现了承诺后,他能帮我毁掉手里的粮草,我就立即上奏朝廷为他请赏,保他封一个五品以上的官职,我个人赏他黄金白银各百两,骏马五十匹!” 房玄龄和魏徵等人应诺,立即提笔做书,将陈丧良的交代润色成文,写成书信,然后陈丧良又召来李纲信使,对他给予重赏,赏赐官职,命令他返回关中送信,又派人用快马把他连夜送往潼关,让李靖和马三宝安排人手送他去追何潘仁的运粮队伍。 李纲敢把这个家人派来送信,这个家人当然多少有些过人之处,再加上潼关守军的掩护护送,这个家人终于还是在九月二十三日这天傍晚成功追上了何潘仁的缓慢粮队,也顺利把书信送到了自带干粮的大隋******李纲老先生手里。李纲见信后先是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自然是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没能说动何潘仁行事,接着李纲毫不迟疑,马上就找到了何潘仁,单独向何潘仁说起了自己私自派人与陈丧良联系一事,并将陈丧良的书信转交到了何潘仁手里。 如陈丧良和房玄龄之前的预料,这个约定何潘仁半点都不吃亏,顶多就是故意迟缓一下运粮速度——反正时间很充足,陈丧良就算完不成约定,何潘仁也可以按期把粮食送到大兴,再加上李纲这个***的极力劝说怂恿,之前一直犹豫不定的何潘仁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好!如果陈应良能在三天之内打败李建成,打通与我的直接联络,那我就烧掉这二十万石粮食,带兵去投他!” “何将军,得留心一下你的左右。”李纲又阴阴的低声提醒道:“陈留守的话很有道理,李渊一家不可能不防着你,也很可能已经在你的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些眼线,你得赶紧揪出来,预防万一。” 何潘仁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去看帐外动静时,却立即发现,确实有一个自己的亲兵,正在探头探脑的悄悄偷看自己的帐内动静。还做出了明显的侧耳细听动作………… 第354章 曹刿论战 夕阳垂垂,站在高大雄伟的潼关城下,陈丧良久久没有动弹,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激动,也有些陶醉与怀念,率领刘纲、马三宝和张季珣前来迎接的李靖看出侄子心事,便微笑说道:“贤侄,感慨故地重游,想要来上几句诗文?” “到大兴再说吧,那里才是最值得我感慨的地方。”陈丧良笑笑,吩咐道:“走吧,都进关,难得人聚这么齐,我们开一个见面会,让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确实很难得人聚这么齐,除了留在洛阳的长孙无忌和正在弘农的高士廉外,给陈丧良助纣为虐的帮凶们还是第一次聚齐,文有房玄龄、魏徵、袁天罡、裴行方、崔弘丹和钱向民等,武将有刘长恭、马三宝、阚稜、尉迟敬德、程咬金、牛进达、秦琼、罗士信、贺延玉、刘黑闼、刘十善、郭峰、陈祠和张季珣等等等等,再加上文武双全的李靖和临时跑龙套的刘纲,几十号人齐聚一堂,倒也蔚为壮观。 七嘴八舌的互相问候见礼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初次见面的刘长恭和刘纲互叙宗谱,赫然发现这对活宝竟然是同宗亲眷,年龄稍小的刘纲辈分竟然还比刘长恭大上一辈,为人马大哈的刘长恭在这方面倒不含糊,马上就向官职远比自己为小的刘纲行晚辈礼,口称叔父,吓得马屁精刘纲赶紧跪下叩拜还礼,连说不敢,慌乱间叩首还碰疼了脑门,发出惨叫,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陈丧良也笑出了声,还因此想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必须得利用好麾下的同宗亲眷关系,得大力提拔这些得力走狗的亲戚同族,以便利用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借此对抗李渊的门阀背景。而正盘算间,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叛军偏师主帅李建成亲自来到潼关城下,请求与陈丧良见面。陈丧良一听大喜,马上就吩咐众人随自己出关,去与无比投缘的好友李建成见面,还下令大开关门,策马出关来与李建成见面。 这是十分难得一见的战场奇景,交战双方的主帅会面,不仅没有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看到了对方之后,还不约而同的一起放声大笑,高呼着拍马冲向对方,吓得双方随行将领赶紧跟上,生拉活拽,好不容易才让两个老大相距十步站定,然后陈丧良和李建成还异口同声的大喝下令道:“不许轻举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整整两年没见,现年二十八岁的李建成明显成熟了许多,而仅有二十一岁的陈丧良变化更大,脸上稚气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举手投足间更是威严十足,带着笑意互相打量了一番,李建成首先笑着说道:“贤弟,彻底长成大人了,记得四年前咱们初次见面时,你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又瘦又弱,这转眼四年过去,模样愚兄都有些不敢认了。” “兄长,你也变化挺大的。”陈丧良笑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你还只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这才几年啊,兄长你就已经变成统率千军万马的一军主帅了。怎么样,嫂子和贤侄还好吧?” “好,都好,你嫂子和你侄子都在太原,有人照顾。”李建成连连点头,又笑道:“说到统率千军万马,愚兄还是远远不及你啊,当年妹夫还嘲笑你在市场里拣菜叶熬粥,这才四年,贤弟你就已经成为东都留守,在洛阳东都只是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贤弟大才,愚兄钦佩得五体投地。” “兄长过奖,小弟只是机缘和运气比较好而已。”陈丧良谦虚,又关心的问道:“兄长,怎么样,还习惯吗?这带兵打仗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千头万绪,最是花费心血不过,兄长你千万要保重,别累倒了。” “多谢贤弟,多谢贤弟关心。”李建成道谢,也是关心的说道:“倒是贤弟你,你才需要保重,愚兄幼时家境好,吃的补的都比你强,底子比你好,你身体要弱些,又曾在战场上累病累昏过,千万要注意休息,别太强撑了。” 陈丧良也是连声道谢,旁边的隋军众将和叛军众将却是个个哭笑不得,无不心说你们是敌人好不好,别这么关心对方好不好?但也有一个例外,至少柴绍就脸色一直保持铁青色,还忍不住开口说道:“陈应良小子,我们也终于再见面了。” 很是轻蔑的看了柴绍一眼,陈丧良冷笑说道:“柴嗣昌,别说话行不行?我这是与建成兄叙旧,我和建成兄是亲如手足的知交好友,和你没这层关系。” 柴绍的脸皮立即成了漆黑色,下意识的去拔刀时,旁边李建成眼明手快,立即一把按住他,喝道:“柴嗣昌,别忘了我的军令,你要是敢把刀拔出来,就算你是我的妹夫,我也定斩不饶!” 另一边的李秀宁也赶紧把柴绍拉住,李建成这才转向陈丧良苦笑说道:“愚兄治下不严,让贤弟见笑了。贤弟,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能否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畅叙旧情?明天如何?愚兄与你各带两名随从,在……。” “兄长,实在抱歉,这次是没机会了,只能等下次。”陈丧良摇头谢绝,又微笑说道:“战情如火,小弟明天就得向你发起进攻,还必须得尽快打败你,夺回永丰仓,所以这一次不行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小弟一定与你畅饮长谈。” 奉命迟滞陈丧良进攻速度的李建成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才说道:“贤弟,一定要这么急?不能休息几天再说?” “没办法。”陈丧良摇头,叹气说道:“我也想让将士稍微休息一下,可是没办法,你的父亲肯定正在全力攻打大兴,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攻入大兴外城了,小弟如果再拖延下去,大兴宫城就危险了。” “贤弟果然料事如神,不错,今天收到的消息,阴将军和骨赞治他们已经在前天放弃了大兴外城,全力退守内城,家父确实已经进驻了大兴外城。”李建成点头,很坦然的告诉了陈丧良这一重要军情,然后又神情无奈的说道:“贤弟,愚兄必须要向你道歉,父亲要愚兄率军全力阻拦于你,父命难违,愚兄虽然不才,却只能是被迫与你刀枪相见,决一死战,还望贤弟千万恕罪。” “没事,我明白。”陈丧良点头,又道:“兄长,你放心,如果你不幸死于我的手中,我一定会尽力照顾嫂子和侄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尽力保全她们活命。” “多谢贤弟。”李建成拱手,向陈丧良郑重道谢,又苦笑说道:“贤弟,愚兄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愚兄侥幸……,侥幸赢了你,你也放心,只要愚兄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护你妻子儿女周全,不会让她们受到半点伤害。” “多谢兄长,小弟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陈丧良拱手,同样郑重道谢,然后又摇头说道:“但是这不可能,不说用兵用计,但以军力对比,兄长你也赢不了我,兄长你名誉上有四万多五万军队,但你的军队不是投降过来败军之师,就是新加入军队没有几天的新兵,之前你们连战连捷时,他们倒是可以一往无前,战无不胜。可是眼下你们攻打潼关接连受挫,士气已沮,没有任何希望能赢得了我。” 李建成神色一黯,点头说道:“愚兄知道,愚兄知道没有希望赢你,所以愚兄打算死守仓城营地,拖延时间,等到父亲的主力回援。愚兄已经奉命建立了坚固的营地工事,也修筑了永丰仓城,贤弟你要小心。” “兄长,你千万别亲自坐守营地,守仓城,准备几条备用的船。”陈丧良叮嘱道:“因为小弟要先打你的营地,然后再攻打仓城,城破之后,你千万别走陆路逃走,我的骑兵很多,有很大可能追上你,走水路你才有希望逃走。” 李建成再次黯然,默默点头,那边柴绍却是忍无可忍,喝道:“有本事你就尽管来,仓外营地是我负责守卫,你有本事就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陈丧良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柴绍,目光之锐利冰冷,让盛怒中的柴绍都难免有一种温度下降的感觉,然后陈丧良才冷冷说道:“柴嗣昌,亏你还有脸与我对阵,当初我几次饶你不死,完全就是看在你的父母妹妹份上,想不到你这个畜生竟然能够忍心扔下他们,从贼谋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你的父母妹妹会受到什么样的连累?早知道有今天,四年在大兴城外,我就不应该救你!”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后悔当年救我!”柴绍咬牙切齿,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道:“再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倩妹,都已经被岳丈从天牢里救出来了,他们现在情况很好!” “就你,还不配让我后悔!”陈丧良重重冷哼了一声,也多少有些放下心了。 夕阳早已落山,光线渐暗,又把目光转回了李建成身上,陈丧良很是无奈的说道:“兄长,时间不早,我该回城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李建成答应,又叮嘱了几句要陈丧良好生休息,然后才万般无奈的率领众人先行离去,陈丧良拱手相送,而当李建成等人逐渐走远时,陈丧良又突然叫道:“柴绍,如果你想证明你比你的妻子更强,那你就坚守营地两天,后天日落前,你如果能够守住营地不失,我就承认你比嫂子更强!” 柴绍回头,一字一句道:“尽管来,奉陪到底!” 陈丧良笑笑,这才掉转马头,左右隋军将领也早就知道陈丧良的无良德行,知道他的话肯定不安好心,刚进关门就迫不及待的纷纷向陈丧良问道:“留守,你让柴绍坚守到后天日落前,是不是又在安排什么破敌妙计了?” 陈丧良笑笑,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表叔,李靖也笑了笑,开口说道:“诸公,你们该不会连《曹刿论战》都没读过吧?士气这东西,是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柴绍让贼军拼死猛守了两天后,到了第三天,贼军还能剩下多少士气斗志?我们想要扫除贼军的营外工事,难道不需要花些时间?我们的主力军队日行七十里走了七天,难道不需要一点时间稍微休息准备一下?” 隋军众将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陈丧良果然丧尽天良之余,尉迟敬德又搔着头说道:“可是这么一来,柴绍不就赢了留守了?” “他赢了我什么?”陈丧良微笑说道:“我刚才是说,他如果能在后天日落前守住营地不失,我就承认他比他媳妇强,我承认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 隋军众将这才彻底醒悟,个个放声大笑,齐赞陈丧良果然不是东西,连与好友叙旧都乘机下套。陈丧良却笑着叹道:“李建成性格稳重,肯定知道这时候不能冒险出战,李渊又命令他只守不战,想要用巧破敌几乎没有机会,也只能是在士气斗志方面做些文章了。” 熟知陈丧良恶劣性格的不止是隋军诸将,叛军这边也个个都知道陈丧良对柴绍说的话肯定不安好心,以至于就连与陈丧良亲如手足的李建成都在回营路上对柴绍不断叮嘱,道:“嗣昌,千万小心,只能守营,绝对不能冒险出战,陈应良的品德虽然高古,但是他在战场上又是出了名的用计如神,他一再激怒于你,肯定有他的特殊目的,万不可大意。” 李秀宁也叮嘱柴绍不能冒险出战,柴绍不厌其烦,干脆怒气冲冲的说道:“如果你们怕我中陈小贼的诡计,那干脆让我带敢死队算了!”说罢,柴绍头也不回的打马先行回营而去,留下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在背后摇头叹气,忧心忡忡。 李建成兄妹当然不会真的让柴绍去带敢死队,也很快就发现他们是白操心了,柴绍回到了营地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去组织敢死队,而是立即着手布置营地夜防,安排了一支精兵值夜,又加派双岗监视敌情,严防隋军深夜劫营,还亲自带兵巡视营地,叮嘱每一名将领谨慎作战,倘若出现隋军夜袭情况,只可用乱箭迎敌,万万不能出营交战。 是夜,有娇妻为伴的柴绍也不顾辛苦,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巡视营地一圈,查岗查哨,慰劳值夜将士,李秀宁心疼丈夫,劝柴绍不要如此高频率的夜巡,以免累坏身体。柴绍却阴沉着脸说道:“这是我向岳丈赎罪的最好机会,也是我报仇雪恨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够守住营地,坚持到岳丈回援,别说累病累垮,就是累死,我也心甘情愿!” 次日,同时也是大业十三年的九月二十三日,言而有信的陈丧良果然派出了马三宝,率军向叛军营地发起进攻,但陈丧良并没有要求马三宝直接冲击叛军营地,而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让马三宝指挥军队以虾蟆车填塞叛军营地多达三重的护营壕沟。叛军方面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轻敌,全营备战监视隋军行动,不断以弓箭硬弩压制隋军虾蟆车,迟滞隋军的填壕速度。永丰仓城方面也是全军备战,小心翼翼的防范隋军突然发起进攻。 正午时分,赤日当空,陈丧良突然亲自率领一支身披白袍的骑兵出关,来到叛军营地之外,柴绍夫妻闻报不敢怠慢,慌忙来到营前查看情况,营中叛军诸将也下令全军戒备,可惜陈丧良却只是转了一圈,巡视了隋军的填壕工作后,马上又到北面的永丰仓城来亲自勘探敌情,还让军士架起观城车,亲自登车,居高临下的窥视城中情况,结果这也让李建成心生警惕,担心诡计多端的好友嘴上扬言先打营地后取仓城,实际上却突然强攻仓城。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陈丧良领着身披白袍的骑兵大摇大摆离去,在正午太阳下暴晒下近一个时辰的叛军将士刚刚有所放松,潼关之中却又出来了一支隋军,吓得叛军赶紧又重新严密戒备,谁知这支军队却只是轮换了马三宝军继续填壕,以强弓硬弩与营中叛军对射,并没有发起进攻,马三宝军也直接撤回了营中休息。 傍晚,陈丧良再次率领骑兵出关,惊得叛军上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然而陈丧良却只是巡视了一圈填壕进度,然后就收兵回关休息。 二十三日夜,叛军上下继续严密戒备,结果到了二更之后,五里外的潼关城上突然号角长鸣,锣鼓震天,似乎有出兵迹象,叛军全军起身备战,严守栅栏工事,但仅仅只是过得片刻,号角战鼓之声又突然消失,关中也不见一名隋军出来。 是夜,隋军方面每隔半个多时辰就用号角战鼓惊扰叛军一番,叛军上下每次都被柴绍夫妻和李建成逼着起身备战,苦不堪言,结果却每一次都不见隋军出兵。 二十四日,陈丧良丧尽天良的花招更多,叛军才刚开始领取早餐,隋军就已经出关杀来,还没有携带虾蟆车和长盾,似乎有直接攻打营地的打算,叛军全军慌忙备战,但隋军抵达营外之后,却立即停住布阵,接着虾蟆车和长盾出关,继续填壕对射不止,叛军只能是一边戒备一边进餐,上上下下都痛苦不堪。 是日,陈丧良三次亲自出关,隋军两次轮换填壕军队,每一次都让叛军全军精神紧张一番,也每一次都让柴绍夫妻和李建成警惕万分,然而隋军每一次的动作都是雷声雨点小,也始终没有向叛军营地发起一次象样的攻城。 当李建成和柴绍夫妻隐约察觉上当的时候,太阳已然落山,陈丧良也在一天之中第三次出现在了叛军营地门前,柴绍忍无可忍,来到门前叫骂,喝问陈丧良为何失信,整整两天都没有发起正式进攻? “急什么?想找死我随时都可以成全你!嗯,太阳落山了,嗣昌兄,我承认你比嫂子强就行了,不过你们夫妻之间,谁比谁强也用得着争吗?” 扔下了这句话,陈丧良大笑着率军退去,终于明白上当的柴绍破口大骂,但陈丧良的下一句话却让柴绍重新提高了警惕,“嗣昌兄,好好休息一晚上吧,我这个人不擅长夜战,更不擅长奇袭偷袭,今天晚上,我不会来找你麻烦,你只管放心休息就是!” 一夜之间大破******主力的陈丧良说自己不擅长夜战,这句话别说是雁门大战的经历者柴绍不信,就是那些新投军的贼军士兵也不敢相信,全都明白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结果也正如所料,回关之后,陈丧良第一件事就是拍着刘纲的肩膀笑道:“刘都尉,今天晚上再辛苦一晚上,出关去到近处敲锣打鼓,我再给你三十个火药瓶,贼军营地和永丰仓城,多多少少都扔一些,让贼军睡个好觉。” 第355章 牛刀杀鸡 “轰隆!轰隆隆!” 如雷的巨响再次传来,正倚在旗杆上打盹的柴绍飞快睁开眼睛,抬腿要动间,却眼前突然一黑,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亲兵慌忙上来搀扶,柴绍却一把推开亲兵,自行跳起,快步冲往发出巨响的自军营门,之前东倒西歪或坐或躺的叛军将士也赶紧跟上,不少士兵还一边奔跑一边打着哈欠。 隋军士兵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这一次火药瓶是直接扔到了叛军大营的正门门楼上炸开,还把门楼上的两个叛军士兵给炸得慌不择路,直接摔到地上摔了个半死,木制门楼冒出黑烟,不远处的黑暗中战鼓号角不断,却仍然还是不见半个隋军士兵人影。柴绍之前安排出营的两支哨队,也同样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已经被杀害,还是已经逃跑或者躲在了什么地方睡觉。 轰隆,又有一声巨响传来,这次是永丰仓城那边遭到火药瓶袭击,新筑成的仓城墙上火把缭乱,同样是一片鸡飞狗跳,隐约还能听到放箭的吼叫声,也不知道隋军是否真的对永丰仓城发起袭击。然而没过多少时间,战鼓号角声却又一次消失停止,营外的旷野再度恢复平静,耳边只剩下叛军士兵的怒骂声、议论声和抱怨声。 脸上肌肉抽搐的怒视着营外,一只手拉住了柴绍的袖子,爱妻熟悉的声音传来,“柴郎,已经快卯时了,快去睡一会吧,别累坏了。” 一声不吭的推开李秀宁,柴绍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帐,和衣躺在了床上,刚闭上眼睛,口中就已经发出了疲惫不堪的鼾声,脸上同样带着黑眼圈的李秀宁取来被子,温柔的替柴绍盖上,然后才躺在柴绍身边,才刚躺下,李秀宁同样是迅速昏昏睡去。 呜——!号角声再度响起,这次号角终于不再是隋军制造,而是叛军的点卯起床号,被惊醒的柴绍和李秀宁夫妻慌忙起身,爱惜容貌的李秀宁还让亲兵端来清水洗脸,柴绍却铁青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在营外安排一支军侯命,时刻准备迎击官军的鼓锣队,不然的话,我们的军队会先被累垮。” “怕只怕这点早在陈小贼的预料中,故意逼迫我们出营布防,然后出兵交战。”李秀宁叹了口气,用梳子梳着头说道:“和大郎仔细商量一下吧,看有什么办法应对官军的骚扰战术。” 金黄色的朝阳光芒逐渐爬上西山之巅,叛军士兵正在进食早餐的时候,卯时出营哨探的斥候突然飞奔回来报告,说发现有大批隋军出潼关向西而来,已经被折腾了整整两天的叛军将士全都不以为意,还道隋军又是用虾蟆车来填塞自军壕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就连柴绍夫妻都骂了一句陈丧良又来装神弄鬼,并没有再象头两天那样慌忙组织军队备战。 柴绍夫妻很快就后悔他们的粗心大意了,当他们来到了大营门前查看情况时,立即就张口结舌的发现,隋军这一次来势绝不寻常,出兵规模相当庞大,前队都已经来到了距离叛军营地只有里许的位置排兵布阵,后队还在源源不绝的走出潼关西门,刀枪如林,旌旗似海,密密麻麻的士兵人群布满旷野,同时斥候还不断飞报,说是发现陈丧良的帅旗也在隋军阵中,又说隋军这次不仅带来了虾蟆车,还带来壕桥车和投石机这样的攻坚武器。 可以肯定的隋军这次终于是要来真的,张口结舌之后,早就迫不及待要和陈丧良决一死战的柴绍大感兴奋,立即就下令全军备战,然而叛军将士奔走布防间,柴绍和李秀宁夫妻又担忧的发现,之前那支生龙活虎的叛军队伍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眼带黑圈、头发蓬松、连叫喊声都明显软弱无力的疲惫之师………… 与何潘仁的约定只剩下了最后一天,陈丧良这次出兵攻打叛军营地当然是志在必得,为了确保胜利,也为了打出旗开得胜的威风,之前在虎牢关战场多次故意保存实力的陈丧良这次终于不再吝啬小气,出兵总规模达到五万,把能带出来的精锐强兵都带了出来,叫得出名字的勇将猛将也全都随同出关,杀鸡用牛刀的出动了陈丧良手里目前的最强阵容。 卯时三刻正,隋军布阵完毕,兵力雄厚的隋军直接布下便于进攻的偃月阵,两翼月尖直接突前对敌,陈丧良手里的绝对王牌报****,还被安排在了右翼成为最突前的月尖,刀锋直指叛军营地与永丰仓城的结合处,隋军骑兵也大部分安排在右翼,明白了当的告诉李建成,他如果敢出兵救援柴绍夫妻,马上就会遭到隋军铁骑的强力冲击。承担包抄迂回任务的左翼月尖则被陈丧良交给了刘黑闼,归降后深得陈丧良喜爱信任的刘黑闼也信心十足的告诉陈丧良,说陈丧良不管是让他冲击叛军营地的那一个位置,他都保证第一个冲锋就杀进叛军营地! 布阵已毕,众将来到陈丧良的面前接受命令,环视了一圈了自己的帮凶走狗,爪牙鹰犬,陈丧良很直接的说道:“这是我们的入关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现在的阳光方向对我们有利,未时之前,一定要给我杀进叛军营地!临阵后退一步者,斩!” “谨遵大使号令!” 隋军众将整齐唱诺,声音异常响亮,陈丧良满意点头,喝道:“贺延玉,辅助任务由你担任,用长盾、弓箭和投石机掩护我军后续军队冲锋!目标,贼军营地正面!” 抱拳大声唱诺,贺延玉大步走出旗阵,率领麾下军队携带各种攻坚武器大步上前,受过严格训练的三千东都将士排成五支横队,长盾居前,弓弩手随后,在有节奏敲响的战鼓声中大步向前,,然后突然发力冲锋,冲到叛军营地六十步内站定,长盾迅速组成临时工事,弓弩手躲在盾后侯命,再随后的投石机也在既定阵地一字排开,迅速的固定车身,安装石弹,动作娴熟而又快捷,叛军营地中虽然拼命于弓弩压制迟滞,却对隋军将士几乎没有造成影响,即便是中箭的士兵也一声不吭的咬牙冲到盾后,始终没有出现凌乱慌张。 内行看门道,见此情景,已经算是多次身经沙场的柴绍夫妻和李建成都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都明白今天碰上了从所未见的强敌;大部分只是看热闹的叛军将士也是心惊胆战,都有些怀疑对面的敌人到底是否正常人类,在密集箭雨中还能有这么整齐快捷的动作,再加上叛军内部早有私下传闻,很多叛军士兵都知道对面敌人主帅陈丧良只打出道以来,还从来没在战场上输过一次,叛军本就不高的士气也因此不断下滑,许多叛军士兵都已经在心里生出了这样的怀疑,“今天,我们能守得住吗?” 战鼓又响,隋军后续军队大步向前开拔,这次率军出阵的隋军大将牛进达,兵力同样是三千左右,携带虾蟆车、壕桥车与大量盛土草袋上前,目标是叛军营地大门的两翼,同时贺延玉的麾下将士已经开始放箭投石,压制叛军营内的弓弩手和投石机,天空中飞箭如蝗,密如冰雹雨点,不时还有巨大石弹呼啸来往,落地发出沉闷大响。 面对着隋军有条不紊的从容进攻,立足于守的叛军营地应对战术不多,除了拼命于远程武器压制隋军之外,就只有严守岗位迎接隋军到来,然而东升的朝阳却将刺眼光芒直接射入叛军士兵眼中,让叛军士兵每一次抬头放箭都要受一次阳光刺眼的折磨,也让叛军士兵的弓箭准确度大受影响,即便是尽量的密集覆盖,也有很多羽箭偏得十分离谱,叛军大小将领急得哇哇大叫,却偏偏无可奈何。而隋军将士背光面敌,准确度因此很高,即便只有长盾组成的临时工事保护,弓弩对射也毫不吃亏。 隋军战鼓的节奏速度逐渐,牛进达军的前进速度也随之逐渐加速,当进入叛军营地百步之内时,牛进达军上下都是一声喊,一起亡命向前冲锋,顶着箭雨把壕桥车推到壕沟边上,压住底部抬起车头,向前推动搭建到壕沟对面,组建起一座座临时桥梁,扛着土袋柴捆的士兵随即跟上,把土袋抛入后面的叛军护营壕沟,还有虾蟆车也是拼命上前,把泥土倒进已经被前两天填得七七八八的叛军护营壕沟中,只片刻之间,隋军就打开了不下十条可以直抵叛军鹿角拒马防线的道路。 虽然这些道路窄宽不一,但也基本上足够了,牛进达一声令下,隋军刀斧手立即冲上,挥斧抡刀猛砍叛军鹿角拒马,叛军士兵拼命于枪矛御敌,隋军枪矛手也拼命还击,各种长兵器你来我往,不断带起片片血花。 这时,隋军第三波攻营队伍也随之出动,乘着目前对隋军将士十分有利的阳光,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果断命令罗士信出击,让自己麾下这员数一数二的猛将率领两千精兵,直接冲击叛军的营门正面,还对罗士信说道:“这一次冲锋,你如果能杀进叛军营地,这一战你就是首功!” 有着重兵守卫的营门战场,柴绍和李秀宁夫妻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担心,担心的只是隋军在叛军营地漫长的栅栏防线上打开突破口,所以看到隋军进攻方向直指大营正门后,柴绍夫妻还都笑了笑,觉得自军至少有一段防线可以确保杀退来敌了,负责守卫正门的贼军大将丘师利也是冷笑连连,还无比轻蔑的用手指头向对面来敌钩了钩,冷笑道:“来吧,来多少让你死多少!” 凭心而论,罗士信军开始的表现也十分平常,和通常的进攻方一样,都是以长盾居前挡住正面来箭,再以圆盾护住脸胸要害,抵挡叛军的抛射弓箭,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进入了叛军的百步射程之内都还没有发起冲锋,一度还让柴绍夫妻和丘师利认为来者不过一群菜鸟新兵,陈丧良派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牵制叛军的正门守军,为此还又露出了一点笑容。 柴绍夫妻和丘师利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当小跑冲进五十步之内后,罗士信军突然整齐一声大喊,一起加速直捣叛军营门,叛军上下大惊加快放箭时,罗士信军已然冲到了营门近处,前面的士兵以长盾死死抵住了门前的鹿角拒马,挥斧猛砍,叛军士兵慌忙挺矛招架,隋军后队中却又飞出了数枚火药瓶,落入叛军营内,炸得叛军士兵一阵鸡飞狗跳。 更加让叛军上下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罗士信的军中突然冲出了好几名士兵,口咬武器直接攀爬叛军的营门箭楼,正在拼命放箭的叛军弓箭手措手不及,让一名隋军勇士成功冲上了箭楼,再然后,一场小型的屠杀就在箭楼上展开了,那名勇士挥舞着砍刀势如猛虎,接连砍落了好几名叛军弓手,同伴纷纷跟上,转眼之间就抢下了门上箭楼,接着一边放箭射杀营内敌人,一边猛砍箭楼支柱,想要砍塌箭楼去砸门内叛军士兵,吓得叛军上下一片大乱,不顾误伤同伴拼命向箭楼上放箭。 这时,叛军营门前的鹿角拒马已经被隋军砍了一个七七八八,隋军将士纷纷涌到门前,开始猛砍冲击营门,叛军上下更是慌乱,手忙脚乱的迎敌,却还是挡不住隋军将士的冲击,罗士信见进展顺利有机可乘,又果断下令抛出手中的所有火药瓶扰乱敌人,乘机加强攻势,也抛出绳索去套叛军营门旁边的栅栏,尝试拉倒栅栏入营,后面的隋军阵中也战鼓接连敲响,不断给罗士信军加油鼓气。 如果被隋军一个冲锋就捣毁了营门,那丘师利这脸就丢得太大了,暴跳如雷间,丘师利干脆派出了比自己在历史上更有名气的弟弟丘行恭上前,指挥前线将士迎击隋军。然而丘行恭才刚约束军队顶住营门,营门左侧的一段栅栏却已经招架不住数十上百名隋军将士的奋力拉动,被拉得飞了起来远远抛出,隋军将士一片欢呼,叛军士卒却是一片大哗,叛军营地的栅栏防线也出现了第一个缺口。 “快顶住!”柴绍夫妻和丘师利下意识的大喊,丘行恭也毫不犹豫的率军冲上,以血肉之躯去补那个缺口。 “敌营破矣。”远处的陈丧良露出微笑。 刚打开第一个缺口就敢断定敌营破矣,陈丧良这份信心当然是来自对罗士信的信任,结果罗士信也没有辜负陈丧良的期望,第一个缺口刚出现,罗士信就马上亲自率军冲击那个缺口,身先士卒的去与叛军将士近身肉搏。 十四岁时就以悍勇闻名天下的小怪物罗士信出手,那当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本来看到身穿明光铠的隋军将领带头冲来,叛军士兵还多少生出了一点擒贼先擒王的幻想,可是甫一交手,叛军上下很快就发现他们大错特错了,他们对面这个敌人,强得简直就不象是爹妈生父母养的,双刀所到之处,能够把叛军士兵的头盔铁甲直接砍开,差不多每一刀就有一名叛军士兵或死或伤,每一刀都有一名叛军士兵发出惨叫,砍瓜切菜一般的收割叛军士兵生命,叛军士兵无不大骇,隋军将士却是欢声如雷,士气高涨。 眼看着罗士信已经冲进缺口,同为知名猛将的丘行恭不敢大意,抡刀亲自来战罗士信,然而令丘行恭难以置信的是,他的一刀砍出后,罗士信以左手刀架住,竟然把他的刀撞得向后弹起,虎口发麻,钢刀险些脱口飞出,罗士信却不依不饶,右手又是一刀斜砍而来,势可破石,丘行恭吓得不敢招架直接跳开,下意识的大吼问道:“你是谁?” “你爷爷罗士信!”罗士信大吼回答,左刀挥出间,又将一名叛军士兵的天灵盖直接削飞。 “割鼻子罗士信?!”丘行恭绝望惨叫了。 “没错!鼻子拿来!”罗士信再吼,然后又是一刀劈来,丘行恭慌忙双手握刀招架,谁知罗士信却是一刀接着一刀,就象是打铁一样的不断与丘行恭的武器碰撞,把可怜的丘行恭砸得是双手发麻,连连后退,后面的隋军将士不断涌入营内,开始里应外合的帮助营外同伴捣毁营门。 很快的,当一名隋军将士挥斧劈断门闩时,早已不堪重负的营门终于向内开启,隋军将士蜂拥入营,丘师利急得脸色都苍白如纸,慌忙亲自上前阻拦,还是挡不住隋军的如潮攻势,罗士信军不断前进,逐渐大部杀入敌营,柴绍夫妻满头冷汗,只能是赶紧派兵支援丘师利,要求丘师利不惜代价的夺回营门阵地。远处的隋军将士则是吼声不断,为罗士信军加油鼓气。 有工事掩护的时候,叛军士兵倒是还勉强能和隋军精锐周旋一番,可是到了面对面刀对刀的近身激战时,叛军士兵就和隋军精锐悬殊得太远了,在齐郡老兵的带动下,罗士信麾下的隋军精兵根本就不玩什么花架子亮什么起手式,一刀一刀的只是拼命砍向敌人,既快且狠,矛枪一下比一下捅得更快更狠,快准狠还能做到互补配合,平时里就是欺负一下乡兵打一些顺风仗的叛军士兵碰上这样的敌人,通常就是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已经被捅倒砍倒,隋军将士士气如虹,大步前进,叛军士卒却是心惊胆战,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牛进达那边也在栅栏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开始蜂拥杀入营内,隋军稳操胜算,陈丧良又微笑着投入生力军加入战场,而当隋军生力军冲到了营门近处时,罗士信军早已控制了营门,隋军生力军得以直接入营,见敌就杀,见帐就烧,叛军前营一片大乱,失守已成定局。而此时此刻,时间仅仅只是巳时正,大战开打还不到一个时辰。 情况危急至此,脸色苍白的柴绍和李秀宁反倒冷静了下来,柴绍亲自率军增援,李秀宁则留守中军营地,决定说什么都要负隅顽抗到底,尽可能守住中军营地,不让自己夫妻背上在陈丧良面前不堪一击的笑柄。同时永丰仓那边见柴绍情况危急,李建成也毅然派遣孙华率领三百骑兵出击,冲击隋军攻营队伍背后,为柴绍夫妻分担压力。 “弟兄们,不要怕!白袍兵打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老兵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我们面前的白袍兵,绝大部分都是后来才补充的,还换过不知多少次了,用不着怕他们!跟着我,冲啊!” 这是孙华在出发前对麾下将士说的话,这话也确实说得很对,当年陈丧良在东都组建的八百报****,确实已经是十存一二,换过不知多少茬了,但问题是,当年陈丧良组建的报国军,将士都是来源于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全靠一股悍勇作战,而其后补充的报****将士,却都是经过无数实战考验的绝对精锐,单兵战斗力比原先的老兵不知强出多少倍,再加上独特白袍的心理暗示和优厚待遇造成的优越感,始终禀承陈丧良建军理念的团结协作,现在的报国军,实际上要比当初的报国军强出数倍! 所以,关中巨寇孙华就杯具了,当他率领曾经成功冲垮隋军桑显和部的叛军出击时,马上就遭到了报国军的反冲击,叛军骑兵再是如何的鼓起勇气迎击,却还是招架不住报国军人人面带冷酷狞笑的凛冽杀气,仅一个冲锋,叛军骑兵就被装备精良得让人发指的报国军直接冲散,然后又一直撵着孙华的屁股不放,把孙华撵得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最后只能是舍马跳进渭水逃命,隋军将士再次欢声震天,叛军的士气则是直线下滑,在永丰仓城墙上观战的李建成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画面再转回陈丧良这边,微笑着点头赞许了自己老走狗们的杰出表现,陈丧良又把目光转向了叛军营地时,见自军虽然基本冲垮了叛军的外营防线,叛军队伍却还在中军营门之外苦苦支撑,负隅顽抗。陈丧良又笑了笑,这才转向自己麾下的另一员猛将尉迟敬德,微笑问道:“尉迟,多久没上战场了?” “留守你还问?”尉迟敬德十分郁闷的答道:“自从跟了你,末将除了上次和裴行俨单挑,就没打过一次象样的仗。” “是我不好,一直把你留在中军,很少让你上阵。”陈丧良微笑着致歉,又向远处的战场一努嘴,笑道:“带一千军队上去,看你和罗士信,谁先能杀进叛贼中军营地。” “用不着一千军队!”尉迟敬德兴奋大吼,“给我三百兵,保管先杀进叛贼中军营地!” 陈丧良又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好,去吧,看你的了。” 第356章 丧钟为谁而响 公元六一七年,隋大兴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清晨,隋国都大兴。 巍峨的大兴宫城,大隋皇权的象征,天下最重要的城池之一,然而在此时此刻,这座宫城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数以万计的大隋将士住进宫城内的各大衙门,日夜不脱盔甲,宫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敲击木梆,传递信息,巡逻将士来往不绝,戒备严密异常。 宫城外的军队更多,但很可惜,都不是打着红色旗帜的大隋官军,而是高举着红白军旗的叛军,衣甲不一的叛军士兵密密麻麻,如海似潮,刀枪如林,把大兴宫城包围得是水泄不通,声势异常吓人。 李渊把指挥台设在了最为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李渊高座帅椅,文官武将侍侯两旁,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在正式下令进攻前,按照攻打外城时的规矩,李渊再次派出使者来到宫城之下,解释自己进攻大兴只是为了拥戴代王杨侑称帝,并非反叛大隋朝廷,大兴宫城只要开城投降,叛军保管不会伤害任何一人,也绝不追究大兴朝廷挖了老李家祖坟和杀害李渊几个幼子这些事。 叛军使者说得确实娓娓动听,算得上天花乱坠,但是很可惜,现在守大兴的两个副留守阴世师和骨仪,全都是隋炀帝的忠实走狗,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不仅不以理会,听得烦了,阴世师还亲自拉弓,一箭射得叛军说客抱头而逃。见此情景,李渊也不生气,还微微一笑,道:“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父亲,我们仁至义尽,阴世师和骨仪顽固不化,不打是不行了。”一旁的李二建议道:“请父亲下令进攻吧。” 李渊点点头,吩咐道:“开始吧,让将士们务必记住,只要是投降的,一律不杀。破城之后,绝不伤害代王殿下,不许毁坏大隋宗庙,违令者,定斩不饶!” 叛军众将齐声唱诺,大声传令,按照既定的攻城计划发起进攻,数以万计的叛军士兵兵分七路,同时攻打大兴宫城七门,数百架飞梯先后搭上宫城城墙,叛军士兵踏梯而上,守卫宫城的隋军将士也奋力迎击,与叛军上下厮杀得难分难解。此外叛军还出动了云梯车与撞城车等攻城武器,只是这些武器过于笨重,移动缓慢,一时之间还无法对宫城形成致命威胁。 前方打得热火朝天,身为主帅的李渊在后方却多少有些无聊,为了解闷也为了标榜自己的勤政爱民,李渊干脆向得力助手裴寂问起开仓放赈的情况,裴寂如实答道:“禀大将军,大兴、长安旧城与阿城都已奉命开仓放赈,三天来受赈百姓已经超过十万人,百姓对大将军感激不尽,全都恳请大将军登基称帝,改元建国。” “称帝?”李渊哑然失笑,佯怒道:“胡说八道!本大将军起兵起勤王,是为了拥戴新帝登基,造福百姓,几时有过自己为帝的打算?告诉下面,今后再有提及拥戴我称帝者,重惩不饶。” 裴寂恭敬答应,周围文武也都是交口称赞,无不钦佩李渊对大隋朝廷的忠心耿耿,忠贞不二。李渊依然厌倦这种早就听腻了的马屁话,干脆又换了一个话题,向旁边的李二问道:“二郎,何潘仁押运的二十万石军粮,到那里了?今天都已经二十七了,怎么还没有送来?” “禀父亲,昨天晚上收到的报告,军粮已经抵达新乡。”李二恭敬答道:“何潘仁何将军请父亲放心,虽然缺少舟船陆路运粮不便,但是在三十之前,他一定能按时把军粮送到大兴听用。算路程,军粮最迟在明天傍晚之前就能送到。” “好,大兴虽然不缺粮,但那些粮食都是赈济百姓的,咱们不能顺便乱动。”李渊满意点头,又招手把李二叫到面前,在李二耳边低声问道:“何潘仁可有异动?” “禀父亲,暂时还没有发现何潘仁有什么异常。”李二低声答道:“只是有一个眼线突然失踪,我们的人正在四处调查他的下落,目前还没有消息。” “有个眼线突然失踪?” 李渊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寻思这是否只是普通意外间,府掾殷开山却突然来到旗阵,禀报说李渊点名要的名门之后杜如晦已经请到,李渊笑笑,立即吩咐接见,又过片刻,房玄龄的好基友杜如晦就被半押半送带到了李渊的面前。李渊见了杜如晦大笑,道:“克明先生,你好难请啊,本大将军兵进大兴,城中名门子弟无不主动前来效力,怎么惟独你要本大将军几次三番邀请,方才前来与我见面?” “禀大将军,晚辈无心仕途,一心只想闭门读书,所以几次谢绝大将军邀请。冒犯之处,万望大将军恕罪。”杜如晦很是无奈的拱手答道。 “你是根本就不想为本公效力吧?”李渊毫不客气的指出杜如晦的真正心思,又微笑说道:“你想为陈应良陈留守效力,对不对?” 听到李渊这话,周围的叛军文武除李二外都是一楞,杜如晦却是大吃一惊,惊讶抬头来看李渊,欲言又止,李渊看出杜如晦的不解,便微笑说道:“很奇怪老夫为什么会知道你和陈应良的事对吧?你该管管你的家里下人,他们中间有一人知道老夫与陈应良小贼有深仇大恨,为了讨赏,就把陈应良小贼写给你的书信偷了出来,献到了老夫次子面前,老夫这才知道,陈应良小贼已经几次三番请你出山为他效力,老夫兵进大兴前,他给你的最后一道书信,还是劝你暂时出城躲避战火,等他入关后与你会合。” 杜如晦恍然大悟了,摇头懊恼自己的御下不严之余,杜如晦忙又拱手说道:“禀大将军,晚辈确实与陈应良陈留守多有书信往来,陈留守也确实几次三番请晚辈出山,为他效力,许以高官重职,但晚辈的老父在堂,妻儿子女也都在大兴,不想离开家乡,就都谢绝了。” “知道知道,你如果真想为那个小贼效力,早就去东都了,又何必会等到今天?”李渊笑笑,又说道:“陈应良小贼善识人才,这点老夫也早就有所耳闻,你能入他法眼,值得他如此为你担忧,自然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怎么样,愿意为老夫效力不?” “大将军过奖,晚辈学疏才浅,万万不敢当经天纬地的评语。”杜如晦谦虚说道:“陈留守之所以留心晚辈,也是因为晚辈的好友房玄龄错爱,极力向陈留守推荐的缘故,陈留守也一时看差,这才有了之前的事。” “休得谦虚。”李渊笑着说道:“你的事,老夫也多有耳闻,老夫知道,其实早在陈应良刚入仕途时,就与你结为了好友,与你多有往来,时常彻夜长谈。那小贼挑主子的眼光不行,跟了樊子盖那个酷吏,死心塌地的给朝廷里的贪官污吏充当爪牙鹰犬,看人才的眼光倒是挺准,提拔任用了不少杰出俊才,你能得他出如此推许,自然不是池中之物。” 李渊这段话触动了杜如晦的一桩心事,让杜如晦忍不住说道:“大将军,你说陈留守不擅长择主而侍,这点就大错特错了。大将军你可能有所不知吧,陈留守当年还是微末之时,被人逼迫得走投无路间,原本是想到你的麾下任职,还求人为他向你举荐,只是因为种种阴错阳差无法如愿,这才被迫去了东都为当时的樊留守效力。” “你说什么?”李渊终于大吃一惊,还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脱口问道:“陈应良最先是想为老夫效力?真的假的?” 杜如晦正要解释介绍,不曾想前方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杜如晦只能住口,再回头随着李渊等人去看北面战场时,却见一面红白军旗已经插上了大兴宫城的城头,显然已经有叛军将士成功冲上了城墙。见此情景,李渊大喜之下鼓掌大声叫好,谁知那面军旗却又应声倒地,取而代之出现了更多的隋军军旗,原本以为已经可以破城的李渊大失所望,骂道:“阴世师匹夫,待破城后,必然杀你全家!” “父亲,用不着急。”李二自信的笑着说道:“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第一次攻城就能冲上城墙,已经很不错了,等于是阴世师和骨仪老匹夫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李渊点点头,又观察了一通朱雀门主战场,见自军士兵体力充沛轮换有序,没有调整的必要,这才重新坐回帅椅,又向杜如晦问道:“克明,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陈应良最先是想投奔老夫,还求人向老夫举荐于他?真有这事?他既然有这心思,那为什么又去了东都?”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杜如晦笑容有些苦涩,道:“陈留守当初一心想为大将军你效力,后来又改变主意,都是因为……。” 杜如晦的话才刚开了一个头,马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背北面南的杜如晦突然目瞪口呆的看到,这件事的最主要当事人,正满身尘土血迹的被几名叛军士兵搀着,跌跌撞撞的向李渊的旗阵跑来。察觉到杜如晦的神情有异,李渊先是一楞,然后赶紧回头看去,然后李渊马上就傻了眼睛,脱口叫道:“柴绍,你怎么来了?” 柴绍没有回答,只是跌跌撞撞的冲到李渊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庞看向李渊间,嘴唇刚动,两行泪水早已涌出了眼眶,继而泣不成声。 见此情景,尽管柴绍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叛军众文武的脸色都已经为之大变,深知潼关战场必然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城府极深的李二也脸色开始苍白,李渊更是心急如焚,干脆起身一把揪起柴绍衣领,怒斥道:“哭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前天早上,陈应良出兵攻打我军营寨……。”柴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哽咽,抽泣说道:“小婿与秀宁率军死守营地,谁知那陈应良小贼,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从正面先后……,先后攻破了我军内外营地,我军惨……,惨败,损失十分惨重。” “那永丰仓呢?”李渊急得脸得白了,摇晃着柴绍咆哮道:“永丰仓怎么样了?还在不在我们手里?” 柴绍点头,哽咽道:“还在,大郎派骑兵救援我们,被白袍兵杀败后,就再没敢开仓城出击,秀宁她也带着一部分败军逃了进去。” 叛军众文武全都松了口气,李二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正常,李渊也是如释重负,连连点头说永丰仓还在手里就好,然后李渊又马上大怒,喝问道:“那你回来干什么?派个人回来报信不就行了,你为什么不留在永丰仓守城?还有,陈应良小贼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正面攻破了你的营地,你是吃干饭的,这么没用?!” “官军太厉害了,猛将精兵如云,我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小婿无能,始终抵挡不住。”柴绍流着眼泪回答,又解释道:“是秀宁叫我回来的,她说如果全部逃往永丰仓城,如果来不及关门的话,官军就有可能象当初的霍邑大战一样,乘机杀进仓城,所以我就留了下来殿后。” “秀宁又对我说,如果来不及回城的话,就往西面的大兴来,给你报信,也给正在押送粮草西进的何潘仁报信,让何潘仁和我赶紧把粮草送来大兴,不然官军的骑兵还有可能追上我们的粮队。官军打下了我们的城外营地,肯定要马上包围永丰仓,何潘仁手里的二十万石粮食至关重要,无论如何都要送到大兴……。” 抽抽噎噎的说到这,柴绍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李渊却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感叹说道:“还是秀宁思虑周全,不错,在我们的主力反攻潼关前,永丰仓是没有可能再给我们送来粮食了,只有这二十万石军粮到手,我们才有充足粮草反攻潼关,重新打通粮道。” “父亲,应该派一支军队去接应何潘仁。”李二建议道:“新丰距离潼关只有两百一十里,官军如果轻骑奔袭的话,是有可能追上我们的粮队。” “没错。”李渊点头,吩咐道:“二郎,你带兵去,让何潘仁加快速度,连夜运粮,明天天明之前,一定要把粮食送到大兴。官军如果轻骑来袭,你迎战,让何潘仁运粮。” 李渊父子对答的时候,柴绍一直都在落泪,几次想要张口说话,都始终发不出声音,直到李二抱拳唱诺,转身要去统兵出击时,柴绍才一把拉住了李二,哭泣说道:“二郎,不要去了,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李二惊讶的回头问道。 柴绍眼泪更流,脸上肌肉扭曲了许久,才艰难说道:“何……,何潘仁已经叛变,点火焚毁了粮食,然后逃往潼关去投奔陈应良了。” 砰一声,李渊一脚把女婿踢了一个大跟头,然后李渊又冲上来一把揪起柴绍,表情狰狞的嘶哑吼叫道:“何潘仁叛变?把粮食烧了?真的还是假的?敢说一句假话,老夫要了你的命!” 柴绍表情痛苦的点头,又更加痛苦的说道:“何潘仁还想生擒小婿,献给陈应良狗贼,幸亏小婿麾下的士兵及时察觉,但小婿与何潘仁会合时,身边只有不到百名骑兵,无法阻止他烧粮,只能夺路而逃……。” 李渊如遭雷击,揪住柴绍的手慢慢松开,任由柴绍摔爬在地上无力饮泣,李二面如死灰,叛军诸文武个个脸色苍白如纸,心里都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完了,我们就算攻下了大兴宫城,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远处的城墙战场依然喊杀震天,战鼓如雷,叛军的旗阵中却是鸦雀无声,叛军文武表情各异,心里排山倒海,在想什么的都有。许久后,李渊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先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然后语气镇定的吩咐道:“暂时封锁消息,不许更多的人知道。加紧攻城,做好夜战准备,今天不拿下大兴宫城,绝不收兵!” 叛军众将唱诺,李渊又转向了裴寂,吩咐道:“玄真,传令各地官仓,即刻停止放赈,所以粮食一律收仓严密保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一粒粮食!” 裴寂应诺,又战战兢兢的问道:“大将军,那怎么向百姓解释?还有很多的关中百姓,在等着我们放粮赈济啊。” “你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他们。”李渊面无表情的说道:“秋收过去才几天,民间粮食还多,这些贪得无厌的刁民,全都给我糊弄打发走。再有,派一支军队去新丰,看那里还有没有没烧完的粮食,有的话全带回来。” 粮道已断,已经近在咫尺的后续军粮也被无耻叛叛贼何潘仁一把火烧了,不惜代价的全力攻打宫城争取时间,节约粮草消耗,这点李渊当然做得很对,只是这么一来,又引起了一个小小的连锁反应………… 随着叛军的攻势不断加强,士气本就低落的大兴隋军更加支撑不住,不断有叛军士兵攻上城墙,城墙防线摇摇欲坠,看到这一情景,阴世师脸色铁青之余,心中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是否听取陈留守的建议,如果城破,就请代王殿下化装出逃?” 盘算了许久后,阴世师决定征求代王杨侑自己的选择,向身边的亲信吩咐道:“你即刻去拜见代王殿下,就说情况危急,如果他不想落入叛贼之手,就请准备好一套内侍衣服,到了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去带他出城逃命。” 亲信答应,阴世师迟疑了一下,又吩咐道:“顺便给我的几个儿子带个信,让他们年纪大的准备士兵衣服,年纪小的准备内侍服装,给我女儿月娥准备宫女衣服,然后等我的消息。” 第357章 围城打援 潼关之战,东都隋军完全是以强势碾压的姿态取得胜利,仅用一个时辰,就从正面攻破叛军营地,又只出动了区区三百援兵,就又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叛军严防死守的中军营地,杀得叛军是心惊胆寒,鬼哭狼嚎,不得不弃营逃命,隋军乘势追杀,斩首超过三千,俘虏近五千,一举拿下叛军营地,如果不是柴绍夫妻临危不乱和柴绍拼死殿后,几乎就能顺势拿下永丰仓城。 不是叛军太菜鸟太肉脚,事实上柴绍、李秀宁夫妻麾下的这些叛军士兵并不弱,曾经多次打败过官军进剿,有着不少的战场经验;也不是叛军的营防不够坚固,立足于守的叛军偏师为了牵制隋军给自军主力争取时间,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与心血修建营地,仅仅只是护营壕沟就挖了三道。那怕换了是叛军主力来攻打这座营地,也绝没有任何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营。 是东都隋军太过强大,东都隋军既接受过严格训练,装备有当世最精良的武器盔甲,队伍中又有无数身经百战的老兵指点指导,充当基层骨干,整体战斗力实在超过叛军太多,再加上有当世数一数二的猛将勇将身先士卒,带队冲锋,实力优势明显的隋军取得如此胜利,准确来说并没有任何奇怪。 这场大战引发的连锁反应对叛军而言十分致命,首先就是仓外营地失守之后,叛军偏师再没有机会把粮食运出仓城送往大兴,空有如山粮草,不能让主力使用也是枉然;再接下来的连锁反应更要叛军老命,陈丧良如约不到三日就大破叛军偏师,合围永丰仓,打通与何潘仁的直接联系,受到巨大震撼的何潘仁也不再犹豫,马上就遣散运粮民夫,让这些民夫把能够带走的粮食全部带走,剩下是全部付与一炬,让唯一一批送往前线的粮草化为一堆焦碳,使得叛军主力立即面临粮草危机,也使得叛军主力将来必将面临断粮危险! 当然,东都隋军虽然目前优势明显,既掌握了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又掐住了叛军主力的粮道,但叛军方面并不是完全没有翻盘机会,因为叛军的主力尚在,粮草也还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实在不行还可以向刚秋收不久的关中百姓借。只要李建成军能够牢牢守住永丰仓城,坚持到主力回援,重新打通粮道获得补给,那么叛军主力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 “大郎能守住永丰仓城给老夫争取时间吗?恐怕有点难,永丰仓虽然地势较高,相对而言要容易守一些,但仓城毕竟刚修筑不久,城墙不够高也不够厚,新夯成的土墙也不够坚固,城防强度始终还是不如正规城池。陈应良小贼又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擅长出奇制胜,倘若大郎再有什么闪失,老夫就全完了。” 事实上,刚收到潼关战况与何潘仁烧粮叛逃消息没过多久,叛军主力还在继续猛攻大兴宫城的时候,老谋深算的李渊就已经开始了盘算考虑下一步的战事安排。李渊推断,陈丧良下一步的战术安排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尽快强攻拿下永丰仓,彻底拔掉李建成这颗钉子,然后挥师西进来与自军主力决战;第二个选择是围城打援,包围永丰仓静待自己的主力回援,以逸待劳在永丰仓以西发起决战。 两个选择都对叛军有利有弊,第一个选择尽快强攻拿下永丰仓,倘若李建成能够坚持守住,对叛军而言倒是利大于弊,但如果李建成守不住,那叛军主力就彻底完了,届时陈丧良甚至都可以不用进兵大兴,饿都可以把叛军主力饿死。而第二个选择对叛军而言最为安全稳妥,隋军围城打援,叛军主力拿下大兴后回师救援永丰仓,固然要劳师动众,艰苦跋涉,但永丰仓却可以固保无恙,同时李建成麾下的偏师也可以保全,关键时刻可以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里外夹击打败东都隋军都并非没有可能,反败为胜的机会远大于在大兴被动挨打。所以李渊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决定以缓兵之计诱使陈丧良做出第二个选择,不急着攻打永丰仓而坐待自军主力回援。 天下有信心有努力对陈丧良用计的人不多,李渊就是其中一个,事实上李渊之前用计为女婿报仇时,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冒出了一个新作物白叠子,四年前李渊就已经把陈丧良整得万劫不能翻身了。这次也不例外,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李渊就招手把降将云定兴叫到了面前,向云定兴吩咐道:“你亲笔作书,写一道书信给陈应良,告诉他,你之前完全是被迫投降于我,现在陈应良既然已经率军杀进了关中,你愿意为他充当内应,协助他大破我军主力,以赎前罪。” 素来乖顺的云定兴难得没有立即答应,满是皱纹的老脸上还露出了一些为难神情,李渊察言观色,冷笑问道:“怎么?不愿意?不敢诈降得罪陈应良小贼,想给自己留下一条活命退路?” “大将军,你冤死末将了。”命悬人手的云定兴大吃一惊,赶紧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说道:“末将不是不愿,是老夫与那陈应良小贼交情平平,突然去书诈降,怕他不会相信,误了大将军的大事。” “老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脸红。”李渊心中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吩咐道:“没事,你只要按令行事就行了,就算诓不了陈应良小贼也不怪你,写好后老夫自会安排人手送信,不用你亲自去冒险。” “末将谨遵大将军号令。”云定兴恭敬答应,心里却大骂李渊不是东西——自己与陈丧良交情深厚,关键时刻只要倒戈投降就肯定能够活命,现在由自己出面诓骗陈丧良,不管能否得手,将来就算投降过去脑袋也悬乎了。 “记住,再加上一条。”李渊又补充道:“告诉陈应良,就说柴绍已经把潼关惨败和何潘仁烧粮的消息带回来了,老夫气急败坏,下令加紧攻打大兴宫城,又派遣一支军队先行回援永丰仓,等拿下了大兴宫城,还要马上亲自率领主力军队去救永丰仓,重新打通粮道。” 人在屋檐下,素来以贪生怕死而闻名的云定兴只能是再次抱拳唱诺,一边亲自提笔做书,一边暗中祈祷大侄子能够体谅自己的苦衷,将来继续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李渊这边也亲自提笔,给长子李建成写了一道书信,指点计策,要求李建成依计行事,诱使陈丧良暂缓攻城,然后派可靠信使用快马赶往永丰仓,想尽办法把书信送进永丰仓交给李建成。 ………… 下面该来看一看隋军这边的情况了,攻破了柴绍夫妻的营地后,陈丧良并没有急着发起攻打永丰仓城的战事,仅仅只是下令隋军转移营寨,主力大营搬迁到潼关以西,同时命令军队赶造攻城武器,做好迫不得已时发起正面强攻的准备——性格卑劣的陈丧良可是从不喜欢消耗巨大的正面攻坚,尤其是痛恨正面强攻坚固城池,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陈丧良绝不愿意拿人命去永丰仓城下填。 除此之外,陈丧良还以关中讨捕大使的身份,颁布了新的俘虏政策,让部下直接了当的告诉今天抓获的俘虏,说愿意加入隋军的立即收编,不愿意加入隋军的可以马上走人,还发给路上干粮。隋军将领中虽然也有人觉得陈丧良这么做过于宽松,更担心被释放俘虏重回敌人军中,陈丧良则答道:“我如果不这么做,今后就没人敢向我投降了。放了的俘虏回到敌人军中更好,正好可以帮我军宣传俘虏政策,瓦解敌人军心。” 次日上午,同时也是二十六日的上午,陈丧良再度率军亲临永丰仓城下,仔细勘探地形研究破城战术,结果让陈丧良十分无奈的是,新筑成的永丰仓城虽然不够高也不够厚,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夜叉擂、千斤闸什么的难缠守城武器,但毕竟还是位于山坡高处,居高临下而守,隋军想要强攻拿下,怎么都得花费不小代价。(永丰仓具体地形已不可考,但史书有载,后世渭水改道,并没有淹没永丰仓,仅仅是将永丰仓隔到渭水北岸,由此可以推断永丰仓必然位于高地。) 同时根据战俘交代,永丰仓城内驻军约一万五千,李秀宁又带着一部分败军逃了进去,估计守军兵力已经达到了两万左右,隋军想要强攻拿下势必更难,必须付出的代价势必也更加巨大。 “不难攻,城墙才一丈半,厚才一丈,又是新墙,墙身肯定还没有干透,不难打。”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象陈丧良这么人品卑劣,喜欢投机取巧和避强凌弱,至少好几个隋军将领都大叫永丰仓城不难攻取,昨天大战没能上阵的刘黑闼、阚稜和马三宝等将还迫不及待的自告奋勇,请缨率军发起攻城。陈丧良却是微笑不语,死活不肯接受麾下猛将的英勇请战,谋士方面都知道陈丧良的恶劣性格肯定又想出奇制胜,便也都没有吭声,倒是与无良侄子接触不多的李靖误会了陈丧良的意思,问道:“贤侄,难道你想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当然是个办法。”陈丧良沉吟着答道:“但大兴那边肯定战事紧急,我们如果在这里拖延过久,大兴恐怕会有什么闪失。再有,如果能够尽快拿下永丰仓,对我们毕竟更有利一些。” “那就只能是强攻。”李靖说道:“好在永丰仓城新建,城池不够坚固,我们强攻拿下的把握也不小。” “那伤亡怎么办?”陈丧良哭丧着脸说道:“我最恨攻打城池了,完全是拿命去填,永丰仓里贼军又相当不少,强攻就算拿了下来,我们的损失也肯定小不到那里。” 李靖翻白眼了,这才知道自己的表侄子原来是一个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极品货色。这时,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突然说道:“兄长,可还记得你当年攻破孟海城时的办法?永丰仓位于高地,水源肯定来自北面渭水,那个办法或许可以再用一次。” 陈丧良的奸诈三角眼顿时亮了,一拍脑门懊恼自己怎么忘了断水破城之法,然后领了一干帮凶走狗急赴永丰仓城北面勘探地形,结果令隋军众将既喜又为难的是,永丰仓城确实距离渭水河岸有着那么一段缓坡距离,但这段距离还不到两百步,很难屯驻大批军队彻底切断敌人水源。不过还好,只要有这么一段距离就行,李靖马上就建议道:“贤侄,可以在仓城一百五十步外修建一道栅栏工事,日夜安排军队轮番守卫,照样可以切断敌人水源。另屯一军于永丰仓西北处,方便出兵救援。” 陈丧良闻言大喜,却并没有立即同意采纳,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袁天罡,袁天罡会意,微笑答道:“留守放心,关中自古以来就常受旱灾之苦,秋雨十分稀少,下官这几日观察天象,也没有发现近期有下雨的迹象。” 陈丧良放声大笑了,吩咐道:“立即动手,依计行事,表叔,这事就交给你了,修一道栅栏,再挖一条壕沟,安排精兵轮流守卫,给我让她李秀宁连洗脸水都找不到!” 唱诺声中,李靖立即安排军队依计行事,在叛军取水路上挖掘壕沟,修筑栅栏土垒,陈丧良也调来精兵掩护工兵修筑工事,叛军诸将在永丰仓城上看到这一情况,顿时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涌到李建成面前发出警告,七嘴八舌道:“左都督,怎么办?官军看样子是想断我们的水源啊,永丰仓城里又没有水井,真要是让官军得手了,不用打,渴就能把我们渴死!” 李建成脸色发青,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如火骄阳,咬牙心说了一句贤弟你果然够狠,然后才说道:“从现在开始,城里的饮水集中保存,统一分发,到了晚上,出兵抢水!” 于是乎,残酷的饮水争夺战就此展开,入夜后,叛军方面借着夜色掩护,出兵两千突袭隋军栅栏防线,手提木桶准备抢水,谁知隋军方面早有准备,同样借着夜色掩护,在仓城近处埋伏了暗哨监视,叛军才刚开始出城,隋军暗哨就已经消息传回栅栏守军军中,做好准备的隋军将士借助简易工事奋力迎击,屯驻在仓城西北面的程咬金也率军杀来帮忙,两相夹击之下,叛军大败,半桶水都没有抢到就逃回了城中。 永丰仓叛军的丧钟似乎就此敲响,次日二十七日上午,当隋军拼命加固拦截水源的工事时,何潘仁和李纲也派快马送来消息,说他们已经依约烧毁了叛军粮草,正在率军东回来降的途中,请陈丧良派人到新丰确认烧粮情况。陈丧良更加大喜,一边厚待来使,一边嘴上说着无需确认就相信何潘仁已经烧粮,实际上却悄悄派人潜往新丰确认此事,将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性格彰显无遗。 除此之外,擅长攻心战术的陈丧良又把何潘仁烧粮的消息写成书信,派人用箭射入永丰仓中,借以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李建成、李秀宁和王长谐等叛军重将见信大惊失色,可是又深知陈丧良的奸诈性格,对此仅是将信将疑,并没有接受个别部下提出的弃仓而逃保存实力的建议,还又一次安排了出兵抢水的计划。 二十七日夜,叛军出兵五千下山抢水,隋军奋力迎击,陈丧良闻报叛军兵力雄厚,除了从主力营中派遣军队增援断水战场外,又安排一军佯攻洛口仓城围魏救赵,逼迫李建成不敢增兵断水战场。李建成害怕仓城有失,也果然没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只是坐视王长谐率领的抢水军队在山下与隋军苦战,心急如焚,同时又无可奈何。结果舍命而战的叛军士兵虽然多少抢回了几十桶羼着泥沙的浑水,却因此付出了上千伤亡的代价。 二十八日正午,一路轻装急行的何潘仁军顺利回到潼关战场向陈丧良投降,陈丧良闻报大喜,亲自出营迎接,亲手搀起跪地投降的何潘仁与李纲,对他们好言安慰赞誉,当场赐予重赏,就地收编何潘仁降军。何潘仁又主动来到永丰仓城下破口大骂,亲口告诉叛军自己已经烧粮投降,劝说自己在城中的旧部开城投降。李建成与王长谐等人怒不可遏,下令众军放箭赶走何潘仁,同时军队里弃仓而逃的呼声更高,叛军主帅李建成却始终不置可否。 形势一片大好,胜算也似乎已经稳操,飘飘然之下,隋军众文武将官难免都有一些得意忘形,纷纷建议主张坚定实行围城打援战术,全力切断叛军水源,迫使叛军弃城逃跑,在野战中破敌,或是迫使叛军主力回援永丰仓,以逸待劳一战而定关中。面对着这如潮呼声,陈丧良虽然仍然保持着一定冷静,却也觉得真能如此,确实远胜过跑到大兴城下去辛苦攻坚,便微笑说道:“既然诸位都觉得应该围城打援,那就围吧,看他李建成和李渊老贼能扛多久。” 骄兵必败,还好,陈丧良身边还有一个靠谱的表叔李靖,看到了表侄子的轻松微笑,李靖不仅没有放松心态,还在心里暗暗琢磨,暗道:“围城打援的战术固然是稳妥正确,可以减少攻坚消耗,但永丰仓的贼军,真的一定会因为断水而放弃关中命脉永丰仓?李渊率领叛军主力回援,我们真的可以以逸待劳稳操胜算?恐怕,未必吧。” 第358章 改掉坏习惯 让隋军将士颇意外的是,断水两天之后,二十八日的夜里,永丰仓城的叛军竟然乘黑出来抢水,害得守卫栅栏防线的隋军将士白喂了一晚上秋蚊子。对此情况,陈丧良与隋军众将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叛军士兵在前两个晚上的抢水战事中损失不小,李建成不敢再派少部分军队出城白白送死也很正常,蓄力待发也很合正常逻辑。为此,魏徵和裴行方等帮凶还警告陈丧良道:“留守,小心乱贼突然出击,乘我们松懈的时候大举下山抢水。” “那是当然。”陈丧良自信的笑笑,道:“不过想占我便宜,也没那么容易,李建成敢派重兵出城,我就敢乘机强攻仓城。” “兄长,最好是安排一支精兵,穿上叛贼的军衣侯命。”已经被无良表兄彻底带坏的裴行方语气阴冷,建议道:“乱贼如果在夜里大举出城抢水,那么情况必然十分混乱,我们这支军队混水摸鱼,乘机混进仓城,只要能成功,一战可下永丰仓!” “不错的主意。”陈丧良笑了,笑道:“虽然把握不大,李建成又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不过还是有些希望,值得一试。” 魏徵不肯让后生晚辈独美,也建议道:“留守,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的辅兵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叫他们在仓城北面再筑一排土垒,在河滩上定木立桩,建一座水寨,让叛贼想强攻取水也难!” 建立水寨这点其实早在陈丧良的考虑之中,只是前两天陈丧良还没拿定主意是尽快强攻永丰仓还是围城打援,所以才没做出这个费时费力的决定,这会围城打援的战术计划已经敲定,李建成又在积蓄力量准备出手,由不得陈丧良不重新考虑这点。又略一盘算,陈丧良便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同意,不料帐外却传来了李靖求见的声音,身为晚辈的陈丧良当然不可能在表叔面前摆架子,立即就点头同意。 不一刻,李靖入帐觐见,让陈丧良等人颇意外的是,李靖还让士兵押来了两个带伤的贼军战俘,陈丧良还是奇怪,便主动开口问道:“表叔,这两个俘虏是怎么回事?你在那抓的?” “不是我抓的,是我们的将士前天晚上抓到的俘虏。”脸上带着黑眼圈的李靖摇头,又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带着一些人逐一审问了所有战俘,从这两个人嘴里问出了一些很重要的口供,所以带来见你,请你也听听。” 说罢,不待陈丧良吩咐,李靖就已经转向了那两个俘虏,吩咐道:“把你们之前对我说的话,对陈留守再说一遍,如实交代,自然会有你们的好处。” 两个俘虏忙不迭的点头应诺,争先恐后的向陈丧良说道:“禀报留守老爷,其实左都督为了防火,在永丰仓城里储藏了不少的清水,每眼粮窖的旁边,救火用的水缸时刻都是满的,每天用水都是从山下取水,不许随意动用那些救火的水,后来何将军押粮去大兴,搬走粮食腾空出来那些粮仓,左都督又在深夜里让我们搬了不少木桶和水缸进去,全都装满了水,数量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不过肯定不少。” 陈丧良的脸色有些微变了,忙问道:“你们之前,从那里弄来这么多木桶和水缸?” “好象是从冯翊、朝邑和华阴这些地方送来的。”两个俘虏如实答道:“有用车送来的,也有用船送来的,桶和缸都多极了。” 魏徵和裴行方等人脸色大变了,陈丧良的脸色也开始难看了,李靖却又继续打击表侄子,说道:“贤侄,你最好再问一问,那些水缸和木桶,是什么时候送到永丰仓的。” 陈丧良赶紧再问,两个俘虏又如实答道:“永丰仓筑城的时候,李大将军离开了潼关后,永丰仓开始筑城,期间这些水缸和木桶就陆续送来了。开始是给帮忙筑城民夫用,后来就全部留在仓城里。” 魏徵和裴行方等人脸色更变了,陈丧良也闭上了眼睛,暗骂李渊老贼果然是一条老狐狸,早就已经察觉地势过高的永丰仓城有断水危险,所以才未雨绸缪准备大量储水器具和大量储水,防的就是自己不惜代价断他水源,渴死他的永丰仓驻军。那边袁天罡却不肯死心,又追问两个俘虏仓城里有多少储水能够支撑几天,可惜两个俘虏都是基层士卒,李建成又一直没有公布过大量储水的真正原因,所以两个俘虏自然无法回答。 沉吟了不少时间后,陈丧良才挥手让士兵把两名俘虏带走,给予优待,然后两个俘虏刚被带走,陈丧良马上就向李靖拱手致谢道:“多谢表叔细心,想到仔细审问俘虏了解敌人的储水情况,不然的话,小侄可就真被李建成给骗过去了。表叔心细如发,小侄实在惭愧。” “自家人,客气什么?”李靖笑笑,又说道:“其实我之前也已经被李建成骗了过去,两次出兵抢水,还付出了上千伤亡的代价,象极了即将断水的反应,也相信李建成的储水支撑不了几天。细问抓获俘虏,也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叛贼军中到底还有多少饮水,没曾想会得到这样的收获。” 陈丧良点点头,先是又感谢了一句表叔对自己的尽心尽力,然后才捏着下巴盘算道:“既然贼军方面有所准备,那么他们的储水,到底能用多少天呢?” “这点估计只有贼军的几个重要将领知道。”李靖说道:“不过贼军如果努力节约用水的话,应该有坚持到贼军主力回援时的希望,此外我们的精锐日夜值守栅栏防线,虽然可以轮换,却也难免会加重疲惫,时间久了也多少会露出一些破绽,李建成只要抓住其中一个机会突然出击,不仅有可能会抢到水,还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小损失。” 陈丧良认同表叔的判断,却没有吭声说话,李靖却又进一步说道:“贤侄,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担心,我们如果始终坚持围城打援的战术计划,只怕会弄巧成拙,反倒给了贼军反败为胜的机会。不错,围城打援是可以以逸待劳,不必攻坚就可以获得与一战击败贼军主力的机会,但贼军主力的实力究竟如何,我们并不知晓,被我们包围的李建成还有一战之力,蒲津关那一带也还有贼军窦琮部驻扎,也有可能南下参战,我们对敌人具体实力了解不足,战场又开辟过多,兵马再强也有很大危险,必须要谨慎行事。” 陈丧良阴沉着脸不说话,脑海里只是紧张盘算对策,那边魏徵和房玄龄等人也是皱眉苦思,片刻后,魏徵首先动摇,建议道:“留守,实在不行就放弃断水,正面强攻吧,我们有希望强攻拿下永丰仓,拼着损失大些,先拿下永丰仓城,彻底断了贼军重新打通粮道的念想再说。” 陈应良也是万分动摇,几乎就想开口下令放弃断水行动,但话到嘴边后,陈丧良却立即改了主意,改口说道:“不行,不但不能放弃断水,还要加大断水动作,马上安排五千辅兵出动,去栅栏防线那里修筑土垒,加强防御!” “为什么?”魏徵和李靖等人都是一楞。 “建成兄既然希望我上当,那我身为他的好友小弟,当然就得成全他。”陈丧良慢条斯理的回答,又微笑说道:“他看到我已经中计上当,当然也就会放松轻松了,他放松轻松,我的机会就来了。” 魏徵和李靖等人恍然大悟,齐赞陈丧良果然英明神武丧尽天良之余,李靖又问道:“贤侄,既然你还是想以计破城,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目前还只能是先让敌人松懈,然后再另外想办法。”陈丧良皱眉回答,又无比遗憾的说道:“只可惜我那位建成兄性格太过稳重,不是很喜欢坑蒙拐骗和弄险用计,不然的话,他如果先出招,我就一定有办法将计就计,反过来乘机破城。” 按照陈丧良的要求,五千隋军辅兵很快依令出击,携带各种器械到叛军取水的必经之地修筑土垒,加强防御,叛军众人在山顶看到难免更是忧心忡忡,李建成却依然还是不动声色,并且断然拒绝了叛军将领请求出战的要求,决心死守到底等待叛军主力回援。好在隋军虽然切断了叛军的汲水道路,叛军士兵却依然每天都能领到一瓢饮水,吃到少许水和面在夜里烙成的面饼,军心虽然沮丧,却也不至于缺水大乱。 又是一个白天时间很快过去,当天夜里,当陈丧良还在为如何以最小代价攻破永丰仓而烦恼的时候,自称是云定兴心腹的信使却突然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向陈丧良当面呈上了云定兴的亲笔书信,陈丧良大喜,赶紧展开书信查看内容时,却见云定兴在信上除了向自己叙述别来之情和诉说被迫投降李渊叛军的苦衷外,还主动表示愿意给自己充当内应,帮助隋军大破叛军主力将功赎罪。 除此之外,云定兴又向陈丧良报告说李渊已经是狗急跳墙,正在不惜代价的强攻大兴宫城,同时派出一军先行回援永丰仓为李建成分担压力,还决定破城之后立即率领主力回援,夺回永丰仓这个关中战场的命根子! 向云定兴的使者仔细盘问了许多问题,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破绽,陈丧良这才露出了欢喜神色,下令厚待来使,让信使先下去休息等候自己的回书。然而信使前脚刚走,几个狗头军师就马上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询问来书是否有诈?陈丧良如实答道:“暂时还无法分辨,以云定兴贪生怕死的性格,想投降我们这点肯定不假,关键时刻给做内应帮我们一把,也很有这个可能,但我现在还不能排除这道书信是李渊强迫云定兴,借云定兴之手来给我们设计下套。” “如果这道书信是李渊强迫云定兴所为,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李靖指出问题关键,问道:“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么李渊老贼是想要得到什么?” “也还看不出来。”陈丧良皱眉答道:“李渊会亲自率领主力回援永丰仓,这点很正常,先派一支偏师回来给李建成分担压力,这点也不奇怪,都合乎情理,让我猜不出李渊的真正目的。其中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李渊是在故意的放长线钓大鱼,先让云定兴泄露给我们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正确情报,骗取我们的信任,到了真正决战的时候,再利用云定兴给我们布置真正的致命陷阱。” 李靖点头,又问道:“那怎么办?” “同样放长线钓大鱼!”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答道:“先假装中计,保持与云定兴的地下联络,将来我自有办法辨别云定兴是否受到李渊胁迫用计,然后再将计就计,反过来给他李渊老贼下套!” 见陈丧良语气自信,又深知陈丧良诡计多端在战场上从不吃亏,李靖和袁天罡等人也不多言,全都点头称善。当下陈丧良立即提笔作书,给云定兴写了一道回信,在信中佯装已经信任云定兴,要求云定兴继续潜伏在叛军之中,时刻为自己提供重要军情,然后到了第二天清晨后,陈丧良这才传来云定兴的信使,命令他携书返回大兴送信,临分手时,陈丧良又向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诉云老叔,为了谨慎起见,他下次不管是派谁来与我联络,都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敢问陈留守,是什么问题?”云定兴信使恭敬问道。 “我和他云老叔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对他的最后一个口头交代,是什么?”陈丧良说道:“我对他的最后一个交代,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很重要,他肯定没忘记,下次他派来的人必须回答我这个问题。”云定兴信使眼中闪过光芒,恭敬应诺,告辞而去。 二十九日整夜,永丰仓叛军方面还是没有新的动作,仍然还是死守仓城不肯出城一步,最是讨厌这种乌龟战术的陈丧良无计可施,打发走了云定兴信使之后,立即就只能是开始考虑如何强攻拿下永丰仓。然而偏在此时,帐外亲兵却突然来报,说是李建成派遣使节过营,请求陈丧良接见,只愁李建成不出招的陈丧良喜出望外,立即下令接见。 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建成使者、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被领进中军大帐时,让陈丧良大吃一惊的是,他的重要幕僚房玄龄,竟然惊得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惊叫道:“王珪王叔玠,怎么是你?” “乔松兄,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乎?”李建成使者王珪拱手,表情有些无奈的说道:“一别数年,想不到今日能在此时此地与乔松兄见面,惭愧啊!” 房玄龄慌忙还礼,陈丧良也赶紧问起王珪来来历,这才从房玄龄口中得知王珪和之前的大隋***李纲一样,也是关中著名文士,因为叔父参与汉王杨谅谋反受到牵连,隐居到了终南山中,不仅与房玄龄是旧相识,与杜如晦也是好朋友。然后王珪又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李渊叛军的蒙蔽,又因为受叔父牵连无法在大隋朝廷入仕,自带干粮到渭北投军,结果被李建成收录,用为典签。 房玄龄的面子陈丧良当然得给,又隐约记得王珪也是一个历史名人,陈丧良当然是马上给王珪赐座上茶,对王珪很是表达了一番久仰之心,然后才问起王珪的来意。王珪也没客气,立即向陈丧良呈上了李建成的亲笔书信,还是以鲜血写成的血书,请求陈丧良过目。 接过了李建成的血书仔细一看,陈丧良发现李建成是来向自己求饶服软的,李建成承认他不是陈丧良的对手,也知道水源已经被切断的永丰仓城已经注定要陷落,有心想要投降,却又因为是李渊之子,就算投降也注定难免一死,同时部下将领也大都顽固不化,坚持要与隋军顽抗到底,等待李渊回兵来救,所以李建成无法投降,只能是恳求陈丧良在城破时网开一面,放自己一条生路,让自己带着一些部下出城逃命,不要赶尽杀绝。 李建成的血书言语甚是哀婉,语气十分可怜,显然斗志已经全消,再没有胆量和陈丧良再打下去,一心只是想求一条活命。使者王珪也向陈丧良一再拱手,诚恳说道:“陈留守,陈大使,永丰仓城里现在已经是水贵如金,将士每人每日只能领到一勺浑水,粮食虽多却无水蒸煮,人马却都只能生食米粟,军心沮丧之至,不出十日便会不战自败。左都督他又不幸生为唐国公之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开城投降,只能请留守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放左都督一条生路,让他可以出城逃命,不至于死在乱军之中。” 陈丧良不吭声,王珪又恳求道:“陈留守放心,届时左都督只会携带三五亲信出逃,绝不会带走大批兵马继续与你为难,万望陈留守垂怜,不要对他赶尽杀绝,也理解他无法开城投降的苦衷。” 说着,王珪向陈丧良连连拱手作揖,情真意切之至,陈丧良却是许久不语,直到王珪稽首跪下后,陈丧良才叹了一口气,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也很难保证一定不会误伤到建成兄。这样吧,真到了那个时候,建成兄可以向西南面的秦山方向逃走,那里我不追。” 王珪一听大喜,赶紧替李建成向陈丧良连连道谢,陈丧良坦然受了,又摆下宴席款待王珪,然后又安排房玄龄亲自把王珪送出大营。走完了这些过场后,陈丧良与表叔李靖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问道:“表叔(贤侄),看出来没有?” 异口同声的互问之后,陈丧良又与李靖异口同声的回答,“张特守合肥,示弱骗时间。” 对视大笑了一通后,陈丧良收住笑容,微笑说道:“李渊老贼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安排云定兴诈降,让我看到以逸待劳轻松大破他主力军队的好机会,安排李建成示弱求饶,让我觉得不用打就可以轻松拿下永丰仓城,乘机行缓兵之计,骗我暂缓攻城,保住永丰仓也保住李建成这支军队,待到他主力回援之时,他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贤侄你不喜欢攻坚这个习惯,恐怕也在李渊老贼的预料之中。”李靖指出道:“不想强攻坚城,必然生出投机取巧之心,看到有机会可以不战而得永丰仓城,贤侄你当然不想拿士兵生命去城下填。这是一个坏习惯,得改一改。” “改,改,今天就改。”陈丧良倒也闻过必改,马上就说道:“我今天晚上就出兵去打永丰仓城,不管花多少代价,我都要尽快拿下永丰仓,彻底奠定关中胜势,掐掉他李渊老贼的最后一个反败为胜机会。” 第359章 最讨厌攻城 听了王珪带回来的陈丧良答复,李建成脸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晌都不说话,李秀宁已经几天没洗的脸庞上尽是盘算神情,倒是其他两个知情者王长谐和孙华露出了喜色,喜道:“好!大将军果然妙计,看来陈应良小贼已经相信我们支撑不了几天,不会再发起强攻了。” 李秀宁不敢轻下结论,反复盘问了王珪与陈丧良的见面细节,直到没有发现破绽,李秀宁才轻轻点头,道:“父亲的妙计应该已经得手,不然的话,陈应良小贼也不会在永丰仓城北面加紧筑垒,还始终没有停止。” “父亲妙计已经得手?”李建成提出疑问,摇头说道:“恐怕未必,应良贤弟聪明绝顶,用兵有方,是否将计就计还很难说,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是不能掉以轻心。”李秀宁点头,建议道:“兄长,还是象前三天一样,定量发给饮水,日夜严防死守,再过上五六天时间,我们再给士兵加倍发放饮水,并且公布我们真正的储水情况,鼓舞军心士气,迎接官军进攻。” 李建成接受李秀宁的建议,又吩咐道:“你们三人轮流率军值守城防,每四个时辰一换,严密监视山下动静,一有异常,立即报我。” 李秀宁、王长谐和孙华应诺,按照李建成的要求,继续轮流守卫不够坚固的城防,同时也继续严密监视山下隋军营地的各种动静,结果令叛军决策层心中暗喜的是,山下的隋军营地不仅没有任何准备进攻的迹象,还出动辅兵挖掘壕沟和修筑土垒,加固营防,仓城北面的防御工事更是修建得如火如荼,还清楚可以看到隋军将士运来木材,在渭水岸边立木建寨,叛军决策层心中更是暗喜,可仍然还是不敢太过松懈。 天色渐黑,隋军主力营地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北面的拦截阵地上却生起了数量远比平时庞大的篝火,轮换辅兵连夜继续修筑工事。对于这一情况,李建成做出的安排是加强监视北面的隋军动静,同时对南面的隋军营地也不敢掉以轻心,仍然安排了大量岗哨时刻监视,是夜李建成还亲自两次起身巡城查哨,直到确认没有发现隋军异动,方才回去放心休息。 以李建成为首的叛军决策层确实半点都没有松懈,但是战争毕竟是士兵打的,有将领监视巡查的时候,叛军士兵也确实忠于职守,没有出现松懈大意,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夜色的逐渐加深,叛军士兵还是逐渐的松懈下来了。尤其是到了四更过后,因为始终没有察觉到隋军营地有什么动静,也因为叛军高级将领结束巡查,更因为正常的生理需要,又渴又困的叛军士兵纷纷开始出现打盹情况,不少士兵还直接倚在了箭垛上睡了过去。 这时候,下午时就已经提前开始休息的隋军刘黑闼部开始行动了,五十名精选出来的好手携带飞爪绳索上前,由刘黑闼之弟刘十善带队,借着夜色先行摸向永丰仓城南门,后面则是刘黑闼亲自率领的三千隋军,携带着四架壕桥车、五十架飞梯与大量的锹䦆器具,不声不响的尾随跟上,为了避免发出意外声响,不仅每一名隋军士兵嘴里都含上了小石子,还把四架壕桥车直接抬起行进——好在壕桥车不算太重,隋军士兵人手又多,轮流抬车前进,倒也不算太慢。 仓促建成的永丰仓城没有来得及修建爵穴照亮城下动静,农历三十的晚上又是没有月亮的夜晚,这点极大的方便了隋军的潜行逼近,刘十善率领的先锋一直摸到了仓城的壕沟边上,昏昏沉沉的叛军士兵依然还没有发现隋军到来,刘十善心中暗喜,一边向后面发出安全信号,一边率领前锋溜下壕沟,用飞爪爬到壕沟对面,轻手轻脚的爬过鹿角,不声不响的摸到了城下黑暗处潜伏。 这时,刘黑闼率领的后军也已经摸到了护营壕沟边上,刘黑闼一挥手发出信号,借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隋军士兵立即抬着壕桥车悄悄上前,一些高大士兵先行溜下壕沟,在沟下举着壕桥车过壕,搭在壕上建成临时桥梁,刀斧上立即上前,埋伏在鹿角边上偷砍,刘黑闼也立即以鸟叫声通知刘十善,命令刘十善登城。 前端带着铁钩的绳索纷纷扔上城墙,刚一勾实,隋军好手立即向上攀爬,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城上才终于传来了叛军士兵的呼喊声,“城下有动静!” 话音未落间,第一名隋军勇士已经咬着横刀借着绳索冲上了城墙,双脚刚一落地,立即就挥刀砍人,一连砍倒了两名仍然还在打盹的叛军士兵,接着又有好几名隋军勇士接连冲上城墙,同样是手起刀落,接连砍翻好几名正在打盹或者还在揉着眼睛打呵欠的隋军士兵。 与此同时,隋军刀斧手也加快了动作,砰砰砰的大力砍劈贼军城下的鹿角拒马,争分夺秒的为后军开辟道路。 铛铛铛铛铛,永丰仓城上终于响起了告警铜锣之声,还有叛军士兵歇斯底里的叫喊,“敌袭!敌袭!官军来偷袭我们了!” 稍微晚了一些,包括刘十善在内的五十名隋军好手已经尽数上城,一边砍杀着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一边互相靠拢,建立城墙阵地。再紧接着,隋军刀斧手终于砍开了一架壕桥车前方的鹿角,让开道路继续劈砍旁边鹿角间,后面的隋军将士立即抬着飞梯大步过壕,搭到城上就立即向上攀登,那些携带着锹䦆工具的隋军将士更是直接攀登向上,利用叛军大队还没来得及全面反击这段比黄金宝贵百倍的时间,拼命向城墙上投入兵力,争抢城墙阵地空间。 “敌袭!敌袭!官军杀上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永丰仓城上城下逐渐开始人声鼎沸,正在北门监视隋军修筑营地的叛军值夜大将王长谐,也赶紧带着军队冲了过来,值守南门的叛军将领在经过最初的慌张慌乱期后,也马上组织军队发起反击,妄图把已经偷上城墙的隋军将士赶下城去。 黎明前松懈下来的叛军将士还是反应稍微慢了些,当他们成群结队的发起反击时,刘黑闼军早已有十几架飞梯上搭上了城墙,超过两百名的隋军勇士成功登上城墙,保护住了阵地空间,掩护后续同伴安全登城。同时隋军刀斧手也已经先后砍开了四架壕桥车前方的鹿角拒马,更多的隋军将士得以顺利冲到城下,借助登城武器向上攀爬,吼叫着拼命向城上冲锋。 见偷袭进展顺利,刘黑闼大喜之余,立即亲手发出烟花信号,袁天罡亲手精制的烟火飞上半空炸开,绽放出美丽的巨大花朵,正在隋军营地中集结侯命的隋军马三宝部立即大步出击,携带着更多的攻城武器快步冲向永丰仓城。还有正在北面守卫栅栏防线的隋军将士也立即发起进攻,在主将牛进达的率领下,冲到城墙下向城上抛射弓箭,佯攻牵制叛军兵力,为南门主战场分担压力。 天际泛起一溜鱼肚白时,匆忙披挂起身的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终于冲到仓城墙上,结果让他们面如土色的是,不仅已经有三四百名隋军士兵成功冲上了城墙,更多的隋军士兵还在源源不绝的向上攀登,抢夺更多的阵地空间,还有一些士兵直接已经在城下挖掘城墙——新夯成的城墙不够坚固,绝对有可能被挖穿!甚至有可能被挖垮! “上!给我上!”素来稳重的李建成难得有些歇斯底里,咆哮怒吼道:“上!把官军全部给我杀下去!把城墙给我抢回来!” 叛军的反击早已开始,王长谐身先士卒与隋军将士做殊死之斗,李建成兄妹带来的援军也立即投入战斗,一边奋力上前厮杀,一个箭垛一个箭垛与隋军争夺城墙阵地,一边拼命放箭砸石,阻拦隋军继续上城,好歹迟滞了一些隋军的登城速度,同时隋军的后续援军还在上山路上,叛军情况虽然危急,却还仍然有希望打走隋军。 见此情景,李秀宁多少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咒骂敌人,“陈应良小贼!无耻之尤!嘴上说放我们一条生路,背地里却发起偷袭,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与兄长你手足情深,实际上下起手来比谁都狠!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卑鄙恶毒的无耻小人?” “闭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建成板着脸呵斥了妹妹一句,然后又喝道:“告诉全军,我们的饮水至少可以支持二十天,我们的主力也已经拿下大兴城,五天之内就能杀回来援救我们!死守永丰仓!给我们主力保住粮草!” 安排了亲兵四处散播这些真假搀杂的消息稳定军心后,李建成又立即安排人手在城中点起狼烟,向外界发出告警信号,此前被李建成安排在渭水北岸潜伏的士兵看到信号,立即快步冲回藏有战马的隐蔽处,打马冲向蒲津关向窦琮求援,让窦琮立即依照事前约定出兵南下救援永丰仓——别小看了李建成,李二屠城都弄不翻的刘黑闼就是被他给推倒的! 这时,叛军队伍依靠兵力优势,已经成功压制住了隋军的冲锋势头,没能让隋军继续大量上城和扩大阵地空间,也给隋军制造了不小伤亡,但仅有丈宽的城墙阵地还是限制了叛军的兵力展开,只能是与隋军逐尺逐寸的争夺阵地空间,进展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隋军将士仍然还可以在城上同伴掩护下不断登城,补充作战兵力,同时城下的隋军士兵也继续挖墙不休,一些隋军士兵都已经挖出了可以藏人的墙洞。 时间对双方而言都比黄金宝贵,城上隋军如果能够坚持到主力大队来援,那么永丰仓就很有希望拿下,而叛军士兵如果能够抢先把隋军将士成功赶下城墙,就还有希望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挡住隋军的进攻,保住关中战场的命根子永丰仓。双方都深明此理,也双方都不肯做丝毫让步,城墙上的厮杀就远不能用激烈来形容了,惟有血肉横飞的人体绞肉机方能描述。 逐渐东升的朝阳下,区区数百名的隋军将士苦苦抗衡潮水一般不断左右涌来的叛军士兵,人对人面贴面,刀砍斧劈枪捅,暗红色的血花不断在接触地飞溅,双方士兵也在不断的惨叫着躺倒摔落,同归于尽者比比皆死,抱在一起滚下城墙者屡见不鲜,墙面上凭借简陋器具攀爬城墙的隋军将士数不胜数,密集得如同一块爬满蚂蚁的方糖。而在南面不远处,则是吼叫如雷大步冲锋的隋军援军。 再这么下去,顽强的又可以得到兵力补充的隋军将士很有可能守住阵地空间,坚持到主力来援,但就是这个关键时刻,李秀宁却向李建成提出了一个蜂尾蛇口妇人心的建议,“兄长,以强弓硬弩覆盖城墙战场,把官军打下去!” 李建成稍微犹豫了一下,李秀宁看出兄长的心思,便喝道:“还楞着干什么?等官军主力冲上来,我们想这么做也来不及了!” 又迟疑了一下,李建成终于还是咬牙接受了妹妹的建议,命令城内军队集中强弓硬弩,覆盖隋军登城士兵的战场。命令传达之后,弓箭密度陡然加大,但尽管叛军士兵尽可能的瞄准目标放箭,还是有许多的叛军士兵和隋军将士一起中箭,惨叫着冒出股股鲜血,倒地纷纷。隋军将士大骂叛军无耻,叛军将领却不断大吼,“上!上!冲上去!官军早就说过,破城后要把我们全部活埋!反正是死,拼到底还有机会活命!” 叛军方面也有勇士猛将,明知道有可能被自家弓箭误伤,王长谐和阿史那·大奈等叛军将领仍然还是身先士卒,率领士卒冲锋不休,在他们的带动鼓舞下,叛军将士纷纷鼓起勇气冒险冲锋,拼命与隋军将士浴血厮杀,逐渐夺回城墙阵地空间。隋军将士人数本来就少,又被羽箭覆盖伤亡增快,被叛军将士冲得不断后退,控制空间大减,城下的隋军将士也因为空间不足的缘故,能够冲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少。 激战中,刘十善被流矢射伤,尽管刘十善还在带伤苦战,但还是无法阻止叛军的步步进逼,而马三宝军抵达了战场后,尽管迅速铺建了不少壕桥投入飞梯攻城,却还是被叛军士兵以羊头石不断砸落,飞梯也被撞翻许多,死伤相当不小。 夺回城墙阵地有望,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都开始露出喜色,更加不计误伤的加大放箭,然而就在这时,城下的隋军士兵却逐渐爆发出了欢呼声音,欢呼声还越来越大,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大惊细看间,这才发现隋军东边不亮西边亮,之前挖掘城墙的隋军将士,竟然已经在新夯成的脆弱墙壁之上,挖出了好几个深坑,并且深坑还在不断扩大,拣起锹䦆锄头挖掘城墙的隋军将士更多,城墙上左右射来的叛军羽箭,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弓箭转弯,射进墙坑里伤及隋军士兵。 别无选择了,为了不让这些该死的官军士兵挖穿甚至挖塌夯土城墙,李建成只能是派遣孙华率军出城,杀来这边阻止隋军将士挖城,但这点也恰好对了隋军将士的胃口,看到叛军出城,正为亲兄弟在墙上苦战而担忧的刘黑闼顿时有了出气筒,亲自带兵过来阻拦,与孙华军在城墙与壕沟之间的狭小空间内厮杀激战,逼得叛军只能继续无耻到底,以弓箭羊头石和灰瓶覆盖这个战场,隋军士兵和自家士兵一起杀一切砸,马三宝军也不断以弓箭射击孙华军,还以壕桥车搭上城门另一侧的壕沟,越过护城壕向孙华军背后杀来,同时尝试乘机夺取城门。 这时,叛军将士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还是成功把已经登城的隋军将士全部撵下了城墙,逼得刘十善带伤逃下城墙,成功夺回了城墙阵地,但陈丧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已经整军出营,正在向这边大步杀来,同时隋军将士也已经在城下挖了十几丈长的墙坑,最深处都已经接近五尺,几乎已经挖穿城墙一半,新夯成的墙体也因此出现细小裂缝。 “兄长,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城墙肯定会被挖倒!”李秀宁发出警告,又说道:“惟今之计,只有派遣一军出城迎战,冲击官军侧翼,乘机夺回城下阵地,保护城墙!” 城墙被挖垮必败,这点李建成非常清楚,左右是死,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一次,稍一盘算后,李建成向李秀宁吩咐道:“带上你的人,从西门出城,迂回去冲击官军侧翼,小心。” 李秀宁大声领命,率领她赖以名垂青史的娘子军从西门出击,迂回来冲马三宝军的侧翼,李建成又命令阿史那·大奈撤下城墙,在南门处集结侯命,只等李秀宁军牵制住马三宝,马上就出城抢夺城下阵地。 李秀宁军这边刚从西门出城,马三宝就已经接到了隋军斥候飞报,猜出叛军打算,马三宝命令部将张笛、李义率军三千继续留守在此,随时接应刘黑闼军,自己则率领两千军队主动出击,去迎战李秀宁军,一场主仆之战,也在关中最大粮仓永丰仓的仓外展开。 “叛主之奴!也有脸来见我!”这是李秀宁在阵上对马三宝的大骂。 “叛国贱婢!无情无义的恶妇!今天你的死期到了!”这是马三宝对李秀宁的回骂。 对骂间,马三宝率领的两千隋军早已和叛军厮杀在了一起,本来李秀宁的麾下兵马多达六千余人,其中又不乏丘行恭和向善志等著名猛将,实力在马三宝军之上,但激战刚开始不久,叛军的背后却又有一支隋军杀来,原来正在北门佯攻的牛进达军缺乏攻城武器,无法对叛军形成威胁,探得叛军从西门出仓后,干脆就带兵杀了过来野战,结果恰好蹦了马三宝大忙,将战场局势迅速拉回均势。 混战的规模逐渐扩大,李秀宁这边才刚缠住马三宝,李建成马上就下令放下吊桥,让阿史那·大奈率军出击,陈丧良当年在谯郡的旧部张笛和李义担心刘黑闼支撑不住,也立即率军上前接住,与阿史那·大奈率领的叛军在吊桥上激战,同时越过壕沟增援刘黑闼,永丰仓的南部到西部到处都是喊杀震天,激战如麻。 靠着刘黑闼、马三宝和牛进达诸军的顽强作战,以鲜血和生命争取到的宝贵时间,陈丧良终于率领着隋军主力来到永丰仓战场,看到正在城墙深坑里奋力挖掘的隋军将士,又看到被迫出城野战的叛军将士,陈丧良先是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再看到城墙下和护城壕里横七竖八的隋军将士尸体,还有被隋军将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墙面,还有正在滴着鲜血的箭垛,陈丧良又哭丧起了小脸,嘀咕道:“所以我最讨厌攻城战,伤亡太大了!” 第360章 攻破永丰仓 西突厥余孽阿史那·大奈是被迫投奔大隋朝廷的,大业六年时,裴矩用一支桃竹箭和一个公主下嫁的许诺行离间计,挑起西突厥内战,不听话的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被得到大隋朝廷支持的西突厥射匮可汗打得满地找牙,泥撅处罗可汗被迫带着阿史那·大奈等残部投降大隋朝廷。尽管隋炀帝待这些西突厥残部算是不错,好吃好喝的养着还给了官职,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李渊在太原起兵后,当时正在楼烦的阿史那·大奈就毫不犹豫的投降了李渊,跟着李渊造隋炀帝的反,革隋炀帝的命。 有了仇恨的催动,本就是一员猛将阿史那·大奈在战场上表现得自然是十分出色,仅在蒲津关一战,阿史那·大奈亲手斩杀的隋军士兵就超过三十人,为李渊叛军反败为胜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太原一路打到潼关,死在他手里的隋军将士数以百计,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异族屠夫,也是李渊叛军中扳指头数得着的勇将猛将。 碰上这样的猛将,陈丧良当年的谯郡旧部李义和张笛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尽管以老带新的隋军将士前仆后继,不断冲向人高马大的阿史那·大奈,枪捅胸腹刀砍马腿,却还是抵挡不住阿史那·大奈势如猛虎的攻击,接二连散的倒在他屠刀之下,张笛上前与之交手,仅一个回合,手中环首刀就被阿史那·大奈的厚背砍刀劈飞,虎口还当场流血,只能被迫策马逃窜,阿史那·大奈带着叛军乘胜追杀,把拦截在仓城南门前的隋军将士杀得节节败退,逐渐出现溃败迹象。 还好,关键时刻,陈丧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赶到,观察战场发现仓城正门这边的情况不对,又看到阿史那·大奈在战场上势不可挡,连杀隋军将士多人,陈丧良不由来了怒气,一边命令军队布阵,一边用马鞭指住了阿史那·大奈,喝道:“何人为我取下此贼首级?” 陈丧良麾下也有几个猛人,话音未落间,尉迟敬德与秦琼已经双双拍马出阵,各挺马槊直扑阿史那·大奈,阿史那·大奈眼角余光看到有身穿明光铠的他们冲来,不惊反喜。先是一刀辟去面前隋军士兵的肩膀,然后拍马反冲过来,口中大吼,“狗蛮子,拿命来!” 阿史那·大奈这次当然踢上了铁板,左右门神双双露出冷笑,不约而同的大吼了一声,双双挺槊猛刺阿史那·大奈前胸,马槊破风,双双快如闪电,疾若雷霆,速度力量还一般无二,阿史那·大奈识得厉害不敢招架,赶紧在马上仰身躺倒,于电光火石间躲开两支来槊,三马交错而过,左右门神双槊同时挥出,把跟在阿史那·大奈后面拣便宜的叛军士兵扫倒两人,乘势勒马掉头,又向阿史那·大奈杀来。 此时此刻,阿史那·大奈甚至都没能掉转马头,侧头看到左右门神娴熟无比的马术,阿史那·大奈立即明白自己遭遇了生平未遇的强敌,暗暗后悔轻敌大意之余,阿史那·大奈服输,夹马前行着快速换上马槊,突然一勒马回身一槊,以回马枪来刺秦琼前胸,口中大吼,“去死!” 换别人可能就已经着道了,可惜阿史那·大奈这次碰上的是右门神秦琼,见槊到来,秦琼仅是马上侧身闪避,手中马槊依然前探,重重一槊直戳到阿史那·大奈的坐骑马臀之上,同时尉迟敬德的马槊也已经刺来,阿史那·大奈慌忙躲避,仍然还是被一槊戳中右肩,人马一起惨叫,战马吃疼发足狂奔,阿史那·大奈为了活命也不敢勒马,伏在马背上夹马只是前逃,尉迟敬德和秦琼在后面紧追不舍,你争我斗口中大吼不休,“我的!别和我抢!” 吼叫着,尉迟敬德和秦琼逐渐追上阿史那·大奈,阿史那·大奈已经伏鞍马槊很难刺中,尉迟敬德只能是探臂去抓阿史那·大奈的左手,不意阿史那·大奈的骑术也颇为了得,竟然左手压鞍抬起左腿,飞腿来踹尉迟敬德的面门。 阿史那·大奈找错了对手,尉迟敬德最擅长的就是马上夺敌武器反戳敌人,还能怕他这一腿了?右手急抄间,尉迟敬德已然抓住了阿史那·大奈的左脚小腿,那边秦琼也是突然一把抓住了阿史那·大奈已经受伤的右臂,一起大吼道:“我的!” “娘啊!”生生撕裂一般的痛楚传来,阿史那·大奈愕然发现自己腾空而起,被尉迟敬德和秦琼一左一右拉得离开了马背,左脚右肩一起蹦紧,几欲撕裂,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阿史那·大奈再不敢惦记什么仇恨,下意识的只是大喊,“中原大爷,我投降!饶命啊!” 情急之中,阿史那·大奈用上了突厥语,秦琼听不懂当然不会放手,尉迟敬德听得懂却因为阿史那·大奈是向秦琼求饶,同样没有理会,二将为了争功只是奋力拉扯,加上战马疾驰之力,皮肤骨骼寸裂间,砰的一声响,阿史那·大奈竟然被活生生撕成了两截,肮脏恶臭的内脏撒了一地,力气比较大的尉迟敬德抢到阿史那·大奈的大半截身子,秦琼抢得虽少,却抢到了右肩带脑袋。 见到如此惨景,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当然是乐得合不拢嘴,当即下令重赏二将,隋军将士也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叛军那边却是一片大哗,在仓城上观战的李建成和王长谐等叛军将领更是呆立当场,做梦都没有想到阿史那·大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重重夸奖了一通尉迟敬德和秦琼后,陈丧良当即下令加强进攻,派军强攻永丰仓正门,力争乘机杀入仓内,士气受挫的叛军由盛转衰,重新开始向后退缩,接着陈丧良又命令后续赶到的攻城武器出动,继续正面冲击永丰仓的南门城墙,叛军负隅顽抗,凭借仓城优势与隋军做困兽之斗,抵抗得异常剧烈。 太阳早已升起,箭矢飞石在阳光中来往不绝,以壕桥车为先锋的隋军将士排着整齐横队,呐喊着大步冲向敌城,叛军将士拼命放箭阻拦,城墙下的隋军将士奋力挖掘墙壁,仓门处两军将士刀光剑影,厮杀得不可开交,而在仓城的西南角,马三宝、牛进达二军和李秀宁的叛军队伍同样打得如火如荼,猛烈的喊杀声直冲云霄,声传十里。 兵强将勇的隋军逐渐在野战中占据上风,正门处的叛军节节败退,最前沿的隋军将士已然踏上了吊桥,仓城南门被迫做好关门准备,孙华军在与刘黑闼的激战中虽然不落下风,却也害怕被堵在门外,被迫开始向门内退却,隋军将士穷追猛打,迫不及待砍断吊桥绳索,刀锋直指半开的仓城南门。 几枚火药瓶突然被抛进隋军人群中,炸开间发出巨响,隋军将士被冲击波震出混乱,叛军士兵乘机蜂拥回城,仓门也乘机关闭,抢在隋军冲近前紧紧关上,也将十几个叛军士兵堵到了城外,隋军将士怒不可遏,拼命上前冲击间,城上早已飞下无数羽箭及落石,同时又抛下绳索,拽拉叛军士兵上城,隋军将士乘机冲入城内的美梦也因此落空。 见此情景,陈丧良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过于懊悔,只是把目光转向李建成的帅旗所在,心中暗道:“建成兄,你果然有一手,是个将才,只可惜,你成不了我的助手。” “贤弟,你果然厉害,但我不会认输。”李建成也在眺望着陈丧良的帅旗所在,心中暗道:“我还有希望,为了李家满门,我一定要和你拼到底!” 这时,异变再生,城墙上突然跳下二三十名叛军士兵,将手中的淋过桐油硫磺的草团投入隋军将士挖掘出来的墙洞之中,又扔进去了两枚火药瓶,巨响间草团猛烈燃烧,烧得正在狭窄空间里挖墙的隋军将士鬼哭狼嚎,非死即伤,同时那十几名腰间系有绳索的叛军士兵在同伴的帮助下飞登上城,隋军将士飞快以箭射杀,却还是让一多半的叛军士兵成功逃回了城墙。 不用陈丧良吩咐,早有隋军将士上前扑火,抢救同伴并且继续挖掘,负责提供弓箭掩护的张季珣也命令弓箭手集中羽箭,覆盖墙洞顶端城墙,防止叛军故技重施,但无论如何,隋军的凿城速度还是受到了极大影响,进展速度陡然放慢。 “他娘的,还很会利用火药的优势嘛。”陈丧良骂了一句脏话,又以马鞭一指李秀宁军所在的战场,喝道:“罗士信,上!尽快把那里的战事结束!” 应诺声中,罗士信带领本部大步冲上,从侧面加入混战战场,小怪物罗士信再一次身先士卒,在敌群中矛戳柄砸,势不可挡,吃过罗士信大亏的李秀宁军未战先怯,很快落入下风,李秀宁拼命约束军队,被迫向来路逃窜,想要重新逃回仓城,牛进达察觉李秀宁军企图,利用位置更好的机会,抢先冲到吊桥前方拦截,不肯再给李秀宁军逃跑机会。 仓外混战更加残酷激烈,急于逃命的叛军拼命回冲,拦在路前的牛进达军既无险可守,背后又有叛军弓弩威胁,完全是靠血肉之躯抵挡叛军前进,打得异常艰难。马三宝和罗士信也不断冲击李秀宁军,却始终无法冲散叛军,最后罗士信急了,干脆舍马步战,换上双刀冲入敌群,疯狂砍杀着直冲李秀宁的军旗所在,罗士信身后的士兵怕主将有失,赶紧尾随跟上。 混战间,罗士信再一次撞上了老对手丘行恭,知道罗士信厉害的丘行恭明知不敌,却还是舍命拦截,与罗士信恶斗了几个回合,直到被罗士信砍伤方才撒腿而逃,但也多少给叛军士兵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更多的叛军士兵死守在了李秀宁的旗帜周围,罗士信几次冲击都没能杀进去,反而被叛军士兵的刀枪在身上留下了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急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要命时刻,罗士信的身后突然飞出几个火药瓶,落入叛军密集处炸开,罗士信先是大喜,然后又大骂自己糊涂,忘了陈丧良给自军装备有用来扰乱敌人的火药瓶,赶紧又大吼下令,让自军士兵把火药瓶都扔出去,自己则顶着爆炸冲击和敌人刀枪大步上前,一路砍杀着继续直取李秀宁。 被火药爆炸搅乱的叛军士兵终于拦不住小怪物的前进脚步,双刀都砍出了缺口的罗士信也终于杀到了李秀宁的近处,看到杀得满身是血的罗士信状如疯虎的冲来,素来沉稳的李秀宁终于还是慌了,下意识的拔马就往北跑,死活冲不破牛进达阻击的叛军士兵慌乱跟上,叛军队伍密集的队形也终于大乱,隋军将士乘势追击,紧撵着李秀宁的败兵不放,活捉李娘子的口号此起彼伏,不少人品上佳的隋军将士还喊出了活捉李娘子轮营的口号。 与此同时,看到李秀宁败往北面后,城墙上的叛军将领无不大慌,纷纷向李建成叫道:“左都督,不好了,李娘子忙中出错,往渭水那里逃了!那里是死路啊!” 李建成脸色铁青,根本就不敢去看李秀宁的情况,半晌才阴沉着脸说道:“希望她别想不开寻短见,她即便被俘虏,以贤弟的脾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知妹莫若兄,这时,李秀宁终于发现自己犯下平生最大的一个错误——慌不择路间竟然逃到了滔滔渭水的岸边!但再想回头时已经晚了,隋军将士早已经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堵死了她的其他逃命道路,会水的叛军士兵纷纷跳下渭水逃命,不会水的叛军士兵只能是嚎啕大哭着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只有少数穷凶极恶的叛军士兵负隅顽抗,还有一部分叛军则直接逃向了西面,不敢再回头一步。 李秀宁不会水,当然也不会投降,又听到隋军将士高喊的抓住李娘子轮营的口号声,李秀宁彻底绝望,只能是向西面的大兴方向哭喊道:“父亲,女儿先走一步了!” 喊罢,李秀宁纵身跳入了滔滔渭水…… 很可惜,李秀宁自杀没能死成,喝了一肚子浑浊河水后,她被两个跳水追杀的隋军将士给拖上了岸,愤怒的隋军将士当场就要把她的衣服剥光侮辱,幸得马三宝正在军中,及时喝住了众人,下令把她押去献给陈丧良,交给陈丧良处置。 当李秀宁被押到陈丧良的面前时,模样当然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全身精湿,衣衫破烂,头发披散,曾经妩媚动人的脸蛋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尽是泥污脏水,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看到差点成为自己嫂子的李秀宁这副模样,陈丧良当然是感慨万千,苦笑说道:“嫂子,真想不到我们会这样的环境下重新见面,你没事吧?” 绝望的看了一眼白袍银甲装逼之至的陈丧良,李秀宁沙哑着嗓子说道:“姓陈的,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一刀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我杀你干什么?你的利用价值还很大,现在还不能杀。”陈丧良坦然回答,又说道:“不过你也放心,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名门之后,还差点成了我嫂子,我不会让你受到羞辱,安心到战俘营呆着去吧。” 言罢,陈丧良刚想下令把李秀宁押走,前方仓城那边却突然传来了欢呼声音,陈丧良与隋军众将赶紧抬头去看间,却见永丰仓的城墙先是出现摇晃裂缝,接着很快发出一声巨响,终于在隋军将士不惜代价的奋力挖掘下轰然倒地,隋军将士欢声如雷,不及烟尘散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杀进仓内,人人争先,个个勇猛。 见此情景,李建成当然是脸色苍白如纸,不得不垂首下达弃仓逃命的命令,让军队出城逃窜。陈丧良却是长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终于还是拿下来了,可惜,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城墙已经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缺口,再坚持下去也毫无意义,乘着手里还有一支可战之兵,李建成、王长谐和孙华等人赶紧打开西北两门,带着军队向西面大兴方向逃命,陈丧良不愿加大损失,没有下令拦截,只是命令步兵大队入仓控制仓城,又命令报国军和秦琼、程咬金等骑兵队伍先行西进,拦腰冲击叛军的败兵。而与此同时,窦琮从蒲津关派来的援军也终于抵达了渭水北岸,可惜为时已晚,又没有桥梁和渡船过河,只能是赶紧向西去有桥梁的兴德宫接应。 遭到了隋军骑兵拦腰冲击的叛军败兵当然再次大败,但过于开阔的地势却给了叛军将领士兵不少的逃命机会,会水的士兵下河泅渡逃命,不会水的四散奔逃,专往骑兵难以活动的山林之中逃窜,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衣服的李建成和王长谐等人也靠着战马亡命奔逃,抢先逃过渭水桥梁,与蒲津关救兵会师一处,得以保全住性命,也多多少少的保住了一些残兵败将。 李建成的逃走在陈丧良的意料之中,事实上陈丧良还是故意放李建成一条活路的——逃跑时大将肯定是骑马逃命,速度可以很快,陈丧良命令骑兵拦腰冲击李建成败兵,其实就是为了给李建成一个逃命机会。所以收到了李建成已经逃过了渭水的消息后,陈丧良不但没有半点的惊奇,还眺目去望北面,心中暗道:“建成兄,去吧。这次放你走,是因为我还没有资格赦免你,下次我能自己做主的时候,你就别想跑了。” 喃喃说罢,陈丧良下令撤回追兵,然而命令刚刚送出,留守营地的房玄龄却打马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还直接附到了陈丧良的耳边,低声说道:“贤弟,大事不好,刚收到的消息,二十八日夜,叛军主力已经攻破了大兴宫城!” 陈丧良身体一震,忙低声问道:“代王殿下呢?” “只听说是化装成内侍逃出了城,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消息!”房玄龄低声答道。 陈丧良这次没有震惊,嘴角还很轻微的上翘,暗道:“阴世师果然还是听了我的建议,逃了就好,死了更好,不死也没关系,大兴朝廷的框框架架已经被李渊老贼砸得粉碎,拿回了大兴,我就可以放心在关中这张白纸上施展画笔了。” 第361章 漏网之鱼 让我们把地点回到大隋国都大兴,也把时间回到九月二十八的夜晚,去看看那里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充满鲜血与杀戮的夜晚,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因为东都隋军已经围困了关中战场的命根子永丰仓,切断了叛军主力的粮草供应,也因为无耻背叛的何潘仁烧毁了叛军主力的粮草补给,即将面临断粮危险的叛军主力自知时日不多,为了争取时间,更为了争取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自二十七日上午开始,叛军主力就没有停止过对大兴宫城的进攻,诸路叛军兵马轮流休息轮番上阵,昼夜不停的攻城杀敌,投石机抛出的石弹与各种攻城武器的残骸,还有双方士兵的尸体,在大兴宫城的城墙下堆起一丈多高,鲜血积满沟渠,流入邻近的广通渠,将广通渠染成粉红。 和历史上一样,大兴副留守阴世师和京兆尹骨仪率领隋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不断宣称说东都援军即将到来,不断鼓舞将士坚守待援,隋军将士也以鲜血与生命谱写了一曲曲忠诚的赞歌,让狗急跳墙的叛军主力付出了惨重代价。 然而很可惜,隋炀帝南下江都时,已经带走了关中隋军的精华部分,残余的精锐不是被庞玉、霍世举带到霍邑败在天气和运气上,就是被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带到了河东白白浪费,余下的将士不是很少上过战场就是干脆没有上过战场,战斗力不足,经验严重不足。叛军主力却是连战连胜士气正旺,又有投降的大兴隋军、左屯卫隋军与太原隋军等精锐队伍充当核心骨干,两军之间的战斗力根本就在一个等级上,如果不是有坚城可守,大兴隋军根本毫无可能撑过两天一夜。 最要命的还是军心士气的问题,虽说每一名隋军将士都知道东都隋军即将来援,但何时来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只能是不断向着东面眺望,期盼奇迹出现,东都隋军能够突然到来,对凭借自身实力打退叛军进攻毫无任何信心。对死亡的恐惧,对前途的绝望,对城外家人的思念担忧,也极大的消磨隋军将士的斗志信心,再加上内奸作祟,不断散播谣言说就算守住了宫城,也要被派到辽东战场白白送死,又沉重打击了隋军将士的斗志士气,让许多隋军将士生出了与其到辽东白白送死,倒还不如让叛军打进城来的念头。 李渊也很擅长攻心战术,不断派人到城下嘶喊,声称东都援军已经在潼关战场全军覆没,还出示假人头宣称说是陈丧良的首级,借以动摇守军意志。但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还在后面,派人从城里找来了众多的守军将士家眷,李渊逼着这些守军家眷来到城下招降家人,结果阴世师和骨仪虽然果断下令放箭驱逐,守军将士的心态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让许多隋军将士忍不住在背后偷偷饮泣,再无任何斗志。 攻心的同时,叛军主力也半点没有放松攻城,投石机和云梯车等各种攻城武器一起上阵,日夜不停的投石进攻,被叛军蒙蔽希望摆脱暴政压迫的大兴百姓也纷纷主动前来帮忙,或是赶造武器,或是搬运攻城物资,或是为叛军士兵送水送饭,甚至主动拿起简陋武器冲锋陷阵,为叛军主力充当攻城炮灰,不仅替叛军主力分担了巨大压力,也更进一步打击了隋军将士的守城信心,把辉煌雄伟的大兴宫城彻底变成了一条汪洋中的孤舟。 终于,九月二十八日夜二更过半时,叛军鹰扬郎将雷永吉率先冲上城墙,杀退已经筋疲力尽的隋军将士,掩护了一辆云梯车搭上城墙,叛军将士得以依靠云梯车疯狂登城,杀入城头斩关落锁,叛军将士蜂拥入城,军心沮丧的守城将士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宫城遂告陷落。 与历史上不同,因为有陈丧良的建议在先,多少还有一个指望的代王杨侑这次没有坐以待毙,提前在侍读姚思廉的帮助下换上了内侍衣服,阴世师也及时赶回东宫,率领少部分不愿投降的隋军将士护卫杨侑从唯一没有受敌的玄武门出城,借着夜色逃往潼关方向,骨仪则率领少许将士拼死殿后为阴世师争取时间,最终骨仪虽然不幸遇害,被叛军士兵乱刀砍死在了乱军之中,却也成功掩护了阴世师等人出城,早有准备的阴世师家人乘乱逃出了宫城,和阴世师、杨侑等人一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得到阴世师护卫杨侑逃走的消息,李渊果断派遣侄子李孝恭率军追杀,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抓回杨侑,但绝对不能伤害杨侑性命,以免落入政治被动。然而,叛军追兵虽然成功追上了仓皇出逃的阴世师等人,也乱刀砍死了舍命殿后的阴世师,混战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意外………… “什么?死了?!”得知意外情况后,李渊惊得手里的毛笔直接跌落,染黑了一份刚写好的政令公文,满脸震惊的问道:“老夫不是再三交代,不许伤害么?为什么会不听命令?是谁动的手?” “不知道。”李孝恭哭丧着脸答道:“是被流矢射死的,正好射在了后颈上,穿喉而过,当场断气,既没办法抢救,又没办法调查是谁放的箭。” 旁边在场的裴寂和李二脸色开始发白了,李渊的脸色也有些铁青,半晌才攥着拳头说道:“严密封锁消息,告诉那些知道情况的人,谁要是敢说出去,就是谁杀的,灭三族!那些抓到的阴世师随从,全部处死灭口!再把消息放出去,就说阴世师已经挟持着他跑了,阴世师的尸体砍成碎片喂狼,画影传递诸县,悬赏缉拿!” 李孝恭和裴寂忙不迭的答应,李二却不肯放心,忙又对李孝恭说道:“堂兄,在处死那些战俘之前,必须问清楚,他们中间还有那些人跑了,那些逃跑的人,是否知道这件事,不能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李渊一想也是,马上就点头,还不放心的一指李二,吩咐道:“二郎,你办事细致,也给我跟着去审问,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 李二允诺,与李孝恭匆匆而去,已经差不多两天没合眼的李渊也抓紧了时间休息,准备迎接第二天的繁忙政务军务,然而却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同时天色才刚微亮的时候,李二和李孝恭就双双回到了李渊的面前,李二还明显的心事重重,李孝恭则表情失魂落魄,还干脆向李渊稽首跪下,匍匐在李渊面前瑟瑟发抖,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 “出什么事了?”知道不妙的李渊赶紧问。 “禀父亲,跑了两个。”李二垂首答道:“是阴世师十四岁的女儿阴月娥,还有阴世师十岁的小儿子阴弘智,虽然不清楚她们是否知道那件事,但她们逃跑时一直在那人身边,亲眼看到这一情况的可能很大。” 李渊彻底的无语了,半晌才吼道:“那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追?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们给老夫抓回来,绝对不能让她们落到陈应良小贼的手里!” “已经派人去追了。”李二答道:“但她们的目标太小,还确定带有百姓衣服,一旦混入民间就很难找到。” “难找也得找!”李渊恶狠狠喝道:“她们如果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又逃到了陈应良小贼那里,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告诉下面,就说老夫体恤将士遗孤,让各地官府严密查找落单幼童,发现的全送到大兴来,交老夫的义师照顾抚养!” 李二无奈应诺,赶紧匆匆下去依令行事,留下李渊和李孝恭叔侄在房中单独相处,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渊才重重一脚踢在了李孝恭的胸口上,大骂道:“废物!坏了老夫的大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败露,对老夫将是多么的不利?!” ………… 李渊大骂侄子的同一时间,与家人失散了许久的柴绍也终于得以离开叛军营地,抽空去探望自己父母妹妹,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柴绍才颇为惊喜得意的发现,他的家人竟然已经搬进了宜阳坊,搬进了陈丧良在大兴的宅院,爱护女婿的李渊还下令把陈丧良在大兴的家产全部赏给柴绍家人,作为对倾家荡产帮助自己上缴赎罪钱的女婿补偿。 家人无恙,富贵重回,还收缴了大仇人的全部家产,柴绍踏进新家大门时,当然是颇为得意,不过让柴绍又有些意外和愤怒的是,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陈丧良大兴管家二狗子竟然还在这所宅院之中,竟然还以管家的身份前来迎接于他。想起之前的种种往事,柴绍当然是气都不打一出来,立即就向二狗子喝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没滚回大通坊?” 二狗子神情尴尬的不吭声,院中却突然传来了柴倩的声音,“与他无关,是我叫他留下的。” 飞快抬头间,柴绍一眼就看到,自己心爱的妹妹柴倩,正搀着自己白发苍苍的母亲走出了大堂,站在了院中,柴绍喜不自胜,脱口叫道:“母亲,倩儿,你们还好吧?” 几个月时间不见,柴倩明显又消瘦了许多,衣饰虽然恢复了以往的华贵,神情却益发的憔悴,柴母则是仿佛苍老不止十岁,头发已然雪白如银,见到儿子后也是眼泪汪汪,哽咽着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柴倩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冰冷,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很好,兄长,恭喜你了,衣锦还乡了,请进吧,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 “你这小丫头,对你兄长说话怎么这态度?”柴绍先是呵斥了妹妹一句,然后才转向二狗子喝道:“卷铺盖卷滚蛋!这里不需要你,滚!” 二狗子讪讪的答应,柴绍这才上前向柴母行礼问安,又赶紧问起父亲柴慎的情况,得知柴慎也还活着的消息后,柴绍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又去了后堂拜见柴慎,磕头向瘫痪在床的柴慎请罪,说明自己当初弃家而逃是迫不得已,连累了父母妹妹下狱受罪,自己实在是罪该万死,恳求父母宽恕原谅。 嘴歪眼斜的柴慎早已瘦成了骷髅样,哼哼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柴母则抹着眼泪连说没关系,只要平安回来就好,与爱子抱头痛哭了一场,柴倩却一直板着脸站在旁边不吭声,柴绍知道妹妹这是在生自己的气,也没和她计较,只是命令下人赶紧准备酒饭,让自己与家人吃一顿久别重逢的团圆饭。然后乘着家人忙碌的机会,柴绍这才把柴倩拉到院中,低声对妹妹说道:“倩儿,还在怪我是不是?是我不好,连累你下了天牢受罪,但我也是没办法,你要理解我的苦衷。” “我没受罪,娘亲和父亲也没受罪。”柴倩板着脸说道:“我们虽然进了天牢,但天牢里的人都知道我和陈应良关系,没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在天牢里吃的饭菜,还比我们住在常平坊时更好一些。” “让你们受苦了。”想起在大兴著名穷坊常平坊落难的日子,柴绍不由鼻子一酸,忙说道:“倩儿,你放心,兄长发誓,绝不会让你们受那样的罪,不会让你们受那样的苦,以后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会再让你们冻着饿着。” “真的?”柴倩笑了,四年多来无比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但笑意却十分嘲讽,还飞快问道:“兄长,那陈应良如果又打回来怎么办?到时候他如果又把我们赶回常平坊怎么办?我们现在住的这座面街开门的府邸,可是他的家产,他万一要收回这座府邸,还要找父亲母亲算帐,我们怎么办?” “不会,他不会介意这……。”柴绍顺口回答,话到一半赶紧改口,说道:“放心!他没那个本事!他不但打不回来,岳丈还要带着我们打到东都去,把他生擒活捉,凌迟处死!诛灭三族!” 柴倩又笑了,还笑得更加的轻蔑嘲讽,柴绍看出柴倩的笑容不对,生出警觉,喝问道:“怎么?你还在念着他?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那个小贼,我们柴家怎么会有在常平坊的日子?” “我倒想念着他,可惜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柴倩很直接的回答兄长,又冷笑说道:“哥哥,说起我们住在常平坊的苦难日子,我倒一直想问问你,那时候到底是谁把我们害成那样的?” “当然是陈应良小贼。”柴绍顺口回答。 “不对吧?”柴倩讥笑更甚,道:“你倾家荡产帮助岳丈唐国公,这点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但我想问你一句,那时候我们家都已经被唐国公拖累成了那样,连给父亲买药的钱都没有了,你的岳父唐国公,还有我的嫂子你的妻子,为什么就不肯稍微周济一下我们家,帮助我们度过难关?如果不是姓陈的那个小子发了慈悲,给了我们家一笔救急的钱,我们的父母能活到今天吗?” “你说什么傻话?”柴绍终于来了些怒气,怒道:“岳丈当时被陈应良小贼陷害,被迫出钱百万贯和四十万匹绢赎罪,被迫变卖了所有的土地产业还四处借贷,比我们凄惨得多,那来的钱周济我们?” 柴倩再一次露出笑容,微笑说道:“兄长,宫城里有一个叫做谢木东的谢内侍,你见过他,等那天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向他问这个问题,问问他在唐国公变卖产业筹钱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情况,然后你就知道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柴绍的脸色变了。 “你问了就知道了。”柴倩冷笑,又冷冷说道:“顺便求你件事,别出卖他,更别出卖他背后雨儿公主,我们这次下狱没有受罪,除了因为天牢的人想讨好姓陈的之外,也因为谢公公对天牢打了招呼,几次给我们送衣服送吃的,还给父亲送药,父亲能活到今天,是受了他的恩。” 说罢,柴倩转身就走,重新回了房中去照顾父亲,留下柴绍在院中看着妹妹的背影发呆,喃喃说道:“什么意思?难道说,岳丈是故意对我们柴家见死不救?这怎么可能?谢木东,他知道什么?” ………… 这里还必须再提起几个人,差不多同一时间的叛军主力营外,几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手捧礼品,正在苦苦等待着昔日的狐朋狗友出营相会,这几位富家公子朋友们应该还都记得,其中一个叫李仰城,是真乡郡公李仲威的小儿子,一个叫元奇,是顺阳郡公元雅的宝贝孙子,基本上除了已经早就去了江都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以外,当年为了讨好陈丧良而毒打柴绍的成员都在场。 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另一个当事人李渊表弟、柴绍的表叔独孤怀恩才终于从叛军营中出来,满身甲胄威风凛凛,扶剑挺胸不可一世,李仰城和元奇等富家公子也赶紧迎了上去,一边点头哈腰的向独孤怀恩呈上贵重礼物,一边满脸堆笑的阿谀奉承,仿佛当年在宇文兄弟和陈丧良面前一样。亲戚得势又及时站对位置的独孤怀恩则洋洋得意,坦然收下礼物,然后又催促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很忙,表兄随时都有可能召见我。” “独孤兄,我们正是来求见大将军的。”李仰城满脸谄媚的说道:“久闻大将军求贤若渴,任人唯贤,我们几个兄弟又一直怀才不遇,空有爵号却无实权,特别的想为大将军效力效命,还请独孤兄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待为引见一二。” “没问题,你们都是公勋之后,表兄不用你们用谁?”独孤怀恩倒也还算讲义气,拍着胸口说道:“晋见表兄的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们得等等义师才拿下宫城,表兄忙得脚不沾地,要等几天有机会了,我才能替你们引见。” 李仰城和元奇等恶少一听大喜,赶紧又向独孤怀恩千恩万谢,独孤怀恩坦然受了,又想起一件事,忙说道:“对了,有件事得和你们得留心,柴绍也回大兴来了,表兄还把陈应良在宜阳坊的府邸赏给了他,他可是我表兄起兵时的元老,你们又曾经和他有过节,聪明的话,赶快上门去负荆请罪,不然他如果要计较以往的事,我也不好替你们说话。” “柴绍已经回来了?”李仰城和元奇等恶少顿时就变成了苦瓜脸,个个心道:“惨了,当初我们下手那么重,柴绍会原谅我们吗?他随便一句话,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在大将军治下有出头之人啊!” 第362章 我不担心 争先恐后向李渊叛军献媚的又何止元奇、李仰城这些花花恶少?从太原一路打到大兴,光是在南下路上时,争先恐后归附李渊叛军的军民官员和门阀子弟就已经象是过江之鲫,现在叛军主力都已经把大兴国都打下了,跑来投靠归附的关中人士就只能用铺天盖地能够形容了。 大兴城里的权贵子弟与官宦之后当然万分热情,渊源家学早就告诉过他们站队的重要性,也告诉过他们一旦跟对了主子将会获得什么样的丰厚回报,有机会成为李渊的开国元勋,类似元奇、李仰城之流的权贵之后当然不会错过。 更热情的当然还是关陇门阀的子弟,这些人不仅家学渊源更深更精,还和李渊门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隋炀帝又素来不待见他们,不时扶持出诸如宇文述、来护儿和裴矩之类的文武重臣来打击他们——陈丧良也绝对算一个,现在李渊都如此得势,这些人那里还会有什么客气?不仅纷纷主动前来报效,还自带家丁、武器、战马和干粮,献钱献地献财产——如果不是这些门阀神通广大,对潼关战场的具体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说不定献菊花的都有——总之就是下了大本钱支持李渊夺取天下。 还有大兴的周边县城,与历史上不同,这次因为有个丧尽天良的缺德货在潼关恶心李渊叛军,李渊叛军没敢象历史上一样先夺取周边县城再攻打大兴,但是还没等叛军主力打下大兴,旁边的蓝田、泾阳和始平等县就已经主动送来了降表,其中还包括李靖的老家三原县。而当叛军主力拿下大兴的消息传开后,京兆周边诸郡也是毫不犹豫的立即上表请降,生怕动作晚了一步,就表达不了自己对李大将军的耿耿忠心。 面对着这从者如云的热情场面,叛军上下当然是欢喜万分,不少叛军将领还开始了飘飘然,比方说李渊的宝贝女婿柴绍,就十分绝情的把曾经的几个小伙伴给赶出了家门,根本就没理会小伙伴们负荆请罪的一片诚意,就连李渊的姑表兄弟独孤怀恩亲自登门解释,柴绍也丝毫没给面子,还说了不少锥心刺骨的刻薄话,弄得独孤怀恩很没面子,只能是悻悻作罢。 正急于收买人心的李渊如果知道这件事,当然肯定少不得要臭骂女婿一通,不过对于柴绍而言还好,他的岳父李渊现在还没闲功夫管他这些事,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还有两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放在李渊的面前,一个当然是陈丧良的东都援军威胁问题,另一个则是代王杨侑的下落问题。 前文说过,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打出的旗号并非谋反,而是为了拥戴代王杨侑称帝,这个旗号在李渊进兵大兴的战事中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姑且不论,现在杨侑却在大兴沦陷后‘失踪’,李渊如果不想个办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一个造反谋逆的骂名无论如何都跑不掉,对自称义师的李渊叛军多少会有些道义方面的打击,而杨侑失踪的真相一旦暴露,对李渊叛军的声誉打击势必更加沉重,极有可能引发地方反弹,所以李渊除了继续宣称阴世师挟持杨侑出逃之外,再有就是拼命的搜捕可能知道真相的阴世师儿女灭口。 说来也怪,尽管叛军派出了众多骑兵追杀搜寻,借口抚养战争遗孤让地方官府帮助搜寻,又密令正在率军西进增援永丰仓途中的另一个女婿段纶拦截搜捕,但是两天多时间过去了,截止到十月初一,阴世师的一双儿女却仍然还是渺无音信,不知下落。李渊猜到阴世师很可能还有安排,提前在城外准备了秘密藏身地,可是派人审遍了阴世师的家中下人,却没有捞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十月初一的这天下午,经过了两天多时间的辛苦努力,大兴城内的各种情况总算是基本安定了下来,该打扫的残敌打扫了,该安抚任命的官员百姓都任命安抚了,该编制的隋军降军都重新整编了,宫城内外数量近万的死尸残骸搬运一空,被鲜血染红的街道宫墙也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善后工作告一段落。乘着还有些时间,目前还不好意思搬进宫城的李渊在自己居住的安兴坊召开会议,召集一干亲信心腹与重要将领,讨论回援永丰仓的行动。 是否出动主力回援永丰仓这点毫无争议,叛军决策层就是再傻也知道如果不赶快重新疏通粮道,要不了多久自军就得强行向百姓借粮,陈丧良从无败绩的昭著恶名,也让叛军决策层对李建成偏师打跑陈丧良不敢抱任何希望,所以会议讨论的焦点就是一个问题,谁率领主力去回援永丰仓?谁留守大兴城? 做为主帅的李渊当然不能轻易离开大兴城,李二也非常乐意率领主力去和情敌陈丧良决一死战,然而李渊经过深思熟虑后,却摇头说道:“不行,这一战老夫必须亲自指挥,老夫亲自率军去回援永丰仓,裴寂,你留守大兴城。” 李二不肯死心的坚持,一边指出李渊现在不能轻离大兴,一边愿立军令状担保打败陈丧良,李渊再次摇头,说道:“不行,二郎你虽然擅长用兵,但你用兵喜欢玩火弄险,陈应良小贼指挥大规模军队作战的经验要比你丰富得多,用兵喜欢正合奇胜,未虑胜先虑不败,战术风格上正好是你的克星。此战攸关我军存亡,关中命脉,老夫只有亲自指挥这一战才敢放心。” 目前还比较听话的李二无奈,只能乖乖接受父亲的安排,当下李渊立即调兵遣将,安排出征将领与兵马,决定出兵八万去与陈丧良决战,李二、刘文静、李孝恭、****规、郑元寿和詹俊等得力将领全部随行。结果这又引发了一个小小的蝴蝶效应,见李渊没有点到自己的名字,柴绍大急下站了起来,向李渊稽首说道:“岳父,小婿柴绍愿为前部先锋,助岳父与陈小贼决一死战!” 看了一眼女婿,李渊摇了摇头,拒绝道:“贤婿,你就别去了,知道你想报仇雪恨,但你和陈应良小贼的恩怨过节天下皆知,你如果去了,对我军的士气会有影响,对官军的士气反倒会起到鼓舞效果,陈应良小贼麾下的那些勇猛战将,肯定会争先恐后的想要生擒于你。” 听到这话,在场的叛军众文武多少都有一些忍俊不禁,柴绍的表情则万分尴尬,还好,李渊又说道:“放心,老夫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老夫替代王殿下封你为摄理御林军总管,率领御林军守卫大兴宫城,护卫后宫及百官家眷,这也是一个重任,你要用心当值。” 守宫城和看守百官家眷,这个任务当然十分重要,不是绝对可靠的人对这个任务那是做梦都别想——宫城和百官家眷如果出什么意外,对叛军的打击那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大,可惜柴绍并不想领这个情,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从命。这时,李二突然说道:“姐夫,有件事你留心一下,请替我看好蒋才人和她女儿,别让她们出事。” 柴绍一楞,李渊和叛军众将也都微微一楞,然后李渊好奇问道:“二郎,为什么?” 李二不想详细解释,笑了笑说道:“父亲恕罪,是因为蒋才人那位女儿不错,很漂亮,孩儿有些惦记她,所以请姐夫代为照顾。” 李渊骂了一句儿子好色,柴绍却微垂下头,心中暗道:“难道这是天意?倩儿让我向谢木东了解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就这么定了。”李渊拍板道:“即刻通知各路出征兵马,让他们做好开拔准备,明日辰时三刻,准时出征。再有,晓谕大兴城内百姓,就说大郎已经在潼关战场打败了陈应良小贼,老夫这次亲自出征,是去歼灭陈应良小贼的残部和夺回潼关,鼓励百姓明日到城外为我军送行助威。” 众人整齐唱诺,柴绍也跟着答应,心里盘算的却始终是妹妹的言语,也决定尽快去和谢木东见上一面,然而很可惜的是,柴绍当天傍晚虽然进到了宫城接掌防务,却一直忙于公事,没能抽出时间去办这件小事,仅仅只是交代了严禁骚扰宫人和保证衣食供给,不让杨雨儿和她娘亲饿着。叛军诸将也各按命令行事,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金盔金甲的李渊亲自率军出征开拔,尽管准备仓促,仪仗不够威严光鲜,但数以万计的送行百姓还是给李渊长了不少脸面,相信东都隋军已经不堪一击的大兴百姓渴望尽快结束战乱,更渴望摆脱暴政苛刻,过上太平日子,扶老携幼纷纷来到城外为李渊的出征大军送行,焚香拜道感谢救苍生于火海的叛军主力,还有许多的大兴名士联名为李渊斟酒壮行,预祝李渊旗开得胜,一举击破助纣为虐的大兴著名败类陈丧良——对现在的大兴城而言,陈丧良也确实是最大的败类叛徒。 无比谦虚的接过了大兴父老乡亲送上的壮行酒,一饮而尽之后,李渊举杯大声说道:“多谢,多谢各位父老桑梓的厚爱,请诸位放心,犬子李建成此前已经三次打败暴虐酷吏陈应良,陈应良匹夫被迫退守潼关,老夫此一次去,就是为了将这个贪赃枉法、残虐苛刻的酷吏贪官绳之以法,光复潼关城池,重新打通大兴粮道。待到老夫凯旋之时,必然再次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诸位桑梓,你们就静侯佳音吧!” “大将军万岁!”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声,顿时带动无数大兴军民百姓齐声欢呼,一起高喊大将军万岁!——别计较万岁这个词,隋朝有位名将直接叫史万岁! “诸位,话短情深,告辞了!”向数以万计的大兴军民百姓抱了一个四方揖,李渊大声喝道:“开拔!兵发,潼关————!”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咱们李大将军长长尾音还没拖完,前方的宽敞官道上突然快马奔来一骑,马上叛军骑士高举着粘有公鸡尾毛代表紧急军情的塘报,一路直奔而来,口中不断大喊十万火急,叛军前锋不敢阻拦,任由他直接冲到近处,然后才有李渊的亲兵上前拦住,把军情塘报转呈到了李渊的面前。见此情景,李渊心里当然是微微一沉,可是当着万千军民百姓的面也不敢流露,只能是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什么坏消息——最好是李建成或者其他叛军偏师打了胜仗的好消息——那怕是稍微打了一个小胜仗都行。 道路两旁的大兴军民百姓当然在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分析,其中当然有不少人相信这应该是李建成已经打破了潼关的好消息,不过这些充满信心的官绅百姓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打开了塘报只看得一眼,刚刚才被他们高呼万岁的李渊李大将军就明显呆了一呆,然后不少眼尖的官绅名士还发现,他们的李大将军双手竟然还有一些微微发抖。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叛军众将也都看出不对,忙凑了上来打听情况。 李渊不答,盘算了片刻后,李渊还把塘报合上,笑着大声说道:“诸公,是一个坏消息,渭南和郑县那一带山洪暴发,冲毁了道路,我军无法继续进兵,陈应良小贼可以多活几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渊的笑声颇勉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不熟悉他的大兴百姓却大失所望,叹息遗憾之声四起,李渊也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没办法,既然道路已经被山洪冲毁,进不了兵,那也用不着让将士白白辛苦了。传令全军,各回营地休息,待地方官府修缮了道路之后,我们再出兵去取陈应良小贼的首级!” 知道不妙的叛军众将赶紧答应,纷纷传令组织队伍撤回营地休息,大兴百姓也纷纷失望散去,李渊的脸上一直保持着轻松笑容,拳头却悄悄攥紧,指甲抠入掌肉,破肤出血。 前来送行的柴绍也看出了情况不对,但没有言语,只是随着李渊等人乖乖回城,一直到了撤回安兴坊,李渊脸色铁青的冲进大堂时,柴绍才越众而出,第一个问道:“岳丈,出什么事了?大军正要出发,为什么又不进兵了?” “进兵去干什么?!” 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李渊终于逮到了一个出气筒,立即嘶哑着嗓子咆哮道:“去给陈应良小贼以逸待劳,迎头痛击我们的西征之师?去路途上消耗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粮草,让陈应良小贼拖都能把我们拖死?!大兴到潼关两百七十多里路,路途运输要消耗我们多少粮草?!去露出空虚后方,让陈应良小贼现在已经可以指挥的关中军队乘机反攻大兴?!” 柴绍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裴寂和李二等叛军众将虽然早就隐隐猜到这一情况,但是从李渊口中得到了证实后,还是忍不住面如死灰。李渊却是越咆哮怒气越大,干脆一把掀翻面前案几,怒吼道:“陈应良!匹夫!无耻小人!明明都已经切断了永丰仓的水源,竟然还发起偷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无耻匹夫,不把你千刀万剐,老夫誓不为人!” “大将军,这么说,永丰仓城也已经被攻破了?”裴寂颤抖着问道。 李渊颓然垂首,无力说道:“昨天破的,大郎在他面前,只坚持了不到四个时辰,秀宁还被他生擒活捉。” “秀宁被俘虏了?”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炸懵了柴绍,然而回过神来后,柴绍却只是感觉一片茫然,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 “给窦琮和大郎去令,让他们放弃蒲津关撤回来,把段纶也招回来,别让他去白白送死了。”李渊很是无奈的说道:“这几支军队全部退守新丰,充当大兴外围屏障,如今之计,撤回太原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凭借大兴与陈应良小贼抗衡,拉长他的粮道,抵消我们粮草不足的弱势,然后再想办法破他。” 裴寂和李二等人无可奈何的答应,然后裴寂又说道:“大将军,是否尝试联络薛举和白瑜娑,和他们缔结同盟,把他们拉进关中战场来和陈应良小贼抗衡。” “试一试吧。”李渊更加无奈的说道:“白瑜娑无所谓,尽可能把薛举拉进来,他的骑兵多,可以帮上我们大忙,只要他愿意和我们结盟抗敌,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李渊与叛军众将商议对策的时候,柴绍脑海里始终都是一片空白,茫茫然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直到有人轻轻碰了碰他,柴绍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间,却见轻碰自己的人是在这个场合基本上没有发言权的老不要脸云定兴,平时里与云定兴没什么交情的柴绍有些糊涂,低声问道:“老将军,什么事?” “别担心。”云定兴的语气破天荒的有些诚恳,低声说道:“用不着替你的夫人担心,陈应良不是那样的人。” “没事,我不担心。” 柴绍点头,但头点到一半时,柴绍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爱妻落入敌人之手,被结仇多年的死对头陈丧良生擒活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为妻子的生命安全和贞操清白有过半点担心。柴绍心头不由又是一阵茫然,暗道:“我为什么不担心秀宁?是因为我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么?” “大侄子,快来吧。”云定兴也在心里默念,暗道:“老叔现在虽然不掌兵,但军队里还是有几个听我话的旧部,快来吧,我一定帮你。” 第363章 不愧是亲戚 同样是十月初二的清晨,打着呵欠,鬼鬼祟祟的摸出了自己的寝帐,眺望着被朝阳映亮的山巅,陈丧良先是很没风度的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更没风度的砸吧砸吧嘴唇,自言自语道:“李建成打跑了,永丰仓拿下来了,大兴沦陷了,接下来的选择很多,该怎么做呢?” 战略主动权在手,陈丧良接下来的战术选择确实很多,可以直捣大兴与叛军主力决战,可以先干掉蒲津关的叛军偏师与屈突通会师,然后再西进大兴,也可以以关中讨捕大使的名誉,调动平凉、扶风和弘化等地隋军兵马合围大兴,以优势兵力全歼李渊叛军,甚至还可以什么都不做,紧守住潼关和关中命脉永丰仓,等李渊叛军主动上来送死。每一个选择都有优势,也每一个选择都有把握,唯一所不同的,也就是耗时长短和把握大小的区别,局势好得陈丧良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丧良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了大兴城里的某人,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约定,陈丧良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羞涩笑容,忍不住喃喃说道:“今天恰好是四年整,雨儿,对不起,我要晚几天才能履行约定了,不过你放心,快了,马上就快了。” 选择再多也得做出选择,同时叛军主力既然已经沦陷,目前还必须借大隋朝廷这张虎皮压人的陈丧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轻松随意,所以吃完了早饭后,陈丧良也召集一干文武心腹和军中重要将领,在中军大帐里召开了一个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在会议开始之前,陈丧良还怀着沉痛的心情,语气哀伤的向众人公布了大兴已经沦陷的消息,期间少不得抹去一点英雄泪,以示自己对大隋叛逆占据国都的愤慨与伤心。 让陈丧良颇有些意外的是,大兴沦陷的消息正式公布后,除了以刘纲、张季珣为代表的少部分隋炀帝死忠露出震惊失态外,绝大部分的麾下文武竟然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就连刘长恭都有那么一些无所谓,道:“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再拿回来就行了,反正潼关和永丰仓在我们手里,我们有优势。” “刘将军,大兴是我们大隋的国都,怎么能说丢了就丢了?”张季珣有些不满。 “那还能说什么?痛哭一场?大兴能回来吗?”刘长恭反问,又大大咧咧的说道:“再说了,大兴又不是我们守的,将来陛下就算怪罪下来,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尽快光复大兴,把城池拿回来,就算是报答陛下的君恩国恩了。” 张季珣哑口无言,只能赶紧向陈丧良问道:“留守,那代王殿下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听说被阴副留守保护着逃出了宫城,目前下落不明。”陈丧良答道。 “还好,幸亏殿下还没事。”张季珣如释重负,忙又催促道:“留守,那我们快向大兴进兵吧,赶快光复大兴,也顺便寻找代王殿下的下落。” “这也正是我召集你们开会的原因。”陈丧良点头,朗声说道:“诸公,眼下我们虽然已经光复了永丰仓,掌握潼关咽喉控制关中战场主动,但李渊叛贼的偏师仍然盘踞在北面五十里外的蒲津关,叛贼主力又已经攻占了大兴,接下来该怎么办,诸公如果有什么高见,尽管畅怀直言。” “留守,我认为应该先解决蒲津关的叛贼偏师。”房玄龄在这种正式场合不便和陈丧良称兄道弟,只能改称官讳,道:“蒲津关距离永丰仓和潼关不是很远,我们如果不拔掉这颗钉子,后方粮道很容易受到威胁。但我们如果拔掉了这颗钉子,马上就可以打通和屈突通老将军的直接联络,会师一处,补充实力,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大兴攻防战。” “这当然是一个好办法。”陈丧良点头,又摇头说道:“但稍微有些浪费时间,为了这支叛贼偏师出动我们的主力,未免太过浪费士卒体力,所以我的打算是,干脆用一支偏师对付这支叛贼偏师。我亲自率领主力西进大兴,光复我们的大隋国都。” “分兵?”好几名隋军将领都是一楞,纷纷提醒道:“留守,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是很足,既要西征大兴,又要留下足够军队固守永丰仓和潼关,再分兵去占叛贼偏师,只怕会更加削弱我们本就不足的兵力。” “兵贵精,不贵多。”陈丧良答道:“我们用不着分出太多兵马北上迎战叛贼偏师,只需要能够掩护屈突通的主力渡过黄河就行,眼下我们在潼关和永丰仓连战连捷,对屈突通军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有他帮忙,足以应付蒲津关的叛贼偏师。” 见众将点头认可,陈丧良又说道:“而且我还可以断定,李渊老贼必然不会让他这支偏师留在蒲津关白白送死,不出数日就会下令调遣这支军队西进大兴,到时候我们的偏师和屈突通就可以联手发起追击,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守,拖住叛贼偏师的撤退速度,同时我们的主力也乘机从容西进,一有机会就前后夹击,干掉叛贼这支偏师。” “李渊老贼放弃蒲津关?”马三宝提出质疑,说道:“留守,李渊老贼如果放弃了蒲津关,那他撤回太原的退路就断了,这好象不太可能吧?” “李渊的根是在关中,太原与关中之间,他肯定优先选择关中。”陈丧良答道:“老贼集中主力在关中,还有一层好处是退路更多一些,河池太守萧瑀和李渊是什么关系你们都知道,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们也知道,萧瑀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死守散关,堵死李渊老贼的南下道路。关中空虚,蜀中比关中更空虚,那里又是天府之国,钱粮丰足,李渊老贼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大可以杀进蜀中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还有陇西,那里不仅是李渊的老家,根基深厚。”李靖替侄子补充道:“兵员素质还强于中原士兵,又是产马地,李渊如果能够在那里站稳脚步,也不失为一个东山再起的好地方。与之相比,李渊老贼如果在守不住大兴放弃关中撤回太原,肯定会遭到我们的穷追猛打,届时肯定人心离散,军心崩溃,连太原都到不了就有可能被我们彻底全歼。” 隋军众文武再次点头,陈丧良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问道:“表叔,能帮小侄这个忙么?带一万军队去收拾蒲津关的叛贼偏师?” 李靖当然乐意,但也不能不谦虚一下,笑着说道:“贤侄,我是你的部下,听你命令当然没什么,但是刘长恭刘将军才是你真正的副手,这偏师应该是由他统率才对。” “正因为刘大哥是我的副手,所以他才不能轻动。”陈丧良很是注意培养自己的亲信党羽,微笑说道:“小侄率领主力西进大兴后,潼关和永丰仓这两处重地,除了请他留守,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 “没事,李叔父你去吧。”刘长恭也挥手同意,还又说道:“不过应良兄弟,你得把行方和刘黑闼留给我,这样我才可以担保潼关和永丰仓无恙。” 着急建立功勋的裴行方和刘黑闼全都苦起了脸,陈丧良看出他们不愿,便笑道:“我把行方和贺延玉留给你,延玉麾下的齐郡精锐很能打,你也可以放心。刘黑闼将军擅长侦察敌情,这次西征不能少了他。” 刘长恭要留下得力文武帮忙只是为了可以放心喝酒,知道贺延玉麾下的兵马能打自然也不拒绝,一口答应,裴行方虽然不乐意,可又知道陈丧良这么做是为了在永丰仓和潼关留下一个绝对可靠的自己人,也只能是老实答应。于是陈丧良很快敲定兵力布置,决定由刘长恭率领一万五千军队留驻潼关和永丰仓,李靖率领一万军队北上收拾叛军偏师,此外陈丧良又把张季珣、牛进达和刘十善三将安排给了李靖,并将报****的于乐团队划拨给李靖指挥,让表叔在战场上有精兵干将可用。 接下来当然是出征时间的安排了,结果让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陈丧良竟然要求李靖今天准备,明天渡河北上,隋军主力则在后天就出兵西进大兴。对此,隋军众将都有些担心,纷纷提醒道:“留守,是否太过匆忙了?我们在六天时间里与叛贼进行了两场大战,小战数次,军队有些疲惫,是否多休整两天再西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陈丧良掉了一句书袋,道:“不能给叛贼喘气的机会,我们是有些累,但叛贼更累,从太原一路打进大兴,叛贼军队就没有怎么好生休整过,比我们更累更需要休息,如果时间拖延久了,给了叛贼主力休整休息的机会,也给了叛贼军队修缮城防的机会,那这场战只会更难打。” “可是时间拖延久了,叛贼的粮草就会告急啊?”马三宝等隋军将领提醒道。 “我军细作探报,九月二十七那天,李渊老贼借口战事需要,突然同时在大兴、长安故城和阿城停止了开仓放粮。”陈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老贼未雨绸缪,已经做好了防范断粮的准备,再加上大兴宫城的存粮,叛贼的粮草就算撑不到来年夏粮收获,撑过今年应该问题不大。我们的后方又还有诸路乱贼虎视耽耽,时间拖延久了,我们一旦后方告急,李渊老贼的机会也就来了。” 马三宝等将这才明白原因,不再反对,陈丧良则一拍桌子说道:“就这么定了,主力后天出发,乘着冬天才刚开始,十天之内打到大兴城下,半个月内,消灭叛贼主力!” “半个月内消灭叛贼主力?”隋军众文武面面相觑,包括李靖都有些狐疑,搞不懂这是侄子的信心,还是侄子的狂妄。 再怎么疑虑也没用,陈丧良是全军主帅,颁布的命令隋军众将只能依从,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次日清晨,李靖率领偏师先行出发,渡渭水北上蒲津关,去找李渊舅子窦琮的麻烦。陈丧良又在之前去令屈突通,以关中讨捕大使的名誉命令他配合李靖行动,渡河进攻叛军偏师,打跑窦琮与李靖会师,然后联手西进与东都隋军主力会师。 陈丧良这一手恰好打在了叛军偏师最难受的节奏上,前文说过,李渊为了组建大兴外围屏障也为了不再让偏师白白损失,已经在十月初二这天命令窦琮放弃蒲津关撤回新丰,命令经过快马传递后,正好又在十月初三这天送抵蒲津关,再同时探到隋军偏师渡河北上的消息,窦琮和败逃在此李建成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陈丧良是亲自率领主力北上来打蒲津关,窦琮和李建成都还没有这么为难——反正到了新丰也是为了替主力争取时间,窦琮和李建成拼着再冒一次险,率军死守蒲津关或者旁边的冯翊城,只要能够牵制住隋军主力一段时间,那怕损失大点也值得。可是陈丧良却偏偏只派来一万偏师,窦琮和李建成不管是迎战还是坚守都会浪费时间,很可能错失提前撤回新丰的宝贵机会,让隋军主力抢了先。而如果依令弃关回撤的话,隋军偏师一旦咬住了他们的尾巴,他们不仅撤退速度快不起来,还很可能在撤退中付出惨重代价。 李渊的命令不能违背,同时屈突通也在黄河对岸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一支孤师,被迫无奈之下,窦琮和李建成经过匆匆商议,只能决定依令弃关撤退,同时决定在夜间弃关撤退,还制造匆忙撤退假象,乘机在路上布置埋伏,引诱李靖来追,然后发起伏兵重创隋军偏师,干掉这个烦人尾巴。 窦琮和李建成很快就发现他们太低估李靖了——事实上除了陈丧良之外,天下人全都低估了李靖。当天夜里,收到叛军弃关撤退的消息后,尽管隋军斥候明白报告叛军的火把凌乱,撤退得十分匆忙,李靖却只是笑着拒绝了一切追击建议,命令全军安心休息,一切等到天亮之后再说。同时李靖还派人告知屈突通,说叛军深夜撤退须防埋伏,建议屈突通不必急于渡河追击,等天亮再渡河不迟。 窦琮和李建成的埋伏帮助李靖建立了威信,也让越老越软弱胆小的屈突通又灰头土脸了一次,隋军偏师将士满腹不满的休息过夜,已经在此前战事丢够了脸的屈突通却不肯错过这个挽回颜面的机会,不听李靖的建议,派遣部将王行本率军三千渡河追击,结果王行本被叛军伏兵杀败后,隋军偏师对李靖的怨言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屈突也因此忍不住又一次捶胸顿足一番。 次日天亮之后,李靖终于率军发起追击,还正午都没到就已经追上了在夜里行军速度不快的叛军偏师,窦琮率领生力军回头列阵,叫嚣搦战,想引诱李靖决战,在方面比侄子还不要脸的李靖却掉头就走,根本不搭窦琮的茬。而当窦琮骂骂咧咧的率军继续西进后,李靖却又象一条癞皮狗一样的跟了上来,遥遥跟在叛军偏师后方,窦琮又回身迎战,李靖又掉头就跑。 如果认为李靖这么做只是为了替陈丧良拖延时间,那就大错特错了,当天傍晚,当叛军偏师撤退到冯翊城旁的泾水岸边时,李靖突然逼到近处,命令军队筑垒立栅,坚壁自保,与叛军偏师在相距仅有五里的位置对峙。与此同时,屈突通也亲自带着河东隋军追了上来,不过仔细一看战场情况后,屈突通不仅没有迫不及待的下令发起进攻,还向李靖拱起手,钦佩道:“药师高明,老夫服了。” 滔滔泾水,河上虽有渡船,也有木桥浮桥,可是数量达到四万余人的叛军偏师却无论如何都别想一下子都渡过去,就算动作也快花上小半夜时间,谁都想先渡河,也谁不愿最后一个渡河,渡河到了一半时隋军如果发起进攻,已经过河的叛军士兵无法回头救援,留下殿后的叛军士兵也无法一下子全部过河,只能是任由倾巢出击的隋军将士肆意屠杀。叛军上下在河边面面相觑,隋军将士则躲在远处休息狞笑,等待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好战机出现。 在河边大眼对小眼的愁苦了许久,李建成和窦琮谁都无法解决这个无解的兵家难题,只能是一起大骂,“真不愧是丧尽天良的陈丧良亲戚,果然一样的丧尽天良!” 同一天上午,陈丧良也亲自率领着隋军主力向西开拔,虽然包括新收编的降军在内,隋军主力的兵力才刚过五万人,但是无论是从装备上,还是从军容军阵上,隋军主力的气势都明显超过叛军主力一截,白袍飘飘的报国军担任开路先锋,马蹄铮铮旗飘展,包括新编降军在内的隋军将士整齐高唱《精忠报国》,军歌嘹亮,远传四方。对这支军队抱着不小敌意的关中百姓也很快发现,这支军队的军纪竟然比李渊叛军还要严格,不仅从不取食路边瓜果蔬菜,偶尔伤及田中作物,还有专人找到田地主人按价赔偿。 陈丧良此前发布的讨贼檄文也在这一天开始发挥作用,尽管没有派人到城下招降,当隋军主力才刚刚抵达华阴城下时,华阴四门就已经自行打开,县丞王永年手捧叛军颁发的官印及户籍名册,率领手捧一堆人头的县中守军和三班衙役出城跪地投降,还刚见到陈丧良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 “陈留守,陈大使,你总算是来了啊,下官拜读了你的讨贼榜文之后,奉命伪装李渊逆贼,伺机立功反正,等你可是等太久了啊!李孝常那个逆贼听闻你的大军到来,又听说叛贼军队望风而逃没敢来华阴,早上就已经扔下县城跟着叛贼残部跑了,下官杀了他的全家,也杀了他的几个帮凶走狗和几个不肯反正的从逆恶徒,特将他们的首级呈上,请大使过目!” “什么?大使你让下官就地接任华阴县令,把李孝常的全部家产田地赏给下官?还给下官赏钱百贯,白银十两?陈大使,下官从今往后跟定你了!你随便说一句话,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也在所不辞!” 第364章 栽赃嫁祸 借口渭南到郑县之间的道路被山洪冲毁,临时决定放弃回援永丰仓的行动,李渊这鬼话也就蒙一蒙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瞒不过他真正的统治基础关陇门阀,树大根深的关陇门阀有自己的情报网和消息渠道,速度虽然比不上李渊叛军的快马传递,却也慢不上多少,在一些细节方面,叛军的情报甚至还比不上这些关陇门阀的情报详细。 有这样的情报能力,叛军偏师在潼关战场接连惨败的情况当然很快就传到关陇诸门阀的耳中,这些家在大兴或者有家族代表在大兴的关陇门阀虽然表面上不吭声,不去拆李渊的台揭穿李渊的谎言,却也不敢再把所有筹码全都押到李渊身上,或多或少的都留了一些后手,表面上仍然还在鼎力支持李渊叛军,背底下却开始着手布置退路,很多原本正在排队等候李渊接见的权贵世家子弟也因此悄悄退出了队列。 当然,关陇门阀同气连枝,想指望他们马上就和李渊叛军划清界限,重新全身心投入大隋朝廷温暖而又宽广的怀抱,那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以八大阀为首的关陇世家全都在悄悄观察,观察陈丧良向西开拔的一举一动,分析判断陈丧良是否值得倒戈投靠的对象。 李渊当然也在严密注意着陈丧良的一举一动,除了军事层面,更注意政治层面,李渊也知道陈丧良治军严格,一向严厉禁止士卒扰民,但李渊又相信陈丧良在争取人心方面一定比不过自己,然而李渊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陈丧良的军纪不仅比以往更好,不扰民不伤民,在收买人心方面的手段也更巧妙。 李渊拉拢世家门阀无非就是任用子弟为官,保护他们的财产土地,陈丧良同样做到了这点,举凡是门阀世家子弟到东都隋军中投军的,陈丧良一律收纳任用,对门阀世家庄园土地秋毫无犯。但这还没完,陈丧良还公然承诺,明文告知关中门阀世家,说即便是有子弟被迫从贼为叛军效力的,家人一律不予追究,能够召回被迫从贼的子弟,还要奏请朝廷给予封赏。被迫从贼的贼军将士家眷,在生活方面有困难的,还可以向关中地方官府请求补助。——至于如何区别是被迫从贼还是主动从贼,陈丧良在榜文连提都没提,故意留下空子让所有人钻。 最狠的还有陈丧良那纸讨贼檄文,公然准许关中各地官民义兵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伪装投敌,留住有用之身,等待时机成熟再反正归来,无论良贱士农一律不以追究!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戳中了叛军要害,让之前投降李渊叛军的所有官绅士民都有了可退之路,在叛军声势大张时,叛军队伍里的墙头草倒是立场无比坚定,而现在叛军的处境日见窘迫,这些墙头草当然生出了要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的心思,在给叛军做事时首鼠两端,不敢再把事情做绝——云定兴老将军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陈丧良的这些怀柔手段立杆见影,起到了巨大作用,继华阴县之后,隋军主力刀锋所指的郑县和渭南两县应声而降,这两处的县令虽然没向王永年那么狠,杀了不肯投降的叛军骨干献给陈丧良做见面礼,却也少不得跑到陈丧良的马前嚎啕大哭一番,庆幸自己终于熬到王师归来,得以重回大隋朝廷,之前败逃到了这个方向的李建成军部分残部则一路向西逃窜,不敢有一兵一卒停下来阻挡隋军主力脚步。 除此之外,大萧国舅的亲戚冯翊太守萧造,也不顾自己亲戚与陈丧良结有深仇大恨,悄悄派人来与陈丧良联系,试探陈丧良能否宽恕他的献郡投降之罪,陈丧良则当着萧造使者的面指渭水为誓,说萧造只要反正归来,自己不仅担保萧造不死,萧造只要稍微为隋军立下些功劳,自己还要上表朝廷,为萧造请功!然后再加上李建成和窦琮放弃了蒲津关西逃,萧造也做出了英明选择,立即逮捕此前主动投靠叛军的冯翊官员任擐、靳孝谟等叛军文武官员的家眷,处死所有在冯翊城内养伤的叛军伤兵,易帜归降! 逐渐开始回来的人心让隋军主力的推进速度得以加快,从潼关到新丰两百里路,隋军主力仅走了三天多时间,这才被李渊的四女婿段纶死守新丰城拦住脚步。而与此同时,西渡洛水期间遭到了重创的叛军偏师窦琮部,才刚刚抵达万年,仍然还被李靖和屈突通紧咬着不放,再想南渡渭水、广通渠与段纶会合,不仅注定要被隋军追兵再次重创,还极有可能遭到隋军主力的迎头痛击,全军覆没!——别指望段纶敢出兵渡过广通渠接应窦琮、李建成,段纶敢这么做,陈丧良能把嘴巴都笑歪了。 被迫无奈了,窦琮和李建成只能是赶紧派出快马报知李渊情况,请求放弃南渡渭水与段纶会师的原订计划,改为继续西进泾阳,渡泾水直接回师大兴,又请李渊出兵接应,以免重蹈洛水惨败的覆辙。 十月初七接近傍晚,窦琮、李建成的告急文书和段纶的告急文书同时被快马送到大兴,送到李渊面前,正在与萧瑀使者交谈的李渊脸色铁青,在一旁作陪的叛军诸文武得知窦琮和李建成无法回援新丰组建外围屏障后,也是个神情慌张,纷纷提醒道:“大将军,一定要在新丰挡住陈应良狗贼一段时间,不然的话,我们根本就来不及修补城防,转移城外粮食,联络其他友军来援。还有,我们打下大兴还不到十天,陈应良小贼就兵临大兴城下,对大兴人心的打击肯定很大。” “这我当然知道!”李渊没好气的说道:“但现在陈应良小贼抢先打到了新丰,大郎和窦琮根本过不了渭水,他们怎么在新丰替我们争取时间?” “父亲,兄长的军队连战连败,士气已沮,指望他们强渡渭水没可能了。四姐夫的麾下兵马,都是他两个月前才在蓝田招募聚集的新兵,战斗力薄弱又经验不足,指望他长期守住新丰很难。”李二开口说道:“惟今之计,只有同意兄长和舅父直接撤回大兴休整,保全我们的可作战力量,另派一支军队增援新丰,挡住陈应良的前进脚步,为我们主力反攻争取时间。” “也只好如此了。”李渊很是无奈的点头,又说道:“谁愿意去助守新丰?愿意去的都可以去,老夫有言在先,至少要守住十天以上。” 慑于陈丧良的不败淫威,叛军诸文武全都不敢吭声,惟有李二自告奋勇,道:“父亲,孩儿愿意率领两千骑兵前去增援新丰,助姐夫御敌。” “两千骑兵?”李渊一听有些火大,怒道:“你又想去弄险奇袭是不是?新丰那一带北面是渭水广通渠,南面是骊山,是骑兵作战的地方么?要去可以,给你一万步兵,五百骑兵,只准守城,不许随意出击,不然就别去!” 没了******支持的李渊叛军骑兵数量远不及历史上那么多,李渊坚持不肯给大量骑兵,李二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心思唱诺领命,但又点名要了李孝恭、王君廓、高甄生和梁建方等几名猛将,好在李渊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同意。同时李渊又决定去书同意李建成、窦琮直接撤回大兴,派遣得力大将郑元寿率军北上接应窦琮和李建成。 军情如火,得到允许的李二立即去了安排出征队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裴寂才向李渊拱手说道:“大将军,有件事必须向你禀报,地方官府奏报,我左翼军(李建成军)被陈应良小贼击溃后,一部分直接向西逃来,其中有一些士卒违反军纪,侵入民间杀人抢掠,引起极大民怨。” “叫二郎到了新丰后仔细查一查,看谁干的,找出来……。”心情正极为不好的李渊随口吩咐,但话还没有说完,李渊却突然一楞,惊讶说道:“有乱兵侵入民间,杀人抢掠?” “正是如此。”裴寂赶紧点头,又说道:“当时败兵太多,都被打散了,所以还没能查出到底是那些将领的部下干的。” “倒也提醒了我一件大事。”李渊突然露出了一些笑容,招手把裴寂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我之前叫你秘密寻找的、与代王殿下模样相似的孩子,找到没有?” 裴寂是何等聪明之人,李渊点了个头,裴寂就马上醒悟,低声说道:“找到了,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但也有七八分象,只要不说话不举动,穿上代王殿下的衣服,瞒过大部分人的希望很大。” “用不着他说话举动,只要他穿上衣服就行。”李渊笑笑,又低声吩咐道:“去安排准备,顺便让二郎出发时通知我一声,我去给他送行,还有大事要向他当面交代。” 裴寂心领神会的应诺,立即下去安排准备,先是派人通知李渊命令,又安排可靠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杨侑替身,连同在宫城里找到的杨侑衣服,一同送往了李二军中。而到了初更时分李二准备出发时,李渊也亲自到了城外给儿子送行,在宝贝儿子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机宜,李二听了后先是点头,然后又有一些担心,低声说道:“父亲,别的都好说,这尸体运回来后,如果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傻小子,那些文武官员每次和他见面,都隔着十几二十步的距离,那能看得仔细他的容貌?熟悉他的人都在我们掌握中,能不能见到他还不是一句话?”李渊笑得甚是奸诈,又低声说道:“记住,一定要让几个百姓看到听到,给我们做证,只要能把脏水泼到陈应良小贼的身上,把水彻底搅混,将来就算阴家那两个小崽子跑到了陈应良小贼那里,我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他小贼是为了脱罪捏造的谎言。” 李二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李渊又拍拍儿子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件事交给孝恭去办,别让其他人知道,避免走漏风声。”李二应诺,这才领着军队连夜急行,赶往新丰战场给段纶帮忙。 下面该来看一看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抵挡了距离大兴只剩下七十多里的新丰城下后,因为探得城中守军共有一万多人,又知道段纶此前已经对城防做了一定加固,不喜欢打攻坚战的陈丧良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只是命令军队屯驻于新丰之南,背靠骊山下寨,建设营地并准备攻城武器,同时亲临城下,窥视新丰城防,研究破敌之策。 还好,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新丰小县城防不算太过坚固,夯土包墙砖建成的城墙久经风雨,已经颇是破败,虽经过抢修也仍然不够坚固,高不过丈八,厚度还不及新筑成的永丰仓城,引入了广通渠活水的护城河深度倒是很够,宽度却只有一丈来点,叛军完全就是因为接连丢失潼关和永丰仓,措手不及下才被迫在此构建外围防线,同时城中的兵马构成陈丧良也很清楚,主力是李渊女婿段纶两个月前才在蓝田招募的新兵,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辅以一部分从潼关战场逃来的叛军败兵,早就已经被东都隋军打怕无法言勇,对东都隋军来说并不算难对付。 敏锐的察觉到叛军在此仓促布防的情况,陈丧良立即断定,李渊叛军为了争取大兴布防时间,肯定还会增兵新丰,立即派人严密侦察东面来敌的同时,左右又指着城上提醒,说叛军守城主将段纶出现在城上。陈丧良见城果然出现段字大旗顿时大喜,立即打马来到护城河边上,冲着城上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段纶大喊招降。 “段纶将军,你被迫从贼的原因我知道,你是李渊老贼的第四个女婿,老贼谋反,你身为女婿必受牵连,即便不连坐下狱,也肯定要被罢官免职,剥夺爵位,不得不反!但你想过没有,为了避免一个顶天只是下狱的连坐之罪,你就犯下诛杀全族的灭门之罪,你值得吗?我在大兴任职时,你我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交谈虽然不多,却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岳父一家与你过争执,现在李渊老贼连战连败,本官亲自率军来此,你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你在蓝田聚集的万余乌合之众,能够是我大隋百战之师的对手吗?不如早早开城投降,反正归来,本官奏明天子,为了你请功请赏,届时你不仅前罪尽赎,还可以升官任职,岂不妙哉?” 与柴绍不同,柴绍是和李二亲如手足,段纶却是和李建成关系最好,能和李渊的第四个女儿成亲也是因为李建成的亲自做媒,平时里与李建成往来间段纶没少听到对陈丧良有利的好话。所以听了陈丧良的叫嚷招降后,段纶虽然没有接受,却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从陈丧良喊道:“陈留守,别浪费力气了,段某做过的事,绝不后悔,想要新丰县城,就真刀真枪的来拿吧!” “段兄,我急着拿新丰城干什么?”陈丧良笑笑,大声说道:“我要围城打援,新丰距离大兴只有七十多里,李渊老贼为了让你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他争取时间,肯定要给你派来援军,我打你的援军,我倒要看看,他李渊老贼为了你这个女婿,舍得往新丰派来多少援军!” 段纶不再说话,只是下令守军放箭驱逐,陈丧良笑着领兵退下,旁边的袁天罡好奇问道:“留守,你亲自出面招降,能把段纶拉过来吗?” “当然不能,他毕竟是李渊的女婿,那有那么容易投降?”陈丧良微笑答道:“我亲自出面招降他,是因为我很清楚他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的态度软弱,必然会影响到城中叛贼的军心士气,对我们接下来的攻城战有益无害。” “那围城打援呢?”袁天罡又好奇问道:“留守你公然扬言要围城打援,是想麻痹城中守军,还是真想这么做?” “麻痹敌人不可能了。”陈丧良摇头说道:“贼军才刚在永丰仓吃过亏,不会马上又上当。具体看情况再说,若来敌可惧,我当然要先解决敌人援军再回头攻城,若敌人援军不足为惧,我就利用敌人的援军把段纶引出城来,在城外破他!” 交谈间,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突然被引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向陈丧良行礼奏道:“禀陈留守,何将军派小人向你回报,我军细作已经多番打探,但始终没有找到代王殿下和阴副留守等人的下落。我军潜入大兴的细作也出城回报,说贼军方面也仍然还在通缉捉拿挟持代王殿下出逃的阴副留守,并没有传出已经找到代王殿下的消息。” “奇怪,我军距离大兴已经只有七十多里了,阴世师怎么还不带着代王殿下来见我?”陈丧良心中纳闷,暗道:“往其他方向跑了?不可能啊?大兴南面的户县、蓝田和太平宫这些地方,在大兴城破前就已经被贼军控制,秦岭一带就算容易藏身,阴世师也不太可能带着杨侑往南面跑。往北面和西面更没可能,就算暂时去了也肯定要想办法掉头向东,九天时间过去,阴世师怎么也该回到这一带了,怎么还没出现呢?” 盘算着,陈丧良又随口问道:“跟随代王殿下和阴副留守一起出逃的,可曾查到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探到,大兴城里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很少。”何二派回来的细作摇头,然后忙又说道:“禀留守,还有件小事,我们的细作探到,贼军曾经封锁过阴副留守在安业坊的府邸,听说还抓走了阴副留守的所有家人到军中审问,但具体情况不知。” “那月娥呢?有没有被乱贼抓走?”陈丧良脱口问道。 “月娥?什么月娥?”来报信的细作和旁边的袁天罡等人全都是一楞。 “当然是阴月娥,阴副留守的爱**月娥了。” “不,不知道,小人等没有探查关于这方面的消息。” “可惜,月娥小妹妹,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了。” 第365章 对阵李二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初八清晨,骊山,金沙洞。 金沙洞又称幽洞,地点十分偏僻隐蔽,即便是骊山本地百姓也很少知道这座洞穴,相传在开元年间唐明皇李隆基为了与儿媳妇杨玉环单独幽会,曾经在这个洞里建有一座密宫,一直到了七百多年后的明朝正统年间,才被书生刘瑞五寻访发现,并证实洞中确实建有密宫,还有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白玉雕像,金沙洞之少为人知与幽秘隐蔽,可见一斑。 朔风呼咧,气温渐降,一张俊俏少女的脸庞突然从这处少为人知的洞穴中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仔细观察了洞外情景,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少女才放心走出了洞外,向洞里说道:“小弟,出来吧,没事。” 带着稚嫩的答应声中,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出了洞外,少女和小男孩都是布衣百姓打扮,各背着一个小小的干粮包裹和一个水葫芦,似乎要走很远的路,小男孩还向少女说道:“姐姐,我们今天出山吗?” “到山边去看一看,如果我们大隋官军打回来了,我们就去和他们会合。”少女答道:“如果找不到我们的大隋官军,我们就回来继续等爹爹,过三天再去山外看情况。” 小男孩答应,又说道:“姐,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父亲和兄长他们怎么还没来这里找我们?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会,一定不会。”少女柔声安慰,说道:“爹爹和兄长他们的武艺那么高,贼兵就是再多也打不过他们,他们肯定是被贼兵追得太紧,怕暴露提前安排的这个藏身点,所以没敢回来。” 嘴上安慰着弟弟,少女心里却沉甸甸的,想起了那个充满鲜血与杀戮的夜晚,想起了当时的马蹄如雷,刀光剑影,更想起利箭突然从背后射穿身旁同伴咽喉的突如其来,惊魂一瞥。可是为了不让年幼的弟弟担惊受怕,少女还是强忍住了心底的恐惧与担忧,安慰着弟弟,带着他慢慢的向山区边缘走来,寻找熟悉的隋军红色军旗。 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李二亲自率领的一万援军也越过了霸桥,逼近到了新丰战场边缘,然而令叛军上下失望的是,斥候探报,东都隋军根本就不想给他们与新丰守军会合的机会,早已出兵当道列阵,拦住了叛军前往新丰城下的道路。对此情况,叛军主将李二倒是不以为意,也没有下令继续进攻,只是下令停止前进,背靠滋水霸桥建立营寨,坚壁自保。 陈丧良低估了李二的忍耐,事前没有想到李二会放弃进援新丰城下就地立营,李二也低估了陈丧良对他的警惕,探得李二就地立营。陈丧良立即派遣阚稜与阚稜率军西进前来进攻,阻挠叛军立营,李二以严阵守卫正面,指挥后军加紧修筑营地,期间隋军一度发起试探性进攻,却被大量装备了弓弩的叛军精锐以乱箭击退。陈丧良闻报后下令停止进攻,列阵侯命,又派出更多轻骑出击,骚扰袭击叛军伐木士兵,增加叛军伐木难度,也迟滞叛军的建营速度。 在此期间,段纶一度派遣使者联系李二,要求李二继续进兵前行,自己出兵接应帮助李二入城,李二断然拒绝,要求段纶严守城池,千万不能随意外出,又直接说明自己没有全力进军,并非惧怕东都隋军,退守霸桥,除了扼住隋军西进道路外,更为了争取反败为胜的机会! 李二的勃勃野心,知道历史的陈丧良用脚指头也看得出来——李二放着比较安全的广通渠北面不走,偏偏要走广通渠南面直向隋军主力而来,又死活不肯退过滋水,摆明就是想掌握战场主动权,保住可以发起主动进攻的机会,逮住机会挫败陈丧良的不败威名,也成就他李二的赫赫声名。 很可惜,陈丧良不是王世充,也不是窦建德,历史上李二能够同时击败王世充和窦建德,是因为鸩杀杨侗的王世充已经在政治上彻底孤立,严重不得人心,又在与瓦岗军的盘肠大战中耗光了元气,实力与正值上升期的李二军相差太远;击败窦建德则完全是运气太好,窦建德军才刚开始渡黄河,守虎牢关的王世充军就突然投降了李二,让李二掌握了虎牢关战场的绝对主动,李二发起骑兵突袭时,窦建德竟然无比倒霉的被麾下文武官员堵住道路,无法组织率领骑兵迎击,让李二轻轻松松的直接杀到他的面前,拣了一个比天还大的便宜。 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弱点陈丧良都没有,高举精忠报国大旗的陈丧良虽然不是很得民心,却得军心官心,政治上并不处于劣势,以老带新组建的东都隋军实力强盛,碰上叛军主力都毫不吃亏,自然用不着害怕李二麾下的万余偏师。同时陈丧良又没有窦建德那样的暴发户德行,临阵之际还要召开朝会暂时放弃指挥,李二想在陈丧良身上拣到窦建德那样的便宜,那是想都别想。 同时,李二以万余偏师敢直向隋军主力而来,嚣张态度也有些激怒了陈丧良,再想到自己现在的几个女人曾经惨遭李二****,陈丧良更是火不打一处来——虽然准确来说是陈丧良抢了李二的好几个老婆。想起这些新仇旧恨,以至于一向低调做人的陈丧良难得直接扬言,恶狠狠道:“李二郎看不到明天在新丰升起的太阳,明日天明之前,我必败他!” “留守,你又想发起夜袭?”魏徵好奇问道。 “不然我要阚稜和秦琼监视着他干什么?”陈丧良冷笑说道:“李二郎昨天晚上连夜而来,今天我再用部分精兵折腾他一个白天,到了今天晚上,我的机会不就来了?” 棋逢敌手,陈丧良的用意也被李二迅速看破,到了正午时,看到前方的隋军只是严阵对峙,并没有发起进攻,李二的副手李孝恭和王君廓等人都大惑不解,不明白陈丧良的用意,问到李二时,李二立即不屑笑道:“为什么?为了夜袭呗,我军昨天连夜行军,今天再故意诱使我们的精锐战兵严阵对峙,消耗我们战兵的体力精力,到了晚上时,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恍然大悟的骂了几句陈丧良果然卑鄙后,李孝恭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二郎,既然如此,是否发起进攻,干掉对面的这支官军?” “别轻敌,对面的这支官军不简单。”李二摇头,向前方隋军的军阵一努嘴,道:“看到没有?阚字大旗,秦字大旗,我们对面的是阚稜和秦琼,这两员贼将都是陈应良小贼麾下的著名勇将,勇谋兼备,尤其擅打恶仗苦战,我们发起进攻,只会白白消耗战兵,损耗我们本就不足的实力,正中陈应良小贼的下怀。” “那怎么办?”王君廓有些担心,说道:“如果让战兵在这里对耗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我们的主力战兵肯定会十分疲惫,不利作战。” “怕什么?”李二笑笑,道:“夜间作战最怕没有准备,措手不及的仓促迎战,现在我们已经断定了陈应良小贼要来夜袭,不但用不着怕他,还可以乘机布置陷阱,大败他的劫营军队。陈应良小贼的不败之名,已经持续了四年有余,是时候该结束了。” 下午申时正,当那对神秘的姐弟还在骊山的林中小路上艰难前行时,陈丧良突然派人传令,命令阚稜和秦琼退兵返回营地,同时召回所有的游荡轻骑,阚稜和秦琼等人虽然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要让他们白白辛苦大半个白天,但出于对陈丧良战术运用的信心,还是率军缓缓而退,撤回十二里外的隋军营地休息。李二也没发起追击,只是确认了隋军走远就解除戒备,让主力战兵返回只具雏形的营地休息。 阚稜、秦琼和隋军轻骑兵绝对不是白白辛苦,因为他们的牵制阻挠,叛军后军只能从霸桥以西砍伐木材建立营地,隋军退走时都没来得及把营地栅栏建成,壕沟更是仅挖了一浅浅一圈。见此情景,李二也不担心,直接就吩咐道:“停止掘壕,全力建立栅栏,天黑前务必建成。主力战兵立即回帐休息,辅兵准备晚饭及夜战干粮火把,告诉我们的战兵,不许解甲,只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初更时分,务必要全部起身集结。” “二郎,你打算怎么办?”李孝恭赶紧问道。 “已经是初冬了,天黑得早。”李二不动声色的说道:“酉时二刻天色必然全黑,届时我率领骑兵先行出营,到东南面的骊山半腰埋伏。我走之后,营中以你为主,初更戌时,你和王君廓各率两千战兵出营,埋伏在我们的营地两侧,辅兵在营内多生灯火,虚张声势,然后埋伏在后营侯敌,待到官军劫营杀进营内,辅兵突然杀出惊吓官军,你们再左右杀出,冲击官军两翼,官军败走时,我再乘机杀出,必获大胜。” “妙计是妙计,但陈应良小贼素来诡计多端,怕是也有准备。”李孝恭提醒道。 “所以我才要亲自率领骑兵出营埋伏。”李二笑笑,指着东南面的骊山说道:“这一带唯一埋伏奇兵的位置就是骊山,我抢先在酉时二刻出营登山,居高临下正好可以俯视整个战场的情况,陈丧良小贼倘若另有安排,必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李孝恭一听大喜,赶紧称赞李二果然安排妥当,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二郎,那人的事怎么办?是否今天就暗按计而行?” 李二终于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竟然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再稍一思索后,李二这才说道:“现在就带那孩子到骊山边缘,能碰见百姓就依计行事,找不到百姓证人就在山林里暂避一夜,避免战火波及,明天再来与我们会合。” 李孝恭赶紧答应,立即去安排可靠心腹依计行事,李二则一边让骑兵骁将高甄生和梁建方组织骑兵准备夜战,一边冲着东面冷笑说道:“陈应良,来吧,为了无垢,这一次我一定要败你!” ………… 几乎同一时间的隋军营地,陈丧良亲自率领军中文武来到大营门前迎接阚稜和秦琼的军队,阚稜和秦琼受宠若惊,赶紧下马谢罪,说自军寸功未建还劳陈丧良亲自出营,实在受之有愧,陈丧良却笑着说道:“谁说你们没有功劳了?让叛贼的主力战兵陪着你们站了大半个白天,就已经是你们的大功一件,今夜我军能够大破贼兵,都是托你们的福啊。” “留守,你今天要发起夜战?”阚稜和秦琼都赶紧问道。 “已经在准备了,你们的夜战干粮和火把,我会派人给你们送过去。”陈丧良点头,又说道:“今天晚上你们虽然未必需要参战,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你们还是要做些准备,你们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不许解甲,初更正务必起身吃饭,准备夜战。” “初更正?”秦琼一楞,忙说道:“陈留守,太早了吧?通常劫营都是在三更或是三更之后出手,我们营地距离叛贼营地才十一二里,就算是二更起身备战也来得及啊?” “谁说我要劫营了?”陈丧良笑了。 “留守,你不是要劫营?”旁边的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也大吃一惊,纷纷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发起正面决战吧?” “不错,正是要发起正面决战!”陈丧良点头,冷笑说道:“不要小看了李二郎那小子,别忘了当初雁门大战的时候,我安排那小子去突厥营地诈降,他才刚听完我的命令,马上就猜到了我的整个战术计划,狠狠摆了我一道,差点没把我吓死!” “所以,我敢断定,我准备劫营的夜袭战术,肯定已经被他看穿了。”陈丧良笑得更加冰冷,说道:“所以这一次我要故意反其道行事,假装准备安排布置夜袭劫营,实际上却突然发起正面决战,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妙计!”刘黑闼第一个醒悟过来,喜道:“我们的精锐远远多于叛军,那怕是阚将军和秦将军今天晚上不能出战,我们剩下的实力也仍然对贼军援军形成压倒优势,贼军疲惫又措手不及,营地也远远不够坚固,我们正面决战仍然稳操胜算。” 隋军众文武这才恍然大悟,陈丧良也向刘黑闼竖起拇指表示赞誉,夸奖刘黑闼是大将之才,然后又向阚稜和秦琼吩咐道:“快去休息吧,今天晚上你们和一部分辅兵留守营地,新丰城内的贼军如果出援,由你们负责迎击。”秦琼和阚稜一口答应,然后赶紧率军回帐休息,阚稜还嘀咕说最好新丰贼军出城,让自己可以杀一个痛快。 率众回到了中军大帐后,陈丧良立即调兵遣将,决定在利用出动两万兵力发起决战,还是由自己亲自率领发起决战,马三宝、程咬金、刘黑闼、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等得力干将全部随行,已经轻易不必出动的报国军也被陈丧良点名出战,十分奢侈的在情敌李二身上下足了大本钱。同时为了保证决战的突然性,陈丧良又特别交代在酉时三刻出营集结,暂时不打火把,待到集结完毕,再突然亮起火把,大张旗鼓的向十余里的叛军营地发起进攻。 除此之外,陈丧良又做了两个安排,第一个安排命令程咬金率领骑兵担任先锋,要求程咬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杀到贼军营地门前,惊摄敌人心胆,有机会就捣毁营门,没机会就原地侯命,但务必防备来自东南面骊山方向的骑兵突袭。而陈丧良的第二个安排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陈丧良竟然要求报国军担任殿后任务,走在大军最后。 听到这命令,郭峰和陈祠顿时不干了,纷纷抗议道:“陈记室,报国军自从建军以来,什么时候走在队伍最后过?除了偶尔留在中军听用,否则一向都是先锋,把我们放在队伍最后,是不相信我们啊?” “不是不相信你们,是因为绝对相信你们,这次我才把你放在队伍的最后。”陈丧良严肃起了面孔,郑重说道:“就我军掌握的情报来看,我们这次的对手李二郎,最擅长的就是骑兵突袭,喜欢找出敌人的阵列弱点,然后突然奇袭冲击,这一点和你们报****的作战方式十分相似,所以我必须要留下你们预防万一,随时防备李二对我也来这一手。” 解释了原因,陈丧良又指着骊山方向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出兵,是东到西打,这一带的地形也就是骊山有可能隐藏伏兵,敌人如果有什么奇袭,伏兵肯定是来自骊山山上,届时我军的左翼首当其冲,所以你们今天晚上队形要尽量靠左,别打太多火把,也暂时别露出白袍,真发现敌人伏兵下山突击,再突然亮出白袍,可以收到奇效。” 郭峰和陈祠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唱诺,陈丧良又转向罗士信说道:“士信,我之前安排你在中军左翼,也是因为对你的绝对信任,敌人真有伏兵从骊山杀出,不必担心慌乱,只管迎头痛击,报国军自然会冲击的敌人侧翼,为你分担压力。” 罗士信唱诺,态度甚是轻松,知道历史的陈丧良有些不放心,便又板着脸补充了一句,说道:“再很严肃的提醒你一句,记住,别轻敌!我可是腰肾把交给你保护,我以后还能不能再纳几房美妾,生几个孩子,可就要看你能不能保护好我的腰肾了!” 听到这话,隋军众文武哄堂大笑,罗士信也是笑得嘴巴咧开,赶紧抱拳说道:“请陈留守放心,你再纳美妾的事,包在我身上,过了今天晚上,保管你明天还可以骑美妾,生孩子。” 隋军众将再度爆笑,陈丧良也露出了笑容,还又情不自禁的想起根本就没见过面的阴世师之****月娥,暗道:“小丫头,你可一定要活着,你放心,只要我们能见面,我就一定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象历史上一样被李二那个**欺负了。” “阿嚏!阿嚏!” 同一时间的骊山林中,背着弟弟艰难行进的神秘少女突然连打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又看看逐渐阴沉的天色,悄悄叫苦,“糟了,天快黑了,路还远着呢,小弟又崴了脚,如果天黑前还走不出去,我们可能就要迷路了啊。” 第366章 倚强凌弱 寒风渐紧,初冬的秦岭才刚到酉时,天色就已经逐渐发黑,酉时初刻,黑衣黑甲的五百叛军骑兵做了最后出征准备,仔细检查了战马、武器、干粮、火把、火种与毛毡等夜战必须之物,再到酉时二刻,天色基本黑定,在两名骑兵骁将高甄生和梁建方的辅助下,李二便亲自率领着这支黑甲骑兵出了大营,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摸向东南面的骊山高地。 临行前,李二又和副手李孝恭商量了一个预防万一的联络信号,约定叛军营地一旦告急或者出现其他意外,李孝恭就在后营点火为号,李二立即率军回援大营。 事实上李二早就在打骊山的主意,在大兴长大的李二以前常来骊山射猎游玩,对这一带的地形颇是熟悉——至少要比穷光蛋陈丧良熟悉,知道骊山的地势是东高西低,尤其是西北面的地势最为平缓,十分适合骑兵居高临下发起冲锋(卫星地图清楚可见),所以出得大营后,即便只打了少许火把照明,李二仍然还是老马识途的带着骑兵直奔骊山西北角,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坡上藏身,居高临下俯视两军大营之间的道路,耐心等待陈丧良的偷袭军队到来。 “安排二十个岗哨严密监视山下动静,其他人,裹紧包毡休息,官军劫营,最快也要到二更方才动手,我们还有些休息时间。” 绝对让李二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当他的主力战兵还在抓紧时间休息的时候,两万隋军将士已然开始了悄悄出营集结,不打火把控制声响,各按编制出营列队,人人吃饱喝足,也人人带足干粮火把,刀枪擦得雪亮,战马喂饱草料,摩拳擦掌只是等待陈丧良下令进攻。 将大营事务暂时委托给了魏徵,又叮嘱了一番务必防备叛军突袭隋军营地,陈丧良领着亲兵出营,来到自己的陈字帅旗之下,时间刚好是戌时初更正,陈丧良便又随口吩咐了一句,“点火把,出发。” 浸过火油的火把一支支点燃,迅速将隋军营前映得一片通明,有如白昼,与此同时,程咬金率领的两千骑兵扬蹄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十二里外的叛军营地。而与此同时,叛军营地中才刚刚吹响起床号,埋伏在山上的李二等人也刚刚才发现隋军营地火光异常,根本就没来得及确认到底什么情况。 “出什么事了?官军营地那边怎么会火光增多?是有军队调动,还是临时增设篝火防范夜袭?” 李二还在琢磨隋军营地火光异常的原因时,如雷马蹄声突然传来,接着居高临下的李二目瞪口呆的清楚看到,数量庞大隋军骑兵打着密集火把,正以冲锋之势快速杀向他的营地,速度奇快,才刚转眼就从李二的面前掠过,潮水奔流一般的冲向他的营地。再紧接着,李二的脑海中也顿时冒出了一个念头,暗道:“糟糕!中计了!陈应良小贼不是想劫营,是想夜间强攻,我军营地只有一层单薄栅栏保护,挡不住他!” “右都督,官军骑兵往我们的营地去了,怎么办?”旁边的高甄生和梁建方也慌了手脚,赶紧向李二问道:“右都督,我们怎么办?是否马上回援营地?” 只稍微呆了一呆,李二就冷静了下来,再细一盘算,运思极快的李二就马上有了答案,咬牙说道:“不管他!我军营地再是简陋,也有栅栏保护,官军骑兵没那么容易得手,官军骑兵之后,肯定还有大队步兵尾随,我们继续潜伏,等敌人步兵大队出现!” 与此同时,叛军营地那边也终于发现了隋军突然杀来,铛铛铛铛的铜锣报警间,还在排队领取晚饭主力战兵和正在安排营中埋伏的叛军辅兵全都一片慌乱,李孝恭和王君廓等李二副手也为之瞠目结舌,做梦也没想到隋军会在这个时候发起突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李孝恭赶紧命令后营点火向李二告急,又赶紧组织军队严守营门及栅栏防线,不给隋军将士杀进营内的机会。 李孝恭的反应不算慢,但隋军骑兵来得实在太快,当叛军士兵手忙脚乱的在栅栏旁边布防时,程咬金率领的骑兵已然杀到大营门前,看到叛军慌乱有机可乘,程咬金当机立断,立即命令一百骑兵下步上前,冲击捣毁叛军营门,为后军打开前进道路。隋军将士依令而行,一百勇士下马步行,呐喊冲向叛军营门,又有一些骑兵飞出绳套去套叛军栅栏,奋力拉扯尝试拉倒栅栏,尚未布防完毕的叛军士兵仓促迎战,与隋军骑兵展开栅栏工事攻防战。 与此同时,隋军主力步兵大队也已经快步向着叛军营地杀来,数以万计的火把密如繁星,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将骊山北面的官道映得一片通明,声势十分惊人。看到这一情况,又看到自军营地早已发出了告急信号,李二身边的叛军骑兵难免更是焦急慌乱,争先恐后向李二问道:“右都督,怎么办?再不回去的话,我们就来不及了啊?” “都给我闭嘴!”李二大喝,说道:“回去也来不及了!官军人多势众,精锐众多,我们这五百骑兵,回去也是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起不了任何作用!” 喝住了众军,李二又指正在向西疾驰的隋军主力大军,恶狠狠说道:“惟今之计,我们只有突袭官军步兵大队,杀乱他的步兵,才有可能反败为胜,扭转战局。” 看了看山下声势浩大的隋军主力步兵,叛军骑兵无不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李二却毫无惧色,大声说道:“用不着怕,官军步兵急于增援前锋骑兵,行军间只顾速度疏于防范,尤其是侧翼必然十分脆弱,黑夜之中又看不清楚我们有多少兵马,我们只要动作够快,抱定必胜决心,就一定能象霍邑大战时一样,一个冲锋就彻底冲垮官军步兵!所以人,全部上马,我的号令一下,立即随往向山下冲击!” 对李二而言还好,他带来这些叛军骑兵有相当不少都是参加过霍邑大战的士兵,见识过李二以少量骑兵冲阵而反败为胜的奇迹,听了李二这番鼓舞后信心大增,纷纷上马预备,居高临下等待战机出现,李二也再一次身先士卒,策马走到了最前面,清秀丹凤眼争得滚圆,紧张注视山下隋军主力大队,寻找隋军队列的薄弱处。 一面高大军旗突然出现在了李二的视野中,尽管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旗帜上写着什么,可是从它明显高过其他军旗一截的情况来看,李二又立即断定这面军旗肯定是情敌死仇陈丧良的帅旗,想起之前遭遇的种种屈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李二也立即下定决心,要从侧面直接冲击这面军旗,力争一战取下仇人的肮脏首级。所以当那面军旗即将来到山下正面时,李二再不迟疑,立即举刀吼道:“就是现在,跟我冲!杀——!” “杀啊——!”整齐呐喊声中,被后世誉为玄甲骑兵的叛军骑兵如潮跟上,紧随在李二的背后,气势汹汹的杀向陈丧良的帅旗所在,而首当其冲的隋军队伍,也正是隋军罗士信部! 必须得承认,李二对敌情的判断其实有独到之处,尽管他身后的骑兵仅有区区五百余人,可是在黑夜之中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喊杀声音,又看到数量不明和身份不知的骑兵突然居高临下杀来,位居左翼的隋军将士还是忍不住出现了慌乱,纷纷冲着自军主将叫嚷道:“敌袭!敌袭!罗将军,怎么办?怎么办?” 隋军将士的慌乱迅速平息,因为他们突然看到,他们的主将罗士信不仅没有半点慌乱紧张,还狞笑着伸出了鲜红舌头,去舔手里的雪亮马刀,表情无比兴奋和狰狞,直到舔过了刀口,罗士信才吼道:“慌什么慌?这事早就在我们陈留守预料中,用不着怕,给我顶住!” 与此同时,看了一眼从山上呐喊冲下的叛军骑兵,陈丧良先是不屑的撇撇嘴,然后才喝道:“传令全军,继续前进,敌人的伏兵,交给罗士信和报国军收拾,其他军队,继续全力向前,增援我们的前锋!” 这时,速度奇快的李二骑兵已经象一把刀子一样,一下子扎进了隋军的腰部,然而令李二惊讶的是,他的骑兵虽然凭借惯性优势取得了一些战果,冲开了隋军外围一二层,却在第三四层遭到了顽强阻击,匆匆排成横队的隋军将士以长矛猛戳叛军骑兵,拼着被撞伤踩死也要把长矛长枪的扎到叛军骑兵身上,其中一柄长矛还险些戳中李二的俊秀小脸。结果是尽管隋军步兵为此付出了不少伤亡代价,却也成功挡住了叛军骑兵的冲锋势头,没让叛军骑兵继续深入隋军队伍内部。 “杀!”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即便察觉敌人的顽强程度出乎意料,李二也不敢有半点的犹豫,呐喊着立即挥舞双刀杀敌,他身旁的叛军骑兵也是刀砍枪戳,拼命砍杀面前敌人,一度取得不小战果。然而就在这时候,叛军骑兵却突然发现,他们对面的敌人之中,却有一名将领更勇敢更疯狂,挥舞双刀连砍带劈,转眼之间就连杀两名叛军士兵,砍伤一名叛军骑兵,在他的带动下,隋军将士鼓起勇气顽强迎战,以步战骑不落下风。 这时,让叛军骑兵魂飞魄散的事发生了,呐喊声中,几百名隋军骑兵又突然从隋军大队后方杀来,气势比叛军骑兵更勇猛更疯狂不说,还人人身披标志性的白袍,所到之处隋军步兵纷纷让道,欢呼声此起彼伏,早就听说过这支骑兵名字的叛军骑兵也纷纷惨叫了起来,“白袍!是报****!是官军的第一精锐报****!” “报****怎么会在官军的后队?”李二也是大吃一惊,然而再看到隋军大队除了左翼军外继续从容前进时,李二也顿时恍然大悟,在心里绝望惨叫道:“糟了!我的埋伏早在陈应良小贼的预料之中,所以才在左翼布置了精兵招待我,又让他的第一精锐埋伏在后队,随时可以增援左翼战场!陈应良小贼早有准备,我这次彻底没希望了!” 确实没有希望了,玄甲铁骑的雏形叛军骑兵虽然很勇猛很善战,装备很好,可他们这次却无比倒霉的碰上更勇猛更善战的报国军铁骑,装备也比他们更好不说,还从上到下每一名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强兵,那怕是一个普通士兵扔到其他军队,经验和战绩也足以担任旅帅之职,沙场经验胜过叛军骑兵百倍都毫不夸张。在这样的军队面前,叛军骑兵最多只能算是勉强有点招架之力,却毫无还手之能,被报国军一个冲锋就杀入了他们队伍核心位置,被迫展开近身混战。 近身混战还是叛军骑兵吃亏,追求速度的叛军骑兵只装备了普通的黑色铁甲,报****却人人身着最上好的明光铠甲,防御力比叛军骑兵高出一大截,同样力度的刀枪砍在身上,报****将士的明光铠可能是只留下一道凹痕或者缺口,叛军骑兵却必定要负伤甚至丧命,再加上报****将士一贯所追求的快狠准,不搞任何花架子,在近身肉搏中更是无比实用,一刀快似一刀的把叛军骑兵砍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难以招架。 更要命的还是后面,当李二高举双刀招架住一根势大力沉的熟铜棍后,对面的敌人突然大吼起来,“是李世民!是李渊老贼的儿子李世民!弟兄们,快上,抓住李世民!” “糟了!怎么碰上了认识我的陈祠?”李二也认出了对面的敌人是曾经在雁门大战中见过几面的陈祠,然后不等李二再做其他反应,陈祠又已经是一棍横扫而来,还直砸李二的脑袋,逼得李二低头闪过。 “什么?李世民?”隋军将士纷纷惊叫了,然后顿时爆发出了阵阵欢呼,“活捉李世民!活捉李世民!” “啥?李世民来了?”正在与叛军骑兵恶斗的小怪物罗士信也听到这些声音,大喜之下罗士信连攻打叛军大营的功劳都懒得理会了,奋力挥舞着双刀只是直向李二冲来,口中吼叫不断,“弟兄们,包围他们,活捉李世民!抓活的!抓住了功劳更大!” 数量庞大的隋军步兵早已呈半圆形包围了叛军骑兵,听到罗士信的吼叫下令后,隋军将士更是兴高采烈的脚步不断,迅速向两翼延展,封堵叛军骑兵向东西两个方向逃命的道路,可怜小李二的南面是小怪物罗士信,东面是白袍疯子报****,全都不是善于之辈,突击无望只能向西而逃,可是与隋军步骑纠缠在了一起,根本发挥不了冲锋优势突围,西面的隋军步兵也乘机逐渐加厚,更加有力的拦住李二西奔道路,并且开始向着山上延展。 “往山上撤!”奋力再次架开陈祠的熟铜棍,抢在郭峰冲来之前,李二赶紧掉头向南面山上撤退,被报国军和隋军步兵打得招架不住的叛军骑兵也纷纷跟上,全然不顾骑兵不合适在山林行动,一个劲的只是向山上逃命,尽可能的远离隋军士兵。 轮到报国军傻眼了,他们身上的装备精良归精良,可太过沉重,比叛军骑兵更加不合适山林行动,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隋军步兵欢呼着跟上追杀,局促在山下不知所措。已经舍马步行的罗士信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指挥军队上杀,一边冲郭峰、陈祠和赵昱哈哈大笑,“老郭,老陈,老赵,对不住了,我得去李世民了,烦劳你们告诉陈留守一声,就说发现敌人主帅在山里,我进去山抓,攻打贼军营地的战事我就不参加了。” 大笑着,罗士信快步上山,还又头也不回的喊道:“对了,帮我在山下堵一下,说不定运气好,能碰上李渊老贼的那个宝贝儿子!” 无法进入山林作战的郭峰和陈祠等人还能说什么?也只能是垂头丧气的接受给罗士信做嫁衣的结果,一边派人向陈丧良禀报情况,一边不死心的沿着山脚行军,去争取那微乎其微的活捉李二机会。 也用不着罗士信和报国军去营地战场帮忙,事实上当陈丧良率领主力大军杀到叛军营地门前时,下马作战的一百隋军骑兵都已经把敌营大门砸得差不多了,同时隋军骑兵用也绳索拉倒了好几排的敌营栅栏,虽说李孝恭和王君廓组织军队死守住了这些缺口,没让隋军骑兵杀进营内,可是当隋军主力步兵赶到后,垂死挣扎的李孝恭和王君廓还是迎来了丧钟的敲响。 “刘黑闼,上!”大声下令间,小心眼的陈丧良还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敌人大营里那个叫李孝恭的,在雁门大战时我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为了国家大事,没找他算帐。今天机会来了,能不能替我出口恶气,看你的了。” 大吼应诺声中,老李家的宗族克星刘黑闼率领步兵大步而上,气势汹汹直捣叛军迎门,换回那些下马步战的隋军骑兵,挥刀抡斧猛砸已经摇摇欲坠的叛军营门,叛军方面拼命以弓箭枪矛还击,隋军步兵中却突然飞出火药瓶,落入叛军营门之后炸开,炸得拥挤在一起的叛军士兵一阵鸡飞狗跳,隋军士兵乘机加快动作,三下两下砸垮叛军营门,吼叫着蜂拥入内,刘黑闼身先士卒,挥刀猛砍猛杀,当者无不披靡。 叛军著名猛将李孝恭亲自率军反扑,企图夺回营门,然而碰上了同为著名猛将的刘黑闼,李孝恭的反扑却效果不大,仅仅只是迟缓了隋军将士向营内挺进的速度,后面的隋军将士乘机又掀倒推翻更多的叛军栅栏,扩大拓宽更多的入营道路,让更多的隋军将士可以杀入营内,见人就杀,见帐就点,四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动摇和打击敌人军心。 马三宝也率军加入了战斗,从叛军的栅栏防线突入进去,王君廓率军抵挡招架不住,被隋军捣毁大量的简陋栅栏,更多的隋军将士得以杀入营内,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向营内挺进,接着跃跃欲试的何潘仁也率军加入战场,向昔日挥动屠刀,为了争功表忠下手还比隋军将士更狠。 叛军大势已去,尽管李孝恭和王君廓麾下的战兵还在苦苦支撑,数量更多的叛军辅兵却自行崩溃,一个接一个的辅兵受不了鲜血与死尸的刺激,克服不了心中恐惧,选择向西面来路撒腿而逃,开始一个接一个,然后是一群接一群,一片接一片,叛军将领和督战队根本约束阻拦不主,最后连督战队和将领都加入了逃命的队伍,千古名桥霸桥上迅速挤满了叛军败兵,自相推搡,自相践踏,落水溺死和被活活踩死的叛军士兵数不胜数。 这时候,听得西面喊杀震天,广通渠北岸的斥候又探得叛军营地战情紧急,担心援军有失更担心小舅子安危,段纶也壮着胆子派遣三千军队出城,让从潼关战场一路败逃到这里的丘师利率领了过来救急,试图为分担压力,然而丘师利出城还没走出三里,秦琼率领的隋军骑兵已经席卷杀来,丘师利壮起胆子迎战,然而开打还没多少时间,阚稜率领的隋军陌刀兵又迅速赶到战场,战场上的喊杀声还掩盖不了阚稜的大吼声音,“弟兄们,上!老子们只进关以来,还没什么象样的功劳,今天碰上了,给我杀个痛快!” 听到叛军营地喊杀战鼓声的不止是龟缩在新丰城里的段纶等人,还有被迫在山里过夜的那对神秘姐弟,也被这些喊杀战鼓声音惊醒。听到这熟悉的恐怖声音,年幼的弟弟被吓得躲在姐姐怀里瑟瑟发抖,仅有十四岁的姐姐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拍着弟弟的脑袋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有打仗的声音,说明是我们的军队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和爹爹见面了。” 第367章 钓出美人鱼 长这么大了,李二还从没有这么的狼狈过,头盔跑掉,头发披散,脸上尽是泥垢,被汗水冲得横一道竖一道,抹一把就是满脸花,摔断了腿的战马早就不知道被扔在那个山沟里,身边也只剩下了同样没有战马的高甄生和一个普通士兵,梁建方和余下骑兵则不是被杀,就是在黑夜中与李二走散,不知道去了那里。 对骊山地形颇熟悉的李二不是没想过逃往大兴,但昨天晚上天色太黑,没有半点月光星光,穷凶极恶的隋军将士又追得太紧,始终咬着李二的尾巴不放,活捉李二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始终不断。慌不择路的李二为了活命,只能是尽可能往黑暗中跑,结果三跑两不跑,马腿断了,队伍散了,好不容易远离追兵时,人也跑迷路了,黑暗之中就连时常来骊山泡温泉的李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辨不清东南西北,只得是老老实实的在山里被冻了一夜,等待天明时再寻找出山道路。 这么做当然很危险,天明时确实可以分清楚方向,找到出山道路,可是对隋军也一样,天亮后隋军将士想找到李二自然要更容易一些,如果陈丧良执意想要情敌李二脑袋的话,一旦封锁所有出山道路,李二就更没那么容易逃回大兴了,所以李二在夜里所能中的,也就是祈祷上天保佑,保佑陈丧良第二天不再严密搜杀于他。——当然,如果李二知道陈丧良对他的忌惮重视程度,就肯定不敢抱这样的希望了。 李二在战场上运气一向不错,这次也不例外,当天夜里,不肯死心的隋军将士继续严密搜索山区,几次都距离李二等人的藏身处不到百步,却都是因为天色太黑,没能找到陈丧良悬赏重金捉拿的李二,白白错过了升官发财的机会,担惊受怕的熬了好几时辰后,天色终于还是微微发亮,李二也终于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方位是在骊山腹地稍微偏西的地方,距离山区边缘不算太远,且道路李二还勉强认识。 时不与待,为了避免隋军进山搜杀,李二稍微整理一下仪表,赶紧领了两个部下向西出发,一路之上也十分小心,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藏进草丛,生怕被隋军将士发现,好在几次都只是虚惊一场,也一直没有发现隋军身影,稍微放下心来的李二等人这才赶紧加快脚步,急匆匆向山外行进。 披荆斩棘,终于找到一条稍微象样的山间小路时,李二很谨慎的没有立即上前,而是藏在草丛中,先向小路上扔了几块石头,结果让李二等人大吃一惊的是,他们还真的惹出了一些动静,一名隋军士兵打扮的男子突然从草丛中站出,走到路上左右张望,寻找声音来源,李二和高甄生等人生怕被发现赶紧停止动作,谁知那隋军士兵鬼鬼祟祟的张望了许久后,竟然又钻进了草丛里。 “麻烦了,是伏路暗哨。” 李二心中叫苦,旁边高甄生虽然提议干掉这个哨兵,李二却一口拒绝,因为李二实在不敢确认这个哨兵的旁边还有多少同伴,更不知道邻近是否有隋军大队,只能是低声交代潜伏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候,李二和高甄生等人突然又无比惊喜的看到,那边的草丛中竟然又走出了五六名叛军士兵,之前那名隋军士兵也跟了出来,似乎和这些叛军士兵是一伙人,李二正疑惑这些人的身份时,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却又走出了草丛,李二也顿时明白了这些是什么人。 “没事了,是自己人。”低声说了一句,李二立即站起身来,冲那些带着华服少年的士兵说道:“你们是李孝恭的亲兵吧?谁是头?” 那几个李孝恭的亲兵当然也被李二吓了一大跳,纷纷拔刀举枪,直到看清李二等人是身着叛军服色,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再走近了仔细辨别时,那几个李孝恭的亲兵才终于认出满脸泥污的李二,吓得赶紧稽首行礼,承认自己们确实是李孝恭派进山来执行任务的亲兵,为首是还是李孝恭的亲兵队长李侃。旁边的高甄生不知情况,难免有些糊涂,问道:“你们既然是李将军的亲兵,怎么会跑来这里?一个还穿上了官军的衣服?还有,这个小孩是谁?” “甄生,别多问,我知道原因。”李二主动替李侃等人解释,又向李侃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还没把差使办妥?” “回右都督,找不到百姓啊。”李侃哭丧着脸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在山区边缘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一个百姓,最后还把官军的白袍兵等来了,堵住出山道路,然后步兵又进山搜查,差点就追上我们,我们没办法,只好逃进了山里,结果就迷了路。” “那山外面的情况如何,你们知道不?”李二追问道。 “我们的大营好象被官军攻破了。”李侃垂头丧气的答道:“昨天晚上,小人登上高地查看情况,结果看到我们的营地起了大火,前营和中军营地都起了火,后营那边尽是火把,应该是官军已经攻破了我们的营地。” 尽管早有心里准备,但基本确认了这一点,李二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如刀绞,摇头说道:“实力不如人啊,陈应良小贼这次带进关中的精兵猛将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的偏师力量太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右都督,那我们怎么办?”李侃怯生生的问道。 “回大兴,重整兵马,回头再来找陈应良小贼报仇雪恨!”李二咬牙切齿,又道:“跟我走,这条路我认识,我们先出了山再说。” 李侃等人一听大喜,赶紧应诺,合兵刚好十人,李二又安排了那名穿着隋军服装的叛军士兵上前开路,这才领着众人小心翼翼的往山外行进,期间李二几次打量用来假扮杨侑的华服少年,有些想要动手除掉这个累赘,免得被隋军发现后暴露天机,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能与杨侑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可不是那么容易寻找。 也许是上天注定要帮李二解决这个累赘,向前行了两里多路后,在前方开路的假隋兵忽然以手势报警,李二和高甄生等人赶紧藏进路旁隐蔽处,那名假隋兵也赶紧跑了回来,低声向李二禀报道:“禀右都督,是两个百姓,一男一女。” “百姓?天助我也!”李二一听大喜,赶紧附到李侃耳边低声吩咐道:“按计行事,让那两个百姓给我们做人证。” 李侃点头,又把那个华服少年拖到了面前,在他面前低声交代了一通,又说了几句事办完了就保管那小孩全家这辈子吃穿不愁,那华服少年也是点头答应,立即起身向山道西面走去,然后没过多少时间,不远处就传来了那华服少年的声音,“我是代王殿下杨侑,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的家在那里,带我去你们的家,我会给你们赏赐。” 李二露出了笑容,那名假扮成隋军士兵的亲兵也立即起身冲了过去,然后很快的,那华服少年就发出了垂死的惨叫声,还有响起了稚嫩的惊叫声音,然后那假隋兵又大声嚷嚷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是陈留守手下的兵爷,把你们身上的钱交出来!哟,小娘子挺漂亮嘛,快来给大爷我抱抱。” “还有女的?”李二笑了,立即领了众人过去,还没看清楚情况就大吼道:“大胆匹夫,休得伤害民女,拿命来!” 等李二一行跑到了现场时,那名假隋兵当然早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那华服少年横尸当场,旁边则是一对吓得瑟瑟发抖的布衣男女,年龄全都不大,小男孩吓得躲在少女怀中,少女则抱着男孩发抖,连头都不敢抬。李二忙上前安慰道:“小妹妹,小弟弟,别害怕,我们是大将军麾下的义士,不是官军,你们是那里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小孩子又是谁?” 少女悄悄的抬起脸庞,看了李二一眼,然后又赶紧低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二才发现眼前这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然是布衣荆钗的百姓打扮,一张瓜子脸却十分清秀动人,眼大嘴小是个美人坯子,李二的嘴角也不由挂上了笑意,知道这次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了——这点可不是黑李二,老李一家在这方面可是出了名的不怎么样。 这时,检查那名华服少年尸体的李侃突然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举着一个黄金鱼符说死者正是隋炀帝之孙代王杨侑,李二如遭雷击,扑了上去仔细检查后,顿时放声大哭起来,流下许多英雄泪,李侃等叛军士兵也不是捶胸顿足,都说代王殿下你怎么会死在这里,死在陈应良小贼的走狗手里?痛不欲生,发自肺腑。 哭了不少时间,李二才命令就地掩埋杨侑的尸体,做好记号以便将来寻找,直到做完这件事后,李二才对那对百姓姐弟说道:“小妹妹,小弟弟,你们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这里很危险,陈应良狗官的部下随时会来,你们和我们走吧,我们送你们回家。” “谢谢,不用了。”那少女终于开口,用地道的大兴口音说道:“将军,我们没事,我们的家就在这附近,我们自己会回家。” “不行,太危险了。”李二坚持道:“陈狗官麾下的士兵都是一群畜生,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那个陈狗官的兵不但杀了代王殿下,还要侮辱你,小妹妹你还小,太危险了,还是跟我们走吧。” 少女捂住了弟弟的嘴巴,犹豫了一会后,少女还是点了点头,同意随李二一起离开。李二大喜,赶紧又问那对姐弟的姓名和住址,可惜那对姐弟一个劲的只是摇头,再不说一句话,李二还道她们这是被彻底吓坏的正常反应,便也没有追问,只是让这对姐弟随自己一起出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二才突然发现那个弟弟崴了脚行走不便,便主动将那小男孩背到了身上,少女有些不放心,说自己背得动弟弟,李二却笑着拒绝,坚持背上了那个小男孩行进,之前那名假隋兵自然也换回叛军衣服,悄悄尾随在了后面。 费尽千辛万苦在下午时摸到山区边缘,但估计出山的道路几乎肯定有隋军把守,李二当然不敢直接出山,艰难行进到了山区边缘后,李二立即指挥众人隐藏到了林中,又派人登上高地查看情况,结果高甄生亲自登上了高地仔细一看后,却发现山外十分平静,没有半个隋军士兵的影子,仅仅只是叛军营地那边还有一些黑烟升起,李二闻报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决定等到天黑之后再出山向西,叛军众人依令继续藏身,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也是凑巧,李二等人藏身后还没来得及好生休息,来路上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李二等人赶紧藏好身体偷看情况,却见山路上又来了八就名叛军士兵,全都是衣衫破烂狼狈不堪,不住的东张西望十分警惕。李二见了心中暗喜,可又不敢大意,忙在李侃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李侃领命突然窜到了路上,大声喝问那些叛军士兵的身份,那些叛军士兵都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表白身份道:“我们是大将军的兵,是自己人。” “你们是谁麾下的?”李侃追问道。 “我们是丘师利丘将军麾下的士兵。”为首一个贼眉鼠眼的叛军士兵答道:“昨天晚上右都督的营地遇袭,丘将军带着我们出城救援,结果被官军打散了,逃进了山里。我叫何二,是伙长,他们有五个是和我一伙的,剩下三个是其他伙的。” 听了回答觉得没问题,李二这才领着众人从藏身处出来,向那贼兵何二询问新丰城内和昨夜战况的情况,何二却眨巴着绿豆眼反问李二身份,李二还没回答,那边李侃已经恶狠狠说道:“还不快行礼?他就是我们的右都督!大将军的次子李二将军!” “右都督!你就是右都督?!” 何二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李二更是勃然大怒,赶紧喝道:“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么?!” “轰隆!” 李二呵斥何二的话还没说完,何二等人身后已然响起了火药瓶爆炸的声音,巨大的爆炸声在群山间回荡间,大吃一惊的李二突然看到,何二那无比猥琐的脸庞上,已经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狞笑。李二心下也一下子空白,惨叫道:“糟了!他们是官军假扮了来钓鱼的,我们中计了!快走!” 果不其然,听到这爆炸声,山区边缘的树林中立即冲出许多隋军士兵,同时何二等人也立即挥刀杀向李二和李侃,李二和李侃赶紧挥刀接战,这时,更加让李二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之前那神秘少女突然拉着她的弟弟冲向了何二等人,大声叫道:“将军,快救我,我爹是阴世师!我爹和你们陈留守是好朋友!” “阴世师的儿女?!” 李二都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荡开何二的来刀间,李二的左手下意识的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小男孩的胳膊,奋力往后一拽,那少女的腕力又那里拉得过李二,拉着弟弟奔跑间又没抓牢,被李二一拉就手指滑脱,小男孩也被李二就势甩到身后,扔到了高甄生的怀里。 “抓住了!这小孩很重要!”李二大吼。 “小弟,小弟。”少女放声大哭,想来夺回弟弟时,怕她也出意外的何二早已把她也拉到了身后,交给同伴保护,姐弟俩相距不过三四步,却咫尺天涯,再也无法牵手。 阴世师的儿子女儿一起放声大哭的时候,李二和何二等人早已乒乒乓乓的赶上了,结果是何二这边招架不住李二等人的狗急跳墙,被连杀三人,不得不带着那少女向后逃跑,李二等人也不敢追杀,赶紧挟持了那小男孩逃入林中,山下的隋军士兵呐喊杀来,在何二等人的指点下追杀进了林中,少女不断大哭,何二手足无措,只能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派人返回大营向陈丧良告警。 收到了何二的报告,曾经与阴世师一起出生入死的陈丧良当然十分重视,赶紧亲自领了一支骑兵过来查看情况,结果到得现场时,虽然已经有许多隋军士兵深入林中搜寻李二,却至今都没有发现踪迹,阴世师的漂亮女儿阴月娥也被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放声大哭,陈丧良心疼战友爱女,不顾男女之防当众将她揽在了怀里,好生安慰,承诺一定会救出她的弟弟,同时也自然少不得乘机打量一下传说中的阴妃容貌。 等了很长时间,入山搜查的隋军士兵虽然抓获了三名李二的部下,却始终都没有找到李二的下落,阴世师的小儿子阴弘智也不见踪影,见天色又在逐渐阴沉,阴月娥越哭越伤心,陈丧良焦躁失望之余,难免又有些疑惑,不明白李二为什么要抓住阴世师幼子不放? 答案很快揭晓,隋军抓获的一个战俘突然招供,说李二今天突然派人假冒隋军士兵杀了一个小孩,陈丧良又在莫名其妙李二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旁边的阴月娥突然抹着眼泪哽咽道:“陈留守,是假的,那个人是假的代王殿下,真的代王殿下,九月二十八晚上就已经叛贼杀了!” “代王殿下已经被叛贼杀了?”陈丧良这一惊非同小可。 “嗯。”阴月娥抹着眼泪点头,哽咽说道:“当时我和小弟就在代王殿下身边,一支箭突然飞来,正好射中了殿下的后颈,射穿了喉咙,我们看得很清楚。” 陈丧良恨不得想要亲一口阴月娥的嫩脸了,心道:“好!杨侑死了!还是被李渊贼军杀的,这次老子要占领绝对的道德高地了!难怪李二要抓着阴世师的小儿子不放,肯定是想问口供或者杀人灭口,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证就足够了!想不到老子这次碰运气的钓鱼执法,不但钓出了一条美人鱼,还钓出了这么大的一条大肥鱼!” 第368章 后悔了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初十,小雪,隋国都大兴城,利人市。 雪很小,仅在房瓦上积下薄薄一层,但是受战乱和气候的双重影响,利人市的菜价还是飞涨了好几倍,叶子泛黄的白菘(白菜)都能卖到百多钱一颗,种类也很少,仅有些萝卜、葵菜和葱蒜之类,偶有些蔓青、韭黄出现,也很快就被权贵富豪人家的厨子卖走,寻常百姓连见到都难。 午后生意较为清淡,菜贩、屠夫或是围着火堆打盹,或是吹牛侃大山,其中一个菜贩的石案后最为热闹,围上了二十好几人,听着石案主人唾沫横飞的吹嘘,贼眉鼠眼的石案主人也是个人来疯,听他吹牛的人越多,他就越来精神,指着自己堆着蔬菜的石案滔滔不绝。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当初陈公爷就是蹲在我老关这个案子下面拣菜叶子!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饿得脸黄黄的,衣服上补丁摞补丁,连那些被踩脏的菜叶子他也要,我问他几天没吃饭了,他说他一年到头,差不多天天是靠菜叶子熬粥喝,数着米下锅。我看他可怜,就叫他进来拣,挑好的拣,以后只管来我这里拣,他向我老关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还主动的帮我搬菜,后来陈公爷他也真的经常来,还经常躲在这个石案底下,见有人剔下叶子不要,他就马上拣了免得被踩脏,有一次还被人踩住了手,疼得直哭,唉,那模样,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怜。” “关老哥,陈公爷当时那么可怜,你就没周济他点?”一个听众好奇问道。 “怎么没周济?”贼眉鼠眼的老关把眼睛一翻,很是得意的说道:“我不但让他在这里随便拣菜叶子,还让他在散市的时候常来我这里看看,有卖不掉的菜,我就直接给他!他家的陈三伯一直都记得我,后来陈公爷出人头地了,陈三伯还特别交代家里的下人,让他们常来我这里买菜,有一次陈三伯亲自来买菜,还专门给我捎了一坛酒,说是感谢我当初对他和陈公爷的照顾。” “吹的吧?”另一个听众不相信了,置疑道:“陈公爷出人头地了以后是什么身份?陈三伯又是什么身份?当初打杨玄感回来的时候,陈公爷亲自给陈三伯牵马回城,感谢他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事全大兴的人都知道,陈三伯能给你送酒?” 听到这话,菜贩老关猥琐的脸庞顿时气得通红,拍着胸膛说道:“我关云要是说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陈三伯送我的酒,我到现在都没舍得喝!你敢不敢我和赌?赌什么都行,我马上就能把那坛酒拿过来!” “真有这事,我们亲眼看见的。”相邻的几个菜贩纷纷做证,道:“陈三伯给老关送酒的时候,我们都在场,都亲眼看到了,听说那坛酒还是卫老留守家里的珍藏,卫老留守送给了陈公爷,陈三伯又替陈公爷拿了谢老关。” 不少听众哗然了,纷纷惊赞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事,老关猥琐的脸庞上也更加的得意起来,但很快的,又有听众忍不住替老关遗憾道:“关老哥,你当初真的是好人没做足啊,你当时要是再多周济一些陈公爷,现在你还用得着在这里卖菜?” 提到这件伤心事,老关脸上的得意立即消失,摇头叹气道:“那看得出来?我又不是活神仙?我当初要是知道陈公爷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我能把他请回家里当祖宗供着!那我一家这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 说着,老关连连摇头,遗憾到了骨子里,旁边则有嘴欠的笑着说道:“老关,知足吧,和柴家比起来,你算是命好了,你也不看看,柴家欺负陈公爷逼着他退婚,落了一个什么下场?和柴家比,你可以烧高香了。” “也是,也是,和柴家比起来,我算是命好。”老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而提起了柴绍当初和陈丧良那段天下皆知的恩怨,在场众人无不来了兴趣,纷纷议论起当年那段旧事,无不嘲笑柴绍一家的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后来沦落到比陈丧良穷苦时更惨是活该报应,但在场的人却全没注意到,他们的旁边不远处,一个挎剑长立的锦衣男子,正在默默倾听着他们的议论,神情还无比的落寞惆怅。 也不是全然没有关于柴绍的好话,至少有一个百姓就说道:“柴公子现在否极泰来,重新富贵了,当初他倾家荡产帮大将军赎罪,现在大将军打进了大兴,马上就把陈公爷在大兴的财产全部没收,赏给了柴公爷,还封柴公爷当了御林军总管,权势熏天啊。” “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一个听众很轻蔑的指出,又低声说道:“知道不?陈公爷的军队已经打到新丰了,大将军派兵去救新丰,上前天晚上出发,昨天就被陈公爷打得死伤惨重的逃了回来,要不了几天,陈公爷就又要打回大兴来了。” “有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聊天的百姓都是一惊。 “骗你们是乌龟王八。”那消息灵通的百姓赌咒发誓,又低声说道:“大将军根本就不敢公开这个消息,那些败兵逃回来就直接住进了军营,不许外出。但是有一些我们大兴的本地兵被打怕了,直接逃回了家躲藏,所以这事才漏了出来。” 众人惊讶难以置信的时,之前在一旁倾听的那锦衣男子却慢慢上前,背着手走到了菜贩老关的石案前,老关还道他是要买菜,赶紧起身招呼客人,那锦衣男子却不吭声,只是弯了腰,俯身去看石案下方,神情甚是复杂,老关疑惑问他何事时,那锦衣男子却一声不吭的直起身来,垂着头走开,最后才说了一句话,“不许议论战事,乱传谣言,不然我派人抓你们。” “好大的口气,你什么人?”老关不服气的问道。 “御林军总管,柴绍。”锦衣男子顺口回答,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开,留下一干菜贩闲人在陈丧良曾经拣过菜叶子的石案后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出宫散心的柴绍径直回了宫城,刚到大门前,就有传令兵迎了上来,说李渊正在武德殿上召开会议,要柴绍立即过去,柴绍应诺,先是换上官服,再匆匆赶到了已经被李渊改为大将军府的武德殿时,见叛军文武众将大都已经在场,同样在昨天败逃回到大兴的李建成、王长谐和窦琮等人也在殿上,正襟危坐倾听李渊的高谈阔论。 见柴绍姗姗来迟,李渊有些不满的瞪了女婿一眼,先是示意女婿坐下,然后才继续说道:“鉴于陈应良声势浩大,兵锋猖獗,老夫认为继续出兵增援新丰已经毫无意义,只会给陈小贼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与其白白浪费兵力,不如集中所有力量于大兴,凭借大兴坚城为依托,与陈应良小贼决一死战!” “父亲,那段纶怎么办?”与段纶关系极好的李建成问道:“是否让他弃城突围,撤回大兴?” “不!让他继续坚守新丰!”李渊恶狠狠的说道:“我们需要时间,段纶不能弃城,只能坚守,那怕是全军覆没,只要能给我们争取到几天的时间都值得!派人给段纶传令,命令他死守城池十天,十天之后才能弃城突围!” 李建成不吭声,明知道段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住十天,也不敢有多余的话,叛军众文武和柴绍也知道李渊是不打算理会段纶的死活,却都是没有说话,因为叛军确实非常需要时间来巩固大兴城防,凭借坚城与兵锋锐利的陈丧良抗衡,牺牲段纶虽然可惜,却也是必需的无奈选择。 接下来李渊又安排起了外城的防务,尽管现在大兴外城的城墙远不及后世的坚固高厚,不够坚固且漫长难守,之前大兴隋军也直接放弃了外城,将来东都隋军也有可能背靠渭水立营,直接攻打宫城,但是为了消耗隋军兵力和保护兵员来源,李渊还是决定暂不放弃外城,一一点名的安排麾下众将镇守大兴诸门。然而就在这时候,替李渊负责机密事务的窦威却突然急匆匆进到武德殿,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嘀咕。 也不知道窦威对李渊说了些什么,总之李渊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还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现场的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于阀代表于志宁,于志宁有些心慌却不明白原因,只能是试探着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于阀家主于世虔之前没少帮着李渊收拾陈丧良,李渊并不想过于得罪自己的重要支持者,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志宁,我军将士发现,有一个疑似东都细作的男子,进了你同族兄弟于钦明的家中,于钦明的门子入内通报后,把他领了进去。” “有这事?”于志宁表面震惊,心里却一点都不奇怪——门阀世家就是这德行,谁都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 “老夫刚入关中时,志宁你就主动到长春宫投奔老夫,老夫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同样明白蹊跷的李渊强压怒火,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现在就去见于钦明,一个时辰内,主动交出人并说明原因,老夫绝不追究。” 于志宁应诺,赶紧匆匆告辞离去,其他在场的关陇门阀代表也纷纷交换眼色,心中无不窝火暗骂,“****娘!老子家的大门前,是不是也有你的眼线监视?” 李渊当然也知道这些关陇门阀不是绝对靠得住,肯定还有其他门阀在私下里和陈丧良暗中勾联,但李渊实在是毫无办法,叛军在陈丧良面前连战连败的消息能够对百姓封锁,却瞒不过这些树大根深的门阀世家,这些门阀世家为了家族利益,也肯定不敢一条路走到黑,叛军如果再不赶快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还肯定迟早会出现举家带口投奔陈丧良的情况。 心烦火大,安排完了外城防务之后,李渊便下令散会,仅仅只是留下了裴寂、刘文静、李建成和窦琮等几个心腹作陪,负责宫城防务的柴绍也被留下,而到了外人走光之后,李渊还立即向柴绍发飙泄火,呵斥道:“刚才去那里了?你身为御林军总管,为什么要擅离宫城?” “禀岳父,家父病情有些加重,小婿回去探望。”柴绍恭敬答道:“又顺便在街上走了走,了解大兴民情,所以来迟,请岳父恕罪。此外,小婿还探到了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重要情况?”李渊赶紧问道。 “二郎在新丰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入了民间。”柴绍如实答道:“有一些大兴籍的士兵逃出战场后,没有返回军营归队,直接回了家里,所以消息传入了民间。” 李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许久后才颓然叹道:“纸里包不住火啊。” 足智多谋的裴寂和窦琮等人也是垂头丧气,也毫无办法,因为叛军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被动了,李二率军增援新丰,连城墙都没摸着就被陈丧良打得大败而逃,李二本人不知所踪,死活毫无音信;李建成和窦琮的军队倒是顺利渡过了泾水,但接应他们渡河的郑元寿却在殿后战事中被李靖和屈突通联手打得大败,损失不小,接着李靖和屈突通又马上南下新丰,小小一个新丰城,竟然要同时遭受陈丧良、李靖和屈突通三路大军的围攻,别说是十天了,就是能撑过五天都算是奇迹。 自怨自艾了片刻,李渊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向柴绍说道:“你能用心探听消息,是不错,但你是御林军总管,肩负守卫宫城的重任,以后决不能随意离开宫城。这样吧,把你的家人全都接到宫城里来居住,你照顾也方便,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随意出城一步。” 柴绍应诺,李渊则又吩咐道:“对了,顺便把宫城里的大小衙门官署都整理一下,方便将来士兵和百官家眷居住。” “百官家眷?”柴绍一楞。 “对。”李渊点头,阴阴说道:“陈应良小贼是兵锋锐利不假,但他的后方并不稳固,天气又逐渐寒冷,他的粮草马料都必须从后方补给,转运艰难,我们只要凭借大兴坚城挡住他的脚步,坚持上一段时间,他的后方就必然生变,我们也能迎来反败为胜的机会。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要做好放弃外城死守宫城的两手准备,提前安排百官家眷的住处,也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柴绍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狐疑,暗道:“岳父难道是想以百官家眷为人质,逼迫全军死守宫城?” 又商议一通军情后,于志宁领着他的族弟于钦明前来拜见李渊,命悬人手的于钦明也老老实实的交出了陈丧良写给他的亲笔书信及信使,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信使是陈丧良派来的,以为是自家亲戚派来的人所以才接见,发现上当后就马上押来献给李渊。李渊也没看书信,只是好言夸奖了一通于钦明的忠心为国,强行给于钦明封赏了官职并下令公诸于众让于钦明无路可退,然后让下面仔细审问那个隋军细作追查同党不提。 也是到了于家兄弟走后,李渊才打开陈丧良的书信查看内容,结果让李渊又怒又怕的是,陈丧良在信中并没有一字半句提到招降于钦明为他所用,只是用甜言蜜语好生夸奖了一通于钦明老爸于仲文的盖世功绩,称赞关陇于氏英才辈出,又说自己麾下正缺乏人才,恳请于钦明向陈丧良举荐几个于阀子弟,保证给予重用。 陈丧良这道书信比直接招降更可恶,完全就是瞄准了门阀世家分散投资的保险心理下手,各大门阀世家一旦把人派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听用,等于就是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了一条退路,即便不立即倒向陈丧良,也肯定不会再把所有力量用来支持李渊叛军,直接削弱李渊叛军的根基,比直接离间收买狠毒百倍。而李渊大骂陈丧良无耻狠毒之余,也不得不钦佩道:“好个小贼,果然厉害,军政全能,老夫之前在这方面还真是太小看他了。” “只可惜我们阴错阳差,不仅错失了应良贤弟这样的大才,还和应良贤弟结下了太多无法化解的死仇。”李建成也感慨道:“不然的话,应良贤弟必然为我军所用,我军又岂能有今天?” 李建成的感慨被窦琮和裴寂用眼色制止,柴绍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不再象往常那么愤怒不平,相反还坦然承认,“不错,如果不是我当初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们没有今天,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事还没完,正当叛军主力争分夺秒的加固大兴内外城防时,李渊也还在梦想着利用大兴城防挡住陈丧良的锐利攻势时,当天傍晚时分,一匹汗水淋漓的快马突然冲进了大兴城内,给叛军上下带来了一个无比惊人的消息——就在今天的上午时分,李靖率领的隋军偏师和屈突通军南下与隋军主力会师,然后事隔不到一个时辰,隋军主力立即向西开拔,在陈丧良的率领下向大兴杀来!李靖和屈突通的军队则入驻隋军主力留下的营地,继续与叛军的新丰守军对峙! “陈应良小贼疯了?”李渊惊叫道:“他以为凭他手里那五万军队,就能打败老夫的十几万大兴守军,攻下大兴内外城池?” 没人能够回答李渊的问题,倒是来报信的斥候又奏道:“大将军,还有一件事,官军上下突然全军挂孝,似乎有什么重大丧事。” “全军挂孝?”李渊先是一楞,然后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369章 兵临大兴 把尚未攻下的新丰城扔给刚刚会师的李靖和屈突通,立即率领东都主力西进大兴,陈丧良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苦衷。 事实上,隋军内部对陈丧良的这个决定也相当不解,反对声音不小,就连表叔李靖都劝陈丧良慎重行事,不要过于急于求成,应该先拿下新丰打通广通渠的水路粮道,然后再进兵大兴不迟,屈突通也自告奋勇担任攻城先锋,承诺在三天之内必然攻破新丰将功赎罪,但因为袁天罡对气候的一句判断预言,陈丧良便毅然拒绝了李靖和屈突通的一番好意,坚持亲自率领主力直进大兴。 陈丧良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危险,隋军主力的总兵力只有五万左右,李渊叛军的主力保守估计也在十四万以上,几乎是隋军主力的三倍,还随时可以补充兵员,西面的薛举、李轨和北面的奴贼白瑜婆,时刻都有可能因为唇亡齿寒而倒向李渊叛军,西南面扼守入蜀通道的大萧国舅萧瑀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陈丧良的死对头,除非脑袋进水否则不可能不支持李渊叛军,如果这些人也加入战场,那么仅以兵力而论,东都隋军将落入绝对的下风中的下风。 外有必救之兵,内也有可守之城,放在隋军主力面前的还有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大兴城防,目前城墙还只是夯土结构的大兴外城确实有把握攻下,但注定要付出惨重代价,再往里打宫城,隋军就将面临高过三丈、厚超两丈的坚固宫墙,特制的夯土外包青砖结构,特制的夯土是以筛细泥土加石灰、糯米汁混合夯打,坚固程度直追混凝土,特制青砖每一块上面都有工匠名字,坚固得锤砸难断,堆砌时又以糯米汁黏结,砖缝连纸都插不进去,想要攻下这样的城池,难度可想而知。 素来用兵谨慎和畏惧攻坚的陈丧良这次一反常态,坚持来了,临行前,陈丧良还公布了代王杨侑被叛军杀害的噩耗,下令全军挂孝,并将代王杨侑遇难的经过,连同阴月娥和叛军俘虏的供词,还有李渊叛军企图栽赃嫁祸给东都隋军的前后经过,一股脑的写成了榜文,传示关中各地,派出大量奸细特务潜往大兴张贴示众,抢占道德至高点,也揭穿李渊叛军所谓拥戴杨侑登基的虚伪面目。 隋军主力走得不算太快,十月初十的正午出发,傍晚时仅抵达了浐水边立营休息,没有连夜过河,这点给了叛军一些应变时间,也给了消息传播以时间,当天傍晚,不仅叛军方面知道了隋军戴孝的原因,大兴城里的许多门阀世家和文武官员也知道了这件事,惟有数量最为庞大的普通百姓还被蒙在鼓中,绝大部分百姓甚至连隋军主力距离大兴城已经只有三十来里都还不知道,仍然还在做着在叛军治下过上好日子的美梦。 大兴官员的节操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得知杨侑被叛军所杀后,迫于叛军控制大兴内外城防的淫威,绝大部分文武官员都是不敢吭声,仅有杨侑的侍读姚思廉领着几个不怕死的低级小吏跑来皇城门前求见,要求李渊当面解释此事,李渊理亏不敢接见,派裴寂代表自己出面否认,一口咬定这是陈丧良的污蔑陷害,姚思廉等自然不信,又要求陈丧良榜文点名的凶手李孝恭出面解释,裴寂断然拒绝,又奉李渊密令,借口姚思廉等人夜不归坊违犯国法,将他们全部捕拿下狱。 挣扎怒吼的姚思廉等人刚被押走时,满身满脸泥污伤痕的李二跌跌撞撞又来到了皇城门前,还给李渊带回来了阴世师的幼子阴弘智,李渊闻报大喜立即接见,可是儿子狼狈不堪的被搀到自己面前时,李渊却也转喜为怒,一脚踢在了李二的胸口上,咆哮道:“你干的好事!谁叫你走广通渠南岸去救新丰了?你为什么不走北岸?老夫对你说过几次了,在陈应良小贼面前,不要弄险,不要弄险!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这次是李二理亏,被踢了一个四脚朝天李二也不敢吭声,挣扎着重新向李渊稽首跪倒后,李二垂头丧气的说道:“孩儿有罪,孩儿原本是想小挫一下东都官军锋芒,扭转被动局面鼓舞我军士气,按孩儿没有想到东都官军强悍如厮,不断分兵仍然对孩儿麾下的偏师优势明显,骊山战败全因孩儿高估自军实力和轻敌所致,孩儿愿领应得之罪。” “还有陈应良的榜文,又是怎么回事?”李渊把叛军斥候偷抄来的榜文砸到李二面前,咆哮追问。 仔细看了陈丧良披露叛军杀害杨侑事实的榜文,李二更加垂头丧气,赶紧把事情经过向李渊做了详细介绍,然后又交出了自己抓来的阴世师幼子阴弘智,介绍说自己已经在路上问明口供,阴世师在护卫杨侑出城之前,确实在骊山金沙洞安排了一处秘密落脚点,在洞中暗藏了干粮、饮水和衣服等物,阴月娥姐弟知道那个地方,随阴世师到骊山游玩时也曾经去过,侥幸逃脱后按阴世师的要求一直藏在那里等候,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事。 听了李二的报告,又知道了叛军杀假杨侑恰好是拿了仅有的两个真正知情人阴月娥姐弟做证人,李渊惊讶于事情如此巧合之余,也只能是仰天长叹了,哀号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老夫费尽心机,想要让陈应良小贼背上杀主之名,谁曾想会碰上了这样事,找假证人碰上真证人不算,还把仅有的两个知情人之一间接送到了陈应良小贼手里,天不佑我啊。” “父亲,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李二一听大惊,赶紧说道:“父亲,这事绝对不能承认,陈应良小贼一路势如破竹,又将在明天就要兵临大兴城下,大兴正是人心慌乱之时,我们如果再背上杀害代王殿下的罪名,马上就是人心崩析,民心离散,不仅更加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对手,说不定还会引发内乱!” “这点老夫当然知道。”李渊脸色阴沉的说道:“可是现在人证物证都在陈应良小贼手里,我们还能怎么办?” “矢口否认,反咬一口,把水搅浑!”李二一指正在旁边哭泣的阴弘智,飞快说道:“孩儿冒着危险把他带回来,就是为让他反咬陈应良小贼一口,父亲你不妨让他出面替我们做证,就是他亲眼看到了陈应良部下杀害了代王殿下,事情暴露后他的姐姐阴月娥被陈应良小贼抓走,他被我们救回这里,陈应良榜文上的宣称全是谎言,阴世师女儿是被陈丧良逼迫做了假证,然后同样布告天下,把水彻底搅浑,也让天下人不知道我们和陈应良小贼到底谁说了真话。” “你这不只是掩耳盗铃,还是耍无赖啊。”李渊摇了摇头,没有立即接受宝贝的建议,却也没有拒绝。 “大将军,事已至此,只能是从权了。”裴寂附和道:“代王殿下的事,我们如果不赶快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在道义方面我们将十分被动,右都督的建议虽然是耍赖反咬,但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要我们打败了陈应良小贼,后世的史书上,就只会记载是陈应良小贼杀害了代王殿下!” 李渊本来就没有拒绝宝贝儿子的建议,再听了裴寂的鼓动,李渊也只能是点头说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明天在武德殿召集大兴文武百官,当众公布这件事,先把罪名反扣到陈应良小贼头上再说。裴寂,这孩子交给你,去让他记住该记住的话。” 裴寂应诺,赶紧让人把年仅十岁的阴弘智带下去威逼利诱,逼迫他在第二天的会议做假证诬陷陈丧良,李渊也这才冲着李二吼道:“去来吧,滚下去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的李二应诺,站了起来后却没有立即下去休息,只是又向李渊问道:“父亲,陈应良小贼让偏师围攻新丰,自领主力直接西进大兴,关于此事,不知父亲有何看法。” “老夫也正在为这件事奇怪。”李渊答道:“换成了别的敌人,老夫肯定会认为敌人已经被接连不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大意轻敌,所以才带着五万军队跑来攻打老夫十五万大军镇守的大兴城,但陈应良小贼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老夫现在也还猜不到他的真正目的用意。” “孩儿也是这么认为,以陈应良小贼之能,绝不可能犯下轻敌错误。”李二点头,又沉声说道:“所以,孩儿非常怀疑,陈应良小贼是想以他自己为诱饵,引诱我们出城决战,与我们打一场大会战,一战结束大兴战事!” “陈应良小贼有这样的信心?”李渊神情露出些不屑,冷哼道:“在老夫面前,他也敢有这样的信心?” “陈应良小贼是否有这样的信心孩儿不知,但他以寡击众还要发起攻坚,想要打败我们最理想的办法莫过于野战获胜。”李二沉声说道:“所以孩儿认为,这一次我们绝不能轻易决战,最好是一场野战都别打,始终凭借大兴坚城与陈应良小贼对峙抗衡,挫折他的锐气,拖垮他的如虹士气,然后再图谋破敌!” 李渊早就通过战事记录研究察觉陈丧良怕打攻坚战,用兵喜欢投机取巧,知道宝贝儿子的建议很有道理也很对症,但出于种种全局考虑,李渊却不能立即接受李二的正确建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老夫会慎重用兵的,你下去休息吧,具体迎战明天再仔细商量。”李二答应,这才赶紧下去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李渊立即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严密监视隋军行动,要求每隔半个时辰一报隋军动向,不得有半点的大意,接着裴寂来报,说是阴世师的幼子阴弘智已经记住了所有该说的话,也答应替叛军效力,李渊闻报大喜,马上下令召集大兴文武百官到武德殿议事,还要求除了守城将官之外,在大兴所有正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参与,限时半个时辰到场。 托李渊滥授官职的福,大兴城里正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足足有七百余人,为了让这些人都能听到阴弘智的证词,李渊还临时决定在殿外开会,以免这些文武官员挤不进武德殿,然而顶着初冬寒风在武德殿门前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让李渊父子目瞪口呆和气急败坏的是,半个时辰的期限已至,这七百多名文武官员竟然只来了还不到一半,余下的不是称病告假,就是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其中还严重不乏老李家的最重要支持者关陇门阀成员。 李渊父子当然知道这些墙头草称病告假和躲着不见的原因,看在殿外稀稀拉拉的官员人群,李渊父子想把那些墙头草拖来当场砍头的心思当然也有,李二也建议李渊派人去把那些装病躲避的墙头草全部抓来参加开会,李渊也把牙齿咬得发响的想要同意,然而就在这时,负责哨探事务的殷开山却匆匆来报,禀报说陈丧良已经率领隋军主力渡过了浐水,前锋距离大兴已经不到二十里,同时还有许多的关中百姓夹道迎接东都隋军,自带干粮请求加入东都隋军的关中人士相当不少。 “大兴百姓夹道迎接官军?”李渊有些傻眼,脱口道:“那些百姓疯了?他们为什么要迎接官军?” “我军细作已经探明原因。”殷开山哭丧着脸答道:“那些百姓大都是当初没能我们手里领到赈粮的人,陈应良小贼昨天有派出了轻骑信使晓渝各地,说是攻破了大兴之后,他也要开仓放粮,赈济关中百姓,弥补我们对百姓造成的损失,所以那些没从我们手里领到赈济的百姓就争着抢着去迎接了,还有一些已经从我们这里领到赈济的百姓也去了,都想再白领一次赈济。” “这些贪得无厌的无耻鼠辈!” 李渊咬牙切齿的时候,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突然传来,负责机密事务的李渊妻叔窦威突然来报,说是有几名叛军将士悄悄密议暗中勾连东都隋军,准备在战时杀死门兵向陈丧良献门投降。李渊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就问道:“那里的士兵?云定兴带来的左屯卫士兵?还是之前向我们投降的大兴士兵?” “是太原士兵。” 窦威哭丧着脸的回答让李渊父子顿时面如土色,李渊父子赶紧惊问原因时,窦威又低声解释道:“那些太原士兵,都是参加过雁门大战的老兵,被陈应良的谯彭嫡系在战场上救过,又知道陈应良小贼打仗的厉害,觉得我们没希望了,就决定向陈应良投降了。” 李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跳了,也终于知道自军现在的局势究竟有多么恶劣了——陈丧良的不败威名实在太过响亮显赫,显赫到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忽视忘却的地步,同时叛军的精锐战兵,也有相当一部分曾经是陈丧良的往日旧部,深知陈丧良对待麾下士卒的真诚爱护,也知道陈丧良用兵用计如有神助,从无失手,本应是核心骨干的精锐战兵反倒是替陈丧良鼓吹的****这仗还怎么打? “必须得先打一个胜仗,打掉陈应良小贼的不败威名,鼓舞起我军的士气斗志,不然的话,这仗没法打。” 铁青着脸在心里自言自语说完了这句话,李渊先是低声命令窦威把那些动摇分子全部处死,然后也果断放弃了去把那些装病官员抓来开会的打算——抓来也没用,除了更失人望之外再无任何收获,所以李渊也暂时不去理会那些墙头草随风倒,只是马上叫出了阴弘智,逼着他当众宣称陈丧良的榜文有假,做证说代王杨侑其实是陈丧良麾下的隋军乱兵所杀…… ……………… 其实李渊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他如果能够亲眼看到陈丧良现在的情况,那他肯定不是气得脸色铁青,而是要当场气晕过去了。事实上早在昨天晚上,隋军主力还在浐水河畔休息过夜的时候,关中各大门阀世家就已经纷纷派出了子弟代表求见陈丧良,向陈丧良解释自己家族迫于形势伪装从贼的原因,也介绍了他们家族在地下与李渊叛军做出了什么样不屈不挠的斗争,陈丧良差不多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觉,就是在招待接见这些门阀代表,对他们一律是好言安慰,愿意从军者立即留用,当场委任官职,并且承诺保护这些门阀世家在大兴的府邸产业,严禁士兵抢劫掠夺。 陈丧良当然也知道这些墙头草根本靠不住,但没办法,为了干掉李渊叛军,陈丧良至少要和这些门阀世家保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所以陈丧良除了极力笼络这些关中门阀世家之外,还十分不要脸的当着这些关陇门阀代表宣称,“其实我也是关陇旁支,我的妻子长孙氏,是长孙晟公的女儿,长孙晟是货真价实的关陇人氏,我是他的女婿,又是在大兴出生在大兴长大,所以我也是关陇旁支。” 不要脸的话也不是白说,陈丧良能够厚颜无耻的宣传自己是关陇门阀的旁支,自然是表达了对关陇门阀的尊重,受到了尊重的关陇门阀世家心理上得到了满足,利益上又有求于陈丧良,对陈丧良怎么也要有点回报,所以事实上包括李渊妻族窦氏的两名子弟,都秘密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求见,接受了陈丧良的任命差遣,其他大小门阀世家的子弟,当然数量不会更少。 正午时分,隋军主力大队抵达大兴城外,在距离大兴城春明门十里处,背靠广通渠建立营寨,叛军方面坚守城池不做任何动作,陈丧良也没有下令发起进攻,两军暂时相安无事。然而在相安无事的背后,却是陈丧良的忧心忡忡,暗道:“今天立营建寨,估计是做不了什么事了。明天开始,三天之内,我如果不能把李渊老贼引出城外决战,那么三天之后,大雪降下,冰雪吸收实心炮弹的弹跳力量,我的火炮威力大减,再想一战破他,难了。” 心里担忧着,陈丧良脸上却笑意融融,当着那些门阀世家子弟面大声下令,“传令全军,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寨,在广通渠修建临时码头方便运粮,大兴城高壕深,易守难攻,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第370章 天大的好消息 自打来到这个时代后,陈丧良在大兴度过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多,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才只有三个多月,城里的各种情况在陈丧良的印象中十分陌生疏远,生疏得陈丧良就从来没把大兴当成过自己的家,几年以来一直就是把大兴当做自己临时的落脚点看待。 第三次回到大兴时,陈丧良才发现不是这样,这才发现大兴城确实一直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发现大兴城里有着自己太多的回忆,想起自己来到这时代一睁眼就是在大兴城内,在大兴遇到了房玄龄和杜如晦,遇到了自己的爱人杨雨儿和妻子长孙无垢,还有恩怨情仇纠缠不清的柴绍和柴倩兄妹,也遇到了自己本不仇视却注定成为不共戴天仇人的李渊一家,以及因此发生的各种往事。 策马眺望着大兴城池,想起了这些或甜蜜或苦涩的往事,陈丧良当然是思绪多端,感慨万千,全然忘记了自己策马率军前来此地是为了亲自勘探地形,实地观察叛军到底在大兴城防上做了什么安排调整,直到旁边的隋军众文武提醒城上有动静,陈丧良这才回过神来,定睛细看不远处的春明门城楼,也很快就看到了李渊的帅旗。 有亲兵从前方飞奔回来,禀报说李渊邀请陈丧良到城下答话,往常最喜欢与敌人在阵上答话的陈丧良这次却很不给面子,淡淡的吩咐道:“去告诉李渊老贼,就说我不会和一个快死的人浪费口水,叫他把脖子洗干净一些,等我军攻破了大兴,我要亲手砍下他的首级,祭奠代王殿下的在天之灵。” 亲兵领命,飞奔到了春明门下,大声喊出了陈丧良的答复,城上李渊身边的叛军诸将人人大怒,纷纷请令率军出城与陈丧良交战,李渊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却没有同意出城交战,已经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英姿勃勃的李二也呵斥道:“都闭嘴!大将军有令,没有他的亲自允许,谁也不许私自率军出战,违令者,军法从事!” 正面攻城只是最后选择,粗略观察了一通春明门城防情况后,见与之前变化不大,陈丧良也没花太多的心思去研究如何破城,但也没有回营休息,而是乘着距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陈丧良又策马南行,去观察南面延兴门的情况,领着几百骑兵在大兴城下招摇过市,视城内数量超过十五万的叛军如同无物,沿途城上的叛军将士也纷纷伸长了脖子,争先目睹陈丧良模样,议论不断。 察觉到了叛军士卒的好奇,陈丧良也很给面子,微笑着策马靠近了护城河,勒马冲城上叫道:“城上的大隋子民,想看你们大隋东都留守陈应良的模样吗?看清楚了,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青面獠牙三只眼,和你们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对大隋江山的耿耿忠心出类拔萃,你们如果想变成我一样,也有机会,只要你们和我一样对大隋朝廷忠心就行了!” 叛军士兵大都不吭声,只是尽量伸长脖子来看陈丧良的搔首弄姿,低声议论不断,直到尾随到了这里的叛军将领大怒下令放箭,陈丧良这才笑着打马离去,留下无数叛军将士在城上窃窃私语,“听说他就是这大兴城里的人,小时候穷得常在利人市拣菜叶子熬粥,大将军的女婿狗眼看人低,逼着他和大将军女婿的妹妹退婚,后来……。” 对大兴籍的军民百姓来说,在大兴出生又在大兴长大的陈丧良,和他们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陈丧良的传奇经历也让他们无比的艳羡向往,结果这两点加在了一起,这些大兴籍的军民百姓自然就成了陈丧良免费的得力宣传员,关于陈丧良的种种传闻传奇在叛军军中流传间,叛军士气怎么都得受到影响,无论叛军将领再是如何制止的流言传播,却还是无法阻止军中将士知道陈丧良与老李家的种种恩恩怨怨,始终占据道义上风的陈丧良成为叛军将士尊敬的英雄,被女婿连累的李渊则被完全比了下去。 颇为凑巧,当陈丧良策马来到延兴门下时,曾经在雁门大战时与陈丧良见过不少面的叛军大将许世绪恰好就在城上,陈丧良懒得理会李渊,对许世绪却颇亲热,冲许世绪大喊道:“许世绪匹夫,当年在雁门大战时,你不是几次在背后扬言要我的命吗?怎么现在机会来了,不想出来试一试?别忘了,你们可是十五万人,我才只有五万军队!” 许世绪黑着脸不吭声,陈丧良又向旁边的尉迟敬德低声吩咐了一句,尉迟敬德应诺,拉弓搭箭拍马上前,一箭向许世绪射来,箭镞破空来势奇快,吓得许世绪赶紧矮声躲避,结果羽箭射中他的顶上头盔,带着他的头盔飞走,隋军将士欢声四起,叛军将士却是一片大哗,士气大降,尉迟敬德则大声扬言定在阵上拿下许世绪首级,然后拍马离去。陈丧良见打击敌人士气的效果已经达到,便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大笑着直接率军回营。 也是到了尉迟敬德拍马走远,城上守军才如梦初醒的想起放箭还击,射出的箭还大都软弱无力,士气明显有些低迷,许世绪派人把情况报告到李渊的面前后,同样察觉到自军士气萎靡的李渊既发愁又无奈,不得不向左右诸将问道:“贼势猖獗,我军却士气不振,将士畏敌如虎,如何是好?” 李建成、刘文静、王长谐、裴寂、殷开山和窦琮等叛军重要文武都在现场,却无一人能够回答李渊的问题,全都拿军队的低迷士气束手无策,仅有李二朗声答道:“父亲,孩儿认为,我军将士所畏惧之事,仅仅只是陈应良小贼的不败威名,倘若我军能够打一个胜仗,稍挫官军锋锐,那么我军士气必然大振,畏敌心态自消。” “你又想弄险出战了?”李渊斜瞟着宝贝儿子问道。 “不,不。”李二赶紧摇头,答道:“官军士气正盛,我军却士气萎靡,此时出城交战,我军只会凶多吉少。孩儿认为,现今之计,应该是乘着陈应良小贼尚未准备充足攻城武器,尽快引诱陈应良小贼发起攻城,我军凭借坚固城池,居高临下迎头痛击陈应良小贼,取胜把握肯定很大!” 李渊有些动心,旁边的裴寂也附和道:“大将军,右都督所言极是,记得当年杨玄感时,杨玄感军屡战屡胜,东都官军连战连败,陈应良小贼也是用计引诱杨玄感仓促攻城,凭借城池优势击败杨玄感,这才逐渐鼓舞起了东都守军的士气斗志,也逐渐打压住了杨玄感连战连胜的势头,此计颇妙,我军不妨效仿之。” “那要怎么把官军引来攻城?”另一边的李建成提出质疑,道:“不要忘了,这条计策本来就是陈应良想出来的,我们对他用这样的计策,岂不是班门弄斧?” 裴寂和李二有些哑口无言,李渊却是不动声色,稍一盘算后就吩咐道:“没关系,只要有方向就行,如何引诱陈应良小贼尽快攻打大兴城池,我来安排。回武德殿吧,顺便派个人去找云定兴,叫他立即来武德殿见我。” 李渊带着一帮心腹助手回到武德殿时,兵权早就被收得精光的云定兴也被传到了武德殿上,尽管心里早就存了一有机会就投奔陈丧良的打算,但老滑头云定兴还是乖乖的向李渊恭敬行礼,李渊先是命人给他赐坐,然后突然问道:“云老将军,听说你当初离开洛阳率军北上太原时,出发前曾经与陈应良见过一面,他对你的最后一个口头交代是什么?” “最后一个口头交代?”云定兴楞了一楞,不明白李渊为什么要向他问起这个问题——李渊之前打着云定兴的旗号给陈丧良送信,派去的人当然是李渊自己的部下,陈丧良对云定兴信使的要求,之前那名信使当然不会告诉云定兴。 “对,最后一个口头交代,还是只有你和他知道的口头交代,是什么?”李渊追问。 “这……。”云定兴面露难色,答道:“大将军,请让末将想一想,时间太久了,末将得回忆一下。” 李渊当然同意,云定兴也开动了脑袋琢磨,心中暗道:“李渊老贼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侄子当时要我战事不利往南跑,是怕樊老头脾气不好一刀砍了我,他想救我都没机会,这事和李渊老贼没有半点关系,李渊老贼为什么要问?老子是否要如实回答?” “还没想起来吗?”李渊不耐烦的催促道:“听说那件事对你很重要,你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为什么还没想起来?” “娘的,不能说实话。”云定兴迅速在心里做出决断,暗道:“上次李渊老贼逼着老夫写假信骗应良大侄子,我就可能已经得罪大侄子了,现在大侄子又已经打到大兴城下了,这时候再往死里得罪他,老子以后还想不想活命了?” 拿定了主意,云定兴赶紧答道:“大将军,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末将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时候陈应良是要末将尽可能留在太原境内,说当时的樊子盖樊留守年纪太大了,又久病缠身,就要末将尽可能留在太原预防万一,这样的话,末将说不定还有希望接任太原留守。” “真的?”李渊问道。 “千真万确。”云定兴赶紧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大将军面前,末将那敢有半句虚言?” “很好,我相信你。”李渊满意点头,微笑说道:“云老将军,劳烦你再提笔做书,给陈应良写一道书信,就说你已经组织了一些旧部准备献城投降,明天晚上三更时分在城里点火为号,打开大兴西北的光化门接应他的军队入城,请他务必出兵。” 云定兴的脸色有些微变了,蹑诺着不敢答应,李渊却不由分说,马上命人取来纸笔放在了云定兴的面前,逼着云定兴当场做书,而咱们云老将军贪生怕死的德行朋友们都知道,尽管明知道这么做是往死里得罪陈丧良,可是为了眼下活命,云定兴还是赔着笑按李渊要求写了书信,还双手捧了交李渊过目。李渊接过书信仔细了几遍,直到确认没什么暗句密语藏头,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老将军诱敌有功,辛苦了,来人,赏云老将军绸缎十匹。” 云定兴赶紧谦虚谢赏,李渊却又笑着说道:“老将军不必谦虚,这是你应得的,对了,眼下战事紧急,外城危险太多,老将军你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宫城里吧,来人,给云老将军在皇城里安排一个住处,请老将军下去休息,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云定兴脸色终于发白了,知道李渊这是想软禁了自己了,可是也不敢反抗,也只好是微微颤抖着应诺,乖乖跟着李渊的亲兵下去接受软禁。而云定兴在叛军队伍里也确实不受欢迎,被软禁了还不够,他前脚刚走,旁边的裴寂和窦威还又马上就提醒道:“大将军,慎重,云定兴为人卑劣无耻,要防着他见势不妙倒戈相向。” “我当然知道这个老匹夫靠不住,还可以断定他早就已经生出了异心!”李渊冷笑说道:“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问他和陈应良小贼的口头约定么?其实这是陈应良小贼的要求,用来甄别他的使者真假的。” 说罢,李渊把上一次派人冒充云定兴信使的事对众人大概说了一遍,然后才微笑说道:“云定兴老匹夫如果对老夫说了真话,真心帮老夫引诱陈应良小贼前来送死,那么陈应良小贼就很有可能中计,踏入我军陷阱。云定兴老匹夫如果没说实话,老夫派去的信使有什么意外,老夫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把他处死,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隐患,明白了吧?” 叛军众将这才恍然大悟,齐赞李渊神机妙算,用计用谋鬼神难测,然后李渊自然是马上安排了一个绝对可靠的信使出城,携书前往隋军大营拜见陈丧良。 ………… 叛军信使来到隋军营地时,陈丧良还没有休息,也正在为如何引诱李渊出城决战而烦恼,闻得云定兴使者到来,尽管还无法判断使者真假,陈丧良还是为之大喜,拍案说道:“好!机会来了!真是云定兴的使者当然好,是李渊老贼逼着云定兴派来的假使者更好!老子不怕他李渊老贼出招,就怕他不出招,正好可以将计就计,把李渊老狐狸骗出来决战!” 迫不及待的下令接见云定兴信使后,被领到陈丧良面前的是一个自称叫做郭奴的青年男子,说自己是云定兴的心腹亲兵,双手向陈丧良呈上了云定兴的亲笔书信,陈丧良接过了书信也不观看,只是向那郭奴问起甄别真假的问题,郭奴按照李渊的指点答道:“禀陈留守,上次你给我家云老将军的最后一个口头交代,是让他尽量留在太原郡境内,樊留守年事已高,又年老多病,要我们云老将军尽可能留在太原境内预防万一。” 听到这答案,陈丧良自然马上就明白信使有假,但陈丧良当然不会揭穿,还马上面露狂喜,承认就是这个答案,再打开了云定兴的书信仔细观看后,陈丧良马上就心里一片通明了,暗笑道:“学谁不好?学老子收拾杨玄感的手段,想骗我军贸然出击中伏,踏进你的陷阱吃败仗,打掉我连战连胜的势头,鼓舞起你们的士气,想得美!” 马上就猜到了李渊的恶毒用意,陈丧良自然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马上想出了应对之策,假装中计去偷袭光化门,然后诈败诱敌,把叛军引进隋军伏击圈,然后把出城叛军揍得满地找牙,让他们这辈子看到陈字军旗就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但正要如此将计就计的安排时,话到嘴边,陈丧良却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那云定兴怎么办?那个老不要脸岂不是马上就死定了?” 陈丧良最开始对云定兴的印象并不好,当初大战杨玄感时,云定兴随宇文述回到东都战场时,对陈丧良做的那些下作事,裴弘策也早就在私下悄悄告诉了陈丧良,那时候陈丧良也确实存着有机会就报仇雪恨的念头。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后来的云定兴对陈丧良确实相当不错,几次与陈丧良共患难,也没少给陈丧良帮忙,陈丧良之所以一直和军方老大宇文述保持友好关系,也是托了云定兴的不少福,陈丧良再是如何的丧尽天良,对云定兴的印象也有一些改观,所以后来云定兴率军北上增援樊子盖时,陈丧良才会特别交代云定兴战事不利就往南逃,怕是就是云定兴惨死在脾气暴躁的樊子盖刀下,让自己连伸手拉他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把书信放回了书案上,陈丧良心中继续盘算,“以李渊军队现在的情况,云定兴生出反正心思很正常,他没有对李渊说实话,应该也是想留一条后路,我如果将计就计,最多也只是再打败一次李渊贼军,取得一些斩获,伤不了李渊贼军的筋骨,还肯定会要了云定兴的老命。但我如果保住了他,以他的脾气,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过来,说不定还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更大作用,而我所损失的,不过只是放弃一个小胜机会而已,对我军和叛军来说都是无关轻重。” 盘算着,陈丧良运思如飞,又沉吟问道:“云老叔,他为什么要选择在光化门动手?那里位于大兴西北,距离远,与我军营地之间隔着一条广通渠,我军用兵不是很方便。” “因为李渊贼军把大兴东三门守得太严了,根本没机会动手。”郭奴按照李渊的指点答道:“本来大兴的其他城门也把守得很严,但是我们老将军的麾下旧将董睿董将军,正好就在光化门驻防,关键时刻他有可能倒戈,所以我们老将军才决定在那里动手。” 陈丧良继续保持沉默,心里既想保住云定兴的卑劣老命,却又不想错过这个诈敌机会,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利用好这个机会,只能沉默着继续盘算。但丧尽天良毕竟是丧尽天良,关键时刻,亲兵队长三狗子突然进来,附到了陈丧良的耳边低声说道:“留守,又有几个自称是关陇世家的子弟求见,请求你能召见。” “什么?!” 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小事,陈丧良的反应却把帐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丧良竟然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三狗子的衣领,满脸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李密逆贼攻破了虎牢关?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跟了陈丧良将近四年,尽管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可是看到了陈丧良的略挤眼角后,三狗子还是马上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是洛口仓贺兰宜将军刚刚用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李密逆贼还包围了洛口仓,王将军正在河内抵御裴仁基逆贼,根本就来不及回军去救。” 陈丧良慢慢松开了手,身体微微摇晃,然后砰的一声,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当场昏迷了过去,帐中隋军众文武一片大乱,李渊派来的信使郭奴则头颅紧垂,嘴角浮现笑意,暗道:“天大的好消息。” 第371章 连布迷阵 “什么?陈应良小贼病倒了?李密还打破了虎牢关,包围了洛口仓?真的假的?!” 李渊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边的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也是神情愕然,都不敢相信能有这样的好事,刚从隋军回来的叛军信使郭奴却是满脸兴奋,赶紧点头说道:“小人亲耳,亲眼所见,陈应良狗贼收到虎牢关被李密攻破的消息,当场就急得昏倒,然后就病倒了。听他的亲兵说,陈狗贼自打进关以来,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积累成疾才病倒。” 叛军诸文武继续哑然,仅有李二摇了摇头,向李渊说道:“父亲,可以肯定云定兴没说真话了,陈应良知道阿奴实际上是我们派去的,所以才演这出戏骗我们。依孩儿之见,不必再留下云定兴这个祸害了,早些宰了放心。” 窦琮和刘文静等叛军骨干全都点头,也全都觉得应该立即干掉云定兴永除后患,李渊却是没多少表情,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李渊又向郭奴问道:“阿奴,后来呢?陈应良小贼病倒后,他有没有再见过你?是否有其他交代?” “陈狗贼没有再见小人,但让小人带回来了一道回信。”郭奴点头承认,如实答道:“后来陈狗贼的幕僚房玄龄出面,问了小人是否能回城给云定兴送信,小人按大将军你的指点,说云定兴在城墙上安排有人接应我,房玄龄就把一道书信交给了小人,派人连夜把小人送到了光化门外,小人这才有机会顺利回来向大将军你禀报。” 说着,郭奴赶紧拿出了陈丧良的书信双手捧上,卫士转递到了李渊面前后,李渊接过了打开仔细一看,很快就骂了起来,“天杀的小贼,果然够奸够滑。” 众人惊问内容,李渊这才亮出了书信,冷哼道:“小贼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云定兴,借口说深夜开城太过危险,且光化门位置不佳,即便成功也很难投入后续军队确保拿下城池,要求云定兴稍安勿躁,继续潜伏在我军之中,等候更好机会出现再说。” 李二和裴寂等人赶紧接过书信共看,见信上除了李渊口头介绍的内容外,陈丧良还明白了当的告诉云定兴,说大兴城里并不是只有云定兴这一个叛军将领与东都隋军暗中联络,还有好几名颇得李渊信任的叛军大将也有反正打算,东都隋军要破大兴城其实易如反掌,只是出于某种考虑,陈丧良现在还不希望叛军放弃外城退守内城。此外,陈丧良又给云定兴安排了两个任务,一是替东都隋军摸清楚大兴皇城里的粮食库存情况,二是要云定兴刺探叛军主力与薛举、李轨、白瑜婆及萧瑀这四股势力的联络情况。 叛军众文武立即认同李渊的判断,觉得陈丧良确实还没有信任云定兴的归降诚意,所以才婉言谢绝云定兴的内应好意,不肯拿军队冒险偷城——以云定兴的性格为人,这也算是陈丧良的正常反应。说叛军之中还有其他将领企图叛变,这点也不难理解,如果云定兴投降是真,这么说可以给云定兴加油鼓劲,如果云定兴投降是假,这么说可以起到反间作用,使叛军内部互相猜疑,真假都不误事,这点也可以看出陈丧良的奸诈多谋和对云定兴不够信任。 至于交给云定兴的两个任务,其实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算没有云定兴,东都隋军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收集这两个只是需要了解的情报,云定兴投降是真,也替陈丧良弄到了这两个情报,固然是好事一件;云定兴投降是假,陈丧良只要通过其他渠道收集到的情报对比,马上就能知道云定兴到底说没说真话,进而甄别云定兴的降意真假。在这一点上,同样可以看出陈应良的谨慎多疑和对云定兴的不够信任。 纷纷咒骂了陈丧良的奸诈多疑后,李二又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道:“父亲,既然陈应良小贼是不信任云定兴,无法甄别云定兴的内应真假,那他为什么要在云定兴的使者面前演那出戏?装病又诈称虎牢关被破?” “这点很好解释。”李渊顺口答道:“陈应良小贼希望我们相信他已经病倒,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消息告诉给我们,怀疑阿奴其实是我们派去的,就顺便在阿奴面前演了那出戏。” “父亲,那陈应良小贼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李二追问道。 “除了引诱我们出城决战,还能有什么目的?”李渊不屑的冷笑,道:“他这次是以寡击众,还要面临攻坚难题,当然希望我们野外决战,给他机会打败他们。无耻匹夫,奸诈小贼,这点雕虫小计,也敢在老夫面前……,等等!” 冷笑着说到这,李渊突然猛的想起一件大事,脱口道:“等等!还有一个可能!这个小贼还有个可能是稳住我们,让我们继续坚守城池,与他对耗!让我们觉得只要守住了城池,他就拿我们没办法,我们一味的消极守城,他好乘机出其不意,给我们沉重一击!” 李渊的这个分析虽然有些脑补,但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就算只是对耗,叛军方面同样耗不赢手握永丰仓的东都隋军,对峙上一两个月叛军或许还没什么,但时间如果再长了,叛军的粮草就非得出问题不可。同时叛军主力在军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长期消极避战,军心士气必然更近一步下滑,内部问题也只会更多,被喜欢投机取巧的陈丧良抓住破绽见缝插针的可能更大。 知道这层厉害干系,李渊父子和叛军文武难免更是疑神疑鬼,更加看出陈丧良的真正目的,绞尽脑汁的琢磨陈丧良的用意间,自然也就懒得再去理会命悬一线的云定兴,决定继续把他软禁在宫城了事——这点也很正常,无凭无据滥杀降将,还是带兵投降的隋军大将,叛军的其他降将不人人自危才怪。 ………… 同一时间的隋军营中,其实房玄龄和袁天罡等隋军官员也不明白陈丧良的真正用意,向陈丧良问起原因时,陈丧良的回答也让他们气绝,“没什么用意,李渊老贼奸诈过人,他的宝贝儿子李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们用计九成九会被识破,只会反过来害了我们的将士,所以我什么目的都没有,就一个单纯的迷魂阵,让他们自己猜去,他们越是疑神疑鬼就越晕头转向,我们再想对他们用计时,成功把握就大多了。” 摇头感叹了一番陈丧良的无招胜有招,无计胜有计,袁天罡又向陈丧良问道:“留守,那我们怎么把敌人引出城来决战?包括今天在内,我们可是只有区区三天时间了。” “分兵,继续分兵,西取扶风,固守眉县,伺机夺取散关,切断李渊老贼和萧瑀匹夫的联系。” 陈丧良的轻描淡写回答让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都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惊叫道:“还要分兵?李渊贼军的兵力本来就是我们的三倍,还要分兵?” “不这么做,李渊老贼不会出城决战。”陈丧良耸耸肩膀,答道:“除了主动削弱我们自己的力量外,以李渊老贼的奸诈狡毒,绝不会轻易出城决战。况且提前分兵前往扶风,也可以切断老贼的西逃道路,免得这个老贼在萧瑀接应下跑进了汉中成都,到时候想剿灭他肯定更麻烦。” 房玄龄、魏徵和袁天罡等几人面面相觑,全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万没料到陈丧良竟然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兵力本来就只是敌人的三分之一,竟然还敢临阵分兵西进,主动削弱自身力量。 陈丧良看出几个帮凶的胆怯,便又笑了笑,说道:“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这是我们唯一速战速决的机会,只有在三天之内把敌人引出城外决战,我们才有希望迅速破贼,为了争取这个机会,这个险值得冒。况且我们这么做也不是不知死活的胡乱冒险,不要忘了我们的背后还有药师表叔和屈突通老将军的后军,就算我们的战事不利,如果需要的话,一天之内他们就能赶到战场增援,同时我们也可以召回西征军队,不会受到太大损失。” 听了陈丧良的话觉得有理,同时以隋军主力目前的情况,想要迅速破敌确实只有引诱叛军出城决战这一个办法,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房玄龄这才咬牙说道:“贤弟,你分兵我不反对,但分兵数量绝对不能超过一万,此外分兵后前三天,我们的偏师速度绝对不能太快。” “那是当然,我只是想诱敌,又不是想送死。”陈丧良笑着回答,然后当场拍板决定由马三宝与何潘仁率领一万偏师西进,日行五十里去取始平眉县,切断李渊和讨嫌萧国舅之间的联系。 接到命令的马三宝与何潘仁也被吓了一大跳,陈丧良又花了不少口舌才让他们放心领命后,刚安排了他们下去准备出征,不曾想就在这时候,帐外却突然来报,说是李渊派遣部下刘世龙为使,手打白旗前来隋军营外请求拜见陈丧良。陈丧良闻报大奇,惊讶笑道:“李渊老贼还敢派遣使者和我联络?胆儿挺肥啊,说没说什么来意?” 传令兵拱手答道:“禀留守,说了,贼军是想用屈突通老将军的两个儿子屈突寿和屈突诠,还有卫老留守的独孙卫子期,交换李渊老贼的女儿李秀宁。” 陈丧良和袁天罡等人面面相觑,都惊讶说道:“李渊老贼啥时候这么关心他女儿了,舍得拿三个重要俘虏交换他的女儿?” “交换俘虏是假,别有所图是真。”擅长洞悉人心的房玄龄一针见血指出,“李渊老贼遣使前来拜见,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有道理。”陈丧良也认可这个分析,又疑惑说道:“那李渊老贼有什么目的?” “说不定和昨天晚上的事有关。”房玄龄又指出道:“你布下的迷魂阵,连我们这些身边人都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更何况是李渊老贼。你在战场上又是出了名的擅长用计用谋,李渊老贼为了摸清楚你的真正意图,再派使者前来摸底很有这个可能。” 为了救云定兴随手布下的无目的迷魂阵,竟然收到了这样的效果,陈丧良当然是喜出望外,赶紧让帮凶走狗做了一些准备之后,陈丧良这才令召见李渊的使者刘世龙。 顺便交代一下刘世龙的由来,刘世龙是李渊起兵前的太原晋阳乡长,与裴寂在私底下的交情很好,表面上却与太原两个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保持亲密关系,时常出入王高二人私宅,替李渊弄到了相当不少的太原重要情报,是李渊兵变成功的重要功臣之一,为人精细,擅长通过蛛丝马迹判断推理,分析收集各种情报,李渊派他来与陈丧良交涉联络,也是看中了他的这个优点特长。——当然,如果李渊知道陈丧良曾经在一千五百年后两次潜入毒巢卧底,对刘世龙就肯定没有这么大信心了。 不过刘世龙也不是白派,刚被领进中军大帐时,刘世龙除了第一眼就看到陈丧良高坐正中,又马上就闻到了帐内有淡淡的药味,同时察觉陈丧良表面上举止自若,脸色却稍稍有些苍白,只是隔着好几步远看不真切。再接着,陈丧良开门见山的问起刘世龙来意道:“李渊老贼想要交换俘虏?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刘世龙赶紧拱手,微笑说道:“想必许昌公也知道,李秀宁李娘子不仅是唐国公的爱女,还曾为唐国公立下不世之功,她不幸被许昌公所擒……。”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花言巧语。”陈丧良挥手打断,没好气的说道:“李渊老贼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天下第一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徒!能关心他女儿的生死安危?说你的真正来意,本官很忙,没时间和你罗嗦。” “许昌公误会了。”刘世龙赶紧拱手说道:“唐国公派遣小人前来,真是为了交换俘虏一事,别无他意。” 陈丧良狐疑的上下打量刘世龙,直到把刘世龙看得不明所以心里开始发毛,陈丧良才突然问道:“李渊老贼,是派你来试探我是否已经真的病倒了吧?” 刘世龙先是一惊,然后赶紧矢口否认,“许昌公,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哄鬼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信使其实是李渊老贼派来的。”陈丧良无比直接的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的细作能力,我早就知道云定兴已经被李渊老贼直接驾空,手里没什么兵权,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开城接应我,所以我昨天晚上才逗你们的假信使玩玩,想看看他李渊老贼有没有胆量出城和我决战。” 刘世龙的脸色有些微变,陈丧良却又把手一挥,道:“既然李渊老贼派你来试探,就证明他没有这个卵蛋,本官也懒得和你们浪费时间了,回去告诉李渊老贼,叫他继续躲在大兴城里,有本事就一辈子躲在大兴城里,看咱们谁熬得过谁。” “许昌公,你说什么,小人怎么听不懂?”刘世龙继续装糊涂。 陈丧良笑笑,懒得和刘世龙罗嗦,还表情镇定的去端桌上茶杯,然而手却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差点把茶杯打翻,幸得又及时把茶杯放回了桌上,接着陈丧良又定了定神,很镇定的说道:“去告诉李渊老贼,李秀宁是朝廷钦犯,罪当处死,本官身为东都留守,关中讨捕大使,要以国法为重,不可能和你们交换俘虏,以后最好别提。卫老留守的孙公子,还有屈突老将军的两位公子,我迟早会把他们救出牢狱,你们如果不想被……,被……。” “你们如果不想被我军赶尽杀绝,诛灭满门,就最好别打拿人质要挟的主意!”旁边的房玄龄赶紧接过话头,喝道:“好,你现在可以走了!来人,送客!” 刘世龙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陈丧良的帐中亲兵却不由分说,上来就半推半请的让刘世龙离开,陈丧良仍然高坐正中纹丝不动,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刘世龙心中狐疑,暗道:“怎么回事?不对啊,陈应良小贼的反应怎么有些不对,难道是真病?” 心存狐疑,刘世龙继续仔细观察帐中细节,只可惜除了那点若有若无的药味外,刘世龙再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刘世龙正失望间,不曾想在离开隋军中军营地的路上,在叛军决策层中排得上号的重点留心人物,陈丧良麾下很有名气的重要走狗袁天罡却快步越过了他,故意一边走一边对身旁佐吏说道:“攻城武器要加紧准备,三天后肯定要下大雪,今年关中气候非常寒冷,到时候大兴护城河冻结成冰,可以直接越过,正是我们攻城的好机会。” “这句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刘世龙暗暗冷笑,立即猜到了袁天罡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而与此同时,陈丧良又在中军大帐里下达了一条命令,吩咐道:“给我表叔和屈突通去道命令,明天务必对新丰发起一次攻城,不用一定破城,但至少要填平一段新丰的护城河,打开直抵城下的道路。” 第372章 最后一天 军帐里有淡淡的药味,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手连端茶杯都会发抖,故作镇静却连大声连贯说话都气力不足,只能靠旁边的帮凶帮着把话说完,这事换在了别的主帅身上,那么运气一向不错的老李家肯定认为自家又走了好运气,临阵之际碰上了敌人主帅突然病倒的大好事。但是这次嘛,呵呵,因为这次的敌人主帅是出了名的丧尽天良的缘故,老李家就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陈丧良的身体不是很好这点老李家早有察觉,知道四年前的东都大战时,身体虚弱的陈丧良曾经被暴雨淋出过急病,也亲眼看到过陈丧良累昏在隋炀帝面前,今年上半年时陈丧良再一次累病在东都留守的岗位上,这事老李家也收到过秘密报告,有这几次的先例在前,陈丧良突然病倒的可能并非没有,而且还相当的不小。 “父亲,慎重为上,陈应良小贼若是装病,其目的肯定是为了引诱我军出城野战。”可能再大李二也不敢随便上当,向李渊指出道:“我军虽众,然勇猛不如敌军,敌军虽精,然地利不如我军,野战对敌军有利,据城而战对我军有利,陈应良小贼长于用兵,必然深明此理,装病示弱诱我军出城决战,这个可能比他突然病倒的可能更大,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慎重为上。” 李建成和裴寂等人全都赞同李二的见解,也都觉得最好不要冒险出战,李渊同样点头赞许,但认可了宝贝儿子的建议后,李渊却又皱眉说道:“老夫也知道陈应良小贼装病的可能很大,但是袁天罡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匹夫,故意在刘世龙面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三天后将要降下大雪,护城河冻结可以直接通行,加紧赶造攻城武器?陈应良小贼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 “虚张声势而已。”李二轻蔑的说道:“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官军三天后要发起攻城,觉得只守城也不是办法,生出野外决战的心思,或者就是让我们掉以轻心,在这三天之内发起偷袭,这是陈应良小贼的老把戏。” 叛军诸文武再度附和,李渊虽然也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又暗暗说道:“扬言三天后攻城引诱我们出城决战,二郎的这个见解有些牵强,就算护城河不被冻结,陈应良小贼也可以用虾蟆车填河进攻,犯不着在这上面做文章。陈应良小贼这么做,除了有可能在三天内发起偷袭外,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尽管不是完全赞同宝贝儿子的见解,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李渊在立足于守这个应敌策略还是没有半点的动摇,除了让军队继续严守城池之外,再有就是多派斥候严密监视隋军主力的一句一动,保持与新丰偏师的联络畅通,此外再没有任何新的动作,而隋军主力方面也仅仅只是全力加固营地,深沟高垒做好持久准备,并没有投入一兵一卒发起进攻,隋军主力抵达东都城下后的第一天,也在双方都保持克制冷静的状态过去。 第二天,大业十三年十月十三日,上午时分,连日操劳的李渊才刚刚起身办公,第一道公文还没看完,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就神情紧张的快步冲进了大厅,李渊就赶紧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隋军发起攻城?李建成和李二则一起摇头否认,然后又异口同声的说道:“父亲,出怪事了!我军斥候探报,陈应良小贼竟然又安排了一支偏师出营,扬言要西进攻打始平和眉县,未雨绸缪切断我们的西逃道路!” “陈应良小贼又分兵了?”李渊吃惊得直接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惊叫道:“他疯了?他的兵力本来就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还敢分兵西进?是不是斥候弄错了?” “千真万确。”李建成赶紧答道:“孩儿们在城楼上已经亲眼看到了陈应良的偏师出营,携带了大量的辎重粮草,看模样是准备发起西征!” 李渊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后二话不说,马上就领了两个儿子快步出厅,打马直奔距离隋军营地最近的春明门,结果登上城楼高处往隋军营地的方向一看时,李渊忍不住又一次目瞪口呆了——隋军营地那边,确实已经有一支数量相当不少的军队出营,还已经携带着大量的辎重车辆向西开拔。叛军斥候在旷野上飞奔来往,不断冲回城下大声报告敌情变化,还很快就探明了隋军这支偏师的兵力规模是万人左右,主将是老柴家白送给陈丧良的马三宝,副将则是之前坑得叛军主力不浅的何潘仁。 难以置信的又策马冲到了大兴外城的东南角,直到亲眼看到隋军偏师绕过大兴城池直接西进,李渊这才终于相信隋军分兵确实不假,而回过神来后,李渊也顿时怒满胸膛,顿足大骂道:“陈应良,狂妄小儿,竟敢如此藐视老夫!兵力远远不及老夫,竟然还敢在临阵之际一再分兵,简直就是根本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李建成、李二和叛军众文武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因为陈丧良这么做确实有些欺人太甚,明明兵力只有叛军的三分之一,竟然还敢在叛军主力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分兵,对叛军主力简直就是藐视到了极点。而陈丧良也很会火上浇油,这时又有叛军士兵飞奔赶来,向李渊呈上了一道刚射进城的箭书,李渊再接过了箭书细看时,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又有一些暴跳了。 书信的内容当然是挑衅羞辱,嘲笑李渊胆小如鼠不敢出战,老于城府的李渊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但陈丧良的分兵之举却象一记耳光,沉重的抽在了李渊的脸上,再看到了陈丧良言辞傲慢刻薄的挑衅书信后,李渊还真的第一次生出了率军出城决战的心思。不过还好,李渊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知道怒而兴兵必然正中陈丧良下怀,胜算不大还很可能再遭重创。 征得李渊同意后,裴寂和李建成等人稍微传看了一下陈丧良的挑衅书信,也全都因为书信内容脸色阴沉,悄悄咬牙,倒是李二始终保持着冷静,看信后还冷笑了一声,本想递还李渊,但是递到一半却又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赶紧又拿起书信细看,尤其是注意陈丧良的亲笔签名,然后很快的,李二突然就脱口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李渊斜瞟儿子问道。 “陈应良的亲笔签名。”李二指着书信上的签名说道:“陈应良的字迹力度不够,墨痕有些紊乱,落笔时他应该是腕力不足,手很可能还有些颤抖!” 李渊的眼睛顿时亮了,赶紧接过书信仔细去看陈丧良的笔迹,发现陈丧良的楷书虽然还算工整,但笔力却明显有些不足,笔丝墨痕也稍有一些紊乱,确实还象签名时手腕正在颤抖。另一边的李建成和裴寂在这方面也有些一研究,细看后很快就惊讶说道:“真的,陈应良的笔迹确实有些紊乱,应该是落笔时手在颤抖。” “难道陈应良小贼真的病了?”李渊心中燃起希望,脱口问道:“能否分辨是否伪装?陈小贼的笔迹,是故意装成了这样?还是无意中暴露了天机?” 李建成和裴寂等人都摇头了,承认自己书法造诣还没到这地步,李二在这方面的研究也不是十分精深,只是盘算着提出了一个可能,道:“父亲,是否有这么一个可能?陈应良小贼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怕我们察觉后趁火打劫,所以故意分兵,虚张声势,还故意箭术挑选以示强态,让我们更加不敢出城交战,他好乘机治病休养,等身体痊愈后再发起战事。” 李渊盘算着不吭声,李二又接着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昨天袁天罡故意说给刘世龙听的那句话,很可能也是陈小贼的虚张声势,让我们只顾提防他的偷袭和正面攻城,不去考虑出城交战。如果陈应良小贼真是这个目的,那这确实是一个虚张声势之计。” “有这个可能。”李渊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动声色的说道:“但这更可能是他的欲擒故纵,他想引诱我军出城决战,却又知道老夫轻易不会上当,所以才拼命布置虚张声势的假象,表面示强实际上示弱,最终目的仍然还是引诱老夫出城决战,老夫如果中计出城,那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李二同样点头,也承认确实还有这个可能,然后李二又说道:“父亲,要不让孩儿率领一支偏师出城,去和陈应良小贼打上一仗,再试一试他的真正情况。” “还想再吃一次败仗,再打击一下我们的士气么?”李渊冷笑着问,又道:“陈应良小贼麾下精锐众多,连战连胜士气正旺,又大胆分兵以少敌众,此时以偏师与他交战,只会给他的高昂士气找到宣泄口,陈应良小贼就算不用亲自率军出战,仅凭一员猛将就可以正面击败我军偏师,让我们既试探不了他的虚实,又会更加动摇军心,打击士气!” 已经见识过陈丧良麾下精锐厉害的李二闭嘴,李渊却又说道:“想出城交战,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老夫亲自率领主力出城,和他决一死战!但这只是最后选择,也很可能正中陈应良小贼的下怀,不到最后关头,老夫决不考虑!” 说罢,李渊抬腿就走,一边回城一边吩咐道:“都回武德殿吧,继续严密监视官军营地的一举一动,对了,注意保持与新丰的联络畅通,老夫要随时知道那里的具体战况。” ………… 关心着新丰战况的还有陈应良,为了大兴主战场的需要,陈丧良命令偏师对新丰城池发起强攻,虽然为此做好了偏师蒙受不小损失的心理准备,但也还是习惯性的担心偏师将士死伤惨重,但还好,接连几个传令兵都向陈丧良报告说新丰战场进展顺利,隋军偏师和屈突通率领的大兴隋军填河进展顺利,加上此前的努力,正午时分隋军偏师就已经基本填平了新丰南门的护城河,此前在河东战场打得一塌糊涂的屈突通着急挽回面子和将功赎罪,还主动扛起了攻坚重任,直抵城下的道路才刚打开,就自告奋勇的亲自率军发起了攻城,对新丰守军既造成了实际威胁,又让陈丧良不至于担忧自己的东都嫡系伤亡。 马三宝那边也进展顺利,为了提防叛军出城拦截马三宝,陈丧良还安排了骑兵侯命,结果证明陈丧良在这方面只是白担心,害怕这是陈丧良诱兵计的叛军主力一直龟缩城中,眼睁睁的看着隋军偏师扬长而去,再到了隋军偏师顺利渡过谲水时,陈丧良也就基本上用不着再为马三宝怎么担心了。 时间对陈丧良来说过得既慢又快,痛苦等待着叛军主力反应的时候,时间慢得象蜗牛爬行,盘算着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决战的时候,时间又快得象风驰电逝,一转眼就已经到了下午申时过半,第二个白天即将过去。而再一次确认了叛军主力依然躲在大兴城里的按兵不动后,陈丧良不由叹道:“今天是没希望了,只能是看明天了,明天决定整个关中战场的未来命运,贼军主力出城决战,那么关中战事就有希望很快结束。贼军主力如果还是躲在城里不动弹,后天大雪一下,何时结束关中大战就遥遥无期了。” “贤弟勿忧,就算明天破不了贼军主力,我们也仍然占上风。”房玄龄安慰道:“潼关和永丰仓都在我们手里,我们的粮草军需补给无忧,叛军那边却是粮草用一日少一日,旷以时日,胜算仍然在我军手中。” “这点我当然知道。”陈丧良点头,又皱眉说道:“耗粮草我们确实是仍然稳操胜算,但时间太久了,变数就会太多,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节外生枝,而且我们的后方……。” 说到这,陈丧良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暂时忘记后方隐忧,然后再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又一咬牙,恶狠狠说道:“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干脆再给他李渊老贼来个重的,激他明天出城和我们决战!” “贤弟打算怎么做?”房玄龄赶紧问道。 “用杜伏威的办法。”陈丧良咬牙答道:“派个人进城,给李渊老贼送一套老太婆穿的衣服进去,给他取个外号叫李姥姥,约他明天出城决战!” 仔细盘算了一下后,房玄龄点头,说道:“是个办法,也可以和我们之前的安排布置前后呼应,让李渊老狐狸觉得我们还是在虚张声势,既然时间不多,那我们就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再试一试。” 说罢,房玄龄立即命人去准备女子衣服,又立即提笔给陈丧良写信羞辱李渊,陈丧良则继续的咬牙切齿,暗道:“雨儿,和我一起祈求上天保佑吧,保佑我这次能够成功引出李渊老贼决战,只有这点成功,我们才有希望尽快见面。” 正咬牙切齿的时候,袁天罡突然从帐外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拈有鸡毛的军情塘报,神情焦急却不敢大声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留守,东都那边刚用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李密逆贼声东击西,假意大举入侵河内郡,把王世充将军骗过黄河与瓦岗贼军刚干上,李密逆贼又突出奇兵,突然偷袭虎牢关,还一举拿下了虎牢关!” 砰一声轻响,房玄龄手里的毛笔落地,整个人都陷入了呆痴状态,陈丧良比房玄龄更加的目瞪口呆,喃喃说道:“怎么可能?李密逆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拿下了虎牢关?我们的虎牢关守军,又出裴仁基那样的败类了?” “不是,不是出了败类,是……。” 袁天罡刚想介绍,陈丧良却打断了他,说道:“别急着说,让我猜猜,我猜猜李密是怎么拿下虎牢关的。” 摇头说着,陈丧良努力开动脑袋,盘算分析另一个死对头李密为什么能这么快取惊人战果,再回忆起翟李贼军当初弃关的经过后,陈丧良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脱口说道:“地道!当时我军光复虎牢关后,并没有仔细检查敌人是否在关中留下后手,翟让老儿和李密奸贼盘踞虎牢关将近半年,有很充足的时间挖掘一条通往关外的地道,李密奸贼能够这么快拿下虎牢关,是不是就利用了这样的地道?” “留守神机妙算,鬼神难测。”袁天罡苦笑答道:“你猜对了,不错,李密贼军是用事前留下的地道进了虎牢关,在夜里突然发难,杀了我们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虎牢关。” 陈丧良捶胸顿足了,大骂自己疏忽大意,光复虎牢关后忘记仔细检查关中地面,给了老对手李密反扑机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陈丧良除了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外,又立即转向房玄龄说道:“兄长,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替我给李渊老贼写信?这次我们的时间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明天再破不了李渊老贼,我们就是想耗也耗不过他了。” 第373章 李姥姥 陈丧良一直都没有刻意去封锁大兴叛军的对外联系渠道,原因一是难度很大兵力不足,二是关中各地郡县看情况不妙正在纷纷倒戈,让叛军知道正好可以打击敌人的士气,自然没必要再花大力气去封锁切断,命令李靖和屈突通对新丰发起强攻向叛军施压,也是因为陈丧良料定李渊父子会始终保持与新丰叛军的联络,很快就能知道这一消息。 有利就有弊,机关算尽太聪明,作恶多端的陈丧良万没料到的是,他这么做带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后果,甚至还是可能导致关中大战前功尽弃的可怕后果!就在隋军偏师奉命对新丰叛军发起的这一天,也是陈丧良收到虎牢关再度沦陷噩耗的同一天,下午时分,化装成了百姓的李密使者裴叔方携带李密书信,利用隋军将士没有封锁大小道路的机会,顺利来到大兴城下求见李渊,并在表明身份之后立即得以入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样深恨陈丧良入骨的李密和李渊父子早在私下里有秘密联络,不时交换情报互通有无,李密军手里的火药还是李渊父子白送给李密的礼物,李密学生王伯当的小舅子裴叔方也是当时的重要当事人,与李渊父子和李密的姻亲刘文静都是老熟人,进城后自然得到了李渊父子的立即召见,还受得颇为隆重的热烈欢迎。 李渊父子热烈欢迎裴叔方,目的当然是急于了解关外情况和为了让翟李联军替李渊叛军分担压力,可惜这点却向裴叔方传达了错误信息,知道李渊叛军近来连战连败声势大衰,陈丧良兵临大兴城下情况危急,又看到李渊父子亲自出殿迎接,乡下小地主出身的裴叔方难免有些得意洋洋,态度颇是傲慢,好在李渊父子在厚黑学方面也造诣不浅,对裴叔方的小人得志只是报之以心中冷笑,表面上仍然还是言笑自若,也很快就从裴叔方嘴里掏出了不少的关外重要情报。 裴叔方能为李渊父子提供的关外情报也大都是过期消息,裴叔方所知道的翟李贼军最新大动作,也只是翟让和李密乘着陈丧良西征的机会,联手大举入侵已经失去了临清关保护的河内郡,此外裴叔方又在路上听闻消息,说是东都方面为了确保北线安全,已经安排了王世充率军五万渡河增援河内,至于王世充有没有和翟李贼军干上,河内战况究竟如何,抄小道而来的裴叔方却是一无所知。 翟让和李密肯定会在陈丧良离开东都后有所动作,这点早在李渊父子的预料之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但李渊父子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满意,大概了解了翟李贼军向河内进军的兵力规模后,李二又迫不及待的向裴叔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叔方兄,那虎牢关呢?贵军有没有向虎牢关派遣军队?” “当然有。”裴叔方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军实力强盛,总兵力超过二十万,同时向河内和虎牢关进兵那是小菜一碟,魏公为了替河内主战场分担压力,又派遣房玄藻房将军率军一万五千在牛渚口渡河,屯兵虎牢关外,虎牢关的官军根本就不敢出战,象缩头乌龟一样的躲在关城里死活不敢出来,房将军深沟高垒,只等我们的主力击破王世充匹夫,随时都可以打进虎牢关接应我们的主力。” 目前同样在当缩头乌龟的李渊父子并没有计较裴叔方的地图炮,李渊还和裴寂、李建成等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益发断定陈丧良宣称的虎牢关沦陷消息不切,当众昏迷也是假装,倒是李二心里越来越狐疑,忍不住又向裴叔方问道:“叔方兄,房玄藻将军奉命攻打虎牢关,就一次攻城都没有发起过?那房将军怎么替你们的主力分担压力?官军只需要紧守虎牢关不出就可以应对贵军偏师,贵军偏师又如何能有力牵制东都官军的预备力量?” “这……。”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裴叔方无法回答了,只能是含糊着说道:“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魏公是这么安排布置的,虎牢关又是出了名的坚固雄伟,易守难攻,房将军能够牵制住关中守军就算不错了。” 李二这才把嘴巴闭上,心里却狐疑益盛,那边裴叔方怕李渊父子又问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伤面子,赶紧拿出了李密的亲笔书信,随手递给李渊说道:“唐国公,这是我们魏公给你的亲笔信,请过目。” 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书信,李渊打开细看内容时,顿时就有一些哑然失笑,这才发现不仅李密派来的信使裴叔方是一个可笑小丑,李密本人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跳梁小丑,书信中言语傲慢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了当的要求李渊奉他为盟主,暗示要求李渊率领数千精兵东进河内与他会师,正式订立盟约——这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太慢,李密写信时并不知道,当时李渊的实力和控制地盘其实都已经超过了他。 老于城府的李渊当然不会计较李密的狂傲书信,不仅没有生气,还当即下令准备酒宴为裴叔方接风洗尘,又安排了两个美貌侍女伺候裴叔方沐浴更衣,然后再举宴共饮。裴叔方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结果他前脚刚走,旁边做陪的叛军诸文武马上就七嘴八舌的骂开了,无不恼怒裴叔方的小人得志,李渊却不以为意,挥手笑道:“计较这些小事干什么?我们现在正需要李密为我们分担压力,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忍就忍了吧。” 说罢,李渊又向几个文武心腹出示了李密的亲笔书信,裴寂和窦琮等人见了更是大怒,怒斥李密不知天高地厚之余,又建议李渊针锋相对,反过来要求李密率军入关会盟,让李密奉李渊为盟主。李渊闻言更是大笑,说道:“诸公何必如此气恼?一点口舌便宜,计较再多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我们正需要李密小儿搅乱陈应良小贼的后方,和他把关系搞僵干什么?不如暂时奉承他几句,让他更加卖力的猛攻陈应良小贼背后,这样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 李渊本人都能忍下这样的羞辱,裴寂和窦琮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点头唱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始终都在盘算中的李二才突然开口,说道:“父亲,有件事你是否觉得有些奇怪,陈应良小贼西进关中后,翟让和李密不乘机直取东都洛口仓,偏偏要把主力投入相对次要的河内战场?”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渊随口答道:“裴仁基此前已经拿下了临清关,河内无险可守,李密翟让可以随意攻打河内腹地的任何一座城池,进兵方便。想打东都和洛口仓,首先就得拿下虎牢关,就算现在陈应良小贼不在东都洛阳,以王世充的本事,守住虎牢关很有把握,李密翟让避实就虚,有什么可奇怪的?” “避实就虚确实是兵家正理。”李二沉吟着说道:“但是攻打河内,对翟李贼军来说并不是上策,且不说同样会遭到以王世充为首的东都隋军顽强阻击,就算顺利拿下了河内全郡,也捞不到多少钱粮,且东都方面仍然还有黄河天险可守,李密为人虽然狂妄骄傲,用兵用计的本领却不在陈应良小贼之下,应该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能看到这点,做不到又有什么用?”李渊冷笑,继续随口说道:“虎牢关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之前陈应良小贼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都拿不下虎牢关,只能是靠王世充帮忙把翟让和李密逼走,李密想要迅速拿下虎牢关,除非他……。” “等等!”李渊突然脸色一变醒悟了过来,然后还直接跳了起来,脱口说道:“李密主力入侵河内郡,莫非是在声东击西?目的只是为了把王世充率领的东都主力引进河内郡,掩护他布置在虎牢关外的房玄藻偏师突出奇兵,突然发力拿下虎牢关,然后乘虚攻打洛口仓?!” “孩儿也是在这么怀疑。”李二点头,又阴阴说道:“孩儿甚至还怀疑,李密和翟让当初经营虎牢关将近半年,期间乘机留下了什么后手,所以后来才舍得大方放弃虎牢关,然后才敢用主力掩护偏师偷袭虎牢关,杀东都方面一个措手不及!” 李渊开始面露狂喜了,心说如果是这样,那老夫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东都一旦告急,身为东都留守的陈应良小贼肯定得被迫回援,老夫就算是熬也能把他熬到退兵,根本就不用担心粮尽城破。而再往其他方面仔细一想,李渊的心头突然砰砰乱跳起来,暗道:“难道是真的?难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陈应良小贼真的病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虚张声势,恫吓老夫不敢出城决战?让他可以乘机养病,然后再从容退兵去救东都?” 或快或慢,叛军其他文武重臣也先后醒悟了其中关键,正纷纷面露狂喜间,厅外却有官员飞奔来报,说是隋军偏师在正午填平了新丰南门的护城河后,又立即向新丰发起了强攻,攻势十分猛烈,段纶与丘师利虽然极力反击,却始终没能打退隋军进攻,攻守双方都损失不小。 不喜欢正面强攻的陈丧良一反常态发起蚁附攻城,再结合其他方面的各种情报,李渊心下顿时一片通明,知道陈丧良这是在预防万一了,尽快攻下新丰可以让隋军偏师腾出手来给主力帮忙,又可以未雨绸缪扫除隋军退兵路上的唯一障碍,方便隋军主力将来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退兵。想明白了这点,李渊多日来难得露出一些轻松笑容,微笑吩咐道:“给段纶贤婿去令,命令他坚决顶住,只要再替老夫守住新丰几天,关中战场必现转机。” 负责联络的官员唱诺,立即下去安排,李二则向李渊问道:“父亲,怎么办?是否试一试?” “不急,让我再考虑一下。”尽管已经非常怀疑陈丧良是真的抱病在身,但李渊还是不敢轻下决断,仍然还是决定再仔细考虑盘算一段时间,同时李渊心里也仍然还有这么一个打算,“是否不要冒险出战?陈应良小贼后方告急的可能极大,凭借坚城把他耗走,虽然有那么一点丢脸,却胜在安全,也可以乘机保存实力。” 当天傍晚,心情终于有些放松的李渊在武德殿上举行盛大宴会,热情款待李密军使者裴叔方,也乘机让紧张多日的麾下诸将稍做放松,席间好酒佳肴与珍馐美味堆积如山自不用说,还有丝竹钟鼓与美女起舞助兴,热闹异常。而裴叔方在享受了李渊派去服侍他更衣沐浴的美貌侍女之后,也不好意思再不给李渊什么面子,傲慢态度收敛不少,算得上宾主尽欢,上下同乐。 “禀大将军,陈应良狗贼派遣使者手打白旗来到城下,要求拜见于你,还说有礼物向你当面呈献。” 欢乐时刻,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突然派人前来捣乱,收到陈丧良使者求见的消息,尽管明知道陈丧良没安什么好心,但为了更进一步掌握隋军情况,李渊还是下令接见,然后很快的,手里捧着礼物的隋军使者就被领进了武德殿上,引到了正在与众多部下聚宴的李渊面前——这也是李渊倒霉催的了。 对李渊来说,更倒霉的是陈丧良这次派来的送礼使者不是常人,换了别的使者看到这么多叛军文武在场,为了不把李渊彻底激得恼羞成怒,可能还会给李渊留点面子,把李渊请到旁边单独送礼,可惜陈丧良这次派来的使者叫张永通,是陈丧良麾下最不怕死的使者,看到这么多叛军将领在场,张永通不仅没有半点的顾忌害怕,还直接了当的就行礼说道:“小使张永通,奉大隋东都留守、关中讨捕大使陈大使之命,拜见李姥姥,李姥姥金安。” 刚才还在喧闹无比的宴会大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李渊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你叫老夫什么?” “李姥姥。”张永通朗声回答,字正腔圆,昂首说道:“李姥姥,小使奉陈留守之命,给你送来了一道约战书,约你明天在城外决战。另外陈留守还让小人给你捎来了一套女人衣服,李姥姥如果没胆量和我们决战,当众穿上这套衣服就行了,我们陈留守以后也就不会再给你下战书了。” 呛啷呛啷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押解张永通的叛军士兵还从背后一脚把张永通踢翻在地,张永通摔倒后毫无惧色,还笑着说道:“果然是一群没卵蛋的宵小之辈,只会背后伤人,我今年三次出使翟李贼军,三次下书痛骂李密翟让,那些蚁贼还没这样对我。还他娘的名门之后,呸!连翟让那个没品小法曹都不如!” 好几个叛军将领握刀上前,幸得李建成及时喝道:“住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陈应良都从没伤害过我们的使者,你们想丢尽我们义师的脸吗?” “可这个匹夫口吐恶言,侮辱大将军!”王长谐铁青着脸说道。 李建成不答,只是转向了已经重新站起的张永通,喝道:“那边的使者,你难道连一点礼节都不懂么?世上那有你这样的使者?” “小人奉命行事,不得以而为之。”张永通笑笑,又向李渊说道:“李姥姥,别怪小使无礼,是陈留守的吩咐,小使职责所在,只能依令行事,这是我们陈留守给你的书信和礼物,请你过目。” 说着,张永通把书信和女子衣服向前一递,微笑等待李渊的反应,李渊却是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问道:“匹夫,你就不怕老夫杀了你?” “怕,当然怕。”张永通回答十分坦白,又说道:“但没办法,陈留守有交代,小使只能依令行事,而且小使也相信,李姥姥你杀了我以后,陈留守一定会替我报仇。” 张永通的嚣张态度彻底激怒了每一名叛军文武,喊打喊杀之声四起,李渊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知道杀了张永通不仅毫无益处,还只会空留一个杀使骂名,咬着牙齿下令把书信呈上来后,李渊见内容确实是约自己明天决战,还有就是羞辱自己胆小如鼠,空据雄兵而不敢出城,与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太婆毫无区别,李渊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李二凑了上来,仔细看了陈丧良的签名后,低声提醒道:“父亲,注意签名。” 李渊当然也早有留心陈丧良的签名,发现陈丧良的签名和早上的箭书一样,都是腕力不足和略带颤抖,心下也早就更加动摇,只是还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敢下定决心,心里飞快盘算,“这是陈应良小贼的诱敌之计?还是他的继续虚张声势,让我更加坚定守城不出的决心?” 这时,张永通又开口了,态度也终于有些好转,微笑说道:“李老前辈,现在小使是代表自己对你说话,尊称你一句老前辈,老前辈你还是算了吧,你知道这是我们陈留守的诱敌之计,知道这是陷阱又何必往下跳?你千万别学我们大隋的陈棱将军,被杜伏威一激就出了城,结果被杜伏威打得单骑逃命,被我们陈留守笑话你几句,总比你的十几万军队被我们陈留守打得全军覆没的好。” 李渊怒视张永通,张永通微笑得更加镇定,又说道:“李老前辈,看来小人这次是白跑一趟了,告辞,小人这就回去向陈留守禀报,老前辈你还是没这个胆量决战,我们还是直接攻城算了。” 说罢,张永通转身就走,李渊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喝道:“站住!回去告诉陈应良小贼!明天上午巳时三刻,战场上见!” 张永通的身体震了一震,没有回头,只是笑着说道:“老前辈,考虑清楚没有?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现在东都大军人人奋勇,个个用命,明天和我们决战,怕你站着出城,躺着回这里。” “废话少说,明日决战,就怕你们不敢来!”李渊一拍桌子,吼道:“把这个狂妄之徒给老夫撵出城去,一刻不许他在城内停留!” 殿中士兵唱诺间,立即上前驱逐张永通,张永通毫无惧色,一甩袖子昂首离开,而张永通前脚刚走,裴寂马上就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大将军,须防陈应良小贼故意诱敌,故意激我军出战。我军虽然答应决战,却也可以找借口爽约。” 李渊板着脸不吭声,心里却不断的天人交战,迟疑是否失信食言,放陈丧良的鸽子,但犹豫了许久后,李渊心里还是终于拿定了主意,暗道:“老夫就不信了,老夫亲自率军出城决战,就还不是陈应良小贼的对手!打!如果陈应良小贼是真病,乘机一举破他,报前仇旧恨!如果陈应良小贼是假病,老夫试探虚实之后,照样可以退守大兴城池和他对耗!死上一些士卒算什么,损失一些乌合之众,还正好可以给老夫节约粮食!” 盘算到这里,李渊终于开口,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传令全军,做好交战准备,明日清晨,老夫亲领七万大军出城,与陈应良小贼决战!” 第374章 看你的了 听了张永通的报告,房玄龄和魏徵、袁天罡等幕僚帮凶都是喜形于色,都说诱敌之计终于成功,李渊老狐狸总算是答应明日决战,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陈丧良反倒十分冷静,不断只是追问张永通的出使经过,留心注意每一个细微环节,还一直都没有露出任何的欣慰轻松表情。 直到听完了张永通介绍的所有细节,陈丧良这才下令给予提着脑袋当差的张永通重赏,让他下去休息,张永通欢欢喜喜的离开后,陈丧良仍然还是没有多少表情,脑袋里一直在飞快盘算。旁边的魏徵和袁天罡等幕僚看出陈丧良还不放心,便试探着问道:“留守,难道你怀疑李渊这是在耍诈?” 陈丧良点点头,坦白说道:“当着那么多贼军将领的面,李渊受到羞辱后是可能真的动怒,但就算他答应了明天决战,说出来的话,他照样可以找借口咽回去。毕竟,先下战书后爽约戏弄敌人这样的招数,我们也用过不少,我们能用,李渊老贼也能用。” “那怎么办?”袁天罡赶紧问道。 “无计可施,只能是听天由命。”陈丧良很是无奈的答道:“关中战场的战略主动在我们手里,想怎么打我们说了算,大兴战场的战术主动在李渊老贼手里,想怎么打他说了算,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上天保佑,让李渊老贼别想我们一样的寡廉鲜耻,说好决战又找借口失信。” 陈丧良说了一句自嘲的玩笑话,但房玄龄、魏徵和袁天罡等幕僚全都没笑,相反还心事重重,陈丧良本人也没被自己的笑话逗乐,摇头嗟叹一番后,陈丧良也只能是吩咐道:“还是做好决战准备吧,传令全军,即刻着手准备明天上午的决战,让将士们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如果明天真能打响决战,明天晚上肯定还有夜战,夜战用的火把和干粮什么的,也让辅兵着手开始准备。” 众幕僚应诺,立即安排传令兵到各营传令,陈丧良又一指袁天罡,说道:“袁先生,明天那玩意该上战场了,那些玩意除了少部分我们自己人就没外人见过,不必隐蔽隐藏,明天提前装好火药炮弹,光明正大的放在阵前,到时候你亲自负责测算射高射程,指挥作战。” 袁天罡应诺,又好奇问道:“留守,我们的首炮目标是那里?贼军正面?还是贼军旗阵?” “不!”陈丧良摇头,微笑说道:“首炮目标,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也会亲自出面给你争取机会,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这场决战就可以赢得十分轻松。” 决战头夜的准备开始了,隋军各营收到了命令后,立即在隋军各级将领的指挥下着手检查武器装备,该打磨的刀枪打磨,该补充的箭镞补充,修补盔甲盾牌,检查鞋袜蹄铁,准备干粮饮水,然后大部分的精锐战兵立即入帐休息,养足体力以便作战,只留下少部分精锐轮流值守营地,辅兵则继续的准备饭菜、水车、攻城飞梯及次日夜战所用的干粮火把,袁天罡也亲自率领了直属于陈丧良的火器队检查各种火药武器,准备弹药和最后复习操作,千头万绪,有条不紊。 忙碌备战的期间,一个意外发生,叛军那边居然在二更左右时分,又派了一个使者来拜见陈丧良,陈丧良为了谨慎起见,安排了房玄龄代为接见,结果没过多少时间,房玄龄就带着一套女子衣杉回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很是糊涂的说道:“贤弟,贼军那边也给你送来一套女人衣服,但没有任何书信,也没说什么意思,只说了一句这是李世民送给你的礼物,贤弟你看了就明白,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我看了就明白?”陈丧良有些糊涂,然而接过了女子衣服展开一看后,陈丧良真的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因为这是一套少女穿的衣裙,鹅黄色,和陈丧良与杨雨儿第二次见面时,杨雨儿身穿那套衣裙一模一样。睹物思人,再想起至今还被关押在大兴城里的心上人杨雨儿,陈丧良不由又是一阵黯然,本就不够平静的内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翻腾。 “贤弟,出什么事了?”房玄龄看出不对,小心翼翼问道:“这套女子衣服,是什么意思?” “是李二的攻心计,目的是扰乱我的心思,打击我的心理。”陈丧良苦笑着回答,又摇头说道:“这一手确实厉害,我的思绪真的已经有些乱了,不知道李二是怎么知道我和那个女孩的关系,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更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渊老贼一家把她怎么样,注意力无法完全集中,对李渊老狐狸的下一步打算更难揣测。” 房玄龄默然,没有问陈丧良究竟是为了那一个女孩担心分神,只是安慰道:“贤弟,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渊父子突然对你的心理弱点下手,扰乱你的心神,间接证明他们是想在明天决战,为了争取最多胜利机会才这么做,明天他们失信毁约的可能很小。” 陈丧良点点头,心里却还是记挂着那名与自己有着四年之约的美丽少女放心不下,思绪受到不小影响,再加上对次日战事的担忧,对东都大后方的忧虑,是夜,陈丧良彻夜未眠………… 麻杆打狼两头怕,其实叛军主帅李渊这个晚上也没有睡好,尽管已经安排了军队准备次日决战,但陈丧良和东都隋军的强大威胁,却还是象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压在李渊的心头,几次都差点让李渊想要食言反悔,找借口放弃第二天的决战,但是想到与陈丧良的种种新仇旧恨,又想到陈丧良很可能患病在身,正是一举攻破东都隋军主力的大好机会,李渊却又万分的不甘心,说什么都想和陈丧良拼上一把,拼个你死我活,一决高下。 辗转难眠,一直到了四更过后李渊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了一个时辰多些就被卯时二刻的点卯鼓吵醒,美貌侍女上来轻声询问李渊是否起身洗漱,李渊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侍女还道李渊还想休息,正要退下时,李渊却猛的突然坐起,把侍女吓了一跳叫出了声,李渊带着黑眼圈的脸上却是神情平静,吩咐道:“伺候老夫洗漱,准备早饭。” 同一时间的城外隋军营地上,彻夜未眠的陈丧良也听到了自军的点卯鼓,自行掀被起身,陈丧良先让亲兵端来一盆凉水,自己用麻布擦了一把脸,使自己恢复清醒精神,然后也是平静吩咐道:“给我准备青盐和早饭,把我的战马喂饱。” 辰时初刻,叛军方面率先吹响升帐号,叛军文武齐聚武德殿,等候李渊号令,李渊带着黑眼圈来到殿上后,众将整齐施礼,李渊喝令平身,然后大声说道:“诸公,老夫昨夜梦到了先祖李暠公,先祖告诉老夫,今日必须出战,战之必胜,一战可破暴君爪牙陈应良,夺回潼关,光复永丰仓,继而且横扫六合!荡清八方!” “横扫六合,荡清八方!”叛军众将整齐呐喊。 “很好。”李渊满意点头,又大声说道:“各位将官,决定我军命运的时刻到了,奸佞污吏陈应良屯兵城外,仗之前几次小胜,骄狂跋扈,目中无人,视我军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现今我军休整已毕,兵强马壮,正是决战破敌之时,老夫决定,今日亲自率军出城,与那陈应良狗贼决一死战!” “我军必胜!义师必胜!”叛军众将再次整齐呐喊间,也有少数几个文武官员忧心忡忡,几次想要开口劝说李渊慎重出战,但是看到李渊那刚毅决然的表情,这些人还是都闭上了嘴巴,不敢扫李渊的这个兴。 “父亲,杀鸡焉用牛刀?”李二很会说话,出列拱手说道:“父亲乃万金之躯,岂可轻动?儿虽不才,却也愿意代替父亲率军出战,定然一战破敌,父亲只管高坐城中,静侯孩儿佳音!” “不行,此战关系重大,为夫必须亲自出马!”李渊断然拒绝,又大声说道:“这一战,老夫统兵七万出城,二郎你随老夫出城参战,建成留守城内,绍儿守宫城,窦琮,你率军一万从延平门出城,当道列阵,谨防东都军偏师回援主战场!” 众将答应,只有柴绍在应诺后又提出恳求,拱手说道:“岳父,请准许小婿随你出城,小婿情愿担任先锋,为岳父冲锋陷阵,报前仇旧恨!” 看了一眼女婿,考虑到这一战确实需要悍不畏死的勇将率军死战,李渊点了点头,道:“贤婿志趣可嘉,准你随军出战!李神通,你暂时替代绍儿守卫宫城,不得大意!” 柴绍和李神通一起答应,柴绍的神情还十分之兴奋,接着李渊又安排了出征将领及参战军队,把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勇将猛将大都带到了军中,智囊裴寂、窦威及殷开山等人也随军参谋,军队方面则是以李渊的太原嫡系为核心骨干,辅之以陈丧良此前没有统帅过的关中军队,然后才是反复整编过的各地隋军降兵和新征军队,精锐数量只占总数量的一半,留下了充足兵力守御大兴内外城池。 值得一提的是,李渊这次把所有骑兵都交给了宝贝儿子李二统率,辅之以此前在骑兵大战中表现出色的段志玄,对李二寄以了厚望,也拿定了一有机会就突袭陈丧良旗阵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李渊才大声下令,“辰时三刻,大军从通化、春明和延兴三门同时出城,巳时正前,务必会师于春明门外,不得有误!” 还是同一时间的隋军营中,尽管陈丧良还没有下令吹响升帐号,知道今天会有大战的隋军诸将就已经纷纷来到了中军大帐侯命,结果他们所看到的,却是正在悠闲署理公文陈丧良,隋军诸将问起陈丧良何时集结军队出营,陈丧良则微笑着答道:“急什么?等贼军那边有了动作再说。” 话虽轻松,但陈丧良在公文上批示签字间,手腕却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这一次,陈丧良还真不是装的。 流星探马不断飞奔来报,说是察觉城中贼军有不同寻常的调动,陈丧良依然稳如泰山,还颇有闲暇的品起了茶,问起马三宝偏师的动静情况,得知马三宝军一切顺利后,陈丧良这才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肯说话。 辰时三刻刚过不久,叛军同时从大兴东三门出城的消息被快马送到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这才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命令吹升帐号,一直在帐外等候的隋军众将立即蜂拥入帐列队,见隋军众将到得迅速整齐,陈丧良又笑了笑,然后平静说道:“大隋先皇保佑,李渊老贼总算是中计出城了,这一战关系关中战场走向,我军能否迅速拿下大兴外城,诸位将军,今天你们务必要奋勇作战,英勇杀敌,上报国恩君恩,下不负黎庶众望。” “谨慎留守号令!”隋军众将回答得更加整齐。 “很好。”陈丧良满意一点头,然后又随口说道:“今天,我们出兵三万与贼军决战,魏徵率后军留守营地,其余诸将,随我统兵出战。” 隋军众将再次大声答应,陈丧良又安排了辅助魏徵守营的二线将领,随同自己出营决战的各支军队,把精锐战兵一口气带走八成,同时又派人联系李靖和屈突通,命令他们继续猛攻新丰,力争今日之内攻破城池,以便腾出手来增援大兴主战场,又派人传令马三宝,命令他率军在丰水布防,防止李渊叛军向西逃窜。最后陈丧良才微笑着吩咐道:“都去准备吧,巳时初刻出营集结,背靠营地和贼军决战,布偃月阵。” 大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四日,阴,上午巳时三刻,凛冽寒风中,紧闭多日的大兴城东面春明、通化、延兴三门同时开启,七万叛军在主将李渊的亲自率领下分别三门出城,然后逐渐会师于春明门下,同时还开启的还有大兴西面的延平门,一万叛军在李渊妻弟窦琮的率领下出城,向西去防范此前西进的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城中文武百官到春明门为李渊送行,恭祝李渊旗开得胜的声音此起彼伏。 巳时正,七万叛军顺利集结完毕,正式向东北方向的隋军大营开拔,与此同时,隋军方面也在陈丧良的亲自率领下出营集结,三万隋军旗帜飘扬,刀枪如林,背靠营地广通渠,迅速在已经被寒风冻得僵硬的土地上布下偃月大阵,并且还是月牙面敌的主攻阵形。程咬金和秦琼的骑兵都被陈丧良集中布置在了隋军右翼,第一王牌报国军担任牙尖,左翼则被陈丧良交给了在关中大战表现异常出色的刘黑闼。 以寡敌众还布置主攻阵形,自信满满的隋军将士对此丝毫不惧,但隋军将士也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自军的中军阵前,左右排开了十二架无比古怪的金属车辆,铁制车架坚固无比,车身上则是粗大的青铜巨管,黑洞洞的管口直接面向西南面的叛军来路。有隋军将士好奇问起这些怪车作用时,得到回答的一律是不要多问,很快你们就能知道。 巳时二刻将至,七万叛军抵达隋军阵前,黑压压的人头与红白色的军旗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声势数量远在隋军之上。看到陈丧良布下的月牙向外的偃月大阵和兵力布置,李渊放声大笑,立即命令自军在半里外布下同样阵形,自领主力步兵坐镇厚实月轮,与陈丧良中军正面相对,令李二率领骑兵布置在右翼,避开布置在左前方的隋军骑兵及报国军,又令得力爱侄李孝恭和爱将王长谐率领两万步兵位居左翼。 裴寂和刘文静等人一度对李渊的布置有些不解,都向李渊问起原因,李二却一眼看出父亲的真正打算,微笑说道:“陈应良小贼把骑兵集中在了我们的左翼,父亲让我军骑兵位居右翼,又在左翼布置下了大量步兵,大战开始后,我军左翼步兵先行出击,缠住了官军骑兵,我们的右翼骑兵岂不就是等于腾出了手来,随时可以发起突袭?” 叛军诸文武恍然大悟,齐赞李渊妙算如神,大战未开就已经稳操胜算,然后又有好几个叛军将领指着隋军阵前的那十二架古怪金属车问道:“大将军,右都督,那又是什么?陈应良小贼把那些怪车放在阵前干什么?” 李渊和李二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一度怀疑这是类似于床子弩的新武器,可是又没有看到箭杆箭镞,更没有比胳膊还粗的弓弦,却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答案。为了不至于动摇军心,李渊随口鬼扯道:“类似于塞门刀车之类的战车,冲锋用的,可以冲破长盾阵,不过只要干掉后面的推车士兵,这种车就废了,不难对付。” 有关陇八大门阀的暗中支持,叛军方面的情报一向准确可靠,听了李渊的随口,不要说叛军诸文武信以为真,就连李二都以为父亲早就知道这种武器的各种情况,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叛军用来和隋军针锋相对的偃月大阵已然布置完毕,李渊正考虑是否出阵与陈丧良答上几句话时,隋军那边旗阵已然打开,白马白袍装逼依旧的陈丧良率领一群隋军将士出阵,来到了阵前站定,使人手打白旗到了叛军阵前大喊,“请唐国公出来答话!” 使者上前喊话的时候,陈丧良也把脸转向了袁天罡,微笑问道:“袁先生,现在知道我们的首炮目标是谁了吧?看你的了。” “知道了。”袁天罡微笑点头,立即翻身下马,飞奔到了火炮阵中低声吩咐。 “阵前答话?”此时此刻的叛军旗阵之中,听到了隋军使者邀请的李渊微微一笑,向左右吩咐道:“走,出去会会这个小贼,老夫与他的恩恩怨怨,该做一个了结了。” “父亲,请让孩儿也随你出阵。”李二自告奋勇,又悄悄一亮手里的弓箭,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孩儿就冲上去给他一箭。” 知道宝贝儿子箭术的李渊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看你的了。” 第375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四日,上午巳时三刻,决定关中战场最终胜负的关键时刻,决定大隋江山颜色属谁的关键时刻,甚至是决定未来历史走向的关键时刻。 说实话,在大战开始之前,包括叛军主将李渊在内都有些心里打鼓,知道这一战叛军获胜的把握并不大,有胆量出战完全就是对陈丧良发自内心的不服气,相信自己的指挥才能绝不在陈丧良之下,又怀疑身体不好的东都隋军主帅陈丧良很可能有病在身,抵消了许多东都隋军兵强将勇的优势,自军有很大希望翻盘,李渊这才在数量不少的反对声音中下定决心,亲自率军来发起这场野外决战。 东都隋军过于轻敌托大的阵形安排给了叛军获胜机会,察觉到了隋军战阵的右重左轻过于失衡,李渊欣喜若狂下果断在自军左翼布置下大量炮灰军队,决心那怕死光这些炮灰也要给自军精兵争取破敌机会,同时也在心中暗喜,“好,有机会!这一战希望很大,就算赢不了,起码也可以耗掉陈应良小贼的大量精锐,有利于我军下一步的战事。如果陈应良小贼是真病更好,这一战我军基本上就赢定了!” 柴绍也是叛军将领中为数不多的有信心获胜的将领之一,与李二走得很近的柴绍经常与二舅子一起研究死对头的用兵风格,常听二舅子轻蔑指出陈丧良用兵保守,喜欢先求不败后求胜,在战场上不敢冒险时常错失破敌机会,获胜后不敢穷追猛打到底,只喜欢见好就收经常给敌人逃跑机会,这样的战术用来欺负一下装备差经验少的普通贼军倒是战无不胜,碰上真正的强敌就只能是干瞪眼反受其害,事实上并不难对付。 时常被这样的言论洗脑,潜移默化之下,再加上对岳父李渊的信心,柴绍对这一战即便不是信心十足,也可以说是信心满满,眺望着远处那面邪恶的陈字大旗,柴绍心里还充满了期待,暗道:“来吧,姓陈的小子,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以少胜多,怎么赢我岳父!” 陈丧良主动遣使要求阵前答话,这点又给了李渊父子一个惊喜,阵前答话不仅可以让李渊立即辨别陈丧良是否真的有病在身,还给了擅长骑射的李二突施冷箭的天赐良机,大喜之下,李渊立即一口答应,还转向了柴绍吩咐道:“绍儿,你也来,一会听我安排也和那小贼答几句话,帮我分散他的心神。”柴绍求之不得,立即应诺。 旌旗飘展,刀枪如林,数量超过十万的两军将士注视下,李渊拍马越阵而出,李二、裴寂、窦威、刘文静与柴绍等叛军文武紧随左右,那边陈丧良也率领房玄龄、尉迟敬德、罗士信与刘十善等隋军文武小跑上前,主动向李渊靠近,李渊见了心中暗喜,出阵刚十余步便勒住马头,陈丧良却傻乎乎的继续上前,直到距离李渊等人仅有八十余步方才勒定马头,不仅给了李二突施冷箭的机会,还远离了隋军本阵近八十步。 隋文帝重新统一了度量衡后以五尺为步,每步约一点五米,八十余步仍然还有一百二三十米,距离颇远很难看清陈丧良现在的丑陋脸庞,自然也就很难观察陈丧良是否真的有病在身。不过这也难不****渊,李渊故意大声喊道:“应良贤侄,一别两年,贤侄不但风采依旧,还已经就任东都留守高职,真是可喜可贺,老夫在这里向你道喜了。” 替陈丧良回答的是尉迟敬德的大嗓门,声如虎豹霹雳,既响亮又威猛,“李渊逆贼!我们陈留守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他贤侄?他与你是有何亲何故?” “哈哈哈哈。”李渊大笑,一边心说小贼应该是真病了,一边说道:“贤侄,果然是地位高了就不同了,老夫年龄比你大出三十,称你一声贤侄又有何为过?贤侄可还记得当年你在大兴时,天天拣百姓不要的菜叶子熬粥充饥,那时候你看到老夫这把年纪的,恐怕得要叫爷爷吧?” 叛军阵中笑声四起,陈丧良身边的文武亲信却是纷纷大怒,对厚黑学多有研究的陈丧良自然不会在意吃点这样的小亏,为了给后面的袁天罡争取时间,陈丧良又让尉迟敬德替自己喊道:“李渊老贼,我们陈留守说了,如今他亲自率军前来讨伐于你,兵锋所指,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群贼星散,你的儿子女婿在我军面前无不望风而逃,你的贼军败局已定,你还想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聪明的话,赶快下马投降,今上仁慈,说不定看在你主动投降的份上,还会饶你一条狗命!” 李渊再次放声大笑了,狂笑说道:“贤侄,就凭你之前打那几个小胜仗,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此前老夫的两个儿子之所以败于你手,全是因为兵力不及你,又被你奸计所欺,这才不幸失败,现在老夫亲提七万雄兵前来,应该乖乖下马投降的,应该是你吧?” “还有。”李渊又狂笑说道:“贤侄,你怎么不自己说话,要别人替你与老夫对答?莫非是助纣为虐作恶过多,遭到了天谴,已经病得连大声说话都办不到了?” 说罢,李渊再次放声大笑,旁边的叛军文武也是跟着大笑,谁知陈应良突然开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大笑说道:“谁说本官病了?李渊老贼,人人都说你是一条老狐狸,依我看来,你不过是一头老蠢猪,本官不过略施小计,你就以为本官真的病了?” 李渊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陈丧良则又用指头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声笑道:“李渊老贼,你怎么都不动脑袋想一想,以本官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重要军情?你怎么也不动动你的猪脑袋想想,在军帐里随便熬上些汤药,想要什么药味没有?你怎么能蠢到这一步,不想想我居然处心积虑的布置生病假象,在给你的书信上,怎么能不故意留下些破绽,让你更加断定我已经生病?” 李渊和李二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终于确定自己已经中计上当了,陈丧良则又大笑说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亏你已经五十出头年过半百,竟然如此不智如此无能,被本官小计戏弄不算,还要看到本官主动分兵自行削弱实力,才敢提兵出城来战,似你这般无胆无智的宵小之辈,竟然也敢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自称长辈?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雁门大战时,你是如何向本官稽首行礼,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你在天牢之时,又是如何向本官跪拜磕头,痛哭流涕的乞求活命?” 李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跳了,旁边的柴绍更是忍无可忍,大喝说道:“住口!无耻小贼,你算什么东西,我的岳父怎么可能向你跪拜求饶?” “嗣昌兄,你太高看你的岳父大人了!”陈丧良放声狂笑,大声说道:“你这位岳父的丑态,你是没有见过,为了活命,他什么事没有做出来过?那时他不仅向我叩拜求饶,还答应只要本官伸手救他一命,他就给本官为奴为仆,牵马坠镫,扫地挑水,结草衔环报答我对他的大恩大德!只可惜我看不上,懒得理他!” “你……,你胡说!”柴绍气得浑身发抖。 “柴嗣昌,你给我滚远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陈丧良一边呵斥,一边暗骂袁天罡动作太慢,为了争取时间,陈丧良又大声说道:“李世民,李二郎,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和你在天牢门前对你说的话,我叫你好自为之,如若不然,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既然你不肯听本官良言相劝,执意要自寻死路,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这一次,别怪本官手下无情!” “有本事你就来吧!”李二大声冷笑,一边紧握弓柄等待机会出现,一边大声笑道:“陈应良小贼,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你可有胆子亲自出马,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让李渊等人惊讶的是,听到了李二的约战后,陈丧良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答应,还闭上了嘴巴似乎在思考,知道陈丧良那点烂武力的李渊等人面面相觑间,柴绍也迫不及待的大叫道:“陈小贼,你如果不敢和二郎交手,我来陪你!我赤手空拳,随便你拿什么武器,十个回合之类,我要不了你的命,立即束手就擒,任杀任剐,任你处置!” 这时,陈丧良旁边的三狗子终于低声说道:“留守,袁先生发信号,他已经准备好了,等你下令。” 陈丧良笑了,笑得十分的开心欣慰,然后大声说道:“李二郎,柴嗣昌,你们用不着激我,我学的是万人敌,不是匹夫之勇。现在我只想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柴绍和李二都是大声狂笑,对陈丧良的狂妄言语嗤之以鼻,陈丧良却笑得更加开心,又向李渊大声说道:“李渊老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象还有三个女儿没有出嫁吧?你放心,你死之后,圣上如果开恩把她们赏给我做奴婢,我会替你好生照顾她们。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李渊老贼,你喜欢什么样的棺材?” 说罢,陈丧良低声吩咐三狗子发出信号,三狗子背对李渊等人在胸前挥动红色令期间,早已在青铜炮后侯命的隋军将士立即以手中信香点燃引线,涂过硝粉的导火索欢快跳动着迅速燃烧,飞快钻入炮眼。而李渊这边却浑然不察,只是大声冷笑道:“喜欢什么样的棺材,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吧?”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陈丧良突然大声吟出了一句狗屁不通的打油诗,还仰天狂笑道:“李渊老贼,恭喜你,你注定能够载入史册了!” “有机会!”见陈丧良仰天狂笑露出破绽,李二毫不迟疑,立即一夹马飞冲上前,举弓搭箭瞄准陈丧良,另一边的柴绍也是毫不犹豫的握刀踹马跟上,笔直冲向陈丧良。 “轰隆!轰隆!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在隋军阵前接连响起,声如惊雷,响亮远超隋军与叛军已经逐渐习惯的原始火药瓶,冲锋中的李二和柴绍,还有后面的李渊和裴寂等人,先是看到隋军阵前的十二架怪车前端喷火,然后立即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正有十二枚小黑点以风驰电逝之势向他们左右冲来。 嗖一声,一个黑点从李渊面前飞快掠过,正好打在李渊右面的郑元寿身上,无耻向李渊叛军献出文城全郡的前文城太守郑元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就摔下战马,黑点继续前行,落地后砸在被寒风冻得坚硬的土地上,然后立即弹起,继续前飞钻入密集的叛军士兵人群,列队以待的叛军士兵顿时东倒西歪一片。 砰一声,第二个黑点从右向左而来,砸到了李渊左侧的土地上弹起,李渊甚至都还来不及扭头去看情况,马上就觉得一股足以排山倒海的巨力撞在了自己的左腿上,顿时连人带马被撞翻在地,黑点却又从李渊战马的右侧穿出,带着鲜血砸在了叛军大将刘文静的身上,刘文静也顿时落马。 十二磅青铜炮的射击精度其实相当不错,明珠国的历史明文记载,在他们的南北战争时期,一八六二年十二月十三日,fredericksburg战役,南军的braxton少校和marye中尉用这样的青铜炮,对准一千六百码外(一千四百六十米以外)的一个北军旗手发射球形实心弹,第一炮打倒了旗手身旁的一个士兵,第二炮直接命中! 隋唐时代的铸造精度当然与十九世纪无法相比,不过距离只有两百多米,加上又有人类历史上排得上号的著名天文学家袁天罡亲自瞄准和测算射高,隋军这一轮炮击还是打得相当之准,十二枚炮弹只有两枚偏离了目标,直接钻进了李渊等人身后的叛军阵中,余下的十枚炮弹基本上都打到了李渊身旁,收到了陈丧良所期望的炮火覆盖效果。 这一点坑苦了可怜的叛军众将和李渊亲兵,十枚炮弹落到他们的人群中,不是象郑元寿一样被直接砸得筋断骨折,就是象李渊、刘文静一样被实心炮弹的可怕弹跳打死打伤,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倒下了一大片,也在转瞬间端掉了小半个叛军的指挥层,然而炮弹去势未消,又飞快钻入密集的叛军人群中,所到之处叛军士兵无不纷纷倒地,虽然没有达到青铜炮一炮轰死三十二人的恐怖记录,那两枚直接打进了叛军阵中的实心炮弹,却还每弹都轰死轰伤十几名叛军士兵,原本无比整齐的叛军阵形也顿时一片大乱。 下意识的回头看到这一画面,李二惊得手中弓箭直接落地,也反应极快的立即勒马掉头,冲回去查看父亲情况,后面的一些叛军士兵也赶紧冲了上来,然而当他们看到李渊此时此刻的情况时,却一下子就全都呆住了。 到底是武人,小时候吃得太好身体底子好,尽管腿部已经钻心的疼,李渊还是挣扎着半撑起身体查看自己的伤势,然而一看之下,李渊自己也呆住了——他左腿的一大部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小半截血淋淋的腿桩子,血如泉涌的腿桩子,还有他已经被轰出一个大血洞的战马马肚子。 下意识的摸索间,李渊突然在地上摸到了一截断肢,低头只看得一眼,李渊立即认出,那是他已经离开了身体的左腿,再紧接着,李渊又歇斯底里的绝望惨叫起来,“怎么可能?天下还有这等武器?!” “李渊老贼!”陈丧良的疯狂大笑声在惊叫一片的战场上回荡,“早就知道你想暗箭偷袭我,你用弓箭偷袭我,我用大炮还击你,咱们扯平了!到了阎王殿上,你可别怪不义!咱们很公平!” (李渊、李二:“公平!是很公平!”) 陈丧良狂笑的时候,其实他的危机还没化解,深恨他入骨的柴绍仍然还在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向他——准确来说是柴绍的战马受惊,根本就勒不住。但还好,陈丧良身边还有几个很靠谱的保镖帮凶,见柴绍冲来,尉迟敬德和罗士信各自冷笑一声,双双拍马上前,然后小怪物罗士信一槊打飞柴绍手里的马刀,左门神尉迟敬德一槊把柴绍砸翻下马,继而飞快用马槊直住已经被惊呆了的柴绍胸膛,问道:“留守,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低头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柴绍,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绝望神情,陈丧良心中一软,摇头说道:“让他走吧,看在世交份上,也看在他还算有点良心和以前为我立下的功劳份上,我最后饶他这一次。柴绍,你好自为之,多想想你可怜的父母和妹妹。” 说罢,陈丧良掉头就往回走,返回本阵指挥作战,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等人提槊跟上,留下柴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头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就只有陈丧良那句话,“好自为之,多想想你可怜的父母和妹妹。” 轰隆!轰隆!轰隆!隋军火炮再次倾泻炮火,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接二连三的钻进叛军人群,所经之处,叛军将士不是人仰马翻就是筋断骨折,非死即伤,炮弹弹跳间又是鸡飞狗跳,东倒西歪,大呼小叫不断,一片大乱,隋军将士还没有发起进攻,叛军就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苗头。 “传令两翼,直线冲锋!火炮,给我继轰贼军中军正面!” 旗号挥动间,隋军两翼一起呐喊冲锋,势如下山猛虎,笔直冲击叛军两翼,两翼叛军上下大乱,尚未接战就已经自行混乱,无数叛军士兵撒腿就跑,火炮轰鸣,对着人群最为密集的叛军中军阵地倾泻钢铁炮火,可怜的叛军中军不战自乱,上上下下都是东躲西逃,生怕那恐怖的炮弹砸到他们的身上,无数的叛军士兵被吓得放声大哭,更多的叛军士兵则是直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快跑啊!大将军死了!大将军已经死了!” 李渊还没死,不过也离死差不多了,被士兵抬回了阵中后,看到自军已经大乱,又听到隋军的古怪武器仍然还在不断轰鸣,李渊用最后的力气吩咐了一句退兵回城,然后扛不住大量失血的眩晕和伤口的剧疼,直接就昏了过去。 “开炮!开炮!给我狠狠的打!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张大将军,你这句诗对我来说,还真是贴切啊!大兴,不正是我的家乡么?大兴,哥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第376章 我败于天 失魂落魄的看着城外的情景,李建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会是真的,巳时正时才在春明外集结出征的七万大军,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已经战败逃了回来,那败得那么凄惨,逃得那么慌张,哭着喊着就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步骑混杂,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丢弃的盔甲、旗帜和武器扔得漫山遍野,象赶鸭子一样的被隋军将士撵着他们的屁股追杀,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支成编制的殿后军队。 之前来给李渊送行的大兴文武百官和门阀世家的代表也在失魂落魄,同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出发时衣甲鲜明、旗帜蔽天的叛军主力,在城墙上都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七万叛军主力,才那么短短一点时间,就已经败得不能再败的逃了回来,被隋军将士象是砍刀切菜一样的追砍着逃了回来。不知道叛军与隋军战斗力差距只知道叛军兵力数量是隋军三倍以上的他们,看到了这一切,受到的震撼打击自然更大,也更沉重。 机械的迈动着步伐混杂在叛军败兵人群中,柴绍比所有人都更加的失魂落魄,到现在都不明白七万叛军究竟是怎么败的,只记得自己被几个亲兵从地上拖了起来后,叛军的偃月大阵已然变成了散沙阵,自己敬爱钦佩的岳父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小将领和普通士卒都已经在撒腿飞奔逃命,如果不是陈丧良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尽量以突然使出的火炮摧毁叛军的士气斗志,总攻命令下达稍晚,柴绍甚至都没有机会逃进自军大队中。 逃回了大队也没什么用,出于职责的本能,柴绍本想扛起殿后的重任,率军拼死抵挡隋军追兵,然而不管他如何的呼喝下令,都没有一个将领士兵愿意与他并肩殿后,上上下下全都是哭着喊着往后方逃命,生怕逃得慢了就没机会活命,再到了陈丧良下令擂鼓总攻时,柴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加入逃命队伍,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来得及告诉柴绍,叛军指挥层已经在隋军的火炮覆盖下死伤惨重,柴绍所敬爱的岳父也已经身负重伤。 李二的俊秀脸庞一直都保持着铁青色,李渊下达撤退命令昏过去后,李二本也想组织军队殿后,然而他的命令却没有一个叛军将领愿意听从,全都是装做没听到率军飞奔逃命,李二亲手连斩两将都拦不住自家败兵如潮退却,其后李二再想到去组织骑兵反击时,并没有遭到火炮覆盖的叛军骑兵却已经被隋军步兵冲垮,被隋军以步击骑冲得垮得不能再垮,并非穿越者的李二并不知道冲垮他赖以成名的隋军大将刘黑闼正是他老李家的克星,李二只是感到深深的屈辱和不服气,内心里不断咬牙切齿,“这一仗,是输在不是我指挥,如果换成了我指挥全军,我军输不了!” 再怎么不服气也没用了,在划时代的隋军火炮面前,叛军上下已经被吓破了胆,轰飞了魂,根本就不明白隋军阵前那些古怪铁车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响声,更不明白那些从天而降的大铁弹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砸到人不死就是伤,砸到地上还会跳起继续伤人杀人,在这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恐怖武器面前毫无斗志,再加上主帅李渊重伤昏迷,失去了指挥的叛军更是再无战心,一个劲的只是抱头鼠窜,露出屁股任由后面的隋军将士踢打劈砍,全然不顾在身后暴他们菊花的隋军将士兵力还不到他们的一半。 对叛军来说还好,决战的战场距离大兴城还不到十里,叛军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纷纷逃到了之前出发的春明门下,然而令叛军上下绝望的是,大兴的护城河虽然有坚固石桥可以直接通行,可是逃到了城门下方后,城上的叛军却根本不敢打开城门——城外的叛军士兵实在太多了,隋军又追得太紧,这时候打开城门,叛军人潮蜂拥入城,眨眼之间就能把门兵给推进城里或者活生生踩死,再没有任何机会关上城门。 不得以之下,李建成只能是大声下令,命令叛军士兵向南北两面的延兴门和通化门逃命,到那里进城,又让延兴门和通化门的驻军紧急出动,扼守石桥掩护败兵入城,同时李建成又命令士兵准备绳索吊篮,接应叛军高级将领直接入城。 李建成的冷静决断暂时救了大兴外城,没给隋军将士直接杀入大兴外城的机会,也用吊篮救回了已经重伤的父亲李渊,但是却苦了可怜的叛军士兵,近在咫尺的春明门不能进,只能是延着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狭窄道路向南北两地逃命,在狭道上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争先逃命,推搡挤压间无数士兵跌落护城河,淹死溺毙众多,无数士兵被推倒后又被活生生的踩成肉酱,死得无比凄惨,隋军在背后不断驱逐砍杀,把叛军士兵逼得不断跌落护城河,落水者在河中层层叠叠,迅速填平河流,又以强弓硬弩不断射杀城下叛军士兵,叛军士兵哭喊震天,死伤无数,跪地投降者数不胜数。 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全力争取乘势杀入城内,向城门开启的延兴通化两门发起强攻,地势较为开阔的南面延兴门桥上守军首先被隋军将士击溃,然而正当隋军将士想要乘机杀入城内时,延兴门守将许世绪却下令大量放箭投石,并且放下夜叉擂无差别轰击城下两军士兵,淤积在门前的大量叛军士兵和少许隋军将士死伤惨重,叛军门兵则乘机关上城门,任由数量仍然十分众多的叛军士兵在城外哭喊哀求,再也不肯再开启城门,叛军士兵无奈,大部分都向隋军将士跪地投降,少部分则继续向南,逃向南面寻找回城道路。 北面的通化门也差不多是这情况,隋军刚击溃守卫过河桥梁的叛军队伍,尽管通化门守将姜宝谊稍稍有些心软,没有立即下令无差别攻击,从这里逃进城的叛军大将李孝恭却是毫不留情,立即带兵猛烈砍杀自家败兵,掩护门兵关闭城门,终究还是抢在隋军入城前关上了城门,侥幸没让隋军将士乘机杀入城内。 也有许多叛军将士见势不妙,没有只走根本不敢怎么开门的大兴东三门入城,提前逃往了其他方向寻找出路,李二就是其中之一,仗着马快提前逃往了北面的至德门入城,拽着绳索直接逃进大兴宫城,柴绍则是很侥幸的在春明门下拽到了一条绳索,虽然被隋军的流矢射伤后背,却还是成功登上了城墙。还有不少叛军士兵逃往了南面的明德、启夏等门,侥幸得以入城逃生。 能够逃进城的叛军士兵毕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的叛军士兵还是被堵在了城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哭喊不绝却始终寻找不到出路,好在他们这次碰到的隋军主帅陈丧良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看到叛军紧闭城门乘机进城无望,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果断下令呐喊投降不杀的口号招降,叛军士卒这才得以大片大片的跪地投降,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叛军将领直接带着部下投降,隋军将士仅是受降就忙得不可开交,再腾不出手来发起攻城。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叛军偏师窦琮部也火速撤回了西面的延平门入城,隋军骑兵程咬金部迂回突袭,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步,没能把叛军偏师全部堵在城外,只是冲溃了近半的叛军偏师,斩获俘虏超过三千,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叛军偏师逃进了城内。 叛军伤亡惨重,隋军大获全胜,但是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陈丧良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陈丧良的好友李建成当机立断的选择太过正确,拼着城外叛军伤亡过半也死活不肯打开城门放败兵回城,没给隋军乘机杀入大兴城内的半点机会,而在大兴高耸的城墙面前,素来不喜欢正面攻坚的陈丧良却又有些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是乘胜发起强攻,还是见好就收,待到整顿兵马和收编了降军炮灰再来发起攻城。 意外传来的喜讯解决了陈丧良的烦恼,阚稜麾下的一队陌刀兵突然给陈丧良押来了几个叛军俘虏,其中一个叛军俘虏手里还捧着一只断腿,满脸谄媚的向陈丧良报告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大腿的喜讯,陈丧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喝问详细,那几个俘虏则报告说他们本是李渊亲兵,亲眼看到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的大腿,拣了李渊的断腿后本想随军回城,不想被堵在了城外无法入城,就带着李渊断腿来向陈丧良投降献宝了。 当然,这些李渊亲兵并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少不得十分委婉的说了一通自己虽然被迫从贼跟随李渊造反却一直心怀大隋朝廷只是一直被贼军压迫无法行动这次逮到机会就果断弃暗投明携带贼首身体断肢重回大隋朝廷宽阔而又温暖怀抱之类的漂亮话——事实上那些带着部下投降的叛军将领和之前与陈丧良联系的门阀世家代表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 李渊亲兵是否被迫从贼是否真心归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渊的死活和伤势,之前隔着一百多米,陈丧良只是看到李渊倒地并没有看到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这会得到疑似李渊身体一部分的断腿,陈丧良当然要仔细调查一番真假,但还好,隋军抓到的叛军俘虏中,有相当不少的俘虏亲眼看到过李渊的伤势情况,还比画了李渊的断腿位置——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伤到李渊的第三条腿。 反复确认了李渊的断腿不假,结合叛军的迅速崩溃迹象,陈丧良迅速得出结论——李渊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大腿差不多齐根而断,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而断定了这一点后,陈丧良又稍做盘算,立即就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今天不攻城了!等李渊老贼伤重而死,贼军士气彻底崩溃,再等我们的偏师赶到和收编了降兵,补充了我们不足的兵力,然后再发起攻城不迟!” 说罢,陈丧良又立即派人把李渊的断腿送往新丰战场,让李靖和屈突通当众出示,打击新丰战场的叛军偏师士气,同时又写了一道书信给李渊的女婿段纶,承诺保他不死劝他投降。此外陈丧良又派人命令马三宝继续向西进兵,确保切断叛军向蜀中逃亡的道路,不给叛军逃进四川的机会——蜀中隋军太弱,又有大萧国舅这个带路党接应,让李建成或者李二逃了进去,再想收拾就麻烦得多了。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打扫了战场,也集中了数量超过两万七千的俘虏,陈丧良这才淡淡的下令道:“退兵吧,让俘虏自己建营地,连夜整编,多备柴禾过夜,明天就要下大雪了。” “贤弟,还得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房玄龄微笑着建议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该有无数贼军将领的代表和门阀世家的代表又来求见你了。” 陈丧良笑笑,说道:“这事就拜托你了,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 ………… 事实上,李渊的伤势比陈丧良预料的更重,被救回了城内后,尽管叛军立即找来大兴城里最好的伤医给李渊治疗,但是在这个没有血管缝合技术的时代,再好的医生也止不住李渊断腿处的出血,只能是以绳索紧紧绑断腿,暂时延续李渊的生命,大量失血的李渊也一直昏迷不醒,汤药难进,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陈丧良的大方撤兵暂缓攻城,给了李建成兄弟、叛军诸文武与李渊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傍晚的酉时时分,当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来到急匆匆的来到宫城探望李渊伤势时,脸色苍白的李渊奇迹般的醒来了片刻,然而令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将奇怪的是,李渊只是大概问了一下战事情况,得知陈丧良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城后,也不追问叛军的伤亡情况和自己的伤势,声音微弱的突然说道:“大郎,二郎,我要见那个杜如晦,把他叫来。” 李建成和李二面面相觑,不知李渊为什么会突然要求见杜如晦,可是看到李渊再次昏迷过去并且情况越来越糟糕,出于孝道,李建成还是立即派人去把杜如晦带到这里,等待李渊再次苏醒与他见面。 小半个时辰后,一直被叛军士兵监视居住的杜如晦被押到了李渊病床前,在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含着眼泪的呼唤下,李渊终于再次醒转,看到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杜如晦,李渊艰难的笑了笑,然后声音更加微弱的说道:“杜先生,记得之前你说过,陈应良最初是想投奔于我,这是真的吗?当时你没把话说完,现在把详细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是真的。”杜如晦郑重点头,出于对垂死之人的同情,杜如晦如实说道:“是房乔松告诉我的这件事,当初前辈你的爱婿柴绍柴公子登门退婚,陈应良与他起了口角,被他殴打,其后陈应良答应退婚,又恳求房乔松代为举荐,让他到你的麾下效力,然后陈应良知道了柴公子是前辈你的女婿,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李渊很诧异的艰难问道:“陈应良为什么会想起要为我效力?” “陈留守听说你是位英雄,求贤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门第。”杜如晦如实答道:“他觉得到了你的麾下,有机会可以大展拳脚,能多一些机会出人头地,所以才生出想要投奔于你的念头,还直接说明可以不计较职位高低,只要有机会让他发挥才干就行。只是当时他刚刚才与前辈你的女婿结仇,知道就算到了你的麾下,也很难再有机会,才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李渊沉默了,同样在场的柴绍却是如遭雷击了,心里猛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岳父有今天,都是因为当时我和陈应良结仇?” “呵呵。”李渊突然笑了,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声音还突然大了许多,笑着说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老夫终于知道了,老夫今日之败,不是败于人,不是败于陈应良,也不是败于绍儿,我是败于天意!我是败于天意啊!” “上天啊!是你注定要我失败啊!” 昂首大声喊出了这句话,李渊重重躺回了枕上,众人大惊,赶紧上前问候,李渊却又艰难的抬起了手,轻轻按住了失声痛哭的李建成手背,微弱说道:“老夫已经不成了,为了我李家血脉的延续,也为了给你们这些随老夫起兵的旧人留下一条活路,老夫死后,你们不能急着发丧,我军以……。” “父亲,你放心!”李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李渊的手,飞快说道:“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统率我军继续与陈应良小贼血战到底,为你报仇雪恨,建立我陇西李氏万世不易之基业!” “你……!” 李渊大怒,开口想要怒斥不孝子,结果未及出声,却脑袋一歪气息全无,一代枭雄,竟然连最后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已经睁着眼睛死去,死不瞑目的故去。房室之中,也顿时响起了痛苦号哭声音,还有李二故意压过众人的哭喊声,“父亲!父亲!父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为你报仇,孩儿一定要把陈应良小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让你瞑目于九泉!父亲————!” 房内唯一没哭的是杜如晦,看着伏尸痛哭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杜如晦还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难怪应良贤弟没有立即发起攻城,有这样的儿子,大兴还用打吗?不用打就自己能破。” 不能说李二只是为了权力而不顾后果,事实上李二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李二也是别无选择,匍匐在李渊的尸身上,李二一边装模作样的嚎啕大哭,一边在心里说道:“父亲,别怪孩儿不孝,孩儿这是没办法,以兄长的软弱性格,不是带着军队弃城而走,让我们前功尽弃,就是带着军队向陈应良小贼投降,到时候他倒是可以活命,孩儿我怎么办?陈应良小贼为了保住兄长,不把我推出去当杀害杨侑的替罪羊才怪!” 第377章 玄武门 袁天罡的乌鸦嘴一向灵验,十四日夜,原本就已经十分寒冷的大兴一带北风大起,阴云布合,雪花飘飘扬扬,果然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还下了大半夜都没有停,将规模宏大的大兴国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在为刚刚故去的枭雄李渊戴孝。 遵照李渊的遗命,叛军没敢公开李渊的死讯,更没敢给李渊举丧挂孝,但李建成兄弟和叛军将领心里都很清楚,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李渊已死消息的迟早会被大兴城里的军民百姓知道,大兴城外的陈丧良也迟早会知道这个情况,还肯定会趁火打劫,乘机向士气本就已经十分低落的大兴叛军发起进攻。 如何应对陈丧良的趁火打劫是以后的事,对叛军来说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李渊的继承人问题,本来按道理来说,身为嫡长子的李建成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李渊在临死时也态度很明显的想把叛军主帅的位置交给李建成,但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却有不同意见,一口咬定李渊临死时是把主帅位置传给了他,理应由他继任叛军主帅一职。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将军大人,各位将士,你们是亲眼看到的,父亲临终时是握住了我的手,要我继承他的遗志,统率义师继续与陈应良奸贼血战到底,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我虽然不才,却也愿意挑起这千钧重担,与你们齐心协力共抗陈贼,为父亲报仇,也为你们保住身家性命,官职爵位!” 李二的话当然是纯粹的胡搅蛮缠,但李渊临死时没能把遗言说完这点,却给了李二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的机会,悲痛中的李建成就是长再多的嘴,也没办法彻底驳倒奸诈弟弟的歪理,只能是含着眼泪谴责弟弟的不孝狠毒,故意不让李渊把遗言说完,李渊尸骨未寒,又跑出来夺嫡争帅,置数量仍然接近十万的叛军将士于累卵之危。李二却毫不客气的大声嚷嚷,“我要害了义师将士?如果父亲真把帅位传给了你,怕你才要害了十万义师将士的性命吧?” “以你的德行,如果让你统帅全军,能不生出向陈应良小贼投降的念头?到时候你倒是可以靠出卖我们去享受荣华富贵了,我们怎么办?跟随父亲起兵的诸位叔伯前辈和义师将官怎么办?陈应良奸贼怎么可能饶得过我们?暴君又怎么可能饶得过我们?” 李二这句话击中了众多叛军文武的要害,现在的陈丧良是采取怀柔政策拼命招抚叛军将士不假,但陈丧良对大隋朝廷来说还只是一个打工仔,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接受了陈丧良招抚的叛军将领仍然还有可能被大隋朝廷秋后算帐,再联想到隋炀帝的狗熊脾气,裴矩、窦琮、窦威、王长谐和詹俊等叛军文武不由都有一些不寒而栗,对拥立李建成继位都难免是顾虑重重。 还有以李孝恭、李神通、李孝基、李白驹和李叔良为首的李氏宗族成员,也被李二的这番话打动,担心与陈丧良关系过好的李建成继位后选择投降,到时候率众投降的李建成倒是很也可能保住脑袋,李氏宗族的其他成员脑袋却全都悬乎,尤其是用流失射死代王杨侑的李孝恭和此前就树起反旗的李神通,那更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李建成继位,所以即便明知道李渊临终时模样是想传位给李建成,这些李氏宗族却全都是缄口不言,以沉默包庇纵容李二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以李二的聪明才智,当然看得出来叛军的核心阶层是想站在自己这一边,信心大增之下,李二又指出道:“再说了,以兄长你的功劳战绩,又有什么资格继承父亲留下的帅位?父亲命令你镇守永丰仓,确保我军粮草供应,你在陈应良小贼面前才撑了几天?父亲让你率军退守新丰,你不但连新丰城都进不了,在路上就已经被官军偏师打得大败,反倒得靠父亲派军北上接应你!还有霍邑大战,如果不是我率领骑兵冲击官军背后,你的脑袋当时就已经被官军给砍下了!你这样的战绩,怎么能够服众?我们义军的将士,谁又敢奉你为主,在你的无能指挥下一败再败,白白妄送性命?” “你的战绩又能服众?”李建成反唇相讥道:“你去增援新丰,还不是只撑了不到一天就大败特败!” “我那是实力不足,虽败犹荣。”李二冷笑说道:“我以万余偏师力抗陈应良狗贼的五万主力,不敌而败,还是因为野战不敌而失败。你坐拥六万军队,兵力与陈应良奸贼不相上下,又有坚城可守,输得比我还惨,也有脸来说我?再说了,我在新丰起码还抓回来了阴世师的小儿子阴弘智,没让他落到陈应良狗贼的手里,让我们彻底背上杀害代王殿下的罪名,和我比,你在永丰仓有什么收获?还把三姐都赔了出去!” “住口!”李建成有些恼羞成怒了,怒道:“我是嫡长子,应该由我继承家业!” “我没说不让你继承家业!”李二乘机打蛇随棍上,大声说道:“父亲亡故,你继承陇西李氏的家业担任家主,我不反对,我还支持,马上就承认你是家主!但父亲留下的义师不是我们的家产,义师主帅一职,应该由有德者居之!” “二郎这话说得对。”投降后肯定死定了的李孝恭逮到机会开口,赞同道:“二郎说得对,大郎你是嫡长子,李阀家主是应该由你接任,但义师将士不是伯父留下的家产,义师主帅的职位,你没资格继承,必须得有德者居之。二郎智谋双全,统兵有方,我支持他继任主帅。” 李建成大怒,咆哮道:“李孝恭,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黑了?父亲亡故时,明明是要我继任主帅,你难道没看到?” “没看到。”李孝恭回答很干脆,又道:“我只知道,有人和杀父仇人亲如手足,在两军阵上还互相施礼问候,还把他的妻子儿女拜托给杀父仇人照顾,这样的人担任主帅,我不放心。” “两位公子,你们都别争了。”向李渊献出晋阳宫和太原城的裴寂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二公子说得对,大公子你是应该继承李氏家主,想继任义师主帅一职也可以商量,但你首先得要答应我们,绝不向暴君走狗陈应良屈膝投降,与他断绝一切关系往来,然后我们再商量由谁继任全军主帅。” “还得发誓为堂兄报仇!”李神通插口说道:“请大公子在堂兄的灵前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与陈应良狗贼血战到底,然后我们才能考虑由你担任主帅。” 李建成有些犹豫了,李二则乘机阴阳怪气的说道:“兄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身为人子,难道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想尽?” 李建成更加犹豫,他的性格虽然相对比较厚道,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并不愿意把本属于自己的地位权力拱手相让——否则也不会有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所以迟疑了一下后,李建成还是跪到了李渊的灵前,大声发下誓言,承诺一定要为李渊报仇雪恨,绝不向陈丧良屈膝投降。——事实上,不到最后时刻,李建成也真没这个心思,而且以李建成目前在叛军中的势力,想做到这点也是难上加难。 “既然大公子已经立誓报仇,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在叛军中地位很高的裴寂点头,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既然大将军临终前没能来得及确立我军主帅的继任人,那我们干脆请大公子你担任左帅,请二公子担任右帅,共用大将军旗号同掌兵权,遇事商议而行,不知二位公子以为如何?” “行,我同意。”李二一口答应,极有信心迅速彻底架空兄长,把所有的叛军文武都拉到自己这边来。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权力,李二还又建议道:“左帅右帅共同掌兵,遇事若有分歧争议,难免会耽误战机大事,依我之见,不如再增加一人,请裴寂裴叔父担任长史令,与我和兄长共同执掌兵权,我和兄长遇事若有争议,以裴叔父的意见为准,裴叔父觉得我们谁的意见正确,就采纳谁提出的策略!” 无路可退的李氏宗族成员当然赞同李二的提议,罪孽深重的窦琮、窦威和王长谐、唐宪等外姓文武也投了赞同票,李建成本想反对,可架不住众人都支持李二的提议,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点头同意,心里也无比郁闷的说道:“应良贤弟说得对,我这位弟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样是叛军重要人物的柴绍也在现场,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任由李家兄弟在李渊灵前争权夺利,始终没有搀和进去,但并不是笨人的柴绍却看得出来,与自己关系极好的李二完全就是在耍无赖夺权,硬生生的抢走了本应该全部属于李建成的兵权。再到了李家兄弟讨论下一步战术计划时,柴绍又看了出来,表面公正的裴寂其实一直在暗中向着李二,硬逼着李建成同意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让李二的部下担任紧要职位,补充在隋军火炮覆盖下伤亡惨重的领导层,掌握实权,李建成的人则被发配到无关紧要的职位上。 柴绍的御林军总管一职没有受到影响,与陈丧良仇深似海,和李二素来交好,又实际控制着武德殿的防务,李二当然不会摞倒柴绍让李建成的人上位,不仅如此,李二还提议给柴绍增加了兵力,让柴绍更有力的控制宫城,宫城外的皇城防务也继续由李神通掌管,李建成名为左帅,实际上却根本控制不了皇城和宫城的军队。 李二对柴绍似乎也不是十分放心,安排好了诸项人事调整补强了在隋军火炮下伤亡惨重的叛军指挥层后,众人暂时散去休息,也是乘着这个机会,李二把柴绍单独叫到了一边,很好奇的问道:“姐夫,昨天交战时,我隐约看到你好象被陈应良小贼的部将给打下战马,后来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岂止是被打下了战马?还被他的走狗用马槊抵住了胸膛。”已经心灰意冷的柴绍随口答道:“是陈应良小贼说,他杀了我只会脏了他的刀,把我留下,让我活着,比让我死了更难受,这才故意放了我。” 仔细观察了柴绍的表情不似故意说谎,又知道柴绍现在确实是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李二这才放下心来,拍着柴绍的肩膀说道:“姐夫放心,我们一定能报仇!你是我的姐夫,又一向与我情同手足,我一定不会让你被陈应良狗贼白白羞辱,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陈应良狗贼的后方危机四伏,李密翟让绝对不会错过这个乘机杀进东都的机会,我们只要坚守大兴内外城池,就一定能等到陈应良狗贼被迫退兵!” 柴绍点点头,神情却毫无兴奋,李二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叮嘱道:“姐夫,你除了小心宫城防务外,还有玄武门那边,你也必须得给我小心,虽然玄武门那段城高壕深最为坚固,北面又是龙首山地形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陈应良狗贼直接向玄武门发起强攻的可能不大,但还是得防着他突出奇兵偷袭玄武门。那里如果有什么意外,大兴的宫城和外城马上就无险可守,绝不能出任何意外。”(隋朝还没有大明宫、西内苑和小儿坊等唐朝宫室,玄武门实际上是直接面向大兴城外。) “这我当然知道。”柴绍点头,又随口说道:“二郎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专人驻守玄武门,我守宫内就行了。” “姐夫,我不相信你相信谁?”李二笑了,又说道:“有你守玄武门和宫城,我放心,还用得着增派其他外人?哦,对了,有件事姐夫你得给我留心一下。” “什么事?”柴绍随口反问。 “杨雨公主,你务必给我看牢了!”李二突然严肃起了面孔,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宫城之中,任何宫人都可以出意外,但杨雨公主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关键时刻,她也许能发挥重大作用!” 柴绍疑惑问起原因,李二却笑着不肯解释,道:“别多问,将来你就会明白了,总之杨雨公主利用的好的话,也许我姐姐也能救回来。” 柴绍更是疑惑,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件小事,便点头说道:“好,左右这会无事,我现在就去看看情况,给雨公主的住处安排双倍兵力驻守。”李二一笑,也立即点头答应。 就这样,柴绍终于在忙里抽闲,亲自来到了后宫探望杨雨儿了,因为杨雨儿的母亲蒋才人不是很得宠,母女俩在宫城里的居住地较为偏僻,居院也不大,原本用不着专门派兵看守,还是因为杨雨儿好歹算一名皇女帝姬的缘故,柴绍此前才安排了十名御林军士兵轮流看守,这会有李二的特别交代,柴绍抵达现场后立即加派了双倍兵力,要求麾下士兵严密看守,部下答应,又问起柴绍是否需要加派内侍和宫女,柴绍便顺口问了一句有多少宫女和内侍伺候杨雨儿母女。 答案是只有两个太监和两名宫女,柴绍正考虑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时,此前一直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半张满是皱纹的老太监面孔,柴绍一眼认出他是常与杨雨儿在一起的谢木东,便开口叫了一句,“谢内侍。” “原来是柴总管啊。”谢木东也认出了柴绍,赶紧在门里向柴绍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总管不要误会,老奴是听到院外有动静,稍微看看,没其他意思。” 迟疑了一下后,柴绍吩咐道:“谢内侍,你出来一下,我些话要问你。” 谢木东有些愕然,还是在柴绍的再次催促下,这才小心翼翼的出院,来到柴绍的面前接受询问,柴绍则先是把他叫到了远处的偏僻地带,赶走了身边从人,这才向谢木东低声说道:“谢内侍,是这样的,我妹妹对我说,当初我变卖所有产业给岳父凑赎罪钱的时候,你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谢木东满是皱纹的老脸一下子就苍白了,赶紧矢口否认,摇头说道:“老奴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妹妹说过你知道。”柴绍看出谢木东的神情不对,便又低声说道:“说吧,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谢木东还是摇头,坚决拒绝回答,还迫不及待找借口的请求回去侍侯杨雨儿母女,但谢木东越是这样,柴绍就越是起疑,便干脆威胁道:“你说不说?你如果不说,我就把你交给大将军,请他派人亲自审问你。” “别,别,千万别。”谢木东吓得差点没当场瘫在地上,赶紧扶住旁边树木,满脸可怜的恳求道:“柴总管,你开恩啊,求你看在老奴以前几次到天牢给你父亲送药的份上,千万别把老奴交给大将军,更千万不要让大将军知道这件事。” 随口一句威胁,却让谢木东的反应如此激烈,柴绍心中更是狐疑,便低声说道:“你如果说了,我就不告诉岳父,如果不然,我就马上把你押去见他,说你暗中勾联陈应良,企图为他担任内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应良早就认识!” 被逼迫不过,谢木东只能是满脸可怜的说道:“柴总管,老奴告诉你可以,但你得答应老奴两件事,第一是千万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第二是你千万要沉住气,别发火。” “千万要沉住气?别发火?”柴绍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柴总管,其实你最好是别知道的好。”谢木东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附到了柴绍的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 柴绍确实没发火,听着谢木东的低声介绍,柴绍只是不知不觉的额头青筋暴跳,双手紧握起了拳头,攥得指关节发白,指甲深入掌心肉中,几乎破肤出血。而当谢木东把话说完后,柴绍又沉默了许久,然后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没有骗我?” “柴总管,老奴就是天大胆子,也不敢骗你啊。”谢木东哭丧着脸说道:“老奴当时无意中知道了那件事后,现在后悔得肠子都已经青了,只恨自己多管闲事,知道了这不该知道的事。” 凝视谢木东的神情反应,见他除了恐惧颤抖外毫无作伪神情,又过了许久,柴绍才说道:“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再让人知道。” 谢木东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了,柴绍却垂着头一动不动,双手拳头不断攥紧,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柴绍才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长叹了一口气,再想回首间,柴绍的双眼目光却无意中瞟到了一座雄伟高耸的建筑,顿时再次呆住,脑海里不断翻腾,久久不动。 那座雄伟建筑,叫做玄武门。 第378章 刁主恶奴 身边有个袁天罡的好处除了能够准确抓住有利于自军作战的气候时机外,还有一个更大优势就是可以提前做好应对气候变化的准备,十月十五大兴一带大雪纷飞,气候突降,早就备足了取暖木柴、寒衣和军帐的隋军将士却几乎不受冬寒之苦,可以轻松应对大雪天气,就连那些刚在战场上抓获的叛军俘虏,也可以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休息过夜,自行砍伐木柴生火取暖,至少不用担心被活活冻死。 当然,所谓的气候冷得护城河都冻结成冰可以直接通行那是袁天罡的鬼话,事实上公元六世纪九十年代时中国北方的气候就已经开始回升,隋唐时代的气候要比东汉时、五胡乱华时和南北朝时温暖得多,西安在七世纪时有记载三年都不见冰雪,木棉花可以直接盛开在秦岭以北,赶上了好时候的陈丧良和东都隋军在气候方面面临的压力自然要小得多。 房玄龄的乌鸦嘴也颇灵验,大兴会战结束的当晚,尽管大雪突降天气变冷,还是众多的门阀世家代表迫不及待的手捧厚礼跑来求见陈丧良表忠献媚,即便没能得到陈丧良的连夜接见也毫不生气,还满脸谄媚的请求房玄龄安排自己尽早拜见陈丧良,不少世家子弟为了插队早见陈丧良,还悄悄的往房玄龄手里塞金子银子,房玄龄不收他们还不乐意。 这些门阀世家的子弟代表当然不是犯贱,行贿送礼就只为见一个四年前还在大兴城里拣菜叶子熬粥喝的穷小子,这些世家子弟和门阀代表精着呢,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李渊叛军在陈丧良面前的惨样,亲眼看到李渊的七万大军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陈丧良揍得满地找牙的跑回来,知道李渊叛军在关中战场上已经是大势已去,大隋朝廷卷土重来已成定局,这个时候不讨好隋军主帅陈丧良讨好谁?这时候不赶紧跑到陈丧良面前站队抱大腿,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而既然是要站队抱大腿,是越早越好?还是越晚越好? 很可惜,小人得志的陈丧良现在已经不急着接见他们了,美美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懒洋洋的起身吃了一顿饱饭,再大摇大摆的来到中军大帐与当值将官见面后,陈丧良先是大概问了军中情况,做出了加快收编叛军俘虏的最高指示,然后首先关心的还是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向房玄龄等几个幕僚问道:“大兴城内,可有动静?有没有给李渊老贼举丧挂孝。” 得到了否定答案后,陈丧良并没有意外,还点头说道:“没发丧才是好事,李渊老贼如果真的死了,贼军无论如何都不敢给他大张旗鼓的发丧,毫无动静反倒证明李渊老贼很可能已经伤重而死,至少也是伤势极重。如果贼军那边真给老贼举丧挂孝,我们又反倒得必须小心。” “昨晚上有几个从城里出来的门阀代表求见,我也顺便问了一些情况。”房玄龄说道:“昨天贼军败退回城后,李渊老贼就再没有在人前公开露面过,同时城中和贼军内部并没有出现李渊老贼已死或者重伤的传言,看模样,贼军那边是严密封锁了消息。” 大兴外城的规模是东西宽二十五里,南北长二十里,达到九十里的周长很难做到严密封锁,再加上有大量的关中门阀世家子弟在叛军之中担任中基层将领官员,城里的门阀世家代表能悄悄出城那是轻而易举,这点陈丧良非常清楚,对收到城内消息毫不奇怪,还又问道:“那贼军的兵力调动如何?有没有向内城收缩的迹象?” “没有。”房玄龄摇头,说道:“这事我也有留心,顺阳郡公元雅的次子元考向我介绍,说他几个在贼军内部任职的同族都还在外城值守,目前贼军还没有任何放弃外城退守皇城和宫城的迹象。” 不喜欢攻坚的陈丧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自我安慰的说道:“没事,贼军刚刚战败,立即放弃外城只会更伤士气,不管李渊老贼死没死,贼军怎么都要再硬撑几天才能考虑放弃外城,我们再等等,贼军那边肯定会自行放弃外城,我们犯不着在外城攻坚战中损耗实力。” “贤弟,我认为最好不要被动干等。”房玄龄建议道:“李渊伤重将死,或者已经伤重而死,我们目前只是猜测,无法证实,被动等待的话,如果贼军方面坚持密不发丧也坚持不肯放弃外城,或者李渊老贼挺了过来没有蹬腿,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白浪费大量时间,导致节外生枝的意外后果?以愚兄之见,我们最好还是要做好攻打大兴外城的准备,以武力夺取了外城,既可以端掉贼军的兵力补给来源,又可以让我们的军队有房屋可以过冬,这样才是稳妥之策。” 陈丧良点头间,那边的袁天罡也建议道:“留守,既然贼军那边严密封锁李渊老贼重伤将死的消息,那我们也用不着客气,可以帮他们公开这个消息,下官建议派遣一些军队到大兴城下喊话,告诉贼军李渊老贼已经被我们用火炮轰成重伤的消息,更进一步打击贼军的士气斗志,这样的我们就算被迫放弃攻城,面临的抵抗也会小上许多。” 最恨攻坚消耗的陈丧良当然立即同意了袁天罡的建议,也马上安排了战将刘十善去负责此事,然后又捏着下巴沉吟道:“一味猜测李渊老贼的伤势和生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一个法子摸清楚李渊老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李渊老贼死了,贼军内部又会做什么调整,会以谁继任主将,这些我们都必须想办法摸清楚,做到知己知彼,在攻坚战时我们才能损失降低到最小。” “目前恐怕很难。”房玄龄说道:“目前能够知道李渊老贼具体情况的,肯定只有他那两个宝贝儿子,还有他最亲信的心腹党羽,主动投靠我们的可能很小,其他的普通贼军将领虽然也可能动摇,但他们能知道李渊真正情况的可能很小。” 陈丧良又盘算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是时候和朱粲联系一下了,他是李二郎的半个亲信,就算不知道李渊的具体情况也有机会刺探。” “留守,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朱粲么?”袁天罡有些奇怪,又道:“再说了,朱粲这个人鹰视虎步,专好杀戮,性格反复无常比云定兴都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出卖我们,与其劝他反正,不如去招抚苗海潮,苗海潮与留守你的渊源更深,为人朴实忠厚,只要他接受招抚,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替我们办事。” “苗海潮的为人是比朱粲强出百倍,但他的能力不如朱粲,又不是很得贼军信任,很难接触这样的重要机密。”陈丧良摇头,然后又微笑说道:“至于朱粲嘛,我是不喜欢他,他的性格德行也确实是烂到了极点,但是李渊贼军的情况放在这里,他想出卖我们怎么也得掂量一下后果,给我们提供假情报的可能已经不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丧良又微笑着补充道:“我和朱粲联络,不是招抚更不是劝说他反正,是动用这颗我已经隐藏闲置了整整四年的棋子。” 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都惊讶问起原因,陈丧良却笑而不答,说道:“将来你们就知道了,我记得朱粲是在贼军右翼第三军任职,安排个人,去战俘营里给我找几个贼军第三军的战俘来,没有的话只要是贼军右翼的战俘也行,但最好是队正旅帅什么的,在贼军里稍微有点地位。” 袁天罡等人答应,立即下去安排,那边事实上是陈丧良秘书的房玄龄则提笔问道:“贤弟,是否现在就准备给朱粲的书信?什么内容?” 陈丧良本想随口交代书信具体内容,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道:“还是我写吧,这件事牵涉的往事太多,兄长你不知道不方便动笔。” 房玄龄答应后,平时喜欢偷懒让幕僚代笔的陈丧良还真的坐到了书案旁,难得亲自提笔做书,然而拿起了毛笔后,陈丧良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落笔——因为陈丧良此前对朱粲确实不够厚道,朱粲多次主动表示要给陈丧良当帮凶做走狗,陈丧良却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只稍微拿点金银牵着,始终都没给朱粲任何的机会,现在突然之间又去要求朱粲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刺探重要军情,陈丧良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还好,陈丧良的脸皮良心从来就不和自己为难,稍微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还是下笔写信,厚颜无耻的夸奖了一通朱粲对自己的忠贞忠诚,表示自己让朱粲潜伏多年不是无用功,终于等到了让朱粲为自己和为大隋朝廷建奇功立伟业的机会,许诺给了朱粲一堆官职赏赐,然后要求朱粲为自己刺探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但写着写着,陈丧良却又改了主意,心中暗道:“朱粲就只有这么点利用价值?我既然要利用他的反复无常和狡诈狠毒,为什么不让他多为我做一些事?做一些更关键的事?” 停笔盘算了许久,陈丧良拿定了主意,先是把已经写了一大半的书信撕了一个粉碎,然后向正在奇怪看着自己的房玄龄和魏徵吩咐道:“乔松兄,我改主意了,这道书信还是麻烦你给我代笔,我口述大概内容,你看着润色做书。玄成先生,你替我准备一道官防,写上朱粲的名字,封他为右武卫虎牙郎将。” 陈丧良把一切重新安排好了后,隋军将士也给陈丧良带来了几名经过仔细甄别的贼军战俘,结果运气还算不错,几个战俘中恰好有一个叛翼第三军的队正,还是大兴本地人叫陈刚,陈丧良问明他的身份后大喜,然后立即以好酒好肉款待了自己这个同乡兼家门,给了些赏赐,又给他许诺了一个官职,安排他携带书信回城送信。 ………… 头一天的城外大战叛贼方面溃散严重,有不少的叛军士卒逃往了其他方向,然后才返回叛军之中归队,这点很好的掩护了陈丧良信使陈刚回城,加上陈刚本就是大兴城里的本地人,舍不得家人重新回城归队更加顺理成章,才到了下午时分,仍然还穿着叛军服装的陈刚就跑到了大兴西北角的光化门下要求入城,解释说自己随军出战被隋军打散,逃进龙首山躲了一夜,这会回来归队,颇为顺利的进到了城中,缝在衣服内里的书信也没被发现。 顺利回城后,急需炮灰守城的叛军将领当然安排陈刚立即归队,陈刚继续顺利返回叛军右翼军营地宜仁坊,只是没能立即见到朱粲,一直到天色入黑后,陈刚才逮到机会拜见目前在叛军中担任军头的朱粲,请他凭退左右,然后向朱粲呈上陈丧良的密书。 朱粲是个很聪明的人——不够聪明也做不了那么多的孽,事实上早在陈刚请求朱粲凭退左右时,朱粲就已经猜到他十有八九是陈丧良派来的信使,尽管心里对一直轻视自己的陈丧良万分不满,但事情到了这步见陈丧良终于想起自己,朱粲的心脏还是有些砰砰乱跳,暗暗激动,下意识的同意支开左右从人。然而再接过了陈刚双手呈上的书信仔细一看后,朱粲却楞住了。 让朱粲楞住的原因当然是陈丧良的书信内容,房玄龄代笔润色陈丧良签名的书信上,陈丧良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之前与朱粲的种种约定往事,只是稍微叙了一下旧,然后就很正统的劝说朱粲反正投降,说自己知道朱粲在太原向叛军投降是因为粮草断绝前狼后虎,不得已被迫投降是可以理解,自己绝对不会计较,又指出叛军现在败局已定,只要朱粲愿意投降反正归来,也替隋军摸清楚李渊现在的具体情况,自己就给朱粲金银重赏,并且封朱粲为右武卫的虎牙郎将,还随信附上了正式的官防委任状——完全就是以金钱职位来收买朱粲。 可想而知朱粲看到这道书信后的疑惑不解,早在四年之前,陈丧良就已经交代了朱粲刻意接近李渊父子,伺机潜伏到李渊父子帐下,雁门大战后,陈丧良又给了朱粲几块骨头表示自己仍然把朱粲当做亲信部下看待,事实上朱粲完全就可以算是陈丧良的帮凶走狗,陈丧良有什么交代只管下令就是了,还犯得着再劝说朱粲反正投降和收买利诱么? “这个陈刚,难道是李渊老贼一家派来试探我的诱饵?” 看着眼前的信使陈刚,朱粲一度还生出过这样的念头,陈刚则误会了朱粲的意思,忙说道:“朱军头,小人只是来送信,陈公爷说你和他是故交,不会为难我,信里说什么小人一概不知,你如果没有其他事,小人就告辞了。” 看着陈刚唯唯诺诺的模样,聪明人朱粲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暗喜之下,朱粲立即一跃而起,飞起一脚把陈刚踹了一个四脚朝天,然后大吼道:“来人,把这个奸细拿下!” “朱军头饶命,朱军头饶命啊!”吓得魂飞魄散的陈刚赶紧求饶,朱粲却毫不理会,亲自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扔给了部下捆绑,立即把这个陈刚押了出门,去找自己的直系上司统军阳屯。 重视兵权和安全的李二此刻当然正在右翼军中,得到阳屯引见的朱粲也很快就见到了正在盘算如何彻底控制叛军的李二,见面后,朱粲向李二稽首跪下,双手呈上了陈丧良收买自己的书信和委任状,主动坦白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交出了陈丧良派来的信使陈刚。 部下能够如此忠心耿耿的拒绝陈丧良的收买笼络,李二当然是欢喜万分的亲自搀起了朱粲,好言安慰,当场赐予重赏,朱粲却坚辞不受,还大义凛然的说道:“右都督,末将受大将军与你知遇厚恩,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那陈应良狗贼早在谯郡之时就对末将百般歧视,万般刁难,末将恨他入骨,又岂能再被他收买?末将此举全为复仇报恩,实在不敢再领馈赏!” 知道陈丧良确实对朱粲很不厚道的李二大笑,坚持把赏赐给了朱粲,朱粲推辞不过只得受了,然后朱粲又主动说道:“右都督,陈应良小贼曾经在雁门大战中统帅过诸路兵马,在我军之中旧部相识十分众多,他能收买笼络末将,难保不会收买笼络他人,还请右都督小心提防,千万不要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这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李二面色阴郁的点了点头,稍一盘算后,李二又说道:“朱军头,我现在封你为右翼军第三军副统军,兼任军法官,替我仔细看好右翼第三军,一有动静,可以随时前来报我。” “谢右都督。”朱粲赶紧稽首道谢,嘴角边也出现了一些阴险笑意。 “再有,替我看好苗海潮。”李二又阴阴说道:“你可以用任何借口接近他,试探他的真正想法,如有异动,我许你先斩后奏!” 第379章 薛举插手 派去和朱粲联系的信使理所当然没有回音,倒是新丰战场那边传来了喜信,得知李渊重伤的消息后,新丰叛军主将段纶倒是犹豫不决,大将丘师利和丘行恭却无法忍耐了,毅然在十月十五日夜发起兵变,接应隋军偏师李靖部和屈突通部入城。 丘家兄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李渊是想拿新丰叛军当弃子使用,如果说叛军主力能够打退隋军主力,李渊倒是会回兵来救新丰,但如果叛军主力打不走陈丧良,李渊肯定是死活不会让叛军偏师弃城撤退,只会让叛军偏师能扛多久扛多久,死光了叛军偏师李渊也不会心疼。明白这个道理,又收到叛军主力决战惨败的消息,最后再看到李渊的断腿,虽然无法知道真假,丘家兄弟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城投降。 开城前丘家兄弟当然有派人和李靖、屈突通联络,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一度怀疑有诈,李靖倒是结合各种情况分析选择了相信,又以陈丧良表叔的身份答应赦免并重用丘家兄弟,并且顺利在当天晚上杀进新丰城内,士气低落的叛军将士纷纷投降,段纶却因为惧怕自己的李渊女婿身份得不到隋炀帝赦免,带着少许亲信乘夜逃回了大兴,隋军偏师一举拿下新丰城,立即遣使向陈丧良报捷。 拿下已成孤城的新丰只是迟早的事,收到报捷陈丧良倒没什么意外,算得上一对猛将的丘师利和丘行恭兄弟投降却让陈丧良有些喜出望外,立即下令给丘家兄弟封官赏赐自不用提,陈丧良还承诺待到丘家兄弟与李靖等人来到大兴主战场后,自己将象当初对待刘黑闼一样,亲自率领军中文武出营迎接。同时陈丧良自然少不得把新丰城破消息大肆宣传,让大兴城里的叛军主力也知道这个好消息,继续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 新丰失守也早在叛军的预料之中,正在争权夺利的李家兄弟和裴寂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毫不奇怪,立即就宣称新丰叛军在守城战中重创了隋军偏师,借以稳定建议,又让同样被困城中的李密军使者裴叔方出面,声称翟李贼军已经拿下了虎牢关和洛口仓并且包围了东都洛阳,陈丧良撤军在即,鼓励叛军将士坚决守城,等待转机出现。 李二兄弟和裴寂真正的最大指望并不是千里之外的翟李联军,而是大兴西北一带流窜的白瑜婆贼军,还有西面天水的薛举贼军,只有数万乌合之众的白瑜婆贼军也还罢了,薛举却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三个月前攻占天水郡时兵力就已经达到了十三万以上,又霸占了大隋朝廷的陇西马场,获得大批战马建立了上万骑兵,骑兵数量还在东都隋军主力之上,且战斗力相当不俗,同时薛举军的主力驻地距离大兴战场也不是很远,救援十分方便。 更妙的是,目前已经自称秦帝又定都天水郡城上卦的薛举,还是一个绝对不可能接受陈丧良招抚的货,假如李家兄弟和裴寂能把薛举军拉下水共抗隋炀帝走狗陈丧良,那么不仅可以立即获得一个坚定盟友,还马上就能够扭转整体实力方面的差距。所以早在李渊生前刚收到了永丰仓的消息后,李渊马上就接受了裴寂的建议,派遣心腹温大雅为使,携带重礼赶往天水拜见薛举,请求结盟抗击陈丧良,并许诺成功之后请杨侑正式承认薛举为秦皇帝,与秦国划分疆土,永结盟好。——当然,真把陈丧良打跑了,这些承诺是否兑现还可以再商量。 李家兄弟和裴寂并不知道幸福已经来临,事实上十月初十那天,李渊叛军的使者温大雅就已经顺利抵达了天水,并且通过贿赂薛举部下的手段,得以在第二天就见到了薛举本人。结果薛举虽然觉得没必要和李渊叛军结盟,更不需要大兴朝廷承认他是大秦皇帝,但薛举的智囊郝瑗却觉得这是一个拿下关中全境的好机会,力劝薛举接受同盟,乘机进兵关中趁火打劫,先让李渊和陈丧良打一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干掉筋疲力尽的李渊和陈丧良,一举吞并关中——虽然具体操作难了点,但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薛举接受了郝瑗的提议,答应与叛军结盟出兵襄助,并立即派遣长子薛仁果带领两万步骑担任前锋,先行西进来给李渊叛军帮忙——别问天水与大兴之间的扶风郡是否有可能阻拦薛举军,扶风太守窦琎是叛军重臣窦琮的亲侄子,同样是李渊亲戚,陈丧良派遣马三宝西进眉县,除了防着大萧国舅和叛军西逃外,也在防着这位爷乱来。 对叛军而言很倒霉,顺利完成了任务的温大雅派人返回大兴报喜,结果使者才刚到始平附近就被隋军偏师马三宝部拦截擒获,缴获了温大雅和薛举写给李渊的书信,问明情况马三宝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把叛军使者连人带信一起送回大兴交给陈丧良,十月十六这天的下午,陈丧良也就抢先知道了薛举已经出兵的消息。 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方已经在逐渐告急的陈丧良当然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咬牙切齿的只是大骂李渊无耻卑劣,打不过自己就拉外人帮拳,还江山帝号什么都敢卖,简直就是秦桧托生汪精卫转世——虽然时间上稍微有点不对。房玄龄、袁天罡和魏徵等幕僚也是忧心忡忡,生怕薛举军抢在大兴城破之前加入战场,扭转了现在的大兴战场优烈局势。 唉声叹气了一番后,房玄龄向陈丧良指出两个关键,道:“贤弟,眼下我们还有两个优势,一是薛举贼军与李渊贼军之间的联络书信被我们截获,大兴城内的贼军还不知道薛举已经出兵,士气仍然还比较低迷,将领也还不知道能否等到援军抵达;第二是薛举只派了两万前锋西进,还没有大规模出动主力参战,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应变。这两个优势加在一起,操作得好的话,我们就还有把李渊和薛举两股贼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想要各个击破,我们就得抓紧时间先拿下大兴城。”魏徵说道:“下官提议,留守不妨命令马三宝将军与薛仁果坚壁对峙,只守不战为我们主力争取时间,同时我们也得尽快发起攻城,赶紧拿下大兴立足,然后再以逸待劳迎击薛举贼军的主力。” 陈丧良不吭声,这次陈丧良还真不是畏惧攻坚不想正面强攻,更不是觉得房玄龄和魏徵的提议不够正确,而是陈丧良考虑得更远一些,觉得大兴城太过坚固难打,自军就算强行拿下了大兴,也肯定损失不小,再难有余力从容迎击薛举的主力,同时马三宝能够侥幸抓获第一个与李渊叛军联系的薛举军信使,却肯定无法拦住所有的薛举军后续信使,只要有一个使者侥幸摸进大兴城,叛军方面肯定会坚定死守到底,那怕是从外城到皇城再到宫城的逐一死守下去,也肯定要守到最后,届时隋军不仅会付出了更大伤亡,还有可能无法达到抢在薛举主力赶到前攻占大兴全城的战术目标。 把自己的担忧对几个幕僚说了后,陈丧良皱着眉头总结道:“尽快拿下大兴以逸待劳是我们的最好选择,但怎么拿我们得慎重行事,千万不能是城拿下来了,军队也打残了,那还怎么迎击实力不容小觑的薛举贼军主力?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巧取为上,把我们的损失尽量减少到最小。” 纷纷点头认可了陈丧良的分析,然后负责替陈丧良接待客人的房玄龄又惋惜道:“可惜私下里与我们接触的门阀世家虽然很多,却没有那个门阀敢在城里组织军队发起内应,接应我们入城,不然的话,这倒是一个可以减少损失迅速破城的好机会。” “那些墙头草有这样的胆量就好了。”陈丧良冷哼道:“他们和李渊老贼本来就是一家人,向我屈膝完全是因为李渊老贼打不过我,两面下注给自家留一条后路,内心里大部分还是向着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李渊老贼。等他们知道薛举已经出兵的消息,肯定又马上去死抱李渊老贼剩下那支臭脚,帮着李渊老贼和我们死抗到底。” 提到了李渊,陈丧良当然马上就想起了李渊现在的生死情况,也接着想起自己昨天因为李渊恢复联系的朱粲,一度生出命令朱粲发起内应接应自军入城的念头,但陈丧良又非常清楚以李家父子的本事,朱粲想要发起内应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再加上考虑到朱粲那反复无常的性格,陈丧良又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死一个朱粲还是小事,要是被朱粲阴了或者被李家父子乘机阴了,赔上一支发起奇袭的精锐之师,那陈丧良不心疼死才怪。 绞尽脑汁的盘算着,陈丧良背着手走到了袁天罡亲手制做的大兴城沙盘旁,精度很高的沙盘上,大兴城池就象一个铁乌龟一样的坚固完整,找不到任何可以轻松突破的缺口漏洞。轻轻摇头间,陈丧良的奸邪目光再一次定格到了大兴城的北面主门玄武门上,心中再次开始盘算能否在这里打开突破口。 陈丧良打玄武门的主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隋军能够攻破玄武门直接杀进宫城之内,那么大兴的宫城、皇城和外城大小二十二道城门,就将全部把内侧门闩暴露在隋军将士刀下,隋军将士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想打就打,想守就守,完全掌握城内战场主动,再加上隋军将士的高昂士气和强大战斗力,绝对可以说东都隋军只要拿下了玄武门,就等于是拿下了大兴全城。 很可惜,这座重要城门太坚固了,陈丧良一度密赴玄武门外亲自勘探发现,玄武门的守备之严密、工事之完善,绝对可以说是大兴内外二十三门之冠,护城河、闸楼、箭楼、正楼、角楼、敌楼、女儿墙、垛口等一系列军事设施一应具全,城墙高达四丈以上,厚逾三丈,特制青砖包特制夯土的城墙和混凝土一样的坚固,想挖穿那是比登天还难。正面强攻的话,东都隋军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直接攻破这座城门。 麻烦的还有城外地形,被龙首山斜形包围的玄武门北面和西面都是山区,城外平原相当狭下,隋军兵力根本无法展开,强行布阵的话也只会直接暴露在叛军的远程武器覆盖下,让叛军可以站在城墙上轻松射杀城下隋军将士,正常情况下只要是头脑正常的指挥官就不会去打强攻此门的主意,陈丧良的脑袋虽然满是坏水,却也还算正常,当然不会去发这个疯。 “能否发起奇袭,拿下玄武门?” 陈丧良不知是第几次考虑这个问题,也一度考虑过冒险用火炮轰击城门,但过于沉重的火炮运动间肯定会被叛军发现,已经吃过大亏的李渊父子肯定不会掉以轻心,隋军又不可能一轮炮击就轰开玄武门,绝对不是笨蛋的李渊父子只要赶紧拿沙袋土石堵死玄武门的城门甬道,隋军火炮轰击再多也只会白白浪费火药炮弹。而再一次盘算这个战术的时候,一个曾经被陈丧良考虑过却没有使用的破门战术,不由浮上了陈丧良的心头………… “有谁知道,玄武门的城门有多厚?”陈丧良突然问道。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然后由房玄龄苦笑答道:“贤弟,你这是问道于盲啊,袁先生和魏先生都是第一次来大兴,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我和你倒是大兴人,可我在大兴的最高官职只是殿内侍御史,从没去过玄武门,怎么可能知道城门有多厚?倒是你曾经当过太子右副率,有可能知道答案。” “我也没去过玄武门。”陈丧良无比郁闷的回答,然后陈丧良又向袁天罡问道:“我们还剩多少火药?” “一千三百六十三斤零九两。”袁天罡飞快答道。 “可以试上一试。”陈丧良咬牙说道:“在玄武门的城门上凿一个洞,塞一口装满火药的棺材进去,我们也许能炸开城门!” “这……,不太可能吧?”袁天罡有些迟疑的说道:“玄武门有多厚我们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薄,又外包铁皮铜钉,想要凿开绝对没那么容易,城里的门兵听到声响报警,我们的奇袭就马上完了。” “试一试,不完全指望。”陈丧良咬牙说道:“正面强攻,我们肯定没希望,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运气好成功的话,我们拿下大兴城就易如反掌了。” 都研究过拿下玄武门对自军的无数有利之处,又知道就算偷袭失败,也只是损失一棺材火药和少量士兵,房玄龄和魏徵等人纷纷同意不妨试上一试,袁天罡盘算了许久后,也点头说道:“可以试试,我们可以准备两棺材火药,凿门能成功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就引爆第一口棺材,也许能炸出第二口棺材的位置,夜里贼军反应慢,我们也许有时间第二次引爆。” “那就这么办。”陈丧良点头,恶狠狠说道:“反正最多只是损失两棺材火药,派懂木匠的士兵去干,告诉他们,他们如果能成功,他们全家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他们如果殉国,我养他们全家一辈子!” 袁天罡答应,立即要下去安排,那边房玄龄则赶紧说道:“别急,贤弟,依我之见,还是等我们的后军抵达后做好了攻城准备再动手,这样就算失败,也可以把贼军主力引到大兴宫城内,我们再被迫发起正面强攻时,可以轻松一些。” 陈丧良点点头,吩咐道:“给我表叔和屈突通去令,让他们尽快赶来和我们会合。再给马三宝去道命令,让他遇到薛举贼军的前锋后坚壁对峙,给我们争取时间。” 房玄龄等人答应,赶紧提笔拟令,陈丧良则重重一拳砸在了沙盘旁边,恶狠狠骂道:“贼杀的薛举狗贼,老子眼看就可以从容拿下大兴了,你跑出来捣乱做什么?我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奸了你妹子?等我将来灭了你,一定要亲手刨你祖坟,亲自睡你没出嫁的妹子闺女,看你下辈子还敢不敢和我做对!” 陈丧良稍微小看了一些朱粲,事实上朱粲并非没有胆量发起内应接应隋军入城,利用兼任叛军右翼第三军军法官的机会,朱粲除了大肆逮捕那些在私下里议论战事讨论投降的叛军将士大搞血色恐怖外,也利用监视苗海潮的机会,悄悄与天然盟友苗海潮私下里交谈了一番,并且狼狈为奸,迅速的订立了一个肮脏协定…… 陈丧良也小看了大兴城里的门阀世家子弟,绝大部分的门阀世家子弟和权贵公子确实是骑墙观风,心里还更向着同气连枝的李渊叛军一些,抱着看风向的心思不肯也不敢组织人手接应隋军入城,可其中也有几个另类,反倒更向着陈丧良一些,正在筹划着打开城门接应陈丧良入城。而更让陈丧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这几个另类里竟然有一个还是与老李家血缘关系很近,被李渊封为大兴令,在叛军手握不小权柄的——独孤怀恩! “我表兄已经死了的事,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也只悄悄你们这两个我最好的弟兄。”独孤怀恩恶狠狠的低声问道:“敢干么?应良兄弟和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好,成了的话,我们就是不想要荣华富贵也推不掉,机会在这里,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怎么不敢?”李仰城和元奇同时点头,异口同声的低声说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这事成了,看我们家里那些老不死还敢骂我们不成器不!” 第380章 横插一杠 干杀头掉脑袋甚至可能株连满门的事,什么人的胆子最大? 答案是楞人的胆子最大,敲定了开城迎接隋军入城的主意,李渊的嫡亲表弟独孤怀恩、顺阳郡公的孙子元奇和真乡郡公的小儿子李仰城这三位爷,马上就商量起了如何行事,还很快就商量出了具体计划——联络隋军约定时间,元奇和李仰城组织自己的家丁奴仆,和独孤怀恩的家丁奴仆及大兴县衙的衙役联手,干掉城门守军,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到陈丧良面前领功受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天才的计划,至少很有效率,短短一句话就介绍了整个计划的步骤,还连找谁领赏都考虑到了。执行起来也很有效率,十六日的当天晚上,独孤怀恩就以大兴令的身份亲自出面,送自愿担任信使的元奇出城来和陈丧良联系。 独孤怀恩送元奇出城的法子同样奇葩,本来长达九十里的大兴城墙只要找到一处比较黑暗的地方,躲过城上守军或者直接收买守军,用绳子把元奇放下城去就行——城里的门阀世家代表几乎都是用这办法出城的。但独孤怀恩嫌这么做太麻烦,娇生惯养的元奇也不愿累巴巴的步行去隋军大营,所以这两位爷干脆在初更十分就各领两个随从,骑着马大摇大摆的来到叛军守卫最为严密的大兴东三门之一的延化门下,直接了当的命令叛军将士打开城门放元奇出城。 延化门的城门官当然不会开门,说除非见到李二或者李建成的亲笔手令,或者是延化门守将韦义节亲自下令,否则黑夜之中绝不允许打开城门。结果回答这倒霉城门官,是咱们独孤怀恩公子劈头盖脸的一马鞭,“放你娘的狗臭屁!本官是大兴令,大兴外城十一门全都得听我的!本官还是大将军的亲表弟,别说你了,韦义节见到本官都得稽首行礼!少给老子废话,马上开门!” 大兴城里是人都知道独孤怀恩和李渊的表兄弟关系,也都知道独孤怀恩这位爷骄横跋扈,极不好惹,所以挨了一马鞭后,倒霉城门官思量着事情闹大肯定是自己倒霉,还真的乖乖打开了城门,还连独孤怀恩为什么要开门放元奇出城都没敢多问。 更奇葩的还在后面,还是到了拱手告别的时候,元奇这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独孤怀恩问道:“怀恩,我怎么回城?我出了城怎么回来?” 独孤怀恩一楞,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与元奇商议怎么回城,但这也难不倒咱们的独孤公子,只稍一思索,独孤怀恩就大模大样的说道:“明天午时,你从明德门回城,我到那里接你。” “那你要准时,别象上次去骊山射猎,说好午时正动身,未时了还没见到你影子。” 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咱们的元奇公子大摇大摆的领着两个随从骑马出城去了,为了照明还光明正大的打上了灯笼,咱们的独孤公子也打着呵欠回家去补觉了,延化门守军则赶紧手忙脚乱的关上城门,低声抱怨独孤公子的蛮横霸道,好在没出其他意外,怕惹事的城门官也没敢把这事往上捅。 咱们元奇公子来拜见陈丧良的过程也同样精彩,出城才仅五里路,元奇公子就被隋军巡哨斥候拦住了去路,喝问来历身份,元奇公子也懒得去分辨是否真的隋军斥候,直接就大模大样的说道:“领本公子去见陈留守,告诉陈留守,就说故人好友元奇拜见,有大事向他禀报。” 打量着衣饰华贵的元奇,看到他泰然自若的神态,看到他两个随从手里还带着元府印记的精美灯笼,又亲眼看到了他打着灯笼骑着马从延化门出来,隋军斥候同样被唬住,赶紧上前引路,毕恭毕敬的把咱们的元奇公子领到隋军大营门前,元奇也再次以陈丧良的故人好友自居,要求陈丧良立即接见,隋军营门官同样不敢怠慢,赶紧一边热情款待元奇公子,一边派人去向陈丧良报告。 “元奇?我的故交好友?” 咱们元奇公子的好运到此为止,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醒的陈丧良迷迷糊糊,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曾经只见两三面的元奇公子,还是看在了老元家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份上,陈丧良才打着呵欠吩咐道:“去看看房玄龄睡了没有,他没睡的话就叫他代我接见,房玄龄也睡了的话,就让那个元奇等一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陈丧良一躺倒就又重新睡下。 还好,勤于公事的房玄龄才刚准备入睡,有陈丧良的吩咐房玄龄也没推辞,立即来到了客帐接见元奇,咱们的元奇公子这才没有受到冷落。而更妙的是,当初因为毒打柴绍的事,房玄龄还和元奇见过一面,会面后,记忆力很好的房玄龄也立即认出了元奇公子,也立即疑惑问道:“元公子,怎么是你?你们顺阳郡公府的代表,不是元考公子么?” “元考?我二叔?”元奇公子更加莫名其妙,疑惑说道:“我二叔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代表了,我怎么不知道?对了,你好象有些面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是见过。”房玄龄点头,解释道:“当初你和宇文公子把柴绍抓去毒打,陈留守去请你们宽恕柴绍,我也在场,跟在陈留守身边。” “想起来了,是见过!”元奇一听大喜,又飞快打量了一下房玄龄,无比艳羡的说道:“升官了,记得当时你还穿着布衣,这会已经穿上五品的官服了,有陈留守提携,就是升得快啊。哦,对了,陈留守呢?你们告诉他我来没有?” “这……。”房玄龄有些为难,心说元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你既没有官职在身,又不是顺阳郡公元雅的长门长孙,应良贤弟凭什么要连夜接应你? “如果还没禀报,就快去禀报。”元奇公子一挥手,笑着说道:“告诉他,我给他带好消息来了,李渊老贼已经死了,我和好兄弟独孤怀恩也商量好了,准备打开城门迎接你们入城。” 元奇公子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房玄龄已经摔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元奇公子片刻,房玄龄这才猛的跳了起来,飞快说道:“快,快去禀报陈留守,请他立即接见元公子!就说元公子带来重要消息,李渊老贼已经死了!快!快!还有,在中军大帐准备酒宴,最上好的酒宴!元公子,快请,快请到我们的中军大帐去!” 再次被叫醒的陈丧良是光着脚冲进中军大帐的,还一见面就给了元奇公子一个熊抱,连声道歉说自己来迟向元奇公子告罪,又当面把之前传话不明的亲兵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掌嘴!一帮废物,为什么不说明是元奇公子,只说是大兴城里的元公子,大兴城里元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怎么知道是那位元公子?早说是我的故交好友元奇公子,我那能怠慢了他?快,给我向元公子赔罪!” 倒霉的替罪羊亲兵乖乖赔罪,好在咱们的元公子这会已经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了,除了与陈丧良拥抱着放声大笑外,还迫不及待的与陈丧良叙起了旧,陈丧良则是一边随口敷衍,一边亲自把元公子请到了上座,亲自为元公子把盏斟酒,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兄弟,你说李渊老贼死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怀恩兄弟亲眼看到他断气的。”元奇随口答道:“还记得独孤怀恩兄弟么?他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现在是大兴令,李渊老贼断气的时候,他正好在现场,亲眼看到了。” 随口说着,元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对陈丧良和房玄龄等人做了一个介绍,说李渊在战败回城的当天傍晚就已经蹬腿,临死时见了一个叫杜如晦的官宦子弟,还哀叹了一番是天要败他。陈丧良和房玄龄则是越听越欢喜,又赶紧追问道:“李渊老贼死后,贼军是以谁为主帅?” “没有主帅。”元奇的回答让陈丧良和房玄龄差点没把眼睛瞪出眼眶,元奇又说道:“听怀恩兄弟说,李渊老贼还没把遗言说完就死了,他的两个儿子都想当主帅,谁都不服谁,最后只好各让一步各当左右帅,裴寂当长史令,遇事商量着办,一起打着李渊老贼的旗号蒙人。” 陈丧良恨不得重重亲几口元奇了,但好消息还没完,元奇又马上说了独孤怀恩已经和自己及李仰城议定开城接应隋军入城的事,陈丧良听了更是狂喜万分,赶紧问道:“元兄,那你们打算怎么接应我们?” 听了元奇公子介绍的万无一失的接应计划,还有知道了他们连准备在那座城门动手都没有拿定主意,陈丧良和房玄龄终于傻眼了,也开始佩服这几纨绔公子的胆量和勇气了,确实胆够肥!然后又细心的问了元奇公子今天晚上的出城经过后,陈丧良和房玄龄更是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这也行?! 还好,有贼胆有贼心就是没贼脑的元奇公子等人还没开始动手,计划还可以推倒重来,先是狠狠夸奖了一通元奇公子等人的忠心为国,许诺一定会上表隋炀帝为他们请功请赏,接着陈丧良又赶紧借口太过危险,直接否定了元奇公子等人简洁高效的接应计划,又要求元奇公子介绍他们手里控制的力量,独孤怀恩手里掌握多少权力,亲自为他们出谋划策,制订内应计划。 元奇公子的回答让陈丧良和房玄龄十分无语,元奇和李仰城两个官职权柄的纨绔,顶多只能组织起三四十名武装家丁,独孤怀恩手里基本上是大兴县的衙役,战斗力薄弱又十分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被出卖,单凭武力夺门那是想都别想。不过独孤怀恩的特殊身份倒是绝对值得利用,操作得好的话,打开一道城门肯定有不小希望。 经过了一番低声商议,陈丧良和房玄龄决定把计划分成两步走,第一步是等李靖和屈突通的后军抵达后,让他们驻扎到大兴城南,同时威胁大兴东南六门,第二步是让独孤怀恩借口大兴南三门告急,乘机请求率军驻扎大兴南三门的其中一门加强防御——以独孤怀恩的李渊嫡亲表弟身份,想要谋求此职绝对不难,而独孤怀恩只要能够获得那怕一道城门的管理权,隋军方面再想杀入城内那就是轻而易举了。届时如果运气好动作快,隋军说不定还有希望在外城战场重创叛军主力,减轻将来攻打内城的阻力。 把计划详细告诉给了元奇,逼着他背熟免得遗忘,然后陈丧良又指点独孤怀恩主动向李二靠拢,争取李二的信任,再向李二自告奋勇争取去守一道城门。还细心交代如果失败也没关系,千万不能冒险擅自动手,只要随时保持与自己的联络就行——独孤怀恩能够直接参与叛军军机,陈丧良可不想失去这么重要的一个情报渠道。 于是乎,在隋军大营里饱餐了一顿酒肉后,携带着陈丧良的密信与封赏许诺,第二天的上午,咱们的元奇公子就大模大样的返回大兴城了,并于午时准时回到大兴外城的正门明德门下,结果独孤公子这次也终于是守了一次时,提前来到了明德门上等候,见元奇公子归来立即借口他是自己安排出城公干的部下,让明德门守军开门放元奇回城,也十分顺利的得手。远远看到这一情景,暗中护送并监视元奇回城的隋军将士大喜,立即返回大营向陈丧良报信,陈丧良闻报也是喜不自胜,觉得这次希望应该不小。 紧张布置攻城计划的同时,十月十七日在隔城对峙的情况下平静度过,十八日上午,李靖与屈突通率领的后军顺利抵达大兴城外,与陈丧良的前军联手,再加上新收编的两万多叛军,隋军兵力一下子就超过十一万之众,声势不仅大增,兵力方面的优劣之势也一下子彻底逆转。陈丧良大喜之余除了遵守承诺,亲自率领军中文武出营迎接李靖、屈突通和新归降的丘家兄弟外,又命令李靖和屈突通将营地安置在了大兴城南十里处,建立偏师营地直接威胁大兴南三门。 在城墙上看到隋军兵力剧增,还又在南面立营威胁南城三门,叛军上下当然是忧心忡忡,脸色更为阴郁。但也有例外,在城墙上看到陈丧良遵守承诺在南门外安营,大兴父母官独孤怀恩却是眉开眼笑,马上就跑进武德殿来到李家兄弟和裴寂的面前,自告奋勇参与守城,还口气极大的请求担任南三门守军主将,率领守军抵御隋军进攻。 口气是也些大,但独孤怀恩的特殊身份毕竟放在了这里,李渊的嫡亲表弟,李建成和李二的亲表叔,又是在李渊叛军还没打进大兴城前就提前站队的从龙功臣,李建成和李二就是再多疑也没怀疑到他的身上,只是担心独孤怀恩从没上过战场,兄弟俩和裴寂有些迟疑犹豫,独孤怀恩却一再表示忠心,拍着胸口表示一定会死守城门到底,为义师效力,也为表兄报仇。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李家兄弟点头同意,大兴外城基本上就注定要葬送在独孤怀恩手里,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曾经被独孤怀恩用浸鞭子蘸浓盐水抽过的柴绍却站了出来,向李家兄弟和裴寂说道:“大郎,二郎,裴长史,独孤将军从没上过战场,缺少沙场经验,如今官军兵临城下,突然让他担任城门守将,是否太过轻率了?” 李家兄弟本来就担心这点,听了柴绍的反对更是点头,独孤怀恩暗恨间,柴绍却又接着说道:“我觉得,其实独孤将军最合适的位置应该是在宫城里,独孤将军三岁入宫,从小就在大兴宫城里长大,熟悉宫城里的一切情况,左右我们已经做好了危急时刻放弃外城退守皇城和宫城的准备,独孤将军又愿意统兵杀敌,不如把独孤将军安排进宫城任职,给我当个副手,协助我守卫宫城,这样更合适一些。” “言之有理。”裴寂点头说道:“外城太过庞大难守,官军总兵力又已经反超过了我们,我们被迫放弃外城已经只是迟早的事,独孤将军继续担任大兴令马上就无事可干,不如发挥他熟悉宫城内部情况的长处,请他担任御林军副总管,协助柴将军守卫宫城,确保我们的最后容身地安全。” 宫城这样的第一重地自然要安排给最可靠的人守卫,听了柴绍和裴寂的话,李二和李建成立即同意,很难得的一致决定由独孤怀恩担任御林军副总管,协助柴绍守卫宫城,又随便安排了一个炮灰接替独孤怀恩担任大兴令,独孤怀恩虽然暗暗叫苦,却又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再加上想起元奇转达的陈丧良叮嘱,独孤怀恩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任命,乖乖出殿去交割差使,收拾行李进宫城当差。 事还没完,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武德殿后,柴绍又出殿追上了独孤怀恩,微笑着对独孤怀恩说道:“独孤兄,记得你上次曾经对我说过,李仰城和元奇他们很想进我们的军中效力,既然你和我都要在宫城里当差了,不如把他们都给我叫来,我们这些以前经常一起射猎游玩的老朋友重新凑在一起,也热闹些。” “元奇?李仰城?”独孤怀恩的脸都当场白了,差点就认为柴绍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机密。 “对,就是他们。”柴绍点头,不由分说的下令道:“这是命令,你进宫时把他们带来见我,不得有误。” 说罢,柴绍转身就走,留下独孤怀恩在原地满头雾水,不知道柴绍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还心里狐疑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想乘机报仇吧?” 第381章 急功近利 关中战场的局势变化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超过了陈丧良这个穿越者的预料,绝对算得上是千变万化,变幻莫测,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锐气正盛的隋军主力完全掌握上风,却受制于大兴坚城,士气沮丧的叛军主力仅赖城池苟延残喘,但未必没有翻盘的希望。 这不,十月十八这天上午,东都隋军偏师李靖部和大兴隋军屈突通部刚抵达大兴战场,彻底扭转大兴战场上的隋军兵力劣势,才到了傍晚时分,另一支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就用快马送来了十万火急的消息,说是隋军偏师虽然顺利在昨天进驻了眉县,但是在十月十四出兵的薛举军前锋薛仁果部却推进更快,仅用一天时间就越过了大震关,又在十五日这天就打到了汧源城下,如果目前态度不明的扶风太守窦琎不出兵阻拦或者直接开城投降的话,少则三四天,最多六七天,马三宝就得和薛举的长子兼太子薛仁果干上。 除此之外,扶风郡的局势也复杂异常,太守窦琎只是没有公开打出红白反旗,实际上却故意任由李渊叛军的官员使者在扶风郡内活动,伙同李渊谋反的心思昭然若揭,隋军偏师驻地眉县小城几经贼军洗劫,城中住户都已经不到六百人,城池残破粮草稀缺,隋炀帝在眉县的行宫安仁宫更是被烧成了一堆废墟,城中官民对隋军敌意明显,如果不是根本无力反抗,甚至都有可能拒绝接受陈丧良这个关中讨捕大使的命令让隋军偏师进驻眉县城内。 除此之外,还有奴贼白瑜婆部活动于扶风郡西北,此前自称楚帝的李弘芝与自称唐王的唐弼盘踞在南由,同样都是隋军偏师的不小威胁,还有河池的大萧国舅也在蠢蠢欲动,借口平贼屯兵于散关,既有可能杀进关中加入战场,也随时都可以接应李渊叛军入蜀。仅有万余兵力的马三宝部在扶风境内举目无亲,独木难支,不要说是进取雍县逼迫窦琎站队了,就是自保都很难。 不动声色的仔细看完了马三宝的军情报告,又亲手在关中沙盘上标注了各路敌人的大概位置,对着沙盘寻思了片刻,陈丧良这才阴沉着脸说道:“扶风局势太过复杂,除非我军主力西进强势碾压,否则解决不了扶风的问题。目前只能让马三宝忍耐坚守,拦住薛举给我们争取时间,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陈留守,为什么不考虑派遣一支援军去给马三宝帮忙?”袁天罡问道:“增兵眉县,可以更有力的阻击薛举贼军西进,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眼下我们在大兴战场上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一万,再分兵两三万过去问题不大啊?” “不能分兵,也不用分兵。”陈丧良摇头,说道:“眼下分兵西进,等于是告诉城里的贼军他们的援军就要到了,让贼军更加坚定守城决心。马三宝打仗也还算靠得住,就算他赢不了薛仁果,坚壁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足以为我们争取大量时间。” “那我们的动作必须得加快。”房玄龄建议道:“一是我们不知道薛举何时出动主力西进大兴,二是马三宝身边的何潘仁加入我军的时间不长,很难担保他会象马三宝将军一样的忠心耿耿,为了替我们主力争取时间可以死拼到底,我们得防着点。” 陈丧良点点头,又略一盘算,很快就说道:“独孤怀恩那边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送来,那我们明天晚上就动手拿下大兴外城。如果独孤怀恩那边进展不顺,没能争取到大兴城门的控制权,那我们明天晚上用火药炸门计划取玄武门,能得手当然最好,不能得手就在后天发起强攻,先强行拿下大兴外城再说!” 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答应,除了去令马三宝让他坚决守御,一边与陈丧良商量巧取强攻战术的具体计划,一边耐心等待独孤怀恩那帮纨绔送来消息,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将近二更,大兴那边都没有见到任何动静。不得以之下,陈丧良只得打着呵欠亲自巡营查哨一圈,然后就疲惫不堪的返回寝帐休息,把接待城内密使的任务委托给了房玄龄。 天生的劳碌命,躺下还没睡多久,陈丧良就又被亲兵小心翼翼的叫醒,说是房玄龄有请,陈丧良开始还以为是独孤怀恩等纨绔的使者求见,还一度为之大喜,可是随口一问时,却得到了一个让陈丧良万分惊讶的答案——这次来连夜拜见的不是独孤怀恩等纨绔的使者,而是陈丧良老走狗朱粲的信使,还同样是为了商议如何接应隋军入城而来。 毕竟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很想把朱粲这枚棋子留到内城再用,陈丧良却还是披衣起身,来到中军帐内接见朱粲的使者。也在见面后才知道,朱粲派来的信使是一个他的帐下亲兵,四年前朱粲刚进左屯卫时就跟了朱粲是绝对心腹,奉朱粲之命出城来与陈丧良联系,也马上向陈丧良呈上了朱粲和苗海潮的联名书信。 取出了信笺仔细一看,除了一大堆恭维奉承的马屁话外,朱粲还很聪明的主动提到了他奉命潜伏四年这件隐事,让陈丧良一看就知道书信不可能做假,再然后就是告诉陈丧良他已经获得李二信任和升官的事,又说自己将在十九日夜值守大兴春明门,约定三更时分在城上点三盏红灯为号,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除此之外,朱粲又说了苗海潮也同意联手反正的事,还有他至今无法刺探李渊生死与否的事。 典型的鸡肋,陈丧良终于体会到曹老大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心情了,本来陈丧良故意帮助朱粲取得李二信任,原意是想让朱粲更进一步潜伏到李二身旁,待隋军拿下大兴外城后,在大兴内城发挥更大作用,可陈丧良万没料到朱粲猜到了自己故意给他的帮助后,却急功近利到了这地步,竟然还在外城就想发难动手,迫不及待想要拿下献出大兴外城之功!——全长九十里的大兴外城到处都是突破口,陈丧良只要舍得拿人命填,拿下大兴外城其实难度很小。 还好,正当陈丧良悄悄惋惜的时候,房玄龄及时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我军之前的情报,李世民的右都督帅府设在宜仁坊,我刚才仔细问了信使,李世民每天都在宜仁坊内休息过夜,宜仁坊距离春明门颇近,如果动作足够快,我们有机会把李世民堵死在坊内。还有,独孤怀恩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把使者派来。” 鸡肋上又长了点肉,陈丧良多少有些垂涎,又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向朱粲派来的信使问道:“朱将军有没有要求你连夜回去?” “禀陈留守,请由你决定。”朱粲派来的信使恭敬答道:“如果陈留守觉得需要小人回城,小人现在就可以回去,城上有人接应小人。如果陈留守担心走漏风声,小人也可以留下,明天晚上动手之前,留守的将士只要在城下用三声鹰号通知,朱将军就点亮三盏红灯动手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留守觉得机会不合适,听不到鹰号,朱将军他就暂不动手,避免暴露。” “考虑得倒是挺仔细。”陈丧良的声音里多少有些不满,也越来越不喜欢朱粲的为人——费那么大劲帮朱粲取得李二信任,朱粲只要等下去就肯定能在内城建立更大功勋,甚至有机会在关键时刻取下李二首级,这时候急什么急?典型的急功近利,丢西瓜拣芝麻! 不喜欢归不喜欢,朱粲的献城态度十分诚恳,也绝对靠得住和可行,抓住了这个机会最起码可以减少大量的攻坚伤亡,还有机会把最危险的对手李二堵死在宜仁坊内,最后再加上独孤怀恩方面至今没有送来消息,陈丧良最后还是很勉强的点点头,向朱粲派来的使者说道:“明白了,你也辛苦了,你也不必冒险回城,留下吧。来人,把这位壮士请下去领赏,酒肉款待。” 朱粲信使喜滋滋的下去领赏了,房玄龄也立即向陈丧良问道:“贤弟,朱粲的信可靠不?” “可靠。”陈丧良点头,说道:“他是我四年前就布下的棋子,让他利用在云定兴麾下当职的机会,刻意接近当时已经和我结下大仇的李渊老贼一家,这事除了我和他之外,再没其他人知道,他在书信里故意提到了这件事,就是让我辨别真假。” “这么说,我们拿下大兴外城易如反掌了。”房玄龄先是一喜,然后也是惋惜道:“可惜,朱粲能够再沉住一些气就好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将来肯定会跟着李世民撤进内城,到时候再动手,能够发挥的作用肯定更大。” “烂泥扶不上墙!”陈丧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又说道:“等明天再说,如果独孤怀恩他们今天晚上能送来消息,我们就看谁的把握更大先用谁,假如独孤怀恩的把握更大,我就把朱粲的亲兵派回去,让他给我老实继续在李二身边呆着,跟着李二滚进内城,有机会再替我打开内城城门,或者替我干掉李二!” 房玄龄也赞同陈丧良的决定,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天色全明,独孤怀恩等纨绔还是一丝半点的消息送来,同时隋军斥候也反复确认了大兴南三门城上没有发现独孤旗号,证明独孤怀恩并没有弄到南三门的兵权。陈丧良大失所望之余,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了,为了减少将士的伤亡,也为了尽快让军队入城躲避风雪,只能动用朱粲这条线了。” 房玄龄和已经知道情况的魏徵同样万分惋惜的赞同,倒是袁天罡说道:“不错的机会,风向不变的话,今天晚上应该还有雪,正好可以掩护我们发起奇袭。”发自内心舍不得提前动用朱粲这枚伏子的陈丧良闷闷不乐点头,也只能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念头,开始仔细琢磨起夜袭计划。 ……………… 下面该来看一看朱粲这边的情况了,迫不及待的把联络信使派出了城外后,朱粲继续卖力抓捕叛军中的动摇者向老李家表达忠心之余,自然又更加迫不及待的开始幻想自己献城成功后将要获得的荣华富贵,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身为陈丧良最老的帮凶走狗之一,资历仅次于马三宝和袁天罡等陈丧良的绝对亲信,回到了陈丧良的帐下之后,最少也得弄个四品官当当,麾下起码也得有上万兵马,让自己可以大展拳脚,大杀四方。 这里也必须得为朱粲说一句公道话,美滋滋的幻想之余,朱粲也曾考虑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还应该一刀砍下李二的漂亮人头献给陈丧良,捞取更多的功劳赏赐。只是又考虑到了李二那一身不俗的武艺,时刻不离左右的众多亲兵猛将,朱粲还是又悄悄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去考虑如何付诸实施,决定为人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先抓紧注定到手的功劳赏赐不要去过于贪心。 始终没有回来的信使又给朱粲打了一针强心剂,觉得陈丧良是为了不错过这个机会才不再让信使冒险回城,避免节外生枝,心中暗喜之下,朱粲又在十九日的上午悄悄找到了苗海潮,把计划一切顺利的情况告诉苗海潮,要求苗海潮按计行事,苗海潮闻讯也是大喜,立即着手准备接应大事。 转眼时间已到下午,喜讯再次传来,鉴于朱粲抓捕军中动摇者得力,李二突然派人传唤朱粲到宫城武德殿议事,使者还满面笑容的不断向朱粲道喜讨赏说是大好事,朱粲闻讯大喜,又想乘机摸清楚李渊的生死之迷,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使者进了宫城,一路来到了重兵护卫的叛军总指挥部武德殿上。 上了武德殿后,朱粲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他的叛乱盟友苗海潮竟然也在殿上,还正被几个叛军士兵安跪在了李家兄弟和裴寂面前!同时朱粲身边那个笑容满面的使者也已经悄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整八名全副武装的叛军卫士,还全都用刀剑对准了他! “朱将军来了?”李二的笑容非常亲切,微笑说道:“将军辛苦了,快请进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看着李二的亲切笑容,朱粲如坠冰窖,可是他身后的叛军士兵却不由分说,一把抢下了他的配剑,反抄他的双手把他推到苗海潮身旁,强行按了跪下,朱粲有心想反抗可是看到指在身上的明亮刀剑,却又没有这个胆量,只能是乖乖被按跪在李二等人面前,心里一片茫然,“那里走漏了风声?” “朱将军果然是聪明人。”李二又赞许的微笑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比你的好友苗将军强多了,竟然还想拔刀砍我们,结果吃亏了是吧?” 偷眼看了一眼苗海潮,见他身上果然有伤,脸上还有不少血迹,朱粲的心头不由又是一颤。那边的李二则又微笑说道:“朱将军,你确实是一个聪明人,和陈应良狗贼联手演的好戏,差点连我都骗了,果然有点厉害。” “右都督,你说什么?末将怎么听不懂?”朱粲颤抖着反问道。 “你还装什么装?”坐在李建成身边的裴寂开口,冷笑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你和陈应良小贼联手演的表忠大戏,当时就已经被右都督看穿了,右都督之所以没有戳穿你,等的就是你昨天晚上派人出城,去和陈应良狗贼联络。” 朱粲的身体颤了一颤,偷眼去看李二,李二却笑得更加开心,说道:“朱将军,你悄悄看我,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看穿你和陈应良狗贼的鬼把戏的?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太聪明了,聪明得从不吃亏,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陈应良狗贼兵临城下时,突然把事做绝,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你把陈应良狗贼的招降书信交给我,我当时除了感动以外,也马上觉得万分的奇怪,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 “当然,当时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你什么。”李二又微笑说道:“所以我干脆封你为军法官,让你在军中可以随意行走,再暗中观察你的反应,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你果然在昨天晚上的二更时分,把你身边最心腹的亲兵屠勇派出了城,去和陈应良狗贼联系,我也就彻底相信我的怀疑不假了。” 朱粲的脸色苍白如纸,汗出如浆,李二却越笑越开心,笑着说道:“朱将军,我觉得你太急功近利了一些,如果你能再忍耐忍耐,忍耐到大兴外城被破,跟着我一起退守内城,那我基本上也就相信你了。可你这么急着献外城干什么?这不是给我机会辨别你的忠奸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将军,你现在是不是烫着嘴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裴寂和李建成等叛军高层不由都是连连冷笑,惟有侍侯在殿上的柴绍没笑,看向朱粲和苗海潮的目光中还有些复杂。 “说吧。”李二又微笑说道:“你们是怎么和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如何行动,何时动手,联络信号又是什么?说了,我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奖励,如果你们不说,我佩服你们。” 第382章 无耻的背叛 “你们是怎么和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如何行动,何时动手,联络信号又是什么?说了,我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奖励,如果你们不说,我佩服你们。” “呸!”回答李二的,是苗海潮一口带血的唾沫,还有无畏的大骂,“逆贼,要杀就杀少废话!陈留守对我恩重如山,要我出卖他,做梦!等着吧,陈留守马上就能打进城了,到时候看他怎么把这个奸贼千刀万剐,五马分……。” 叛军卫士的疯狂毒打打断了苗海潮的挣扎大骂,卫士下手很重,把苗海潮打得满头是血,满地打滚,但苗海潮还是大骂不止,一个李氏本家的卫士来了火气,干脆抬脚猛踹苗海潮的胸口,当场就把苗海潮的肋骨给踩断了两根,口中鲜血狂喷,活生生的疼晕过去,武德殿上这才安静了下来。 叛军卫士毒打苗海潮的时候,李二和裴寂等人一直的笑吟吟看着不吭声,被按跪在地上的朱粲也没有吭声,三角小眼里眼珠子不住乱转,飞快的盘算对策。直到苗海潮被打昏了过去后,李二才向朱粲微笑说道:“朱将军,该你了,你是象苗海潮一样执迷不悟,自己找死?还是乖乖的如实交代,换一条活命?自己选择吧。” “怎么办?”朱粲的心中确实在做着抉择,不断的飞快盘算,心中暗道:“不卖姓陈的,我现在就得死定了,死之前还少不得要受一顿皮肉之苦。这时候卖了姓陈的,将来姓陈的打进大兴城里,我照样跑不掉一死。进退都是死,这叫我如何是好?” 李二是早在雁门大战时就认识的朱粲,对朱粲反复无常和自私狠毒的性格早就心知肚明,见朱粲神色就知道他已经动摇,便又笑道:“朱将军,你还犹豫什么,怕陈应良狗贼打进城来后,你照样也免不了一死?那你怎么不想一想,陈应良狗贼打得进大兴城吗?你是从中原来的,中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陈狗贼的后方那么动荡,他能在大兴城下和我们僵持多久?” 朱粲更加动摇,知道陈丧良的后方确实不稳,也知道陈丧良确实有可能因为后方告急而撤退,但朱粲又太清楚李渊叛军现在的情况,知道陈丧良一旦不惜代价的发起正面强攻,李渊叛军未必能够守得住大兴城,所以即便动摇,朱粲还是不敢轻易下定决心。 “再不老实交代,马上就大刑伺候!”裴寂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说道:“左都督右都督,我看不用刑这个朱粲就不会说实话,拖出去用刑吧。” 也是凑巧,李二刚想答应用刑时,负责叛军机密事务的窦威突然领着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冲上了武德殿,还刚进大殿就满脸喜色的大叫道:“左都督,右都督,裴长史,喜讯!天大的喜讯!薛举答应和我们结盟了,还已经出兵了,薛举的长子薛仁果,十月十四日就带着前锋进了扶风郡!” “真的?”李建成兄弟和裴寂都喜得直接站了起来,窦威赶紧点头确认,又给李家兄弟和裴寂等人介绍自己领上殿来的男子,说他是扶风郡太守窦琎派来的密使,请示李渊如何与薛举贼军相处,是否为薛仁果提供粮草和是否允许薛举贼军进驻扶风城池,又说了隋军偏师在眉县一带严密封锁道路的事。 知道了隋军偏师严密封锁道路的情况,聪明绝顶的李家兄弟和裴寂等人立即猜到温大雅派回来的信使很可能已经在路上被隋军拦截,也无比庆幸窦琎派来的密使终于还是躲过隋军封锁将关键消息送进大兴城,而这时候,同样聪明绝顶的朱粲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赶紧开口嚷嚷道:“两位都督,裴长史,我招,我和陈应良约定今天晚上三更动手,以三盏红灯为号,打开春明门迎接他入城!” 柴绍看了朱粲一眼,没有吭声,李二和裴寂等人却是一起笑出了声,李二还冷笑说道:“朱将军果然够聪明,知道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大兴有把握守得住了,马上就招了,还真是半点都不吃亏。” “右都督,罪将其实是早就想招的。”朱粲可怜巴巴的说道:“罪将该死,罪将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都督的事,罪将知错了,罪将愿意将功赎罪,帮助右都督大破陈应良狗贼的偷城兵马,只求大将军和两位都督开恩,饶罪将不死。” “想活命,当然可以。”李二冷笑说道:“把你如何与陈应良狗贼联络的前后经过,向本都督如实道来,敢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娘的,豁出去了,反正姓陈的对我也一向不厚道,不如卖了他先报住小命再说。” 下定决心的朱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介绍了一遍,还把陈丧良四年前就安排他故意向老李家靠拢的事都如实说了,李二和裴寂等人却是越听越是目瞪口呆,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无比庆幸陈丧良看人有差,用了朱粲这么一个急功近利的货色来自军卧底,不然的话,朱粲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下,跟着叛军一起退回内城更进一步获得叛军信任,在更加关键内城之中再动手,那老李家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最为难以置信的还是李建成,一度打断朱粲喝问道:“你说陈应良四年前就已经安排你刻意接近我们陇西李氏,套取我们信任乘机刺探消息,真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朱粲哭丧着脸说道:“因为柴总管的事,当时他和两位都督你们一家结下了大仇,怕你们继续报复,就乘着云定兴要把我带回东都的机会,让我装成和他也有深仇大恨的模样接近你们,乘机替他刺探消息。但罪将可以对天发誓,之前罪将没敢做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啊!” 李建成默然无语,李二连连冷笑,另一个当事人柴绍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心中还暗道:“他只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 听朱粲好不容易介绍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二和裴寂等人也渐渐露出了笑容,裴寂还笑道:“好!双喜临门!薛举出兵帮忙,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乘机布置埋伏,歼灭一支官军精锐,打掉陈应良狗贼的不败威名,大兴战场的转机就出现了。” “两位都督,罪将情愿身先士卒,杀敌赎罪,请两位都督恩准。”朱粲赶紧叩首,又说道:“请两位都督放心,为了让陈应良狗贼信任,末将昨天写给他的书信上,故意提到了四年前的往事,陈应良狗贼也没派人回来阻止末将依计行事,官军今天晚上肯定来,两位都督只需要在春明门里布置一个埋伏,全歼来敌轻而易举。” 李二又笑了,稍一盘算后,李二对李建成和裴寂说道:“兄长,裴长史,乘着这会天色还早,我们赶紧去春明门看看如何布置如何?” 李建成和裴寂都点头称善,当下李家兄弟立即决定前往春明门实地勘察如何布置埋伏,窦琎派来的使者暂时由窦威负责接待,朱粲和苗海潮则被李家兄弟交给了柴绍,让柴绍关押在宫城之内,避免走漏风声,临走时,李二还向朱粲交代道:“听好了,想活命可以,别耍花招,等我们今天晚上破了陈应良狗贼,明天只要你到城墙上去,当着官军的面活剐了苗海潮狗贼,我们就不但不杀你,还许你继续在军中任职。” 朱粲赶紧叩首谢恩,没口子的答应,又乖乖的接受柴绍部下的捆绑,押往宫城暂时关押,卫士本来还想捆绑苗海潮,已经检查过苗海潮伤势的柴绍却摇头说道:“他肋骨断了,捆住手脚就行,抬上走。” 苗海潮和朱粲被柴绍下令关押在了御林军营房中,为了谨慎起见,柴绍还下令分别关押,并且要士兵用麻布堵住朱粲的嘴巴,为了活命朱粲不敢反抗,只是在被堵住嘴前不断哀求柴绍为他说几句好话,柴绍没有理他,只是向看守苗海潮的御林军卫士吩咐道:“找个伤医来,给他弄些药包扎一下,这是一个重要人犯,不能让他死。” 也是凑巧,安顿好了苗海潮和朱粲回到厅上时,柴绍正好碰到了自己的新副手独孤怀恩,还有已经反目成仇的曾经好友元奇和李仰城,被强征入宫担任御林军卫士的元奇和李仰城看到柴绍就象老鼠看到猫一样的害怕,行了个礼就赶紧跟着独孤怀恩出厅,柴绍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叫道:“独孤副总管,你们等等。” 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独孤怀恩等人神情胆怯的询问柴绍有何吩咐,柴绍不答,先是命令自己身边的士兵在厅内等候,然后才走到独孤怀恩等人面前,吩咐道:“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这会正好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单独聊聊。” 做为柴绍部下的独孤怀恩等人不敢拒绝,只能是乖乖跟着柴绍离开御林军营房,被柴绍领着进到了宫中花园,大雪覆盖下的御花园白雪皑皑,梅花盛开,景色甚是雅致,然而曾经的四个好友却各怀鬼胎,全都是一声不吭,任由柴绍带路,一起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之后,然后柴绍才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面向独孤怀恩、元奇和李仰城三人。 被柴绍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独孤怀恩强笑问道:“柴总管有什么事吩咐,就请说吧,我们这里听着呢。” “你们三个,有没有悄悄出城和陈应良联系?”柴绍突然开口问道。 三个纨绔的定力和城府当然比苗海潮和朱粲差多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三个纨绔马上就是脸色一起变成了苍白色,赶紧矢口否认道:“柴总管,这是那有的事?你听谁说的,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到三个曾经好友的紧张反应,熟知这三个纨绔性格的柴绍心里顿时有了底,微笑着诈唬道:“你们瞒不了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的家中下人,为了讨好我,给我有报仇的机会,已经把你们和陈应良暗中联系的事,悄悄向我告了密。” 最废物的李仰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元奇接连后退了两步,独孤怀恩下意识的手扶刀柄,柴绍却又笑道:“独孤兄,哦不,独孤表叔,别动刀子,你很清楚,你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我。还有,独孤表叔,我还知道,你昨天请求镇守外城南三门,不是为了抵御官军进攻,是准备打开城门放官军进城,对不对?” 大冷的天,独孤怀恩额头上的冷汗滚滚往下落,看向柴绍的目光中已经尽是恐惧,却全然没有想到,柴绍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机密,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领到这里来单独密谈。——当然,独孤怀恩要是有这头脑的话,历史上也不会蠢到挨了表兄李渊几句骂,就和刘武周勾结造李渊的反了。 “想不想知道,你们中间,是谁的家人向我告的密?”柴绍又微笑问道。 “是谁?”三个纨绔异口同声,不打自招的反问。 回答三个纨绔的,是柴绍如释重负的微笑,心里说了一句我果然没看错你们,柴绍这才微笑着低声说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找你们算帐,你们怎么也不想想,我如果想找你们报仇雪恨,为什么不把你们的事直接告诉给左右都督和裴长史?为什么还要私下里告诉你们这件事?” 得到了柴绍的提醒,三个纨绔这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脸色也顿时恢复了一些正常,面面相觑了一下后,仍然还坐在地上的李仰城这才怯生生的说道:“嗣昌兄,你真不计较以前的事了?” “你们和我仇恨再深,能有陈应良和我的仇恨深?”柴绍反问,又淡淡说道:“陈应良与我仇深似海,仍然还宽恕了我,不止一次的宽恕了我。既然他都能够宽恕我,我为什么不能宽恕你们?” 淡淡说完,柴绍伸出了手,说道:“把你们和陈应良联系的书信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帮你们。” 目瞪口呆了许久,直到柴绍再次开口催促,独孤怀恩这才如梦初醒的伸手入怀,从内衣贴肉处拿出了暗藏的陈丧良书信,颤抖着双手放进了柴绍手里,然后还十分神油的问了一句,“嗣昌贤侄婿,你真要帮我们?大将军可是你的亲岳父啊。” “大将军还不是你的亲表兄?”柴绍反问,又冷哼道:“做为女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你那位表兄做为岳父,哼。” ………… 天黑得越来越早,才刚到酉时,关中的天空就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隋军营地中生起了篝火与火把,准备参与夜战的隋军将士还在抓紧时间休息,辅兵则在紧张的准备晚饭和干粮火把,大战前的营地格外宁静。 酉时初刻刚过,袁天罡的乌鸦嘴再次灵验,昏黑的天空中果然飘下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有效的掩护了隋军主力即将发起的夜袭进攻,但也不完全是好事,仔细研究了天象与风向后。袁天罡向陈丧良提出警告,这场大雪过后,大兴一带的气温将再次下降,如果隋军将士再不赶紧弄到可以有效避寒的房屋居住,御寒措施准备得再充分,隋军将士都难免要受风雪严寒之苦。 袁天罡的警告让陈丧良更加坚定了今夜攻破外城的决心——虽然现在就用掉朱粲这张底牌实在太过可惜,但为了军心士气和麾下士卒,一向以爱兵如子自居的陈丧良还是别无选择。同时为了最大限度争取干掉李二这个最危险的机会,陈丧良还破天荒的决定由骑兵担任前锋,命令程咬金和秦琼二军率领骑兵入城之后,立即全面封锁宜仁坊四门,不许有任何一个敌人逃出宜仁坊,陈丧良本人则亲自率领后军主力控制城门,抵御叛军的反扑。 李靖和屈突通那边也去了命令,陈丧良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旦发现春明门战起,立即出兵攻打大兴南城的明德和启夏两门,不惜代价的尽快破门,最大限度在外城消灭敌人,尽可能削弱叛军在内城的可战力量。 玄武门那边,尽管希望不大,陈丧良还是安排了刘黑闼率领三千军队去发起偷袭,尝试以火药爆破战术袭取玄武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初更二刻,准备参战的隋军将士纷纷起身备战,饱食晚餐领取火把干粮,各营主要将领也来到了中军帅帐中,接受陈丧良最后的战前安排部署,结果陈丧良的安排也十分简单,命令道:“二更出兵,人衔枚,马裹蹄,不许发出任何声响。春明门的城门开启后,程咬金和秦琼你们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不必担心有诈,马上一起入城,封锁宜仁坊,不许走脱任何一人!” 程咬金和秦琼一起抱拳唱诺,却全然不知一向神机妙算的陈丧良,这次是向他们下达了一条注定送死的命令。陈丧良也浑然不知自己这么安排的危险后果,还让亲兵给每一位将领都满上了一碗酒,端碗说道:“诸位将军,天冷,为了祛寒,也为了预祝我们明天晚上能在城内休息过夜,干了这碗酒。” 说罢,陈丧良向众将一让,端碗放到了嘴边就要一饮而尽,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突然进来了一名传令兵,向陈丧良稽首奏道:“禀留守,有几个穿着贼军服色的人,手持你的亲笔通行手令,直接进了我们的内外营地,来到中军帐外求见。” “没看到我正在忙?”被迫提前动用朱粲这张底牌的陈丧良心情本来就有些不好,大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什么人,我都不见!” “你真的不见?连我都不见吗?”帐外突然传来了娇嫩的少女声音,带着嗔意说道:“如果你真的不见,那我就走了。” 听到这甜美的少女声音,隋军众将难免都是面面相觑,陈丧良却是如遭雷击,手中酒碗砰然落地,然后又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冲了出去,迅猛间直接带翻了面前的帅案,但陈丧良却毫不理会,心里还不断惊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的声音?!” 大步冲到了帅帐门前,陈丧良再次呆住,火把与篝火的照耀下,几个穿着皇宫侍卫服色的男子站立在风雪之中,为首一人虽然穿着男子衣服,但五官精致柔美,娇俏动人,俏脸上尽是笑意,一双清澈美目之中,却早已盈满了晶莹泪水………… 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女子面前,陈丧良本想张开双臂拥抱,但手臂刚动间,陈丧良又回过神来,改为向那女子稽首行礼,哽咽说道:“微臣陈应良,见过杨雨公主,公主殿下金安。” 目瞪口呆的隋军众将呼啦啦的尾随陈丧良稽首行礼间,杨雨儿的樱唇微动,未及出声,两行泪水已然流下了雪白脸颊,凝视着陈丧良,许久才哽咽说道:“陈留守,你没信用,让我多等了十七天。” “微臣失信,微臣死罪。”陈丧良也几乎落泪,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最爱搂在怀中,可是当着太多人的面,陈丧良却又做不到,只能是鼻子发酸的看着杨雨儿,胸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一句都无法倾诉,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柔情时刻,焚琴煮鹤的元奇和李仰城突然从杨雨儿的背后蹿了出来,一起嚷嚷道:“应良兄弟,你们是不是准备出兵?千万别上当,朱粲已经把你们卖了,李家那帮逆贼,已经在春明门准备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们!” 第383章 玄武门之变 莫畏浮云遮望眼,守得云开终见月。 说句实话,其实自打李渊伤重而死后,顽固如李二、裴寂等叛军首脑都对最终能够守住大兴城池没有太多信心,因为东都隋军方面的实力太强,主帅太狡猾太谨慎,几乎不可能犯错给叛军机会,而叛军方面的内部问题太多,士气低迷人心惶惶,内部不稳又隐患众多,还连粮草都难以支撑到来年开春,指望的援军也不知道何时到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够到来,所以不管嘴上说得再动听,与大兴城池共存亡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以李二、裴寂为首的叛军顽固派心里还是非常清楚,大兴城很难保得住。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机,李二的放长线钓大鱼,刚揪出了在老李家潜伏已久的内奸朱粲,马上就收到了薛举答应结盟抗陈和已经出兵的消息,接着朱粲马上又无比聪明的倒戈出卖陈丧良,让叛军方面看到了打破陈丧良不败威名的曙光,叛军方面的春天也就提前到来了。 切实是春天的气息,光以人心所向而论,受制于大隋朝廷条款框架的陈丧良不管做得再好,在获得民心支持方面还是无法与叛军相提并论,先天上就处于弱势,关中军民所畏惧者,不过是东都隋军的强大战斗力和陈丧良未尝一败的赫赫威名,而叛军方面只要能够打一个稍微象样的胜仗,就既可以遏制住东都隋军连战连胜的如虹之势,也能彻底打破陈丧良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的显赫记录,对于叛军接下来的大兴保卫战和联手薛举的绝地反击战而言,将有着无穷的好处。 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放在了面前,包括李建成在内的叛军三人团当然不会错过——李建成只是和陈丧良投缘交好,并不代表李建成没有不想打败好朋友心思。一起亲自到了大兴东三门的主门春明门勘探了地形后,李家兄弟和裴寂迅速就制定了一个口袋阵计划收拾陈丧良,决定以春明门为圆心布置一个弧形包围,三更时以红灯为号打开城门,引诱隋军入城,然后发起伏击,迎头痛击卑鄙偷城的隋军队伍。 考虑东都隋军的战斗力不俗和时间仓促,叛军三人团放弃了在春明门内部安装千斤铁闸的打算,仅仅是在城墙上安排了足够军队和准备了大量守城物资,用于切断隋军的前后联系,和增加中伏隋军的撤退难度;同时为了争取最大战果和确保胜利,叛军三人团不仅决定投入两万壮年士兵布置埋伏,还决定把骑兵埋伏在宜仁坊南面的都会市内,以便在获胜后立即发起反攻,驱逐着隋军败兵为免费前锋,突袭隋军的城外军队以扩大战果。——这一次,擅长骑兵战的李二再一次亲自统率叛军骑兵。 除此之外,大兴城南的隋军偏师必然有所动作,这点也在叛军三人团的预料之中,立即命令大兴南三门主将李孝恭准备夜战的同时,擅长捕捉战机和针对敌人弱点下手的李二还向李孝恭交代道:“发现官军进兵后,不要着急迎战,要装做混乱的模样,引诱官军尽量把兵力投入城下战场,然后再突然发力反击,必获大胜!机动兵力要善用,确认官军败退后,可以适当出兵追击,但只能追击屈突通的军队,屈突通的部下都是在河东战场被我们打怕的,被我们追击必败!” 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后,天色已经微黑,考虑到机会难得和关系太过重要,叛军决策三人团又决定今夜全部在外城指挥作战,由李二负责指挥骑兵,李建成负责指挥伏兵,裴寂则负责在城上指挥诱敌和居高临下统筹全局,好在守皇城的李神通和守宫城的柴绍都是靠得住也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亲戚铁杆,叛军三人团全部在外城过夜,倒也不用怎么担心皇城和宫城的安全。李二也仅仅只是在初更之前回了宫城一次,准备把朱粲提到城上随时备用,也当面向柴绍交代夜间事宜。 大概把自家兄弟和裴寂今天晚上都要在外城指挥作战的事对柴绍说了,李二又向柴绍说道:“姐夫,今天晚上宫城就拜托你了,记住两件事,第一,不管外城战况如何,你都绝对不能离开宫城一步,也绝对不许打开任何一道宫城大门!第二,千万盯紧了玄武门,玄武门是什么去你知道,一旦有意外整个大兴城都无险可守,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放心,今天晚上我住到玄武门上。”柴绍平静答道:“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我也会把钥匙带到身上,不管什么人都开不了门。” “二郎放心,今天晚上我也会住到玄武门上。”独孤怀恩也拍着胸口说道:“你放心去外城杀敌吧,有我在,玄武门万无一失!” 李二笑了,笑道:“表叔,有姐夫住在玄武门上,你用不着这么辛苦,可以适当休息,只要随时起身巡视一下宫城内部就行了。” “不行,不行。”孤独怀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振振有辞的说道:“玄武门这么重要,今天晚上二郎你们又都不宫城过夜,我那敢放心休息?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住在玄武门的门房里,随时盯着城门,也随时巡视城内,保管不会出事!” “那就拜托了。”李二又是一笑,先向柴绍和孤独怀恩拱手谢了,又交代了一句关于夜间防务的事,然后就提了朱粲匆匆赶回春明门指挥备战。而李二前脚刚走,柴绍也真的后脚就关闭了宫城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收缴宫门钥匙亲自携带,然后才与偷偷狞笑的孤独怀恩返回玄武门,去控制那里的防务,还同样收缴了玄武门的钥匙亲自携带。 还是来看看李二这边的情况吧,李二带着朱粲回到了春明门上时,叛军的口袋阵已然布置完毕,夜空中也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有房屋可以居住避雪的李二见了这样的天气当然是欢喜万分,知道未来天气必然还会更冷,吃了败仗后又受风雪之苦的东都隋军士气必然更加低落,暗喜之下连说了好几句天助我也。朱粲也一个劲的奉承阿谀,拼命哀求李二饶他不死。 李二也确实不想杀朱粲,把朱粲交给了负责开门诱敌的裴寂后,李二还直接了当的告诉朱粲,道:“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只要今天晚上你帮着我们诱敌得手,助我军击败陈狗贼,我绝对不会杀你!陈应良狗贼阴险虚伪,故意接连宽恕我军多名降将,我也需要树立一个反正归来的榜样,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耍什么花样,你的脑袋可以长稳在肩膀上!” 朱粲大喜,赶紧向李二千恩万谢,李二不再理会他,又和裴寂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匆匆返回了都会市的骑兵阵地,朱粲也赶紧改变了奉承对象,改为向裴寂谄媚讨好,裴寂则微笑说道:“好了,好听话等打完了仗再说吧,现在你先安静休息会,时间还早,我们有得等。” 时间确实还早,才只是初更过半,距离预订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半时辰,而对于李二兄弟和裴寂等叛军核心骨干而言,这一个半时辰更是漫长得十分可怕,每一分每一妙都如同煎熬。尤其是李二,裹着毛毡坐在篝火旁边,说是要休息养足精神,实际上却根本睡不着,清秀双眼一直睁得贼亮,脑海里也一直在翻腾不休,不断想起各种往事,想起自己与敌人陈丧良的种种恩恩怨怨,想起了自己在情敌面前遭受的种种屈辱,更想起了与自己青梅竹马却被陈丧良横刀夺爱的长孙小箩莉………… “该成个家了,打退了陈应良狗贼后,我马上就迎娶杨雨儿。你抢我的爱人,我也夺你的最爱。”拿定了这个主意,李二终于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三更只差一刻的时候,李二被值夜的亲兵叫醒,摇了摇头先让自己迅速清醒,李二立即问了城外可有异常,亲兵如实报告说到现在还没发现异常动静,只是雪更大更难看清远处,李二这才点了点头,暗道:“来吧,陈应良,今天晚上,看我怎么一雪前耻,结束你的所谓不败威名。” 李建成指挥的叛军步兵也已经陆续起身备战,做最后的战前检查,补充饮水干粮和准备火种火把,低声喊话鼓舞士气,沉默的看着部下忙碌的景象,又抬头眺望了东北方的隋军营地方向,李建成心里同样喃喃,“贤弟,来吧,我们是知己好友不假,但你在战场上杀了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有机会,我也一定要为我的父亲报仇!” 还有春明门上的裴寂也已经起身就位,一边安排城上守军尽快起身备战,一边紧张注视着城外的雪夜,被四个叛军士兵押着的朱粲更是不断把脑袋伸出箭垛之外,期盼隋军将士能够尽快出现,心里还不断祈祷道:“姓陈的,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能不能保住脑袋,可就要看你来不来送死了。” 一慢两快的三更梆子终于在城上城内敲响,叛军三人团、朱粲和无数的叛军将士,心脏也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静气只是倾听城外声音,结果叛军上下没有失望,很快的,城外的雪夜之中,果然响起了三声响亮的鹰鸣之声。 听到这鹰鸣声,朱粲如释重负,老于城府的裴寂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下令道:“点上红灯,打开城门!” 三盏明亮的红色灯笼被挂上了城墙,城门里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叛军士兵也赶紧打开了城门,收到得手暗号的李二和李建成,一个紧握令旗,一个紧握刀柄,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蹦出胸膛,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道:“来吧。” 很奇怪,接应暗号打出,城门打开,城外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雪花纷飞,不见半点火光,也没有任何声响,在城上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叛军的长史令秘书长裴寂不由生出了一种恐怖的预感,暗道:“难道,已经被识破了?” ………… 几乎同一时间的玄武门城上,终于听到城外传来三声鹰鸣后,始终都没有合眼的柴绍同样的如释重负,赶紧命令部下继续守城不得擅自离开岗位,然后领了几个靠得住的士兵提刀下城,大步来到玄武门的门闩处,孤独怀恩早已领着几个心腹在那里等候,见面后,柴绍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玄武门的钥匙,顺手递给了孤独怀恩,吩咐道:“开门吧。” 孤独怀恩毫不犹豫的上前开门,旁边的城门官大惊失色,赶紧问道:“总管,副总管,你们想干什么?现在可是半夜,怎么能打开城门?” 嗖的一声风响,刀光一闪间,城门官的首级落地,提着血淋淋的横刀,柴绍向已经大惊失色的门兵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大将军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我和独孤副总管决定开门迎接陈留守进城,愿意跟我走的,帮独孤副总管开门,不愿意跟我走的,开门后可以愿去那里去那里,但如果敢阻拦我们开门的,找我这口刀说话!” 周围的门兵都不敢动弹,只有一个门兵怯生生的颤抖问道:“柴总管,你不是和陈留守有不共戴天之仇么?” “我和他是有大仇,但他对我更有大恩。”柴绍平静说道:“四年前在明德门外,两年前在宇文化及家里,五天前在城外战场上,陈留守三次饶过和救过我的命,还替我照顾家人,给我全家雪中送炭,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欠他的。” 说罢,柴绍微微一顿,又淡淡说道:“你们也可以放心,不管你们做错过什么事,陈留守连我都可以宽恕,更何况你们?帮独孤副总管开门吧,他亏待不了你们。” 柴绍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本来就是他部下的御林军士兵还能有什么说的,争先恐后的只是给孤独怀恩帮忙,取下了粗大沉重的门闩,然后打开厚达六寸的高大玄武门,城门刚开间,城外立即冲来了大队的隋军步兵,柴绍和孤独怀恩又命令身边士兵放下武器,站到路旁让隋军将士入城,而与此同时,城上这才响起姗姗来迟的叛军士兵惊叫声。 隋军将士蜂拥入城的同时,几匹战马停在了柴绍等人的面前,其中一匹战马的主人元奇赶紧给柴绍和隋军将领互相介绍,说隋军先锋主将是阚稜,柴绍抬头去看阚稜的时候,阚稜也惊讶的说道:“柴公子,你还真守信用了?我不骗你,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中埋伏的准备,还真没想不到你会真的开门给了我。” “我除了有些狗眼看人低,在信用方面名声还不错。”柴绍自嘲了一句,先是把宫城其他城门的钥匙抛给阚稜,然后说道:“其他城门的钥匙,如果阚将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行动,替你命令我的部下投降,虽然他们不一定都听我的,但多少应该有些效果。” 阚稜抄手接过钥匙,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柴将军了,快来人,为柴将军备马。” “我也去。”孤独怀恩不甘落于人后,赶紧抢功道:“阚将军,我也去帮你招降宫中贼军,我是御林军副总管,又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我的话应该也有些人听。还有,我三岁就进了宫,从小在这里长大,宫城里每个地方我都熟,可以给你们带路。” 阚稜大笑,又立即命人给孤独怀恩备马,而这时,城墙上终于冲下来了一群御林军卫士,打着火把大呼小叫的冲过来阻拦隋军入城,然而他们很快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无数隋军将士明晃晃的陌刀,还有正在与隋军将士并肩而立的他们的正副上司柴绍和孤独怀恩。 “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总管柴绍,我现在以宫城御林军总管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向陈留守的朝廷大军投降!违令者,格杀勿论!” “我是你们的副总管孤独怀恩,实话告诉你们,我表兄李渊那个老逆贼,五天前就死了,李家贼军完蛋定了,你们还犯傻做什么,给李渊老贼陪葬?马上给我放下武器,向朝廷大军投降!听到没有?马上放下武器!不然的话,全部杀光!” 吆喝声中,柴绍和孤独怀恩麾下的叛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手中武器不断落地,人也纷纷双膝跪下,争先恐后说道:“愿听总管副总管号令,我们愿意投降。” 投降不杀的口号声逐渐在宫城内外响起,期间只伴有零星的喊杀声,无数叛军宫城守兵甚至还睡梦之中,就已经被隋军将士用刀枪指住了胸腹要害,被迫跪地投降,只有极少数的叛军士兵提前察觉负隅顽抗,然而面临他们的,却只有被乱刀分尸或者跪地投降两个选择。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隋军将士也打着火把冲进了玄武门,迅速抢占上城坡道、城楼、箭楼和女儿墙等城防要害,俘虏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砍死少数反抗敌人,向潮水奔流一样,迅速淹没大兴全城最为重要的玄武门。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九日夜,这是一个肮脏下作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夜晚,李渊义师军的宫城御林军正副总管,义师主帅李渊的亲女婿柴绍和亲表弟孤独怀恩,竟然双双无耻背叛了以推翻暴君隋炀帝为己任的李渊义师,背叛了他们的亲岳父和亲表兄,打开了大兴二十三门中最最重要的玄武门,向隋炀帝走狗陈应良献城投降!这件事的后世史称是,玄武门之变! 无耻背叛的后果还无比之恶劣,杀进了玄武门后,大兴内外三城的二十二道城门的内侧门闩,以及大兴城内十万李渊义师的脊背后心,全都暴露在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应良和他的帮凶走狗屠刀之下!而以李建成、李世民和裴寂为首的十万李渊义师将士,也即将面临一场惨绝人寰的大败加溃败! 第384章 重归于好 天越来越冷,雪也越下越大,密集的雪花随风飘洒,将天地山河都裹卷其内,即便是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抬眼看去,也看不出十步之外,只能看到满天飞舞的雪花,还有藏着无尽恐怖的漆黑旷野。 深夜中,大兴东城的主门春明门大开着,前几天对城外的隋军将士来说,这样的情况那是做梦都在幻想的好事,但今天真正的出现了,城外却根本看不到半个隋军将士的人影,更没有任何人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 天气即便没有冷到滴水成冰也差不多了,城墙上的裴寂和朱粲等叛军文武却额头上冷汗滚滚,全都知道出了问题,但又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正在城里等待的李建成和李二也是满头雾水,搞不懂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没看到隋军将士进城偷袭? 足足等了小半柱香时间,裴寂才终于确定隋军已经不可能再发起偷袭,自军今天的布置也已经是白白辛苦,惊怒之下,裴寂一把揪住了朱粲的衣领,怒喝问道:“陈应良狗贼为什么没来?你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样?用暗号通知了官军这里有埋伏?” “冤枉啊,裴长史你冤枉死末将了。”朱粲赶紧喊冤,扭动着身体说道:“裴长史你看,我手脚都被你们捆着,拿什么给城外发暗号?再说了,我现在的小命都被你们捏着,我那里还有胆子再耍花招?” “那陈应良狗贼为什么没来?”裴寂气急败坏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朱粲哭丧起了脸,分析道:“可能是已经被姓陈的识破了,裴长史你也知道,姓陈那个狗贼比泥鳅还滑,想让他上当比什么都难。还有,也有可能是你们的部下出了问题,向他偷偷告了密,你知道,现在你们的军心不稳,有相当不少的人悄悄和姓陈的私下联系……。” “去你娘的!”素来文雅的裴寂也有些忍无可忍,抬腿一脚把朱粲踹翻在了城墙上,大喝道:“关上城门!派人去联系左右都督,请他们马上来这里!” 旁边叛军士兵答应,一边飞奔下去关闭城门,一边去请李大和李二上城议事,然而就在城门缓缓关闭的时候,城外却又突然鼓锣震天,号角长鸣,把正在关门的叛军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裴寂也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不知是继续关门,还是再次把城门打开继续引诱隋军入城。而考虑到了叛军在城内准备充足,狭窄的城门甬道也不容许隋军迅速大量入城,裴寂把牙一咬,还是喊道:“把门重新打开,派人统治左右都督,让他们再等等!” 城门又重新打开了,但城外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仍然还是不见一兵一卒的隋军将士入城,再次白白浪费了不少宝贵时间后,裴寂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虚张声势的隋军鼓号队耍了,只能是气急败坏的再次下令关闭城门,不再理会城外再次响起的隋军锣鼓号角,同时派人去请李建成和李二立即上城议事。 李建成和李二也早就察觉情况不妙,刚收到裴寂邀请就立即飞马上城,来到城上与裴寂见面,裴寂也飞快把情况向李家兄弟说了,李建成听了大怒,也是马上揪起朱粲喝问他是否还用暗号通知了城外隋军城内有埋伏,朱粲哭丧着脸继续喊冤,李二却是无比的冷静,稍一盘算就喝道:“不可能是朱粲发暗号,是陈应良狗贼早就知道春明门是圈套,不然的话,陈狗贼也不可能布置鼓号队戏耍我们!” “二公子言之有理,是这个道理。”裴寂也醒悟了过来,然后又重新疑惑,道:“那陈应良狗贼为什么不将计就计,这不是他的用兵风格啊?” 没有将计就计反过阴叛军,这点确实不是陈丧良的卑劣风格,李二同样为此大惑不解,这时,答案终于出来了,一个眼尖的叛军士兵突然指着西北方向大喊道:“快看,宫城和皇城那边,火光不对!比刚才亮多了!” 叛军三人团飞快扭头去看西北方向,见西北面的宫城和皇城一带火光确实很不对劲,比之刚才明显明亮了许多,并且亮度还在迅速增加中,只是隔得太远,还没有听到喊杀声。但这也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让叛军三人团手脚发麻和后脊背发凉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道:“千万别是玄武门出事啊!” 一匹快马高喊着十万火急的口号,直接从上城坡道冲上了城墙,刚见到叛军三人团,未及下马就大喊道:“左右都督,裴长史,宫城出事了!好象有官军从玄武门进了宫城,我们问昭阳门守军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只听到玄武门那边有喊杀和火光,但没有收到柴总管的参战命令,就没敢擅离职守!” 听到这个报告,裴寂一屁股直接坐在城墙上,全身颤抖得就象打摆子,李二却是毫不迟疑,马上就喝道:“裴叔父,春明门这里暂时拜托你,倘若官军攻城,全力迎击!兄长,你我赶快率军回宫!” 说罢,李二立即上马飞奔下城,脸色阴沉得几乎在滴水,心里也在飞快盘算,暗道:“陈应良狗贼是怎么进了玄武门的?柴绍为什么没有命令军队增援玄武门?为什么没有向我们求援?难道宫城里出了叛徒,干掉了柴绍打开玄武门?或者……。” 想到了某个可能,李二下意识的打了寒战,恐惧得都有些不敢往下分析,只是赶紧领了正在都会市侯命的叛军骑兵,一路赶回皇城从朱雀们直接进了皇城,然后直奔宫城的南三门,而一路直奔到了宫城近处时,宫城南三门下已经是一片火把海洋,无数叛军士兵在皇城守将李神通的率领下在宫城门下集结侯命,但宫城南三门却仍然紧闭,叛军士兵无法入城增援,隐约还可以看到有叛军士兵正在抬木撞门。 宫城南门的城墙上已经传来了喊杀声时,李二这才来到堂叔李神通面前,刚一见面,李神通就满头大汗的说道:“二郎,昭阳门和永安门、长乐门的钥匙都被柴绍拿走了,柴绍不见踪影,官军又杀到了城门甬道里,我们的人没办法砍开门闩,我们只能撞门。” “用人梯上城,先守住城墙再说!”李二大吼。 之前脑袋没拐过弯的李神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喝令叛军士兵以人梯上城,数量众多的叛军士兵赶紧组建人梯向上攀登,还有一些擅长攀爬的叛军士兵也咬着武器赤手攀墙,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城墙上早已是火光缭乱,刀枪碰撞不绝,隐约还可以听到投降不杀的口号声,并且开始有叛军士兵的尸跌下城墙。 终于,第一具浑身装满尖的夜叉擂轰隆落下,砸进了密集的叛军人群中,当场就把好几个叛军士兵直接砸成了肉酱,接着又是冰雹雨点一般的羊头石、灰瓶和滚木砸下,其间还夹杂着叛军士兵和点燃的火药瓶,砸得叛军士兵是鬼哭狼嚎,惨叫不断,一个火药瓶还落到了叛军的人梯上炸开,顿时炸得叛军人梯稀里哗啦,顶部的叛军士兵也惨叫着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地面。 此前为了保住宫城这个最后藏身处,叛军在宫城墙上准备了十分充足的守城物资,此刻这些守城物资却反过来成为了杀害叛军士兵的最好武器,李二和李神通等叛军将领当然是脸色铁青得十分可怕,但是为了争取最后的反扑机会,李二和李神通还是不断催促叛军士兵继续上前,奋力冲击宫城三门,叛军士兵前仆后继,城墙上滚石落木接连不断,喊杀声与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奏响了李渊叛军垂死挣扎的交响曲。 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用,隋军士兵很明显已经控制了城门甬道,顶住了城门给城上战场争取时间,叛军士兵再是如何的撞击宫门也宣告无用,同时在根本就没准备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仅凭赤手空拳登城的叛军士兵再是顽强攀登,也无法迅速有效的冲上城墙助战。而随着时间的飞快推移,城墙上的喊杀声和刀枪碰撞声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密集落下的羊头石和滚木,同时城墙上还开始落下羽箭,很明显隋军将士已经逐渐腾出了手来,城上的叛军彻底覆灭也只是转瞬的事。 当李建成带着步兵大队赶到宫城门前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宫城上的叛军士兵已经彻底覆灭,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彻底腾出手来的隋军将士利用叛军的各种守城武器迎头痛击攻城叛军,把那些抬着大木头撞城的叛军士兵砸死得七七八八,又用强弓硬弩射得叛军士兵尸横遍地,不断后退逃避,包括李二和李神通都已经被迫退回了百步之外避箭。同时宫城的内部火光密集,已经出现了隋军将士集结反击的端倪。 “大兴已经不可能守住了。”这是李二和李建成见面的第一句话,然后李二又说道:“陈应良狗贼夺占了宫城,我们的脊背后心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想怎么打都行。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和陈应良打巷战,守住一两个坊等援军,二是赶紧弃城,保存实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等机会东山再起。” “你打算怎么选?”李建成反问。 李二阴沉着脸不回答,还又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希望坚持到援军抵达?” “几乎没有希望。”李建成答道:“我们的士气不高,民坊不够坚固,长期守住的可能很小,薛举那边也未必靠得住,就算能够及时赶到,也不可能为了我们和官军拼命。” 李二点了点头,很难得的与兄长意见保持一致,旁边的李神通则是心急如焚,赶紧说道:“那我们就赶紧弃城,带着兵马西进,去投窦琎、投薛举,或者进散关去和萧国舅会合,到那里去东山再起!” 目前的情况,叛军西进去和那边的众多盟友会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隐太子李建成和唐太宗李二却比李神通看得更长远,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李建成首先说道:“我觉得不能西进,窦琎和萧瑀是我们的盟友不假,但他们的实力太弱,保不住我们,薛举已经称帝,和我们结盟摆明了是想贪图关中,我们势急去投,不但得不到他的尊重,如果不向他臣服俯首的话,还会有性命危险。” “不错。”李二点头,说道:“陈应良之前派遣马三宝西进,摆明了就是防着我们西进,大兴城南的李靖和屈突通又一直没有动作,很可能就是在西面等着我们,我们仓促西进,不仅会遭到迎头痛击,陈应良还一定会追杀到底,不给我们逃命的机会。” “还有。”李二又补充道:“事情到了这步,萧瑀和窦琎也很可能靠不住了,他们本来就没有易旗起事,再看到陈应良兵临城下,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拿我们的脑袋向陈应良表忠,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 “回太原!”李建成当机立断,咬牙说道:“我们的军队,本就是以晋中晋南士兵居多,带着他们往回走,他们为了回家不会出现太多逃兵,沿途名誉上也还臣服我们,阻力比较小。带他们往西逃的话,官军前堵后追,不用打我们就会土崩瓦解。” 李二点点头,与李建成对视了一眼后,兄弟俩异口同声说道:“撤往西北方,绕过龙首山走渭水便桥北上,走泾阳三原这条路北上上郡,在文城渡黄河回太原!” 异口同声的说完了早就在心中酝酿已久的撤退计划,李二又补充了一句,“让李孝恭殿后,代王殿下是死在他手里,他不可能投降!”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再也没去计较谁应该担任主帅,谁该听谁的命令,飞快的只是向自己的所属队伍派出传令士兵,组织各支军队向城外撤退,同时又不约而同的组织士兵在宫城南三门外放火,以烈火暂时阻拦隋军的反攻脚步,尽最大限度为自军弃城撤退争取时间。 陈丧良的反应也很快,收到了叛军在宫城门外放火的报告,陈丧良也马上就猜到了李家兄弟是打算保存力量弃城撤退,然而十分遗憾的是,陈丧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做出了错误判断,并没有防着李家兄弟会撤往太原,而是派出了快马给李靖和屈突通去令,让他们死守叛军向西面扶风郡逃窜的道路,不给叛军主力任何的西进机会。 其实这也不算是错误判断,更不是陈丧良有意放水给好朋友李建成留一条活路,而是李家兄弟逃进了目前十分空虚又异常富饶的四川后,再想把他们迅速剿灭就实在太难了,运气稍微不好点,将来李家兄弟在蜀中建国称帝都有这个可能,所以陈丧良并无选择,只能是优先封堵李家兄弟的入蜀道路。——为了防着李家兄弟走子午谷这条险路入川,陈丧良在李靖的命令上,可还是要求表叔分出千余兵力去扼守子午关的。 尽管外城诸门都还在控制中,隋军暂时还没有从外向内发起进攻,但叛军匆忙点起的大火还是没能争取到多少时间,居高临下的隋军将士很快用水泼石砸的方式扑灭了昭阳门外的大火,以从内向外之势向仍然在撤退中的叛军发起进攻,一场完全是一边倒的城内战斗就此展开。 所谓巷战,其实就是一场屠杀,军心慌乱的叛军士兵只顾着逃命,完全无心战斗,即便被隋军追上也是稍触即溃,一个劲的只是撒腿逃命,全无半点恋战心思,大兴和关中的本地士兵更是争先恐后的跪地投降,既不愿为李渊殉葬,也不肯跟着叛军逃出城外,各门叛军也纷纷打开城门向外逃窜,城外的隋军也乘机发起进攻,拼命削弱叛军可再战能力,大兴城内外到处都是喊杀震天,到处都是火把缭乱,也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逃命的叛军士兵。 直接走大兴东北处开远门出城逃命的李家兄弟仗着主动先机,无比顺利的逃出大兴城,奉命阻击的李靖和屈突通正带着军队拼命抢占他们的西进道路,黑夜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是直接去了渭水便桥北上,陈丧良麾下的主力被龙首山挡住视线,也没有立即察觉这一情况。而当隋军斥候把叛军主力的动向报告到了陈丧良面前后,陈丧良再想派兵阻拦也立即来不及了,只能是无比郁闷的催军追击,但也做好了无法在大兴干掉情敌李二的心理准备。 天色微明时,隋军将士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兴内外城池,但城外的追击战还在持续,城内仍然还有许多叛军士兵躲藏,陈丧良也只能是一边指挥军队剿杀城内残敌,追杀城外叛军,一边火速出榜安民,严格禁止隋军将士乘机劫掠百姓。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隋军光复大兴国都的最大功臣柴绍这才终于被阚稜引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只差一点就成为郎舅之亲的陈丧良和柴绍,也第一次在双方都态度友好的情况下见了面。 柴绍的神情还是有些尴尬和害羞,另一个大功臣独孤怀恩都已经匍匐在陈丧良的面前谄媚讨好了,柴绍却还是犹豫着没有稽首跪下,旁边的隋军将士也没有一个人责怪和催促他,全都知道他确实有难言之隐。最后,还是陈丧良在亲手搀起了孤独怀恩后,主动向柴绍打起了招呼,微笑说道:“嗣昌兄,辛苦了,这次我必须得多谢你,你至少救了上万条人命,居功至伟。你放心,我会马上奏明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为你表功请赏。” 咬了咬牙,柴绍终于向陈丧良稽首跪下,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向陈丧良稽首跪下,拱手说道:“罪人柴绍不敢居功领赏,罪人此前对留守多有冒犯,留守却不计仇嫌……。”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陈丧良打断,亲手搀起了柴绍,无比诚恳的说道:“嗣昌兄,你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是为了亲妹妹的终身幸福做想,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了是我,可能我也会象你一样的做。” “嗣昌兄,其实我还要谢谢你。”陈丧良又说道:“两年前没有你,我不可能有那么辉煌的雁门大捷,今天没有你,我不但拿不下大兴,还有可能损失惨重。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的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本来就是世交,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做世兄弟,柴世兄。” “留守,你……。” 柴绍的嗫嚅被陈丧良打断,陈丧良又郑重叫道:“柴世兄。” “贤……,贤弟。”柴绍终于红着脸叫出了这个称呼,陈丧良微笑着握了握柴绍的手,柴绍也握了握陈丧良的手,四只手第一次紧紧握在一起。 第385章 入主大兴 天色渐明,雪未停,大兴城内外的激战也还没有停歇,急于逃生的叛军队伍和隋军将士在纷飞雪花中以命相搏,生死鏖战,激烈的喊杀声回荡在城池内外,渭水两岸。 城内战场已经无关紧要,即便还有相当数量的叛军士兵还在城内各坊负隅顽抗,东躲西藏,却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少时间,士气高昂的隋军将士逐坊逐坊搜杀残敌,扫荡余孽,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揪出无数躲藏在犄角旮旯和民间房舍的叛军残兵,大部分的叛军士兵都选择跪地投降,只有少部分罪孽深重者持械反抗,但要不了多少时间,基本上都是被乱刀分尸的下场,只有极少数运气特别好的能够逃出城外,隋军彻底肃清大兴全城残敌只是时间问题。 战斗最为惨烈激烈的还是渭水便桥战场,叛军为了争取逃命时间和掩护更多的同伴逃过渭水,集中了大量的精锐死守汉武帝时期就已修建的渭水便门桥,隋军将士为了阻止南岸的叛军过河逃跑,也为了尽快追上叛军主力,向便门桥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冲击,与坚守桥梁的叛军士兵展开生死拼杀。 如果换成了别的叛军将领和其他的叛军队伍,战斗力强悍的东都隋军肯定早就拿下便门桥了,但很遗憾,知人善任的李家兄弟安排了他们的堂兄弟李孝恭殿后守便门桥,李孝恭麾下的叛军将士,不是老李家在太原起兵时的核心骨干,就是当初跟着李孝恭杀害代王杨侑的李孝恭直系部下,虽然不敢说他们是恶贯满盈,却也是即便投降隋军也必然会被清算诛杀,所以隋军将士再是如何的高喊招降,再是如何的冲击突袭,急切之间,却还是无法杀散叛军的这支殿后军队。 受命殿后的李孝恭身上已有不下十道伤口,两把环首刀也砍得卷刃缺口多处,但仍然还是身先士卒的顶在第一线与隋军将士厮杀,将一个接一个向他迎面冲来的隋军将士砍翻砍倒,受到他的鼓舞,叛军士兵也是个个奋勇,人人拼命。号称小怪物的隋军猛将罗士信亲自率军冲击他们的防线,都还被他们打退,便门桥头尸横累累,滚烫的鲜血融化冰雪,流入渭水,将飘满尸体的渭水河面染红大片。 亲手砍了两个带头逃命的基层将领,重整了队伍后,还从没吃过这种亏的罗士信红着眼睛再次率军冲锋,双眼更加通红的李孝恭指挥部下排列密集队形,犹如磐石铁柱一般的屹立在便门桥头,两军相撞之时,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刀枪碰撞声和垂死惨叫声,两军士兵都象疯了一样的挥刀砍杀,挺枪刺捅,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两军士兵交织如麻,到处都是嗖嗖飞舞的箭矢,谁也搞不清这是那方的弓箭手射出的。 乘着李孝恭拼死殿后的机会,无数的叛军士兵乘机逃过渭水,上不了桥直接跳入冰冷河水中泅渡过河的叛军士兵数不数,已经提前过河的李家兄弟和裴寂等人也乘机越逃越远,李靖率领的隋军偏师虽然在渭水上游处过了河,却必须防范叛军乘机西进,根本无法发起追击,陆续追击到了便桥战场的隋军刘黑闼和程咬金等部也纷纷投入桥头战场,打得兵力已经只有一千多人的李孝恭军节节败退,逐渐被迫退上便门桥。 “再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撤!” 李孝恭红着眼睛嚎叫,他身边的助手许世绪和年仅十四岁的李渊堂侄李道玄等高声应诺,同样高声吆喝,鼓舞部下士气,而退到了地形狭窄的便门桥上后,南岸的叛军士兵虽然已经无法再直接过河逃命,隋军的局部兵力优势也已经无法施展,只能是和叛军士兵拥挤在便门桥上,叛军逐尺渐寸的争夺桥梁阵地,并且还每前进一步,隋军将士都必须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惨烈激战中,曾经在雁门大战中为隋军立下过不小功劳的叛军大将许世绪最先阵亡,在肠子都已经流出体外的情况下,许世绪又被砍断了右手,然后又被两柄短矛捅穿了肚子,但许世绪还是忍着穿体之痛,用仅存的左臂紧紧抱住了一名隋军士兵,死死咬住了隋军士兵的咽喉把他推翻在地,再当隋军将士把他砍成了碎片后,那名可怜的隋军士兵早已经被咬断了气。 李孝恭也差不多了,身上盔甲支离破碎,两把环首刀也都已经被砍断,只能拣起不知是谁的横刀继续作战,在与小怪物罗士信的一次交锋中,还被削去了左肩上的一大片肉,如果不是李孝恭直刺罗士信心脏的同归于尽打法,吓住了已经稳操胜券的罗士信逼迫他躲避直刺,脖子都能被罗士信砍断。鲜血染红了李孝恭的大半个胸膛,但李孝恭还是奋战不休,始终顶在第一线,他的刚勇和坚毅顽强,让隋军将士都暗暗有些佩服。 其他的叛军将士也打得十分顽强,他们中间的大部分都知道败局已定,自己还难逃脱生天,但他们还是在拼命的挥舞刀枪,顽强的与隋军拼杀交锋,降者廖廖,他们或是为了杀退隋军获得逃命机会,或是被叛军彻底洗脑情愿卖命,或是自知罪孽深重就算投降也难逃厄运,而更多的,则是不愿再回到隋炀帝的残酷统治之下。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丧良的怀柔政策执行得相当彻底,让大部分的叛军将士看到了投降可以继续活命的希望,如果不是东都隋军的战斗力太过强大,叛军根本不是对手,叛军的大部分人在内心里还是不愿再回到隋炀帝的残暴统治下,不愿再受暴政苛刻,重役奴役,愿意跟着李渊父子反抗到底。李孝恭身边这些叛军将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整体实力悬殊太过巨大,再怎么顽强都没用,当李孝恭被五六柄枪矛接连捅穿了身体,疯狂怒吼着被隋军将士砍成了碎片后,殿后的叛军士兵终于还是开始了逐渐崩溃,受不了死亡的恐惧,第一个逃兵开始出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叛军士兵跟着他逃向北方,影响了叛军的军心斗志,带动了更多的叛军士兵逃离远比修罗地狱更加恐怖的便桥战场。 仍然还有负隅顽抗的,陈丧良的妖蛾子翅膀影响和改变了许多历史进程,却没有影响到李渊堂侄李道玄的身上,和历史上一样,李渊才刚打进大兴,年仅十四岁的李道玄就自告奋勇的进入军中任职,还是和历史上一样,李道玄在战场上同样的英勇无畏,坚强不屈,在士卒纷纷逃命的情况下,李道玄毅然挑起了堂兄李孝恭留下的殿后重任,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士卒继续顽强抵抗,拼死殿后。 历史进程有必然也有偶然,李道玄在便桥大战中碰上了他的命中克星刘黑闼,但是看到满脸稚气的李道玄杀得满身是血遍体鳞伤仍然还坚持殿后时,他的克星刘黑闼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再当李道玄带着最后十来个叛军士兵被迫退到渭水北岸,又被隋军将士重重包围时,刘黑闼先是制止了部下继续进攻,然后向李道玄喊道:“小子,投降吧,你是个将才,你投降,我在陈留守面前保你不死!” 用满是缺口沾满鲜血毛发的横刀当拐杖撑着身体,李道玄尽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喘着气说道:“你保不了我,陈应良也保不了我,我是大将军的堂侄,暴君杨广不会放过我,我投降也活不了。” “不一定。”刘黑闼劝道:“孤独怀恩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照样还不是投降了?你投降过来,陈留守替你在皇帝陛下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也许能保住你。” “算了。”李道玄摇摇头,笑着说道:“说实话,我很钦佩十七岁时就单刀匹马建立盖世功勋的陈留守,如果他是皇帝,我现在肯定投降,但很可惜,他不是皇帝,只是杨广的走狗,我不想到杨广那里去当狗摇尾乞命。所以……。” “来吧!”大吼着,李道玄举刀径直冲向刘黑闼,冲向密密麻麻的隋军将士,到死都没有松开手里的刀柄。 吩咐了士兵不得侮辱李道玄的尸体,让军队整队准备发起追击的同时,刘黑闼又无比怜惜的看了一眼李道玄的尸体,心中暗道:“你说得对,你就算投降过来,陈留守也未必保得住你。我们的皇帝陛下……,唉。” 李孝恭和李道玄等人的拼死殿后还是起到作用,隋军越过渭水后向北追击,足足追出了五十里,都没有追上李家兄弟和裴寂这些叛军重要人物,仅仅只是抓获了许多普通的叛军士兵。陈丧良接到这个报告后也无可奈何,只能是下令收兵,让军队撤回大兴休息,同时安慰自己说也差不多了,起码没让李二和李建成这些危险人物跑到四川,他们回到太原后有刘武周牵制,想发展起来绝没有在四川那么快。 二十日傍晚,陈丧良正式把自己的指挥部搬迁进了大兴城内,住进李渊曾经设为指挥部的安兴坊中,隋军各部则进驻周边各坊,结果在不知不觉间,四年前还在这座宏伟都市里拣菜叶子熬粥喝的穷小子陈丧良,也悄无声息的成为了这座城池的主人,全城军民百姓的生命财产,生杀予夺,全都变成了陈丧良一个人说了算。 大兴城里多日牛毛的权贵公卿迅速包围了陈丧良,阿谀讨好,谄媚奉承,陈丧良也很清楚这些人是想干什么,当即就以关中讨捕大使的身份,委任了其中很多人担任临时官职,重新组建已经被李渊叛军砸得粉碎的大兴朝廷框架。而这些门阀世家的子弟代表在获得了这些临时官职后,自然也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要是能把官职前面的署理两个字去掉就好了,更生出这样的念头,“皇帝最好这辈子都别回大兴!” 忙碌到了二十日的深夜,已经一天多没休息的陈丧良这才得以睡下,然而二十一日的天才刚亮,陈丧良就又被亲兵叫醒,说是无数的大小官员等着陈丧良接见,也还有无数的重要民政军务等着陈丧良处理,苦命人陈丧良也只好赶紧爬起床,去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诸项事务。 还好,起床后接见的第一个客人,就是房玄龄带来的杜如晦,这次陈丧良再不客气,马上就给杜如晦强行任命了一个文官职位,让杜如晦和房玄龄一起帮着自己料理各种公务,享受了一把李二才能享受的房谋杜断待遇。 与此同时,李靖也带着隋军偏师回到了陈丧良的身边,成为陈丧良在军事上的首席助手,帮着陈丧良处理军队安置和俘虏收编等各种问题,屈突通则被陈丧良派去了追击李家兄弟,逼着他们滚出关中,也不给他们又往西逃的机会,同时还暂时调走屈突通,不让这个资历够老的老家伙在大兴给自己添乱,影响自己在关中扎稳根基的长远大计。 又忙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陈丧良才想起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什么大事,绞尽脑汁的考虑了许久后,陈丧良这才猛的想起,自己还没去探望差点成为自己岳父的柴慎! 别以为这件事小,这可关系着陈丧良以德报怨的好名声,也关系着关中门阀世家、尤其是关陇八大门阀对陈丧良的支持——隋炀帝故意扶持陈丧良和这些门阀世家对抗时,陈丧良和八大门阀结下的仇可不小,陈丧良越是装出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虚伪面目,也就越是容易缓和化解与这些门阀的仇恨。 于是乎,陈丧良赶紧让帮凶走狗给自己准备了一些精美礼物和上好药物,领了众多的护卫,大张旗鼓的赶来自己原来在宜阳坊的府邸探望柴慎,柴家众人收到消息不敢怠慢,赶紧在柴母和柴绍的率领下出门迎接,伏于道旁迎接四年前只差一点点就成为了柴家女婿的陈丧良。 很会做人的以子侄身份向柴母还了礼,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柴母请起了身,陈丧良再一次亲手搀起了柴绍,然后立即埋怨柴绍今天为什么不去见自己领受一个临时官职,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的柴绍倒也坦白,答道:“父亲母亲和倩儿他们之前是住在宫城里,我今天去接他们回家居住,一直在忙,明天吧,明天我拜去见你。” 陈丧良大喜,忙又低声说道:“嫂子那里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求皇帝宽恕她,我把她在刑部安顿好了后,你也可以随时去见她。” 提到李秀宁,柴绍的表情有些黯然,但还是向陈丧良道了谢,然后陈丧良又看了看左右问道:“倩儿呢?她怎么没在这里?” “听说是你来,她就躲回房间里去了,死活不肯出来。”柴绍很无奈的回答,陈丧良对此也是十分的无可奈何,只能是赶紧招呼众人进门,然后直奔后房去探望柴慎。 柴慎的情况比陈丧良想象的更糟糕,此前在柴家落魄时本就受过不少磨难,后来又进过几个月的天牢,前天晚上又在宫城里受到了惊吓,病情进一步加重,一直都是昏迷不醒,差不多出于弥留状态,侍侯在旁的疾医也说柴慎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陈丧良听了后心情颇为沉重,都不忍心再强行叫醒柴慎,最后还是柴母的坚持,陈丧良才在病榻旁边低声呼唤了几句柴世伯。 奇迹出现,连柴绍都叫不醒的柴慎,在听到了陈丧良的声音后,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再看到了陈丧良时,柴慎浑浊的双眼之中,竟然还出现了一些光芒,口中嗬嗬低鸣,似乎在和陈丧良打招呼。柴母和柴绍一起大喜,赶紧上来柴慎,给他喂水喂药,而之前躲着不见陈丧良的柴倩也很快出现,还亲手给柴慎端来了汤药。——当然,性格有些傲娇的柴倩还是装做没看到陈丧良。 陈丧良从曾经的未婚妻手里接过了药碗,亲手用调羹给柴慎喂药,柴慎喉咙里的声音更大,长满了皱纹的双眼中还缓缓流出泪水。陈丧良心中难受,便柔声说道:“世伯,你不用担心,小侄可以保证,一定会替你照顾你的家人,今天再不会让你和他们受任何委屈,柴世兄的前途也包在我的身上,他这次立下了大功,皇帝面前,我一定会替他争取最多的封赏。” 柴慎的口中还是嗬嗬不断,手指颤抖,似乎想做什么动作,旁边的柴母流着眼泪问他还是有什么心事,柴慎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无法说出半点话语,最后还是陈丧良醒悟了过来,便试探着问道:“世伯,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倩儿妹妹的事?” 柴慎的眼中又闪过光芒,脸上还露出了欣慰神色,陈丧良会意,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柴倩脸上,现年都已经二十岁还没出嫁的柴倩则微垂着头,继续装做没有看到陈丧良的模样,但消瘦的脸颊上却微微已经有些发红。见此情景,陈丧良也别无选择,只能是暗道:“算了,几个媳妇都是养,多养一个也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拿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也不和大老婆长孙小箩莉商量,直接就对柴慎说道:“世伯,我和倩儿妹妹的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娶妻成家,不可能再娶她为正室。但你应该也听说过,现在的左屯卫大将军王世充王将军的唯一爱女,是我的偏房,如果世伯你不介意,小侄愿意纳倩儿妹妹为偏房,向对待正室一样的对待她,照顾她一辈子。” 陈丧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柴倩的俏脸就已经红到了脖子根,然而此时,更大的奇迹出现,已经差不多三年不能动弹的柴慎,居然一把抓住了陈丧良的手背,咕哝着叫了一声,“贤婿。” 言罢,柴慎的脑袋一歪,带着解脱的笑意合眼而逝。 第386章 獠牙渐露 大隋天下越来越乱,陈丧良在关中战场打得再漂亮,也挡不住历史车轮的七十码,更拦不住那些前仆后继举旗造反的大小贼头,变民义师。 大小萧国舅的亲戚萧铣比历史上更早起兵,才刚进九月就在罗川小县自称梁公,叛离大隋朝廷,不到五天就拉起了三万多人的队伍,周边的隋军地方军队不但没有出兵镇压,还纷纷易帜归附于他,主动投靠归顺于他的流寇变民有如过江之鲫,洞庭湖周边诸郡迅速脱离大隋朝廷统治,成为萧铣的地盘。 窦建德在河间自称了长乐王,改元丁丑;现在还叫李子和的郭子和在榆林当了长乐王,建元正平;刘武周直接在马邑称帝,改元天兴;林士弘干掉了陈丧良的老战友刘子翊,在虔州自称楚皇帝,年号太平;梁师都也在很有帝王气的延安当了梁皇帝,建元永隆;再加上此前就已经称帝、称王和称公的李密、薛举和李轨等人,大业十三年竟然有着十来个年号。 闹得最厉害的仍然还是李密和翟让,好不容易熬到了陈丧良这个隋炀帝的忠实走狗西进关中,翟李贼军立即两路并进再袭东都,利用之前秘密挖掘的地道奇袭虎牢关得手,继而包围洛口仓,接替陈丧良保卫东都的王世充在河内被翟李联军的主力缠住,无法迅速回师救援,杨侗派遣段达率军西进救援洛口仓,李密和翟让率领的后续援军却抢先渡过黄河抵达洛口仓战场,迎头痛击段达,段达手中兵马虽然不少,但精锐战兵却已经被陈丧良和王世充带走,被精锐尽出的翟李贼军打得大败而逃,损失过半。 还好,关键时刻,习惯坑爹的裴仁基再次坑了翟李联军,奉命牵制王世充,却中了王世充的诱敌计,出兵追击佯装撤退的王世充反中埋伏,被老奸巨滑的王世充揍得满地找牙,两万多兵马只剩不到千人逃回临清关,好在王世充急于回援东都,摆脱了裴仁基的纠缠就马上返回河阳渡河南下,被隋炀帝和陈丧良恨得蛋疼的裴仁基这才拣回了一条命。 这里必须多说一句题外话,笔者认为历史上东都隋军能够最终打败李密的最大功臣并不是王世充,也不是拼掉了李密主力的宇文化及,而应该算是裴仁基。历史上李密和翟让拿下了洛口仓后,又迅速拿下了东都隋军最后的粮草供应地回洛仓,在饿都可以把东都隋军饿死的情况下,奉命守回洛仓的裴仁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纵兵劫掠,造成李密军自行混乱,东都隋军乘机发起反击,大败裴仁基抢回了回洛仓,往城里运回去了大批的救命粮食,然后靠着这些粮食熬到了王世充等人率军赶到东都战场增援,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没有裴仁基这个坑爹专业户习惯性的脑进水,就没有后来李密的兵败身亡。 言归正传,王世充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回到洛阳重整兵马准备救援洛口仓时,只有几千守军的洛口仓已经被杀红了眼的翟李联军攻破,守将贺兰宜中流矢身亡,欣喜若狂的翟让李密立即打开洛口仓放粮,不到三天就拉来了十几万炮灰,王世充再急匆匆赶来夺回洛口仓时,所面对翟李联军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擅长用兵的王世充虽然不害怕这些乌合之众,奈何他碰上的却是同样擅长用兵用谋的李密,棋逢敌手,盘肠大战多次都不分胜负。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王世充本人并没有提出要求,越王杨侗还是派出了使者与拜把子大哥陈丧良联系,要求陈丧良尽快从关中战场抽身回援,解除东都洛阳的危机。然而杨侗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的拜把子大哥陈丧良,已经不想再回东都洛阳了,至少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陈丧良是死活不想再回洛阳了。 杨侗的使者散骑常侍崔德本是在十月二十三这天抵达的大兴,见陈丧良已经顺利拿下了大兴,崔德本一度为之大喜,见到陈丧良就马上恳求陈丧良尽快回军,可惜咱们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却马上指着血迹斑斑的大兴内城问道:“崔常侍,你自己看,宫城和皇城的血都还没干,这个时候我敢回师洛阳吗?” 理直气壮的堵住了崔德本的嘴巴,陈丧良又更加理直气壮的拿出各种探报,一一翻着说道:“崔常侍你请看,李逆贼军的败兵还在三原,随时都也可能重新打回大兴;还有奴贼白瑜婆和逆贼李弘芝,乘着我军与李渊贼军交战的机会,已经流窜到了京兆郡的上宜一带活动,距离大兴才两百多里,我走了,这些贼军还不乘机来打大兴啊?这些乱贼还算好对付,薛举薛逆的前锋,马上就要和我军偏师马三宝干上,他背后的窦琎和萧瑀是货色你也知道,我敢放心离开大兴吗?”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崔德本乖乖闭上了嘴巴,陈丧良这才改变语气安慰了崔德本一通,说自己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给东都派去援军,又劝崔德本不必焦急,王世充有能力挡得住李密和翟让,好说歹说,终于还是把崔德本打发到了馆驿休息,陈丧良又让房玄龄给自己上表隋炀帝和杨侑,一边表功一边夸大大兴周边的危急情况,找借口赖在关中不走。 也是凑巧,打发走了崔德本没过多久,马三宝那边就再次送来急报,说薛仁果军已经在前天越过了虢县(宝鸡),扶风太守窦琎也果然按兵不动,坐视薛仁果从他的郡治雍县境内穿过,而且从薛仁果的推进速度来看,马三宝很可能在今天之内就会和薛仁果干上。 新的问题又来了,陈丧良一度考虑过亲自率军西进迎战薛仁果,但大兴刚刚光复,内外三城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各种各样的政治问题急需陈丧良亲自料理,同时隋军主力也比较疲惫,不利于再发起大规模西征。所以陈丧良只拿考虑了另外两个应对方案,第一是按照原订计划,让马三宝坚守眉县挡住薛仁果的脚步,同时让表叔李靖率领一支偏师西进增援马三宝。 第二个方案是诱敌深入,让马三宝且战且退逐渐勾着薛仁果东进,同时也勾着薛举军的主力东进,引到远离天水的大兴城下来决战,以逸待劳干掉薛举军的主力。 对于已经习惯了投机取巧战术的陈丧良来说,第二个方案无疑是最拿手也最有诱惑力,但这个方案却遭到了房谋杜断的坚决反对。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向陈丧良提醒道:“诱敌深入,以逸待劳,从战术上而言确实是十分正确,但是从战略上和民心层面来说,这么做对我军十分不利。” “大兴城已经两遭战乱了。”杜如晦指出道:“李渊贼军攻打大兴是一次,我们反攻大兴是一次,虽然我们和李渊贼军都比较克制,都没有纵容士兵劫掠百姓,抢夺民财,但两军交锋,城池攻受,大兴百姓的农耕商贸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就连冬麦都因为战乱没能下种,来年大兴周边的粮食歉收已成定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如果再把薛举贼军的主力引到大兴城下决战,那么不仅大兴百姓会再受一次战乱之苦,大兴西面的田地冬麦也肯定会被坏殆尽,到时候就算我们成功打败了薛举贼军主力,明年关中的粮荒也肯定十分严重,这是留守你愿意看到的情况吗?” “克明兄说得对,贤弟你如果想在大兴长期驻扎,就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只顾战术上风,而不顾百姓感受。”房玄龄也指出道:“关中战乱数月,民间早已不堪其苦,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门阀世家,都盼望尽快结束战事,重新安居乐业。此时我们如果再为了战术有利,故意把贼军主力引到大兴城下决战,关中百姓和门阀世家必然会对你大失所望,这将极不利于你在关中建立根基,巩固民心。御敌于国门之外,是你的唯一选择!” 默默的点了点头,新时代好青年陈丧良立即接受了房谋杜断的逆耳忠言,再稍一盘算后,陈丧良又说道:“薛仁果或许不足为惧,我让表叔带一支偏师西进,挡住他或者把他打退问题肯定不大,但是薛举如果也带着主力来怎么办?到时候我岂不是必须得率领主力西进迎战?” “我认为薛举继续亲自率领主力西进的可能不大。”房玄龄分析道:“薛举此前答应与李渊缔盟联手,出兵李渊老贼抵挡我军,其目的肯定不是什么为了让李渊老贼承认他是西秦皇帝,而是为了趁火打劫,乘机拿下整个关中。现在李渊老贼已败,薛举闻讯肯定会考虑单独与我军交战的后果,他的背后又有李轨和平凉留守张隆威胁,后方不稳,他不会不掂量亲自率领主力西进的后果。” “我们只要做到两点,薛举就必然不会亲自率领主力西进!”杜如晦又说道:“第一,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薛仁果,让薛举贼军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大兴不好打!第二,逼迫窦琎站队,让他与薛举贼军反目,薛举再向攻打大兴粮道就会受到威胁,就只能是放弃这次准备不足的东征!” “逼迫窦琎站队?”陈丧良一楞,忙问道:“如何逼迫?” “是愚兄不对,贤弟你这几天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房玄龄忙向陈丧良致谦,又说道:“是这样的,我军光复了大兴之后,从武德殿里搜出了许多的李渊贼军公文书信,已经拿到了窦琎、萧瑀二贼与李渊老贼暗中勾结的罪证,还抓到了一个窦琎派来与李渊贼军联系的信使,有这些人证物证在手,贤弟你想逼迫窦琎与薛举反目易如反掌。” “没错。”杜如晦点头,又建议道:“留守你只需要给窦琎去一道书信,假意询问此事真假,是否李渊老贼故意伪造了陷害窦琎,乘机要求窦琎站队表忠。那么窦琎为了自保,就只能是和薛举反目,立功赎罪。” “那会不会把窦琎彻底逼到薛举贼军那边?”陈丧良大吃一惊。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笑了,然后房玄龄微笑说道:“贤弟,你有些小看平陵窦氏了,他们是支持李渊贼军不假,但他们不会蠢到一而再再而三的站错位置,薛举虽是陇西巨富,但出身寒微,名门之后窦琎绝对看上不他。而贤弟你虽然家道中落,却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同时又是出了名的以德报怨,声名良好,窦琎见你暗示既往不咎,就只会顺坡下驴,重新为大隋朝廷效力,而不会倒向薛举,去给庶民出身的薛举当牛做马,呼来喝去。” 点了点头,陈丧良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就这么办,这么做就算把窦琎彻底逼到薛举那边,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起码不必担心这个二五仔随时叛变,勾引掩护薛举偷袭我们。” 敲定了这个主意,陈丧良一边派人去请表叔李靖,一边让房玄龄替自己提笔做书,暗示和逼迫窦琎站队,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终于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房玄龄和杜如晦问道:“乔松兄,克明兄,不对啊?刚才你们的话里话外,怎么都好象是要我常驻大兴一样?我可是东都留守,还有可能重返东都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笑,然后笑着异口同声说道:“口误,口误,不小心说错了,我们没那个意思。” 陈丧良也笑了,心中暗道:“两个滑头,肯定是早就看破我的心思了。” 不一刻,李靖应邀来到了安兴坊与陈丧良见面,陈丧良立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李靖,李靖也无比赞同房谋杜断提出的御敌于外策略,并且自告奋勇率军去增援马三宝,陈丧良大喜,马上就决定派给李靖三万军队,还决定把程咬金的骑兵队伍派给李靖。 李靖谢绝了陈丧良的好意,主动说道:“贤侄,程将军的骑兵就不必派给我了,和之前一样,还是让我统帅牛进达、张季珣这些军队吧,另外再给我一万新降兵,出兵两万即可,大兴新定,人心不稳,粮草转运艰难,出兵规模小些,你在后方和沿途百姓的负担都能小些。” “薛举贼军霸占陇西马场,骑兵肯定不少。”陈丧良有些担心,说道:“表叔你若干不多带一些骑兵过去,恐怕不利于战。” “贤侄放心,我自有把握。”李靖微笑回答,又说道:“我不带程将军去眉县,也是为了军队的团结,程将军是你在谯郡时的旧部,资历和官职都在我之上,你如果让我指挥他,只怕他心里不服,牛进达和张季珣他们现在对我还算有些服气,指挥起来比较得心应手,等我建立起了更多的功勋,树立更多的威望,你再让我统率更多军队不迟。” 陈丧良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如果强行把一些宿将派给李靖指挥,很有可能会造成将帅不和,又知道自己的战神表叔在打仗方面绝对靠得住,便也没有犹豫,立即就同意了李靖的要求,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陈丧良还是照样把报国军于乐团队和名将丘师利兄弟派给了李靖,又给李靖配备了一百火枪兵和大量火器,李靖这次倒也没有推辞,含笑接受。 迅速做好了出征准备,次日清晨,李靖率领两万偏师出兵西进去增援马三宝,陈丧良放心全力投入了内政工作后,在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徵等千古名臣的帮助下,大兴的日常运转终于逐渐走上了正轨。但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二十六日这天,东都方面突然又用五百里加急给陈丧良送来了快报,说王世充在洛口仓战场吃了大败仗,已经被迫退回了回洛仓。 王世充这一仗败得很冤,在与翟李联军的交战中他本来是占据上风的,但李密突出奇兵偷袭他背后的屯粮地黑石堡,黑石堡守军竟然连点六道狼烟向他告急,导致他的军队军心慌乱,士气下滑,也逼得王世充不得不临阵回兵去救屯粮地,结果让王世充把鼻子都气歪了的是,偷袭黑石堡的李密军才只有区区两千人,也根本就没有打进堡内,同时李密乘机全线反击,把他杀得大败,只能是败逃到回洛仓,王世充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洛口仓战场均衡局面,顿时付之东流。而黑石堡的废物点心守将,也马上开门投降了李密贼军。 东都局势突然崩坏,目前还兼着东都留守的陈丧良尽管有的是借口不回军,却也不能不坐视不理,为了让杨侗和王世充替自己挡住李密和翟让,陈丧良除了考虑派遣一支军队回援东都外,还开始考虑如何促成李密和翟让决裂,或者是促使李密尽快干掉翟让,使翟李联军的内部分裂。 “再或者,帮着李密拿下东都洛阳?”陈丧良甚至还生出这样的邪恶念头,“李密拿下洛阳,杨侗必死,淮河以北也再没有人能制约我,我在关中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李密拿下大兴后对自己的威胁,还有道义名声方面受到的影响,陈丧良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去全力琢磨如何在千里之外,去离间早就应该刀兵相见的翟让和李密,尽可能替老丈人王世充分担压力。 第387章 表叔出马 千里之外的洛口仓战场隔得远,我们还是先来看看眉县战场这边的情况吧, 如陈丧良所料,二十三日的下午,远道而来的薛仁果军就已经和隋军偏师马三宝部干上了,能征善战的薛举长子薛仁果自持勇武非凡,刚到眉县未及安营,就亲自率军到眉县城下搦战。马三宝依令坚守城池,与薛仁果坚壁对峙,不肯理会薛仁果的挑衅,不曾想马三宝的副手何潘仁却欺薛举军远来疲惫,力劝马三宝出战,还自告奋勇要亲自率军去和薛仁果交战。 何潘仁是隋军西进关中的重要功臣之一,就连陈丧良对他颇礼敬,马三宝不能不给他一点面子,再加上薛仁果确实有些狂妄,连营地都懒得建立就跑来搦战,马三宝也觉得确实是个以逸待劳的机会,便同意何潘仁率军三千出城,去与薛仁果交战。 交手的结果是马三宝和何潘仁发现自己才是轻敌者,力大无穷又勇猛异常的薛仁果在隋军阵中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盔甲上插满羽箭都象是长毛的刺猬了,还楞是硬生生的把隋军战阵冲了一个对穿,威震全场!隋军上下大哗间,薛仁果麾下的大将仵士政和浑干也乘机率军发起冲击,何潘仁军大败,何潘仁本人也在阵上被薛举军骑刺伤,三千出城军队只有不到一半逃回城中,薛仁果军乘势发起攻城,想一鼓作气拿下眉县。 还好,抢先赶到眉县战场的隋军前几天也没闲着,多少修补了一下残破不堪的眉县城防,没有来得及准备攻城武器的薛仁果军想凭人梯攀爬拿下城池没那么容易,居高临下的隋军将士凭借城墙优势,终究还是打退了薛仁果军的进攻,迫使远来疲惫的薛仁果军在天黑后放弃攻城,退回渭水河畔露宿休息。 当夜又发生了一件让马三宝十分吐血的事,本来隋军斥候探到薛仁果军并未建立坚固营地直接露宿后,马三宝打算乘机发起偷袭,谁曾想出城军队刚开始集结,眉县城内却抢先出现民变,一些不堪忍受隋炀帝残暴统治的眉县百姓在城内纵火,妄图打开城门迎接薛仁果军出城,虽然有所准备的隋军将士迅速镇压了这些变民,但马三宝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偷袭计划也因此被迫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仁果军多次向眉县发起进攻,吃够了亏的马三宝和何潘仁不敢再弄险,只是坚守城池不出,骄狂轻敌的薛仁果又一直没有耐下心来准备足够的攻城器械攻城,几次进攻都被隋军打退,眉县战场这才终于回到对峙均势,但薛仁果军明显占据上风,入关以来屡战屡胜的东都隋军破天荒的士气下滑,处于了战场下风。 骑兵众多的薛仁果军在切断眉县隋军与后方联络方面做得很给力,接连拦住两个隋军信使,李靖率领的隋军援军直到越过了社水河口,方才通过斥候轻骑的侦察,探到马三宝军情况不妙的情况,在这世上与陈丧良血缘关系最近的李靖也果断放弃了社水河口一带北渡渭水的打算,率军继续沿着渭水南岸西进,直至温汤河口下寨,在距离眉县城池还有三十来里的地方建立营地。 李靖的决定让隋军众将都有些不解,之前已经见识过李靖用兵的牛进达和刘十善等将倒还好些,知道李靖这么做必有深意,新近加入隋军的丘师利和丘行恭却认为李靖这么做有些示弱,一起向李靖进谏道:“李副使(陈丧良给表叔封的临时官职),我军有两万之众,精锐颇多,眉县城中又有马将军他们接应,即便骑兵不及薛仁果贼军,整体实力仍然在他之上,何必要屯兵温汤河口,隔温、渭二水与贼军对峙?如此做,岂不是太过向薛仁果贼军示弱?” “我并非示弱。”李靖摇头,解释道:“薛仁果贼军新近击败我军眉县偏师,士气正盛,又连续数日止步于眉县城下,正是急于求战之时,我军若渡渭水北上,必然正中薛仁果下怀。与其让薛仁果如意,不如让他失望,先凭借渭水坚营扼其攻势,待其心浮气躁,露出破绽,我军再乘机进攻,必获大胜!” 丘师利兄弟将信将疑的退下,李靖知道他们还没有信服,却也没有计较,只是让军队一边建立坚固营地,一边命令军队在温汤河上搭建浮桥,摆出准备继续沿着渭水南岸西进的架势,同时派人联络马三宝,告诉他自军情况,让马三宝继续坚守眉县城池,耐心等待反击战机出现。 军神李靖在对敌人心态的分析方面当然不可能出现太大偏差,和李靖预料的一样,受阻于眉县城池的薛仁果确实在急于求战,但薛仁果也并非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探得隋军援兵沿渭水南岸西来,薛仁果没有主动出兵拦截不是害怕分兵,更不是在害怕被马三宝和李靖前后夹击,而是想等李靖北渡了渭水,在地势开阔的渭水北岸再和李靖交手,发挥他骑兵数量较多的优势。从战术上来说,薛仁果的选择不仅丝毫无错,还十分正确和聪明。 只可惜薛仁果这次是碰上了李靖,屯兵渭水南岸还在温汤河上架设浮桥这一手,让薛仁果很是哇哇大叫了一通,大骂陈丧良麾下的帮凶走狗一个比一个胆小无能,一个躲在眉县城里当缩头乌龟,一个干脆连渭水都不敢过,都没有和自军当面交锋的勇气。薛仁果的两个助手忤士政和浑干也很有些无可奈何,拿一起消极避战的马三宝和李靖毫无办法,同时也因为探得李渊叛军已败的情况,忤士政等人还生出了调整战略的心思。 “太子,这些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做个决断。”忤士政指出道:“李渊老贼已经被姓陈的狗官干掉,他的两个儿子带着败兵往北跑了,我们在关中战场已经是孤立无援,官军又紧守不战,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再和他们在眉县打下去毫无意义,就算胜了也无法再继续进兵大兴。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和粮草,不如回兵去取雍县,逼迫窦琎让我们进城,拿下扶风郡俯视大兴,待陛下的主力赶到,再考虑进兵大兴不迟。” 千万不要因为薛仁果的满身肌肉就以为他没脑子,也不要因为史书记载说薛仁果残忍好杀和性情贪婪就觉得他是一个无能之辈,事实上薛仁果能够听得进劝,作战能够用谋,做人有时候也很有胆色和魄力。听了忤士政的劝谏后,薛仁果只稍一盘算就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们这次出兵太过仓促,准备不足,再想继续西进拿下大兴确实已经不可能了,回兵去取雍县也是上上策——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忤士政一楞。 “官军不会允许我们拿下扶风!”薛仁果指了指东面的隋军营地方向,解释道:“雍县距离大兴只有两百九十里,我军若取下雍县,随时都可以威胁大兴城池,官军方面肯定不会允许看到这一点,我军若回师去取雍县,他们必然追击阻止,到时候李渊老匹夫的亲戚窦琎开城投降我们还好说,如果他不肯开城投降,那我们马上就是腹背受敌的下场。” 说罢,薛仁果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要忘了,窦琎匹夫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打出红白反旗,名誉上还是官军的人,官军只要向他怀柔招抚,他就有可能守城抗拒,雍县是扶风郡治,城池远比眉县坚固,也比眉县难打得多。所以,我们要想回军去取雍县,就必须先把面前的官军干掉才可以放心回师,同时惊慑了窦琎的心胆后,他主动开城向我们投降的可能才更大。” 如果陈丧良和房玄龄等人能够听到薛仁果的这番分析,肯定会大吃一惊,对薛仁果刮目相看。然而对于薛仁果的心腹忤士政来说,听到薛仁果的独到见解却毫不奇怪,马上就点头说道:“太子英明,确实如此,我们要想拿下雍县,是得先把面前的官军干掉再说。” “也用不着全部干掉,干掉新来的官军就足够了。”薛仁果自信的说道:“眉县城里的官军已经被我们打怕了,力量也不足以牵制我们攻打雍县,用不着再理会他们。” “那我们干脆自己过渭水,东进去和官军决战。”猛将浑干建议道:“温汤河浅而窄,可以直接淌水过河,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官军也没时间修建起多坚固的营地。” 薛仁果一听正中下怀,立即命令军队在渭水之上搭建浮桥,准备南渡渭水,主动来找李靖决战。当天傍晚,隋军斥候将薛仁果军动向飞报到李靖面前,李靖闻讯不但不惊,还鼓掌笑道:“果然来了,过渭水就好,渭水以南地势狭窄,不利骑兵利步兵,正好让我军扬长避短。”笑罢,李靖又命令军队连夜修筑坚固营地,又把侄子陈丧良派给他的报国军校尉于乐叫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通不提。 次日清晨,薛仁果军留下五千军队监视眉县隋军后,主力顺利渡过渭水,一路向东而来,然而让薛仁果等人颇为惊讶的是,昨天才抵达温汤河口的隋军偏师李靖部,竟然已经在一夜多点时间里建立起了一座颇为坚固的营地,他们想要迅速拿下李靖营地已经没有那么容易。 还好,李靖似乎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在迅速收兵回营固守的同时,竟然忘记了拆除温汤河上新搭建的五道浮桥,急于干掉李靖的薛仁果也没客气,立即就率军走浮桥直接越过了温汤河。然而在过河之后,始终还是嫩了点的薛仁果也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老奸巨滑的李靖给阴了——李靖并没有给他在河岸阵地上留下充足空间展开兵力,他如果强行在隋军营地以西列阵,前军就得完全暴露在隋军强弓硬弩的覆盖下。 没关系,不能在西面列阵还可以在南面,背南面北在隋军营地南面摆开阵势后,薛仁果再一次亲自出马,到隋军营前叫骂搦战,老狐狸李靖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让士卒坚守营栅,然后笑吟吟的看着薛仁果在营外白费力气,不再做任何安排。薛仁果骂得口水都干了也不见隋军出战,无奈之下也只好下令直接发起进攻,正面强攻隋军营地。 以众敌寡有坚营立足还采取守势,李靖如果再打不赢那就得改个名字叫赵括了。在他的指挥下,这场营地攻防战简直就象是教科书一样的标准,发起进攻的薛仁果军刚进入弩箭射程,马上就遭到隋军硬弩的齐射压制,两轮齐射下来,薛仁果军付出惨重代价冲到弓箭射程内,隋军弓箭手又在弩阵的两翼交叉射击,覆盖来敌,射速缓慢的隋军弩兵也得以从容装箭上弦,射出第三波更为致命足以穿透铁甲的强弩,然后更加从容的后退轮换刀枪手上前,而当隋军三轮弩箭射罢,交叉射击的弓箭手又足足放出了五轮羽箭密集覆盖,可怜的薛仁果军步兵这才好不容易摸到隋军营地的边缘。 挨了这么多箭弩后,能够冲到隋军营前薛仁果军攻营队伍当然已经是伤亡不小,死伤惨重,但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正面有栅栏和鹿角拒马阻拦,又有隋军枪矛的捅刺劈砸,时不时还有冷箭从栅栏里射出偷袭,苦不堪言,再怎么猛攻都进展缓慢,死伤数字也一直在不断上升。 如果不是人高马打的陇西士兵还有一个投枪战术,可以在近距离投掷弧形伤敌,这场战斗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不过在交叉覆盖的隋军弓箭面前,薛仁果军的投枪手还是很难发挥全部威力,很多投枪手甚至连标枪都还没有投出去,就已经在振臂间被隋军士兵弓箭射中,惨叫着倒地而死。兵力本来就不足的薛仁果军,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李靖逼着打成了兵力消耗战。 随着伤亡的不断扩大,薛仁果的急脾气也逐渐开始发作了,大骂部下无能之余,还在阵上亲手砍了两个自家逃兵,李渊在隋军营中看到这一情况,心中顿时暗喜,赶紧叫来统率骑兵的刘十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刘十善领命大喜,也立即下去布置安排。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薛仁果第三次轮换攻营队伍后,立即做好了充足准备的隋军骑兵突然从营东出门,数量不多只有五百余人,但是却十分嚣张的迂回来冲薛仁果军骑兵所在的右翼,正为攻营不利而火大薛仁果顿时大喜过望,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出气筒不肯放过,干脆把步兵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手忤士政,自己亲自率领数量多达三千的骑兵去迎战刘十善。 只有五百来骑的刘十善傻了才会和薛仁果正面硬拼,薛仁果的骑兵刚刚出击,刘十善就已经带着骑兵掉头就跑,还直接跑往东面来路,薛仁果那里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带着王牌骑兵只是紧追不舍,转瞬间就被刘十善牵着远离了营地战场。 很快就有薛仁果部下怀疑这是调虎离山计,赶紧提醒薛仁果小心中计,万不可过于远离步兵主力,但薛仁果仗着马快又信任忤士政的指挥能力,根本不予理会,同时刘十善也不断在前面回头叫骂挑衅,激得薛仁果象发疯一样的紧追不舍,很快就被刘十善带着远离了战场二十余里。 敌人的王牌骑兵被成功诱走,还把敌军主将也给勾得远离了战场,李靖在隋军营地里当然是笑得比谁都开心,马上叫来了丘师利和丘行恭兄弟后,李靖命令他们率领三千步兵从东门出营,继续迂回去冲击薛仁果军步兵主力右翼。 急于建功的丘家兄弟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命令,但是因为薛仁果军在骑兵远离后仍然十分冷静的加强了右翼防御,把之前轮换下来的疲兵安排在了空间狭小的左翼,丘家兄弟也没敢过于轻敌,向李靖拱手说道:“李副使,末将等发起冲击后,还请你在正面出兵一支,牵制贼军的正面兵力,这样末将等才更有把握。” 李靖笑了,微笑说道:“我当然会从正面出兵,不过我要等你们冲溃了贼军的中军之后,我才会在正面出兵。” 丘家兄弟惊讶抬头,不知李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靖却又笑道:“在我军正面出击之前,我也有援军给你,你们出击的同时,敌人的背后会有你们的援军出现!” “敌人的背后?”丘家兄弟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的飞快去看薛仁果军的背后——薛仁果军的背后南面,是山高林密的终南山脉。 “难怪副使你故意没在我军营地东面留下开阔空间,原来你是早就在准备着引诱贼军背对终南山立营啊!”丘家兄弟顿时恍然大悟了,而大喜之余,丘师利又疑惑问道:“可是李副使,我们的伏兵什么时候安排在终南山里的?我们之前怎么没有看到我军有兵力调动?” “忘了我们有一支军队兵力很少,但是战斗力非常强大?”李靖微笑着反问道。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白色的影子,丘家兄弟再次恍然大悟,大喜之下向李靖郑重行礼,然后飞快冲下去统兵出战,李靖笑着点点头后,又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点狼烟,发信号,让报国军出击。” 同一时间,薛仁果的骑兵已经被刘十善给引离战场足足三十里了,但准备充足轻装上阵的刘十善军仍然还在不断的回头大骂,“薛仁果小儿,有本事过来和老子决一死战!来!有本事就给我来!” 第388章 理所当然 因为饮食结构中蛋白质所占比例的缘故,陇西兵在身高和体力方面,明显要强过以中原农耕士兵占多数的隋军将士一些,这也是薛仁果军之前压着马三宝打的根本原因,但陇西兵也有两个缺点,一是人口少兵源不足,二是组织纪律性比较差,对战的兵力越多,战局越复杂,陇西兵自行混乱的可能就越大。 组织纪律比较差这点在陇西兵占上风时也不容易暴露,尽管是以少击众,还面临攻坚难题,但因为隋军将士始终坚守营地不出,掌握战场主动的薛仁果军仍然是斗志昂扬,一度都差点打进隋军营内,那怕是主帅薛仁果暂时离开了战场,薛仁果军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仍然还是井然有序,进退自如。 也就是暂时能够做到这点,随着隋军营地里的狼烟升起,之前已经打开过的隋军大营东门再次开启,丘师利和丘行恭率领的三千隋军步兵突然出击,迂回来冲薛仁果军的步兵主力右翼,以勇猛而在史书上留名的丘行恭手提长刀身先士卒,大声吆喝不断,“杀!杀光这帮陇西狗!” 直到此刻,薛仁果军仍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暂时代替薛仁果指挥全军的忤士政也是极其不屑,仅仅只是命令右翼迎战,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对自军将士的战斗力充满绝对信心。 如果忤士政迅速哨探一下他背后的山林情况,那他肯定就没有这样的自信了,看到狼烟升起,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报****将士立即出动,在报国军刚组建时的旗手于乐率领下,牵着战马离开事前埋伏的山林,来到林区边缘上马列队,于乐一声令下,二百一十一名报****将士整齐冲锋,白袍飘展,眨眼间就冲出了山林,神兵天降一般的突然出现在了敌阵后方,带着狞笑直接冲向毫无防备的薛仁果军背后。 当看到突然出现的报国军铁骑时,薛仁果军终于开始慌了,纷纷大叫报警的同时,忤士政也是大吃一惊,顿时明白中计,赶紧大吼下令道:“后军掉头,列横队迎战,给我坚决顶住!快,派快马向太子告急,请他马上回来!” 与此同时,丘家兄弟率领的隋军步兵也顶着羽箭标枪撞上了薛军右翼,身先士卒的丘行恭长刀挥舞,大声吼叫着连斩两敌,在薛军战阵上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尾随其后的隋军步兵乘机冲上,在局部与薛军展开混战,更多的隋军将士则是列队冲上,以盾牌撞击敌人,刀砍斧劈短矛捅,薛军将士也是拼命还击,两军相接处杀声震天,刀枪碰撞不绝。 李靖最大的奇袭指望还是报****,以擅长打恶战闻名的报****将士也没有让李靖失望,薛军士兵还在匆忙排列密集横队而出现些许混乱的时候,来势极快的报国军铁骑已经象一把钢刀一样,笔直插进了薛军横队的正中部位,披甲战马喷着火一般灼热的鼻息,带着惯性直接撞到薛军士兵身上,不需报****将士刀砍枪捅,仅仅是巨大的冲击力,就已经把薛军士兵撞得人仰马翻,个别士兵还被撞得直接飞了起来。 钉着蹄铁的马蹄践踏着薛军士兵的身体继续前进,早就习惯了这一情况的报****将士马刀起伏,枪扎矛捅,把一个接一个拦在面的敌兵砍翻捅倒,脚步不停的笔直前进,而这一刻,薛仁果军纪律较差的弱点也立即暴露,在本应该坚决密集队形抵消报****将士冲击力的关键时刻,薛军士兵出于对重骑冲击的恐惧和害怕,还有对违犯军纪的满不在乎,竟然纷纷松动散乱,就连基层将领都没有努力约束士兵列队,导致报国军的冲锋势头不减,刀插豆腐一般直接捅进了薛军后队,还直接捅了一个对穿。 薛仁果军终于开始乱了,尤其是看到报国军笔直杀向他们的指挥旗阵所在时,薛仁果军的将领士兵更是一片慌乱,好在忤士政反应迅速,马上又大声下令中军列队迎战,猛将浑干也来到阵前指挥,大声呵斥约束士卒列队,这才没让中军队伍出现溃逃情况,并迅速排列起了新的密集横队。 很可惜,报****还有一个金手指,眼看要和薛仁果的中军撞上时,报****队伍中突然飞出十几个火药瓶,抢先落入敌人密集横队中炸开,猛烈的爆炸不仅让薛军横队一片混乱,也让许多第一次遭遇火药武器的薛军士兵魂飞魄散,在从未面对的未知恐惧面前胆气全丧,下意识的撒腿就跑,就连薛军猛将浑干都被当场吓傻,惊叫道:“这是什么玩意?” 利用火药武器混乱敌人的密集队形后,报国军再次轻而易举的扎进了薛仁果的中军内部,冲击间还顺手砍伤了浑干,前锋也直接面对了薛军指挥台,并且再次投出火药瓶扰乱敌人。同样被火药武器吓住的忤士政大惊,下意识的拍马就走,他身边的亲兵也赶紧跟上,原本还十分整齐的旗阵顿时东倒西歪,再也无法通过旗号、战鼓和号角指挥全军。 李靖等的就是这一刻,令旗一挥后,隋军大营正门大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牛进达立即率军出击,向营外敌人发起反击,而正在攻营的薛军士兵也早被后方的巨响变故分散了注意力,挫折了士气,再被牛进达一冲,理所当然的大败而逃,牛进达军脚步不停,撵着敌人败兵的屁股紧追不舍,全力冲击薛军正面。 丘家兄弟也在此刻得手,受益于报国军捣毁敌军旗阵,丘家兄弟麾下的隋军新降军士气高涨,薛军方面却是士气大滑,此长彼消之下,原本还支撑得住的薛军迅速崩盘,众多士兵撒腿逃命,带动和影响了正在第一线与隋军作战的薛军士兵,隋军乘机猛冲猛打,接连在薛军拦截阵地上冲出多个缺口,最后也不知道是那个薛军士兵高喊了一声快跑啊,薛军右翼霎时崩溃,将领士兵逃得到处都是。 薛仁果军的左翼直接是自行崩溃,看到战况不利,这些在之前攻坚战中就已经疲惫带伤薛军士兵连稍微抵挡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撒腿冲向了温汤河浮桥,争先恐后的过河逃命,争抢浮桥间你推我搡,落水无数,而大冬天的掉进河水里,等待这些落水薛军士兵的,也就只剩下了被溺死或者被冻死的下场。 战局差不多是在片刻之间就被彻底逆转,牛进达从正面,丘家兄弟从右翼,两头并进直驱,报****则在薛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之间还占据上风的薛仁果军却是一片大乱,将领士兵全都是争先逃命,冲向白雪皑皑的温汤河来路。忤士政和浑干等薛军将领原本还想努力坚持到薛仁果回援,可是再怎么大声喊叫下令,都制止不住军队接连溃散,最后干脆连身边的士兵都迅速减少。 看情况不妙,忤士政和浑干等将领也只好加入了逃命的队伍,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争先西逃,隋军各部则穷追猛打,逼迫薛军败兵只能是冒险淌水过河,被淹死冻死众多,好些薛军将领还因为身上盔甲过于沉重的缘故,落水后就再没有机会再爬起,在只是齐胸深的水中被活活闷死。隋军将士则在后面猛砍猛杀,促使薛军更加慌乱东逃,斩获无数,也坑得薛军士兵被淹死冻死无数。 与此同时,被隋军骑兵调虎离山的薛仁果也隐隐察觉情况不对,主动下令停止追击,掉头赶回温汤河战场,不再理会隋军骑兵叫骂挑衅,得到过李靖事先指点的刘十善虽然没有发起攻击,却率领着隋军骑兵遥遥跟随其后,始终保持在薛仁果的视野之范围之内,对薛军骑兵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不敢心无旁骛的直接返回河口战场。 撤退路上,薛仁果终于收到忤士政派快马送来的告急消息,大惊之下,薛仁果下令全军全速回援,刘十善也命令隋军骑兵加速咬住,保持与薛军骑兵的距离等待战机出现。结果也一切都在李靖的掌握之中,当薛仁果带着骑兵重新杀回营地战场,他的步兵主力已然崩盘大败,死尸几乎让温汤河断流,同时还有一支隋军步兵当道拦住了薛仁果骑兵的西进回援道路。 这么快就输得这么惨,惊怒之下,大发雷霆的薛仁果率军直冲隋军拦截阵地,想要多少斩杀一些隋军士兵为自军步兵报仇,然而薛仁果很快就发现他干了一件蠢事,列阵以待的隋军步兵不仅以强弓硬弩热情招待于他,还在阵上突然使出了火枪武器,原始的火绳枪虽然在射速方面不及弓箭,射程方面不及强弩,可是突然看到隋军阵中发出巨响,喷出火光,不要说薛军士兵被吓住,就是薛军骑兵的战马也被吓得纷纷人立止步,让许多倒霉的薛军骑兵掉落下马。 刘十善傻了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稍微整队之后,隋军骑兵全速冲锋猛击薛军骑兵背后,隋军步兵也列队而上,与自军骑兵前后夹击薛仁果,薛军骑兵腹背受敌,薛仁果被迫率军绕过隋军步兵阵地,全力向西逃命,刘十善在后面穷追不舍,靠着步兵帮助以少胜众,砍死砍伤数量相当不少的薛军骑兵。 也是到了薛仁果带着骑兵逃过了温汤河后,李靖才令发起总攻,还带着军队一直追到了薛仁果军的渭水渡口,在渡口处再度挫败薛仁果军,逼得薛仁果只能是靠砍断浮桥方才挡住隋军追击,损失相当惨重。 马三宝当然也没客气,看到薛仁果军大败逃回,马三宝也立即出兵反攻,在薛军败兵渡河北逃时趁火打劫,取得了不小斩获,也亏得薛仁果还算谨慎的在眉县城外留下了五千军队,及时出兵接应,挡住马三宝的攻势,不然的话,薛仁果军这一战败得肯定更惨。但就算如此,逃过渭水之后,薛仁果还是不敢再在眉县战场继续打下去,稍微收拢了一下败兵,当天傍晚就弃营逃往了来路。 和薛仁果分析的一样,隋军现在可以容忍薛举军暂时控制陇西和天水,却绝不容许薛举军盘踞在距离大兴极近的扶风郡内,闻得薛仁果弃营撤退,李靖立即命令马三宝的生力军发起追击,自己则率军连夜渡过渭水,在眉县城下稍作休息,然后集中精锐战兵发起追击,不给薛仁果军拿下扶风郡治雍县的时间和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扶风太守窦琎突然变成了关中战场的重要人物,虽然手里只有几千地方军队,但窦琎手里好歹有一座城防坚固的雍县城池,倘若窦琎闭门不纳,或者出兵攻打急匆匆入丧家之犬的薛仁果败军,薛仁果就算不全军覆没也只能是乖乖滚出扶风郡。但窦琎如果开城迎接薛仁果军入城,继暗通李渊叛军之后直接倒入薛举怀抱,那么就算是战神李渊,也未必有把握拿下雍县城池,陈丧良也只能是在大兴新定的情况下,被迫出动主力来夺回扶风郡,甚至有可能在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被迫展开与薛举军的决战。 薛仁果和李靖都非常清楚这个厉害关系,都同时派出快马先行赶到雍县与窦琎联系,薛仁果要求窦琎迎接自军入城,李靖则要求窦琎紧闭城门,不许薛仁果败兵踏足雍县一步。同时薛仁果和李靖都是不断催促自军加快脚步,争分夺秒的赶往雍县,争取应变时间,从眉县到雍县一百一十里路,薛仁果军和隋军都只走了一天。 温汤河口兵败的第二天下午,薛仁果军率先抵达雍县近郊,李靖军距离雍县却还有着十几里路程。结果让气喘吁吁的薛仁果军将士大喜过望的是,当他们来到雍县南门城下后,雍县城门立即自行打开,此前曾经与薛仁果见过一面的窦琎还登上南门城墙,大声喊道:“薛太子,快请入城,官军距离这里已经只有十来里了,快快入城!” “太子,快进城。” 忤士政和带伤的浑干都是大喜,赶紧都请薛仁果立即入城暂避追兵。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薛仁果突然冷静了下来,喝道:“让两百士兵先入城,看情况再说。” “太子,这么做是不是太伤窦太守的心了?”忤士政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心为上!”薛仁果恶狠狠答道:“如果我们的人进城没发生意外,我进去后向他窦琎磕头谢罪!但我们绝对不能冒险先进城,如果城里有什么埋伏,我们就全完了!” 忤士政等人心中一凛,这才赶紧安排了两百步兵先行入城,结果在城墙上看到了这一点后,窦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才知道以勇猛凶残著称的薛仁果其实是一个粗中有细的货色,不得不下令道:“伏兵出城,擒拿薛仁果。” 战鼓突然敲响,城墙上乱箭齐发,同时城内杀声震天,埋伏在街道民房中的雍县守军呐喊杀出。见此情景,差点就被生擒活捉的薛仁果又惊又怒,指着城上的窦琎吼声如雷,“窦琎匹夫,我誓杀汝!你这个无耻奸贼,先叛杨广,又叛李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隐约听到了薛仁果的大骂,名门出身的窦琎微微一笑,说道:“薛仁果匹夫,谁说本官背叛大隋朝廷了?本官之前向李渊逆贼低头,不过是依照了陈留守的命令,佯做从逆保全有用之身,等待时机反正,现在李渊老贼已死,陈留守入主大兴,本官再不赶紧立功反正,难道还要去给你这个庶民为奴为仆啊?” “叔父,一会你见到李副使后,请千万要替我父亲试探一下陈留守的态度。”旁边大萧国舅的次子萧锴紧张说道:“我父亲奉命佯做从逆,与李渊逆贼也有书信往来,陈留守如果记仇,不肯承认我父亲是佯做从逆,那我父亲可就完了。” “放心吧,陈留守连柴绍都能宽恕原谅,还能计较和你父亲以前那些小事?和柴绍相比,你父亲那些事算什么?”窦琎微笑着安慰道:“我敢打赌,将来你随我到大兴去见了陈留守后,他不但不会计较过去的事,还一定会给你表功请封,你就等着受封入仕吧。” 换成平时,就窦琎手里这点兵马,敢出城和薛仁果交战,薛仁果捆着一只手都能把窦琎军杀得全军覆没,但此时此刻不同了,一百多里路的狼狈逃来,薛仁果军已经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战斗力大降,背后又有李靖率领隋军紧追不舍,薛仁果军还能打得赢窦琎那就只能叫奇迹了。结果是雍县守军突然杀出后,薛仁果连反攻一下发泄心头怒气的心思都没有,领着败兵就直接往西北面的来路逃走,雍县守军趁火打劫,竟然还取得了不小战果,同时隋军也乘机从后面追来,再次从背后猛踢了薛仁果军几脚。 薛仁果军的噩梦还没完结,在雍县获得了休息和补给后,李靖仍然率军紧追不休,同时正在扶风境内流窜的李弘芝和唐弼探得他兵败,又贪图他军中数量众多的宝贵战马,竟然乘着他筋疲力尽的休息时突然发起偷袭,又杀了他不少人和抢走了他的不少战马,最后薛仁果带出大震关的两万兵马,竟然只有不到三千人逃回天水郡,损失十分惨重。薛举大怒之余处死李渊军使者温大雅,又因为粮草不足和后方有李轨、张隆威胁的缘故,被迫暂时放弃了向大兴进兵的打算。 李靖的报捷塘报送回大兴后,一度为西线告急而担忧的大兴官场难免一片欢呼雀跃,也无不惊讶于李靖的破敌速度之快,倒是目前已经在大兴做了土皇帝的陈丧良不以为然,还很平静的说道:“理所当然的事。” 第389章 阴魂不散 李建成和李二兄弟主动放弃大兴北走,虽然是被迫,却也是相当正确的决定,最起码是保住了一部分军队,让他们在北上途中多少还有一些还手之力和补充粮草的力量,北走期间先后把华原、同官和内部三县的粮库洗劫一空,获得了路途所需的粮食,带不走的也打着义师旗号全部散发给了三县百姓,让随后追击的隋军屈突通部反倒饱受缺粮之苦,严重影响了追击速度。 李靖在扶风郡大破薛仁果的时候,急匆匆如惊弓之鸟的李家兄弟也带着残兵败将一路撤退到了壶口,对李家叛军来说还好,黄河对面的现任文城太守郑曾是前任太守郑元寿的儿子,郑元寿已经被陈丧良用火炮轰死,郑曾和陈丧良也算是有杀父之仇,同时郑曾还是李建成正妻郑观音的堂兄,与李建成有亲戚关系且关系素来良好,毫不犹豫的组织了文城叛军接应李家兄弟过河,颠沛流离多日的李家兄弟这才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落脚地,也凭借着黄河天险,暂时拦住了屈突通的追兵。 大兴城里的十万叛军,最终能够跟着李家兄弟逃过黄河的还不到两万人,且近半是伤兵,能留下这么多残兵败将,还是因为李渊叛军以晋中士兵居多的缘故,晋中级士兵为了返回家乡不肯脱队,坚持跟在李家兄弟身边,不然的话,能有几千人保着李家兄弟过河,李建成和李二就该高唱阿弥陀佛了。 叛军文武官员也损失惨重,刘文静、郑元寿、王长谐、窦琮、李孝恭、李孝常、****规和许世绪等数十名文武官员,不是死在了大兴战场,就是倒在了逃亡路上,老李家在太原起兵时的得力干将折损大半。倒是陈丧良根本看不上的朱粲,十分幸运的跟着裴寂一路败逃到了文城,还因为陈丧良绝不可能原谅他的缘故,获得了李家兄弟的宽恕谅解,重新在李家叛军中担任了带兵将领——不管怎么说,朱粲也确实是一个带兵能打的将才。 因为柴绍是首先出卖了大兴宫城,停放在宫城内的李渊尸体李家兄弟没能带回来,虽说很清楚以陈丧良的虚伪性格故意侮辱李渊尸体自毁声名的可能不大,但借着这个由头,住进了文城郡治吉昌城后,李建成和李二兄弟还是为此痛哭流涕了一番,伤心自责不孝没能保全父亲遗体,实际上却是庆幸自己兄弟的死里逃生,侥幸保命。余下的叛军将士也是无不放声大哭,庆幸自己能够活着回到河东家乡。 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给了李家兄弟喘息机会,本来在隆冬之际黄河封冻,就算没有渡船也可以在冰厚处踏冰过河,但是发起一次强攻被文城叛军这支生力军击退后,顾虑军队疲惫少粮的屈突通竟然主动停止了进攻,改为让军队休整休息和收集粮草。筋疲力尽的李渊叛军这才得以在文城放心休整,恢复力量和重新聚拢零散败兵,同时还造成了一个意外情况——李密、翟让联军攻破虎牢关和洛口仓的消息突然传到文城郡,原本打算尽数撤回太原老巢的李渊叛军看到反攻曙光,生出了调整战略的心思。 但反攻的希望也十分渺茫,即便加上文城叛军,李家兄弟手里也只有区区两万多士气低落的败军之师,能够守住黄河天险都已经难度不小,就算陈丧良率领东都隋军回军去救洛阳,李家兄弟能够重新打回大兴的希望也小得可怜,所以不管是李建成还是裴寂,也都是只稍微盘算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有李二不肯错过这个渺茫希望,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李二私下里找来了李神通、段志玄和唐宪等亲近文武,与他们商量留驻晋南河东的计划,想要向李建成和裴寂自告奋勇率领一军留在山西南部,抵御隋军对太原发起的反击,也等待机会反攻大兴。 李二的计划让李神通等人大吃一惊,与李二关系最好的族叔李神通还失声惊叫道:“二郎,你疯了?陈应良狗贼拿下了大兴,很可能亲自率军向我们发起进攻,屈突通更是就在黄河对岸,随时都有可能过河杀来,你主动请求率军留在晋南河东,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当然没疯,我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李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觉得陈应良狗贼亲自率军向晋南发起进攻的可能很小,他现在正面有薛举和白瑜婆这些贼寇的直接危险,背后有李密和翟让虎视耽耽,更远处还有李轨和西突厥有可能乘机杀进关中,他在短时间内亲自率军向晋南进兵的可能几乎没有。所以我们只要打败了屈突通,就有希望在晋南站稳脚步,等到反攻关中的机会出现。” 摇头说罢,李二又竖起了三个指头,继续说道:“而且我还认为,我留在晋南还有三个有利之处,第一就是保持与李密、翟让的联络畅通,乘机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他们的直接帮助,利用他们手里的兵马粮草替我们削弱敌人。” “另外两个有利之处呢?”李二的心腹战将段志玄赶紧问道。 “第二个有利之处就是避免我和兄长之间的冲突矛盾。”李二说道:“父亲亡故后,我和兄长共同执掌兵权,这样的情况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一长就必然会矛盾激化,冲突扩大,与其将来出现这样的局面便宜外敌,还不如早些分道扬镳,各自执掌一军,避免争权夺利,也避免骨肉相残,两败俱伤。” 段志玄和唐宪一起点头,都觉得李二这话颇有道理,李神通则压低了声音说道:“二郎,你这话当然有道理,但你也别犯傻留在晋南啊?你父亲在太原经营多年,根基稳固,粮草丰足,胜过晋南十倍,这样的好地方,你就舍得拱手让给你的兄长?裴寂实际上是向着你的,你回到太原独掌兵权,并非没有希望。”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有利之处。”李二低声说道:“我也知道太原是个好地方,但北面的刘武周和西面的梁师都,全都对太原虎视耽耽,闻得我军兵败,他们必然会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我军撤回太原后,首先就得面对他们的直接威胁,实际上和我留在晋南是一个样,我在晋南掌握向南进攻的主动优势,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兄长要粮要武器,又可以让兄长替我守住北方,岂不是要胜过我和他同时回到太原去争权夺利,被动挨打?” 听李二这么一说,李神通这才发现情况确实如此,李二自告奋勇留在晋南,战略上确实好处多多,李建成为了能让李二替他抵挡隋军反攻,肯定不会吝啬粮草武器对李二的支持,同时晋南诸郡此前大部分都是和平解放,被战火波及不大,人口底子还在,只要有粮有武器,想要重新拉起军队并不难。想明白这些,李神通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二郎你如果决意要留在晋南,那我不勉强你,也可以陪你留下,了不起就是守不住晋南,再撤回太原也不迟。” 李二大喜道喜,然后又说道:“一定守得住,父亲当初带着十几万兵马进关中,其中大部分都是晋南士兵,他们不可能被官军全部消灭,很大部分肯定只是被打散了,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陆续返回家乡,我们只要把这些游兵散勇重新招揽回来,兵力很快就会重新胜过屈突通,地利又在我们的手里,打跑屈突通不难。” 见李二如此自信,段志玄和唐宪抱着就算守不住也照样可以逃回太原的心思,全都表态愿意陪着李二留下,李二更是大喜,好言安慰了他们一通后,马上就跑去找到李建成和裴寂,要求率领一军留驻晋南,抵挡隋军反攻。 听了李二的要求,暗地里向着李二的裴寂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暗示李二不要犯傻,可惜李二却佯做不知。而李建成却是大喜过望,假惺惺的劝说了李二几句后,便欣然接受了李二的请求,然后不仅决定把大部分兵马留给李二,还答应回到太原后马上就给李二送来粮草军械,帮助李二长期驻扎和重建军队。李二不顾裴寂的暗示反对,满面笑容的谢了兄长。 事后,裴寂自然少不得埋怨了李二的傻帽一通,李二也只能是把自己的打算再次对裴寂唠叨一遍,好不容易才让裴寂接受自己的观点,再然后李二又向裴寂提出恳求道:“叔父,你和兄长回到了太原后,还请你在兄长面前多多美言,让他千万要遵守承诺,早日给我送来粮草武器。还有,我四弟李元吉那里,也请你多多照看,让他继续统率军队,绝不能让我兄长把他手里的兵权收走。” “粮草军械的事你放心,你兄长性格还算厚道,食言反悔这样的事,他应该做不出来。”裴寂随口回答,又疑惑问道:“不过,你四弟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让他继续统率军队?” “小侄是为了叔父你的安全做想。”李二微笑说道:“之前在大兴时,叔父你暗中向着小侄,这点兄长早就心知肚明,叔父你随着他回到太原,只怕他会生出报复心思。我四弟李元吉奉父亲之命留守太原,掌握太原军队,兄长回去和要收缴兵权,四弟心中肯定会有不满,叔父你只要再站在四弟一边,助他掌握部分兵马,岂不是身在太原也可以稳如泰山?” 呆了一呆后,裴寂象是不认识一样的上下了李二一通,然后才拱手说道:“二公子高明,下官佩服。” 于是乎,在皆大欢喜的情况下,十一月十一这天,李建成和裴寂带着三千军队先行返回太原去了,留下自告奋勇的李二率军留驻文城,辅之以李神通、段志玄、唐宪和朱粲等文武官员,抵挡屈突通的追兵,同时还让李二兼管绛郡、龙泉和临汾等郡,正从河东撤回文城的叛军吕绍宗部,也被划归李二统率。 紧接着,终于自己当家自己做主的李二在李建成等人走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全力收拢正陆续从关中零散逃回的叛军败兵,第二件事则是派人东进河内与翟李联军联络,请求与翟让李密结盟,并表示愿意奉李密为盟主。——这点不是黑李二,事实上李渊在给李密的书信中也表示过愿意奉李密为盟主,换取与李密暂时的友好相处。 除此之外,李二除了乘机向李密翟让恳求军队和粮草方面的援助外,还又向李密献计,建议李密分兵一支西进,攻打东都以西的崤函道,切断陈丧良回援东都的道路,李二则愿意出兵一支在陕县渡河,与李密军联手攻取陕县旁边的常平仓,联手建立李密军西取关中的桥头堡。 再接下来,李二当然是马上就得面临与屈突通的盘肠大战,但还好,屈突通军这些年来在关中内外东奔西走,连连征战,麾下士卒疲惫不堪,厌战情绪充斥,情况不比李二的兵马好到那里,雄才大略的李二自信还支撑得住。 ………… 绛郡基本上还在李渊叛军的控制中,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在缓过气来后,乘着王世充南下回援东都洛阳的机会,也再次率军打进了河内郡腹地,并在获嘉一带干脆利落的打跑了昔日同僚黄桃树,直捣河内威胁郡治,这点极大的方便了李二和李密的联络,十一月十八这天,李二派出的使者就和裴仁基搭上了线,然后在裴仁基军的帮助下迅速渡过黄河,与李密军主力取得了联系。 李二派出的使者靳孝谟见到李密时,李密和翟让都已经打到了回洛仓外,王世充的军队连战疲惫,只敢守仓城不敢出击,东都方面派给王世充的援军也在平乐园被翟李联军打败,主将柳续被擒投降,翟李联军总兵力已然超过二十五万,仅在回洛仓外就陈兵二十万,声势极其浩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早已探得李渊已死李家兄弟惨败北逃,土包子出身的翟让一家对李二派来的靳孝谟当然没什么好脸色,连个座位都懒得给靳孝谟安排,让靳孝谟很是尴尬郁闷了一通。 还好,名门出身的李密很有风度涵养,并没有因为李渊叛军的声势急转直下而轻视靳孝谟,为了了解关中河东战场的具体情况,李密很热情的接待了靳孝谟,一边仔细打听李家兄弟的现在情况和陈丧良的各种情况,一边拿起李二的亲笔书信细看,心中盘算了一通后,李密还把书信递给翟让等人传看,让他们也做到心里有数。 李二要粮要援军的恳求让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很是哇哇大叫了一通,说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给李二宝贵粮食?手里握着洛口和黎阳两仓的李密虽然并不心疼这点粮食,却也不愿辛辛苦苦的往河东战场辛苦送粮,让李密感兴趣的,还是李二提出的联手攻取常平仓的提议。 李密的幕僚祖君彦也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向李密说道:“魏公,常平仓的规模虽然不及洛口仓,却比现在我们面前的回洛仓大得多,存粮颇丰,同时崤函险峻狭窄,易守难攻,倘若我军能够抢先拿下常平仓,扼崤函之险而守,陈应良就算想要回援东都洛阳,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将来我们拿下了东都之后,再想进兵关中潼关,常平仓的存粮又正好可以给我们用做军粮,可以省去许多粮草运输方面的麻烦。” 李密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抢先拿下常平仓扼住崤函险道,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旁边的翟让插口问道。 “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偏师统兵之人。”李密有些犹豫的说道:“常平仓那一带的情况我很清楚,仓里粮食确实很多,邻近的弘农宫是暴君杨广来往于洛阳和大兴之间每次都居住的行宫,行宫内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如果能拿下来,对我军倒是大有益助。但是现在我们派谁去攻打常平仓呢?我军能征善战的宿将,都各有重任在身,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李密的话还没有说完,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的眼睛就已经放光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翟弘父子异口同声说道:“魏公,要不让我们去如何?” “荥阳公,翟长史,你们想去?”李密惊讶问道。 翟弘和翟摩侯赶紧点头,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能拿下常平仓和弘农宫,缴获那里的粮食和金银珠宝充为公用,李密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转头去问翟让的意思,翟让当然知道宝贝大哥和宝贝侄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忍驳他们的兴致,便说道:“魏公,既然他们有兴趣,那就让他们去吧,反正我们现在的兵马这么多,让他们带一支偏师去试一试。” 见翟让也同意让他最可靠的两个帮凶去攻打常平仓,早就知道陈丧良妻舅高士廉是弘农太守的李密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同意翟弘和翟摩侯父子率军一万去攻打常平仓。末了,李密还不放心的叮嘱道:“荥阳公,翟长史,你们千万要小心安全,能不能拿下常平仓不要紧,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叮嘱了翟弘父子后,李密又转向了靳孝谟,答应在打通了陆路联络后给李二支援,要求他立即与李二联系,让李二尽快出兵陕县,与翟弘父子联手夺取常平仓。嘴上与靳孝谟商量各种联手事宜,心里却冷笑说道:“李家小儿,当本公是傻子啊?就你现在的情况,还能有余力进兵陕县?想用常平仓存粮骗本公出兵,替你分担压力,本公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不过也好,陈应良小贼在常平仓布置的陷阱,正好可以送给翟家这对草包父子,看他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怂恿翟让老儿称帝,逼着我一辈子给翟家当狗!” 第390章 不怀好意 李密说错了这一点,常平仓这里并不是陈丧良有意布置的陷阱,但是比故意布置的陷阱更加危险,因为这一带的地形不仅形同天然囚笼,周围的几股势力也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一个比一个难缠。 常平仓的旁边是姚懿,名门出身的姚懿虽然只是一个官运不佳的小小县令,却是一个在十八岁时就能组织乡勇平定县内叛乱的狠角色,当初杨玄感叛乱时,杨玄感和李密都在他面前吃过亏,事后也连他镇守的陕县小城都不敢攻打报复,常平仓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城池旁边,想打下常平仓首先就得过他这一关。 西南面的弘农太守高士廉也不是善于之辈,做为陈丧良的妻舅,陈丧良为了让妻舅坐稳太守宝座,自然没少利用手里的职权在明里暗里给高士廉不少照顾,让妻舅用平乱防贼的借口,悄悄武装起了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军队,只要常平仓告急,弘农的这支军队就一定会出现在常平仓战场。 还有正西面的潼关,和陈丧良穿一条裤子的刘长恭正带着一万多精兵在这里驻扎,刘长恭打硬仗的本事虽然稀松平常,却也不是不能打,他麾下的贺延玉和裴行方两个狠角色,一个是张须陀旧部打过无数硬仗恶战,一个英雄出少年把无良表哥的阴损狠毒学了个七七八八,有着出色的军事目光与出众的指挥才能,常平仓这里告急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帮忙,并且还可以凭借距离方面的优势,抢先抵达常平仓战场占据主动,迎头痛击从狭道而来的攻仓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密自付如果不出动主力军队的话,即便是自己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下常平仓,所以才一眼看出李二引诱自己出兵常平仓是不安好心,也乘机夸大常平仓这一带的富庶多金,转手拿去勾引翟弘和翟摩侯这对草包父子,借陈丧良的手剪除翟让最亲近心腹的两个羽翼。 土包子翟让父子果然上了当,贪图常平仓附近的弘农宫藏宝,在连崤函道都没有走过的情况下,二话不说就带着一万偏师西进来打常平仓了,寻思着可以象以前在瓦岗寨一样打游击,打不赢还可以跑,却全然不知道崤函古道的险峻狭窄,只要被敌人来一个小路穿插迂回,就是想跑都没地方跑。结果也不出意料,翟弘父子率领的偏师才刚绕过东都西进新安,还没来得及进入崤函道,他们的动向就被快马送到了陕县,送到了弘农和潼关。 “呵呵,还真有不怕死的鬼啊,万把人的乌合之众,也敢进崤函道这个死地?不过也好,正好给本公子送功劳,看本公子怎么杀你们一个全军覆没!” 这是已经被无良表兄陈丧良彻底带坏了的裴行方收到消息后发出的狞笑,发誓一定要来敌杀光杀绝后,裴行方一边与刘长恭协商出兵事宜,一边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派快马向远在大兴的陈丧良报告此事,让陈丧良知道自军的调动情况,也让陈丧良看看是否需要出兵补强潼关的驻军兵力,预防万一。 刘长恭和裴行方派出的信使把消息送到大兴时,陈丧良正在百忙之中抽空办些私事——接见已经多次恳求自己召见的小箩莉阴月娥。等了不少时间才好不容易见到陈丧良,阴小箩莉刚一见面就向陈丧良,一张嘴就哭得梨花带雨,让早就不怀好意的陈丧良终于有了动手动脚的好机会,赶紧亲手搀起阴小箩莉,亲手替她擦着嫩脸上的眼泪,惊讶问道:“贤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样伤心?有什么事快说,我能帮你一定帮。” “应良哥哥,你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阴小箩莉哭着哀求,又说道:“我弟弟被抓进天牢了,他冤枉,他冤枉啊。” 计划中的未来小舅子竟然被抓进了天牢,陈丧良大吃一惊之余,赶紧问起详细,经过阴小箩莉抽抽噎噎的介绍,陈丧良也这才知道小舅子被抓虽然很冤,但抓他的人也是依法行事,绝非故意陷害或胡乱抓人。 原来,当初阴小箩莉的幼弟阴弘智被李二给抓回了大兴后,李渊为了掩盖叛军杀害代王杨侑的罪行,同时栽赃嫁祸给东都隋军,逼着阴弘智做伪证说他亲眼看到隋军将士杀害杨侑,年仅十岁的阴弘智不知轻重又贪生怕死,当着众多大兴文武官员的面做了伪证,还在证词上画押和按了指印,又被李渊叛军以榜文形式公诸于众,构成了无可辩驳的构陷诬告罪行,依大隋法典必须治罪。同时又因为事关隋炀帝的孙子代王杨侑,正在逐步重建中的大兴司法部门只能是按律把他逮捕下狱,等候定罪。 陈丧良这次真的有些为难,如果事情没有牵涉到杨侑,陈丧良想救阴弘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偏偏事情又和隋炀帝的宝贝孙子有关,目前还是大隋朝廷官员的陈丧良就有一些束手无策了。那边阴小箩莉见陈丧良不肯开口,心中难免更是焦急,忍不住又向陈丧良跪下,抱着陈丧良的双腿号哭道:“应良哥哥,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他,救救他,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求你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救一救他。将来我为奴为婢,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陈丧良再一次搀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阴小箩莉,抚摸着她的秀发盘算了片刻,陈丧良这才说道:“这样吧,我向皇帝陛下单独上道表章,向陛下说明事情原委,求陛下看在你父亲的功劳份上和你弟弟年幼无知的份上,下一道恩诏赦免他的罪行,不予追究。在这之前,我让刑部的人先把你弟弟放回家里,改监禁为软禁,让你弟弟在家里闭门侯审。” 阴小箩莉一听大喜,赶紧又向陈丧良行礼道谢,陈丧良慌忙把她拉住,好言安慰说了许多的漂亮话,问她在生活方面可有什么需要,又说自己一定会抽空去阴世师家里探望她们姐弟。结果也是到了阴小箩莉逐渐平静下来后,才小脸通红的突然发现,她几乎都已经被陈丧良搂在了怀里,陈丧良的魔爪还一直抓住她的白嫩小手,小箩莉大羞,赶紧挣扎了一下,脸颊滚烫的低声提醒道:“应良哥哥,你捏疼我了。” 很是无奈的松开魔爪,嘿嘿傻笑着口不对心的表示自己是无意中这么做,这时,房玄龄突然跑进来当电灯泡,向陈丧良递上了刘长恭派人送来的塘报,得知翟李联军偏师西进崤函道,威逼常平仓,早就把常平仓视外囊中之物的陈丧良也冷笑着说了一声找死,不过再当看到敌军主帅是翟弘父子的字样后,陈丧良又马上改了主意,说道:“不能全歼来敌,更不能杀翟弘和翟摩侯,宁可让他们逃走也不能让他们死,最好是想办法把他们生擒活捉,这对父子的作用很大,杀了太可惜。” “愚兄也是这个意思。”房玄龄点头,又建议道:“贤弟,这是一个让我们乘机直接控制常平仓的好机会,我觉得应该给潼关那边补充一些军队,让刘将军他们可以腾出手来全力东进,借口保卫常平仓乘机在那里屯兵,实际控制那里的屯粮。” 陈丧良一口答应,立即与房玄龄议定,决定派遣秦琼率领一万军队西进,补强潼关和永丰仓的驻军兵力,让刘长恭和裴行方他们腾出手来去全力应对来自翟李联军对崤函道和常平仓的威胁,同时交代刘长恭和裴行方不得杀死翟弘父子,能生擒当然最好,不能生擒就打跑了事。 敲定了常平仓安排,房玄龄匆匆替陈丧良提笔做书拟令时,陈丧良这才发现阴小箩莉仍然还在房中,当着房玄龄的面,陈丧良也不好继续动手动脚撩拨小箩莉的春心,只能是赶紧安排了人护送小箩莉回家,同时安排人手去与刑部联系,让他们把阴弘智放回家里监视居住,阴小箩莉也这才红着脸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天生的劳碌命,刚送走了一直没机会下手的阴小箩莉,陈丧良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惋惜和琢磨如何更进一步替昔日战友照顾爱女,袁天罡突然又急匆匆的进到房内,刚一进门就举着一份公文苦笑说道:“陈留守,坏消息,我们派去江都报捷的官员在淮安遭遇乱匪,一行十二人有十一人遇害,只有一个护卫侥幸逃回来报信,使节裴宁被杀,我们的报捷奏章也被盗匪劫了。” 陈丧良和房玄龄同时苦笑,因为翟李联军拿下虎牢关和进逼东都的缘故,陈丧良之前为了向远在江都的隋炀帝报告收复大兴的喜讯,特地交代了报捷官员走上洛、南阳这条路,结果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农民起义军的拦截,仍然无法与江都取得联系。苦笑过后,陈丧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再派一个使节去冒险吧,看这个倒霉蛋有没有命把我们报捷奏章送到江都,这么大的事,必须不惜代价的让陛下知道。” 负责这件事的袁天罡点头,无比郁闷的附和道:“是只能再派一个倒霉蛋去送死,没有陛下的旨意,很多事我们都是捆手捆脚,根本就干不成。” “最好是派一个精明强干的官员去,化装成普通百姓南下,到了江都后,也顺便替我们打听一下那里的情况。”房玄龄也颇无奈的提议道:“尤其是陛下迁都丹阳这件事,一定得确认清楚,什么时候迁,迁没迁?迁都之后大兴和东都如何安排?这些情况都必须要弄清楚。” 陈丧良点头,心中暗恨,也无比担忧,“历史被我改变成了这样,江都兵变到底还会不会发生?宇文化及还会不会动手?太阳,江都兵变越早越好,越早就对我有利,宇文化及,你千万要给我争气……。咦?等等!” 暗恨咒骂到了这里,陈丧良突然心中一动,一个更加丧尽天良的念头顿时跃入了脑海,暗道:“我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促使江都兵变提前发生?上次冯慈明从江都带来的消息,隋炀帝和历史上不一样,现在是已经直接公开宣布要迁都丹阳,再也不回北方,江都兵变的主力关中骁果卫已经永远没有回家的机会,兵变这个大火药桶已经装满了火药,宇文化及这根导火索也在江都,缺的只是火星点燃导火索。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设法去点燃宇文化及这根导火索?” 生出了这个念头,又迅速盘算了一下利害关系和大概步骤,陈丧良心中逐渐拿定了主意,开口说道:“要不这样,让钱向民替我们去江都拜见皇帝陛下,递交报捷奏章,他擅长讨好上司,打听消息方便,运气又是出了名的好,九死一生的事,别人去了是九死,惟独他有命碰得到一生。” 袁天罡笑了,笑着说道:“留守,钱大人的运气确实向来不错,但他的胆子又是出了名的小,你把这个差使派给他,只怕他又要抱着你的腿哭一场了。” “不去也得去,朝廷的饭难道是让他白吃的?”陈丧良笑笑,说道:“这样吧,你们先重新准备奏章,一会我单独召见钱向民,让他去担任这个差使。”房玄龄和袁天罡答应,还算守信用的陈丧良又交代了房玄龄单独拟文替阴弘智向隋炀帝求情不提。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陈丧良单独召见了钱向民,要求他携带奏章前往江都拜见了隋炀帝后,钱向民果然是再一次双膝跪地,抱着陈丧良的双腿嚎啕大哭,恳求陈丧良放他一条生路,别让他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但哀求注定无用,需要他去执行特殊任务的陈丧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换人,还一再向他指出冒险前去拜见隋炀帝的各种好处,不断给他加油鼓气,怂恿他去冒这个险。 “向民,我派你去拜见皇帝陛下,是因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才照顾你去。你怎么也不想想,我军光复大兴是何等喜庆的大事?皇帝陛下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能不给你重赏升官?你只要见到皇帝陛下,多说几句好听话,再加上你以前的功劳,说不定六部尚书都有你的份,这样的好事,别人想抢还抢不到,你怎么傻乎乎的往外推?” “辞官不干也不行!你要是不去,就算你辞官,我也要治你一个弃职而逃的重罪!是愿意去天牢吃糠咽菜,还是愿意到江都去花天酒地,你自己决定!” 好说歹说,连威胁带利诱,陈丧良总算是让钱向民哭哭啼啼的接过了这个危险差使,但钱向民又提出了一个条件,抹着眼泪说道:“陈留守,你如果一定要下官去江都觐见陛下也行,但你得把何二派非我,再多派些武艺高强的侍卫给我。不然的话,你就是杀了下官,下官也不敢走这么远的路去江都。” 考虑到必须要把报捷送到江都,还有何二在收集重要情报和干脏事方面也很有一手,陈丧良答应了钱向民的请求。钱向民哭哭啼啼的无可奈何领命后,陈丧良又向他交代了抵达江都后务必收集关于隋炀帝迁都一事的情报,然后陈丧良又特别交代道:“对了,还有件事,你到了江都后,务必要替我去见见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给他送些礼物,请他替我办件事。” “留守想请他办什么事?”钱向民赶紧问道。 “请他劝一劝皇帝陛下,请陛下改变迁都主意,率领文武百官和骁果卫将士返回大兴,坐镇国都指挥平乱。”陈丧良随口吩咐。 “陈留守,你在开玩笑吧?”钱向民大吃一惊,说道:“陛下那脾气,决定了的事,谁敢劝啊?” “宇文化及敢劝。”陈丧良很轻松的说道:“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柱国,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第一宠臣,他三弟宇文士及是陛下长公主的驸马,他本人又给陛下当过太子仆,与陛下有私交,就算说错了什么,陛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下官如果说不动宇文将军怎么办?”钱向民担心的问道。 “没关系,你只要尽力去做就行了。”陈丧良对钱向民的办事交涉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知道只要交给他的任务,他就算做不到也会去尽力试试。然后,陈丧良又指点道:“记住,替我感谢一下宇文将军,说如果没有他当初介绍给我的几位好朋友,这次大兴之战我没那么容易得手。” “还有,他如果问起他家里在大兴的情况,你就告诉他,他在城里的府邸没问题,有我和独孤怀恩他们替他照看。也顺便替我向他赔个罪,就说李渊老贼入寇大兴期间,他在城外的庄园被贼兵洗劫,损失有些惨重,当时我们的军队还在潼关永丰仓和贼军交战,来不及出兵保护,有些对不起他。” 钱向民不疑有他,一口答应。陈丧良点了点头,在心里说道:“化及兄,看你的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你放心,你要是按照我给你铺的路走了,将来我怎么也会给你留个全尸。” “哦,对了,记得你还有个妹妹,你要是帮了我,你那个妹妹只要别是长得太丑,我也会替你照顾她的。” 第391章 报捷江都 事有轻重缓急,与向隋炀帝报捷请赏相比,翟弘父子入寇崤函道也就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无关轻重,不消陈丧良操心,仅凭一个已经被陈丧良带坏了的远房表弟裴行方就足够掐死他们,所以我们还是先来看看钱向民这边的情况吧。 钱向民那张没安拉链的嘴巴坑苦了他,出发前需要交割手中公事,没办法立即出发南下,期间钱向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准备前往江都的事抖给了不少同僚知道,结果还不到一天时间,就有好几十户官员权贵人家找上门来,全是陪同隋炀帝南下的随驾文武官员的家眷,不是托钱向民捎家书,就是请钱向民给他们的家人带礼物。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天下大乱战火纷飞,道路阻塞交通困难,这些随驾官员的家人急于与亲人取得联系,互相了解对方情况,自然也就盯上了准备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前往江都的钱向民。 很会做人的钱向民为了维持同僚关系,也为了讨好众多上司,对此当然是来者不拒,全都是一口答应,不过随着这些随驾官员家眷托带的礼物越来越多,钱向民渐渐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只能是赶紧结束向民快递的收货工作,只答应捎信,不肯再带任何物件。为此得罪了不少高官权贵的家眷不说,还让以何二为首的一干护卫很是把他埋怨了一通——路上本来就够危险了,还带上好几车的衣帽鞋袜和没用的关中土特产做什么? “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没用,可是对于陛下身边那些随驾的官员来说,那是比黄金还宝贵。何二你是谯郡人,在关中如果能让你吃上一口永城的枣干,高庄的酥梨,你舍得掏多少钱?”这是钱向民的狡辩,也是一句发走自肺腑的大实话,让何二等护卫纷纷闭上了嘴巴,不再埋怨钱向民给他们的无事找事。 就这样,雪花纷飞中,钱向民带着二十余名精选出来的隋军好手上路了,十分悲哀的是,已经官居谒者仆射的钱向民和已经积功被封为刀剑备身的何二,两个在职的大隋文武官员,连同他们的随行人员,行走在大隋的土地道路上,还是去执行觐见隋炀帝这样的重要任务,竟然还得穿上百姓衣服,化装成普通商人上路。而更悲哀的是,他们不仅不以这样的行为为耻,还觉得是理所当然,必须应该。 才刚离开陈丧良直接控制的京兆郡,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就已经体会到了乱世行路的艰难,因为不敢越权越境,陈丧良控制的东都隋军拿大兴西南面的上洛郡盗匪毫无办法,手里只有几千乡兵的上洛彭充同样拿境内多如牛毛的盗贼毫无办法,任由以周洮为首的上洛盗匪在郡内流窜肆虐,任意劫掠来往南北的客商官差,造成大兴方面与南部诸郡联络异常困难。官道两旁白骨露于野,百里无鸡鸣,只有吃人肉吃得眼睛都红了的野狗和寒鸦到处乱窜。 钱向民在运气方面从来就不是盖的,南下上洛郡治的路上两次看到刚被杀死不久的行人尸体,却从没遇到过大股的盗匪,偶有几个小蟊贼看到钱向民一行人多势众并且携带武器,也很乖巧的没来给钱向民找麻烦。而抵达了上洛之后,又恰好碰上上洛太守派遣军队给武关送粮,钱向民等人又得以跟着乡兵大队南下出关,运气好得让何二等随从都啧啧称奇,都说难怪钱向民跟着陈丧良经历了那么多事,居然还能活到今天。 越往南走越危险,沿途变民流寇和死尸也更多,然而令钱向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是,因为永安超级大地主周法明造反起兵,正在招募流寇攻打襄阳城,武关以南的浙阳、南阳两郡的大股流寇变民,纷纷响应周法明的号召去襄阳参与攻城去了,两郡地方官乘机出兵抢功劳拣便宜,扫荡城外的小股流寇,境内治安陡然好转了不少,钱向民一行又得以奇迹般的顺利越过这两个险郡,没象上一个使者裴宁那么倒霉,惨死在南阳境内。 再往东南的淮安郡和前两个郡差不多,境内流寇大都被攻破襄阳后的分钱分粮分女人诱惑,响应周法明号召跑去了更南面的襄阳郡,境内盗匪大为减少,同时地域面积很小的淮安郡城池比较密集,钱向民一行可以夜宿城内白日行路,只是多浪费了一些时间躲避路过的大股盗匪,仍然还是奇迹般的安全抵达桐柏,坐上淮水渡船顺河南下。 钱向民的好运气似乎到此为止,在桐柏雇来的两条民船有一条是贼船,船主是盯上了钱向民带来的几大车货物才答应载钱向民等人去江都,准备着到了晚上就请钱向民选择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面。但还好,钱向民此前坚持向陈丧良求来的何二起了作用,被马三宝救出贼巢前的何二本来就靠水上吃饭,黑船的水手又不小心在何二面前说了几句切口黑话,再然后何二马上就召集人手先下手为强,干掉了黑船好汉,黑吃黑反抢了他们的船,钱向民等人这才又躲过一次大劫,得以带着另一条已经被吓傻了正规民船继续东下。 “乘个船都差点送命,这大隋天下到底乱到什么地步了?这大隋江山还能有什么指望啊?”这是钱向民看着满舱鲜血死尸发出的哀号,再然后,钱向民也就是赶紧去换已经尿湿的裤子了。 干掉了黑船头目和水手,又走的是比较安全的淮河水路,钱向民与何二等人一度认为已经比较安全了,还商量着经过谯郡南部时是否回陈丧良的起家地去看看情况,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是大错特错了。才刚越过义阳郡进入弋阳郡,他们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淮河以南的大小城池已经变了颜色,朱红色的大隋旗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杏黄色的杜伏威军旗。 再细一打听后,钱向民等人又愕然得知,弋阳一直到距离江都只有一百多里的六合、高邮等城,竟然都已经落入了杜伏威的魔掌之中,陈丧良曾经的手下败将杜伏威就在隋炀帝的眼皮子底下,控制了大半个江淮之地,而驻扎在江都城外的十几万隋军精锐,竟然拿杜伏威毫无办法。 如果不是回头路同样危险,咱们的钱向民钱谒者都已经没有勇气再往前方走下去,好在杜伏威此刻已经此刻已经调整了他的流寇战术,不再完全靠打家劫舍为生,开始投降知识分子的支持下建立政权,发展内政,还轻徭薄税和整顿治安收买人心,钱向民一行乘坐的船只才没有遭到杜伏威军的洗劫,同时靠着充足的提前准备,化装成了普通商人的钱向民等人又收买了搜查船只的杜军士卒,同时在路上救下了几个快要饿死的妇女扮着家眷掩护,这才得以继续顺淮河而下。 挺过了无数艰难险阻,经历了无数的胆战心惊,钱向民一行来到曾经被陈丧良治理过的彭城、下邳河段,曾经乱得不可开交的彭城南部早已没有半点人烟,曾经是陈丧良重要钱粮来源的下邳郡,也成了野狗和食腐乌鸦活动的天堂,下邳南部相当重要的徐城码头则化为一片焦土,只有少许眼睛里冒着绿光的纤夫力棒在岸边招揽生意,不过远远看到了他们锅里煮的人臂后,钱向民与何二连岸都不敢靠,直接顺着淮水东下。留下那些衣衫褴褛的纤夫力棒在码头上喊叫,“老爷,行行好吧,我们都快饿死了,赏我们一口饭吃吧。” 淮水转入通济渠的入河口山阳县同样在杜伏威的控制中,并且不许任何船只转入通济渠南下,不得以之下,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只能是放弃船上的货物,还有放弃从关中给随驾官员带来的土特产,携带着书信奏章和干粮金银在山阳上游下船,走陆路去江都拜见隋炀帝。 路上几次遭遇了杜伏威军士卒的盘查,钱向民一行只能是借口结伴返回丹阳老家,连行贿带送礼的打发这些杜军士兵,二十几个人全都知道这次南下很难再回大兴,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钱向民等人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前往江都。期间钱向民几次嚎啕大哭,何二等人也被迫和一队不肯放行的杜军士兵交了手,死了三个同伴,靠着夜色掩护才背着钱向民躲开追击。 还好,考虑周全的陈丧良在给钱向民安排护卫时,特地安排了两个江都籍士兵,以便在必要时给钱向民等人担当向导,钱向民一行这才没有在遍地白骨的江都郡境内迷路,靠着坚韧不拨的毅力、无路可退的逼迫,还有加上钱向民一向的****运,终于还是穿过了杜伏威军的控制地,来到高邮以南的隋军控制地。 腊月初从大兴出发,进入隋军控制的江都县境内时,时间已然进入了大业十四年的正月下旬,出发时穿着还算得体的钱向民一行人也已经变得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模样比当年穿过五台山脉到雁门拜见隋炀帝时还要狼狈几分。以至于钱向民等人终于遇到巡逻的隋军将士时,还被隋军将士把他们当做了江淮一带处处可见的流民饥民,举着刀枪吆喝下令,逼迫他们离开。 赶紧上前解释,钱向民原本还以为要花不少口舌和力气才能让对面的隋军将士相信,然而让钱向民惊喜又悲哀的是,他只说了一句他是关中大兴来的,那些隋军将士马上就把他团团包围,个个面露狂喜的问,“你是从关中来的?云阳县怎么样了?听说唐国公打进了大兴,我家在的云阳县被洗没有?” “我家是在始平,始平怎么样?那里离大兴近,贼军有没有在那里乱来?” “我家在阿城,阿城堡被洗没有?贼军有没有打进阿城?” “我家是岐山的,岐山那里怎么样了?我娘我爹怎么样了?” 听到这些问题,钱向民与何二等人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当他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尽量回答了之后,那些大部分都是来自关中各地的隋军将士却纷纷哭出了声来,尤其是那个来自岐山的隋军将士,当钱向民告诉他岐山县城曾经被白瑜婆攻破,城内粮食财物全被洗劫一空和县内居民死伤无数后,三十来岁的高大汉子,竟然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疯狂锤打着地面,一边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哭,口中念叨的,全是亲人的名字。 如果不是钱向民自己提出,这些隋军将士都忘了带他去江都拜见隋炀帝,然而在回城路上,钱向民等人仍然被这些隋军将士追问不休,沿途遭遇的隋军巡逻将士,在得知他们是来自关中后,也象看到了亲人一样的扑上来,不再理会巡逻任务,七嘴八舌的只是打听自己家乡的情况,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哭声始终不断,无数隋军将士以泪洗面,哭成了一个个孩子。 即便不是穿越者,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钱向民也忍不住生出了忧虑,暗道:“这情况,不妙啊?如果皇帝陛下坚持要迁都丹阳,永远不回北方,这些关中将士有几个愿意死心塌地的继续保他?” 大业十四年正月二十三,这天是钱向民这辈子最为风光的一天,曾经的从九品小吏钱向民来到江都城外时,有近万人来迎接他,其中固然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关中士卒,但也包括数量不少的朝廷高官,手握实权的文武大员——换成平时,谒者仆射钱向民这样的六品小吏,他们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钱向民当然知道这些人是想打听关中情况,但钱向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只能是让何二等人出面向他们介绍关中情况,然后向对面一个没见过官职似乎很高的官员说道:“这位大人,能否让下官立即拜见皇帝陛下?大兴一度被李渊贼军占据,陛下肯定万分担心,下官得先向他奏报陈留守已经光复大兴的大事。” 对面的高官反应很古怪,不但没有立即答应,还盘算了一下才说道:“你还是先去见裴左相和虞侍郎吧,把情况先向他们禀报,然后听他们的决断。” “为什么?”钱向民满头雾水,又赶紧问起对面官员的姓名官职,那高官顺口回答自己名叫萧钜,吓得钱向民赶紧稽首行礼,口称见过梁公。 闻得钱向民到来的消息,裴矩和虞世基等超级权贵只是碍于身份面子没有亲自出城去迎接钱向民,但也赶紧齐聚江都宫城的临时尚书台,等候钱向民前来拜见,还连更衣洗浴这些过场都免了,直接就让满身满脸泥土的钱向民进到尚书台与他们见面。而当钱向民报告说陈丧良已经成功光复了大兴后,裴矩和虞世基等朝廷重臣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脸上却还是毫无喜色,仍然还是皱着眉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又低声向裴矩、裴蕴和虞世基等人报告了他们的府邸平安,并未遭到乱兵洗劫后,钱向民再次提出尽快觐见隋炀帝递交表捷奏章,然而裴矩和虞世基等人低声商议了一通后,却还是摇头拒绝了钱向民的恳求。然后裴矩还又对钱向民说道:“钱谒者,你远来辛苦,把报捷奏章留下,先下去休息吧,觐见陛下的事,我们尽快给你安排,到时候会通知你。来人,送钱谒者下去休息,给他安排最好的馆驿,好生招待。” 走了几千里路无数次差点掉脑袋,眼看马上就可以升官受赏了,钱向民傻了才会交出报捷奏章,壮着胆子顿首恳求道:“裴左相,不是下官不肯领命,是陈留守交代下官,一定要把他的报捷奏章当面呈交给皇帝陛下。” 钱向民这点小心眼那里瞒得过裴矩和虞世基等官场老狐狸,对视苦笑了一下后,裴蕴在裴矩的示意下起身,走到钱向民的身边,附耳低声说道:“别以为裴左相他们是想抢你的功劳,他们是在为了你好!实话告诉你吧,陛下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兴被李渊贼军攻占的消息,你现在去觐见陛下说大兴光复,你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陛下还不知道大兴沦陷的消息?”钱向民差点没把眼睛瞪出眼眶,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住声音。 裴蕴点点头,又低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应良贤侄向陛下奏报李渊谋反和请旨征讨时,我们犹豫了四天,才用特殊的法子让陛下知道李渊谋反的事,为此死了三名宫中内侍,然后我们又等了五天,等陛下心情稍微转好的时候,才求得陛下降旨,让应良贤侄出兵平叛。” 钱向民张大了嘴巴,也顿时想起了陈丧良上次出兵大兴前,隋炀帝的出兵旨意确实比陈丧良预料的要晚得多才送到东都,当时陈丧良还以为是道路阻塞交通不便,现在钱向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拿出来吧,将来你就慢慢明白了。”裴蕴又低声说道:“应良是我们侄子,你是他的人,我们抢您的功劳做什么?我们是为了想办法让陛下不发火的知道这件事,让你直接去奏报,有很多人的脑袋会落地,你的脑袋也悬。” 钱向民不敢再不听了,乖乖拿出陈丧良的奏章交给了裴蕴,裴蕴接过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先打发了钱向民离开尚书台去馆驿休息,然后转向裴矩和虞世基等人苦笑说道:“呵呵,该商量如何向陛下禀报这个喜讯了,诸公,可有妙策?” 裴矩和虞世基等超级权贵同样苦笑,笑容比裴蕴更加苦涩。 与此同时,钱向民随着尚书台吏员出门之外,才刚出尚书台的大门,马上就重新被众多文武官员包围,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还一把揪住钱向民的衣领,气势汹汹的问道:“李渊狗贼打进大兴城,本将军的府邸被洗劫没有?快说!本将军的府邸被洗没有?” “将军你是……?”钱向民小心翼翼的问道。 “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 第392章 宇文化及 “原来是宇文将军,久仰了。”想起陈丧良临行前的叮嘱,钱向民慌忙向宇文化及拱手行礼,恭敬说道:“请宇文将军放心,你在大兴城内的府邸安然无恙,陈留守和这次立下大功的独孤怀恩将军都特意安排了专门人手替你照看,你请放心。” “应良兄弟特地安排了专门人手替我照看?”宇文化及有些不敢相信的欢喜追问。 “正是如此。”钱向民点头,微笑说道:“陈留守一直记着你和他的交情,你上次介绍给他认识的孤独公子、元奇公子和李仰城公子他们,这次又在大兴大战中给陈留守帮了大忙,所以陈留守不但专门留心了你的事,还托我向你道谢,感谢你为他介绍的好兄弟。”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了,横蛮推开旁边争着抢着向钱向民打听关中情况的文武官员,一把搂住了钱向民的肩膀,大笑说道:“应良兄弟果然够意思,真不愧是好兄弟,听说你是应良兄弟的心腹,那也是本将军的好兄弟了,走,咱们喝酒去。” 至今还是满身尘土的钱向民赶紧婉拒,指着自己的肮脏衣服苦笑说道:“宇文将军,你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下官这副模样,得先洗一洗换一套衣服,等有空了再专门去拜见你。” 嗅到了钱向民身上的汗味尿骚味,又看到他脸上身上的泥土污垢,宇文化及倒也没有坚持,哈哈大笑着就放过了他,但其他急于知道关中情况的官员将士却顾不得这么多,马上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关中情况,钱向民无奈,只得一边在尚书台吏员的引领下前往驿馆,一边尽可能的回答这些问题,口水都说干,嗓子也说哑,却还是挡不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思乡问题。 让钱向民和何二等人颇奇怪的是,皇城中出现这么多的官员士兵聚集,近在咫尺的宫城内却毫无动静,宫门一直紧闭,就好象没有看到这些情况一样。也是抽空向那些打听关中消息的文武官员反问了几句,钱向民这才知道,原来隋炀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召开朝会了,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公开露面了,传闻说就连裴矩、虞世基和来护儿这些朝廷重臣都已经很难见到隋炀帝,隋炀帝每天所做的,也就是带着后宫佳丽在园林中游览饮酒,吟诗作词。 “皇帝陛下疯了?”钱向民脑海中第一次生出了对隋炀帝不敬的念头,暗道:“大隋江山都已经糜烂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每天醉生梦死,这大隋江山他还要不要了?” 住进了驿馆之后,钱向民等人仍然还是被陆续不断赶来探听关中消息的官员将士骚扰,而与此同时,他们从关中带来的最新战报军情和各种消息,也象一块巨石投入了水面一样,很快就在江都内外掀起了巨大的浪花,数量庞大的关中籍将士来回奔走,互相转告,互相打听,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消息大肆流传,人心浮动,本就强烈的思乡情绪更为沸腾,每一名关中籍的将领士兵,都在盼望着隋炀帝下诏,让他们返回关中老家,去亲眼看一看家乡亲人的情况。 在驿馆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的下午,骁果卫的虎贲郎将樊文超找上门来,邀请钱向民与何二到他的住处饮酒,尽管邀请钱向民的文武官员还有许多,不少官员的爵位官职远比樊文超为高,但樊文超还有一个身份是樊子盖之子,樊老顽固对陈丧良恩重如山,陈丧良的两条忠实走狗钱向民与何二绝不能不给樊文超这个面子,只能是乖乖的接受樊文超邀请,还立即随着樊文超到了位于江都东城的骁果卫营地,与樊文超等几名骁果卫将领聚宴饮酒。 宴会的主要话题仍然还是关中情况,樊子盖的老家在河西武威,那里有李轨作乱,樊文超同样为老家的亲人担忧,只可惜因为薛举切断了隋军与河西的联系,钱向民等人并不知道武威情况,这一点让樊文超十分失望,也让樊文超对故乡的家人更加担忧,他的几名同乡将领也是个个唉声叹气,愁眉不展。钱向民也只能尽力安慰他们,说陈丧良是个良心没被狗吃光的人,只要打通了与河西的联系,陈丧良肯定亏待不了樊文超他们的家人。 听到消息的关中籍将领纷纷不请自来参加宴会,其中还包括骁果卫的主将司马德勘,得知他的家乡扶风郡被薛举、白瑜婆和李弘芝等诸路贼军轮流洗劫多次后,高大魁梧的司马德勘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干脆抱起一个酒坛,把剩下的半坛子酒全部灌进了嘴里,酒水淋漓,打湿了他的鲜亮铠甲,他却仿若不觉。 “司马兄,你是内廷禁卫主帅,时常能见到陛下。”看出司马德勘的烦闷担忧不在自己之下,樊文超借着酒意开口说道:“你能不能找一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进一句言,请他回返国都,如果陛下降诏返回大兴,小弟情愿担任开路先锋!” 樊文超开了这个口,其他的骁果卫将领立即纷纷附和,全都怂恿和恳求司马德勘出面劝谏,请隋炀帝降诏回返关中。司马德勘却是苦笑出声,把手里的空酒坛重重砸在桌子上,打着酒嗝说道:“时常能够见过到陛下?实话告诉你们,从正月初一到今天正月二十四,整整二十四天,我只见到陛下两面!请陛下返回关中?别看我是骁果卫主将,我要是敢开这个口,我的脑袋也得落地!” 没有人反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司马德勘说的是实情,只有人流泪说道:“难道真要象窦贤他们一样,冒着杀头危险逃回去?” 还是没有人吭声,只有钱向民向樊文超好奇问了窦贤的事,这才知道之前骁果卫的虎牙郎将窦贤因为思乡心切,率领一些骁果卫将士西逃回乡,结果被隋炀帝派出骑兵追上后全部诛杀,但就算如此,骁果卫军中仍然还是不断有士卒逃亡,无论如何都禁止不住。同时樊文超还悄悄告诉钱向民,说因为钱向民等人带来的关中大乱消息,昨天晚上有超过五十名的关中籍士兵逃跑,其中大半被杀。 钱向民正担心这情况会不会牵连到自己时,门外突然又传来了粗鲁的大笑声音,“哈哈,文超将军,你请钱谒者喝酒,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还是你面子大啊,听说来柱国的六公子来六郎亲自去请钱谒者都没请到,你打个招呼,钱谒者就跟着你来了。” 大笑声中,人高马大的宇文化及大步入堂,宇文化及的为人虽然粗鲁浅薄,但他父亲宇文述的余威尚在,见他进来,就连骁果卫司马德勘都站了起来迎接,一起毕恭毕敬的把他请到首席入座,樊文超也赶紧微笑着说道:“末将那有什么面子,钱谒者何备身他们都是看在了我父亲的面子上,这才接受了末将的邀请。将军快请上座,请上座。” 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了首席,宇文化及大力点头说道:“不错,应良兄弟的为人那是没得说的,文超兄弟你的父亲对应良兄弟有大恩,他的人当然要替他回报你,我也一样,我给应良兄弟介绍的兄弟帮了他,他就对够我够意思。哦,对了,老钱,昨天你没说清楚,独孤怀恩和元奇他们,怎么给应良兄弟帮了大忙的?快给我说说,那帮废物小子那来的本事,还能给应良兄弟帮上大忙?” 钱向民答应,慌忙把独孤怀恩等纨绔帮着陈丧良抢先大兴宫城一举捣毁叛军全城防御圈的事说了一遍,宇文化及惊讶于柴绍也反正投降之余,又忍不住开心大笑道:“想不到元奇和李仰城这帮废物还有这样的胆量胆色,不错不错,也算是给我争了面子,本将军带出来的弟兄,就是争气啊。” 提起了大兴的事,钱向民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向宇文化及说道:“宇文将军恕罪,昨天太忙,下官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向你禀报。陈留守还让下官向你道个罪,李渊逆贼打进大兴时,因为贼军偏师拦道,陈留守还在潼关来不及派出军队阻止,李渊贼军洗劫了你在城外的庄园产业,损失听说十分惨重,陈留守说这件事他对不起你,请你原谅。” 没人能比宇文化及的翻脸速度更快,听到这消息,宇文化及脸上的爽朗笑容不仅马上消失,额头上的青筋还马上就暴跳了起来,脸色铁青的问道:“那我的骊山猎场呢?还有我在星辰汤旁边的别院,被贼军洗了没有?” “这个……。”钱向民有些为难,答道:“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但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骊山东北面的新丰也是战场,我们和李渊贼军在那里打了好几仗,有许多贼军败兵逃进了骊山,阴副留守的千金还是何备身他们从骊山里救出来的,你在那里的别院,估计也遭了殃。” 砰一声,宇文化及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在恨李渊贼军还是在责怪陈丧良对他城外产业的保护不周,旁边和陈丧良有着香火之情的樊文超怕他胡乱迁怒,慌忙开口劝说安慰,司马德勘等骁果卫将领也纷纷开口安慰,都说这事与陈丧良无关,是李渊贼军的罪孽。好说歹说,这才让吝啬小气的宇文化及重新坐下来喝酒,但这么一来,宇文化及之前的好心情也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喝闷酒喝得比其他骁果卫将领更猛,嘴里还不断问候老李家的所有女性亲属。 喝酒叙谈间,话题不知不觉又扯回了关中现在情况,然后借着酒意,又开始有人埋怨朝廷里的高官不体贴关中将士,不去劝说隋炀帝回銮大兴,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已经见识过宇文化及恶劣性格的钱向民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宇文将军,陈留守还让下官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帮忙。” 虽然多少有些责怪陈丧良对他产业的保护不周,但宇文化及也知道不能全怪陈丧良,便点头说道:“说吧,帮什么忙?” “陈留守想请你出面,奏请陛下回銮大兴。” 钱向民一句话就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了钱向民,宇文化及也傻了眼睛,惊叫说道:“什么?请我奏请陛下回銮大兴?” “不错。”钱向民点头,赶紧给宇文化及戴高帽说道:“陈留守说,普天之下,只有将军你能说动陛下回銮,将军你曾经是陛下的太子仆,与陛下有私交,关系亲密,你的父亲宇文柱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十几年荣宠不衰,你的三弟又是陛下的长驸马,你的话陛下一定会听,就算说错了什么,陛下也不会责怪。所以陈留守认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说动陛下回銮,还请你千万答应。” 宇文化及仍然还有些张口结舌,旁边的司马德勘、樊文超、元礼和裴虔通等骁果卫将领则惊讶的互视对方,面面相觑片刻后,司马德勘等人突然醒过神来,赶紧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一起起身离席,向宇文化及稽首跪下,异口同声的说道:“陈留守言之有理,满朝文武之中,只有宇文将军你能说服陛下回銮,还请宇文将军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等关中将士,出面劝谏。” “这……。”其实是个色厉内荏货色的宇文化及万分犹豫,不敢答应。但司马德勘等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回家的希望,又那里舍得放过,七嘴八舌的只是恳求宇文化及答应,又争先恐后的向宇文化及奉承阿谀拍马屁,都是以隋炀帝对宇文一家的宠幸,宇文化及的劝谏就算隋炀帝不听,也不会招来什么后果。结果很自然的,蠢得能把十几万急于回家的骁果精锐陪光的宇文化及飘飘欲仙之下,也就渐渐开始动摇了。 勉强不算吃干饭的钱向民又在无意之中给了宇文化及致命一击,怂恿道:“宇文将军,如果你担心碰上陛下心情不好降罪,那么马上就有一个好机会了,下官已经把陈留守光复大兴和击毙李渊的报捷奏章递交到了裴左相他们手里,这可是一件大喜事,陛下无论如何都会龙颜大悦,等陛下召开朝会庆祝此事时,你乘机开口劝谏,皇帝陛下正在兴头上,不仅很可能会采纳你的进谏,还肯定不会在大喜的日子里和你计较。” 司马德勘和樊文超等人听了大喜,赶紧附和帮腔,更加卖力的怂恿宇文化及出面劝谏,而宇文化及在内心深处其实也很盼着回关中去过以前逍遥自在的日子,被这么多的同僚部下怂恿后,酒意一冲上了脑袋,突然就拍案说道:“好!我去请陛下回銮!” 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纷纷向宇文化及稽首道谢,宇文化及则还算有点理智,又说道:“本将军是答应你们,但本将军也有言在先,这事没把握,如果陛下不答应,你们可别怪我。还有,如果本将军为这事倒了霉,你们可要搭救我。” “宇文将军,你请放心。”司马德勘十分诚恳的说道:“只要你为了我们这些思乡心切出面恳求陛下回銮,不管陛下是否答应,我们都谢你一辈子。你如果因此获罪,我们就是劫法场、劫天牢,也要把你救出来!” “弟兄们,喝血酒立誓!”骁果卫虎贲郎将元礼突然一把扫去面前酒菜,满上一碗酒,然后抽刀割手,滴血入酒,朗声说道:“我们当做宇文将军的面发誓,他如果为了我们回家的事蒙难获罪,我们如果不救他,就叫我们遭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好主意!” 为了给唯一指望宇文化及壮胆鼓气,司马德勘等骁果卫将领纷纷响应,纷纷滴血入酒,立誓与宇文化及同生死共进退,很巧的是,这些人除了虎父犬子的樊文超和几个武威将领外,还有几个分别是叫做,裴虔通、赵行枢、孟景、元敏、李覆、牛方裕、李孝本、李孝览、许弘仁、薛世良、后奉义、张信、令狐行达、孟秉和冯普乐………… 亲眼看到了司马德勘等人当面喝下了血酒立誓,发誓一定与自己同生死共进退,时而胆小如鼠时而又胆大包天的宇文化及不由热血沸腾,干脆也抽出刀来,吼道:“弟兄们,你们既然信得过我,那我也当面向你们立个誓,庆捷朝会时,我宇文化及不请陛下回銮关中,有如此案——!” 大吼着,宇文化及一刀斩下,将面前案几生生劈做了两段! “好!”轰然叫好声中,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纷纷上前向宇文化及敬酒,没口子的称赞宇文化及够义气讲交情,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宇文化及也不断把胸脯拍得山响,说自己那怕是被再次贬为奴隶,也一定恳求隋炀帝带着关中将士回銮大兴,返回关中! 钱向民和何二在不知不觉间被冷落到了一旁,但钱向民与何二还很乐意被冷落,看着宇文化及吐沫横飞的吹嘘模样,又看到了司马德勘和元礼等骁果卫将领满怀期待的兴奋模样,性格恶劣的钱向民心里还生出了这么龌龊念头………… “皇帝陛下最好别答应,最好是让宇文化及吃点苦头,那就有大热闹可看了。” 第393章 无药可救 在江都城里足足等了六天,差不多快要被那些打听关中消息烦死的时候,钱向民与何二才终于等来了隋炀帝次日在朝会上召见的消息。不过还没等钱向民和何二松口气,来送消息的虞世基之弟虞世南又低声警告道:“明天在早朝上,万不可提起大兴被贼军攻克的时间,还有城内的损失情况,更不能主动提起代王殿下已经遇害这件事。这是为了你们好,千万要记住。” 虞世南的话让钱向民和何二一起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事已至此,钱向民也只能是赶紧拱手说道:“多谢虞舍人指点,请放心,我们明天在朝上尽量少说话,当个哑巴就行了。”虞世南点头,又交代了一些在朝会上需要注意细节,这才告辞离去。 大隋大业十四年正月三十,已经整整一百零二天没有召开朝会的隋炀帝终于让宫中内侍撞响了景阳钟,召集文武百官入朝议事,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隋廷文武官员各怀心事,在裴矩与来护儿的率领下列队入朝,步入和东都、大兴一样辉煌雄伟的金銮殿,等待隋炀帝召开早朝。 隋炀帝的御轿还没到来,乘着这个机会,钱向民稍微观察了一下殿上众人情况,才一年多时间不见,大隋的一帮重臣们明显都苍老不少,尤其是现在的军方第一人来护儿,才六十出头就已经须发雪白,精神也远不如在洛阳时那么的矍铄,七十多岁的右侯卫大将军赵才还在朝上不断的咳嗽,身体也大不如前,余下百官也几乎都没有什么表情,上百官员齐聚殿上仿佛毫无生气,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陈丧良的远房叔父裴弘策去了丹阳主持修筑新都城,暂代他位置的是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因为脸色阴郁的缘故,面容阴鹫的宇文智及此刻更给人一种阴险狠毒的感觉,一双三角眼不断与对面武官班列中的宇文化及交换眼色,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宇文化及也不断偷看朝上百官情况,神情藏不住的有些犹豫迟疑。 “皇帝陛下驾到。”殿外终于传来了内侍的公鸭子声音,钱向民跟随百官稽首行礼间,几双脚步走上殿来,速度慢得让钱向民有些奇怪,再悄悄抬头去看情况时,钱向民顿时就呆住了。 一年多时间不见,曾经那个英俊强健的隋炀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钱向民面前的,是一个身材肥胖、脚步蹒跚的隋炀帝,苍白的面孔上带着疲惫,两眼无神,虚得连走路都必须要靠太监搀扶,如果不是五官轮廓还依稀可辨,钱向民简直都要怀疑面前这个隋炀帝是另一个人。震惊之余,钱向民心头不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皇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毫无节制的暴饮暴食和纵情声色彻底摧毁了隋炀帝的身体,坐上了龙椅后,隋炀帝让文武百官平身的声音都明显的有气无力,百官起身之后,隋炀帝苍白虚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笑着说道:“诸位爱卿,阿拉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阿拉的爱卿陈应良不负众望,杀了反贼李渊,大破李渊贼军,也夺回了一度被李渊贼军占据的大兴城。” 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文武百官依然震惊,但震惊的并不是陈丧良的辉煌战绩,而是隋炀帝的自称——阿拉!做为大隋皇帝,天下之主,隋炀帝不自称朕或者寡人,却用上了江南方言自称为阿拉,这一点让满朝文武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也无法接受。 过了不少时间,逐渐回过神来的文武百官才纷纷向隋炀帝道贺道喜,都说隋炀帝能有陈丧良这样忠诚凶猛的打手走狗,何愁天下不平,贼寇不清?已经不知多少天没有开心过的隋炀帝也哈哈大笑,又说道:“传旨,加封陈应良为韩国公,金紫光禄大夫,改封大兴留守,赐良田千亩,奴婢百人,令他再接再厉,扫荡关中群丑,把关内那些乱贼给阿拉杀光,杀光!” 文武百官全都傻了眼睛,最后还是来护儿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道:“陛下,大业初年时,你已经将九等爵位改为了公侯男三等,这国公爵位,已经被你废除了。现在再加封陈应良为韩国公,似乎有些不妥。” “有这事?阿拉怎么想不起来了?”隋炀帝面露诧异,还打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嗝,再仔细回忆了一下后,隋炀帝这才改口说道:“那这样吧,既然陈爱卿替阿拉杀了李渊逆贼,那就把李渊逆贼的封号给他,封他为唐国公,把李渊逆贼的唐县封地也转封给他!就这么定了!” 文武百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看到隋炀帝已经拍板定案,又难得露出些开心笑容,不敢也不忍心去驳他的兴头,便全都唱诺谢恩。再然后,隋炀帝又打了一个酒嗝,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阿拉累了,散朝吧。” 百官再度傻了眼睛,做梦都没想到时隔百日之后好不容易召开一次朝会,隋炀帝竟然只说这么几句话就要散朝,几千里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来递送报捷奏章的钱向民与何二更加傻眼,同样是做梦都没有料到隋炀帝竟然连提都没有提到他们。 这时,隋炀帝已经打着呵欠站起了身来,准备乘轿返回后宫去继续寻欢作乐,文武百官犹豫是否开口阻拦时,宇文化及更是万分犹豫,害怕开口进谏招致的危险后果,又想起自己在骁果卫诸将面前立下的誓言,更想起自己在大兴城外损失不明庄园田舍,心爱的猎场别院。再咬了咬牙,宇文化及终究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出列稽首说道:“陛下,请稍容片刻,微臣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有本进奏。” 朝堂上响起些微低哗,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每一个人都惊讶的看向了宇文化及,搞不懂著名马屁精宇文述的宝贝儿子宇文化及那来的这个胆量,竟然敢阻拦隋炀帝返回后宫?隋炀帝本人也有些奇怪,看在了已故宠臣宇文述的面子,暂时停住脚步问道:“爱卿有何事进奏?” 宇文化及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奏章,恭敬说道:“微臣宇文化及斗胆,恳请陛下率领百官返回大兴国都,坐镇关中指挥平乱,扫荡天下群寇,微臣不才,情愿率领一军为陛下担任开路先锋。” 无法压抑的惊呼声音此起彼伏,无数的文武官员目瞪口呆,也有无数的文武官员面露狂喜,恨不得冲上来亲上宇文化及几口,对宇文化及一下子就彻底的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丑还有这样的胆量? 决定天下命运和历史进程的时刻到来,如果奇迹出现,隋炀帝接受宇文化及的进谏率众回京,那么大隋江山不仅还有救,李密和窦建德这些跳梁小丑注定挡不住来护儿和赵才等名臣宿将指挥下的十几万关中精锐,已经逐渐露出獠牙的陈丧良也只能是赶紧把嘴巴闭好,乖乖的继续给隋炀帝当打工仔卖命。然而很可惜的是,宇文化及没能挡住历史车轮的七十码,还给自己招来了滔天大祸。 “大胆!”大怒之中,隋炀帝苍白的脸庞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也终于用上了正确的自称,但内容却让人十分心寒,“朕早已决定迁都丹阳,不再返回北方,你宇文化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违抗朕的旨意?你该当何罪?” 色厉内荏的性格重新在宇文化及身上占了上风,额头上冷汗滚滚间,宇文化及几乎都想改口收回奏请,然而隋炀帝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喝道:“来人,把宇文化及给朕推出宫去,斩首问罪!” 宇文化及直接就瘫在了地上,殿中卫士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抗隋炀帝的旨意,乖乖的上来擒拿宇文化及。还好,宇文化及在朝廷里还有几个亲戚,他的进谏虽然没能成功却也讨好了许多的文武官员,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兄弟立即出列,恳求隋炀帝法外开恩,饶宇文化及不死,发现自己之前看错了宇文化及的来护儿和赵才等十六卫府的大将军,也纷纷出列稽首,恳求隋炀帝收回成命,饶宇文化及不死。 “陛下息怒,宇文将军虽然言出无状,悖逆旨意,但他也是一片赤忱忠心,还请陛下看在他的耿耿忠心份上,看在已经故去宇文柱国份上,法外开恩,饶他不死。” “陛下,微臣的兄长虽然有罪,但请陛下看在我们的父亲面上,放他一条活命吧。” 好说歹说,看在了众多臣子和宇文述的面子上,隋炀帝终于还是改了主意,喝道:“看在众人面上,饶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宇文化及给朕乱棍打出宫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他来参加朝会!” 侍卫们松了口气,赶紧拿来棍子驱逐宇文化及出宫,也故意手下留情没有使出全力,然而隋炀帝却很快看出了他们的故意包庇,便又喝道:“没吃饭吗?给朕重重的打!再敢敷衍朕,和宇文化及同罪。” 低声向宇文化及道了罪,众侍卫只能是下了狠手,把宇文化及打得鬼哭狼嚎的滚出金銮殿和江都宫,隋炀帝却又对群臣说道:“朕再说一遍,迁都丹阳之事,朕意已决!今后再有劝朕北返者,杀无赦!” 说罢,隋炀帝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留下众多的文武官员在金銮殿上愁眉对苦脸,无数人都有一句话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纷纷暗道:“无药可救了,陛下和大隋江山一样,都是无药可救了。” ………… 些微细节的改变,没有影响到历史车轮对隋炀帝的碾压,相反还起到了加速作用,宇文化及命运的齿轮也继续向着注定的方向转动。当天下午,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一帮喝了血酒的骁果卫将领结伴前来探望宇文化及,结果所看到的,是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叫苦的宇文化及,还有正在亲手给宇文化及上药的宇文智及。 尽管宇文化及的劝谏没能成功,司马德勘等人还是向宇文化及道了谢,掌握禁军的司马德勘也就部下棒打之事向宇文化及道了罪,然后司马德勘等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后,由司马德勘出面,低声对宇文化及兄弟说道:“两位宇文将军,事情到了这步,如果我们不早做决断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关中了。我们几个在来之前了一下,想了一个回家的法子,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参与。” “你们准备怎么回家?”宇文化及好奇问道。 “现在骁果卫人人都想逃跑回家,我们想把这些将士给组织起来。”司马德勘低声说道:“先在城里抢上一把,抢一些路费粮食,然后结伴返回关中,你们愿不愿意参加?” 宇文化及有些为难,本来宇文化及确实很想返回关中老家,但是考虑到了这么做的危险,宇文化及心中难免又有些害怕。然而宇文化及的阴险弟弟宇文智及却突然开口,低声说道:“不能这么做,且不是无道昏君肯定要派兵追杀你们,就算你们能够摆脱昏君的追杀,也很难回到关中。不要忘了,现在天下已经是一片大乱,盗匪充斥,粮食稀缺,你们恐怕还没走到洛阳,就已经被盗贼杀害,或者已经被活活饿死。” 司马德勘担心的就是这点,点了点头后,司马德勘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宇文智及眨巴眨巴三角眼,用更低的声音阴阴说道:“昏君无道,民不聊生,大隋江山败亡已定,现在十几万关中将士人人思归,军心可用,我们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做票大的,成就帝王之业!” “成就帝王之业?” 宇文化及当场就傻了眼睛,象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自己二弟,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也吃了一惊,宇文智及察言观色,又低声说道:“怎么?害怕了?你们怎么也不想想,我们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有什么希望可以回关中老家?除了把江都的十几万精锐控制在手里,带着他们携带粮草、军械和战马一路杀回关中,我们拿什么突破杜伏威和李密这些贼军的封锁?又拿什么在路上收集回程所需的粮草?又拿什么抵挡昏君其他军队的前堵后追?” 想到回乡道路的艰难险恶,司马德勘等人纷纷点头,再然后,由赵行枢开口问道:“那我们如何把十几万关中将士控制在手里?又如何成就帝王之业?” “只有一个办法。”宇文智及声音更加阴沉,缓缓说道:“诛杀昏君,拥立新君,带着新皇帝北返关中,以逼迫沿途诸郡县承认我们拥立的新皇帝,回到了关中后,我们就是开元的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十几个骁果卫将领没有一个人吭声,每一个人都抿着嘴不说话,心里不断盘算琢磨,迟疑难决,倒是宇文化及悄悄拉了拉弟弟的衣服,使眼色让他说话小心,宇文智及明白胆小兄长的意思,便凑到了宇文化及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难道你忘了我们被贬为奴隶这十几年的屈辱了吗?” 宇文化及不再拉扯了,还马上就想起了前些年自己和弟弟被隋炀帝贬入奴籍的往事,逐渐的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就这么办!拼了!”司马德勘突然开口,恶狠狠说道:“今天暴君已经在朝上说得很清楚,今后再有劝他北返者,一律杀无赦!他的老婆孩子倒是在身边,可以跟着他南下丹阳,我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让她们在关中饿死,被乱贼杀死?!”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元礼也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不能成功大不了一死,成了我们就是公侯万代,子孙儿女也可以跟着我们享福,拼了!” 司马德勘这个禁军总管都同意弑君,余下的骁果卫将领那里还会犹豫,或是咬牙或是握拳,纷纷点头同意宇文智及的计划。内心深处恨隋炀帝恨得蛋疼的宇文智及见了大喜,忙又低声说道:“人无头不活,蛇无头不行,这么大的事,我们必须要推举一个首领出来,带着我们大家一起动手,这样才能成事!” “好主意。”司马德勘和元礼等人纷纷点头,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后,司马德勘等人突然一起向宇文化及稽首跪下,异口同声说道:“许公,我们愿意奉你为首!” 和历史上一样,色厉内荏的宇文化及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时,是吓得脸色顿变,冷汗直流,好长时间都不敢吭声。宇文智及看出兄长的怯懦,便低声说道:“兄长,确实只有你适合担任大家首领,你今天在朝上劝说昏君北返关中,虽然没能成功,但十几万骁果将士,那一个不在内心深处感谢你?你如果振臂一呼,别说是弑杀昏君拥立新君了,就是自己当皇帝,这些骁果将士也会跟着你走!” 决定历史进程的关键一刻再度到来,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迟疑了相当不少的时间后,宇文化及的暴虐性子又在身体里占据了上风,点了点头,恶狠狠说道:“好,我干!” 第394章 回家的诱惑 一个农夫在悬崖绝壁的山径上,赶一匹驴子,驴子紧旁着悬崖绝壁走,农夫心惊肉跳,拉它往里靠一点,它不肯,稍微用力,它反而咆哮撕咬,乱踢乱跳,结果,栽下万丈深谷。农夫伸头下望,一脸严肃说:“驴老爷,你赢了!” “禀皇后娘娘,奴婢偶然听闻,宫外有官兵正在商议谋反,请皇后娘娘慎查,及早禀报陛下。” 看了一眼跪在面前告密的忠心宫女,淡施黛粉的萧皇后毫无惊讶表情,就好象这件事十分平常无奇一样,细思了片刻后,萧皇后这才说道:“陛下一会可能要来这里,你当面向陛下禀报此事。” 忠心宫女应诺,又过了一段时间,隋炀帝果然带着满身的酒气与众多嫔妃美人进到了萧皇后的寝宫,行礼时,忠心宫女把刚才的话又对隋炀帝说了一遍。结果让忠心宫女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等待她的并不是对忠诚的奖励,而是大发雷霆的咆哮,“大胆贱婢,你一个小小宫女,有何资格谈论朝廷大事?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斩了!” 忠心宫女的滚烫鲜血并没有吓住后来人,是日傍晚,又有宫人来到萧皇后的面前奏报,说风闻宫外有人企图谋反。看了一眼已经醉卧在美人怀中呼呼大睡的丈夫,萧皇后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平静,说出了她那句载入史册的名言,“天下事,非一期至此,气数已尽,勿用再言,只会徒使陛下忧愁烦恼。” 再没有宫人提起这件事,杨二哥,你赢了! 宫外有人将要谋反的传言在宫城内悄悄流传的时候,一条更加惊人的传言也在宫城之外飞快传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散播的消息,楞是说隋炀帝正在让人酿造大量的毒酒,准备着以犒赏为名下发,毒死在江都的所有关中籍士兵,只留下南方籍的士兵活命。 传言荒诞得十分可笑,但以关中籍士兵为主体的骁果卫将士却偏偏很相信,无数不得人心的旨意政令已经严重透支了隋炀帝的威信,常年在外对家乡亲人的思念蒙蔽了骁果卫将士的双眼与理智,让每一名骁果卫将士都认为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恐惧之下,关中籍的骁果卫将士纷纷互相转告,军心摇动,不肯束手待毙的念头迅速在关中将士的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军心可用,同一日,也就是大业十四年二月初五这一天,骁果卫主将司马德戡突然召集所有的骁果卫将领,宣称谣言属实,骁果卫诸将已经死在旦夕,又宣布计划,决定在宇文化及的率领下发起兵变,逼迫隋炀帝退位,拥护圣明新君登基,然后护送新君返回关中老家! 一边是死在旦夕的威胁,一边是回家的诱惑,大部分的骁果卫将领当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同意接受司马德戡的计划,也向突然出现的宇文化及行礼表示效忠,只有很少几名骁果卫将领神情犹豫,迟疑不决。宇文化及看出这些人的心思,便开口喝道:“樊文超,你们几个,难道想要继续为昏君卖命么?” 被宇文化及点名的樊文超吓了一大跳,偷眼去看门外,见门外院中早已站满了荷刀持枪的司马德戡心腹亲兵,樊文超也乖乖做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老爸樊子盖气活的决定,向宇文化及稽首说道:“末将愿随许公行大事,废昏君,立新君。” 其他几个犹豫不决的骁果卫将领也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低头,答应跟随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行事,宇文化及大喜,立即取出起兵文书命众人签字画押,喝血酒立毒誓,然后宣布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决定在傍晚时起事,率军前往江都宫动手,还直接宣布了入宫路线——很巧,又是名叫玄武门的宫门! 这是一个漏洞满身破绽百出的兵变计划,事实上骁果卫诸将散去准备后,时间还没到傍晚,已经就有动摇者派出心腹向营外告急,出卖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的兵变计划。但是,历史车轮的七十码不是人力所能阻挡,楞人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隋炀帝和大隋朝廷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烂。 江阳长张惠绍派出的心腹,成功把消息送到了办完公务刚离开皇城的大隋重臣裴蕴面前,有着奸臣之名的裴蕴在此一刻倒是十分清醒,大惊之下立即重返皇城,找到唯一有资格在此刻进入宫城的内史侍郎虞世基,把张惠绍密报转告给了虞世基,要求虞世基立即入宫向隋炀帝告急,请隋炀帝立即调动城外驻军入城平叛,擒拿宇文兄弟和司马德戡等兵变头目。 职位相当于华山大师兄的虞世基在此一刻犯了和华山大师兄一样的糊涂,怀疑张惠绍冒着死亡危险送来的消息不实,不肯也不敢入宫去给隋炀帝添麻烦,一口拒绝。裴蕴也知道虞世基有他的为难之处,便马上想出了一个变通之计,建议虞世基矫诏调遣城外的兵马入城,保护宫城和预防万一,并承诺即便隋炀帝见怪,也与虞世基一同担罪。 城外驻军归来护儿直属,有战斗力也比较忠心听话,倘若虞世基能够听从裴蕴的建议,那么历史的七十码车轮还有被踩住刹车的机会,然而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虞世基却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做出决断,白白浪费了最后的应变时间。 与此同时,江都东城的骁果卫营地中已经是火光冲天,两万多参与兵变的骁果卫将士手打火把,将半边天际映得通红,火光之明亮,以至于就连正在宫城里柱杖游览的隋炀帝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一度疑心城中有变,赶紧找来正在宫内的虎贲郎将询问情况。 “禀陛下,是城内草舍失火,城中军民正在救火,很快就能扑灭,请陛下放心。”回答隋炀帝问话的当值虎贲郎将是裴虔通,隋炀帝相信了他的解释,没有再做理会。 火光迅速向着皇城和宫城逼近,值守皇城的元礼和值守宫城裴虔通早已密令皇城与宫城各门今夜不得上锁,各道城门都是轻轻一推就能打开,手打火把的骁果卫将士人人面色严峻,心里几乎都只有一个念头,“让暴君退位,拥立新皇帝,带着新皇帝回家!” 司马德戡和宇文智及联手指挥的叛军迅速控制了城内各个路口,禁止所有人通行。察觉到情况不妙,隋炀帝长孙燕王杨倓在梁公萧钜与千牛备身宇文皛等人的保护下,从芳林门旁边的水闸处进了皇城,来到玄武门外请求立即觐见隋炀帝,结果却被裴虔通的部下迅速擒拿,堵住了嘴巴捆到了隐蔽处看押。 与此同时,虞世基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裴蕴的建议矫诏召城外驻军入城护驾,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还没等他们把假诏书写好,骁果卫叛军就已经在元礼的接应下进入了皇城,并且迅速了各大要害咽喉。见此情景,裴蕴也只能是仰天长叹,“虞世基啊,我找你商量大事,真是找错了人啊!”虞世基全身汗出如浆,颤抖着不敢回驳。 宫城内同样有着裴虔通接应,之前对杨倓等人紧闭的玄武门对叛军大开,叛军长驱直入,裴虔通还直接给叛军带路去擒拿隋炀帝。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正在与宠妃魏氏等人饮酒的隋炀帝才终于发现情况不妙,赶紧起身西逃,同时派人去联络来护儿和独孤盛等心腹将领,命令他们率军入宫平叛。 隋炀帝的旨意不仅没能送出宫外,正在成德殿值守的独孤盛率殿内兵阻拦叛军间,还迅速被人多势众的叛军乱刀砍死。千牛独孤开远率领数百殿兵四处寻找隋炀帝,企图保护他离开宫城暂避刀兵,却因为隋炀帝自行藏匿不知所踪,还有魏氏等人故意错指隋炀帝的逃亡方向,始终寻找隋炀帝不见,导致独孤开远身边的士兵军心慌张,逐渐逃亡,最后没用叛军动手,独孤开远这支最后忠于隋炀帝的军队就自行的土崩瓦解。 司宫魏氏等人再一次出卖了隋炀帝,向叛军指出了隋炀帝真正离去的方向,以骁果卫校尉令狐行达为首的叛军士兵率先找到了隋炀帝藏身的永巷,原本隋炀帝藏身在隐蔽处令狐行达等人很难发现他,但已经彻底丧失人心的隋炀帝再遭出卖,有宫内美人指出了隋炀帝的藏身地,令狐行达提刀上前,掀开帘子时,果然看到隋炀帝藏身在帘后。 生死攸关的时刻,往日的精明与威严气度重新回到了隋炀帝的身上,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令狐行达等人,隋炀帝大声喝道:“汝等想要弑君?” 积威仍在,隋炀帝的大喝让令狐行达等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然后令狐行达还向隋炀帝稽首行礼,说道:“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因为麾下将士想要返回关中老家,想请陛下降诏,率领文武百官返回关中大兴。”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隋炀帝点了点头,说道:“好,朕答应你们,去敲响景阳钟,让百官入宫召开朝会,朕下诏返乡。” 赶到现场的叛军士兵越来越多,看到隋炀帝已在掌握之中,叛军士兵的欢呼声音也逐渐四起,原本令狐行达也已经答应派人去敲响景阳钟了,可是消息送到了宇文化及兄弟面前后,已经紧张得全身冷汗湿透的宇文化及却福至心灵,大吼道:“别上当,他是想和百官见面,让那些人救他,把他押进寝宫,严密看守!给我看紧了!” 宇文化及的命令在这个时刻异常有用,同样是紧张万分的叛军将士下意识的无条件执行,立即就半请半抬的强迫隋炀帝返回寝宫,同时隋炀帝的幼子杨杲也被叛军士卒抓获,同样押到了寝宫和隋炀帝一起关押。裴虔通、令狐行达、孟秉和马文举等叛军首领各执刀剑,严密看押,不许隋炀帝离开龙床一步。 宫城各要害接连落入叛军手中,以独孤开远为代表的忠于隋炀帝的侍卫不是被杀,就是被迫放下武器投降,同时外面的皇城也是一样的情况,人多势众的叛军控制了皇城诸门,断绝皇城的内外交通,另一名叛军重将唐奉义则牢牢守住外城诸门,不给外军进城的机会,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而到了天色微明时,皇宫内外已然尽数落入叛军掌握之中,宇文化及兄弟这才率领着一帮子叛军首领来到寝宫,与隋炀帝见面。 君臣重逢异常尴尬,胆小怯懦的宇文化及都不敢和隋炀帝对视,倒是命悬人手的隋炀帝在这一刻十分冷静,搂着哭泣不止的幼子杨杲镇定说道:“化及,听说你是这件事的首领,朕有何罪?你为何要如此?” 微微颤抖的宇文化及无法回答,叛将马文举却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你自登基以来,抛下宗庙不顾,不停地巡游,对外频频作战,对内极尽奢侈荒淫。致使青年壮丁都死于刀兵之下,妇女老弱死于沟壑之中,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一味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此不为罪,又有何以为罪?” 轮到隋炀帝无言以对了,沉默了片刻,隋炀帝才说道:“朕是对不起天下百姓,但朕对得起你们!朕给你们的荣华富贵还少吗?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 又轮到叛军诸将无法回答了,再紧接着,隋炀帝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后,突然又指住了站在司马德戡身后的樊文超,喝道:“樊文超,朕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竟然也和他们是一伙!你的父亲樊子盖,对朕何等的忠心耿耿?你父亲为朕发掘的陈应良陈爱卿,对朕的忠心又何尝在你父亲之下?你今天随着反贼作乱,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晚辈陈应良?你死之后,又有何面目与你父亲相见于九泉之下?” 虎父犬子的樊文超满面羞惭,低着头不敢吭声,隋炀帝又大声说道:“你们给朕听好了,现在罢手,朕饶你们不死,今日之事,朕绝不追究!” 还别说,隋炀帝这一手还真吓住了一些叛军将领,让一些叛将心理动摇,可惜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等人却不上当,一起大喝道:“别上当!这个暴君向来言而无信,我们现在收手,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杀了他!” 恐怖模样再一次吓住了隋炀帝怀里的杨杲,让年仅十二岁的杨杲再一次放声大哭,裴虔通听得烦了,干脆一把抢过杨杲,挥手一刀砍下杨杲首级,颈中鲜血飞溅,顿时洒满隋炀帝一身一脸,让隋炀帝全身为之一震。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昏君!”令狐行达举刀大吼,众人轰然答应,都举刀上前要把隋炀帝乱刀分尸。 “且慢!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何得加以锋刃?”自知死期已至的隋炀帝更加冷静,喝道:“取鸩酒来!朕要自尽!”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上那里找毒酒去?”司马德戡冷笑说道。 隋炀帝不说话,仅是解下了自己的衣服束带,递给叛军众人,令狐行达和马文举等人会意,接过束带上前就要套在隋炀帝脖子上。生命的最后时刻,隋炀帝再一次恢复了登基世的英明睿智,飞快的大声说道:“朕的最后旨意,令越王杨侗继承大统,赐大兴留守陈应良假黄钺,使持节,封左翊卫大将军,辅佐越王登基,替朕报仇!汝等无论何人,先将朕遗诏送至东都,送至大兴,朕……。” “快勒死他!”宇文智及醒过味来大吼,令狐行达和马文举等人也赶紧动手,猛的拉动束带,带动束带紧勒隋炀帝脖颈。 “朕赐赦免,赦免其不死……。”这是隋炀帝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束带勒尽了他的脖子后,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逐渐断绝,双眼逐渐充满血丝,最后脑袋一歪,命丧当场。 给隋炀帝陪葬的人很多,缢死了隋炀帝后,杀红了眼的叛军将领又杀死了他的长孙燕王杨倓和萧钜、宇文皛等人,接着又宰了被关押在骁果卫营地里的蜀王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同时又派人上门去杀了素来不得隋炀帝喜爱的儿子齐王杨暕,还有杨暕的两个儿子,在江都的隋廷宗室和外戚几乎被屠戮一空,只有隋炀帝的侄孙子杨浩得逃一死,被宇文化及兄弟拥立为傀儡皇帝。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和他们的儿子也一同遇害,其中除了坚持主张迁都的虞世基和袁充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外,其他人都可以说是死得很冤,尤其是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深得军心的他因为威望太高,被宇文兄弟和叛军诸将忌惮,即便明知道他坚决反对迁都和一再恳请隋炀帝返回大兴,为了消除隐患,仍然还是派兵包围了他的府邸,杀死了他和他的三个儿子。 和历史上一样,隋炀帝睡进了用床板钉成的简陋棺材,杨二哥,你赢了。 第395章 栽赃谋反 该把时间回到大业十三年的腊月了,也不知道是六一十七年的第几场雪,漫天飞雪中,西进袭取常平仓的瓦岗军偏师翟弘部遭到了惨败。 翟弘父子的惨败理所当然,不明敌情不值地形就贸然杀入崤函险道,还没等越过硖石山,陕县县令姚懿就已经组织好了乡兵配合常平仓守将独孤秀准备作战,牢牢守住函谷关险要,接着高士廉的舅子鲜于质也带着弘农兵马赶到陕县助战,再然后瓦岗军偏师才刚刚抵达砥柱山,刘长恭、裴行方和贺延玉也已经带着潼关兵马赶到了常平仓,合军超过两万严阵以待,单等翟弘父子上门送死。而与此同时,李二承诺派出的援军,却还连在那里都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翟弘父子再能打下常平仓就除非是奇迹出现了,但因为山区变民不断主动前来依附的缘故,瓦岗偏师的兵力数量迅速逼近两万人,志得意满的翟弘父子觉得胜算在手,还是傻乎乎的打到了函谷关下,向已经经过多次抢修函谷关城发起进攻。 进攻的结果纯粹就是给裴行方和鲜于质等隋军新锐刷经验攒功劳,不消贺延玉麾下的隋军精锐出手,仅凭鲜于质带来的弘农军队就牢牢守住了函谷关,把主动发起攻坚的翟弘父子抽得满地找牙,接着姚懿又提议抄小道去奇袭瓦岗军偏师的背后全歼来敌,好在裴行方牢记远房表哥的叮嘱不愿打歼灭战,力劝总指挥刘长恭放弃这个很有把握的战术计划,改歼灭为反击,借着夜色掩护劫营得手,一举击败翟弘父子,迫使他们弃营逃命。 翟弘父子逃出崤函道期间理所当然发生了一些故事,一队自称是李密部下的骑兵在路上拦住了翟弘父子的败兵,声称是前来奉魏公之命前来迎接翟弘父子,要求与翟弘父子见面,翟弘父子不知有诈刚出面时,那队骑兵突然射出几支冷箭差点射中翟弘父子,然后撒腿就跑,还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翟弘父子惊魂未定间,又大惊失色的看到,他们身边中箭的亲兵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是呈青黑色。 可想而知翟弘父子对于此事的愤怒,才刚逃出崤函道回到瓦岗军主力营中,马上就拉着翟让登门问罪,李密也顿时暴跳如雷,然而李密愤怒的却不是陈丧良的阴险狠毒,气愤的乃是翟弘父子的愚蠢傻笨,咆哮道:“你们是傻子啊?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我要是派人刺杀你们,会让刺客打着我的旗号行事吗?我有那么傻?” 其他的翟李联军将领也都觉得李密不可能这么傻,但翟弘父子却很快指出这正是李密的聪明之处,“魏公,你当然不傻,你故意让你的人直接打着你的旗号行事,正好可以制造官军栽赃陷害你的假象,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常平仓有那么多守军?” 争执的结果是谁也说不清楚,李密确实想要借刀杀人干掉翟弘父子,但并没有派人去暗箭射杀他们,翟弘父子十分怀疑李密是想杀掉他们,却没有证据,最后大家只能是不欢而散,李密与翟让一家本就已经逐渐出现的矛盾更加突出,翟让一家开始担心李密会干掉他们独吞瓦岗军,李密也开始担心翟让父子会先下手为强,突然发难干掉他。 和历史上一样,李密和翟让的矛盾逐渐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后,先下手为强的声音开始在李密的身边出现,翟让一家怒气冲冲的离开不久,左司马郑颋就向李密提出了警告,道:“魏公,崤函道的事虽然是官军用计离间,但翟让一家愚昧贪暴,很可能就会认定刺客是你所派,你如果不早做决断,只怕他们迟早会生出害你之心,与其让他们先下手为强,倒不如我们先动手行大事。” 李密沉默,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大敌当前,王世充死守洛口仓寸步不让,陈应良奸贼又在关中虎视耽耽,这个时候自相残杀,除了让人耻笑和白白便宜敌人,再没有任何的收获。” “魏公说的话当然有道理。”郑颋点头,然后又说道:“但这样的道理,翟让一家却肯定不懂,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顾忌那么多。毒蛇噬腕,壮士断臂,魏公,你必须早做决断,抢占先机。” 李密再一次沉默,这时,帐外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李二派遣银青光禄大夫任瓌为使前来求见,李密听了任瓌(读音同瑰)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疑惑说道:“任瓌为使?派这个著名的舌辨之士来见我,李二郎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左右见李密如此忌惮任瓌,忙都问起原因,李密随口答道:“任瓌是前陈镇东大将军任蛮奴的养子,素有舌辨之能,李渊起兵后他主动前去依附,先后替李渊招降了韩城、冯翊等十余座城池,听说关中最大的义军头目孙华也是被他说服主动向李渊投降的,被李渊以大将军身份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口才很好,李二郎派他来拜见我,肯定是要和我交涉什么事情。” “恩师,那干脆就别见他,反正我们也不需要他李二郎为我们做什么。”王伯当建议道。 “没关系,我正想见识一下这个任瓌的口才能有多好。”李密自信的笑笑,又说道:“再说了,李二郎对我们的用处还是有一点的,起码可以牵制一部分关中兵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不能太怠慢了他。见,请任大夫进来。” 亲兵答应,不一刻,曾经为李渊叛军杀入关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任瓌就被请进了李密的帐中,和李密事情预料的一样,任瓌的容貌儒雅,举止有礼,风度翩翩,颇是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见面后,任瓌也很乖巧的向李密行礼,恭敬说道:“太原义师右都督李世民帐下慰抚使任瓌,见过魏公。” “慰抚使?”李密有意考验任瓌,也不请任瓌入座,故作惊讶的问道:“任大夫难道是替右都督来招抚于我的?想让我主动投入右都督的帐下?” “非也。”任瓌摇头,不搭李密的这个茬,微笑说道:“小使今日前来拜见魏公,非是抚慰招抚,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的大业而来,也是替魏公除去心头大患而来。” “替我除去那一个心头大患?”李密冷笑,又狂傲问道:“又有什么人,能配成为本公心头大患?” 任瓌笑得更加轻松,道:“有一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杨广杀魏公帐下义士数以万计,致东都洛阳百万军民百姓至今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曾狐假虎威,仗麾下军多马壮,兵甲锐利,几次在阵上对魏公苦苦相逼,魏公占虎牢据洛口,屯兵东都城外,却因顾忌于他,片甲不能西进,他难道不配被称为魏公的心头大患?” 李密脸上的冷笑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惊讶与好奇,惊讶问道:“贵使能够除去此贼?” “不知魏公听说过杨义臣故事没有?” 任瓌不答反问,又自问自答,微笑着介绍道:“杨义臣本姓尉迟,因为先帝多立功勋,屡建战功,赐姓杨氏,收录皇族宗谱。那杨义臣也对大隋两代皇帝忠心耿耿,北拒突厥,南定杨谅,西征吐谷浑,东讨高句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向海公、高士达、格谦与张金称等反隋义士都是命丧他手,现今纵横河北的长乐王窦建德,也一度被他打得只剩下一百余骑亡命天涯。然而在此时刻,暴君杨广却突然将他召到江都,改封他为礼部尚书,他也一病不起,在任上过世,其中幕后故事,不知魏公可知否?” 任瓌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李密,杨义臣突然倒台时李密已经落草入寇,官场上的消息来源全靠妹夫丘君明提供,还有后来的李渊一家暗助,自然无法知道杨义臣突然倒台的背后原因。迟疑了一下后,李密收起狂傲,先是请任瓌落座,然后才向任瓌拱手说道:“这点本公确实不知,还请大夫教我。” “不敢当。”任瓌拱手还礼,这才说道:“禀密公,杨义臣突然被召回江都改任文职,全是因为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一句谗言。那杨义臣将报捷奏章送到江都后,只因他与虞世基素有嫌隙,虞世基嫉妒他功高,便在杨广面前进了一句谗言,说杨义臣拥重兵在外,不得不防。杨广起疑,便下旨让杨义臣解散军队,返回朝中任职,那杨义臣因此气愤成疾,这才不久之后便在任上去世。” 李密有多坏大家都知道,听了任瓌这番话那还能不明白他和李二的意思?心下大动间,李密盘算了一下,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只请魏公稍费力气,把这道檄文张贴于已经归附于你的郡县城池即可。”任瓌微笑着拿出了一道檄文,双手捧起,又说道:“当然,最好是还请魏公麾下的士卒冒险,将此檄文张贴于东都十一门的城门之上。” 李密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檄文,展开一看时,见檄文大致内容如下:“右武卫大将军许昌公陈应良,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杨广无道,妄自居尊,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理当禅让让贤,隐居幕后。皇族杨行基,光耀明德,博爱万方,岁久潜龙,当为新君。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 反复看着伪造的陈丧良檄文,李密沉吟着问道:“杨行基是谁?” “代王殿下的远房堂侄。”任瓌如实答道:“大兴城中,就他与代王殿下的血缘关系最近,代王殿下不幸被陈应良的麾下乱兵杀害后,我家大将军本想拥立他为天子,然而尚未行事,大将军就已经被陈应良杀害。” 李密又不说话了,又盘算了片刻,李密还突然笑了起来,笑道:“想不到右都督年纪不大,心计竟然能够如此深沉,好一个嫁祸江东之计,本公如果中计,陈应良小贼,可就要马上带着大兴兵马来和我拼命了。” “魏公为何有此一言?”任瓌明知故问。 “这还不简单?”李密冷笑说道:“我如果帮你们栽赃陈应良狗贼谋反,企图效仿你们的大将军废杨广立新帝,那么杨广和东都城里的杨侑一旦中计,必然要质问陈应良是否真有此事,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清白,除了立即回军东都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他带着精锐部下来了,关中空虚了,本公面临强敌了,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听到李密这话,旁边的李密部下立即纷纷怒视任瓌,任瓌却不动声色,微笑着拱手说道:“魏公,我们右都督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所以才特地派遣小使前来,以供你随时垂询查问。不错,我们是很希望陈应良小贼回师东都,让关中重新空虚,但是魏公你怎么不想一想,以陈应良小贼之奸诈,又如何敢放着强敌环伺的关中大兴于不顾,亲自率领主力回师东都?他就不怕他前脚刚走,我们右都督和天水薛举、河西李轨,后脚就杀进大兴关中?” 李密闭上了嘴巴,心道:“是有这个可能,陈应良小贼这时候是不敢回军,他前脚刚走,薛举、李轨和李二郎这些豺狼虎豹,后脚就能杀进关中大兴。” 察言观色见李密的讥讽神情消失,任瓌又乘机说道:“魏公,请你想一想,以现在关中大兴的情况,陈应良狗贼决不敢轻易回师离开关中。但杨广、杨侑一旦中计召他回师,他就会陷入两难境地,不回师就会招来君主忌惮,部下猜疑,回师的话又会关中空虚,后方露出破绽,进退两难。届时不管他是拒绝奉诏回兵,重蹈杨义臣覆辙,还是只率少许军队回兵东都,岂非都是魏公你除去心头大患的最好机会?” 李密开始动摇了,暗道不错,以杨广的狗熊驴脾气,一旦对陈应良小贼生出疑心,就一定会解除他的兵权预防万一,陈应良小贼奉诏就是杨义臣的下场,不奉诏就会招来千夫所指,部下质疑,甚至可能背上反叛之名,被杨广老匹夫下诏擒杀。除非他舍得扔下关中大兴不管,否则就只能是率领少许精锐返回东都表示忠心,没了那些能征善战的勇将锐卒在面前差遣,我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魏公,陈应良的可怕之处,并非他诡计多端,百战不败,而是暴君杨广对他的宠爱信任。”任瓌又继续怂恿道:“陈应良能够在四年间神速掘起,靠的是杨广和樊子盖、卫玄等人对他的赏识提拔,要兵给兵,要权给权,要钱粮有钱粮,要武器有武器,最后还对他委以东都留守的重任,陈应良就是靠着这些支持才走到了今天。现在樊子盖和卫玄等人已死,杨广倘若又对他生出了疑心,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希望?” “至于魏公你刚才说我们右都督是想嫁祸江都,小使刚才还没有说完。”任瓌又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我们右都督如果真有这个打算,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行事?派遣几个不怕死的勇士,冒险潜入东都张贴这些檄文,难道是很难的事吗?我们右都督既然直接可以做到,那为什么还要请你出手,代为行事?还不是为了要让你知道此事,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本意是为了携手推翻暴君杨广的反隋大业,这一点,魏公难道就没有想到?” 任瓌的口才确实了得,奸诈如李密都忍不住心中赞同,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再稍一盘算后,李密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即刻命人将檄文张贴各地,再命人在夜间张贴于东都十一门。不过……。” 说到这,李密微微一笑,又对任瓌说道:“不过你们右都督可别有什么后招,又想出什么阴险毒计,逼迫陈应良小贼率领主力出关,那本公可就要被你们给坑惨了。” 任瓌一惊,嘴上连说不敢,心里则冷笑说道:“果然奸诈!但很可惜,你已经中计了,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道路阻塞,我们的密使无法南下,更没力量把檄文张贴于关外诸郡县,让杨广老儿知道这张檄文的存在,我们还用得着求你帮忙传播檄文?” 任瓌也稍微小看了一些李密,把他打发到了营中休息后,李密把檄文扔给了以文才闻名于世的祖君彦,微笑说道:“把这道破檄文改一改,加上陈应良小贼和李渊一家联手废掉杨广和拥立杨行基的意思,让杨广和杨侑这些人知道,陈应良小贼已经暗中勾结李渊的两个宝贝儿子,还有李渊背后的平陵窦氏,准备推翻他们的朝廷了。” “妙啊!”祖君彦眼睛一亮,惊喜说道:“魏公此计大妙,如此一来,暴君和杨侗一旦生疑,陈应良小贼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就有回军关中和进兵河东两个选择了。我军强李家弱,陈应良小贼肯定会先打河东,不会先来回援东都,让我们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应对面前的王世充和东都城里的杨侗。” “我们腾出手来,要对付的人不止是王世充和杨侗,还有一个敌人。”李密淡淡说道。 第396章 恶有恶报 东都洛阳,大业十四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才是正月初一的清晨,天空就扬扬洒洒的飘下鹅毛大雪,很快就把规模宏大的东都洛阳变成了一片银白世界。 新年,瑞雪兆丰年,然而东都城里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不管是宫城和民间,全都是笼罩在一片紧张担忧的气氛之中,就连已经虚岁十五的杨侗都谢绝了元文都和段达等人举办宴会庆祝新年的建议,仅是给每一名进贺官员赏赐一碗汤面稍微意思意思,以节约日渐短缺的粮食。 东都的粮食情况越来越紧张,如果不是翟李联军合围上洛仓之前,杨侗未雨绸缪让军士往城内抢运回来了一批粮食,过年之前东都就肯定已经断了粮,而现在上洛仓虽然还在王世充的控制中,粮道却已经被翟李联军切断,王世充军和东都守军几次设法往城内运粮,都被数量越来越多的翟李联军抢走或者焚毁,没能成功一次。 城内粮价飞涨,普通百姓与守城军士都饱受缺粮之苦,与陈应良关系不佳却对大隋朝廷忠心耿耿的副留守元文都为了给守军筹备粮食,不得不建议杨侗赐给献粮商人以二品散官衔,城内富商捐粮助军虽然踊跃,却又导致每天手拿笏板上朝的商人挤满殿堂。杨侗还算是一个称职的皇孙,自然得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 战局情况比粮食情况更糟糕,即便王世充还牢牢守住上洛仓,无奈他手里的两万多军队在翟李联军面前处于绝对劣势,且接连作战疲惫异常,勉强只能保住上洛仓不失,再无还手之力。再次扩编的东都守军虽然还有十余万,却苦无良将指挥,更缺乏经验训练,战斗力低下,守城时还能勉强一用,野战却根本不是士气高昂的翟李联军对手。 除此之外,王世充和元文都的矛盾也削弱了东都隋军的整体战斗力,王世充几次要求杨侗给他补充军队扩大兵权,元文都却觉得王世充为人野心勃勃,好利轻义,担心把东都兵权给他过多会发生不测,几次都出面反对劝阻,结果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王世充没能成功掌握更多兵权,东都隋军也失去了王世充这么一个还算优秀的指挥官,无法迅速捏成一团形成战斗力。 大年初一还噩耗不断,先是听说荥阳太守郇王杨庆和梁城通守杨汪都投降了李密,接着守河阳的黄桃树也带着不到百人的士兵狼狈不堪的逃回了东都,突然大败的原因是除夕夜只顾吃顿饱饭而疏虞防务,被裴仁基偷袭得手,再次击败昔日同僚黄桃树的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乘势抢占河阳浮桥,在初一清晨渡过黄河进逼回洛仓,并于同日傍晚抵达上洛仓过年,翟李联军声势更盛,手中兵力薄弱的王世充则更加窘迫。东都朝廷和王世充一样的欲哭无泪,却又一样的无可奈何。 战局不利还只是让东都朝廷欲哭无泪,大年初二发生的变故却让东都朝廷是大吃一惊了,大年初二的清晨,东都十一门的守军同时在城门上发现一道檄文,一道以右武卫大将军许昌公陈应良名誉颁布的檄文,宣称说隋炀帝无道无德,陈应良已经不打算跟着隋炀帝干了,决定和李渊家的两个宝贝儿子联手,废掉隋炀帝这个罪恶充盈的大昏君大暴君,拥立正在大兴城中的皇室成员杨行基为帝,重建大隋河山! 十一道檄文都被飞快揭下送入宫城,挤满了抱笏散官的东都殿堂大吃一惊,杨侗和段达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曾经与陈丧良结为亲密政治同盟的段达看完了檄文后,还脱口说道:“倘若此事为真,大隋江山休矣!” 路遥知马力,关键时刻,站出来为陈丧良说话的,反倒是为了权力之前与陈丧良明争暗斗多次的元文都,元文都还很有信心的说道:“殿下勿忧,诸公勿忧,陈熊渠对大隋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况且李渊逆贼还是被陈熊渠亲手所杀,他又怎么可能与李氏贼子余孽携手悖逆?微臣敢断言,此必是贼军所为,目的是离间殿下与陈熊渠主从,使殿下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卢楚和皇甫无逸等人也都站了出来给元文都帮腔,指出这必然是敌人离间,陈丧良绝不可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真的绝不可能这么做,杨侗和段达等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你明知是计,心里也肯定会存着疙瘩,所以很快又有朝臣进谏道:“殿下,还是谨慎为上,陈熊渠身为东都留守,西援大兴击破李渊逆贼之后,却借口关中强敌环伺,境内贼寇未清,拥兵不归,此事颇为可疑,还请殿下慎查之。” 陈丧良在这件事上确实做得很不地道,带着东都精锐去霸占了关中好地盘不说,东都接连告急,却始终不肯回兵来救,目的确实有些可疑。所以杨侗难免也有一些动摇,那边段达又说道:“殿下,依臣之见,不如以催促陈留守回师救援东都为名,派遣可靠之人前往大兴探听风声,查证是否真有此事,若陈熊渠确无疑心,便将檄文之事明言相告,说明殿下你对他毫无猜疑,让他尽快回师来解东都之危。若有其他,殿下也可及早应对。” 杨侗一听大喜,立即点头说道:“此计大妙,众卿,何人愿往大兴替本王查探虚实?” 殿堂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段达也突然发现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如果陈丧良真想造反谋反,去的使者还回得来不?但还好,能够最终熬死李密的东都朝廷里还有几个忠臣,元文都稍一思索就出列拱手,朗声说道:“殿下若有意如此,微臣举荐太子舍人元济担任此职。” “元太府,你举荐你的长公子?”杨侗惊讶问道。 “殿下,这里是朝廷庙堂,没有微臣的儿子,只有太子舍人元济。”元文都恭敬回答,又重复道:“微臣举荐元济为使,前往关中探听虚实,为殿下催促熊渠大将军回师东都,请殿下恩准。” 元文都傻乎乎的拿长子兼嫡子去冒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探听行迹可疑的陈丧良是否真有反意,朝廷里当然没有更傻的跳出来和他抢,杨侗感动于他的忠心,自然也没有反对,当下由元文都亲自提笔,以杨侗名誉又给陈丧良准备了一道催促他回师东都的命令,安排了元文都的长子元济送往大兴不提。 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似乎突然的时来运转,元济携书前往关中的第二天,同时也是大业十四年正月初四这天,一个令东都朝廷惊喜得都不敢相信的消息忽然传来——已经围困回洛仓两月有余的翟李联军主力,竟然令人难以置信的解除了对回洛仓的包围,拔营返回洛口仓! 东都朝廷从上到下都怀疑这是瓦岗之狐李密的奸计,已经和李密打得筋疲力尽的王世充更加怀疑这是李密的诡计,疑惧之下,以至于王世充都不敢乘机往急需粮食的东都城内运粮,望粮欲穿的杨侗和元文都、段达等人也害怕最后的粮仓有失——虽然规模较小的回洛仓同样已经是存粮不多,严令王世充不得随意打开仓城大门,谨防翟李联军发起偷袭。 直到两天之后,反复确认了周边没有伏兵和翟李联军主力确实一去不返,杨侗等人才欢天喜地的组织军民百姓往城内抢运上洛仓粮草,已经遍体鳞伤快要累垮了的王世充军这才得到了休息喘气的机会,并征得杨侗同意,准备搬完粮食后就马上撤回东都城内休整。同时东都朝廷和王世充难免又是万分的大惑不解,“翟让和李密这帮逆贼,为什么要突然解除对回洛仓的包围,撤回洛口仓?” 东都朝廷和王世充等人如果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会被吓一跳也更加不解——翟李联军突然解除对回洛仓的包围撤走,竟然是坑爹专业户裴仁基提出的建议! 裴仁基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李密接受裴仁基的这个惊人建议,也不是因为中了裴仁基的坑爹光环突然脑袋进水。原因是裴仁基突破河阳桥南下与翟李联军主力会师时,给翟让和李密带来了一个重要俘虏——杨侗前几天才从东都派去河阳慰问黄桃树军的鸿胪卿崔善福,为了活命,崔善福向旧日同僚裴仁基交代了许多东都城内的内部情报,也交代了王世充几次要求杨侗补充兵力都被元文都阻止的重要内幕。 王世充和元文都的矛盾突然放在了裴仁基的面前,在这方面十分拿手的裴仁基也马上就闻到了机会的味道,见面后立即建议李密和翟让解除对王世充的包围,暂时撤回洛口仓等待更好机会出现,并一针见血的指出,王世充善用兵却贪利轻义,元文都忠心耿耿但性格耿直,二者在面临威胁时倒是可以放下恩怨携手抗敌,危机一旦解除就肯定会狗咬狗。 所以裴仁基认为,既然如此,翟李联军与其辛辛苦苦的攻打坚城,倒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元文都和王世充放手去对咬,倒时候王世充胜则东都必乱,元文都胜则东都失去御敌长城,怎么都是翟李联军占便宜,有利于翟李联军将来重整旗鼓后卷土重来。 盘算许久后,李密拍板接受了裴仁基的建议,力劝翟让也与自己退兵,翟让虽然不明白裴仁基这个建议的深意,却也厌烦了在回洛仓与王世充纠缠不休的盘肠大战,想要返回粮食堆积如山的洛口仓享福,便也同意了裴仁基的建议,这才有了翟李联军突然解围退兵的事。 当然,翟让的那点脑子,也绝对料想不到,李密之所以同意裴仁基的建议,除了觉得裴仁基的话确实有道理外,更是为了避免一件事,避免临阵之际翟李联军突生内乱巨变,白白便宜了同样老奸巨滑的王世充………… ………… 该来看看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与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老丈人王世充和上司杨侗等人不同,陈丧良在大兴的日子绝对可以算是逍遥天堂,城里城外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北面有屈突通在那里傻乎乎的和李二硬拼,东面有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刘长恭和得力表弟裴行方守着,表叔李靖也正在西面收拾白瑜婆和李弘芝等逆贼,根本用不着陈丧良操半点心。陈丧良每天除了办理公务和整顿内政之外,只要稍微有点时间,就可以腾出手来找新老部下喝酒聊天套交情,还有就是干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事,为老陈家的香火问题尽孝道。 陈丧良也是一个很守臣道的好臣子,即便大兴宫城现在已经没有了主人,陈丧良仍然还是没象李渊逆贼那么大逆不道,把办公地点搬进宫城之内,每天仍然还是在大兴皇城的右武卫大将军府办公,平时里没事绝不踏进宫城一步,几个月下来,除了刚打进大兴时迫不得已,陈丧良也就是正月初一那天进了一次宫城,给以杨雨儿之母蒋才人为首的隋炀帝嫔妃拜年,尽臣子之仪,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撒腿走人,没有落下半点秽乱后宫的嫌疑。 当然,陈丧良不进宫城去找人,并不代表宫城里没有人出来寻找陈丧良,比方隋炀帝有个还没出嫁的女儿,就三天两头的装扮成民家女子模样悄悄跑出宫城,跑到右武卫大将军的后院与陈丧良见面,还一呆就是不少时间。不过这也没关系,现在宫城御林军总管叫三狗子,负责皇城防务的是尉迟敬德,都是陈丧良的体己人,对这样的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有看见。 上山多了总要遇鬼,作恶多端也总有遭报应的时候,这不,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正午,报应来了。当咱们勤于国事的丧尽天良陈丧良办理完了众多公务,照例在午时过后返回后院午休时,有婢女专门侍侯的那间午休卧室之内,让陈丧良怎么疼都疼不够的雨儿姑娘也早已在房内等候,还乖乖的主动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陈丧良见了大喜,轻手轻脚的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雨儿姑娘,淫笑道:“宝贝,等不及了是不是?” 回答陈丧良的,是杨雨儿柳眉倒竖的迎面一爪,还直接在陈丧良的小脸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然后杨雨儿似乎还不觉得解气,在陈丧良身上又抓又咬又掐,第一次被杨雨儿这么虐待的陈丧良满头雾水,赶紧问道:“雨儿,出什么事了?我那惹着你了?” “你惹我的地方多了!” 杨雨儿的俏脸神色十分不对,又要来揪陈丧良的耳朵时,却突然脸色变了变,赶紧弯下腰,捂着小嘴干呕。见此情景,陈丧良顿时傻眼了,脱口问道:“雨儿,你有了?” 干呕着无比愤怒的看了陈丧良一眼,杨雨儿更加愤怒的说道:“都是你害的!回大兴的第二天开始,就硬是要天天欺负我,我说那天危险你不听,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不但我娘已经开始怀疑了,再过几天就更藏不住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陈丧良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和皇女公主**成孕可不是什么小罪,眼下隋炀帝死没死和江都兵变还会不会发生陈丧良都不知道,这事一旦宣扬出去,不但马上就是满朝大哗,陈丧良和杨雨儿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看到陈丧良不知所措的模样,本来就心乱如麻的杨雨儿难免更是委屈伤心,扑进了陈丧良的怀里又掐又打,哭着说道:“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怎么办?你怎么娶我?你有正妻我不计较,我做偏房也愿意,可你敢不敢娶?你要是有胆量纳我做偏房,我今天就去对娘亲说,什么时候成亲都行,可你敢吗?你敢吗?” 陈丧良还真不敢,因为陈丧良一直以来就是打着忠杨广爱大隋的旗号招摇撞骗,现在陈丧良要是敢不经隋炀帝同意就把杨雨儿纳为偏房,下面不炸锅那才叫怪!可是想要征得隋炀帝同意正式纳杨雨儿为偏房,不要说时间和距离上做不到,就算时间上赶得及,距离也不成问题,隋炀帝又怎么可能同意让他的女儿给陈丧良做偏房?陈丧良真要是敢上这个奏请,肯定是那天上奏,那天就是陈丧良的人头落地之日! “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赌江都兵变会照常发生,在近期发生。”陈丧良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第二个选择,不要这孩子。” 不要杨雨儿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丧尽天良的陈丧良来说,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对于杨雨儿来说,肯定不是一件简单选择的事。盘算了不少时间后,陈丧良这才想好了说辞,低声对嘤嘤哭泣的杨雨儿说道:“雨儿,我想了想……。” “应良兄弟,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粗鲁的吼叫声突然打断了陈丧良对杨雨儿的低语,听到刘长恭熟悉的声音,陈丧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想起,为了抚慰一直留守潼关永丰仓的刘长恭和裴行方等人,自己前些天曾经给他们去过一道命令,让刘长恭和裴行方把军队暂时移交给贺延玉,让他们返回大兴来与自己共渡元宵佳节。 再然后,陈丧良马上就开始叫苦了,因为陈丧良马上就猜出了刘长恭下一步准备干什么,结果也不出所料,和陈丧良向来就没大没小的刘长恭不顾门前亲兵和婢女的阻拦,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应良兄弟,你可想死哥哥我了!” “兄长,小弟也想死你了!”同样与陈丧良许久没有见面的裴行方也跟着冲了进来,而在裴行方之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陈丧良的熟人——曾经在东都洛阳给陈丧良当过帮凶的太子舍人元济。 陈丧良惊讶于元济为何出现在此时,刘长恭和裴行方也看到了正被陈丧良搂在怀中的杨雨儿,虽说刘长恭和裴行方都没见过杨雨儿,不知道她的身份,杨雨儿也穿上了普通民女的衣服没有露出破绽,可是看到了陈丧良和杨雨儿紧紧搂抱的亲密模样,刘长恭和裴行方还是马上就哄堂大笑了起来,刘长恭还笑着说道:“难怪外面的人连我都敢拦,原来是这样。还好,没脱衣服,没脱衣服。” 陈丧良尴尬了,杨雨儿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挣脱陈丧良的怀抱时,杨雨儿又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再一次弯腰干呕,还怎么忍都忍不住。再然后,刘长恭也再次大笑起来,“好,好事,要不了多久,我又要多个小侄子了!” “恭喜兄长,恭喜兄长添丁进口,茂盛陈家枝叶。”裴行方也笑着向陈丧良拱手道喜,笑得十分真诚。 元济没笑,紧张观察着杨雨儿的模样,元济还满肚子的狐疑,心中暗道:“为何如此相象?难道是她?怎么可能?” 第397章 不学无术的下场 还算好,元济以前只见过杨雨儿两三次,还每次都隔得远远的看不真切,这会就算有所怀疑,也不敢随便开口胡说八道——诋毁皇女可不是什么小罪,所以也不敢多问杨雨儿的姓名身份,只能是把暂时狐疑藏在心里。 熟知陈丧良好色性格的刘长恭和裴行方当然也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还道杨雨儿是陈丧良新勾搭的良家少女或者新强占的漂亮丫鬟,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没再多问,陈丧良也乘机赶紧把杨雨儿给打发离开,示意她孩子的事明天再说,然后赶紧把好久没见面的刘长恭、裴行方和元济请到客厅,互叙别来之情,也顺便打听元济为何也会出现在大兴。 经过刘长恭大咧咧的随口解释,陈丧良这才知道原因,原来元济奉命西进与陈丧良联系,途经常平仓时,正好赶上刘长恭和裴行方准备返回大兴,三人便结了伴同行,回到大兴时又正好碰上陈丧良去找杨雨儿例行的午间休息,连陈丧良洞房门都敢踹开的刘长恭思念好兄弟,不顾亲兵劝阻一脚踹开陈丧良的卧室房门,这才有了后来的事。但就象刘长恭说的一样,还好,陈丧良和杨雨儿都还没来得及脱衣服。 随时关心东都战事的陈丧良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元济的来意,但还是向元济明知故问起他来大兴的原因,元济也没客气,马上就取出了越王杨侗给陈丧良的诏书,恭敬说道:“陈留守,越王殿下是派下官来请你尽快回师东都的,眼下瓦岗贼势越来越大,东都处境益发窘迫艰难,上到越王殿下,下到黎民百姓,全都盼着你尽快回师救援,还请陈留守以国事为重,尽快回兵。” 杨侗和元文都父子未免都小看了陈丧良的情报能力,听到元济这话,陈丧良立即故作惊讶的问道:“元舍人,东都又告急了?可我怎么前天就收到消息,正月初四那天,翟让和李密二贼已经解除对了回洛仓的包围,率领贼军主力撤兵东走了?” “陈留守你已经知道了?”元济一惊,说道:“我们昨天抵达潼关时才收到这消息,陈留守你竟然在前天就知道了这情况?” 不消陈丧良开口,刘长恭和裴行方都已经笑了,裴行方笑道:“元舍人,我兄长是东都留守,怎么可能不关心东都战事?乱贼虽然破坏了我们驿站交通,但我兄长安排在东都战场上的仍然还是每日一报东都战况,虽然速度不如平时那么快,但是东都战场一有变故,十天之内,我兄长就能知晓。” 元济闭上嘴巴,之前想好的劝说陈丧良退兵的说词也都没了用处,陈丧良则又微笑说道:“元舍人请放心,如果东都洛阳真的有什么危险,那我肯定是马上就回兵去救,但现在东都既然已经转危为安,那我也用不着那么急了,还是等陛下的旨意,等陛下任命了新的大兴留守人选,我马上就回去。不然的话,现在这情况,我如果走了,大兴这里就马上又要危险了。” 元济更加的无言可对,心里对陈丧良也更加的看不明白,暗道:“从种种迹象来看,陈留守确实不象是有谋反的打算,眼下大兴群贼环伺,他也确实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兴,可我怎么感觉,他好象根本就不想再离开一样?还有,刚才那名怀孕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那人?” 这时,陈丧良又笑着说道:“元舍人,你来得真是巧,正好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虽说眼下乱贼猖獗,不宜再举办灯会赏灯,但节不能不过,我今天晚上准备在右武卫大将军府举办一个宴会,召集在大兴的大隋文武官员共同参与,元舍人你先去馆驿沐浴更衣,一会直接来这里参加宴会,我给你介绍一些新同僚认识。” 说罢,陈丧良立即派人给元济安排驿馆下榻,本来还有话说的元济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跟随了陈丧良的亲兵离去,留下陈丧良和刘长恭等人在客厅中继续聊天打屁。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刘长恭也被请了下去沐浴更衣,裴行方却故意稍微耽搁了一下,刘长恭刚走就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低声问道:“兄长,东都十一门檄文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元济见到了你,为什么不提起这件事?” “应该是想找机会对我单独提起这件事。”陈丧良低声说道:“这小子还算有点城府,刚才他要是敢拿出檄文抄本来,刘大哥能大耳掴子抽他。” “此人确实很有城府,和我们一路西来,路上连一个字都没提到檄文的事。”裴行方点头,低声说道:“但不断的打听关中和大兴的各种消息,尤其是关于军队方面的情况,看模样,越王殿下和元文都他们,是对你生出疑心了。” “我不怪他们。”陈丧良很无奈的答道:“眼下东都的情况确实不妙,我因为各种情况无法回师去救东都,现在我的对头们又跑出来挑拨离间,换成了是我,恐怕也会生出疑心,这是人之常情,怪不了谁。” “兄长请小心,千万别重蹈了杨义臣的覆辙。”裴行方低声提醒,然后又说道:“兄长,将来元济单独对你提起檄文这件事的时候,你除了辨白表忠外,千万别答应立即回兵东都,只能借着东都危机暂时化解的机会,亲自率军去打盘踞晋南的李渊残部,如此一来,既对越王殿下有了交代,以行动证明檄文是贼军伪造,又能以此为由,不必立即返回东都参战。” 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带坏的裴行方,陈丧良微笑问道:“怎么?你反对我亲自率军回兵去救东都?” “兄长,小弟不是反对,是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裴行方摇头,说道:“翟李贼军不比李渊老贼麾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相当强悍,现在又占据洛口仓和虎牢关,有粮有兵还占据战场主动,即便兄长你亲自回兵去救东都,也很难把翟李二贼一举铲除,稍有不慎就可能象去年一样,和翟李二贼又打成消耗战,打得两败俱伤也不分胜负。与其如此,倒不如让王世充先去和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兄长你再出手一锤定音,这样才对兄长你最为有利。” 陈丧良笑了,嘴上赞许远房表弟的战术见解正确,心里却暗叹道:“到底还是单纯了点啊,还没把我不想回东都的真正原因看出来。不过也好,单纯点最好,不然的话,以你的家族背景和家族势力,我就不敢放下心来对你委以重任了。” 比陈丧良小两岁的裴行方确实还比较单纯,还看不出远房表哥的真正野心,但是已经看穿陈丧良虚伪面目的人并不是没有,同样风尘仆仆的裴行方刚下去沐浴更衣,房玄龄很快就跑到了重新开始办公的陈丧良面前,开门见山的就问道:“贤弟,听说越王派遣的使者元济已经到了?檄文那件事,他向你提到没有?” 陈丧良摇头,先是把自己与元济见面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出预料的话,这个元济是等机会和我单独谈话时再摊牌,既给我留面子,又乘机劝我尽快回师东都,证明清白。” “贤弟,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你最好是别错过。”房玄龄建议道:“正好今天晚上你要与大兴文武聚宴,那元济也必定到场,届时你可以设计公开或者直接公开此事,逼迫那元济当众出示檄文,你的部下必然会大怒,把事情闹得更大,让全关中和大兴的人都知道你背上了不白之冤。如此一来,你既可以乘机疏远与越王殿下的关系,逐渐摆脱他的控制,又可以乘机观察麾下文武的立场态度,便于你的下一步行事。” 陈丧良有些沉默,半晌后才摇了摇头,道:“兄长,不能这么做,这个计策其实我早就反复考虑过,还连如何不露痕迹的公开檄文一事都想好了,但我又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为皇帝陛下继续卖命?”脑后生着粗大反骨的房玄龄压低声音,说道:“大隋江山和皇帝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我早就心知肚明,你的麾下文武中心里有数也相当不少,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好,当场拥护你称王自立的文武官员恐怕都会有不少。” “我就是担心这点,所以才不想这么做。”陈丧良答道:“我的麾下将官中,对朝廷和陛下不满的确实不在少数,我如果当众激化了和越王殿下的矛盾,他们中间是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拥护我自立,可是然后我怎么办?杀了他们是自断臂膀,大失人心,不杀他们又如何向皇帝陛下和朝廷交代?” “贤弟,你还有另一个选择。”房玄龄低声提醒道。 “我不能这么做。”陈丧良摇头,说道:“这是道义问题,我能迅速的出人头地,位极人臣,靠的是皇帝陛下和朝廷忠臣对我的赏识提拔,如果只受这么一点小委屈就和他们闹翻,会失去大义和人心,即便有一部分文武官员会跟我走,也肯定会有不少人会弃我而去,所以我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房谋杜断说的就是房玄龄擅谋划布置却不擅长决断,又知道陈丧良在起家过程中是得到了隋炀帝和他忠心走狗的鼎力帮助,就凭檄文这个借口起兵造反,在道义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并非穿越者的房玄龄也只能是点点头,无可奈何的说道:“还是贤弟考虑得全面,是这个道理。那就再等等吧,还好,我们的皇帝陛下肯定会给你机会,只要贤弟你能继续掌握关中养精蓄锐,将来肯定有的是机会。” 陈丧良笑笑,心道:“用不着太远的将来,也许很快就会出现了。宇文化及,你要给我争气,还是王世充,你也要给我争气啊,隋炀帝我拜托给了宇文化及,越王杨侗这块绊脚石,我就拜托给岳父你了。” 考虑到道义问题,早就知道东都檄文事件的陈丧良毅然放弃了以此为由起兵的机会,装着不知道一样的继续正常召开元宵晚会,为了避免过于刺激陈丧良引发意外,事前得到过杨侗和元文都叮嘱的元济在没有发现陈丧良有谋反迹象的情况下,也装做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一样,象没事人一样的参加了大兴元宵晚会。然而,不管是陈丧良还是房玄龄和元济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的宴会上,还是发现了意外的事,这个意外还相当不小………… 意外来自于醉酒后的言语,刚开始时,几十上百名文武官员满座右武卫大将军府的大堂,肩并肩脚抵脚,气氛十分热烈也十分正常,刘黑闼、罗士信和刘长恭等赌鬼还早早就约定今天晚上赌个通宵,然而随着酒水的不断消耗,话题也在不知不觉间扯到了现在的世道上,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大声抱怨起了大隋江山的混乱和贼乱的猖獗,哀叹何时才能重归太平,海靖河晏? 这个话题很快就惹出了事,众多的文武官员接着纷纷抱怨起了如今的天下大乱和民无宁日,然后是一帮以关陇门阀成员为主的墙头草惧怕隋炀帝的狗熊脾气,乘机说什么如今天下明主不出,世道难平,试探赏给他们活命和官职的陈丧良有无自立之心——毕竟,对这些曾经投降过李渊的墙头草来说,让性格宽厚温和的陈丧良当他们的老大,和让隋炀帝继续给他们老大相比,还是让陈丧良给他们当老大更保险一些。 再然后事情就有些难以收拾了,陈丧良的一干心腹走狗们纷纷误会了这些墙头草的立场,怀疑他们的言语是出自陈丧良的唆使安排,为了表示忠心和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同时也是因为对隋炀帝的彻底失望和不满,刘黑闼和罗士信等人也开始怪话连天起来,话里话外都是责怪隋炀帝把大隋江山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意思,擅长调整屁股位置的云定兴云老将军还直接问起了陈丧良的生辰八字,司马昭之心不要说路人皆知,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还好,陈丧良的酒量虽然很一般,在酒至半酣时仍然还能保持冷静,赶紧拍案喝道:“够了!今天是元宵佳节,是喜庆的日子,不许再提这个话题,都给我闭嘴!” 强行压住了这个话题,避免继续下去,陈丧良也不能让宴会冷场,便又微笑着随口说道:“说点喜庆的事吧,说起来也不怕诸公见笑,本官学疏才浅,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元宵节的来历,诸公高才,能否赐教一下,告诉我这元宵节的来历和典故?” 陈丧良问起元宵节的来历当然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让不学无术的陈丧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之前那一大帮墙头草关陇门阀成员就顿时满面喜色,魏徵和袁天罡等人目瞪口呆,房玄龄、杜如晦和裴行方等人哭笑不得,云定兴、萧造和独孤怀恩这些忠心数值一向为零的二五仔则立即喜上眉梢,之前脸色就已经十分不好看的元造更是腾的站起,还气势汹汹的怒视陈丧良,喝道:“陈留守,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怎么了?我就是问问元宵节的来历啊?”陈丧良满头雾水,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却不明白那里说错。 “元舍人,你怎么了?”郭峰、陈祠和刘长恭等无学之辈也同样大惑不解,都问道:“陈留守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突然发怒?” 看到陈丧良的迷茫神情不似作伪,元济也有些疑惑,这才收住怒气疑惑问道:“陈留守,你真不知道元宵节的来历?” “我真不知道。”陈丧良苦笑回答,又猛的一惊,忙追问道:“怎么?这元宵节的来历,很不寻常?” “留守你真不知道?”元济也被陈丧良的反应弄糊涂了。 陈丧良茫然摇头,那边早就在捂嘴偷笑的裴行方还算有点良心,不忍心看远房表兄继续出丑,赶紧凑了上来,在陈丧良耳边低声说道:“兄长,元宵节来自于汉代文帝年间,文帝前诸吕作乱,立刘弘为少帝,后宗室齐王刘襄联合陈平、周勃铲除吕后一党,废少帝立文帝,汉文帝为了纪念此事才设立元宵节,沿传至今。” 陈丧良彻底傻眼了,裴行方也更加的忍俊不禁了,忍不住又低声说道:“兄长,别怪元舍人当场发作,你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元宵节虽然还有庆祝太平天下来之不易的意思,但是这废皇帝立新帝,不正是那道假檄文上面的内容吗?” 陈丧良继续傻眼,许久后才在心底哀叹道:“书到用时只是恨少,不学无术要害死人啊!” 还好,陈丧良问起典故确实是出自无心,赶紧就向元济和在场文武官员拱手致歉,痛骂自己的史学老师死得太早没把自己教好,害得自己闹出了这样的大笑话,连连自责,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到大隋宗庙里跪地请罪,悔恨之心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陈丧良这么做还是太晚了,他的解释不要说关陇诸门阀的成员不信,云定兴和萧造等二五仔不信,就连房玄龄和魏徵等心腹都不信,无不心说以陈留守你的才学,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房玄龄还在心中暗赞道:“妙,这样的试探,比我提议直接公开那道假檄文更妙,既试探了众人态度,不留下任何把柄,还巧妙发出暗示,提醒有心人该准备就准备。高明,贤弟果然高明啊!” “大兴要出大事!”元济也在心里暗暗说道:“召集如此之多的文武官员聚会,当众提起废少帝立文帝的事,陈留守这是摆明了在告诉众人,他准备效仿陈平周勃废旧帝立新帝了。陈留守,陈平,都姓陈,哼,好巧妙的暗示啊!” “还有白天那名女子,我怎么越回忆越发现她长得象杨雨公主?如果真是她的话,陈留守的目的,恐怕就不是废旧帝立新帝这么简单了。” 第398章 内讧时代 还是大业十四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夜里,东都洛阳一带降下了一场十分罕见的冬日暴雨(史实),天气又奇冷无比,将值夜的士卒都冻死了好几人,再到了十六日的清晨,洛口仓城的内外,便又化为了一片水晶世界,流淌的雨水冻结在城墙上,结成连绵冰瀑,壮观无比。 “上天啊,你已经预感到了有大事要发生了吗?所以才降下这样的奇景?那请你告诉我,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欣赏着水晶冰瀑的奇迹,李密感叹连连,不明白动手之日出现这样的罕见奇景,是巧合?还是上天已经知道了今天将要发生的大事?不知道上天这是象表达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将来又会引起什么后果? 再怎么感叹犹豫也没有用,箭已上弦,现在收手将来一旦走漏风声,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所以摇了摇脑袋后,李密又叹了口气,还是向在旁边侯命的郑颋吩咐道:“去吧,请东郡公兄弟他们中午来我这里饮酒。记住,要把翟摩侯和王儒信都请来,就说天气寒冷,我请他们吃暖锅。” 郑颋答应,立即赶往翟让兄弟的营地邀请他们,李密又转向了旁边的房玄藻和王伯当等心腹,淡淡说道:“按照原订计划行事,去准备吧。” 房玄藻和王伯当等人答应,也是立即下去准备,留下李密在壮观冰瀑旁继续发呆,许久后,李密还低声喃喃了一句,“别怪我,东郡公,是你和你的家人逼我的。” 好酒贪杯的翟让兄弟很愉快的接受了李密的邀请,还没到正午就已经准备进洛口仓城赴宴,鉴于翟让兄弟近来与李密的关系逐渐疏远,邴元真和单雄信都有些不敢放心,建议翟让最好是慎重行事,不要孤身冒险,翟让却不肯听,仅仅只是临时决定带上单雄信、徐世勣和裴仁基三将同行,充当护卫,邴元真无奈,只能是再三叮嘱翟让千万小心。 邴元真的担心似乎有些多疑,进到了李密军控制的洛口仓城后,翟让和翟弘父子等人受到了李密军最为热情的接待,就连向来看不起土包子翟让一家的杨积善都跟着李密出门迎接,毕恭毕敬的把翟让等人请进了暖阁,炭炉上也早早就架上了陶瓷暖锅,肉汤翻滚,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很是客气的把翟让请到了上座,李密主动赶走了自己的亲兵护卫,只留下亲兵队长蔡建德在旁边护卫,还交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自己今天要和翟让一醉罢休,单雄信和徐世勣很小心的继续守在翟让身后,倒是坑爹专业户裴仁基靠着年龄身份,得以在暖阁内落座。 美貌侍女开始上酒的时候,主持宴席安排的房玄藻微笑着向李密说道:“魏公,今天是聚会饮酒,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干脆在隔壁暖阁也设上酒席,让东郡公的部下也喝上几杯酒暖身如何?” “这得看东郡公的意思。”李密微笑着回答,又转向了翟让问道:“东郡公,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正在欣赏侍女容貌的翟让走了神,直到李密再次询问,翟让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向身后的单雄信和徐世勣吩咐道:“你们也去喝几杯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多谢东郡公好意,末将就不必了。”事前得到过邴元真叮嘱的徐世勣忠于职守,不肯离去。 “去吧,没事,我在这里。”裴仁基开口,表示愿意独自担起保护翟让的重任,那边翟让也不耐烦的催促,徐世勣无奈,这才与单雄信领着翟让亲兵离开暖阁,跟着房玄藻到隔壁饮酒。 暖阁里翟让的部下已经只剩下翟弘父子和王儒信、裴仁基四人,李密的部下也只剩下了杨积善、郑颋和蔡建德三人,阁内不再拥挤,这时,李密突然命令蔡建德取出一面玉壁,说是郇王杨庆投降后送给自己的东西,请翟让鉴赏点评,翟让本就是贪财之辈,接过玉壁就大加好评,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攫为己有的意思,同样贪财的翟弘和翟摩侯父子也早把目光定格到玉壁上,全都没有留心到以勇武闻名的蔡建德已经站到了翟让的身后,还悄悄握住了腰间刀柄。 见时机已至,李密以手背捂嘴,重重咳嗽了一声,这一声也要了翟让的命,早已摆好姿势的蔡建德突然拔刀,使尽全身力量一刀劈下,正中翟让的脖颈,鲜血飞溅间,翟让被砍断一半的脖子中,发出了牛吼一般的声音。 事发太过突然,翟弘父子和王儒信都楞了一楞,裴仁基却立即跳起拔刀,可惜裴仁基一刀劈下间,斩杀的人却是旁边的翟摩侯,接着杨积善也突然跳起抢上,同样一刀砍在刚起身的翟弘头上,接着蔡建德、杨积善和裴仁基三人联手,三人三刀分别斩落,将刚跳起发出惊呼惨叫的王儒信砍死当场,然后又迅速补刀,把仍然还在垂死挣扎的翟弘父子砍断了气。 翟让还没有断气,还艰难的伸出了手指,颤抖着指住了李密,李密明白他的意思,坦然说道:“别怪我,我是被迫的,如果不是你的兄长和侄子无理取闹,步步进逼,我也很想与你永远做朋友,但是没办法,他们太蠢了,把你也给带蠢了,我如果不这么做,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为了自保,我只能这么做。” 翟让又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裴仁基,裴仁基毫无愧疚,理直气壮的说道:“东郡公,是你对不起我,我为了你的大事,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妻子女儿现在都还关在东都天牢里,但你又给了我什么?是你负我在先,魏公识才敬才,我当然要跟他走。” 这是一次准备得十分周密的火并夺权,翟让咽气的同时,尽管已经听到了翟弘、王儒信等人垂死前的惨叫,但是当徐世勣和单雄信等瓦岗将领冲过来查看情况时,又张口结舌的突然发现,他们的门外,早已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李密亲兵,在王伯当率领下用无数把已经上弦的硬弩对准他们,同时后门也突然被打开,同样冲进来数量众多的李密军士兵,把他们团团包围。 在裴仁基和杨积善等人的簇拥下,李密施施然的出现,向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说道:“诸公,我与你们一起兴起义兵,是为了除暴安良,推翻昏君杨广,东郡公却独断专行,贪婪暴虐,****同僚,严重动摇我们反隋义师的根基。为了反隋大业不至于前功尽弃,也为了几十万义师将士的性命着想,我只能杀了他的一家,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吭声,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翟让的这些部下还全都是额头上冷汗滚滚。李密察言观色,乘机又说道:“诸公,现在翟让和翟弘父子已死,他们的罪孽已消,你们虽然是他的部下,但我不会牵连到你们的身上。愿意跟我走的,我不但亏待不了你们,我还要把翟让的军队全部交给你们统帅,更进一步重用你们。话说到这里,你们决定吧。” 目光短浅的翟让确实很不会笼络部下,翟弘和翟摩侯这对猜忌好妒又贪得无厌的草包父子也拖了不少翟让的后腿,得知翟让一家人的死讯,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不仅没有任何为他们报仇的念头,再听了李密的劝说招揽,单雄信还首先抛去武器,向李密双膝跪下磕头,恭敬说道:“愿听魏公差遣。” 单雄信带了头,徐世勣和其他的翟让部下也纷纷放下武器,向李密跪地投降,李密大喜,亲手将单雄信和徐世勣搀起好言安慰,招呼众人起身,又安排裴仁基和单雄信立即赶回翟让军营地抚慰军心,接着李密亲自单人匹马前往翟让军营地,亲自出面稳定军心,收编翟让军队。 和历史上稍有不同,李密单骑进入翟让军营地后,鼓动的如簧之舌虽然迅速稳定了瓦岗军心,但一心想为张须陀报仇的木兰却乘机怂恿单雄信干掉李密,想一举干掉两个杀害张须陀的仇人,然而人品有些欠佳的单雄信却断然拒绝了木兰的要求,木兰又想亲自动手刺杀李密,可是顾虑到自己的特殊身份,犹豫再三只能是咬牙放弃,眼睁睁的看着李密吐沫横飞的在翟让营中大放厥词,鼓惑人心。 李密的口才也十分了得,刚杀了翟让不久,仅凭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便让翟让麾下的数万将领士卒相信他杀翟让是为了天下着想,为了不堪压迫而起兵反隋的数十万义军将士着想,心悦诚服的表示愿意为李密效力,接受李密的号令。李密大喜,又当场颁布命令,让徐世勣、单雄信、裴仁基和王伯当等人瓜分翟让留下的精锐,迅速稳定了军心,控制了瓦岗精兵。心有不甘的木兰为了留住有用之身,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接受李密的任命,继续辅佐单雄信给李密当牛做马。 尽管来得稍微迟了一些,但该来的终究要来,大业十四年正月十六,与翟让矛盾逐渐激化的李密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究还是突施暗算杀害了盟友翟让,吞并盟友部众。消息传到东都,已经撤回城内休整的王世充大吃一惊之余,也忍不住顿足大骂,“奸贼!难怪要在正月初四那天突然退兵,搞了半天是这个目的!要是在上洛仓动手,我的机会就来了!” 尽管为时已经稍晚,但目前确实对隋炀帝算是比较忠心的王世充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赶紧向杨侗奏请,要求杨侗给他补充军队,轮换他麾下的疲惫之师,让他率领生力军乘机发起进攻,攻打正处于动荡期的李密军,并承诺就算破不了李密军,也能打上一两个胜仗鼓舞军心士气,削弱李密军的整体实力。 这是一个内讧时代,原本王世充有希望也有能力抓住这个宝贵机会,给军心尚未彻底稳定的李密军以沉重打击。然而令王世充愤怒和无奈的是,元文都再次劝说杨侗不能过于放权,不肯把东都兵权交给人品抱歉的王世充,力劝杨侗派遣段达率军发起进攻,杨侗也不愿意把所有兵权都交给一个臣子,拒绝王世充采纳元文都,安排了段达率军六万东进,去攻打正处虚弱期的李密军。 有时候忠臣往往比奸佞更误事,元文都反对让王世充独自掌兵虽然是出自一片赤忱忠心,却让杨侗很快就为他的用人失策付出了惨重代价,当段达率军东进至洛口仓时,总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的李密出兵二十万迎战,还没打光凭声势就已经吓住了性格怯懦的段达和他的一干部下将领,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为了表忠又个个率军争先,奋勇作战,东都隋军大败特败,副帅民部尚书韦安石被单雄信亲手斩杀,包括河阳尉独孤武都在内的大批文武官员向李密军投降,六万大军全军覆没,段达率领不到百骑逃回东都,李密军顺势反击,乘胜夺取上洛仓城和金镛城,再次兵临洛阳城下。 偷鸡不着蚀把米,赔掉了六万大军不说,还连卫城金镛城也赔了进去,杨侗和元文都简直是连吐血而死的心都有了,然后杨侗也再不敢采纳元文都的逆耳忠言,赶紧任命东都城里最能打的王世充为全军主帅,把除了御林军外的所有东都军队都交给王世充统率,让王世充负责守城战事。王世充虽然满肚子的怨气和不满,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接过了这个烂摊子,赶紧整编军队组织守城,抵御李密军即将发起的进攻。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当然是马上又想起了远在大兴的陈丧良,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杨侗和元文都商量如何向陈丧良求援时,元文都的宝贝儿子元济却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洛阳城,还给杨侗和元文都密奏了陈丧良准备谋反的惊人消息——虽然只是巧合产生的误会,但元济这么说也绝对不算冤枉陈丧良。 可想而知杨侗和元文都得知这个噩耗时的吃惊恐惧,元文都还急得当着杨侗的面骂出了脏话,向元济怒斥道:“小畜生!你探听明白没有?有没有误会谎报?陈留守素来忠心于朝廷,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孩儿不敢谎报。”元济摇头,沉声说道:“正月十五那天晚上,陈留守故意问起元宵节的来历,暗示将要废皇帝立新帝,当时有上百文武官员在场,人人都可以做证。除此之外,陈留守还未经请旨,大量任用文武官员,包括许多此前伙同李渊逆贼谋反的贼军文武官员,广结党羽,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元文都赶紧追问道。 “还有,陈留守很可能还****后宫,与大兴宫人****元济吞吞吐吐,把自己初到大兴时看到的情况向杨侗和元文都做了禀报,再然后,元济又说道:“当时我看得很清楚,那名怀孕女子与杨雨公主生得十分相象,只是碍于情理,没敢当面询问。” 砰一声,杨侗重重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书案上,脸色难看之至,暗道:“陈卿,本王可是当着母妃的面与你义结金兰,还尊你为兄,杨雨是我的姑姑,你如果真的和她**还成孕,那你岂不是变成我的姑父了?” 元文都也是心乱如麻,不敢相信儿子的话,却又明白儿子不可能对自己说谎,一时间根本不知所措。那边元济又催促道:“殿下,父亲,这事必须尽快奏报陛下,也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不然的话,陈留守一旦真的举旗谋反,大隋天下就真的完了。” 杨侗连连点头,觉得元济言之有理,却又不知道如何应对。那边的元文都迅速冷静了下来,盘算了片刻后,元文都说道:“殿下,向陛下奏报肯定已经来不及了,一是道路不通,二是距离遥远,奏明皇帝陛下请他定夺,只怕会误了大事。如今之计,殿下你只能是当计立断,自行定夺裁处!” “如何定夺裁处?”杨侗赶紧问道。 “收缴陈应良的兵权,将他拘禁关押,然后详查他的谋反罪行,一旦拿到罪证,立即明正典刑,永除后患!”元文都斩钉截铁的答道。 “元卿,陈应良远在东都,本王如何能收缴他的兵权,将他拘禁关押?”杨侗赶紧问道。 “殿下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效仿李密杀翟让。”元文都建议道:“陈应良的麾下,仍然还有一些忠于朝廷的官员将领,殿下不妨借口向陈应良告急求援,派遣使者再赴大兴,能让陈应良回兵来救东都当然最好,殿下可以暂时忍耐先借他的手解除东都危机,然后再慢慢剥夺他的兵权,见计行事。” “倘若陈应良还是不肯出兵,或者是只派少许援军敷衍了事,那就证明他确实已经有了反意。”元文都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殿下你派去的使者就暗中联络朝廷忠臣,效仿李密邀请陈应良赴宴,在席间擒拿于他,然后出示陛下你的钧旨接管大兴军队,铲除陈应良的党羽,率领大兴军队东回洛阳救援。” 说罢,元文都看看杨侗的神情,见他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反对,便又说道:“这个使者,可以由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担当,皇甫将军虽然身体一向欠安,但他忠于朝廷又忠于陛下,值得托付重任。同时他还曾经是陈应良的上司,也是诸多陈应良部下的上司,就连报国军诸将都与他渊源极深,他出面擒拿了陈应良后,再出示钧旨接管大兴军队,要远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杨侗缓缓点头了,沉吟了片刻后,杨侗问道:“陈应良麾下诸将之中,何人能够配合皇甫卿行事?” “有一人,与陈应良关系密切,亲如手足,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托重任。”元文都阴阴说道:“殿下只要给他一道密旨,让他配合皇甫将军行事,他出面邀请陈应良过府用宴,陈应良必然中计被擒!” 杨侗赶紧又问那人名字,元文都低声回答了三个字,杨侗一听大惊,说道:“怎么可能?他和陈应良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替本王擒拿陈应良?” “殿下放心,他一定会。”元文都自信的说道:“他是和陈应良交情过命,但是他对朝廷和陛下却更加忠心,又出身名门,世受君恩,殿下你以朝廷名誉向他下令,只要承诺对陈应良只擒不杀,他定然不会拒绝!” 杨侗盘算,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好,就他吧,他成功了,本王封他为右武卫大将军,接替陈应良率军回援东都!” 第399章 危机袭来 “哎,老兄,听说了没有?现在掌管我们大兴的东都陈留守,小时候有件奇事。” “什么奇事?说来听听。” “听说啊,陈留守在咱们大兴城长兴坊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晚上,刚生下来家里就是满地的红光,连在隔壁安仁坊的小雁塔上都能看得见,他当时的邻居还以为他家里着了火,都赶紧拿着水捅去救火。后来有高人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去给陈留守看了面相,然后高人马上就跪下来三跪九叩,起来就走,陈留守的父母问高人为什么要这样,高人说天机不可泄露,还要陈留守的父母也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否则会惹来灭门之祸!” “有这事?胡说吧?陈留守的家不是在大通坊吗?怎么跑到长兴坊去了?” “你笨啊?陈留守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家还没败,那时候住在长兴坊,后来家败了才搬到大通这个穷坊去的,这你都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孤陋寡闻了。等等,陈留守出生时满地的红光,这不是异相祥瑞吗?难道说,陈留守他……?” “嘘,小声点,别嚷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就行,咱们哥俩是关系好,我才悄悄告诉你,出去别瞎传。” “是,是。不过老哥,这事要是真的就好了,你看这陈留守掌管了大兴后,对我们多好了,那些苛捐杂税免了无数,劳役也是能免就尽量的免,不乱搞什么排场,有他治理大兴,咱们最起码不用担心随时都可能被官差抓到工地上去干苦活,比以前皇帝在的时候强多了,这陈留守要是……。” 类似的谣言在大兴城内流传甚广,但陈丧良可以摸着剩余不多的良心发誓,这类的谣言绝对不是他故意编造或者授意传播的,同时为了制止这样的危险言论传播,陈丧良还安排了专人负责辟谣和禁止这些谣言扩散,可是让陈丧良十分恼怒和无奈的是,类似的谣言是越禁止流传越快,越辟谣越传得邪乎,还连什么陈丧良长兴坊老宅子的水井里有神龙出现的鬼话都冒了出来。 这还没完,二月十五那天,居然还有人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彩色鸟羽,在朱雀大街上拦住了陈丧良的车驾献祥瑞,楞说这是凤凰身上掉下来的羽毛,凤凰落到龙首原上被献宝人看到,掉下羽毛被献宝人拾到,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来请功。 陈丧良叫亲兵把那献宝人当街痛打了一顿,原因一是为了遏制这样的势头,二是那个倒霉献宝人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刚好碰上陈丧良的心情极度不好,送上门给陈丧良当了出气筒,不然的话,陈丧良最起码不会揍他——陈丧良心里可是很清楚这些事的后台是什么人,心里暗暗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下狠手真去严厉打击。 让陈丧良心情恶劣的原因有很多,首先第一点就是杨雨儿的身孕问题,和陈丧良担心的一样,陈丧良自己倒是舍得用药打掉杨雨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杨雨儿坚决不干,宁愿冒险在后宫里偷偷生育,也不肯放弃陈丧良在她身上种下的罪恶种子,但是纸里包不住火,就算现在宫城是被陈丧良的心腹亲信陈二狗掌握,就算蒋才人为了女儿和外孙可以暗中庇护,迟早还是有走漏风声的一天。 第二是立场问题,元宵节那天晚上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发出错误信号后,元济第二天就气冲冲的回了东都告密不说,各种或直接或隐晦的劝进言论也象排山倒海一样的向陈丧良涌来,之前在李渊叛军打进大兴时站错了队的关陇各大门阀,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劝说和怂恿陈丧良效仿李渊废隋炀帝立新帝,还直接明白了当的告诉陈丧良,只要陈丧良这么做,他们就全力支持!而一些站错队时罪行严重的叛军投降文武,还直接劝说陈丧良自封为王,筑坛改元!陈丧良对此是打不能打,杀不能杀,除了装模作样的严词拒绝外再无其他办法,烦不胜烦到了极点。 第三个烦心事是东都战局,段达再遭惨败的事陈丧良已经收到了消息,做为隋炀帝亲封的东都留守,陈丧良对此绝不能毫无表示,在西线越打漂亮已经干掉了李弘芝的表叔李靖也坑了一把表侄子,让陈丧良逐渐难找借口继续拒绝回师东都,同时陈丧良还得担心李密真的拿下了东都洛阳,对自己造成更大威胁,所以陈丧良在东都战事上立场也越来越尴尬,不回师有危险还无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回师的话再想独霸关中就基本上没了希望,稍微搞不好些,杨侗来一个迁治关中,把东都烂摊子扔给陈丧良,那陈丧良这些年的辛苦劳累和隐忍等待就等于是打水漂了。 在这样的情况背景下,陈丧良的心情当然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日盼夜盼的,也就是盼着江都那边尽快传来消息,能收到隋炀帝已死的消息当然最好,或者隋炀帝是改封陈丧良为大兴留守也不错,最起码陈丧良可以名正言顺的正式留在关中等待更好机会出现,可是钱向民等人去了江都两个多月了,不要说没有任何的消息送来,就连他们是否已经顺利抵达了东都,有没有死在路上,这些陈丧良都不知道。进退维谷之下,陈丧良的火气自然更大更猛。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出城巡视春耕情况刚回到皇城,马上就有人来报,说是东都使者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已经抵达了大兴,正在右武卫大将军府等待陈丧良接见,昨天就已经知道皇甫无逸要来的陈丧良难免又有一些火大,没好气的喝道:“叫他等着,等我换了衣服再召见他。” 陈丧良刚出道时曾经得到过不少皇甫无逸的帮助提携,王牌嫡系报****就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全力支持帮助陈丧良创建而来,陈丧良与他的关系一度十分亲密,但后来陈丧良突然爆发担任右武卫大将军,反倒成为皇甫无逸的上司后,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抱着敬而远之的立场都有些刻意保持距离,关系就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许多。现在皇甫无逸又摆明了是替杨侗来逼命,催促陈丧良回师东都,也许还有继续刺探陈丧良是否真有反意的目的,陈丧良对皇甫无逸的到来当然是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第三次重返大兴后,陈丧良的大兴运似乎多少有了一些好转,正当陈丧良发愁如何理直气壮的拒绝回师时,大兴西北的北地郡突然传来了好消息——至少对陈丧良来说算是好消息,有个叫贾波的贼头聚众约千余人,在罗川一带流窜作乱,北地郡的驻军正在配合李靖暴打白瑜婆,暂时腾不出手来镇压这一小股乱贼,便请求陈丧良调动京兆郡的兵马北上平叛,避免贾波贼军乘势坐大。 在现在这个时代,千把人的流寇都不配叫做贼军,出动五百人的正规军去镇压他们都是杀鸡用牛刀,按理来说根本就无关轻重。可是陈丧良对此却是如获至宝,马上就把北地郡太守的塘报扔给了亲兵,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然后才更衣出去接见皇甫无逸。结果让陈丧良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随同皇甫无逸出现的,还有自己名誉上的副手刘长恭。 皇甫无逸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仍然不时有些咳嗽,见面后向陈丧良行了礼,各分主次坐下后,没等陈丧良和皇甫无逸开口说话,陈丧良的亲兵就先捧着北地郡塘报进到了房中,向陈丧良大声奏道:“禀陈留守,北地郡塘报,罗川逆贼贾波,乘北地郡官军与白瑜婆贼军交战之机,聚众两万余人,攻打罗川三水等地,贼势浩大,军情紧急,房长史令小人立即向你呈报,请你定夺。” “北地郡的贼乱怎么又起来了?”陈丧良满脸痛苦的哀嚎,然后挥了挥手,道:“把塘报送到我的签押房去,我一会去处置。” 亲兵领命而去,陈丧良则又叹了口气,向皇甫无逸说道:“皇甫将军,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啊,昨天蓝田那边才送来消息,上洛乱贼周洮越过熊耳山,侵犯大兴南部,今天大兴北面的北地郡又出了乱子,这关中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啊。” 陈丧良这一手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原本一见面就准备向陈丧良求援的皇甫无逸只能是改变初衷,反过来安慰道:“都是一些跳梁小丑,有陈留守你在,这些小丑蹦达不了几天。李渊贼军声势何等浩大,都被陈留守你迅速扑灭,这些小贼寇算得了什么?” “这些贼寇是不难打,就是逃得太厉害,很难找到决战机会。”陈丧良神情疲惫的摇头,道:“尤其是周洮贼军,我几次出兵镇压,都让他逃回上洛,没有旨意我军又不能随意越境,将士们白白辛苦,却始终屡剿不灭。” 说罢,陈丧良也咳嗽了几声,这才向皇甫无逸问道:“皇甫将军,东都的战情如何了?听说李密贼军攻占了金镛城,殿下任命我的岳父王世充将军为守城主帅,李密贼军有没有发起攻城?” “下官离开东都时,李密贼军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皇甫无逸回答,又道:“不过我军斥候探报……。” “没发起进攻就好。”陈丧良打断皇甫无逸的话,安慰道:“皇甫将军放心,我那位岳父王将军,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之才,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熟悉军队和加固城防,李密贼军就算是有百万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东都城池。” 皇甫无逸的脸色有些微变了,无比怀疑陈丧良这些话是在故意堵他的嘴,稍一盘算后,皇甫无逸拱手说道:“陈留守言之有理,王羽林(左右屯卫的代称)确实能征善战,是大将之才,但眼下李密贼势的实在太过浩大,仅在东都战场一地,贼军兵力规模就已经超过三十万,王羽林根本无法抵挡。还请陈留守念在家国天下计,尽快回兵东都,去解除东都之危。” 说着,皇甫无逸拿出了一道公文,双手捧起说道:“陈留守,这是越王殿下给你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十分无奈的恭敬接过了杨侗的书信,打开了仔细一看后,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陈丧良难免更加郁闷,杨侗在书信上除了详细描述了东都洛阳目前面临的各种困难和危机,还提到了陈丧良和他在小刘良娣面前义结金兰的事,要求陈丧良看在国家大事份上,也看在结义兄弟的情份上——总之归纳起来就一句话,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不动声色的盘算了许久,陈丧良这才说道:“请皇甫将军回禀越王殿下,东都之事臣已知晓,臣会尽快派出援军回援东都,届时也会从常平仓给东都送去一批粮草,帮助东都洛阳缓解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 “陈留守,你不打算亲自率军回去?”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皇甫将军,现在这情况,我走得开吗?”陈丧良表情无奈的反问,又更加无奈的说道:“大兴光复已有四月,但陛下至今都没有颁布旨意如何善后,关中群贼依然猖獗,李渊贼军残部也还在晋南虎视耽耽,没有陛下的圣意裁夺,我如何敢轻离大兴关中?” 皇甫无逸沉默了,又过了片刻才问道:“陈留守,那你打算派遣多少援军去救东都?何时出兵?还请明确告之,下官也好尽快向越王殿下禀报。” “这个……。”陈丧良有些犹豫,这点倒也不是陈丧良打算敷衍杨侗,而是陈丧良确实想拉杨侗和王世充一把,让他们有力量可以和李密继续打下去,借助东都城防最大限度消耗李密军的力量。所以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答道:“这我得仔细考虑,也得和麾下众将仔细商议,不过皇甫将军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答复,不会让你等多久。” 陈丧良把话说到了这一步,皇甫无逸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叙谈了一些关于东都战场的事,皇甫无逸便提出告辞,陈丧良公务繁忙也没留他,只是邀请他晚上到自己居住的安兴坊聚宴,皇甫无逸借口自己身体不好又远来疲惫,婉言谢过陈丧良的好意,然后就告辞离开了右武卫大将军府。 也是到了皇甫无逸走后,之前一直在当闷葫芦的刘长恭这才开了口,没好气的说道:“最烦这个老古板了,真他娘的罗嗦,说了无数次你现在没办法回去,他就是不信,当着你的面还要问好几次。” “怎么?他向你打听我不能回去,是真是假?”陈丧良警惕的问道。 刘长恭点头,闷闷不乐的说道:“进城来听说你去了巡视春耕,就直接找到了我,在我面前罗罗嗦嗦一大堆,问了好几次你没有出兵去救东都的原因,我说之前你是抽不出身,之后听说贼军退兵,你这才没急着回去,他就是不信。还摆上司架子,硬拉着我一起来见你。” “除了这样,他还问你什么了?”陈丧良不放心的追问道。 “基本上就是问关中这里的军情战局,其他没多问。”刘长恭打着呵欠回答,又随口说道:“对了,刑部侍郎襄城公韦义节也来了,不过他是来向太子妃告丧的,他们的堂兄韦安石在洛口仓战死,韦义节来了大兴就直接去了东宫求见他的太子妃妹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狡诈如狐的陈丧良并没有留心到这件小事,心里盘算的只是另一件大事,暗道:“不对劲,皇甫无逸又不是聋子,如果是替杨侗刺探我动静的,怎么可能会不听到东都城里现在疯传的那些谣言?又怎么没向刘大哥打听关于这些谣言的事?” 这时,房玄龄、杜如晦和袁天罡等人都抱着公文来找陈丧良麻烦,刘长恭看到这些公务就头疼,赶紧也提出告辞,临走的时候,刘长恭还向陈丧良说道:“应良兄弟,还是尽快给洛阳派一些援军去吧,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们大隋的东都,你现在又还是东都留守,如果让李密狗贼占了东都,你也很难向皇帝陛下交代。” “大哥放心,我会的。”陈丧良含笑答应,心里也微笑说道:“难得听你说一句正经话。” 陈丧良也很快为他的疏忽大意付出了惨重代价,被他忽视的已故太子杨勇妻兄刑部侍郎韦义节,见到了寡居东宫的太子妃韦氏后,除了向妹妹告丧之外,还向韦妃问了一些重要问题。而得到了所需要的答案后,韦义节在傍晚前离开了皇城,返回大兴官府给他和皇甫无逸安排驿馆时,等候已久的皇甫无逸立即迎上前来,低声问道:“怎么样?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和宫外一样,宫内也已经听到了陈应良出生时带有异象的谣言。”韦义节低声答道:“杨雨公主的情况,太子妃并不知道,只能是试着替我们打听。不过我妹妹她听说过另一件事,另一件和杨雨公主、陈留守有关的事。” “什么事?”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听说当初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向陈留守献出玄武门时,是首先派人把杨雨公主给送出了宫城,去与陈留守见面。”韦义节低声答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甫无逸大吃一惊。 “我妹妹也不知道原因。”韦义节摇头,又低声说道:“我怀疑,杨雨公主和陈留守的事,很可能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在投降时这么重视雨公主。” 皇甫无逸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象要滴水,半晌才缓缓说道:“必须下定决心了,再不动手,事情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缓缓说完,皇甫无逸又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走,我们一起见刘长恭去!” 顺便说一句,杨侗和元文都看人也挺准,咱们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为人虽然马大哈,打仗的本事也有些稀松平常,但是对大隋朝廷却颇为忠心。历史上,他几次被李密打得大败,却一直没有象他的诸多同僚一样,向李密无耻投降,最后,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第400章 孺子可教 刘长恭和皇甫无逸的关系比陈丧良和皇甫无逸的关系更糟糕,但是没办法,刘长恭是右武卫的虎贲郎将,皇甫无逸是右武卫二将军之一,是刘长恭的上司,他来登门拜见,刘长恭就是再不乐意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放下酒碗和怀里拿着骰子的美女,更衣去见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结果见面后,皇甫无逸也不顾刘长恭身上还带着酒味脂香,开口就要求与刘长恭单独交谈。 刘长恭在大兴城里还没有宅院,住在驿馆里嫌条件不好,住在陈丧良家里嫌公事太多,所以这次来到大兴后,干脆就接受了族叔前任左屯卫将军刘经业的邀请,住进了在雁门战后告病离职的刘经业家里,冯翊大族出身的刘经业家大业大府邸大,家里有的是客房暖阁,皇甫无逸、韦义节想要和刘长恭单独倒也方便,刘长恭随口吩咐了一句,一间生着炭火的暖阁就很快准备了出来。 赶走了房中下人后,着急回去和同族兄弟赌钱的刘长恭也没客气,打了个呵欠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天不早了,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吧。” 十分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皇甫无逸又低声安排了韦义节去守住暖阁房门,然后才拿出了一道平黄卷轴,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留守东都越王殿下钧旨,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听令。” “越王殿下的钧旨?给我的?”刘长恭有些傻眼,见皇甫无逸郑重点头,刘长恭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向皇甫无逸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恭迎越王殿下钧旨。” “越王殿下钧旨。”皇甫无逸低声念道:“世道无常,朝廷不幸,关中讨捕大使、右武卫大将军陈应良包藏祸心,欺君弄权,屡次拒绝回援洛阳,坐视东都危如累卵而不救,广结党羽,藏垢纳污,并于席间张扬废帝之事,渐露反叛形状,本王夙夜忧思,恐大隋天下将危……。” 皇甫无逸还没念完,刘长恭就已经跳了起来,皇甫无逸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也没有计较,只是继续念道:“右武卫虎贲郎将刘长恭,素怀忠烈,堪托重任,教令刘长恭与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襄城公携手,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设宴于席间擒拿陈应良,事成之后,刘长恭升任右武卫大将军,率领关中雄师押解陈应良回返洛阳,解东都之危。念陈应良多有功绩,若肯悬崖勒马,束手就擒,本王赐其不死!大业十四年二月教令!” 听皇甫无逸念完,刘长恭的眼珠子简直都快瞪出眼眶了,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皇甫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越王殿下怀疑应良兄弟准备谋反,还要我帮你们擒拿应良兄弟?!”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皇甫无逸沉声说道:“刘将军,关中大兴现在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陈应良仗持兵权在手,在大兴城里作威作福,肆意任命文武官职,投降之人,不问罪行轻重,罪恶大小,一律越权免罪留用,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做第二个李渊……?” “等等。”刘长恭赶紧打断皇甫无逸,替好兄弟陈丧良解释道:“皇甫将军,这事的原因我知道,我们打进了关中后,和江都那边的联系就断了,不管那条路都联系不上皇帝陛下,但是大兴关中又必须要有官员治理,应良兄弟没办法,这才越权任命了一些文武官员,但是他还特地在任命的官员官职上加了署理两个字,都是让那些官员临时代理这些职位,将来……。” “他是联系不上江都,但是东都呢?”皇甫无逸反过来打断刘长恭,冷笑说道:“他一直都保持着和东都洛阳的联络,他在任命这些文武官员之前,为什么不先向越王殿下请钧旨?为什么要自行决定?这大隋天下,是他的江山?” 刘长恭毕竟脑子要慢一些,虽然觉得皇甫无逸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到是那里不对。皇甫无逸则又继续说道:“还有,大兴城里近来流传的谣言,难道刘将军你就没有耳闻?说什么他陈应良出身时满地红光,高人见了他的面相后行三跪九叩之礼,他的旧宅水井里有神龙飞出,这些谣言是谁散播的?是想干什么?想说他陈应良生具异相,是天命所归,有帝王之气?” “这谣言绝对不是应良兄弟散播的。”刘长恭赶紧又辩驳道:“应良兄弟还严厉禁止这些谣言传播,为这事还抓了打了不少人,我可以做证。” “刘将军,你太忠厚笃纯了。”皇甫无逸没好气的说道:“他如果真想制止这样的谣言传播,他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乱传谣言的人?假惺惺的打些板子,说明他心里根本就舍不得杀这些人,希望这样的传言越多越好!再有,你说这些谣言不是应良兄弟散播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几句话把刘长恭问得哑口无言,皇甫无逸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换成是皇帝陛下知道这事,陈应良有十个脑袋也早就砍了,越王殿下宽仁为怀,只是收缴他的兵权将他软禁,已经是够便宜他了!” 刘长恭确实脑子有些慢,盘算了许久都找不出话来继续回驳,只能是摇头说道:“不,我不相信应良兄弟会谋反,我也不会帮你们抓他,我和他就象亲兄弟一样,帮你们抓他,我下不了这个手。” “刘将军,现在不是讲朋友交情的时候了,这是朝廷大事,你必须要以大隋的江山社稷为重。”皇甫无逸低声提醒,又更加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越王殿下都不好意思写在钧旨,实话告诉你吧,陈应良还涉嫌****宫闱,****皇女帝姬!” “有这事?”刘长恭再次傻眼了。 皇甫无逸点头,赶紧把陈丧良和杨雨儿之间的种种可疑之处对刘长恭做了介绍,末了又说道:“刘将军,你是大隋臣子,对于这样的事,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辱愤恨?陈应良连皇女帝姬都敢淫辱奸污,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身为大隋臣子,难道就不想把这样的乱臣贼子绳之以法?” 刘长恭心乱如麻,不知道皇甫无逸所言真假,也不敢去相信好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丑事,只能是下意识的摇头说道:“不,我不信,应良兄弟一向对大隋朝廷忠心耿耿,我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他也更不可能谋反。” “刘将军,这不是你个人信不信的问题,是你领受越王殿下钧旨的问题!”皇甫无逸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严肃说道:“刘将军,你不要忘了,你是右武卫虎贲郎将,是大隋臣子,久食君禄,累受君恩,现在越王殿下钧旨令你擒拿陈应良,接管关中军队,你是否领命?” 还是那句话,直肠子的刘长恭虽然有些无能,但是对隋炀帝却是忠心耿耿,脑袋里虽然被酒色财气挤满,却也没有了反叛谋逆心思的容身之地,对朝廷命令向来就是下意识的执行,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对不对能不能办到,所以这会皇甫无逸拿出了杨侗的越王钧旨逼迫他从命后,刘长恭不由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刘将军,越王殿下也是知道你忠贞不二,信得过你,所以才把这个重要使命交给你,难道你想让皇帝陛下和越王殿下对你失望?”皇甫无逸低声喝问,又安慰道:“你放心,越王殿下也知道你和陈应良情同手足,你肯定不忍心对他下毒手,所以越王殿下可以保证,不管陈应良的罪行有多大,他都可以保证不杀陈应良,最多只是革职为民,替你全兄弟之情,这是越王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做出的承诺,刘将军,你要明白越王殿下对你的一片苦心。” 一边是朝廷命令,一边是兄弟之情,没什么头脑的刘长恭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决断,迟疑了许久后,刘长恭还垂头说道:“这得容我想想。” “你还想什么?”皇甫无逸顿足,声音还忍不住又提高了一些,催促道:“且不说你和陈应良还不是亲兄弟,就算你们是亲兄弟,手足之情再重,能够重得过朝廷法度,越王钧旨?你是陈应良的副手,将他拿下之后,接管大兴名正言顺,你还迟疑什么?” 砰膨一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把皇甫无逸、韦义节和刘长恭都吓了一跳,赶紧凝神细听时,却听到院中响起了猫叫声音,韦义节不放心的开门查看,见门外天色已是傍晚,院中却并没有发现人影晃动,韦义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再紧接着,刘府下人也进来查看情况,打着灯笼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说道:“没事,是猫把花盆碰倒了。”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二人稍微放下心来,那下人却又打着灯笼走来,向刘长恭说道:“刘将军,二公子他们等不及了,叫你赶紧回去,还是你如果不去,他们就要找来了。” “知道了。”刘长恭没好气的答应,然后转向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你们说的事,让我想想,明天再给你们答复。” 有刘府下人在场,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无法继续逼迫,加上天色不早即将禁夜,只能是一起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说,刘将军你做出了决定,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到驿馆来找我们,我们随时恭候。” 还算懂礼貌的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送出了刘府大门,目送着皇甫无逸等人离开,刘长恭心情更乱,然而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刘府下人却突然凑了上来,在刘长恭耳边低声说道:“刘将军,刚才的花盆是老爷故意掀翻的,谎称二公子催你也是他的交代,他还要你马上回暖阁去见他。” “族叔?”刘长恭先是一楞,然后不敢怠慢,赶紧与那下人匆匆返回之前与皇甫无逸、韦义节密谈的暖阁,头发花白的左屯卫老将刘经业也果然坐在房中等候。 打发了自家下人到门外守侯后,刘经业先是让族侄坐到了自己的对面,然后才向刘长恭微笑问道:“刚才你和皇甫将军他们在这里谈了什么?为什么皇甫将军提到了陈留守的名字,还提到了越王殿下?全告诉我。” 事关机密甚至关系性命,换了别人可能还会有些犹豫,咱们的刘大将军却是一个马大哈,没有多想就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的来意对族叔说了一遍,还把杨侗的钧旨和杨雨儿的事也告诉了刘经业,然而令刘长恭颇诧异的是,听到这么重要的大事,他的族叔刘经业不仅没有半点的震惊失态,相反还捋着花白胡须面对微笑,似乎毫不惊奇。刘长恭说完后,刘经业还点了点头,说道:“被老夫猜中了,越王殿下果然是对陈留守起了疑心,只是没想到越王殿下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机和魄力,也算难得。” “族叔,你早就猜到了?”刘长恭好奇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刘经业反问,又微笑说道:“东都战情十万火急,陈留守在大兴拥兵自重,除了出兵抢占常平仓外,再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回援东都,瞎子都看得出来陈留守是别有用心,越王殿下又不是你这样的直肠子,不起疑心才怪。” “族叔,你也怀疑应良兄弟有反意?”刘长恭大吃一惊。 刘经业笑而不答,突然反问道:“贤侄,越王殿下和皇甫无逸他们要你设宴诱捕陈留守,你答应没有?” “还没有。”刘长恭如实答道:“皇甫将军拿越王殿下逼我,小侄正为难的时候,族叔你就在外面掀翻了花盆,弄出了声响,他们就没有说下去。” “看来老夫的时机抓得还不错。”刘经业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夫听说皇甫无逸他们来找你,就知道肯定有事,悄悄到了院中偷听,开始没听到什么,后来听到皇甫无逸提到了越王殿下和陈留守,还直接叫出了陈留守的名字,老夫就马上知道不对,赶紧故意弄出声响打断你们。还好凑了巧,不然的话,以你这楞小子的直脾气,指不定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了。” 挨了族叔的骂,刘长恭也不敢计较,只是向刘经业问道:“族叔,你见多识广,吃的盐比小侄吃的米还多,你给小侄指点一下,小侄在这事上应该怎么办?” “贤侄,老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有三十七了吧?” 刘经业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古怪问题,见刘长恭茫然点头,刘经业笑了笑,又说道:“你是靠祖辈遗荫当上的虎贲郎将,之前战绩一直乏善可陈,还是遇到了陈留守后,你才沾他的光逐渐打出一些名堂,再这么下去,你的儿子应该还能沾沾你的光,但如果你的儿子如果没什么大出息,到了你的孙子辈,恐怕就很难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了。” “族叔,你这话什么意思?”刘长恭满头雾水,疑惑说道:“小侄怎么半句都听不懂?” “和你这傻小子说话就是费劲。”刘经业又骂了一句族侄,无奈的改口说道:“好吧,对你说直接点,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你祖父当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业遗荫,到你这一辈也就差不多了,你虽然有点起色,但起色不大,你的儿子将来也许还能沾你些光,但你的孙子就很难说了,你的儿子如果不争气,也许你的孙子就会象当初的陈留守一样,要到利人市去拣菜叶子熬粥喝,明白了吧?” 刘长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刘经业则又低声说道:“如果你想指望我们冯翊刘氏能给你子孙什么帮助,那也很难,我们冯翊刘氏在冯翊倒是可以算个名门大户,但是和关陇八大家、闻喜裴氏这些大门阀比起来,只是一个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刘氏家族在到了你这一辈,又是人才凋零,家族子弟不是走狗斗鸡,就是吃喝嫖赌,你都还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你自己如果再不奋发向上,将来我们刘家恐怕没人能提携你的子孙,你的后代也有很大可能破落衰败,明白没有?” 刘长恭再次点头,答道:“族叔,你话的意思小侄明白,但你为什么要说这话,小侄就不明白了。” “还真是个傻小子啊,难怪越王殿下会选上你给他做刀,也算是慧眼识珠了。”刘经业苦笑摇头,然后微笑说道:“不过嘛,也算是你傻人有傻福,和陈留守能把关系处得这么好。老夫的儿孙里面,要是有谁能有你这样的运气,能够早早就和陈留守建立友情,还每每与陈留守共患难同甘苦,老夫就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收住了微笑,刘经业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小子,你更好的运气来了,你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那你以后就是公侯万代,我们冯翊刘氏的家族子弟也能跟着你沾光,得到你的提携,我的兄长你的族长伯父过世之后,你还肯定就是冯翊刘氏的家主!” 张口结舌的看着族叔,半晌后,刘长恭突然醒过味来,惊讶问道:“族叔,你想让小侄帮着陈留守谋反?” “傻小子,终于变聪明点了。”刘经业笑笑,又低声飞快说道:“你自己可以想想,以你和陈留守的交情,他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奖励?区区一个右武卫大将军,算得了什么?你的子孙后代,我们冯翊刘氏的族人,又能得到多少你的恩惠荫顾?你如果在这件事上站对了位置,那你就是冯翊刘氏的中兴之主,千秋万代之后,冯翊刘家仍然还会记得你的名字,把你放在祖宗牌位上供奉!” 飞快说完了,看了看嘴巴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的刘长恭,刘经业又笑了笑,轻轻拍拍刘长恭的肩膀,微笑说道:“小子,老夫是真的羡慕你的好运气,也恨不得就变成了你,下决心吧,这一把赌赢了,你以后就可以不必为子孙后代担心了。之前站错了队抱错了李渊大腿的老夫,也不必替子孙后代操心了。” “那小侄如果赌输了怎么办?”刘长恭喃喃问道。 “你输不了,至少你就算赌输了,也不会输光。”刘经业飞快说道:“老夫已经为你寻思了一个万全之计,明天清晨你就去安兴坊的报国军营地,告诉报****的将士,有人企图杀害陈留守,激起他们的怒气,然后带着他们直扑驿馆,把皇甫无逸一行人全部拿下,搜出越王殿下那道钧旨,押着他们去献给陈留守!” 刘长恭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吃惊道:“小侄这么做,不就马上背上谋反的罪名?” “你谋什么反?怎么谋反?”刘经业微笑反问,又说道:“你是气愤不过皇甫无逸他们毫无真凭实据,仅凭捕风捉影,陷害忠良,大隋朝廷的栋梁之材陈留守,你为了保住大隋长城、朝廷柱石陈留守才这么做!” “皇甫无逸他们如果继续声称陈留守谋反,你就向他们要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陷害忠良!” “他们如果说这是越王殿下的意思,你就说越王殿下是听了他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挑拨离间,谗言陷害,不明真相才下的这道钧旨!再大声告诉所有人,陈留守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不是越王殿下的臣子,如何处置陈留守是皇帝陛下说了算,越王殿下无权处置!你也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所以不听越王殿下的乱命!你这么做是忠心于皇帝陛下,问心无愧,顶多只算一时糊涂冲动行事,算什么谋反?” 刘长恭逐渐的面露喜色了,还难得动起了脑筋。欢喜说道:“族叔说得对,他们说应良兄弟****宫闱,和杨雨公主**成孕,同样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他们要是敢提起这件事,小侄也是向他们要证据,拿不出来就是陷害忠良,还是构陷公主殿下!” “孺子可教。”刘经业鼓掌,微笑说道:“不过老夫觉得,皇甫无逸他们只要不算太傻,就不会当众提起这件事。而且老夫还可以肯定,陈留守还一定会把你感激到骨子里,因为你是带着报国军行事,报****也被你拖下了水,将来陈留守真想那么做的时候,再想让报国军继续为他所用,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刘长恭大喜,赶紧起身向刘经业稽首行礼,恭敬说道:“多谢族叔指点,小侄感激不尽,族叔大恩,小侄没齿难忘。请族叔放心,小侄将来倘若真有发达之日,必然忘记族叔的指点之恩。”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刘经业微笑说道:“你如果真想报答我,老夫倒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老夫的小女儿今年十六,还没许配人家,容貌也还马马虎虎,事情过后,你替老夫做个媒,把你的妹妹许给陈留守就行了。” “族叔,应良兄弟已经有正妻了,小妹嫁过去,只能做偏房啊?”刘长恭一惊,脱口问道:“你舍得?” 刘经业笑笑,反问道:“老夫为什么舍不得?” 第401章 翻脸无情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才刚亮,得到族叔刘经业详细指点的刘长恭特地穿上了耀眼的虎贲郎将战袍,领上了刘经业的两个宝贝儿子刘绍栋和刘绍持,骑上高头大马出门,毫不犹豫的就直奔报国军营地而来。 做为陈丧良麾下的头号王牌军,报国军当然和陈丧良的中军一样,都是驻扎在皇城右测的安兴坊内,四道坊门戒备森严,全都有全副武装的隋军将士列队守卫,以免刺客混入坊内刺杀贪生怕死的陈丧良,寻常人就是想接近都难。按理来说,刘绍栋和刘绍持基本上就没有进去的机会,但咱们的刘长恭刘大将军是什么人?打着马杀气腾腾的冲到安兴坊门前,坊门官刚上来行礼和询问刘绍栋、刘绍持的身份,刘大将军的大皮鞋就直接踹在坊门官的身上,喝道:“少他娘废话,马上带我去报国军营房,我有急事!” 还是那句话,刘大将军的身份太过不俗,朝廷承认的陈丧良副手,右武卫首席虎贲郎将,陈丧良麾下名誉上的首席大将,连陈丧良的文武心腹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的尊称一声刘将军,所以就算那坊门官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的赶紧让道,派人引领刘长恭前往报国军营地。 刘长恭来安兴坊的时间是他的老狐狸族叔刘经业为他精心选择的,这个时候陈丧良已经去了皇城办公,在职位上安兴坊内无人能够制约刘长恭,同时报****也在例行训练,号召他们动手方便又容易,结果刘长恭一路冲到了报国军营地时,除了跟随李靖西征扶风的于乐团队外,郭峰、陈祠和赵昱这三个报****团队果然正在校场上练习站姿和正步,见刘长恭打马冲进校场,郭峰和陈祠等人还暂时停止了呼喊口号,上来向刘长恭见礼。 “刘将军,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想起来我们这里了?是不是又想请我们喝酒耍钱了?” 都是熟人,刘长恭还一度亲自统率过报国军,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将对刘长恭的态度也颇为亲热,结果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往日里嗜酒如命的刘长恭今天难得没有搭这个茬,还满脸怒气的大叫道:“郭峰,陈祠,赵昱,叫你们的人全部上马,跟我拿人去!” “拿人?”郭峰等人都是一楞,心说报****什么时候干过衙役的差使?忙又都疑惑问道:“刘将军,出什么事了?去拿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刘长恭把嗓门扯到最大,大吼道:“有人污蔑应良兄弟想要造反,还要杀了应良兄弟!这样的人,你们拿不拿?” 满场大哗,郭峰和陈祠等人无不大吃一惊,忙又追问原因,刘长恭却不解释,只是大吼道:“少罗嗦,路上再告诉你们,马上操家伙跟我走,出什么事我担着!快,晚了就迟了,那些匹夫正在四处串联,要拉着人一起刺杀应良兄弟!刺杀你们的陈记室!是兄弟的,跟我走,抓人去!” 毕竟是陈丧良一手带出的心腹嫡系,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郭峰和陈祠立即大声下令报****将士上马,刘长恭则又不断的大声催促道:“快!快!都给我快!应良兄弟带着我们辛辛苦苦光复大兴,那些匹夫竟然还栽赃他造反,说他想带着我们造反,再不快,应良兄弟的脑袋危险,我们的脑袋也危险!” 被刘长恭故意夸大的言语吓唬,备战速度一向很快的报****将士这次的速度自然更快,才一转眼,六百余人就已经全部骑上了战马,刘长恭再大声吆喝一句跟我走,六百余骑立即跟在刘长恭兄弟的身后冲出安兴坊,原本十分井然有序的安兴坊内也顿时为之大乱,无数隋军将士交头接耳,刘长恭之前在报国军营地嚷嚷的话也飞快被听到的人告诉给了同伴,飞快在隋军将士之间流传,听到了这些话后,值守安兴坊的阚稜也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派人去向陈丧良打小报告,一边也领了一些人来追赶报****查看情况。 按照刘经业的指点要把事情尽量闹大,刘长恭故意带着报国军转上了大兴城内最宽敞也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六百余骑全副武装又穿着显眼白袍的报国军铁骑在朱雀大街上疾驰,除了搅得一片鸡飞狗跳外,自然也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带着部下在朱雀大街上巡逻的隋军将领上来探问原因,还被刘长恭一马鞭抽在小脸上,“滚开!挡我者死!” 赶紧让到一旁,揉着红肿的小脸蛋,隋军巡逻队将士面面相觑,无不震惊,也无不心下揣揣,“出什么事了?怎么报****这么焦急?肯定是大事!” 各种紧急报告雪片一般飞进皇城,得知刘长恭突然拉着报国军冲出安兴坊在朱雀大街上疾驰,正在处理公务的陈丧良也被吓傻了眼,惊叫出什么事了,然后陈丧良不敢怠慢,赶紧领了尉迟敬德和一队隋军将士出城,亲自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大兴皇城里自然也是一片鸡飞狗跳,正在办公的大兴文武官员无不震惊,或是赶紧派出人手,或是亲自出马,全都赶紧跟来了解情况。 刘长恭也确实是一个很会闹事的主,带着报国军一路冲到了皇甫无逸等人驿馆所在的崇业坊,刘长恭直接一脚把拦道的坊官踹到了一旁,带着报国军直奔驿馆,然后指着驿馆大吼道:“包围驿馆,不管什么人,出来就抓!反抗者,格杀勿论!” 被刘长恭的气势所迫,陈祠和赵昱二将把手一挥,他们麾下的报****将士立即飞奔上前,眨眼之间就把驿馆团团包围,然后刘长恭翻身下马,领了郭峰、陈祠等将和郭峰团队大步冲进驿馆,驿官上来不敢阻拦,只是低声下气的询问刘长恭来这里有什么贵干,刘长恭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喝问道:“韦义节他们住在那里?快说,否则宰了你!” 再然后,自然也就轮到倒霉的皇甫将军和韦侍郎等人大吃一惊了,正在商议如何说服刘长恭动手擒拿陈丧良,结果房门却突然被刘长恭一脚踹开,大批荷刀持枪的隋军将士蜂拥进房,几乎没把心怀鬼胎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给当场吓出心脏病,差点以为陈丧良听到风声提前动手。但还好,看到刘长恭带来的全是身披白袍的报****将士,皇甫无逸等人又下意识的心中一喜,差点又以为刘长恭是准备带着报国军帮他们去抓陈丧良。 与此同时,郭峰和陈祠等人看到房间里还站着皇甫无逸时,同样也是大吃一惊——当初报****可是在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支持下才组建的,与报国军渊源极深,郭峰手里的九环砍刀,都还是皇甫无逸亲手送给他的。所以郭峰忍不住脱口惊叫道:“皇甫将军,怎么是你?” 还好,官场老狐狸刘经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早就给了族侄指点应对此事,刘长恭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皇甫无逸的衣领,恶狠狠大喝问道:“皇甫无逸,你说应良兄弟谋反,证据在那里?给我拿出来!” 皇甫无逸完全是做梦都没想到刘长恭会来这么一手,震惊之下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刘长恭则摇晃着他追问道:“说,你的证据在那里?你今天要是拿不出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我就和你没完!” “我……,我什么时候说他谋反了?”皇甫无逸满头大汗的反问。 “你没说?”刘长恭勃然大怒,喝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替你抓应良兄弟?为什么要收缴应良兄弟的兵权?为什么要我把应良兄弟押往东都?你昨天晚上才说的事,难道你今天就忘了?” 几句话把皇甫无逸问得哑口无言,刘长恭又转向了郭峰等人大吼道:“老郭,陈祠,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马上把韦义节这些匹夫全部拿下,搜他们的行李,他们的行李里,有他们污蔑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 郭峰和陈祠等人都有些犹豫,刘长恭则又大喝道:“还不动手?不要忘了,我是应良兄弟的副手,这是我的军令,马上执行!” “刘长恭,你敢!”韦义节更加大惊失色了,忙指着刘长恭喝道:“刘长恭,你想伙同陈应良谋反么?” “哈哈。”刘长恭怒极反笑,大笑说道:“连我都变成反贼了!韦义节,你说我伙同应良兄弟谋反,那你把我们谋反的证据拿出来!你要是拿出了真凭实据,那我马上束手认罪,要是拿不出来,那你今天一个栽赃诬陷的罪名就跑不掉!” 韦义节无言可对了,那边郭峰和陈祠见他话语中已经默认了构陷陈丧良谋反一事,惊怒之下立即上前拿人,同时派人搜查他们的行李,结果很快的,刘长恭昨天已经见过的那道杨侗密诏就被搜了出来,同时被搜出来,还有两道刘长恭没有见过的密诏,一道诏书是任命皇甫无逸为京兆尹和任命韦义节为大兴令,联手接管关中政权和兵权,另一道则是宣称陈丧良谋反,着刘长恭将陈丧良擒拿押往东都问罪,还加上了陈丧良如果反抗可以就地处死的内容。 两道诏书自然是杨侗准备着用来善后的,结果这会提前被刘长恭搜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企图杀害陈丧良的死证,郭峰和陈祠等陈丧良好友看了怒发冲冠,刘长恭看了却是欣喜若狂,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瘦弱的皇甫无逸提起就往外走,大吼道:“把这些人全部押上,带他们见应良兄弟去!” 用不着那么麻烦了,刘长恭亲自提着皇甫无逸冲出驿馆时,陈丧良已经带着一些大兴文武官员赶到了现场,看到刘长恭揪着皇甫无逸出来,目前尚不知情的陈丧良还被吓了一大跳,惊叫问道:“刘大哥,你疯了?为什么对皇甫将军这样?” “应良兄弟,不是我想这样。”刘长恭大声答道:“是我如果不这样做,你就死定了!你知道不,这个皇甫无逸是越王殿下派来杀你的!” 终于轮到陈丧良目瞪口呆了,赶紧接过陈祠呈上的三道密诏后,再仔细一看三道密诏的内容时,陈丧良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拜把兄弟杨侗会对自己猜忌到这一步,还杀伐果断,安排了鸿门宴准备要自己的小命。 大惊过后,陈丧良满是坏水的小脑袋也立即飞快转动了起来,沉吟着把三道密诏递给了大兴文武传看,陈丧良突然向刘长恭说道:“刘大哥,放开皇甫将军,请他出示我谋反的证据。” 说着,陈丧良还顺手拿过了郭峰手里的九环砍刀,递给了刘长恭,又说道:“刘大哥,这把刀你请拿好,皇甫将军如果拿出了我谋反的证据,请你一刀砍了我。” 刘长恭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接过了砍刀,提刀冲皇甫无逸大吼道:“听到没有?把应良兄弟谋反的证据拿出来,拿出来,我先砍了他,然后自刎向你谢罪!”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注视下,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皇甫无逸满头满脸大汗,颤抖着半晌才说道:“我没说你谋反,是越王殿下,越王殿下说你谋反。” “没有你们这些奸臣贼子的挑唆离间,越王殿下怎么可能会说应良兄弟谋反?”刘长恭大喝问道:“越王殿下才有多大,没有你们的谗言陷害,他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诏书?” 颇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刘长恭,陈丧良又转向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平静说道:“皇甫将军,韦侍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按理来说,既然越王殿下怀疑我准备谋反,那我应该束手就擒……。” “应良兄弟,你别犯傻!”刘长恭赶紧打断,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你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不是越王殿下的臣子,皇帝陛下要你死,你才能死,现在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越王殿下也无权处置于你,你用不着理会他的命令!我也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我只听陛下旨意,不听越王乱命!” “这家伙突然变聪明了,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陈丧良心中大奇,那边的大兴文武众官则是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刘长恭的话,都说自己只是隋炀帝的臣子,不是杨侗的臣子,决不会听从杨侗在谗言怂恿下颁布的乱命,还有人直接喊道:“越王殿下这是越权,皇帝陛下仍然还健在,他有什么资格任免处死皇帝陛下任命的陈留守?他说陈留守谋反,证据在那里?无凭无据处死一名朝廷重臣,他才是真正的擅权僭越!” 最要命的还是证据问题,陈丧良怀有二心这点早就不少人看穿,但陈丧良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实质之举,没被任何人抓住那怕是一星半点的把柄证据,所以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这会只能是有口难言,无计可施。同时也和官场老狐狸刘经业预料的一样,在同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仍然不敢当众捅出杨雨儿的事,只能是闭上嘴巴,任由目前实际控制大兴内外的陈丧良发落。 还好,陈丧良这会只有傻了才会宰了皇甫无逸等人,真正背上谋反罪名,同时这么好的摆脱杨侗控制机会放在面前,陈丧良不去利用就只会更傻。稍一盘算后,陈丧良便让人把皇甫无逸一行请进了大兴皇城,然后又在大兴宫城的正门昭阳门前召集大兴文武百官,当众出示杨侗的三道密诏,又命人取来刀剑放在自己面前,要求大兴文武当众表态,说只要有一人能够出示自己的证据,都可以上前斩杀自己这个乱臣贼子,再持杨侗诏书让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接管大兴关中。 当然没有人上前出示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有的只是绝对信任陈丧良的声音,还有对杨侗擅权僭越的控诉指责,还有不少的文武官员乘机表忠,表示要向隋炀帝上表弹劾杨侗,请隋炀帝亲自裁夺陈丧良是否有罪,还说隋炀帝如果觉得陈丧良有罪,自己愿意与陈丧良同罪!——当然,如果与关中失去联系已经好几月的隋炀帝真的能送来裁定陈丧良有罪的诏书,陈丧良也真的束手就擒,这些官员是否与陈丧良同罪还可以商量。 再三问了无人能够出示证据,陈丧良这才向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说道:“皇甫,韦侍郎,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越王殿下要想夺我兵权,取我性命,我身为大隋臣子,本不该拒绝。但是没办法,我是皇帝陛下的臣子,越王殿下他只是皇帝陛下的皇孙,他的诏书不管是出自本意,还是听信他人谗言颁布,我手里的兵权和我的官职爵位,都是皇帝陛下给我的,只有皇帝陛下能够收走,所以没办法,我不能领命。” “回去请代为禀报越王殿下,关于这三道密诏的事,我会向皇帝陛下上表解释,并且弹劾于他,请皇帝陛下亲自定夺。”陈丧良大声说道:“还有,鉴于越王殿下无凭无据污蔑微臣谋反,并且想要无辜冤杀微臣,从现在开始,越王殿下钧旨,无论内容如何,微臣一概不受!将来陛下若是问罪,我一人承担!” “来人,护送皇甫将军和韦侍郎返回东都,一路之上,好生侍侯,不得虐待!” 陈丧良又大声下令,立即有亲兵上前,恭敬邀请皇甫无逸等人离开,出了大丑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不敢反抗,但也不肯示弱,都向陈丧良说道:“陈留守,那就等皇帝陛下的旨意定夺吧,希望你别后悔!” “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都是皇帝陛下给的,陛下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拿去。”陈丧良平静答道:“但是,越王殿下不是皇帝陛下,他拿不走。”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一甩袖子,昂首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陈丧良心中冷哼,暗道:“必须要加快动作了,如果江都兵变没有发生,杨广真的送来旨意,我就只能是直接动手,直接扯旗!这么做虽然有失道义,但也没办法。” 第402章 好心李密 与陈丧良预测的一样,王世充全面接管了东都隋军之后,一度危如累卵的战场局势终于还是获得了转机,士气正旺的李密军几次发起攻城,都被擅长守御的王世充凭借城防优势击退,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一度在夜里从洛水南岸杀入洛阳外城,里应外合几乎就要打败王世充,却又被王世充用计击败。 王世充的计策颇是毒辣,看到南城告急又来不及调动军队反扑,便命令一军扮着李密贼军,借着夜色掩护带头哄抢洛阳南市,故意把值钱财物丢得满街都是,并在混乱中强抢民女扰乱李密军心,带动了裴仁基军也加入抢钱抢女人的行列,错过了抢占天津桥等洛水桥梁的绝佳机会,王世充乘机组织敢死队发起反击,大败裴仁基夺回了洛阳南城,同时迎头痛击匆忙发起攻坚战攻打洛阳北城的李密军主力,南北两城双杀李密军,取得守城大捷。 几战下来,李密军的嚣张气焰被打得灰飞烟尽,高昂士气开始沮丧下滑,四年多前曾经在东都城下吃过大亏的李密见势不妙,只能是赶紧调整战术,放弃注定伤亡惨重并且见效极慢的连续强攻,暂缓攻势让军队休整,同时整修金镛城的城防、房屋及官舍,把总指挥部从洛口仓搬迁到金镛城内,准备与王世充打长期战和持久战。 与之相反的是,之前已经沮丧到了极点的东都隋军士气逐渐开始止跌回升,反复扩编了多次的军队有了优秀将领训练指挥,并在实战中得到了实战锻炼和经验积累,象当年大战杨玄感一样,逐渐能够在声势浩大的李密军面前挺直腰板,王世充本人的声望也得到了提高,杨侗开始把他倚为心腹长城,之前鄙夷王世充为人的元文都也逐渐扭转对他的看法,但关系仍然还是不算和睦。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密当然也得防着陈丧良突然回师东都,重新逆转东都战场的局势,为了预防万一,调整战术的同时,李密果断派遣大将杨德方率军一万西取新安城,封锁崤函道防范陈丧良回兵。结果让李密万分意外的是,他这个安排竟然在无意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突然西进的杨德方军恰好拦住了被陈丧良派人押解来的皇甫无逸和韦义节等人,杀散陈丧良派来的少量人马,抓到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这两个重要俘虏。 被俘后的皇甫无逸缄口不言,韦义节却背叛了他名字里的义节二字,为了活命,把他们被押解回来的原因和关中情况交代到了杨德方面前,杨德方闻报既惊且喜,赶紧又派人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押回金镛城献俘,李密闻讯后更是大喜过望,赶紧召集众将共同审问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并且迅速问出了陈丧良和杨侗翻脸绝交的前后经过。 “天助魏公!魏公洪福齐天!诸神庇佑!”刚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暂时押出去,李密军大部分的文武官员马上就纷纷欢喜大叫起来,“陈应良狗官与杨侗小儿反目成仇,不肯再听杨侗小儿的号令行事,我军西线再无担忧,可以安心全力攻打东都,再不必担心陈应良狗官突然回兵了。” 李密和祖君彦、裴仁基等少数文武虽然也是又惊又喜,但仍然还保持着冷静,仔细盘算了片刻后,裴仁基还向李密提出警告道:“魏公,不能太过乐观,陈应良小贼素来奸诈,又一向忠诚于暴君杨广,他与杨侗小儿虽然反目,但他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并没有直接扯旗自立,还派人把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送回东都,做事还留有余地,仍然还有回援东都的可能,我们切不可疏忽大意,给了那个小贼可乘之机。” 瞟了一眼裴仁基,已经逐渐察觉裴仁基坑爹光环的李密也总算是明白裴仁基为什么在官场上升不上去了——这眼光和着眼之处,简直比偏光还要偏光啊。 还好,李密身边也有几个比较靠谱的幕僚,祖君彦、宇文温和献出巩县投降的柴孝和都马上说道:“裴将军此言不确,陈应良与杨侗反目,驱逐杨侗使者,表面上看是仍然忠于暴君杨广,做事留有余地,实际上却是为了沽名钓誉和争取时间,不出数月,陈应良必然效仿李渊,举旗谋反!” “举旗谋反?”裴仁基一楞,然后惊讶说道:“怎么可能?陈应良那个小贼素来对杨广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 “陈应良小贼如果不想造反,那他为什么不马上回兵来救东都?”李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大兴已经被他光复四月有余,东都这边接连告急,他却只顾着抢粮仓抢地盘,不肯派出一兵一卒回援东都,不是想谋反是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之前不能回师是有其他原因,杨侗是误会他有反意,那么碰到皇甫无逸这件事,他陈应良小贼如果真是忠臣,就应该是马上亲自率领主力来救东都,用行动来证明他是被冤枉!可是他却乘机与杨侗反目翻脸,乘机摆脱杨侗对他的控制,这不是想谋反是什么?” “魏公所言极是。”宇文温点头说道:“陈应良借口只奉圣旨不领钧旨,将皇甫无逸他们礼送出境,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安抚人心,让那些仍然忠于暴君的文武官员和军中将士觉得他仍然还是对杨广忠心耿耿,不会和他直接翻脸;第二就是争取时间,利用这点时间整合内部,削弱消除暴君杨广对他部下的影响力,也彻底铲除那些真正忠于杨广的部下,为他举旗夯实基础。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确实奸猾异常。” 裴仁基张大了嘴,压根就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表现得比忠臣还忠臣的远房侄子陈丧良居然反骨比他还要粗大,李密却点点头,认可宇文温的分析,又冷笑说道:“关中有山河之险,人杰地灵,陈应良小贼若是在那里建立根基,自成一体,那么以他之能,不仅会成为我军大害,还有可能成就帝王之业,进可统一天下,退可偏居一隅,割地称王。这一点,我们不能不防啊。” “魏公,眼下有个机会,让我们可以把陈应良小贼扼杀在萌芽之中!”祖君彦说道:“陈应良一向自诩忠义,以虚伪面目示人,靠溜须拍马和为杨广暴君助纣为虐起家,麾下文武之中,也有许多真正忠于暴君杨广之人,杨侗的钧旨他可以借口是杨广之臣而非杨侗之臣加以拒绝,他的部下也无法以此为由拒绝他的号令,为杨广动手剪除他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说到这,祖君彦顿了一顿,恶狠狠的补充道:“但是,我们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让暴君杨广知道这件事,亲自下旨诛杀陈应良这个奸贼,那么就算杀不了陈应良小贼,也可以让这个奸贼的军队不战自乱,元气大伤,再也无法独霸关中,我军将来再想攻占关中,也可以容易许多!” “办法是现成的。”李密笑笑,随口吩咐道:“把皇甫将军和韦侍郎请进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亲兵答应,不一刻,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就又被押到了李密的面前,然后韦义节倒是没很义节的立即向李密稽首行礼,但皇甫无逸仍然还是昂首不跪,押解士兵强行按他跪下,李密却突然说道:“不必了,皇甫将军,你的气节还值得人钦佩,我不勉强你,韦侍郎,你也起来吧,你们俩都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皇甫无逸和韦义节都是一楞。 “对,你们可以回洛阳城了。”李密点头,微笑说道:“现在就可以走,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派人送你们回城。” “魏公,你真的放我们走?”韦义节惊喜问道。 “当然。”李密笑得更加轻松,说道:“我不但要放你们回去,我还要请你们带句话给越王殿下和元文都元副留守,在陈应良这件事上,如果他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和江都取得联系,还可以派骑兵快马护送你们的使者前往江都,保证你们的使者在一个月之内可以来往于东都与江都之间,任意传递消息。” “为什么?”皇甫无逸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忘了我和陈应良奸贼有多大的仇,忘了我和这个奸贼有多大的恨了?”李密笑笑,说道:“自从我辅佐楚公杨玄感起兵以来,四年多的时间里,我的麾下将士,战友同袍,死在陈应良奸贼手里的何止千计万计?因为这个奸贼,我受了多少颠沛流离之苦?现在这个奸贼乘着你们与我交战的机会,又准备要谋逆造反,自立为王,我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窝囊气?能够让这个奸贼人头落地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舍得错过?” 说罢,李密又笑了笑,催促道:“回洛阳去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现在陈应良奸贼成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绝不介意和你们暂时做一次朋友。告诉越王殿下和元副留守,他们随时都可以派遣使者来和我联系,但速度要快,陈应良奸贼非寻常人,速度若是慢了,只怕皇帝陛下的圣旨也在关中不起作用了。” 见李密的话语不似作伪,皇甫无逸和韦义节对视了一眼后,赶紧便是拱手告辞,李密还礼,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前往洛阳,然后李密想了想后,又说道:“对了,皇甫将军,请顺便给越王殿下再带一句话,他如果想和屈突通屈突老将军联系,我也可以帮忙,屈突老将军手里还有一定兵马,对皇帝陛下也素来忠心,是一位讨伐陈应良逆贼的理想人选。” 皇甫无逸回头看了一眼李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一言不发跟随李密亲兵离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密再次面露微笑,喃喃低声说道:“小贼,想效仿刘邦据关中成帝王之业?做梦!我就算现在还没力量干掉你,也可以恶心死你!” ………… 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被李密军送回了洛阳后,东都城内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得知陈丧良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后,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当然是勃然大怒,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抓捕陈丧良在东都城内的家眷问罪!结果让杨侗和元文都十分吐血的是,陈丧良的正妻长孙小箩莉早就带着孩子去了弘农探望高士廉,陈丧良的老管家陈老三跟着去了,留守陈丧良东都府邸的长孙无忌,也带着陈丧良的美妾紫箫母子在三天前神秘失踪,只剩下王雪姬和王雪姬给陈丧良生的次子还在家里。 没人敢抓王雪姬母子,尽管现任东都长城王世充已经表态愿意大义灭亲了,杨侗还是乖乖的把王雪姬母子交给了王世充,让王世充领回家里教育,同时查到长孙无忌很可能是从王世充长子王玄应负责的定鼎门出的城,杨侗和元文都也十分理智和克制的没再查下去。同时杨侗等人也明白了一件事——陈丧良这个坏,憋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早在西征关中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终于看清楚了结义兄长陈丧良的无耻面目,杨侗和元文都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稍微商议了一下就决定接受李密的好意,派遣使者出城与李密联系,靠李密军的保护前往江都与隋炀帝恢复联系,禀报陈丧良的恶毒罪行,请隋炀帝亲自下旨诛杀陈丧良这个天下第一虚伪无耻的奸诈逆贼!同时也决定利用李密的帮助,与正在河东郡内的屈突通取得联系,让屈突通出面组织关中兵马,武力征讨陈丧良这个卑鄙反贼! 咱们的魏公李密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与东都方面只是稍微联络交涉,马上就派快马护送杨侗使者冯慈明急赴江都与隋炀帝联络,以魏公名誉要求沿途已经向自己投降的城池官府提供全力协助。同时又派人护送杨侗使者郭文懿急赴河东,让李二帮忙让郭文懿尽快见到屈突通,疏通东都方面与屈突通军之间的联系。 如此一通折腾下来,李密军和东都隋军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随之缓和了不少,李密军仰仗粮草充足,不再急于攻打洛阳城,耐心只是等候隋炀帝的消息和关中内乱,同时也消耗东都方面已经越来越紧迫的粮草,王世充也乘机拼命的训练军队,让新编军队形成战斗力,等待反击机会,两军再不交战,相距二十余里暂时友好相处。 就这样,四天时间很快过去,大业十四年三月二十五这天,正当李密与麾下文武讨论如何更进一步扩大地盘时,门外却有亲兵突然来报,说是李二的使者任瓌又来拜见,李密闻讯先是一楞,还差点误会了任瓌的来意,疑惑道:“郭文懿那边已经得手了?这么快?怎么可能?” 谜底很快揭晓,任瓌并不是为了郭文懿的事来的,进门之后,任瓌一边向李密行礼,一边满面笑容的说道:“恭喜魏公,贺喜魏公,天大的喜讯,大兴城内,发生了一件足以让魏公你拍手称快的好事!” “匹夫,吓我一跳。”李密暗骂了一句,然后微笑反问道:“任大夫,你该不会是说陈应良奸贼驱逐东都使者的事吧?” “魏公,你已经知道了?” 任瓌一惊,见李密点头,任瓌尴尬之余,也难免有些佩服李密的消息灵通,然后任瓌很快又恢复了微笑,向李密拱手说道:“魏公,既然大兴之事你已知晓,那么你就不想给火上浇一盆油?让陈应良奸贼坐到刀山火海之上?” “如何让陈应良奸贼坐到刀山火海之上?”李密好奇问道。 “魏公,我家右都督认为,这是一个削弱陈应良奸贼甚至置他于死地的大好机会!”任瓌振振有辞的说道:“陈应良奸贼素来以虚伪面目示人,靠阿谀奉承和为暴君杨广助纣为虐起家,杨广误信他为忠臣,将关中兵权托付于他,在他的麾下,有着许多仍然忠于杨广的文武官员,他借口不是杨侗臣子拒不领命,倒是很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杨广如果降诏问罪,裁定他为反贼叛逆,那么陈应良奸贼即便不被暴君处死,也只能是立即举旗反逆,仓促行逆,他就算能够成功,也必然会因此元气大伤!” 李密有些想笑,同时心里也十分警惕,暗道:“想不到李渊老贼的这个儿子如此奸诈,竟然能和我一样,一眼就看出事情的关键所在,此人绝不能小觑!” “既然如此,魏公何不设法联系东都方面,帮助他们与杨广取得联系?”任瓌又言辞充满诱惑的说道:“若魏公能在短时间内帮助暴君杨广把圣旨送到东都,送到大兴,那么陈应良小贼岂不是马上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推进了刀山火海?” 旁边的祖君彦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祖君彦还笑着说道:“任大夫,如果等你们右都督给我们魏公出主意,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实话告诉你吧,东都方面和暴君杨广联系的使者,四天前就已经在我军骑兵的护送下去江都了。” “什么?”任瓌呆了一呆,同样没有想到李密既然会和李二的心思一模一样。而震惊过后,任瓌又赶紧说道:“魏公,那能否再帮一个小忙?屈突通军直今还在对我军步步相逼,魏公若是能帮助杨侗与屈突通取得联系,让杨侗派遣屈突通回军去征讨陈应良逆贼,我家右都督必然有重礼相谢。” 李密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变,对心思机敏的李二更加警惕,那边祖君彦等人却是哄堂大笑,都问道:“任大夫,你是走水路来的吧?” 任瓌莫名其妙的点头,解释道:“小使是在垣县上的船,走水路来的东都洛阳。” “原来如此。”李密笑笑,顺手端起面前茶杯,微笑说道:“这点也不用你们费心……。” “报————!” 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李密,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突然冲进了房内,向李密稽首奏道:“启禀魏公,淮阳奏报,风闻淮南消息,江都发生兵变,暴君杨广被宇文化及缢死!宇文化及自封大丞相,准备率领十三万江都兵马西返关中!另有传言,宇文化及准备北渡淮河,沿通济渠北上,攻打我军背后!” 满堂失色,满屋的呆若木鸡,素来城府极深的李密手里茶杯也砰然落地,黑脸上也尽是呆痴之色,然后过了许久后,李密猛的跳了起来,顿足大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陈应良狗贼的运气,不可能有这么好!杨广不可能死!没有下诏书处死陈应良这个奸贼,杨广你这个匹夫不能死!” 第403章 反陈丧良联盟 尽管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隋炀帝已经嗝屁,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李密还是下令严密封锁消息,禁止所有知情人不得外传此事,不许让军中将士和东都方面知道这个还没来得及证明真假的消息。——至于正好在场的李二使者任瓌,也好办,暂时软禁起来就没关系了。 众人都很不解李密的这个安排,纷纷问道:“魏公,为什么要封锁消息?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都可以鼓舞我们的军心士气,也可以打击东都官军的军心士气啊?” “我不是想对我们的将士保密,也不是想对东都洛阳保密,是不想让陈应良那个奸贼太早知道这件事,那个奸贼在东都洛阳一带肯定安插有眼线细作,我们如果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要不了几天就肯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李密脸色异常阴沉,说道:“陈应良小贼刚和杨侗翻了脸,天下唯一能制约他的杨广如果真的突然死了,他一旦收到这个消息,必然会借口杨侗失德猜忌臣下,不配登基继位,在关中拥立皇帝独掌大权,包括屈突通和张隆这些手握兵权的关中重臣,也会因为失去效忠对象,转而承认臣服陈应良奸贼拥立的皇帝,杨侗也很难再调动指挥任何一支关中军队,无法再通过政令手段剪除或削弱这个奸贼。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奸贼,必须要让他越晚知道越好。” 众人默默点头间,又有人突然问道:“魏公,可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就算我们封锁了这个消息,陈应良奸贼也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知道此事,最多只是晚几天早几天的事,我们再怎么封锁也没用啊?” 众人循声看去,见问话的人是一个十九岁的年青男子,名叫王玄策,两年多前在大海寺战场被李密俘虏后投降,成为了李密的帐下文吏,因为办事谨慎又偶尔能提出一些让人惊喜的建议,逐渐获得了李密的信任和喜爱,又因为他平时寡言鲜语嘴巴牢靠,李密干脆把机密文书都交给了他掌管,目前已经是李密的重要心腹之一。见李密和众人都看向自己,王玄策忙又说道:“小子好奇,冒昧之处,还请魏公恕罪。” “用处大了。”李密笑笑,说道:“陈应良奸贼一天不知道杨广的死讯,就一天束手束脚不敢放手行事,已经和他反目的杨侗小儿,也可以继续利用关中大兴仍然还忠于暴君杨广的文武官员,讨伐和剪除于他,远胜过让这个奸贼自立新君,放开手脚大干。” 王玄策点点头,不再吭声,那边柴孝和则又建议道:“魏公,这件事不妨秘密知会与杨侗、元文都知晓,让他们知道事情紧迫,逼迫他们抓紧时间行事除掉陈应良。或是人众计长,他们或许能够想出新的法子,利用手中权力剪除陈应良奸贼。” 李密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可以让杨侗和元文都他们知道这件事,但只能让他们两人知道,绝不能让王世充知道,那个奸贼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又和陈应良小贼是翁婿之亲,得防着他们翁婿联手,篡夺大隋江山。” “魏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让我家右都督也知道此事。”李二派来的任瓌怯生生说道:“我家右都督,足智多谋,谋略过人,或许也能利用这个机会抢占先机,给陈应良奸贼以致命一击。” 看了一眼任瓌,李密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心生一计,赶紧问道:“任大夫,如果暴君杨广真的死了,杨侗在东都城内登基称帝,你们右都督可愿意臣服杨侗,接受杨侗的官职任命?” “这个……,下官不知。”任瓌摇头,然后又赶紧补充道:“但应该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大将军当初起兵时,也只是为了拥立代王殿下为帝,并没有反隋自立,越王殿下如果继位称帝,又下诏招降,我们右都督应该有可能选择向越王殿下臣服。” “很好,你可以派人回去向你们右都督知会此事。”李密满意点头,又说道:“但你本人不能走,你要留下来方便随时与东都联系。再有,你把我的意思用书信告诉给你们右都督,顺便告诉他,他如果愿意向杨侗臣服,接受杨侗的号令指挥,我有一计,可助他报杀父之仇,亲手斩杀陈应良奸贼!” “魏公有何妙计?”任瓌赶紧问道。 “与屈突通秘密联手。”李密冷冷说道:“让屈突通出面向陈应良求援,诱骗陈应良奸贼亲自率军前去救援于他,然后在两军战场之上,你家右都督突然出示杨侗诏书,屈突通也突然倒戈,他们再想取陈应良小贼的性命,就可以易如反掌啊!” “妙计啊!”任瓌这一喜非同小可,惊喜说道:“魏公妙计,想来我们右都督肯定不会拒绝,就是不知道杨侗这边是否愿意。” “他现在比你我还恨陈应良奸贼,那里有不愿意的道理?”李密冷笑回答,又道:“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就行,杨侗这边,我的使者自然会帮你们尽力说服。” 任瓌大喜,赶紧向李密连道谢了,坐在房内一角的王玄策面色平静,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暗道:“怎么办?是否应该把消息送出去?又如何能把消息送出去?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啊?咦,等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但愿他还在那里。” ………… 反陈丧良联盟在不知不觉间建立,恨陈丧良恨得蛋疼的李密和李二为了报仇雪恨,固然是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为了干掉陈丧良可以为正在交战的敌人牵线搭桥,出谋划策,杨侗和元文都这边也好不到那里,所以…… 和李密一样,乍闻隋炀帝可能已死的消息,秘密接见李密使者徐师誉的杨侗和元文都也被吓了一跳,也全都觉得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徐师誉则一边承认李密军确实还没有最终确认这一传言真假,一边又提醒道:“越王殿下,元太府,现在我军正在严密封锁这一消息,怕的就是陈应良奸贼知晓此事,抢先动手在关中拥立伪帝,抢占大义上风,所以魏公希望你们也要慎重行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让陈应良奸贼知道。” 心乱如麻的杨侗和元文都一起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元文都居然还道谢道:“多谢徐先生告知消息,贵军方面若是确认江都兵变的传言真假,还望尽快告知越王殿下,殿下必有重谢。” “那是当然。”徐师誉点头,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军虽然与朝廷为敌,却不是想造反谋逆,只不过是不堪忍受暴政苛刻,杀尽诸如陈应良之流的贪官酷吏,现今陈应良奸贼辜负圣恩,竟然企图谋反行逆,篡夺权位,我军上下更是恨他入骨,越王殿下温和慈爱,御下宽厚,又顺天应人决意铲除陈应良奸贼,我军上下自然愿意为殿下提供帮助。” 出于某种原因,徐师誉按照李密的要求,在话语里实际上已经透出了一些想和东都方面联手缔盟的意向,可惜杨侗和元文都的权谋数值和政治数值都稍微低了一些,不仅没有听出徐师誉的弦外之音,再次道谢后,元文都还当着徐师誉的面向杨侗表示了担心,道:“越王殿下,李法主的提醒很有道理,皇甫无逸他们设计擒拿陈应良未能成功,若是江都兵变的消息为真,陈应良也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在大兴皇族之中挑选一人拥立为帝,独掌大权。关于此事,殿下你不得不防啊。” 杨侗默然,愁眉深结,只恨自己之前被陈丧良的虚伪表演骗过,楞是恳求隋炀帝留了一条超级白眼狼在东都担任留守。那边徐师誉见杨侗和元文都根本就没明白他之前话语的真正意思,又不好主动开口落了下风,无奈下便只能是乘机提起另一个话题,拱手说道:“越王殿下,元太府,关于此事,魏公他倒是有一条妙计,可以帮助你们将陈应良奸贼明正典刑。” 说着,徐师誉赶紧把李密建议让杨侗出面暗中招降李二,让李二和屈突通秘密联手,然后让屈突通出面引诱陈丧良亲自率军去河东增援,在战场上突然倒戈干掉措手不及的陈丧良。再然后,徐师誉又介绍道:“越王殿下,我们魏公他已经派出了快马去追郭内史,让他暂缓行事,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追得上,就算追不上也没关系,屈突老将军就算已经接到了之前的诏书,也肯定还来不及动手行事,殿下可以再降诏命令他暂缓动手,我们可以替殿下与屈突老将军联系。” 杨侗和元文都这次总算是慎重了一些,先让内侍把徐师誉请到了偏殿暂侯,然后才商量起是否采纳李密的毒计。而李密的这条计策虽然有很大的可操作性,为人其实很不错的杨侗却有些不想采纳,向元文都说道:“元卿,陈应良虽然可恨,但他毕竟没有举旗谋反,还有让他悬崖勒马的机会,倘若江都兵变的传言不假,祖父真的已经遇害,那我们更加需要他的力量为祖父报仇,铲除天下叛逆,李密此计显然是想让我们自毁长城,我认为不能采纳,应该另寻办法,把陈应良重新拉回正道。” “殿下,事已至此,陈应良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元文都摇头,指出道:“如果没有皇甫无逸的事,那么我们也许还有把陈应良拉回正道的可能,但现在殿下除他兵权和捕拿于他的事,已经被他知晓,他深恨之下,必然不会再接受殿下你的号令钧旨。况且他反意早露,又涉嫌****后宫,奸污公主,闻知江都兵变之事,必然在大兴另立朝廷,与东都朝廷武力对抗,绝不可能拥护殿下你登基称帝。” 说到这,元文都顿了一顿,又说道:“李密此举确实不怀好意,想要借殿下之手斩杀他的仇人陈应良,但陈应良的才具能力却远在他之上,又坐拥关中山河之险,手握永丰、常平两仓,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他一旦效仿李渊老贼在大兴拥立新帝篡权起兵,为祸必然远在李密贼子之上。两害取其轻,殿下还是先杀更加危险的陈应良,然后抽调关中兵马,东进平定李密,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侗沉默,元文都又说道:“还有一点,殿下你还可以乘机收编李渊残部,使李建成与李世民二贼为殿下你所用,将来若是与李密战事又起,殿下你就可以调动他们南下攻打李密,二孺子就算胜不了李密,也可以消耗他的不少实力,殿下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杨侗稍微点了点头,又皱眉说道:“但现在祖父遇害只是传言,李渊父子杀害代王,罪不容诛,本王若是仅凭一条传言,就赦免他们死罪,给他们封官加爵,还命令他们与屈突卿联手处死陈应良,能否成功姑且不论,倘若将来查明传言为假,祖父仍然在世,那本王又如何向祖父交代?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无妨,臣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元文都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微笑说道:“殿下不妨如此行事,一边暗中招降李家兄弟,乘机与屈突通取得联络,做好动手准备,一边等待江都消息,静观其变。” “倘若江都谣言为真,那么殿下你立即在东都登基继位,诏布屈突通与李家兄弟依计行事,计杀陈应良,调动关中兵马来救东都。倘若江都之事为假,那么就借李密之力与陛下取得联络,向陛下禀明情况,说明原因,征求陛下圣意裁夺,李渊老贼已死,代王殿下之仇已报,李家两个孺子不足为虑,想来陛下也不会计较殿下你招抚李家二子之事。” 又盘算了许久后,杨侗终于点头,道:“此计甚妙,就如此办。” 敲定了主意,杨侗和元文都立即召来徐师誉,同意在李密的帮助下联络招抚李二,徐师誉大喜,赶紧又说出李二的使者任瓌其实就在金镛城中,并且愿意拜见杨侗请求招抚,杨侗和元文都听了更是欢喜,重赏徐师誉之后,又命徐师誉立即前往金镛城召任瓌来见,而当徐师誉返回金镛城向李密奏报了拜见杨侗等人的经过之后,李密更是放声大笑,立即派人护送任瓌前往东都皇城拜见杨侗。而这一切行动为了保密,不管是李密还是杨侗和元文都,全都有意避开目前主持外城防务的王世充,进出皇城都是走直通城外的龙光门,正在拼命训练军队王世充也始终没有察觉。 ………… 就这样,在李密的亲自撮合与牵线搭桥之下,反陈丧良联盟已然悄悄成形,虽然没有公开缔结盟约,一张生满毒刺的天罗地网却照样已经笼罩到了恶贯满盈的陈丧良头上。然而李密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针对陈丧良的天罗地网固然是已经如愿张开,一把淬满毒液的锋利匕首,也同时悄悄的抵在了他的耀眼之上…… 就在任瓌悄悄潜入东都皇城拜见杨侗的同时,告假外出的王玄策也领着两个李密的亲兵,打马来到了东都城南二十里外的净土寺,托佛教已经在中土逐渐兴起的福,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军都多少相信一些因果报应,所以距离洛阳很近的净土寺虽然屡经刀兵,却始终没有被战火摧毁,寺里的僧人也还没有全部逃光,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和尚在寺中艰难度日,打坐参禅,焚香拜佛。 借口烧香把故意带来做掩护的李密亲兵留在了门外,王玄策独自一人进到了大雄宝殿,陈旧的佛像面前,一个与王玄策同样年轻的青年僧侣正在闭目诵经,看到那僧侣熟悉的身影,王玄策心中一阵激动,但并没有开口呼唤,规规矩矩的上前给佛像上了香,行了礼,然后才坐到那僧侣侧面的蒲团之上,面对青年僧侣微笑说道:“高僧,今日是为何人诵经?” 轻轻睁开眼睛,青年僧侣也不转头来看王玄策,消瘦的脸庞上毫无异常神色,只是平静说道:“为天下人,愿战火早歇,诸生皆得安宁。” 瞟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两个亲兵,见他们都已经到了院中游玩,王玄策这才说道:“想不到你还没走,我还一直担心你已经去了大兴,与你兄长团聚去了。” “俗家兄长确实派人来接过小僧,但小僧绝了。”青年僧侣平静答道:“因为小僧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找小僧。”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王玄策好奇问道。 青年僧侣点头,低声说道:“贫僧知道你不是背主之人,你的恩主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曾经来找过小僧,告诉小僧说,他已经泯灭了你在东都的一切痕迹,你如果拉寻找小僧,请小僧告诉于你,让你放心,他随时等你归来。” 王玄策的心头又是一阵澎湃,面向堂内的右手悄悄入袖,拿出一道书信,放在了蒲团之下,低声道:“给他的,拜托你了。” 青年僧侣毫无动作,平静说道:“放心。” 王玄策笑笑,问了一句古往今来全世界最最多余的废话,“道路遥远,路途多险,你不害怕?” 青年僧侣轻轻闭上眼睛,重新低声念诵起了佛经。 第404章 喜极而泣 正如李密一伙人的分析,皇甫无逸和韦义节要杀陈丧良,陈丧良还把他们礼送出境,其中一个重要目的,确实是为了争取时间,为最后那一步做准备。 借口解释自己的忠君立场,陈丧良把手下的重要文武官员逐一找来交心,结果令陈丧良很有一些张口结舌,不仅没有一个重要部下对他与杨侗反目表示不满,大部分的文官武将还乘机劝说陈丧良多考虑一下将来的事,反过来暗示陈丧良应该去走那一步,也乘机向陈丧良表示忠心,愿意追随陈丧良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在关中大战中表现最为出色的刘黑闼,还举出了李道宗的例子,力劝陈丧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棘手的还是报****,这支精锐是以效忠隋炀帝为宗旨组建,还是陈丧良亲手组建而来,陈丧良想要报****将士跟着他造隋炀帝的反,革隋炀帝的命,无疑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陈丧良把报国军的问题放到了最后,直到基本上摸清楚了麾下众文武将官的态度,这才专门抽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亲临报国军营地,与报国军众将士交心。了解他们的立场态度。 结果同样让陈丧良有些意外,虽然是有许多的报****将士表示仍然效忠于隋炀帝,还建议陈丧良率军南下,迎接隋炀帝回返国都,结果马上就有人反驳道:“把陛下迎回来做什么?再在大兴周边修建二十三座行宫?第四次去打高句丽?再带着我们四处巡游,十几年难得回家一次?” 反驳的报国军是大战杨玄感之后补充的右武卫精锐,被陈丧良洗脑的程度不深,又受够了隋炀帝的滥用民力军力,所以忍不住说了几句心理话,结果这些话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同伴的谴责,起了一些口角。陈丧良不愿自己麾下的第一精锐内部出现矛盾,赶紧打断众人的争论,道:“静一静,静一静,都别吵,听我说。有很多弟兄都劝我南下迎接陛下返回大兴,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没办法,陛下之前已有旨意,决定迁都到长江以南的丹阳城,永远不回北方,所以就算我们去了,也迎不回皇帝陛下。” 大部分的报****将士都已经听说过这个传言——陈丧良之前故意让人在报****队伍里散播的,但只是将信将疑,没有立即相信,借着这个机会,很多报****将士都向陈丧良问道:“陈记室,陛下真的打算迁都丹阳,再不回北方了?” “千真万确。”陈丧良点头,很是无奈的说道:“这是江都郡丞冯慈明带来的消息,皇帝陛下还已经派遣了我的叔父黎国公裴将作去了丹阳,主持修建丹阳宫殿,准备迁都。只是丹阳宫城还没建好,所以陛下暂时还没有公开下诏迁都。” 之前坚持忠于隋炀帝那些报****将士纷纷闭嘴,也纷纷摇头叹息,资格最老的郭峰和陈祠二人也是神情黯淡,情绪沮丧,陈丧良忙又说道:“各位将士,不必沮丧,不管皇帝陛下迁都定都那里,都与我们关系不大,重要的是,我们还是他的臣子,只要陛下一道旨意给出明示,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与国都定于何地没有任何关系。” 报****将士纷纷默默点头,情绪仍然不佳,陈丧良又乘机下令,让人准备好酒好肉犒赏报****将士,还主动留了下来,陪同报****将士共饮美酒,结果是酒量素来不佳的陈丧良这次难得大获全胜,在席间灌倒了不少报****将士,还让许多的报****将士在酒后说出了心理话,“虽然皇帝陛下待我们是恩重如山,但是这大隋天下,还真是皇帝陛下自己给搅乱的,这朝廷政令不变,我们再怎么的拼死拼活,也救不了这大隋江山。” 报****酒量最好的郭峰也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坛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当众流下了眼泪,哭泣道:“志宏兄弟,我对不起你,你把凤姐托付给我,可我和她一直都是聚少离多,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太平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报****将士的这些情绪反应让陈丧良很是兴奋了一把,明白报****将士其实对隋炀帝也早蓄不满,只是碍于各种原因,始终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所以陈丧良私下里估计,假如江都兵变没有发生,隋炀帝真的听了杨侗谗言下旨要自己的命,报国军绝不可能所有人都依旨行事,至少有一部分人会跟着自己走。而江都兵变如果真的发生,宇文化及兄弟如果真的干掉了隋炀帝,那么……,呵呵。 其后,陈丧良还抽时间了解了一下大兴城内杨氏皇族的情况,发现东都那道假檄文中提到的杨侑堂侄杨行基,居然还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傀儡皇帝人选——因为这个杨行基今年只有六岁,父亲又已经过世,陈丧良如果把他给扶上皇位当傀儡,想摆弄他可远比操纵杨侗容易百倍。 与此同时,劝进书也象雪片一般的不断飞到陈丧良面前,害怕隋炀帝秋后算账的关陇门阀成员和李渊叛军的投降文武,自然是怂恿陈丧良割据自立的核心主力,许多投机分子为了荣华富贵,也用尽各种办法向陈丧良进言上书,力劝陈丧良顺天应人,自立为王。陈丧良则是一边在表面上严厉呵斥这些反骨仔二五仔,一边抓紧时间与关中各大门阀世家建立各种政治同盟,还在迎娶了刘经业小女儿为偏房后,又纳了好几房妻妾——娶的自然都是元家、于家和独孤氏等关陇世家的女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陈丧良怀有异心了,虽然数量很少很少,但还是几个人在明里暗里向陈丧良提出了警告,其中就包括屈突通的弟弟屈突盖。当上大兴土皇帝后,陈丧良为了讨好手握兵权的老前辈屈突通,给屈突通的两个儿子都安排了官职,也顺手让赋闲在家的屈突盖重新出山,给他委任了一个署理大理寺司直的临时职位,借他的正直名声为自己装点门面,结果屈突盖虽然欣然接受了任命,可是到了陈丧良獠牙渐露的时候,就很快为自己的这个任命后悔了。 屈突盖很会不给人面子,长孙小箩莉和长孙无忌的异母兄长长孙无宪,看到异母妹夫混得越来越好,不顾自己曾经把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士廉之妹赶出过家门,厚着脸皮跑到陈丧良这里来认亲戚拉关系,陈丧良为了维持自己以怨报德的好名声,不计前嫌接纳了他,口称兄长还给他委任了一个临时官职,长孙无宪在大喜之下,向陈丧良献上了一张家中珍藏的白虎皮,不学无术的陈丧良没有多想,客气了几句就收下,结果屈突盖不知道在那里听到风声,马上就跑到陈丧良面前来兴师问罪了。 兴师问罪的原因是白虎乃五嘉瑞之一,有德君王才有缘得见,按理来说应该天子才有资格持有,长孙无宪送了陈丧良就收了,屈突盖就是揪住了这点不放,当着众多文武官员的面把陈丧良问得是哑口无言,最后还是陈丧良狡辩说这是长孙无宪请自己代为进献隋炀帝的,又命人当场作书献宝,决定把白虎皮献给隋炀帝,好不容易才把事情遮掩过去。 事还没完,屈突盖仍然还是不肯罢休,又当众向陈丧良进言道:“陈留守,下官知道你一直在严厉禁止众人向你献祥瑞,但是这样的事为什么屡禁不绝,其根源在那里,还请陈留守细思之。天子尚在,国法仍存,陈留守近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游走在了悬崖边缘,退则安全无虞,进则万丈深渊,还望陈留守慎重脚步,切莫走错了路。” 当着众多帮凶走狗被屈突盖夹枪弄棒的讥讽,陈丧良脾气再好脸上也挂不住,恼羞成怒的拍案喝道:“屈突盖,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本官想要谋反是不是?如果你觉得本官想要谋反,那你就给我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证据,这大理寺司直你也不用干了,回家养老去吧!” “陈留守行事高明,下官确实拿不出证据,但公道自在人心,陈留守你的所做所为,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的真正目的吧?”屈突盖冷笑,又当众取下官帽,连同官印符绶一起扔在了地上,冷笑道:“用不着陈留守革下官的职,下官早就不想做这个署理大理寺司直了,告辞。” 说罢,屈突盖转身就走,旁边的刘黑闼和阚稜等武将无不大怒,纷纷请令将屈突盖收监问罪,可惜这会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帮陈丧良出气却换来了陈丧良没好气的呵斥,“抓屈突盖?你们疯了还是傻了?那个老匹夫在民间是有名的包青天,今天抓了他,明天大兴的百姓就能为他上万民书喊冤!” 除了陈丧良自己,没人知道谁是三百多年后才出生的包青天是谁,但陈丧良的意思众人却明白,房玄龄就马上点头说道:“确实不能抓,宁食三斗艾,不逢屈突盖,屈突盖在出任大兴令期间执法严明,不畏权贵,深得民心,是出了名的清官廉吏,抓了他只会伤了我们自己的声望。” “那就这么算了?”阚稜等人闷闷不乐的问道。 “只能这样算了。”房玄龄更加闷闷不乐,然后又苦笑说道:“还好,这个屈突盖在门阀世家中的名声比我父亲还差,他就算想搅起什么风浪,也没有什么门阀世家会犯傻响应他,让他回家养老,对他本人和对我们来说,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没兵没权只有清名的屈突盖确实不足为虑,但他的兄长屈突通就不是那么好料理的了,尽管陈丧良还记得屈突通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却忘了历史上屈突通是怎么向老李家投的降。现在的屈突通虽然已经是日渐软弱,用兵越来越保守谨慎,可是他的资历和威望毕竟还摆在那里,如果江都兵变没发生隋炀帝没死,陈丧良被迫直接扯旗,目前正在河东的屈突通肯定是陈丧良的第一个对手,那些仍然效忠于隋炀帝的文武官员和关中军队也肯定是唯屈突通的马首是瞻,所以在屈突通的问题上,陈丧良不能不慎之又慎。 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与屈突通保持友好关系,方便将来招揽笼络,也为了赶走和削弱死赖在晋南不走的情敌李二,这段时间里,陈丧良没少给屈突通以各种支援,要武器给武器,要粮草给粮草,还连看家法宝火药瓶都给屈突通送了一批过去。然而令陈丧良万分失望的是,屈突通仿佛已经忘记了如何在战场上赢得胜利,面对着李二手里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屈突通竟然连夺回河东全境都做不到,始终与李二纠缠在龙门、汾阴一带,几次发起决战都没能获胜,李二则靠着太原的钱粮支援逐渐稳住阵脚,已经把队伍重新扩大到了三万五千多人,隐约已经有复兴的势头。 更让陈丧良无奈的还在后面,四月初八这天,屈突通竟然还派人送来了求援书信,说是李二再度获得太原粮草补给后,在汾阴北部上打败了屈突通部下王行本,迫使屈突通回守汾阴,同时探得李密已经与李二联手,派遣陈丧良当年的老对手降将孟海公率领一军从河内西进,赶赴河东郡增援李二,屈突通担心自己孤军难支,请求陈丧良出兵增援。还又说李二已经把主力集中在了黄河旁边的汾阴战场,正是一举歼灭李二的大好机会,建议陈丧良亲自率军前去增援,伺机破敌。 屈突通的求援消息让陈丧良犹豫万分,按理来说,陈丧良现在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兴,但河东战场的胜负对陈丧良而言又无比重要,河东战场一旦崩盘,李二和李密联手占据河东,那么以他们的下流德行和歹毒性格,接来肯定要打关中命根子永丰仓,同时切断大兴与常平仓的联系,粮草全靠永丰仓和常平仓补给的隋军主力就有可能面临断粮危机。所以陈丧良基本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派遣一名得力大将率军前去给屈突通帮忙,稳住那里的局面,二是亲自率领主力前往河东,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河东问题。 与一帮子心腹走狗仔细商议后,陈丧良逐渐倾向于亲自率军前往河东,原因是李二非常人,陈丧良麾下的将领中,除了正在扶风西线的李靖外,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把李家宗族克星刘黑闼派去,也未必有把握能干掉他。同时河东方面一旦打成僵持局面,陈丧良再度派军支援形成了兵家大忌添油战术不说,消耗的钱粮也肯定是天文数字。而陈丧良亲自率领主力前往河东战场,有把握彻底解决河东问题不说,还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证明陈丧良并非是想躲在大兴城里割据称霸,仍然还是朝廷忠臣,大隋忠良。 闲得身上发痒的阚稜和罗士信等武将都赞同陈丧良亲自率领主力前去河东战场,还扬言定然一战破敌,生擒李二给陈丧良出气;房玄龄和杜如晦却联起手来反对陈丧良亲往河东,理由是天下形势混乱复杂,陈丧良又刚刚和杨侗翻了脸,陈丧良亲率主力出征,大兴后方一旦生变,那么就是满盘皆输,没了根据地的陈丧良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很难再翻过身,更不康宁象上次那样,靠着柴绍帮忙轻松拿回大兴。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也让陈丧良更加的犹豫难决,迟迟拿不定主意如何行事,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一个和尚来到大兴皇城门前,指名道姓要见陈丧良,还说有东西要献给陈丧良。心里正烦的陈丧良一听大怒,拍案喝道:“肯定又是什么献祥瑞的,叫他滚蛋!不滚的话,就把他给我押到大兴县去,交给大兴令治罪!让他吃几天牢饭!” 亲兵应诺,发现陈丧良脾气不好就马上飞奔了出去,陈丧良出了些气,又盘算了许久,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河东战场太过重要,河东一旦有失,永丰常平二仓立即告急,李二郎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还是我亲自去吧,速战速决,尽快回来应变。至于大兴这里,暂时由刘长恭和行方负责。” 见陈丧良主意拿定,房玄龄和杜如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立即帮着陈丧良制定出兵计划,安排出征将领和出征军队。可就在这时候,刘长恭却大步进到了右武卫大将军的大堂,还满脸疑惑的对陈丧良说道:“应良兄弟,你怎么下令把陈祠的兄弟抓去交给大兴令?他犯什么事了?” “陈祠的兄弟?”陈丧良一楞,疑惑说道:“我什么时候下令抓他了?他那个兄弟?他在那?” “就是他出家当和尚那个小兄弟啊,你对我说过他的。”刘长恭更加疑惑的说道:“他来朱雀门求见你,你的亲兵说,你要把他抓了交给大兴县衙,正好被我撞见,他就向我说了他的身份,还说有重要的事见你,请你接见。” “刚才那个和尚,是三藏大师?”陈丧良差点没晕过去,赶紧喝道:“快快快,快把他请来,再有,派人去通知陈祠,就是他弟弟来了。” 房内亲兵领命,立即的飞奔了出去,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差点被陈丧良送去吃牢饭的玄奘法师就被请到了大堂上,结果让陈丧良等人暗自钦佩的是,尽管穿着草鞋的双脚都已经磨出了血泡,身上的僧衣也落满了尘土,但玄奘大师仍然还是举止镇定,神情庄肃,向陈丧良合掌行礼,恭敬说道:“小僧玄奘,见过陈施主。我佛慈悲,一别经年,施主安康依旧,小僧欣喜莫名。” “玄奘大师不必客气,快快请坐。”陈丧良笑着还礼,又赶紧致歉道:“玄奘大师勿怪,刚才我实在不知道是你,还道又是什么江湖骗子来献祥瑞,就下了抓你的命令。大师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在佛祖面前说我不是。” 说罢,陈丧良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真的别去告状啊,听说你是那个疙瘩脑袋的二徒弟,他真要是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多谢施主,不必了。”玄奘合掌道谢,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双手呈上说道:“陈施主,这是小僧当年向你之人,委托小僧为你带来的书信,书信送到,小僧终究不算误人所托。” “是他?”陈丧良先是一喜,然后又顿时万分失望,暗道:“可惜,再重要的消息也没用,我现在和李密离着几百里,中间还隔着一个东都,想灭他也灭不了。” 失望归失望,但是能和隋末唐初偃师二牛人之一的王玄策恢复联系,也算是好事一件,亲自接过了书信后,陈丧良一边请玄奘坐下等待他的兄长,一边随手弄开火漆,取出其间的厚厚信笺观看,再然后,很自然的………… “啊!”陈丧良情不自禁的惊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再然后陈丧良全身还震了一震,接着象打摆子一样的,无法控制的全身颤抖了起来。 “应良兄弟,出什么事了?”刘长恭赶紧问道。 “陛下————!” 回答刘长恭的,是陈丧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还向着东南方双膝跪下,叩首锤地的疯狂号哭,“陛下,微臣无能,微臣有罪,宇文化及逆贼杀害你时,微臣不能在你身边护驾,微臣罪该万死!宇文化及,你这个逆贼,胆大包天的逆贼!你竟然敢发动兵变,杀害圣上,杀害皇帝陛下,我要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满堂失色,不管是马大哈的刘长恭,还是足智多谋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全都是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惟有玄奘大师神色依然平定自若,心里还疑惑说道:“我佛慈悲,陈施主的哭声里,怎么带着喜意?就好象是喜极而泣一样?” 第405章 拥立人选 “陛下,陛下,陛下——!臣叼受国恩,不能尽人臣之忠,不能阻止宇文化及等逆贼弑君,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穿着孝袍戴着孝帽子匍匐在隋炀帝的灵位前,咱们的丧尽天良陈丧良哭得那个是梨花带雨,海棠着露,死去活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跪在陈丧良身后的大兴文武官员数量虽多,哭得也是个个伤心,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象陈丧良这么发自肺腑,感人至深,以至于就连房玄龄和杜如晦等知情人也忍不住暗赞,“陈留守对陛下还是有感情啊。” 事还没完,哭着喊着,觉得自己没有尽到护驾之力的陈丧良竟然还跳了起来要拔剑自刎,向隋炀帝的灵位谢罪,只可惜陈丧良的宝剑才刚出鞘,还没来得及放在脖子上,尉迟敬德和刘黑闼等猛人就已经冲了上来,死死按住了陈丧良的手,抢走了陈丧良的宝剑,陈丧良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向陛下谢罪,我身为人臣,没能尽到护驾之责,至使陛下命丧乱臣之手,我罪该万死!我要向陛下谢罪!” 众人苦劝,房玄龄也拉着陈丧良的手哭泣道:“贤弟,陛下被乱臣贼子所害,我们身为臣子,除了不要忘记悲伤之外,更不要忘了为陛下报仇,诛杀以宇文化及为首的乱臣贼子,弑君逆贼!还望贤弟保全有用之身,以国事为重,以为陛下报仇血恨为重,不要冲动行事!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啊!” 诸文武也跟着这么劝说,都说陈丧良应该先考虑如何为隋炀帝报仇,然后再决定如何向隋炀帝谢罪,好说歹说,总算是让陈丧良放弃了自刎谢罪的打算。但陈丧良却还是不肯消停,马上又改口疯狂吼道:“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兵马,我要亲自率领关中大军南下江都,去和宇文化及逆贼决一死战!把他生擒活捉,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大兴文武无不苦笑,只能再求陈丧良冷静,不要这么冲动,江都距离大兴几千里,为隋炀帝报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必须从长计议。杜如晦还抹着眼泪说道:“陈留守,陛下驾崩,国中无主,眼下最大的事还是拥立新君。江都遥远,道路阻塞,为陛下报仇之事,也只能是顺延其后,还望陈留守以大隋江山为重,分清主次,先率领我等拥立新君,然后再商议如何为陛下报仇。” 陈丧良早就盼着这计划,哭泣着偷偷去看众人反应,见在场的大兴文武纷纷赞同,纷纷开口附和,陈丧良心中暗喜之下,忍不住又匍匐到了隋炀帝的灵前,嚎啕大哭道:“陛下,你死得好冤啊——!” 与此同时,大兴城的内外也已经沉浸在了一片悲伤之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招魂白幡,无论军民百姓,官员将领,还是宫中男女内侍,全都按照陈丧良的命令要求给隋炀帝戴孝。对此,得以亲眼目睹王玄策书信的房玄龄和魏徵等人都悄悄提醒,说王玄策提供的消息还没确认,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但陈丧良却只凭宇文化及四个字就断定消息不假,坚持让全城戴孝,还以关中讨捕大使的名誉传令关中各郡县,命令他们也为隋炀帝举丧挂孝。 隋炀帝遇害这个消息当然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关中文武官员和军民百姓在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之余,又全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象是卸下了千钧重担一样,官场民间虽然哭声不断,人们脸上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 隋炀帝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尽管他登基之后做的每一件大事,无论是修运河、开科举还是频繁发动对外战争,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可是他太过滥用民力,太过忽视普通百姓的负担和门阀世家的利益,全国上下都在心里恨透了他。做为穿越者的陈丧良虽然心里很明白隋炀帝做这些事的重要性,对他的高瞻远瞩和造福万世也佩服万分,但心里还是不愿意他继续当皇帝,不想再给这么一个时而英明又时而糊涂的皇帝当牛做马,所以隋炀帝之死,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解脱,甚至对隋炀帝本人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拥立新君的问题,不消陈丧良开口,他麾下的一干帮凶走狗就已经彻底忘记了杨侗这个隋炀帝直系皇孙的存在,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大兴皇族中挑选起了拥立人选,还不用陈丧良吩咐,就专门去挑那些傻的笨的和年纪小的,也很快给陈丧良弄出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之前提到过的杨行基,另一个则是蔡王杨智积的儿子杨道玄——选上他,是因为杨智积害怕自己的儿子太聪明会招来祸患,故意没给儿子太多教育,造成杨道玄的才智能力都平庸得十分可怜,所以才被陈丧良麾下的帮凶走狗盯上。 房玄龄、杜如晦、魏徵和袁天罡这四大谋士联手把人选名单呈报到了陈丧良面前后,又向陈丧良指出了这两个人选的各自优劣。杨行基的优点是年仅五岁容易操纵,缺点是与隋炀帝的血缘关系太远;杨道玄的优点是血缘关系与隋炀帝近,又是杨侗的叔辈,把他推出来当傀儡和杨侗有得一拼,缺点则是已经年过二十,怎么都有一些自主想法,如果再突然开窍的话,事情就很难善后。 仔细看了杨行基和杨道玄的资料,陈丧良笑了,笑着问道:“各位,你们是想干什么?大兴城里的皇族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才能出众的皇亲国戚,你们挑来选去,怎么给我选这么两个歪瓜裂枣出来?” 房玄龄等人都笑了,但都没有解释原因,陈丧良当然也不会蠢到去追问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把名单资料暂时放下,摇头说道:“这事不急,可以容后商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屈突通!”房玄龄立即补充道。 “不错,屈突通!”陈丧良点头,冷笑说道:“王玄策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李密小儿为了害我,竟然向越王殿下献计,让屈突通出面诈我去河东与李世民决战,然后乘机在战场上突然倒戈,帮着李二郎要我的命。现在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借口李二郎的主力集中在汾阴,诱我前去发起决战,我也差点上当,这说明他已经和李二郎在暗中缔结了盟约,也站在越王殿下那边,把我视为叛逆,一天不解决他这个问题,我们的永丰仓命根子就一天不得安宁。” 杜如晦和魏徵等人纷纷点头了,然后魏徵建议道:“留守,出兵吧,用武力解决屈突通这个问题,他勾结李二郎企图害你,我们师出有名,讨伐他名正言顺。” “武力解决当然是个办法。”陈丧良沉吟说道:“不过我觉得不到最后关头,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屈突通是两朝老臣,在军中和民间都颇有威信,我们刚收到陛下驾崩的消息,马上就把矛头对准他,难免会落人口实,背上不义骂名。” “可屈突通勾结李二郎害你啊?”袁天罡赶紧提醒道。 “证据呢?”陈丧良摊手反问,道:“屈突通和李世民暗中勾结准备害我,我们只有内线的书信报告,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就象越王殿下无凭无据指责我谋反一样,如何能让天下人心服?” 袁天罡闭上嘴巴,那边杜如晦与房玄龄低声商议了片刻后,向陈丧良说道:“陈留守,下官与乔松兄的意思是,干脆向屈突通捅开这件事,让他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诡计,也直接告诉他,如果他肯悬崖勒马,我们可以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他这位两朝老臣。他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就只剩下抢先动手的选择,我们只要在永丰仓一带做好防范,就不怕他翻脸,再出动主力剿灭他,也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此计甚妙,正和我意。”陈丧良满意点头,说道:“直接让屈突通知道这件事,逼他站队,他和我们翻脸,我们摆脱他的钱粮负担,出兵讨伐他名正言顺。他如果愿意和我们携手合作,扶新帝报国仇,也不失为一件喜事。不过……。”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尽量把屈突通招揽过来,他的麾下还有两万多兵马,又控制着河东坚城,同时威胁我们的永丰仓和常平仓,如果把他彻底逼到李二郎那边,我们就算不惧,也得花不小代价才能解决河东问题。如果能把他招揽过来,远胜过用武力彻底铲平他。” 几个帮凶幕僚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后,还是由擅长决断的杜如晦开口说道:“陈留守,如果你想尽可能把屈突通招揽过来,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派他的两儿子去河东报丧,邀请他返回大兴与你商议拥立新帝的大事。同时用书信告诉他,他的诡计已经被你识破。” “派屈突寿和屈突诠去河东报丧,请屈突通回大兴来共商拥立大事?”陈丧良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讶说道:“那屈突通岂不是更没有后顾之忧了?更加可以放开手脚和我们为敌了?” “贤弟,如果你想把屈突寿和屈突诠扣在手里充当人质,逼迫屈突通返回大兴束手就擒。”房玄龄微笑问道:“那你觉得,屈突通是否会接受你的要挟?” “不会,屈突通不是那样的人。”陈丧良断然摇头,脑海里还下意识的想起了屈突通射子的故事。 “这不就结了?”房玄龄也是把手一摊,微笑说道:“既然屈突通不可能因为我们拿他的儿子做人质而屈服,那么你又何必空做恶人,扣押朝廷大员之子做为人质落下骂名?又何必还要白费钱粮养着他的两个儿子?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派他们去劝说屈突通返回大兴,这样还反倒显得你大人大度,仁义两全,更加容易打动重情重义的屈突通。” “更关键的是。”杜如晦又阴笑着补充道:“屈突通麾下的将领士卒,全都是关中本地人,屈突通的儿子倒是回到他身边了,可那些关中将士的父母妻儿,有那一个不是还在关中境内?没了后顾之忧的屈突通带着这些有后顾之忧的关中将士与我们为敌,或者是带着他们远走东都,这些关中将士心里会怎么想?” 陈丧良笑了,点头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干脆让屈突通的一家都去河东,让他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不过,这么做只是表示了我的诚意和仁义,稍微离间了一下屈突通的军心,并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屈突通返回大兴来和商议拥立大事啊?” 杜如晦笑笑,又对陈丧良说了一通话,陈丧良大喜鼓掌,当即拍板道:“好,就这么办,马上去召屈突寿和屈突诠来见我,再把刘黑闼叫来,预防万一,让他带两万军队去朝邑,这样就算屈突通不肯听话,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措手不及。” 众人依令而行,陈丧良亲自提笔给屈突通写信,不一刻,屈突通的两个宝贝儿子先被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也没客气,直接了当就安排他们去河东向屈突通报丧,并且让他们代自己邀请屈突通返回大兴共商拥立新帝和为隋炀帝报仇的大事,已经许久没能见到父亲的屈突寿和屈突诠一起欢喜接过命令,陈丧良则一边把自己给屈突通的书信交给他们,一边又向他们问道:“你们的娘亲和妻子儿女,也应该许久没见到屈突老将军了吧?为了防范李逆贼军乘机进攻,我要派刘黑闼将军率领两万军队去朝邑驻防,你们干脆把你们的家人都带上,和刘黑闼一起走,一起到河东去和屈突老将军见上一面。” “陈留守,这不太好吧?”屈突诠有些惊讶的问道:“古外今来,没听说过统兵大将的家眷,全都到前线去的事啊?” “我还怕屈突老将军造反了?”陈丧良语气温和的反问,又不由分说的说道:“就这么办,你们回去安排一下,明天起程,带上你们所有的家眷同去。” 见陈丧良态度坚决,屈突寿和屈突诠兄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赶紧谢了告辞离去,陈丧良又做了一些安排后,便又重新回到了设在昭阳门内的隋炀帝灵堂上,结果也是凑巧,正好赶上了一帮子大兴皇族在隋炀帝灵前哭丧,看到陈丧良到来,这些和隋炀帝多多少少都沾着点亲的皇亲国戚纷纷主动向陈丧良行礼问好,不少人还目光闪烁,满脸的欲言又止。 只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皇族成员没起身向陈丧良行礼,披着孝只是跪在蒲团上哭泣,陈丧良好奇问起他的身份时,这才愕然得知他竟然就是蔡王杨智积之子杨道玄,考虑到他的辈分和血缘能够与杨侗对抗,陈丧良便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发现和房玄龄等人介绍的一样,正当盛年的杨道玄确实模样十分质朴,表情稍稍有些呆滞,很是给人一种忠厚老实的模样。 在杨道玄的身边迟疑了不少时间,陈丧良同样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轻叹了一声走开。然而陈丧良没想到的是,他这么做却给杨道玄惹去了一些麻烦,看到陈丧良站在杨道玄的身旁许久观察他,不少皇族成员妒忌得简直就是眼睛都红了,陈丧良走开后,杨道玄旁边的观王杨雄的第五子杨纲,还满脸羡慕的低声说道:“道玄兄,你可真是大智若愚啊。” “大智若愚,什么意思?”杨道玄抹着眼泪问道。 “又装傻是不是?”杨纲冷笑说道:“陈留守来探望宗室哭灵,连五岁的杨行基都起身向他行礼,就你跪着不动,反倒让陈留守注意到了你,你不是大智若愚是什么?” “书上说,哭灵要诚,我是诚意哭灵,不是故意让陈留守注意我。”杨道玄摇头解释道。 “装什么装?别以为我没听说过,陈留守和你父亲认识,关系还不错。”杨纲满脸的不屑,又低声说道:“道玄,陈留守若是选了你拥立,你放心,我也一定拥戴你。不过你将来如愿以偿了,可别忘了我的拥立之功。” “你拥戴我做什么?”杨道玄疑惑问道。 “又装了是不是?”杨纲冷笑,向大业殿的方向一努嘴,低声说道:“当然是拥戴你坐里面的位置。” 杨道玄终于醒悟过来,赶紧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低声说道:“五弟,你别害我,我不坐,我绝对不坐。” “又装。”杨纲更加冷笑了。 “不是装。”杨道玄继续摇头,低声说道:“是我爹去江都前给我的交代,他说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人说拥戴我坐那里面的位置,我都不能答应!那个位置是刀山火海,坐上去只会粉身碎骨,老老实实当个朝廷官员,才是最大的福气。” 杨纲目瞪口呆的同时,陈丧良也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杨道玄,心中暗道:“算了,杨智积对我不错,还是别害他的儿子了,选杨行基吧。” 第406章 恩威并施 其实根本用不着陈丧良派人去河东报丧,大兴城内外给隋炀帝挂丧这么大的动静,三百多里外的屈突通那里会有什么听不到风声的道理?不光是屈突通,还有时刻留心着关中情况伺机反扑的李二,同样也通过残存的细作内线,在数日后探察到了这一重要情况。 得知这一消息,屈突通当然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就派了陈丧良和长孙小箩莉的媒人监门直阁庞玉速返大兴,了解具体情况。同时收缩防线,把军队集中在汾阴城下,确保汾阴城池及黄河渡口的安全,防范李二贼军乘机发起进攻。 李二被吓得更惨,因为目前不管是李二的公开盟友李密军,还是秘密盟友东都杨侗方面,目前都还没有来得及确认江都兵变到底是真是假,更没来得及确认隋炀帝到底是生是死,按理来说应该更晚收到消息的大兴方面,却突然直接了当的给隋炀帝举丧,公开隋炀帝死讯,李二对此难免就有一些措手不及了,不知道这是因为陈丧良有特殊的快捷信息渠道?还是陈丧良捏造消息,伪造隋炀帝死讯,为他篡权夺位做准备? 同样被吓惨的还有目前正在李二军中的东都密使郭文懿,他之前奉杨侗命令来与屈突通联系,让屈突通出兵讨伐陈丧良,因为道路不够畅通,行进速度很慢,才刚在李密军使者的引领下来到李二军中,杨侗就又派人来追回命令,带来江都可能发生兵变和隋炀帝可能已死的消息,要求郭文懿放弃劝说屈突通出兵讨伐陈丧良的行动,改为要求屈突通出面引诱陈丧良亲自率军前来河东,乘机与李二联手干掉陈丧良。同时杨侗还委任郭文懿为河东招抚使,代表杨侗招安李二兄弟。 李二十分爽快的接受了杨侗的招抚,因为李二只是表面上在晋南混得风生水起,在与屈突通的交战中不落下风还占了不少小便宜,实际上李二心里非常清楚,情敌陈丧良只要稍微抽出手来,一巴掌就能把他抽得满地找牙,不死也得滚回晋北去继续受兄长李建成的窝囊气,所以能够搭上杨侗这条线重新成为名誉上的大隋臣子,对于急需时间恢复元气和壮大队伍的李二来说是求之不得,那里又还有拒绝的道理? 也是因为和杨侗站到了同一阵线上,为了对付共同的强敌陈丧良和为了自己将来的东山再起,才智过人的李二又力劝郭文懿暂时不要与屈突通取得联络,因为在尚未确认隋炀帝死讯之前,李二担心忠于隋廷的屈突通未必会答应帮着杨侗干掉反迹未露的陈丧良,同时还有可能走漏风声,给了陈丧良提前准备的机会。所以李二建议郭文懿暂时按兵不动,等到确认隋炀帝死讯和杨侗登基继位,然后再出面与屈突通联络交涉,名正言顺的要求屈突通出面干掉陈丧良。 考虑到确实有可能走漏风声,同时杨侗也在命令中要求等到后续命令后,再与屈突通协商剪除****陈丧良的大事,郭文懿接受了李二的建议,抵达了汾阴战场后一直躲在李二军中,隐忍不发始终没有和屈突通联系,之前已经击败了屈突通得力助手王行本的李二军也没有乘胜继续进攻,只是集中主力于汾阴战场,准备着和屈突通联手收拾陈丧良,也方便屈突通在下一步计划中有充足借口向陈丧良求援。 看到这里,聪明的朋友们可能已经醒过味来了吧,屈突通之前向陈丧良求援,还有建议陈丧良亲自率军来河东剿灭李二,其实并不是准备和李二联手干掉陈丧良,而是他的情况确实比较危急,汾阴战场这边,也确实是歼灭李二主力的难得机会,屈突通为了抓战机才向陈丧良提出的建议。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的巧合而已。 这个意外的巧合坑苦了李二和郭文懿,鉴于陈丧良已经抢在之前为隋炀帝发丧的缘故,李二和郭文懿之前所期待的先发制人机会已经荡然无存。不得已之下,李二与郭文懿在经过匆匆商议后,只能是一边火速联络杨侗,报知情况,一边顾不上可能走漏风声,由郭文懿匆匆出面,手捧杨侗诏书前往隋军营军与屈突通联系,让屈突通知道李二已经投降杨侗的事,也让屈突通出面引诱陈丧良前来河东送死。 先机已失,再想说服屈突通干掉陈丧良当然更不容易,郭文懿单独向屈突通介绍了事情经过之后,屈突通还为杨侗私下里招抚李二的事发了一通脾气,不满杨侗不给弟弟代王杨侑报仇还赦免杀敌仇人,郭文懿则只能是耐心解释说杨侑是被李渊所杀,李二只是被迫尾随父亲谋反且早怀反正之心,目前天下大乱群贼并起,杨侗是为了削弱贼军和树立招抚榜样,不得已才招降李二,要屈突通为大隋朝廷的江山永固着想,不要再去计较过往那些仇怨,冷静接受李二已经重新回归大隋朝廷的既成事实。 屈突通十分勉强的接受了郭文懿的解释,答应暂时不与李二交战,可是再当郭文懿要求屈突通出手干掉陈丧良时,屈突通又立即暴跳如雷了,揪着郭文懿的脖子喝问这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要杀害对隋炀帝忠心耿耿的陈丧良?郭文懿赶紧又出示了杨侗的诏书,并且罗列了陈丧良的各种罪行,指出陈丧良其实早谋反意,准备割据关中自立为王,杨侗是为了大隋朝廷的江山一统才这么做。 如果不是屈突盖之前也有书信给屈突通,指出陈丧良在关中大兴的各种行径十分可疑,屈突通说不定都有可能当场扯了杨侗的诏书。但就算是这样,屈突通还是把杨侗的诏书扔还给了郭文懿,愤怒说道:“拿回去还给越王殿下,告诉他,屈突通虽然已经老朽,却也知道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将的道理,陈留守乃大隋长城,国之栋梁,在此天下大乱之时,老朽只会与他携手共赴国难,剿灭天下逆贼,无凭无据想要老朽杀他,做梦!” 李二之前早就担心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李二的指点,郭文懿马上就理直气壮的说道:“屈突将军,这如果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呢?你是否奉诏?老将军不要忘了,宇文化及逆贼已经在江都杀害了皇帝陛下,陛下突然遇害,肯定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诏,齐王殿下、赵王殿下和燕王殿下他们都在陛下身边,十有八九也已经遇害,就算能够活命,也肯定已经成为宇文化及逆贼手里的傀儡皇帝!当今之世,惟有越王殿下能够继承大位,统率百官,老将军你身为两朝老臣,难道还想去侍奉他人为帝?” 屈突通哑口无言,郭文懿又乘机煽动和怂恿道:“老将军,现今之计,你若是挺身而出,斩杀心怀不轨的逆贼陈应良,率领关中文武百官拥戴越王殿下登基继位,那么上可以保全大隋江山社稷,皇室宗庙,下可以造福百姓,福泽子孙,岂不是两全其美?公私兼顾?” 说罢,郭文懿又威胁道:“还有件事,老将军别怪下官没有提醒你,陈应良奸贼反相毕露,又已闻得陛下殡天,肯定会乘机树起反旗,老将军你是两朝老臣,德高望重,陈应良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用尽千方百计害你性命!届时老将军你就算在手握兵权在外而安,你在大兴的家人也肯定逃不过他的毒手!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奉越王诏杀陈应良,率军回返大兴,拥立越王殿下登基继位,造福天下苍生,子孙万代!” 屈突通更加的默然无语,许久后才说道:“容老夫想想。” 察觉屈突通已然动摇,郭文懿赶紧鼓动如簧之舌,继续给屈突通分析其中利害关系,拼命鼓动屈突通尽快下定决心,诱杀陈丧良剪除国家大害,可惜屈突通动摇归动摇,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直到郭文懿催得急了,屈突通才没好气的说道:“你急什么?建议陈应良亲自率军来河东的书信,老夫前几天就已经派人送去了,半点都不耽误,用不着急!” 郭文懿眼睛一亮,赶紧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屈突通请陈丧良出兵的愿意,屈突通又随口说了后,郭文懿更是大喜过望,也这才不再催促,拱手告辞离去。屈突通没挽留也没送他,心里翻江倒海,念头百般,“二弟是说过陈应良有谋反可能,他到底是否会反?皇帝陛下到底有没有殡天?如果皇帝陛下真的已经遇害,我该奉谁为帝?如果越王殿下在东都称帝,我是否该接受他的诏书,无凭无据诛杀陈应良?陈应良如果真的谋反,我的家人怎么办?” 越是迟疑犹豫,担惊受怕的事也就越多,三天之后,意外消息又突然传来,留守蒲坂的虎贲郎将霍世举派遣快马送来消息,说是陈丧良派遣刘黑闼率军两万东进增援屈突通,目前已经渡过了渭水北上,并且迅速接管了中单、朝邑和蒲津关等军事要地,霍世举觉得奇怪派人去和刘黑闼联系,刘黑闼拒绝解释接管这些军事要地的原因,还出示了陈丧良以关中讨捕大使名誉颁布的公文,要求霍世举严守河东郡治蒲坂城,没有陈丧良的命令,不许包括屈突通军在内的任何军队进入城内。霍世举明白情况不对,就赶紧派人来和屈突通联系了。 听到这消息后,战场老麻雀屈突通的脸色都白了,因为刘黑闼控突然制住了朝邑、中单和蒲津关等地后,等于就是掐住了屈突通咽喉,不仅切断了屈突通的粮道,还挡住了屈突通的西进道路,屈突通再想突然发难已经毫无机会不说,陈丧良如果想收拾屈突通的话,不需要出兵讨伐,光凭饿都能把屈突通饿死。所以屈突通马上心里就怀疑,陈丧良有可能要动手造反了! 杨侗的使者郭文懿也颇有几分运气,当天下午,郭文懿戴着孝再次来到了屈突通的营地求见,得以入营后,郭文懿也没有再要求与屈突通单独交谈,还当着隋军众将的面嚎啕大哭,道:“屈突老将军,东都噩耗,江都兵变之事,已经确认不假,逆贼宇文化及发起兵变,杀害了皇帝陛下,又杀害了齐王殿下、赵王殿下、燕王殿下及众多宗室皇亲、朝廷重臣……。” 屈突通腾的站了起来,然后又砰的一声重重坐下,长满皱纹的老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旁边的隋军众将虽然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个传闻,可是得到了证实之后,也顿时个个如遭雷击,诺大的帅帐之中,只剩下了郭文懿的哭喊声音,“那宇文化及匹夫,又矫诏立秦王杨浩为新皇帝,自封大丞相,窃占大隋朝廷,还试图窃取天下……。” 许久后,屈突通才沙哑着嗓子问道:“消息如何确认的?” “是有忠于陛下的官员派人送出来的消息,还有逆贼杜伏威,也以榜文向淮南诸地告知了此事。”郭文懿哭泣着答道。 屈突通的眼角渗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继而泣不成声,隋军诸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是纷纷放声大哭。郭文懿抹着眼泪察言观色,见火候已到,便又拿出了一道诏书,高声说道:“大隋皇帝陛下圣旨,左骁卫大将军、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接旨!” 哭声顿歇,屈突通也抬起了浑浊泪眼,疑惑问道:“皇帝陛下圣旨?陛下在殡天前,有遗诏送了出来?” “不是先皇遗诏,是新皇旨意。”郭文懿在这方面还不敢乱来,老实解释道:“天下不能无主,收到了江都噩耗后,元副留守和段副留守他们在先帝灵前拥戴越王殿下登基继位,改元皇泰,东都文武百官也都当场向新皇行了臣下礼。所以现在新皇给屈突通老将军你的诏书,是称圣旨。” 屈突通和大部分的隋军将领都犹豫不语,倒是历史上和尧君素死守河东不降的王行本站了出来当炮筒子,向郭文懿问道:“皇帝陛下有没有留下遗诏?有没有确立继位人?你们没有确认这一点,就迫不及待的拥立越王殿下继位,是否不妥?” “这位将军,先皇是被宇文化及弑杀,当时在场的全是弑君逆贼,且不说先皇来不及颁布遗诏,就算有遗诏,宇文化及等逆贼也不可能对外公布吧?”郭文懿哽咽反问。 王行本闭上嘴巴,把目光转向了屈突通,屈突通又犹豫了片刻,这才向郭文懿说道:“先告诉我越王殿下的旨意内容,然后再说。” “请老将军放心,绝不是强你所难。”郭文懿回答,又赶紧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遇害,乱贼猖獗,危及社稷根本,此乃家国之大不幸,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公忠体国,忠勇无双,实乃国家之栋梁,朝廷之柱石,理当升赏,今加封屈突通为右翊卫大将军,大兴留守,金紫光禄大夫,赐爵华原公。屈突通麾下将士,一律官升两级。钦此!皇泰元年四年。” 平白无故的官升两级,隋军众将就算不是十分高兴,当然也不会拒绝,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屈突通,郭文懿也放下了圣旨,向屈突通问道:“屈突老将军,旨意内容你已经知晓,现在该领旨谢恩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杨侗还要拿自己当刀去砍陈丧良,屈突通肯定就已经奉诏了,但现在不同,屈突通很明白自己一旦领取了杨侗的旨意,承认杨侗是新皇帝,郭文懿下一步肯定要旧事重提,逼着自己去砍陈丧良。所以越老越软弱的屈突通犹豫了不少时间后,还又问道:“那么李世民呢?越王殿下又是如何料理?” 隋军众将惊讶去看郭文懿,郭文懿也没想到屈突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同样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李世民迷途知返,之前主动向越王殿下上表请降,越王殿下登基之后大赦天下,赦免了李世民伙同其父的行逆之举,诏令他继承父爵唐国公,袭职右骁卫将军,让他率领麾下兵马接受老将军你的指挥,与你携手讨伐天下贼寇……。” “什么?”郭文懿还没说完,王行本等好几名隋军将领都已经怒吼了起来,“李渊父子造反谋逆,杀害代王,越王殿下还要赦免他儿子的罪行,把李渊老贼的爵号官职都还给他儿子?” “杀害代王殿下的是李渊老贼,老贼已然伏法,陛下也是为了天下着想才赦免李渊老贼的儿子。”郭文懿有些胆怯的回答,又转向了屈突通问道:“屈突老将军,越王殿下准备赦免李渊儿子的原因和目的,下官之前就已经告诉了你。现在越王殿下已经正式登基称帝,为了天下稳定和讨伐其他逆贼着想,正式下旨赦免李渊次子,你应该理解吧?” 屈突通还是沉默,犹豫着不说话,这时,帐外突然进来了一名亲兵,向屈突通奏报道:“禀屈突将军,有一行人来到黄河对岸渡口,自称是关中讨捕大使陈留守的使者,奉命前来向你报丧,禀报皇帝陛下在江都遇害之事,请你立即接见。” 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屈突通听了更是窝火,那边郭文懿也是冷笑出声,道:“大兴方面四月初八那天就已经为先皇挂丧,今天都已经四月十六了,陈应良才想起派人来向屈突老将军你报丧,其用心目的,屈突老将军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屈突通窝火的原因本来就是这点,再听了郭文懿的怂恿,屈突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喝道:“叫他们在黄河对岸等着,等老夫有空了再见他们!顺便问问他们,从大兴到汾阴三百五十里路,他们就算是爬,也爬不了八天吧?” 很反常,看到屈突通已经动了怒气,他的亲兵不仅没有胆怯和立即唱诺领命,还主动替陈丧良的使者解释道:“屈突将军,因为陈留守派来报丧的使者,还带来了许多的老弱妇孺,又是随军队行动,所以走得很慢。” “陈应良的使者还带来了许多的老弱妇孺?”屈突通一楞,惊讶问道:“陈应良搞什么名堂?派使者来报丧,为什么还让使者带来老弱妇孺?” “禀屈突将军,陈留守派来的使者,是你的两位公子。”亲兵拱手答道:“你两位公子带来的老弱妇孺,也全都是你在大兴的家眷,其中包括你年近八十的母亲,还有你刚半岁的重孙。你的两位公子说,这是陈留守的特别交代,说你的家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所以让他们把你的家眷都带来,让他们与你见上一面。” 满帐皆惊,郭文懿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屈突通本人更是腾的站了起来,神情呆滞到了极点。 第407章 以德服人 “这怎么可能?陈应良派遣军队接管朝邑、中单和蒲津关,摆明了就是在防着老夫,准备和老夫翻脸开战,他怎么还把我的家眷送来了?还把我所有的家眷都送来了?” “难道说,陈应良是准备拿老夫的家眷当人质,逼迫老夫就范?老夫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要当场杀死老夫的家人?!” 先是大惑不解,接着又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屈突通心中一震,还下意识的大喝道:“王行本,荀天与,马上点起两千精兵随老夫出营。” 王行本与荀天与将满头雾水的唱诺,飞奔出帐去集结军队,那边处于呆痴中的郭文懿也迅速回过神来,还和屈突通想到了同一个关键问题上,忙向屈突通说道:“老将军,陈应良奸贼若是拿你的家眷为质,逼你就范,你可以假装答应,设法救回你的家眷,然后再把他的走狗爪牙斩尽杀绝。陛下圣明,定然不会责怪于你。” 屈突通阴沉着脸不说话,两旁其他的隋军将领纷纷交头接耳,也都怀疑陈丧良把屈突通的所有家眷送来黄河渡口,恐怕不怀什么好意。又过了片刻后,王行本和荀天与二将入帐禀报兵马已然集结完毕,屈突通迅速安排了留守营地的将领,立即与王、荀二将出帐去率领军队出击,那边郭文懿自告奋勇同去,屈突通也没阻拦。 一路来到距离营地不远的黄河渡口,夕阳下,黄河对岸的渡口码头上,确实有一队隋军将士簇拥着一些老弱妇孺在码头上等候,看到屈突通的帅旗出现在黄河东岸,几个小孩子还在木质码头上又蹦又跳,守卫东岸码头的隋军校尉也立即迎了上来,兴高采烈的向屈突通说道:“屈突大使,渡船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让水手开船?” 屈突通不答,只是仔细观察对岸情况,结果屈突通大惑不解的是,他的家眷身边虽然确实有着东都来的隋军将士守侯,那些隶属于陈丧良麾下的隋军士兵却没有拔刀举枪做战斗准备,其中大部分人还已经在岸边高地上建立露宿营地,根本不象准备动手开打的模样。狐疑之下,屈突通向守码头的校尉问道:“问明白没有?对面的来人,以谁为首?” “禀大使,问明白了,以你的大公子屈突寿为首。”守码头的校尉如实回答。 惊讶的又看了一眼对岸情况,屈突通再略一思索,这才吩咐道:“你亲自带着渡船过去,告诉对岸的人,除了老夫的家眷外,其他人不许上船,全都留在西岸侯命,等老夫的家眷过了黄河再说。” 校尉唱诺,正要飞奔上船时,屈突通又命令道:“等等,如果陈应良派来的人扣押老夫的家眷,不许他们上船,不必理会老夫的家眷,马上掉头回来!” 隋军校尉张大了嘴巴,直到屈突通再次强调了这一命令,那校尉这才失魂落魄的唱诺,手忙脚乱的去登船出航。旁边的郭文懿则迫不及待的向屈突通拱手,无比钦佩的说道:“老将军不畏***公私分明,对大隋朝廷忠心不二,下官实在是钦佩之至。” 在隋军水手的努力下,两条渡船很快就越过了宽达里许的汾阴段黄河河面,逐渐靠近了黄河西岸的码头,在东岸高处看到了这一情景,屈突通的心脏也逐渐的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都想闭上眼睛,不想去看那可怕的结果,郭文懿则是脸上逐渐露出了狞笑,暗道:“快动手吧,最好是当场杀光屈突通的儿孙,这样就算不能诱杀你陈应良奸贼,屈突通也马上能南下切断大兴粮道了。” 郭文懿的狞笑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屈突通脸上的表情也很快就重新陷入了呆痴状态,因为他派过河的两条渡船,十分直接的靠上了码头,他的家眷也迫不及待的纷纷上船,而陈丧良派来的大兴隋军将士,却毫不犹豫的离开码头,退到了岸上高地,并没有扣押任何一名屈突通家眷。见此情景,屈突通和郭文懿的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陈应良,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几个大兴隋军将士又突然从岸边高地下来,走向码头,郭文懿的心中也一度重新生出希望,不过当看到那些隋军将士是把一顶抬轿交给码头守军后,郭文懿又顿时陷入了绝望。屈突通开始也有些糊涂,但是醒悟过来,屈突通的心头却又涌出了一股暖流,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从大兴到汾阴三百五十里路,陈丧良的部下是用这顶抬轿,抬着他年迈的母亲来到这里的。 两条渡船满载着屈突通的家眷顺利回到了西岸码头,船还没被隋军士兵用纤绳拉到码头旁边,仅仅只是在半年多前与家人见过一面就匆匆分别的屈突通迫不及待,直接就冲到了码头上,再看到他的两个儿子,搀着他白发苍苍的母亲出现在船舷旁边时,屈突通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情感,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在了码头上,嘴刚张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嚎啕大哭,“娘亲恕罪,孩儿不孝……!” 屈突通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子儿女,儿媳女婿,孙子外孙,几十口子人,无一不是又哭又笑,围着屈突通争着抢着行礼问候,几个年幼的孙子外孙还抢着让屈突通抱他们,祖父外公的叫个不停,长孙屈突仲翔也把屈突通的长曾孙抱到面前,让屈突通亲手抱抱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孙子,一家人哭成一团。 看到屈突通一家人的团聚场面,王行本、荀天与和其他战场的隋军将士在欢笑之余,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同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的家人,积蓄已久的乡愁在胸膛中翻滚沸腾,让这些高大的汉子在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不少人还当场留下了泪水,哭出了声音。 只有杨侗派来的郭文懿没有动情,相反还神情十分难堪难看,眼珠子也一直在飞快转动,寻思用什么办法抵消陈丧良这么做对屈突通造成的影响。盘算了片刻后,郭文懿还找手叫来了一个自己的随从,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让他立即返回北面的李二军营地,向李二报告这件事的情况。 哭着笑着,屈突通终于想起引领自己的家人返回营地休息,为了报答护送他的家人来到此地的大兴将士,屈突通还又马上派船过去迎接陈丧良派来那些隋军将士过河,可惜那些隋军将士却谢绝了屈突通的好意,说是休息一夜就走,不想来回渡河麻烦。屈突通也没勉强他们,只是命人给他们送去了一些酒肉犒赏,然后才亲自率军护送家人返回营地。一路之上,屈突通自然少不得又和家人互叙别来之情,不断为之流泪哽咽。 屈突通一家的到来,自然在屈突通军中引起了巨大轰动,自打李渊起兵时,就跟着屈突通来到河东郡作战的隋军将士已经有超过半年没能回家,思乡情绪本就十分强烈,再看到自军主帅与家人团聚,这些关中将士在艳羡嫉妒之余,自然也更加的思念家乡亲人,更加想要尽快回家。——这些心情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军心士气和凝聚力,但屈突通如果敢要是下令东进洛阳,去东都为杨侗作战卖命,那么军队就算不会出现哗变,至少逃兵现象肯定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安顿好了家眷,天色已然全黑,屈突通又终于想起陈丧良派遣他的两位公子是为了朝廷公事。出于对陈丧良的感激和敬重,屈突通按照朝廷制度,在中军大帐中点起大量火烛,召集军中文武将官,一起接见给陈丧良充当使者的两个儿子,郭文懿也厚着脸皮进了中军大帐探听消息,好在没人拦他。 屈突寿和屈突诠知道父亲的脾气,在中军大帐中没敢与屈突通以父子相称,只是老老实实的自称官职姓名,向屈突通行拜见上官之礼,然后才由屈突寿说道:“禀屈突将军,下官屈突寿奉右武卫大将军、东都留守陈应良之令前来向你报丧,逆贼宇文化及犯上弑君,杀害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遇害身亡,陈留守请屈突将军依朝廷法典,令全军挂孝,为陛下举丧。” “知道了,挂孝举丧之事,老夫已经命人安排,明日便可全军戴孝。”屈突通点头,又问道:“除了报丧之外,陈留守可还有什么交代?” “禀屈突将军,陈留守还令下官等代表他邀请你返回大兴,一同商议拥立新帝的大事。”屈突寿恭敬答道:“陈留守还说,如果屈突将军你不介意,可以由下官暂时代替你的职位,主持河东军队,让你可以放心回返东都。” 陈丧良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更进一步安抚和讨好屈突通,屈突通也当然心知肚明,旁边的郭文懿看情况不妙,赶紧站了出来说道:“老将军,你千万不能上当,陈应良故意派你的家眷来请你回大兴,表面上是显示诚意,实际上不过是抛砖引玉,想把你骗到大兴去软禁,乘机收缴你的兵权,甚至是乘机把你杀害,扫除他篡位夺权的障碍,你若中计,必然后悔不及。” “再说了。”郭文懿又赶紧补充道:“皇帝陛下遇害,齐王、赵王和燕王三位殿下也一同遇害,还有代王殿下也在之前就已经不幸离世,越王殿下做为先皇的唯一血脉,继承大同名正言顺,还用得着什么商议?陈应良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想拥立伪君,乘机篡权!” 屈突寿和屈突诠都疑惑来看郭文懿,又去看父亲反应,屈突通再一次犹豫不决,屈突通心里是很感激陈丧良不假,但屈突通并不是瞎子,陈丧良在大兴的所作所为,屈突通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得清清楚楚,也早就看出陈丧良没憋什么好屁,将来当个伊尹霍光都还是陈丧良的良心没被狗吃光,效仿王莽曹丕隋文帝也大有可能!同时隋炀帝和他的其他儿孙死后,杨侗也确实是毫无疑问的帝位继承人,陈丧良不赶紧派人贲表东都请杨侗继位,却要请自己回大兴去共商拥帝大事,行为就算不是谋反也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屈突通心里很明白,陈丧良之所以向自己示好,无非就是忌惮自己手里这点军队,想要怀柔手段解决自己这个麻烦,自己如果离开军队的保护,应邀回到大兴,什么都顺着陈丧良的话倒是保住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如果再帮着陈丧良夺权篡位,将来说不定还可以混一个开国元勋的待遇。可如果要是敢不听陈丧良的话,那么……,呵呵,陈丧良今天能把屈突通全家送来怀柔,到时候肯定也能把屈突通一家送到黄泉路上给屈突通做伴。 见屈突通神情犹豫,郭文懿知道他在动摇,好在还有后着便又上前了两步,走到了屈突通的面前,低声说道:“老将军,还有件事别怪下官没有禀报你,三日之前,下官返回现任唐国公李世民的营地后,将出使经过向唐国公做了禀报,知道老将军你碰巧已经派人邀请陈应良出兵河东后,马上就有人提出建议,若老将军你执意不肯接受东都诏书,就请唐国公故意把老将军你诱杀陈应良的计划泄露给陈应良,断绝老将军你的后路,逼迫老将军你反正。” 屈突通大怒来看郭文懿,郭文懿又赶紧微笑说道:“请老将军放心,唐国公乃仁义之人,不仅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还马上叱责了进言之人,并且颁布严令,禁止任何人私自行事,违令者斩!” 屈突通更是大怒,心里也明白郭文懿的意思,知道郭文懿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肯接受杨侗的诏书,那么李二那边肯定会利用之前的求援巧合,乘机散播自己准备勾结杨侗、李二杀害陈丧良的谣言,离间自己与陈丧良的关系并且借刀杀人,到时候陈丧良就算不起杀心,自己在陈丧良麾下这一辈子也很难有出头之日。 这时,恰好屈突寿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从怀中取出了一道书信,双手捧起说道:“屈突将军,这是陈留守给你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亲兵立即上前,将书信转呈到了屈突通的面前,屈突通又愤怒瞪了郭文懿几眼,这才顺手接过了书信,见书信被火漆严密封口毫无损害,便又顺手捏碎了火漆,取出其中的信笺观看,然后只看得两眼,屈突通就猛的站了起来,先是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然后又更加难以置信的去看自己手里的书信,最后还惊叫出了声音,“寿儿,诠儿,这道书信,真是陈留守交给你们的?” “是的。”屈突寿和屈突诠一起点头,然后屈突诠又补充道:“还是陈留守亲手交给我们的。” 屈突通这辈子恐怕就数今天的震惊和意外最多了,再赶紧低头去看书信内容,把几张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屈突通才失魂落魄的说道:“普天之下,竟然还有如此胸怀气度之人?” “老将军,怎么了?”郭文懿察觉不妙,赶紧小心翼翼的问道。 笑了笑,屈突通顺手把陈丧良的亲笔书信递给了郭文懿,郭文懿赶紧接过观看,然而只粗略看得大半,郭文懿就当场瘫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惨叫道:“这,这怎么可能?他早就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明知道我们的计划,竟然还把你的家眷全部送来这里,还让他们带来这道书信,说他早就知道了?” ………… 与此同时,北面十五里外的李二军营地,从郭文懿随从口中知道了陈丧良把屈突通家眷全部送到河东的情况后,李二马上就知道陈丧良又要来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了,垂涎屈突通麾下士气不够高但战斗力颇强的关中将士,更垂涎屈突通军控制的几座要害城池及粮草军械。李二只考虑了不到五分钟,马上就下定了决心,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立即彻底的堵死屈突通的退路。 郭文懿瘫倒在地的同一时间,李二的族弟黄瓜公李白驹依令来到了李二的面前拜见,李二也没和他客套,马上就把他领到地图沙盘旁边,指着黄河汾阴渡的西岸码头说道:“这个码头上,有一支大兴来的军队,数量不明,但肯定不多,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五十名身穿官军服色的精锐好手,立即带着他们过黄河,南下偷袭这支军队。记住两点,第一,要打着屈突通的旗号行事,第二,要让一些大兴士兵逃回去报信。” 李白驹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立即率领李二为他准备的五十名假隋军出营,到黄河渡口过河,李二亲自把他送到渡口上船,在路上又详细指点了他如何假冒屈突通军的身份,如何让那些大兴隋军士兵知道这一情况,为了把屎盆子彻底扣到屈突通的头上,李二还把杨侗给屈突通的新官职新封号也告诉给了族弟李白驹。 ………… 画面回到南面的隋军营地,郭文懿瘫软在地上惨叫的模样自然让隋军众将无不好奇,纷纷追问原因,屈突通这次再没有犹豫,当着自己两个儿子的面,也当着隋军众将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众人做了一个详细介绍,还当众出示了陈丧良的书信。结果也很自然的,屈突寿兄弟越听越是面如土色,越听越是满头大汗,隋军众将却是越听越是怒火冲天,吼声骂声不绝,对刚刚登基的杨侗也越来越是灰心失望,对陈丧良则是充满了钦佩与向往。 花了不少时间才向帐内诸人说完了事情经过,又让众人冷静了片刻,屈突通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诸公,陛下在江都遇害,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是越王殿下继承大统,但是……。” “轰隆!” 突然传来的爆炸声打断了屈突通的话,众人惊讶辨别声音来源,很快就无比震惊的发现,爆炸声竟然是从西面的黄河方向传来,接着又有一声火药瓶的爆炸声音响起,同样是从西面的黄河方向传来,屈突通与隋军众将大惊间,王行本首先醒悟过来,惊叫道:“不好!陈留守派来的大兴将士,可能被偷袭了!” ………… 距离过远,山林阻隔,又有河水声干扰,李白驹率领的五十名假隋军并没有听到十五里外的火药瓶爆炸声,只是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船只靠上黄河西岸,派人上岸探得没有异常后,李白驹一声令下,五十名假隋军尽数下船,迅速集结成队。李白驹低声吩咐道:“不许打火把,悄悄南下。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大隋右翊卫大将军、华原公屈突通麾下的将士!奉屈突将军之令,讨伐反贼陈应良!” 第408章 不白之冤 两声爆炸过后,黄河那边倒是再没有传来大的声音,但越是这样,屈突通父子和王行本等人就越是心慌,赶紧的派人赶往渡口查看情况,同时立即命令全军戒备,集结精锐士卒侯命,又派出斥候侦察李二军营地动静,防范李二趁火打劫。 距离不算,渡口那边很快就送来了消息,说是爆炸声音确实是从黄河西岸传来,同时守码头的隋军士兵还看到西岸的大兴军露营地一带火把缭乱,隐约还能听到喊杀声音。屈突通听了叫苦不迭,那边屈突寿兄弟更是大急,忙都说道:“父亲,赵鹏赵校尉他们护送孩儿等人前来汾阴,在路上对我们一家人都是照顾有佳,对祖母更是敬重万分,三百多里路都是他们轮流给祖母抬轿,你要快去救他们啊,不然的话,我们就太对不起人了。” “大使,请给末将五百精兵,立即过河去救他们。”王行本也迫不及待的主动请缨。 “好,快去。”屈突通一口答应,又吩咐道:“多带渡船过去,记住,一定要把陈留守派来的将士尽量救回来。” 王行本唱诺,立即飞奔离帐去统兵出击,屈突通这才稍微放下些心来,但稍一盘算后,屈突通马上又觉得情况不对了,自己麾下的将士绝不可能去偷袭友军营地,汾阴这一带正在打仗小股流寇根本不敢靠近,普通百姓也不会吃错药去袭击正规军,那是谁去偷袭的隋军营地?想到这点,屈突通的目光立即转向了仍然还在帐中的郭文懿,郭文懿虽然也在偷偷看着屈突通,但心中无鬼倒也没什么胆怯,倒也没让屈突通发出什么破绽。屈突通心中疑惑,便又叫来亲兵去给王行本传令,让王行本顺便调查是谁偷袭了大兴隋军。 还是来看看王行本这边的情况吧,领着五百精兵一路飞奔到了渡口码头,尽管黄河对岸的喊杀声与爆炸声已经消失,但王行本还是让军队迅速登上了渡船,在夜间强渡黄河援救西岸。而随着渡船的逐渐靠近西岸码头,让王行本等人松了口气的是,大兴隋军的旗帜仍然还在火光中飘扬,隐约还能看到大兴隋军是背靠岩壁用木车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组成防御阵地,车阵框架还在,就算有损失也不会太大,王行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马上又是心头生疑,“是谁偷袭了我们的大兴友军?” 与此同时,更奇怪的是发生了,看到屈突通军的渡船接近码头,岸上的大兴隋军将士不仅冲来码头上和屈突通军会合,相反还扔下了车阵撒腿南逃,还能听到紧张的叫喊声,“屈突通老贼的人又来了,有十几条船,别守了,回朝邑!” 清楚听到了这一喊叫声,王行本等河东隋军将士当场就傻了眼睛,赶紧一边让船只尽快靠岸,一边纷纷大喊道:“大兴的兄弟,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跑?” 没人理会王行本等人的问话,岸上的大兴隋军将士只是拼命往南跑,看到情况不对,王行本只能是领着部下赶紧上岸,一边派出少量人手侦察周边动静,一边全力追赶难逃的大兴将士,并且靠着对道路地形的熟悉和体力优势,很快就追上了大兴众将士。大兴隋军带队的校尉赵鹏可能是看情况不妙,赶紧命令军队掉头列阵,还提着一把横刀站到了阵前,冲着王行本等人大吼道:“匹夫,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了,老子们跟着陈留守南征北战,比你们多几十倍的乱贼都见过,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老子和你们拼了!” 王行本也赶紧命令军队停下了脚步,冲着赵鹏喊道:“赵校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是屈突将军的麾下的人,是你们的友军啊,怎么可能和你们打?我是屈突大使麾下的劲武将军王行本,有什么事对我说!” “知道你是屈突通老贼的人!”赵鹏把横刀一挥,恶狠狠说道:“屈突通老贼,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我们几百里路把他一家人送来,他不谢我们就算了,还派人偷袭我们,又派你们来杀我们,简直就是不要脸!” “屈突大使派人偷袭你们?”王行本等人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然后王行本还脱口惊叫道:“这怎么可能?我是屈突大使的副手,他派人偷袭你们,我怎么不知道?” “还装?”赵鹏冷笑说道:“刚才偷袭我们的人,你敢说不是屈突通老贼派来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真不是!”王行本把横刀插在地上,左手抚胸,右手指天,无比认真的说道:“过往神灵在上,我王行本如果说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今天离开码头后,我一直在和屈突大使在一起,我从没见过屈突大使派人偷袭你们!” “真不是你们?”赵鹏也楞了楞。 “真不是我们。”王行本赶紧点头,又赶紧问道:“赵校尉,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告诉我。” 犹豫了一下,赵鹏还是如实说道:“刚才屈突老贼派了几个人来说是送谢礼,要进我们的营地,我们差点就上了当,还是我们的暗哨及时发现他们背后还有伏兵,出声示警,我们才赶紧把他们拦住。那些伏兵看情况不对,也赶紧冲了上来,说是屈突老贼接了越王殿下的诏书,要讨伐陈留守,还要拿我们祭旗,然后就攻打我们的车阵。” “幸亏我们有火药瓶。”赵鹏让身旁的士兵出示了一个火药瓶,说道:“我们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连扔了两个火药瓶,炸散了他们,又放箭射死了几个,那些人就跑了,还带走了伤员和尸体。不过我们的弟兄也被他们的弓箭伤了好几个,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这是有怂娃假扮我们,要往屈突大使脑袋上扣屎盆子!”运城人王行本在气急败坏下骂了一句家乡脏话,又赶紧解释道:“赵校尉,这是有人要故意离间你们和我们的关系,离间陈留守和屈突大使的关系!你们放心,你们把屈突大使一家送来,我们河东的弟兄心里就没有不谢你们的,怎么可能害你们?你们跟我们回去,我带你们去见屈突大使,请他当面向你们道谢和赔罪,我也会马上把那些冒充我们的怂娃抓来,交给你们一刀一刀割死!” 其他的河东隋军将士也是纷纷怒骂那些冒充者,也都劝说赵鹏等人随他们返回屈突通营地,然而赵鹏与部下低声商议了几句后,却向王行本说道:“王将军,我们暂时相信你们的话,但我们也要考虑自己的安全,所以我们不能回去,只能连夜回朝邑,好在我们的差使也已经交割完了。王将军,你如果体谅我们,就放我们走,我们到了朝邑自然会向刘将军如实禀报,你如果一定要我们和你们走,那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杀回朝邑去了。” “我们还有火药瓶!”赵鹏身边的大兴将士也举着火药瓶叫嚷道:“别看你们人多,真打起来,你们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历史上和尧君素一起死守河东城拒不降唐的王行本当然是个重忠义的人,听了赵鹏等人的要求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好,你们走,我知道你们现在信不过我们,我让你们回朝邑,证明刚才偷袭你们的人不是我们的弟兄,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不过……。” “不过什么?”赵鹏赶紧问道。 “不过你要告诉我们,那些冒充我们的怂娃,往那里跑了?”王行本气急败坏的大吼道:“我要把那些怂娃揪出来,一个一个的用小刀割死!” “往北面跑了!往黄河上游的方向跑了!” 赵鹏毫不犹豫的指向王行本等人的来路,王行本更没犹豫,拔刀掉头就往北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回去替我向陈留守道个谢,他替我的好兄弟尧君素报了仇,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他!弟兄们,跟我追,把那些冒充我们的怂娃子揪出来剁了!” 河东隋军众将士纷纷答应,二话不说掉头就跟着王行本去追那些假隋军了,看着王行本一行逐渐远去的背影,事实上是何二副手的赵鹏也露出了得意奸笑,暗道:“去吧,去追吧,反正这是说不清的事,你们追不上,是那些假冒你们的人跑得太快,你们没本事,和我们无关!”奸笑完了,赵鹏一声令下,百余名隋军将士立即连夜南下返回朝邑,不再给屈突通军找他们对质和寻找偷袭凶手的任何机会。 ………… 王行本在北上追击假隋军期间,自然少不得派人向屈突通禀报具体情况,听说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偷袭陈丧良派来的人,屈突通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青筋暴跳,还马上就向郭文懿发起了飙,咆哮问道:“郭文懿,是不是你们的冒充老夫的部下,偷袭大兴将士的营地?” “老将军,下官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郭文懿赶紧喊冤。 “你当老夫是傻子?”屈突通怒道:“你和李世民逆贼狼狈为奸,打着老夫的旗号偷袭大兴将士,消息传到陈留守面前,陈留守必然会认为老夫这是在向他宣战,与老夫刀兵相见,你们就可以乘机逼迫老夫向你们屈服是不是?亏你还有脸打着越王殿下的旗号来招抚老夫,似你们这等阴险卑鄙的无耻小人,老夫不屑与你们同殿为臣!” 郭文懿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了,盘算了片刻后,郭文懿冷笑说道:“老将军,你如此评价下官,下官无话可说。但是老将军,你仅凭一面之辞,就要把偷袭陈应良部下的罪名扣在下官头上,是否太过武断?大隋先皇的英灵在上,老将军你如果能够拿出我们冒充你偷袭陈应良部下的证据,那么下官二话不说,立即俯首认罪,斩首凌迟,绝不皱一下眉头!但老将军你如果拿不出证据,又想乘机拒绝领受新皇旨意,返回大兴去与陈应良另立新帝,那么老将军你扪心自问,你是否对得起大隋两代先皇?” 屈突通哑口无言,因为屈突通确实有着乘机拒绝承认杨侗为新皇帝的打算,之前也已经几乎就要宣布返回大兴与陈丧良联手另立新帝,这些事虽然都有借口有理由,但是在内心深处,屈突通还是很明白,自己这么做是有一些对不起杨坚和杨广这两代皇帝。 “报——!”新的消息突然传来,一名斥候飞奔进帐,稽首奏道:“禀屈突大使,王将军他们已经追上了那些假冒我军将士的贼子,正在汾水河口一带与他们交战!另外我军斥候发现李世民贼军有增兵黄河渡口的迹象!” “追上就好!”屈突通大喜,赶紧喝道:“传令王行本,让他不惜代价给我抓几个活口回来!荀天与,马上让骑兵集结侯命,随时准备出击!” 传令兵和荀天与一起唱诺,立即飞奔下去各自执行命令,之前一度有所动摇的屈突通也立即重新意气风发,冷笑来看郭文懿,郭文懿满头大汗,不敢与屈突通对视,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暗道:“唐国公(杨侗赐还李二的爵号),该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 郭文懿还只是叫苦不迭,有着可笑爵号的李氏族人黄瓜公李白驹却是在叫苦连天了,他领着五十名身穿隋军服装的叛军好手潜行南下,结果是还没来得及摸到汾阴渡口执行秘密任务,远远就看到有大量火把迎面而来。察觉到敌人数量十倍于己的李白驹赶紧下令军队掉头北上,逃往来路,谁曾想他的军队没打火把在夜里走不快,后面的追兵却打着火把冲得很快,眼看就要追上。 不明白来敌目的,李白驹很谨慎的下令军队潜伏到路旁的草木茂盛处,谁曾想他带着人刚藏好,隋军就已经来到了近前,还有隋军士兵打着火把严密搜查任何可以藏人的隐蔽处,李白驹等人藏身的位置因为草木过密,还成了搜查重点。再然后,几个叛军士兵因为没有隐蔽好身形被发现,马上就招来了隋军将士的群起而攻,李白驹等人也只好被迫迎战,且战且退的向渡口逃命。 更让李白驹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是,突然钻出来这支隋军不仅全是准备充足的精锐战兵,还一个比一个的冲得猛砍得凶,嘴里骂声不断,“怂娃!敢冒充老子们偷袭陈留守的人,拿命来!冒充!老子叫你们冒充!” 人多势众还怒火冲天,王行本麾下的五百隋军精锐当然是把李白驹等人打得是屁滚尿流,鬼哭狼嚎,五十余人只有十五人侥幸逃上渡船逃过东岸,李白驹虽然也是侥幸逃生的十五人其中之一,却在与王行本的交手中,被王行本一刀砍去了左手小臂,当场成了终身残废。余下的叛军士兵大都被怒气冲冲的隋军士兵给剁成了饺子馅,另外还有五六个人因为重伤或者昏迷被擒,再被王行本亲自用刑拷问之后,几个俘虏也就老实交代了他们是奉李二之命乔装成隋军将士偷袭大兴隋军的罪行。 俘虏再被押回屈突通的营地时,郭文懿也就彻底没了话说,之前就已经无比动摇的屈突通在大怒之下,也立即就坡下驴,借口杨侗所用之人过于卑劣下作,不报国仇家恨招降李二,还纵容李二继续为非作歹,作为德行简直和登基二十七天干出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的汉废帝刘贺一般无二!所以屈突通决定拒绝接受杨侗的诏书,要返回大兴去与陈丧良携手共立新君,承继大隋江山! 事情到了这一步,郭文懿也没有了任何的话说,还好,心里很明白郭文懿其实是个忠臣的屈突通也没为难他,只是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回去告诉李世民,越王殿下虽然已经招降了他,但老夫还不承认他是大隋臣子,依然还要把他当着逆贼看待!他如果真心实意的想要悔改赎罪,除了以后别耍这些花样以外,还得给老夫自缚到大兴请降!再有,替老夫对越王殿下说一声,他如果获得老夫和陈留守的拥戴称帝,首先得拿出些人君的德望气度,先解释清楚了他之前污蔑陈留守谋反的事再说!” 郭文懿默默无语,为了活命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带着杨侗的圣旨乖乖告辞离开屈突通的营地,不过在回到了李二的营地之后,郭文懿马上就冲着李二发火开炮了,大吼大叫道:“唐国公,你怎么这么糊涂?派人打着屈突通的旗号偷袭大兴军队,得手以后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给屈突通的人去抓人证?这下好了,原本还有希望的屈突通被你彻底惹急了,决心要回大兴交出兵权了,皇帝陛下夺回永丰仓和常平仓的计划,还怎么施行?” “冤啊,我比陈应良奸贼说的那个什么窦娥还冤啊!”李二大声叫苦,辩解道:“我是派人去这么做了,可我的人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被屈突通的人给拦住了。那些偷袭大兴军队的假屈突通部下,根本就不是我的人!” “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人?”郭文懿愤怒问道:“这一带除了你的军队,还有谁可能这么做?”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你肯定不敢相信。”李二很是无奈的答道:“我怀疑,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假屈突通部下,这一切都是陈应良奸贼的诡计,让他的心腹部下自编自唱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激起屈突通的怒气,让屈突通不愿与我合作。只不过我倒霉,恰好和陈应良奸贼想到一点上,反到帮他派去一些人证,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人证。” 同一时间的屈突通营地中,屈突通在全军面前宣布留下王行本固守汾阴城和自率主力撤回河东的命令,然后又明白告诉全军将士,自己回到大兴之后,第一件事就将是恳请陈应良派遣军队入驻河东,轮换自己的部下返回关中与家人团聚。结果是话音未落,隋军将士就已经是欢声雷起,不少的将领士兵还激动得放声大哭,争先恐后的向屈突通行礼道谢,感谢屈突通这个直抵他们心肺的决定。 看到了麾下将士的激动表情,屈突通的表情不仅没有半点的喜悦,相反还仰头看天,口中喃喃,“两代先皇,老臣已经尽力了,不是老臣不想继续侍奉越王殿下,是越王殿下的所作所为太让老臣伤心,老臣麾下的将士又这么想家,老臣带着他们和陈应良为敌,不用交战,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行土崩瓦解。老臣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力保全他们,也尽力劝说陈应良只做伊尹霍光,别去效仿王莽曹丕,尤其是别去效仿你,高祖文皇帝。“ 第409章 陈阿瞒 屈突通是否交出兵权,对现在的陈丧良来说其实根本无其所谓,屈突通手里是有两万多兵马不假,但战绩不佳士气不高,久战疲惫,厌战和思乡情绪都十分严重,同时粮草军需也还得靠陈丧良供应,就算屈突通拒绝交出兵权,领着军队和陈丧良干,不消陈丧良亲自出马,仅凭守朝邑的刘黑闼和守永丰仓的秦琼两支偏师就能掐死他! 但话又说回来,陈丧良是不害怕和屈突通翻脸动手不假,可真要是打了起来,最大的受益人肯定是象条饿狼一样匍匐在河东边境的李二,再如果把屈突通彻底逼到了李二那边,以李二之能加上屈突通手里控制的河东坚城,怎么都会给陈丧良制造一些麻烦,所以陈丧良才花了一些力气向屈突通怀柔示好,布局尽量把屈突通拉到自己这边。 还好,虽然行动期间出了不少的阴错阳差,但屈突通还是下定决心接受了陈丧良的善意邀请,留下得力爱将王行本坚守汾阴城,自率主力军队撤回河东,然后率领家眷返回大兴与陈丧良携手拥立新君——也是变相的向陈丧良交出兵权和投诚。 李二不肯死心,有些想乘着屈突通临阵退兵的机会发起进攻捞一把,可是李二派遣的段志玄率军追上了屈突通的殿后军队后,段志玄很快就发现这个便宜没有那么容易拣了——屈突通麾下的关中骁勇可不是不能打,只是久战疲惫思乡才士气不高,现在这些关中士兵已经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段志玄再去追击屈突通军,不让这些关中丘八回家与家人团聚,这些关中丘八自然两眼通红的让段志玄让领教了一把什么叫秦腔高昂,不用屈突通率领主力回头来救,仅凭荀天与率领的殿后军队就把段志玄杀得心惊胆战,不得不放弃追击灰溜溜北逃,屈突通军乘机加快速度南下,迅速摆脱了李二纠缠撤回河东城下。 为了向陈丧良表示合作态度,屈突通也拿出了一些诚意,刚撤回河东就把军队移交给了黄河对岸的刘黑闼指挥,自己则立即率领全家返回大兴。陈丧良闻报大喜,立即下令从优犒赏屈突通军,许给三个月假期让这些士兵回家与家人团聚,并且发给钱粮路费;同时给刘黑闼委任了一个临时的河东招讨使任务,命令刘黑闼接替屈突通兼领河东军务,就地扩编军队,又命令守蒲坂的霍世举与守汾阴的王行本一起接受刘黑闼指挥,让刘黑闼挑起河东战区的重任。 投桃报李,屈突通在回到了大兴时,陈丧良很给面子的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于他,看到陈丧良总领百官威风凛凛的模样,四年多前还想把陈丧良弄到他帐下当牛做马的屈突通唏嘘万分,但还是当众向陈丧良行了晋见上官之礼,陈丧良赶紧亲手搀起屈突通,对屈突通好言安慰,很是夸奖了一通屈突通的深明大义,公忠体国,最后与屈突通携手入城,在皇城内举宴庆祝。 再接下来当然就是傀儡皇帝的人选问题了,虽然陈丧良已经明确表态想要拥立年仅五岁的杨行基为帝。屈突通尽管没有明确反对,却还是十分委婉的向陈丧良提出了异议,说是杨行基与隋炀帝的血脉有些过远,拥立他为皇帝,恐怕天下人难以心服。又建议陈丧良不妨考虑杨道玄这个人选,因为大兴宗室之中,不仅以杨道玄与隋炀帝的血缘关系最近,杨道玄的父亲杨智积也是一位在民间口碑不错的亲王,拥立杨道玄既可以服众,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杨侗抗衡。 陈丧良并没有和屈突通争执,仅仅只是让屈突通自己去和杨道玄商谈这件事,结果屈突通与杨道玄密谈了一番之后,也不得不一边感叹着杨智积确实深谋远虑,一边同意拥立杨行基。然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陈丧良立即在隋炀帝灵前把杨行基扶上皇位,率领大兴文武百官向杨行基行臣下礼,正式拥立杨行基为帝,还当场宣布改元义宁,谥隋炀帝为世祖明皇帝。 同日,杨侗也派遣使者来到大兴,颁诏宣称自己为合法的帝位继承人,给陈丧良封了一个大将军的官职,要求陈丧良率领关中文武百官归化,尽最后努力招揽陈丧良。结果陈丧良很礼貌的下令将杨侗使者驱逐出境,反过来要求东都向杨行基臣服归化,獠牙毕露的公开了自己的夺权野心。 连屈突通都交出了兵权,再也无人制约的陈丧良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拥立杨行基继位的第二天,陈丧良就以杨行基的名誉颁布诏书,给自己封了大丞相、大将军、尚书令、都督内外诸军事等一大堆官职,尽握关中军政实权,又以杨行基的名誉给自己赏了假黄钺和使持节两项权力,让自己可以代表皇帝对文武百官和军民百姓任意生杀予夺,升赏黜陟,还效仿李渊住进武德殿,在武德殿内处理一切军政公务。 大隋版陈孟德出炉之后,陈丧良自然是大玩权术收权集权,大力提拔心腹党羽和封赏旧部,封魏徵为民部尚书,房玄龄为吏部尚书,李靖为兵部尚书,袁天罡为工部尚书,杜如晦资历浅只封了刑部侍郎,刑部尚书则由目前还在弘农的高士廉遥领,同时陈丧良让这五个重要部下和高士廉兼领三省职位,把三省六部牢牢控制在了手中。 屈突通被陈丧良封为了太子太师兼礼部尚书,既不给他兵权,又表示足够敬重,还让他主持科举去得罪门阀世家,让他更没力量与自己抗衡,同时还让云定兴担任礼部侍郎给屈突通担任副手,屈突通也很清楚陈丧良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便也没有推辞,老老实实的接过这些任命。 最重要的军队方面,十六卫府的将领当然也是由陈丧良的帮凶走狗担任,抱对大腿又和陈丧良交情过命的刘长恭拣到大便宜,被封为右翊卫大将军,在左翊卫大将军一职暂时空缺的情况下,成为事实上的军方第二人;李靖受封左武卫大将军,马三宝任右武卫将军,阚稜和尉迟敬德担任左翊卫的左右将军,刘黑闼任左武侯将军,程咬金、牛进达和罗士信等人也分别出任其他卫府将军,在十六卫府大将军基本上还没有任命人选的情况下,实际掌握卫府权力,同时那些空缺出来的大将军职位,自然也成了陈丧良继续驱使帮凶走狗给自己卖命的香饵。 报国军彻底脱离右武卫单独编制,归陈丧良直辖,郭峰和陈祠领从三品辅国将军衔,赵昱和于乐领正四品骁骑将军衔,四将都受封爵位,报****将士一律授正六品的散官衔,特许世袭三代,并计划扩军至八个校一千六百人。 隋炀帝废除的九等爵位也被陈丧良拣了起来收买人心,国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九级爵位让陈丧良有了充足空间收买人心和赏赐功臣,同时陈丧良还采纳了房玄龄的建议,设立虚实食邑制度,虚封食邑好听又漂亮,实封食邑则好听漂亮还有实惠,让帮凶走狗又多了两层卖命的动力。 人事方面摆弄得差不多了,陈丧良以杨行基的名誉诏令天下各郡县归附的同时,又迫不及待的派遣刘长恭率领两万军队南下巴蜀,去抢富饶空虚的四川地盘,也顺手解决大萧国舅这个麻烦,刘长恭的副手方面则是受封右翊卫长史的裴行方,又配上了大兴之战中表现出了足够忠心的苗海潮。 西线仍然被陈丧良委托给表叔李靖,李靖也很给陈丧良争面子,此前就已经彻底解决了白瑜婆,收编大量降兵,又逼着李弘芝率众投降,斩杀降后又试图反叛的唐弼,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扶风一带给陈丧良拉起了五万多军队,彻底逆转西线形势。薛举一度再次派遣薛仁果东侵,结果是薛仁果才刚出大震关,就再次被李靖打得头破血流,损失惨重的逃回天水,李靖军秣马厉兵,向薛举军发起全面反击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河东方面有刘黑闼,即便赢不了李二也不会给他占到便宜,陈丧良不用怎么担心。东线方面也是这样,陈丧良把老狐狸刘经业派到弘农去担任太守,换回高士廉准备让他替自己守老巢,又任命贺延玉为右监门将军,任命陕县县令姚懿为河南赞治,让他们替自己守东门,扼崤函之险观中原之混战,等待机会出现再出兵关外。 东南上洛郡这个方向比较让陈丧良为难,虽然上洛郡是个穷郡,但毕竟与关中接壤,就算可以传檄而定,这个穷地方的地方兵也解决不了境内的流寇乱贼问题,所以陈丧良还想派遣一军进兵上洛,镇压叛乱,同时夺取南面的浙阳和南阳等地。然而令陈丧良非常烦恼的是,他手里已经找不出合适人选来率领这支偏师,又不能过于抽调麾下主力将领南下,削弱用来应付李二、杨侗和李密等强敌的主力军队,所以陈丧良思来想去,盘算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派谁去担任这个重任。 在一次朝会上提出了这个问题后,屈突通和庞玉都跃跃欲试,想要率领这支偏师去打出一块地盘,陈丧良却暂时还信不过他们,不敢给他们这个兵权,借口朝纲新定还需要他们这些老臣维持谢绝了。结果陈丧良没有想到的是,散朝之后,柴绍却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自告奋勇去率领这支偏师。 先是懊悔忘了自己麾下这个大将之才,然后陈丧良却还是有些犹豫,向柴绍说道:“嗣昌兄,不是我信不过你,我也很清楚你是一员大将之才,但你的妻子我的嫂子李秀宁,才刚刚被陛下(杨行基)赦免出狱,你们夫妻刚刚团聚,我怎么忍心又马上拆散你们?” “她落发为尼了。”柴绍垂首答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她在监狱期间,我几次去探望她,她都对我不理不睬。后面陛下赦免了她,我去接她,她才对我说了几句话,说我们李家是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向你投降她不怪我,但你和她毕竟有杀父之仇,她不能为父报仇,却也不愿再理世事,就径直去了庙里落发,与我断了尘世的情份。” 陈丧良默然,半晌才说道:“是我害了你们夫妻。” “不,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害了她。”柴绍摇头,又恳求道:“应良贤弟,让我去南阳吧,我也想暂时离开大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你放心,不用给我太多兵马,五千军队足够,我保证替你拿下上洛和南阳,如若不胜,我愿领军法。” 考虑一下后,陈丧良说道:“我封你为右武卫虎贲郎将,给你八千军队,上洛、浙阳和南阳的钱粮情况都不好,道路又崎岖难行,粮草转运艰难,八千军队是极限,此外,我再把李士才派给你做副手。” “多谢贤弟。”柴绍赶紧道谢,又说道:“贤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把独孤怀恩也派给我做副手?” “你要他做什么?”陈丧良一楞,说道:“那个纨绔,你带去除了增加麻烦,还能有什么作用?” “愚兄当然知道他是个纨绔,没什么用。”柴绍点头,低声说道:“但是他毕竟在大兴战时为你立过功,为人又轻浮残暴,贤弟你把他留在大兴,重用肯定是个祸害,不重用他必然不满,不如愚兄把他带出去,让他到战场上去实战历练,若他真能改变性情练出本事,贤弟你将来自然可以放心用他,但他如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也怪不了贤弟你。” 陈丧良有些感动的伸出了手,握住了柴绍的手,用力的握了握,点头说道:“嗣昌兄,你是我的好世兄,好舅哥。” 柴绍笑笑,谦虚说道:“贤弟过奖,愚兄只是赎罪而已。” 就这样,东南这一路的偏师就此敲定,柴绍和降将李士才及独孤怀恩也很快就领着八千军队往上洛去了,而与此同时,大兴周边的各郡各县也争先恐后的送来了公文书信,表示承认陈丧良拥立的杨行基为大隋皇帝,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不少郡守县令还干脆派来了儿子送信,让他们留在大兴充当人质,借以表示忠心。之前已经送来一个儿子的大萧国舅,还把剩下的几个儿子一口气全部派来充当人质,并且以私人名誉给陈丧良送来书信,表示想回大兴向陈丧良当面谢罪,并请陈丧良派遣官员去接任河池太守——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刘长恭的军队已经在向着河池开拔。 陈丧良十分欢喜的接受了大萧国舅的好意,毫不犹豫的安排了元奇的长兄去接任河池太守,又给大萧国舅官升一级,让他担任大理寺少卿,把他调回大兴任职——平心而论,大萧国舅其实也是一个能臣,他只要乖乖听话不起二心,陈丧良绝不介意重用于他,装点自己以德报怨和宽仁大度的金字招牌。 忙忙碌碌间,时间已然进入了六月,六月初五这天,正当陈丧良正在与房玄龄等人商议制订针对羌人部落和氐人酋长的民族政策时,一名亲兵突然急匆匆的进到了房内,将一份军情塘报呈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塘报贴有鸡毛代表十万火急,陈丧良赶紧接打开观看,结果发现塘报是贺延玉送来,内容则是贺延玉派往东都的细作探得消息,杨侗已然下诏招降李密,李密也接受了招降,还被杨侗封为了魏国公、太尉、尚书令兼东南道行军大元帅。 看了这道塘报,穿越者陈丧良当然是冷笑连连,并非穿越者又无法获得中原情报的房玄龄和魏徵等人却是大吃一惊,一起惊讶说道:“怎么可能?李密的军力远远胜过东都,他怎么反过来接受了越王的招降?” “怎么不可能?”陈丧良冷笑说道:“忘了宇文化及了?宇文化及之所以能够在江都发起兵变杀害先皇,起因就是骁果卫的关中将士想要回到家乡,宇文化及现在控制了江都军队,不赶紧带着这些关中士兵回乡,他的军队怎么可能答应?宇文化及带着军队回关中,首先就得穿过李密的控制地,李密不接受杨侗的招降,他和宇文化及正面开干的时候,如果王世充也乘机出兵夹击他,他怎么办?” 房玄龄等人恍然大悟,赶紧称赞陈丧良明鉴万里,料事如神,然后魏徵又说道:“如果李密和宇文化及真的发起决战,这场大战必然异常惨烈,李密兵多粮足,宇文化及的麾下将士骁勇精锐,又思乡心切,不管谁胜谁负,损失都肯定少不到那里。哦,对了,丞相,你是用兵行家,你觉得李密和宇文化及开战,谁的取胜把握能更大一些?” 魏徵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陈丧良,陈丧良虽然知道历史上是李密胜了,但现在的李密却又不如历史上那么强盛,尤其是勇将方面,最关键的几个都被自己给挖了,而宇文化及虽然和历史上一样的猪头,麾下十几万急着回家的关中精锐可不是吃素的,稍有不慎,搞不好现实就得和历史截然相反。所以盘算了许久后,陈丧良只能是摇摇头,说道:“我也无法预测,李密是足智多谋不假,但宇文化及麾下的兵马太强了,谁胜谁败都有可能。” “谁胜谁败都无所谓。”袁天罡微笑说道:“不管谁赢了,损失都肯定不会太小,李密赢了咱们更不用怕他,宇文化及赢了,再想来打关中希望更小,我们应对起来就更容易了。让他们打去,只要他们不联合起来打我们就行。” “是这道理。”处于有利位的陈丧良很是得意的点头,但是刚点到了一半,陈丧良却猛的呆住,脱口说道:“等等!我们不能乐观,必须要防着李密和宇文化及联手冲着我们来!” “这怎么可能?”袁天罡惊讶说道:“李密和宇文化及联手,宇文化及肯定要向李密借粮借路,李密敢让宇文化及进虎牢关?敢让宇文化及逼近洛口仓城?”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陈丧良断然摇头,沉声说道:“李密不缺粮食,只要能用打发走宇文化及这个瘟神,他绝不是不可以商量,就算不敢让宇文化及进虎牢关爆他菊花,他也可以把河内这条路借给宇文化及,用粮食换宇文化及走黄河北岸这条路进关中。如果我是李密,我肯定会这么做。” “还有,别忘了晋南那根搅屎棍子。”陈丧良又向东北方向一努嘴,阴阴说道:“那根搅屎棍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报复我们,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利用同盟关系,力劝李密和宇文化及联手来和我们为难,而且让宇文化及走河内这条路直接打进河东,对他来说肯定更有利,起码可以让他多出无数混水摸鱼的机会。” 考虑到晋南那根搅屎棍的聪明绝顶,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纷纷点头,都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然后袁天罡又赶紧问道:“丞相,那你有没有办法避免这个情况的出现?” 陈丧良不答,盘算了半晌,陈丧良才沉吟着说道:“把张永通叫来,我要派人去和李密联系。” 第410章 连环三使 下面该来看看东都战场这边的情况了,陈丧良在大兴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另立中央,这件事让很多人都大吃了一惊,包括陈丧良的岳父王世充和准岳父裴仁基都没有想到,一向表现得比谁都忠心的陈丧良反骨会有这么粗大,实际上竟然比他们还坏!对此,骨子里和陈丧良是一路货色的王世充是又羡慕又妒忌,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女婿,坑爹专业户裴矩却是摇头叹息,“老夫终于明白,陈应良这小贼为什么会在官场上混得这么好,就凭这份脸皮厚心肠黑,老夫拍马也赶不上啊。” 只有李密没有特别的惊奇,早在当年孟海城大战时,李密就已经看出故意放走自己的陈丧良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迟早有一天会原形毕露,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临,李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奇怪,相反还更佩服陈丧良的隐忍阴狠和好运气,竟然能够等到忍气吞声等到今天,等到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李密也没时间和心情去惊奇陈丧良的原形毕露了,收到江都兵变的消息后,为了迅速了解江都情况,李密利用投降的郡县力量迅速建立了一个直抵江都的消息传递渠道,结果让李密愤怒和无奈的是,他这个渠道刚刚建好,收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宇文化及叛军启程北上,准备沿通济渠返回关中,而让李密更加暴跳如雷的是,控制了高邮和安宜等地的杜伏威军竟然根本没去阻拦宇文化及,相反还让出了牢牢控制在手中的邗沟运河,礼送宇文化及军出境,任由宇文化及越过他的控制地。 杜伏威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保存实力,不想和急于北归的宇文化及军硬拼,但这么一来却坑苦了李密,通济渠沿途的各郡各县不是被李密军直接控制,就是在名誉上臣服于李密军,宇文化及沿通济渠行军,肯定要向这些郡县下手,李密军的主力离得太远无法救援,肯定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郡县沦陷。而就算李密可以不去理会这些连赋税都没有上缴过一次的郡县,宇文化及也迟早要打到李密军主力的背后,到时候前有王世充拦路陈丧良虎视耽耽,后面又有宇文化及暴菊,李密的乐子就大得不能再大了。 更让李密小心眼发愁的还是宇文化及的强悍军力,细作探到宇文化及的兵力大约是在十二三万之间,兵力方面虽然不及目前已经拥兵三十余万的李密,装备方面却精良得足以让李密羡慕到吐血,战斗力也十分强大——全是身强力壮的精锐士兵!其中还有数量达到三万以上的骑兵和大量有着丰富经验的百战老兵!就军力和装备而言,不要说李密麾下的农民起义军拍马难追,就是目前霸占着关中地区的陈丧良军也得落到下风! 对李密而言还算好,中原各郡县还处于他的直接和间接控制中,宇文化及正向着他的菊花方向杀来的消息也只有他和少数几个心腹部下知道,他还有一些应变准备时间。所以李密一度考虑过这样的策略,先赶紧拿下东都洛阳,然后西守崤函道阻止陈丧良趁火打劫,东面凭借虎牢雄关、黄河天线与注定没有后续粮草的宇文化及军抗衡,凭借粮草和地利优势耗死宇文化及。 王世充很快让李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通过斥候和细作内线的侦察,李密发现多次扩编后的东都军队在王世充的严格训练下已经逐渐调教成形,尽管兵力和战斗力方面仍然还不如李密军主力,王世充却采取了坚守慎战的正确策略,同时大力加固城防,打造了众多的守城武器,还未雨绸缪的围绕皇城和宫城开挖护城沟渠,建立守御工事和往皇城内转移粮食,李密军如果发起正面进攻,就算能够拿下东都内外城池,也肯定是耗日持久,还得崩掉无数牙齿,损失肯定不比和宇文化及硬拼小到那里,稍有不慎,还马上会落入腹背受敌的窘境,所以李密即便拥有一定优势,也仍然不敢贸然下定决心全力强攻东都城。 让李密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为即将面临的两面受敌危险发愁时,杨侗竟然十分异想天开的送来了招降诏书,要求李密向他投降臣服,接受他的诏书号令!李密对此当然是又好笑又好奇,几乎就想当面询问杨侗使者,杨侗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投降臣服?但是冷静下来后,李密又改了主意,对杨侗的诏书没拒绝也没接受,还借口向杨侗登基道贺,派出心腹李俭与柴孝和携带礼物进城拜见杨侗,乘机刺探的杨侗招降原因和目的,还有试探杨侗的招降诚意。 结果又让李密没有想到的是,李俭与柴孝和竟然在东都城中受到了隆重接待,杨侗亲自接见他们并且赐宴,元文都和段达等东都实权人物亲自作陪还让美貌宫女歌舞助兴,确实拿出了诚意想和李密军友好相处。而酒过三巡之后,元文都和段达等人还故意话题扯到了在关中拥立伪帝的陈丧良身上,对陈丧良的种种卑鄙恶行破口大骂,还不断提起陈丧良和李密的各种恩恩怨怨,末了元文都还恳请李俭与柴孝和劝说李密接受杨侗招抚,携手讨伐共同的仇敌陈丧良。 真相大白,听了李俭与柴孝和的回报,李密马上就明白这是杨侗的借刀杀人之计,想要利用自己去收拾另立中央的窃国恶贼陈丧良,让自军与陈丧良打得两败俱伤,杨侗正好坐收渔人之利。而考虑到宇文化及麾下的精锐之师正向自己的菊花杀来,李密也迅速下定了决心,主动上表向杨侗表示臣服,还承诺要征讨****陈丧良赎罪,借机暂时与杨侗和解,以便自己能够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宇文化及的威胁。 再然后就是陈丧良军细作探到的消息了,杨侗为了把李密拉过来当走狗放出去咬人,十分大方的给李密封了一大堆重要官职,并且给李密的部下也册封了一大堆朝廷官职,在名誉上收编了李密贼军——托了这点的福,名誉上已经跟随李密重新回到大隋朝廷怀抱的裴仁基拣了个大便宜,他被囚禁了一年多的妻子和女儿得以出狱,回家接受软禁。再然后没过几天时间,很自然的,仍然还不知道宇文化及情况的杨侗也就派人出城传旨,要求李密出兵西进,讨伐叛国奸贼陈丧良,擒杀伪帝杨行基。 李密傻了才会扔下洛口仓跑去关中和难缠仇敌陈丧良拼命,立即就向杨侗使者出示了宇文化及正在北上的情报,又告诉杨侗使者,说宇文化及已经放出话来,要先拿下东都洛阳,然后再拿下关中大兴,继而一统天下。杨侗使者大惊,赶紧飞奔回城向杨侗和元文都等人禀报,杨侗和元文都对此也是大惊失色,立即把历史轨迹拨回原来方向,改口要求李密先去收拾弑君逆贼宇文化及,并承诺李密一旦收拾了杀害隋炀帝的当世第一大逆贼宇文化及,就让李密进东都主持政务,辅佐杨侗治理天下。 “主持政务?辅政治理天下?” 翻看着杨侗的诏书,李密冷笑连连,对杨侗承诺将信将疑,然而李密一干部下却都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纷纷向李密指出杨侗年幼,又是仓促继位根基不稳,绝不可能出尔反尔让他本就不太值钱的圣旨诏书彻底变成一张废纸,自军击败宇文化及后,杨侗兑现承诺让李密入朝的可能极大,到时候以李密之能加上兵权在握,想要效仿陈阿瞒字丧良架空杨侗独掌大权,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所以都建议李密接受这道命令,先除外敌宇文化及,然后入朝吞并东都朝廷。 李密接受杨侗招降本就是为了和宇文化及开战做准备,听了一干部下的怂恿当然是更加心动,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宇文化及派遣雄武郎将于洪建为使,携带宇文化及拥立的皇帝杨浩诏书前来拜见,并且已经被虎牢关守军送到了金镛城中。李密听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冷笑,道:“又一个来招抚本公的,叫他进来,看看宇文化及给本公封了什么官,许了什么愿。” 亲兵答应,立即出去引领于洪建入内觐见,然而旁边的裴仁基却赶紧劝阻道:“魏公,宇文化及弑君犯上,天下共愤,你已经接受了东都皇帝陛下的诏书,重新成为大隋臣子,再接见他的使者肯定会惹来非议。依末将之见,最好还是把这个于洪建立即拿下,把他送往东都城内献俘,这样才能证明你向杨侗陛下臣服的诚意,也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与宇文化及逆贼仇不同天,为你的义举鼓掌叫好。” 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好不容易说出一番有道理的见解,虽然这番见解往深里说仍然还是在坑爹,但李密还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德本将军言之有理,于洪建不见了,立即把他拿下监禁。宇文温,你去问一下口供,让他交代宇文化及逆贼现在的具体情况。哦,对了,他带来的诏书拿进来,让我看看宇文化及在收买招抚这方面到底有少本事。” 宇文温答应,立即与亲兵出门拿人,然后很快的,门外就传来了于洪建的怒吼声音,接着他带来的诏书和宇文化及送给李密的礼物也被送进房中,结果让李密讥笑出声的是,独吞了江都行宫所有藏宝的宇文化及,居然抠门到只给他送来一对玉壁和十颗珍珠当见面礼,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再看了宇文化及以杨浩名誉给自己颁布的所谓圣旨后,李密更是放声大笑了,原来宇文化及居然只给李密封了兵部尚书兼河南尹的职位,还要求李密献出百万石军粮,并且打开虎牢关让宇文化及过境。 “如此手腕,何以为惧?宇文化及小儿弑君犯上,已成天下公敌,竟然还吝啬官职赏赐,一味依仗兵强马壮以势凌人,如此无能之辈,就算是手握百万雄兵,也不过一介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大笑着得出了这个结论,李密再无畏惧,更加决心与宇文化及决一死战,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又有亲兵来报,说李二再次派遣任瓌为使前来拜见,还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请求李密立即接见。李密需要李二替自己牵制陈丧良,也没摆什么架子,立即同意接见,然后很快的,李二麾下最出色的任瓌就被领进了厅中,行礼之后,任瓌也没客气,稍微客套了两句就直接问道:“魏公,我家唐国公收到消息,听说宇文化及尽起江都之兵,沿通济渠北上,正向你的身后杀来,不知可有此事?” “你们怎么知道的?”李密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个消息就连近在咫尺的东都朝廷都还是靠李密协助才知道这一情况,远在河东的李二却抢先得知,李密自然大为吃惊。 “是我军细作探听到的这个消息。”任瓌恭敬回答,眼角却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祖君彦。 “你们的细作倒是能干。”李密哼了一声,然后才点头说道:“是有这事,怎么?你家唐国公有什么话要说吗?” “正是如此。”任瓌点了点头,又清了清嗓子,说道:“魏公,宇文化及沿通济渠北上,必然要威胁到你的东线背后,唐国公对此忧心忡忡,十分担心魏公你两线作战,腹背受敌,陷入危机。前日我家右都督又闻得魏公你接受皇帝陛下(杨侗)招抚,被陛下封为朝中太尉,唐国公为魏公欢欣之余,也难免更加担心魏公你的危险处境,所以特地派遣小使前来……。” “报。”突然进门的亲兵打断了任瓌的假话连篇,向李密奏道:“启禀魏公,伪丞相陈应良派遣昭勇将军、千牛备身张永通为使,前来拜见魏公。张永通在渑池被杨德方将军拿下,目前已经押送到了金镛城中。” “陈应良奸贼也派人来拜见我?”李密一楞,惊讶说道:“那个奸贼又想干什么?” “肯定是来招抚魏公你。”裴仁基很有把握的说道:“陈应良小贼扶立伪帝,自封大丞相大将军,手握军政大权,封官任职都是他说了算,为了吞并天下和篡夺大隋江山社稷,他当然也会向东都朝廷一样,生出招抚魏公你的心思。” 李密不语,心里只是暗骂裴仁基蠢货,且不说自己和陈丧良的仇怨不共戴天,彼此深恨入骨,算路程,陈丧良那边肯定也应该收到了自己已经接受杨侗招降的消息,怎么还可能白费力气又来招抚自己? 见李密脸色不善,任瓌生出误会心中暗喜,忙向旁边的祖君彦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在背底里收了李二无数好处的祖君彦会意,立即开口说道:“魏公,德本将军刚才说得对,你已经是东都皇帝的臣子,不宜再见逆贼使者,不如仿照宇文逆贼使者例,将陈应良奸贼的使者也拿下,献给皇帝陛下,陛下必然大喜,对魏公你也必然更加器重。” 祖君彦在李密的幕府中颇有几个朋友,他开了口,自然也有好几个人附和,对准女婿充满羡慕忌妒恨的裴仁基也跑出来坑女婿,怂恿李密把张永通拿下交给杨侗。任瓌也乘机说道:“魏公,小使是外客,本不应该插口你的内事,但既然恰好碰上,小使就斗胆进一句言——陈应良逆贼奸诈无匹,他的使者前来,必然是抱有恶意,不安好心,魏公最好还是不要见他。” 祖君彦等人一起附和,这时,大厅角落突然响起了王玄策的声音,很是恭敬的说道:“魏公,如果你不想见那陈贼使者,不妨让小生代为接见如何?关中道路阻塞,陈贼防范严密,我军对关中情况知之甚少,小生也正好替你打听一下关中情况。” 转头看了一眼王玄策,李密笑笑,道:“心志可嘉,但你不是那个张永通的对手,还是让他进来吧,许久没和那个小贼直接联络了,本公还怪想他的,见一见吧。不然的话,那个小贼肯定又要在背后笑我没胆量,连他的使者都不敢见了。叫那个张永通进来。” 王玄策和祖君彦等人一样大失所望——因为王玄策十分怀疑,陈丧良派来的使者很可能还想乘机与他取得联系。任瓌也悄悄瞟了一眼王玄策,心中暗道:“想不这个毛头小子说出来的话,老狐狸李密也能听进一些,必须试试能不能把他拉过来。” 在祖君彦和裴仁基等人失望的目光中,曾经不止一次代表陈丧良到李密面前招摇撞骗的张永通大步进到厅堂,一边向李密拱手行礼,一边微笑说道:“小使张永通,奉大隋丞相许昌公之令,前来拜见法主先生,先生安。一别经年,法主先生风采依旧,实在可喜可贺。” “是你啊?”李密也认出了张永通,笑道:“好小子,去年见到你的时候,记得你还只是一个虚封的校尉,这才一年时间,就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将军了,还兼着同为正六品的千牛备身,跟着陈应良那个窃国奸贼,是爬得很快。” “托法主先生的福,小使去年几次代表丞相出使贵军,全都不辱使命,得了丞相赏识。”张永通说话永远都是不卑不亢,毫无畏惧,还又笑道:“也托了李渊老贼的福,丞相奉先皇圣旨西征关中,在剿灭李渊老贼的战事中小有功勋,积功侥幸得到这两个职位。” 任瓌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张永通则又笑道:“法主先生,小使今后还能不能升官受赏还得继续靠你提携,还请法主先生尽快进兵关中,与我军决一死战,那么小使就又有积功受赏的机会了。” “不愧是陈应良奸贼的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接。”李密放声大笑,说道:“放心,迟早会给你这个机会,不过本公可以保证,等到了阵上对决的时候,本公一定要把你生擒活捉,车裂处死,以此惩罚你几次在本公面前出言不逊的罪过。” “小使不怕。”张永通微笑答道:“因为小使知道,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李密再次大笑,对张永通的胆色颇为赏识,然后李密又微笑说道:“听你口气,陈应良小贼今天派你来这里,好象不是打着伪帝招牌来招降本公了?” “当然不是。”张永通微笑答道:“法主先生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接受我们丞相的招降?退一万步说,就算法主先生你出于各种原因,假装接受了我们丞相的招降,我们丞相要法主先生你与王夫人的独生爱子送到大兴去做人质,法主先生你舍得吗?所以我们丞相说了,与其与法主先生你装模作样的做朋友,不如直接了当的直接做敌人,这样还痛快些,法主先生你说是不是?” 李密再次放声大笑,道:“陈应良奸贼说话果然直接,不错,和你们伪丞相这样的奸贼直接做敌人,是远远比装模作样做朋友痛快!废话不多说了,直接说吧,陈应良奸贼,又派你来玩什么卑鄙诡计?” “我们丞相一向宽厚为怀,怎么可能用什么卑鄙诡计?”张永通毫不脸红的说了一句绝对昧良心的话,然后才说道:“法主先生快人快语,那小使也就直接说了,小使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救法主先生你的性命!” 李密仰头大笑,笑道:“还有脸说不是来玩卑鄙诡计?先惊后抚,典型的说客伎俩,先拿大话恐吓本公,然后再花言巧语引诱本公入套是不是?” 第411章 我叫王玄策 面对李密的嘲讽讥笑,张永通神情依然平静自若,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伸手入怀,拿出了一道书信,知道陈丧良是什么货色的李密毫不奇怪,同样不说话,只是向蔡建德努努嘴,蔡建德会意,立即上前接信。 任瓌、祖君彦和裴仁基等人全都有些紧张,知道陈丧良这是要出招,却又猜不到陈丧良要出什么招,只能是盼着李密赶快看完书信能让他们也看看内容,谁曾想事与愿违,张永通不但没有急着把书信交给蔡建德,还又对李密说道:“法主先生,事关重大,我们丞相有过交代,这道书信还请你独自一人观看,不要让第二个人看到书信全文。当然,内容法主先生你可以不必保密。” “为什么?”李密好奇问道。 “法主先生,恕小使说句不恭敬的话,贵军在军情保密方面做得很不足。”张永通答道:“不瞒法主先生,其实先皇被宇文化及杀害这件事,都是贵军之中有人泄密,再经过有心人之手,故意泄露我军之中,我们丞相这才知道这个噩耗。所以我们丞相担心法主先生你的身边已经出了内奸,怕他看到书信全文知道一件隐秘大事,导致另一个当事人也知道此事,这才让小使提醒法主先生这点。” 个别做贼心虚的人脸色有些微变,赶紧偷眼去看李密的反应,还好,李密是熟知陈丧良的恶劣性格的,听了这话后不但没有重视,还冷笑说道:“果然又来挑拨离间了,想间立本公与麾下众人的关系对不对?陈应良小贼,也不知道换个花样。” 确实是这个目的的张永通不再说话,这才把书信交给了蔡建德,蔡建德再把书信转呈到了李密的面前后,嘴角挂着冷笑的李密接过先看了封口火漆完好无损,这才捏碎火漆取出信笺,然后随意只看得一眼,李密脸上的讥笑就立即消失,还马上明白了陈丧良要求他保密的原因,因为这道书信的内容,竟然是李二写给杨侗的奏章! 准确来说,是李二以臣子名誉写给他所承认的皇帝杨侗的奏章抄件,在奏章上,李二首先就提及了杨侗招降李密成功这件事,然后向杨侗分析了一通天下大势,指出李密向杨侗归降不过是害怕被东都军队和宇文化及两面夹击而已,所谓归降毫无诚意,只要解决了宇文化及这个麻烦,李密必然会降而复返,说不定还有可能乘着向杨侗诈降的机会,突然出兵拿下东都城池! 接下来又是分析天下大势,李二向杨侗指出,天下逆贼虽多,却只有陈丧良和李密这两股贼军是东都大敌,余下无论是窦建德、杜伏威还是正在北上途中的宇文化及都不足为惧,翻不起大的风浪。陈丧良据关中拥山河之险,非一朝一夕可破,对付陈丧良只能是从长计议,而李密只是表面上兵马众多,粮草丰足,看上去似乎十分强盛,实际上却是四面环敌,内部严重不稳,远比陈丧良容易对付,所以李二给杨侗提出了先李密后陈丧良的平贼方略,建议先干掉李密,收编其众,然后再掉过头去收拾陈丧良。 至于如果干掉李密,李二处心积虑的为杨侗设计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就是驱虎吞狼,诏令李密攻打宇文化及,待其与宇文化及两败俱伤后,东都方面再出手坐收渔利。接着李二又指出,这个方案虽然简单有效,但很难重创到李密根本,因为以李密之奸诈狡猾,必然要想方设法的把宇文化及诱到虎牢关战场决战,届时李密坐拥雄关坚城,又距离洛口仓城只有区区三十里,即便遭到宇文化及与东都军队夹击,也仍然立于不败之地,而宇文化及的兵马虽然强盛,粮草却肯定严重不足,李密只要稍用缓兵之计拖延一点时间,宇文化及就必然惨败在李密手中,李密再乘机收编宇文化及的饥饿之师,力量更为强大之后,再掉过头来攻打东都洛阳,东都方面就将必败无疑! 第一个方案正对李密的胃口,让李密心中窃喜,而第二个方案就让李密有些毛骨悚然了,李二提出的第二个方案竟然是一个无比恶毒的养狼敌虎之计!具体计划则是由李二出面与李密联络,假意劝说李密集众人之力对付他的死敌陈丧良,诱使李密与宇文化及达成协议,为宇文化及提供一批救急粮草,换取宇文化及绕道河内西进关中去和陈丧良拼命! 接着,李密一旦中计,李二就马上出手联络宇文化及军,劝说宇文化及在渡过黄河之后,乘李密不备突然东进拿下不远处的黎阳仓,彻底解决粮草不足的后顾之忧,也擒拿李密和李密军诸将正在黎阳后方的家眷老弱,然后李密必然和宇文化及反目成仇,为了夺回黎阳仓和救出被俘家眷,李密就也很大可能回师黎阳仓去与宇文化及拼命,李密军主力远离了虎牢关和洛口仓后,李二就可以和东都军队联手,乘机光复洛口仓和虎牢关! 同时退一万步说,就算李密不敢回师去黎阳和宇文化及拼命,他与宇文化及结仇之后,两家之间今后也肯定是兵戈不断,彼此拼命消耗实力,腹背受敌的李密为了全力应对宇文化及,也肯定只能是继续向杨侗臣服,杨侗甚至还可以乘机要求李密交出部分粮食,缓解东都粮食紧缺的燃眉之急,可以放下心来坐山观虎斗。而到了李密和宇文化及两败俱伤实力严重下降后,李二再和东都军队联手反击,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李密,甚至一鼓作气拿下宇文化及! 除此之外,李二还告诉杨侗,说他有绝对把握说服宇文化及东进偷袭黎阳仓,一是因为李密不可能会给宇文化及提供过多粮草,宇文化及的宽广胃口绝不可能得到满足!二是因为宇文化及三弟宇文士及与老李家有着过命交情,同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又都是贪得无厌之人,李二大不了拿出些金银珠宝通过宇文士及这条线送到宇文兄弟面前,就可以轻松打动宇文化及。——当然,李二又指出杨侗如果能够暂时放下杀君之仇,下诏招抚宇文化及并命令其依计行事,那么成功的把握肯定最大。 最后,李二又指出这两个方案可以同时分头进行,可以由杨侗出面命令李密讨伐宇文化及,李二则私下劝说李密与宇文化及联络,彼此互不干扰。而宇文化及就算不肯听劝去偷袭黎阳仓也无所谓,绕道河内的宇文化及肯定就要在河东战场和陈丧良干上,届时李二就可以躲在一旁隔岸观火,进可坐收渔利一举干掉陈丧良和宇文化及两股贼军,退可乘机收编战败者降军,壮大实力以便杨侗听用。 逐字逐句的看完了陈丧良不知道从那里誊抄来的李二奏章原文,李密的额头上不由渗出了细密汗水,心里对李二是又愤恨又钦佩,明白自己一旦中计与宇文化及联手,为宇文化及提供粮草去打陈丧良,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肯定是自己吃亏上当,也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李二躲在一旁拣便宜,进可顺势杀进中原得洛口粮仓,收编自己的部众军队,退可觅得重新杀进关中的机会,最不济也可以浑水摸鱼,乘机收编大量败兵壮大力量。甚至还有可能以小博大,成为河东大战的最后赢家!而自己白出粮食白让道,白白给李二做嫁衣! 悄悄骂了一句李二的奸诈无耻,李密果然把厚厚信笺重新装进信封,没有再让第二个人看到内容,然后冲等了许久的张永通笑道:“伪造得不错,难怪当初连我的亲笔书信都能伪造得天衣无缝,陈应良奸贼的麾下,看来是有不少的书文大家。说罢,陈应良奸贼还有什么给我灌迷魂汤的话,都一起说出来吧。” “丞相只让小使带给法主先生你一句话。”张永通微笑答道:“法主先生可以认为这是伪造的,但是就现在的天下大势而言,众人是希望先对付你,还是愿意先去关中给我们丞相找麻烦?” 李密闭上嘴巴,盘算了半晌后,李密才又问道:“陈应良奸贼,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丞相知道法主先生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他让小使代为转告肺腑之言。”张永通微笑答道:“丞相说,他与法主先生你是既为知己又为敌,在很多小事方面,法主先生你和我们丞相都是能通融就尽量通融,能互相提携就互相提携,这件事可以帮到法主先生,又对丞相有百利而无一害,丞相他何乐而不为之?” 李密笑笑,说道:“既然陈应良奸贼也承认是在利用我,我就不谢了。来人,带这个陈贼使者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亲兵应诺,上来邀请张永通离开,张永通也谢了告辞,结果是张永通前脚刚走,后脚祖君彦就迫不及待的提醒道:“魏公,陈应良一贯奸诈卑劣,诡计多端,他的书信言语,还请魏公谨慎察之,切莫轻信。” “祖先生所言极是,陈应良奸贼的书信话语,是不能相信一字一句。”裴仁基附和,又更加迫不及待的问道:“魏公,陈应良奸贼给你书信,到底说了什么内容?” “没什么大事,将来你们就会知道了。”李密轻描淡写的回答,又把目光转向了李二派来的使任瓌,微笑说道:“任大夫,让你久等了,说罢,唐国公派你来做什么?” 心中正在盘算陈丧良书信内容的任瓌有些出神,直到李密再次问起,任瓌才回过神来,慌忙一边向李密致歉,一边说道:“魏公,我家唐国公派遣隋小使前来,是为宇文化及的事而来。宇文化及逆贼狂悖弑君,又率领江都叛军沿通济渠北上,矛头直指魏公你的后背,唐国公担心魏公你后方告急,又觉得这是一个难得机会,所以才特地派遣小使前来与魏公联络交涉,协商一件攸关你我两家的共同大事。” 说着,心思已经有些被打乱的任瓌赶紧拿出李二的亲笔书信,蔡建德转呈到了李密的面前之后,李密接过细看内容,发现李二在信上首先是委婉的向自己提出警告,指出宇文化及的军队装备精良士卒强悍,李密如果和他正面硬拼,就算能够最终获胜也肯定是损失惨重,白白便宜他人——这点李二可没敢墨吃纸点名便宜杨侗,用了他人二字代替。 委婉警告之后,李二当然是迫不及待的建议李密祸水西引,劝说李密与宇文化及通好言和,以赠送军粮和借路放行为代价,换取宇文化及北渡黄河,绕道河内西进河东,渡黄河回关中。然后宇文化及打进了河东后,陈丧良肯定只能是亲自提兵到河东迎战,去和宇文化及麾下的十几万关中骁勇正面硬拼,届时李密不仅注定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说不定还可以乘机西取潼关,拿下关中全境! 如果没有陈丧良之前那道书信,看到了李二的这个提议,李密就算不马上接受,也肯定会大为心动,但是现在嘛,呵呵,李密就不能不小心掂量一下其中后果了。同时心细谨慎的李密还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李二亲笔信上的文风用典,竟然与陈丧良送来那道李二奏章抄件基本相似,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的文笔!——当然,李密如果也是一个穿越者,知道陈丧良身边的魏徵和房玄龄在这方面是什么样的货色,那李密就肯定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沉吟着把李二的书信交给一干心腹传看,祖君彦和裴仁基等人自然迫不及待的再次开口,拼命劝说李密接受李二的这条妙计,还列举出了这么做的各种好处优点,大力怂恿李密依计行事,把宇文化及这个祸害引到河东去给陈丧良找麻烦。李密却是不动声色,盘算了片刻后,李密还又向任瓌突然问道:“任大夫,唐国公的计策虽妙,但是要宇文化及接受这个协议,恐怕有些困难。如果宇文化及坚持不肯绕道,一定要攻打虎牢关洛口仓怎么办?” “魏公请放心,这点包在我们身上。”任瓌赶紧给李密鼓劲,微笑说道:“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唐国公一家虽然表面上与宇文述一家少有往来,实际上宇文化及之弟宇文士及,与我们唐国公之父李渊公,在私下结有深交,我们唐国公也因此与宇文士及十分熟识,交情匪浅,宇文化及对二弟宇文智及言听计从,宇文智及又是一个贪得无厌之辈,我们唐国公只要通过士及这条线搭上智及,让他们兄弟联手一起劝说宇文化及与魏公你达成协议,易如反掌!” “两代唐国公与宇文智及还有这样的交情?”李密惊讶问道:“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瞒魏公,小使之前也并不知道此事。”任瓌如实答道:“还是在小使辞行时,唐国公在对小使说起了这件事。” 李密心中再无疑惑,不顾祖君彦和裴仁基等人的再三怂恿劝说,微笑说道:“好吧,这事可以商量,让我考虑考虑,有了定论再给你消息。好了,我累了,想出去走走,祖先生,德本将军,你们替我陪任大夫到厢房用宴。” 众人答应,李密将陈丧良的书信揣在怀里起身间,又无意中瞟到了厅角的王玄策,便又随口说道:“玄策,你随我到外面走走。” 王玄策答应,随着李密领了一队亲兵离开所谓的魏公府,到金镛城内随意走动,心中不断盘算的李密散步间,还不知不觉的走上了金镛城的城墙,眺望着远处高大雄伟的东都城池,李密突然向王玄策问道:“玄策,你有没有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河东通往中原的道路,都在我们的控制中,就算没有彻底封死,仍然还允许平民随意通行,这宇文化及的军队才刚刚越过彭城郡,李世民的细作也不可能在之前就已经把消息送到河东了?难道李世民和我们一样,也在沿途诸城设立了驿马驿卒,可以用快马传递消息?” “当然不可能。”王玄策平静的回答道:“学生认为,李世民能够这么快知道这件大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这里走漏了消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 李密不再吭声,王玄策知道李密已经对李二生出疑心,便也乘机落井下石,低声说道:“魏公,家贼难防,宇文化及沿通济渠北上的事,只有你的一些重要心腹知道,李世民能够知道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知道魏公你的其他重要军情。” 李密微微点头,突然说道:“你替我掌管机密文书,陈应良奸贼给我这道书信,肯定有人十分关心,除了蔡建德以外,你是唯一有机会看到这道书信内容的人。这几天,你可以多在军队里走动走动,看看有谁主动与你接触,给你金银钱财你可以留下,告诉我是谁就行。” 王玄策的眼皮微微一动,然后才点头唱诺,末了,王玄策又忍不住低声说道:“魏公,关于陈贼使者的事,学生觉得也是一个机会,魏公你如果别杀他,还把他大张旗鼓的礼送出境,那么东都洛阳方面就肯定会防着魏公你和陈贼携手,不管魏公你下一步如何做,东都军队想往你的背后捅刀子,都得掂量掂量后果,担心他们的背后也被陈贼捅刀子。” 惊讶的看了一眼王玄策,李密露出了一些笑容,微笑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难得,不错,我如果布置了一个和陈应良奸贼携手的假象,东都洛阳是得担心一下他们的背后。” “我就是想救那个使者而已。”王玄策心中嘀咕。 微笑过后,李密又说道:“不过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礼送他出境,毕竟我现在是东都朝廷的太尉。这样吧,一会你有空去替我告诉那个什么张永通,就说我要让他受点委屈,要把他装进囚车里送回崤函道,要他理解我的苦衷。毕竟,和宇文化及的使者于洪建比起来,他已经算是走运了,于洪建我可是准备献给皇帝陛下随意处置的。记住把这点告诉他,陈应良奸贼会明白我的意思。” 王玄策应诺,心中暗暗欢喜,李密却顺势把目光转向了西北面的河东方向,心中冷哼,“李世民小子,想阴本公,你还嫩了点!虎牢关战场,粮草问题,哼哼,陈应良小贼给我这两点提示,我如果利用得好了,宇文化及匹夫麾下的十三万关中精锐,本公起码可以拿得到一半!” 李密在给人挖坑的同时,当然也在不知不觉间给自己挖了一大坑,李密绝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是,当王玄策名正言顺的去见张永通时,又借口李密要求名正言顺的赶走房内诸人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张永通做出了自我介绍,“我叫王玄策。” 张永通抬头仔细看了王玄策,见他的年龄模样与陈丧良的描述相似,这才用手指头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下了一行字,内容是:李与宇文开战前,向李进言,劝李设计离间元文都与王世充,让元收回王兵权。 “为什么?”王玄策这句话差点就问出口,强行把话咽回肚子里后,王玄策点了点头,随手抹去桌上文字。 第412章 东都也兵变 让张永通给王玄策带来的这句话,陈丧良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陈丧良推出的新皇帝杨行基在继位正统性方面,远远不及杨侗那么名正言顺,政治上处于了下风,所以陈丧良不仅不能阻止王世充兵变这件历史大事,还必须要促使这场兵变按历史进程发生,最好还是尽快发生。 也该来看看王世充这里的情况了,其实王世充现在对杨侗、元文都等人已然是万分不满,杨侗继位登基之后,王世充尽管仍然还是手握外城防务,却并没有在拥立杨侗登基这件事上获得多少政治利益,仅仅只是受封了一个郑国公爵位,官职权限却丝毫没有得到提升。同时杨侗不仅仍然对与王世充不和的元文都言听计从,还大力提拔了卢楚、皇甫无逸﹑郭文懿和赵长文四人参与辅政,更进一步分散了王世充手里的权力,心高气傲又野心勃勃的王世充对此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得牙痒。 宝贝女婿陈丧良也连累了王世充一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王世充参与陈丧良的叛逆计划,王世充事实上也根本不知道女婿西进关中是为了割据为王,但亲戚关系毕竟放在了那里,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嘴上说着绝对相信王世充,心里对王世充却仍然还是充满忌惮,生怕王世充勾结他的女婿,突然给东都朝廷来上一下子,所以杨侗和元文都没少往王世充的军队强行安插人手,王世充的身边也经常多出来历不明的眼线,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对此心知肚明,恨得咬牙欲碎,可是又无可奈何。 在招降李密这件事上,王世充和元文都等人也冲突不断,杨侗之所以不敢剥夺王世充的兵权,就是因为还需要王世充替他抵御李密进攻,王世充不管受到多大的猜忌,只要李密军还和东都军队敌对一天,王世充就可以一天稳如泰山。可是元文都竟然提议招降李密还招降成功了,王世充马上就明白危险来了,知道李密军一旦与东都关系缓和,自己在东都朝廷里的重要性就肯定是直线下降,早就对自己猜忌万分的杨侗和元文都等人也很可能生出卸磨杀驴的心思。 所以,在庆祝李密归降的宴会上,人人喜形于色,元文都和段达等朝廷重臣还高兴得亲自下场起舞,王世充的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还忍无可忍的对起居郎崔长文说了一句牢骚话,“个个都蠢笨如猪,也不想想李密逆贼手里有多少军力,我们才有多少军力?李密军强却向我们臣服,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这群蠢猪不是傻了就是眼睛瞎了,连这都看不出来!”——很不幸,这句牢骚话又不幸传进了元文都等人耳中,王世充与他们的矛盾也更进一步加深。 事实证明王世充才是对的,宇文化及沿通济渠北上的消息传来后,东都朝廷也总算是明白李密为什么以强降弱了。王世充得意冷笑之余,又立即建议杨侗逼迫李密交出独生子为质,更加有力的控制李密叛军,如果李密拒绝就乘机和他翻脸,假意准备反击牵制李密的部分军力,使李密无法全力迎击宇文化及,落入两面作战的窘境。可惜杨侗却再次拒绝了王世充的好心建议,继续采纳元文都的提议,继续保持与李密的友好关系,让李密安心去全力对付宇文化及。 很难说王世充和元文都的提议谁对谁错,但是杨侗采纳元文都拒绝王世充这点,无疑又让王世充心中的愤恨加深了三分。事情过后,在王氏家族的聚会上,喝了不少闷酒的王世充重新提起了这件事,还借着酒意拍案吼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老夫辛辛苦苦的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稳住东都局面,又率领守城军队拥戴他登基继位,到头来对老夫却是言不听计不从,天下大乱时尚且如此,到了天下安定后,还有我王家一门的活路么?!” 老王家的几个货本来就是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极品,听了王世充的不满发泄,自然也是骂声不断,全都对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充满愤恨。末了,王世恽还说道:“贤弟,如果忍不下去的话,我们何必受这份鸟气?干脆拉着军队西进关中,投奔你的爱婿陈应良去。” 王家众人纷纷闭上了嘴巴,事实上收到陈丧良在关中当上土皇帝作威作福的消息后,老王家这帮妖魔鬼怪就已经纷纷生出了这个念头,现在王世恽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王家众人自然得看看王世充的反应。但还是很可惜,又喝了一杯酒后,王世充闷闷不乐的摇头说道:“不行,且不说贼军拦道去不了,就算能进得了关中,我们也拉不去多少军队,到时候手里没有兵马,那个不肖女婿也肯定不会给我们什么好待遇,最多就是给点官职爵位养着,想指望继续掌军统兵,做梦!” 吃过陈丧良不少亏的王世恽闭上嘴巴,那边王仁则却惋惜的说道:“如果当初是叔父统兵进关中就好了,那现在就该轮到我们在关中称王称霸了。” 王世充转动着空酒杯不说话,心里也确实遗憾自己没能碰到不肖女婿那样的好机会。这时,门外突然有亲兵飞报,说是巡逻哨队在厚载门外拿住了一个关中细作,还从他的身上搜出了陈丧良写给王世充的亲笔书信,王家众人听了无不大喜,王世充却是大惊失色,赶紧喝问道:“关中细作人在那里?书信在那里?” “细作暂时押在厚载门,书信已经带来了。”亲兵赶紧呈上书信,又报告道:“那细作的身份已经探明了,他是一个东都城内的士兵,随陈应良去了关中后想回家,就被派了回来送信……。” “住口!”王世充愤怒打断,又更加怒不可遏的大吼道:“谁叫你们把书信带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马上把书信和细作一起押到皇城,献给皇帝陛下?” 大吼着,王世充也没有去接书信,直接就喝道:“玄应,你把信带上,立即随老夫入宫!” 王世充这么做当然是很清楚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才拒绝去碰陈丧良的书信,结果也不出所料,当他更衣后匆匆领着长子王玄应赶到了宫城后,觐见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应,再进到了宫城上得金銮殿后,王世充的几个主要政敌元文都、卢楚和赵长文果然已经守在了杨侗的身边,王世充不敢怠慢,赶紧向杨侗行礼,一边解释事情经过,一边命令儿子向杨侗呈上自己连碰都没有碰过的女婿书信。 结果再一次让王世充欲哭无泪,当内侍宦官把书信转呈到了杨侗面前后,杨侗接过只看得一眼,马上就惊讶说道:“王爱卿,这信怎么被打开过?” 王世充如遭雷击,赶紧抬头去看情况时,却见那道书信的火漆封印确实已经破碎,很明显已经被打开过。还好,旁边的王玄应立即就奏道:“启禀陛下,这道书信的火漆在送到家父面前时,就已经被扳裂,应该是我军士卒在抓获那名细作之后,为了查验他的罪证顺手拆开了。” 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王世充父子,杨侗这才取出信笺观看内容,还好,陈丧良给王世充这道亲笔书信没有多少敏感内容,除了以女婿身份向王世充问安说了一大堆过年话外,再有就是声称他拥立的杨行基才是有德行有福泽的正牌皇帝,暗示王世充尽快前往大兴去与他会合,同享荣华富贵。 内容没有多大妨碍,现在又必须要用王世充,杨侗自然很是夸奖了一通王世充的忠心耿耿,赏给了王世充父子一点珠宝做为奖励就打发他们走人。而王世充父子前脚过走,杨侗马上就接受了元文都的建议,派遣赵长文亲自前去审问那名俘虏,再有就是注意留心打听,陈丧良的书信在送到王世充面前时,是否已经被其他人提前打开过。 审问的结果让杨侗和元文都等人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据那名大兴细作交代,他是因为思念正在洛阳城里的亲人想当逃兵,被发现后陈丧良不仅没有惩罚他,还派人把他给送过了函谷关,赏给他干粮路费,交换条件当然是给王世充送信——这点足以证明,陈丧良并不是十分重视能否与王世充取得联络。同时那名细作还承认,信封火漆在路上时他就发现已经断裂,只是不知道是交给他时火漆就已经断裂,还是他在路上不小心弄碎了火漆。 杨侗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奸诈多疑的王世充却是在提心吊胆了,因为他既不知道书信内容,又从抓获细作的麾下将士口中得知,他们并没有拆开书信查看内容,只是看到信封上写有陈丧良和王世充的名字,就马上送到了王世充的面前。所以王世充自然开始担心杨侗已经在猜疑自己暗通不肖女婿,不仅更加紧抓兵权不放,还不得不多布眼线,暗中监视皇城和宫城的各种动静,表面上和睦一团的东都朝廷,也因此更加的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七月初十,因为运河淤塞而被迫改走陆路的宇文化及军一路劫掠粮食北上,逐渐逼近陈留,李密布置在荥阳的守军慌忙告急,李密也不得不着手调兵遣将,组织主力军队东进虎牢关准备迎战。同时李密又借口宇文化及弑君犯上罪恶滔天,自己如果与宇文化及联手肯定会招来天下唾沫,断然拒绝了李二提出的祸水西引计划,已经被王玄策揭发和李二暗通消息的祖君彦苦劝,还遭到了李密的呵斥责骂,也被李密乘机调出自己的幕府,发配到了洛口仓城去协助邴元真守粮。 也是到了这时候,王玄策才小心翼翼的向李密提出建议,劝说李密用计离间王世充与杨侗、元文都等人的关系,促使杨侗解除王世充兵权。结果王玄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密就已经拍案叫好,夸奖道:“妙计!东都城内,惟有王世充一人能够用兵,能够对我军形成威胁,若是能让杨侗、元文都等人削除王世充兵权,我军主力无论在东线耽搁多少时间,西线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夸奖过后,对王玄策益发欣赏的李密赶紧又问具体如何用计,王玄策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擅长,只能是建议李密从王世充与陈丧良的翁婿关系下手,无法提出具体计划。不过这点没有任何关系,和陈丧良绝对算是一丘之貉的李密有了这个思路之后,只盘算不到一刻时间,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和陈丧良同样缺德得冒烟的馊主意,并且立即着手开始实施。 于是乎很快的,就在李密率领主力启程东进的第二天傍晚,一具尸体和一道书信就被送进了东都洛阳,还是通过龙光门绕开王世充,直接送进了洛阳宫城之内。送尸入宫的是守新安的李密部将杨德方的使者,使者还告诉出面接待他的段达,说杨德方的哨队巡哨时,在绕过新安直往函谷关的山间小路上发现了可疑人物,上前盘问时可疑人物仓皇逃命,不小心摔下山崖而死,接着又在死尸上发现了一道沾着血迹的重要书信,杨德方不敢怠慢,马上就派他把死尸和书信一起送来献给杨侗了。 沾着鲜血的重要书信当然是王世充写给陈丧良的,曾经在黑石大战中缴获过大量王世充书信公文的李密军使者送来的书信,笔迹也当然和王世充的笔迹一模一样,内容则更是让杨侗和元文都等人毛骨悚然了一把——王世充在书信上先是向陈丧良禀报了李密军主力已经东走的情况,然后要求陈丧良尽快出兵东进,和自己里应外合拿下洛阳城,擒杀伪帝杨侗**臣元文都!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心惊肉跳了一把,书信的最后,竟然还盖着大隋郑王王世充的朱砂大印!——杨侗给王世充封的爵位可只是郑国公,王世充现在又冒出了一个郑王爵位,是谁封的,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当然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很简单的离间计,但年幼识浅的杨侗和昏庸忠臣元文都等人还是中了计,一个剪除内奸王世充的计划也随之迅速出笼,元文都提出在宫城内布置伏兵,待王世充上朝时突然动手,将他拿下问斩!早就在怀疑王世充的杨侗没考虑多少时间就同意了元文都的建议,接着元文都又立即找来了段达、卢楚、郭文懿、皇甫无逸和赵长文等朝廷忠臣,向他们公布了杨侗的决定,并且与他们一起商量动手计划,迅速决定在一天后的早朝时动手除掉王世充这个祸害! 杨侗和元文都自然严重低估了王世充,事实上早在李密军使者把尸体送进宫城没过多久,王世充就已经听到了风声,接着杨侗连夜召见卢楚和段达等人的消息,也很快就被监视他们的眼线送到了王世充面前,杨侗召见六大辅政重臣却单单漏了自己这点,自然让王世充疑心大起。所以王世充不仅立即派出了大量人手探听消息,还立即加强了保卫工作,不给元文都等人突然动手的任何机会。 同时王世充的运气也相当不错,虽然他并没有探听到元文都等人的计划,一天后当元文都等人在宫城里布置了埋伏准备动手时,王世充却突然崴了脚受了些轻伤,为了休息被迫告假,在无意中躲过这次大劫,也让元文都等人的苦心布置付之东流。 王世充的告假还引来了一个意外后果,那就是无意中把元文都和段达等辅政大臣吓了一个魂飞魄散,在不知道王世充是真的被迫告假的情况下,元文都和段达等人无不怀疑风声已经走漏,王世充已经知道他们准备杀他。其中性格懦弱的段达在极度恐惧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居然脑袋进水的派出了女婿张志跑到王世充面前告密,还让张志告诉王世充,说自己负责太阳门的防御,王世充如果愿意进兵宫城,他可以打开太阳门迎接王世充入宫。 就这样,东都兵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怒不可遏的王世充为了自保,也是出于本能的自卫,立即召集麾下将领商议清君侧,而忠于隋炀帝的大将费青奴已经在此前战死殉国,余下的掌兵将领不是王世充的亲戚,就是王世充的心腹,又饱受缺粮折磨牢骚满腹,对成天舞文弄墨不干正事的无能忠臣元文都等人早就充满怨气,听了王世充的决定不仅没有一人反对,还全都鼓掌叫好,立誓追随王世充行事。 再接着,王世充立即集结了以淮南旧部为骨干的两万精锐,向他们公布了元文都等人准备冤杀自己的事,当众宣布起兵清君侧,又承诺成功之后重赏士卒,把日渐短缺的城内粮食优先供应过饱受缺粮之苦的军中将士,两万将士在将领率领下齐声领命,接着又在王世充的亲自率领下向皇城开拔,刀锋直指东都皇城外唯一适合大规模作战的右宣辉门。王世恽和王世辨等人也立即率领其他城门的驻军,迅速封锁城内大小道路及天津桥等要害,禁止行人通行。 关键时刻,杨侗和元文都等人又干了一件蠢事,没有固城自保,还命令守皇城的将军跋野纲率领皇城守军出门反击,知道王世充厉害的跋野纲被逼率军出城,再当看到王世充的大军杀气腾腾的扑来时,很清楚自己不是王世充对手的跋野纲干脆利落的临阵投降,献出右宣辉门还率军加入了王世充的兵变行列,王世充的军队长驱直入,迅速接管皇城并直扑太阳门。 和约定的一样,段达很守信用的打开了太阳门迎接王世充入城,正在督促御林军守卫其他宫门的元文都和卢楚等人措手不及,只能是赶紧奔回乾阳殿去求杨侗救命,杨侗被迫无奈,只能是走出乾阳殿外,厉声喝问王世充来此做甚。王世充下马,忍着脚疼向杨侗跪拜叩首,大声说道:“陛下,元文都和卢楚等奸臣听信谣言,无端要杀害微臣,微臣不得以率军清君侧!请陛下处死元文都和卢楚等奸臣佞贼,微臣情愿领罪!” 与此同时,匆忙率军赶来增援的将军费曜被王仁则轻松击败,王世充军迅速包围乾阳殿,王世充再次开口逼迫杨侗交出元文都等人,年仅十五岁的杨侗受胁迫不过,只能是命令侍卫拿下元文都和卢楚等人,交给王世充处治。而当侍卫按住了元文都后,元文都流下了眼泪,哽咽说道:“陛下,老臣今日死,恐怕明天就轮到你了。” 听到这话,杨侗放声大哭,却还是没有勇气留下元文都,仍然还是挥手让侍卫把元文都等人推下乾阳殿,交给王世充军乱刀砍死。 元文都,你是个忠臣,是你阻止了陈应良独霸东都,你也没有看错王世充,但是,你是一个无能的忠臣,你没有能力挡住历史巨轮的七十码。 隋义宁元年、皇泰元年七月二十一日,王世充在江都发生兵变,杀元文都、皇甫无逸、卢楚、郭文懿和赵长文等五大辅政大臣,并处死他们全家,皇泰帝杨侗被迫不过,只能是册封王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东都军政大权,从此全由王世充掌握,东都姓了王,西都姓了陈,大隋东西两都,居然双双落入了一对无良翁婿之手。 第413章 掐死李二 苍天无眼,捆绑在陈丧良身上的束缚越来越少,先是李渊干掉了代王杨侑和砸烂了大兴朝廷,白白便宜陈丧良做了大兴土皇帝;接着宇文化及在江都勒死了隋炀帝,搬掉了陈丧良头上最重的泰山;再然后王世充在东都发起兵变,架空皇泰帝杨侗独霸东都,把陈丧良扶立的义宁帝杨行基从不那么名正言顺变得勉强可以算是名正言顺,给陈丧良把持的大兴朝廷正统性加了不少分,空背骂名让陈丧良拣了大便宜,所以当收到了东都兵变的消息后,陈丧良马上就躲着偷偷笑了不下十分钟。 当然,笑归躲着笑,表面功夫陈丧良还是做得很足,在早朝上当众宣布了这一噩耗后,陈丧良还装模作样的宣布,决定派遣使者到东都去登门问罪,责问王世充为何杀害自己曾经的副手元文都等人,要求王世充对此给出交代,同时要求王世充务必保证隋炀帝皇孙杨侗的生命安全!大兴文武百官纷纷赞同,无不称赞陈丧良有情有义,心系皇室,肚子里却无不大骂陈丧良既当****又立牌坊,拣了比天还大的便宜还要装好人。 遣使向王世充问罪又顺便向王世充讨还王雪姬母子的同时,各路偏师的喜讯也象雪片一样的不断传来,先是柴绍在上洛擒杀大寇周洮,收编其部基本平定上洛全境,迫使南面的浙阳郡上表请降,接受大兴朝廷的号令指挥;接着刘长恭也势如破竹的杀进了蜀中,先后逼降了包括汉中郡在内的蜀北诸郡——打硬仗不行的刘长恭在欺负孱弱的南兵时还算得心应手,又有裴行方出谋划策和苗海潮等将冲锋陷阵,所以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刘长恭竟然奇迹般的为陈丧良拓地一千余里,转眼就已经杀进了更加富饶也更加空虚的成都平原,攻占天府之国几成定局。 欺负刘黑闼不过平庸贼寇郝孝德麾下一小将,又仗着有李密派来的孟海公援军接应,李二一度越过汾阴南下与刘黑闼交战,妄图打败刘黑闼拿下河东,然而刘黑闼却很快就让李二知道了什么叫做李家克星,一边命令部将曹清率军三千死守夏县,阻挡孟海公军西进脚步,一边让北上迎战李二的部将房晃诈败,引诱李二孤军南下,李二虽然没有中计,但他的堂叔李神通却上了刘黑闼的当,率领前锋紧追房晃不舍,被房晃诱入虞乡境内,在这里蓄势已久的刘黑闼主力以逸待劳,迎头痛击李神通,把李神通的五千军队杀得只剩不到千人逃回。 接下来,性格冷静的李二并没有急着南下去给族叔报仇,选择了东进夏县去与孟海公会师,并且扬言要攻破夏县屠城报复(历史上夏县可是真被李二屠了城),妄图引诱和逼迫刘黑闼来救。奈何刘黑闼却根本不上当,率领主力到了临猗就按兵不动,同时命令房晃北上骚扰李二粮道,反过来逼迫李二北上去救粮道。 期间还又发生了一件趣事,孟海公那个著名老婆马赛飞在与李二见面后,被李二的小白脸迷住,动了春心企图勾搭李二,不料却被孟海公察觉并且误会媳妇和李二有私,与李二生出矛盾,粮道本来就已经告急的李二也乘机名正言顺的退兵,结果李二前脚刚走,刘黑闼后脚就来找孟海公拼命了,孟海公被打得大败,被迫逃回来路,刘黑闼军成功取得河东保卫战的胜利。屈突通留下的王行本、霍世举震惊心服的同时,李二也终于明白陈丧良为什么敢放心把河东战场交给刘黑闼,彻底收起了对刘黑闼的轻视之心。 西线方面也一样,清空了扶风境内贼寇的陈丧良表叔李靖,又顺手牵羊逼降了安定郡太守刘感,打通了陈丧良与平凉留守张隆的直接联络,正被薛举和李轨夹击的张隆干脆利落的派出儿子到大兴拜见陈丧良,承认陈丧良扶立的杨行基为帝,也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也向陈丧良献出了第一块养马场。陈丧良大喜封张隆为新平公,留其子在大兴为官,同时陈丧良还去信李靖,询问表叔是否可以发起针对薛举的全面反击战事? 收到王世充兵变消息的第二天,李靖给陈丧良回信送到大兴,在书信上,李靖谨慎反对立即向薛举发起反击战,理由是薛举兵强马壮,骑兵数量更是占据上风,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而隋军方面连战疲惫,贸然进攻薛举老巢把握不大,同时刚经历战火摧残的扶风郡在粮草方面也肯定无法支撑李靖发起大规模战事,粮草全靠潼关旁边的永丰仓供应,不仅道路遥远难以及时供应,还肯定会给薛举军的骑兵机会。 反对了立即进攻薛举后,李靖又提出了自己构思的西线战术,向陈丧良指出天水和陇西粮产稀少,财力不济,同时食盐也得靠向关中购买供应,僵持对耗的话肯定是薛举军先支撑不住,所以李靖建议陈丧良切断薛举军的贸易道路,不给薛举军购粮买盐的机会,逼迫薛举军东进劫掠补给,在防御战中消耗薛举军的实力,待到将薛举军削弱到了一定程度,然后再发起全面反击不迟。同时让陈丧良哭笑不得的是,李靖竟然还主动请求陈丧良调回一批扶风军队补强大兴兵力,同时也减轻陈丧良的后勤负担。 李靖的建议陈丧良当然是无条件采纳,收回李靖部分兵权这事却让陈丧良有些犹豫,因为陈丧良很怀疑这是表叔在向自己表明他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想采纳担心显得自己真在猜忌表叔一样,不采纳的话,李靖麾下已经超过六万五千的军队全部留在鸟不拉屎的扶风郡和安定郡,也确实让陈丧良的钱粮负担颇大,一度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房玄龄的一句话让陈丧良坚定了心思,房玄龄是这么说的,“贤弟你是丞相,手握天下大权,如果事事顾忌,那以后你是否不做收回任何人的手中兵权了?” 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顾忌是无谓多余后,陈丧良立即去书李靖,同意他提出西线方略,调遣一万兵马返回大兴听用,又让李靖遣散部分老弱士卒,把他们安置在扶风郡和安定郡内,拨给无主田地让他们屯田自给,又任命李靖为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把西线战事一股脑的全部委任给李靖。同时陈丧良还又去书三原,把李靖的兄弟全部请到大兴为官,摆出扶持李靖家族的架势以讨好表叔。 与此同时,大兴政事也逐渐走上了正轨,摆脱了隋炀帝这个心头隐患后,再无后顾之忧的关中门阀世家也逐渐在陈丧良身上加注,为陈丧良提供了大量经过良好教育的军政人才,陈丧良也在房玄龄的帮助下从中发掘出了不少军政人才,因才施用委任官职,极大的补充了中基层人才,轻徭薄赋收买民心,开荒恳荒鼓励农桑,招兵买马屯草集粮,不去统计每天都在变化中的偏师兵马,仅在大兴城下,陈丧良的主力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余人,其中还包括近万骑兵。 八月十五中秋节当天,陈丧良派去东都问罪的使者顺利返回大兴,虽然没给陈丧良接来王雪姬母子和点名要的裴翠云,却给陈丧良带回来了王世充态度和蔼的答复,解释了他被迫处死元文都的原因,还向陈丧良的使者出示了李密伪造陷害他的书信,证明他只是自卫才这么做,承诺绝不会伤害杨侗,希望与陈丧良保持友好关系,还暗示希望与女婿缔结盟约。同时陈丧良派去的使者也如实报告,说李密军仍然还控制着新安到渑池之间的道路,王世充是为了独生女儿和外孙的安全,这才没让王雪姬母子来大兴与陈丧良团聚。 王世充低声下气的答复让陈丧良十分满意,同时关中秋收也已经基本结束,虽说今年的关中秋粮并非丰收,却也还算不错,起码老百姓有一口嚼谷不会想着起来抢粮吃大户,民心安定,根基地逐渐稳固。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丧良自然动了亲自率领主力去收拾情敌李二的心思,同时还想借着进兵晋南的机会,实战锻炼一下已经多次扩编和整编的大兴军队,为将来的中原大战积累经验。 兵强马壮,得力帮凶如云,凶悍走狗细雨,又无耻霸占着永丰仓和常平仓这两座国家级的大粮仓,粮草无忧,妻舅高士廉和舅子长孙无忌也早从弘农回到了大兴准备替换守老巢,终于腾出手来的陈丧良再想收拾已经沦落得连刘黑闼都摆不平的情敌李二自然是易如反掌,大兴文武也恨透了象条癞皮狗一样赖在晋南不走的李二,无不赞同陈丧良的出兵计划。然而就在陈丧良已经下令军队准备出征时,一个惊人的意外消息却突然传来——李密败了! 李密战败的消息是王世充主动派人送来的,王世充的细作探到,李密诈称与宇文化及商议结盟,引宇文化及提兵到对李密军无比有利的虎牢关战场送死,宇文化及也答应了与李密协商同盟大事,谁知宇文化及沿着通济渠一路北上到了荥泽后,居然突然渡过通济渠北上,迅速东进去取白马,刀锋直指黎阳仓,李密闻报大惊,慌忙渡过黄河北上,东进去增援黎阳仓,结果两军宿命般的在童山相遇,展开命中注定的童山大战。 童山大战的结果与历史上截然相反,被陈丧良削弱过狠的李密没有了秦琼与程咬金等将为他反败为胜,被宇文化及麾下的十三万骁果精锐抽得满地找牙,主力军队折损大半,如果不是此前已经被李密提前派往黎阳仓加强守御的王伯当及时出兵猛攻宇文化及背后,李密全军覆没都大有可能!而王伯当硬着头皮的出击,也被宇文化及部将陈智略和樊文超率军击败,狼狈不堪的逃回黎阳仓闭城死守,着急抢粮的宇文化及军立即合围黎阳仓,李密这才有了率领败兵逃回虎牢关的机会,但是随着李密渡河北上的十万主力军队,却只有不到四万人跟着李密逃过黄河。 看着王世充主动送来的童山战报,陈丧良的嘴巴张得足足可以塞下两个鸡蛋,旁边房玄龄、杜如晦和高士廉等人也是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却没有陈丧良这么的惊讶,杜如晦还指出道:“不算太意外,宇文化及虽然平庸无能,但他麾下的将士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骁果精锐,战斗力强大,又着急抢粮补给和返回关中家乡,斗志昂扬,即便换成了我们的主力军队,正面作战也没有必胜把握,李密麾下连衣服都不足的贼军士兵,又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李密之败,毫不为奇!”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陈丧良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些不对,却一时半会想不出那里不对劲。这时,房玄龄又说道:“贤弟,王世充主动给我们送来这份重要战报,又另外作书分析形势,表示担心宇文化及逆贼解决了粮草问题后,会继续进兵东都,继而威逼潼关,其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和我们结盟预防万一。王世充与贤弟你是翁婿之亲,他掌握的东都洛阳又是我们的东线屏障,不知贤弟你是否应该考虑一下王世充的暗示?” “丞相是应该考虑一下这点。”杜如晦也说道:“李密刚刚惨败,元气大伤,宇文化及如果顺利拿下黎阳仓,一旦继续西进攻打虎牢关,李密必然更加不敌,说不定就会生出退守洛口仓城放宇文化及西进的心思,就算宇文化及不去打虎牢关去取临清关,也很可能在河阳渡河南下威逼东都,先取东都立足再图关中,王世充再败,我军就将直接面对十余万回家心切的骁果精锐,此时乘机与王世充结盟借力抵御宇文化及,也不失为善策。” “宇文化及先取虎牢关是上策。”其实在军事方面也有一把刷子的高士廉开口,指出道:“宇文化及拿下黎阳仓后,虽然也可以走河内郡西进关中,但这条路毕竟崎岖狭窄,粮草运输和补给都比较艰难,远不及东都洛阳这条路好走,同时李密还肯定会乘机反击夺回黎阳仓,宇文化及如果脑袋正常的话,就应该先取虎牢关后取洛口仓,然后再取东都立足,继而图谋关中。” 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纷纷点头附和,都说宇文化及只要脑袋正常,就应该先取虎牢关洛口仓,这样就可以取得巨大优势,几乎不可能冒险走河内这条路,去穿越王屋山和中条山这条山脉进废墟一片的河东郡。然而陈丧良在微微点头的同时,也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脱口说道:“不对!宇文化及这件事不对!” “那里不对?”高士廉等人赶紧问道。 “宇文化及没可能识破李密的诱敌计,更不可能将计就计,突出奇兵逼迫李密离开虎牢关战场决战!”陈丧良飞快说道:“乔松兄,宇文化及你也见过,你说,象宇文化及那样纨绔无能的膏粱子弟,怎么可能识破李密的诡计?就算他宇文化及是看李密不顺眼,不想和他联合,也不可能想出将计就计麻痹李密的计策,抢占出其不意的先机!” 听了陈丧良的话,又回忆了自己与宇文化及在大兴的几次接触,房玄龄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以宇文化及之能,确实不太可能将计就计,反过来杀李密一个措手不及。应该是有人向宇文化及献计,被宇文化及采纳,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说罢,房玄龄又补充道:“或许是宇文智及的主意,宇文智及颇有些鬼点子,应该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还有,听说宇文智及很不得宇文述喜欢,宇文述几次想要杀他,几次都是宇文化及抱着他逃命,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深,宇文智及为了报答兄长,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给宇文化及出谋划策。” 虽然房玄龄的分析很合乎情理,但陈丧良却打死都不敢相信,历史上能把十几万骁果精锐败得精光的宇文兄弟,能有本事阴过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大老奸李密!再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还迟疑着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怀疑,宇文化及和李密这件事,也许还有第三个人插手!” “第三个人?谁?”房玄龄等人先是一楞,然后房玄龄猛的想起了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脱口说道:“李二郎?!” “对!就是他!”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点头,分析道:“张永通上次从李密那里带回来的我军内线消息,李二不仅建议了李密用祸水西引之计放宇文化及进河东,还很有可能不惜代价的收买了李密身边的心腹进言劝谏。这点足以证明我之前的猜测不差,李二郎想不择手段的把宇文化及拉进河东战场,给他创造浑水摸鱼的机会!” “李密没有接受他的计划,选择了和宇文化及正面开战。”陈丧良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李二郎如果还想再把宇文化及拉进河东战场恶心我们,就绝不会容许宇文化及败给李密!虎牢关战场对李密军最有利这点,我和李密看得出来,他也绝对看得出来,宇文化及先取黎阳仓最有利这点,我看得出来,他也心里明白,所以如果我是他,我一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宇文化及打败李密,保住把宇文化及拉进河东战场的唯一希望!这也是他浑水摸鱼,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沉吟着点了点头,房玄龄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宇文化及取道河内直进河东这点,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了,李二郎既然有办法说服宇文化及将计就计扭转战场主动权,就有可能说服宇文化及取道河内直进河东。而且这次也许还更容易,因为李二郎之前的进计已经帮助宇文化及取得了胜利,宇文化及自然更加容易接纳他接下来的建议。”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怎么应对?”高士廉担心的问道。 “不需要应对,尽快掐死李二郎就行了。”陈丧良冷冷说道:“宇文化及打败了李密后,并没有迅速拿下黎阳仓,王世充又是用快马给我们送来的这个情报,李二郎和宇文化及之间还隔着李密,情报传递肯定没有我们快,这会他应该还不知道宇文化及已经如他所愿的打败李密,还来不及唆使宇文化及直接西进关中。我们只要动作够快,抢先把他掐死,他就来不及给宇文化及出馊主意,到时候就算宇文化及已经西进,没了李二郎这个接应后,他就不敢走轵关险道来河东送死,只会乖乖调过头去和李密、王世充死拼!” 见众人纷纷点头,陈丧良又说道:“按照原订计划进兵河东,进兵顺序调整,不再稳扎稳打历练新军了,我亲自率领主力精锐在前,后军押粮尾随,尽快寻找和李二郎速战速决的机会,再命令刘黑闼务必给我盯紧李二郎的主力位置,有机会缠住他的主力就不惜代价的缠住他,绝不能让他躲起来,躲在晋南和我捉迷藏!” 第414章 神兵天降 在通过蛛丝马迹判断情况这方面,天资过人的李二丝毫不在卧底出身的陈丧良之下,早在李密故意拖延是否决定采纳李二的祸水西引计策时,李二就已经察觉情况不妙,提前做好了第二手准备,结果也不出李二所料,鼠目寸光的李密果然在最后时刻拒绝了李密妙计,还把李二花费不小代价收买过来的祖君彦给驱逐出了幕府,断绝了李二在李密军中的最大情报来源。 还好,李二此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得力使者任瓌也已经带着李二的两套计划早早去了宇文化及军拜访,任瓌只要能够顺利搭上宇文化及军,凭借老李家与宇文家老三宇文士及的关系,及时把宇文化及军拉回正道希望极大。所以李二即便故意到最后时刻才断然拒绝李二的‘好意’,李二仍然还是不急不慌,耐心只是等待后续消息,同时也自然少不得悄悄祈祷上天保佑,让李密惨败在兵强马壮只是缺乏智囊和优秀主帅的宇文化及军手里——这也是人之常情。 让李二遗憾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李密不仅驱逐了李二军的内线祖君彦,还加强了对水陆道路的封锁,让李二很难与宇文士及、任瓌等人取得联系,也极大的限制了李二军细作向晋南传送情报的速度,一直到八月二十五这天,李二仍然还没有收到关于童山大战的任何消息,更不知道宇文化及军已经在他的暗助下重创了李密军,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久久不见回音,多少有些忐忑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突然送到李二军主力所在目前所在的绛郡郡治正平城,也直接送到了李二的面前——之前一直坚守河东的大兴隋军刘黑闼部,突然出动了万余兵马,在刘黑闼的亲自率领下杀进了正平南部的闻县境内。李二听了满头雾水,暗道:“刘黑闼脑袋进水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打闻喜?想拿下绛郡,他的力量不足啊?” 疑惑之下,李二忙向闻喜守将段志玄派来的信使问道:“刘黑闼为什么出兵?原因探到没有?” “探到了。”信使的回答让李二哭笑不得,“听说刘黑闼有个宠爱小妾是闻喜人,全家都在闻喜,刘黑闼派人去接他小妾的家人南下时,发现他爱妾的一家都已经被杀了,听说还连肉都被吃了,刘黑闼怀疑是段志玄将军纵兵干的,他的宠妾又哭着闹着要刘黑闼给她的家人报仇,刘黑闼就决定出兵来找段将军交战了。” 旁边的李神通和唐宪等人一听都笑了,李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真的假的?他刘黑闼就能这么有情有义,能为他一个宠妾出动上万兵马报仇?他刘黑闼就不怕陈应良奸贼知道了,剥了他的皮?” “千真万确。”闻喜信使如实答道:“我们派进河东的细作已经确认了这件事,还亲眼看到刘黑闼是挂孝出征。不过段将军可以向右都督你保证,他绝对没有纵兵为祸,更不可能把人杀了还吃肉,段将军怀疑,这事可能是孟海公被打散了的残兵干的好事。” 李二又笑了,点头说道:“回去告诉段志玄,就说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叫他采取守势和刘黑闼对峙,随时与我保持联系,闻喜距离正平只有五十多里,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出动援军去给他帮忙。” 信使唱诺离去,李神通和唐宪等人大笑过后,之前在刘黑闼手里吃过大亏的李神通又迫不及待的怂恿道:“右都督,刘黑闼匹夫侥幸打了几个胜仗就得意骄狂,孤军轻进,这正好是我们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以我之见,我们不如乘机出动主力南下,和他在闻喜决一雌雄,为我们在虞乡阵亡的将士报仇!” “不急,反正距离不远,等刘黑闼和段志玄干上了再说。”李二摇头,又盘算着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为了一个女人出动上万兵马发起战事,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这刘黑闼匹夫,该不会是想玩什么花样吧?” “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唐宪不屑的说道:“这事虽然可笑,但是对刘黑闼那样的黯奴黔首来说,半点都不奇怪,靠着陈应良奸贼对他的赏识和侥幸打了几个胜仗,从一个小贼将突然变成一个独掌一方的地方重将,刘黑闼匹夫不干出点什么事来炫耀他的不可一世,岂不是如同衣锦夜行?” 虽然知道唐宪的话也有道理,但李二还是不肯轻下结论,盘算着说道:“还是多等等再说吧,多派斥候盯紧刘黑闼的军队,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还有,多派些细作去黄河岸边盯着,发现关中有军队渡河,立即来报。” 还别说,刘黑闼好象还真是为心爱女人来报仇的,从驻地蒲坂到闻喜三百里路,刘黑闼的军队只走了三天多点时间,然后刘黑闼一边让后军在闻喜南十里处靠依河立营,一边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两千军队跑到闻喜城下搦战,披麻戴孝的破口大骂,谴责段志玄杀害他宠妾全家还吃人肉的禽兽罪行,比窦娥还冤的段志玄大怒,也是带着两千军队出城与刘黑闼对骂,大骂刘黑闼是非不分好歹不辨,平白无故的冤屈好人,刘黑闼更加大怒,立即催军上前,与段志玄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的结果是李二军吃亏,段志玄虽然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但凌烟阁上供奉的名将包括超级猛人尉迟敬德在内,只要是和刘黑闼对过阵的,就没有不吃亏的!所以以勇武闻名的段志玄也很快就发现,他对面的无名小将刘黑闼竟然比他更狠更猛,在阵上一口气连斩十几名李二军士兵,把李二军上下杀得是心惊胆战,刘黑闼带来的隋军士兵受到鼓舞,也一个比一个冲得凶,一个比一个砍得狠,而段志玄军做为李二军主力的外围屏障,精锐本来就不是很多,很快就招架不住刘黑闼军猛冲猛打,丢了三百来具尸体逃回了闻喜城内,刘黑闼率军追击到城下,又用马刀指着城上问候了一通段志玄的十八代祖宗,然后才耀武扬威的退兵离去。 事还没完,段志玄的斥候很快又发现,刘黑闼军立定营地后,竟然又去砍伐木材打造攻城武器,准备向闻喜小城发起正面强攻!手里只有三千多军队的段志玄心中大怯,赶紧又派人北上正平向李二报告战况,请求李二尽快出兵南下帮忙。 用不着段志玄报告战况,距离只有五十多里,李二军主力的斥候早已把刘黑闼的情况探察得清清楚楚,但越是这样,李二就越是狐疑不解,因为刘黑闼这么做实在是大违情理,孤军轻进就算了,在敌人主力就在近处虎视耽耽的情况下,刘黑闼竟然还敢打造攻城武器发起正面强攻,这点怎么看怎么不合情理,让李二十分怀疑这是刘黑闼的诱敌之计,表明是准备找段志玄麻烦,实际上是想诱李二的主力离开正平坚城的保护,南下到闻喜战场去落入圈套。 还好,闻喜虽然是与陈丧良渊源极深的老裴家的根据地,钱粮情况马马虎虎,但战略位置却连东面的绛县都不如,就算丢了也不可惜,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李二断然拒绝了李神通和朱粲等人提出的乘机南下决战的建议,选择按兵不动,命令段志玄继续闭城死守,同时还暗中晓瑜段志玄,允许他在支撑不住时弃城撤退。与此同时,生性谨慎的李二自然少不得加强对刘黑闼军后方道路的侦察,寻找很有可能存在的隋军伏兵。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让李二更加狐疑不定,匆匆打造了一些攻城武器后,刘黑闼军竟然真的向闻喜小城发起正面进攻,不惜代价的正面强攻就算了,竟然还组织百姓挖掘壕沟夯土为墙,堵塞段志玄的逃命道路,弄得李二都忍不住有些怀疑刘黑闼的出兵目的不假,真是为了给心爱小妾报仇而来。 除此之外,刘黑闼还派出了大量骑兵打斥候战,拼命捕杀李二和段志玄之间的联络信使,活动范围还极大,不止一次的入侵李二军主力防区,李二对此还沉得住气,朱粲和李神通等人却是忍无可忍,轮流率领轻骑出击去打斥候战,迎头痛击了刘黑闼的嚣张气焰,还运气很不错的抓到了两个战俘,押到李二面前接受审问。 审讯俘虏的结果让李二逐渐动摇,虽然一个俘虏任由严刑拷打都不招供,另一个俘虏却如实交代,说刘黑闼这次真是为了给小妾一家来报仇的,这事隋军队伍里全都知道,同时刘黑闼还让各级将领安抚士卒,说李二的主力虽然就在五十里外,但是刘黑闼可以保证李二军主力绝对不敢南下,还说打破了闻喜城后,缴获的钱财布帛全归士卒所有,刘黑闼只为报仇分文不取。 “难道刘黑闼真的只是为了报仇而来?” 李二更加动摇的同时,致命一击突然来了,派去刘黑闼后方探察的斥候回报,说刘黑闼后方道路的山林之中,确实发现了隋军旗帜,数量还相当不少。李神通和朱粲等人为此大吃一惊的同时,李二却是大喜过望了,拍案说道:“可以南下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刘黑闼故意在后方多立旗帜,摆明就是为了布置伏兵假象,恐吓我们的主力不敢南下救援闻喜!立即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准备,明日出兵南下和刘黑闼匹夫决战!” 轮到之前叫嚣要找刘黑闼报仇的李神通担心了,劝说李二谨慎用兵,探明刘黑闼背后的伏兵真假做说,李二却笑着说道:“放心,河东有多少兵马我们早已探明,这几天王行本、曹清和霍世举这些匹夫又一直没有动弹,刘黑闼就算暗中调动兵马北上设伏,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他又来调来多少军队?不要说肯定不会有伏兵,就算他真的有埋伏,我们也用不着怕!” 见李二自信满满,又知道李二一向料事如神,李神通和朱粲等人也不再反对,次日留下了唐宪守卫正平后,李二便率领两万五千主力南下来找刘黑闼拼命了,为了不给刘黑闼逃跑的机会,李二还命令军队以急行军速度南下,尽量不给刘黑闼应变时间。结果这一手也果然收到了效果,通过斥候侦察发现李二军主力突然出动后,仍然还在强攻闻喜城的刘黑闼措手不及,只能是赶紧收兵撤回营地,根本来不及弃营撤退,李二也立即分兵南下,堵住了刘黑闼的归路。 迅速组织哨队侦察南面情况,李神通和朱粲等人很快就对李二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刘黑闼后方的山林中除了数量密集的旗帜外,竟然只有区区一个校的老弱士兵在虚张声势,俘虏了一大半匆忙逃命的老弱士兵后,李二军又很快知道,刘黑闼确实只派了一个校的军队在后方布置假埋伏。同时这些老弱士兵还交代了一个重要情况,刘黑闼这次出兵仅只带来了十五天的粮食,粮草方面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再无任何顾忌,李二立即命令朱粲率军七千到刘黑闼营地南面当道立营,堵住刘黑闼归路,被刘黑闼按着脑袋暴打了四天的段志玄也立即率军出城,反过来跑到刘黑闼营地门前耀武扬威,问候刘黑闼的女性亲戚激刘黑闼出战,被李二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刘黑闼则一边闭营死守,一边派出多名信使南下向后方求援。 虽然骑兵数量很少,但李二带出的轻骑兵还是成功抓获了两名隋军信使,从他们搜出了刘黑闼分别向霍世举与王行本二人的求援信,信上也只是要求霍王等将尽快提兵北上接应刘黑闼突围,并没有提及其他。李二军诸将见信大喜,不仅有信心在这一战大破刘黑闼,还生出了围点打援的心思,想借着这个机会重创河东隋军主力,继而拿下垂涎已久的河东全境。 一向运气很好的李二虽然很自信这次自己又走了好运,碰上了刘黑闼脑袋进水孤军轻进,但还是没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仍然还是不断派出斥候细作南下探察隋军动静,结果让李二是既欢喜又暗暗狐疑,欢喜的当然是并没有发现大股隋军出现,狐疑的则是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收到来自关中的细作消息,就好象关中隋军已经严密封锁了道路关卡一样。 李二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彻底合围刘黑闼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刘黑闼粮草应该只剩五天的时候,一个派往河东探听消息的细作回到李二军中,除了向李二报告河东方面毫无异常的情况外,还有就是报告隋军确实已经封锁了黄河的浮桥渡口,但目的并不是为了针对李二军,而是河东隋军方面发现有薛举军士兵化装成了商人潜入河东到运城盐池购盐,为了切断薛举军的食盐供应才这么做,同时李二的细作也确认,隋军确实对运盐商队检查得异常严格。 明白了为什么没能收到关中线报的原因后,第二天,刘黑闼的粮食只剩四天时,更大的喜讯突然传来,一个任瓌派来的信使在费尽千辛万苦越过李密军控制的河内郡后,终于还是给李二带来了李密军战败的天大喜讯,同时任瓌的这个信使在出发时,宇文化及还已经打进黎阳仓内,王伯当招架不住已经饿红了眼的骁果精锐,只能弃仓而逃。 “父亲的英灵保佑啊。” 放下心来后,李二轻叹着一屁股坐回了帅椅上,面色轻松的微笑,然后李二也没迟疑,立即就亲自提笔,给宇文化及写了一道称臣请降的书信,建议宇文化及绕开虎牢关和东都洛阳,取道河内郡直进河东,同时李二还在信上承诺,自己将为宇文化及军提供用来攻打关中的军粮和渡过黄河所必须的渡船。末了,李二还又给宇文兄弟各自准备了一份丰厚礼物,安排了可靠人手即刻东进去与宇文兄弟联系。 放下了宇文化及这块千钧巨石,李二这才定下心来集中精力收拾刘黑闼,在很清楚刘黑闼粮草不足又没有地方补给的前提下,李神通和段志玄等人倒是力劝李二围而不打,坐等刘黑闼粮尽突围再发起追击,在追击战中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胜利。但很有主见的李二却再一次力排众议,坚持可以到手的胜利就全力抓住,不想迁延时日避免节外生枝,毅然向刘黑闼营地发起了正面进攻。 残酷的营地攻防战展开,孤军轻进的刘黑闼军无路可退,只能是拼死守营负隅顽抗,之前被刘黑闼欺负得欲哭无泪的李神通和段志玄等将有了李二这根主心骨,全都是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攻打隋军营地,已经和陈丧良彻底撕破脸皮的朱粲为了向新主子表示忠心,更是亲自率领敢死队冲锋肉搏,隋军营地不够坚固,打得异常艰苦,好几次都被李二军杀入营内,最后还是靠刘黑闼亲兵组成的敢死队拼死反击,这才把李二军给撵了出去。 营地攻防战的第一天就是尸横遍野,两军士兵的尸体堆满营地边缘,鲜血顺着沟渠流入刘黑闼军营地后方的谏水,将水量颇大的谏水染成粉红色,但作为进攻方的李二军因为战术运用得当,进退有序,又紧倚闻喜城物资补充方便,伤亡竟然还比刘黑闼军要小上一些。对此,李二军当然是信心大增,刘黑闼军却是士气受挫,士卒开始出现投降现象。 是夜,刘黑闼派人出营向李二请降,李二一边接受刘黑闼投降,一边安排堂叔李叔良率军劫营,劫营的结果是李二和刘黑闼一起大骂对方卑鄙无耻,因为李叔良偷袭刘黑闼才走完一半路,迎头就碰上了刘黑闼派来的偷袭队伍,两支军队在黎明前最容易松懈的时候突然遭遇,混战一场,打了一个不胜不败,各自退兵。 难得相信刘黑闼一次——虽然只是暂时相信了不到五分钟,结果却差点被刘黑闼的诈降计阴了,李二军上下当然是勃然大怒,第二天上午便又向刘黑闼军发起了进攻,刘黑闼再次率军死守营地,还喊出了营在人在、营破人亡的无奈口号。 战况比头一天更激烈,轮流上阵的李二军各部如同潮水奔流一般,不断的冲击刘黑闼军的薄弱营防,刘黑闼军拼死抵抗,但不够坚固的营防工事却没有给刘黑闼军带来多少优势,伤亡始终与进攻方李二军大致相同,多次修补的栅栏防线也不断被打开缺口,完全只能靠血肉之躯与人多势众的李二军硬拼,被李二军活活耗死成为定局。 正午过后,李二军再一次打开缺口杀进营内,逼迫刘黑闼出动预备队硬拼,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平民服装的男子却被李二军斥候带到了面前,一边向李二出示身份凭证,证明他是李二之前派往南面的细作,一边向李二奏道:“禀右都督,小人是负责哨探安邑的细作,昨天正午,一支陈贼军队抵达安邑城外休息,安邑陈贼军为他们提供了饮水和食物,同时封锁道路不许行人通行,小人怕被堵在安邑,就赶紧回来报告了。” “陈贼援军昨天就已经抵达安邑了?”李二有些吃惊,忙问道:“有多少军队?多少骑兵?是谁的旗号?” “数量大约一万五千,骑兵约占一成,大概有一千五六百人。”细作如实答道:“打的是贼将房晃的旗号。” “房晃的旗号?”李二一听乐了,点头说道:“不错,算时间路程,房晃如果一路急行军的话,昨天正午确实有可能抵达安邑。不过没关系,他的军队大都是新编军队,不足为惧。” “右都督,如果房晃继续急行军的话,今天傍晚就有可能来到这里。”朱粲迫不及待的请令道:“末将斗胆,请令率军五千南下,主动迎击贼将房晃的疲惫之师。” “听说有一千多匹战马,急不可耐了?”李二一眼看穿了部下的心思,微笑说道:“不急,先摸清楚了他们的动向再说,如果房晃匹夫想要在夜里接应刘黑闼突围,肯定会在南面远处休息等待,等我们的斥候探到他们的动向……。” “报——!”突然传来的斥候吼叫声打断了李二的自信布置,而且同时冲来的还有好几匹斥候快马,未及下马就七嘴八舌的大吼道:“禀右都督,陈贼援军来了!” “怎么可能?!”李二猛的跳了起来,大吼道:“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有多少军队?到那里了?” “右都督,好象已经到我们的背后了。” 旁边的一个亲兵怯生生的指向了南面,李二飞快的扭头看去间,见南面的官道方向尘烟滚滚,确实在有大批骑兵正在飞快靠近,李二先是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然后赶紧大吼道:“朱粲,快回你的营地去,组织军队拦截,给我们主力争取时间!” 朱粲应诺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巴,因为朱粲已经看到,尘土翻腾中,隋军骑兵已经直接绕过了他的营地北上,直接向着李二军的主力方向杀来!再仔细一看来敌情况时,朱粲和李二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成苍白色了,因为他们清楚看到,嚣张跋扈正面的隋军骑兵,人人身上都披着一件披风,披风的颜色,和他们脸色一样,都是白色。 “中计了。”李二脑袋晕了一晕,终于明白陈丧良为什么要借口打击盐贩拼命封锁道路交通了,也终于明白刘黑闼为什么会找借口孤军轻进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一个拿陈丧良麾下屈指可数的重将刘黑闼为诱饵布置的陷阱,但是做为定向猎物的李二,却忍不住嘴谗咬了钩。 第415章 颠倒互换 单就整体实力而言,陈丧良想灭掉情敌李二那是易如反掌,无论人力、物力还是财力,霸占关中的陈丧良都甩李二八条街,并且实力还在不断的上升之中,正面对阵的话,陈丧良只要别象窦建德那么脑进水,也不象窦建德那么倒千古罕见的大霉,李二绝对没有任何的希望能够战胜陈丧良。剿灭李二的战事,只有一个问题比较让陈丧良担心,那就是李二的战术迂回空间过大。 托了屈突通进剿不利的福,兵微将寡的李二实际控制着临汾、龙泉、文城和绛郡四个郡的大部分区域,孤悬在东面的长平郡也在名誉上臣服于李二军,虽说这些郡的钱粮有限替李二养不起太多的军队,不少县城也在偷偷骑墙,准备着陈丧良一旦打过来就马上投降的主意,但这么大的战术活动空间还是给了李二太多的流窜机会,与陈丧良的主力对阵时,李二只要坚持不扛正面,拖着陈丧良捉迷藏,不敢说拖垮陈丧良的主力,让陈丧良浪费大量时间和钱粮那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才有了陈丧良让刘黑闼不惜代价缠住李二主力的命令,也才有了后来的刘黑闼孤军轻进,这里也必须称赞刘黑闼一句,陈丧良只是给了刘黑闼一个笼统的命令,并没有实际指点刘黑闼如何行事,借口爱妾一家被杀要找段志玄拼命,虚则虚之勾引李二主力南下,不惜代价与占据局部优势的敌人正面硬拼拖住李二主力,这些战术计策全都是刘黑闼带着几个幕僚自己琢磨出来的,没什么陈丧良的功劳。 很幸运,刘黑闼成功完成了任务,让精锐战兵冒充河东二线兵一路狂奔的陈丧良也如愿以偿的逮住了和李二主力决战。但这并不是李二太蠢中了陈丧良的瞒天过海之计,是在这个战术计划中,陈丧良变成了李二,一改自己的用兵风格,抄袭了李二喜欢弄险的战术。 陈丧良之前的用兵风格一向是求稳,未虑胜先虑如何不败,再怎么的投机取巧都是建立在守好基本盘的基础上,即便偶尔冒险,也要先准备好冒险失败后如何把损失降低到最小——雁门决战就是典型例子。同时陈丧良还有一个让人十分不屑的用兵习惯,就是过于爱护士兵,每一战都要考虑如何把士卒的伤亡降低到最小,也每一战都要考虑如何不让士卒过于疲惫,这一点虽然让陈丧良获得了将士的爱戴,却时常会贻误战机,让敌人逃命逃跑的机会。 陈丧良这次改变了这些习惯,不再顾虑伤亡让刘黑闼拿人命缠住李二,不再体贴士卒逼着军队长途疾行,甚至放弃了一贯的以老带新不断培养新兵的习惯,把新收编招募的二线军队扔在了后面押粮,把精锐战兵放在了前面做急行军,战术几乎全盘抄袭了情敌李二,结果就杀了李二一个措手不及,让已经对陈丧良用兵习惯了如指掌的李二大帝阴沟里翻船,不幸栽倒在了陈丧良和刘黑闼这对无良将帅的陷阱里。 偶尔一次失算的代价十分惨重,看到本应该在六百里外的报国军突然出现,连一向少年老成的李二都大惊失色,就更别说李二麾下的将领士卒,白袍兵怎么来了的惊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士气值哗哗哗的直线下降,之前一直被李二军主力按着暴揍的刘黑闼军却是欢声如雷,士气顿时爆棚,顺势迅速已经摇摇欲坠的栅栏防线,还立即向已经冲进营内的李二军发起反击,把心惊胆战的李二军将士打得节节败退,再也无法继续扩大战果。 李二军还有机会,报****一路急行而来,士兵和战马的体力肯定会受到不小影响,同时李二也早就知道报国军此前已经扩编了一倍,寻思着报国军的战斗力怎么都会因此受到一些影响,所以李二回过神来后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命令堂叔李叔良率领一千步兵出击,反冲锋与报国军缠斗,不求能够杀败报****,只想争取时间调整步兵阵形,与报国军打阵战。 李二很快就发现他的判断又错了,李叔良的步兵冲上前去后,不但没能成功缠住报****,还在眨眼间就被报国军铁蹄带起的尘烟淹没,刀枪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和士兵垂死的惨叫声在尘烟中回荡,继而只在片刻之间,精忠报国的大旗就率先冲出尘土弥漫的交战战场,更多的白袍骑兵跟在旗帜后涌出,留下满地尸骸与鲜血残肢,还有七零八落的李二军步兵在逐渐稀薄的尘烟中发呆,仿佛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败的。 李二军的阵形根本还来不及调整掉头,和李二一样擅长打突击战的报国军直接撞进仓促调动中的李二军队伍,就象钢刀捅豆腐一样,直接深入李二军内部,新的喊杀声和金铁交加声在李二军的腹心处响起,鲜血飞溅,人头滚滚,期间还不断响起火药瓶的爆炸声,李二军顿时为之大乱。而与此同时,被李二军按着揍了差不多两天的刘黑闼也逮到了报仇机会,大开营门亲自率军发起反冲击,并且在阵上接连手刃数敌,杀得李二军上下是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向后方败退。 关键时刻,李二重新冷静了下来,仔细观察着战场形势心中不断盘算分析,报****的数量大约只有八百余人,并没有辅之以普通骑兵,即便已经突入李二军的内部,只要李二军坚持缠斗不去畏惧伤亡,有可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歼灭来敌;刘黑闼军连战疲惫,现在反击势头猛烈只是靠一口气,李二军只要坚定顶住,熬到刘黑闼军这口气下去,照样能重新占据上风,所以战局只要不再发生变化,李二军就仍然还有大获全胜的机会。但是…… 但是陈丧良会给李二这个机会吗?对陈丧良知之甚深的李二这次不敢肯定,报国军已经来了,陈丧良的主力步兵和其他骑兵肯定也离战场不远了,所以李二又反过来效仿一把陈丧良,选择不做调整静观其变,让步兵大队继续与报国军、刘黑闼硬拼,同时派出快马去侦察南面来路,确认陈丧良的主力位置与距离远近。 陈丧良和李二的战术风格是典型的互相克制,李二在关键时刻向陈丧良学习的谨慎用兵救了他,南面很快又有斥候来报,说是南面发现数量不明的隋军步骑军队,距离闻喜战场还已经不到二十里。李二闻报只考虑了不到半分钟,马上就大声下令道:“传令各军,放弃营地辎重及闻喜城池,全军向正平撤退,我亲自率领骑兵殿后!” “右都督,用不着直接放弃闻喜城吧?”旁边的段志玄赶紧说道:“陈贼的军队远来疲惫,我们的军队撤回闻喜城内稍做休息,乘机调整队伍,应该还有以逸待劳反败为胜的机会啊?” “陈应良奸贼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李二冷冷说道:“陈贼既然敢一路急行来闻喜,又让报国军担任先锋在前开路,说明他带来的肯定是麾下最精锐的主力战兵,战斗力远在我军之上,这时候撤回闻喜城,只会正中陈贼下怀,让他有机会把我们一战而定,这时候撤回闻喜城是找死,只有立即弃城北上,拉长陈应良奸贼的进兵道路和补给道路,我们才能赢得喘息调整的机会。” 解释了即刻撤退的原因,李二再次重复命令,李二军众将不敢违抗,只能是匆匆下达放弃城池和营地的命令,各军全速撤往正平城,李二则亲自率领麾下仅有的千余玄甲骑兵殿后,抵挡隋军的反击追击。 李二的统帅力自然没得说,命令下达后,他的麾下兵马立即扔下了营地辎重和闻喜城池一路北逃,还在匆忙撤退中秩序不乱,先是李二军留守主力营地的后军弃营北逃,然后是闻喜守军,接着是朱粲的营地守军,最后才是正在与报国军、刘黑闼交战的步兵主力,然后李二率领的骑兵立即接住报****,且战且退走在最后。 隋军的反应让李二既火大又无奈,报国军紧追不舍就算了,刘黑闼竟然也扔下了营地,带着三千军队跟在报国军背后追了上来,死死咬住了李二的尾巴,李二率领骑兵拼死作战,几次反扑都没能杀退报****和刘黑闼,怎么都甩不掉隋军放心逃命,速度始终受限快不起来。 李二军撤走才一刻来钟,陈丧良亲自率领的一万四千步骑主力就已经赶到了闻喜战场,匆忙上来迎接拜见陈丧良的,除了刘黑闼留守营地的将领后,还有几个百姓打扮的骑马男子,为首一人还向陈丧良拱手说道:“闻喜裴宣机,见过大隋陈丞相,丞相金安。” “宣机兄,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没有你父亲裴左相的提携,我那有今天?你我就以兄弟相称,用不着称官讳。”陈丧良笑着在马上还礼,又飞快说道:“宣机兄,有件事拜托你,我的军粮有限,后军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把粮草送上来,在这期间,我的粮草就只能向你暂借了,能帮这个忙么?” “敢问丞相,你的前军有多少兵马?”闻喜裴氏族长裴矩的独生子裴宣机不动声色问道。 “前军一万五千,加上刘黑闼的军队,应该是两万二三吧。”陈丧良答道。 “请丞相放心,多了不敢说,半个月内,你的前军粮草由我闻喜裴氏家族承担。”裴宣机恭敬答道。 “那就拜托了,将来一定还你。”陈丧良大喜,立即安排了刘黑闼留下的兵马去随裴宣机等人去老裴家的秘密仓库取粮,然后立即率领军队继续北上追击。末了,陈丧良自然少不得又向裴宣机叮嘱道:“宣机兄,你可要随我的粮队一起北上,再有,把你亲戚中的青年才俊多带一些来。” 裴宣机笑笑,恭敬答道:“丞相放心,一定。” 与陈丧良渊源极深的闻喜裴氏肯定会给陈丧良帮忙,这点自然早在李二意料之中,李二惟独没有料到的,恐怕也就是闻喜裴氏的底蕴会有这么深了。此前李渊率军南下时,裴寂就已经向自己家族敲诈了不少粮食和兵员,李二退守晋南时也没少向老裴家伸手,暂时无法得到陈丧良直接支援的老裴家为了自保,又老老实实的向李二献出了不少粮饷和人丁,此刻陈丧良终于带着还乡团来了,在李二预料中应该已经被掏空了的闻喜裴氏,竟然还能拿出这么多粮草助纣为虐,这点就是李二在事前万没料到的。 这点也坑苦了李二,当他的军队才刚刚撤到汾水河畔刚开始渡河,后顾无忧的陈丧良率领的步骑主力就已经杀到了背后,李二见势不妙只能是让全军强渡汾水,尽可能保全军队回城,陈丧良则是学李二学到了底,同样是不顾军队疲惫和强渡危险全力猛攻,在渡河战中杀得李二军死伤惨重,尸体飘满汾水河面,更逼得李二军不顾桥上仍然还有自军同伴就被迫砍断浮桥,未及过河的李二军士兵哭着喊着跌落汾水无数,穷追猛打的隋军将士也有不少人落水牺牲,最后李二带去闻喜的两万五千军队,以及段志玄麾下的三千多闻喜守军,活着逃回正平城内只剩下一万六七千人。 让李二咬牙欲碎的还在后面,本来以陈丧良的用兵习惯风格,仗打到这一步肯定要先建立坚固营地让军队好生休息,然后再渡过汾水作战,李二也可以赢得喘息机会,重新调整晋南防线稳住阵脚,但李二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败兵撤回了正平城内后,陈丧良确实让军队稍做休息不假,却马上开始搭建浮桥准备渡河,半点都不给李二休息的机会。 正平城虽然还算坚固,但绝对不是久守之地,距离老李家的太原老巢太远,等李建成派出主力南下增援,陈丧良的后军肯定早就把正平城团团包围了,文城郡和临汾郡的驻军距离既有些远,又战斗力孱弱,根本不可能是陈丧良麾下精兵强将的对手,坚守正平显然是找死。所以李二只休息了一个白天时间,立即就带着主力连夜北上逃往临汾,留下李神符率领千余军队守卫正平稍做牵制,并允许在李神符在坚守三天后弃城撤退。 陈丧良的反应让李二哀叹世道变了,他带着主力刚撤出正平北上,陈丧良马上就发起了追击,还只留下刘黑闼率军三千与李神符对峙,亲自率领主力发起追击,李二不相信陈丧良能够一反常态坚持追击到底,不断留下殿后军队迟滞陈丧良的追击速度,一路马不停蹄只是北逃,陈丧良则是势如破竹,不断击溃李二军的殿后兵马,同样是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咬死了李二的尾巴不松口。 狼狈不堪的越过太平关进入临汾郡内,原本还指望太平关能够稍微迟滞一下陈丧良的追兵,给自军争取到休息时间,谁曾想越过太平关才刚十里地,后方就传来了噩耗,陈丧良竟然效仿老李家的招牌攻城战术,让士兵咬着武器攀登关墙,在付出不小代价后,硬生生的拿下了太平关,并且下令尽屠关内守军为阵亡将士报仇。李二破口大骂之余,只能是催动着疲惫不堪的战马继续北上,赶往临汾城休息。 李渊当初任命的临汾太守薛大鼎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近乎穷途末路的李二,拒绝打开城门迎接李二入城,还向李二军放箭,大骂说自己当初投靠李渊,不过是依照陈丧良的命令保住有用之身等待时机反正——虽然薛大鼎当初主动跑去给李渊当狗时只是一介平民。李二大骂薛大鼎厚颜无耻,然后只能是继续北上跑路,薛大鼎则马上又打开城门,率领全城官员手捧印信跑到陈丧良的面前献媚。 最后,李二军一路靠向民间借粮为食,好不容易才在两天后逃到霍邑城下,还好,守霍邑的李德良是李渊堂弟李二堂叔,立即打开了城门迎接李二入城,已经只剩下八千来人的李二军这才有了吃饭喝水和休息的地方,人得安眠马得料,总算是没在逃亡战中被情敌陈丧良歼灭。 危机仍然还没有解除,李二在霍邑得到休息休整,陈丧良同样在主动投降的临汾城内得到休息和休整的机会,在距离霍邑只有两天路程的情况下,陈丧良仍然还有可能向霍邑发起进攻,同时在逃亡路上与李二失散的李神通带着几个亲兵侥幸逃回了霍邑城后,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喝水,一边又含糊不清的向李二报告,说南面的太平、襄陵和杨县等地都已经向陈丧良投降,陈丧良更加后顾无忧,又多少又获得了一些粮草补给,向霍邑发起进攻的可能更大。 强敌不断逼近,各郡各县不断投降,士气低落伤兵满营,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神通和李德良等人纷纷建议李二放弃霍邑城撤回介休,凭借雀鼠谷天险与陈丧良抗衡,以免陈丧良北上之后夺取贾胡堡和抢占雀鼠谷,彻底切断李二的逃命道路。然而李二仔细考虑后,却断然摇头说道:“不行,绝对不能放弃霍邑!要不惜代价守住霍邑!” “为什么?”李神通赶紧问道。 “因为霍邑左右着晋南战场的主动权!”李二冷冷答道:“霍邑紧扼雀鼠谷谷口,控制了霍邑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雀鼠谷天险,若我军放弃霍邑城北上,与陈应良奸贼共有雀鼠谷天险,就只能被陈应良奸贼堵死在雀鼠谷以北,再无南下机会。但我们只要守住了霍邑,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晋南全境,想打就打,想守就守,一有机会就光复晋南诸郡,继而进兵关中!这样的战略要地,万金难求,绝不能放弃!” “但我们守得住吗?”李德良担心的问道。 “怎么守不住?”李二冷笑说道:“霍邑有五千守军,我带来将近八千军队,再加上陆续归队的散兵和组织百姓帮助守城,凑上两万军队毫无问题。霍邑城是战略要地,地势险要,城高壕深,还有加强城防的余地,陈应良奸贼又素来畏惧强攻坚城,只要我们内部不出问题,不要说是守住霍邑城池,在守城战中重创陈应良奸贼都大有希望!” “至于粮草方面,也不用怕,城里的粮食足够支撑两万军队作战一个半月,现在又刚刚秋收不久,把民间粮食借来和把邻近的汾西城粮食运来,支撑三个月问题不大。”李二飞快分析道:“陈应良奸贼这次推进太快太猛,粮草补给必定十分艰难,三个月时间,足够我们把他熬到粮尽退兵。而且他背后的隐患也相当不少,他绝对不敢长期远离大兴,冬天又快来了,三个月时间肯定还是多了,最多一个月,一个月拿不下霍邑,他肯定只能是乖乖滚蛋!” 听李二分析有理,李神通等人在点头赞同之余,又说道:“还有左都督那里,我们也可以向他求援。” “那是当然。”李二冷笑说道:“只要我们能守住霍邑不失,陈应良奸贼想进攻得他就得绕道千里径迂回上千里路程,我们守住霍邑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绝对不会吝啬拿出些兵马钱粮帮我们这把!” 李神通等人点头认同时,李二又把充满血丝的双眼转向了东南面,暗道:“宇文化及,争气啊,这时候你如果能往陈应良奸贼背后捅上一刀,对我来说就太有利了。” 与此同时,探得了李二直接逃进霍邑城后,同样已经累得不行的陈丧良也长松了口气,立即下令全军放心休整,等待袁天罡率领的后军抵达再北上进攻。对此,疲惫不堪的隋军将士当然是欢呼雀跃,协助陈丧良统率前军的尉迟敬德等将却有些莫名其妙了,都向陈丧良问道:“丞相,之前你一直让我们不顾疲劳不惜代价的追击,现在李家贼军伤亡惨重又疲惫不堪,正是我们乘势进攻的机会,你怎么又让我们停下来等后军?” “我之前让你们紧追李家贼军,是怕李二郎在霍邑以南获得喘息机会,重整兵马节节顽抗,或者是流窜到其他地方和我们耗时间耗粮草。”陈丧良微笑说道:“但是李二郎既然跑进了霍邑城,我就不怕了。驽马恋栈豆,奸夫爱****,李二郎是聪明人,看得出来霍邑城对他有多重要,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就算我们不去追杀,他也不会离开霍邑去别的地方,只会乖乖的加固城防,坚守霍邑城池,等我们上门去砍他,我们也当然用不着辛辛苦苦的再去紧追不舍。” “但霍邑城很坚固啊?”尉迟敬德又疑惑问道:“当初末将随你从雁门南下时,曾经见过霍邑城的情况,城高壕深,地势险要,强攻很难拿下,李家贼军如果死守城池不出,我们怎么破城?” 陈应良笑了,还笑得很轻松,道:“没事,我有把握,我有一个破城的办法,本来是准备着在大兴内城大战时用的,柴绍他们主动献城就没用上,现在正好,还是可以用在李二郎的身上。” 第416章 泥捏纸糊 象条疯狗一样追着李二咬了几百里路后,陈丧良突然在临汾城里停了下来,接连两天都没有动弹,惊魂未定的李二军文武官员对此都有一些不解,李二却立即就猜到了抢老婆情敌的打算,知道陈丧良是想等后军跟上来,集中力量拿下战略要地霍邑城,也顺手干掉自己这个与他纠缠多年的老仇人。 明白情敌的打算也没办法,此前陈丧良的疯狂追击,没给李二任何的重新调整保护战术空间的机会,现在李二北面是雀鼠谷,西面是吕梁山脉,东边是太岳山脉,李二除非翻过吕梁山去穷乡僻壤的龙泉郡睡窑洞,或者撤过雀鼠谷回太原去看兄长脸色,否则李二再没有任何选择。 李二当然不想去到处都是崇山峻岭的龙泉郡,那鬼地方道路交通除了上山就是下山,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能够收上来的钱粮少得可怜,李二就算在那里重新拉起了队伍也不过是一个山大王,翻腾不起大的风浪。晋中平原倒是个好地方,可惜面积太小,容不下李大和李二两兄弟,更不容不下李二的雄心壮志。 只有晋南才是李二的理想选择,临汾、绛郡与河东都有着开阔平原,沃野千里,水网密集,交通便利,还有着中原最大的产盐地运城盐湖,粮产赋税都足以让李二大展拳脚,守住霍邑就等于是守住了反攻晋南平原的机会,放弃霍邑就等于是放弃了重新入主关中和争霸天下的希望,所以李二即便明白陈丧良想要对霍邑发起强攻,李二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选择坚守霍邑,守住自己重回关中的唯一希望。 还好,目前无论是战术方面还是战略方面,都对李二十分利好,陈丧良这次不惜代价的全速推进,已经极大的拉长了补给道路,时间一长粮草肯定会出问题,同时陈丧良的后方也严重不稳,隐患众多,陈丧良绝不敢在霍邑城下迁延日月,此外陈丧良畏惧攻坚这个弱点也是李二的一大优势,所以李二只重要做到内部不出问题和尽可能拖延时间这两点,就大有希望熬到陈丧良被迫退兵。 “将士们,大隋的将士们!我父亲为了大隋的江山社稷决心拥立新帝,不幸被奸臣酷吏陈应良所害,尸骨无存!现在新的皇帝陛下登基即位,体会我们的苦衷,知道我们的忠心,颁布圣旨恢复我们的大隋臣民身份,那陈应良奸贼却不尊陛下另立伪帝,欺君罔上狼戾不仁,杀害我大隋将士数以百十万计,残害生灵,罪恶充积!现在这个乱臣贼子,又对我们步步相逼,窥视我霍邑城池,扬言要攻破此城,尽屠城中生灵,尽取城中财货女子!” “你们说,我们答不答应?对!不答应!和他陈应良奸贼拼了!为我们阵亡在关中河东的义士同胞报仇!为我们的兄弟手足雪恨!霍邑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天佑大隋,天佑我大隋忠良!大隋必胜!大隋义士必胜!陈贼必败!” 类似的话语,李二一天要在霍邑城上说好几遍,说到动情处,没有一次不是哽咽落泪,也没有一次怒发冲冠,咬牙欲碎!感动得许多李二军将士都当场痛哭失声,对陈丧良恨满胸膛!而在李二的鼓舞下,也在李二军各级将领的督促下,霍邑全城的军民百姓都被动员了起来,带着对李家义师的感激涕零,也带着对乱臣贼子陈丧良的切齿痛恨,热情饱满的投入了抢修城防工事的工作中。 原本就十分坚固的夯土城墙再一次得到加固加高,最厚处宽达两丈,最高处高达三丈半,坚固程度直追大兴外城;护城壕也被加深加宽,还不顾汾水可能泛滥的危险,引入了汾水活水,水势滔滔,难填难渡。同时为了不让隋军顺利填塞护城河,深通军法的李二还下令在城下修筑了一圈羊马墙,让守城将士可以躲在羊马墙后放箭射弩,增加陈丧良的填河难度。(资治通鉴上有细节提及,隋朝时霍邑城只有护城壕沟,没有护城河。) 霍邑城外的普通百姓也十分拥戴李二军,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兴高采烈的在李二军士卒的保护下,带着妻儿老小和牲口粮食住进了霍邑城,并且十分自愿的接受了李二军的编制指挥,准备着在守城战时担土挑石,帮助李二军守城。霍邑西北的汾西小县更是大隋城池的楷模,为了不让李二军为粮食发愁,把今年的库存秋粮尽数运到了霍邑献给李二军,城中青壮也高高兴兴的带上了农具棍棒,在李二军士兵的引领下,纷纷来到霍邑城参加守城。 为了不给李二军将士增添麻烦,这些自愿到霍邑守城的汾西青壮,还在路上都一直憋着大小便——没有去麻烦李二军将士解开他们手上的绳索。 霍邑城郊的树木被砍伐一空,木材尽数运入城内打造攻城武器,满载着大小石块的车辆络绎不绝,从早到晚进城不断,美景美城的霍邑生态环境遭到巨大破坏,但这不是李二军的错,是陈丧良的罪过,是陈丧良要来打霍邑城,霍邑军民百姓才被迫这么做。 行进速度过于缓慢的陈丧良后军给了李二军充裕的时间准备,也给了北面的李大李建成应变时间,和李二预料的一样,收到李二派遣快马日夜兼程送去的求援书信后,正在与刘武周盘肠大战的李建成只考虑了不到十分钟,马上就决定抽调一万军队南下给李二帮忙,还决定给李二送来大批的粮草军械,不为别的,就为保住霍邑城这个战略要地,不被陈丧良堵死在雀鼠谷以北。 该来的总该会来,十天后,袁天罡率领的后军终于带着粮草辎重来到了临汾城下,初次以主将身份领兵的新任工部尚书袁天罡表现得相当不错,带后军虽然不象带蛇灵一样的威风八面,却也没出什么差错,行军速度比陈丧良还预计的还少用了两天。陈丧良安排给袁天罡的军事副手是从扶风西线调回来的丘师利,名誉上的二把手庞玉也表现得很老实,让陈丧良对他放心了许多——此前陈丧良可还是多少有心担心庞玉仍然还忠于大隋朝廷的。 还有刘黑闼也在干掉了李神符后来到了前线助战,陈丧良的前军,袁天罡的后军,加上刘黑闼带来的部分河东偏师,合兵超过五万三千,在兵力方面对李二军形成了压倒性优势,精锐战兵的数量更是李二军的五六倍。李二再是能征善战,只要他有胆量出城野战,陈丧良也有信心在野战中将他一战而定。 战事到了这个地步,李二大概只有疯了才会出城和陈丧良打野战,所以没办法,陈丧良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带着军队北上,辛辛苦苦的来给李二找麻烦,还因为携带着沉重粮草辎重的缘故,两天路程陈丧良军足足走了三天,又让李二白拣了一天时间继续加固城防。 霍邑城的坚固险峻让很多初次来到霍邑的隋军将士吃了一惊,小小一个县城,城高壕深直追大兴东都的外城就算了,还被汾水和彘水两面保护,城北是崇山峻岭无法排兵布阵,城西是滔滔汾水更没办法用兵,只有城东和城南的地势相对比较开阔,但也只能用来作战,无法安置营地。隋军想要拿下霍邑,就只能是在彘水南面立营,进攻时渡过彘水再向城池发起进攻,既麻烦又浪费时间。 陈丧良十分平静的下令将营地建立在霍邑东南十里处,北依彘水立营,然后搭建桥梁方便渡河,同时又命令刘黑闼率领本部兵马先行过河,到雀鼠谷的谷口去建立营地,当道拦住了李二军的北逃道路,也防备李大突然出兵南下来给自己找麻烦。 李二当然一直都在城墙上观察着陈丧良的动静,当看到刘黑闼率军驻守雀鼠谷谷口时,李二颇有一些意外,因为按照兵家正理而言,陈丧良应该是放开谷口让霍邑守军看到逃生希望,不把霍邑守军逼到绝路死守到底,就算真想堵死李二,也应该是在山谷深处做手脚才对,现在陈丧良却让刘黑闼大模大样的直接屯兵谷口,这点就让李二有些看不透了。 让李二看不透的还有一点,安营扎寨的同时,陈丧良按规矩是带了一些军队来亲自勘探地形,但双眼视力都是一点五的李二却又隐约发现,陈丧良似乎并不怎么留心地形高低和城池工事,反而对城外的地面土质十分感兴趣,一度下马,亲自用枪矛捅扎土质,确认土地的坚硬程度。 “想要地道攻城?奇怪,霍邑这一带的黄土是比较容易挖掘不错,但这里紧邻汾水,地下水脉很多啊?”李二生出这个怀疑时,陈丧良已经重新上马,带着军队去勘探霍邑城的护城河水源入口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隋军方面始终没有发起一次攻城,除了建立坚固营地外,再有就是拼命伐木打造攻城武器,连斥候战都很少和李二军打,更没有施展陈丧良素来拿手的离间计挑衅计,投机取巧诱李二军出城决战。需要拖延时间的李二虽然对此是求之不得,但心里仍然还是揣揣不安,猜不出情敌陈丧良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安营后的第三天,隋军方面开始有所动作了,大队步兵在长盾手和弓兵的掩护下,推着满载土石的虾蟆车大步上前,来填李二军好不容易加宽加深的护城河,李二军立即派遣步兵出城,到城墙下的羊马墙后放箭阻止,同时城墙上也不断放箭压制。 隋军的战术毫无任何精妙精彩,就是不惜代价的填塞护城河,打开直抵城下的道路,为此在填河过程中损失相当不小,李二军则是在没有多少死伤的情况下,利用远程武器给隋军制造了众多伤亡,之前沮丧的士气开始止跌回升。但李二却是越来越狐疑紧张,因为李二军的斥候在高地上隐约看到,隋军在后营中并没有打造冲车、撞城车和云梯车这样的大型攻城武器,换成了别的对手李二肯定认为敌人轻敌,想要飞梯之类的轻便武器攻城,但是碰上了陈丧良这样素有奸猾恶名的卑劣对手,李二不信。 不信也没办法,隋军除了填河就是填河,再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又有众多的隋军精锐强兵在后面押阵,李二军也没敢出城过河交战,只是与隋军互相以弓箭对射,战事平淡乏味得让人直打呵欠。不过在经过了三天时间的努力后,唯一可以做为主战场使用的霍邑东门护城河也被隋军填平了一小半,打开了多条可以直抵霍邑城下的道路。 同日,一只飞鸽带着喜讯飞进了霍邑城,段纶带着李建成派出的一万援军已然抵达了介休,距离霍邑战场已经只有一百多里道路。尽管明知道刘黑闼守住了雀鼠谷的谷口,段纶援军很难顺利进城助守,但李二为了鼓舞军心士气,还是大张旗鼓的宣布了这一喜讯,结果效果还算不错,确实让不少心下揣揣的李二军将士心中大定,为之欢呼雀跃了一番。 李二军也就只高兴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城上报警铜锣突然不断敲响,之前一直安心休息的隋军主力突然大举出动,越过彘水向霍邑东门杀来,李二闻报不敢怠慢,立即组织军队上城准备作战,并且亲自登上东门城楼,亲临第一线指挥作战。 居高临下看去,打着红色旗帜的隋军将士如同洪流潮水,不断向着霍邑东门涌来,在距离霍邑东门只有两里的位置止住,继而左右张开排列阵势,红色的旗帜也迅速淹没了霍邑东郊的田野山丘,声势十分惊人。 陈丧良在霍邑东南郊安排了一支军队监视霍邑南门,又把指挥旗阵安排在了霍邑东郊的一座土山上后,隋军阵形基本布置完毕,让霍邑守军最为担忧的隋军攻城武器终于出阵,结果让李二军众将纷纷面露喜色的是,隋军方面果然只排出了数量庞大的轻便飞梯,配之以五十余架壕桥车,并没有任何一架对城墙威胁巨大的云梯车、撞城车或者钩车,李二也心中暗暗窃喜,知道陈丧良今天只要别再玩出新的意外花样,自军就已经必胜无疑。 一名手打白旗的隋军使者率先出阵,策马跑到霍邑城下喊话,要求霍邑守军开城投降,并代表陈丧良承诺城破之后,除了李二和朱粲二人外,保证一个不杀,全都可以获得活命!李二用放箭命令答复了隋军使者,朱粲也亲自拉开强弓,射伤了隋军使者,答谢了陈丧良对他的厚爱。 接下来当然是隋军战鼓有节奏的敲响,正式开始攻城,结果让李二军上下摸不着头脑的是,隋军方面并没有正统攻城战术,先派出长盾手掩护弓箭手上前,在城下布置临时工事掩护弓手放箭压制城上守军——是先推出十二架古怪的沉重车辆上前。而当看清那些怪车的具体模样时,李二、朱粲和李神通等人也马上脸色为之一变,异口同声的失声叫道:“火炮?!” 不错,正是杀害李二父亲的凶手、老李家心中永远的痛、陈丧良军最大的秘密,火炮!在大兴城外吃了火炮大亏后,李二曾经花费过无数心血手段去收集关于隋军火炮的情报,想要寻找这种武器的仿造办法,然而包括东都朝廷在内,却都不知道陈丧良是在何时何地造出了这种恐怖武器,更找不到关于火炮的任何图样、文字和模具,甚至就连知道这种武器的东都工匠都找不到一个,所以不管是李二、李密还是目前掌政东都的王世充,都无法仿造这种恐怖武器,对这种轰死小半个李渊叛军指挥层的恐怖武器流尽口水,却毫无办法。 甚至就连隋军火炮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李二军都不知道,自打大兴战后,这种恐怖武器就十分神秘的在战场上消失,再没有出现一次,李二军唯一所知道的,也就是这种武器射程很远,威力十分惊人,但具体有多大威力,李二军就一无所知。而现在这种恐怖武器又突然出现在了霍邑城下,吃过大苦头的李家众人当然是个个心惊肉跳,胆大包天的李二也难免有些提心吊胆,知道今天这一战绝对没有预料中那么好打。 汲取了父亲的教训,表面依然镇定的同时,李二假装检查守城情况,还是悄悄远离了插着自己帅旗的霍邑城楼,李神通和朱粲等人也是如此,心照不宣。 十二门火炮在距离霍邑东门里许处一字排开,在罗士信率领的精锐战兵掩护下当众装填弹药,安置引线,然后堂堂工部尚书袁天罡亲自出马瞄准和校正仰角,安排完毕后,令旗挥动,十二名手持火把的隋军炮手大步上前,同时点燃导火线,涂过硝粉的导火线欢快跳动,带着吱吱声迅速钻入炮筒,再然后,自然是惊天动地的巨雷炸响声音。 对于已经逐渐习惯火药瓶爆炸声的李二军将士而言,火炮轰鸣声已经不是那么可怕,但是青铜滑膛炮打出来的炮弹,就让李二军将士魂飞魄散了。第一轮齐射,有八枚炮弹准确命中插着李二帅旗的霍邑东门城楼,打得土木结构的城楼是门飞柱断,土迸瓦裂,当场就坍塌小半,其中一枚炮弹还顺手带走了李二的帅旗。 一枚炮弹直接飞进了城内,砸穿了一间民房屋顶,让城内一阵鸡飞狗跳,另外三枚炮弹全都砸到了城墙上,其中两枚在夯土城墙上留下了两个深深土坑,最后一枚在砸在了箭垛上,顿时把那倒霉箭垛砸得粉碎消失不说,还把箭垛后一个更倒霉的李二军士兵砸得脑浆迸裂,炮弹去势不消继续前行,又带走两个李二军士兵的性命,还打伤了三个李二军士兵——这点只能在怪李二,他在城墙上布置的军队过多,士兵过于密集。 见此情景,隋军阵中自然是欢声四起,李二军上下也当然是一片大哗,无数士兵顿时面如土色,李二也是顿时脸色苍白,终于明白陈丧良为什么没有准备云梯车和钩车等重型攻城武器了——根本就用不着准备!炮弹对夯土城墙的破坏威力,比用十头牛拉动的钩车更大! 脑海里不断盘算如何应对隋军火炮,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也顿时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的张口下令时,李二的瞳孔突然猛烈收缩,因为隋军的火炮已然再次齐射,视力很好的李二也清楚看到,十二门火炮这次对准的方向,是霍邑城防最脆弱的城门。 嘣嘣巨响接连在城下响起,高耸的吊桥首当其冲,当场为之粉碎,然后炮弹去势不消,又重重砸在城门上,包着铜皮的厚木城门在刀枪棍棒面前坚不可摧,在炮弹面前却是如同纸糊泥捏,当场被砸出了六七个脸盆大洞,其中一枚炮弹还恰好砸了门闩上,数人才能抬动的门闩应声而断。 “城破了!” 从隋军第一轮炮击开始,正式开战还不到十分钟,守城门的李二军士兵就已经发出了这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417章 为了救你 身在城墙上,李二当然听不到士兵在城门甬道里发出的惨叫,但仅凭天生的直觉,李二就已经知道城门情况绝对不妙了,并且下意识的想出了应对策略,大吼下令道:“李德良,马上下城去,带军队用草袋装土石,堵死城门甬道!快!越快越好!” 情况万分紧急,李德良却并没有立即从命,反而哭丧着脸向李二问道:“右都督,事前没有准备,仓促之间,末将上那里去找那么多草袋盛装土石?” 听到这话,李二的身体震了震,顿时无力的垂下了头,心中暗道:“难怪在大兴时,他死活不肯用这种战术攻打外城,他就是防着我们堵死城门甬道,所以想留到内城大战时再用,还一留就留到了今天,最后还是用在了我的身上。奸贼,心机果然深沉。” 心下黯然的同时,李二并没有放弃垂死挣扎,又向李德良吩咐道:“那就先用柴草杂物塞住城门甬道,点火堵住城门!然后再去收集草袋麻袋,装土石堵住城门!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德良这次才终于唱诺,赶紧飞奔下城去组织军队依令行事,而与此同时,城门已经被隋军火炮轰断门闩的消息也飞报到了城上,让听到报告的李二军将领个个面如土色,双腿发颤,李二却是面沉如水,不做言语,心里不断祈祷父亲英灵保佑,让隋军越晚发现这点越好。 隋军将士确实没有立即发现火炮轰门的战术已经成功,但没有多少关系,穿越者陈丧良指导和天才科学家袁天罡亲自督造的隋军火炮,在众多的细节方面是直接跳跃式前进,知道用包着棉花的木棍蘸水清洗炮筒熄灭火星,炮弹和炮筒统一规格无需专弹专用,做到炮弹可以直接通用,还反复研究过******的成分比例,火药用量有统一标准并且单独包装,既避免浪费又极大的加快了装药装弹速度,所以当李德良才刚开始组织守军往城门甬道里搬运柴草杂物时,隋军火炮的第三轮齐射就又来了。 隋军火炮第三轮齐射的目标当然还是最脆弱的城门,其中有一半的炮弹轰在了城门两端的城墙上,轰得夯土城墙尘土飞溅,烟尘大作,露出六个大坑,另外六枚炮弹则准确命中城门,结果也一下子就让霍邑城门露了馅,一扇门被砸得向内大开,另一扇门则直接断做了两截,让隋军将士可以直接看到城内情况。 接下来毫不犹豫的,陈丧良当然是命令长盾手出动,大步向前到护城河外组建临时工事,掩护弓手压制城上守军,大将丘师利自告奋勇,请令率领敢死队去抢城门,陈丧良立即允诺,并要求丘师利从炮阵侧面冲锋前进,让隋军火炮可以第三次齐射轰击城门。 远远看到隋军步兵已经开始出动准备抢门,负责堵塞城门的李德良急得简直眼睛都红了,狂吼大叫着催促士兵上前,把一切能够燃烧的物件全部扔进城门甬道,什么柴禾马车木桶,什么酒坛帐篷檑木,能搬得动推得动全都往城门甬道里塞,并且迫不及待的泼洒火油,把烧得正旺的火把炭盆全都扔到杂物堆上,点火切断隋军的进城道路。 事实证明,李二军的这个战术只能对血肉之躯生效,在隋军火炮的面前不仅毫无作用,相反还害苦了他们自己,隋军第三轮针对城门的齐射轰来后,呼啸前进的炮弹重重砸在杂物堆上,把刚开始冒烟的杂物堆砸得轰然倒塌,无数带着火苗的杂物飞入城内,劈头盖脸的砸在李二军士兵头上脸上,把一个个李二军士兵直接变成了火人,惨叫着地上又翻又滚,继而又引燃城门邻近的房屋街道,而炮弹去势未消,又砸入城内砸死砸伤众多的李二军士兵。 此时,隋军长盾手已经冲到了城下掩护弓手放箭,城上守军慌乱放箭还击间,丘师利率领的隋军敢死队也举着圆盾刀枪冲到了城门近处,直接越过隋军用虾蟆车辛苦填塞的护城河。而与此同时,经过训练的隋军炮手也抓住最后的机会,又向城门内轰出了一轮齐射,呼啸的炮弹大半直接冲进城内,将李二军士兵冒着生命危险堆砌的杂物再次扫平,顺便又带走了包括李德良在内的众多李二军将士生命,去势还仍然不减,又将城内的街道民房轰塌了两间方才停住,给城内守军带去了更多的混乱和慌乱。 丘师利军冒烟突火冲进城门甬道,抢在火焰大作前冲进了城内,拼死作战抢占进城道路,隋军步兵大队也随之大步向前,争分夺秒的冲往前方增援丘师利,隋军火炮则立即转移目标,自由射击轰击城上敌人密集处,沉重的炮弹接连轰击上城,弹跳肆虐,所到之处李二军士兵筋断骨折,非死即伤,士卒将领奔走避弹惨叫不断,个别士兵慌不择路还直接掉下了城墙,军心慌乱到了极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二心里还是非常明白,自军败局已定,已经再没有任何办法逆转局势,反败为胜,但李二还是不想放弃,一边命令李神通和朱粲率军入城与隋军打巷战,一边飞奔到了南门,亲自率领骑兵从南门出城,迂回去冲击隋军火炮阵地,争取最后一线稳定战局的希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二这次没敢把自己的帅旗带到骑兵军中,改用段志玄的旗帜指挥,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所在,成为陈丧良的重点打击目标。 李二军此前宣称的隋军将要屠城谎言,在这一刻多少起了一些作用,看到了隋军抢攻入城后,李二军将士虽然心中慌乱如麻,但还是在将领的要求下鼓起勇气上前,与隋军将士展开肉搏巷战,主战场东门城内人头似蚁,杀声震天,两军将士各自为了活命和胜利殊死而战,在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中逐尺逐寸的争夺城内阵地,战斗残酷激烈无比。 骑兵突击是李二的看家法宝,陈丧良在研究情敌战术特点时,也时常为李二的这手绝招感到头疼和忌惮,但今天没关系,李二匆匆率领骑兵从南门刚出城,陈丧良之前布置在霍邑东南角的步兵队伍就已经大步向前,主动迎向李二军骑兵。陈丧良这边也立即命令报国军出击,直接去和李二打硬碰硬的骑兵大战,郭峰和陈祠领令唱诺时,陈丧良还半开玩笑的说道:“李二郎喜欢亲自率领骑兵冲锋,这次虽然没看到他的帅旗,但他还是有可能就在贼军骑兵队伍里,我最不喜欢这小子,谁能拿到他的脑袋,我和谁做亲家,把我第一个女儿嫁给他儿子!” 半开玩笑的话起到了陈丧良没有想到的效果,听到郭峰和陈祠转达的陈丧良悬赏后,他们麾下四个团目前还有近七百人的报****将士顿时全都红了眼睛,全都象打了鸡血一样的疯狂冲锋,嗷嗷大叫着直接冲向李二军骑兵,兴奋劲头让陈丧良都有些莫名其妙,暗道:“我现在可是只有儿子没女儿,难道我那可能还在她娘肚子里的女儿,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结果这点当然坑苦了李二军骑兵,前队好不容易才冲过隋军步兵的阻击,后队仍然还被隋军步兵缠着近战,报****就已经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了过来,刀砍枪捅棍子砸,疯了一样的只是各种武器往李二军骑兵身上招呼,还动不动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拼着自己可能受伤送命也要把手里的刀子砍在李二军骑兵身上——当然,这也是建立在报****将士全都穿着上好明光铠的基础上。活捉李二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那些曾经见过李二的报****将士更是不断吼叫,“找小白脸杀!李二郎和我们丞相一样,都是个小白脸!只要是小白脸,杀了就没错!” 模样稍微有些俊秀的李二军骑兵全都因此倒了大霉,可惜李二却不在其中,事实上早在骊山大战中吃过报国军大亏的李二就一直很忌惮这支军队,看到报国军迎面冲来时,向来喜欢身先士卒的李二就已经悄悄退回了自军骑兵的内部,避开了报国军的锋芒。同时李二也根本来不及理会报****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小心指挥着骑兵只是尽可能摆脱报****的纠缠,带着尽可能多的骑兵迂回去冲击隋军火炮阵地。 李二很快就发现他这么做不过是痴心妄想,当他好不容易带着几百骑兵迂回逼近到隋军火炮阵地时,同样在骊山大战中让他吃过大苦头的罗士信已经带着步兵拦住了他的去路,以长枪加密集队列坚强顶住了李二军骑兵的疯狂冲击,没给李二军骑兵把他们冲溃的机会,同时报****也迅速掉头向李二军骑兵背后。看情况不妙,李二长叹了一声,也只能是带着骑兵迂回向北,逃往霍邑北门去寻求接应。 迂回期间,李二派人回城下了三道命令,一是命令霍邑守军打开北门出城拦截报国军追兵,二是命令自军在东门城上重新立起自己被隋军火炮轰飞的帅旗,制造自己仍然还在霍邑东门的假象,第三道命令是让李神通和朱粲等将适时突围逃命。然后很自然的,李二当然是带着骑兵冲上霍邑西北面的千里径小路,抄小路绕过雀鼠谷逃往太原。 还别说,李二这一手还真骗过了隋军将士,重新出现在霍邑东门城上的他那面帅旗,就象一个剥光了衣服的美女被推进了色狼堆里一样,顿时就吸引了几乎所有隋军将士的目光,陈丧良也在这一刻出现了误判,为了争取最大的希望干掉李二,也为了尽快拿下霍邑城避免节外生枝,陈丧良果断下令发起总攻,集中优势兵力猛攻已经打开了东门缺口的霍邑城,也去争取把李二瓮中捉鳖的机会。 霍邑城池攻防战的结果其实已经毫无悬念,拿下了东门甬道后,兵力和战斗力都稳占上风的隋军将士得以迅速入城,在地利劣势不大的情况下与城内守军肉搏巷战,拿下霍邑城早就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和伤亡大小的问题,而随着隋军总攻的全面发动,霍邑守军的覆灭便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比雷霆更加猛烈的战鼓声中,隋军将士抬着推着各种攻城武器,排着密集的横队,如同波涛一样,接连不断的冲击霍邑城墙,一架接一架的壕桥车搭上尚未完全填平的护城河对岸,搭建起一座座临时桥梁,打开更多可以直抵城下的道路。与此同时,更多的轻便飞梯也接连不断的搭上霍邑城墙,咬着武器疯狂攀爬而上,城上的李二军士兵在不知道主帅早已逃走的情况下,仍然还在用弓箭灰瓶和羊头石等物拼命还击,却无论如何都挡不住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才第一轮蚁附进攻,就有二十余名隋军将士成功冲上了城墙。 城里的情况也一样,招架不住丘师利军的疯狂冲击,霍邑城内东门附近的两条街道已然失守,抢到了阵地空间的隋军将士蜂拥入城,更加有力和更加迅猛的冲击李二军的巷战防线,投降不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还有众多的隋军将士已经冲上了上城台阶,左右包抄去夹击李二的帅旗所在,李二军节节败退,降者无数。 看情况不妙,朱粲第一个带兵从西门出城,效仿李二逃进山林深处,还十分聪明的早早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并且带上了认识千里径小路的向导,当机立断的果敢和临危不乱的镇定都值得让人钦佩。 李德良早已死在隋军炮下,李神通倒是还在巷战中负隅顽抗,另一名李二军重臣唐宪却早早就带着几个亲兵化装成了百姓,从北门出城逃往千里径小路,可惜他的运气不好,在出城后碰上迎战报****的李二军队伍崩溃,被争相逃命的李二军败兵冲翻推倒,活生生踩成了肉酱,尸骨无存,造成到了战后隋军继续把他列入通缉名单,还通缉了十好几年。 李神通终于招架不住弃城北逃时,隋军将士也终于发现霍邑城上的李二帅旗只是一面空旗,并通过审问俘虏问得李二之前就已经随着骑兵出城,暴跳如雷的隋军将士把消息送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后,陈丧良也忍不住有些火大,大骂李二卑鄙狡猾,让自己错过把他干掉的最好机会。而再稍微冷静后,陈丧良很快就又下令道:“传令全军,让众人高喊已经抓到李二郎的口号,让敌人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李二郎。” “丞相,没这个必要了吧?”旁边的新幕僚孙伏伽疑惑说道:“我们已经稳操胜算,李家贼军也已经崩溃瓦解,我们已经没必要再去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了吧?” 孙伏伽原本是关中万年县的法曹,因为执法严明清廉自律,得到了陈丧良老帮凶魏徵的赏识,被调入大兴进了管钱粮的民部任职,到任还不到三天又因为拒绝礼部提出的铺张礼仪预算被陈丧良相中,再加上他本人文笔不错,陈丧良麾下又正缺这方面的人才,便奇迹般的两连跳进了陈丧良的丞相府任职,成为让大兴众官员十分眼红的陈丧良近臣,颇得陈丧良的喜爱。所以听了孙伏伽的问题后,陈丧良便又解释了一句,“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现在,是为了将来,李二郎太厉害,不给他身上泼些污水背些嫌疑,让他直接逃回太原,将来只怕还会成为我们的祸害。” 孙伏伽似懂非懂的点头,用心记住陈丧良的这个安排,等将来有机会再弄清楚陈丧良的这么做的目的原因。身边的传令兵飞奔至各军传令间,陈丧良又把目光转向了北面的太原方向,心中暗道:“建成兄,你那个宝贝兄弟,很可能就要逃回去投奔你了,你可要撑住,千万别让他抢走了你的地盘和军队,更别让他害了你。” 下午申时刚到,隋军就已经顺利拿下了霍邑全城,虽然没能如愿以偿的拿到情敌李二的脑袋,李神通和朱粲等李二走狗也都侥幸逃进了北面山区,但是让陈丧良颇为意外和欢喜的是,隋军将士竟然俘虏到了协助李德良守霍邑的李二军大将盛彦师。别人不知道盛彦师有多大分量,李二也一直没怎么重用当初主动投靠他老爸的澄城县令盛彦师,陈丧良却非常清楚,所以陈丧良未及入城就已经下令将盛彦师提到自己的面前,亲自为他松绑,好言安慰尝试招降。 很可惜,盛彦师不想领陈丧良的情,断然拒绝招降只愿请死,陈丧良问起原因时,盛彦师坦然答道:“因为已故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初只是一个区区县令时,大将军不仅礼贤下士再三邀请我加入他的义师,还对我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封我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军总管,对我恩同再造,我不能辜负他的恩义。” 被老李家拿这么一点空头人情就彻底洗脑,陈丧良简直掐死盛彦师的心思都有,不过看到了盛彦师的坚定神情后,陈丧良又改了主意,说道:“盛将军,连李渊的儿子李世民都已经被我军生擒活捉,李家贼军覆灭在即,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迷不悟?难道你就没有听说给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盛彦师依然还是断然拒绝投降,陈丧良无奈,只能是叹息说道:“将军真乃义士也,既然将军坚持不降,那我也不勉强你,你走吧,我放你回太原去,去继续为你的恩人之子效力。” “你放我走?真的假的?”盛彦师惊讶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不但放你走,还会给你干粮和马匹。”陈丧良随口说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帮带封信给李建成,省得我另外派人北上冒险了。” 见陈丧良的态度不似作伪,盛彦师倒也行礼谢了陈丧良的不杀之恩,也答应替陈丧良捎信给李建成,陈丧良让人把盛彦师请到营中暂侯,命令自己的亲兵好生款待,等候自己准备了给李建成的书信再让盛彦师带着北上。然后陈丧良又把孙伏伽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交代给我的亲兵,让他们在看押盛彦师时假意聊天,让盛彦师听到这两个消息,一是李二郎被俘后已经向我投降,二是李二郎又被我故意放走,让他逃回太原去给我做内应,等有机会就替我干掉李建成,帮助我军拿下太原。” 孙伏伽唱诺的同时,也很会动脑思考的问道:“丞相,李二郎既没留下家眷为质,也没有任何致命的把柄留在你手里,你就直接放他回太原去给我军做人质,这点恐怕很难取信于敌吧?” “问得好。”陈丧良赞许的点点头,又低声说道:“让看押盛彦师的亲兵也提起这个问题,再让假装看到这一情况的亲兵回答,就说我早就看出李二郎不过是想诈降保命,给我当内应也不过是想乘机逃跑,我故意把他放回去,是因为我很清楚李二郎是豺狼之性,放他回去,他将来不管是否真愿意给我做内应,都必然会窥视李建成手里的军队权位,他和李建成一旦手足相残,我们乘机拿回太原就可以轻松多了。” 孙伏伽恍然大悟,立即拱手唱诺,陈丧良满意点头,又在心里说道:“建成兄,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害你,是为了救你!你如果不谨慎小心点,肯定得死在你弟弟手里!” 第418章 模范女婿 探得陈丧良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拿下了霍邑坚城,李建成派来给李二帮忙的段纶也不敢继续南下,刚到灵石就赶紧驻步,抢修各种防御工事封锁雀鼠谷,目前还腾不出手来去打太原的陈丧良也没去理他,给刘黑闼封了一个晋南行军总管,让他率军移驻临汾郡,继续负责与老李家对峙了事,大兴隋军征讨李二的战事也就此宣告结束。 从出征到最终攻破霍邑城,基本歼灭李二军主力,大兴隋军前前后后只用了二十多天时间,速度快得惊人不说,还始终以吊打之势欺负李二军,打得李二军不要说是还手了,还连想守守城池险要都做不到,好不容易逃到霍邑得到喘气机会,花费了无数心血气力加固霍邑城,结果才半天多点时间就被大兴隋军拿下城池,惨淡经营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三万主力烟消云散,还搭进去了众多的地方乡兵。 大兴隋军的强势姿态震惊天下,大大稳定了关中内部,也让那些对陈丧良强行扶立杨行基继位不满的文武官员再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念头。同时土地城池方面的收获也相当巨大,一口气光复绛郡和临汾两个晋南大郡,晋南最重要的几块产粮区全部被陈丧良揽入了怀中,此外之前孤悬在绛郡以东的长平太守李贵,也迫不及待的派遣他的长子李清快马赶来拜见陈丧良,毕恭毕敬的邀请陈丧良派兵前去接管长平,让陈丧良又顺手拣回来了一个郡。 临汾郡正东的文城太守郑曾拒绝投降,但区区一个文城小郡,就只有几千缺乏装备训练的地方乡兵,连让刘黑闼出手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劳动陈丧良的主力,同时文城北面的龙泉郡也干脆利落的接受了陈丧良的使者招降,易帜接受陈丧良的指挥号令,让郑曾就是想通过山区小道和李建成联系都没了希望,陈丧良对文城也就更加难得理会,仅仅只是命令王行本从汾阴北上讨伐郑曾,又派了一个裴家子弟率领三千军队去给王行本帮忙,顺便历练新人了事。 调整了晋南诸郡的人事安排,又给刘黑闼补充了一些军队和重新部署了晋南军队后,抢在雪落之前,陈丧良就带着四万主力返回关中了。结果是主力才刚回到河东,还没有来得及渡过黄河,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就已经带着书信礼物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代表他的父亲向陈丧良道喜,歌颂陈丧良的剿灭之功,也乘机直接了当的向陈丧良提出请求结盟。 陈丧良并不介意和老丈人缔结一个随时都可以撕毁的盟约,也乘机向王玄恕打听起了中原战况,了解宇文化及和李密军的最新情况,然而令陈丧良有些不解的是,王玄恕居然介绍说,宇文化及在拿下了黎阳仓后,仅仅只是顺手迫降了黎阳仓所在的汲郡和旁边的东郡,然后就没有新的动作。同时李密那边也只是集中力量固守虎牢关和洛口仓城,没有再向宇文化及或者王世充发起进攻。 李密的反应正在陈丧良的预料之中,元气大伤的李密军现在就是想自保都有一些困难,更别说反攻黎阳仓或者火并王世充。宇文化及的动作陈丧良就有些看不懂了,黎阳仓虽然是黄河以北最大的粮仓不假,但储粮远不及洛口仓,又被李密军长期霸占存粮只出不进,按理来说就算还有点粮食也肯定已经不多,同时黎阳仓周边的几座郡也早被各路乱贼联手玩坏,根本不可能用来坐立足地,宇文兄弟只要脑袋稍微正常些,就必须得赶紧选择下一个目标,夺取象样的土地城池立足,或者夺取粮仓补给,打开西返道路。 狐疑之下,陈丧良又向王玄恕问道:“玄恕兄,那么你们的细作内线,可有探听到宇文化及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宇文化及有没有集中斥候力量,重点探察那一个进攻目标?” “这个……,有。”王玄恕的回答有些吞吐,迟疑着说道:“我军细作探得宇文化及军中消息,说宇文化及准备先打虎牢关,夺取洛口仓,然后再进兵东都,或者绕过东都直接打关中。不过……,不过这只是传言,还没有确认。” 目光锐利的凝视着王玄恕,直到把王玄恕盯得心虚垂首,陈丧良这才说道:“说实话,你和雪姬是一母所生的兄妹,看在你妹妹和你外甥的份上,也看在当初玄应兄悄悄帮过无忌和紫箫她们母子的情况下,我不和你计较,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实话,你如果再敢骗我,故意对我隐瞒重要军情,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王玄恕又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贤弟莫怪,我刚才是没说实话,事实上我们的细作探到准确消息,宇文化及已经决定先打河内,还已经派出了使者逼迫李密贼军的河内守将郑乾象投降,如果宇文化及那边没耽搁时间的话,也许现在就已经在打河内了。” 说罢,王玄恕又赶紧补充道:“妹夫,你不要误会,不是父亲故意要骗你,是有东都的朝廷官员担心你趁火打劫,乘机逼迫我们向你投降,所以才力劝父亲暂时对你隐瞒这个消息。” “是王仁则那个草包的主意吧?”陈丧良毫不客气的问道:“宇文化及准备打河内,听说我已经拿下晋南,宇文化及没了李二郎贼军接应,无法继续西进河东,肯定会生出从河阳南下的念头,到时候你们首当其冲,不求我都不行。想要我帮你们,又怕我乘机逼你们投降,或者是乘机敲诈你们土地城池,所以就想瞒着我,让我觉得可以从背后捅李密奸贼一刀,先骗我和你们结盟,等我就势率领主力东进洛阳后,发现上当也来不及了,对不对?” 王玄恕不敢吭声,陈丧良却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道:“岳父怎么如此糊涂?王仁则这个草包怎么也不想想,我就算一时上当,难道我的斥候细作都是吃干饭的,不会给我送来关于宇文化及的消息?就算迟一点晚一点,我照样也可以临阵回师,他这么做除了让我发火,还能有什么用?” 王玄恕的性格相对于王家众人勉强还算忠厚,被陈丧良呵斥得满脸通红后,只能是实话实说道:“妹夫英明,不错,是八哥的主意,不过是他在私下里要我这么做的,父亲不知道这事,父亲只是让我对你说实话,请你就势出兵去给我们帮忙。毕竟,我们不但是亲戚,还有个唇亡齿寒的道理。” 默默记住了王世充得力爱侄王仁则鼠目寸光这个特点,陈丧良倒也没有继续发作,只是盘算着说道:“不错,宇文化及如果打进了河内从河阳南下,你们的处境是很危险,我确实也不能袖手旁观。但是,我现在是既不能和你们公开结盟,也没办法直接出兵给你们帮忙。” 王玄恕一听急了,还道陈丧良是责怪他的故意欺瞒之罪,赶紧向陈丧良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道歉,又哀求陈丧良看在亲戚情分上拉老丈人一把。陈丧良则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听我说完,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怪你没说真话,是有其他原因。” 喝住了妻兄,陈丧良又说道:“我不能和你们直接结盟,是道义上说不过去,我拥戴的是义宁皇帝,你们拥护的是皇泰帝,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如果公开直接的结盟,那大隋江山岂不是冒出两个皇帝?我和岳父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又如何向我们各自统领的两都朝廷交代?” “直接出兵帮忙也是这个道理。”陈丧良又随口说道:“虽然我出兵讨伐宇文化及,有一个为先皇报仇的名正言顺理由,但我还是不能和你们直接缔盟联手,同住一座营地同用一个马勺吃饭!所以我出兵可以,只能是和你们各打各的,暗中交通联络,互相给对方帮忙可以,但不能公开缔盟!” 王玄恕终于转忧为喜了,赶紧向陈丧良问起何时出兵与出动多少兵马给王世充帮忙,陈丧良则安慰道:“放心,大半个崤函道都被我军控制,从潼关到函谷关,我的兵马超过两万五千人,只要岳父有需要,我的前锋最多五天就能赶到东都帮忙。至于出动多少后续主力,这件事可以慢慢再说,等我们确定了宇文化及贼军是否真的渡过南侵洛阳,有多少兵马军队,然后我再决定派出多少主力增援也完全来得及。” 王玄恕大喜,忙向陈丧良千恩万谢,一口一个妹夫的叫得十分亲热,又赶紧拿出了王雪姬写给陈丧良的书信,陈丧良则一边看着小老婆的亲笔信,一边又随口问道:“岳父和李密奸贼的关系如何了,现在是否有使者或者书信互相来往?” “没有。”王玄恕摇头,如实答道:“自从父亲被迫清君侧后,李密就再没有派人入朝没见,也没有任何一道公文书信送回东都,彻底断了和东都朝廷的联系。后来他大败逃回虎牢关后,父亲考虑到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又派使者捧诏去和李密联络,结果使者没见到李密就被赶了回来,李密贼军给出的答复是父亲擅权,陛下不由自主,所以他们不听父亲以皇帝名誉颁布的矫诏。” 陈丧良毫不意外的点点头,又突然问了一个古怪问题,道:“东都城里,现在是不是布匹多得都用不完?” “妹夫怎么知道?”王玄恕先是一楞,然后又想起长孙无忌前不久才在自己兄长王玄应的密助下逃出东都,王玄恕这才点头说道:“不错,东都城里现在只缺粮食,不缺布匹,绸缎多得用来当绳索汲水,木柴不足的时候直接烧布匹做饭。” 说到这,王玄恕突然误会了陈丧良的意思,忙说道:“妹夫,是不是关中缺少布匹绢帛?如果是的话尽管开口,愚兄一定请父亲尽力提供。” “关中的布匹是有些缺少,但还勉强够用。”陈丧良又顺口说道:“你派快马回去禀报岳父大人,请他尽快再派使者和李密贼军联系,要求以布匹向李密贼军交换粮食,冬天马上就来了,李密贼军缺少布匹制衣过冬,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要求。这么一来,你们既可以缓解一些缺粮的燃眉之急,又可以重新疏通和李密贼军的联络,对接下来大战宇文化及将十分有利。” 王玄恕一听大喜,一边捶胸顿足的埋怨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出这样的好主意,一边赶紧提笔做书,准备派人回去向王世充禀报此事。然而令王玄恕做梦也没有料到的是,陈丧良竟然又随口说道:“宇文化及和李密二贼都是兵多马壮,岳父困守孤城,形势艰难。这样吧,算我孝敬岳父的,一会我给你一份火炮草图,你让使者一并带回去,让岳父按图仿造,用于抵御贼军。” 砰一声响,王玄恕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张口结舌了片刻后,王玄恕还又突然一跃而起,冲上来一把拉住了陈丧良的手,激动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颤抖着说道:“妹夫,你真是愚兄的好妹夫,也是父亲的好女婿,雪姬妹妹能嫁给你,真是我们王家的福气!” 陈丧良微笑着谦虚,催促王玄恕赶快写信和安排信使,王玄恕稍一盘算后,却说道:“不行,火炮草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谁也不放心,愚兄亲自回去,愚兄亲自带着火**样回去,当面向父亲禀报这个天大喜讯!” 陈丧良笑着答应,让王玄恕暂时到客房休息,等待自己准备书信和火**纸,结果此前提到不敢主动提火炮这件事的王玄恕屁颠屁颠走了以后,新幕僚孙伏伽马上就跳了上来,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丞相,你真要把火**样给王世充?那可是我们的看家法宝,你就这么舍得?” “不舍得不行啊。”陈丧良微笑说道:“岳父的处境太艰难,光一个李密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如果宇文化及真的从河阳渡河南下,直捣东都,那么他就更难招架,不赶紧给他加强点实力,如果东都真有什么闪失,他倒霉不说,我们也得受连累。” “这道理下官当然懂。”孙伏伽赶紧点头,又焦急说道:“可王世充不仅是丞相你的岳父,还是我们各立大统的敌人啊,现在用火炮帮了王世充,将来他又用火炮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陈丧良放声大笑了,道:“伏伽啊,你真是一位厚道人啊,你怎么也不想想,我就是再傻,也不会不防着这一点吧?” 大笑过后,出于培养亲信的需要,陈丧良招手把孙伏伽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准备给王世充的,是一种威力小很多的松树炮,同样能打死人,但威力和射程都小得多,他拿到了手里,在守城战时肯定能起到不小作用,可以帮着他守住东都,替我们消耗宇文化及和李密两个逆贼的实力。还可以让宇文化及、李密和岳父他们都认为火炮威力不过于如此,再到我们亲自出手,突然出动真正火炮的时候,你说说,会有什么结果?” 孙伏伽恍然大悟了,向陈丧良拱手表示钦佩之余,又好奇问道:“丞相,如果宇文化及真的从河阳南下打东都,我军是遵守承诺出兵襄助,还是扼守函谷关崤函道,隔岸观火收渔利?” “宇文化及如果真的从河阳南下打东都。”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答道:“那我不但会立即出兵东都给王世充帮忙,还要亲自率军前去!” 孙伏伽再次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问道:“丞相,下官能问问原因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陈丧良笑笑反问,又说道:“假话是,我是孝顺女婿,不能坐看岳父陷入危机而见死不救,决心不惜代价帮他。” “那真话呢?”孙伏伽又好奇问道。 “真话是三个原因。”陈丧良答道:“第一,王世充是我岳父,和我虽然有过不少嫌隙,但总体来说,他对我勉强还算不错,我也是有一点对不起他,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回报一次他的恩情。” “第二,先皇对我恩重如山,宇文化及杀害了他,我当然得尽力争取为他报仇,回报先皇陛下对我的如天之恩。”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礼义廉少个字的理由找了,陈丧良也终于露出了獠牙,微笑说道:“第三嘛,宇文化及麾下那些关中将士能征善战,精锐骁勇,骑的战马大部分还是我当初在雁门郡从突厥人手里辛辛苦苦抢来的,我怎么舍得让他们便宜了别人?” 逐渐已经被陈丧良带坏了的孙伏伽的同时,陈丧良又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想要剿灭宇文化及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件事还有一个变数是李密,宇文化及如愿拿下了黎阳仓,肯定俘虏了不少李密贼军将领的家眷,说不定李密唯一那个儿子也被宇文化及给抓了。如果宇文化及对他采取怀柔策略,李密又看到我出兵东进给王世充帮忙,说不定就会站到宇文化及那边,突然给我们一刀。” “那怎么应对?”孙伏伽赶紧问道。 陈丧良沉默不语,盘算了一段时间后,陈丧良才说道:“两点,第一,我得争取和李密结盟,联手讨伐宇文化及;第二,我需要一个人冒充李二郎的使者,代表李二郎出使宇文化及贼军。” 第419章 陈李结盟 对于宇文化及军而言,进兵河内固然是李二军使者煽风点火的结果,却也是无奈的选择,准确来说是很无奈也最正确的选择。 原因当然是王世充和李密这两条拦路虎,童山惨败后的李密军在正面战场上虽然已经不可能再是宇文化及军的对手,但虎牢关天险仍然还在李密军手里,李密军只要紧守虎牢关不出,凭借坚城雄关和洛口仓粮食为后盾,就算最终挡不住宇文化及军,也能让宇文化及崩掉一把牙齿。王世充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坚守东都城池的王世充军同样能让宇文化及军在攻坚战中付出惨重代价,消耗宇文化及的大批有生力量。 当然,宇文化及、李密和王世充三股势如果能够坐下来好生谈一谈,李密并非没有借路给宇文化及西进的可能,王世充也可以让宇文化及绕过东都西进,这么做对三家而言都是共赢,唯一倒霉的只会是霸占着宇文化及老家的陈丧良。但问题是,李密得防着宇文化及在借道虎牢关时突然翻脸,宇文化及也得防着李密突然动手报童山之仇,而宇文化及西进一旦受阻,老奸巨滑的王世充也绝对不会宇文化及的退路粮道客气,所以那怕是宇文化及这样的草包都知道与李密、王世充握手言和最有利,却不敢去冒这个大险。 两个原因也决定了宇文化及不可能局促于黎阳仓一地,第一当然是黎阳仓的粮食已经被李密折腾了大半,宇文化及军拿下黎阳仓,仓内存粮已然只剩下不到三成,最多只够宇文化及军的十几万人马折腾半年;第二则是宇文化及麾下的骁果将士归心似箭,全都盼着尽快打回关中老家,与两年多没见面的家人团聚——为了回家,骁果军将士已然干掉了隋炀帝,也绝不会介意再干掉宇文化及。 所以没办法,尽管明知道河内途经绛郡到河东这条路崎岖难行不好走,粮草补给也很难得到保证,但是为了安抚麾下将士,同时也因为宇文化及兄弟也十分想家,在得到了李二的接应和提供粮草的承诺后,宇文化及还是派出了司马德戡统军万人担任先锋西进,攻打河内东门临清关,寄书逼迫李密委任的河内总管郑乾象投降,准备着先拿下河内打通与李二的直接联系,然后再决定如何进兵。 托了历史改变的福,司马德戡没在黄河以南就被宇文化及干掉,童山大战的大获全胜,也化解了许多司马德戡对宇文化及的不满,所以在攻打河内郡的战事上,打仗方面很有一套的司马德戡还是花了大力气作战,结果这也苦了郑乾象和他麾下的河内贼兵,那怕是死守临清小关不出,也仍然招架不住武装到了牙齿的骁果精兵穷攻猛打,还不到一天时间临清关就被吃饱喝足又杀红了眼的骁果军攻破,郑乾象付出惨重代价还是挡不住司马德戡,不得不率领剩下的残兵败将弃关而逃,匆匆逃回河内郡治闭门死守,临清关周边的共城、新乡等县大惧,纷纷开城向司马德戡投降,宇文化及军成功杀入河内腹地,居高临下俯视东都洛阳,也看到了打通与李二直接联系的一线曙光。 捷报传回黎阳仓,正搂着隋炀帝嫔妃睡觉的宇文化及大喜,然后难免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军强盛天下无敌,不管那股势力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事实上还真是如此,不耍花招的正面交战,那怕是陈丧良军也未必打得过宇文化及。然而就在这时候,噩耗却突然传来了,陈丧良已经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干掉了李二军主力,光复晋南诸郡,并且立即增兵绛县,扼住了宇文化及军翻越中条山脉西进河东的唯一道路,宇文化及军取道河东杀回关中的难度已经陡然大增。 尽职尽责的李二军使者任瓌仍然还拼命劝说宇文化及攻打河东,想借宇文化及这把刀子为他的主子李二报仇,可惜这次连与老李家渊源深远的宇文士及也不肯听他的了,不但没有帮着任瓌坑他哥哥,看到自家雄霸天下一线曙光的宇文士及还力劝宇文化及改变策略,先取东都和洛口仓,获得立足地和彻底解决粮草问题,然后图谋西取关中,继而席卷天下。 其实形势对宇文化及军而言还是相当有利的,乱世三贱人陈丧良、王世充和李密虽然有可能联手收拾宇文化及,但三贱人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利益冲突绝对不可能化解,想要离间分化他们其实易如反掌。同时在粮草暂时无忧的情况下,已经成功杀入河内腹地的宇文化及军大可以从河阳南下,绕过虎牢关正面直取李密背后前后夹击,期间只要策略运用得当,彻底孤立与陈丧良、王世充都有着切齿之仇的李密军十分容易,然后再凭借宇文化及军的强大军力,再想捏死已经元气大伤的李密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鉴于此情,宇文士及拉着骨头比熟面条还软的封德彝给宇文化及设计了一套进兵计划,建议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部守黎阳仓并负责保护河内粮道,主力则取道河阳渡黄河南下,以天寿帝杨浩的名誉,给王世充和陈丧良分别封王以为安抚,换取他们不给李密帮忙,然后用少部分兵马防范西线,主力猛攻洛口仓先取粮食,继而攻打虎牢关,能迫降李密为己所用,当然最好,不能迫降李密也可以逼他放弃虎牢关东逃,然后宇文化及军掉过头来后,再想对付王世充和陈丧良就可以容易多了。 宇文化及对三弟和封德彝提出的建议十分动心,点头同意考虑采纳这个策略,不过在如何安抚收买陈丧良和王世充这两个奸贼方面,宇文化及没听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的主意自己做了主,只答应给陈丧良一个唐王封号和给王世充一个郑王封号,没舍得拿出大把黄金珠宝收买陈丧良和王世充麾下的重要文武将领,很抠门的只拿了一点象征性的礼物,然后就派使者拿着天寿帝杨浩的圣旨上路了。——这点自然是宇文化及的脑袋进水,他如果舍得下大本钱收买,收买陈丧良麾下的文武也许把握不大,但是想要收买贪得无厌的老王一家却大有希望。 不过宇文化及也干了一件勉强不算神油的事,那就是又矫诏给李密封了一个魏王爵位,派人到虎牢关再度招降李密,尝试着同时招降乱世三贱人,也琢磨着那怕只能把一个贱人拉到自己这边,也能获得巨大助力和减少巨大压力。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等人虽然觉得肯定没有这个希望,但考虑到这么做也多少可以彰显一点自军的仁义,便也没有反对,任由宇文化及去瞎折腾。 宇文化及和软骨头封德彝的权谋能力毕竟有限,并不知道宇文化及的瞎折腾其实是歪打正着,恰好打到了最要害的地方,事实上陈丧良和王世充都在害怕李密倒戈站到宇文化及一边,而李密本人呢,如果受形势所迫,也绝不介意暂时向宇文化及屈膝服软,同时在李密的心中,还在酝酿着一个更加野心勃勃的计划………… 如果不是王世充听了陈丧良的建议,抢先派人与李密联络通好,也许李密就直接去抱宇文化及的大腿了。王玄恕带着松树**纸和陈丧良的建议回到东都后,喜出望外的王世充足足狂笑了能有十分钟,狂了好几百句好女婿,然后王世充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下令仿造松树炮,同时又马上派遣使者出城去与李密军联系,要求用东都城内堆积如山的绸缎布匹和李密军交换粮食。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隆冬将至,没有布匹来源的李密军上上下下都在为越冬寒衣担忧,所以李密虽然再是不想与王世充有什么往来,更不想让王世充缓解缺粮之苦,但是架不住麾下众文武的一再劝说恳求,同时也为了留一条后路预防万一,李密还是很不情愿的接受了王世充的要求,以两万石粮食从王世充手里换到了三万匹布。 有了第一次当然就有第二次,终于重新打通了与李密的直接联络后,急需让李密当炮灰挡箭牌的王世充打蛇随棍上,立即再派人手出使虎牢关,一边悄悄贿赂李密的麾下亲信,一边劝说李密与他结盟,联手对付强敌宇文化及。——这点倒是李密在政治方面的巨大优势,李密只是打出了推翻暴政的旗号,并没有拥立皇帝,也没有弑君大罪在身,谁和他结盟都不必担心不义骂名。 李密对王世充的结盟请求不置可否,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仅仅只说了一句需要考虑就打发走了王世充的使者。然而王世充的使者前脚刚走,宇文化及的使者后脚就来了,打着天寿帝杨浩的旗号,不仅赦免了李密之前的一切罪行,还给李密封了一个魏王虚衔,象征性的赏了一个封邑和少许珠宝。 坐着听了宇文化及使者宣读的杨浩圣旨,李密不吭声,旁边的裴仁基和单雄信等将误会了李密的意思,又在童山大战中吃了宇文化及的大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立即就站了起来破口大骂,生性精乖的单雄信还拔出了刀来要砍宇文化及使者。鉴于李密之前已经干出过把于洪建送到东都车裂处死的漂亮事,宇文军使者顿时吓得双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不断叩头求饶。 还好,李密很意外的喝住了单雄信,还更加意外的亲手搀起了宇文军使者好言安慰,然后才说道:“烦请贵使回禀宇文大丞相,就说罪人李密闻旨流涕,无奈麾下众将不服,罪人又已经接受了东都朝廷的官职册封,此事无法商议,还请宇文大丞相体谅罪人的苦衷,将来若有机会,李密定到大丞相面前俯首请罪。” 李密的回答惊呆了在场众人,也惊呆了宇文化及派来的使者,赶紧又问李密想要什么投降条件时,李密却不再说话,只是客气请使者回去传话,还回赠谢礼,安排了亲兵护送宇文化及使者出关过黄河。结果宇文化及使者才刚离开,裴仁基和单雄信等人立即开口询问李密为何如此善待宇文化及使者,言语中还有接受宇文化及招降的打算? “向宇文化及贼军投降?你们说我会这么做吗?”李密冷笑答道:“宇文化及逆贼弑君害主,天地不容,又在童山杀我数万将士,夺我黎阳仓,掳我军妇孺家眷,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岂能有时刻忘怀?” “那魏公你为什么还向宇文化及使者如此示弱?”裴仁基等人赶紧追问道。 “形势所迫,被迫如此。”李密语气平静的说道:“若我不与宇文化及虚与委蛇,那么他下一步不是直接来打虎牢关,就是取道河阳南下,绕道来打洛口仓城,我军又已经在童山大战后元气大伤,又如何能抵挡他的关中精锐?” “魏公不妨考虑与王世充暂时结盟,联手征讨宇文化及。”单雄信很小心的建议道:“王世充此前已然派出了使者请求结盟,魏公你又在名誉上向东都朝廷臣服,与王世充联手轻而易举,又名正言顺。” “我傻了才会和王世充结盟。”李密毫不客气的说道:“虎牢关与河阳桥都在我军控制中,我如果与王世充缔结盟约,王世充肯定要求我坚守虎牢关与河阳桥,到时候岂不是我军与宇文化及硬拼,他王世充躲在背后拣便宜了?” 单雄信等人默默点头,然后旁边的宇文温又问道:“魏公,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继续与宇文化及虚与委蛇,对他的招揽招降不答应也不拒绝,先牵着他,让他觉得我军有可能被他利用。”李密不假思索的说道:“同时命令郑乾象退守河阳桥,牵着宇文化及的偏师南下进逼东都。” “再然后呢?”宇文温赶紧追问道。 “再然后就只能是见机而行了。”李密颇有些无奈的答道:“宇文化及本人虽然愚蠢无能,但他麾下的兵马实在太过强大,正面抗衡,我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要破他报童山之仇,唯一的办法就把他引入东都战场,搅乱东都局势,然后再见机而行。引诱宇文化及从河阳南渡黄河,对我军而言虽然冒险,但也好过被宇文化及猛攻虎牢关正面,让王世充乘机出兵夺取洛口仓,切断我军命脉。” 众人默默点头,又商议了一些公务后,众将各自告辞离去,李密也领着王玄策和蔡建德这两个文武亲信出门,到城墙上去吹风散心,结果让王玄策和蔡建德等人颇有奇怪的是,习惯在散步中思考的李密竟然是登上了虎牢关西门,眺望着西面的方向发呆。过了许久后,李密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陈贼,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出兵东都?” “魏公,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玄策对关于陈丧良的事自然是无比关心,立即就好奇问道:“听你的口气,好象很希望陈应良奸贼出兵东都?” “那是当然。”李密心不在焉的说道:“宇文化及的军力太强,不管是我军还是王世充,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们联手能够破他,最终受益的仍然还是陈应良奸贼。对我军而言,最有利的情况是引诱陈应良奸贼兵进东都,与王世充联手和宇文化及打一个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再坐收渔利。” 说罢,李密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能有什么办法把陈应良奸贼拉进东都战场就好了,到时候只要陈应良奸贼和宇文化及干上,我军那怕是诈降宇文化及或者给他提供粮草帮助都可以商量,只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乘机坐收渔利。只可惜,这个奸贼太过奸诈,想让他中计出兵,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恰好有一队李密军士兵从西向东而来,但李密和王玄策等人都没有去理会,一同盘算着,王玄策还小心翼翼的说道:“魏公,既然你觉得把大兴军队拉进关中战场,对我军而言更有利,那我们何不尝试派遣使者西进,请求与陈应良奸贼结盟,邀请他出兵夹击宇文化及?” “陈应良奸贼傻了才会答应。”李密冷笑说道:“只要守住潼关崤函道,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笑看我们与宇文化及打得你死我活,他傻了才会主动出兵来打宇文化及。” 事情似乎没有绝对,这时,一名传令兵突然急匆匆的冲上了关墙,向李密稽首奏道:“禀魏公,大兴伪丞相陈应良派遣使者前来拜见,请求与我军结盟讨伐宇文化及!” “什么?什么?”李密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赶紧说道:“你再说一遍,陈应良奸贼派人来干什么?” 传令兵再次重复了陈丧良要求结盟的请求,李密和王玄策等人一起目瞪口呆之余,黑脸上也很快露出了一些笑容,道:“想睡觉就有枕头送来,想不到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好事。虽然这个奸贼肯定不安好心,但是没关系,正好可以试探这个奸贼的目的。” 陈丧良这次派来的是一个很正统的使者,也送来了一道很正统的书信,之乎者也的对李密说了一通君臣大义之类的大道理,声称自己决心要为隋炀帝报仇,邀请李密出手襄助,并许诺破敌之后定然奏明义宁帝,给李密封王赐爵,宽恕前罪。被陈丧良用书信阴了不知多少次的李密疑惑之余,却也没有犹豫,很快就点头说道:“甚好,烦请贵使回报大丞相,就说李密答应与他缔盟,携手讨伐宇文化及逆贼!” 天罗地网逐渐向目前军队实力最强的宇文化及张开,受到李密礼遇的使者返回黎阳仓后,宇文化及兄弟和封德彝等人惊讶于李密的软弱之余,也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童山惨败后的李密已经动摇,只要再给李密一些压力,很有可能迫使李密率军归降! 向李密施压莫过于直接出兵威胁,同样是想睡觉时有人送枕头,没过几天,司马德戡又派快马送来消息,说是河内的李密军已然尽数退守河阳城,司马德戡觉得这是一个乘机夺取河阳桥,打通南下洛阳道路的大好机会,请示宇文化及是否进兵? “进兵!当然要进兵!”宇文化及恶狠狠说道:“让司马德戡全力进兵,争取拿下河阳桥,打通南下洛阳的道路!我马上亲自率领主力出动,去逼降李密,拿下东都!” 第420章 注定的唐 老奸巨滑的王世充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同样奸诈过人的老对手李密果然还是放弃了河内腹地,调动河内各地军队退守河阳,表面上看是集中力量扼守河阳孟津渡,实际上却是勾着宇文化及军南下,引着宇文化及来打河阳。 王世充不怕宇文化及打虎牢关,也不怕宇文化及借道河内去打河东,就怕宇文化及来打洛阳,被迫和宇文化及麾下的骁果精锐硬拼,宇文化及从河内南下河南郡,王世充首当其冲,是最大受害者。 陈丧良是第二个受害者,宇文化及绕过虎牢关直取东都,实际上已经威胁到了陈丧良在崤函道的战略利益,也必然引发各种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李密和王世充有意放纵宇文化及直接西进攻打关中,让陈丧良独力承担与宇文化及正面硬拼的苦差使,陈丧良主动请求与李密结盟抗击宇文化及,拼命修好与王世充的关系,就是为了防着这一点。 李密军表面上来看也是受害者,实际上却是最大受益者,表面上看宇文化及从河阳南渡黄河,绕过了虎牢关出现在李密背后,对李密威胁巨大,实际上却不然,因为就算没有宇文化及威胁背后,王世充也还在背后盯着洛口仓,李密军就算凭借虎牢关抗住了宇文化及,只要机会出现,王世充照样会毫不客气向洛口仓下手。而宇文化及的主力绕道河阳南下后,李密不仅照样集中兵力在西线拱卫洛口仓,还可以借王世充和陈丧良的力量牵制宇文化及,让宇文化及无法投入全力来和李密拼命。 ——李密毫不犹豫的答应与老对手陈丧良结盟,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同时东都战场的水被宇文化及搅浑后,李密还可以乘机赢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世充和陈丧良再不乐意也没用,从战术角度来说,宇文化及绕开虎牢关直取东都虽然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着妙棋,至少可以不用去接连攻打雄关坚城,不断被消耗,不断被削弱,而宇文化及军直接杀入东都战场后,只要把陈王李三贼之间互不信任和互相仇视的矛盾利用好了,抓紧时间赶快灭掉其中之一,获得稳固立足地或者源源不绝的粮草补给,再想对付其他两家就可以容易得多。 所以没办法,在王世充幽怨的目光中,河内李密军十分无耻的全线退守河阳桥了,司马德戡也马上带着宇文军前锋向河阳杀来了,王世充无奈,只能是一边向女婿告警求援,一边尽最后的努力去与李密联系,要求与李密结盟共讨宇文化及,还很难得的主动愿意吃亏,承诺与李密军缔结盟约后,将立即出兵帮助李密扼守河阳桥,联手抵御宇文化及军南渡黄河。 李密考虑了一天才在口头上答应与王世充缔盟,而当王世充的使者快马赶回东都时,王世充才刚出军队北上助守河阳桥,河阳那边就传来了噩耗,司马德戡军已经成功夺取了河阳桥,李密军大将郑乾象则是连浮桥都没有来得及砍断,就已经被司马德戡杀得逃回黄河南岸,还直接逃回了偃师。 王世充破口大骂李密军卑鄙无耻的同时,宇文化及的招降使者也来到了洛阳城中,向王世充出示了册封他为郑王的诏书,劝说王世充开城投降宇文化及。王世充一咬牙一发狠,干脆也来一个不置可否,不拒绝也不接受,同时礼送宇文军使者出城,和李密一样大玩绥靖政策,不把宇文化及彻底得罪到死,方便下一步找机会让宇文化及先去找李密麻烦。 连希老魔都被绥靖政策勾得不断拉长战线,就更别说是连给希老魔提鞋子都不配的宇文化及了,看到李密和王世充都不敢得罪自己,都含含糊糊的流露准备投降打算,宇文化及的信心难免更是大增,留下长子宇文承基和杨士览率领一军守卫黎阳仓,自己亲自率领主力西进河内郡,还把当初在江都俘获的随驾百官和伪帝杨浩等人全都带上,准备用来逼迫他们在东都城内的家眷投降。 宇文化及也不算太蠢,知道绕道河内南下粮道很容易受到威胁,所以让主力军队尽可能多的携带粮食西进,仅仅粮车就多达万辆,强迫汲郡百姓拉车运粮弄得天怒人怨,同时也拉慢了进兵速度,给了王世充和李密更多的应变时间。期间王世充当然是赶紧加固东都城池,一再向陈丧良求援;李密也是赶紧加固洛口仓城,抽调主力返回洛口仓守城,并且更加不要脸的抽调西线军队回师洛口仓,守卫各处险要,腾出空间让宇文化及和王世充放手大战。 与此同时,人品同样高尚的王世充和李密还不约而同的各出阴招,分别派遣使者去拜见宇文化及最信任的二弟宇文智及,然后王世充使者向宇文智及呈上李密军的洛口仓布防图,详细介绍李密军在洛口仓一带的兵力部署情况和道路情况,把所知道的李密军情况全都让宇文化及军知道。李密军使者则很大度的呈上了东都城防图,以及东都朝廷的各级文武官员名单,还建议宇文化及先打洛阳南城夺取立足地,并代表李密秘密承诺绝不干涉宇文化及攻打东都的战事。 颇有些馊主意的宇文智及也很会趁火打劫敲竹杠,仔细观看了东都地图后,宇文智及提出要求李密军让出金镛城给宇文军立足,换取宇文军不去进攻洛口仓,而李密明知道这么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为了避开宇文化及军的锋芒,还是咬牙同意了宇文化及军的要求,答应当宇文化及军兵临城下时,李密军不做任何抵抗弃城而走,让宇文化及进驻距离东都仅二十里的金镛城,直接威胁死对头王世充的老巢。 与此同时,宇文化及派来和陈丧良联系的使者也终于抵达了关中大兴,宇文化及派来的这个使者还不是别人,正好是陈丧良曾经政敌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见面之后,不等虞世南打开杨浩的圣旨宣读,陈丧良的茶杯就已经砸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严厉谴责虞世南给宇文化及为虎作伥的种种罪行,虞世南既羞惭又委屈,最后直接在陈丧良的面前放声大哭,拼命顿首使道:“陈留守,不是罪臣不想为国尽忠,为天子殉葬,宇文化及他们要杀罪臣的兄长虞世基时,罪臣都已经情愿代替兄长而死了,可他们不许,不许,还拿罪臣的侄子做人质,兄长对罪臣恩重如山,为了保住他留下的血脉,不得不如此啊。” 虞世基和虞世南兄弟的故事陈丧良倒是听说过,和宇文化及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虞世基是一个好兄长,替过世的父母把年幼的虞世南抚养长大,与虞世南名为兄弟,实为父子,虞世南本人的性格也比较质朴厚道,不象他哥哥那么奸诈阴险。所以听了虞世南发自肺腑的哭诉后,陈丧良也收住了本来就是假装出来的怒火,不再责骂,该为向他了解各种急需了解的宇文化及军情。 宇文兄弟在用人方面也是一塌糊涂,知道虞世南为了虞世基留下的几个种不可能叛变,便放心让他来拜见陈丧良了,结果虞世南虽然确实是不敢背叛宇文兄弟留在关中不走,却将关于江都兵变的各种情况和把所知道的宇文化及军情竹筒倒豆子,全都禀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也这才知道了江都兵变的前后经过,也初步了解了宇文化及军现在的基本情况。 江都兵变那个浸满鲜血的夜晚自然无需描述,但鲜血并没有在那个晚上流完,事后宇文化及又杀了虞世基、裴蕴与来护儿等人,虞世南也确实恳求代替虞世基而死,可惜虞世基的名声太臭又是唆使隋炀帝迁都丹阳的罪魁祸首,太招人恨被骁果军执意处死,素有清名的虞世南则为了保全侄子,被迫给宇文化及效力。接着忠于隋炀帝的虎牙将沈光和麦孟才又发起兵变,尝试诛杀宇文化及给隋炀帝报仇,但没能成功,沈光和麦孟才等数百名兵变义士尽数被杀,吓得隋军名将陈棱也当了软骨头,投降宇文化及留守江都。 后来就是宇文化及裹挟百官和六宫北上,也是到了这时候,陈丧良才知道司马德戡和宇文化及并没有象历史上那样翻脸,同时封德彝和郑善果等软骨头也给宇文化及当了忠心走狗,此外宇文化及还重用了三弟宇文士及,多少采纳了一些宇文士及提出的正确建议,所以才勉强维持住了军队的凝聚力。至于宇文化及究竟是听了谁的策略,将计就计阴了李密成功拿下黎阳仓,与老李家到底有些什么瓜葛和交易,因为虞世南并非宇文化及心腹的缘故,全都一无所知。 又详细问了宇文化及的兵力数量、兵种构成与主要统兵将领,把这些重要情报全都记录在案后,陈丧良这才摆设宴席款待虞世南,并且象征性的邀请虞世南留下给自己效命。可惜同为凌烟阁名臣之一的虞世南却只能是摇头拒绝,并且流着眼泪告诉陈丧良,“陈留守,不是罪臣不想乘机脱身,留在关中赎罪,是罪臣的几个侄子都被宇文化及握为人质,留在军中,罪臣若是留下,他们定然无法幸免。” 说罢,虞世南再一次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陈丧良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便叹气说道:“好吧,随便你,我放你回去,等将来我剿灭了宇文化及之后,你再过来也不迟。” 虞世南赶紧向陈丧良道谢,又抹着眼泪问道:“陈留守,宇文化及逆贼派遣罪臣前来册封你为唐王这件事,不知你打算如何应对?是否有书信让罪臣带回去交给那个逆贼?” “用不着书信。”陈丧良冷哼说道:“给我带一个口信回去,叫他宇文化及把脖子洗干净等死,聪明的话赶快放下武器向我投降,我还可以给他留一具全尸,让他死得痛快些,如若不然,我担保他死得比斛斯政更惨!顺便再告诉他,王世充和李密都已经暂弃前嫌,与我联手征讨他这个弑君逆贼!” 虞世南点头应诺的同时,陈丧良又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宇文化及让你持伪诏册封我为唐王?为什么是唐王?我的爵号里没有唐字啊?” “哦,留守恕罪,罪臣刚才动情,忘记向你禀报了。”虞世南赶紧解释道:“先皇在遇害之前,在最后召开的朝会上,已经改封你为大兴留守,并且剥夺李渊逆贼的爵号,将唐国公的爵号改封给了你。” 原本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结果却让陈丧良手里的酒杯差点落地,还忍不住脱口追问道:“唐国公?先皇在最后一次的朝会上改封我为唐国公?” “不错,也可以说是先皇的最后一道圣旨。”虞世南点头说道:“就罪臣所知,罪臣的亡兄已经在内史省拟好了这道圣旨,并转发门下省审核,只是没隔几天就发生了兵变,那道圣旨没能送出来,应该还留在了裴左相手里。先皇下旨时宇文化及也在,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个逆贼才矫诏改封留守你为唐王。” 陈丧良的反应继续让虞世基和其他在场人员纳闷,沉思了片刻后,陈丧良竟然轻叹了口气,道:“注定啊,既然是注定的唐,那我就只能是把这个唐国公干得更好了。” 说罢,陈丧良还转向了自己的相府长史孙伏伽,向他吩咐道:“伏伽,把这件事记下来,明天到了早朝上向陛下禀报,向陛下遵从先皇遗旨,改封我为唐国公。” 大兴朝廷实际上就是陈丧良说了算,改封一个区区爵号当然只是一句话的问题,第二天早朝当廷就轻松搞定,还除了陈丧良自己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在这件事上留心。但区区爵号好办,随着王世充的一再告急,宇文化及军主力的逐步逼近洛阳,东都战场的问题也到了不能决定应对策略的地步。所以散朝后,就算陈丧良没有开口,房玄龄和魏徵等心腹走狗便一并来到已经被陈丧良霸占为丞相府的武德殿,主动提起这个问题,要求陈丧良加快拿出主意应对东都变局。 让房玄龄和魏徵等人有些疑惑的是,陈丧良对这件事竟然并不是十分的关心,还是先处理了手里不算太急的公务,然后才接过话题,说道:“不用急,宇文化及连黄河都没过,我们急着出兵干什么?崤函道天险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有贺延玉和姚懿在重新修建过的函谷关守着,就算宇文化及突然进兵崤函道,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丞相,但宇文化及如果拿下了东都或者洛口仓怎么办?”魏徵担心的提醒道:“这个逆贼麾下的兵马太过强盛,正面交战,无论王世充还是李密,都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东都洛阳和洛口仓城,这两处要害不管被他拿下那一处,他都必将成为我们的心腹大害,再想把他剿灭,我们就是难上加难了。” “出兵征讨宇文化及,这点我在河东时就对伏伽说过,我一定会出兵,还会亲自领兵前去。”陈丧良顺口答道:“但我后来又仔细分析和推演过战事进程后,发现我出兵可以,但出兵时间绝对不能太早,必须等待时机成熟再出兵。” 说罢,陈丧良又补充了一句,道:“别误会,我这次真不是害怕和宇文化及打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岳父大人和李密奸贼。我是在担心李密那个奸贼突然倒戈,突然站到了宇文化及一边,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帮着宇文化及重创我们,还顺手灭了王世充。” “这不太可能吧?”袁天罡惊讶说道:“李密童山惨败后元气大伤,在宇文化及的面前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不借助我们和王世充的力量消灭宇文化及就算了,怎么可能还会帮着宇文化及对付我们和王世充?” “姜维和钟会的故事,你们总该听说过吧?”陈丧良轻松说道:“刘禅降魏后,姜维为了复国诈降钟会,企图利用钟会先杀尽军中魏将,然后再杀钟会复国,只是运气不好没能成功。李密的聪明不在姜维之下,宇文化及要比钟会蠢得多,同时宇文化及军中的问题也更多,李密借宇文化及的手削弱我们,灭掉王世充,乘机取得宇文化及的信任,再想效仿姜维把宇文化及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希望。” 众人默然,许久后,房玄龄才点头说道:“不错,李密有这个可能兵行险着,他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李弼之后,在关中骁果军内部有一些基础,有条件这么做。而且相对于联手攻灭宇文化及而言,他这么做的把握可能还要还大一些,因为宇文化及灭亡之后,我们和王世充都绝不会放过他,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李密还不一定要象姜维那么冒险。”杜如晦也说道:“他突然倒戈后,照样有机会让我们和宇文化及打得两败俱伤,到时候他躲在后方收降纳叛,凭借洛口仓存粮重整旗鼓,还有可能成为最大赢家。” 陈丧良点点头,说道:“我反复推演战局发现,假如我是李密,我绝不害怕宇文化及打败大兴和东都军队,因为宇文化及的内部太不稳,宇文化及本人的能力又太低下,时间一长内部必出问题,我只要低声下气的等到这个机会出现,东山再起易如反掌。但宇文化及如果被灭,我就惨了,东都方面肯定要乘机夺回洛口仓抢粮,西都大兴这边不是给东都帮忙,就是要躲在继续坐收渔人之利,我李密扛得住一个,扛不住两个,必败无疑!” 众人点头认同的同时,陈丧良又微笑说道:“所以我才主动派人去找李密结盟对付宇文化及,我知道李密肯定信不过我的结盟诚意,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把我拖下水的好机会,他也果然答应了结盟,与我签定了一纸盟书。” “丞相想用那道盟约离间宇文化及与李密二贼,让他们彻底反目成仇,翻脸开打?”魏徵疑惑说道:“在李密这样的奸贼面前,这样的离间计恐怕起不了任何作用吧?” “不,不。”陈丧良摇头,微笑说道:“我与李密结盟,目的并不是为了离间他和宇文化及。我的真正目的是,让李密和王世充联手夹击宇文化及,等他们打得三败俱伤了,然后我们再出手去摘桃子。” 房玄龄和魏徵等人面面相觑了,然后房玄龄才笑着说道:“丞相,你的胃口让人佩服,但你这胃口也未免大得太过份了,你那位岳父和李密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让他们其中一人上当受骗都已经很不容易,让他们俩同时中计,恐怕更没把握吧?” “岳父大人确实是聪明过人,李密也是奸诈无匹,想让他们上当中计是难上加难。”陈丧良微笑说道:“但宇文化及呢?让宇文化及两线开战,同时和王世充、李密干上,对我们来说难吗?宇文化及把刀子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了,他们能不还手?” 第421章 既为知己又为敌 宇文化及拥众十馀万,据有六宫,自奉养一如炀帝。每于帐中南面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对,下牙,方取启状与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张恺等参决之。 砸缸公这话无论如何都是有些矮化丑化化及兄,历史上的化及兄如果真这么没用,也不可能让名臣宿将成堆的江都宫文武百官乖乖成为他的俘虏,被他押着北上,更不可能平定司马德戡的叛乱,直到童山大战前还能让军队保持一定凝聚力。事实上化及兄在统率军队方面,多少还是从他父亲宇文述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在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和非战斗人员的情况下,从黎阳仓一直到河阳桥,化及兄的主力也就只走了十天时间。 河阳桥早已在前锋司马德戡军的控制中,宇文军主力很轻松便过了黄河,暂时在邙山脚下安下行营,结果也是凑巧,过河的当天朔风劲吹,气温突降,眼看河南郡内就要降下义宁元年、皇泰元年兼大业十四年的第一场冬雪,缺乏寒衣的宇文军主力不得不大量砍伐树木生火取暖,顶着刺骨寒风中在野外过夜。——注意缺乏寒衣这点,再回忆一下某奸贼给岳父出的好主意,朋友们肯定能发现什么。 黄河很轻松的就过了,接下来当然是如何进兵的问题了,本来出于军事需要,李密军此前在河阳通往河南郡腹地的邙山路口重修了北魏时期留下的回洛城堡垒,挡住了化及兄主力的南下道路,但是看到化及兄主力向河阳杀来,回洛城守军早早就已经弃城而走,让出了这个战术要地,化及兄想过邙山比过黄河还容易,还可以想打东都打东都,想打洛口仓打洛口仓,战术主动权在握。 先打谁都可以,具体先打谁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现在王世充和李密都是在拼命的讨好化及兄,都争着抢着怂恿化及兄先去攻打对方,这点反倒让化及兄和他的决策层十分为难,意见无法统一。 以司马德戡为首的一部分将领觉得应该先去揍李密,理由是东都城池坚固,正面强攻不仅迁延日月,还肯定伤亡不小,不如先去再把李密暴揍一顿,能把他逼降当然最好,李密不投降也没关系,洛口仓城不如东都城池坚固,守军此前又已经被骁果军杀破了胆,攻下洛口仓城远比拿下东都容易,而拿下了洛口仓城后,宇文军在河南郡也就算彻底站稳了脚步,再不用为粮食操半点心。 宇文智及、唐奉义和元武达等人觉得应该先打王世充,道理是李密已然承诺让出金镛城,宇文化及军去打王世充马上就可以获得立足地,并且东都外城容易攻破,拿下外城后马上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百姓民夫,同时宇文军手里还握有大量的人质,让那些从东都带来的文武官员出面招降城内子弟亲眷,拿下东都内城也问题不大,然后有了东都洛阳这块坚实立足地,向西可以挡住陈丧良,向东可以收拾李密,拿回洛口仓。 两种意见各有道理,也都确实可行,结果这点反倒让性格怯懦缺少主见的化及兄为难万分,盘算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这时,又恰好有人进帐禀报立营完毕的情况,掀开帐帘带进来一阵寒风,吹得化及兄是破口大骂,“瞎了你娘的狗眼?这么冷还把帘子掀这么大?快放下帘子,把火加大,冷死本丞相了!” 亲兵唱诺,忙不迭的往火盆里加木柴间,刚砍来的木柴不够干燥遇火冒烟,呛得帐内众人纷纷咳嗽,也呛得化及兄又是一阵乱骂,智及兄也乘机咳嗽着说道:“兄长,还是先去打东都吧,到了金镛城我们就有房子住,拿下了东都全军将士都可以住进城里,比在野外过冬强多了。” 化及兄益发动心间,化及兄任命的软骨头内史令封德彝也咳嗽着说道:“丞相,左仆射说得有道理,是应该先打东都洛阳,这冬天就要来了,我们的军队里寒衣不足,应该先拿下东都补充寒衣,不然的话,我们的将士在冬天里日子就不好过了。” 封德彝这话提醒了司马德戡,让主张先揍李密的司马德戡立即改了主意,马上就咳嗽着说道:“丞相,封内史的话提醒了末将,是应该先打东都,我们的细作探到不久前,王世充曾经拿出三万匹布,向李密交换了两万石粮食,这说明东都城里肯定不缺布匹绸缎,咱们现在暂时不缺粮,只是急缺寒衣,是应该先打东都,先解决了弟兄们的过冬寒衣问题再说。” 司马德戡改了口,之前跟着他主张先揍李密的骁果军将领也纷纷附和,结果化及兄也不再犹豫,马上就咳嗽着说道:“咳咳,好,那就先去金镛城住房子,打东都,抢衣服过冬。咳咳,****你娘,还不把这个鬼火盆搬出去,想呛死本丞相是不是?!” 于是乎,因为注定要到来的寒冬缘故,在先打谁都可以的情况下,为了解决过冬的衣服问题,化及兄毫不犹豫的带着主力往布匹绸缎堆积如山的东都来了。探到这一消息,正在提心吊胆的李密当然是笑得脸上开黑花,王世充却是恨不得把化及兄正在大兴的妹子抓过来亲自奸了泄愤,欲哭无泪的只能是赶紧准备守城战,一边派人向女婿求援,一边指望着李密军能够坚守东都卫城金镛城,多少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金镛城守军的精彩表演差点没让王世充气昏过去,司马德戡率领的宇文军前锋距离金镛城还有五里,城里已经只剩两千多老弱士兵的守军就已经弃城而逃,撒开脚丫子直奔偃师,把完好无缺的金镛城连同城内数量庞大的攻城武器拱手送给司马德戡,王世充闻报大惊赶紧派人去抢城池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骑着陈丧良在雁门大战中抢来战马的宇文军先锋已经抢先冲进城内,顺利接管了这座战术位置十分重要的东都卫城,成功在王世充的眼皮子底下钉下了一颗大钉子,王世充欲哭无泪,又束手无策。 与王世充截然相反,终于有了一处城池可以入驻避冬后,化及兄和他的决策层当然是乐得眉花眼笑,对遵信守诺的李密军敌意大减不说,还马上就派遣出了使者进洛阳城,对王世充和洛阳隋军下达最后通牒,要求王世充在一天之内献出城池投降!如若不然,化及兄刀锋一指,东都城池与王世充军就将全部化为齑粉! 没有选择了,犹豫迟疑了许久后,王世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下令将化及兄的使者驱逐出城,决心凭借城防优势和化及兄干一仗!化及兄闻报当然也是勃然大怒,顺手抄起了李密军故意给他留下的攻城武器,领着装备精良的骁果军就杀来东都城下找王世充算帐,伤痕累累的东都洛阳也因此再度迎来一场恶战苦战。 凛冽寒风中,战鼓如雷中,武装到了牙齿的骁果军凭借强大实力,向东都主门上春门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击,李密军故意留下的大量飞梯一架架接连搭上城墙,红着眼睛的骁果军士卒咬着武器疯狂攀爬而上,撞城车猛烈冲击城门,天空中飞矢如蝗,落石如雨,城墙上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两军士兵的尸体与攻城武器残骸飘满护城河,战斗惨烈完全无法用笔墨形容。 尽管有着居高临下的城池优势,尽管王世充亲自到了城上督战,也尽管逐渐历练出来的东都守军顽强作战,奋勇抵抗,但化及兄的军队实在是太强大了,整体实力强,单兵战斗力更强,通常是只要有一个骁果军士兵冲上城墙,都要王世充军付出三四名士兵的生命才能把他杀死或者赶上城墙,所以到了激战了两个多时辰后,摇摇欲坠的东都守军终于还是出现了败象,十数名成功登城的骁果军士兵成功抢占了一片城墙阵地,掩护后续同伴能够迅速安全登城。 “城破矣!” 亲自指挥这场大战的化及兄发出得意嚎叫时,隐忍了许久的王世充也终于出动了他的秘密武器,十门松树炮突然出现在箭垛之后,集中火力向宇文军士兵最密集的地方开炮,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音,也突然在东都城头回荡了起来。 松树炮轰出的小石弹和铁角在威力方面当然远远不如青铜炮打出的实心炮弹,但这也足够了,激烈喷射的石蛋铁角打到要害处同样能够致命,远比火药瓶爆炸更为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更是让宇文军上下措手不及,再看到众多士兵突然摔倒在地上翻滚惨叫,宇文军顿时一片大乱,士气大滑,王仁则率领的敢死队也是乘机发起反击,红着眼睛杀退了已经登城的宇文军士兵,重新堵住了差点就能要王世充老命的城防缺口。 王世充在武器运用方面也颇有一些天分,仗着松树炮制造容易成本低廉,打造了不下三十门松树炮的王世充竟然很天才的想出了轮流射击的战术,前十门松树炮刚开完火,后十门松树炮又跟着发射,仍然还是轰击宇文军的士兵密集处,从没见过这种武器的骁果军将士再是如何的装备精良,再是如何的能征善战,在这样的突然打击面前还是为之大乱,难以置信的惊叫声音不绝于耳,“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武器?” “那是什么东西?”化及兄也从帅椅上跳了起来,瞪大了铜铃眼睛失声惨叫,“怎么这么响?还会喷火?还能打死我的将士?” 司马德戡和宇文智及等人全都张了嘴巴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樊文超迅速回过神来,惊叫道:“难道是火炮?陈应良用来打死李渊老贼的火炮?” 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等人当初在江都时,都曾经在钱向民口中听说过陈丧良用火炮轰死李渊的经过,这会再看到与钱向民描述大致相似的松树炮突然出现,心中当然是又慌又怕,拼命的点头赞同这个分析,再看到进攻队列已经被王世充用松树炮轰得彻底大乱后,化及兄倒也没有客气,马上就大吼道:“鸣金!鸣金!收兵回金镛城!” 大喊着,化及兄还第一个冲下帅台去骑战马逃命,生怕跑得慢了就步了李渊的后尘,被三里外的王世充火炮一炮轰死,带动了不少的骁果军将领也跟着逃命,司马德戡和樊文超等人虽然觉得就此放弃进攻有些太过可惜,可是又看到前军确实已乱,自军士气受到巨大影响,还是无可奈何的从命收兵,司马德戡还主动挑起了殿后重任。 就这样,在只差一步就能拿下东都外城的情况下,化及兄的主力灰溜溜的退兵了,王世充也没敢乘机发追击。结果撤回了金镛城仔细了解了情况后,司马德戡和樊文超等有头脑的将领又很快发现,他们很可能是被王世充给吓跑的,因为那些被火炮集中覆盖的骁果军士兵介绍说,他们当时只是听到巨响,看到身旁同伴倒地,就被吓得大乱,并没有看到同伴大量惨死的情况,更没有看到象李渊那样,被火炮给直接轰断大腿的情况。 心中大概有了底的司马德戡等人赶紧把情况报告到了宇文化及面前,宇文化及对此将信将疑,便听了宇文智及的建议,派人去把滞留在军中的任瓌给叫了来,当面向他了解关中大战时的隋军火炮威力情况。但是很可惜,并非李渊绝对心腹的任瓌当时没在现场,还连李渊究竟被火炮打成了什么惨样都没见过,对此一问三不知,然后宇文化及又想起同样被扣留在自己军中的钱向民与何二,赶紧又把他们传到面前,要求他们交代隋军火炮情况。 还是很可惜,骨头比封德彝更软的钱向民连陈丧良压箱底法宝火炮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根本无法回答,专门替陈丧良干脏事的何二倒是在近距离接触过火炮,但何二的忠诚指数却比钱向民高出一大截,借口同样没见过敷衍了过去。 李密留给化及兄的指挥部里空气异常凝重,每一个宇文军将官都是眉头紧皱,对未知武器充满畏惧与担忧。很巧的是,恰在此时,奉命前往大兴拜见陈丧良的虞世南回到宇文化及军中,觉得自己和陈丧良交情过命的化及兄倒也没有犹豫,马上就下令召见,还不等任瓌和钱向民等人离开,劈头盖脸就向虞世南问道:“怎么样?应良兄弟怎么说?他接受本丞相给他的封号没有?” 虞世南苦笑了,一边介绍说陈丧良连杨浩的圣旨都懒得听,一边向宇文化及说道:“陈留守还不想给丞相你回信,只让下官给丞相带来一句口信,请你把脖子洗干净等死,他已经和王世充、李密缔结了盟约,准备要联手讨伐你。” 砰一声,化及兄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天,化及兄破口大骂陈丧良的同时,宇文智及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问题,忙问道:“虞舍人,你刚才说什么?陈应良已经和王世充、李密缔结了盟约?” “禀左仆射,正是如此。”虞世南点头答道:“陈留守亲口告诉下官,他已经和王世充、李密暂时抛弃了前嫌恩怨,缔结盟约准备讨伐我军,为先皇报仇。” “怎么可能?”樊文超大吃一惊,道:“陈应良和王世充是翁婿之亲,他们结盟还有可能,李密和他陈应良是死对头,怎么可能结盟?” “虚张声势而已。”司马德戡轻蔑的说道:“李密小儿如果真和陈应良缔结了盟约,早就该有动作了,怎么可能还把金镛城让给我们?” 化及兄等人自我安慰的点头之余,很少说话的宇文士及突然开口,提醒道:“不能不防,李密为什么把金镛城让给我们,原因我们都知道,等我们和王世充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或者等陈应良亲自率领主力出关东进的时候,他还是很有可能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宇文智及、封德彝和樊文超等人纷纷点头,倒是司马德戡仍然觉得难以置信,说道:“这太荒唐了吧?陈应良和李密在五年前就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这五年多来他们一直在不断交战,互相杀死的将领士卒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彼此间早已经是不共戴天,怎么可能结盟?” 优秀的政治家为了自身利益,可以眼皮都不眨的与杀父仇人握手合作,这道理化及兄和司马德戡等武人不懂,宇文士及、封德彝和郑善果等精通厚黑学的政客却懂,所以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等人忙开口说道:“司马将军,千万别小看了李密和陈应良,他们都是心机深沉、极善隐忍之辈,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绝对有这个可能携手缔盟,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小看了李密,必须要防着他突然发难偷袭我们。” 司马德戡有些动摇的时候,还是觉得不敢相信的化及兄盘算间,眼角突然瞟到了站在堂下的钱向民与何二,便喝问道:“钱向民,何维康,你们俩是从陈应良麾下出来的,你们说,陈应良和李密奸贼有没有可能结盟?” 连正名都是陈丧良给的何二不吭声,钱向民却有些欲言又止,化及兄又喝道:“快说,不然要你们的命!陈应良小贼已经拒绝了本丞相的册封,你们已经没用了,不老实交代,我也懒得留着你们浪费粮食!” 何二还是不吭声,可惜钱向民的胆量大家都知道,被化及兄随口一吓唬就软了骨头,赶紧说道:“丞相恕罪,以下官之见,不但有这个可能,这个可能还很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瞎猫碰对了死耗子的化及兄更是大惊失色,赶紧追问道:“为什么?说清楚原因!” “因为陈留守一直都说,他和李密奸贼是既为知己又为敌,如果不是各自的立场不同,他们肯定是一对知己好友。”钱向民哭丧着脸说了实话,道:“陈应良和李密一直有很多不成文的默契规矩,彼此间绝不杀害对方派来的使者,那怕是已经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了,他们都一直互相善待对方的使者,还在其他方面尽可能的给对方照顾。比方说上次陈应良带兵去打瓦岗寨,李密请他帮忙救一个人,陈应良就全力去救,还救成了。” 说着,钱向民把当年单盈盈的事对化及兄等人大概介绍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宇文丞相,这件事很多老瓦岗贼都知道,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把那些瓦岗贼的家眷传来问一问,他们肯定有不少人知道。” 化及兄和许多宇文军将领一起目瞪口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化及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宇文士及去审问李密军家眷,调查有无此事。结果宇文士及答道:“兄长,小弟认为不必去查了,钱谒者不可能对我们说假话,也没必要对我们说假话,这件事假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的同时,化及兄再一次咬牙切齿了,还突然吼道:“不打东都了!先去收拾李密这个匹夫,敢背着本丞相和陈应良勾勾搭搭,我要他的命!” 第422章 决胜千里之外 化及兄的决定最终还是被司马德戡和宇文士及等人给拉住,宇文化及军在军力方面确实是甲于天下,同时和李密、王世充开战也问题不大,但是能够把敌人各个击破,一般只有傻子才会跑去两线开战。 ——当然,如果象小胡子那么倒霉,碰上了死不投降的蓝星头号搅屎棍,或者象小鬼子那么点背,遇到死活要在陪都硬挺的花生米,被迫两线开战也是没办法的事。 “兄长,眼下我们的第一个敌人是王世充,王世充兵少粮缺,破之不难,先扑灭王世充,然后再剪除他李密奸贼易如反掌,何必要急着去攻打他?” “丞相,宇文鸿胪言之有理,李密小儿敢来和我们交手,我们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但是他现在躲在洛口仓里出来,我们又何必要放过近在眼前的王世充,辛辛苦苦的回头去打他?先把王世充灭了,拿下东都立足,解决了寒衣问题,然后再去收拾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化及兄放弃了冲动决定,但化及兄并没有就此罢休,又气冲冲的说道:“好,先不去打李密匹夫也行,但也不能让这个匹夫躲在背后看热闹,派人去当面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和陈应良勾结准备打我,如果没有,就出兵来帮我打东都,来了什么都好说,不来就给我等着瞧!” 又费了不少口舌,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等人才让化及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改为在东线增驻军队提防李密偷袭,暂时装做不知道李密和陈丧良勾结的事,等将来秋后算账。同时封德彝又建议化及兄先攻洛水南岸的东都南城,先拿下人口和房屋众多的南城立足,补充民夫和炮灰兵员,然后再图谋北城,已经在北城碰了硬钉子化及兄也还算从谏如流,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其实化及兄只要能够做到冷静用兵,理智用兵,合理用兵,无论老奸巨滑的王世充,还是奸诈过人的李密,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封德彝和宇文士及等人提出的战术策略虽然远远算不上高明,但起码合理不犯错,所以化及兄的分兵东线提防李密,还有搭建浮桥准备攻打洛阳南城,这两个动作一来,李密和王世充马上就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化及兄分兵驻防东线,李密当然马上就明白化及兄是在防着他突施暗算,更明白化及兄对他的敌意仍然没有消减,自己和化及兄迟早还有大打出手的一天。同时王世充在东都保卫战中突然使出的火炮,也让李密既眼红又担忧,担忧王世充迟早有一天会把这种恐怖武器用在他的身上。 李密还只是担心将来,王世充却是直接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化及兄搭建浮桥摆明了是想先打南城,南城对王世充来说又是鸡肋一般的存在,直接放弃太可惜,全力固守又没必要,为了又穷又缺粮的南城耗光了主力,北城和皇城的保卫战就没法子再打。所以王世充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做出了逐步放弃南城的艰难决定,决定先打上一场南城保卫战再说,一边消耗化及兄的实力和时间,一边乘机转移南城的一切可用物资,到了最后关头再放弃南城,全力固守北城和皇城。 王世充军的坚韧特长在这一刻得到施展,尽管洛阳南城的城防工事不及北城那么坚固,也尽管王世充为了节约宝贵火药,没把松树炮布置在南城使用,但还是击退了宇文军对南城的第一次进攻,没让司马德戡率领的宇文军偏师一战就拿下南城,让司马德戡在城墙下扔下好几百具尸体,也抓紧时间转移走了南城的众多军用物资。 司马德戡第一次攻城没能成功,也和他的攻城战术失误有关,汲取了在北城被火炮轰击士兵密集处的教训,司马德戡把战线拉得太长摊薄了自己的兵力,没能把力量用于一点,给了王世充军用人海战术淹死他骁果精锐的机会。结果发现了王世充军并没有在南城布置火炮后,司马德戡再次调整了战术,重新采用重点突破一个墙段的正规战术,象砍刀巨斧反复攻击一点,而这一次,王世充军再没能扛住骁果军的疯狂冲击。 司马德戡是在永通门取得的突破,这个位置距离王世充的主力位置较远,突破比较容易,但也给了王世充军从容转移的机会,永通门刚被司马德戡击破,守卫永通门的大将高毗立即发出信号,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弃城准备的南城各军也立即放弃阵地北上,全速逃向洛水北岸,司马德戡军虽然也没有耽搁,一直追着高毗败军的屁股不放,全力去抢洛水桥梁,但王世充军毕竟抢占了早有准备的先机,高毗还没有完全过河,王世充军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点火烧桥,最后高毗军的将士大部分冒烟突火逃过了洛水,司马德戡麾下的将士却看到桥梁将毁,担心过河后独力难支,被迫放弃了追击,眼睁睁看着木质桥梁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另一座洛水桥梁也燃起了大火,最重要的闭合式强梁天津桥则被高高拉起,断绝了南北交通,还有大批的强弩在洛水北岸虎视耽耽,不给司马德戡军任何乘机抢渡的机会,司马德戡无奈,也只能是下令放弃追击,先占领南城抢夺军需物资再说。 好不容易拿下洛阳南城,这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但化及兄一伙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白高兴了一场,曾经富裕繁华的洛阳南城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小民宅里空空荡荡,连家具都已经大部分被拿去当做了木柴使用,只剩下无数饿得面黄肌瘦的老弱百姓,不仅无法为化及兄提供粮草物资,无法为化及兄冲锋陷阵和制造各种攻城器械,还反过来恳求化及兄放赈救济, 至于化及兄一伙人最急需的布匹绢绸,不好意思,全在北城和皇城,这时代的布匹可以直接当做货币使用,爱财如命的老王家一帮人那有留给化及兄的道理?那些快饿死的老百姓身上的破衣烂衫倒是还有一些,化及兄你喜欢就尽管去抢吧。 费了不少力气才拿到一座近乎空城的洛阳南城,化及兄当然是又一次暴跳如雷,也再一次向洛阳北城发起了进攻,然而令化及兄欲哭无泪的是,他这一次却遭到了比上一次攻城更加猛烈的还击,全线退守北城的王世充军在缩断了防线后,兵力一下子就变得充裕了许多,寸土不让的与宇文军将士反复争夺城墙阵地,宁死都不肯后退半步,化及兄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仍然还是无法突破北城防线杀入城内。 与此同时,化及兄的部下还在洛水南岸新修建的了望台上清楚看到,东都守军还在拼命的向皇城里转移辎重物资和青壮百姓,同时还在皇城外部挖掘深壕修建工事,明摆明是准备着外城沦陷之后,退守皇城宫城继续死守。 碰上了王世充这么一个怎么打都不低头的对手,化及兄逐渐开始绝望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再次攻打洛阳北城失败的当天晚上,乌云开合,河南郡境内终于降下了第一场冬雪,气温大降,化及兄麾下将士缺乏寒衣的问题更加凸现,那怕是最精锐的骁果军士兵,也大部分只能穿着夏衣在冰天雪地里作战,苦不堪言。 这时,王世充也终于发现了化及兄大军严重缺乏寒衣的情况,心中暗喜之下,一个嫁祸江东并且争取时间的毒计迅速在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心头形成,并且立即付诸实施。 王世充一举两得的毒计也很简单,就是派遣使者出城,要求用布匹衣服和化及兄交换粮食,价格还要得很高,一匹布或者一件已经制成的寒衣换三石粮食。 化及兄的反应让王世充很有一些哭笑不得,正为部下抱怨不断而烦恼的化及兄并没有刻意隐瞒他的短处弱点,相反还强烈谴责了王世充奸商行为——王世充此前用三万匹布才换到李密的两万石粮,现在却要化及兄拿出三石粮食才换一匹布,不是奸商欺客是什么? 上了钩就好办,使者来回跑了两趟后,化及兄答应亲自到上春门下与王世充当面谈判,讨价还价,结果奸商王世充这次也终于厚道了一把,大幅度让步答应以两件寒衣换三石粮,还十分厚道的答应给化及兄几天考虑时间,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拿粮食来交换衣服。 细作把消息报告到李密面前后,李密的脸色当时都白了,可李密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尽管封德彝和宇文士及等人都指出这是王世充的缓兵之计,为的是争取时间等待陈丧良来援,但是为了满足部下的穿衣吃饭要求,也为了顺利渡过这个该死的冬天,化及兄还是召开了会议讨论这个问题,效仿李密以粮食换衣服。 让封德彝和宇文士及等人很纳闷的是,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武将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这笔交易,结果细一打听才发现,原来王世充以衣换粮的事早在宇文军队伍里传开,正饱受严寒之苦的军中将士无不欢呼雀跃,发自内心的拥护这笔交易,都盼着早些穿上可以过冬的衣服,在这样的情况,司马德戡和陈智略早上敢反对这笔交易,晚上说不定就有可能被士兵给打了黑枪。 既然反对的声音微弱无力,那么粮食问题就马上又浮出了水面,现在的化及兄虽然不缺粮,但距离黎阳仓太远转运不便,运输耗时又路途消耗巨大,从黎阳仓运粮来换衣服根本不现实,拿出随军粮草换衣服更不可能,所以——所以敲诈李密的粮食来换衣服就顺利成章了。 接着自然是轮到李密欲哭无泪了,化及兄的使者才用了几个时辰就飞奔到了洛口仓,理直气壮的要求李密军拿出十五万石军粮进献给英明神武的宇文丞相,换取宇文丞相和李密魏公继续友好相处,象小胡子和大胡子一样的互不侵犯,如若不然,那就是巴巴罗萨计划提前一千三百年实施! 李密魏公掐死化及兄的心都有,可惜没力量也这胆量,所以李密也只能是一边盛情款待化及兄的使者,一边指出这不过是王世充缓兵之计,想要争取时间等他的女婿从关中跑来救他,力劝化及兄继续猛攻东都城,并承诺化及兄攻占了东都之后,自军将全力帮助化及兄应战陈丧良,供应粮草直到化及兄攻下常平仓。 尽管使者给化及兄带回来了价值不菲的贵重礼物,但李密的答复还是让化及兄气炸了肚皮,大吼大叫着马上又要去找李密算帐,准备抢下洛口仓城立足,拿粮食换衣服过冬,然后再掉过头来找王世充算帐! 封德彝和宇文士及等人拼命阻拦化及兄的冲动行为时,又一名李二军使者突然来到了金镛城求见化及兄,心情正十分不好的化及兄原本懒得理他,但是连年幼妹妹都舍得献给李二老爸的宇文士及却对老李家有着天然的亲切感,力劝化及兄立即接见李二使者了解情况,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化及兄接见。 李二派来的新使者和宇文兄弟一样都是胡人,复姓尔朱单名一个焕字,是陈庆之死对头尔朱荣的幼子尔朱文略曾孙,勉强算是一个名门之后,同时被宇文士及匆匆召来的任瓌也出面证实,尔朱焕在李渊入主大兴后就加入了李渊军,不是很得重用却在李渊的中军任职,大兴被陈丧良抢走后又随着李家兄弟逃到了河东,接着又跟着李二留在了河东战场恶心陈丧良,勉强算是老李家的一个股肱之臣。 在宇文士及和任瓌关心的询问下,便装孤身前来拜见化及兄的尔朱焕先是大概介绍了霍邑战况,说是李二军战败之后众将士零落星散,不肯屈服于陈丧良淫威的义军将士纷纷北逃返回太原,尔朱焕也是其中之一,还在介休城里碰上了李二,然后李二为了天下大局着想,决定再次派遣使者南下与化及兄联系,李二部下大都惧怕丧良军封锁道路不敢南下,惟有祖上敢和陈庆之扛正面的尔朱焕继承祖先遗志自告奋勇,携带着李二的书信冒险穿过小陈庆之陈丧良的封锁,千里南下来与化及兄联系,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 宇文士及和任瓌本来还想追问一些关于李二的细节问题,那边正为缺衣少穿和李密不听话而窝火的化及兄却不耐烦的喝道:“行了,其他的话你们下去了再说,尔朱焕,李世民派你来见本丞相做什么?直接说,本丞相很忙!” 尔朱焕唱诺,然后才取出一道书信和一个小绸袋,先打开了绸袋取出了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大厅里光线有些暗,夜明珠刚一出袋,尔朱焕胸前便是一片光晕,化及兄和旁边的宇文智及四只眼睛里也立即射出了绿光,接着尔朱焕又双手捧起夜明珠,说这是李二命令自己献给化及兄的小小薄礼,请化及兄务必笑纳。化及兄笑嘻嘻的收纳后,对尔朱焕的态度也陡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先是请尔朱焕坐下,然后还亲自从尔朱焕手里接过了李二的亲笔书信。 笔迹很熟悉,已经见过不少李二书信的化及兄一眼认出确实是李二亲笔,再看内容时,化及兄发现李二是来向自己报告河东战况的,说是晋南诸郡不是已经沦陷就是注定难保,李二已经无法接应化及兄兵进河东,更无法为化及兄提供粮草军需帮助化及兄夺回关中,请化及兄千万原谅。 再然后就是关键了,李二除了恳求继续与化及兄保持联系联手征讨天下群丑外,又建议化及兄绕过虎牢关从河阳南下直取东都,利用王世充、李密和陈丧良三贼之间的切齿仇恨把他们各个击破,接着李二向化及兄指出,说东都城池坚固王世充性格坚韧,洛阳急切南下,陈丧良又和王世充有翁婿之亲,全力猛攻东都洛阳很有可能导致陈丧良出兵给王世充帮忙,所以李二建议化及兄先取洛口仓城,拿下洛口仓保证粮食供应,然后再出兵攻打王世充和陈丧良不迟。 除此之外,李二还向化及兄指出,虽然不排除李密有和陈丧良联手的可能,但陈李二贼仇恨太深又各怀鬼胎,互相都想坐收渔利不想硬拼,就算联手也不可能真正的齐心协力,根本不足为惧。而陈丧良的后方同样有薛举和李轨的威胁,所以化及兄只要拿下了洛口仓保证了粮草不缺,就一定能等到陈丧良后方告急无法出兵东都,到时候化及兄再想拿下东都,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 看到化及兄放下书信露出沉思神色,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赶紧上来讨过书信同看,尔朱焕也乘机说道:“大丞相,我家右都督还有一个口信让小使带来,如果大丞相决定对李密用兵,只需一计,便可让李密贼军不战自破,土崩瓦解。” “什么计策这么厉害?”化及兄大为好奇,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很简单。”尔朱焕建议道:“大丞相只需上表皇帝,追封翟让为王,再请皇帝陛下颁布圣旨,给翟让的一应旧部册封官职爵号,再以金银珠宝招揽他们来降,那么李密贼军便不战自乱,自行瓦解!” “就这么简单?”化及兄有些傻眼。 “妙计啊!”宇文智及惊叫起来,“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那李密逆贼忘恩负义,杀害他的恩主翟让,翟让的旧部肯定心里不服,我们只要追封翟让为王,再请陛下降旨,给翟让的主要部下加官进爵,再用珠宝招揽他们来降,那么李密贼军必然会自行大乱,说不定还会自相残杀,自行大乱,我们再想洛口仓,真的就是比吃饭喝水还容易了!” 某人拿手的离间计自然神妙,所以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等人立即附和称善,先来的李二使者任瓌还发自肺腑的感叹道:“右都督果然是聪明过人啊,东都战场的大致走向,竟然早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还想出了这样的神妙计策帮助丞相破敌,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兄长,李二公子这条计策绝对可行!”宇文士及也激动说道:“等我们拿下了东都洛阳,然后马上奏请皇帝陛下给翟让追封王爵,颁布诏书招揽翟让旧部来降,再以金珠财宝为饵,那么不用我们动手,李密贼军便会不战自乱!自行瓦解!” “这么说,是不错。”化及兄终于回过神来,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这么办!封德彝,你马上用皇帝陛下的名誉拟旨,给翟让追封一个王爵,他娘的,干脆给翟让匹夫追封魏王爵号!然后给翟让那些旧部封些官职爵位,传檄各方,招揽他们来降!” “还可以告诉翟让旧部,谁能取得李密首级来降。”智及兄建议道:“就给谁封王封官,还赏黄金千两,玉壁十对,美女十人。” “对,对,二弟,这道圣旨你和封德彝商议着写,官职赏重点,赏格也可以给高点,换一座洛口仓,值得!” 化及兄点头如鸡啄米,那边宇文士及和封德彝却有些焦急,都劝化及兄不要急于采纳此计,不妨等到攻破东都洛阳之后再用,以免王世充未破,又和李密正面扛上,将来腹背受敌。化及兄却眼睛一翻,吼叫道:“攻破东都?你们去攻给我看看?东都要是这么容易能拿下来,我们的将士早就破城了,还等你们在这里罗嗦?” 宇文士及和封德彝等人乖乖闭上嘴巴,尔朱焕则又拱手说道:“丞相请放心,此事也在我家右都督预料之中,右都督请你放心,王世充绝不会出兵给李密帮忙,一是因为王世充与李密仇深似海,绝不可能携手合作,二是因为王世充为人自私,当年的淮水大战,后来的虎牢关大战,那怕是和陈应良奸贼联手,王世充也一心只想占女婿的便宜,不想出兵出力吃亏,丞相东进征讨李密贼军,绝不用担心来自王世充的威胁。” 说着,尔朱焕还赶紧向化及兄大概介绍了王世充的种种光彩往事,说得封德彝和宇文士及等人都有些点头认可,化及兄更是听得眉开眼笑,直接大吼道:“不用犹豫了,先打洛口仓拿到粮食,拿粮食换衣服过了这个冬天,然后再找机会拿东都洛阳,最后再去找陈应良小儿算帐!” 于是乎很快的,就轮到咱们的魏公发出怒吼了,“宇文化及匹夫!本公是奸了你妹子,还是刨了你祖坟,这么来坑我?本公和你拼了!给陈应良奸贼去信,只要他把宇文化及匹夫的妹子和老婆交给我,我就和他联手到底,直到杀光宇文化及匹夫全家!” 第423章 两线开战 “追封翟让为魏王,追封翟弘为齐国公,追封翟摩侯为鲁郡公。” “封徐世勣为右武卫大将军,卫南县公;封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济阴县公;封邴元真为民部侍郎,甄城侯;封贾雄为刑部侍郎,灵昌侯;封裴仁基为左骁卫大将军,襄城郡公;封裴行俨为左骁卫将军,阳城县公;封王伯当为右骁卫将军,济阳县公;封郝孝德为……。” “贼寇李密,辜恩负义,倒行逆施,贪残酷烈,天人共怒……。得李密首级者,尽赦前罪,赏黄金千两,明珠百枚,玉壁十对,奴婢百人,爵封国公。” 读着化及兄假托伪帝杨浩名誉发布的讨贼檄文,李密气得连蛋蛋都在发抖,虽说决定拒绝向化及兄进贡粮食的同时,李密就已经做好了与化及兄翻脸成仇的心理准备,但李密万万没有想到化及兄会这么快动手,还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李密不怕化及兄正面来战,也不怕化及兄背后捅刀子,但化及兄这次捅的是李密的蛋蛋!追封翟让为魏王爵,追封翟弘和翟摩侯国公郡公,又给翟让的旧部和李密的几个重要部下封了一堆官爵,化及兄这么做摆了明就是想挑拨离间,激起翟让旧部对李密的仇恨,也摆了明是想要李密的命,不留半点回寰斡旋的余地!李密可以容许化及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也可以为了自身利益暂时对化及兄低声下气,但李密绝不能容忍化及兄捅他的蛋蛋,戳他心头最疼的伤疤!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化及兄的大巴掌已经抽到了小黑脸蛋上,李密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了!所以李密立即召集了麾下重要文武,当众出示了迟早要被他们知道的化及兄的榜文,然后再度解释了自己当初宰杀翟让一家完全是因为迫不得已,更是为反隋大业和推翻隋炀帝暴政的大事着想,绝没有任何的半点私心!还拿出了刀子放在面前,邀请觉得自己有罪的部下尽情上前历数自己的罪恶,然后提刀子把自己砍死! 当然没人历数李密的罪过,更没人上前提刀把李密砍死,有的只是大跳忠字舞,大骂宇文化及禽兽不如,人面兽心,一百步笑五十步——也确实是一百步嘲笑五十步,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为了表示忠心,还拉着儿子要立即带骑兵去找化及兄拼命! 谢过了裴仁基父子的耿耿忠心,李密又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然后当众宣布要与化及兄重新开战,血拼到底绝不言和!早已在童山大战中被化及兄打怕了的李密军诸将嘴上大声赞同,纷纷发誓要与化及兄决一雌雄,不灭化及兄绝不收兵,心里却都有一些打颤,不过当李密正式公开他已经和陈丧良暗中缔结了盟约准备联手扑灭化及兄后,会场顿时就又沸腾了,不少将官直接惊叫出声,“我们已经和陈应良奸贼暗中结盟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早在宇文化及逆贼兵进河内之前,我就与陈应良暗中缔结了盟约。”李密一边出示他与陈丧良亲笔签名的盟约,一边解释道:“只是陈应良还没来得及出动主力西进,为了掩护他从背后给宇文化及逆贼致命一击,避免提前走漏风声,所以我暂时没有公布。” 突然冒出来一个强力盟友,李密军众将当然是欢喜万分,但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心,至少裴仁基就提醒道:“魏公,陈应良小贼奸诈无匹,虽然与我们缔结了盟约,但也要防着他不安好心,嘴上说结盟,心里实际上却是想把我们顶到前面和宇文化及逆贼硬拼,他躲在后方坐收渔利。” “这点还用你告诉我?”李密心里冷哼,但是为了给众将打气,李密嘴上却大声说道:“不会!第一,陈应良小贼虽然奸诈狡猾,但素来信誉很好,承诺过的事就从不食言!第二,陈应良小贼是靠着暴君杨广的再三提携才有今天,杨广对他恩重如山,他如果不出兵给杨广报仇,就无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你们放心,陈应良奸贼一定会出兵,还肯定会尽快出兵,只要我们顶住一段时间,陈应良的援军必到!” 众将官纷纷点头,多少恢复了一些信心,李密也立即调兵遣将,当场部署洛口仓城的防御计划,给各个防区安排了责任将领和驻防军队,然后才让众将散去准备作战。结果也是到了众人大都走后,李密最心腹的两个部下房玄藻和王伯当才提出警告,“魏公,洛口仓城远不如东都城池那么坚固,宇文化及如果不惜代价的全力攻打,我们只怕还是会有危险,必须早做准备的好。” “还能有什么准备?”李密的黑脸上终于露出些伤感,黯然说道:“洛口仓已经是我们的最后立足地,我们还能往那里去?退到虎牢关外,去已经被打成一片焦土的中原继续做流寇?” “如果洛口仓实在守不住的话,我们还可以退到虎牢关去继续坚守。”房玄藻建议道:“虎牢关的关城远比洛口仓坚固,地势又险要,可以长期坚守。我们退到了那里隔岸观火,坐看宇文化及与陈应良等贼火并,将来还可以赢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洛口仓的粮食能够搬进虎牢关的话,我肯定就这么做了。”李密闷闷不乐的答道:“没有了粮食,我们就更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不到最后时刻,我们绝不能轻易放弃洛口仓。” 摇头叹了口气后,李密又想了想,说道:“玄藻,你去组织人手,把重要将领的妇孺家眷全都转移到虎牢关城里,交杨积善将军严密保护,记得对他们说清楚,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大战一起,洛口仓内外必然是烽火冲天,只有虎牢关城里最安全。” 房玄藻答应后,李密又转向了沉默守侯在一旁的王玄策,向他吩咐道:“玄策,替我准备纸笔墨砚,我要给陈应良奸贼写信,让他尽快出兵来与我军联手。” “恩师,火炮,记得向陈应良奸贼要火炮。”王伯当提醒道:“陈应良奸贼既然把火炮给了王世充,又和我们缔结了盟约,应该也给我们一些火炮,帮我们破敌。” “试一试吧。或许有点希望。”李密苦笑答道。 与此同时,奈何不了东都城池的化及兄留下部将元武达与许弘仁率领一军守卫金镛城后,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主力掉转矛头,向李密的老巢洛口仓城直接杀来。对此,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将颇有怨言,都觉得不该开设第二战场,应该先集中力量铲平王世充,然后再去攻打李密。结果化及兄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巴,“你们谁能立军令状,限时拿下东都内外城池,我马上就掉头继续去打王世充!” 王世充的韧劲已经让宇文军众将吃够了苦头,考虑到东都确实难以迅速攻破,也考虑到拿下洛口仓后,可以好几年都不用为军粮烦恼,宇文军众将还是点头应诺了化及兄的军令,跟着他率军向东开拔。——这么一来,躲着东都城里的王世充自然是脸上笑开了花。 化及兄一伙人很快就发现,洛口仓城其实远没有他们想象那么好大,此前王世充与李密盘肠大战时,两支军队都在洛口仓以东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堡垒,呈半圆形包围洛口仓,其中最重要的黑石堡,还恰好卡在东都与洛口仓之间的必经之路上,严重威胁着化及兄进兵洛口仓的粮道后路,现在李密军已经尽数控制这些堡垒工事,化及兄想要拿下洛口仓,就非得先拔掉这些钉子不可。 没关系,童山惨败后的李密军现在已经是元气大伤,表面上还有十几二十万的军队,实际上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堪一击的炮灰士兵,典型的乌合之众,离开了工事保护,骁果精兵能够一个杀败他们三十人,所以嫌这些堡垒工事碍眼的化及兄也没客气,立即分兵出击,拔除这些烦人钉子。 绝大多数的堡垒工事都被化及兄的部下轻松拿下,堡中那些拿着农具当武器的李密军炮灰也几乎没给骁果军制造什么伤亡,只有黑石堡例外,李密军勇将孙长乐率领一千五百精兵拼死而战,凭借着反复加固后的坚固堡墙和险要地势,接连三次打退宇文军的进攻,还给宇文军制造了不少伤亡。化及兄闻报大怒,一边扬言破城之后尽屠堡内守军,一边亲临堡下督战。 亲临堡下督战也没多少作用,黑石堡建于高地,三面都是无法进攻的山崖,唯有南面缓坡可以通行,骁果军在这里兵力既没办法展开,也没办法发挥兵强将勇的优势,宇文军在一天之内四次发起进攻,全都被孙长乐率领守军杀退,骁果军猛将尹正卿还在攻坚战中无比倒霉的被流矢射中面门,没救过来在当夜毙命。吃了大亏的化及兄更是大怒,一边重新布置进攻,一边索性下令,今后再攻破的李密军堡垒,无论堡垒里的李密军守兵是否投降,一律全部处死! 余下未破的李密军堡垒守兵当然为此倒足了大霉,李密则为化及兄的这道命令乐开了花。结果也不出李密所料,得到了化及兄疯狂屠堡的消息后,原本就打得十分顽强的黑石堡守军打得顿时更加顽强,堡中守兵宁可抱着宇文军士兵滚下堡墙同归于尽,也不肯放下武器向化及兄投降,七万宇文军用了三天时间里前前后后发起进攻一十三次,楞是没能拿下芝麻绿豆大的黑石小堡,相反还付出了不下五百精兵的伤亡。 考虑到黑石堡位置重要,能够时刻威胁化及兄的粮道,李密并没有坐视孙长乐军孤军苦战,当天夜里,李密派遣裴行俨率领三百骑兵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出击,突然奇袭化及兄的营地,骄狂轻敌的宇文军措手不及,被裴行俨率领的骑兵成功突入营地,到处杀入放火制造了巨大混乱,然后裴行俨又抢在了数量庞大的宇文军骑兵集结反击之前,带着骑兵飞奔逃回洛口仓城。 李密对这个结果悔青了肠子,一再懊恼说早知道化及兄这么轻敌和疏虞防范,自己就应该出动所有骑兵去劫营,结果白白错过这么一个重创化及兄的大好机会。裴行俨劫营时被吓得尿了裤裆的化及兄却是气炸了肚皮,不仅尽数活埋了不慎被俘的十几个裴行俨部下,还处死了十几名防范敌人夜袭不力的自军校尉。然后化及兄还不听部下的一再劝阻,扔下黑石堡不理,又直接带着主力来洛口仓下找李密算帐。 从地利角度而言,占地达四十余里的洛口仓城自然远比三面都是悬崖的黑石堡好打,但是从战术角度而言,化及兄这么做简直和发疯没什么两样,背后有黑石堡守军虎视耽耽,随时威胁他的粮道,正面是众志成城的李密军主力,侧面还有和黑石堡同样坚固的洛口仓卫城偃月城,东面三十里外还有杨积善率领的虎牢关守军,也有可能随时发起奇袭,化及兄四面受敌,一举一动都在李密军的窥视之中,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李密军下黑刀子,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 但是没关系,咱们宇文大丞相别的没有,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强兵要多少有多少,密公的军队只要敢离开乌龟壳的保护,化及兄的部下一巴掌就能抽得他们满地找牙!而与此同时,密公也犯了一个糊涂,看到化及兄初来乍到营地未稳,便又派遣爱将郑德韬率军一千在夜里出城劫营,还安排了后续部队接应,指望着郑德韬劫营得手就立即出兵加强攻击,尽最大可能扩大战果。 密公为他的这个奇袭付出了惨重代价,宇文大丞相的智力数值虽然还没有达到可以准确预料密公战术的地步,没有提前在营内布置埋伏,但化及兄麾下的一干骁果猛将却不是吃素的,郑德韬的军队才刚接近营地,就已经被吃过亏的宇文军暗哨发现,值夜的骁果军大将陈智略立即率军迎战,只一个冲锋,就把郑德韬的偷袭军队杀散,在攻坚战中憋足了火气骁果军将士人人争先,个个奋勇,直把郑德韬军杀得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还在乱军之中生擒了郑德韬。 与此同时,司马德戡和樊文超等将也一边全营戒备,一边组织军队发起反击,再次把密公派来的接应军队抽得满地找牙,还直接追杀到了洛口仓城门下,如果不是密公见机得快,不顾败兵还没全部入城就已经赶紧关闭城门,司马德戡军只差一点就能乘势杀进城内!但就算如此,密公先后派出的三千军队,能够活着回城的还不到九百人,余下的绝大部分都被杀得尸骨不全,只有极少数幸运儿靠夜色掩护逃进南面山区,仓促应战的骁果军能够打到这个地步,战斗力之恐怖,由此可见一斑。 不经意间打了一个这样的胜仗,化及兄难免更是得意洋洋,一边下令将郑德韬押到洛口仓城下,当着李密军的面把他活生生五马分尸,恫吓威逼密公部下尽快开城投降,一边大肆破坏河南郡环境,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扬言要将洛口仓一举拿下。 郑德韬的惨败也再次提醒了密公,让他知道在正面战场上,他麾下那些装备简陋的起义军将士绝不可能是武装到牙齿的骁果军对手,逼着密公放弃了迅速打败化及兄的不切实际幻想,改为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以计破敌。这时,平时里很少说话的王玄策突然向李密提出了一个建议,道:“魏公,贼军势大,我军正面难敌,但贼军狂妄轻敌,两线作战首尾难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派人向王世充求援,请他出兵攻打宇文化及的背后,为我们分担压力?”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李密苦笑答道:“早在宇文化及狗贼南渡黄河之前,王世充就已经几次向我们求援,请求联手抵御宇文化及,我都拒绝了,现在我们情况危急了又去求他,除了图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魏公放心,王世充不是寻常人,他看得清楚形势,知道孰轻孰重。”王玄策说道:“我军若败于宇文化及之手,那怕只是洛口仓被宇文化及拿下,宇文逆贼等于就是在东都旁边扎稳了根基,到时候王世充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不会看不到这点。” 说到着,王世充又补充道:“况且王世充一直在图谋夺回洛口仓,彻底解决他的粮食问题,洛口仓在我们手里,他也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洛口仓如果被宇文化及拿下了,以王世充的实力,再想拿回洛口仓只能是比登天还难。这个道理,王世充老贼应该也明白。” 盘算着点了点头,李密说道:“你说得对,我和王世充确实是迟早还有一决胜负的一天,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在共同的强大敌人面前,他不会看不清楚轻重缓急,我马上给王世充写信,请他出兵帮我。” 采纳了王玄策的建议后,李密自然少不得夸奖一通自己年轻的机要秘书,王玄策则谦虚道谢,然后又建议道:“魏公,学生还认为,那宇文化及匹夫无才无德,除了家门显赫外毫无一能,他的部下对他肯定多有不满,内部矛盾肯定不少,既然如此,魏公你何不尝试离间敌人将帅,只要他们内部矛盾一起,再想破敌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惊讶的看了一眼王玄策,李密黑脸上露出了笑容,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还能有这样眼光见解,是个好主意,我是应该全力一试。” 赞许过后,李密又盘算了不少时间,然后才想出一个办法,派人传令裴行俨和单雄信两员猛将,让他们适当安排哨骑出击,全力争取给自己抓几条舌头回来问口供。传令兵应诺而去后,李密才又叹道:“说到这离间计,本公承认,还是陈应良那个奸贼拿手,如果他在这里,只怕宇文化及匹夫的内部早就被他搅得一片大乱了,说不定宇文化及匹夫的脑袋都有可能已经被部将拿下,本公在这方面,确实差他差得太远。” 感叹过后,李密又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转向了西面的关中方向,冷哼道:“奸贼,探到本公、王世充和宇文化及三军打得这么热火朝天,你的嘴巴都该笑歪了吧?想笑就尽情的笑吧,赶快出兵来帮忙,别让本公和王世充等你太久了。” “确实,陈留守,快来吧。”王玄策也在心里说道:“别总是用密信与我联系,我等你太久了。” 第424章 枭雄联手 化装成普通百姓,费尽千辛万苦的侥幸来到了东都洛阳的徽安门城下,李密的使者宇文温硬着头皮向城上守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恳求拜见目前自封东都大丞相的王世充,同时也做好了被羞辱被驱逐乃至被杀头的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守徽安门的王世恽不但没有邀请宇文温进城,还对着宇文温破口大骂,大骂李密军之前几次三番拒绝王世充的求盟好意,现在倒霉了又跑来求王世充,脸皮简直就是比东都城墙还厚!骂声还惊动了在城外巡哨的宇文军巡逻队,宇文军巡逻队也立即堵住了宇文温的退路,只等宇文温离开城上的弓箭保护便上前那人。 还好,正当宇文温苦苦哀求入城而不得的时候,颇得王世充信任并喜爱的外兵曹参军戴胄正好途经徽安门,闻知宇文温来意后,戴胄又费了不少口舌劝说,好不容易才让王世恽放下吊篮,让已经被化及兄斥候盯上的宇文温乘坐吊篮上城。然而事还没完,王世恽又马上命人解除宇文温的武器,五花大绑了押进皇城交给王世充,期间王世恽的亲兵还没少赏给宇文温拳脚,自知理亏的宇文温也不敢吭声。 原本还因为见到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王世充后更没好下场,但宇文温很快就发现他太过低估了王世充,闻知宇文温的身份之后,王世充身边的老王一家人倒是个个怒容满面,喊打喊杀,王世充却不但没有动怒,还命人给宇文温松了绑,赐了座,然后才向宇文温问起具体来意。 悄悄松了口气,宇文温赶紧一边呈上李密的亲笔书信和贵重礼物,一边解释道:“王丞相请明鉴,当初太尉他一再拒绝与你携手合作,共敌宇文化及逆贼,都是因为听信了祖君彦那帮人的谗言,被他们目光短浅的蠢话误导,一时糊涂才拒绝了你的一片好意。现在李太尉他现在已经是万分懊悔,也已经把祖君彦等小人驱逐出了幕府,决心向你赔礼致歉,与你携手合作,共破宇文化及这个弑君逆贼,还请王丞相念及同僚之情,不要再计较过往之事,以国家大事要紧,重新考虑与我军结盟一事。” 宇文温低声下气的哀求换来了王家众人的放肆嘲笑,王仁则笑得最粗鲁最放肆,道:“被目光短浅的蠢话误导?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蠢话,那你们的什么李太尉,岂不是只能用鼠目寸光来形容了?” 还是那句话,李密军这一次确实理亏,所以即便被王仁则当面嘲讽,宇文温也垂着头不吭声,也不好意思吭声。然而令宇文温意想不到的是,只把李密的亲笔信看了一遍,然后考虑了还不到三分钟,王世充就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与你们结盟。” “答应了?!” 宇文温猛的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正在肚子里酝酿的各种说词也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那边的王仁则等王氏族人更是个个大吃一惊,纷纷跳起来惊叫问道:“丞相,你这就答应了?李密给我们开了什么条件,你就这么快就答应了?” 王世充不答,只是把李密的书信递给自己的一大堆亲戚同看,结果让王仁则和王世师等人更加傻眼的是,李密在书信上除了说了一大堆赔礼道歉之类的废话,仅仅只是答应在打败宇文化及或者打通直接联系之后,无偿送给王世充军十万石军粮,然后再商谈更下一步的合作计划。所以才刚把书信大概看完,王仁则马上就大吼了起来,“叔父,这也太便宜李密奸贼了吧?十万石军粮,就想换我们出兵和宇文化及拼命,天下那有这样的好事?!” “蠢货!闭嘴!你懂什么?!”王世充没好气的呵斥爱侄,先使眼色让一帮亲戚闭嘴,然后才转向宇文温说道:“宇文先生远来辛苦,请先去更衣沐浴,一会本相再安排酒宴,为你接风洗尘,顺便商谈结盟细节。来人,送宇文先生下去沐浴更衣,好生伺候。” 宇文温知道王世充是想撇开他和家里人说话,但王世充既然已经爽快答应了,宇文温欢喜不甚都还来不及,那里还会去计较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所以宇文温赶紧就是恭敬道谢,然后随着王世充的亲兵暂时离开,结果宇文温是前脚刚走,王世充的长兄王世师马上就惊讶问道:“五弟,你不是在说笑吧?区区十万石军粮,你就答应出兵了?” “唇亡齿寒!保住李密,就是保住我们自己!”王世充冷冷答道:“宇文化及虽然无能,但他的兵力太过强盛,我们如果不出兵帮忙,李密必然败于他手,就算李密只是被他给赶到了虎牢关,但只要洛口仓被宇文化及拿到了手里,我们就永无宁日了。到时候我们不仅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还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我们有妹夫帮忙啊。”王仁则嚷嚷道:“妹夫早就已经答应过出兵给我们帮忙,就算李密被宇文化及匹夫给灭了,妹夫也会出兵帮我们。” “蠢货!”王世充又骂了一句,哼着说道:“如果说李密是一条豺狼,你那妹夫就是一只饿虎,豺狼当前我们还尚可一斗,饿虎扑食我们如何抵挡?” “五弟,你的意思莫非是说,陈应良给我们帮忙是假,乘机吞并我们是真?”王家老二王世衡小心翼翼问道。 “你以为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王世充更加冷笑,语气中还带上愤怒,说道:“且不说他是否真会出兵,就算他真的会出兵襄助,也肯定要等到我们和李密轮流把宇文化及逆贼耗得差不多了,元气大伤了,然后才是他出兵的最佳时机。到了那时候,元气大伤的宇文化及一旦被他所灭,他马上就会掉转矛头,灭李密,灭我们,一举吞并东都洛阳!吞并洛口仓虎牢关!” 愤怒说罢,王世充又冷笑说道:“不然的话,陈应良答应的援军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消息?不管我们的使者怎么催,他都说正在准备中?我们再催下去,天水薛举和武威李轨联手进犯关中的消息都冒得出来,这点你们信不信?我那个女婿啊,用笑面虎形容他,都还能把他委屈了。” 考虑到现在确实还没看到陈丧良援军的半个影子,王家众人都闭上了嘴巴,王世充则又说道:“虽然李密匹夫也是一条豺狼,但这条豺狼吃人还吐骨头,也未必有能力吃得掉我们,和他联手对付宇文化及匹夫,换十万石我们急需的军粮,也是一笔合算买卖,起码要比我们单独应对宇文化及匹夫要强得多。” 王家众人纷纷点头之余,王世师又怯生生的问道:“五弟,如果李密食言反悔,将来不肯给我们粮食怎么办?” 王世充笑了,微笑说道:“这点你们放心,李密绝不敢食言反悔!就算没有了宇文化及匹夫这个威胁,他也不敢耍这个赖,因为灭了宇文化及之后,他还有陈应良这个更可怕的敌人,他更加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他不敢反悔,只能是遵守诺言给我们粮食,不然的话,陈应良奸贼再想灭他,更加容易!” 王家众人这才没有多余话说,当下王世充一边与一帮亲戚商量出兵给李密帮忙的事宜,一边准备酒宴,把宇文温请来协商同盟事宜。结果是郎有情妾有意,王世充要价不高,仅仅只是把补偿军粮的数目提高到十五万石,大大低于李密的底价二十万石,所以受命为全权使者的宇文温也一口答应。接着宇文温又主动说道:“王丞相,我们李太尉还有一个小小请求,如果你能答应,我们情愿再回赠你一万石粮食。” “什么请求?”王世充直接反问道。 “火炮。”宇文温赶紧说道:“请王丞相帮助我们造火炮,用来抵御宇文化及匹夫的进攻。” 小肚鸡肠的王仁则立即就站了起来,双手还马上攥起了拳头,宇文温赶紧说道:“王丞相,你也知道,其实我们和陈应良也订立有盟约,同样有希望从陈应良那里换到火炮,只是道路遥远交通不遍,十天半个月难有消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只能是请丞相你帮这个忙。” 挥手制止住了自家人的言语,素来吝啬小气的王世充这次一反常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点头说道:“好,老夫给你们火炮。” 宇文温彻底的如释重负,庆幸自己的运气够好之余,宇文温也忍不住在心里说道:“魏公说得对,王世充非寻常人,果然有魄力有胆色,这次看来我们可以稍微放点心了。” 于是乎,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和不良女婿的将来威胁,迅速订立了与李密的正式盟约之后,王世充一边派人把宇文温连同松树**纸送往洛口仓,一边立即着手布置出兵事宜,攻打宇文化及的背后为李密分担正面压力,结果这么一来,自然也就苦了可怜的化及兄。 尽管在实力方面远远不及化及兄,但王世充手里还是有一点本钱的,最起码他从江都带来的淮南嫡系骨干还在,这些精锐在单兵战斗力方面其实并不亚于普通的骁果军士兵,武器装备更是不相上下,在守城战中也一直都被王世充当做预备队使用,始终没有暴露真正实力,而这一次,为了在野战中给化及兄施压,王世充毫不犹豫的投入这支数量大约八千人左右的精锐强兵,辅之以万余人的新编军队,直接向化及兄关押文武百官和隋炀帝后妃的金镛城发起了进攻。 已经习惯了在野战中藐视天下对手的宇文军也犯了轻敌错误,探得王世充突然出兵向金镛城杀来,留守金镛城的化及兄心腹元武达与许弘仁不仅没有闭城死守,还十分狂妄的仅仅派出了万余军队,由许弘仁率领了出城迎战,与王世充会战于洛阳白马寺。 宇文军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了惨重代价,战阵尚未列定,东都猛将王仁则就率领三百重骑兵发起了冲锋,迂回着从侧翼杀入许弘仁阵中,来回冲刺,杀出杀入,凶悍如飞,过于轻敌的骁果军则没能以密集步兵队列拦住这支骑兵,被同样武装到了牙齿的王仁则接连冲破三个方阵,右翼一边大乱。接着王世充又马上下令前军进攻,抢在许弘仁发起冲锋前,抢先用五千新军缠住了骁果军的正面,不求败敌,只是不给许弘仁任何的先下手为强机会。 如果许弘仁军是抢先发起进攻的话,那么凭借他的整体实力和如虹气势,就算赢不了王世充也不会吃太大的亏。但是很可惜,老奸巨滑的王世充无比明白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主动进攻,鼓舞自军的士气,并向敌人施加心理压力,已经习惯了在顺境中象砍瓜切菜一样屠杀敌人的骁果军陡逢逆境,就象当初张须陀麾下的齐郡精兵一样,不仅士气顿时受挫,心理上更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慌乱,继更加影响士气和动摇军心,形成了致命的恶性循环,失败也就无法避免了。 最先崩溃的反倒是许弘仁的左翼,右翼已经被疯子一样的王仁则搅乱,正面又被王世充的步兵缠住,为了扭转局势,沉不住气的许弘仁选择了命令左翼出击,去反冲王世充的战阵。然而许弘仁军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装备和他们同样精良的淮南军队,一支身材普遍稍微矮小但战斗经验却比他们更丰富的王牌军,王世充亲自率领皇牌出击,主动碰向许弘仁左翼,象洪流冲击土坝一样,瞬间就把许弘仁的左翼冲得土崩瓦解。 不是骁果军将士不能打,是他们的对手同样能打还更知道这么打,不是骁果军将士不够勇敢顽强,是他们的对手更勇敢更顽强,当年穿着单薄皮甲的淮南步兵连突厥骑兵都敢正面硬扛,人挨马身顶骑的抬着头和突厥骑兵刀刀见血,让陈丧良和李渊等乱世枭雄都为他们的表现大吃一惊,现在穿上了东都洛阳最为精良的上等盔甲,拿着集大隋天下之力打造的最锋利武器,又有局部的数量优势,如果淮南军还打不败许弘仁的左翼,历史上的王世充也就不配在偃师上演黑八奇迹了。 如潮攻势中,悍不畏死的淮南将士紧随着王世充的帅旗大步前进,刀砍斧劈枪捅身体撞,红着眼睛只是拿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金铁碰撞的火花处处可见,让人牙酸的钢铁摩擦声不绝于耳,那怕是重伤倒地,也要抱着一个敌人同归于尽。自打江都兵变后,就从没遇到这么疯狂勇猛敌人的骁果军将士迅速的开始慌乱了,不知不觉的开始胆怯和出现逃兵了,淮南将士则高歌猛进,如潮之势迅速打垮了许弘仁左翼,继而又继续冲向许弘仁的旗阵。 有了骁果军的败兵当前锋,淮南军直接杀到许弘仁的旗阵面前更是易如反掌,靠溜须拍马才获得化及兄重用的许弘仁第一次看到这么疯狂的敌人冲来,顿时就吓得是面无人色手脚发软,下意识的掉转马头撒腿就往金镛城跑。已经被王仁则搅乱的许弘仁军右翼见了心慌,将领士兵下意识的撒腿逃跑跟上,继而影响了原本占据一定优势的正面前军,让他们在慌乱下也选择了撒腿逃命,王世充乘机下令发起总攻,许弘仁军也就再没了翻盘的希望。 闻得许弘仁兵败,元武达大惊之余立即派兵出城接应,然而统帅力严重不及格的许弘仁却慌不择路,和许多菜鸟将领一样,看到那里的自己人多就往那里跑,本意当然是寻求友军保护,结果却是带动他的败兵直接冲击自家援军的正面,免费替王世充冲乱了援军的队列,也顺势影响到了援军的军心士气,让元武达派来的援军在还没有和王世充正面交手的情况,就已经自形凌乱,军心惶恐。 天上突然掉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王世充再不接住就不配做乱世枭雄,驱赶着许弘仁的败兵为前锋,王世充军一路狂冲猛打,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冲垮了接应许弘仁的敌人,继而驱赶着先后两支敌人败兵继续向前,一路冲杀到了金镛城下,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砍杀来不及入城的宇文军败兵,战获十分巨大。 这一天绝对是骁果军自成军以来最屈辱的日子,白雪皑皑的旷野中,装备、训练和战斗力参差不齐的王世充以弱胜强,把一万多装备精良的骁果军将士砍得是丢盔卸甲,血流成泊,穿着上好盔甲的骁果军将士尸体铺满雪地,他们手里的锋利兵器则迅速成为了王世充军中新兵的杀人利器,更加有力和方便的砍杀骁果军败兵。骁果军士兵则只顾着逃亡入城,在慌乱中你推我搡,自相践踏,也在王世充军高喊的投降不杀口号中跪地投降无数。 如果不是王世充下令鸣金收兵,王世充军就是想乘机杀入金镛城都有一线希望,结果鸣金铜锣敲响后,淤积在狭窄城门前的骁果军士兵倒是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只是赶紧回城,已经杀得满身满脸是血的王仁则却冲回了王世充的身边,劈头盖脸的喝问道:“叔父,为什么要鸣金?我们有希望乘机杀进城里啊?” “见好就收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得防着他们的垂死反击重创我们。”王世充冷冷答道:“我们手里总共就只有八千强兵,现在就打残了,今后还怎么打?先保住我们的现有战果,这一仗,也足够让宇文化及匹夫感觉肉疼了。” 说罢,王世充又吩咐道:“立即传令下去,举凡投降的骁果军士兵,一律不许杀害和虐待。告诉他们,只要愿意加入我们,等我破了宇文化及逆贼之后,我会让他们返回关中和家人团聚,还会立即通知我的爱婿陈应良,让他替我善待他们在关中的家人!” 第425章 极品前锋 如果化及兄也是一个穿越者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象小胡子和小鬼子一样的苦逼,面前的对手明明都已经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了,却偏偏怎么都摆不平,为了各种利益掉转头去揍容易打的吧,看似举手可灭的弱小敌人却又突然变得无比的顽强,再怎么输就是不投降不屈服,然后之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敌人又马上从背后捅刀子了,腹背受敌,首尾难顾,看上去连战连捷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苦逼得无法更苦逼。 历史上的偃师大战后,因为邴元真为翟让报仇,故意把洛口仓城献给了王世充的缘故,心灰意冷的李密觉得没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干脆带着残兵败将和残余地盘投了老李家;被陈丧良妖蛾子翅膀改变的现在,童山大战中李密虽然遭到了惨败,但天下最大的粮仓洛口仓仍然还在李密手中,缓过了这口气炮灰军队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希望重回颠峰,所以这一次,李密打得和王世充一样的顽强。 顽强的李密当然坑苦了可怜的化及兄,费了不少力气打造出了一批攻城武器,迫不及待的向洛口仓发起进攻时,志在必得的化及兄却遭到了最为顽强的抵抗,被化及兄接连屠堡逼上绝路的李密军将士同仇敌忾,寸步不让,凭借着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唯一优势,死死扛住了骁果军接连六次攻城,虽然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也给化及兄带去了不小伤亡。化及兄为此大为恼火,不顾天色将黑与士卒疲惫,执意不肯收兵,坚持发起夜战继续攻城。 接连不断的攻击固然对路,战斗力强大的骁果军虽然疲惫,李密军的守城主力却更加疲惫,所以到了天色全黑时,李密军的洛口仓防线终于开始摇摇欲坠。然而就在这时,李密却突然发出了信号向外部求援,之前一直躲在偃月城和黑石堡里龟缩不出的李密军孙长乐与高季辅两部立即舍命出击,各自率领三百敢死队猛冲化及兄的背后和侧翼,吃饱喝足的敢死队贪图杀一个敌人得钱五贯的重赏,红着眼睛拼命上前,把又饿又累的骁果军杀得一时有些混乱。 化及兄还犯了瞎指挥的毛病,偃月城和黑石堡的敢死队完全就是靠一口气撑着,侧翼和后军只要稍微顶住一段时间,凭借装备和人数的优势想要干掉李密军敢死队其实是易如反掌,但化及兄却调动了军队分头前去迎战,军队调动间,原本无比整齐的阵形顿时就露出了破绽。 接下来自然是轮到李密的王牌内军骑兵出击了,王伯当和裴行俨两名猛将各领三百骑兵,突然从洛口仓南门和西门出击,兵分两路各自冲击化及兄调动军队后露出的破绽,结果李密不惜代价武装出来的内军骑兵也没让他失望,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骁果军的阵内左冲右突,奋勇杀敌,虽不至于动摇化及兄的阵脚,却也将化及兄的阵内搅出了不少混乱,化及兄又匆忙调动军队前堵又追,好不容易逼着王伯当和裴行俨带着总共已经只剩下一百余骑的内军骑兵逃出他的战阵,他的阵形却已经为之大乱。 按照事前的约定,突出化及兄战阵的王伯当和裴行俨并没有撤回洛口仓,给化及兄追兵乘势入城的机会,选择了直接撤向三十里外的虎牢关寻求保护。然而令李密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暴跳如雷的化及兄竟然出动了大批骑兵追杀王裴二将的百余骑兵,把手里的精锐力量一分再分,李密大喜之下抓住时机发起反击,预备队迅速上城一通猛冲猛杀下来,终究还是打退了化及兄原本很有希望成功的第七次攻城。 愤怒的化及兄原本还想再发起第八次攻城,然而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部将却不干了,因为骁果军将士从上午攻城到了这会天色全黑,上上下下都是又渴又累,疲惫不堪,且阵列已乱,攻城武器也消耗巨大,再想攻城十分困难,所以全都要求化及兄暂时收兵,待重整旗鼓后再来攻城。化及兄也是个没主见的人,觉得众将言之有理便下令鸣金,在李密军将士庆幸的目光中收兵返回了原地。 化及兄的军队撤退后,已经紧张了整整一天的李密一屁股坐在了洒满鲜血的城墙上,左右侍从搀都搀不起他,看着化及兄灰溜溜撤兵的背影,李密还发自肺腑的哀号了一声,“险啊!再来一次,我肯定就扛不住了!” 对李密来说是否极泰来,对化及兄来说是雪上加霜,休息了一夜过后,元武达和许弘仁在王世充面前吃了败仗的消息又突然传来,本就为攻城受挫而满肚子火气的化及兄更是大怒,竟然又要掉转头去攻打王世充。但这次就连宇文智及都不干了,都劝化及兄暂时冷静,说元许二将虽败却有城池可守,后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与其让军队百里来回奔波,不如先拿下眼前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洛口仓。 算是一个好哥哥的化及兄听了二弟的建议,没再去瞎折腾,选择了一边下令元武达等将全力固守金镛城,一边让军队补充攻城器械,准备休息一天后再发起攻城。然而与此同时,已经得到王世充技术支持的李密军工匠也全力赶造出了三十多门松树炮,架在了洛口仓城头准备迎战,王伯当和裴行俨二将也在当夜悄悄回到了洛口仓城,继续为李密统领内军骑兵,准备迎接更为残酷的血战。 接下来的洛口仓保卫战自然更加的血腥和残酷,但接连受挫的骁果军将士却明显有些士气衰退,李密军突然使出的松树炮也让骁果军将士再次措手不及,攻城势头不大如前,李密军则士气得到恢复,信心逐渐回到身上。此消彼长之下,骁果军虽然在攻城战中仍然占据绝对上风,却再也无法象前天那样,经常能够冲上城墙给李密军施加巨大压力,几次攻城都被局限在城墙下,伤亡不小却毫无建树,间隔一天的再次强攻也最终是无功而返回。 接二连三的挫折自然严重打击了化及兄的威信,本来就缺少寒衣的骁果军将士牢骚满腹,军心逐渐开始动摇,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骁果军将领也终于再次确认,他们是把一头没脑子的蠢猪给扶上了丞相的位置,对化及兄更加的不满和不信任。同时也到了这个时候,在用计方面能够和陈丧良一较长短的李密也终于出手,间接宇文军的将帅关系。 没有对历史先知先觉能力的李密在施展离间计方面,或许是差着穿越者陈丧良一截,但是用来对付普遍重点去长了肌肉的宇文军将帅却也足够——很简单的一个使者出城,很简单的一道给司马德戡的书信,很简单的阿谀奉承拍马屁一番,劝说司马德戡干掉无能无用的化及兄,与密公联手平分天下,然后不管这道书信能不能送到司马德戡的手里,密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密公当然不知道历史上化及兄和司马德戡曾经相爱相杀,密公只是从俘虏口中审问得知,江都兵变时主力军队是由司马德戡统领,化及兄是被司马德戡领着一帮骁果军将领抬上了高位,仅凭直觉就认为化及兄和司马德戡之间的关系可以利用,抓住化及兄接连受挫士气下滑的机会,抱着就算失败也不过损失一名使者和少许礼物的心思,用出了这条离间计。 离间计的效果好得密公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信使虽然没能把书信送到司马德戡的手里,在路上就已经被骁果军斥候拿下,连人带信一起送到了化及兄的面前,结果化及兄看到了书信后,却马上就对司马德戡生出了疑心和担心,生怕拦得住这次拦不住下次,迟早有一天会让手握兵权印把子的司马德戡动心,加之又顾忌司马德戡的兵权和威望,化及兄细一琢磨,干脆就借口金镛城告急,让司马德戡率领五千军队回援金镛城,变着法子的逐步剥夺司马德戡的手里兵权。 司马德戡为这事当然和化及兄争执了一番,理由也当然是金镛城虽然战败却并不告急,用不着回兵去助守,化及兄却疑心更大,更加强迫司马德戡离开洛口仓前线。最后是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受制于人的司马德戡满肚子窝火的率军返回金镛城,对化及兄的怨气塞满胸膛,化及兄麾下因此自折一员重将不说,与司马德戡相善的赵行枢、李本等将也大为不满,将帅更加离心,士气也因此更加下滑。 费了不少的劲探到这一结果,李密大喜过望的重赏王玄策之余,又得意狂笑道:“本公还真是高估了他宇文化及匹夫,想不到如此一条简单小计,就能让他自折臂膀,自乱军心,如此无能之辈,就是给他百万雄师,其实也毫不为惧!本公与王世充联手,足以攻破此贼!” “魏公,暂时还不能太过乐观。”同样深得李密喜爱信任的柴孝和恭敬说道:“宇文化及虽然无能,但他毕竟兵强马壮,军力强大,我们与王世充联手,在力量上仍然还要逊他一筹,不管是我们还是王世充,稍有闪失,仍然还有可能重蹈童山覆辙。以下官之见,最好还是尽快吧陈应良奸贼拉入战场,让他也替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我们才可以做到真正的高枕无忧。” 听到了死对头陈丧良的名字,李密黑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果这时候能够把陈应良奸贼拉入战场,我们是可以稳操胜算。但是这个奸贼不可能有这么好心现在就出兵,只会找尽各种理由借口拖延推辞,不让我们和宇文化及匹夫耗一个筋疲力尽,他就不会出手来拣便宜。” “魏公高才,难道就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引诱他陈应良奸贼尽快出兵?”柴孝和问道。 “那有那么容易,想让那奸贼中计,比登天还难。”李密重重的哼了一声,又盘算了片刻后,李密又说道:“不过怎么都得试一试,我这就给他陈应良奸贼去一道书信,就说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如果再不出兵来帮忙,我就只能是放弃洛口仓撤回虎牢关,看他是什么态度。” “魏公妙计。”柴孝和喜道:“宇文化及若是拿下了洛口仓,必成陈应良的心腹大患,陈贼就算不出动主力,怎么也得派偏师给我们分担一些压力,他只要出了兵,我们就有机会祸水西引,让宇文化及匹夫去找他的麻烦。” 李密点点头,哼道:“陈贼奸诈,虽然轻易不会上当中计,但宇文化及匹夫对他毕竟也是重大威胁,这一次,我就要看他敢不敢赌我军会主动让出洛口仓,让宇文化及在东都战场站稳脚步!” “既如此,魏公何不在求援信上再加上一段?”柴孝和建议道:“就说宇文化及匹夫遣使提议,要求用黎阳仓交换洛口仓,并允许我们带走部分洛口仓粮食,魏公你因为同盟之义,断然拒绝了。” 李密又笑了,大力顿首道:“可以加上这一条。” ………… 怎么都该来看看丧尽天良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现在的陈丧良确实是还没有出兵东都战场不假,但陈丧良却每天都在关注着东都战场的情况发展,从函谷关到洛口仓的官道上,每天都有背插红旗的驿卒快马来回,每日一报东都战场的军情变化,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陈丧良还让贺延玉和姚懿在函谷关准备了可以直飞大兴的信鸽,准备着在关键时刻以信鸽告急。 但这还是远远不够,函谷关距离东都和洛口仓毕竟还有一段距离,斥候细作也得冒着被敌人发现的危险侦察敌情,传播消息,陈丧良通常每天只能收到五六天前东都军情塘报,再想收到关于洛口仓的军情塘报更是困难耗时,所以不仅陈丧良为此担忧不已,以房玄龄和魏徵为首的帮凶参谋也忧心忡忡,生怕王世充和李密的其中之一有什么闪失,让宇文化及成功在东都战场立稳脚步,继而严重威胁到陈丧良的关外利益。 还是那句话,化及兄虽然无能,但他麾下的军队太强大了,全力西进的话,陈丧良就算可以凭借地利挡住他,也非得耗费无数时间和力量,白白便宜其他敌人。所以早在确认化及兄进驻金镛城的时候,陈丧良控制的大兴朝廷里就响起了一股声音,建议陈丧良尽快出兵对宇文化及施压,多少替王世充和李密分担一些压力,免得他们被化及兄所败,无法替陈丧良完成神圣而有光荣的三败俱伤任务。 陈丧良也不止一次的考虑过派遣一支偏师先行东进,接管已经被李密军抛弃的渑池和新安二城,多少对化及兄施加一些压力,但这么做无疑又有惹火烧身的危险,狡诈如狐的王世充和李密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祸水西引的天赐良机,所以陈丧良又每一次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仍然按兵不动不去理会。 还好,在内线的暗助之下,陈丧良如愿以偿的让王世充和李密达成了同盟,让他们联手替自己牵制和消耗骁果军,但危险只是稍微降低了一些,作战主力大部东进的骁果军仍然还有可能拿下洛口仓立足,在兵精粮足的情况下掉头向关中进兵。所以陈丧良不得不再度考虑派遣偏师进兵渑池新安,稍微牵制一下化及兄,也给李密和王世充壮壮胆,鼓鼓气,让他们继续替自己消耗化及兄的实力。 这么做仍然还有惹火烧身的危险,在与一干幕僚亲信讨论的时候,陈丧良就不无担忧的指出,自军一旦进兵东都距离化及兄过近,王世充和李密两个无耻小人铁定不惜代价的怂恿化及兄出兵西进,和自己的前锋干上,继而甚至还有可能纵容和直接化及兄全力向西来打关中大兴。所以陈丧良最后总结道:“为了预防万一,也为了我们将来出兵抢战果方便,我们是应该派遣一支前锋军队进驻渑池新安,拿下整个崤函道保证将来进兵,但我们的前锋绝对不能和骁果军直接干上,把宇文化及这条疯狗给引上来乱咬我们。” “丞相如果既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也不是没有办法。”杜如晦苦笑说道:“丞相如果拉得下脸,不去顾忌名声道义,只要派遣一使请求与宇文化及联手,就绝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杜如晦的话没说完就自己闭上了嘴巴,因为他很清楚大隋头号伪君子陈丧良绝对不会采纳这个建议,陈丧良也苦笑说道:“克明,难得听到你出一个馊主意啊。这样的事我如果干了出来,天下人还不得马上用指头戳断我的脊梁骨?” 杜如晦尴尬的笑笑,把嘴巴闭得更紧,那边已经逐渐被陈丧良带坏了的孙伏伽却若有所思,开口说道:“丞相确实不能这么做,但我们派去接管渑池新安的将领却可以这么做,我们如果安排前锋将领私下里与宇文化及言和通好,暗中缔结互不侵犯和约,那么岂不是就既给王世充、李密壮了胆,又一举拿下了崤函道战略要地,还不必担心宇文化及出兵来打我们了?” “主意是个好主意。”陈丧良苦笑说道:“但谁不怕担这个骂名?就算有人不怕背骂名,他又如何能让宇文化及相信,我们真的不会在关键时刻捅他一刀?不管王世充和李密如何的煽风点火,都不会冲着我们的军队发起进攻?这样的人,上那里去……?” 话还没有说完,陈丧良突然楞了一楞,脱口道:“咦?” “咦?”房玄龄也突然失神惊呼。 “咦?!”杜如晦和魏徵异口同声,同时发出惊讶声音。 再然后,陈丧良、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徵四人异口同声,脱口说道:“我们怎么把他忘了?派他统兵去抢崤函道战略要地,让他出面私下和宇文化及缔结和约,约定彼此互不开战,王世充和李密就是跪下来给宇文化及磕头哀求,宇文化及也不会和他开战啊!” “丞相,几位尚书,你们说的是谁?”孙伏伽满头雾水的问道:“大兴城里,还能有这样的人?这样招骂的事,他能拉下脸来去做?” “他绝对拉得下这张脸!”陈丧良和房玄龄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说罢,陈丧良还拍案而起,斩钉截铁的大声说道:“伏伽,马上替我给王世充和李密去信,就说薛举和李轨勾结窥视关中,我军主力暂时不能东出崤函道,但同盟之义不可负,翁婿之情不可忘!我们的前锋军队,在十天之内,必然会走出崤函道,进驻新安城,替他们牵制宇文化及,分担压力!” 第426章 援军为谁而来 东都大混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化及兄、王世充和李密三家都在刻意的做空西线,任由渑池和新安这两座很有战术意义的小县城空在西线,谁也不去争,谁也不去抢,之前一度占据新安城的李密军杨德方部,还抢在宇文军南渡黄河之前,主动放弃了新安城撤回偃师,故意让出了化及兄西进关中和陈丧良东出崤函道的道路。 目的嘛,王世充和李密的目的当然是想把陈丧良尽快拖入东都战场,免得他一味的躲在关中看热闹拣便宜,更指望着奇迹出现,化及兄能够带着主力直接西进崤函道,直接去找陈丧良的麻烦,所以根本就用不着在西线布置半点兵力。 可惜化及兄在这点上并不傻,知道自己一旦率领主力西进崤函道,王世充和李密这两条白眼狼就肯定会在他的背后搞风搞雨,同时将门出身的化及兄再是无能也知道地利的重要性,明白崤函道这条路上易守难攻,如果能把陈丧良的军队诱出崤函道交战,对骁果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化及兄也一直都没去理会西线。而到了两线作战都进展不利的时候,化及兄当然更加不想屯兵西线,去开辟第三战场。 三股势力的心照不宣当然白白便宜了陈丧良,渑池和新安两座城池虽然又小又破,被战火荼毒得城内居民还不到千人,但陈丧良只要出兵接管这两座小城,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崤函道天线,近而东都战场的战术主动权。可是这个诱惑放在面前,素来喜欢占便宜的陈丧良却难得按捺住了性子,死活不肯出兵东进,让着急把陈丧良拉进东都混战的王世充和李密望眼欲穿,急得喉咙里都快伸出爪子,也让化及兄军中那些有头脑的将官心中窃喜,只盼陈丧良最好是永远不要出兵东都。 该来的总是会来,正当王世充与李密在化及兄强大军力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时,腊月初一这天,一匹快马终于还是带着陈丧良的亲笔书信冲进了东都徽安门,给苦苦等待的王世充带了一个比天还大的喜讯——腊月初七之前,大兴隋军的前锋军队必然赶到新安一带参战,为王世充分担来自宇文军的压力! 此外,虽然因为薛举和李轨缔盟进犯关中的缘故,陈丧良暂时还不能亲自率领主力东出崤函道,但陈丧良却在书信中明白告诉了王世充,自己的前军兵力规模为步兵万人和骑兵两千人,合计一万两千步骑,就算无法打败化及兄,也可以对化及兄形成实质威胁! 鉴于陈丧良为人奸诈却素来信誉良好的缘故,王世充一直紧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平安放回了肚子里,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王世师和王世恽等王家众人也是个个都是喜形于色,都说这次总算是可以省不少心了。惟有王仁则不肯满意,还很不满的说道:“才一万两千军队,能起多大作用?了不起就是逼着宇文化及匹夫分兵几千万把人去提防他们,如果宇文化及匹夫铁了心的只守不战,五千军队进驻新安,就足够牵制关中前锋。” “别不知足了,贤婿能够出兵一万两千,已经算不错了。”王世充倒是比较乐观,微笑说道:“应良贤婿用兵一向是贵精不贵多,那怕是去征讨拥兵十几万的李密李渊这些匹夫,出兵规模也一直控制在五万左右,还照样把李密李渊这些奸贼打得穷于招架,他这次能够一口气派来一万两千援军,老夫已经十分满意了。” “没错,他派来多少军队不要紧,只要他出兵和宇文化及匹夫干上就行!”王世恽恶狠狠说道:“只要他和宇文化及匹夫开了战,我们就可以想方设法的嫁祸关中,让宇文化及匹夫全力去对付!” “五弟,依愚兄之见,最好是想办法让宇文化及匹夫知道这件事,越快越好。”王家老大王世师建议道:“宇文化及匹夫知道陈应良即将出兵东都,肯定要调动军队去拦截迎战,他动起来不仅会露出破绽,给我们反击机会,我们面临的压力也马上可以小上许多。” “这事好办,马上就把消息公布出去,连同大兴军队腊月初七前抵达新安的消息一起公布出去,让我们的军队都知道,也让东都全城百姓知道。”王世充轻松的说道:“这么一来,我们的士气不但可以得到鼓舞,宇文化及匹夫那边也肯定很快就能知道了。” 王家众人大喜,一起称善,接着王家老二王世衡也建议道:“贤弟,最好派几个信使去与李密联系,让他也知道这个好消息,坚定他与宇文化及匹夫死战到底的决心。就算宇文贼军封锁得严,我们的信使在路上就被宇文贼军拿下,也可以让宇文化及匹夫直接知道这件事,打击他的军心士气。” 王世充听了无比满意,立即点头采纳,也马上安排了炮灰信使准备送信,而到了王世师提笔替王世充为李密写信时,王世充才终于发现了一个小问题,骂道:“这个应良,怎么如此的疏忽,竟然没在书信里提起他的前军主将是谁?” 王家众人也这才发现陈丧良确实忘了提及这点,但这明显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便谁也没有放在心上,都安慰王世充说没关系,等陈丧良的前军到来就知道谁是主将了。王世充也没怎么上心,只是在心里说道:“没事,不管是谁来都一样,男人有几个不爱金银珠宝和漂亮美女的?到时候把大把的珠宝美女往他面前一送,不愁不能把他立即拉进战场。” 和王世充预料的一样,当他全力开动宣传机器,把关中援军保证在腊月初七之前赶到新安的喜讯公布出去后,目前已经只剩北城半壁的东都军队上下确实是欣喜若狂,士气大振,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纷纷喜笑颜开,都说爱民如子的陈丧良终于还是回来了,好日子又有指望了。而顺理成章的,宇文军的细作斥候当然也迅速探听到了这个重要消息,并且立即报告到了金镛城中。 听到这个消息,留守金镛城的元武达和刚调回来的司马德戡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派出更多斥候细作去确认消息真假,一边派出快马赶往八十里外的洛口仓战场,向化及兄禀报这个噩耗——对现在的宇文军来说,这个消息确实是一个巨大噩耗。 收到元武达等人的报告,大惊失色的化及兄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大吼大叫连说不可能,陈丧良不可能这时候也跑来给自己找麻烦。然而令化及兄绝望的是,他的斥候哨队又很快抓到了两个东都信使,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王世充写给李密的书信,再度证实了这个消息很可能不假,陈丧良的援军确实有可能在五六天内抵达新安参战。 大吼着下令将那两个倒霉信使活埋,化及兄只能是匆匆召集一干心腹讨论应对策略,结果这一次也终于轮到化及兄一伙人愁眉苦脸了,全都害怕再开第三战场更加首尾难顾,更害怕陈丧良的前军之后还有主力大军,全都是提心吊胆,也全都是忧心忡忡。最后迫于无奈,化及兄只能是匆匆下令许弘仁率军五千立即进驻新安城,封锁崤函道出口,为主力军队争取时间,同时立即着手布置进攻事宜,准备再一次发起针对洛口仓的猛烈进攻。 王世充一共派来三名信使与李密联系,其中一条漏网之鱼侥幸进到洛口仓见到了李密,同样还是因为陈丧良一向信用良好从不食言——只是喜欢耍花招,李密也长长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熬到了转机即将出现。再然后咱们的密公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吩咐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再去营地问一问,有没有人敢替我送信去给宇文化及匹夫?不管是谁,敢去的赏黄金十两,活着回来赏二十两!” “魏公,你为了何事要与宇文化及联系?”柴孝和好奇问道。 “求和,当然是想与他求和。”李密微笑答道:“只要宇文化及匹夫同意退兵,我情愿送他万石军粮。” “求和?”柴孝和大吃一惊,惊讶说道:“魏公你怎么突然想起求和了?宇文化及匹夫不可能答应啊?” “未必。”李密冷笑说道:“陈应良小贼出兵在即,宇文化及匹夫肯定能听到风声,这时候向他求和,他就算不立即答应也会动心,他动了心,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可你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柴孝和赶紧提醒道:“就算魏公你有缓兵之计的借口,但宇文士及那边如果故意让陈应良奸贼知道这件事,以陈贼性格,肯定是以此为由停止进兵,到时候对更不利啊?” 得柴孝和提醒,李密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操切了一些,眼下陈丧良的援军还在路上,连崤函道都还没有走完,这时候自军就向宇文化及求和,无疑就是送把柄去给陈丧良抓,以陈丧良的下作性格,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用自军毁盟失信的借口让军队停止前进,甚至原路折头返回。所以考虑了许久后,李密还是点了点头,道:“多亏孝和提醒,本公差点犯了这个糊涂。好吧,求和的事暂时搁一搁,等腊月初八那天再说,陈应良小贼虽然奸诈,但一向言而有信,约定的时间绝不会延误,腊月初八,宇文化及匹夫也能确认陈应良的援军抵达新安了。” 叫回了去招募送死信使的传令兵,李密又改口下令道:“把陈应良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公布出去,时间和兵力都公布,让我们的所有将士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再有,做好守城准备,宇文化及匹夫很可能就要狗急跳墙了。” 第三个敌人即将到来,还是最可怕最危险的敌人,化及兄当然要狗急跳墙,腊月初四这天,化及兄便再一次向洛口仓城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攻势还无比的猛烈疯狂,五百督战队列队在后,攻城将士那怕是后退一步也立即处斩!然而回答化及兄的,却是李密军更加疯狂的顽强抵抗,被援军喜讯鼓舞起士气的李密军将士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顽强抵御宇文军的反复冲击,前仆后继,刀刀见血,简陋武器折断了用石头用拳头,甚至用牙齿还击化及兄的麾下将士,才一个上午时间,就有近百名李密军士兵抱住了敌人滚下了城墙,与化及兄的麾下将士同归于尽。 更加疯狂的还在后面,激战到了下午,眼看洛口仓接连告急,李密的偃月城守军突然倾巢而出,在高季辅的率领下向宇文军发起了自杀性冲锋,还在出堡时点燃了堡内房屋仓库,直接摧毁堡门出击,根本就不留半点退路。结果是一夫拼命,十夫难当,骁果军再精锐也难以招架高季辅军的亡命冲击,被高季辅军在防线上生生冲出了一个缺口,回援到了洛口仓城下,配合守军前后夹击化及兄的蚁附军队。 一千多偃月城守军,最终能够在友军接应下逃回洛口仓城的还不到三百人,包括高季辅都在自杀冲锋中被骁果军士兵乱刀分尸,但骁果军却也为此相当不小的代价,已经逼近洛口仓城的十几架云梯车全都被高季辅军捣毁,失去了对洛口仓城威胁最大的攻城利器,同时也逼迫化及兄不得不分兵加强对黑石堡和虎牢关的监视,免得孙长乐和杨积善也来这么一手,那化及兄就哭都哭出来了。 高季辅军的自杀冲锋对骁果军最大的打击还是在士气和心理上,看到如此疯狂亡命的敌人,骁果军将士再是精锐也难免有些心惊胆战,同时也明白了李密军坚守洛口仓城的坚定决心,对拿下洛口仓城更加没有信心和底气,这点体现到了战场上,当然是战斗力下降斗志下滑,即便不敢后退也不敢冲得太忙,所以化及兄那怕是猛攻到了当夜三更,仍然还是无法攻破洛口仓,相反将领士卒全都累得够戗,士气更加下滑。 最后还是宇文智及和封德彝联手拉住了化及兄,说再这么打下去不仅注定无用,还只会白白扩大伤亡,更加影响军心士气,好说歹说才让化及兄在三更过半时下令收兵。而终于挺过了化及兄的狗急跳墙后,从开战到战事结束就没坐下来过的李密再一次瘫坐在了满是死尸鲜血的城墙上,黑脸上尽是欣慰笑容,喃喃道:“熬过来就好,熬过来就好,熬过了这次就足够了。宇文化及在短时间内无法准备大量攻城武器,在最后这三天里也就没办法再攻城了。” 密公稍微低估了一些化及兄的决心,腊月初五让军队休息了一天后,腊月初六这天,化及兄在大型攻城武器已经消耗殆尽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发起大规模攻城,遭到部下劝阻时,化及兄还红着眼睛大吼大叫了起来,“我们那里还有时间准备攻城武器?明天,也许今天,陈应良的援军就能抵达新安了,我们再不抓紧时间,以后还怎么打?” “可是兄长,你还是先去看看军队的吧。”宇文智及含着泪花说道:“你先去看看我们将士现在的情况,你看他们还能再打吗?” 在宇文智及的一再力劝下,化及兄终于还是难得离开帅帐和寝帐,到营中去巡视将士情况,结果让化及兄黯然无语的是,他的营地里已经是伤兵处处可见,无数满身泥土的骁果将士穿着夏天单衣,拥挤在冒着浓烟的火堆旁边瑟瑟发抖,还带着血迹的脸上尽是疲惫与失望,即便看到化及兄靠近也几乎没什么人起身行礼,就连中基层将领都垂着头发呆,化及兄好心上前鼓舞几句,回答他的是,却都是有气无力的口号,还有无穷无尽的低声抱怨。 再这么逼下去搞不好就得兵变,将门出身的化及兄虽然无能,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化及兄终究还是同意了宇文智及的建议,决定让军队多休息几天,不再强行发起攻城。随之而来的,当然还有暂时放弃攻打洛口仓城的考虑,甚至还有人提出干脆直接撤回河内,先熬过了这个冬天再考虑如何进兵。 李密军这边的情况其实更糟糕,骁果军还只是小半带伤和疲惫不堪,李密军这边则已经是死伤近半了,几次大战都完全是拿人命填,四万多守城军队,阵亡者已经达到了十分恐怖的一万三千余人,余下的大部分都有伤在身,军队累得连打扫战场的力气都没有,逼着李密只能派遣内军骑兵扮做普通士兵下城清理死尸,避免暴露虚实勾得化及兄又来攻城,伤亡惨重得无法再惨重,血流得无法再流。 还好,关键时刻,王世充再次送来喜讯,腊月初六的夜里,一名东都信使再次穿过骁果军的层层封锁进入洛口仓城中,给李密带来了关中援军已经在昨天晚上进驻渑池的消息。李密长舒了一口气,知道陈丧良这次终于还是没有失信,然后李密毫不迟疑,马上就派人前往虎牢关与杨积善联络,要求杨积善在次日出动生力军前来洛口仓增援,同时立即准备了向化及兄求和的书信,并在初七早上就迫不及待派遣敢死信使,出城前往骁果军营地请求拜见化及兄。 换成了前几天,李密的信使肯定是还没进营就已经被化及兄下令活埋了,但这次不行了,同样是在昨天晚上,司马德戡同样派人送来急信,报告了关中军队已经在初五晚上进驻渑池城的噩耗,前后受敌小肚子上还有王世充这把匕首抵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化及兄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下令接见,并且还在一定程度上礼待了李密的信使,然后才从信使手中的接过李密的亲笔书信。 万石军粮的补偿虽然不多,却也勉强可以弥补一些化及兄的面子——起码证明了化及兄付出这么多鲜血和人命不是一无所获,所以看完了李密的求和信后,化及兄张口就说道:“甚好,既然他李密小儿已经知道本相厉害,本相也可以考虑再次宽恕于他,只是军粮……。” “兄长!兄长!兄长!好消息!” 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宇文智及打断了化及兄挽回颜面的话语,还每进帐,宇文智及就大吼大叫道:“兄长!天大的好消息!陈应良派来的前锋主将,是云老伯!是我们的云老伯!” “什么?!”化及兄直接跳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大吼问道:“那位云老伯?是不是云定兴?是不是与我们父亲有生死之交的云定兴云老伯?!” “对!就是他!”宇文智及大力点头,又一个箭步窜出了一丈多远,附到了化及兄的耳边低声说道:“云老伯派来的密使,已经到了营外,是来和我们通好的,云老伯的密使还是他的侄子云福,以前经常替云老伯到我们家走动的云福,他说云老伯不想和我们打仗,只想敷衍过去!” “快!快请云老伯的使者进来!”化及兄手忙脚乱的大吼,“准备酒宴!准备最上好的酒宴!还有,把这个李密狗贼的使者砍了,把脑袋扔到洛口仓城下去!” 倒霉的李密使者赶紧求饶时,又有斥候探马飞奔进帐,说是探到杨积善从虎牢关出兵两万西进,正向洛口仓这边冲来!而如果陈丧良派遣了其他人担任前锋主将,化及兄肯定是屈服于李密的软硬兼施,答应李密求和不去拦截了,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信心重新回到了身上的化及兄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大吼道:“让陈智略率领一万骑兵出击,给本相迎头痛击李密狗贼的援军!他娘的,敢和本相打野战,找死!” “还有!马上派快马去给司马德戡传令,命令他马上放弃新安撤回金镛城,除非云老伯主动打他,否则不许和云老伯交战!他要是敢主动进攻云老伯,我剥他的皮!” 很快的,李密就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洛口仓城墙上张口结舌的看到,他那个应该很有把握的使者人头被骁果军士兵扔到了城门下,接着李密又目瞪口呆的看到,数以万计的骁果军骑兵突然出击,杀气腾腾的直接冲向虎牢关的方向,以劳代逸去与杨积善的生力军硬碰硬。张口结舌了许久后,李密才发出一声惊叫,“宇文化及匹夫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和我打下去?!” 同一时间的东都城内,王世充派去与关中援军联系的使者也终于回到了东都城内,给王世充带来了关中援军主将把他贵重礼物全部笑纳的好消息,还有那员大将承诺一定拿下新安城打通与王世充直接联系的喜讯。王世充大喜,忙又问道:“对了,应良贤婿派来的援军主将是谁?阚稜?罗士信?还是刘黑闼?” 使者如实回答了陈丧良援军主将的名字,王世充也当场一跤摔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就指着西面破口大骂,“奸贼!老夫找了你这么一个女婿,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派这个老不要脸率军来增援,是增援老夫?还是增援他宇文化及匹夫?” 第427章 委以重任 抛开道义廉耻什么的不谈,在隋末唐初的历史上,咱们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其实绝对是一个被严重低估了的人物,也绝对算得上是隋朝**丝逆袭的典范。 陈丧良都没有咱们的云老将军**丝,陈丧良年幼时家世再沦落再苦逼,身份也仍然还是士族,受过良好教育,享有不少的社会特权;咱们的云老将军却是没门没第的平民出身,靠漂亮女儿给废太子杨勇当小三才得以入仕,然后很快又因为女婿倒霉受牵连,连同老婆儿女一起被贬为奴籍,出身起点比陈丧良差着不止一点半截! 被贬为奴籍后,咱们的云老将军是靠什么翻的身?靠的是自己的当机立断、社交能力和天才般的工匠技艺,眼皮都不眨的把从死鬼女婿那里得来的金银珠宝往宇文述面前送,把女婿政敌哄得开开心心的举荐自己,然后又不怕辛苦不嫌累,凭借着自己的才干能力,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武器督造工作干得漂漂亮亮,上下满意,让杀婿仇人隋炀帝都对他刮目相看,大为欣赏。 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主动请求隋炀帝干掉自己的几个外孙,这点固然是咱们云老将军永远洗不去的污点——但隋文帝杨坚也亲手干掉了自己女婿的三个儿子。同时过了这一关后,咱们的云老将军一路青云直上,仍然还是靠自己的才干能力,无论是在相当于工业部的少府任上,还是后来转任武职,出任卫府将领,甚至独掌一个军区,咱们的云老将军在职责方面都无可指责,包括千古一帝李世民都不得不在史书上承认,他在政治上掘得的第一桶金,是在咱们云老将军的麾下挖到的。 于是咱们的李二大帝还间接承认了一点,他只是向咱们的云老将军进言献计,决定采纳李二大帝虚张声势之计是咱们的云老将军,统兵作战是咱们的老将军,布置假象吓住突厥铁骑的还是咱们的云老将军,试问咱们的云老将军如果没有统兵能力,没有治军的才干,又如何能让连营十余里的庞大军队不出差错混乱?又如何能够吓住靠打仗杀人吃饭的突厥可汗?没有过人的学习能力和聪明的头脑,咱们由文转武的云老将军又如何能够做到这点? 脸皮厚和心肠黑是咱们云老将军永远洗不去的骂名,但成大事者,有几个不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又有几个不是心肠比煤炭还黑?咱们的云老将军只是起点太低和机缘不够,年轻时没赶上天下大乱,天下大乱时又已经年纪太大,又没能在关键时刻独掌一军,不然的话,隋末唐初的史书上,必然还有咱们云老将军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咱们云老将军还有个优点,就是抱大腿抱得又稳又准又狠,凡是他抱上的大腿,只要大腿的主人不倒台不失势,云老将军就会死心塌地为靠山卖命效力,尽他最大的能力讨好你,也尽他最大的本领办好你交给他的一切差事,不然的话,陈丧良还真不敢把风谲云诡的东都战场单独委托给他。 受命来当搅屎棍的云老将军没让陈丧良失望,仅仅只是听说了他的名字,已经逐渐开始动摇的化及兄就马上重新坚定了一打到底的决心,受信息制约的李密则完全误判了化及兄对关中援军的态度,调动虎牢关的生力军来援救洛口仓城,本意是想刚柔并济逼迫化及兄同意谈判言和,结果反倒坑苦了他的生力军预备队。 仓促出击的宇文军陈智略部是在十里堡一带与李密军预备队碰上,看到化及兄麾下的骑兵突然杀来,统兵来援的李密军大将裴仁基和郝孝德也不是十分慌张,仗着自己是生力军体力充足状态良好,迅速布置下了密集方阵迎战,然而裴仁基和郝孝德却严重低估了骁果军骑兵心中的窝火与愤怒,在攻城中一直受阻的骁果军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野战机会,将领士卒都是争先恐后,奋勇向前,红着眼睛把胸中怒火发泄到可怜的李密援军身上,冲锋的势头如同决堤洪水,无可阻拦。 只一个冲锋,骁果军骑兵就冲挎了李密军的六列步兵横队,马蹄如铁,将无数排着密集横队的李密军步兵踩成肉酱,踏成血泥,李密军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挡住骁果军骑兵的冲锋势头后,还没等李密军士兵发起反击,马刀战斧就已经象狂风骤雨一样的砍下,把面前的李密军士兵砍得鬼哭狼嚎,惨叫不断,长枪大矛接连刺出,捅穿一个接一个的李密军步兵身体,继而把他们身体挑到空中,远远摔出。 本就身材高大的骁果军将士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尽情虐杀李密军步兵,憋屈了许久后发泄的吼叫不绝于耳,马刀铁斧不断把李密军士兵的脑袋劈得脑浆迸裂,鲜血横飞,枪矛能捅就捅,不能捅就抡就砸,尽最大的力气把武器往李密军士兵身上招呼,即便是不幸落马也要继续站着杀敌,站不起来就干脆抱着敌人在地上翻滚,不少骁果军士兵还直接在扭打中咬断了李密军士兵的咽喉,带着满嘴的鲜血狂笑发泄。 在如此疯狂的敌人面前,不幸成了出气筒的裴仁基和郝孝德不可避免的心慌了,只能是赶紧收缩阵形加强防御,然而他们麾下的士兵却更慌更乱,两翼向内收缩间与不断后退的前军遭遇,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队列混乱。陈智略乘机命令前军后退重整队伍,同时发起第二轮骑兵突击,这一次,李密军没再能守住正面阵地,被骁果军骑兵突破了他们的正面防御,直接杀入了方阵内部。 方阵被突破就等于是阵形告破,欢声如雷的陈智略军立即发起总攻,垂死挣扎的裴仁基被迫无奈,只能放弃阵战拦截,下令发起反冲锋,妄图把骁果军骑兵拉入近身混战,利用兵力优势挽救败局,可惜裴仁基却严重高估他的军队战斗力和士气斗志,反冲锋与骁果军骑兵遭遇后,他麾下的士兵不仅没能缠住对面敌人,相反还被士气如虹的骁果军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以步战骑还被冲溃冲散,换了韩信白起来指挥也打不赢这仗了,很清楚自己远远及不上韩信白起的裴仁基只能是当机立断——掉头就逃,他麾下的将领士卒也无一不是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撒开脚丫子只是往来路逃命,骁果军骑兵则尽情追杀,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李密军败兵肆意屠杀,李密军士兵的尸体铺满雪原,鲜血融化冰雪,将土地染得黑里透红。 骁果军一直追杀到了虎牢关西门下方才驻步,害怕骁果军骑兵乘势杀入关内,裴仁基和郝孝德等高级将领刚撤回关内,虎牢关守军就迫不及待的拉动吊桥和关闭城门,同时放箭射杀城下纠集在一起的两军士兵,最后的结果是两万出城军队,活着回城的还不到五千余人,余下大半被歼被屠杀,小半被迫逃入南面的山林藏身,骁果军将士却仍然不肯满足,又在城下高声喝骂挑衅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再三确认李密军彻底没有胆量出关交战,这才吼叫着尽兴收兵退去。 十里堡大捷总算是鼓舞了一下宇文军的军心士气,也挽救了一些化及兄的威望,同时与云定兴密使迅速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后,化及兄也终于不再焦急暴躁,更不用担心被迫开启第三战场,开始静下心来重整队伍,准备发起针对洛口仓的更大规模进攻。 与重新恢复了镇定冷静的化及兄相反,魏公李密却为十里堡惨败吐了血,更打破脑袋都不明白化及兄为什么敢完全无视陈丧良援军的存在,执意要和自己血战到底?还是细作探听到了关中援军主将是礼部侍郎云定兴的名字后,知道云定兴和宇文家是什么关系的李密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也象王世充一样,马上就指着西面破口大骂了起来,“陈应良!你这个天下第一的无耻奸贼!派云定兴这个老不要脸来增援东都战场,是增援本公与王世充,还是增援他宇文化及匹夫?!” 再怎么也没用,就象陈丧良在大兴说的一样,李密和王世充就是跪下来给化及兄磕头哀求,化及兄也绝不会掉转矛头去和他的云老伯拼命。所以放在密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不惜代价的坚决死守洛口仓,和化及兄打个两败俱伤,二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果断放弃洛口仓撤回虎牢关,暂时满足化及兄的胃口,再设法诱使化及兄去找别人的麻烦。 以李密军现在的情况,继续死守洛口仓不仅把握比较小,还就算最终能够守住,李密军也肯定要付出惨重代价,彻底打光翻身本钱。而放弃洛口仓虽然可以暂时摆脱化及兄的纠缠,将来变数却更大,一旦李密军不能迅速收复洛口仓,不仅更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说不定还有可能被活活饿死。所以盘算再三之后,李密选择了第三条路,全面联合王世充,与化及兄死拼到底! 乘着化及兄还需要准备攻城武器的机会,宇文温再一次携带着李密书信来到了东都城内,向王世充提出了联手进攻化及兄的请求,并承诺攻破化及兄之后,把一半的洛口仓粮食送给王世充。而王世充所付出的,则必须是出兵洛口仓,与李密前后夹击化及兄主力! 李密这么做是在赌博,赌的是他和王世充联手能够打败化及兄,赢了的话就是王世充和他都还有翻身希望,输的话就是王世充和他一起完蛋,王世充如果答应并执行,那王世充等于就是参与这个大赌局,还是赌上他的将来和满门性命。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好选择,王世充还是犹豫不决,迟疑难断。 促使王世充下定决心的,是咱们云老将军和化及兄的精彩表演,宇文温抵达东都的同一天,信誉良好的关中隋军在咱们云老将军的指挥下,很守信用的向骁果军控制的新安城发起了进攻,结果让老王一家人气爆肚皮的是,云老将军隔着新安城还有十里路程,守新安的宇文军大将许弘仁就已经主动放弃了城池,大踏步的一路撤回了金镛城,一箭不放一刀不砍就算了——听说还故意在城里给云老将军留下了几个晚上捂脚的小美人。 咱们的云老将军也是直接进驻新安城了事,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追杀许弘仁,然后一边派遣使者告诉王世充他已经遵守承诺做到了攻占新安,一边指挥军队修补城防和建立守城工事,摆出一切到此为止的架势——同时王世充的细作还听到风声,有人给金镛城送去了十大车制做岐山臊子面的作料,让许多思乡心切的骁果军将士捧着面碗放声大哭。 指望云老将军继续进兵虽然没有多少可能,但王世充还是尽力尝试一下,派人出使新安要求云老将军与他携手攻打金镛城,结果咱们的云老将军把手一摊,老气横秋的说道:“不是老夫不想答应,是名不正言不顺啊,王丞相他拥立的是皇泰皇帝,老夫跟随陈丞相拥立的义宁皇帝,这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老夫若是与你们联手进兵,那这大隋江山岂不是就出现两位皇帝陛下了?所以看在往日的同僚份上,老夫可以攻打宇文化及逆贼,但老夫绝不能和你们联手!” 王世充使者当然又恳求云老将军尽快进兵攻打宇文化及,在事实上与化及兄开战,咱们的云老将军捻着花白胡须盘算了半晌,很快就说道:“好!没问题!老夫答应你们,七天!七天之内!老夫一定拿下洛阳南城,把盘踞在洛阳南城的宇文贼军赶走!” 听了使者的回报,王世充掐死云老将军的心思都有——洛阳的宫城和皇城都在北城,洛阳南城对宇文军根本就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以云老将军和宇文家的关系交情,只要开一句口,化及兄能把洛阳南城装进礼盒再打上蝴蝶结双手捧了送给云老将军!到时候化及兄的西线主力集兵于洛水北岸,不仅对王世充威胁不减,乘机进驻了洛阳南城的云老将军也立即成了王世充的心腹大患,与化及兄联手威胁王世充!稍有差池,云老将军说不定就能乘机抢占天津桥,在背后猛捅王世充一刀! 果断回绝了云老将军攻打洛阳南城助战的提议,王世充又盘算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声吼道:“把宇文温叫来,老夫答应出兵,和他李密联手攻打宇文化及匹夫的主力!先破宇文化及,再破他陈应良奸贼!” “父亲,是否不必这么冒险?” 听到王世充这个决定,王家众人一片大哗,连比较忠厚的王世充长子王玄应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站起来惊叫道:“这么做,等于就是赌上了我们的满门性命啊?赢了还好说,如果输了,我们就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如果老夫不去赌,更没机会东山再起!”王世充铁青着脸说道:“陈应良那个奸诈匹夫,派云定兴这个老不要脸来东都战场,名誉上是增援我们,实际上是为了宇文化及匹夫壮胆鼓气,让宇文化及放开胆子和我们血战到底!老夫若是不出兵,李密匹夫必然被宇文化及所破!李密完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宇文化及匹夫绝不会放过我们,陈应良奸贼也一定会继续让我们顶在前面,借我们的力量消耗宇文化及,然后他再出兵拣便宜!” “只有赶快和李密匹夫联手,不惜代价的尽快攻破宇文化及匹夫,我们才有希望!”王世充脸色无比难看的总结道:“这么做我们虽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但起码可以保证将来李密一定会站在我们一边,和我们联手迎战陈应良这个奸贼的趁火打劫!” 这道理王家众人之前已经反复讨论过无数次,只是顾忌宇文化及势大,迟迟不敢下定这个决心,现在看到王世充决心已定,又看到了云老将军和化及兄的精彩表演,对陈丧良彻底绝望的王家众人也不再迟疑,纷纷点头同意了王世充的这个冒险决定。然后很快的,王世充也就和李密的全权代表缔结了联手夹击化及兄主力的正式约定。 王世充用兵一向都很有头脑,这次也不例外,为了解决金镛城这个威胁,消弭自军与化及兄主力决战时的后顾之忧,王世充很快安排了一个引蛇出洞的破敌战术,在夜里安排了一支军队偷渡洛水,抢占洛阳南城的天津桥南断,放下桥梁出兵南下,假意全力夺回洛阳南城,实际上却把精兵主力布置在了上春门外,伏击南下救援的金镛城敌人。 王世充的战术计划十分成功,奇兵偷袭天津桥顺利成功,化及兄在洛阳南城的守军也立即发出信号向金镛城求援,司马德戡率军南下救援,结果在路上遭到了王仁则和李君羡两支伏兵的夹击,措手不及下被王世充的王牌淮南军杀得大败,被迫逃回金镛城,同时高毗率领的军队也成功夺回了洛阳南城,杀败了化及兄在南城的少量守军。 王世充此前的俘虏政策在这一战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之前被俘的关中将士在王世充的要求下,不断隔着洛水向南城的友军喊话,声称只要投降王世充就有回家机会,他们在关中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善待,结果到了交战之时,这些宣传就理所当然的收到效果了,众多被寒冷所迫的宇文军士兵主动放下武器向王世充投降,抵御力度也因此大为削弱。王世充发现了这一情况后大喜,也更加的加大了宣传战力度。 与此同时,云定兴军的斥候细作也探到了这一情况,又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在第二天就把这一消息写成塘报,用快马送回了关中大兴,交到了陈丧良面前。结果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收到这个消息,陈丧良马上就得出了结论,说道:“王世充和李密已经下定决心联手攻破宇文化及了,不然的话,以王世充宁死不吃亏的性格,绝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去主动进攻宇文化及。” “这是他们唯一的正确选择。”房玄龄微笑说道:“丞相你派遣云定兴去增援东都战场,以王世充和李密之能,自然马上就能明白你其实是想帮宇文化及,给宇文化及壮胆,让他放心和李密、王世充大打出手。他们如果不想被杀红了眼又后顾无忧的宇文化及各个击破,就只有联手夹击尽快拿下宇文化及这一个选择。” “丞相,我们应该尽快做好主力出动的准备。”魏徵提醒道:“王世充和李密下定决心自行攻破宇文化及,必然要争取速战速决,不给我们主力抢战果的机会,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在东都战场分出胜负时立即出动,不仅能获得最大战果,还很有希望一举铲除王世充、宇文化及和李密这三个强敌!” 陈丧良微笑着点头,心说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局面,然而就在陈丧良与众人商议如何出动主力东进的时候,另一道贴着鸡毛的塘报却又突然送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赶紧接过打开一看后,脸色顿时就变得无比的阴沉了。 塘报是李靖送来的,内容是证实薛举和李轨联手缔盟的传言不假,两家不仅真的已经缔结了盟约,李轨还已经向陈丧良唯一的一块养马地平凉郡发起了进攻,薛举则亲自率领主力兵出大震关,准备北上安定郡,切断平凉与大兴的联系,前锋薛仁果还已经直接走出了大震关,与张季珣在洴源一带直接干上! 看完了这道来得无比不凑巧的塘报,房玄龄和魏徵等人也是默默无语,陈丧良盘算了片刻后,还苦笑说道:“真没想到,我也有必须要用云老叔独当一面的时候,如何在东都战场捞到最多胜利,就要看他的表现了。” 第428章 合格称职 薛举和李轨的携手进犯,对陈丧良的西线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挑战是薛举军和李轨军的实力都不容忽视,陈丧良必须集中大部分力量应对,机遇则是薛举和李轨是主动离开老巢向陈丧良发起进攻,地利在手的陈丧良军如果能在防守反击战中击败或重创薛举、李轨两个对手,对将来反攻天水和武威将有着无穷好处,运气稍微好些的话,将天水、武威传檄而定都大有可能! 可是对陈丧良的东线来说,薛举和李轨这次进犯的时机就太不巧了,各种迹象表明,李密和王世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化及兄打一场大决战,正是陈丧良主力出兵摘桃子抢战果的大好机会,合纵连横操作的话,将李密、王世充和化及兄三个对手一口气全吃下都大有希望,薛举和李轨却偏偏在这个要命时刻倾巢出动,这一美梦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事有轻重缓急,薛举和李轨在潜力方面虽然不及李密和王世充这样的乱世枭雄,但他们既然主动出击来打一波流,陈丧良的主力自然要优先用来款待他们,同时还得加强力量防范李家兄弟和梁师都也来趁火打劫,能够投入东线的力量就变得相当有限,一口气同时吃下王世充、李密和化及兄三股势力也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丧良只能是被迫调整东线战略,毅然决定让老叔云定兴挑起东线重任,也给云定兴送来了秘密指令………… “不许李密、王世充两个匹夫和老夫的化及侄子分出胜负?必须要让他们打得三败俱伤,但不能让李密和王世充联手灭了宇文化及,也不能让宇文化及灭了王世充和李密的其中任何一家?我们的军队绝对不能主动向他们开战,还必须守住新安和拿下宜阳,保证我们将来的进兵道路?丞相这道命令,也太复杂和太难办了吧?” 仔细看了陈丧良的亲笔书信,咱们的云老将军有些张口结舌,说什么都没想到陈丧良会把东线战场全权委托给他,更没想到陈丧良会交给他这么一个复杂困难的任务。奉命携书前来拜见云老将军的张永通则大力点头,说道:“老将军,丞相也知道这个任务难办,但丞相又说,我军之中,惟有你能做到这点,所以他才敢放心委托给你。” 云老将军露出了一些为难神色,沉吟了半晌才问道:“丞相还有没有后续军队给我?” “有。”张永通答道:“在近期内,丞相将派遣李客师将军率领一万军队东进,前来为你助阵,届时李将军也将接受你的指挥号令。” 云定兴的老脸变成了苦瓜脸,知道李客师是李靖的弟弟也是陈丧良的亲戚,却不知道李客师在战场上是否靠得住,便哀号问道:“丞相怎么不把秦琼和贺延玉派来帮我?秦琼将军驻扎潼关,贺延玉将军驻扎常平仓,出兵更方便啊?” “老将军,丞相说他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但是没办法。”张永通很无奈的解释道:“秦琼将军擅长骑兵战,打薛举李轨需要他的力量,所以丞相只能是把秦琼将军调回西线参战,贺延玉将军这里,常平仓和函谷关太过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离不开他的镇守,丞相也不能调动他。” 陈丧良没把贺延玉派来听用的原因还有一个——贺延玉是跟着陈丧良拿下关中的大功臣,让云老将军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新降将号令指挥于他,贺延玉心里能舒服了才奇怪。同时陈丧良军在东都战场的特殊立场也注定了陈丧良不可能弃用云老将军,改用性格正直的贺延玉负责东线,所以陈丧良也没多余选择,只能是让打仗靠得住的贺延玉继续守卫常平仓重地预防万一,另外从大兴派来二线军队给云老将军帮忙。 深通人情世故的云老将军当然明白这点,所以云老将军的表情也更加哭丧,心说麻烦了,老夫这一仗怎么打啊?任务又复杂又麻烦就算了,还一个得力的打手都没有,大侄子安排给我的两个副手鲜于质和姚懿,一个只上过一次战场,一个只是在县里打过土匪,到了正面战场上能不能靠得住很难说就算了,后续援军李客师也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主,更靠不住啊? 看出云老将军的胆怯,张永通又安慰道:“老将军放心,如果需要的话,你身后的贺延玉将军和刘经业老将军,都能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你的粮道后路可以确保无虞,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也可以随时退回崤函道寻求保护,丞相他不会责怪你,丞相也知道你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绝不会强迫你和三路贼军正面硬碰硬。” 听了张永通这话,云定兴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一些,知道大侄子不是故意逼着自己送死,只是想在守好基本盘的同时,让自这根当搅屎棍多坑坑王世充、李密和宇文化及三家,也乘机多占一些便宜,自己就算完不成这个复杂任务,陈丧良也不可能给自己太重的处罚。接着张永通又表示自己也将留在云定兴麾下听用,云老将军这才点了点头,道:“丞相明白老夫的苦衷就好,老夫尽力试一试吧。” 很没信心的接过了陈丧良安排的复杂任务后,恰好又有细作送来消息,说是发现王世充军正在向洛阳南城搬运粮草辎重,同时军队也在大量向南城开拔,似乎有增强南城防御的打算。对此情报,确实缺少战场经验的姚懿和鲜于质都十分疑惑,不明白王世充为什么要向鸡肋一般的洛阳南城增兵,天赋过人的云老将军却花白眉毛一扬,脱口说道:“不好,王世充准备从南城出兵,主动去攻打宇文化及的背后了。” “王世充主动去攻打宇文化及的背后?”高士廉的舅子鲜于质一楞,惊讶说道:“他有这胆量?” “没胆量也得这么干。”云老将军顺口答道:“宇文化及已经铁了心要先拿下洛口仓,不可能在这时候掉头又来打东都,王世充想要和李密联手干掉宇文化及,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兵去打宇文化及背后。” “那王世充就不怕宇文化及的金镛城驻军,乘机攻打东都?”姚懿好奇问道。 “不用怕。”云老将军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东都城防坚固,那怕是宇文化及的主力亲自来了,急切之间也拿不下东都,现在元武达和司马德戡那帮人连输两战,军力受损,又得保护好金镛城的百官人质,更没力量进攻东都。” 说罢,云老将军又随口补充了一句,“王世充匹夫也果然是一个老奸巨滑之辈,哼,从南城出兵东进,元武达和司马德戡这帮匹夫就是想迟滞一下他的进兵速度都难,化及大侄子动作如果不快点,怕是得要手忙脚乱一番。” 这回连常年跟着陈丧良身边的张永通都觉得十分好奇,忙问道:“老将军,为什么说元武达他们迟滞一下王世充的进兵速度都难?从洛阳到洛口仓上百里路,元武达他们如果动作快点的话,完全有可能抢占有利地形,暂时拦住王世充的进兵道路啊?” “元武达他们没机会。”云老将军摇头,还把众人引到了东都沙盘旁边,指着沙盘说道:“看到没有,王世充从南城东进,从洛阳到偃师都是道路开阔,行进容易,侧翼又有洛水天险保护,侧翼用不着担心遭到突袭,元武达和司马德戡渡河拦截他们既耗时又费力,运气稍微不好点,还可能在渡河期间反过来遭到王世充的突袭。” “偃师渡这里是元武达他们最理想的拦截阵地,但偃师小城一直都在李密贼军的控制中,可以掩护王世充的贼军渡河,实在不行王世充还可以走九山小路直接出现在宇文化及的背后,反正黑石堡还在李密贼军手里,王世充走小路也不怕遇到埋伏,黑石堡肯定会给他提前报警。” “不过如果老夫是王世充的话,老夫一定会全力争取在偃师渡河,走洛水北岸的宽阔大路兵进洛口仓。因为这么一来,王世充匹夫在接近位于南岸的宇文化及主力时,面前就有了洛水天险可守,又有黑石堡的李密贼军多少牵制掩护,可以避免化及侄子主力的正面锋芒,北面的邙山山脉地势复杂,是布置伏兵以弱胜强的有利地形,在这里和宇文化及匹夫打决战,对王世充最有利。” 滔滔不绝的说到这里,云老将军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张永通、鲜于质和姚懿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和看到外星人没什么两样,弄得云老将军忍不住摸了自己长满皱纹的老脸,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了?老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张永通和姚懿等人整齐摇头,然后姚懿还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将军,你刚才对敌情的分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是当然。”云老将军点头,又颇有些伤感的说道:“老夫也只能是自己琢磨自己学了,这普天之下,除了老夫那已经位居丞相的应良侄子,就没人愿意教老夫兵法战阵,行军打仗,在谯郡向应良侄子学了些基础后,老夫除了自己一边读着兵书一边打仗,还能有什么办法?” 姚懿和张永通等人的下巴差点落地,心中纷纷暗道:“这个老马屁精老不要脸,还真是太小看他了。” 暗暗钦佩了云老将军的惊人天赋后,姚懿和鲜于质等人忙又问起自军是否应该采取行动?咱们的云老将军盘算了片刻后,点头说道:“我们是得有些动作,老夫是看着化及侄子长大的,他身上有几根毛老夫都知道,王世充如果突然出兵,迅速推进到他的背后抢占有利地形,他肯定会手忙脚乱露出破绽,说不定就会给了李密和王世充机会。丞相又不许我们让他战败,所以我们得赶快想办法帮他一把,免得他露出破绽稀里糊涂的输了。” “老将军,那不妨你再出面一次,暗中向宇文化及匹夫告警,让他提前做好防范?”张永通赶紧建议道。 “时间不够。”云老将军摇头,沉吟着说道:“东都距离洛口仓只有一百里,距离偃师只有六十里,王世充突然出兵动作快的话,一天之内就有可能抢占到有利地形。老夫那化及侄子又傻得厉害,没拔掉偃师和黑石堡这两颗钉子就直接推进到洛口仓下,后方被牵制得厉害,匆忙掉头布防,肯定要吃大亏,老夫得多给他争取些时间才行……。” 沉吟着盘算了片刻,云老将军拿定了主意,道:“两步同时走,派人向化及侄子报警,让他赶紧准备,再派人向元武达他们报警,建议他们赶紧出兵去抢偃师渡口,只要元武达这帮匹夫能够提前赶到偃师渡口,就能捣毁那里的桥梁,阻止偃师的李密贼军搭建浮桥接应王世充过河,进而帮化及侄子争取到足够时间掉头应变。” 众人点头称善,云老将军赶紧安排了自己的云姓族人出面干这些脏事,然后云老将军又心中一动,忙向准备出使金镛城的侄子云福吩咐道:“阿福,叫元武达和司马德戡他们只管放心进兵去抢偃师渡口,金镛城这里用不着留太多的守军,老夫会出兵保护金镛城,让他们不必担心王世充的后军会乘机攻打金镛城。” “伯父,这么做等于就是直接帮宇文化及了,招骂噢。”大吃一惊的云福赶紧提醒。 “老夫不会蠢到直接出兵去和王世充交战。”云老将军冷笑说道:“老夫出兵,是去攻打金镛城的,打不下来是我们的将士无能,王世充敢出兵打我们背后,那就是他自己找死,逼着老夫和他拼命。” 云福恍然大悟,赶紧唱诺,那边的姚懿和陷于质等人却面面相觑,无不在心里说道:“脸皮够厚,心肠也够狠!” 称职搅屎棍云老将军的这些小动作,算是彻底坑苦了可怜的王世充王丞相,就在王世充准备出发前往洛口仓的头一个晚上,他即将向洛口仓战场进兵的预警消息不仅被快马送往了洛口仓向化及兄告急。云老将军的心爱侄子云福还亲自跑到了金镛城中,给唯一能够迟滞王世充进兵速度的金镛城守军出谋划策,建议他们立即出动骑兵去抢占偃师渡口,捣毁那里桥梁和阻止偃师城里的李密军搭建浮桥,让王世充无法迅速突然的出现在化及兄的主力背后。 元武达和司马德戡等人对云老将军的分析将信将疑,但考虑到云老将军没必要也没理由欺骗他们,还有他们也同样发现了王世充军的异常调动。所以经过商议之后,元武达和司马德戡还是派出了五百骑兵连夜西进,抢先赶往偃师侦察情况和预防万一。同时也让军队做好出征准备,只等确认王世充的主力从南城出兵东进,就马上赶往偃师渡增援。 次日清晨,天色才刚发白,严密监视洛阳南城动静的骁果军斥候就飞马送来消息,证明确实有大量的王世充军从永通门出城集结,元武达和司马德戡等人庆幸早有准备之余,也赶紧集结军队出城,然后刚一确认王世充主力是向东面开拔,司马德戡就带着七千军队飞奔向东,和王世充主力展开超大规模的马拉松赛跑。同时元武达一边重谢云福,一边恳请云老将军尽快出兵,来帮他抵御王世充后军对金镛城的威胁。 金镛城守军的迅捷反应当然让王世充很是吃了一惊,不过王世充也没有怎么担心,无比相信那些脑细胞被肌肉挤得没什么空间的骁果军将领看不穿自己的妙计,更看不穿自己的进兵计划和真正意图,还道他们只是出兵应变,所以王世充选择了把骑兵留在身边听用,随时准备突袭仓促渡河的骁果军,同时王世充还命令留守东都城池的后军适当出击,向金镛城发起佯攻,围魏救赵逼迫司马德戡回兵去救金镛城。 王世充的眼镜很快在地上跌了一个粉碎,出城才刚走得二十里路,前方就有李密军信使送来急报,说是昨天下半夜突然有一支骁果军骑兵突袭偃师渡口,把正在连夜搭建浮桥的偃师守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六道新搭建的浮桥全部被毁,只有唯一那座坚固木桥靠李密军依托工事死战守住,但也遭到了不少破坏,王世充主力不仅再没机会迅速渡过洛水抢占有利地形,动作再慢点的话,唯一那道木桥都有可能保不住。 “怎么可能?骁果军那帮蠢货,怎么可能识破老夫的妙计?还能猜到老夫的进兵路线,提前出兵扼住老夫的进兵咽喉?” 难以置信的大吼大叫过后,王世充第一道命令就是让军队全速前进,急行军赶赴偃师保护渡口,第二道命令则是,“再派人去给世师他们传令,告诉他们偃师情况有变,为掩护我军主力行动,他们务必要尽快出兵攻打金镛城,打不下来不要紧,只要能够让金镛城贼军知道危险就行!” 吼叫着,王世充一再催促军队全速前进,争分夺秒的去抢偃师渡,结果靠着主力战兵的充沛体力与良好体质,王世充主力很神速的只用了三个多时辰,就从洛阳赶到偃师渡。然而令王世充绝望的是,他的速度快,北岸的骁果军速度更快,当他的前锋刚看到偃师城的影子时,偃师城旁边的木桥上已然燃起冲天大火,同时洛水北岸旗帜飘动,大批的骁果军将士吼声如雷,辱骂挑衅让王世充过河与他们决战。 “撞鬼了!”王世充重重一挥马鞭,懊恼说道:“只差一步,老夫这先机只差一步,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能让这帮骁果蠢货先知先觉,知道老夫的进兵路线?” 与此同时的金镛城下,匆忙出动王世充后军才刚在已经无力出战的金镛城下排开阵形,还没等统兵的王世衡下令发起攻城,道路西面那边就已经是旗帜飘动,马蹄如雷,云老将军麾下的两千陈军骑兵迎面冲来。王世衡见了大惊,赶紧一边让军队调整阵形,防范陈军骑兵突击,一边派人上前与陈军骑兵将领联络,询问他们的来意。 “我们是来攻打金镛城的。”统率骑兵出击的献于质理直气壮的告诉王世衡使者,道:“贵军先来,我军可以先让你们攻城,你们攻不下来,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骑兵攻城?”王世衡有些傻眼,“陈应良奸贼麾下的骑兵,多得没地方搁了,能舍得拿来打攻城战?还有,你们既然是来攻城,骑兵阵的矛头,怎么是对准我的腰部?我攻城的时候,你们突然发起冲锋,我还能活命么?” 第429章 无计胜有计 王世充有些想哭的冲动,原因不只是司马德戡暂时扼住了他北渡洛水的咽喉,还有宇文化及军主力那边也反应非常神速,他的军队才刚到偃师渡口,洛水偃师段南岸直通罗口的九山小道上,就已经发现了骁果军活动踪迹,同时驻守黑石堡的李密军也冒险送来消息,说是化及兄紧急分兵数千人,已经抢占了黑石堡西北面的洛水桥梁,彻底断了王世充闪袭化及兄背后的念想。 一步慢步步慢,战场主动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了王世充,抢渡偃师渡耗时耗力,就算能够成功,化及兄主力也早已调整好军队部署,不仅不会再给王世充任何突然袭击的机会,还有很大可能以主力迎击王世充。九山小路道路狭窄,崎岖难行,军队难以在山路上展开,化及兄只需要少量兵力就能拦住王世充,然后主力一个右勾拳就能把王世充的腰子给砸出来。 收到消息的李密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之前为了掩护王世充出兵夹击化及兄,李密不惜代价让虎牢关后军几次假意出击,成功引诱了化及兄主力不断东倾,可是付出了不小损失后,眼看王世充只要突然出现在化及兄背后,马上就能让宇文军主力在措手不及间露出巨大破绽了,王世充的奇袭计划却出现了巨大偏差,李密军付出的努力和牺牲也全都付之了东流。 化及兄的日子要稍微好过些,起码没让王世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有充裕的时间调整战术部署,军队可以从容行动,不给李密军趁火打劫的机会。但也只是到此为止,背后突然出现了倾巢出动的王世充,化及兄接下来的大战还是非常难打,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被王世充和李密联手以弱胜强——这种可能还非常不小。 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很快又给化及兄出了一道难题,无法获得突袭化及兄背后的机会,王世充干脆连偃师渡都不去抢渡,命令军队就地休息建立营地,摆出了要在化及兄背后长期立足的架势,既遥遥牵制住了化及兄的主力,又反过来获得洛水和九山两个天险,引诱化及兄冒险出兵来攻打于他。 有朋友肯定要问,王世充主力远离城池,就不怕化及兄乘机去打他的洛阳老巢?答案是王世充还真不怕,化及兄主力想要回头去打东都,必须要从偃师一带经过,只要发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驻扎在洛水以南的王世充随时都可以迅速回师东都守城,化及兄喜欢让主力军队来来回回的瞎折腾,王世充奉陪到底! 在这样的情况下,化及兄当然是只能一边收缩兵力,一边加强对王世充的防御和对洛水渡口的保护,再有就是赶紧召集一干文武部下讨论对策,而讨论的结果是很多人都建议化及兄暂时掉转矛头,先利用野战优势收拾掉王世充,然后再重新掉过头来收拾李密。 因为主力队伍屡次都在野战中占尽便宜的缘故,化及兄对这个提议十分动心,几乎就要当场拍板采纳,宇文智及和封德彝等化及兄军中少有的理智派却联手拦住了化及兄,指出道:“我军若是掉转矛头先去攻打王世充,王世充必然凭借洛水天险与我军对峙,也有可能且战且退撤回东都,牵着我们主力的鼻子西进,到时候李密匹夫也肯定会出兵攻打我们的背后,让我们继续的首尾难顾。” 已经在两线作战中吃够了苦头的化及兄迟疑,重新开始动摇,这时,化及兄的心腹孟景突然提出了一个颇天才的建议,道:“大丞相,云定兴云老将军与你的父亲交情过命,又对你照顾有加,你何不求他也出兵洛口仓,沿洛水南岸进兵?我们也不指望他能够打败王世充,只要他能暂时挡住王世充一点时间,我们的主力就可以从容渡过洛水,全歼王世充的主力。” “妙计啊!”化及兄的眼睛顿时亮了,惊喜说道:“强渡洛水死点人咱们不怕,就怕他王世充老匹夫临阵开溜,不给咱们决战的机会,云老伯如果出兵帮我们堵住他,王世充匹夫就死定了!” “兄长,不要对云老伯寄托太多厚望。”宇文智及赶紧警告道:“云老伯对我们几兄弟是不错,但是他早就有言在先,这次他最多只能保证不和我们开战,尽量给我们帮些小忙,但绝对不会直接出兵帮助我们!不然的话,他没办法向陈应良交代!” “兄长,小弟觉得可以试一试。”宇文智及有不同意见,道:“陈应良给云老伯的,无非就是高官厚禄和珠宝美女,这些我们也可以给他,还可以给得更多,我们多送点礼物,给云老伯秘密封一个高官,请他帮忙,说不定就能成功。反正距离不远,洛水北岸的道路又在我们的控制中,一天多时间就可以来回,就算不成我们也来得及重新商量。” 好哥哥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的感情向来最深,宇文智及这话也很有道理,所以化及兄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采纳了二弟的建议,决定送给云老将军一大笔金银珠宝,同时又用杨浩的名誉给云老将军封了一个襄国公和一个太尉官职,直接让云老将军位列三公——实际上云老将军在历史上也步进了三公之列,然后马上亲笔做书,派了一个能言善道的使者急赴新安与云老将军联系。 尽管明知道这么做把握不大,但是考虑到云老将军一贯的见利忘义和见风使舵,再加上宇文军主力这次躲开王世充突袭也全是托了云老将军的福,宇文智及和封德彝等理智派并没有极力反对,相反还多少抱有一点希望,同时化及兄也下令让主力军队暂时保持守势,等待云老将军的答复不提。 ………… 如果云老将军现在是给王世充当部下,那么以宇文述与云老将军的过命交情和化及兄的强大军力,云老将军说不定就倒戈来坑王世充了,但是很可惜,云老将军现在是给陈丧良当帮凶走狗,蒸蒸日上的陈丧良前景也远比众矢之的的化及兄看好,在抱大腿这方面举世无双的云老将军大概只有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背弃陈丧良投奔化及兄——这么做,基本上和四九年脱离****加入蒋匪帮没什么两样。 况且陈丧良对云老将军也确实不错,是唯一替云老将军考虑过性命安全的人,云老将军再是如何的狼心狗肺也多少有些感动,所以化及兄的收买笼络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云老将军还很直接告诉化及兄使者,“且不说老夫不能对不起应良大侄子,就算老夫心疼化及侄子可以不管不顾,老夫的部下也不会跟我走,老夫今天敢下令进攻王世充,他们今天晚上就能把老夫的脑袋割下来,送到大兴去请功。” 化及兄的使者不肯死心,又哀求道:“老将军,你能否再考虑一下?现在王世充匹夫的主力已经倾巢出动,我们宇文大丞相想在野战中破他是易如反掌,唯一只担心他提前跑了,如果老将军你能暂时挡住王世充,那怕是只给我们争取一天时间,王世充匹夫就死定了,到时候我们大丞相乘势拿下东都,洛阳城里的珠宝美女,老将军你想要多少都行。” 云老将军还是继续摇头,不管化及兄使者如何的鼓动如簧之舌,就是不肯点头答应,不敢和云老将军翻脸的化及兄使者无奈放弃后,云老将军先是了解了一些化及兄军队现在的具体情况,又盘算了片刻后,云老将军突然说道:“化及贤侄为什么一定要在洛口仓和王世充、李密两个匹夫决战?为什么就没考虑过回师金镛城,佯攻东都引诱李密出兵来救王世充,然后再在野战里击破李密匹夫?” “老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回师金镛城?”化及兄使者有些愕然,疑惑说道:“可是我们折头回来以后,还是没把握拿下东都城啊?还有,如果李密匹夫不肯出动主力来救王世充,我们怎么办?” “李密匹夫肯定会出兵。”云老将军回答得很干脆,说道:“王世充这次倾巢出动救他,李密匹夫不能不报这个恩,而且老夫还有办法替你们诱使李密匹夫出兵东都,也有办法让王世充的主力离开东都城墙保护,出兵与你们打野外决战,把握还特别大。” “老将军有何妙计?”化及兄使者大喜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云老将军拒绝回答,又说道:“你回去告诉化及贤侄,就是他如果信得过老夫,就赶紧把主力拉回金镛城来,到时候老夫自然有办法让王世充、李密出兵和他打野战,他如果不相信老夫,那老夫就真的没办法了。” 将信将疑的答应之后,化及兄的使者告辞离去了,结果化及兄使者前脚刚走,张永通、姚懿和鲜于质等副手也理所当然的后脚就出现在了云老将军的面前,争先恐后的好奇问道:“老将军,你为什么要劝说宇文化及回兵金镛城,在东都郊区和王世充、李密打野战?” “因为距离近。”云老将军顺口答道:“新安到偃师一百二十多里,到洛口仓一百六十里,那里的战情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们想出手干涉根本来不及,让化及侄子把战场拉回金镛城来,我们就有随机应变左右战场局势的机会了。” “但是老将军,宇文化及回师金镛城,对他将十分不利。”姚懿警告道:“东都洛阳太过坚固难打,已经在洛口仓受过挫折的骁果军再想顺利攻下东都很难办到,到时候只要东都洛阳不告急,李密匹夫就不会出兵来救王世充。王世充缺粮,宇文化及粮草不多,李密匹夫的粮草可以让他吃好几年,东都大战持续的时间越久,对李密就越有利,这一点,李密匹夫不可能看不到。” 云老将军笑了,笑得还很得意,道:“善意贤侄,你以为老夫说有办法把李密匹夫的主力诱来东都战场,让王世充匹夫出城和化及侄子决战,只是为了哄骗化及侄子回军?” “老将军,你真有办法做到这点?”姚懿惊喜问道。 见云老将军捋着胡须微笑点头,姚懿和张永通等人更是惊喜,赶紧又问云老将军到底是什么妙计,具体该如何做?结果云老将军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得意笑道:“几位贤侄,你们怎么也不想想,老夫还用得着出手煽风点火,下饵布套么?我们的陈丞相出兵攻打薛举和李轨,这么大的动作,李密和王世充匹夫的细作再蠢也探得到啊,知道我们的主力暂时没办法出兵东都,王世充和李密两个匹夫还不赶快抓紧时间猛攻化及侄子,难道想等我们的主力干掉了薛举李轨,掉过头又来乘机打他们的劫,敲他们的竹杠?” 姚懿和张永通等人再一次在云老将军的面前张口结舌了,许久后,张永通还向云老将军伸出了大拇指,由衷的赞道:“无计胜有计,老将军,下官今天是真的服了你了。” 姚懿和鲜于质一起点头附和,对云老将军的印象彻底改观,可咱们的云老将军却还是不肯满足,又拈着花白胡须心里盘算,“化及侄子撤回金镛城,肯定更加有求于老夫,他从江都抢来的那些金银财宝,当然得拿出一部分替他父亲连本带利的还给老夫。不过王世充和李密这两个匹夫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同样得有求于老夫,老夫得想些办法,从他们手里也捞些好处才行,不然的话,老夫就太对不起被王世充匹夫霸占的东都国库,还有太对不起那些被李密匹夫抢得家破人亡的老百姓了。” ………… 还别说,云老将军轻飘飘的一句空口许诺,在化及兄的面前还颇有分量,让化及兄十分为之动心。但大部分的骁果军文武都不干了,纷纷叫嚷道:“开什么玩笑?打了洛阳城来打洛口仓,打了洛口仓又回去打洛阳城,我们的将士上百里路来来回回的跑着玩啊?回师金镛城佯攻东都,引李密匹夫出动主力去救东都,说得好听,李密不出兵,我们又打不下比洛口仓城更坚固的东都城,将士不是白死白伤白辛苦了?” “兄长,云老伯不是在说笑,就是耍我们。”宇文士及也难得有些愤怒,道:“东都城防远比洛口仓坚固,还有宫城和皇城可守,我们回兵金镛城又去打东都,傻子都知道我们是在佯攻,李密那个匹夫何等奸诈,怎么可能中这样的雕虫小计?” 很难得,一向脾气暴躁的化及兄这次没有因为云老将军的敷衍态度和愚蠢计策勃然大怒,相反还露出了一些很少见的盘算沉思神色,末了还突然说道:“这些道理我当然懂,但云老伯还说了,只要我们回兵金镛城,他不但保证可以让李密主动出兵,还可以让王世充匹夫也主动离开东都城池的保护,出兵和我们决战。” “兄长,这样荒唐的话你也信?”宇文士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我当然不信,但云老伯嘛……。”化及兄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宇文智及,问道:“二弟,我们认识云老伯已经十七八年了,他骗过我们兄弟没有?” “没有。”宇文智及回答得很干脆,“从我们认识云老伯以来,他从没骗过我们,答应过我们的事,也从来没有一件没办到过。” 有时候信用真的很重要,听了二弟的回答后,化及兄马上又把目光转向其余众人,说道:“各位,听到没有?云定兴云老伯从没骗过我,我相信他这一次也不会骗我们,所以我们只要回兵金镛城,他就一定能想办法逼着王世充、李密出兵和我们打野战!” “兄长,你和云老伯的关系,我也知道一些。”宇文士及痛苦的说道:“他是没骗过你,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办到,可他以前只是答应你一些玩物美女,现在是打仗,现在是两军交战的生死战场!” “士及,你住口!兄长的决定是对的!” 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的关系一向不好,先是喝住了三弟,然后转向骁果军众将说道:“各位,我也知道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能轻信,但你们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云定兴老将军凭什么要骗我们?我们回师金镛城后,了不起就是攻城失败,但我们的粮草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暂时的进展不利也完全承受得了,云老将军从中能获得什么好处?他就不怕把你们惹急了,带着军队去和他拼命?你们觉得这是他一向的为人作风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政坛老泥鳅封德彝和郑善果立即点了点头,都说不错,云定兴没必要冒着得罪自军的危险乱开玩笑胡许诺,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结果听了封德彝和郑善果的结论后,骁果军诸将觉得有理之下,也不再愤怒抗议,改为仔细倾听宇文智及的分析。 “我觉得这个险值得冒。”宇文智及说道:“第一,云老将军没必要骗我们,更不会红口白牙的逗我们玩,他敢承诺就一定有把握。第二,我们如果不回师金镛城,接下来的仗也很难打,李密匹夫有洛口仓城可守,王世充匹夫有洛水可守,九山小路又太狭窄太崎岖,没办法大规模用兵,我们夹在中间打谁都没把握立即获胜,还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来自背后的袭击。”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回师金镛城。”宇文智及摊手说道:“回师金镛城,我们最大的损失就是浪费时间粮草,但如果云老将军那边的承诺能够兑现,我们就可以迎来有利局面,可以背靠城池和王世充、李密二贼决一死战,还有云老将军的军队在旁边帮忙牵制,远胜过目前在冰天雪地首尾难顾,还得受风雪之苦。” 骁果卫众将终于动心,纷纷点头说不错,是这个道理,回师金镛城了不起就是白辛苦,是要强过目前冰天雪地和不利地形里被王世充和李密夹击。化及兄那边本来就无比相信自己的云老伯,听了后再不迟疑,立即拍案说道:“那就这么办了,立即着手安排回师金镛城,李密匹夫敢来追,乘机要他狗命!” 于是乎,就凭云老将军轻飘飘的一句许诺,已经在洛口仓下付出几千条人命和无数伤残代价的骁果军当机立断,第二天便全军拔营起兵,顶着凛冽风雪回返金镛城,骁果军猛将薛世良和张恺率军在前开路,樊文超走侧翼负责监视洛水南岸的王世充,几次在野战里抽得李密军满地找牙的陈智略负责殿后,化及兄率领主力走在中间,撤退行动安排得颇有章法,半点可乘之机也没留给对手李密和王世充。 撤退回师再有章法,也平息不了骁果军士卒对白辛苦瞎折腾的怨气,还有正在偃师渡口与王世充主力对峙的司马德戡怒气,好在这些事还好办,化及兄又浪费了一些口舌,还是让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的司马德戡跟着他退兵回师。 反复确认了化及兄退兵是真不假,王世充当然是一边赶紧撤回东都继续守城,一边赶紧向李密求援,要求李密尽快出兵帮忙,以免自己在东都战场孤军苦战。同时王世充心里还有一些冷笑,暗道:“宇文化及匹夫,你是脑袋进水了吧?这个时候还敢回军去打东都,你的精锐不是累垮了,就是已经冻伤了,不要说是宫城皇城了,老夫敢保证,外城你都没希望拿下来!” 王世充冷笑的同时,终于熬到洛口仓保卫战获得胜利的李密军当然在不断欢呼,持续不断的欢呼,无数脸上带血身上带伤的李密军士兵高举着残缺武器,在城墙上又蹦又跳,大叫呐喊。在这些天里足足消瘦了一圈的李密笑得更加开心,暗道:“终于滚了,滚了好,去打东都更好,东都比洛口仓更难打,你假打我按兵不动,你真打,等你在城防战里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正好可以出兵拣便宜。” 冷笑归冷笑,轻松之后,李密还是把目光看向了更远的西面,心中暗道:“那个奸贼,估计也在等那一刻吧,要是有什么办法,让他的主力暂时不能进兵东都就好了,那本公就是豁出去赌上身家性命,也要冒险和宇文化及匹夫打一场决战!” 当天夜里,探到化及兄确实亲自率领着主力撤回金镛城来了,咱们的云老将军马上又派侄子云福出马,给化及兄带去了一个口信,“贤侄只管安心休整,让军队士卒休息治伤,恢复战力,随便造些攻城武器做个样子也留着备用。十五天!十五天之内,老夫担保李密匹夫会自己带着主力来金镛城送死!” 第430章 重要吗? 军情如火,刚收到薛举和李轨联手进犯的消息,陈丧良立即就着手安排西征事宜,同时为了引诱薛举军主力迅速离开天水老巢,陈丧良还密令李靖让守洴源的张季珣诈败,暂时放弃洴源让薛举放心北上安定郡,然后集中优势力量在安定和北地一带歼灭薛举主力。 陈丧良的动作快,薛举军的动作更快,让陈丧良哭笑不得的是,命令张季珣诈败的信使离开大兴才两天,扶风那边就传来了急报,很能打防守战的张季珣竟然已经直接败在了薛仁果手里,性格过于鲠直的张季珣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无法继续指挥作战,被部下强迫带着逃回了洴阳,薛仁果顺利拿下洴源城,侧翼无忧的薛举军主力则取道陇城直逼华亭,迅速杀入安定郡内,出兵总规模还达到了七万以上。 没办法再耽搁了,陈丧良只能是命令熟悉关内情况的礼部尚书屈突通担任前锋,率军一万先行赶赴安定郡治安定城增援,确保与平凉的联络畅通,立即加快亲自率领主力西征的准备,同时李靖那边也调兵遣将,着手安排反攻薛仁果,北上与陈丧良会师于安定境内。 这时,云老将军在东都战场的一举一动与东都战况也不断送到陈丧良的面前,虽然惋惜错过大好机会,也对云老将军过于插手东都战事有些担心,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陈丧良也腾不出手来再去调整东线战略,只能是摇头说道:“随云老叔去吧,只要他能把搅屎棍当好,不让王世充、李密和宇文化及三路贼军联手来趁火打劫就行。再给云定兴去道命令,就说我很满意他之前的表现,让他放手大干,把东都战局搅得越乱越好!” 得到了陈丧良的嘉许,此前还干得有些提心吊胆的云老将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把搅屎棍的工作干得更加肆无忌惮,然而与此同时,化及兄那边也是每日一催,要求云老将军尽快出手引诱李密进兵和王世充出城,云老将军也每次都回答道:“让化及贤侄放心,说了半个月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内,王世充和李密必然出兵!” 云老将军倒是镇定自若,重新折腾回了金镛城的化及兄却早就开始提心吊胆了,因为王世充的回援速度相当之快,半点机会都没留给骁果军,然后又象骁果军最担心的一样,撤回了东都城的王世充主力果然不再出城一步,一个劲的只是坚守城池,没有一丝半点准备出城和化及兄打决战的迹象。 李密那边也一样,化及兄主力撤走之后,李密军除了迅速从虎牢关补充了一支数量不明的生力军外,剩下的工作就只是赶紧修补已经千疮百孔的洛口仓城墙,重新修筑守城工事,同样没有任何出兵西进的迹象,同时与王世充的信使往来频率也明显少了许多,怎么看都不象是准备和王世充联手打一场大决战的模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化及兄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主帅威望自然更进一步遭到削弱,骁果军从上到小都对化及兄充满怨气,都觉得化及兄的指挥太过无能,战略战术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跟着化及兄这样的主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希望,军心士气都受到不小影响,化及兄对此也有所察觉,但是又无可奈何。 李二军的使者任瓌也乘机跳了出来搅风搞雨,借着宇文士及的渠道没少煽动化及兄报复云老将军的言而无信,想首先挑起云老将军和化及兄开战,继而引发陈丧良与化及兄的全面大战,为正在太原苟延残喘的李家兄弟创造机会。好在化及兄对云老将军的信心信任还剩一点,没听这些煽风点火,还把明显倾向于老李家的三弟宇文士及臭骂了一顿。 就这样,十天时间很快过去,但王世充和李密还是没有出兵决战的任何迹象,化及兄对此当然是越来越心慌,云老将军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云老将军很清楚咱们化及兄的狗熊脾气,五天内李密和王世充如果还是不出兵,化及兄真能带着军队到新安兴师问罪,到时候云老将军手里的二线军队不仅招架不住骁果军,还很可能引起陈丧良军与化及兄的全面开战! “奇怪了,按理来说,王世充和李密那边,应该收到我们主力已经出兵西进的消息了啊?为什么他们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动手?莫非他们另有打算,想和化及侄子和解,乘机联手进攻关中?” 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为了谨慎起见,同时也是为了尽快了解具体情况,云老将军盘算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派遣侄子云福前往东都城,用祝贺东都军队收复南城的烂借口拜见王世充,乘机刺探王世充的真正情况。而在临行前,云老将军又向云福叮嘱道:“示弱,一定要故意示弱,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让王世充觉得我们在怕他就行。还有,如果王世充有什么要求,你都表示可以商量,只是你暂时做不了主,要回来和我商量。” 肩负重任的云福进到了东都城后,果然受到了不小的委屈,老王一家就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还在没有生火的房间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流着鼻涕打着喷嚏进到暖阁,见到正在署理公务的王世充,然后云福必恭必敬的献上贺礼后,还遭到了王世充的无情嘲笑,“我军收复东都南城都已经过去几天了?贵军现在才想起祝贺我军光复南城成功,早干嘛去了?” “伯父他老人家本来是早就想派人来道贺的。”云福厚着脸皮解释道:“但丞相你光复南城后,立即就出兵去了洛口仓,期间我军又和丞相的后军在金镛城生出了一些误会,伯父他怕丞相你在气头上不肯接受我们的好意,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云福不提金镛城那件事还好,提到了那件事,王世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误会?只是误会吗?我军攻打金镛城,你们的骑兵始终顶着我军腰部,是帮我们,还是帮他宇文化及匹夫?还有,你们的斥候和宇文化及匹夫的斥候,每天都聚在一起生火烤猎物还喝酒,不断互相交换消息,这又是什么意思?” “有这样的事?小侄怎么不知道?”云福满脸的惊讶,忙打着喷嚏说道:“请丞相放心,小侄一定会把这件事向伯父禀报,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军一定严惩不怠!宇文化及匹夫弑君犯上,罪在不赦,我军上下无一不是恨不得食他之肉,寝他之皮,绝不会容许出现这样的事!” 碰上了云福这样家学渊源的厚脸皮,王世充一时间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是冷哼说道:“废话少说,本相没时间听,说你的真正来意吧,云定兴派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云福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就是为了祝贺东都军队光复南城而来,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王世充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了云福一番,突然问道:“薛举李轨的军队,打到那里了?” “打……。”云福差点失言,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顿时一喜,知道王世充终于还是探听到自军主力暂时无力东顾的重要情报,然后云福赶紧按照伯父的指点,接连摇头说道:“丞相恕罪,小侄官卑职微,仅仅只是托了伯父的福荫,在他军中担任幕僚职位,不知道这些军机大事。” 王世充笑了,随口说道:“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回去告诉云定兴,他如果聪明的话,最好别再去搞那些小动作,老老实实的出兵和宇文化及匹夫交战,这样我们什么事都好商量,不然的话,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云福没口子的答应,王世充却又突然换了一个口气,微笑说道:“云老将军重回大兴朝廷后,担任的职位好象只是礼部侍郎吧?本相记得他原先可是官居左屯卫大将军正三品,光复大兴他也算是有些功劳,怎么不仅没有官复原职,还被降了两级?” 云福忙说自己伯父当初被迫降贼,反正虽然有功,但也难赎前罪,所以才被降职留用,自己的伯父也情愿受此处罚。王世充则又微笑说道:“那么云老将军就不想想怎么将功赎罪,再回原职?如果他有这个打算的话,眼下可是他的最好机会,他就不想抓住?” 云福还算聪明,听出王世充是想怂恿云定兴尽快和化及兄开战,忙一边装傻不明白,一边答应把王世充的话带回去告诉云定兴,王世充也没有进一步明言,又问了一些云定兴军队的具体情况,然后就谢了云老将军的道贺,回赠给云福一些礼物,打发他走人。然而看着云福告辞离去的背影,王世充的眼中不由射出了两道狠毒光芒………… 东都洛阳距离新安不算太远,但也不是很太近,云福领着两个从人离开东都时已是下午,为了不在冬天里走夜路,只能是赶紧拍马往回走。然而出城才走得二十来里,才刚到慈涧一带,东北面的金镛城方向就突然冲来十余骑骁果军骑兵,操着关中口音气势汹汹的要求云福一行站住,云福也乖乖从命,一边自我介绍身份,一边说道:“各位骁果兄弟,我是来办点公事,得赶着回新安不能耽搁,帮忙放一马,等有空我们再聚在一起喝酒。” “知道你是来办公事!”为首的骁果骑兵恶狠狠说道:“我们宇文丞相还知道,你是替云定兴老匹夫去东都和王世充匹夫联系的,马上把王世充匹夫给你们的书信交出来!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没有书信。”云福赶紧又解释。 “没有书信?”那骁果骑兵那里肯信,一挥刀喝道:“弟兄们,上!宰了他们再搜信!” 十来名骁果骑兵轰然答应,立即拍马上前,云福一行三人大惊赶紧又解释,谁知那些骁果骑兵却根本不理不睬,一上来就把云福的一个随从给砍翻在了地上,吓得云福等人撒腿就往新安跑,那伙骁果骑兵则紧追不舍,又很快在追击战中砍死了云福的另一名随从,云福也被一刀砍中肩膀受了不轻的伤,云福被吓得逃命更快,那伙骁果骑兵则继续紧追,大喊大叫说什么都要拿下云福的脑袋。 还好,云福策马狂奔了十来里后就已经进入了云定兴军的防区,很快就有一队云军巡逻哨队听到喊杀声上来接应,总算是救住了已经负伤的云福,那伙骁果骑兵则不依不饶,又向隋军巡逻哨队发起了进攻,口中喊叫不断,“宇文丞相有令,云定兴老匹夫和王世充暗中勾结,用不着和他们假惺惺了,直接杀光!” 云定兴带来的二线军队战斗力确实要稍微差点,那些骁果军又都是骑兵战斗力颇强,很快就又杀了两名隋军士兵,直到隋军巡逻哨队大量赶来增援,那十余名骁果骑兵才掉头逃回金镛城。而隋军巡逻哨队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一边赶紧加强防御,防范骁果军去而复返,一边赶紧把胳膊都差点被砍断的云福送回新安城,向上官禀报自军遭到化及兄部下袭击的情况。 化及兄终于忍不住和关中隋军翻脸动手,这点当然让鲜于质和姚懿等人大为震惊和愤怒,熟知侄子狗熊脾气的云老将军也脸色有些铁青,还道化及侄子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但冷静下来后,结合了云福在病床上断断续续的描述,云老将军很快就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一,宇文化及如何可能得知自己派人与王世充联系?第二,宇文化及派兵追杀自己的亲侄子,为什么只杀了亲侄子的两个随从,偏巧让自己的侄子带伤逃了回来?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把两个疑点对自己的几个副手说了后,姚懿和鲜于质等人都有一些张口结舌,都问云老将军到底在怀疑什么?咱们的云老将军也十分坦白,答道:“我怀疑那些骁果军骑兵是王世充部下假扮的,王世充想嫁祸给宇文化及激怒我们,让我们彻底和宇文化及翻脸,然后他就可以乘机坐收渔人之利。” “伯父,那些骁果军都是关中人,是关中口音,小侄听得很清楚。”云福赶紧说道。 “在东都城里找几个会说关中话的士兵很难吗?”云定兴反问亲侄子,又冷笑说道:“还有,别忘了,王世充之前两次打败骁果军时,没少抓俘虏,金子银子美女一起上,想收买十来个俘虏给他听命,不是跟玩一样?” “话虽有理,但我们没有证据。”鲜于质赶紧提醒道:“还有,宇文化及匹夫派来的使者,这几天也是表现得越来越急噪,以那无能匹夫的性格,干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当然也有可能是宇文化及干的,但老夫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云老将军满脸狐疑的说道:“太巧了,巧得简直就象是刻意安排的一样。还有,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宇文化及能够忍过前十天,难道连最后五天都忍不住?” 又盘算了许久,云老将军拍案说道:“是谁干的可以慢慢查,查出来再报仇也不迟。马上放出风去,就说老夫这个侄子伤势太重,回到新安就伤重而死,明天老夫再派人去东都城里探听情况,把这事直接告诉王世充,就说没在爱侄发现书信,也没来得及问到什么情况,去问他王世充匹夫究竟有什么交代,如果真是王世充那个匹夫干的,他肯定会露出马脚!” 尽管云福觉得伯父咒自己死太不吉利,但伯父既然已经拍板定案,云福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接受了伯父给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礼遇,让自己的名字提前写上灵牌,置于灵堂之上接受祭奠,同时隋军众将按要求大肆散播云福已死的消息,故意让非自军将士的外人也知道这一情况。接着到了第二天,云老将军就又派出了使者赶赴东都城拜见王世充,打听情况经过。 王世充一家很友善的接待了云老将军的新使者,听说云老将军视为己出的爱侄云福被化及兄部下杀害之后,王世充还大吃了一惊,惋惜很多句话,然后又说自己确实没给云福什么书信,只是口头表示希望能与云老将军更进一步加强合作,携手讨伐宇文化及逆贼。末了王世充还派出侄子王道询为使,携带重礼赶来新安给云福吊孝,也乘机刺探云老将军内部的真实情况。 王道询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来到了新安城后,除了看到高高挂着白绫的云福灵堂外,还看到了正在为心爱侄子失声痛哭的云老将军,然后王道询才刚安慰了云老将军两句,一名高大勇猛的隋军将领就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冲进了灵堂,说奉命斩了化及兄使者来献首级,云老将军听了更是大哭,一边亲手把人头放在自己侄子灵位之前,一边赌咒发誓要为心爱侄子报仇血恨。 接下来的事更简单了,云老将军抹在眼泪告诉王道询,说自己的后军不日便将抵达新安参战,到时候自己一定会亲自带兵去和化及兄拼命,请王世充王丞相务必出兵襄助。王道询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又安慰了云老将军一通,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回东都洛阳去向自己的伯父王世充道喜了。 听了王道询的报告,王世充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块大石落地,恰在同一天,李密使者宇文温再度来到了东都城,给王世充带来了李密主力已经决定在明天上午出兵西进的好消息。王世充听了更是大喜,道:“回去告诉魏公,就说我这里也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兵接应他!还有,我已经确认陈应良小贼的主力是去了安定,云定兴老匹夫那里也和宇文化及匹夫翻了脸,叫他只管放心进兵,现在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决战良机!” “云定兴老匹夫也和宇文化及匹夫直接翻了脸?为什么?”宇文温大奇问道。 王世充笑笑,把云老将军爱侄被化及兄骑兵劫杀的事,还有云老将军在愤怒之下砍了化及兄使者的事,大概对宇文温说了一遍。宇文温听了后当然也是大喜,然后又好奇问道:“丞相,恕下官多问一句,那云定兴老匹夫的侄子,真是宇文化及匹夫的部下杀的?” “是谁杀的,重要吗?”王世充微笑反问。 第431章 化及兄隐忧 “第十三天了,王世充和李密两个匹夫怎么还没动静?二弟,你说云老伯这次会不会骗我们啊?” “兄长,稍安勿躁,包括今天在内,云老伯说的时间还剩三天,我们还可以耐心再等等,他应该不会骗我们,也没理由骗我们。” 王世充派人到新安为云老将军爱侄吊孝的第二天,才一个上午时间,咱们的化及兄就发出了七八次类似的哀号,宇文智及也每一次都这么安慰他,但咱们的化及兄对云老将军还有一点信心,宇文智及对好伯父云老将军也还有一定耐心,宇文士及、封德彝等理智派和大部分脾气暴躁的骁果军将领却沉不住气了,正午时分便又再一次联袂前来求见化及兄,要求化及兄对此做出解释。 “大丞相,昨天晚上我们又冻死了四十三个弟兄,还有二十六名重伤的将士没药治也死了,现在我们是又缺寒衣又缺药,将士们满肚子怨气,怎么办?”司马德戡毫不客气的说,“将士们都想问丞相你一句,东都打几天洛口仓打几天,现在又跑回金镛城来闲呆着,我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是等着饿死,还是等着冻死?” “兄长,小弟早就说过云老伯靠不住,靠不住,你就是不听!”宇文士及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让王世充、李密主动出兵和我们决战,你想想天下有这么荒唐的事么?童山、东都和洛口仓,王世充和李密早就吃够了野战的亏,又有坚城粮仓可守,怎么可能还会犯傻出兵和我们打野战?现在好了,十三天了,我们的将士在冰天雪地里白白等了十三天,白白冻死伤死那么多将士,众将士满肚子怨气,可王世充和李密出兵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和我们决战没有?” “丞相,你最好还是防着些云定兴,毕竟他现在是陈应良的人。”封德彝也警告道:“陈应良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进兵关中和交战,云定兴为了替陈应良效力卖命,肯定也要争取这一点,尽量拖延时间,用严寒天气和缺衣少药拖跨我们,对陈应良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丞相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化及兄一直不吭声,半垂着头忍受着部下的变相指责,心里也是又焦躁又愤怒,早就在慢慢积累的火气也逐渐在胸中酝酿。然而就在这时候,火上浇油的事来了,化及兄昨天派去与云老将军联系的使者突然回到了金镛城大营,向化及兄报告说,他昨天正午进到新安城后,不仅没有立即见到云老将军,还连同他的随从一同被软禁关押了半天加一夜,直到今天凌晨云老将军才见了他一面放他回来,还给化及兄带来一句口信,叫化及兄放出一些风声,就说云老将军砍了化及兄的使者,化及兄准备出兵攻打新安为使者报仇。 化及兄根本就没去考虑云老将军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仅仅只是听到他的使者被云老将军软禁关押,化及兄就已经怒不可遏的一把掀翻了面前案几,跳了起来暴跳如雷,“老匹夫!连本相的使者都敢关押,真当本相不敢和他开战?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本相早就把这个老匹夫碎尸万段了,他居然还敢这样愚弄本相?!” 骁果军众将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讥笑,宇文士及也乘机说道:“兄长,其实你不妨考虑一下向云定兴老匹夫出手,我们的斥候早已探明,他带来的一万两千军队,除了那两千骑兵比较难缠以外,步兵全是陈应良在关中新组建的二线军队,由少量老兵精锐担当骨干扩编而成,有相当一部分根本就没上过战场,大部分只上过一两次战场还就是打打流寇乱贼,战斗力相当低下。” “那些骑兵也差不多,战马大都是之前关中河东大战时淘汰下来的老马伤马,就是用来给新骑兵训练用的,实际上能起的作用不大。”宇文士及又飞快补充道:“但装备很好!那怕是普通士兵,也穿着厚布制成的芦花衣,战兵精锐全都穿毛皮衣或者棉衣,还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如果能把这些拿下来,对我们可是不无小补。” 化及兄有些动心了,好在宇文智及及时提醒道:“兄长,不能再开第三战场了,我们现在的主要敌人是王世充和李密,不是云老伯,如果我们再和他开战,那我们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兄长,我觉得如果我们向陈应良开战,王世充和李密二贼绝对不会扯我们的后腿!”宇文士及赶紧又怂恿道:“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匹夫都是老奸巨滑之辈,我们和陈应良开战对他们来说求之不得,我们如果向陈应良开战,他们不仅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说不定还有可能乘机向我们求和,支持我们向陈应良发起全面进攻!” 著名马屁精云老将军的人缘口碑并不好,骁果军众将只求赶紧解决物资问题,自然不会去介意突然向最孱弱的对手下手,纷纷都点头表示可以考虑,结果这也让本就开始动摇的化及兄更加动摇,也亏得比较向着云老将军的宇文智及在一旁极力劝阻,化及兄这才没有当场决定向云老将军发起进攻。但就算如此,化及兄还是恶狠狠的大声说道:“最后等三天,后天日落前,如果再没有李密和王世充出兵的消息,大后天的早上,我们就出兵去打新安,拿下那里的辎重过冬!” 听到兄长这话,之前一直在担心自家被陈丧良活生生玩死的宇文士及也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心说只要能保住大部分骁果军就行,只要能保住,我们宇文家就还有希望。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满身雪花的斥候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大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急事,还紧张得被门槛绊倒,当众摔了一个狗吃屎,然后连嘴皮都撞破了的斥候不及起身,就已经趴在地上抬头大叫起来,“禀……,禀丞相,李……,李密……,咳咳,咳咳。” “李密怎么了?”化及兄不耐烦的问道。 “咳咳。”那被气岔住的斥候一边痛苦咳嗽,一边艰难的激动叫道:“李密出兵了!李密出兵往金镛城来了!” “什么?!”在场的骁果军文武全都难以置信的惊叫了起来,宇文智及更是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斥候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大吼问道:“李密真的出兵了?来了多少军队?李密狗贼亲自来了没有?” “禀仆射,这些还没来得及探明。”那斥候揉着胸口艰难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只是看到李密狗贼从洛口仓出兵向东,刚确认了他的前队沿着洛水西进,队正就让小的赶紧回来先报信,陈队正说丞相你们肯定等这消息等得急了,就先来报个信,让你们做好准备,再有消息,他还会再派人来回报。” 几乎所有在场的骁果军将领都攥紧了拳头,心里无不祈祷是李密亲自率领主力前来,宇文士及则狐疑的说道:“李密匹夫会亲自率领主力前来吗?别只是派个几千万把派不上用场的乌合之众来金镛城敷衍我们拖时间,也节约他的粮食吧?” “报——!”残酷的事实再一次抽疼了宇文士及的小脸蛋,新的一名斥候飞奔进了大厅门前,未及进厅就大吼道:“禀丞相,从洛口仓向金镛城而来的贼兵军中,发现李密逆贼帅旗,且有数量至少在五千以上的骑兵在李密逆贼的中军之中!贼兵总规模尚未探明,但小人等已经探察明白,虎牢关贼军也在出兵西进!” 宇文士及接连挨了两记响亮耳光的小脸蛋一片煞白,骁果军众将和化及兄等人却是紧张得都恨不住揪住自己的心脏,以免自己的心脏直接蹦出胸外——骁果军可是不怕李密倾巢而出,就怕李密不来! 紧张等待间,很快的,第三名斥候飞奔而来,大声奏道:“禀丞相,李密贼军的兵力保守估计在七万以上,还很可能接近八万,前队已在黑石堡渡过洛水,后队才刚离开洛口仓!另外,虎牢关西来的贼军直接越过了洛口仓西进,并未进驻洛口仓!” “云老伯!你果然没骗我!你真是我的好老伯啊!”化及兄紧握双拳,高举双手嚎叫了起来。 “好!来得好!”司马德戡猛的一挥胳膊,红着眼睛大吼道:“李密匹夫敢来就好!他的主力敢来送死,咱们奉陪到底!在野战里破了他的主力,再想拿下洛口仓虎牢关,易如反掌!” “没错!”骁果军众将纷纷点头,无不喜笑颜开又咬牙切齿,摩拳擦掌道:“攻城战,咱们的军队展不开,骑兵派不上作用,武器盔甲再好也作用不大,是打得痛苦!野战嘛,老子带一千骑兵敢冲他十万大军!” 激动时刻,宇文智及还能保持一定冷静,赶紧又建议道:“兄长,应该马上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感谢他帮我们引诱李密匹夫出兵!李密匹夫亲自率领主力而来,王世充也肯定要出兵帮他,咱们虽然不怕和他们打野战,但云老伯如果能再悄悄帮我们一把,我们马上就可以轻松许多!” “对对对,是得好好感谢云老伯。”化及兄点头如鸡啄米,迫不及待说道:“马上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多带贵重礼物,把宫女也挑十个漂亮的送去,给云老伯他老人家捂脚!还有,记得请云老伯尽可能的多帮帮我们。” 宇文智及应诺间,那边宇文士及转了转眼睛,拱手说道:“兄长,要不让小弟去一趟新安,当面替你向云老伯道谢,也乘机和他仔细商议一下如何暗中携手互助。” 宇文士及这次的自告奋勇完全就是为了自家着想,可惜化及兄却断然毁了这个试探云老将军真正目的立场的希望,摇头拒绝道:“不行,以前你就对云老伯就不够尊敬,老是在父亲的面前说云老伯坏话,云老伯心里肯定不痛快,派你去只会误事!” 宇文士及本想坚持,封德彝却也跑了出来自告奋勇,情愿去担任这个使者,化及兄对封德彝还多少有些信任,这才点头说道:“好吧,就请封内史辛苦一趟,但记住,务必要请云老伯多给帮些忙,最好是直接出兵帮忙,只要他出兵,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封德彝恭敬答应,立即下去准备出使,宇文士及自然少不得追上去反复叮嘱封德彝,让他摸清楚云老将军和陈丧良的真正态度和目的,还有就是打听云老将军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让李密冒险出兵,封德彝也一口答应。 与此同时,东都那边也很快传来探报,证实王世充的城内军队也有异常调动,在高地监视城内动静的骁果军斥候还清楚看到,有大量的军旗集中在了东都外城的上春门一带,而这些军旗如果不是王世充用来虚张声势迷惑骁果军的假旗帜,就足以证明王世充也准备出城和骁果军打野外决战。 没关系,还是那句话,兵强马壮的骁果军不怕李密和王世充出动主力决战,就怕他们不敢来,所以确认了李密主力正在向金镛城杀来的消息后,化及兄和骁果军众将不仅没有任何担忧紧张,相反还认定了自军必然可以在野战中轻松取胜,忘记了自军目前是缺衣少药又必须在冰天雪地里作战的窘迫情况,也忘记了自军锐卒现在是近半带伤,疲惫不堪,战斗力锐减,更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军事名词——骄兵必败! ………… 化及兄麾下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点,至少封德彝就对这一情况有所警觉,所以在携带着贵重礼物和娇美宫女来到了新安后,在拜见昔日同僚云老将军时,封德彝就还算尽职尽责的恳请云老将军直接出兵襄助,帮宇文化及打赢这一仗。云老将军则很直接的反问道:“封内史,你觉得老夫麾下这一万多新兵,能够打得赢谁,是打得过王世充的淮南精锐,还是能打得过李密的内军骑兵?老夫直接出兵帮你们,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作用?” 封德彝哑然,然后又怯生生的问道:“云老将军,恕下官斗胆多问一句,还请老将军看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不吝回答,陈丞相的主力军队,何时能够抵达东都战场?” 看了封德彝一眼,云老将军又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的主力来不了,实话告诉你,薛举兵进安定,前几天我们陈丞相就已经亲自带着主力去了安定郡,没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兵东都。” 封德彝大吃一惊,云老将军笑笑,又说道:“你们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就让化及贤侄还更好些,让他心里有个底,这一战他打赢了,东都就肯定是他的了。” 封德彝默默点头,又迟疑了一下后,封德彝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老将军,你就不怕宇文化及知道关中空虚后,对你们的东线生出念想?李密和王世充那个奸贼,可是很乐意看到宇文化及直接西进的。” 轮到云老将军有些吃惊了,又瞟了一眼封德彝后,云老将军答道:“无所谓,应良贤侄在关中留下的兵马虽然不足以东取洛阳,却还足以应对这一情况,化及侄子想要乘机西进关中,首先先考虑一下突破崤函道天险吧,老夫身后的贺延玉贺将军,还有黄河北岸的刘黑闼刘将军,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想必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 “陈丞相果然是行事谨慎,东线布局外松内紧,茧绸藏针,下官真是钦佩之至。”封德彝点头,又低声说道:“不过老将军也请放心,宇文化及现在已经没能力再突破崤函道天险了,他麾下骁果军现在只是看上去强大,实际上核心精锐多半带伤,士卒战马疲惫不堪,又严重缺乏寒衣,士卒冻死冻伤的情况十分严重,进了更加寒冷的崤函道山区,老将军你们不需要迎战,只需要坚守险隘几天时间,宇文化及就必败无疑。” 听话听音,在这方面是行家里手的云老将军瞳孔立即收缩,盯着封德彝,小心问道:“封内史,你这话里,好象还有含义啊?” 封德彝笑笑,突然问了一句很没头脑的话,道:“云老将军,听说萧瑀萧国舅反正归顺了陈丞相之后,陈丞相不仅没有计较以往的仇怨,还对他委以重用,是真的吗?” 云老将军也笑了,答道:“当然是真的,应良贤侄连曾经逼得他上吊的柴绍柴公子都能宽恕,还让柴公子独当一面,让柴公子单独统兵征讨南阳和浙阳等地,更何况与他只是口舌之争的萧瑀萧国舅?” “至于封内史你。”云老将军又轻松的补充道:“说句实在话,你和陈丞相的过节,还没老夫和他的过节深,当年大战杨玄感,老夫一再提议把应良侄子推出去当替罪羊,让他这个功臣背黑锅,应良侄子对此早就是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介意过,依然对老夫照顾有加。与老夫相比,封内史你和陈丞相那点鸡毛蒜皮的过节,你觉得他会介意吗?” 听到这话,封德彝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起身就向云老将军双膝跪下,顿首说道:“罪臣封德彝,恳请云老将军代为禀奏陈丞相,罪臣有愧,宇文化及逆贼弑君犯上,罪臣不但没有以死殉节,还被迫为宇文化及逆贼助纣为虐,罪臣该死!现在机遇到来,罪臣情愿将功赎罪,助老将军取得宇文化及匹夫首级,为先皇报仇雪恨!” 与封德彝绝对是一丘之貉的云老将军并不奇怪,更没有半点的激动,还直接问道:“你说这些话,就不怕老夫告诉给化及侄子?” “下官不是傻子,老将军是真心想报答陈丞相的大恩,还是想帮宇文化及匹夫,下官还看得出来。”封德彝恭敬答道:“而且下官还看得出来,陈丞相现在对东都战场暂时是有心无力,只想让宇文化及和王世充、李密打得两败俱伤,下官屈身侍贼,在宇文化及匹夫面前还算得到信任,老将军和陈丞相如果有什么吩咐,下官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云老将军还是不敢完全轻信封德彝——还得防着封德彝是化及兄派来试探他的,又盘算了片刻后,云老将军这才问道:“化及侄子的军队情况,现在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连王世充和李密都可能打不过的地步?” “正是如此。”封德彝郑重点头,如实答道:“下官做了一个秘密统计,宇文化及匹夫现在手里的八万五千多军队,有超过五万人仍然还在穿着单衣,被严寒冻得战斗力大减,四万骑兵除六千留守黎阳仓外,实际已经只剩三万来人,其中身上带伤者超过八千人,且严重缺乏药物,伤残至死的情况十分严重,步兵情况更糟糕,回师金镛城到现在十三天,在有军帐居住的情况下,也总共已经冻死了六百二十二人,被冻伤冻烂手脚者不计其数。这大战一开,士卒被迫露宿于野外,这样的情况只会更多更严重。” “士气也很低落。”封德彝补充道:“宇文化及匹夫把仅有的寒衣优先分配给亲信军队,非他心腹掌兵的军队士卒,只能是靠剥取死尸身上的衣服穿着,士卒对此怨愤极大,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重要将领也对宇文化及十分不满,目前虽然还勉强听从宇文化及的命令,但只要稍有不利,宇文化及贼军必然土崩瓦解。” 敲打着案几盘算了片刻,云老将军这才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三家决战,化及侄子几乎没有胜算了?” “正是如此。”仍然还跪在地上的封德彝点头,答道:“下官还认为宇文化及已经是必败无疑,他的能力威望,都不足以凝集军心,让士卒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顽强作战,战场形势只要稍微不利,他麾下的贼兵就会自行崩溃,被王世充和李密联手一战而破,都大有可能!” 以己度人的云老将军还是不敢轻信封德彝,封德彝看出云老将军的心思,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将军,下官知道你很难立即相信我,下官也不强求你马上相信,老将军请划一个道吧,下官该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下官?” 云老将军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起身搀起封德彝,低声说道:“封内史,你如果想要老夫相信你,也很简单,先帮老夫做一件事就行。” 第432章 幕后指挥 水克火,隋崇火德,用红色旗帜,咱们的魏公李密为了表示推翻隋廷的坚定决心和抢占好口头,自立后就选择了代表水德的黑色军旗,那怕是名誉上已经重新回到了大隋朝廷的麾下,军旗的颜色也一直没有改变。(唐朝是崇土德,用黄色旗帜,也取火生土之意。) 八万规模的李密军主力高举着黑色旗帜,行走在白色的冰天雪地里,黑压压的军队仿佛一道又一道黑压压的江河,缓慢却不可动摇的漫过雪原树林,丘陵溪流,壮观无比。而树立在这洪水之上的,则是一片又一片金属的反光,密密麻麻的刀枪被冬日的阳光照耀,闪烁的光芒让人刺眼,也震撼心魄。 李密策马走在中军队伍的最前沿,杨积善、王伯当、裴行俨和单雄信四员得力猛将全身甲胄,尾随左右,威风凛凛,担任前锋的徐世勣军不断派出快马回来禀报前方情况,李密每一次都是微微颌首,平静回答,“告诉徐世勣,注意保持速度,严整队形,敌人来袭,立即列阵迎战。” 表面上镇定平静,李密心里却是在澎湃起伏,翻江倒海,因为这一战,主力倾巢而出的李密魏公不仅已经赌上了他的前途伟业,还赌上了他的身家性命,胜了的话李密就有很大希望重现雄风,重回中原霸主的王座!而如果败了的话,就算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彻底没有了东山再起希望的李密也不打算再活着回去! 李密很有把握赢得这把豪赌,事实上早在化及兄解除对洛口仓的包围,回师金镛城的途中时,李密就已经考虑过与王世充联手进行这场豪赌,只不过就是担心被躲在关中的陈丧良黄雀在后,拣走了最大便宜,甚至还有可能被死对头陈丧良顺手牵羊一道给灭了!但是现在嘛,呵呵,魏公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李密很清楚化及兄的整体实力仍然还在他之上,甚至还在他与王世充联手之上,但李密更清楚一点,接连在攻坚战中受挫的骁果军现在是缺衣少药,伤病疲惫交加,还将帅离心内部分裂,又被隆冬的风雪折磨得是痛不欲生,军心士气都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临界点,就象一个鲜血即将流尽的巨人,看上去高大可怕,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他躺倒。所以李密现在不仅已经对胜利充满了信心,还已经未雨绸缪的考虑起了如何在胜利之后捞取最多的胜利果实!——骁果精兵和他们骑乘的战马,可都是咱们密公垂涎的好东西。 王世充那边也接连不断的派人来与李密联系,了解李密军主力的进兵情况,也向李密知会自军的准备情况,还有就是知会化及兄军队现在的大概状况,结果让李密得意狞笑的是,化及兄那边虽然也是在全面备战,却并没有抓住最后的宝贵时间修建建筑工事,加固营地防御,很明显是只想打野外决战,速战速决,不肯浪费力气和精神去加强自身防御。一再确认了这一点后,李密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狞笑道:“急于求战就好,急于求战最好!本公不怕你宇文化及匹夫速战速决,就怕你坚守营地,和本公打攻防战!” “宇文化及匹夫此前在野战中连败我军,当然不怕和我们野外决战。”越来越老成熟练的杨积善平静附和,又提醒道:“法主,还是小心些为上,骁果军的战斗力强大,武器装备也在我军之上,野外决战,我们并没有绝对的取胜把握。” “没关系,王世充为替我们分担压力。”李密自信的说道:“宇文化及出兵来与我军决战,王世充必然攻打他的后背,以他现在的军队情况,绝对扛不住我们和王世充的前后夹击。” 杨积善点点头,也认可这一点,但杨积善还是又提醒道:“还得小心云定兴那个老匹夫,他的一万多军队驻扎在新安,距离金镛城战场不是很远,随时都有可能插手战场。” “他敢吗?”李密冷笑答道:“且不说他师出无名,更不敢和弑君逆贼宇文化及公然联手,就算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出兵给宇文化及帮忙,以他手里那点实力,不管是我们还是王世充,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自信说完时,前方来报,说徐世勣率领的前锋已经走完了既定的六十里路程,请示是否安营扎寨,李密立即点头,吩咐道:“按原计划立营,告诉徐世勣,一定要建立坚固营寨,别以为只住一夜就走就掉以轻心,宇文化及匹夫急着决战都快急疯了,要防着他主动来袭!” 传令兵唱诺而起后,李密又率领主力继续西进,按照原订计划走完了六十里路程与徐世勣的前军会合,然后立即着手安扎营地,蓄势已久的李密军将士体力充沛,办到这一点毫不困难,裴仁基和郝孝德率领的虎牢关后军,也在后方二十里处建立营地,只等次日再追上主力会师。期间化及兄并没有主动派兵来袭,李密认定化及兄是觉得道路遥远,不利主力进兵,所以不肯浪费力气进兵,也就没去在意。 化及兄确实是觉得道路有些遥远不肯进兵,想等李密军自己上门送死,骁果军众将也是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只等次日决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使新安的封德彝却连夜回到了金镛城,给化及兄带回来了云老将军的贵重谢礼,也替云老将军给化及兄带回来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战术建议——立足以守!骁果军抓紧时间加固营地,抢修工事,先在守营战中挫折李密和王世充的锐气,然后再伺机发起决战! “云老伯到底会不会打仗?”化及兄难得对云老将军有些不满,冷哼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军还守什么守?坚守营地,万一李密匹夫又带着主力跑了怎么办?” 逆耳忠言化及兄是绝对听不进去的,直接指出骁果军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危如累卵不堪一击更是找死,以化及兄的狗熊脾气,听到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不把封德彝剁了才奇怪,所以在云老将军那里领到了秘密任务的封德彝只能是曲线救国,向化及兄拱手说道:“大丞相,云老将军这么建议,完全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他希望你能给他争取一点时间,让他找到和王世充翻脸开战的借口,直接出兵牵制王世充,让丞相你可以更轻松更省力把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匹夫各个击破,这样丞相你在排兵布阵之时,也可以轻松许多。” “云老伯打算直接出兵牵制王世充?”化及兄一听大喜了,忙问道:“他之前不是有所顾忌,不敢直接出兵和王世充开战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王世充送了一个绝好的开战借口给了云老将军。”封德彝赶紧把云老将军侄子云福的事对化及兄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云老将军从一开始就相信追杀他爱侄的骁果骑兵,绝不可能是丞相你的麾下将士,断定是王世充派人假冒行事,云老将军如今正在秘密收集证据,只等铁证到手,马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兴师问罪。请丞相想一想,到了那时候,我军在无须担心背后受袭的情况下单独与李密贼军决战,岂不是可以胜得更加轻松?” 化及兄开始动摇了,旁边的宇文智及赶紧追问了一些细节后,也附和道:“兄长,云老伯和封内史说得对,同时和王世充、李密两个奸贼决战,咱们虽然不怕,但如果云老伯能够替我们暂时牵制住王世充,我们的把握不仅更大,也可以打得更轻松一些。不如姑且再忍耐一两天,先凭借营地自守,待到云老伯和王世充公开翻了脸,替我们牵制住了王世充,我们再把他们各个击破也不迟。” “万一李密又跑了怎么办?”化及兄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好不容易逮住这个和李密贼军野外决战的机会,他如果看情况不妙又跑了,那我们不是错失战机了?” “大丞相请放心,李密贼军跑不了。”封德彝赶紧说道:“丞相不要忘了,我们的骑兵数量多达三万余人,金镛城到洛口仓这段距离足够我们在追击战中从容穿插,迂回包围,想要堵死李密贼军的退路易如反掌,到时候贼军上下急于逃命逃生,更没有心思抵抗作战,我们胜起来肯定更加轻松。” 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宇文智及也懂得击溃战更容易获得巨大战果的道理,便又一次站在封德彝的一边,极力劝说怂恿化及兄暂时采取守势,而化及兄盘算了不少时间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先守一守营地,马上传令全军,连夜加固营地,筑垒建栅,先守好我们的营地再考虑出兵决战。” 命令传达后,正在急着决战的骁果军众将自然是大为不解,纷纷来到化及兄的面前质问原因,好在化及兄这次有个交代,把云老将军侄子的事对众将说了一遍,也说了云老将军准备以此为借口和王世充直接翻脸,结果也是托了信用良好的福,对云老将军已经满怀感激的骁果军既相信他的承诺,也觉得把敌人各个击破远胜过同时应对两个强敌,便也都接受了化及兄的命令,带着麾下将士全力加固起了营地防御。 骁果军和化及兄绝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突然改变策略加固营地这一举动,差点没让他们的两个敌人王世充和李密晕过去,首先探到这一情况的王世充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惊得手中毛笔直接落地,惊叫道:“怎么可能?宇文化及那个匹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和冷静,竟然能沉住气先守营地?他吃错药了,脑袋怎么突然变正常了?” 更为吐血的还是咱们的魏公李密率领主力百里远征而来,结果化及兄却突然改变策略立足于守,其实远比化及兄更急于速战速决的李密简直就是用头撞墙的心思都有,也把脑袋撞破都想不明白,化及兄怎么能恰好掐住他的命门,选择了一个让李密军主力最难受的战术——这战术对于倾巢而出赌上前途命运的李密军主力来说,简直比裴仁基更坑爹啊! 再怎么的想不通也没办法,主力已经倾巢出动,这时候退兵不仅会错失战机,还会大伤士气军心,给骁果军骑兵乘机大举追击的好机会,所以李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令军队前进,金镛城东南十五里处立营。不过也还好,化及兄选择这个战术只是正确无差,不算什么高明,再加上化及兄的狗熊脾气和艰难处境,李密还是相信自己能够迎来速战速决的机会。 除夕的头一天,腊月二十九这天正午,李密军主力按照既定计划抵达了金镛城战场,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上洛仓附近建立营地,十五里外的骁果军按照化及兄的要求按兵不动,没有急着出兵来和李密决战,坐看李密军安营扎寨不去理会。王世充则派出自己的长兄王世师为使,携带贵重礼物前来犒劳李密大军,与李密当面协商携手夹击骁果军事宜,也顺道催促李密赶紧给王世充补充一笔军粮。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李密立即就派人给王世充先送去了一万石军粮救急,还故意让粮队走上春门进城,引诱化及兄出兵来劫,结果化及兄也果然中计,刚探到这一情况,就马上派出了三千骑兵前来断粮,也不指望抢走粮食,只想毁掉这批粮食让急缺粮食的王世充难受过年。 化及兄这一决定帮助李密和王世充获得了首战胜利,更帮了他自己,轻率出击的骁果军骑兵才刚接近李密军粮队,马上就遭到了李密和王世充两军的左右夹击,被严寒折磨得战斗力大减的骁果军骑兵虽然也奋力作战,却还是招架不住蓄势已久的王李二军穷冲猛打,很难得的在野战中被王李二军步兵打得大败而逃,一辆粮车没能劫到不说,还在战场上丢了三百来具尸体,被俘五十余人。同时也还算好,化及兄派来都是骑兵,打不过还能跑不掉,大部分士兵还是顺利逃回了正在不断加固中的营地,损失没有大到让骁果军无法接受的地步。 劫粮失败给骁果军敲响了警钟,让司马德戡、陈智略、赵行枢和樊文超等还算有些理智的骁果军将领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收起轻敌心思正视对手,更无比庆幸化及兄瞎猫碰到死耗子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为自军多少赢得了一点调整的时间和机会,骁果军更加卖力加固营地的同时,化及兄一度跌落到了谷底的声望也终于有所回升,军队凝固力也多少有些止跌回升。 与此同时,李密也逐渐开始后悔自己的战术了,因为李密突然发现,如果换成了是自己的死对头来指挥这场战斗,首战肯定会选择让军队故意诈败一阵,骄敌之志纵敌之行,抛砖引玉引出化及兄主力速战速决,而自己贪图一时小利,反倒打醒了明显有些轻敌的骁果军,实在是得不偿失,不智之至。 后悔无益,成功把粮食送进东都城内表示了合作诚意后,李密又建议与王世充在第二天联手出兵,主动跑去化及兄营外辱骂搦战,引诱化及兄出营决战。很清楚化及兄狗熊脾气的王世充也没有多犹豫,马上就点头同意。 李密和王世充的策略固然得当,也有很大希望让脾气暴躁的化及兄在暴怒下出兵,但他们却忘记了一个人——躲在六十里外的云老将军始终在严密注视着东都战场的一举一动,可以直接从化及兄内部获得关键情报,还对化及兄的军略战术可以施加直接影响间接控制,事实上间接左右着东都战场的局势。所以…… 所以李密和王世充的辱骂搦战竟然没有收到任何作用,大年三十的白天,李密出兵两万,王世充出兵一万,联手跑到金镛城下化及兄营外搦战,点名道姓的问候化及兄的家中亲眷,从化及兄的十九代祖宗一直问候到化及兄年仅十四岁的小妹子,也从早上一直骂到下午,居然楞是没把化及兄骂出一兵一卒,一度试图冲击化及兄营地,也被武装到了牙齿的骁果军将士迅速用强弓硬弩射退。最后统兵出击的单雄信和王世恽无奈,也只能是灰溜溜的收兵回去吃年夜饭。 其实王李联军的骂战还是收到了不小效果,至少化及兄中军大帐里的茶碗茶杯就倒足了大霉——全都被摔成了粉末状。还好,封德彝和宇文智及死死拉住了化及兄,始终没有让他下达出战命令,化及兄手里也一直死死攥着云老将军在清晨时送来的书信,不断咬牙切齿,恶狠狠说,“老子忍!本相忍!等到了今天晚上,本相再让你们好看!” 与此同时,看到自军搦战失败归来,李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化及兄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静和城府之余,也很快生出了一个歹毒念头,吩咐道:“派人去和王世充联系,今夜三更,我们联手出兵劫营!今天是除夕,宇文化及匹夫的营地肯定要比平时疏虞防范一些,出兵劫营把握很大!” 正中下怀,无比欣赏李密妙计的王世充当即同意了这一战术,并在三更时派遣爱将孟孝义率军三千出击,连夜去偷袭肯定疏于防范的化及兄营地,李密那边也按时出动五千军队,交给了裴行俨率领,人衔枚马包蹄,北上去偷袭劫营。 裴行俨率领的奇袭军队只走到一半,很快就在冰天雪地里碰上了一支同样人衔枚、马包蹄的军队,开始裴行俨还以为是王世充派来的友军,可是再仔细一看方向怎么不对,那支军队怎么是从北向南而来?而且还全是骑兵,怎么看都不象是缺少骑兵的王世充军,裴行俨这才恍然大悟,破口大骂,“操他娘的!是宇文化及的贼军,宇文化及匹夫也来偷袭我们!” 与此同时,奉命出兵劫营的骁果军大将陈智略也目瞪口呆的发现对面来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陈智略立即咆哮着率军迎上,与裴行俨在雪夜里展开激战,战斗异常激烈不说,叫骂声还始终不绝于耳,“无耻奸贼!卑鄙小人!大过年的跑来偷袭老子们的营地,老子和你们拼了!” 还有王世充这边,化及兄的智商虽然还不足以猜到王世充会在除夕夜偷袭他,却按着云老将军的书信指点,一边乘着除夕夜敌人肯定会疏于防范的机会出兵劫营,一边还准备了一支后军应变,结果这支应变军队也恰好接住了王世充派来的孟孝义军,与孟孝义在自军营地近旁展开接战。 雪夜混战的结果是王世充比较倒霉,三千军队在混战中损失过千,孟孝义被杀败逃回东都城;李密这边则和陈智略打了一个旗鼓相当,全是骑兵的陈智略在仓促遭遇战中占了一些便宜,杀得裴行俨有些招架不住,接着李密的应变后军赶来接应,与裴行俨齐心协力稳住了战局,战斗力下降严重的骁果骑兵也在混战中付出了一定代价,最后到了天色微明时,两支军队各自收兵回营了事。 除夕夜的劫营混战只算是前哨战,三支势力的损失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影响不了将来的战局走向,但这点还是让王世充和李密有些想要吐血的冲动,绞尽脑汁都想不通这个道理,化及兄怎么能想出在除夕夜劫营这样的妙招?还在劫营的同时布置后军防范万一?这完全就不象化及兄的用兵风格啊?所以最后李密和王世充还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怀疑,“骁果贼军的主帅,该不会是已经换人了吧?” 与想要吐血的王世充和李密相反,除夕夜的偷袭虽然没能成功,却也意外阻止了敌人的偷袭劫营,这一点在很大程度挽救了化及兄的威望,还有挽回了骁果军众将士对化及兄的信心。咱们的化及兄在如潮夸赞面前飘飘欲仙的同时,又迫不及待的向封德彝吩咐道:“快再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告诉云老伯,他如果再有什么破敌妙计,只管尽情指点,小侄对他一定言听计从!” 第433章 打仗就是赌 大业十五年正月初一,哦不,已经不能再叫大业十五年了,得叫义宁二年、皇泰二年或者天寿二年了,总之就是正月初一这天下午吧,陈丧良派给云老将军的唯一一支后军步兵万余人,在李靖之弟李客师的率领下,顶着纷飞的雪花顺利来到了新安城下,与云老将军率领的前军会师一处,多少补强了一些陈丧良军孱弱的东线,也给本就复杂万分的东都战场增添了更多的不可预测变数。 云老将军的对这支后军的心情十分复杂,面对着王世充、李密和化及兄三个强大对手,几乎没有任何还击能力的云老将军是很盼望得到兵力补充,但陈丧良却派来的却是鸡肋一般的二线军队就算了,即将担任云老将军军事副手的主将李客师也是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军事新丁,在战场上能不能靠得住根本就说不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拖了云老将军的后腿,反倒成为累赘。 更麻烦还是李客师的特殊身份,李靖之弟,天下为数不多和陈丧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任人唯贤的陈丧良少有刻意提拔的亲信亲戚,刚入仕就能统兵作战的陈丧良心腹党羽,这样的部下如果不听招呼不听话,对他既不能打又不能骂的云老将军怎么都得头疼一把。 麻竿打狼两头怕,李客师其实也在担心自己与云老将军的关系,李客师很清楚自己刚入仕就能统兵出征的原因,更知道陈丧良对他的照顾提拔必然会引来同僚非议,自己在战场上稍有闪失,自己的前途命运和远房侄子陈丧良的威望一起都得受到沉重打击,容不得半点失败,而云老将军既三朝老臣,又是出了名的贪赃纳贿、阿谀奉承之辈,李客师首次出征就碰上了这样的上司,自然是怎么都得担心一下是否会被这样的上司连累,误了自己的似锦前程。 还好,云老将军和李客师很快就发现自己应该是多余担心了,到了新安后李客师立即就通过对前军营地的观察发现,云老将军在治军安营方面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却贵在正统标准,条理有序,不出大的疏漏,军纪军貌也是有板有眼,即便不算强军之姿,也保持了一支正常军队的应有水准,比之乱世中常见的乌合之众强出不是一点半截,让担心上司统兵治军能力的李客师悄悄长松了口气。 云老将军也悄悄松了口气,因为初步的接触下来,云老将军发现李客师除了有喜欢射猎的坏毛病外,头脑方面还是很能认清现实情况的,至少没有刚一来新安就迫不及待的请求出兵放马,建功立业——云老将军不怕李客师不能打,可就怕李客师一味求战,不分青红皂白的只想急着出兵立功。然后云老将军又试探性的问起李客师对自军战术的看法时,李客师的回答让云老将军又很是欢喜和放心了一把。 李客师是这么回答的,“末将斗胆,认为老将军现在的坚守策略十分得当,强弱悬殊,无论李密、宇文化及还是王世充,他们的整体实力都远在我军之上,我军空有两万余人,士卒却多是新兵,既缺训练又少装备,在真正强敌的面前很难起到大用,我们贸然出战只会是自寻死路,惟有采取守势,坚壁自保,静观三大强敌自相残杀,然后再伺机出兵方为上策。” 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云老将军这才把自己与化及兄之间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低声对李客师说了,又仔细介绍了东都战场现在的具体情况和骁果军目前的窘迫处境,最后才又问起李客师对此的看法。李客师则盘算了不少时间才答道:“老将军,末将认为,既然你能够间接左右宇文化及匹夫的战术决策,那么最好还是不要让宇文化及再用昨夜那样的劫营破敌之计,应该让宇文化及与王世充、李密实打实的正面消耗,对我军而言才最有利。” “为什么?”云老将军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末将认为,用计用谋,宇文化及绝不可能是李密、王世充的对手。”李客师拱手答道:“王世充和李密是公认的乱世枭雄,出了名的老奸巨滑,我们丞相之前在几次与李密交手,都对他智谋战计深为忌惮,宇文化及若是与之对拼计谋,基本上毫无胜算。” “况且新安距离东都又有六十里,距离金镛城更是远达八十余里,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老将军你身在新安,根本无法做到随机应变,随时替宇文化及出谋划策,替他应对局势变化,所以老将军你即便在用智用计方面不输李密王世充,操纵宇文化及与之智斗,仍然还是以短击长,难有胜算。既然如此,老将军你若是能够操纵宇文化及与王李二贼正面消耗,以不变应万变,扬骁果军战力之长,避宇文化及智谋不足之短,那么老将军定然能够使宇文化及与王李二贼三败俱伤,完成丞相交予你的重担。” 听完李客师的见解,云老将军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笑得还颇欣慰,旁边的张永通和鲜于质等人却都瞪大了眼睛,鲜于质还脱口说道:“一模一样?怎么差不多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李客师一楞。 “客师将军你的见解啊,和云老将军的差不多一模一样。”鲜于质解释道:“今天中午,我们收到宇文化及和李王二贼互相劫营打了一场意外遭遇战的消息后,云老将军马上就说不能做让宇文化及和李王二贼斗智计了,宇文化及绝不可能是李王贼军的对手,我们又隔得太远无法随机应变,所以就云老将军就赶紧给宇文化及去了一道书信,建议宇文化及尽量凭借坚固营地和李王贼军打消耗战,别冒险出战更别冒险打流动战。” 李客师有些难以置信了,看向云老将军的目光中尽是震惊与钦佩,云老将军则微笑说道:“客师,以后多帮老夫出出主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还有,宜阳那边我就拜托你了,先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一有机会就马上出兵宜阳,拿下里保护住熊耳山小路,将来我们主力出动时,也可以多个选择。” 李客师赶紧恭敬答应,之前对著名马屁精云老将军那点轻视也彻底的一扫而空,云老将军则一边命人准备酒宴为李客师接风洗尘,一边又随口说道:“既然客师的后军已经顺利抵达,那我们也该适当的示一些强了。善意,你替老夫提笔,给王世充去一道书信,就说我军兵力已经得到了补强,老夫在近日内将适当出击,参与讨伐宇文化及,届时肯定要借道他的防区道路,望他克制麾下士卒,不要与我军生出误会。” “老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刺激王世充?”姚懿有些担心的问道。 “必须得刺激一下他,让他知道老夫对他的威胁。”云老将军冷笑说道:“不然的话,他和李密奸贼肯定只会千方百计把宇文化及骗出营外决战,不会急着去攻打宇文化及的营地。” 云老将军这一手刺激效果还算不错,探得关中又有后军给云老将军补强兵力,王世充本就已经生出了一定忌惮,再看到云老将军暗含威胁的挑衅书信,王世充马上就明白云老将军是在表态不会放弃插手金镛城战场的机会。对此王世充虽然不惧,但也不能完全忽视,所以王世充除了以更加强硬的口气警告云老将军也必须约束部下之外,再有就是只能与李密商议如何加快速度发起决战,尽快解决化及兄这个正面强敌,以便回过头来收拾云老将军这个跳梁小丑。 主力倾巢出动的李密比王世充更加急于决战,一拍即合之下,王李二军便在正月初二这天各出大军,联手来到化及兄营外搦战,对咱们云老将军信心大增的化及兄则坚决执行云老伯战术建议,指挥军队坚守营地,不管王李联军在营外如何叫骂搦战,就是不许一兵一卒出营交战。 搦战无用,王世充和李密只能是执行第二套方案,携手猛攻化及兄营地,还很讲信用的严格执行王一李二的出兵约定,由李密军负责攻打化及兄营地正面,王世充军则负责强攻化及兄的营地西面,统一号鼓同进同退,互不吃亏占便宜。 营地攻防战的结果是三支参战军队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缺衣少药的骁果军受严寒气候影响战斗力大减,但匆匆加固后的营地工事却给了骁果军喘息调整的机会,士卒伤病严重的一支队伍一旦支撑不足,调动方便的后军马上就可以冲上来补漏助防,凭借人数和地利挡住王李二军的冲锋势头。蓄锐已久的王李联军将士虽然在体力和士气方面占据一定优势,奈何又有一个攻坚难题,前军即便辛苦打开了缺口,被强弓硬弩压制的后军也很难立即冲上来扩大缺口,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骁果军的预备队抢先堵住缺口,继续拦住他们的进营道路。 很难描述这场营地攻防战的具体画面,骁果军将士有装备有经验有身高优势,奈何却身着单衣在风雪中手脚僵硬,动作僵硬战斗力下降严重,完全只能依靠单薄工事抵挡王李联军的如潮攻势;王李联军有体力优势士气也占上风,无奈前方却有鹿角拒马和壕沟栅栏挡道,冲锋速度再快到了工事面前也得放慢脚步,无法与伤病严重的骁果军展开近身混战,只能是隔着栅栏鹿角与骁果军对砍对捅,对拼兵力消耗,即便获得一定优势也无法把优势转为胜势,伤亡一起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扩大,精兵锐卒也一起在悄悄的不断死伤。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密和王世充一起大皱眉头,实际指挥营地防御战的司马德戡也在大皱眉头,司马德戡是没有想到自军的战斗力会锐减到这个地步,单兵一对一竟然会处于下风,李密和王世充则是皱眉于化及兄的坚守营地战术,明知道骁果军只要离开营地工事保护,自军就有很大希望获得胜利,奈何化及兄这次却象吃错了药一样死守不出,以工事优势抵消和弥补伤病劣势,这样的战术虽然称不上神妙也十分死板,却让李密和王世充生出一种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营地攻防大战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左右,直到实在无望攻破重兵把守的骁果军营地,李密和王世充互相确认了对方都不愿耗下去,这才一起鸣金收兵,结果让李密和王世充再次大为皱眉的是,他们在攻营大战中阵亡士卒的总数竟然达到两千余人,伤者总共超过三千六百,虽然没有伤及元气,筋骨也被骁果军给划了好几道口子。所以王世充和李密在回军路上碰头时,便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绝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再这么打下去只会三败俱伤,白白便宜躲在关中的陈丧良。 还好,也不是没办法避免这一局面,对自己计谋一向自信的李密和王世充很快又拿定主意,决定由李密分出一军去攻打河阳桥,切断化及兄与黎阳仓后方的联系,逼迫化及兄出兵去救河阳,而化及兄只要动起来以后,接下来的战事就可以好打得多了。 李密和王世充这一手也确实有效,郝孝德奉命率军八千北上去抢河阳桥后,收到消息的化及兄确实是大吃一惊,为了保护粮道和与后方的联系,化及兄还真的派出了一支骑兵去救河阳,然而杨士览率领三千骑兵北上河阳时,则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李密军的伏击,郝孝德也掉头杀来,与伏兵携手夹击杨士览,同时李密的伏兵还极力拦住杨士览军的退兵道路,只是故意放跑少数骁果军骑兵回营报信,引诱化及兄继续出兵去救。 封德彝死死拉住了化及兄,没让化及兄继续出兵去送死,指出这是敌人的引蛇出洞之计,自军一旦大量出动,十五里外的李密军主力和二十里外的王世充主力必然乘机大举出动来袭,建议化及兄按兵不动,命令杨士览自行力战突围。司马德戡也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到了封德彝一边,指出区区三千军队就算全军覆没,骁果军也承受得起这个损失,但如果大举出兵离营,就必然要被迫在冰天雪地中与蓄势已久的敌人主力作战,到时候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化及兄最终还是采纳了封德彝和司马德戡的建议,没有出兵派人命令杨士览自行突围,结果杨士览凭借着李密军的有意不下死手,也成功带回来了近半军队。李密惊讶于化及兄的当机立断之余,马上又生出了一条毒计,收买了三十余名在战场上俘获的杨士览部下,让他们佯装逃回化及兄营中充当内应,也乘机散播谣言,说是司马德戡不满化及兄到处冒傻气的瞎指挥,准备干掉化及兄与李密、王世充言和。 与此同时,得到李密消息的老狐狸王世充那边也出手了,写了一道书信给司马德戡,在书信中先是把化及兄骂得半钱不值,然后劝说司马德戡干掉化及兄自领军权,还承诺得手后不仅送给司马德戡寒衣万套和布匹三万段,还要拉着李密与司马德戡携手言和,然后并取关中。末了王世充随便从之前俘虏到的骁果军士卒中挑选了一人,派他携带书信和礼物潜往骁果军中与司马德戡联系,也不指望书信真能送到司马德戡手里,只要书信能够送进骁果军营地里就行。 王世充和李密这一手差点没把司马德戡坑死,书信还没送到司马德戡面前就抢先被化及兄拿到后,原先就对司马德戡满腹猜忌的化及兄在大怒下不顾大敌当前,竟然生出了先下手为强干掉司马德戡的念头。好在封德彝再一次拦住了化及兄,一边指出这是敌人的离间计,一边建议化及兄加强对司马德戡的暗中预防万一,好说歹说才让化及兄平息了怒气。然后封德彝不敢怠慢,赶紧把骁果军的最新情况和司马德戡这件事一起写成书信,派心腹送来新安交给了云老将军。 封德彝的书信给云老将军敲响了警钟,让云老将军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密和王世充的奸猾程度,也高估了骁果军目前的承受能力——现在的骁果军,已经根本不是王李联军的对手。为了完成陈丧良让三大强敌三败俱伤的最高指示,云老将军不得不找来几个部下副手,与他们商议对策。 商议下来发现事情很难办,首先就是自军绝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骁果军公开联手,然后就是自军实力太弱,就算直接和王世充、李密翻脸也扭转不了战局。绞尽脑汁间,姚懿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建议,道:“老将军,既然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奸贼不肯打消耗巨大的攻坚战,只想和宇文化及野外决战,那我们何不成全他们?削弱他们的部分实力,让他们无法全力投入战场,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和宇文化及决战?” “削弱他们的部分实力?如何削弱?”云老将军忙问道。 “佯攻洛口仓如何?”姚懿语出惊人道:“我们出兵一支,沿洛水南岸东进,威逼洛口仓城,李密闻报必然要分兵监视我们,王世充怕我们乘机打洛阳南城,也肯定会加强南城防御,然后宇文化及不就可以乘机出兵决战了?这么一来,对宇文化及的军心士气也是一个巨大鼓舞啊?” 听到姚懿的惊人建议,云老将军和李客师都不吭声,鲜于质却慌忙摇头说道:“别乱开玩笑,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第一就是师出无名,我们目前在名誉上还是李密的盟友,突然向盟友不宣而战,道义上处于下风。第二就是我们的实力太弱,李密如果分兵南下,王世充也从背后出兵攻打我们,那我们的偏师不就是腹背受敌,进退无路了?” 云老将军还是不置可否,又盘算了半晌后,云老将军还转向了李客师,问道:“客师,你怎么看?” “末将觉得可以一赌。”李客师答道:“今年的气候太过寒冷,骁果军那边的情况比我们危急得多,宇文化及也太过无能,继续这样下去,基本上必败无疑,要想让李密、王世充和他两败俱伤,最好就是采纳姚善意的策略,直接替宇文化及牵制王世充和李密的部分兵力,给他壮胆鼓气,让他主动出兵和李密、王世充打决战!不过道义方面……。” “道义方面不是问题。”云老将军摆摆手,冷笑道:“封德彝透露的消息,老夫率军来到新安之前,李密匹夫曾经私下里寄书与宇文化及言和,已经背盟在先,老夫有把握将那道书信直接要过来,和他翻脸绝对是师出有名。” “这就没问题了。”李客师正色说道:“虽然出兵洛口仓十分危险,但打仗本就是赌博,有骁果军强敌在旁,李密和王世充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我们再开战场,很可能就是分兵监视我们预防万一,待到宇文化及出兵和他们决战之时,我们也可以迅速回师新安。” “那就赌一把吧。”云老将军点头,道:“老夫这就给宇文化及去信,叫他沉住气等战机出现,也把李密那道书信要过来,拿到了那道书信,老夫先抄一道副本送去给李密匹夫,他就明白老夫兵向洛口仓不是闹着玩的了。” “老将军,让末将率军去佯攻洛口仓如何?”李客师又自告奋勇道。 看了一眼李客师,云老将军微笑问道:“你不怕?这可是你的出道第一战,如果有什么闪失,对你将来可十分不利。” “末将当然有些怕。”李客师苦笑回答,又说道:“但末将不想被人嘲笑为靠侄子靠兄长统兵,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434章 直接插手 正月初七,阴雪多日的洛阳天空突然放晴,天气虽然还依然寒冷,但好歹也有了一些阳光照耀,饱受风雪之苦的骁果军也终于获得了一点喘息机会,争先恐后的跑到阳光下去暴晒身体和衣物,恳求天气尽快转暖的祈祷声充斥营地。 晴天也是作战的好时机,但王世充和李密的联军却依然还是按兵不动,冷漠注视骁果军在宝贵的冬日阳光下欢呼奔走,不去做任何的理会。因为李密和王世充都很清楚,洛阳的冬天没有那么快结束,天气肯定还要寒冷一段时间,自军也还有借着气候掩护打败骁果军的机会,犯不着付出惨重代价去攻打反复加固过的骁果军营地。 情况对王李联军越来越有利,被严寒伤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骁果军士兵逃亡严重,很多骁果军士兵直接跑到了李密和王世充的军中投降,不仅带来了最上好的武器装备,还带来许多的重要军情,让李密和王世充对骁果军的内部情况越来越了解,也越来越为之欢欣鼓舞。 政治和统帅力都不及格的化及兄严重不得军心,士卒对他恨之入骨者数不胜数,中基层将领每天在背后问候他女性亲眷的也不在少数,一个投降的骁果军队正还亲耳听到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将在背后大骂化及兄就是一头蠢猪,当初在江都拥他为主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有不少将领已经在悄悄商议将来出路,军心动摇到已经无法再动摇,士气沮丧到无法再沮丧,庞大军队已经变得就象被蛀虫蛀空了的参天大树,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让这棵大树轰然倒地。 唯一让王世充和李密烦恼的是怎么推?强攻骁果军营地显然不是一个理想选择,伤亡大损失大不说,还有可能把骁果军越打越团结,让化及兄凭借守营胜利不断挽回威望人心;最好的办法是把骁果军诱出营地正面决战,然而化及兄这段时间却又象吃错药了的一样,拼命的坚守营地不出,不管王李联军如何的挑衅引诱,就是死活不肯出战!甚至就连王世充和李密联手使出的离间计,也象泥牛入海一样,始终不见半点效果。 王世充和李密的运道也远比化及兄强,就在天气突然放晴这天的上午,一个十分意外的使者突然来到了李密军中,给李密带来了骁果军大将张童儿的密信,请求投降,也自告奋勇愿意担当内应,在下一次营地攻防大战时突然倒戈,帮助王李联军攻破化及兄营地。 李密表面大喜、实际上却是将信将疑的接见了张童儿使者,结果一番细问下来,李密也逐渐的真正开始欢喜了,原来张童儿统率的骁果军,大都是在太湖和钱塘江一带挑选出来的江东士卒(史实),并非江都兵变的核心军队,兵变后是半被迫尾随主力北上,结果关中士卒北上是返回家乡,江东士卒北上就变成了远离家乡,再加上南方人本就不如关中人耐寒,被中原的严寒天气折磨得更惨,士卒怨愤的声音也自然更大,最后再加上张童儿在化及兄也没得到什么好待遇,所以张童儿就生出了投降王李联军的主意。 当然也有人提醒李密小心,提防这是化及兄的诈降诱敌计,但李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却毅然选择了相信张童儿,并解释道:“张童儿是有可能诈降,但是他提出内应战术绝不可能做假,我们攻打骁果军营地的战事肯定是在白天,还肯定是从正面进攻,到时候他倒戈发起内乱,是真是假我们一看可知,是真的我们就乘机破敌,是假的我们也可以从容退兵,不会给宇文化及匹夫任何的可乘之机。” 觉得李密的分析有道理,裴仁基与柴孝和等文武心腹也不再多说什么,然后刚打发了张童儿使者下去享受美酒佳肴等待回书,裴仁基又迫不及待的建议道:“魏公,既然张童儿的内应不假,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最好是尽快发起进攻,以免走漏风声,节外生枝。依末将之见,最好是立即派人进东都城与王世充联系,让他也知道这件事,然后我们明天就发起攻营大战,一举拿下金镛城!” 李密不吭声,盘算了片刻后,李密还沉吟着说道:“你们说,我们是否应该让王世充知道张童儿愿意担当内应的事?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提前有了准备,是否有可能从我们手里抢走最多的胜利果实?” 听到这话,裴仁基和杨积善等武将愕然的同时,柴孝和最先醒悟了过来,忙说道:“魏公言之有理,最好还是不要让王世充知道这件事,让他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和我们联手发起决战,届时我军破敌之后,就可以凭借准备先机,大量缴获骁果军的武器战马,也可以乘机大批招降骁果军败兵,王世充准备不足,匆忙布置在这方面肯定不及我们。” 裴仁基等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附和间,柴孝和却又提醒道:“魏公,张童儿内应的事可以不告诉王世充,但我们也得防着王世充出兵过少,对我们帮助不足,我们单独应对骁果军的大部分力量,难免会吃大亏。” 李密点了点头,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既把王世充的大批力量拉进战场,又不给他乘机抢走太多胜利果实的机会。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咱们的云老将军派遣了一名使者前来拜见,有一道书信要当面进呈给李密。李密听了冷笑,随口就下令接见。 片刻后,云老将军的使者进到了中军大帐,向李密行礼后,云老将军使者也没和李密客套,直接就把一道书信双手捧去,开门见山说道:“魏公,这是我们云老将军给你的书信,请你过目。” 随手接过了亲兵转递到了面前的书信,再打开一看时,李密黑脸上的表情便难得变成了呆痴状态——因为这道书信,正是李密当初在洛口仓大战时,与化及兄协商言和的书信抄本,还誊抄得一字不差!而且这道书信还有落款时间,时间还是在陈丧良与李密正式缔结盟约讨伐宇文化及的时间之后,换而言之,也就是咱们魏公李密背信弃义、毁盟通敌的如山铁证! 心里狐疑着云老将军如何得到这道书信,李密很镇定的向云定兴使者问道:“这道书信,你们是从那里来的?难道你们相信书信上的内容是真的?” “魏公,这道书信是从那里来的,并不重要吧?”云定兴使者反问,又郑重说道:“我们云老将军只想请问魏公一句,你是否背盟食言,私下向弑君逆贼宇文化及求和?” “大胆!”李密大怒,一拍案几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云定兴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与本官说话?这是本公与陈应良之间的事,叫他来问我!” “魏公息怒,小使是人,不是你说的东西。”云定兴使者毫无惧色,朗声说道:“我们云定兴老将军,是大隋朝廷的礼部侍郎,河南道行军总管,大隋军队的东征主帅,与贵军携手讨伐宇文化及的全权代表!贵军涉嫌通敌背盟,云老将军凭什么没有资格要求贵军做出解释?!” 道义上处于下风的李密语塞,那边裴仁基与杨积善则按捺不住,纷纷站起来怒斥道:“亏你们还有脸自称盟友,你们和宇文化及匹夫,打过一仗没有?你们和宇文化及匹夫的暗中勾联,难道还少了?” “我军是还没有和宇文化及交战,但这全是因为没有交战机会。”云老将军的使者理直气壮,又反问道:“贵军谴责我军与宇文化及逆贼暗中勾联,请问证据何在?如果贵军能够拿出证据,小使立即请死谢罪!但贵军如果拿不出来,就请解释一下这道书信为什么会存在?贵军为什么要在与我军结盟期间,单独与宇文逆贼谈判言和?!” “这道书信是伪造的!”裴仁基也很会耍无赖,冷笑说道:“云定兴老匹夫是越老越蠢么?宇文逆贼伪造这么一道书信污蔑我军,难道他就上当了?” “呵呵,伪造的?”云定兴使者讥讽笑笑,然后转向了李密,拱手问道:“魏公,书信是伪造,这就是贵军的答复是吗?如果是的话,那小使就告辞可以回去向云老将军禀报了,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也由贵军一力承担。” “由我军一力承担?”李密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怒道:“听你口气,你们还想向我军宣战是不是?” “道义为先,身为盟友,我军当然不会背信弃义,不宣而战向盟友突然下手。”云定兴使者平静答道:“但如果盟友不讲道义诚信,背信弃义在先,那我军自然有权解除盟友,向无义之人开战。” 李密的瞳孔猛烈收缩,心里很明白云老将军九成九是已经拿到了他的书信原件,抢占了道德仁义的至高点,突然向自军宣战理直气壮,师出有名!那边的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却再一次放射坑爹光环,咆哮道:“那你们把书信原件拿出来,如果证明这道书信确实是魏公所写,那你们就宣战吧,我们奉陪到底!” “很好,既然贵军有这句话就好。天色不早,小使告辞了。”云定兴使者也没客气,拱了拱手立即转身就走,李密回过神来大惊,赶紧张口招呼时,云定兴的使者却已经大步出了他的帅帐。 虽然不能示弱又把云定兴使者请回来,但云定兴使者走了以后,李密还是把裴仁基给训斥了好几句,裴仁基也被骂得回过了神来,惊讶问道:“魏公,难道你真的写过这道书信?” 李密黑着脸不吭声,默认自己确实干过这件不道德的事。旁边的柴孝和则低声提醒道:“魏公,云定兴使者敢用这样的口气对你说话,说明他手里肯定是捏住了铁证,随时都可以用这个借口向我们下手,他的实力虽然不足为惧,但是眼下大战在即,我们还是得防着他突然出手,节外生枝。” 李密还是不吭声,半晌才说道:“替我写信给云定兴,就说这件事是误会,我是为了诈敌才被迫用计,派个嘴巴利索的使者多带些贵重礼物,先去暂时稳住那个老不要脸。联络王世充,明天就向宇文化及的营地发起进攻,先破了宇文化及匹夫,然后我们掉过头来收拾云定兴这个老匹夫!” 柴孝和应诺,赶紧替李密提笔做书,李密也赶紧派人去和王世充联系时,却突然又有一名斥候快步冲进了中军帅帐,向李密稽首奏道:“禀魏公,新安探报,今日清晨,新安云定兴军突然出兵东进,兵力大约万人左右,目前已经逼近慈涧!” 啪一声,柴孝和手里的毛笔落案,涂抹了才写得一小半的书信,然后柴孝和还脱口说道:“云定兴老匹夫一边派使者谴责我军背盟,一边直接出兵东进,这摆明了就是早有计划准备,来意不善啊!” “新安来军的主将是谁?”李密铁青着脸向斥候喝问道。 “只看到帅旗写着一个李字,具体身份尚未探明。”斥候如实答道。 “李客师!狗娘养的陈应良亲戚!” 李密骂了一句脏话,这才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那边的裴仁基、杨积善和单雄信等武将则全都吼翻了天,摩拳擦掌的叫嚷尽管放马过来,自己担保把陈丧良的表叔给砸成表婶——还保证是用锤子砸!李密听得火大,忍不住咆哮道:“闭嘴!现在是再开战场的时候吗?强敌当前,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宇文化及匹夫还只是奄奄一息,还有还手之力!这时候跑去和关中军队开战,你们想找死啊?!” 李密诸将这才闭上嘴巴,然而事还没完,这时帐外又传来了王世充侄子王道询求见的消息,正打算和王世充商量携手进兵的李密赶紧下令接见间,王道询才刚进帐就大呼小叫了起来,道:“魏公,不好了,云定兴那个匹夫突然出兵一万向东而来!还派了一个使者,带了一道书信去见我的叔父,书信是抄件,内容是你背着陈应良与宇文化及言和,云定兴的使者还说,请我叔父不要干涉他们和你们之间的事,听口气好象来意很不善!我叔父怕你们吃亏,就赶紧让我来向你们知会一声。” “虚张声势。”李密冷哼了一声,向王道询问道:“那王丞相是如何答复云定兴使者的?” “我叔父说,他现在和你们是盟友,如果云定兴拿不出真凭实据,他绝不会允许云定兴对你们下手。”王道询如实回答,又摊手说道:“但如果云定兴真的拿出了真凭实据,那我叔父就没办法了,云定兴是他女婿的部下,又占道义理由,我叔父就只能是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了。” “奸贼,你早就巴不得本公和你女婿开战对不对?”李密心中冷哼,嘴上却谢过了王道询的及时告警和王世充的处事公正,末了李密本想乘机提出与王世充在第二天联手攻打化及兄营地,但考虑到云老将军这次来意不善,进兵目标和目的都还没来得及确认,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李客师率领的军队,如果是出现在金镛城战场的旁边,那李密再跑去攻打化及兄简直就是犯傻找死了。 于是乎,在不知不觉间,咱们的云老将军又帮着化及兄躲过一次灭顶之灾,逼着李密改变既定计划,而且李密被迫放弃了次日攻打骁果军营地的打算后,也只能是掉过头来先处理其他问题,一边让张童儿的使者回去报信,让张童儿做好准备,等自军进兵时再发起内应,一边派人严密监视李客师军队的一举一动,再有就是派遣使者急赴新安联系云老将军,承认书信不假,只是诈敌用计而做,向云老将军送上贵重厚礼,争取暂时稳住咱们的云老将军。 去新安拜见云老将军的使者还没回来,李客师军的动向抢先被探到,结果李客师的进兵路线也让王世充和李密同时暴跳如雷——李客师军抵达了慈涧这个三岔口后,居然直接渡过了洛水,沿着洛水南岸向东开拔,直接威胁王世充无比空虚的洛阳南城,继而李密军的背后,更遥遥威胁着李密军的大后方洛口仓! 虽然李客师提前派人到了东都解释说只是借路,承诺绝不靠近洛阳南城门三里之内,但王世充还是毫不犹豫的分兵加强了洛阳南城的防御!至于原因嘛,陈丧良当初可是在南城亲自跳过缺口堵河水救百姓的,洛阳南城的老百姓一直都记着陈丧良这个好,现在洛阳城里饥荒又这么严重,听到陈丧良军队逼近的消息,指不定就会有什么刁民当了自备干粮的关中五分带路党,打开城门迎接陈丧良的表叔李客师进城。 李密这边也被迫做出了反应,李密不是很怕李客师来到他的背后威胁他,也不是很担心李客师会直捣他的洛口仓老巢,但是李客师如果真这么做了,咱们的密公怎么都会全身上下不舒坦不是?所以没办法了,密公只能是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紧急讨论应对策略。 会议上,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再次脑袋进水,拉着一帮武将叫嚣主动迎战坚决还击,还自告奋勇要带兵南下把李客师的蛋黄子给拍出来,还是单雄信看到李密脸色不善及时拉住他,这才没让裴仁基继续出丑丢脸下去。宇文温与柴孝和等谋士则给李密提出一个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策略,建议李密分兵一支连夜南下,到洛阳南城东面的官道上当道立营,拦住李客师的东进去路,也和王世充的南城守军互成犄角,让李客师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就算突然动手真的打起来,李密军也可以增添许多胜算。 李密很快就接受了柴孝和等谋士的建议,但李密还是有一些顾忌,盘算着说道:“形势复杂,我们虽然有很大希望打败宇文化及匹夫,但并不是绝对胜算,还有王世充那边,我们也不能对他完全放心,得防着他故意让我们和宇文化及两败俱伤,也得防着他乘机挑起我们和云定兴开战。所以我的意思是,既然云定兴老匹夫还没有直接翻脸,那么能不和李客师翻脸,就最好保持克制,尽量争取时间全力应对宇文化及为上……。” 沉吟到了这里,李密拿定主意,抬起头说道:“得派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去应对李客师,一边尽量忍耐,与李客师虚与委蛇,尽可能避免直接动手开打,一边适当示强,让李客师知道我军的厉害,警告他不能轻举妄动!你们中间,谁有这个把握?” 大部分将领都闭上了嘴巴,裴仁基本想张嘴请令被单雄信拉住,接着徐世勣自告奋勇,请令去担当这个重任,李密却摇了摇头,道:“世勣,你确实是智勇双全,但你和陈应良之间有过恩怨,通济渠那件事一直让你抬不起头,李客师是陈应良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肯定知道那件事,他如果故意用那件事做文章激怒你,说不定你就会落入他的圈套,让我军更加被动。所以这次,你不能去。” 当年被陈丧良坑得杀害友军首领的徐世勣尴尬闭嘴,心里对陈丧良的痛恨也加深了三分,然后李密最得力的学生王伯当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恩师,要不让学生去吧,学生有把握完成你的交代。” 得到过李密悉心调教和无数实战历练的王伯当进步很大,现在也已经算得上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所以李密也没犹豫,立即点头说道:“好,你去吧,我给你……,给你一万军队!记住,能不开战就尽量不要动手打,但也不能示弱,要李客师知道我们不好惹,警告他不得轻举妄动。他如果执意找借口开战,坚决迎击,还得务必取胜!” “学生明白。”王伯当拱手唱诺,又微笑说道:“学生还已经想好如何警告李客师了,学生想请他射猎,让他见识一下学生的箭术,想必他就知道厉害了。” 李密当然很清楚自己学生的箭术,笑笑说道:“好,随你,不过适当吓吓他就行了,别把他的尿吓出来。” 第435章 鸟贼表叔 虽然很喜欢这一体育活动,但李客师没心思去和王伯当去射猎。 妈拉个巴子!假如你是一个闲散在家的小富农小地主,一个除了吃穿住行稍微有点保障外,什么官场仕途和封爵受勋都没多大指望的小乡绅,凭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权势地位堪比王莽董卓的表侄子,这个之前从没见过面的表侄子不但把你当做真正的长辈尊敬孝顺,还不惜余力的提拔任用于你,凭白无故的让你居高官享厚禄独掌一军,然后到了他派你做事当差的时候,你还有心思扔下军务公事去射猎滑雪高尔夫?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当然也有例外,李客师这次就碰上了这样的意外。从新安出兵东进的当天夜里,在洛阳西南十里处立营休息时,前方突然传来探报,说是发现有李密军在洛阳东面二十里处连夜渡过洛水,李客师对此虽然不惧,还为达成逼迫李密分兵南下的目的而暗暗欢喜,却也明白自己入仕后的第一场考验已然来临,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毁掉自己的似锦前程。 靠着军中为数稀少的老兵斥候努力,李密偏师的数量在清晨时探明,数量大约在万人左右,统帅是李密最信任的学生王伯当,同时通过旗帜数量估计,王世充也大概调动了四千到五千之间的军队移驻南城,主将是王世充另一个得力侄子王君廓。(同名同姓,隋末唐初有两个王君廓,一个聚众起义后来归附李渊军的王君廓,另一个是王世充侄子。) 前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天然的陷阱,李客师如果继续率军前行,迎头就得碰上王伯当,身后的王君廓也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拦截李客师归路,北面是洛水,南面是伏牛山系的深山老林,一旦生变,李客师军不仅立即腹背受敌,还连跑都没有道路可以跑,但是受命牵制李密和王世充部分兵力的李客师并无选择,只能是继续率军前行,大踏步走进李密和王世充联手构建的天然陷阱。 与此同时,考虑到王世充和李密目前的联手力量仍然还超过化及兄,为了确保这三个潜在敌人打得三败俱伤,李客师还有一个颇疯狂的念头,就是想要再诱使一部分王李联军南下,尽可能为即将主动出战的化及兄主力分担压力。 好不容易晴朗了一天后,正月初八的洛阳天气重新转阴,朔风扑面中,大部分士卒都从没上过战场的李客师军高唱着秦韵无衣,紧随在李客师的帅旗前后,大踏步越过了洛阳南城,毫无畏惧的走向已经在前方二十里处立营以待的王伯当军。李客师很守信用不许士卒靠近洛阳南城三里之内,王君廓也依从叔父命令按兵不动,坐视李客师军绕城而过,把过在王君廓在脸上,却始终挂着狰狞的微笑,暗骂道:“不知死活的匹夫,叔父如果一声令下,你就等着全军覆没吧。” 距离王伯当的营地只有七八里时,王伯当派遣小舅子裴叔方为使,迎面拦住了李客师的道路,很客气的手捧礼物请求拜见李客师,见面后,裴叔方一边送上礼物,一边代表王伯当打听李客师军来意,李客师则很明白告诉他,“当然是为了征讨宇文化及逆贼,宇文逆贼现在虽然屯兵金镛城,但我军必须提防他取道偃师南窜缑氏,为了确保把这个弑君歼灭在河南郡境内,所以云侍郎派遣本官先行出兵东进,驻扎偃师南岸,切断这个逆贼的南逃道路。” 李客师的借口当然是要多瞎扯有多瞎扯,裴叔方却没有计较,只是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李将军是打算进兵偃师啊?那太不巧了,姐夫他也奉魏公之令南渡洛水,同样是防范宇文化及逆贼南逃,魏公还有命令不许任何军队通过姐夫的防区,就算友军也是如此,这可怎么办啊?” “没关系。”李客师微笑说道:“烦请贵使回禀王伯当将军,请他尽快向法主先生禀明此事,请法主先生允许他让路放行,在这之前,我军暂且在附近驻扎,等待法主先生和伯当将军的答复。” 说罢,李客师也没继续废话,直接就下令在前方地势平坦处倚水立营,裴叔方明白李客师这是赖着不想走,但李客师既然没有强行要求王伯当让路,这点也正中了王伯当军的下怀,所以裴叔方也没多说什么,立即就拱手告辞,飞马返回同样正在立营中的王伯当营地,向王伯当禀报与李客师的交涉情况。 李客师鬼扯的借口让王伯当稍微松了口气,知道李客师也想和他虚与委蛇,不想直接翻脸开打——虽然王伯当还真不怕和李客师翻脸开打。这时副手张常辉又恰好来报营地已经基本立定,只差挖掘壕沟和修筑工事,王伯当稍一盘算,便命令张常辉暂统军队修筑工事,自己则与裴叔方领了五十余轻骑西进,亲自到李客师的营地观察敌情,察看李客师在治军安营方面到底是什么成色,也伺机与李客师亲自交涉,适当示强威逼恐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南面土山上居高临下看去,李客师军的营地情况让王伯当稍微吃惊了一下,背靠着滔滔洛水,初上战场的李客师竟然布置了一个月牙向内的偃月阵营地,这样的营地防御力相当强悍,同时又兼顾了取水、军队调动、士卒操练和保护粮草辎重等诸项事务,出击也相当方便训诫,是最近几年各地军队通过实战总结和学习才创造出来的最新营地布置,通常只有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才会安排布置,第一次统兵出战的李客师竟然也懂这种营地布置,王伯当自然多少有些吃惊。 ——当然,如果王伯当能够见多识广一点,知道这种营地布置就是李客师的亲哥哥李靖首创,肯定就不会有这么惊讶了。 和云老将军一样,在治军用兵方面李客师虽然及不上他天纵奇才的兄长,也不象他的表侄子一样会用政委手段收买士卒人心,擅长捕捉敌人心理出奇制胜,但绝对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该严整的地方全都不留破绽,各种营内工事一应具全,那怕明知道驻扎时间不会太长也要伐木为寨,建设鹿角拒马防范敌人突袭,彻底断了王伯当将李客师军一战而定的念想。 关中隋军的斥候早就发现了王伯当等人的存在,禀报到了李客师面前后,李客师不予理会,任由潜在敌人王伯当窥视自军营地,想多了解一些隋军情况的王伯当也没急着和李客师见面,然而就在这时候,洛阳那边却又奔来了五六十轻骑,为首之人还正是洛阳南城的守将王君廓,接着王君廓又直接带着骑兵冲到了王伯当所在的矮山上,远远就大笑道:“伯当,猜到就是你,怎么,来探察敌情?” “来欣赏友军的军容军姿。”王伯当一边笑着纠正,一边与老熟人王君廓互相见礼,又微笑问道:“君廓将军此来,也是来欣赏友军的阵容军姿吧?” “差不多吧,看看这个匹夫有多少成色。”王君廓随口回答着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李客师的营地情况,然后冷笑道:“学得还真象回事,如果不是知道这匹夫从没上过战场,恐怕还真得被他这营地唬住。” 王伯当很是满意王君廓的轻蔑口气,知道和内线情报一样,老王一家人确实很不待见陈丧良和他的帮凶走狗,然后王伯当乘机提议道:“君廓将军,反正这会咱们没什么事,又都带着轻骑,不如联手派个人进去,把客师将军请出来射射猎,也顺便见上一面,如何?” “好主意,正好让那匹夫见识一下本将军的箭法!让他知道带着军队这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王君廓一听叫好,又迫不及待的提起了陈丧良当初在泗水射猎的丑事,觉得陈丧良的表叔肯定和他是一路货色,王伯当听得好笑,也立即派人前往隋军营地,邀请李客师出营射猎。 轮到咱们的李表叔为难了,满脸痛苦的搔着头死活不敢立即答应,旁边李客师从三原老家带来的几个亲兵也是个个忍俊不禁,想笑不敢笑,但是稍微盘算了一下后,李客师还是拍案说道:“去!虽然本官之前已经立过誓,不在统兵期间射猎,但王伯当和王君廓两个匹夫摆明是向本官挑衅,本官如果不去就是示弱,将来他们肯定更欺负人!去!射不射猎可以到时候再说,但必须得去!长孙诚,韦挺,你们留守营地,加紧立营。” 两个副手长孙诚和韦挺一起答应,但也都叮嘱李客师千万小心安全,李客师着急收拾弓箭随口答应,那边李客师从三原老家带来的老家人兼亲兵队长李瑞却忍不住笑道:“两位将军,你们还是担心一下周围的飞鸟走兽吧,它们就要倒大霉……。”话还没有说完,李瑞就已经被李客师凶狠的目光瞪得闭上了嘴巴。 于是乎,李客师也领着五十余骑兵出营之后,三个各怀鬼胎的军队主将便很快就在隋军营地西南面的土山之上见了面,结果见面之后,和兄长一样继承了父母俊美容貌的李客师在第一印象上就让王伯当和王君廓十分轻视,再加上李客师因为某些原因的特意收敛,举止言行过于客气儒雅,很快就给王伯当和王君廓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和陈丧良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货色,陈丧良是靠心狠手辣和诡计多端上位,李客师则更不如,完全就是靠亲戚关系走了****运上位。 三个主将都没有一个提起关于战事方面的话题,王伯当也没打听李客师率军来此打算驻扎多久,客套完了就微笑着对李客师和王君廓说道:“客师将军,君廓将军,难得今天我们三人能够聚在一起,左右都没有军务,那我们干脆射猎玩玩如何?射些兔子锦鸡,也正好今天晚上下酒用。” “好主意。”王君廓立即附和,还提议道:“也顺便比比箭法,谁射到的猎物最少,谁就输给两家各自三坛酒!” 说这话时,王君廓和王伯当一直都在观察着李客师的反应,结果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模样儒雅文俊的李客师果然不敢怎么吭声,双手竟然还微微有些发抖,然后李客师还表情有些痛苦的说道:“两位将军,还是算了吧,我的骑艺和射术都不行,那比得过你们?如果你们想喝酒,我每人送你们三坛好酒,就别比拼了。” 怎么看李客师都不象是故意谦虚,王伯当和王君廓心里都有了底,都说这怎么能行,统兵作战之人,如何能不精骑射技艺?这古往今来的名将中,除了极个别射不穿札的废物点心之外,有几个不是能开强弓施硬弩?视射猎为家常便饭?然后王君廓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已经讽刺到李客师的某位亲戚,立即就喝令自己麾下的骑兵出动一半,到林间草丛里去驱逐猎物,王伯当同样微笑着下令,然后李客师别无选择,也只能是派出麾下骑兵去搜寻和猎物现身。 王君廓和王伯当显然都是常年射猎之人,带来的骑兵都很懂得围猎技巧,即便冬天猎物不多,也很快从林间草丛中逼出了一些野兔、山鸡和鸟雀之类,而与之相反的是,李客师麾下的骑兵在这方面就不行了,折腾了半天就在草丛里惊起几只家贼,其中一个士兵竟然还笨到用枪去搅草丛时把自己给带下了马,狼狈摔在雪地里,让王伯当和王君廓带来的骑兵哄堂大笑,也让李客师的脸色极不好看——然后李客师又马上拦住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家人李瑞。 飞鸟走兽间,王君廓无比得意的亮出了自己的爱弓,一把装饰得十分精美的牛角马弓,还亮着爱弓显摆道:“两石弓,百步之内,可破铠甲!当初我跟着叔父征讨刘元进时,在丹阳所得,价值五十金!” 看不惯王君廓的张狂,王伯当也不动声色的亮出了一把更加精美的雕梁马弓,微笑说道:“庆王殿下送我的,相传曾经为霸王项羽所用,三石,一百二十步内,可透上好铁甲,价值百金!” “真的假的?”王君廓张大了嘴巴,盯着王伯当手里明显更好的马弓又是贪婪又是羡慕,问道:“这把马弓,真是项羽用过的?” 王伯当笑着点头间,李客师突然说话了,道:“假的,秦汉时没有马镫,当然就没有马弓,如果是步弓还有可能被项羽用过,这把弓绝不可能是楚霸王所遗。” 说罢,李客师飞快闭上了嘴巴,结果王君廓一听就乐了,忙说正是如此,那时候没马镫那来的马弓,王伯当则满脸尴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被人骗了,不过这把弓确实可以在一百二十步内破甲,是难得的良弓。” 王君廓的继续偷笑让王伯当更加尴尬,王伯当也只能是赶紧转移话题,向李客师问道:“李将军,你用的是什么弓?几石?可射多远?” 李客师脸上的肌肉没来由的抽搐了两下,然后才默不作声的亮出自己的爱弓——同样是一把马弓,但模样很不起眼还很陈旧。王伯当和王君廓见了暗笑间,不曾想一只野兔突然冲进了他们的百步之内,王君廓毫不犹豫的挽弓拉箭,一箭射出,箭镞破风间,将那只可怜的野兔活生生的钉在了七十步外,王君廓带来的东都骑兵也顿时欢声雷动。 王伯当笑笑,然后举弓搭箭,同样一箭射出,然后百步外的一只正在展翅飞逃的山鸡应声落地,他带来的骑兵也顿时暴发出了更加猛烈的欢呼。 大概是察觉到了王伯当也有向他示威的意思,变了脸色的王君廓立即策马奔走,连续开弓放箭,五箭之中接连射中两鸟二兔,让东都骑兵欢呼不断,那边王伯当则速度更快的飞马奔驰,连放七箭连中七只鸟兔,换来王君廓的脸色更加难看,还有李密军骑兵更加兴奋的欢呼大吼。 只有李客师始终没有动弹,手脚都在发抖键,李客师抬头看向天上,阴沉天空中,又正好有一只苍鹰正在盘旋,还突然发出了一声鹰鸣。 鹰鸣声被王伯当和王君廓同时听到,两个家门一起抬头间,王君廓马上就发现那只老鹰飞得太高,他的箭根本就射不到,只能是握弓等待,王伯当则没有多少犹豫,估摸着距离应该够,抬头就是一箭射出。 王伯当的运气很不好,恰好有一阵风吹来,把他的箭吹歪了一点方向,擦着老鹰飞走,也惊得老鹰飞得更高,迅速超过了王伯当的射程。王君廓幸灾乐祸的偷笑间,王伯当只能是尴尬放下弓箭,又把话题往李客师身上扯,微笑问道:“李老将军,你怎么动手,是没合适的猎物么?” “不是。”李客师的表情痛苦,答道:“是我立过誓,统军期间不射猎。” “找得好借口。”王君廓心中冷笑,脸上尽是亲切笑容,道:“李将军,既然你不射猎,那换一个目标如何?看到百步外那棵老树没有,射了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箭法嘛?” 李客师斜眼瞟去,见百步外果然有一棵孤立的老树,心中有些动摇,但还是没有动弹,王君廓则冷冷一笑,抬手一箭射出,恰好正中那棵老数,一个正在旁边的东都骑兵也很会凑趣,冲上去看了看大喊道:“将军好箭法,入木半尺!” 嗖一声,王伯当手里的箭突然射出,同样正中那颗老树,察看箭深的东都骑兵看了一眼张口结舌,不敢吭声,一名李密军骑兵则冲上来看了看,然后欢呼叫道:“伯当将军神箭,入木七寸!” 王君廓的脸色一下子就铁青了,二话不说就重新拉满弓,那边王伯当也同样如此,奋力拉开硬弓,几乎和王君廓同时射出一箭,两箭破空,发出了剧烈呼啸声。 “咻——!” 更加猛烈的羽箭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支羽箭突然射出,去势极快,准头更是无比离谱,竟然在空中先后将王伯当和王君廓的两支箭劈断,继而正中那棵老树,还直接的穿树而过,包括箭尾都直接钻入树中! 都没人敢叫唤出声了,所有的在场骑兵都张大了嘴巴,王君廓和王伯当艰难的回头间,却见李客师手里握着那把陈旧马弓,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还突然大吼道:“老子忍不住了!” 大吼声中,李客师飞快抽箭搭在弦上,抬头就往天上射出,一箭正中在更高处盘旋的老鹰,老鹰惨叫落地,然后李客师策马飞奔,在冲锋中接二连三的放箭,箭无虚发,不是把飞鸟活生生射出,就是把野兔插在地上,李客师还吼叫不断,“射猎又怎么了?射猎又怎么了?射猎又不耽误统兵,老子忍他做什么?” “快!”李客师的亲兵队长李瑞也嚷嚷了起来,吼叫道:“快把我们将军的箭拣回来,李广用的大黄箭,九支箭就值一亩田!一支都不许浪费!” 隋军骑兵应诺间,王君廓和王伯当更傻了眼睛,异口同声的惊叫道:“李广用的大黄箭?!九支箭就能换一亩田?!” 李瑞点头,又解释道:“我们李将军爱骑射成癖,花重金购得飞将军李广留下的大黄箭,请高手匠人加以仿造,造价贵得厉害,九支箭的造价就能换一亩田。” “那他的弓呢?”王伯当赶紧问道。 “两位王将军,羊侃的名字你们听说过没有?”李瑞苦笑反问。 王君廓摇头,那边得到过李密教育的王伯当却是脸色一白,脱口说道:“羊侃?难道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羊侃马弓?六石!一百八十步内可以穿甲?!” 王君廓彻底傻眼的同时,李瑞又苦笑点头,说道:“为了这把羊侃弓,我们将军把他在大兴的宅院都典了出去,和他夫人为这事吵了不知多少架。” 看看已经陷入呆痴状态的王伯当和王君廓,李瑞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位将军,你们还别和我们将军比骑射了,你们肯定不知道,三原那一带的鸟兽都已经认识我们将军了,听到他的声音就赶紧逃跑,我们那里的人为这还给我们将军取了一个绰号。” “什么绰号?”王伯当赶紧又问。 李瑞嘴巴张了张,摇头拒绝回答,心里答道:“鸟贼!” 这时,李客师又冲回了王伯当和王君廓的身边,举弓招呼道:“两位王将军,你们不是要比试箭法吗?怎么比?怎么赌?赌脑袋都行!我奉陪到底!” 王伯当和王君廓这次终于不敢吭声了,心里则一起说道:“糟了,我们还是太低估这个陈应良奸贼的亲戚了,想不到他的箭法如此出众,还能开六石强弓,这身手武艺,在我之上啊!” 第436章 三军混战 在箭术上抽了王伯当和王君廓的小脸,临分别时,李客师突然又给王伯当来了一个下马威,一边与王伯当拱手告辞,一边很随意的说道:“伯当将军,贵军的营地听说建得很完善,但贵军的士卒是否有些太懒惰了?图省力省事,砍了许多的杨树柳木做栅栏,宇文逆贼若是突然来袭,这样的栅栏岂不是马上就变成了最容易被攻破的弱点?” 王伯当的瞳孔稍稍收缩了一下,然后才拱手说道:“多谢客师将军指点,我明白了,这就回去教训那些懒惰的士卒,告辞。”说罢,王伯当回马就走。 回到了自军营地后,王伯当并没有急着去收拾那些懒惰士卒,先是把今天发生的事写成了书信,派了裴叔方快马赶往回洛仓废墟旁边的李密军主力营地,向老师李密报告与李客师交涉的详细情况。而李密盘算了许久后,虽然没象李客师所期望那样,继续往洛水南岸增兵,却也不敢再对南线完全放心,除了密令王伯当时刻提防李客师突然翻脸动手外,再有就是在制订攻打骁果军营地的战术计划时,不得不在自军营内多留一批军队预防万一。 也是凑巧,正月初八的晚上北风再起,阴云布合,二更时分就又一次落下了雪花,气温也再度下降,结果李密在巡营时虽然被寒风吹得直打喷嚏,却还是为之大喜过望,甚至还忍不住仰天大笑,“天助我军!天助我军!下吧,雪下得越大越好,天越冷越好!雪越大,天越冷,宇文化及匹夫就越难受,我军的胜算也就越大!” 与此同时,同样收到降雪喜讯的王世充也匆匆披衣出门,亲自查看降雪情况,而当看到漆黑的夜空中确实飘着鹅毛大雪时,东都战场三大势力中寒衣最充足的王世充同样是放声狂笑,“下吧!老天爷,你下吧,雪下得越大越好,对本相就越有利!” 严寒气候确实是骁果军现在最大的敌人,再度降下的大雪也注定要让缺衣少药的骁果军战斗力更受影响,但李密和王世充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时隔数日后再度落下的这场大雪,也让此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化及兄三兄弟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关乎中原命运的重要决定,并且连夜召集骁果军诸将到李密留在金镛城内的指挥部,当众宣布这个重要决定。 骁果军诸将几乎是带着愁容进到议事大厅的,低声不断议论突然降下这场大雪,全都为气候再度下降和自军缺少御寒衣服而忧虑不已,还有人当面问起化及兄如何应对这一局面,化及兄却一声不吭,和往常一样垂着头任由众将抱怨腹诽。然而当骁果军众将到齐后,咱们的化及兄却突然一拍案几,大声说道:“都给我静一静!本相现在宣布军令,众将立即着手备战,明日上午巳时正,除了金镛城守军外,所有城外军队全部出动,由本相亲自率领,南下与李密、王世充二贼决一死战!” “什么?!”骁果军众将一起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无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司马德戡还惊叫问道:“大丞相,我们没听错吧?你要明天出兵和李密、王世充决战?” “你们没听错!”化及兄难得露出一些刚毅神情,再次拍案说道:“明天出兵决战,不分胜负,决不收兵!” 司马德戡张口结舌了,仿佛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化及兄,旁边的陈智略则赶紧提醒道:“丞相,今夜天降大雪,明天还会不会继续下谁都知道,但天气肯定更寒冷,我们的寒衣严重不足,士卒冻伤严重,出兵决战对我们不利啊?” “躲在营地里不出去,难道天气就会转暖了吗?”化及兄反问,又恶狠狠的说道:“就是因为天降大雪,天气变得更冷,所以我们才必须抓紧时间决战,不然的话,我们就只有被活生生冻死的下场!想活命,就给本相打败李密打败王世充,拿下东都洛口仓过冬!” 陈智略也觉得化及兄象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了,那边宇文智及却接过了话头,开口说道:“诸位将军,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关中来的云老将军心中暗向我军,为了替我军分担压力,他在昨天突然出兵东进,取道洛水南岸威逼洛口仓,李密匹夫为了防范万一,被迫分兵万人南下防范,目前李密的偏师已经被迫渡过洛水在南岸立营,还有王世充那边,也被迫调整城内驻防增兵南城,实际上已经自行削弱了自身作战力量。” “大战一起,王世充和李密二贼为了防范云老将军趁虚而入,肯定要留下预备队,绝无可能全力迎战我军。”宇文士及也补充道:“这是难得的战机,如果我们打得漂亮了,云老将军还很有可能和李密、王世充直接翻脸,替我们分担更多的压力!陈应良西征薛举,无力东顾才命令云老将军不得与李密、王世充翻脸,但如果战机出现,云老将军敢担这个责任!” 骁果军诸将纷纷点头间,化及兄又突然让封德彝拿出了一道书信交给司马德戡,司马德戡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道书信正是王世充派人送来劝说司马德戡谋反的书信,司马德戡惊问书信从何而来,化及兄很宽宏的答道:“是王世充派人送来的,还故意让我们的巡逻兵抓到,让书信直接落到我的手里,想离间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德戡兄弟,我信得过你,一会我把那个信使交给你,任你发落,我绝不过问!” 又张大了嘴巴打量化及兄一番,司马德戡这才回过神来,忙向化及兄单膝跪下稽首行礼,郑重说道:“多谢丞相信任,请丞相放心,明天到了决战阵上,末将一定身先士卒,报答你对末将的信任!” 化及兄点点头,先是离席亲自搀了司马德戡起身,然后又拿出了一张纸,看着纸上内容念道:“各位将军,本相知道你们累,本相也知道你们饱受病寒折磨,需要休整休息,但眼下天气严寒,大敌当前,我们如果不齐心协力,尽快击破李密与王世充二贼,那么不用他们动手,仅凭严寒伤病就能我军土崩瓦解,不战自败!在此生死攸关之时,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抢在我们被严寒伤病击败之前,抢先打败我们的生死仇人王世充和李密!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放下了手里的演讲稿,化及兄又大声说道:“各位将军,我已经让人连夜去赶制一面新军旗,军旗上将写有杀敌破贼、夺我生路八字,望你们也在自己的军旗上也写上这八个字,让我们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如果想要活命,就只有这个选择——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尽管很清楚化及兄这些话和这个决定来自高人指点,但化及兄这段话还是说到了骁果军众将的心坎上,化及兄在军事方面事实上的副手司马德戡也把胳膊一挥,握拳举臂说道:“丞相的话说得对,我们想要活命,想要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只有这个办法!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杀敌破贼,夺我生路!”骁果军众将纷纷振臂高呼,包括实际上已经准备背叛的张童儿也是如此,同时张童儿还在心里郁闷暗道:“早知道宇文化及匹夫还有这个魄力,老子暗中通敌干什么?铁了心和王世充、李密硬干,我们未必没有大获全胜的机会啊!” 还别说,云老将军用书信方式给化及兄指点的几手还真起到了不小作用,当骁果军众将把这句口号带回军中,并且解释了出兵决战的原因目的之后,饱受病寒之苦的骁果军将士竟然纷纷响应,杀敌破贼、夺我生路的口号此起彼伏,低迷已久的士气大幅度回升。尽管是在夜里仓促备战,但骁果军众将士还是人人动作麻利,在风雪中磨亮刀枪检查装备,赶造次日决战必需的干粮马料,摩拳擦掌只等到战场上大展身手,一雪前耻。——没办法,因为骁果军的底子实在太好了,好到了连雄霸关中的陈丧良都眼红的地步。 骁果军营地的喧哗异动,当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王世充和李密二军斥候眼睛,不过当王世充和李密本人收到这个探报后,不仅从没想过这很可能是骁果军即将发起决战的预兆,还都一度怀疑骁果军可能发生了内讧,觉得很可能是某个或者多个骁果军将领彻底无法忍受化及兄的无能蠢笨,终于按捺不住象干掉隋炀帝一样的干掉化及兄——以骁果军这段时间的状况,这个可能其实还真的不小。所以王世充和李密不仅没有让军队立即备战,还迫不及待的派出更多斥候探察骁果军的内部情况,看看是否有这样的好事出现。 再然后,到了正月初九的清晨,王世充和李密就彻底傻眼了,他们的斥候不断来报,说是骁果军不但不断高喊杀敌破贼夺我生路的口号,还把这句杀气腾腾的口号写到了每一面军旗上,同时从骁果军的集结调动情况来看,几乎九成九要主动出营交战。王世充和李密张口结舌之余,也只能是让军队仓促备战,同时互相派出全权代表商议迎战事宜,紧急讨论到底是主动迎战,还是各守营地城池。 化及兄这次难得杀了王世充和李密两大奸贼一个措手不及,还没等李密和王世充拿定主意如何应对,金镛城外的骁果军将士就已经在化及兄的亲自率领下倾巢而出,六万多被严寒伤病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骁果军将士神情决毅,即便大都穿着单薄夏衣也完全无视冰天雪地,顶着夹杂雪粒的如刀寒风大步南下,气势汹汹的直接向着西南面的李密军杀来。李密被迫无奈,只能是仓促决定闭营坚守,同时要求王世充适当出击,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化及兄的运气也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决战时刻,化及兄很随意的把张童儿布置在了后军,命令他率军负责阻击来自王世充的出击,还让他的军队距离主力五里外列阵,让张童儿就算拼了老命临阵倒戈也无法给化及兄致命一击。同时骁果军众将也纷纷来到了化及兄的面前请战,要求担任先锋首先发起进攻,斗志相当昂扬。 先锋重任被化及兄交给了几次在战场上把李密军抽得满地找牙的大将陈智略,陈智略也没有给骁果军丢脸,只带了区区千余骑兵就跑到了李密军营地门前破口大骂,要求李密军出营交战,发现化及兄没准备多少攻营武器的李密拒绝出战,命令军队只许守营不许外出,以强弓硬弩射杀试图靠近自军营地的骁果军骑兵。 李密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有可能闭营坚守这点竟然也被这场大战的幕后元凶云老将军提前料到,还提前为爱侄化及兄准备了应对之策,见陈智略骂不出老奸巨滑的李密,早就得到过秘密指示的封德彝请缨上场,来到陈智略军中,领着陈智略等人破口大骂李密的麾下众将,还点名道姓的重点大骂裴仁基、杨积善、单雄信和徐世勣这四员李密军大将,臭骂裴仁基抛妻弃女叛国投敌禽兽不如,嘲笑杨积善一家差不多被陈丧良杀光宰绝不能报仇,还得给曾经的部下李密当牛做马,丢光杨素老脸,更大骂单雄信和徐世勣忘恩负义,背主忘恩,不给翟让报仇还给杀害恩主的李密助纣为虐,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翟让一家? 裴杨单徐四将当然没有李密那样的城府脸皮,被骂得全都忍耐不住,全都冲到李密的面前请求出战,跟着倒霉老爸躺枪的裴行俨更是红着眼睛表示宁可战死也不想受这样的侮辱,御下稍微有些软弱的李密受不了这么多重要将领逼迫——历史上的偃师大战李密就是被麾下众将逼着打的,不得以只能是同意裴行俨率领一千内军骑兵出营,与陈智略打骑兵战,也打击一下骁果军的嚣张气焰。 李密很快就为他的决定悔青了肠子,内军骑兵出击迎战后,怒发冲冠的裴行俨身先士卒,倒是在阵上接连手刃数敌大展雄风,然而李密引以为傲的内军骑兵却被舍死忘生的骁果军骑兵冲得死伤惨重,两军骑兵不断来回冲锋,在雪地上正面相撞,每一次都是血肉横飞,每一次都有无数将士落马牺牲,葬身沙场,也每一次都有大量宝贵战马嘶鸣倒地,从始至终都是不分胜负,两军将士都是死伤惨重,损失基本相当。 损失基本相当这点最要李密的老命,童山大战后元气大伤的李密军骑兵包括内军骑兵在内都已经不到万人,中原战场又极难补充战马,而骁果军的骑兵足足还有三万之众,一对一的战损比怎么都是李密吃亏骁果军占便宜。所以李密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派遣裴仁基率领五千步兵出击,帮助裴行俨抵挡陈智略减少骑兵损失,化及兄这边也立即派遣樊文超率领五千军队上前,与裴仁基军在营前展开混战。 混战的结果还是不分胜负,樊文超麾下的骁果将士虽然已经被严寒折磨得伤病交加,战斗力严重下降,但这会有士气有斗志,又弥补了一部分战力,裴仁基军虽然吃得饱穿得暖受气候影响下,奈何单兵素质和武器装备怎么都要差着一点,此长彼消下来,樊文超和裴仁基两军仍然还是打了一个平手。期间裴仁基和樊文超一度在混战中碰面,一个大骂对方弑君反贼,一个回骂对方是弃国弃家的禽兽之辈,提着马刀长矛在阵上噼噼啪啪打了十几个回合,同样是以不分胜败收场。 与此同时,王世充这边也有了动作,尽管王世充很乐意看到骁果军和李密军打得两败俱伤,但是考虑到李密一旦倒下自己肯定死得更惨,王世充还是派遣了王世恽率军四千出城,跑到化及兄的背后来装模作样,尽量争取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牵制效果。化及兄这里则立即命令张童儿率军迎上,并要求张童儿务必要击退王世恽。 轮到怀有二心的张童儿为难了,有心想突然倒戈吧,李密和王世充的主力都还躲在城内营里没有出来,化及兄却是主力倾巢出动同仇敌忾,张童儿这时候倒戈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不倒戈吧把柄又已经被李密捏在手里。所以张童儿别无选择,只能是让军队列阵徐徐而上,表面上是想以阵战迎敌,实际上却是打算把王世恽吓跑了事,而王世恽本来就是个只喜欢占便宜的货色,看到张童儿的打算正中下怀,干脆就带着军队绕圈子乱跑,表面上是想攻击张童儿的侧翼,实际上就是游而不击耗时间。 结果这点当然坑苦了可怜的魏公李密,王世恽在那边兜圈子几乎没起到牵制作用,裴仁基父子却是在和骁果军刀刀见血的正面硬拼,亏吃得不再吃。愤恨大怒之下,李密只能是一边准备第三支出击军队,一边派快马紧急联系王世充,要求王世充拿出点诚意来牵制化及兄。 盘算了片刻后,王世充派长兄王世师出马,到阵上把正在兜圈子的王世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占便宜也不挑时候,逼着王世恽冲击张童儿的战阵,王世恽无奈领命间,李密那边也再次出兵五千,由杨积善率领了从侧门出营,迂回来给裴仁基父子分担压力。然而化及兄却干了一件让李密破口大骂的事——根本不去考虑王世充主力对他背后的威胁,二话不说就是命令三千骑兵和三千步兵出击,携手来与杨积善交战,逼得杨积善只能是赶紧列阵而来,然后杨积善虽然摆脱了被骁果军骑兵冲溃的厄运,却又被迫和骁果军步兵展开正面消耗战。 雪花悄悄的再度落下,风雪中,骁果军、李密和王世充三支军队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在白雪皑皑的洛阳土地上摸打滚跌,以命搏杀,雪亮的钢刀不断削去四肢头颅,砍开肚皮胸膛,溅起一片接着一片的鲜艳血花,长枪短矛不断捅穿人体,冒着热气的鲜血洒落雪原,把白雪覆盖的土地染得又红又黑,战马接二连三的雪花中惨嘶倒地,带着不甘吼叫倒下的三军将士更是不计其数,然后不等鹅毛大雪覆盖他们逐渐冰凉的尸体,又有更多的尸体压到他们的尸身上,还有无数倒地扭打的士兵在他们的尸骸上翻滚跌爬,鲜血融化冰雪,汇成小溪流入洼地,积成了片片冰冷的血洼。 没有胜利者,化及兄、李密和王世充都是输家,无数阵亡的三军将士到死都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为了谁而死,是为了谁而牺牲,他们的滚烫热血,到底是为了谁而流?西边天际,也仿佛传来了阴冷而又得意的狞笑声音,给这残酷血腥无比的战场带来几分阴森。 战前准备太过不足,李密实在不敢再把添油战术继续下去,激战到了正午刚过,刚看到化及兄迫不及待的往前方增兵,李密就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鸣金命令,让已经伤亡惨重的裴仁基和杨积善率领残兵逃回营内,骁果军乘机进击间,李密又命令弓箭队对着营门前不分敌我的覆盖射击,让不长眼睛的箭镞去杀害自军将士和敌人士兵,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把败兵撤回营内,没给骁果军乘机杀入他营地的机会。 看到李密退兵,同样被张童儿杀得死伤不轻的王世恽也赶紧率军开溜,东西两线战事同时获胜,自信与狂妄也自然而然的重新回到了化及兄身上,不顾李密军的营防坚固,稍微重整一下队伍就继续猛攻李密军营地,李密军坚决守营而战,以远程武器迎头痛击在壕沟鹿角面前行进困难的骁果军,多多少少又拉回了一点战损差距。 化及兄最后被司马德戡和封德彝联手拉住,封德彝说自军大胜一场,已经鼓舞起了足够士气信心,犯不着再去强攻坚营白白折损士气兵力,不如先收兵回营去重新商议,司马德戡也说攻坚武器不足,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又拍着胸口保证明日大量携带攻城武器前来后,保证一定拿下李密军的营地,化及兄这才点了点头,下令鸣金收兵。 带着胜利的欢呼与无数从死尸上剥下来的衣服,化及兄趾高气昂的带着骁果军大模大样离去了,留下满地冰冷的****尸骸,然后李密和王世充马上在雪地上匆匆碰了个头,一致认为自军今日失利完全是准备不足所致,又一致同意明日一起率领主力出击,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迎战肯定要志得意满又来交战的化及兄! 两个多时辰后,一直严密监视着三军战场的关中隋军斥候也飞马赶回了新安城,向正在搂着美貌少女饮酒作乐的云老将军禀报战情战况,得知化及兄在付出不小代价后获得胜利,云老将军先是满意点头,然后又很快皱起了眉头,一边把枯瘦老手伸进坏中少女胸衣中抚摸,一边沉吟着说道:“明天肯定还有一场大战,化及贤侄的脾气老夫清楚,好不容易打了一个漂亮仗后肯定不会罢休,肯定要继续打下去,李密和王世充今天吃的亏不算很大,还有还手之力,明天的大战不仅肯定会更加惨烈,还肯定难以预测胜负……。” “末将也是这个看法。”姚懿点头附和,又问道:“老将军,我们能不能想一个办法,继续左右战场局势,如果宇文化及撑不下去,我们就帮他稳住局面,不让他一败涂地;如果李密和王世充支撑不住,我们就适当帮帮他们,免得他们被宇文化及给灭了?” 云老将军继续爱抚着怀中少女的嫩滑肌肤不吭声,盘算了半晌才说道:“有办法,马上给李客师去一道命令,让他做好准备,明天出兵……。” 第437章 胜负时刻 汲取了准备不足仓促迎战的教训,被化及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李密在战败的当天夜里做了一番很周密的安排,把一切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一个充足,还未雨绸缪的准备了一些攻坚器械和夜战火把,避免出现化及兄这样的倒霉情况,在营外打了胜仗却没有攻坚器械打进营内。 让李密比较为难的是王伯当这边的安排,原本以王伯当的能力和忠勇,李密是肯定要把带到决战战场上听用,然而现在李密是既不能调动王伯当北上参战,还必须得防着居心叵测的关中隋军突然翻脸动手,在最关键时刻向王伯当落井下石,再加上李客师表现出来的不俗武艺以及像模像样的治军能力,柴孝和与宇文温等得力谋士还建议李密留下一支机动力强大的预备队预防万一。 反复考虑了许久时间,李密决定拒绝采纳柴孝和等人的建议,解释道:“宇文化及匹夫的军力本就强盛,今天又刚打了一个胜仗,士气有所恢复,在这样的强大敌人面前,我们只能恨力少,不能嫌力多,所以明天我们必须手里所有的作战力量北上,只留老弱辅兵守营,绝不能闲置任何一支主力战兵,否则战局一旦不利,我们必然悔之晚矣。” “那李客师那边如果突然翻脸动手怎么办?”宇文温赶紧问道。 “我信得过伯当。”李密淡淡答道:“且不说李客师突然翻脸动手的可能不大,就算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以伯当的能力,也不可能吃太大的亏,还肯定能给李客师以迎头痛击,让他知道仅凭射术武艺打不了胜仗。” 柴孝和等人这才点头,李密又拍板道:“就这么办了,不给伯当留预备队,给他去道命令,让他独力应对李客师,李客师若是敢翻脸开战,坚决还击!”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次日正月的清晨,辰时才刚过半,只留下少量精锐和老弱士卒守卫营地后,李密就带着他的主力四万六千多人出营了,王世充也亲自率领着超过两万五千的主力军队从上春门出城,与李密会师于洛阳东郊的白马寺旁,携手进兵北上。结果让李密悄悄松了口气的是,王世充这次难得守了一次信用,同样是出动了他麾下最精锐的七千多淮南战兵,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要和李密联手破敌。 与此同时,化及兄那边也收到了李密和王世充倾巢出动的探报,而比较幸运的是,化及兄今天本就打算出兵与敌人决战,大战准备相当充足,所以化及兄不仅没有象李密和王世充昨天那样手忙脚乱,还反倒大喊了一声来得好,然后化及兄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出动,由自己亲自率领了出营列阵,准备与东都战场的两大敌手决一死战。 阴沉的天空上又飘下了细雪,似碎玉粉米,寒风如刀,六万余骁果军步骑刚布下一大两小三个方阵,数量更加庞大的王李联军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黑色的李密军旗与红色的王世充军旗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犹如两道洪流,缓缓淹没过白色雪原,向着骁果军的战阵流淌而来,一场总兵力超过十三万的超大规模决战,也即将在风雪交加的雪原之上展开………… 实力相当,各有优劣,谁都没有绝对胜算,也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正南面二十余里外的洛水南岸,一场规模小得多的战斗也即将展开,几乎就是在李密、王世充抵达金镛城战场的同时,确认了王李二军主力尽出的关中隋军偏师李客师部,也在主将李客师的亲自率领下,突然出动了六千军队东进,以战斗阵形向数里外的李密军偏师王伯当营地徐徐开拔,王伯当闻报大惊,不敢有任何的犹豫,立即率领六千军队出营,在自军营外摆开阵势,准备迎接李客师的进攻。 先来看看李客师和王伯当这边的情况,尽管走得很慢,但是距离毕竟太近,才一刻多点时间,李客师的军队就来到了王伯当阵前,与王伯当军相隔两百步扎稳阵脚,然后李客师还拍马出阵,手提马槊在阵前大叫王伯当出来答话,王伯当毫无畏惧的同样提槊出阵,在阵上高声向李客师问道:“客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带着军队来我这里做什么?” “伯当将军,亏你还有脸问我。”李客师大声说道:“你给我答复呢?前天你的妻弟裴叔方去见我,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是奉命率军西进偃师设防,阻止宇文化及逆贼南窜,你们当时说要请示法主先生才能放行,这都快两天时间过去了,你们的答复在这里?你的营地距离法主先生的主力营地有这么远吗?两天时间都不能来回?” 王伯当哑然,还真没想到李客师又拿这个鬼扯的借口来兴师问罪,稍一盘算后,王伯当大声答道:“客师将军,抱歉,恩师有令,不许任何军队包括友军,通过本将的防区,所以没办法,本将不能让路放行。” 可能是因为和陈丧良有着血缘关系的缘故,李客师也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货色,立即把脸色一变,大喝道:“不让也得让!军法如山,本将奉命率军东进设防,不管是敌是友,任何阻拦本将大军前进者,立杀无赦!” 大喝着,李客师还把手中马槊一挥,接着李客师身后的六千隋军将士也整齐吼叫了起来,“军法如山!拦我道路,立杀无赦!” 六千士兵的整齐呐喊何等雄壮,直如晴空一个炸雷,声传十里,也一下子就让王伯当军上下全都变了脸色,立即明白李客师这次是有备而来,今天肯定要动手开打。再接着,李客师又大喝问道:“王伯当,本将最后问你一次,让路,还是不让?!” 细雪纷飞,些许冷汗却出现在了王伯当的额头上,王伯当不怕和李客师动手开打,但这会北面主力战场那边肯定已经打起来了,自己一旦和李客师动手开打,等于就是马上又把陈丧良军拉进了战场,在距离不算太远的情况下,新安云定兴那边很可能会以此为由,插手主力战场,给李密军主力带来灭顶之灾! 而且以云老将军的高尚为人,李客师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开打,云老将军率领的主力也肯定早就做好了开战准备,说不定还已经在向着金镛城战场开拔挺进,只等一个借口出现,就会突然出手,给正在与骁果军激战正酣的李密军主力致命一击!——云老将军手里的力量虽然也不算太强,但是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却足以左右金镛城战场的胜负! 飞快盘算完了利弊,王伯当选择了缓兵之策,大声答道:“客师将军,稍安勿躁,这样吧,既然你执意要通过本将防区,那也行,本将这就快马北上,再去向恩师禀报情况,向他说明原因,尽力请他同意如何?” “可以!”李客师答应得很爽快,道:“我给你两个时辰时间,两个时辰之内,我一定要听到答复!” 王伯当营地与金镛城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来里,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快马来回绰绰有余,王伯当听了稍微松了口气,立即派小舅子裴叔方携带数骑北上向李密请示答复,李客师则返回自军阵中,指挥军队立即建栅筑垒,防范王伯当突然发起进攻。而与此同时,王君廓那边也派来了快马探听消息,了解情况,又悄悄向王伯当透露消息,说是李客师已然遣使联络了王君廓,借口军令难违一定要越过王伯当的防区,要求王君廓保持中立。 裴叔方奉命北上见到李密时,骁果军和李密、王世充三支军队已经打得血肉横飞如火如荼了,实际指挥这场大战司马德戡知道王世充阵战厉害,一旦让淮南军结成军阵,就是突厥铁骑都很难啃得动。所以王李联军抵达战场后,还没等王世充军结阵,司马德戡就已经命令右翼骑兵倾巢出动,猛冲王世充军正面,然后右翼步兵也大步出击,强行与王世充军展开混战,王世充虽然没料到骁果军会来这么一手,但也没有太多慌乱,立即命令军队坚决迎战,一边顽强抵御骁果军骑兵的冲击,一边在激战中组成方圆阵,采取守势应对。 李密也没料到司马德戡会来这么一手,但李密也没有慌乱,迅速观察了战场局势后,发现骁果军在骑兵布置方面有机可乘,没有把宝贵骑兵集中在一起统一使用,选择了左右两翼都安排了五千左右的骑兵,自行分散了突袭力量,李密便立即命令裴仁基、郝孝德和徐圆朗三将率领一万八千步兵出击,猛攻骁果军的左翼,不求能够击破敌人左翼,只为缠住骁果军的左翼骑兵,牵制住敌人六分之一的机动力量,为主力破敌争取时间。 大战远比昨天残酷激烈,规模更是大出数倍,陈智略和张恺率领的骁果军右翼象疯了一样的猛攻王世充军,裴仁基与徐圆朗等将也象抽风一样的狂冲樊文超和孟景率领的骁果军左翼,攻守间刀光剑影,呐喊胜雷,天空中飞矢来往如蝗,地面上刀枪碰撞不绝,三支军队的将士都象是疯了一样的拼命刀劈枪挑,斧砍锤砸,尽一切的力量消灭对面敌人,使出全身力量的吼叫声与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许多的三军将士却是连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割断了咽喉,或者是直接削去脑袋和捅穿了心窝,残缺不全的尸体迅速铺满战场,喷洒的鲜血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美丽而与残酷。 两个战场的攻击方都不占便宜,骁果军这边是严重低估了王世充军的顽强坚韧,即便出手快没给王世充军列阵而战的机会,以淮南勇士为骨干组建的王世充军仍然还是在激战中逐渐稳住了阵脚,一边顽强应战一边调整收缩,逐渐形成了只是层次不够分明但防御力强大的方圆阵,没有再给兵力本就处于弱势的骁果军右翼机会,把战局拉入均势的同时还逐渐开始有了些还手之力,持续不说打败骁果军右翼,自保绝对问题不大。 李密军这边则是实力完全不足,樊子盖的犬子樊文超在人品德操和威望魄力这些方面连他老爸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但是在打硬仗还是相当有几手,领着骁果军列阵而战,让主动冲锋来袭的裴仁基军就象是撞上了铜墙铁壁,撞得头破血流都还没办法冲破樊文超的步兵大阵,为孟景率领的骁果军骑兵赢得出击机会,迂回绕道来冲李密军侧翼,虽然因为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在打仗方面也还算时常能保持正常水准,及时以密集横队拦住孟景,没给孟景把他拦腰切断的机会,但总体来说,骁果军的左翼还是占据一定上风,继续这么打下去裴仁基没什么获胜机会。 局面对李密军稍微有些不利,但李密并不着急焦躁,因为他的主力和王牌内军骑兵都还没有出动,还有还手之力,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李密暗暗那欢喜——那就是化及兄的指挥层这次终于把张童儿放在中军听用,张童儿军的位置还是在骁果军中军东南角,正是李密军主力最容易发起进攻的点,张童儿只要临阵倒戈,李密军马上就能直捣骁果军的中军阵内,彻底扭转整个战局! 暗暗得意的时候,裴叔方终于带着李客师逼迫王伯当让路的消息来恶心李密了,听到李客师的霸道恶行,在一旁侯命的李密军诸将个个气得七窍生烟,大吼大叫要和李客师拼命,李密的黑脸也变得更加漆黑,几乎就想下令让王伯当干掉李客师,让陈丧良这个亲戚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新安方面传来的急报,让李密多少恢复了一些冷静,和王伯当之前担心的一样,云老将军那边果然也出兵配合了李客师的行动,天还没亮就已经让骑兵出动,正向金镛城战场这边小跑而来,后面还跟有数量不明的步兵,李密无法判断云老将军的来意是趁火打劫对骁果军下手,还是想明火执仗的给宇文化及帮忙。为了谨慎起见,更为了争取时间,李密咬了咬牙,对裴叔方吩咐道:“回去告诉王伯当,叫他给李客师匹夫让路,我军坚守营地不出,看他李客师敢不敢绕过我们的军营!” 裴叔方应诺,立即飞马返回洛水南岸报信,李密则把被迫让路的屈辱发泄到了裴仁基的身上,大吼道:“去告诉裴仁基他们,集中力量合围贼军骑兵,不管多少代价,也要把贼军骑兵拉入混战!” 李密的运气一向不错,传令兵飞奔传令到了裴仁基的面前时间,孟景率领的骑兵刚好后撤重新组织冲锋,裴仁基立即调整队列,故意让前队左右让开道路,由后队硬扛住孟景的冲锋势头,然后前队左右后围,缠住孟景两翼,然后投入后军猛攻孟景,逼迫孟景麾下的骑兵和李密军步兵混战。 付出了数百人命的代价后,裴仁基这一战术获得了成功,他亲自率领的后军大步上前,在骑兵之间的缝隙处穿插再穿插,终究还是缠住了大部分的孟景骑兵,樊文超那边看到骑兵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催动步兵战阵上前接应,顶在前面的徐圆朗依照命令咬牙硬挺,骁果军左翼逐渐混乱的同时,战斗也变得更加的残酷激烈——但还好,仍然还是骁果军占上风,完全是拿人命堆的裴仁基军注定无法战术得逞转变成优势。 战机稍纵即逝,很清楚裴仁基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李密毫不迟疑,刚看到裴仁基成功缠住骁果军左翼,马上就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命令孙长乐率领五千步兵居前,进攻张童儿所在的骁果军主力方阵的东南角,并低声交代孙长乐徐徐而进,靠近敌阵百步之内再发力冲锋,又命杨德方和郑德韬二将各率千余骑兵,从孙长乐的两翼出击,佯攻骁果军的中军正面和侧翼,牵制和分散骁果军的注意力。 再然后是李密的杀手锏内军铁骑,把杨积善、单雄信和裴行俨这三员骑兵猛将叫到了面前,李密吩咐道:“你们立即集结内军骑兵侯命,孙长乐军逼近敌阵两百步内,你们立即出动,注意保持速度,孙长乐若是成功突破敌阵杀让敌军内部,为你们打开了前进道路,你们不要犹豫,马上就直捣敌人旗阵,活捉宇文化及匹夫!孙长乐若是不能突破敌阵,陷入缠斗,就给我在三百步外勒马侯命,敌军骑兵若是倾巢来攻击你们,不要和他们打,逃回来寻求步兵保护。” “魏公,孙长乐虽然骁勇,但他手里那点力量,几乎没可能给我们打开突破口啊?”单雄信惊讶问道。 “他有希望打得开,希望还很大。”李密淡淡答道:“放心去吧。” 出于对李密的信任,单雄信等将不再言语,立即飞奔下去集结内军骑兵在阵前侯命,旁边知情的柴孝和则赶紧建议道:“魏公,保险起见,准备一个不怕死的使者,让他携带白旗上前,孙长乐逼近张童儿阵前百步之类时,就打着白旗冲上去要求张童儿倒戈,这么一来,张童儿就算出现反复,他的军队也会不战自乱,同样可以为我们创造机会。” 李密点了点头,把这件事交给了柴孝和去安排布置,然后又眺望着化及兄的旗阵所在,李密心中喃喃,暗道:“决定胜负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一柱香,一柱香的时间内,胜负便可分晓。” 与此同时,金镛城西北面五六里外的邙山之中,一处可以俯视整个金镛城战场的山腰密林中,张永通领着两百来骑裹着白色伪装物的骑兵,正在紧张注视着金镛城战场的每一个变化,而放在张永通身边的,则是两面不同的军旗,一面是骁果军的勋卫军旗,一面则是李密军的黑色军旗。看到李密的主力阵中有军队出动时,张永通低声吩咐道:“小心了,这场大战的进展,比我们预料的快得多,搞不好很快就会分出上风下风,我们得做好出击准备。” “备身,我们打谁的军旗?”副手骑兵校尉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张永通一翻白眼,低声说道:“到时候谁在下风,我们就打谁的军旗给他帮忙,总之就是把水搅浑!不让他们分出胜负!” 第438章 四家开战 虽然也有抢先出击不让王世充军成功列阵这样的妙笔,但严格来说,实际指挥这场大决战的司马德戡并不是一员帅才,只能是一名出色大将,能够冲锋陷阵也能使用一些应变战术,在统筹全局和运用各军种军队方面却乏善可陈,尤其是没能运用好骁果军优势最大的骑兵队伍,给了王李联军太多扬长避短的机会。 李密不动声色发起奇袭时也一样,孙长乐的五千步兵徐徐推进,两支千人规模的骑兵左右出击,骚扰掩护,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就算猜不出李密的真正目的,也应该会出动一支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骑兵,猛攻李密军两支骚扰骑兵的其中之一,迅速将之杀败,继而觅得冲击李密军步兵侧翼或者背后的机会,一点一点的吃掉李密的进攻队伍,但司马德戡却选择了同样派出两支同样规模的骑兵,分头迎击李密军的两支骑兵,又命步兵扎稳阵脚,以坚阵迎击李密军的步兵。 也不能说司马德戡这么做不对,骁果军的左翼实际上占据着上风,中军以守代攻保存力量,等左翼的樊文超等将击败了裴仁基后,就可以腾出手来合力猛攻李密的中军主力。然而司马德戡这个看似不算太失策的稳妥选择,却给李密带去了机会,也给自军带来了失败危险。 骁果军最大的危险当然是自带干粮要给李密做内应的张童儿,虽说现在的骁果军局面整体来说相当不错,维持下去并非没有获胜的希望,但张童儿亲笔写的乞降信正被李密捏在手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要了张童儿的小命,几个直系部下和十个个实际统兵的校尉也早就联络好了,知道张童儿准备动手反叛,随时可能走漏风声,给张童儿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在看到李密军步兵向自军阵地徐徐而来的时候,张童儿也立即就被逼到了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墙角。 扎稳阵脚,坚决挡住李密军步兵,传达司马德戡军令的传令兵刚刚离去,几个同乡部下就凑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向张童儿低声问道:“将军,怎么办?是否动手?” 阴沉着脸看看前方缓缓逼近的李密军步兵,又回头看看背后的化及兄旗阵,旗阵下,大量的骁果军骑兵正在列队侯命,张童儿的神情更为犹豫——这是在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不犹豫还真不行。旁边的几个部下见了难免也更是焦急,都催促道:“将军,该拿主意了,再不决定是否动手就来不及了。” “先做好准备,等我命令。”张童儿声音有些沙哑的回答,心里继续翻江倒海,冷汗也在寒风中渗满额门。 杨德方和郑德韬率领的李密军骑兵正在与骁果军骑兵且战且走,孙长乐率领的李密步兵也正在缓缓推进,行进速度虽慢,却也逐渐逼近到了张童儿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也正在张童儿越来越犹豫紧张时,孙长乐军的背后突然奔出一骑,手打白旗快马向着张童儿军阵地冲来,张童儿下意识的喝令不许放箭间,那使者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大声叫道:“张童儿将军,时机已至,此时还不反正,更待何时?你派使者向魏公做出的承诺,难道要言而无信?” 听到喊叫的骁果军众将士大哗间,张童儿也彻底没了选择,只能是举刀大吼道:“江东的弟兄们,动手的时候到了,全体掉头冲锋,诛杀宇文化及逆贼,回江东老家!” “全体掉头!”张童儿的十几个同党先后放声大喊,吼叫道:“掉头冲锋,诛杀宇文化及逆贼,回江东老家!” 张童儿军在刹那间不战自乱,部分士兵立即掉头或者在军令的要求下条件反射的掉头,将枪口对准正在后方的化及兄旗阵,大部分的士兵却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孙长乐军则乘机发起冲锋,呐喊着大步冲来,在几乎没有弓箭压制的情况下,迅速的冲到了张童儿军的近前。 原本还算严整的骁果军中军方阵也在瞬间出现了混乱,无数的骁果军将士呆若木鸡,正裹着熊皮毯子在帅椅上打呵欠的化及兄也是直接跳了起来,惊叫道:“出什么事了?张童儿那边,怎么突然乱了?” 这时,张童儿已经带着一部分听从指挥的军队发起了呐喊冲锋,挥舞着刀枪气势汹汹的直接冲击化及兄旗阵,孙长乐军迅速冲溃晕头转向的残余张童儿军,紧跟着张童儿直接冲进了骁果军方阵内部,再后面的李密军王牌内军骑兵在大喜之余,也毫不犹豫的发起冲锋。 骁果军稍占上风的战场局势陡然逆转,左右两翼的骁果军队伍看到中军突然生变,大惊失色之余纷纷走神,军心慌乱,王世充和裴仁基等军则士气大涨,军心振奋,立即就地发起反击,把军心慌乱的骁果军杀得难以招架,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占据了上风。 与此同时,李密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总攻命令,敲响冲锋鼓,亲自率领中军主力猛冲化及兄的中军阵地。而化及兄和司马德戡等人也是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赶紧下令骑兵上前阻拦叛徒张童儿,试图堵住缺口争取时间,然而仓促出击的骁果军骑兵却根本无法发挥冲锋优势,还没等战马发力就已经碰上了张童儿军,张童儿乘机带着步兵冲进骑兵之间的缝隙,上捅人下砍马,杀得运转不变的骁果军骑兵难以招架,接着孙长乐也带着军队冲到了近前,配合着张童儿对仓促迎战的骁果军大下狠手。 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王李联军倾斜了,受到张童儿临阵叛变影响的骁果军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大乱,不要说以严整阵形迎击李密军的总攻了,就是想有效指挥各军各部迎战都是困难重重,尤其是与张童儿相邻的几支骁果军,既得面临敌人和自家败军的冲击,又得防范正在冲锋杀来的李密军主力,焦头烂额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从张童儿阵地成功杀入骁果军方阵内部的李密军则始终保持队形完整,以整冲散不断从背后突袭骁果军各段阵地,接应主力冲锋,而着当李密亲自率领着主力冲到近前时,骁果军东南角的几支军队也顿时崩溃,从上到下都是撒腿而逃,继而又冲乱了其他的骁果军阵地。 王世充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总攻命令,两万多东都将士以淮南勇士为箭头,以步击骑把军心慌乱的陈智略打得抱头鼠窜,继而又迅速冲溃同样慌乱的骁果军步兵,驱逐着他们向化及兄中军快速挺进。左翼的樊文超和孟景这边情况稍微好些,但也只是勉强维持不露败象,军心士气同样的迅速下滑,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则大打顺风仗,领着士气大振的军队把骁果军步骑打得叫苦连天,迅速占据上风。 风雪明显又大了一些,战局也对骁果军更加不利了许多,尽管化及兄身边还有一万多骑兵听用,但是前军的突然崩溃,却严重压缩了骁果军骑兵的冲锋空间,冲不起来的骑兵根本没办法发挥集团冲锋的优势,只能以步兵一样的速度上前阻拦敌人,结果到近身战中,骑兵不够灵活的弱点也顿时暴露无遗,被身手灵活的步兵打得苦不堪言,难以招架,根本扭转不了战局。 冷兵器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军心士气,军心一慌乱,士气一下滑,骁果军伤病严重的弱点也跟着迅速暴露,不再双眼通红杀敌破贼的骁果军将士混乱之下,战斗力也跟着士气一样飞快下滑,将领士兵都是心中惶惶,下意识的寻找逃生道路,不再一心只想杀败面前敌人夺回生路,化及兄更是极不争气的跳上了战马,做好了随时撒腿开溜的准备。王李联军则是高歌猛进,把骁果军打得是节节败退,逐渐露出了全面崩溃迹象。 仗打到了这地步,骁果军不敢说败局已定吧,基本上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一场惨败大败已经注定无法避免,王世充和李密都是深明此理,所以李密和王世充都忍不住在阵上放声狂笑,“我们赢定了!” “呜——!咚咚咚咚!” 关键时刻,意外突生,西北面邙山深处突然传来了战鼓号角声音,同时还有三道青白狼烟直冲云霄,很快就吸引了众多阵上战士的注意力,李密和王世充也迅速察觉到这点,抬眼看去时见到狼烟,不由都是楞了一楞,暗道:“点狼烟干什么?难道有伏兵?” 还真有伏兵,很快的,就有大约一个校的骑兵打着骁果军旗帜冲出了山林,迂回了去冲已经只剩一些鼓手号角手的旗阵,速度还非常之快,正在与骁果军各部王李联军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在乱军中看到这一情景,化及兄和司马德戡等人也顿时傻了眼睛,惊叫道:“我们什么时候在那里埋伏军队了?谁布置的埋伏,我怎么不知道?” 是谁布置的伏兵并不要紧,要命时刻看到自军伏兵突然出现,尽管数量少得十分可怜,但是举凡看到这一情况的骁果军将士还是受到了不小鼓舞,士气回升下不再继续崩溃,开始能够有力抵挡敌人的攻击。而那一队骁果军骑兵无论士兵还是战马,明显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冲锋中速度快得让人惊叹,队形也始终保持完整,王世充在百忙中分出几百步兵上前阻拦,也被他们迅速绕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一般冲近李密留下的旗阵。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李密旗阵里剩下的少许守军还是迅速列队拦截,然而还没等他们和那支骁果军骑兵交上手,十几个火药瓶首先飞到了他们头上,火药爆炸间他们的队形大乱,那队骁果军骑兵也乘机冲过他们的阵地,冲到李密旗阵中迅速砍翻多道军旗,然后又飞一般的冲向了李密军主力的背后。 暴跳如雷的李密后军立即掉头迎战,然而让李密军上下目瞪口呆的是,那队骁果军骑兵突然推出了一个五花大绑还长得很象李密的男子,整齐大喊道:“我们抓到李密了!我们抓到李密了!我们抓到李密了!” 呐喊着,那队骁果军骑兵根本就不和李密后军交战,稍微调整方向就躲开了李密后军的拦截,然后迅速靠近李密军的其他队伍,一边高喊我们已经抓到李密了的口号,还不断让那长得很象李密的男子在各军队伍前张扬,证明他们确实已经突袭李密军旗阵得手,成功抓获了李密本人。 还别说,这队骁果军还真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听到呼喊又看到了长得和李密贼象的俘虏,李密军将士顿时一片混乱,王世充麾下的东都军也是目瞪口呆,还道李密真的已经不幸被擒,但是效果最好的还是骁果军,听到这些叫喊,骁果军将士马上又士气狂振,大吼大叫着和敌人舍命相搏,在局部挽回了一些优势,与这支神秘骁果军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骁果军大将陈智略还不负其名,福至心灵的让麾下将士大喊抓到李密的口号,鼓舞军心同时打击敌人的士气。 可想李密收到这一报告的愤怒,再看到那支神秘的骁果军骑兵招摇了一番后直接向西面逃窜时,李密醒过味来,破口大骂道:“是关中军!是关中那帮匹夫装成了骁果军坑我们!快,让杨德方率领骑兵追击,不管追到那里,都要给我把追上,抓一些俘虏回来!” 乱军之中传递消息颇是困难,杨德方收到命令时,那队神秘的骁果军骑兵已经逃到了视野边缘,但杨德方还是毫不犹豫的率军发起了追击,然而杨德方能否追上那支骁果军姑且不论,骁果军这边还是因为这支神秘友军的搅风搞雨而士气回升,即便仍然处于下风,军队上下却已经不象刚才那么混乱。而与此同时,正在激战的三股势力,也逐渐发觉了一个新的变化——正南方向,同样升起了几道青黑狼烟!狼烟直冲云霄,也不知道是那里在告急! 李密和王世充也很快就察觉了南面狼烟的存在,大惊之下赶紧辨别位置时,王世充立即松了口气,因为那些狼烟距离东都城池很远,明显不是东都在告急,同样观察了位置的李密却是一下子就黑脸变白——因为那几道狼烟的位置,正是王伯当的营地位置所在! (狼烟究竟能把信号传出多远,笔者无法验证,但《武经总要》中有明确记载,唐朝是每三十里设置一座烽火台,所以直线距离二十几里,金镛城这边应该能够看到王伯当营地发出的狼烟。同时在地图比例上,金镛城与洛水距离,也要比黑石堡和洛口仓之间的距离稍近一些,而历史上一度打到洛口仓城下的王世充,也是因为屯粮地黑石堡的接连六道狼烟告急仓促退兵,被李密军乘机反击击败。) 李密事前并没有和王伯当约定狼烟这个应急信号,但越是这样,李密心里就越是焦急,生怕是爱徒遭遇危险被迫求援,只能是赶紧派出快马南下去探察消息。而与此同时,骁果军这边也醒过味来,司马德戡和樊文超等头脑灵敏之辈立即大吼下令,“高声喊叫,李密背后被我们偷袭得手,我们赢定了,杀啊!” “我们偷袭李密背后得手,我们赢定了!杀啊!” “我们烧了李密贼军的粮草,还抓了李密本人,我们赢定了!弟兄们,杀啊!” 七嘴八舌的吼叫声中,又亲眼看到了李密后方告急,骁果军的士气陡然大幅回升,迅速扭转即将崩溃的局面,红着眼睛抡刀挺枪和王李联军拼命,结果虽然无法逆转战局,却也给李密和王世充的军队带去大量死伤,逼着王世充、李密和他们打最不愿打的绞肉机式消耗战,同时稍微稳定下来后,部分后方的骁果军骑兵也在司马德戡的指挥下发起迂回冲锋,绕道赢得冲锋空间,继而猛烈冲击在总攻中自形凌乱了一些队形的王世充和李密,有力的为主力军队分担了压力。 如果李密有千里眼顺风耳,能够看到听到洛水南岸发生的事,那么李密肯定能气得当场吐血。 事实上,就在那支神秘骁果军点燃狼烟的同时,裴叔方也带着李密的口头命令回到了王伯当军中,向正在与李客师对峙的王伯当传达了李密命令,同意让李客师绕过王伯当的营地东进。王伯当咬牙切齿,忍屈含辱,拍马出阵,要求李客师出来答话,然而就在这时,让王伯当惊诧万分的事发生了,李客师军阵地旁边的几座山丘之上,却先后燃起了好几堆篝火,用蒿艾、苇条、茎叶、牛羊粪和干草混合点燃的篝火冒出青黑烟雾,笔直而上,迅速直冲云霄数十丈,似乎在向什么地方发出信号。 “李客师在向谁求援?莫非他还有后军或者伏兵?” 王伯当努力思考这一问题时,李客师那边已经拍马出阵,抢先叫道:“伯当将军,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我刚才收到快马急报,你的恩师法主先生,已经不幸在阵上被宇文贼军生擒活捉了!” “你说什么?!”王伯当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叫问道:“恩师被贼军生擒,怎么可能?” “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金镛城探察。”李客师平静说道:“或者你也可以稍微等等,你的斥候探马,也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见李客师的态度自信,王伯当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就派了快马渡河北上探察,同时又告诉李客师,说李密已经同意他穿过自军防区,李客师却答道:“伯当将军,多谢了,但现在你的恩师既然已经被贼军擒拿,我们是否继续东进还要重新商量,你先退兵回营吧,我保证不追击。” 王伯当终于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赶紧大喝问道:“李客师,你的军队点狼烟干什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点狼烟!” “平安烟。”李客师的鬼扯本事确实不错,随口就答道:“象烽火台每天报安全一样,向我军的营地报平安,让我军守营将士安心。” “鬼扯!”王伯当彻底忍无可忍了,一直北面同样清晰可见的狼烟,怒吼问道:“北面有狼烟,你这里也点狼烟,肯定是事先早有安排!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伯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质问本官?”李客师立即撕破了脸皮,冷笑说道:“本官乃天子爪牙,大隋义宁帝册封的五品散骑侍郎,你一个草莽村夫,也敢在本官面前如此说话?” 王伯当大怒,举槊喝道:“李客师,匹夫!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求之不得!”士兵素质稍逊的李客师确实求之不得,一举马槊就拍马冲锋,挺槊大喝,“草寇野贼,纳命来!” 王伯当铁青着挺槊上前迎战,与李客师展开冷兵器时代实际上十分少见的主将单挑,然而槊来槊往的交手才几个回合,王伯当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李客师的武艺确实相当不俗,尤其是臂力更加惊人,槊杆撞击间,王伯当手里的马槊差点就被李客师砸飞,两次吃过这样的亏后,王伯当不敢再和李客师比拼槊法,卖个破绽拍马夹马就走,奔走间迅速偷取弓箭,搭箭上弦,拉弓满月突然在马上回头!然而…… 然而王伯当的瞳孔却猛烈收缩了,因为他回头时突然看到,李客师也已经拉开了那柄传说中的羊侃马弓,李广留下大黄箭镞尖雪亮如银,明晃晃的已经指住了王伯当。王伯当别无选择,只能是大吼一声,一箭射出,“去死!” “找死!”同样大吼的同时,李客师的利箭也同样脱弦,箭镞破风,去势极快,与王伯当的羽箭交错而过。而与此同时,李客师来了一个马上侧翻避箭,王伯当迅速伏鞍躲避………… 金镛城西面这边,杨德方率领的李密军骑兵经过三十余里不惜马力的追击,也终于追上了那支神秘的骁果军骑兵,然而杨德方却不仅没有半点追上敌人的喜悦,相反还脸色铁青得十分可怕,因为那支神秘的骁果军骑兵是自己勒住战马的,他们自行勒马的原因,则是他们已经和从新安而来的关中隋军鲜于质会合,直接进入了鲜于质带来的骑兵队伍得到保护。 知道自军在名誉上还是陈丧良的盟友,杨德方还算理智的派遣使者上前,质问鲜于质为何要接纳反贼宇文化及的部下?结果却得到了一个比李客师更鬼扯的答案,“他们已经向我们投降了,我们当然要保护这些主动投诚的俘虏。” “是否撕破脸皮?直接和陈应良奸贼的部下开战?” 和王伯当一样,杨德方也面临了这个艰难选择。最后考虑到这么下不是办法,杨德方干脆亲自出面威胁利诱,要求鲜于质交出那些所谓的俘虏——至少要出几个那些所谓的俘虏。结果鲜于质很干脆的答道:“做梦!我们抓到的俘虏,怎么可能让给你们?想要俘虏,有本事就过来拿!” “弟兄们,上!把那些贼兵抓过来!”杨德方忍无可忍的下令进攻,“后果我担!杀啊!” 杨德方军呐喊,鲜于质则冷冷的举起了手,列成横队的隋军骑兵也整齐举起了弓箭,明晃晃的箭尖对准来敌,鲜于质再一挥手间,弓箭齐发,整齐射向已经在冲锋作战和追击间体力消耗巨大的李密军骑兵。 第439章 登峰造极 咻、咻两声,李客师与王伯当射出的两支羽箭呼啸着交错而过,两个史书留名的射手也同时做出了闪避动作,李客师是右手抓缰在马上侧身闪避,把身体尽可能压向右方,背射弓箭的王伯当则是飞快伏鞍,尽量让身体贴近马背,减少中箭面积。 谁都没能完全避开来箭,王伯当的箭射中李客师的胸膛右侧,箭镞破甲而入,又撞断了李客师的一根肋骨方才停住,几乎入肺,让李客师不由发出了一声闷哼。不过王伯当那边更惨,李客师射出的强劲羽箭正中他的右肩,同样破甲入肉,还直接穿透了王伯当的肩胛骨深入体内,差点就粉碎王伯当的右肩关节让他的右臂报废,但也让王伯当受了重伤,惨叫着赶紧逃回阵内,右臂也暂时无法动弹。 伤势同样不轻的李客师也赶紧逃回自军阵内,不及检查伤口就大声命令军队扎稳阵脚,弓箭手预备,结果也不出所料,暴跳如雷的李密军果然在王伯当副手张常辉的指挥下发起了进攻,好在隋军已然做好了准备,此前又修筑了一些临时工事保护阵地,立即放箭迎敌,以强弓硬弩压制李密军的冲锋势头,李客师也强忍伤痛大声呼喝,指挥麾下经验匮乏的将士有序作战,避免慌乱。 还好,李客师从关中带来的二线队伍虽然经验严重不足,但是在训练装备却毫不含糊,初次上阵的隋军新兵足足射出了两波强弩和四波羽箭,李密军才冲锋到了隋军阵地的十步之内,在此期间,李密军士兵中箭死伤的当然不在少数,队形也多少出现了一些凌乱。而正当这些战场经验丰富的李密军士兵庆幸终于能够发挥近战特长时,得到兄长真传的李客师却令旗一挥,单膝跪在弩手前方的隋军将士立即起身,还同时亮出了手中陌刀,雪亮的陌刀斜指上前,就象是突然长出了无数的尖刺,许多李密军士兵收势不急直接撞在刀尖上,立即就发出了阵阵惨叫。 “将士们,杀!”隋军前队将领怒吼,隋军陌刀兵将士也整齐大吼,“杀——!” 大吼声中,陌刀上下劈砍,连剁带捅,如同绞肉机一般的粉碎对面来敌,威势凛人,然而经验丰富的李密军将士也不是被吓大的,努力招架着隋军的长大陌刀,一有机会就上前近战,刀光剑影中同样给隋军将士带去不少死伤,洛水战场上杀声震天,血肉飞溅,很快就厮杀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不过和金镛城战场比起来,洛水战场就只能算是小儿科了,此时此刻的金镛城战场,已然不能用如火如荼和尸横遍野之类的词语可以形容,而是真正的修罗屠场,尸山血海。 那支神秘骁果军成功扰乱了王李联军的后方后,王李联军虽然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上风,但过早发起总攻的后遗症就逐渐开始暴露了,在没有彻底击溃骁果军战阵的情况下发起总攻,李密和王世充固然是抢占了先手上风,就象打架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拿西瓜刀棍棒往对手身上头上招呼,再强的对手也得躲开架住这些致命攻击,可是因为那支神秘骁果军的横插一扛,王李联军没能把先手上风转化为胜势,没能把骁果军主力击溃击散,他们在总攻时不再严整有序的队列,却逐渐又露出了破绽弱点,给敌人抓到反击机会。 躲过了灭顶之灾的骁果军就抓住了这样的机会,稍微缓过了张童儿临阵倒戈这口气后,中军阵后依然保持着队列完整的骁果军骑兵很快就发起了反击,以千人为单位迂回包抄,觅得空间发起冲锋突袭,先后冲乱了好几支王李联军的步兵队伍,虽然王李联军也迅速投入反击,反过来以步兵混战逐一缠住骁果军骑兵,却也成功为自军正面分担了巨大压力,让主力前队获得喘息机会,互相靠拢集结成团,背靠背的与王李联军殊死搏杀,伤亡依然惨重,但最起码不象开始那样面临崩溃危险。 混战的规模越来越大,从东到西连绵十里全都是血肉横飞的生死战场,三支军队的将领士卒为了生存与胜利,舍生忘死,以命相搏,尸骸铺满了白雪皑皑的大地,各方的伤兵在尸骸中发出凄惨的呼救声音,然而这些求救声却也彻底淹没在了音爆一般的喊杀声、马蹄声与金铁碰撞声中,活人踩着死人的身体和鲜血,仍在厮杀拼杀,扭打在地上翻滚的三方士兵即便能够站起来,全身上下脸上头发上,也全都沾满了血水和碎肉,积雪不断被鲜血融化,流淌着汇成小溪,积成一个个可以淹没脚背的血洼。 交战三方的伤亡数字都在不断的攀升,鲜血也不断涌出李密军、东都军和骁果军这三个巨人的伤口,速度快得可怕,其中最为本小利薄的王世充都想为这样的损失落泪,相对底气最为充足的李密也是脸色铁青,为这样的局面心疼万分,但事已至此,无论是李密还是王世充,都已经不敢再下令退兵保存力量——这时候罢手,不仅是前功尽弃,还是等于自杀!已经杀红了眼睛的骁果军,绝不会放过乘机全面大反攻的机会!所以王世充和李密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和骁果军比拼谁的鲜血流得更快更多,谁最先支撑不住伤势倒下去! 还好,王李联军仍然还有相当大的胜算,被严寒伤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骁果军完全就是靠一口气在撑着,只要这口气耗尽了,战斗力下降严重的骁果军注定还是要崩溃自形崩溃,再加上化及兄那严重不及格的统帅数值,这样的情况还几乎是板上钉钉。所以王世充和李密不管损失再惨重都有信心撑下去,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支撑的时间越长,胜利的天平就越会倾向于他们! 当然,这也还得建立在王李联军自身不出意外的基础上,让李密意想不到的是,派去南面探察为什么会出现狼烟的斥候探马,还真给他带回来了王伯当已经和李客师翻脸开打的情况,李密对此异常恼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命令斥候继续探察,随时报告洛水战况,同时又派人联系王世充,要求王世充的洛阳南城驻军出击,和王伯当联手夹击已经公开给化及兄帮忙的李客师。 王世充不想在这个时候新开战场,更不想和兵强马壮只是暂时无法主力东进的女婿翻脸,但是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南线有什么闪失,所以王伯当只考虑了不到五秒钟,就铁青着脸大喝说道:“立即去给君廓传令,让他率军出击,配合王伯当夹击李客师匹夫!不惜代价,务必取胜!” 王世充的传令兵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探马急报送到李密面前,说是杨德方在追击那支神秘骁果军期间,已经和声称俘虏了那支骁果军的关中隋军骑兵干上了,李密对此脸色不由更是铁青,但还是立即大喝道:“告诉杨德方,力战到底!力争击败敌人,就算力量不足打不过,也不能让陈贼骑兵靠近金镛城战场!” 李密这道命令下达得稍晚了一些,骑兵战的过程本来就快,人马体力下降严重的杨德方军才只有七八百人,又是主动进攻鲜于质麾下的两千骑兵,被隋军骑兵用弓箭暴射了一通后,再到了近身战时,也就更难招架住隋军骑兵的全力反击,交战不到一刻就败下阵来,再到李密的传令兵寻到杨德方时,杨德方军都已经撤过了金谷园,同时鲜于质的骑兵也已经追击到了金谷园一带,距离金镛城战场已经不到二十里。 再收到了李密命令的杨德方被迫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掉头又来迎战,结果是杨德方本人执行命令坚决,他麾下的骑兵战马却不是铁打钢铸的,掉头再战效果更差,很快就被集群突袭的隋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士卒逃亡严重,杨德方无可奈何,只能是赶紧带着还听命令的部下继续逃命。 摇摆不定的胜负天平在不知不觉间又向骁果军倾斜了一些,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在这个关键时刻又掉链子,被急于是抽身回援主力的樊文超和孟景联手击溃,害怕死亡的裴仁基士卒纷纷逃散,骁果军左翼乘机向主力靠拢,收缩兵力对抗王李联军,也乘机与主力夹击中间的李密军。见此情景,李密急得黑脸都白了,忍无可忍的大吼道:“去告诉裴仁基,给他一柱香时间,收拢军队,继续攻打骁果军左翼!做不到这点,我要他脑袋!” 大吼着下达了命令,坏消息又突然传来,南线飞报王伯当已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同时因为王伯当军斥候听信谣言说李密已经被骁果军生擒的缘故,军心动摇的王伯当军已经被迫后撤,李客师军乘机反击,咬住了王伯当军的尾巴,造成王伯当军处境相当危险。李密听了更是大怒,大吼道:“告诉王伯当,他老师我还好好的,叫他给我坚决顶住,南线绝对不能败!”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来,闻知杨德方已经被隋军骑兵杀败,隋军骑兵乘势已经逼近金镛城十五里处,李密不仅手中马鞭落地,还差点从战马上一头摔下来当场晕过去,脑海里也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暗道:“完了!只要陈贼骑兵一出现在金镛城战场上,打击我们的军心士气,又给骁果军壮胆鼓气,我们就输定了!” 与此同时,王世充也收到了东都后军送来的隋军骑兵逼近消息,也和李密一样差点没被这个消息吓昏过去,稍一盘算后,王世充立即大吼道:“快派人去和李密联系,问他怎么办?我的骑兵已经全被我带来了这里,东都城里已经没骑兵可以拦住陈贼骑兵,问他怎么办?!还有,传令全军,向我的帅旗靠拢!” 王世充命令全军将士向自己的帅旗靠拢,当然是在做好战败逃命的准备,事实上李密也已经在这么做了——悄悄命令内军骑兵和精锐步兵向自己帅旗靠拢。再当王世充的使者来到了李密的面前后,李密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立即就命令道:“回营去给宇文温传令,让他把我们大营里的所有珠宝都带上,立即去拦住陈贼骑兵,怎么解释怎么赔礼道歉让宇文温看着办,但无论如何都要让陈贼骑兵停止前进,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金镛城战场上!” “魏公,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柴孝和赶紧提醒道:“之前陈贼骑兵距离这里只有十五里,他们如果快马而来的话,最多一柱香时间,就能抵达金镛城战场!” “碰碰运气吧。”李密神情惨然,道:“反正这仗如果输了,那些金银珠宝也保不住。” “那下官先去拦截陈贼骑兵,向他们解释求情,尽可能为宇文温争取时间。” 柴孝和赶紧自告奋勇,李密点点头,柴孝和不再犹豫,领了几骑护卫就脱离战场,飞马先去恳求陈丧良骑兵驻步。李密则又转向了在旁边等待的王世充使者,向他说道:“去告诉王世充,我是怎么做的,他的距离近,他如果也和我一样,我们的希望也许还更大一些,云定兴贪婪无耻,这么做有一点希望。” 王世充的使者答应,飞马回去向王世充禀报,王世充也没做任何的犹豫,立即大喝道:“回城给我长兄传令,让他马上给云定兴老匹夫的军队送去一笔厚礼,求他们停止前进,不要进入金镛城战场!记住告诉我兄长,这次绝对不能吝啬,这时候吝啬,我们的主力就全完了!还有,叫王君廓给我撤回来!” 与此同时,随着王世充和李密的主动收拢兵力,金镛城战场的局势又逐渐的平稳了下来,骁果军乘着王李联军攻势转弱的机会同样是乘机收缩兵力,逐渐凝聚成团与王李联军对抗,交战三方都已经失去了迅速击溃对手的希望,伤病严重的骁果军势难持久,僵持下去就算不崩溃,也很难获得胜利——但是,这一切必须得建立在关中隋军不再继续插手的基础上。 云老将军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刻终于来临,把厚颜无耻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后,云老将军目前统率的一万来点二线军队,赫然已经成了金镛城十三万军队超大规模决战的决定性力量,他如果站在王世充和李密一边向骁果军下手,骁果军自然是必败无疑,他如果站在了骁果军一边,马上就能变成滑铁卢战场上的布吕歇尔元帅,让李密和王世充双双成为滑铁卢战场上的拿破仑!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已经成了咱们的云老将军说了算! 绝对让李密和王世充难以置信的是,鲜于质率领的隋军骑兵在距离金镛城只剩下十里的距离后,竟然出人意料的停止了前进,以至于当柴孝和快马冲到了现场后,压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紧接着,再当柴孝和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解释之前只是误会时,鲜于质又出人意料的答道:“我也知道是误会,我是被迫还手,刚才的事,我已经派人向云老将军禀报,请他定夺,他老人家亲自率领的后军也快到了,我等他的命令。” 柴孝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后,没过多少时间,宇文温和王玄恕就以足以跑死战马的速度飞马冲到了鲜于质军面前,各自代表李密和王世充向鲜于质献上了足以让任何一位公卿权贵眼红的厚礼,一边解释误会,一边恳请关中隋军不要插手金镛城战场,鲜于质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些厚礼,然后又告诉王李二军的使者,说自己必须等云老将军的后军命令再做定夺。 李密和王世充如果能够详细了解云老将军亲自率领的后军行进情况,那么他们一定能气死,事实上云老将军亲自率领的七千步兵在刚出发时走得并不快,还是在收到了金镛城已经开战的消息后,才下令加快速度前进,然后再收到鲜于质的战报之后,云老将军才下令全军全速前进,以急行军的态势急赴金镛城战场,并于当日下午申时左右顺利抵达金镛城战场十里处,与鲜于质会师一地。 根本就没理会蜂拥上来作揖鞠躬的柴孝和等人,云老将军先是下令把他们赶到一旁,然后迫不及待的向鲜于质问起金镛城最新战况,得知三支军队又打成了僵持之势后,云老将军倒也没有犹豫,立即谢过了王李两家的重礼,然后又哼哼唧唧的说道:“烦请诸位回禀世充将军和法主先生,请他们放心,老夫知道之前只是误会,不会以此为由向他们开战,也不会饶过了弑君逆贼宇文化及。老夫麾下的将士远来辛苦,需要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含糊暧昧的回答让柴孝和与王玄恕等人听得窝火,但是在这个要命时刻,柴王等人也不敢和云老将军翻脸,只能是唯唯诺诺的答应,同时派人向王世充和李密飞报情况,咱们的云老将军却又突然一指南面的洛阳城,微笑着对王玄恕说道:“玄恕贤侄,有件事提醒你们一下,贵军留守洛阳的军队,最好不要出城北上,不然的话,我军为了自身安全,可能就要被迫移动驻地了。” 无比怨毒的看了一眼云老将军,王玄恕忍气吞声的答道:“老将军请放心,我们不会出兵,我们如果出兵的话,那里还会等到老将军你们的后军赶到?” “少做空头人情,你们的步兵,跑得过老夫的骑兵吗?”云老将军冷笑着说出的坦白言语,让王玄恕更加闭上了嘴巴。 此时此刻,骁果军实际上已经是疲态尽现,但因为云老将军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战场近处,同样累得够戗的王李联军是既没有能力把骁果军一击而破,也不敢冒着云老将军突然插手的危险,抽调营地和城内守军再度发起强攻。再当收到云老将军的答复之后,王世充和李密也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全都摇头叹道:“我太小看这个老不要脸了,他是既不想我们,更不想帮宇文化及啊,他只是想让我们三败俱伤,他乘机坐收渔利。这一点,竟然还真让这个老匹夫做到了。” 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晚了,大半个白天的激战下来,王世充的兵力损失已经超过一万三千余人,兵力折损近半,精锐骨干淮南精兵同样如此,打得只剩下四千来人,还大部分都是伤痕累累;李密的损失更加可怕,伤亡已然超过了两万,王牌内军骑兵损失超过三千——冲进阵内激战的缘故,裴行俨、孙长乐和单雄信等十余名猛将受伤,其中孙长乐还被砍断了右臂身中八箭,几乎没有救回来的希望,精锐步兵损失大半,余下的也全都是疲惫不堪,无力再战,血流得无法再流。 骁果军的伤亡当然也同样巨大,同时骁果军那边也显然已经发现了云老将军已经来到战场近处,已经连续几次从金镛城派出使者试图与云老将军取得联系,王李联军虽然都拦了下来,却不敢保证还能继续拦住所有的效果军使者。不得已之下,李密和王世充只能在阵上匆匆碰了个头,一致决定收兵回城回营,别再冒险继续打下去——云老将军这个老不要脸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他的军队只要一出面,根本不用亲自动手,那些骁果军也会向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上来把王李联军砸得粉碎。 鸣金铜锣敲响,早已经聚拢成团的王世充和李密两支军队立即各自撤退,累得连站都站不稳的骁果军也再没了力气追击,象征性的追了一点距离,就纷纷坐在了浸满鲜血的雪原上喘息,不少士兵还直接枕在了尸体上昏昏睡去——疲病交加,严寒折磨,这些可怜的骁果军士卒,还有很多人再也没有在血水成洼的雪原之上醒过来。 早就已经留下帅旗躲回金镛城的化及兄也松了口气,赶紧又派使者出城,恳求云老将军帮忙乘机攻打李密军的营地。然而化及兄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的使者穿过封锁见到云老将军,刚探得李密和王世充收兵,云老将军就已经笑眯眯的吩咐道:“传令全军,撤回新安,再给客师也去道命令,让他也立即撤回新安,我在慈涧接应他。” “老将军,这就完了?”鲜于质赶紧低声问道:“这时候李密、王世充和宇文化及三路贼军都已经伤亡惨重,疲惫不堪,我们这时候动手,至少可以灭掉一路贼军啊?” “兔子急了也咬人。”云老将军冷笑答道:“别忘了,王世充有东都守军,李密有营地守军,化及贤侄也还有金镛城守军,这些都是生力军,都能对我们形成威胁。再说了,就算我们能不惜代价灭掉一路贼军,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其他两路贼军,都给他们留口气,让他们继续互相牵制,这样才对我们最有利。” 鲜于质醒悟点头间,云老将军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等着领赏升官吧,今天这仗打完,别说这三路贼军已经不可能再联手攻打我们了,就算他们真的联手而来,仅凭我们背后的贺延玉将军和刘黑闼将军,也足够轻松收拾他们,陈丞相交代给咱们的复杂任务,今天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东都大战,今天也算是告一段落,谁也没办法再威胁到我们的东线安全了。” 鲜于质再次点头,又由衷的说道:“以小搏大,以弱挫强,我军能够赢得今日局面,真是全赖老将军神威啊。” 说罢,鲜于质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老人家的脸皮神功,确实是天下无敌。” 第440章 被迫求和 云老将军如愿以偿的让王世充、李密和化及兄三家三败俱伤的同时,关中隋军西线与薛举军的战事,也进入了决定性的阶段。 薛举麾下的陇西兵有两大优势,一是兵员素质高,士兵普遍身强力壮,骁勇彪悍,在冷兵器时代天生就是精锐战兵,稍做训练就能投入战场;二是骑兵数量众多,七万薛举军主力,骑兵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八千以上,比陈丧良麾下诸路兵马的骑兵总和还多!且陇西士兵自幼学习弓马,骑技娴熟,骑兵战能力还要强过陈丧良麾下那些用农耕士兵训练而成的关中骑兵! 陇西兵也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人丁单薄,兵员来源不足,士兵死一个少一个,很难得到及时补充;二是根据地物产稀少,经济薄弱,粮草辎重无法获得稳定补给,如果不能以战养战劫掠补给,打消耗战无论如何都耗不过陈丧良。除此之外,薛举军还有攻坚能力比较薄弱、队伍成分复杂和组织纪律比较差等短处,优点和劣势同样突出,但不容否认,薛举军仍然还是陈丧良在潼关最大也最危险的敌人。 薛举军和陈丧良军都很懂得扬长避短,经济薄弱的薛举深知自军难以保证后勤供应,也就干脆不去考虑后勤运输问题,只留下必需的部分军队守卫天水老巢,把能带出来的军队和能携带的粮草辎重全都带上,根本就不去考虑补给,铁了心要以战养战,靠劫掠安定、北地两郡的存粮自给,同时也做好了迁移老巢的打算,准备拿下安定和北地的其中之一做新基地,继而居高临下俯视大兴。 陈丧良军这边也不甘示弱,刚收到薛举军入寇的消息,署理安定太守刘感立即就下令全郡坚壁清野,收拢野谷于各县各堡,同时命令各县乡兵坚守城池堡垒,增加薛举军的补给难度,也迟滞薛举军的进兵速度,为主力军队争取北援时间。陈丧良闻报之后很是夸奖了刘感一通,立即去掉了刘感太守面前的署理二字,同时命令熟悉关中情况的礼部尚书屈突通率军一万抢先北上,急赴安定帮助刘感守城。 陈丧良和刘感都小看了一些薛举军的作战能力,才抵御了一天时间,安定郡最西端的华亭县城就被薛举军攻破,城中守军几乎尽数被杀,只有十来人侥幸逃回安定报信,华亭县周围几座民间坞堡也全部被薛举军攻占,接着薛举军又马不停蹄的迅速东进,仅用时三天便兵临安定城下,而与此同时,屈突通率领的隋军先锋,却连京兆郡都还没有走出去。 考验安定太守刘感的时刻到了,原本只是安定鹰扬郎将的刘感在李渊入主大兴时随前安定太守向李渊投降,又在镇压镇原贼寇时立功,得李渊提拔暂时代理安定太守一职,其后李渊军被陈丧良打跑,关中各郡县纷纷反正投降陈丧良,孤立无援的刘感也被迫投降,结果不少人都认为刘感是李渊一党,建议陈丧良宰了他或者至少要剥夺他的官职预防万一,陈丧良为了不寒降将之心拒绝了这些绝对是出自好意的建议,继续让刘感署理安定太守,象征性的给了刘感一些赏赐,最后还因为刘感坚壁清野的策略对路,主动给刘感去掉了署理两个字,对刘感勉强还算不错。 事实证明,假仁假义的欺骗效果一向都不错,已经三易其主的刘感这次终于精忠报国了一把,在敌人大兵压境和援军遥遥无期的情况下,刘感不仅断然拒绝了薛举的招降,还把薛举军的招降使者押上城头当众斩首,以示誓死不降的决心,惹得薛举勃然大怒,立即挥师发起攻城。 刘感令人难以置信的多次打退了薛举军的进攻,每次作战都亲自身临第一线指挥作战,鼓舞军心激励将士,凭借着勉强还算坚固的城池与薛举的强兵勇将抗衡,薛举军几次冲上城墙,也都被刘感亲自带着敢死队杀了下去,前前后后杀死薛举军将领士兵一千多人,楞是没让薛举拿下安定城市!最后还逼得薛举被迫改变策略,改攻城为围城,分兵去取安定周边的其他县城坞堡。 安定郡内也就刘感这一个奇迹,在薛举军的强大攻势面前,周围的朝那、良原两县双双沦陷,堡垒级军事要地折墌城和长武城也被薛举军抢先拿下,挡住了屈突通北援安定的道路。同时值得让陈丧良值得庆幸的是,位于北地郡境内的长武城沦陷后,北地郡治定安城也受到了薛举军的直接威胁,但北地太守胡演也是一个靠谱的角色,同样拒绝了薛举军的招降,还打退了一次薛举军偏师的进攻,成功保住了定安城,没让薛举军拿到一处郡治重镇容身。 靠着刘感和胡演两名地方官员的玩命抵抗,屈突通率领的援军总算是抢在两座郡治沦陷之前抵达战场,但因为薛举军推进过快的缘故,屈突通进兵安定城的咽喉已被扼住,不得已之下,屈突通只能是屯兵浅水原旁边的高墌,先保住这个进兵咽喉,方便陈丧良的后续主力进兵,准备先立足于守,也准备接应正在北上途中的隋军偏师李靖部会师,然后再适当出击,替刘感和胡演多少分担一些压力。 屈突通也明显低估了一些薛举,还没立稳营地就很快发现了这是一个陷阱,早就已经把精锐力量秘密安置在长武城一带的薛举军突然动手,派遣骑兵抄小道迂回到屈突通背后,从背后猛攻屈突通,步兵力量则屯驻于浅水原,正面攻打屈突通军,屈突通腹背受敌难以招架,被迫弃营而走,率败兵北渡泾水逃往定安,薛举军乘势追击,斩获相当不小,在陈丧良麾下首次单独统兵的屈突通首战就告失利,只能是万分羞愧的向陈丧良上书请罪。 与此同时,薛举军偏师薛仁果部,也主动放弃了好不容易拿下的洴源,率军北上朝那,李靖率领两万多军队尾随北上,薛仁果又果断放弃朝那撤往良原,本意是想且战且退,引诱老对手李靖孤军深入,到安定城下再与老爸率领的主力联手干掉李靖。奈何薛仁果的这点雕虫小计在李靖看来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不仅没有上当,还同样的果断放弃了粮食早就被薛举军搬空的朝那城,率军东进安定南部唯一没有沦陷的灵台城,在那里获得一些粮食补给,同时威慑高墌,等待与陈丧良的主力会师。 历史可能真有必然,各军各部的行进转移间,浅水原的决战之势已经逐渐形成,陈丧良想要救回安定,重新打通与养马地平凉郡的联系,就必须要经过浅水原,同时驻扎在灵谷的李靖偏师和暂时转移到定安的屈突通部,也可以在浅水原决战中为陈丧良提供帮助,在浅水原打这场决战无疑是必然选择。 而对于没有后勤补给的薛举军来说,引诱陈丧良在浅水原决战无疑是速战速决的最好机会,同时薛举军还能发挥出骑兵众多的长处,将陈丧良的各路偏师各个击破,在浅水原决战,也同样是薛举军的最佳选择。所以刚探得陈丧良率领四万多主力抵达新平,薛举军马上集中重兵于长武城,以逸待劳单等陈丧良北上决战。 然而很可惜,有必然就有偶然,就因为在这里决战对薛举军有利,作战风格与李二截然相反的陈丧良却并不想在浅水原打这场决战,在新安城外休息过夜的晚上,面对着纷纷请令担任先锋夺取高墌打开进兵道路的麾下众将,陈丧良连连摇头,解释道:“不能急,高墌是我们的进兵咽喉,但我们不能急着进兵,那里是陷阱,我们贸然北上,会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 “但如果不拿下高墌,我们就没办法进兵,也没办法和屈突老将军、李尚书的军队会师啊?”罗士信问道。 “敌人就是在盼着我们攻打高墌,在那里和我们的偏师会合。”陈丧良答道:“这么一来,薛举麾下的优势骑兵就有了用武之地了,我们的偏师离开营地和城池的保护,正好给他们骑兵突袭的机会。” “那怎么办?”罗士信赶紧问道。 “当然是扼守险要,让薛举匹夫的骑兵没有用武之地,然后再以逸待劳,引诱薛举主动来和我们决战。”陈丧良顺口回答,又把手指在了沙盘上一个位置,说道:“这里才是我们和薛举匹夫决战的好地方,我们在这里立营扎寨,设法引诱薛举南下决战。” 众人赶紧仔细去看沙盘,发现陈丧良所指的位置是新安北面三十里处的亭口,距离高墌浅水原约四十里,也是连接南北的咽喉所在,地势较为开阔可以屯兵作战,还有道路通往李靖驻扎的灵谷,既适合与李靖会师,也适合与薛举决战,同时亭口一带的地势远不及浅水原那么开阔,有利于步兵作战,能给骑兵穿插迂回的空间却很少。 纷纷点头承认了亭口是比浅水原更适合自军与薛举决战,因为熟悉关中情况而首次随陈丧良出征的杜如晦说道:“丞相,亭口是个我军与薛举贼军决战的好地方,但这个地方距离浅水原有四十里,距离薛举贼军主力驻扎的长武城有上百里,想要引诱薛举南下决战,只怕很难。” “是有些难,但不是没办法。”陈丧良微笑答道:“而且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反正耗粮草,我们绝对不怕他薛举匹夫。” 微笑说完,陈丧良又随口吩咐道:“秦琼,明天起你担任先锋,率领四千步骑先行北上,给我直接越过亭口,到亭口北面二十里处安营,放出风去,就说我们要先拿下高墌,然后在那里和我们的偏师会师,先让薛举贼军高兴高兴。后天你的军队给我按兵不动,然后再放出风去,就说宇文化及匹夫得李密支持,正在向常平仓进兵,我正在犹豫是否回军去救东线,所以让你停止进兵,薛举贼军如果出兵攻打于你,诈败撤回亭口。” 秦琼微笑着拱手唱诺,陈丧良又笑着转向了其他众将,问道:“我们的主力明天该干什么,还用我吩咐吗?” “不用了。”隋军众将一起摇头,老实人阚稜还笑着说道:“明天一边扬言打高墌,一边进兵亭口,然后后天按兵不动,放出风去说宇文化及匹夫进兵崤函道,威胁常平仓,我们后方告急,只能暂时停止进兵。” “想不到连阚稜你也被带坏了。”陈丧良大笑,然后又说道:“不过为了装得象点,我们明天还是照样走四十里路,到亭口北面十里处安营,后天再退兵十里返回亭口安营。另外,我还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使者,你们可有什么好人选?” 就这样,在陈丧良的要求命令下,次日清晨,隋军主力继续北上赶往浅水原了,前锋秦琼部和陈丧良亲自率领的主力还毫不犹豫的越过了亭口,一前一后分别在距离高墌只有二十里和三十里的地方按营过夜,同时还大肆扬言要将高墌一战拿下,会同诸路兵马与薛举军决一死战。密切监视着隋军主力一举一动的薛举军斥候把消息飞报到薛举面前,薛举连连冷笑,放言让陈丧良只管过来,保管让浅水原变成陈丧良的葬身之地。 一切似乎都在薛举的预料之中,然而又过了一天之后,薛举却又收到一个让他万分意外的探报,陈丧良的主力竟然又撤回了南面的亭口安营扎寨,隋军前锋秦琼部也按兵不动,没有再前进一步。同时薛举军的细作还听到传言,说是宇文化及已经与陈丧良的死对头李密携手合作,得到李密的粮食支持后正在进兵崤函道,准备攻打陈丧良在东线最大的粮仓常平仓,所以陈丧良才被迫退兵。 道路遥远,各处关隘又都被陈丧良的走狗控制,薛举军想从陈丧良控制的河东盐池弄到半斤盐巴都难如登天,就更别说弄到更远处的东都战场具体战况消息了。所以听到了这个探报之后,薛举将信将疑之余,难免又有些大喜过望,拍案喜道:“好!最好这传言不假!宇文化及匹夫攻打常平仓,陈应良小匹夫就非得退兵不可,他滚蛋了,老夫拿下了安定和北地,再进兵大兴就大有希望了!” “如果真是这样,对我们确实很有利。”薛举的智囊郝瑗点头,说道:“宇文化及麾下的骁果军兵强将勇,战力强大,他如果全力西进,陈应良是非得全力应对不可。” “对,就是这个道理。”薛举搓手大笑之余,又灵机一动,忙向郝瑗问道:“卫卿,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乘机进兵如何?陈应良匹夫着急回师去救东线,定然无心恋战,届时肯定露出破绽,我们乘机出兵破之,不仅可以获得大量的粮草军需,还很有希望大破他的主力,继而拿下大兴啊?” 薛举的话音未落,旁边的薛仁果、宗罗睺和张贵等人已然大声叫好,隋末唐初最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郝瑗却赶紧反对道:“陛下,不可急于决定,宇文化及进兵崤函道虽然是可能很大,但陈应良是出了名的奸诈无匹,需得防着这是他的诱敌之计。惟今之计,最好是静观其变,等陈应良真正退兵后再说。” “陛下,郝卫卿言之有理,我军现在是不能冒险进兵。”一边薛举的黄门侍郎、某著名人物的父亲楮亮也反对道:“陈应良不仅是出了名的奸诈狡猾,他目前退守驻扎的亭口也是一个险地,那里地势狭窄,道路复杂,正是他麾下主力步兵的用武之地,对我军骑兵作战却十分不利,陛下若是仓促进兵,只怕会中他的诡计。” 薛举迟疑了片刻才放弃了这个打算,点头说道:“那就别急,好在我们的粮草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再等等看吧,看他陈应良匹夫是否真的退兵。” 没再理会薛仁果和宗罗睺不服气的一再请令进兵,安排了加派斥候细作严密监视隋军主力动静和尽可能探听消息后,薛举又叹息道:“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东都战场的消息就好了,只要确认他宇文化及匹夫全力西进,进兵亭口又算什么?到了亭口朕就坚守不战,看谁熬得过谁!” 陈丧良当然也知道宇文化及是否真的进兵常平仓这点对薛举非常重要,做为一个有仁义讲道德的当权者,宽宏大度的陈大丞相也从不让自己的敌人失望,才又过了那么一天时间,杜如晦之弟杜楚客就带着咱们陈大丞相的亲笔书信来到薛举军中,请求拜见薛举,并且直截了当的告诉薛举军自己来意——替陈丧良来求和!请求与薛举军罢兵言和,缔结盟约,还答应送给薛举一批粮草军需。 第441章 轻而易举 为什么要说薛举军的智囊郝瑗是隋末唐初最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呢?这还得从薛举起事说起,那时候薛举还只是陇西金城的一个小小校尉,郝瑗却是堂堂正正的县令,是薛举的上级管着薛举,因陇右民变四起,郝瑗被迫拿出官府钱粮招兵买马,组建了一支数千人的乡兵队伍镇压贼乱,又命令薛举担任这支乡兵的统帅,谁曾想这支军队刚领到了武器盔甲,薛举就在誓师出发的仪式上发起兵变,扣押郝瑗举旗起事,摇身一变就成了金城老大。 官没了,辛辛苦苦组建的乡兵成了薛举的起家本钱,自己还成了囚犯下了大牢,按理来说郝瑗应该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薛举入骨才对吧?但被害人却令人惊讶的爱上了施虐者,薛举刚一招降郝瑗马上就屈服不说,历史上薛举在与唐军的首次大战中失利,生出了投降心思,心腹楮亮也已经赞同薛举这么做,郝瑗却无比意外的跳了出来,大声指出薛举不该因为一次失败就做亡国打算,应该效仿刘邦刘备的百折不挠永不言弃,楞生生的鼓舞得薛举重振雄风,在浅水原大破李二和唐军八大总管,一口气干掉了包括刘弘基和刘文静在内的好几个开唐重臣! 而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历史上当薛举意外病故之后,痛失爱人的郝瑗因为悲伤过度,竟然活生生的哭死在了薛举的灵堂上!这样的基情爱情,除了用隋末唐初最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来形容,笔者还真找不出其他的词语了。 被陈丧良改变的这个时空也一样,闻得陈丧良派遣心腹杜如晦之弟杜楚客前来求和,薛仁果、宗罗睺和张贵等武将固然是喜笑颜开,薛举和楮亮等人在惊讶之余也是大喜过望,立即下令召见杜楚客,惟有郝瑗依然保持冷静,还立即向薛举警告道:“陛下,小心,陈应良向来以诡计多端著称,尤其是擅长派遣使者招摇撞骗,天下群雄屡屡吃亏上当,今番他又派使者前来拜见,需得提防他乘机施展诡计。” 薛举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那边薛举麾下最为残暴****的大将张贵则建议道:“陛下,干脆在殿外架起一口大锅,生火滚油,然后直接了当的告诉陈贼使者,就说他要是敢耍花招,就马上把他扔进滚油里烹死,量他也不敢再耍什么诡计,我们逼他交代东都战况实情也容易一些。” 薛仁果和宗罗睺等将听了马上叫好,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薛举也觉得不错,立即点头称善,倒是郝瑗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劝说薛举不必这么小家子气,可惜薛举不听。 就这样,当在浅水原一带被薛举军截获的杜楚客被押到长武城时,薛举的临时金銮殿外还真架起了一口军队做饭用的大铁锅,锅中盛满青油,被烈火烧得滚沸,声势十分吓人。可惜薛举君臣的媚眼却做给了瞎子看,貌似文弱儒雅的杜楚客在才干声名虽然远远不及他的二哥杜如晦,在胆色志气方面却是连杜如晦都对弟弟钦佩万分,面对着沸腾油锅不但毫无惧色,在主动问起这口油锅可是为他而设?得到肯定答案后,杜楚客笑笑不语,昂首进殿,镇定气度连薛举麾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士兵都暗暗佩服。 进了所谓的金銮殿后也一样,面对着满殿青面獠牙的薛举君臣,杜楚客举止依然镇定自若,态度不卑不亢,向薛举拱手鞠躬行礼,道:“小使杜楚客,奉大隋陈丞相之令,拜见大秦皇帝陛下,陛下金安。” 无比满意杜楚客对自己的称呼,但薛举还是哼道:“知道朕乃天子,为何不行稽首下拜之礼?” “陛下恕罪,小使乃大隋之臣,并非大秦臣民,故而不能下拜。”杜楚客回答得不卑不亢,又反问道:“小使也斗胆反问陛下,倘若陛下的臣子到了大隋都城,拜见大隋皇帝陛下,陛下是希望你的臣子象小使一样行拱手鞠躬之礼,还是行稽首下拜之礼?” 性格还算有些爽朗的薛举放声大笑了,拍腿说道:“说得对,朕的臣子见到你们的皇帝时,是应该象你一样,只能行拱手鞠躬礼节,不能稽首下拜,丢朕的面子!看在你说得有道理的份上,稽首之礼就免了,来人,给他赐座。” 可能是有意,薛举的殿中卫士把杜楚客的座位安置在了武将班列中,还故意放在了最为狰狞丑陋的张贵旁边,杜楚客依然毫无惧色的谢了坐下,然后不理张贵故意的狞笑恐吓,径直拿出了陈丧良的书信,解释着双手捧了献上,张贵则一把直接抢了接过,又恶狠狠的瞪了杜楚客一眼,然后才双手进呈到薛举的面前。 拆开了书信一看,薛举很快就露出笑容了,因为在书信上,陈丧良不仅依然恭称他为大秦皇帝,还真的提出了请求和谈,承诺以粮食十万石、盐三万斤和布五万匹,换取薛举退出安定和北地两郡,以分水岭为界划分国土,彼此互不侵犯,还承诺互开贸易,互相交换质子,拿出了不小的诚意希望与薛举友好相处。末了陈丧良还告诉薛举,说薛举如果还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径直对自己的使者杜楚客提出,什么都可以商议商量。 没吃过亏就不知道什么叫上当,如果是换成了李二、李密或者王世充等人看到陈丧良这样的书信,铁定是马上一刀砍了杜楚客,然后命令全军严守营地城池加强戒备,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提防陈丧良接下来的卑鄙诡计,无耻阴谋。可惜薛举尽管也是一个老奸巨滑之辈,在无比倒霉的是第一次和陈丧良打交道,压根就不知道陈丧良越是低声下气时就越是危险可怕,所以看完了书信后,薛举不仅心中更为欢喜,还马上就把书信递给了几个心腹文武传看,让他们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偷眼看到薛仁果和宗罗睺等人纷纷面露喜色,杜楚客忙又拱手说道:“陛下,秦隋自来无仇,全是因为李渊匹夫挑拨离间,这才生出衅隙,丞相差我至此,就是为了解释误会,化解恩怨,还望陛下念及关中陇右的万千生灵,为他们的安居乐业着想,也为秦隋友好相处着想,罢息刀兵,与我军握手言和,共开边市互通有无,交换马匹牛羊粮盐布帛,于国于民于贵我两军,都是受益无穷。” 薛举之所以入寇安定北地,除了对土地钱粮的贪婪外,陈丧良严密封锁边境贸易也是一个关键问题,无法交换粮盐布匹,经济薄弱的薛举军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现在陈丧良主动送粮送盐,还承诺重开边市,薛举当然是多少都有心动,赶紧询问部下看法时,那边郝瑗则赶紧说道:“陛下,杜先生远来辛苦,还是请他暂时到殿下歇息,然后再商量其他的事如何?” 薛举会意,命人请杜楚客下去休息,杜楚客明白薛举等人是想让自己暂避,很有礼貌的拱手谢了,立即告辞暂时离开。结果是杜楚客前脚刚走,薛举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向郝瑗问道:“卫卿,怎么样?陈应良匹夫求和,到底是真是假?” “情报不足,暂时还无法分辨真假。”郝瑗摇头,又道:“不过也没关系,陈应良若真的是来求和,必然是因为宇文化及西进,此地距离东都道路虽然遥远,道路关卡也被陈应良封锁,但宇文化及如果真的西进攻打常平仓,我们迟早能够收到消息,我军只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分辨真假。” “陛下,微臣认为不可能有假。”楮亮拱手说道:“请陛下不要忘记一个细节,前日陈应良匹夫的主力已然越过了亭口十里安营,并且公开宣称要拿下高摭与我军决战,然后又突然退回亭口下寨,紧扼我军进兵大兴的咽喉之地,显然就是收到了东线急报,这才被迫改变攻守策略,同时向我军求和,目的自然是为了暂时稳住我军,让他可以腾出手来,先去应对危及常平仓重地的宇文化及。” “陛下,微臣也认为陈应良匹夫求和不假。”被封为兴王的宗罗睺也说道:“这是一个敲竹杠的好机会,陈应良为了尽快抽身应对东线战事,在盐粮布匹上肯定还会让步,我们不妨乘机猛敲他一笔,彻底解决我们缺粮缺盐的燃眉之急,然后等他和宇文化及匹夫打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再突然出兵,大兴唾手可得!” “妙计!就应该这么办!”薛仁果鼓掌叫好,又道:“不能只要粮盐布匹,还有土地城池也得要,得让陈应良把安定和北地两郡割让给我们,这样我们将来攻打大兴就肯定更方便!” 薛举点头,虽然没有立即同意,心中却已大动,那边郝瑗则赶紧反对道:“太子,兴王,还是谨慎为上,宇文化及西进目前还只是传言,没有确认,我们必须得防着这是陈应良的笑里藏刀诡计,我们最好还是暂时和陈应良虚与委蛇,待到确认了这个消息真假再说。” “卫卿说得对,兹事体大,是得小心。”薛举对郝瑗的话还是基本上都能听得见一点,立即说道:“早就听说陈应良匹夫奸诈,最喜用计用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等确认了宇文化及的消息再说。” 薛仁果和宗罗睺都觉得没这个必要,薛举却不肯听从,这时张贵灵机一动,忙说道:“陛下,如果想弄清楚宇文化及的消息,现在就有个办法,陛下你何不借口赐宴,把那个姓杜的叫来喝酒,我们几个联手把他灌醉,乘机套他的实话,不就能够摸清楚宇文化及的消息了?” 郝瑗立即反对,说陈丧良的使者绝不可能说真话,薛举也有些觉得不太可能,但薛仁果和宗罗睺等人却大声叫好,全力怂恿薛举如此行事,薛举又考虑到这么做了不起就是损失一顿酒宴,便也没有坚决反对,立即下令大摆宴席,把杜楚客召到殿上来,说自己可以考虑陈丧良的求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又借口为杜楚客接风洗尘,摆上酒宴强迫杜楚客饮酒。 接下来自然是轮到薛举麾下这帮豺狼虎豹型的武将大显身手了,好酒贪杯的薛仁果亲自出马,领着一大帮武将死命的给杜楚客灌酒,还不喝都不行,杜楚客又是客人不好太过拒绝,很快就被薛仁果和张贵等人灌得天旋地转,说话都舌头打绊子,末了还直接和张贵等武将直接称兄道弟,邀请张贵有空一定要到他在大兴的家里一坐,说是不仅要好酒好菜的款待张贵,还要挑选两个精通歌舞弹唱的漂亮侍女送给张贵,让出了名好色的张贵颇是开心欢喜。 见火候已到,薛仁果便突然向杜楚客问道:“杜先生,听说宇文化及已经打下常平仓了,是真的吗?” “没这事。”端着酒杯的杜楚客连连摇头,结巴着说道:“太子你听谁说宇文化及逆贼已经打下常平仓的?胡说八道嘛,他才刚过渑池,刚过渑……。” 含糊说到这里,杜楚客突然警醒过来,赶紧把嘴巴闭上,薛仁果得意的悄悄一笑,忙又问道:“杜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宇文逆贼才刚过渑池?可我们收到的消息,怎么是宇文化及逆贼已经拿下了常平仓,还正在围攻弘农宫?” 杜楚客抬起醉眼观看众人形状,见薛举和郝瑗等人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在凝神细听,杜楚客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结巴着说道:“太……,太子,那是谣言,我们早就重建了函谷关,保护住了常平仓,函谷关有多险要你应该知道吧,宇文化及匹夫别说只有七万多乌合之众,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休想越过函谷关一步。” 薛仁果点头,得意去看老爸,见薛举表面不动声色,喝酒时动作却麻利了许多,很明显就是在暗暗欢喜。那边宗罗睺见薛仁果已经套出了一些关键情报,便又问道:“杜先生,那我多问一句,宇文化及匹夫的兵马西进,你们打算怎么抵挡?” 杜楚客这次终于不再泄密,喝着酒只是摇头,努力把嘴巴闭上,宗罗睺不肯死心,便又笑道:“杜先生,你可不能不理本王啊,别忘了,你是来替陈丞相求和的,本王要是劝说陛下不同意,你可就要白跑一趟了。” 杜楚客无奈,只得摇头晃脑的开口说道:“兴王殿下,你就别为难小使了,小使这次来,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殿下你何必如此呢?再说了,就算陛下不肯接受……。” 说到这,杜楚客又把嘴巴闭上,欲言又止,那边张贵则赶紧笑着说道:“杜先生,兴王殿下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们有诚意我们当然明白,我们又一见投缘交情这么好,怎么可能刁难你?来来来,杜兄弟,我们再喝一杯!” 说着,张贵不由分说,又硬是和杜楚客喝了一大杯,其他的薛举军武将也在张贵的示意下纷纷上前和杜楚客碰杯,直接把杜楚客灌翻在了地上,然后张贵假装好意搀扶杜楚客下去休息,在路上又向杜楚客问道:“杜兄弟,你刚才说,我们陛下如果不肯接受你们的求和,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们是好兄弟了,我可不想和你在战场上见面。” 连问了好几次,已经酩酊大醉的杜楚客这才听清楚张贵的话,便附到了张贵的耳边,打着酒嗝说道:“张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在战场上见面的,你的皇帝如果不肯答应我们的求和,我们也有办法。不要忘了,我们的兵部李尚书,目前正在灵谷,灵谷有道路可以直通亭口,我们丞相已经密令李尚书移师东进,到亭口守住那个咽……,咽喉……,然后……。” 结结巴巴的话还没有说完,杜楚客就已经醉昏在了张贵的身上,不过对张贵来说也足够了,立即派人把杜楚客送了下去休息,然后马上回到金銮殿上,向薛举禀报自己套到的话。薛举再细一思索,马上就明白了,拍案说道:“陈应良匹夫在做两手准备,能和我们和解就和解,我们如果不答应他的求和,他就让李靖匹夫守住亭口咽喉,他乘机率领主力回师东线,先去应对宇文化及匹夫的威胁!” 郝瑗也终于点头,道:“不错,扼守亭口确实是阻止我军南下大兴的妙棋。亭口那个地方我去过,适合长期屯兵又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李靖如果带着陈贼偏师东进,接替陈贼主力扼守亭口,很有希望长期坚持,为陈贼主力击破宇文化及匹夫争取时间。” “这么说来,现在与陈应良是战是和,是我们说了算了。”薛举喜道:“你们觉得,我们是应该答应陈应良的求和好,还是乘机进兵好?” “父皇,不妨考虑接受陈应良的求和。”薛仁果赶紧建议道:“乘机向陈应良要几十万石粮和几十万斤盐,再逼着他把北地、安定和平凉三个郡割让给我们。” 众武将纷纷叫好,郝瑗却断然摇头道:“不可能,粮盐布匹多要些,陈应良倒是很有可能同意,但是割让北方三郡绝对不可能,平凉是陈应良唯一的养马地,安定连接平凉和北地,是交通要地,陈应良都不可能答应,再把北地郡交给我们,他的大兴就无险可守,绝对不可能答应!” “军师,我们瞒天要价,陈应良也可以着地还钱嘛。”薛仁果说道:“我们把价格要高些,陈应良还价时也只能还高些,就算三个郡要不过来,说不定也能要到一两个郡。” 郝瑗还是摇头,道:“这三个郡对陈应良都太重要,他绝不可能答应,而且真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可能连价都不还,直接就让李靖接替他守卫亭口,他自己带着主力先回师东线,到时候我们不仅钱粮无望,还注定得在战事中耗费无数钱粮兵力,彻底的得不偿失。” 郝瑗这话提醒了薛举,盘算了片刻后,薛举突然一拍面前案几,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即准备出发,明天出兵,后天日落之前,务必要抵达亭口!” “父皇,你打算和陈应良继续打下去?”薛仁果大吃一惊。 “妙计!陛下妙计!”郝瑗回过神来,鼓掌喜道:“我军主力抢在李靖之前赶到亭口,既不给陈应良建立坚固营地的机会,又不给李靖轮换陈应良主力守卫亭口的机会,到时候陈应良奸贼坚守不战,注定耗不过我们,率领主力回援东线,又有被我们乘机追杀遭到重创的危险,我军再乘机提出和谈,在谈判时就可以逼迫陈应良做出更大让步,到时候说不定真能逼迫陈应良让出一两个郡,换取我们放他的主力回师东线!” 薛仁果和宗罗睺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喜笑颜开之余,无不纷纷唱诺,立即着手准备出征,薛仁果还自告奋勇率领骑兵先行,咬住陈丧良的主力尾巴,不给陈丧良紧急撤退的机会。薛举含笑答应,又得意狞笑道:“陈应良,小匹夫,你想求和当然可以,但是不把你身上的皮扒下几层来献给朕,你就休想顺利脱身!” 第442章 小看了薛举 说干就干,次日一早,留下次子薛仁越率领部分兵力守卫折摭、长武等地后,薛举还真的带着五万多主力急匆匆南下往亭口来了,薛仁果率领七千精锐骑兵担任前锋先行南下,抢先赶往战场不给陈丧良主力紧急撤退的机会。同时在临行前,薛举和郝瑗也同时向薛仁果发出警告,“陈应良奸诈多谋,行军途中要多派斥候探察道路两旁的情况,千万小心他的埋伏!” 薛举和郝瑗当然是白担心,陈丧良派遣杜楚客用计目的就是引诱薛举军主力到亭口决战,布置埋伏打败薛举军的七千前锋,万一把薛举军主力给吓跑了,那陈丧良岂不是拣了芝麻丢西瓜,让杜楚客白辛苦一趟?所以探到薛举军主力南下后,陈丧良不仅没有利用亭口北面的复杂地形做文章,还立即去令自军前锋秦琼,让他做好撤退准备,薛仁果一旦逼近,立即烧毁寨栅撤回亭口,还未雨绸缪的在主力营中给秦琼军腾出了立营位置。 来势奇快的薛仁果军果然在下午时就已经逼近了秦琼营地,秦琼立即弃营撤退,临行时还一把火烧了栅栏工事,不给薛仁果废物利用的机会。而因为秦琼营地以南的冉店一带地形比较开阔的缘故,薛仁果毫不犹豫的下令发起了追击,并在秦琼军距离自军大营还有八九里路程时追上了秦琼后军,与秦琼亲自率领的殿后队伍干了一仗,秦琼谨记陈丧良的要求且战且走,没有使出全力骄敌之志,结果最终小挫了一阵,还被薛仁果军抢走了几十辆满载军需的辎重车,薛仁果军则一直追到道路狭窄处方才驻步,得意洋洋的在距离隋军主力营地约十五里处安下行营。 秦琼率军撤回营地后,陈丧良立即召见了他,目的倒也不是追究秦琼的丢失军需辎重责任,而是向秦琼了解薛举军的具体战斗力,秦琼则如实答道:“陇西骑兵确实名不虚传,个个都是人高力壮,骑射娴熟,突袭能力也很强,末将麾下的步兵只是一个不慎就被他们冲溃了队列,被迫放弃辎重而走。末将大概估计,在平原战场上,除了报国军外,同等兵力的骑兵交锋,我军骑兵很难占到上风。” 陈丧良点点头,说道:“不错,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这也是我不想在浅水原和薛举决战的原因,他的骑兵确实厉害,想要破他,我们除了要借助狭窄地形的地利外,还得想办法引诱他主动发起进攻,在营地攻防战中消耗他的骑兵力量,然后才能觅得破敌机会。” 说罢,陈丧良也没犹豫,立即下令继续加固营地工事,又派人传令李靖,向表叔知会诱敌已经得手的消息,让李靖从灵谷出兵东进,赶来亭口战场与自军会师。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首次跟随陈丧良出征的杜如晦突然进言道:“丞相,我军西北约十五里处,是李尚书与我军会师的必经之路,那里与冉店之间只隔着一道低矮山梁,薛举主力南下必然驻扎在地势开阔的冉店,也很有可能越过那道低矮山梁,拦截李尚书率领的我军偏师,甚至还有可能提前在那里驻军,直接切断我军与李尚书的会师道路。”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反过来在那里设置一个陷阱?”杜如晦建议道:“故意让薛举在拦截李尚书,或者干脆引诱薛举军在那里立营拦截,再让李尚书诈败诱敌,把薛举军引入西面山区道路狭窄处,我们的主力再出兵西进,与李尚书联手前后夹击薛举贼军,必获大胜!” “我早就考虑过这个计划了。”陈丧良摇头,说道:“从地形上来说,这个战术确实可行,一旦得手我军必获大胜。但克明你忘记了考虑一点,这条路上缺水,就算现在是冬季山间雪厚,可以化雪得水,但也只够我军偏师沿途用水,诱敌西进山区又不是仓促可成,届时一旦有什么闪失,我军偏师必然面临断水危险。” “可以让李尚书的军队坚持。”杜如晦不是很认同陈丧良的观点,道:“山中雪多,且时常降雪,李尚书的军队只要尽量节约饮水,就肯定能坚持不少时间。同时薛举贼军想要彻底封死李尚书军队的取雪道路,就必须得出动大量兵力,让我们更有机会在山区大破贼军主力。” 如果换成是李二统兵,肯定二话不说就已经接受杜如晦这个风险和收益同样巨大的建议了,可惜陈丧良却是一个用兵风格与李二截然相反的人,即便明知道杜如晦的建议有理,盘算了片刻之后,却仍然还是摇头说道:“再说吧,让我再考虑考虑。”杜如晦也知道陈丧良用兵不喜欢弄险,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心里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才刚到下午,薛举率领的主力大军便如期抵达了亭口北面的冉店一带,与薛仁果会师一处。结果仔细勘探了地形之后,初次来此的薛举难免是大皱眉头,因为隋军主力屯驻的亭口一带实在有些恶心薛举军,地势说开阔也还算开阔,用来打决战空间足够,但说狭窄又有些狭窄,严重限制了薛举军王牌骑兵的穿插迂回,包抄奔袭,就连冲锋突袭的空间也相当有限,是步兵的天堂,也是骑兵的坑爹之地。 地形再怎么坑爹也没用,主力来都已经来了,薛举也不可能再带着主力又跑回去瞎折腾,所以薛举只能是一边命令主力在距离隋军营地十五里处的正北面冉店开阔地立营,一边让杜楚客携带自己的书信返回隋军营地向陈丧良威逼恐吓敲竹杠。同时薛举也难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冉店这一带的地形虽然不及浅水原,却远比亭口开阔,正是朕的骑兵用武之地,如果真要动手决战的话,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陈应良匹夫的主力诱到冉店来决战?” 与此同时,亲自为爱人勘探地的郝瑗也很快就发现了那道可以威胁李靖进兵道路的低矮山梁,立即建议薛举分军一支到那里去安置营寨,居高临下俯视李靖的进兵道路,如此既可以随时掌握隋军偏师的动向,必要时还可以从那里出兵拦截,让隋军偏师无法与主力会师。薛举从其计,马上命令大将梁胡郎率军五千到那道地矮山梁上立营,还下令以土木工事堵塞山下道路,让隋军偏师无法偷越。 该来看看杜楚客这边的情况了,得知杜楚客平安归来,很想任用这名人才的陈丧良多少松了口气,赶紧召见杜楚客好言夸奖,然后才接过薛举的书信观看。结果让陈丧良哑然失笑的是,薛举的狮子大张口确实张得挺大,不仅向陈丧良提出了平凉、安定和北地三郡的土地要求,还要敲诈粮食三十万石、盐二十万斤和布三十万匹。不然的话,薛举不但要和陈丧良血战到底,还要和宇文化及缔结盟约,平分关中土地! 传看这道书信的隋军文武无不放声狂笑,然后又纷纷请战,陈丧良却还是摇头,微笑说道:“用不着急,现在这个情况,是我们和薛举谁先发起进攻,谁就在地利方面吃亏,我打算和薛举再逗了玩玩,看看能不能把他引来我们的营前决战。” “丞相,假称和他当面谈判言和如何?”秦琼建议道:“末将早就听说那薛举脾气暴躁,残忍好杀,这样的人必然最受不了挑衅激怒,丞相你假称和他当面谈判,把他骗来营前见面,然后象你当初坑杨玄感一样,在营前大骂他一通,彻底激怒于他,然后他必然出动主力来攻打我们的营地,我们岂不是就可以在有利地形上和薛举决战了?” 隋军众将纷纷叫好,陈丧良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即又派使者持书前往薛举军营地,邀请薛举次日在自军营外当面谈判,结果着急敲竹杠的薛举那边也是求之不得,立即答应。然后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薛举就果然亲自带着三千精骑南下来到了隋军营前,陈丧良闻报后也率领报****和尉迟敬德等人出营,在大营门外与传说中的西秦霸王薛举见了面。 和传说中一样,现年五十有余的薛举确实是一个高大壮汉,形貌魁伟异常,胳膊都差不多有陈丧良的大腿粗,声若铜钟,隔着上百步仍然响亮雄厚,还颇为轻蔑的说道:“你就是陈应良陈丞相?不怎么样嘛?中原无人啊,想不到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也能统兵打仗,还号称什么百战百胜从无败绩,你以前那些对手到底是怎么输的?该不会是你学龙阳趴倒了让他们干,累垮了他们才让他们输的吧?” 薛举的话音未落,旁边的尉迟敬德和郭峰等将就已经是脸色铁青了,下意识的就要提刀提槊上前,陈丧良不动声色的拦住他们,一边暗暗奇怪薛举的态度为什么这样的狂妄恶劣,一边冷笑着大声说道:“薛狗熊,别以为你长得象狗熊一样的壮,就有狗熊那么的聪明了,狗熊还能上树掏蜂蜜,就你那熊样,上了女人肚皮恐怕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回去仔细看看你那两个儿子和你长得象不象,顺便再问问你家里的侍女,你夫人是否在风雨交加的晚上离开过家?这样的事还发生过两次?” 尉迟敬德和郭峰等将放声大笑的同时,薛举身边的几个青面獠牙的将领也暴跳如雷了,薛举的脸色也稍微变了变,然后又让陈丧良十分惊讶的拦住那些准备上前动手的部下,笑着说道:“朕的儿子,当然象朕,你陈应良也放心,等朕攻破大兴活捉你全家的时候,我保管让你的女人生出一堆和你绝对不象的儿子来!” “可惜你薛举没女儿,不然的话,本相倒是可以多一条发财的门路,押到了大兴开间青楼,直接取名薛举楼,肯定是客似云来。”陈丧良不甘示弱的反骂,“至于你媳妇和你娘亲就算了,太老了,本相倒贴钱恐怕都没客人。” 薛举大笑着又接过话头,继续嘲骂陈丧良,陈丧良毫不客气的反击对骂,与薛举一样专往下三路,一个比一个的言语恶毒刻薄,也一个比一个下流龌龊,但说来也怪,貌似粗豪的薛举不仅没有这些言语激怒,还对此似乎十分感兴趣一般,与陈丧良你一言我一语的骂得起劲,乐此不彼。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终于回过神来,暗道:“不对,我太小看这头薛狗熊了,他也是在故意激怒我,想诱我主动出兵北上,到地势比亭口开阔的冉店和他交战,这样他才有更大胜算。” 暗暗心惊薛举的外粗里细之余,陈丧良不再和薛举浪费口水,笑着说道:“薛举,互相问候的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本相约你和谈,就是要明白告诉你,本相是有心与你罢息刀兵,开设边市互通有无,但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敲诈勒索,也不会再给你一颗粮食一斤盐,聪明的话,马上带着你的军队滚回天水!不然的话,本相令旗一指,关中大军片刻间就可以把你踏成齑粉!” “你要是有这本事,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薛举大笑说道:“你不答应没关系,朕可以等。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东线现在同时被宇文化及、李密和王世充威胁,朕只要屯兵冉店按兵不动,就不愁你不会跪下来求朕放你离开。” 大笑着,薛举又一指陈丧良,大声说道:“陈应良,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无非就是觉得亭口这里的地形对你有利,想让朕亲自率领主力来这里和你决战,朕不上这个当!朕明白告诉你,朕昨天就已经拿定主意了,朕的大军只会屯驻冉店与你对峙,绝不弄险到这亭口来和你决战,你有本事就北上到冉店来,朕随时奉陪到底!看谁耗得过谁!” 陈丧良笑笑,道:“好,看来不用继续浪费力气谈下去了,回去洗干净脖子准备棺材吧,别以为本相真的怕了你麾下的乌合之众,等我军偏师东进来到亭口与本相的主力会师,看本相如何送你归西。我们走!” 说罢,陈丧良还真的掉转马头就往营内走,那边薛举也大笑着下达了撤退命令,率军撤走时,薛举还大笑着说道:“陈应良,朕好心再告诉你一件事,梁师都已经派人请求来与朕缔结盟约了,准备出兵攻打弘化、上郡和冯翊,与朕平分关中,朕是否答应,就看你聪不聪明了。” 在出兵前就已经命令大将蔺兴粲坚守弘化并且准备了接应兵马,同时没有了******大力支持的梁师都远不如历史上那么强盛,陈丧良当然不怕薛举的这点威胁。然而回到了中军大帐后,陈丧良却立即向孙伏伽吩咐道:“伏伽,替我写一道书信给李尚书,把克明提出那个诱敌战术写成书信,问问李尚书的意思,看看他可愿意冒着缺水风险把贼军诱入山道深处,如果他愿意,就按这个计划打。” “丞相,你不是说这么做会有很大风险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孙伏伽疑惑问道。 “我太小看了薛举一些,他能走到今天不只全是侥幸。”陈丧良答道:“他是一个头脑很清楚的敌人,被我们诱着南下,也不过是相信宇文化及真的在向我们东线进兵,但他的战术十分稳妥,屯兵冉店就不再冒险进兵,避开亭口这个对他绝对不利的地形。我看得出来,他要和我们对耗僵持比耐心绝对不是说着玩,是真打算这么做,我们在粮草方面虽然不怕和他耗,但东线那边还是局势复杂,危机没有解除,为了战略安全,我们只能在战术上冒些险。” “但李尚书那里,能够把贼军重兵诱入山道深处吗?”孙伏伽有些担心的问道:“薛举比我们估计的更狡猾更奸诈,他如果不上当,那我们的偏师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薛举一定会上当!”旁边的杜如晦插嘴,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解释道:“因为薛举出兵南下,本就是因为相信宇文化及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西线,这会他为了逼迫我们屈服于他的敲诈勒索,也为了争取重创甚至歼灭我们主力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容许李尚书和我们主力会师,所以他一定会出兵拦截李尚书,还会全力争取歼灭我们的偏师,让我们胆寒屈服。” 陈丧良点头,认可杜如晦的这个分析,孙伏伽也不再迟疑,立即提笔做书,然而杜如晦却阻拦道:“丞相,下官认为就不必再写书信了,我军斥候探报,薛举贼军已然抢先分兵占领了那道低矮山梁,又在道路上修筑了工事拦截,我们的信使很难越过他们的拦截,到时候一旦书信被截,那么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陈丧良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这个重要问题,同时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过于谨慎,错过了提前与表叔联络定计的大好机会。孙伏伽则建议道:“可以让信使走西南面的小路,本地百姓介绍过,亭口西南面有小路可以直通灵谷。” “不行,那条小路的情况我也仔细问过。”杜如晦摇头说道:“太过崎岖难行,现在又是大雪封山,道路危险不说,就算能够顺利抵达灵谷,时间上也肯定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孙伏伽左右为难了。 “有办法。”杜如晦轻松的说道:“探到李尚书的军队抵达那道低矮山梁时,我们假装出兵接应,遭遇贼军拦截后诈败逃回大营,李尚书马上就能明白丞相的战术目的,自然也会诈败诱敌,引诱贼军出兵西进追击,为我们主力赢得战机。” “这……,这么做太冒险了吧?”从没见过李靖的孙伏伽有些傻眼,道:“如果李尚书不能明白丞相的用意,还道我们是真的不敌,为了给我们分担压力,全力冲击贼军拦截阵地,那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不会弄巧成拙。”陈丧良终于开口,道:“李尚书是我表叔,叔侄连心,他会明白我的意思,就这么办了。” 与此同时,薛举也带着轻骑队伍顺利撤回了冉店营地,进到了中军大帐,薛举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自己的长子薛仁果,向他命令道:“你带一万军队去增援梁胡郎,带着他严守道路险要,务必要切断陈贼偏师的东进道路,绝不给他们会师的机会!再有,严密封锁大小道路,一只鸟都不许越过你们的防区,不能让陈应良和李靖两个匹夫取得联络,让他互相不能交换消息,只能是各自为战,给我们创造把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第443章 无良叔侄 灵台通亭口这条道路并非驿道,只是一条普通的民间道路,狭窄崎岖,又位于深山之中,车马难行,除了不必绕过庞大山区外简直一无是处,在雪花纷飞的冬天里走这样的道路,直接可以叫做受罪。 受罪归受罪,收到了陈丧良的东进会师命令,李靖还是立即带领着两万三千多隋军偏师踏上征程,走上了这条艰难道路,顶着割面如刀的寒风穿行在白雪皑皑的山区之中,人裹毛毡马包蹄,三步一滑的艰难向亭口挺进。即便李靖麾下这支军队已然是陈丧良麾下最精锐的偏师,在如此恶劣的气候环境与糟糕道路上,每天也只能勉强行军四十余里,至少要耗时三天才能抵达目的地亭口。 道路地势太过狭窄,两旁山高林密,到处都可以伏兵藏军,行走在这样危险的道路上,那怕是战神李靖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被迫派出大量的步骑斥候上前,反复探察前方敌情与道路两旁可能存在的伏兵,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不让关中隋军这支已经逐渐在实战中历练出来的偏师阴沟翻船,覆灭在这难进难处的山间道路中。 还好,这条山路对以步兵为主的李靖军而言艰难,对于以骑兵为主力的薛举军来说更痛苦,所以行军的头两天,李靖军并没有遭遇任何一兵一卒的敌人阻拦伏击。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当李靖军在距离亭口只剩下四十来里的山路上立营休息时,也正当隋军将士庆幸再熬一天就能到亭口好生休息时,前方却突然传来了急报,说是在前面二十余里外发现敌情,有数量不明的薛举军当道立营,拦住了李靖军的东进道路,并且已经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突破极难。 尽管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李靖闻报之后还是眉头有些紧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薛举那边果然不想让自己与主力顺利会师,但李靖对此也没有着急,只是叫来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让他派出一些熟悉山地作战的精锐步兵上前,设法去抓几条舌头回来抓口供,同时加强营地戒备,防范薛举军乘机发起夜袭。 亲哥哥乃隋末斥候之王的刘十善在打斥候战方面当然很有一套,天才刚亮就把两个试图靠近隋军营地侦察的薛举军斥候捆了送到李靖面前,李靖亲自出面审问得知,原来驻守在前方设防拦道的正是李靖军的老对手薛仁果,兵力约摸一万五千余人,同时还问出了薛举军的大概驻扎位置,和隋军主力目前的大概情况,接着李靖又对地图仔细一看,顿时就又有一些皱眉了。 让李靖皱眉的原因是地形,薛仁果驻扎的位置,只要翻过一道低矮山梁就是直通薛举军主力营地的开阔平原,薛举主力出兵增援薛仁果十分方便;而陈丧良的主力要想西进攻打薛仁果的营地,却必须要经过七八里左右的狭窄山道,无法展开兵力也很难攻破已经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的薛仁果营地;李靖偏师这边更惨,想要出兵攻打薛仁果军,至少得要走十来里更加狭窄曲折的山道,更难展开兵力,也更难迅速攻破薛仁果的阵地,薛举军再一旦出动主力增援薛仁果,李靖手里这两万多偏师再想正面突破更是比登天还难。 心里盘算着如何突破敌人阵地与丧尽天良的表侄子会师,李靖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贤侄怎么就没考虑过诱敌深入,由我军充当诱饵,诈败把敌人重兵引入西面山道深处,他再乘机出动主力与我联手夹击贼军,就算灭不了贼军主力,也至少可以重创敌人啊?以他的能耐,不可能看不到这点啊?” 疑惑着再往细一盘算,李靖很快又哑然失笑,暗道:“肯定是怕我断水,山路缺水,我军用水只能靠化雪得水,贼军一旦围困我军,不消数日我军就会有断水危险,所以他才不愿冒这样的险。小家伙,未虑胜先虑如何不败这个小心习惯,还真是改不了啦。” 这时,马三宝、丘行恭、于乐与何潘仁等将都来到了中军大帐听令,询问李靖是否继续进兵,李靖则先是把前方敌情对麾下众将介绍了一下,然后才向众将说道:“前方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正面突破说实话我们把握不是很大,就算能够成功也必然要付出不小代价,如何击破贼军阻拦与主力会师,不知诸公可有什么高见?” 李靖麾下马三宝和丘行恭等将都已经在实战中历练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本领,低声商议了一会后,由马三宝出面说道:“大帅,末将等认为最好是先与主力取得联系,让我军主力知道我军已然接近战场,出兵接应我们,然后我们再发起进攻,与主力联手前后夹击敌军,就有很大把握突破贼军拦截了。” “薛仁果匹夫肯定封锁了大小道路,不让我们的信使东进与主力联系。”丘行恭补充道:“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派人登上前方高地,在山顶上点燃狼烟发出信号,我们军主力看到狼烟,自然明白是我们已经来了,我们再发兵进攻时,主力就肯定会出兵接应我们。” “这个法子,我也考虑过,是有希望得手,但……。”李靖沉吟着说道:“但问题是,我们的主力出兵接应我们,薛举也肯定会出动主力增援薛仁果,而且薛举那边的道路条件还更好,增援薛仁果更方便。到时候薛举贼军有营地工事可守,我们和我们的主力为了突破他们的拦截,就只能是在兵力难以展开的不利地形上发起强攻,太过吃亏,伤亡损失肯定要比薛贼举军更大。” 马三宝和丘行恭等将搔头,知道这是一个问题,却又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一起束手无策。李靖又盘算了一下,道:“如何突破贼军拦截,可以慢慢来,先让主力知道我们已经逼近战场再说。就按你们说的,派些人前方登上山顶点狼烟发信号,今天暂不前进,马三宝,刘十善,一会你们负责留守营地,行恭,你带一些人随我到前方探路,我亲自去勘察一下地形,看看有没有办法在地形道路上做些文章。” 众将应诺,各自领命行事,李靖则与丘行恭领了数百精锐步兵出营,一路东进来勘探地形道路,然而令李靖十分失望的是,前方就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行军东进,地势南高北低,南面根本无路,北面山林中或许勉强可通步兵,然而却绝对走不了辎重车辆,且各处险隘都已经被薛仁果军抢先占领,强行突破耗时耗力不说,薛仁果军增援北山也相当方便。同时薛仁果军也已经牢牢占据了那道可通冉店的低矮山梁,隋军将士很难切断薛举军主力的增援道路。基本上可以说,想要突破根本就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 勘探地形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距离薛仁果军营地约十五里处,李靖就发现了一处山间少有的开阔地,开阔地东西宽约六里,南北长约四里,北面有高山保护,仅有南面受敌,如果不是有着一个致命弱点,隋军偏师屯驻在此与薛举军长期对峙都毫无问题。然后又反复勘探这块开阔地后,李靖心中有了主意,向旁边的丘行恭说道:“立即派人回营传令,把我们的营地转移到这里,背靠北面高山立营,建立栅栏土垒,以为长远之计。” 丘行恭先是条件反射的唱诺,然后立即回过了神来,惊叫道:“大帅,你不是开玩笑吧?这里地形可是挂形,易进难出,虽然有利于守御,但贼军如果在我们营外严阵以待,深沟高垒包围我们,我们再想杀出去就很难了。还有,这地方没有水源,不但取水不便,一旦被包围,我们就坚持不了几天了。” “取水如何不便了?”李渊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雪白积雪,微笑说道:“这不就是水吗?我们东进这条路上水源少得可怜,大部分用水都是化雪而得,驻扎在这里还不是一样?再说了,我们的主力正在与贼军主力对峙,贼军主力那能腾出手来包围我们?” 考虑到昨夜驻扎的营地也同样没有水源,还有驻扎在这里出兵可以更方便些,丘行恭不再多说什么,立即派人去通知军队转移营地,马三宝和刘十善等将领命率军转移到此,按李靖的命令以北面高山为依托,建立一个注重守御的偃月形营地。而在此期间,隋军偏师的士卒也成功登上了南面峰,点燃狼烟向自军主力营地发出了信号。 与此同时,薛仁果当然也在严密注视着老对手李靖军的一举一动,发现李靖军转移营地后,薛仁果也一度亲自出马勘探隋军营地情况,结果发现了隋军偏师北靠无路可走的高山在开阔地立营后,恨李靖恨得蛋疼的薛仁果嘴巴都差不多笑歪了,赶紧把隋军偏师营地画成图本,派快马送往冉店主力大营,建议老爸出动主力向隋军偏师发起进攻,彻底合围隋军偏师营地,待到李靖军营内的积雪用尽,再破隋军偏师易如反掌! 薛仁果的建议相当合理,也有很大的成功希望,基本上薛举军只要能够做到牵制住隋军主力,让陈丧良无法有力接应于李靖,薛举军就很有希望把隋军偏师先行击破。然而薛举尽管大为心动,却还是没有立即采纳宝贝儿子提出的战术,而是听取了心爱智囊郝瑗的建议,决定继续静观其变,待到隋军主力与偏师做出下一步动作,然后再决定是否先行集中力量干掉隋军偏师。 顺便说一句,薛举之所以听取郝瑗的这番进言,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薛举想试探一下隋军主力的真正实力,看看传说中的小陈庆之陈丧良在战场上到底有多少本事,准备先了解了隋军主力的战斗力高低与力量强弱,然后再考虑是否先去集中力量攻破隋军偏师。 薛举和郝瑗很快就发现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原因是他们派去探听隋军主力消息的细作回报,说是隋军主力营中传言,陈丧良因为操劳过度,似乎已经病倒,隋军将士正在四处寻找良医为陈丧良医治。薛举和郝瑗简直都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运气,赶紧细问自军细作消息是否可靠时,细作如实答道:“禀皇帝陛下,小人无法肯定,但应该不假,小人扮做本地百姓在贼军营地附近探听贼情,一个叫赵鹏的贼军校尉带着几个贼兵拦住小人,向小人打听附近可有良医的消息,言谈中无意中说到了陈应良贼帅已经病倒的事。” “对了。”那细作又补充道:“听那些贼军士兵说,陈应良贼帅因为少年时饱受苦难,身体一直都不好,以前在东都大战时和雁门大战时,都曾经累得病倒过。” “陛下,微臣也听说过这事。”郝瑗说道:“陈应良年幼时家道中落,少年时生活很苦,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当年东都大战时,他就曾经因为一场暴雨突然病倒,耽误了不少军事。后来雁门大战,他还曾经累昏在杨广面前。” 没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满意点头之余,薛举捋须笑道:“好!但也不能大意,陈应良小贼是出了名的奸诈,我们也得防着他些,让细作斥候留心打探这件事,暂时不去理他,继续静观其变。” 薛举的稳妥战术让李靖颇为难受,移营后等了一天不见薛举军有什么动静,同时隋军主力那边也一直没有和李靖取得联系,被迫无奈之下,李靖只能是决定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尝试以武力突破薛仁果军的封锁,也顺便火力侦察一下表侄子那边的态度。 虽然只是试探性攻击,但李靖还是投入了军中的精锐力量发起进攻,一口气出动了上万步兵,以刘十善为先锋缓缓推进,尝试攻击薛仁果的营地防御,也等待主力那边的反应,只可惜道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隋军能够发起正面攻击的兵力相当有限。 牵一发而动全身,刚收到李靖出兵的消息,薛举立即就让主力军队做好了出战准备,同时派出大量斥候严密监视隋军主力营地的动静。结果让薛举与郝瑗颇为欢喜的是,基本上可以确认已经病倒的陈丧良为了接应表叔率领的偏师,果然派出了大约六千余人的步兵队伍急赴薛仁果营地增援,同时薛举军的斥候还居高临下的清楚看到,隋军步兵还携带了四门传说中的火炮上阵,动了真格去攻打薛仁果的营地。 得到了隋军主力动用火炮的探报,薛举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立即派出援军急赴那道至关重要的无名低矮山梁预防万一不说,还把自己最信任的郝瑗也派了出去,让他去给自己当眼睛,到现场去亲眼了解隋军火炮的具体威力,为接下来的主力决战做准备。 郝瑗带着骑兵援军赶到那道无名山梁时,薛仁果军已经在营地西端和隋军偏师干上了,手持长盾上前的隋军步兵艰难冲击薛仁果军拦截阵地,在密密麻麻的鹿角拒马和栅栏土垒面前寸步难行,也不断被薛举军的弓箭射倒射翻,同时还有一队隋军步兵尝试冲击无名山梁抢高地,结果却被有着工事保护的薛举军士兵居高临下轻松击退,付出不小死伤也无法突破薛举军拦截,后军也因为狭窄地形制约,就连轮换进攻军队都是困难重重更别说上前助战,打得十分的艰难和痛苦。 西线不必担忧,郝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东线,恰在此时,陈丧良派来接应表叔的主力步兵也已经赶到了东线战场,还毫不犹豫的架起了大炮猛轰薛举军阵地,大炮轰鸣间地动山摇,躲在工事后的薛举军步兵也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但还好,薛举军士兵的慌乱基本上是被火炮的巨响给吓的,真正被石块铁角轰死轰伤的士兵却没有多少。 还别说,听到了火炮轰鸣声,李靖还真被吓了一大跳,还道表侄子是铁了心要接应自己突破薛仁果军的拦截,这才出动关中隋军的看家法宝火药大炮。为此李靖还被迫改试探性进攻为强攻,要求士兵全力进攻给敌人施加压力,为此增加了不少无谓死伤。、 与此同时,隋军主力步兵也在火炮和弓箭的掩护下开始冲击薛仁果军营地东段,前仆后继冲锋态度相当坚决,且战术熟练给薛举军制造了不小压力,一些手持陌刀的士兵还一度冲上无名山梁的山腰处,直到被薛举军弓箭集中覆盖也因为后军无法跟上的缘故,这才又狼狈不堪的逃下山去。 随着隋军的火炮不断轰鸣,郝瑗也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和传说中一样,陈丧良的看家法宝火药武器在给敌人制造混乱方面确实效果非凡,光凭那如雷巨响就能让薛举军士兵心惊胆战,可实际上的杀伤力却相当有限,每一炮的间隔时间都相当不短,真正被火炮杀死杀伤的薛举军士兵却数量不多。此外,心细如发的郝瑗还特意叫人带来了一些被隋军火炮击伤的自军士兵,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深的可以见骨可能致命,浅的却只是划伤刮伤,轻松可治。 郝瑗心里对隋军火炮的威力大概有了底后,薛仁果军也和两路隋军打成了僵持局面,无法展开兵力有效进攻的两路隋军每次能够投入的作战兵力相当有限,很难对薛举军防线形成致命威胁,只能是分批轮流进攻,薛仁果军也一样,过于狭窄的地形同样局限了薛举军的反击力度,也无法在隋军轮换期间发起强力反击,只能是和两路隋军对拼消耗,表面上打得激烈异常,实际上却是乏味之至。——还好,这么打始终都是有工事保护的薛举军占便宜,伤亡一直都比隋军小得多。 这时候,李靖也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了,心中暗道:“不对啊?如果我那侄子是铁了心要接应我突破贼军防御阵地,又投入了火炮作战,肯定是攻势如同雷霆万钧,早就已经见成效了啊?现在这火炮都已经响了一个多时辰了,为什么贼军的东线还不见混乱,这不是我那宝贝侄子的缺德风格啊?” 心里盘算着,李靖逐渐醒过了味来,也立即在调兵遣将间保留余地,逐渐保留精锐战兵,装成势头渐竭的模样,逐渐的削弱攻势,也悄悄的开始保存力量。而与此同时,隋军主力那边也逐渐露出后力难继的模样,还在军队轮换间露出破绽,给了薛举军反击的机会,薛仁果当机立断立即派兵发起反攻,杀了东线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能是优先保护宝贵火炮,同时奋起反抗,费了相当不小的代价才好不容易杀退薛仁果的反击,然后力量已竭的东线隋军无法再发起强攻,只能是敲响鸣金铜锣匆匆撤走。 东线隋军败退之后,薛仁果军营内当然是欢呼震天,士气大振,李靖一看情况不妙,也是立即下令撤退,并且有意露出一些破绽给薛仁果军反击机会,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薛仁果大举反击,大败自行混乱的隋军偏师殿后队伍,斩获颇丰,一直追杀到了隋军营地门前,这才被隋军偏师以乱箭射退。 终于在老对手李靖身上打了一个胜仗,薛仁果自然少不得趾高气昂的在隋军偏师营外叫嚣辱骂一番,嚷嚷着要和李靖大战三百回合,文武双全武力值比无良侄子强出一大截的李靖也不理会,嘴角还带上了笑意,暗道:“明白了,果然和我想到了一点。也难得,想不到我这小心侄子,也有敢险中弄险的一天。” 这时,郝瑗也带着一些人来到了隋军偏师的营地外亲自勘探地形,仔细观察了地势道路之后,郝瑗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太子的建议可行,陛下有很大希望把陈贼偏师全部歼灭!” 第444章 辛苦偏师 薛举原本就存着把隋军偏师和主力各个击破的打算,也对宝贝儿子提出的歼灭隋军偏师计划十分动心,又听了郝瑗的报告与进言后,薛举再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就拍板同意了先干掉隋军偏师的战术计划。 薛举军主力的综合实力远在隋军偏师之上,隋军偏师在营地选址上又犯下了致命错误,出动主力干掉隋军偏师把握很大,但薛举军也要面临一个重要问题,如何防范隋军主力的出兵反扑? 虽说情报显示陈丧良已经卧病在床,不太可能亲自统兵出战,同时隋军主力还得保留部分兵力守卫亭口咽喉,不可能出动所有军队反扑和解救李靖,但隋军主力好歹也有四万多人,出动过半兵力救援李靖不成问题,还很可能乘机向薛举军营地发起攻击,围魏救赵逼薛举军主力回军来救营地。而薛举军的五万多主力既得守卫营地,又得控制那道关键的无名山梁防范隋军主力西进救援李靖,同时还得集中力量歼灭隋军偏师,兵分三路后难免会自行削弱势力,说不定还可能反过来给隋军把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得不偿失。 考虑到这一点,薛举与郝瑗等人经过仔细商议后,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那就是把主力营地搬迁到那道无名山梁去,让后军负责守卫营地粮草和兼职阻止隋军主力西进救援李靖,主力军队则乘机腾出手来,全力去歼灭隋军偏师。 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敲定了作战计划后,薛举军主力连夜就做好了移营准备,次日天色才刚微明,近四万薛举军主力立即拔营动身,大踏步赶往那道无名山梁,而让薛举万分欢喜的是,隋军偏师不仅没有放弃那座有着致命弱点的营地,薛仁果麾下的斥候还在夜间抓到了一个隋军信使,从信使身上搜到了一道陈丧良写给表叔李靖的书信,书信上陈丧良向表叔介绍了自己目前有病在身的情况,又要求李靖稍安勿躁,暂时不要再发起攻击,先坚壁自保,等待自己病愈后再亲自统兵接应表叔突破薛仁果拦截。 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了,头一次和陈丧良对阵,压根不知道陈丧良玩死间一向就是玩得炉火纯青,觉得自己后顾无忧的薛举动作益快,仅用一个上午时间就把主力营地搬迁到了那道同样缺乏稳定水源的无名山梁上,期间薛仁果也亲自率军西进,抢先赶到李靖军以西的险隘处立营,当道拦住李靖军的西逃道路。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如梦初醒的隋军偏师才察觉危机来临,李靖赶紧派遣马三宝率军出营,试图阻止薛仁果抢占西面道路,结果还因为李靖反应过慢的缘故晚了一步,没能及时把薛仁果军封堵在狭窄山道内,让薛仁果抢先一步抵达隋军偏师营外的开阔地,马三宝再匆忙出击只能是与薛仁果展开阵战,然后又是一番厮杀下来,单兵战斗力始终要比隋军略高一筹的薛仁果军在付出了不小代价后,终究还是击退了马三宝的进攻,同时薛举也派出后军接应薛仁果,帮着薛仁果抵挡住了隋军后续军队的进攻,掩护着薛仁果成功抢占西面山道,堵住了隋军偏师的西逃路口,并立即着手建立营地工事。 至此,薛举军针对隋军偏师布置的包围圈已经大概成形,薛仁果军堵住隋军偏师的西逃道路,薛举则亲自率领主力挡住了隋军偏师与主力会师的必经之路,隋军偏师东西受敌,南北又都是难以逾越的崇山峻岭,形同入住囚牢——而更糟糕的是,这座囚牢之中,还连必需的水源都没有! 对此情况,薛举军上下当然是欢声雷动,将领士卒都是喜形于色,都道这番击破隋军偏师已经指日可待。已经连败两阵的隋军偏师却是难免都有一些慌乱,包括在战场上受了些伤的马三宝在内的隋军众将都一起涌到李靖面前,七嘴八舌的向李靖提出警告,并建议李靖尽快全力突围,以免营内积雪耗尽,陷入缺水自乱的危机。 回答隋军众将的,是李靖难得的开怀大笑,笑着说道:“诸位,你们急什么急?你们怎么也不想想,以我们丞相的脾气,怎么可能坐视我军陷入危机而不顾,又怎么可能让薛举匹夫轻而易举的合围我军?自打我们丞相出道以来,几时让敌人占过这样的大便宜?在战场上敢占我们丞相便宜的人,有那一个得到过好下场?” 隋军众将面面相觑,觉得李靖的话有道理,却又不敢就此放心,马三宝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帅,据我军抓到的战俘交代,风传我们丞相已经不幸病倒,所以暂时无法亲自统兵作战……。” “丞相病了?你信吗?”李靖笑着反问,又道:“三宝,你跟陈丞相的时间最长,陈丞相的身体不是很好这点你也知道,可是陈丞相在战场因为突然患病而无法统兵,这点你相信吗?” 沉默了一下,马三宝摇头答道:“我不信,在战场上丞相花样最大,别说只是传言已他已经病倒了,就算亲眼看到了他躺在病床上无法起身,我也不信他真的病倒了。” “这就结了。”李靖轻松笑道:“能在战场上占我们丞相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你们只要记住这点就行。不必慌张着急,也告诉你们的麾下士卒不必慌张着急,就说丞相一定会出兵解救我们,只要坚持下去,胜利就一定属于我军。” 众将应诺,然后刘十善又问道:“大帅,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打?” “简单,尽可能收集营地周边的积雪,严格控制用水,每人每天领水半升,同时全力加固营地,准备凭借营地工事与贼军抗衡。”李靖轻松的答道:“再然后,想办法把贼军主力大部诱入山道,等到我们的主力发起进攻时,我们就全力反攻,配合我军主力大破贼军就行了。” 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隋军将士依令而行的同时,薛举军那边也迅速安置好了新的营地,期间薛举军还做好了防范隋军主力出击的准备,然而令薛举军上下欢喜和稍稍有些不解的是,隋军主力竟然一直都按兵不动,始终坐视偏师被围而不顾,就好象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但事已至此,薛举军再想调整战术显然已经不可能,也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一边着手加强东线防御,一边着手布置攻打隋军偏师营地的计划。 陈丧良当然不可能连表叔被包围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事实上薛举军才刚开始转移营地时,陈丧良就已经断定薛举军主力要搬迁到那道无名山梁去驻扎,而再当隋军斥候确认薛举军主力新营地的地址后,陈丧良也稍稍的松了口气,知道诱敌战术已经初步成功。但陈丧良却并不急于发起进攻,必须还得等薛举军的主力大举进入狭窄山道,彻底达成诱敌于不利地形的战术目的,然后才能考虑发起进攻。 对此,老于军事的秦琼和罗士信等将也向陈丧良提出警告,指出山间少水,李靖有缺水之险,薛举军只要揪住这点不放,不去急于进攻,坚壁对峙下去,隋军偏师绝无可能耗赢薛举军。陈丧良则答道:“放心,这个问题不用我们操心,李尚书会替我们解决,我们只要耐心等下去就行。” 也确实用不着陈丧良操心,还连老天爷都跑来帮忙,就在当天晚上,乌云布合间,亭口一带再降大雪,隋军偏师乘机大量储藏冰雪,在营地内堆起多座雪山做为储备,同时还一度出击攻打薛仁果的新营地,虽未成功却也向薛举军发出警告,逼迫薛举军不得考虑加强西线兵力,军力一点一点的逐渐西倾。 薛举也很能沉得住气,知道在短时间内对耗对自军有利,所以移营后接连两天时间,薛举都一直没有向隋军偏师营地发起进攻,也没有让主力大举进入对自军作战不利的山道,仅仅只是给薛仁果补强了一些兵力,严打隋军偏师出营搜集冰雪的动作,与隋军偏师在山间林中打了不少小规模接触战,成功逼迫本钱不厚的李靖放弃了在营外取水的行动。 薛举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相信陈丧良目前有病在身,暂时无法亲自统兵出战,薛举当然存着抢在陈丧良痊愈之前歼灭隋军偏师彻底奠定胜利基础的打算,所以到了移营后的第三天,彻底完善了新营地防御工事后,薛举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留下宗罗睺守御无名山梁,亲自率军西进,与宝贝儿子联手向隋军偏师营地发起了进攻。 考验隋军偏师的时刻终于到了,但还好,隋军偏师有着一位绝对让人放心的主帅,在李靖的指挥下,隋军偏师将士凭借着对防御有利的地形和营防工事,迎头痛击薛举军的攻营队伍,打退了薛举军发起的多次进攻,把人高马大的陇西士卒杀得人仰马翻,死伤众多。勃然大怒薛仁果亲自率军发起冲锋,也仍然被隋军依托工事击退,没能取得半点战果。郝瑗建议派遣步兵登上隋军营地的后方高地,居高临下攻击隋军营地,结果却很快又发现李靖早就在山顶上埋伏了几百进兵,反过来居高临下把正在登山的薛举军士卒杀得死伤众多,成功挫败薛举军这一阴谋。 战事一直持续到天色全黑方才结束,然而当薛举军主力撤回无名山梁后,李靖却马上发起反击,利用薛仁果军参与攻营战事普遍疲惫的机会,在下半夜突然出兵偷袭薛仁果营地,成功给薛仁果军制造了不少死伤后撤回大营。 薛举闻报大怒,次日下令主力西进驻扎,在隋军营外建立新营地,然后发起日夜不停的连续攻营,直至破敌为止。郝瑗担心主力太过深入山道,力劝薛举不必如此,最好还是驻扎在无名山梁山在战时再出击,薛举不但不听,还反过来呵斥道:“有何可惧?!且不说陈应良匹夫现在患病在身,无法率军作战,就算他出动主力来又有什么可怕的?有宗罗睺守住狭窄山道,区区十五里的距离,我们要回援东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考虑到距离不远回援东线确实方便,郝瑗没有坚持反对,仅仅只是改为建议薛举在无名山梁上留驻万余骑兵,防范隋军主力迂回绕道来偷袭无名山梁北面,薛举采纳此计,又给宗罗睺留下了七千步兵守卫东线工事,然后便带着主力西进,移驻到了隋军偏师屯驻的平原南端,大举进入山间狭窄地带。 严密监视着薛举主力动向的隋军斥候把消息带回隋军主力营中,隋军众将也顿时欢声四起,纷纷涌到陈丧良的面前来请求出战,争先恐后的想要担任先锋发起反击。陈丧良却断然拒绝,道:“不行,战机还没有成熟,贼军主力只是刚进入山道,体力还很充沛,士气也十分旺盛,此时出击,我军就算能够取胜,也必然损伤不小!” “丞相,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秦琼问道:“贼军主力已经进入了山道深处,道路阻塞,我们的斥候很难侦察敌情,我们如何能判断战机成熟?” “三天!三天后就是有利战机!”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答道:“薛举贼军深入山道,必然期盼速战速决,绝不会再迁延时日,我可以肯定薛举贼军必然会在近日内发起强攻,甚至是日夜不停的连续强攻,三天之后,薛举贼军的体力士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乘机发起进攻,必获大胜!” 秦琼点头之余,又提醒道:“丞相,如果薛举贼军真的日夜不停的连续进攻我军偏师,我们的偏师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还有,贼军已经在山道狭窄处建立了坚固工事,我们想要攻破贼军阵地,只怕花费不少时间。” “偏师那边不必担心,我们的偏师支撑得住。”陈丧良对战神表叔是绝对充满信心,又微笑说道:“至于如何突破贼军的拦截阵地,我们何必一定要去攻坚?绕到了贼军营地的北面,不是一样可以破敌?再说了,如果我们拿真的火炮去轰,贼军在东线修筑那些破栅栏破鹿角又能扛得住多久?” 和陈丧良猜测的一样,薛举军的主力西进到隋军营外后,仅用了一天时间立营准备,然后立即就向隋军营地放起了进攻,还把军队分为两批,轮流攻营作战和轮流休息,日夜不停的猛攻隋军偏师营地,李靖率军奋起迎战,与薛举军主力日夜交战不休,战况激烈异常。 陇西兵的战斗力也果然是名不虚传,随着隋军营外的拒马鹿角工事逐渐被捣毁破坏,在体力臂力上始终要逊色一筹的隋军伤亡也逐渐扩大了上去,激战了一天多时间后,隋军偏师阵亡将士很快就超过了三千之数,多处栅栏工事被毁,完全是只能靠血肉之躯与敌人抗衡。看到情况不妙,李靖只能是在第三天的下午的申时左右,乘着薛举军主力轮换攻营的机会,赶紧放弃外营撤回中军营地,同时也被迫放弃了大量堆积在外营的冰雪储水,获得进展的薛举军欢声雷动,攻营益急。 李靖创造的偃月形营地最厉害的一点就是防御力强大,撤回中军营地后继续半弧而守,同时阵地收缩后兵力变得充沛,防御力在无形中再次得到加强,薛举军再想前进更加艰难,但连续作战带来的疲惫和饮水减少带来的干渴,还是又削弱了一些隋军偏师的战斗力。薛举父子察觉到这一点后心中暗喜,不顾郝瑗的好意劝阻和自军士卒同样出现体力下降的缘故,仍然还是连夜攻打隋军营地,半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留给隋军偏师。 与此同时,养精蓄锐已久的隋军主力也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五更刚到,隋军众将便已云集陈丧良的中军帅帐,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陈丧良也没客气,众将才刚到齐,就开门见山的说道:“诸位,今天是义宁元年的正月初十,也将是一个必定要载入史册的日子,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将在大破西秦伪帝薛举的主力,今日之战,望各位务必激励将士奋勇当先,不破贼军,绝不收兵!” 隋军唱诺,陈丧良又大声说道:“今天我们要兵分两路出击,阚稜、秦琼、程咬金和报国军为一路,迂回袭击贼军堆积粮草辎重的营地北面,阚稜率五千步兵先行,到山下搦战,贼军营内尽是骑兵,必然会出兵冲击你军,你要扛住!秦琼和程咬金各率本部骑兵居后,待贼军骑兵体力下降或露出破绽后,立即冲锋出击,务必取胜!逼迫贼军主力回师来救屯粮地!” “郭峰,陈祠,赵昱。”陈丧良又转向了报国军三将,吩咐道:“你们暂时别亮出白袍和报国军旗号,多带干粮和马料埋伏在贼军北逃道路的树林中,养精蓄锐等待战机,待到贼军主力败逃北上,拦腰冲击!” 被点名的众将唱诺,陈丧良又点了罗士信、尉迟敬德、丘师利和庞玉等将的名字,道:“你们与我率领主力走山道攻打贼军东线拦截阵地,这次用上真火炮,杜如晦和李正明负责留守营地。” “还有。”陈丧良又微笑着补充道:“杀猪宰羊,多准备些上好酒菜,我们的偏师这几天辛苦了,得准备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第445章 大破薛举 正月初十的清晨,西秦义兴王宗罗睺是被怀中美妾的蠕动吵醒的,打着呵欠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问了亲兵营外无事,宗罗睺又把从天水带来的美妾按到了自己的胯下,让她替自己解决早上的自然生理问题。 美妾在被窝里吞吐,宗罗睺靠在绸枕上哼着小调,悠闲之至,也确实可以悠闲之至,虽然西面十五里外的隋军偏师营地战事仍然还在激烈无比,可宗罗睺所负责的东线战场却是风平浪静,连侦察敌情的隋军斥候都难得看到几个,宗罗睺再不抓紧些时间好生享受一下奢侈荒淫的美妙,就太对不起西秦皇帝薛举封给他的义兴王爵号了。 即将达到高潮,宗罗睺哼哼着闭上眼睛,熟练的按紧了美妾的脑袋,准备仔细享受最热烈的刺激,然而就在这时候,帐外却突然传来了亲兵紧张的叫喊,“兴王殿下,不好了!贼军主力出动了,正兵分两路向我们的营地杀来!还有,我们的斥候还看到了关中贼军陈应良的帅旗,是陈应良亲自统兵!” 高潮在即将达到顶点前戛然而止,坚挺还因为重大利空一下子变得疲软,没有得到满足的宗罗睺既揪心又恼火,不甘咕哝着一脚踹开美妾,光着屁股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大吼问道:“贼军来了多少兵力?” “尚未探明。”亲兵在帐外答道:“但最少也在三万以上,应该是贼军的主力战兵倾巢出动!” “天杀的陈应良匹夫!真他娘的会挑时候!”宗罗睺骂了句脏话,又吼叫来,“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作战!再有,去向陛下报告这件事!” 在美妾的帮助下匆匆洗漱更衣,又披上了盔甲,宗罗睺大步出了寝帐,迅速登上大营高台向下张望,东南面的山道深处旗帜飘扬,确实正有大量的军队在沿着山道行进,再回头去看北面时,地势开阔的北面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到敌人来军,却正有众多的自军斥候正在快马来回,很明显已经在更远处发现了敌情,宗罗睺不敢怠慢,赶紧催促军队加紧备战,命人在高地设立旗阵,召集众将到旗阵听令,准备指挥迎战。 对于隋军主力的突然大举来袭,宗罗睺确实有一些意外,但意外归意外,宗罗睺却并不是十分担心,他所负责镇守的东线山道那边,光是鹿角拒马就修了十层之厚,又建了羊马墙和修了大量的箭楼,仅凭远程武器就能让正面来袭的隋军步兵吃够苦头;位于山梁上的营地北面尽是开阔地,适合骑兵作战,居高临下的发起冲锋,三千骑兵就有希望冲溃隋军的万人步兵大阵,别说隋军还只是分兵一支迂回攻打无名山梁,就算是隋军主力倾巢而来,已经见识过隋军战斗力的宗罗睺也有把握打退北面来敌,还能保证让隋军主力付出永远不敢忘怀的代价。 薛举那边也很信得过宗罗睺,得报隋军主力大举来袭后,薛举根本就没考虑过立即回兵去救东线,仅仅只是给宗罗睺下了一道很简单的命令,“务必守住东线,给我军主力攻破贼偏师营地争取时间。” 薛举的命令被快马带回到宗罗睺面前时,迂回而来的隋军阚稜部也首先出现在了薛举军营地北面的可视范围内,看到阚稜军中那些明晃晃的长大陌刀,又看到跟随其后的五千来点隋军骑兵,宗罗睺嗤之以鼻,当即命令在营地北门外集结三千骑兵,交给猛将浑干率领,准备以攻代守迎头痛击北线来敌。 东面来的隋军步兵主力走得颇有些慢,这时候才抵达薛举军东线防御工事的半里之外,先锋大将的旗帜上写着一个罗字,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无名小卒统兵,还在阵前排开了六门只能靠声音吓唬人实际上威力小得可怜的火炮,宗罗睺见了更是冷笑连连,当即命令大将梁胡郎负责东线防御,让自己腾出手来指挥北线骑兵大战。 和宗罗睺一样,至今在隋军主力面前还没有败绩的薛举军上下都是轻松异常,不把隋军主力的倾巢出动当成什么大事,还早早就已经商量起了获胜之后如何赌博犒赏的大事。而再当看到北面隋军列阵缓缓推进到了山脚近处时,宗罗睺一声令下,三千薛举军铁骑立即冲锋而下,势如黄河决堤,呐喊怪叫着直接冲击隋军阚稜部正面。 与此同时,经过仔细瞄准和测算射高之后,六门隋军火炮也同时点燃引线,青铜铸成的火炮先后喷出火光发出巨响,震得山谷回声,积雪簇落,前几天已经亲身体会过隋军火炮威力的薛举军上下却是冷笑连连,对隋军火炮可能对他们带来的伤害半点都不以为意。 骄横之至的薛举军上下很快就傻了眼睛,噼里啪啦的木材断裂声中,他们辛苦修建的、多达十层的鹿角拒马工事,就象纸糊泥捏一般支离破碎,木屑漫天飞舞间,隋军炮弹势头丝毫不减,又重重砸在薛举军的羊马墙上,把厚达尺许的羊马墙砸得冰土横飞,轰然破裂,接着那些炮弹又在弹跳中做出了布郎运动,或是反弹或是弹跳上前,反弹回去炮弹照样砸毁薛举军辛苦修建的鹿角拒马,弹跳上前的炮弹则更加恐怖,只要是被砸中的薛举军士兵,不是被砸得筋断骨折,就是被砸得脑浆迸裂,惨死当场。 才一轮炮击,薛举军全都傻了眼睛,而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装弹填药比松树炮不知快出多少倍的隋军火炮再度开火间,薛举军的鹿角拒马工事很快又被直接轰出六个缺口,接着砸在羊马墙上,再次对薛举军羊马墙造成严重破坏,接着还有一枚炮弹射角稍高直接越过羊马墙,还直接砸进了墙后密密麻麻的薛举军弓箭手队伍中,一落一弹带出一条血路,只在眨眼间就带走了不下十条人命——这也是实心炮弹最可怕的地方,那怕轰不中具体目标也可以靠弹跳继续杀敌。 隋军炮手在轻松娴熟的清理炮筒和重新装填弹药,山梁上的宗罗睺和薛举军将士也在目瞪口呆,压根就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恐怖的武器,而与此同时,从山梁上冲锋而下的薛举军骑兵,也已经在北面的开阔地形上和隋军步兵正面干上了。 纵横陇西的薛举军骑兵确实骁勇异常,正面突击能够拦住他们的步兵队伍在全天下都不多,可是浑干率领这三千薛举军骑兵却非常倒霉,要死的不死碰上了隋末唐初最出色的陌刀兵战将阚稜,在阚稜的冷笑指挥下,有训练有经验的隋军陌刀兵先是强弩射击来敌,然后又用弓箭压制,两轮强弩和三轮弓箭射罢,薛举军骑兵也已经倒下了一百多骑,队伍出现凌乱,冲锋势头也不由自主的为之减慢。 骑兵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势如破竹冲击力,此时一旦勒马就等于是前功尽弃还得给隋军弓箭当活靶子,所以即便比预料中大上不少,浑干军还是不肯停下脚步,仍然冲锋不止,部分后队骑兵还在冲锋中拉弓放箭,同样以远程武器扰乱隋军步兵队列,然而这一招在阚稜军面前能够收到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中箭轻伤的隋军士兵坚持不动,重伤倒下的也迅速被后面的同伴拖走,然后立即补上缺口,丝毫不见凌乱。 终于,薛举军骑兵终于还是撞上了隋军陌刀兵,可是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斜上指向他们心腹要害的雪亮陌刀,隋军陌刀兵甚至都不必做出捅刺动作,只需紧握陌刀柄,薛举军骑兵强大的惯性就能把他们自己的身体捅穿,人仰马翻间,惨叫声马嘶声在隋军阵前此起彼伏,接着隋军步兵的陌刀又上砍下挑,连捅带串,杀得薛举军骑兵鬼哭狼嚎,难以招架,冲锋势头顿消,阚稜乘机挥动令旗,命令陌刀兵如墙推进,大肆砍杀绞杀已经失去了冲锋空间的对面来敌,杀得薛举军骑兵不断后退,被迫后撤重新整理队伍。 与此同时,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三个鸡蛋的宗罗睺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前几天的隋军主力根本就是逗他们玩,压根就没使出过全力,这时候上阵的隋军将士才是真正的精锐战兵,这时候使出的火炮,才是陈丧良在大兴之战中抽得李渊军主力满地找牙的真正火炮! 发现这一点已经晚了,这时候再去想办法克制破解隋军的火炮与陌刀战术已经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被迫无奈之下,宗罗睺只能是一边派出信使向薛举告急,一边命令浑干调整战术,迂回冲击隋军步兵的侧翼,同时命令东线严防死守,小心避弹,坚持挺住,等待主力回援! 身在开阔地形的浑干军骑兵率先做出调整,绕了一个弧形迂回到了隋军侧翼处,然而阚稜却根本不理会他,大步只是继续向着山上的薛举军营地挺进,同时看到浑干迂回到自己一侧,隋军大将程咬金早已提槊欢呼,大声下令发起冲锋,两千多隋军骑兵以程咬金为箭头,势如潮水的猛冲而上,逼得浑干只能是优先应对同样来自侧翼的敌人,借着迂回势头向隋军骑兵发起反冲锋。 终于和隋军骑兵打了一场正规的骑兵战,结果却让人跌碎了眼镜,冲锋间同样身先士卒的程咬金与手握长矛的浑干正面相遇,矛来槊往才两个回合,程咬金就拼着铠甲可能被浑干刺穿的危险,突然横扫一槊重重砸在了浑干的脸颊上,把浑干砸得牙齿和鲜血一起从嘴里飞溅,面骨顿时粉碎,接着程咬金又险之又险的躲开浑干长矛,然后又有一名隋军骑兵上前拣漏,重重一矛正中浑干胸膛,把浑干给直接捅下了战马。 交战才只片刻,薛举军骑兵大将就重伤落马,接下来的战斗对薛举军而言当然是要多难打就有多难打,士气如虹的隋军骑兵始终保持队伍不散,刀砍枪挑,硬生生的把失去了指挥的薛举骑兵直接冲开,无法集群作战的薛举军骑兵见势不妙,只能是赶紧回马逃回大营,程咬金率军紧追不舍,秦琼那边也乘机发起冲击,两路齐出,配合着阚稜步兵直冲薛举军营地。 这时候,薛举也已经收到了东线告急的消息,大骂宗罗睺无能和陈丧良狡诈之余,薛举顿时陷入两难之中,因为这时候如果回师去救东线的话,隋军偏师肯定要乘机发起反击,薛举军首围受敌必然会落入险境。可是不回师去救更危险,隋军主力一旦冲破宗罗睺的拦截,甚至乘机拿下薛举军囤积粮草营地的主力营地,那么打都不用打了,光凭饿都能把薛举军主力给活生生饿死。 进退两难之下,薛举只能是采纳郝瑗的稳妥建议,让大将钟利俗率领步兵殿后,利用狭窄山道抵达隋军偏师反扑,主力则立即回援东线,先保住堆满粮草军需的山顶营地再说。而命令传达后,已经体力严重下降的薛举军主力如蒙大赦,赶紧就随着薛举急匆匆撤回东线,李靖也果然下令发起反击,亲自率军猛攻薛举军背后,配合主力夹击薛举军。 时间又过了片刻,已经成功摧毁了薛举军军心士气的隋军火炮调整战术,集中火力猛轰薛举军东线的出击通道,薛举军虽然在通道处建有箭楼营门,还用的是上好坚木,难砍断难烧毁,然而在火炮铁弹的轰击面前,却仍然还是象纸糊泥捏一样的脆弱,隋军火炮只用了一轮轰击,就把营门砸得粉碎,顺带着又轰踏了箭楼,把箭楼上的薛举弓箭手轰得鬼哭狼嚎,惨叫着跟随箭楼齐射。 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隋军火炮的薛举军异想天开,竟然还推出了几架塞门刀车,梦想以救急用的临时工事车拦住隋军前进道路,结果隋军火炮手在大笑之余,又毫不犹豫的用炮弹把几架塞门刀车给轰回零件状态,顺带着又轰死了好几十名薛举军步兵,也轰得薛举军阵地后一阵鸡飞狗跳,再也没有士兵敢上前去封堵出击通道。 火炮调整射高,开始向薛举军阵地背后延伸射击的同时,隋军步兵终于大踏步上前,借着火炮掩护大踏步去冲击薛举军的出击通道,也有一些刀斧兵乘机大肆破坏薛举军的拦截工事,为后军打开更多前进道路,被火炮轰得心惊胆战的薛举军上下乱糟糟的放箭阻拦,收效甚微,根本就挡不住充当先锋的隋军敢死队冲进他们的出击通道。 这时,阚稜和秦琼等军已然杀到了薛举军营地的近处,骑兵弓箭掩护,阚稜军上前攻坚,猛烈冲击薛举军营地大门,还首次尝试将装满火药的木箱塞入薛举军营旁边的栅栏处,点火引爆,结果火药爆破的效果不算太好也算太差,没能成功炸毁营门,却也将薛举军的栅栏炸飞了一大片,阚稜军乘机冲进营内,与薛举军的营内展开混战。 宗罗睺急得直跳脚的时候,薛举终于带着主力回援到了东线阵地,然而薛举在这时候却干了一件蠢事——竟然没有藏好他的主帅旗帜,暴露了他的位置所在。结果刚装好弹药的两门隋军火炮毫不迟疑,匆忙瞄准后马上对着薛举的帅旗方向开炮,炮弹呼啸落下间,薛举身边的将领亲兵顿时东倒西歪了一大片,把正在急着登上高地观察战场的薛举吓得小心肝乱颤,失声惊叫,“这是什么?这么厉害?” 轰隆轰隆的巨响中,又有两颗炮弹飞来,同样砸到薛举的身旁不远处,再次砸翻了十几二十个薛举军士兵,好在郝瑗及时醒悟了过来,赶紧大吼大叫道:“快放下帅旗!快放下帅旗!别让贼军看到陛下在那里!” 吼叫着,郝瑗还赶紧上前牵马让薛举离开原地,薛举同样醒悟过来,赶紧也大声命令放下帅旗,免得自己的帅旗象吸铁石一样把隋军炮弹招来,然而薛举军的帅旗消失后,对面的隋军阵中却很快又响起了吼叫声,“打死薛举了!我们打死薛举了!” 罗士信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这招效果极好,本来就已经被火炮轰得心惊胆战的薛举军士卒听到叫喊,又看到薛举的帅旗突然消失,心下大慌间不可避免的出现混乱,罗士信军的敢死队乘机猛冲猛打,杀退面前心惊胆战的阻拦敌人,打开空间让后队可以直接冲到薛举军的拦截阵地之后,既补充了力量,也乘机砍杀躲在羊马墙后薛举军弓箭手,减轻更后面的主力压力。 还有李靖这边也一样,亲自提枪上阵的李靖与勇将丘行恭共同率领敢死队担任前锋,疯狂冲击薛举军殿后的钟利俗队伍,而山道虽然狭窄易守,无奈却没有工事保护,加之军心慌乱体力下降,钟利俗军很快就招架不住的隋军偏师的全力反击,士卒纷纷逃命,迅速出现崩溃苗头。 战术局面对隋军而言已然非常有利,李靖军在西,主力在东,阚稜和秦琼等军在北,三路齐进猛攻薛举军,而薛举军虽然首尾难顾,在兵力大幅收缩的情况下阵地坚实,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崩溃,同时还有反击无力,无奈薛举军主力此前已然在连续的攻营大战中严重消耗了体力,头上又随时可能落下可怕炮弹,军心慌乱无比,就连想要如臂使指的调动军队都是难如登天。被逼无奈,薛举只能是指挥军队全力迎战北面来敌,琢磨着就算保不住营地,也可以让打开北逃道路。 薛举的选择确实正确,事实上陈丧良在这次会战的兵力布置在也犯下了过于保守的失误,为了稳妥起见,没有往北线投入过多军队作战,绝对无法阻拦薛举军弃营北逃。只是这么一来,拥挤在狭窄山道上薛举军将领士卒也就倒足了大霉,被高歌猛进的隋军杀得鬼哭狼嚎狼狈不堪,抱头鼠窜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而再当隋军将士争分夺秒的破坏了薛举军拦截阵地的大部分工事后,薛举军主力的丧钟也就彻底敲响了。 从天空鸟俯下看,隋军主力与偏师就象两记铁拳,一东一西不断敲击薛举军的东西两面,一拳比一拳狠,也一拳比一拳更重,乱成一团的薛举军左右皆敌,南下无路,只能是争先恐后的向北面的低矮山梁逃命,慌乱间你推我搡,人马争驰,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而北面的隋军步兵也被迫凝集成团,象中流砥柱一样的拦住薛举军营地的北面出口处,不断砍杀周围的薛举军士兵,很会用脑子打仗的秦琼和程咬金则赶紧率领骑兵撤到开阔处,等待机会冲击薛举军的北逃败兵。 火炮一直在轰鸣,目标也已经集中到了挤满薛举军士兵的无名山梁腰部,山脚下东西对进的隋军相距已然不到两里,薛举军虽然成功保住了北面营地,却始终冲不垮已经组成方圆阵盯在他们大营门口的隋军阚稜部,连累得薛举想要重整军队都没有时间和没有机会,只能是赶紧把宝贵粮食装车或随身携带,不敢再做保住营地的奢望。 终于,当东西对进的两路隋军在无名山梁下会师之后,隋军阵中固然是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薛举也无可奈何的下达了弃营北回长武堡的所谓圣旨,心惊胆裂的薛举军上下闻言无不大喜,赶紧撒腿就往北面来路逃命,阚稜军扎稳阵脚继续钉在营门处,砍杀无心恋战的薛举败军,扰乱薛举军的逃亡队列,也逼薛举军破坏自己的工事奔逃下山,增加薛举的逃亡难度。 陈丧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全力追击的命令,士气高涨的隋军将士抱在就算跑不赢你们骑兵也要杀光你们步兵的心思,大踏步冲锋上山,拼命砍杀抱头鼠窜的薛举军士兵,而薛举军扔下了一切能够扔下的辎重粮草后,就算能够逃亡下山,只要是规模稍微大上一些的大队败兵,也首先得要面临隋军骑兵秦琼和程咬金两部的冲锋突击,还在这样的冲击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杀得尸横满地血流飘旗。 姑且不去说薛举军的营地战况了,尽可能集结了可以作战的骑兵之后,换上了士兵衣服还不敢打帅旗的薛举和薛仁果父子优先带上了骑兵向北逃命,还靠着人数的优势,打退了秦琼和程咬金的各自一次冲锋,十分侥幸的带着五六千骑兵率先撤了战场,然后又匆忙收拢了一些率先逃亡至此的步骑士兵就不敢再等下去,急匆匆的率先向北逃窜。 往北狂奔了一阵,眼看前方就已经是通往浅水原的路口,同时后方的追兵离得还远,薛举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勒住马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泥尘,回头用刀指着南面大骂,“陈应良奸贼!你给老夫等着,老夫肯定还要卷土重来,下一次,老夫一定要砍下你的脑袋!” “陛下,还是快走吧。”旁边脸上沾着血点的郝瑗喘着粗气劝道:“报仇的事等以后再说,还是先走吧,等进了浅水原,我们才能算是安全。” “急什么?!”薛举把爱人当做了出气筒,大吼道:“朕乃真命天子,还用怕区区几个追兵?把朕的帅旗打出来,朕倒是要看看,他陈应良小贼的追兵,到底能把朕怎么样?!” 身旁侍卫无可奈何的重新高举起了薛举的帅旗,薛举又骂了几句这才准备下令继续北上,不曾想话还没有说完,斜前方的树林中就已经是吼叫声四起,一千多身披白袍的隋军骑兵冲出林来,为首大将还提着九环鬼头刀大吼,“弟兄们!我们的运气来了,是薛举!是薛举老匹夫的帅旗,跟我上啊!” “白……,白袍兵?!” 薛举军的情报工作再不足也听说过报国军的赫赫大名,傻眼瞠目的同时,薛举也带着哭腔再次吼叫了起来,“快放下帅旗!快放下朕的帅旗!混蛋王八羔子,谁叫你们举起朕的帅旗的,这不是给朕找麻烦嘛?快跑!快往浅水原跑啊!” 还是同一时间,这几年点背到了极点的隋军老将屈突通,也带着几千军队重新来到了与浅水原仅有一河相隔的泾水北岸,小心翼翼的仔细探察了对岸没有埋伏,屈突通立即下令渡河到对岸立营,左右部将都劝屈突通不必着急,可以先在泾水立营,待探听到了亭口大战的具体情况再渡河不迟,屈突通则摇头拒绝,答道:“老夫就不信了,我这运气还能一直背下去,能够碰上薛举匹夫不顾我们主力回师围攻我们的倒霉事。” “渡河!立即渡河!”屈突通用马鞭一指对面的浅水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相信丞相一定能打败薛举匹夫,薛举匹夫败走后必经浅水原,老夫一定要在浅水原打一场翻身仗,洗去这几年的霉运!” 第446章 否极泰来 陇西兵在战斗力方面确实要强过关中隋军一筹,即便是碰上了关中隋军最强的偏师李靖军,隋军诸部中最擅长阵战也最懂得阵战的李靖军,也照样在攻营战中把李靖军打得喘不过气来,还逼得战神李靖都不得不放弃外营收缩防线,基本上只要不是陈丧良及时出动主力逼迫薛举回师,薛举军主力歼灭李靖军确实是大有把握。 但很可惜,隋军偏师自入险地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与薛举军首次交手的隋军主力对薛举军虽然了解不多,却也成功的制造了一连串假象,让薛举军决策层严重误判了隋军主力的战斗力,甚至还相信在中原战场上根本没人敢相信的陈丧良抱病在身无法指挥作战,傻乎乎的跑进山道深处来争取歼灭隋军偏师,严重削弱了东线力量,再当隋军主力大举来袭并且亮出真正实力时,薛举军上下就傻了眼了。 如果是在平原地形上还好说,东西两线区区十五里的距离,对骑兵众多的薛举军来说简直就可以算是不存在,然而薛举军偏偏是在狭窄山道作战,东西皆敌南面无路,北面的山梁虽然比较低矮,却还是严重限制了薛举军王牌骑兵的机动力,最后再加上薛举军自己的营地和防御工事阻碍,薛举军的活动空间实际上早就被压缩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再随着隋军主力与偏师的不断强攻夹击,这个空间还越来越小。 在狭窄空间里被夹击本就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隋军主力这边还有可以抛射轰击的青铜火炮,到了后来隋军火炮干脆就不用瞄准,只需要以最大仰角把炮弹轰出去就绝对错不了,一炮下去少说也能轰死十来个薛举军士兵,炮弹呼啸落地间无规律反弹,所经之地薛举军士卒纷纷倒地,不是筋断骨折就是口吐鲜血,被砸碎内脏者被砸碎脑袋者不计其数,薛举军士卒惊叫不绝,奔走避弹间既扰乱了队列,更沉重打击了军心士气,严重放大了薛举军军纪不够严格的弱点,无数士卒因此只顾逃命,全无半点心思抵抗作战。 败局已定,薛举军指挥层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薛举被迫无奈,也只能是下令弃营撤退,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向来路撤退,准备返回目前基地长武城去重整兵马东山再起,而对于关中隋军来说,这一战无疑就是一举解决西线问题的天赐良机,所以不仅陈丧良立即下达让主力全力追击的命令,已经疲惫不堪的隋军偏师李靖部也不顾体力消耗巨大,毅然加入了追击战斗,一场决定关中将来走向的追击大战,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火焰在薛举军营地中升起,争相逃命的薛举军士卒撞翻了栅栏,扯倒了营帐,掀翻了辎重粮车,取暖做饭用的篝火引燃了营帐粮车,浓烟滚滚,火焰翻腾,但薛举军士卒根本就来不及去顾及这些烈火是在焚烧宝贵的军需,还是在焚烧更加宝贵的粮草,从上到下都是大步向北,逃向地势开阔的冉店方向。追杀中的隋军将士同样来不及顾惜这些伸手可得的宝贵战利品,大踏步只是追向前方逃亡的敌人,刀起斧落,拼着命的收割敌人生命,投降不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但这些口号声却彻底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嘈杂声中。 阚稜率领的隋军步兵象一根粗大的铁钉,牢牢钉在了薛举军大营北门处,陌刀上下起伏,不断劈砍,把一个个主动靠近或被同伴推搡靠近的薛举军士兵砍翻劈倒,也彻底粉碎了薛举军成编制大规模逃亡的美梦,受命殿后的薛举两员大将宗罗睺和梁利俗即便麾下兵马还能勉强凝聚成团,同样还是无法冲溃阚稜军钉在大路上的方圆阵,只能是带着军队从阚稜军的两翼向山下逃窜,薛举军营地的北面工事栅栏,也因此全部被自家士兵冲跨掀翻,生生踩成碎片,而栅栏的碎片上下,则是一层层几乎成肉酱状的薛举军士兵尸体。 山下的程咬金和秦琼也在疯狂砍杀着薛举军败兵,并且尽可能的抢夺宝贵战马,换成了平时,打小就在马背上吃饭求生活的陇西骑兵根本就用不着害怕农耕民族训练而成的隋军骑兵,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弓马娴熟的陇西骑兵已然全无恋战心思,即便看到隋军骑兵迎面冲来也不愿举起刀枪反击,只是一个劲的躲避北逃,被素质逊色他们一筹的隋军骑兵象砍刀切菜一样的肆意屠杀,包括薛举军大将忤士政,都在这乱军之中被两个不知名的隋军骑兵联手捅下战马,然后又迅速被马蹄踏成肉酱,死得尸骨无存。 虽然北线隋军在拦截战中打得相当出色,斩获巨大,但借用后世某将的一句名言,就算是五万头猪,某匪也不可能在三天三夜时间内抓完!再加上时间正处白天光线充足和北面地势较为开阔,自相践踏的误伤几率远比黑夜为小,同样有着五万多兵力薛举军被追得再紧,被北线隋军打得再惨,仍然还是有一大半冲过了北线隋军的拦截,逃进了地势更加开阔冉店一带,其中还包括薛举本人和他的宝贝儿子薛仁果,还有宗罗睺、郝瑗、翟长孙和梁利俗等薛举军文武重臣。 陈丧良与表叔李靖在薛举军营地中匆匆见了一面,劝说表叔返回营地休息遭到拒绝后,陈丧良也没勉强,只是飞快对李靖说道:“表叔,那你带着军队负责冉店战场,我带主力追进浅水原,大营那边我已经去了命令,他们已经在拔营北上,你和杜如晦他们会合后,一起北上浅水原与我会合,我已经交代了后军由你指挥,注意与我保持联系。” 李靖答应,又问道:“贤侄,你有没有在北面安排伏兵?” “我让郭峰陈祠他们了报国军北上,埋伏在冉店北上浅水原的必经之路上。”陈丧良答道。 “太少了,才六个团一千两百多骑兵,太少了。”李靖摇头,说道:“贤侄,你这次大战唯一的部署失误就是留下了太多的预备队,山道狭窄这些预备队无法立即投入战场,根本无用,你如果多派一些军队北上埋伏,我们全歼薛举贼军主力的把握就大多了。” “我没料到进展会这么顺利。”陈丧良颇郁闷的答道:“薛举贼军的战斗力颇强,为了确保攻破他的东面防线和他的营地,就在东线留下了太多预备队,早知道能这么顺利,我肯定会在北线布置上万伏兵。” “算了,后悔无用,你也是为了确保胜利,还有派了太多军队北上,肯定很难瞒得过薛举贼军的眼睛,同样无用。”李靖安慰了侄子一句,又说道:“贤侄,战机难得,你带着主力追击敌人,绝不能再谨慎保守,那怕是追到长武城也要全力争取干掉薛举父子!薛举贼军在长武城一带还留有上万兵马,在老巢天水也留有五万多军队,如果让薛举逃了回去,再想彻底歼灭他只会更加困难,所以不管多难多苦,你也要一追到底,绝不能留给薛举匹夫喘息机会!” 陈丧良一口答应,立即领了主力向北追击,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发现自己在这次会战中除了错误的保留过多预备队外,还有一个失误就是没有提前给屈突通去一道命令,不然的话,如果屈突通带着他剩下的几千军队及时南下在浅水原设防,不仅注定可以获得更大胜利,在浅水原干掉薛举父子的把握也能大上许多。 后悔无用,要求自己牢记这两个失误后,陈丧良又暗暗安慰自己,心道:“还有报国军,报****在擒贼先擒王方面一向运气都很好,一定能逮到薛举本人,说不定还会象生擒杨玄感和突厥可汗一样,把薛举父子也生擒活捉到我面前。” 陈丧良只是穿越者不是神仙,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料事如神,今天这件事陈丧良就料错了,在擒贼先擒王方面运气很好的报国军确实是看到了薛举的帅旗,也立即出击来砍薛举。但报国军的好运气也就是到此为止,随着薛举的立即下令放下帅旗,距离稍远的报****将士立即就失去了目标,而再当早已换上了普通士卒衣服的薛举父子带着骑兵快马直冲浅水原时,报国军再想找到薛举本人就是比登天很难了。 还好,只要确认了薛举藏身在这支骑兵中就行,在冲锋中乱刀砍死了不少薛举军步骑士兵后,报国军毫不犹豫的跟着敌人大队冲进了浅水原,紧咬着薛举藏身的敌军不放,一边尽可能的砍杀敌人,一边四处寻找薛举的下落。 然而很快的,郭峰、陈祠和赵昱三员报国军大将就逐渐察觉情况不妙了,地势过于开阔的浅水原不仅给了薛举军骑兵太大的逃亡空间,还给了薛举军骑兵用拿手骑射风筝报****将士的机会,一边逃一边回头放箭,拼命迟滞报****的追击速度。而做为重骑兵的报国军虽然连战马都披有马铠,对弓箭的防御力很强,却在速度上受到了天然的限制,根本追不上扔下了一切的薛举军骑兵,追击中不仅没能拉近与薛举军骑兵的距离,还反倒被越甩越远。 “操他娘的!豁出去了!”事情到了这步不冒些险是不行了,郭峰大吼道:“陈祠,赵昱,干脆把我们的铁甲和马铠都脱了!轻骑追击!反正我们内衣里还穿有纱衣,中箭受伤了也好治!” 陈祠和赵昱也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立即大吼答应,大声下令士兵脱去沉重铠甲和扔下马铠,轻装上阵全力追杀,只留少部分受伤士兵和战斗力不足的新兵看守装备。而与此同时,回头看见报****将士自行解除装备,薛举也发了狠,大吼道:“全体勒马,重新树起朕的帅旗,掉头整队,干掉这群白袍匹夫!” “陛下,还是先回长武堡吧。”郝瑗擦着汗水说道:“回了长武堡我们就安全了,然后再报仇不迟!” “滚你娘的蛋,一千来点骑兵,朕还怕了?”薛举一把推开郝瑗,大声吼叫道:“整队,整队,我们这里还有五千来骑,回头干掉白袍兵,让他陈应良匹夫也哭一哭!” 陇西兵也确实骁勇,听了薛举的命令后也没有迟疑,立即纷纷勒马整队,组成冲锋队形,也按要求重新举起薛举的帅旗,然后在薛举的率领下发起冲锋,迎面杀向已经从重骑兵变成轻骑兵的报国军,而郭峰和陈祠等人虽然确实没想到薛举还有这么一手,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策马冲锋,与薛举军骑兵迎头相撞,展开最为残酷的骑兵近身大战。 这一天也是报****自打成军以来最危险的日子,早已习惯了重骑兵战术的报****将士突然变成了轻骑兵,还是打对防御力要求极高的骑兵近身战,无论是心态还是习惯都难免有些不习惯,骁勇如郭峰陈祠等将,都因为习惯性的不去害怕突如其来的攻击而在战场上受伤挂彩,再加上薛举军骑兵的数量至少四倍于报国军,双拳难敌四手之下,报****也就破天荒的在战场上处于了下风,被狗急跳墙的薛举军骑兵杀得有些难以招架。 如果不是那个偶然的巧合,报****今天肯定要吃败仗,然而大概是因为某个青年和尚成天为他的兄长念诵平安咒的缘故,一支谁也没有在事前料到的隋军却突然出现在了战场边缘,还毫不犹豫的呐喊冲来助战。仔细一看这支神秘隋军的旗号,薛举也和报国军诸将一起傻了眼睛。 “屈突通?!”处于下风的郭峰和陈祠等将难以置信的惊喜大叫,“屈突老将军的军队,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屈突通?那个老匹夫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薛举更加难以置信的失声惨叫,还懊恼道:“朕当初没用全力把定安拿下,把屈突老匹夫装进麻袋用三千匹战马活生生踩死,简直就是朕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已经与报国军展开近身混战的薛举军骑兵在仓促之间,根本无法重新集结军队拦截突然出现的屈突通军,更没办法迅速脱离战场摆脱纠缠,屈突通麾下的步兵则以步冲骑,仗着生力军的体力优势,飞一般的冲进战场,脚步灵活的游鱼一般锲入战场,上捅敌人下砍敌马,把体力下降严重的薛举军骑兵杀得难以招架,一度处于下风的报国军也乘机绝地反击,凭借着武艺经验大肆砍杀已经仓促遇敌而陷入混乱的薛举骑兵,彻底扭转战局。 还有一支隋军步兵迂回到了北面,当道拦住了薛举军的北逃道路,心慌意乱的薛举在大叫倒霉之余,也不敢继续恋战,赶紧下令收兵,妄图带着骑兵绕过隋军步兵拦截北逃,然而已经深陷混战的薛举军骑兵再想退出战场就没那么容易了,仓促撤退间不是被报国军捅倒就是被屈突通麾下的步兵砍翻,死伤相当不小,同时北面的隋军步兵也列阵推进,迅速压缩薛举军骑兵的活动空间,也不断放箭射杀单独逃走的薛举军骑兵。 正北是泾水无路可走,背后是隋军追兵,回头是找死,通往长武城的西北方向又被隋军步兵拦住,人疲马乏的薛举军骑兵很难突破,危机时刻,薛举也只能是带着军队往南跑,薛举军骑兵在仓皇撤退中自行大乱,逃得漫山遍野,同时还扔下了薛举的那面该死帅旗不要,报国军高喊着活捉薛举的口号紧追不舍,参与混战的隋军步兵也仗着体力充足以步追骑,死死咬住薛举败军尾巴。 战场上还有一支属于生力军的骑兵始终按兵不动,数量很少才只有六百来人,这支军队是隋军老将屈突通麾下骑兵的最后本钱,由他本人亲自统帅,看到薛举军败走,左右都劝屈突通立即发起追击,屈突通却摇头拒绝,只是命令那支当道列阵的步兵不必动弹,帮着拦截后面正在逐渐逃来的薛举军败兵,同时一双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战场,寻找薛举的下落。 找了许久不见身着显眼盔甲的敌人,屈突通得出结论,道:“薛举匹夫肯定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服,报****没有目标,恐怕很难找到薛举匹夫本人。” “那我们怎么办?”部下问道。 “只能是追上去碰碰运气了。”屈突通叹了口气,又苦笑说道:“只是老夫这几年的运气……,唉——!” 长叹了一声,这几年点子背到了极点的屈突通还是带着六百多骑兵发起了追击,把步兵交给了副手暂时指挥,然而带着体力充沛的骑兵快马加鞭追上了薛举军骑兵后,屈突通却又无比悲哀的看到,战场上到处都是散兵游勇,不仅已经连稍微成规模的薛举军骑兵都看不到了,还连天色都已经渐渐黑了,想要找到薛举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不肯死心的带着骑兵继续狂追,一直追到了浅水原的北面狭道入口近处,屈突通都没有找到薛举的影子,抓了几个俘虏也没问出象样的口供,都说是与薛举跑散了,根本不知道薛举的下落。 左右部下不肯死心,又建议屈突通追进狭道,冒险逼近长武城寻找薛举的下落,屈突通有些动心,却没有立即采纳,稍一盘算后,屈突通还从箭壶里抽出了一支箭,双手碰箭面向上天,郑重说道:“苍天啊,老夫的一世英名,在这几年里都已经快要彻底丧尽了,今天是老夫一雪前耻的最好机会,望你垂怜,为老夫指出薛举匹夫的所在吧!上天庇佑!” 大吼着,屈突通把羽箭双手抛去,结果羽箭落地间,箭镞尖端恰好指向了正北面的山林方向。 “老将军,你买的卦,是指向西北山林,那里可以藏人,也肯定有小路进长武城,我们追吧。”一个部将建议道。 屈突通不吭声,凝视着那支羽箭片刻,屈突通突然大吼,“老夫不信我的好运!只相信我的霉运!往南走!往反方向走!” 吼叫着,屈突通掉转马头,带着骑兵就往南走,隋军众将士哭笑不得,可是主将下令也不敢反对,只能是赶紧拍马跟上。结果往南走了差不多有两里路程,屈突通等人不仅没有看到薛举的影子,还连薛举军的普通士兵都没有看到两个,隋军将士暗暗哀叹,屈突通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天色眼看就要全黑,寻找贼酋无望的屈突通正哀叹自己的霉星当照时,一名士兵却突然指着南面叫道:“老将军,前面有人,十几个!” 屈突通飞快抬头,见雪地中果然有十余骑穿着薛举军服色的敌人,其中一个还穿着文人服装,屈突通也顿时吼叫了起来,“有文官!很可能是薛举!追!包围他们!” 大吼着,屈突通带头拍马上前,带着六百多骑兵潮水掩上,那十几名薛举军骑兵见了大惊,赶紧拍马逃命,奈何战马全都已经是疲惫不堪,速度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还没来得及逃进可以藏身的山林中,就被潮水一般涌来的隋军骑兵团团包围,然后屈突通越马而出,用马鞭一指那穿着文人服装的男子,喝问道:“你是谁?薛举在那里?”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那满身满脸都是鲜血污垢的中年文人却是一声不吭,垂着头不答话,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则提刀横胸,警惕的看着屈突通,问道:“千两黄金,换一条路,行不行?” “当然不行。”屈突通摇头,微笑说道:“老夫背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抓了几个象样的俘虏,怎么可能放走?不过,你们如果知道薛举在那里,带老夫找到他,老夫倒是保证在丞相面前保你们不死!” 微笑说完,屈突通又喝道:“放下武器,别逼老夫动手!” “放下武器!”隋军众将士齐声大喝。 那壮汉咬了咬牙,夹马似乎想要拼一个鱼死网破,结果一根同样粗壮的胳膊拉住了他,然后一个五十来岁的高大男子拍马出列,对着屈突通摇头叹了口气,平静说道:“故意往南走还被你们包围,是朕的运气不好,也是朕的命中注定,既然是命中注定,那朕也只能是认命了。朕就是薛举,朕投降。” 第447章 疑人不用 陪着薛举次子薛仁越站在长武城的堡墙上,李家兄弟联手派来的使者宇文歆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城下这些步履蹒跚、狼狈不堪的士兵,城下这些全身血污、形容枯槁的士兵,就是连鼎盛时期的李渊军主力都畏惧三分的陇西大军,就是曾经声名远播,四方俯首的薛举军主力。 受封晋王的薛仁越同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城下这一小撮、一小撮逃来的士兵,这些带着哭声、脸上挂着泪痕的狼狈士兵,就是出征时那支衣甲鲜明、旗帜蔽天的自家主力,薛仁越也不敢去想象自军主力惨败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画面,更不知道勇谋双全的父亲与号称万人敌的兄长到底是怎么打输这一仗的,又是为了什么败得这么惨的。 连盔甲都破破烂烂的大将张贵带着满身的血污冲上堡墙,稽首跪在薛仁越的面前,带着哭音向薛仁越禀报了亭口会战惨败的前后经过,说明了自军是因为被丧尽天良的陈丧良骗进不利地形才遭到的惨败,薛仁越恍然大悟的大骂陈丧良奸诈卑劣之余,又赶紧向张贵问道:“父皇呢?我的兄长呢?他们怎么样了?” “陛下和太子还没回来?”张贵一楞反问,道:“皇帝陛下和太子一直和骑兵在一起,应该是他们先回来啊?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听到了张贵这样的反问,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到了薛仁越等薛举军文武心头,做为李家使者的宇文歆也是忧心忡忡,心中暗道:“薛举,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是天下群雄牵制陈应良奸贼的唯一希望,你如果完了,天下就没人能够制约那个小小县公的曾孙了。” 还好,还有希望,此时已是接近三更,天色早已全黑,正是薛举和薛仁果等人乘机逃回长武城的最好机会,薛举军上下都对薛举能够顺利归来充满希望,与暴躁兄长关系不是很好的薛仁越还有这样的念头,“但愿父皇能多带些军队回来,至于兄长嘛……,最好是别回来了。” 确实有不少的薛举军文武借着夜色掩护逃了回来,其中还包括义兴王宗罗睺、内史令翟长孙、大将梁胡郎和羌人大将梁利俗,但就连撤退时担任殿后任务的宗罗睺与梁利俗都带着少许骑兵逃了回来,却始终都没有看到薛举、薛仁果和郝瑗等人的影子,同时还有一些败兵向上级报告,说他们在逃亡途中听到隋军将士欢呼,欢呼着说已经把薛举和薛仁果父子等人生擒活捉,但因为不是亲眼所见,所以暂时还无法证明真假。 考验薛仁越统帅能力的时刻来临,父兄失踪军心慌乱,主力惨败士气沮丧,善后工作稍微处理不好,马上就有可能造成连锁反应,后军自行崩溃都大有可能。但还好,薛举起事后也曾多次让薛仁越单独统兵,薛仁越在这些方面还算有些经验,迅速的腾出了营地安置败兵,多赐酒肉稳定人心,又立即着手重新整编败兵,恢复编制与战斗力,同时又立即加强营地防御,防范隋军乘机来袭。结果到了正月十一的上午时分,薛仁越还真的收纳了一万六千多败逃回来的散兵游勇,重新恢复了一些整体战斗力。 与此同时,薛举和薛仁果双双被屈突通生擒的消息终于得到了确认,宗罗睺与张贵等薛举军重将在大惊之余,也没敢去梦想救会薛举,只是一起力劝薛仁越放弃长武,撤回西面更远处的折摭城,到那里去重整旗鼓,也方便撤回天水老巢,心乱如麻的薛仁越一口答应,立即带着军队向西撤退,主动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军事重地长武城。而宇文歆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悄悄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完成任务还有希望,薛举军就算再没有力量严重威胁陈丧良的西线,也还有可能象根搅屎棍一样的盯在陈丧良西线,继续恶心陈丧良。 这里也该介绍一下宇文歆的来历目的了,做为隋朝天才工程师宇文恺的儿子,宇文歆在建筑工程方面的造诣虽然远不及他的父亲,却也得到了不少的真传,同时做为西魏十二大将军之后,关陇世家的重要成员之一,李渊短暂入主大兴时,宇文歆马上就被任命为相当于水利部长的都水监正,颇得李渊一家的信任重用,还在陈丧良反攻大兴之前就被李渊派往太原辅佐李元吉,顺带着打点李家太原老巢的水利问题,侥幸躲开了陈丧良反攻大兴时的战火烽烟。 其后李建成和李二先后败逃回到太原,与之前独掌太原权柄的李元吉三兄弟挤在一个小地方,各拉帮派各拥党羽,僧多粥少下难免冲突不断,能言善辩的宇文歆为了大局着想居中调和,不仅化解了许多李家兄弟之间的矛盾,还同时获得了李家三兄弟的喜爱信任,成为李家军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此番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关中与薛举联络,也是宇文歆为了恩主兼世交的李家将来着想,自告奋勇来担任此职,还让李家三兄弟难得统一了两次意见,先是一起力劝宇文歆不必亲自冒险,然后又因为宇文歆的一再坚持而一致同意。 此前因为李渊的两个亲戚窦琎和大萧国舅无耻出卖薛仁果的缘故,薛举已经杀了李渊生前派往天水的使者温大雅,宇文歆此番冒险又来拜见薛举,除了解释误会和赔礼道歉外,再有一个重要目的当然是与薛举缔结反陈盟约。眼下宇文化及、王世充和李密严重威胁着陈丧良的东线,东北方向的梁师都也对大兴虎视耽耽,并且已经与李家兄弟秘密结盟,如果再把薛举拉上这架战车,大家联起手来齐坑陈丧良,被陈丧良逼得差不多快要走投无路的李家兄弟也就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道路阻塞消息传递困难,让宇文歆欣喜万分的是,当他改名换姓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关中时,薛举已然抢先打进了安定郡,还势如破竹的闪电般拿下了不少重要关隘重地;而再当宇文歆欢天喜地的来到安定求见薛举时,才刚见到薛举的次子薛仁越,就亲眼看到了纵横陇右的薛举军主力惨败,还有薛举父子被擒,大起大落之惨烈,天堂与地狱的转换之迅速,让宇文歆是瞠目结舌,也让宇文歆是欲哭无泪。 还好,还有一个薛仁越,虽然不知道薛仁越有没有胆量不顾父兄安危继续与陈丧良死抗到底,但为了争取最后的希望和机会,在随同薛仁越撤往折摭城的路上,宇文歆还是通过贿赂手段买通了薛仁越的左右亲信,得以在路上与薛仁越并骑而行,乘机试探薛仁越的真正态度,也尝试怂恿薛仁越继续与陈丧良死抗到底。 “晋王殿下,小使虽是外人,但事已至此,小使还是想要斗胆问上一句,殿下撤回了折摭城后,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宇文歆开门见山的问道。 “本王要是知道就好了。”薛仁越没好气的答道:“父皇不幸被擒,兄长也遭了毒手,现在军心不稳士气崩溃,本王还想找个人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偷看薛仁越,见他的烦躁表情绝非作伪,宇文歆的心里大概有了底,知道薛仁越确实还没有向陈丧良屈服的心思,然后才又说道:“殿下,小使认为,如果你想救回大秦皇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回到了折摭城后不可犹豫,必须立即统兵西归,返回天水,扼陇山天险而守,继续与陈应良奸贼对抗到底!” “你说什么?”薛仁越大吃一惊,扭头来看宇文歆,惊讶问道:“我要救回父皇,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撤回天水,继续陈应良奸贼交战?” “正是如此。”宇文歆大力点头,又微笑说道:“想必殿下一定要问,如果陈应良奸贼杀害皇帝陛下怎么办?但殿下你怎么也不想想,陈应良奸贼如果逼迫贵军投降,又怎么可能舍得杀害皇帝陛下?他就不怕杀害你的父皇之后,彻底激怒殿下与贵军将士,同仇敌忾的继续与他死战到底?” 说着,宇文歆偷看了一下薛仁越的神色,见他神情若有所思已然动摇,便又乘机说道:“所以小使认为,殿下目前越是不向陈应良奸贼屈服投降,你的父皇就越是稳如泰山,因为杀害你的父皇,他除了能够得到一颗人头外和陇西将士的切齿痛恨外,就只能得到杀俘骂名,再无任何收获!” 薛仁越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言之有理,不错,陈应良奸贼俘获我的父皇,必然只会想到利用我的父皇逼降我军,绝不会轻易杀害。我越是坚持不肯屈服,继续与他抗衡到底,他就越不敢对我的父皇下毒手。” “殿下高明,正是如此!”宇文歆鼓掌,又低声说道:“殿下恕罪,小使还得说一句冒犯的话,如果殿下因为惧怕陈应良奸贼杀害你的父亲,选择了向陈应良奸贼屈服低头,那么殿下一家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因为殿下屈服之后,交出了手中军队与疆土城池,你的一家在陈应良面前就成了无用之人,陈应良不仅不会给予殿下一家荣华富贵,还肯定会忌惮殿下一家在陇西的根基威望,从而生出杀心!” 薛仁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立即被宇文歆这番话打动,宇文歆则又继续怂恿道:“退一万步说,就算陈应良奸贼没动杀机,殿下你投降之后,也最多只是车不过一乘,随行不过四五人,还得随时看仇人脸色,忍气吞声,生不如死,那及得上殿下撤回天水之后独掌大权,将来继承大秦大统的风光荣耀?”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薛举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了宇文歆的怂恿煽动后,薛仁越再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就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指点,本王明白该怎么做了。先生放心,现在父皇和兄长都不幸被陈应良贼军擒获,大秦军队理应由本王执掌,本王现在就答应你,贵我两军从现在开始就缔结盟约,同进共退,不破陈应良奸贼,誓不罢兵!” 宇文歆大喜,赶紧向薛仁越道谢,然后又低声说道:“殿下,如果你的部下中有人动摇,有人担心你的父皇安全,你除了告诉他们陈应良奸贼绝不可能杀害你父皇的原因外,还可以告诉他们,眼下陈应良奸贼四面环敌,首尾难顾,将来你们一定有机会攻破大兴,救回你的父皇,料来他们就没有什么话说了。” 薛仁越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又向宇文歆诚恳道谢,宇文歆含笑道谢,心里却叹息道:“还真象大将军留下的三位公子啊,那三位公子将来……,唉!” 不出所料,才到下午时分,果然就有手打白旗的隋军使者快马追上了薛仁越军,向薛仁越递上了陈丧良的劝降书信,还有薛举要求薛仁越率领残余军队放下武器向隋军投降的亲笔书信。薛仁越也没有迟疑,立即召集麾下众文武,向众人出示了陈丧良的劝降信和薛举的书信,然后询问麾下众人意见。 大部分文武都不吭声,只有黄门侍郎楮亮小心翼翼的劝说薛仁越为薛举的安危着想,结果薛仁越马上就把楮亮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乘机把宇文歆教给自己的不可投降理由宣扬了一通,要求麾下诸将与自己撤回天水保卫疆土,让陈丧良更加不敢伤害薛举的一根头发,又承诺将来一定攻破大兴救回父亲,还承诺回到了天水之后一定继续重用在场众人,给他们更多的荣华富贵和财宝美女,也着实打动了不少薛举军文武的心。 物以类聚,以残暴著称的薛举带出来的文武臣子当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考虑到投降过去肯定不如现在过得舒坦,薛举军众文武还真的大都拥护薛仁越拒绝投降的决定,尤其是以****凶暴著称的大将张贵,更是深知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投降过去肯定没好下场,更是跳了出来大声嚷嚷什么誓死不降,还要手刃隋军使者以示决心。好在薛仁越还有一些理智,没有同意杀使,只是下令把隋军使者乱棍打走了事。 在薛仁越军中挨了军棍的隋军使者回到陈丧良的面前后,正跟着陈丧良追击敌军的隋军诸将当然是暴跳如雷,全都要砍了走背字被擒的薛举和薛仁果父子出气,陈丧良却是神情冷静,只是仔细问了自军使者与薛仁越接触的经过,发现薛仁越拒不投降的态度十分坚决,还有薛举军文武也都没有阻拦薛仁越乱棍打走自己的使者,陈丧良心里大概有了底。然后陈丧良也没迟疑,立即下令传召薛举和薛仁果来见。 接下来当然是轮到大隋影帝表演精彩演技了,亲手搀起伏地请罪的薛举父子后,陈丧良对他们父子又是好言安慰又是嘘寒问暖,不仅承诺一定要在义宁皇帝面前为他们父子请赦求封,还主动问起薛仁果的婚事子女问题,得知薛仁果已经成亲并且生有一女后,陈丧良毫不客气的马上替自己的儿子向薛仁果求亲,请求薛仁果把他的女儿嫁给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命悬人手的薛仁果当然是求之不得,大喜之下立即一口答应,还按照陈丧良的要求,立即与陈丧良互相以兄弟相称。 与薛仁果结为了亲戚之后,陈丧良这才召来之前挨打的使者,让使者向薛举父子介绍出使经过,薛举和薛仁果听了大吃一惊,大骂薛仁越之余赶紧又向陈应良请罪,同时薛举还请求亲临阵前招降自军队伍,陈丧良含笑应诺,然后才说道:“薛伯父,关于招降贵军余部一事,本相认为仅凭你亲自出面招降还远远不够,因为你现在确实还是我军俘虏,我如果让你到阵前招降,你的旧部将士无论如何都会认为你是因为被我强迫要挟,被迫劝说他们投降,他们心存顾忌之下,恐怕还是很难明白本相的招降诚意,不会就此投降。” 薛举点点头,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然后薛举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丞相,那你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想请仁果兄辛苦一趟。”陈丧良转向了薛仁果,微笑说道:“我想请仁果兄你亲自前往仁越兄军中,当面替我解释介绍我军的招降政策,劝说令弟与宗罗将军他们率军来降,不知兄长可愿代劳?” “丞相,你让我去招降?”薛仁果的眼珠子差点没有瞪出眼眶,惊叫说道:“我没听错吧?丞相你派我去招降?你不怕我去了就不回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敢请兄长你亲自前去招降,当然就相信你不会一去不回。”陈丧良笑笑,又说道:“再说了,兄长你和我现在已经是儿女亲家了,我连自己的亲家都信不过,又如何能信得过其他人?” 张口结舌的打量了陈丧良半晌,再三确认了陈丧良不是在说笑,薛仁果再不迟疑,马上就向陈丧良稽首跪下,抱拳说道:“丞相,既然你信得过罪将,那罪将除了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再也没有什么办法报答你的恩情!请丞相放心,罪将此去定然率领众军来降,若有二心,天地不容!若我二弟执迷不悟,坚持不肯接受丞相你的招降好意,那罪将就一刀砍了他,提着他的脑袋来向丞相谢罪!” 陈丧良放声大笑,赶紧又搀起了薛仁果好言安慰,然后又对薛仁果说道:“仁果兄,道路艰难,前方多险,谨慎起见,你到我军俘虏中挑选三百名士兵带上,我给他们发还盔甲武器和战马,让他们保护你北上去追你的二弟。准备好了就立即出发,不必来辞行了,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薛仁果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向陈丧良连连道谢,然后又立即随着陈丧良的亲兵去战俘营中挑选护卫,陈丧良则命孙伏伽立即替自己代笔,又给薛仁越写了一道招降信,令人送去给薛仁果让他带去招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把目光转向薛举,见薛举看着自己的目光呆滞,嘴唇颤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陈丧良微微一笑,主动说道:“薛伯父,如果有什么话,就请说吧,不必顾忌。” “丞相,你……,你好狠!”薛举嚅嗫着说出了心里话。 “薛伯父,别怪我,是你儿子希望我杀了你,我不能背上杀俘骂名,所以只能这么做。”陈丧良笑笑,又叹道:“希望薛伯父你教子有方,你的两位公子中能有一个孝顺儿子,这样也许还能保全你的薛家香火。如果他们都不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那我就真没办法了,你也只能怪你自己教子无方了。” 说罢,陈丧良又轻叹了一声,道:“其实我还真的有些喜欢你的大公子,他的脾气是暴躁了一些,但性格直率,花花肠子少,即便不是帅才,也可以算是一员难得的猛将。所以我才特意让他自行挑选三百护卫,免得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如果不做错事,那怕他招降不能成功,薛伯父,我也保你和他富贵一生。” 薛举沉默,半晌才说道:“仁果的才干是足以担当大任,对老夫也还算有些孝顺,只希望他这次还能这样。” 第448章 前车有鉴 隋军在追击战中至少抓获了上万俘虏,基数巨大,薛仁果当然从其中挑选了三百名原本就直系于自己的士兵,其中还有不少是薛仁果的嫡系亲兵,陈丧良也说话算话,不仅发还了他们的战马,还拿出了上好的武器盔甲把他们武装到了牙齿,让他们护送同样全副武装的薛仁果西进去追薛仁越军。 为了方便管理,薛仁果临时任命了三个旧亲兵担任旅帅,其中一个旅帅叫薛六,是薛举的家仆出身,与薛仁果颇为熟识,才刚离开隋军将士的监视,这个薛六就向薛仁果问道:“太子,你是真打算去替官军招降晋王殿下他们?还是想要乘机脱身?陛下不幸被俘,你是太子,回到我们军中,我们的军队按理来说应该都听你指挥,可现在晋王殿下掌兵,他还老老实实向你交出兵权吗?” 薛仁果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低声答道:“先回去再说,我在路上仔细想想。” 说罢,薛仁果打马前行,加快速度去追正在西逃途中的二弟,心里也是万分犹豫和动摇,暗道:“我该怎么办?是真替陈应良招降二弟?还是乘机脱身?我乘机脱身了,父皇他怎么办?还有,二弟如果不肯听我的指挥怎么办?” 薛仁果有这样的心思当然半点都不奇怪,一条路是前途难测的阶下囚,一条路是乘机脱身回去继承大位,是个人都会犹豫动摇。不过和二弟薛仁越比起来,薛仁果都还算是容易选择和决断了,次日清晨,当后军把薛仁果率军归来的消息禀报到了薛仁越面前后,已经连夜搬空了折摭城军需粮草正在继续西撤的薛仁越在大吃一惊之余,也马上就发现这件事情变得异常难办了。 “兄长居然又回来了?怎么办?”薛仁越心中盘算,暗道:“他不是被陈应良奸贼生擒活捉了吗?他是怎么回来的?他回来干什么?是替陈应良奸贼来招降我军,还是来和我抢兵权抢主帅位置?他如果要求我交出兵权,承认由他继承父皇大位,我该怎么办?” 旁边的薛举军众文武也在面面相觑,全都没有料到已经被隋军生擒活捉的薛仁果竟然还能回来,也全都不知道薛仁果是回来打算做什么,更不知道薛仁果一旦和薛仁越兄弟争权,自己该站在那一边。但其中当然也有立即做出选择,薛仁越的几个心腹马上就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殿下,如果太子是来要兵权的,绝对不能给他!现在的军队是你好不容易保住的,不能再便宜别人。” 薛仁越下意识的点点头,这才下令引领兄长来与自己见面,同时为了谨慎起见,薛仁越又马上命令自己直接控制的中军戒备,还让亲兵队做好战斗准备,旁边的薛举军众文武看在眼里,却全都没有言语。 如此一来,时隔多日后的兄弟重逢自然就变了味道,薛仁果领着三百骑兵来到近前时,薛仁越直接控制的中军还试图阻止薛仁果的部下靠近,然而薛仁果只是心机比较直率并非傻子,看到二弟的中军已然列阵戒备,薛仁果傻了才会留下随从单独上前,不仅不听,还一脚踹翻了拦在面前的薛仁越部下,呵斥道:“大胆!我乃当朝太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踹开了拦道者,薛仁果又让麾下骑兵组成了品字形冲锋阵形,然后才领着他们小跑上前,那边薛仁越也知道兄长打骑兵战的能耐,赶紧让步兵上前列阵拦截,也还算理智的交代没有自己的亲自命令,任何人不得放箭攻击。兄弟二人各怀鬼胎,各自小心提防,相隔五十步便各自站定,然后才相互行礼,薛仁果还很不客气的问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你的部下排列战阵,你想干什么?” 薛仁越不答,大声反问道:“兄长,你不是在战场上被陈应良奸贼生擒活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薛仁果话倒嘴边又改了主意,改口说道:“是父皇派我回来的,父皇让我回来接管军队,二弟,辛苦你率军撤退到这里,现在你可以把兵权转交给我了,你放心,我将来亏待不了你。” 薛仁果这话自然是留下了充足的余地,只要薛仁越听话交出兵权,避免军队分裂,薛仁果就可以和他仔细商量到底是接受陈丧良的招降,还是共同率军撤回天水再想办法救回薛举。但是很可惜,兵权这样的好东西一旦拿到了手里,不是无法反抗就没人愿意再交出去,坐上了老大的位置也没人再愿意去当小弟,所以薛仁越连想都没想,马上就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把兵权交给你?父皇派你回来接管军队,父皇现在被陈应良奸贼控制,他如何还能颁布旨意?就算父皇有这样的旨意,又如何能证明这道旨意不是被陈应良强迫所颁布?” 本就不是很擅长辩论的薛仁果被弟弟这一连串问话问得哑口无言,稍一盘算后,薛仁果只能是再度改口,说道:“我是太子!父皇登基称帝时亲封的太子,现在父皇不幸被敌人所擒,理应由我接管军队!” “兄长,你是太子不假,父皇出了意外,也是应该由你接管军队不假。”薛仁越点头,又大声说道:“但你同样也被贼军生擒活捉,当了贼军的俘虏,现在你无缘无故的突然跑回来,还带着军队回来,你不说清楚你是怎么回来的,不说清楚你回来准备做什么,我如何敢放心把兵权交给你?兄长,现在小弟我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回来准备做什么?” 打算先拿到兵权再决定是否真向陈丧良投降的薛仁果为难万分了,那边的薛举军诸文武却纷纷给薛仁越帮腔,在薛举军中位高权重的宗罗睺也大声问道:“太子殿下,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你被俘虏的事我们都知道,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救你和陛下回来,但你现在无缘无故的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些军队回来,你起码要告诉一下我们原因吧?” 被逼迫不过,薛仁果只能是吞吞吐吐的答道:“我是被陈应良放回来的,我带来这些将士,也全都是陈应良放回来的。” “陈应良放你回来的?”宗罗睺等人都是一惊,忙都问道:“太子殿下,陈应良为什么要放你回来?他放你回来,有什么目的原因?” “他……,他派我来招降你们。”薛仁果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然后又赶紧补充道:“但我只是……。” “好了!”薛仁越的大笑打断了薛仁果的解释,大声飞快说道:“众位,都听到了吧?太子殿下是替陈应良奸贼来招降我们的,陈应良奸贼杀害我们万千大秦将士,俘虏我的父皇大秦皇帝陛下,与我们大秦的深仇不共戴天,太子殿下他不但不想着报仇,还向仇人投降,还要来替陈应良奸贼招降我们!这样的太子殿下,我们还认不认?” “不认!不认!”薛仁越的心腹嫡系纷纷大喊,因为位置是在薛仁越的中军阵前,这样的喊声还非常之多,并非薛仁越直系部下的宗罗睺与翟长孙等人则纷纷闭紧嘴巴,不肯表态站队——在这样的事上,宗罗睺等人还真是不能随便表态站队。 “我不想投降!”薛仁果喊出了心里话,大声辩解道:“我之所以被擒,是因为我和父皇团团包围,父皇命令我放下武器投降,我没办法才当的俘虏!” “那兄长你现在又回来,是打算干什么?”薛仁越打蛇随棍上,大声问道:“你是想乘机脱身回来,还是真的想替陈应良奸贼招降我们?如果你只是想乘机脱身回来,那好,你现在就放下武器跟我走,那你就还是我的兄长,等回到了天水我们再慢慢商量的其他事。你如果是想替陈应良奸贼招降我们,那你免开尊口,看在兄弟手足的情份上,我也让你离开,但是想让我放下武器向仇人投降,你做梦!” “是啊,太子殿下,你就直接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已经明显倾向于薛仁越的大将张贵也说道:“你如果只是骗得陈应良奸贼的信任,乘机脱身回来,我们当然还承认你是我们的太子,但你现在得要先放下武器,也把那些可能藏有陈应良奸贼细作的随从交给晋王殿下甄别,和我们一起回到天水再慢慢商量其他的事。” 张贵带了头,其他并非薛仁越嫡系的薛举军文武也有几个开口附和,好心劝说薛仁果暂时放下武器,先和薛仁越一起撤回天水再说,薛仁果也一度有些动摇,但旁边的薛仁果心腹薛六马上就凑了上来,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小心,你如果放下了武器跟晋王走,恐怕就没机会再回到天水了。有些人为了讨好晋王,不会让你顺利回到天水和晋王殿下争夺大位。” 薛六这话提醒了薛仁果,让薛仁果突然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如果自己的弟弟铁了心想要夺嫡继位,就肯定不会让自己顺利回到天水,自己一旦放下武器,等于也就是把脖子送到了弟弟的刀下! 想明白这点,薛仁果再稍一盘算,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遂大声说道:“二弟,你说对了!不错,我是替大隋陈丞相来招降你们的,这件事父皇也首肯了!诸位将军,诸位大人,还有大秦的诸位将士,我们大秦朝廷已经不行了,已经不是大隋军队的对手了,大隋的军队正在后面追赶着我们,我们没机会逃回天水,只有放下武器投降,才是我们的出路!你们放心……。” “住口!”薛仁越再度打断了兄长,大声冷笑道:“兄长,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的贪生怕死,为了乞求一条活命,居然向陈应良奸贼摇尾乞怜,要我们大秦军队跟着你向仇人投降!你做梦!我不会跟你走,也没人会跟你走!” “宗罗睺!楮亮!梁利俗!翟长孙!”薛仁果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薛举军文武重臣的名字,又大声说道:“跟我回去向大隋丞相投降,这是我父皇的旨意,也是我这个太子的命令,你们听不听?!你们放心,陈丞相是出了名的宽宏大度,连差点把他逼死的柴绍他都能够原谅,你们跟我回去,陈丞相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薛仁果的脾气暴躁直率,与薛举军的众多文武将领都不和睦,但偏偏与薛举军重臣宗罗睺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听了薛仁果的召唤后,宗罗睺虽然没有应诺,却也没有拒绝,同时楮亮和翟长孙两员重要文臣也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吭声表态,倒是羌人酋长出身的梁利俗立即大骂拒绝,“住口!薛仁果匹夫,你当我和你一样的贪生怕死,陈应良匹夫杀了我那么多部落子民,要我向他投降!做梦!” “弓箭队,准备!”薛仁越乘机下令,先是命令自己的中军举起弓箭对准薛仁果,大吼说道:“薛仁果匹夫!你给我滚!你要是再不滚,我就要下令放箭了!” 早有亲兵用盾牌护住了薛仁果,但薛仁果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后,发现旁边大都是二弟的嫡系军队,便立即做出了聪明选择,马上就下令离开,带着陈丧良送给自己的三百护卫向来路撤走,薛仁越也稍微松了口气,赶紧命令军队加快速度前进,尽快摆脱隋军追击。然而很快的,薛仁越也就为没有立即杀死兄长而后悔了。 薛仁越后悔的原因,是薛仁果撤到了后军旁边后,突然发力冲锋,直扑薛仁越的后军大将张袭,张袭措手不及被薛仁果拿下,然后薛仁果立即要求张袭向自己效忠,率军接受自己的指挥,张袭本就是薛仁果的曾经旧部也没犹豫,立即同意接受薛仁果的号令。然后薛仁果先是大声宣布自己已经向陈丧良投降,要求张袭军跟随自己一同投降,又马上命令张袭军突袭薛仁越的中军,并承诺一旦拿下薛仁越的脑袋,马上就赏黄金三百两和美女三人,张袭军从命,还真的向前方不远处的薛仁越中军发起了攻击。 勃然大怒的薛仁越率军迎击间,一场兄弟混战就此展开,虽然张袭军数量较少又没什么士气斗志,根本不可能是薛仁越中军的对手,但薛举军为之大乱,穿着同样服色又打着同样军旗的薛举军士卒自相残杀,根本就难以分清敌我,即便没有反叛的薛举军士卒死在自军同伴也相当不在少数,自己人杀自己人杀得不亦乐乎。 薛仁果的狠招还在后面,乘着战场大乱的机会,薛仁果逮到机会就带上忠于自己的三百随从迂回前进,绕道跑到了前军旁边,大声呼喊,要求自己的旧部归队,而走在前面的薛举军正是前日在亭口败退回来的薛举军主力,其中有相当不少都是薛仁果的旧部将士,听到旧主召唤下意识的纷纷归队,还有许多直系于薛举的将领也跑到薛仁果的面前打听情况,薛仁果乘机公开父亲已经向陈丧良投降的事,要求旧部跟随自己擒拿拒不投降的不孝兄弟薛仁越,和自己一起到陈丧良的麾下去享受荣华富贵。 如此一来,薛仁越的前军自然也乱了,虽然大部分的薛举军将士一时半会都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仍然还是相当一部分薛举军将士跟随在了薛仁果的身后,在薛仁果的率领下向薛仁越中军发起进攻,造成薛仁果的前后中军一起大乱,自相残杀得天昏地暗,将领士卒乘机裹卷前军运输的金银珠宝逃亡者不计其数,一些原本就已经动摇的薛举军将领也乘机叛变,高喊着奉旨投降的口号向薛仁越嫡系发起攻击,还有不少人贪图赏赐直冲薛仁越的帅旗所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当快马疾行的隋军骑兵赶到现场时,薛仁越军自然是再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抛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不肯投降的将领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隋军骑兵甚至连马刀都不用怎么的劈砍,就已经直接冲到了薛仁越的中军近处,还在无数带路党的指引下紧撵着薛仁越的屁股不放,让薛仁越就算想逃走都是困难重重,只能是赌运气一样的效仿老爸,往南面的山林密集处亡命逃亡。原本就已经动摇的宗罗睺、楮亮和翟长孙等人也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当机立断的就选择了率众投降。 其实最可怜的还是李家兄弟联手派来的使者宇文歆,连战马都没有无法迅速逃命不说,昨天才刚刚看到借薛举军残部牵制陈丧良西线的希望,今天这个希望又马上被薛家兄弟的手足相残砸得粉碎,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心灰意懒的宇文歆干脆连逃懒得逃了,直接就爬上了一辆连拉车毛驴都被抢走的辎重车,坐在车顶避免被乱军活生生踩死,也等待着被一个小小县公的曾孙部下活捉自己这个名门之后,心头苦涩之至。 在车顶上可以看到大部分的战场情况,看到穿着同样军衣打着同样军旗的薛举军士卒自相残杀,又听到薛举军士卒此起彼伏的活捉薛仁越口号,再联想到太原军现在的情况,宇文歆黯然神伤之余悲从心来,转而眺望东北面的太原方向,落泪哽咽道:“三位公子,前车已有鉴,你们的覆辙也已经不远了。希望望你们能够念及兄弟之情,不要再只顾着手足相残,要多想想如何齐心协力,共御强敌。” “齐心协力?”喃喃着念到这个词,又想起了李渊生下那几个更加豺狼虎豹的宝贝儿子,宇文歆再次泪流满面,暗道:“我还是乘早找机会睡一觉吧,也许在梦里,能看到他们的齐心协力,看到他们的手足之情。” 第449章 隋末为王 其实自打薛仁越选择向南面山区逃命的那一刻开始,昙花一现的西秦政权就已经注定了彻底覆灭的命运,道理也很简单,进了山区薛仁越就算能够活命,辗转回到天水也不知道得需要多少时间,有这时间,沿宽敞官道而进的隋军主力早就已经打进了天水,不会再给薛仁越任何的东山再起希望。 结果还非常省事,随着薛仁越逃进了汧山,见隋军追击太紧,又见大雪封山无路可走,逃进山区不是饿死也得被冻死,薛举军大将张贵干脆一刀砍了薛仁越的脑袋,提着他的脑袋跑回隋军面前请降。只可惜奴贼出身的张贵名声太臭,是出了名的作恶多端、残暴****和喜欢滥杀无辜,即便弑主投降陈丧良也无法容忍,还是下令把他打入囚车,押往大兴刑讯问罪,最后在大兴把他一刀砍下脑袋了事。 薛举军重将宗罗睺选择了向隋军投降,同样向陈丧良投降的还有楮亮和翟长孙两员重要文臣,梁利俗和梁胡郎等众多薛举军将领死于乱军之中,梁利俗麾下的不少羌人士兵也选择了向隋军投降,关中隋军招降纳叛,收得近两万降兵和大批战马,择优汰劣后获得上万陇西精兵,再次补强本就已经十分强大的军队。在混战中受了伤的薛仁果因为在最后关头态度坚定,获得陈丧良肯定与奖励,被留在军中听用,薛举沾大儿子的光,起码可以混得一个好吃好喝善终的下场。 再紧接着,陈丧良命令马三宝率军一万进兵天水,封房玄龄举荐的散骑侍郎姜谟为天水太守,携手去接收薛举军的土地城池和残余军队,镇压可能出现的叛乱。而与薛举结盟南下李轨和梁师都探得薛举军覆灭的消息后,也不约而同的一起收兵逃回老巢自保,回家去等着陈丧良派人上门去砍他们全家,还因为没有了突厥支持势单力薄,注定无法再翻起什么大的风浪,一度风声鹤唳的隋军西线和北线遂转危为安。 与此同时,陈丧良还十分重视麾下将士在战场上意外抓到的宇文歆这个李家使者,不仅下令善待,还专门抽出了一些时间单独接见宇文歆,尝试招降,也顺便了解李家军队现在的具体情况,以便选择下一个出手对象。 大势已定,又觉得自己这两年的辛苦已经回报了李渊知遇大恩,宇文歆干脆利落的接受了陈丧良的招降,表态愿意给陈丧良当牛做马助纣为虐,陈丧良大喜,当即表奏宇文歆为都水监,加朝散大夫,宇文歆叩谢之后,陈丧良这才向宇文歆问起李家近况,还有太原军队的具体情况。 宇文歆如实回答了陈丧良的问题,道:“禀丞相,太原乃李氏起家之地,物产富饶,兵精粮足,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就下官所知,李氏兵力规模实际上在六万之上,其中精锐强兵超过两万六千,粮草足可支应五年不缺,武器盔甲足可武装十万军队,且又与突厥部落广开贸易,交换战马,骑兵规模已经达到八千以上,单就实力而言,足以在战场与丞相麾下的任何一路偏师一较长短,就算是碰上了丞相的麾下主力,也可凭借雀鼠谷天险之地,与丞相主力抗衡一二。” “李家兄弟还有这么强的力量?”陈丧良有些将信将疑的问,又道:“就我军细作掌握的情况来看,太原兵马应该只在四万左右,骑兵最多也就是五千来人,没有先生你说的那么多啊?还有这粮草,李家前年规定的赋税是每丁纳租二石,纳绢二匹,生丝三两,但去年说是要防范刘武周,又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两成,宁可丧失民心支持也不愿减免赋税,不象是粮草十分充足的样子啊?” “那是李建成大公子的计谋。”宇文歆答道:“当今豪强,除了丞相你从不对外公布兵力规模外,无一不是虚张声势夸大实力,如薛举包括老弱士兵在内不过十三万人,就敢对外宣称三十万,李密贼军的精锐战兵充其量不过六七万,仍然敢号称五十万精兵,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欺瞒一下百姓,鼓惑招引小股流寇投奔加入,在真正的强敌面前除了被人耻笑,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作用,还有可能招来敌人的警惕敌意,成为众矢之的。” “鉴于此情,建成公子觉得应该韬光养晦,以免锋芒过甚,招来外人、尤其是招来丞相你的首先进剿。”宇文歆解释道:“所以他来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回到了太原后尤其注意对军队的编制控制,对外宣称是八总观四万军队,实际上却是十三个总管六万多军队,其中五个总管假托文职隐瞒真正身份,麾下军队不是超编在其他总管军中,就是假称老弱士卒屯田,驻扎在丞相你的细作难以顾及的楼烦离石等地,忙时农耕闲时操练,演练时调动采取变换旗帜等办法瞒天过海,让两支军队变成一支军队隐人耳目,不要说丞相你的麾下细作,就连近在咫尺的刘武周军队,也一直都以为太原只有四万多的军队。” “粮草方面也是如此。”宇文歆又解释道:“实际上太原府从没缺过粮草,当初李渊南下时为了留有退路,在太原留下了大批粮草军需预防万一,突破霍邑之后就再没有动用太原的一草一粮,所谓的开仓放粮也每每留有余地,通常只发放郡库县库的小部分存粮,大批粮食则隐藏不动,以备战时所需。加征赋税,也不过是建成公子欺骗外人、尤其是欺骗丞相你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外人觉得李家已经不行了,已经不足为惧了,借以隐藏实力,避免成为丞相你的首要目标。” 见陈丧良的神情变幻不定,似乎还有一些将信将疑,宇文歆忙又补充道:“丞相,想来你在李氏军中也有内线细作,但他们绝对探不到这些情况,因为建成公子的这些举措不仅没有对外公布,对内也是尽量保密,实际上如果不是下官之前辅佐李元吉留守太原,得李元吉信任掌管钱粮机密,也无法知道太原军的真正情况,建成公子的韬光养晦之计,也是下官通过李元极的渠道知道一些情况,自己猜出来的。” 听到这话,陈丧良这才笑了,道:“多谢先生指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对我有知遇提携大恩的樊子盖樊老留守,为什么会在清洗太原军队时失败,留下这么多空子给李渊老贼钻,现在看来,建成公子确实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大行家啊。” “正是如此。”宇文歆点头,说道:“建成公子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仁厚君子,宽宏大度,胸怀广阔,但他同样也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乱世枭雄,他之所以一直隐瞒实力,其目的除了不想让丞相你对他过于警惕外,再有就是想等待时机再次南下,重新夺取河东关中等地。此番他不仅派遣下官西进与薛举寻求结盟,还早已另派使者暗中联络梁师都和窦建德等人寻求缔盟,避免与他们发生直接冲突消耗实力,也借他们的力量削弱其他敌人。” 李家兄弟肯定会和梁师都、窦建德等人暗中勾搭,这点早在陈丧良的预料之中,所以陈丧良不仅没有奇怪,还轻蔑的笑笑,顺口问道:“建成公子,有没有暗中和王世充、李密联络?” “没有。”宇文歆的回答让陈丧良一楞,然后宇文歆又解释道:“事实上确实有很多人建议建成公子向王世充和李密寻求缔盟,尤其是世民公子,回到了太原后更是几次三番要求与王世充、李密结盟,但建成公子都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陈丧良好奇问道。 “同样是为了避免吸引丞相你的主意。”宇文歆答道:“建成公子料定丞相你绝不会容许王世充长期霸占东都,李密长期占据洛口仓,知道你一旦腾出手来,肯定会首先对他们下手,他又知道王世充和李密为人卑劣,狡诈多端,一旦与之结盟,他们肯定会生出祸水北引的心思,千方百计的设法引诱丞相你首先出兵太原,与之缔盟利少害多,所以就故意与王世充、李密保持距离,以免激怒于你,招来滔天大祸。” 陈丧良有些张口结舌了,也突然发现李建成确实是聪明过人,对自己的心思摸得八九不离十——因为李建成一旦与王世充、李密结盟,公开对自己的敌意,那么自己仗着有崤函道天险可守,又可以设法让王世充和李密这对冤家互相牵制,九成九会选择先向太原下手,彻底解决北线隐患再去收拾互相牵制提防的王世充和李密。 震惊过后,陈丧良很快又笑了,自言自语道:“建成兄,还真的差点被你给骗了,可惜你运气不好,恰好有知道你内情的人投奔了我。好,等我把东线的事稍微收拾一下,下一个也就该你了。” 交通不遍,消息传播手段落后,陈丧良还不知道云老将军那边已经把化及兄、王世充和李密三家折腾得元气大伤,所以才自言自语的这么说,那边宇文歆当然更不知道东都战场的情况,再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本着拿谁薪水就替谁卖力的职业道德,宇文歆还是主动说道:“丞相,就下官所知,你的东线目前局势复杂,暂时还无力大举出兵太原。若是丞相愿意,下官倒是还有一计,可以让太原李氏不战自乱,自形削弱实力,有利于丞相的将来进兵。” “先生有何妙计?”陈丧良一听大喜,然后又立即醒悟过来,道:“先生莫非是想让我出手离间李家兄弟,让李建成与李世民骨肉相残,自相残杀?” “李世民?”宇文歆一楞,疑惑说道:“丞相,下官是想建议你用计离间李家兄弟,但离间李世民没什么用啊?他在河东霍邑被你打得元气大伤,现在名为右都督,实际上真正忠于他的军队也就五六千人,且时常被建成公子放在北线最前沿与刘武周正面抗衡消耗,粮草军需全都得仰仗太原鼻息,已经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了啊?” “那离间谁?”陈丧良一楞反问——李二逃回太原后过得很不舒坦,这点隋军细作早有探报,但作为一个知道玄武门之变的穿越者,说到离间李家兄弟,陈丧良当然第一反应就是离间李大和李二。 “李元吉。”宇文歆给出了一个让陈丧良十分意外的答案,然后宇文歆又解释道:“丞相你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李元吉,他现在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说到野心之大,性格之狠毒,他绝对在他的两位兄长之上。之前李渊让他留守太原,太原军队钱粮都由他一人掌管,官员将领生杀予夺,全都由他做主,说他是太原土皇帝也不为过。” “之后李建成率军逃回太原,李元吉因为排行第四,当时又只有十五岁,就听众人相劝,把太原大权移交给了他的长兄李建成。”宇文歆接着说道:“但很快的,李元吉就觉得后悔了,想要从李建成手里拿回太原大权,又仗着他之前执掌太原权力在军中有着众多心腹党羽,便背着他的兄长拉帮结派,前途架空他的兄长拿回权力,李建成对此虽然有所察觉,但他念在李元吉年幼无知和主动交出太原兵权的份上,对此多有忍让,还让李元吉的三个绝对亲信担任总管,掌握了一万五千多军队,在太原军中自成一系。” 陈丧良听了大喜,忙又问道:“那李二郎呢?他现在和李元吉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具体情况下官不是很清楚。”宇文歆摇头,又说道:“但下官怀疑,世民公子和元吉公子很可能已经暗中缔结了盟约,联手抗衡他们的长兄建成公子。” “有没有证据?”陈丧良赶紧追问道。 “有。”宇文歆答道:“李元吉好色,姬妾多达六十余人仍不满足,仍然还不时强纳民间女子为妾,李建成对此多有阻止劝说,二公子表面上对此不置可否,但他在与刘武周交战期间获得的两名美貌女子,却出现在了李元吉的后房之中。下官因为之前也颇得李元吉信任,可以时常出入他的府邸,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下官怀疑,李元吉与二公子恐怕已经在暗中交好,准备联手对付大公子。” 陈丧良满意点头,也十分认可宇文歆的分析——因为以李二现在的处境,想要从李大手里夺得兵权自己当家做主,与李元吉暗中联手缔盟无疑是唯一选择,历史想先干掉李二再干掉大哥自己当皇帝的李元吉为了自身利益,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李二联手也绝对有可能。想到了这点,陈丧良忙又问道:“宇文先生,那我该如何下手离间?” “很简单,假称让李元吉独掌太原就行了。”宇文歆答道:“李元吉性格阴鸷骄侈,但野心并不是很大,下官看得出来,他只不过是想继续当太原的土皇帝,让人无法向李建成一样制止他的骄奢淫逸,并不象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还有南下逐鹿念头,丞相你若是对李元吉诱之以利,赐予显爵许他世镇太原,他必然会接受丞相你的招抚收买,为丞相你所用,届时丞相你再驱使他发动兵变擒拿李建成,无论是否成功,太原军队都必然为之大乱,为丞相你创造进兵良机。” 陈丧良听了大喜,先是鼓掌叫好,又仔细问了宇文歆许多太原军队的内情,对李家兄弟的内部情况有了深刻了解之后,陈丧良这才让宇文歆下去休息。然而宇文歆离开之后,陈丧良却又冷笑了起来,暗道:“毕竟不是穿越者,李元吉如果只满足太原一地那倒好了,这小子手段比他大哥狠多了,野心也不比他二哥小到那里。不过嘛,李元吉和李建成现在的关系,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捻着唇上逐渐长出的微须盘算,陈丧良发现这事还是比较危险,离间李建成和李元吉肯定不难,但还得防着李二乘机坐收渔利,陈丧良不怕李建成当老大,更不怕李元吉那个有野心无能力的李元吉独掌李家军队,却对李二仍然还是警惕万分,所以陈丧良盘算了许久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暂时搁一搁,准备等解决了东线问题腾出了手来后再说。不过为了未雨绸缪起见,陈丧良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和李元吉取得联系,方便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立即盘算起了这件事。 事实上就连陈丧良都没想到东线问题会被云老将军解决得这么完美,基本解决了安定、北地两郡的善后问题后,不敢久离大兴的陈丧良才刚下令率领主力班师,云老将军那边就派人送来了他已经成功让化及兄、李密和王世充三败具伤的喜讯,陈丧良大喜之余立即给云老将军加官晋爵,又让军队加快脚步返回大兴,准备着手安排下一阶段的平定天下战事。 正月下旬,陈丧良率领着主力顺利回到大兴,向名誉上的自己老大义宁帝杨行基献俘,然而在庆功朝会上,连陈丧良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是,他的几个死党房玄龄和魏徵等人突然跳了出来,联名向杨行基上奏,说陈丧良功高盖世,德配寰宇,理当进位为王,然后还没等震惊万分的陈丧良回过神来,包括屈突通和庞玉等前朝老臣在内的文武百官都已经纷纷附议,一起奏请给陈丧良加封王爵,陈丧良与长孙小箩莉的媒人庞玉还干脆恳请杨行基赐予陈丧良九锡,直接把陈丧良推到曹老大司马老贼的位置上。 虚岁只有七岁的杨行基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陈丧良,陈丧良回过神来后假惺惺的谦虚了几句,结果又遭到了文武百官齐口反对,不少官员还明白表态,如果陈丧良不接受王爵,他们就要撞死在这金銮殿上!陈丧良被迫无奈,为了挽救这些正直能臣的宝贵性命,也只能是十分勉强的接受了百官好意,却十分坚决的谢过了九熄之礼——这玩意太招摇了,太过有损陈丧良的忠臣形象,所以陈丧良暂时还不想要。 再然后当然是讨论陈丧良的王爵名号了,文武百官不知陈丧良心意,都不敢随便开口,杨行基也请陈丧良自行决定。陈丧良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开口说道:“那就唐吧,先帝在遇害之前,最后一道旨意就是改封我为唐国公,先帝圣旨不可违,就还是唐吧。” “恭喜殿下受封唐王!唐王殿下千岁!” 佩剑着履站在小小皇帝杨行基的身旁,昂首挺胸接受文武百官的行礼,陈丧良思绪万千,不由想起种种往事与旧人,更想起了被自己假借杨行基名誉碎尸而葬的李渊,心中唏嘘,暗道:“老李啊,这就是命啊,你放心闭眼吧,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开创一个更加辉煌、也更加伟大的,大唐盛世!” 第450章 李密守信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就在咱们丧尽天良的陈丧良率领主力返回大兴的期间,咱们厚颜无耻的云定兴云老将军,也终于与曾经的好侄子宇文化及彻底撕破了脸皮,反目成仇。 撕破脸皮反目成仇的原因当然是出在云老将军身上,金镛城大战时,其实只要云老将军及时出手,骁果军完全有可能获得决战胜利,即便是王李联军退兵时,只要云老将军愿意,同样可以帮着骁果军乘势拿下李密军营地,彻底击破李密军的主力,可咱们云老将军偏偏不去那根当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不仅一直躲在战场十几里外按兵不动,还抢在化及兄向他求援之前,带着可以左右战场胜负的军队开溜跑路,让化及兄的使者与他见面求援的机会都没给。 事情到了这步,不要说老奸巨滑的李密和王世充已经明白了陈丧良的真正打算,就是咱们的化及兄也起了疑心,开始怀疑云老将军只是不想让他输,同时也根本不想让他赢。但咱们的化及兄也仍然还抱有一线希望,就又派来封德彝西进去向云老将军求援,要求云老将军帮他攻打已经元气大伤的李密,然而封德彝不但没有求来云老将军的援军,还乘势就留在了新安城中,又让随从给化及兄带来了一道辞职信,表示辞去他在化及兄军中的一切职位,要改换门庭到陈丧良开的新朝廷里混饭吃。 真相彻底大白于天下,被当猴子一样耍了多日的化及兄恍然大悟之余,也彻底的暴跳如雷了,怒不可遏的下令向新安发起进攻,赌咒发誓要把欺骗他纯真心灵的云老将军和无耻背叛于他的封德彝一起抓回来,装进麻袋里用三千匹战马活生生踩死! 然而这道命令却根本就没有得到执行,本来就已经在饱受严寒和伤病折磨,又在金镛城大战中伤亡惨重,元气大伤的骁果军现在只想尽快休整休息,那还有什么兴趣再去攻打早就被云老将军修得比铁乌龟还要坚固的隋军营地?所以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骁果军将领纷纷拒绝执行命令,还直接告诉化及兄,说他们麾下的军队就算派上战场,也绝无任何可能打得过蓄锐已久的关中隋军,相反还肯定会遭到大败和惨败。 其实化及兄麾下还有金镛城守军这支生力军可用,但这支军队除了要守卫立足地金镛城外,还得要看押看守化及兄从江都带来的文武百官和公卿权贵,同时王世充和李密两个死敌又仍然还在一旁虎视耽耽,化及兄无论如何都不敢动用这支最后的预备队,所以在骁果军众将纷纷拒绝出战的情况下,化及兄虽然恨云老将军已经恨得入骨,却仍然还是无可奈何,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灭不了躲在乌龟壳里的云老将军,也灭不了携手缔盟的王世充和李密,金镛城远离黎阳仓粮草转运艰难,严寒和伤病又象两条绞索,不断在骁果军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勒紧。走投无路下,化及兄又想出了一个颇天才的主意,决定率军暂时撤回河内郡,缩短粮草补给距离和让军队休整过冬,待到天气转暖后再来报仇雪恨。 从战术上来说,化及兄这手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相当正确,无可挑剔,但是对于军心士气而言,化及兄这个决定无疑就是自掘坟墓,急于回家的骁果军将士刚看到一点回家的希望,化及兄却要他们走回头路再次远离家乡,关中将士自然是马上就炸了锅!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骁果军将领在忍无可忍之下,也终于决定发起兵变,干掉化及兄自立为主! 然而很可惜,司马德戡等人这次却没了江都兵变侥幸成功的运气,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人告了密,化及兄先下手为强假称召集众将议事,把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人骗进金镛城一刀砍了,处死了司马德戡和他的十几个同党,接着马上下令北上退往河内郡,不给李密和王世充趁火打劫的机会。 化及兄当然严重低估了王世充和李密这两个乱世枭雄,骁果军这才被迫撤往河阳桥,李密和王世充马上就联手出兵追击,还分兵西进防范云老将军也来趁火打劫。同时化及兄也严重低估了骁果军将士的耐心和容忍度,受命殿后的陈智略和樊文超二将双双叛变,陈智略接受王世充的招降,带着麾下骑兵投降了王世充,樊文超则带着麾下兵马和众多思乡心切的关中将士直接西进,来投奔他老爸得意弟子陈丧良的麾下兵马——当然,对樊文超来说,这无疑也是他的最理想选择。 混战再开,垂涎骁果军的上好装备与强大战斗力,王世充和李密都不约而同的对樊文超部前堵后追,想要逼迫樊文超向自军投降,樊文超也赶紧派快马向云老将军求援,同样知道骁果军可堪大用的云老将军毫不犹豫,马上亲自率军出兵接应,与王李联军在慈涧一带干了一仗,虽然没能获胜,却也成功接应回了五千多骁果精兵,也顺道救回了天生就向着关中隋军的樊文超,还正式拉开了关中隋军与王李联军开战的帷幕。 河阳这边也一样,不想再走回头路的骁果军纷纷向穷追猛打的王李联军投降,有的投降李密有的投降王世充,大量军需辎重也被王李联军缴获,化及兄则被迫砍断河阳桥以躲避王李联军追击和阻止士兵逃亡投降,最后化及兄带到东都战场上的九万多军队,只有两万三千多人陪着化及兄逃过黄河,逃进河内暂时栖身。 对化及兄而言还好,他的预备队走在前面抢先过了黄河,保住了嫡系军队,也保住了文武百官和隋炀帝的六宫嫔妃,同时黎阳仓那边还有一些后军和粮草,化及兄多少还有一点翻身的本钱,同时河内郡内还有李密麾下的孟海公夫妻可以给化及兄当出气筒,有黄河天险可守的化及兄只要经营得力,施策得当,仍然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当然,这点对化及兄来说,难度相当不小。 东都混战并没有因为化及兄的北逃河内而宣告结束,相反还只是一个新的开始,乘着王李联军追杀化及兄的机会,蓄势已久的隋军偏师李客师部立即南下,十分无耻的乘虚攻打扼守熊耳山路口的另一处军事重地、同时也是陈丧良祖籍所在宜阳县,早就和关中隋军暗中勾勾搭搭的宜阳县令李万汲也没犹豫,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李客师军入城,再等在名誉上控制宜阳县的王世充收到消息时,李客师军都已经把宜阳的护城壕都加深加高半丈了。 顺便说一句,李鸟贼进驻宜阳县还火急火燎的干了一件颇神油的事——立即派遣风水先生勘探陈丧良的祖坟地形,然后果然得出了陈丧良的祖坟是葬在龙脉之上的结论,并且在民间大肆宣扬——虽然陈丧良麾下的风水大师袁天罡后来又来勘探地形时,发现陈丧良的祖坟所葬之地,怎么看都怎么不象龙脉,但袁天罡自然不会声张出去。这是后话,这里略过不提。 终于还是和无良女婿彻底撕破了脸皮,王世充在震怒之下除了着手准备与女婿开战外,同时先礼后兵,又派人到云老将军面前兴师问罪,义正言辞的要求云老将军滚回关中,交还新安和宜阳两县,准备占足道义上风再和女婿开打。然而很可惜,王世充使者在新安不仅看到了云老将军的宝贝侄子云福,还见到了一个叛逃过来的王世充军士兵,证明是王世充派人冒充骁果军追杀云福,接着云老将军又把王世充使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把他驱逐出城了事。 再次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王世充恼羞成怒,一度想要出动主力大军猛攻新安干掉云老将军,然而就在这时候,大兴那边却突然传来陈丧良已经攻破薛举并且率领主力返回大兴的消息,王世充在大惊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改变主意去邀请李密见面,准备当面与李密协商下一步的联手抵御陈丧良进攻的计划,也顺便讨要李密承诺送给自己一半洛口仓粮食。 李密十分愉快的接受了王世充的邀请,两人各领二十护卫,在洛水河畔见了面展开谈判。然而随着谈判的正式展开,王世充马上就发现李密这么痛快不是没有原因了,因为李密是这么说的,“郑公,贵我两军在金镛城大战中都受创不小,急需时间休整和恢复元气,好在陈应良奸贼的主力也刚刚北征回来,士卒疲惫同样需要时间休息,所以我们现在最好是立即强攻拿回新安和宜阳两地,扼住崤函道与熊耳山天险之地,以便将来抵御陈应良奸贼的大举进攻。” 说罢,李密又微笑着建议道:“既然如此,郑公你看这样可行不,左右新安和宜阳的守军都差不多,干脆由你出兵攻打新安,我出兵攻打宜阳,同进同退,不拿下这两座城池决不收兵,如何?” 李密这个建议当然只是看上去公平,实际上却把王世充坑到了姥姥家——新安是紧扼官道大路,战略地位远比宜阳重要,宜阳却只是扼住熊耳山小路,就算丢了关中隋军也不会太心疼,只要封锁住小路照样起到防守效果,最多只是损失一个出奇兵的机会。所以这么一来,如果真按照李密的提议各自出兵攻城,那么李密遭到的抵抗力度肯定会小得多,王世充却肯定会遭到隋军的顽强抵抗,为了确保控制整个崤函道天险,陈丧良出兵增援新安可能还非常之大。 “奸贼!”暗骂了一句李密奸诈后,王世充又盘算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魏公,能否由你出兵新安,我出兵宜阳?” “郑公,我出兵新安那有你方便?”李密马上假惺惺的叫起苦来,道:“我出兵新安,必须要通过你的防区,粮草军需和军队调动都必须经过东都城下,到时候瓜田李下,你我麾下的将士稍微有些误会冲突,岂不是马上就伤了你我两家的同盟之谊,给了陈应良和宇文化及这些我们共同的敌人挑拨离间的机会?你那位女婿在这方面有多拿手,郑公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世充很想往李密鼻子上来上一拳,但出于各种考虑,王世充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改口说道:“魏公所言极是,是应该由老夫出兵新安比较方便,但老夫现在兵马疲惫,士卒厌战,暂时无法出兵新安。要在这样吧,贵我两军都暂时按兵不动,先让他云定兴老匹夫逍遥一阵,待将来战机成熟,你我再商议进兵如何?” 有王世充当人肉盾牌的李密笑笑,立即答应表示没问题,王世充乘机又提出军粮之事,李密一听又笑了,说道:“郑公,你我订立的盟约上,好象是约定联手攻破了宇文化及之后,我再送你一半粮食吧?现在宇文化及只是被我们联手打跑,好象还没有把他彻底攻破吧?” 听到这话,王世充的额头立即就是青筋暴跳了,双手还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李密对此虽然不惧,但心念一动间,李密又改了主意,忙又说道:“郑公放心,李密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虽然现在宇文化及逆贼还没有彻底铲除,仍然还盘踞在与你我接壤的河内郡内,但在下也知道郑公你目前粮草劝缺,急需补充。你看这样行不,我现在给你一成的洛口仓粮食,待你我携手破了宇文化及残部,取下宇文化及匹夫的首级,然后再把剩下的四成给你如何?” 王世充的神情这才放缓了下来,稍一盘算后,王世充说道:“三成!你得先给我三成的洛口仓粮食!将来不管是谁攻破宇文化及,只要宇文化及匹夫一死,你都必须把剩下的两成给我!” 轮到李密盘算了,片刻后,李密说道:“两成,你自己派人到洛口仓运粮,路途消耗你自行承担。再有,你得送我三万匹布!” “三万匹布可以给你,但得换三万石粮食。”王世充不动声色的答道。 “成交!” 李密一口答应,王世充这才转怒为喜,忙与李密协商了交换日期和存粮统计等细节问题,同时还约定回洛城为界,划分河南郡疆土,李密也拿出了很大诚意,做出不小让步与王世充达成协议,同时也十分大方的同意由自军负责驻守河阳渡,防范化及兄再次南下,成功完成了这次差点就翻脸开战的战后谈判。然而就在双方互相拱手告别时,李密却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道:“郑公,陈应良是你女婿,他如果派遣使者与你重修旧好,或者你的部下有人提议主动与陈应良重修旧好,不知你是否会接受?” “怪不得会答应给我两成粮食,原来是怕把我彻底逼到陈应良那边。”王世充恍然大悟,又微笑说道:“当然不会,魏公放心,你言而有信,老夫也不会食言反悔。” “这样就好。”李密满意点头,又微笑说道:“郑公,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陈应良拥山河之险,存天下之志,郑公你如果甘居人下,与他或许还能友好相处。但郑公你如果想与他成鼎足之势,恐怕你那位女婿绝不会容下你。关于这点,还请郑公切莫忘记。” “那是当然,魏公指点,老夫绝不会忘记。”王世充含笑谢了,心里却盘算道:“先把粮食拿到手再说,等粮食到了手,老夫马上就派人陈应良小子联系,只要他答应与老夫裂土而治,看老夫怎么收拾你这匹夫!” 李密回到了大营后,他的决定自然遭到了心腹党羽的强烈反对,都觉得李密不该答应先给王世充两成粮食,应该借口还没有彻底剿灭宇文化及,一颗粮食都不给王世充。李密却无奈答道:“我当然不想给王世充匹夫一粒粮食一根马草,但是没办法,我如果不拿出两成粮食稳住王世充,这个匹夫肯定马上会倒向陈应良奸贼,陈应良奸贼也肯定会马上出兵出粮帮他来打我们,到时候已经元气大伤的我们如何抵挡?” “可是我们把粮食给了王世充,那无耻匹夫又倒向了陈应良怎么办?”柴孝和提醒道:“这样的事,王世充匹夫绝对干得出来啊!” “他是干得出来我相信,但他和陈应良奸贼都不是傻子。”李密答道:“陈应良小贼肯定会驱虎吞狼,故意支持王世充来攻打我们,王世充也肯定得掂量一下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的后果,就算与陈应良奸贼虚与委蛇,也肯定不会真的和我们拼命。如此一来,我们也就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时间了。” “魏公,我们争取时间做什么?”宇文温好奇问道。 “当然是重整兵马,扩大军队。”李密微笑答道:“我们的后方是华中平原,土地广阔,郡县众多,虽然现在这些郡县已经大部分打残了,但仍然还有着数以十万计兵力来源,补充兵力和扩编军队都相当容易,只要给我们一点时间,重新组建起二三十万的军队轻而易举。我们的这个优势,王世充有吗?” “没有。”柴孝和醒悟了过来,忙说道:“王世充现在四面环敌,只有东都一城,兵力来源相当有限,士兵死一个少一个,僵持对峙下去,他注定不是我们的对手。魏公牺牲两成粮食暂时稳住他,避免他狗急跳墙在陈应良的支持下和我们拼命,然后我们乘机扩军备战,不要说王世充注定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就是陈应良出关东进,我们也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李密军众文武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称赞李密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李密却很有自知之明的摇头,苦笑说道:“诸公,就不必拍马屁了,我这也是被逼于无奈才选择如此行事。而且我还可以肯定,我能看到这点,陈应良奸贼同样能看到这点,他能否给我们时间和机会东山再起,还是两说。” 苦笑过后,李密又随口吩咐道:“去把主动投奔我们那个太原李家的使者任瓌带来,我要和他商量与太原李氏携手缔盟的大事。” “魏公,你和太原李家缔结盟约做什么?”机要记室王玄策难得开口,疑惑问道:“李家兄弟被陈应良打得都已经跑到了太原去苟延残喘,与我们远隔千里,我们和他们缔结盟约,毫无作用啊?” “谁说没用?”李密微笑说道:“借着和李家兄弟缔结盟约的机会,乘机引诱陈应良奸贼先行出兵太原,征讨李家兄弟,那我们岂不是就可以赢得时间东山再起,不用担心陈应良奸贼出动主力先来攻打我们了?” 第451章 出兵选择 樊子盖的倒霉儿子樊文超是被装进囚车押回大兴的,还是陈丧良以唐王名誉亲自下的命令,语气严厉的要云老将军把樊文超打入囚车押回大兴!随同樊文超一起返回的,还有在河阳桥大战时乘乱逃脱的钱向民和何二这对难兄难弟,还有同样在混乱中逃回新安的成功冒充李家使者的尔朱焕,以及主动投降的陈丧良旧仇人封德彝,他们运气稍微好点,是以功臣身份坐着暖车回的大兴。 还好,隋军诸文武都知道樊文超的身份,还有他和陈丧良的特殊关系,所以一路之上樊文超除了少不得要穿着囚衣蹲在囚车里受些风雪之苦外,饮食起居方面倒是没受什么委屈,实际上参与江都兵变的樊文超也很清楚陈丧良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没敢抱怨什么老爸的门生弟子对他不够照顾,还很配合的每到一地都自承有罪,情愿接受大隋唐王的任何处罚。 事还没完,当樊文超真正被押到了大兴后,大隋头号忠臣孝子陈丧良又在武德殿上召集文武百官,亲自审问和追究樊文超的弑君之罪。而再当樊文超被押到武德殿上后,陈丧良还从身旁侍卫手里抢过来了一把刀,冲上来就要亲手砍了恩师的宝贝儿子,红着眼睛大吼,“弑君逆贼!纳命来!” 李靖和房玄龄等文武官员当然是马上冲了上来拉住陈丧良,死死拉住陈丧良的胳膊不让他抡刀,陈丧良挣扎不过,只能是冲着樊文超连踢带踹了好几脚,口中骂声不绝,“逆贼!弑君逆贼!亏你还有脸见我!你对得起先帝不?你对不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不?你的父亲如果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来人,把这个弑君逆贼给我押出去,车裂处死!凌迟处死!” 樊文超忍着疼不敢反抗,只是不断的叩首请罪,连声说道:“罪臣有罪,罪臣罪该万死!但罪臣也是逼于无奈,是宇文化及强迫罪臣行事,罪臣当时还只当他是想兵谏,没想到那个匹夫会大胆弑君,罪臣如果早知道他会这么做,罪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 “住口!本王不想听你的无耻狡辩!”陈丧良咆哮,大吼道:“没听到本王的命令?把这个弑君逆贼押出去,车裂处死!” 接下来自然该轮到李靖和房玄龄等人行礼求情了,但让陈丧良和李靖、房玄龄等人都颇意外的是,樊文超竟然自己早就准备有脱罪有借口,马上就叩首说道:“唐王殿下,罪臣确实罪该万死,殿下别说只是把罪臣车裂处死,就算是把罪臣挫骨扬灰,罪臣也绝无怨言。但先皇在临终之前,已然下诏赦免罪臣的死罪,还请殿下明查!” 陈丧良终于有些意外了,赶紧追问详细时,樊文超这才把隋炀帝临终时下旨让陈丧良给他报仇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明了隋炀帝还有交代,无论是什么人把遗诏带到陈丧良的面前,都立即赦免死罪,同时又说了隋炀帝在临终时赐给陈丧良假黄钺和使持节这两项殊荣——只是樊文超很聪明的记错了一点,在隋炀帝要求陈丧良辅佐杨侗登基继位这件事上,把杨侗的名字给弄错成了已经死去的杨侑。 陈丧良有些将信将疑的质问樊文超可是捏造遗诏,但还好,此刻同在武德殿上的封德彝也是当事人,站了出来给樊文超做证,证明确实有这么一道遗诏,但封德彝也同样聪明的弄混了杨侗和杨侑的名字,说的是隋炀帝要求陈丧良辅佐杨侑登基继位。陈丧良反复询问不假后,这才恨恨扔下了刀,指着樊文超的鼻子大吼道:“既然先皇留有遗诏赦你不死,那本王不能不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官降六级,贬你为唐王国中尉(古代官职名,正八品)!今后再有差池,定斩不赦!” 听到陈丧良的话,房玄龄和李靖等人难免都有些翻白眼,暗骂陈丧良确实会演,明明是有意庇护樊文超还能说得这么凶神恶煞,直接进唐国任职的樊文超却一听乐了,肚子里偷笑,脸上却诚惶诚恐的谢罪谢恩,然后陈丧良又把封德彝臭骂了一通,严厉谴责了他的党附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罪行,然后念在他迷途知返,在东都大战中为自军立有功劳的份上,同样赦免了他的罪行,给他封了一个内史舍人。也对钱向民、何二和尔朱焕好言安慰赞誉了一通,给他们升了点官给了点赏赐了事。 结束了必须得走的这个过场,当天夜里,陈丧良单独召见了樊文超设宴为他压惊,向他了解江都兵变的详细经过,也从另一个角度了解骁果军残部的真正情况,樊文超一一如实回答,说了江都兵变的真正起因和详细经过,又说了裴弘策因为正在丹阳督造宫室而侥幸躲过一劫的事,最后还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宇文化及匹夫庸懦无能,骁果军士卒离心,关中籍士卒思乡心切,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殿下破他易如反掌。若是殿下决意出兵,末将请令担任先锋,只需末将在阵前一番言语,宇文贼军定然土崩瓦解。” “宇文化及倒行逆施,上下离心,我军若是出动主力,破他确实不难。”陈丧良转动着酒杯,盘算说道:“但中间隔着一个王世充,从河东出兵又粮草运输困难,不适合大军出动,实在叫我有些为难。” “那唐王为什么不考虑进兵拿下东都?”着急在外姓亲近侄子麾下建功的樊文超又建议道:“王世充在与骁果军交战中元气大伤,后来虽然招降了陈智略等一批骁果军兵马,但整体实力仍然还是遭到了重创,殿下若是在此刻出兵东都,攻破王世充拿下东都可以容易许多。” “那开战的理由呢?”陈丧良反问,又道:“王世充是我岳父,也同样是奉大隋为正朔,我不去征讨其他逆贼,反而先去向他下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樊文超这才闭上了嘴巴,因为樊文超已经看了出来,陈丧良对目前出兵东进并不热心,半点都没继承老爸刚直性格的樊文超自然不会再去招陈丧良的厌烦。而陈丧良盘算了一阵后,这才说道:“叔父,武威那边目前还被李轨占据,你老家是暂时回不去了,暂时先在大兴休息一阵子,等过段时间我派你去河东绛县那边任职,先在那里立些功劳,剩下的事我们以后慢慢再说如何?” 绛县紧扼中条山山口,是河东与河内交通往来的咽喉之地,虽然不适合大规模进兵作战,但骁果军将士如果想要逃亡西归,就必须要经过那里,陈丧良派樊文超前往绛县任职,自然是利用他在骁果军队伍里的人脉关系软刀子杀人,逐渐拉拢和分化目前盘踞河内的骁果军残部,也是给樊文超立功镀金的最好机会。樊文超对这点倒是心里十分明白,大喜之下樊文超忙向陈丧良一再道谢,与外姓侄子尽欢而散。 和生性精乖的樊文超猜测的一样,陈丧良目前确实不想出兵东都,原因也不仅仅只是道义方面,还有很多顾虑也让陈丧良不太想急着把主力投入东都战场,同时陈丧良才刚刚自封为王,需要整合人事和排除异己,春耕又即将开始,太多内部问题需要陈丧良坐镇大兴处理解决,所以陈丧良只能是暂时把出兵东进的事放在一边,集中精力料理内政,准备过上一段时间再考虑出兵问题。 专心内部并不代表陈丧良不去关心外部,同时因为陈丧良军已经逐渐成为了天下最强一股势力的缘故,陈丧良就算是坐在家里,也不断的有军阀势力自己找上门来给陈丧良添麻烦,其中有的小股势力是主动奉表请降,请求得到陈丧良的官职册封,自愿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和上供赋税,但也有一些实力比较雄厚的军阀派人来试探陈丧良的态度,想要获得王爵,甚至想要与陈丧良裂土分疆,共称帝王。 已经自称为梁帝的萧铣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仗着自己有巴峡之险,又因为刘长恭和裴行方率领的南征大军忙于整合蜀中诸郡,还缺乏水军暂时无法西进,手握四十万乌合之众的萧铣就派了个使者来与陈丧良商谈疆土问题,要求以巴峡为界划分疆土,与陈丧良拥立的义宁帝并称二帝。可惜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的陈丧良坚持中华必须大一统,连稍做敷衍都不去考虑,直接就把萧铣的使者驱逐出境,又命令刘长恭和裴行方在巴县(重庆)组建水军,准备发起东征,同时命令已经拿下南阳的柴绍适时出击,打击萧铣的扩张势头。 盘踞永安的大地主周法明和控制定襄的杨政道胃口比较小,都只是试探着想要一个王爵,使者在陈丧良的面前语气也十分恭卑,但他们的势力弱小地盘狭窄,给了他们王爵陈丧良就没办法再拿出更好诱饵去诓骗其他大军阀,所以陈丧良只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县公,接受他们的归附,本小利薄的周法明和杨政道也很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的接受了陈丧良的册封号令,改打义宁旗号,成了诸路归附小军阀的模范榜样。 让陈丧良颇意外的是,他的老对手杜伏威竟然也千里迢迢的派来使者,请求归附,但条件是要一个王爵,虽然陈丧良很清楚杜伏威现在是因为被李子通和林士弘等仇敌左右包夹,腹背受敌不想再和已经逐渐在丹阳崛起的裴弘策开战,有些被迫才选择如此,可是考虑到杜伏威在淮南一带杀贪官抚百姓名声很好,实力也足够,陈丧良还是很大方的给杜伏威封了一个楚王,也顺手给自己的远房叔父裴弘策封了一个东南道行军大总官的官职,让他们联手替自己收拾江南诸路军阀。 有主动来投的,也有给脸不要脸的,李轨和梁师都这两个与陈丧良接壤的小军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断然拒绝了陈丧良的好意招降,铁了心要等陈丧良上门打脸。还有已经雄霸诼郡的罗艺和称雄河北的窦建德,同样拒绝了陈丧良的官职册封和收买笼络,其中罗艺还好点,好歹还把陈丧良的使者礼送出境,窦建德却是不仅把陈丧良的使者乱棍打走,还写了一道书信大骂陈丧良的忘恩负义,背主忘恩,在国难之际不但没有精忠报国,还效仿王莽董卓行悖逆之事,赌咒发誓要剪除陈丧良这个窃国奸佞,还大隋朝廷一个公道。 “窃国奸贼?说话这么难听,难怪历史上你投降了老李家,照样被老李砍了脑袋。”这是陈丧良看完窦建德书信后的嘀咕,又暗中汲取教训道:“所以说啊,做人千万不能象窦建德那么正直老实,自古至今就好人老实人吃亏,就算想做好人也得象我这样,拿公款买手机也不脸红。”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关中春耕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又一个让陈丧良颇为意外的使者来到了大兴——李建成竟然派遣曾经与陈丧良有过一面之缘的王珪为使,携带重礼前来恭贺陈丧良受封唐王!见面之后,王珪也不但没有一字半句提起陈丧良和李家兄弟的杀父之仇,以及陈丧良的爵号与老李家的爵号冲突问题,还主动向陈丧良呈交了一道李密写给李建成的亲笔书信。 李密写给李建成的书信当然是请求结盟对付,除了把李家兄弟的英勇无敌和军力强盛大大吹嘘一番外,还在书信上把陈丧良骂得狗血淋头猪狗不如,表示只要李建成同意结盟抗陈,李密还可以把王世充和窦建德等军阀势力也拉进战场,大家联起手来讨伐陈丧良这个当代董卓,再世王莽,让陈丧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 偷看着陈丧良的脸色,见陈丧良似乎并没有被李密的书信激怒,王珪赶紧又说道:“唐王殿下,我家左都督派遣小使携带这道书信前来大兴拜见,缘由全是因为殿下你曾经与左都督建有深交,左都督他目前虽然被迫与你为敌,但内心深处却仍然还是把你殿下当做知交好友,这李密匹夫四处联络,上蹿下跳,小丑跳梁执意要殿下你为敌,左都督内心对他鄙夷万分,这才命令小使借恭祝殿下你受封王爵的机会,顺便将这道书信带来,让殿下你知道此事,也早做提防。” 陈丧良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了,片刻后,陈丧良还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跳梁小丑!孤迟早灭之!” 冷哼过后,陈丧良态度颇为傲慢的随口谢了王珪几句,又下令摆设酒席给王珪接风洗尘,而到了宴席之上,王珪除了不断夸赞陈丧良横扫六合肃清八方的盖世功绩之外,言语中还流露出了想要替李建成请求归附的意思,陈丧良心领神会,表示只要李建成拿出诚意,自己绝对可以接受李建成的归附请降,王珪大喜,赶紧替李建成一再道谢,宴尽方散。 席间做陪的还有王珪的两个好友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携手把王珪送出了皇城让他到馆驿休息后,再回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时,房玄龄开门见山就微笑问道:“殿下,看出来没有?李建成这次是想干什么?” “祸水东引,外加缓兵之计。”陈丧良笑笑,随口说道:“薛举已灭,李轨和梁师都两只小蚂蚁牵制不了我们的主力,我们的主力腾出了手来,李建成当然害怕我们首先向他下手,借着李密向他求盟的机会,乘机挑起我对李密的恨意,又假意试探能否归附,让我觉得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诱使我们的主力首先出兵东都,然后他在太原不仅可以稳如泰山,运气再稍微好点,说不定就有机会再次南下,再占河东和入主关中了。” “下官与克明也是这个怀疑。”房玄龄点头,又补充道:“下官还怀疑,李密请求与李建成结盟,其目的也是为了祸水北引,李建成孤悬在雀鼠谷以北,与我军共有雀鼠谷天险,不要说是南下困难,就是想和李密取得联络都难度不小。李密与之结盟毫无益助,相反倒是我军主力首先向太原进兵,才对他李密最为有利。” “李密应该还有后招。”杜如晦也补充道:“李密若是想要引诱我军出兵太原,仅凭他与李建成缔结盟约还远远不够,这道求盟书信应该还只是一个铺垫,他其后肯定还有计划,此贼奸诈阴狠,殿下还请小心提防。” 陈丧良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些分析,那边房玄龄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你刚才故意在王叔玠面前辱骂李密,莫非是想将计就计?还已经决定了首先出兵太原?” “还是乔松兄知道我的心思啊。”陈丧良赞叹了一句,又点头微笑说道:“不错,我确实已经决定了首先出兵太原,先去铲除一直躲在太原韬光养晦的李家兄弟,然后再出兵关东,解决王世充和李密。” 与杜如晦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房玄龄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现在好象是我们首先出兵东都把握更大一些啊?王世充、李密已经在与骁果军的决战中元气大伤,眼下正是虚弱之时,我们的主力兵出东都,灭掉他们应该比消灭李家兄弟更容易一些啊?” “正是因为王世充和李密已经元气大伤,我们才应该首先出兵太原。”陈丧良答道:“他们现在元气大伤,灭之虽然相对比较容易,但他们同样也没有力量严重威胁我们的东线,我们出兵太原,可以确保后顾无忧。” “而与之相反的是,我们如果首先出兵东都,不仅注定会逼着李密和王世充联手抗击我军,已经恢复了元气的李家兄弟也可以乘机觅得机会坐大,甚至围魏救赵乘机入侵我们的河东产粮区和产盐地。从北向南打远比从东向西打容易,这点主次关系我们如果不弄清楚,很可能会吃大亏。所以,我们的主力必须先灭掉对我们威胁更大的李家兄弟,然后再考虑出兵东进。” 听了陈丧良的分析,房玄龄和杜如晦一起点头,然后杜如晦又指出道:“殿下所言极是,我军主力应该首先出兵太原,我军若是东进洛阳,不仅注定会把李密和王世充逼得联手,与我军结仇的宇文化及,还有对我军敌意极深的窦建德,也很可能会选择与王李结盟抗衡我军,把我军主力拖入混战泥潭,既伤士气,更耗时间和兵力。出兵太原,东有太行山拦道,不必太过担心窦建德和罗艺大举增援李家兄弟,北面的刘武周也早已和李家兄弟结下深仇,与他们缔盟联手的可能很小不说,还有可能接受我们的招抚,与我们联手夹击李家兄弟。” “就是这个道理。”陈丧良含笑点头,又微笑说道:“不过嘛,在出兵太原之前或者同时,我们还得先做到一件事,这样才可以彻底的高枕无忧——乔松兄,克明兄,你们说说,我们应该先做到那件事?” “设计让王世充和李密反目成仇,挑起他们的战火!”杜如晦和房玄龄异口同声的答道。 “两位兄长真知我心也!” 陈丧良放声大笑,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李密派遣使者携书东进,请求拜见大隋唐王殿下。陈丧良和房玄龄、杜如晦听了先是一楞,然后一起鼓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李密的后招果然来了,我们的机会也来了!” 第452章 一不做二不休 都知道陈丧良为了方便招摇撞骗,从来就没有杀使的习惯,李密这次便放心派来了被东都隋廷册封为尚书右丞的部下徐师誉为使,还和李建成一样,同样是打着恭贺陈丧良受封的旗号拜见,也同样给陈丧良送来了一份不菲的厚礼,倒也让吝啬抠门的陈丧良暗暗欢喜了一把。 礼尚往来,看在之前李密善待自己使者的份上,陈丧良亲自接见了风尘仆仆的徐师誉,用谦卑词句恭贺了陈丧良受封唐王后,徐师誉果然拿出了一叠书信,但并没有急着交给陈丧良,还满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方便开口。陈丧良有些奇怪,便主动说道:“师誉先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与法主先生虽然是敌人,但彼此之间从不为难使者,先生尽可直言,不必顾忌,说错也无妨。” “谢唐王殿下。”徐师誉先是道歉,然后还是有些迟疑,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殿下,贵我两军都重视道义,从不为难对方使者,即便是在沙场之上交战之时,都以上宾之礼款待对方来使,但无论如何,贵我两军仍然还是敌人,所以小使今天以敌方使者的身份前来拜见于你,虽然受你款待召见,却还是要说一些冒犯你的话。关于这一点,还请殿下千万恕罪。” “那是当然。”陈丧良含笑说道:“我的使者张永通,以前也每每顶撞法主先生,法主先生也从不计较,法主先生都能如此宽宏大度,本王的气量难道会比他更狭窄了?” “多谢唐王。”徐师誉赶紧又向陈丧良道谢,然后才语气坦荡的说道:“那小使就冒犯了,不瞒殿下,之前河阳大战之时,太原李氏的任瓌主动逃入我军之中寻求保护,并且尝试与我军寻求联盟,我们魏公为了攻灭贵军,已然派人护送任瓌北上太原,并且主动向李渊长子李建成请求同盟,要联手攻打贵军,讨伐你唐王殿下。” “哈哈,师誉先生说话果然直接。”陈丧良哈哈一笑,神情很轻松的问道:“这么说来,师誉今天是代表李密和李建成的李姓盟军,来向本王宣战的了?” “丞相误会了,道路阻塞,交通困难,我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建成公子的答复,并没有实际达成同盟。”徐师誉摇着头说了一句大实话,然后才将手里的文书书信,恭敬说道:“这道书信,是我军大将孟海公孟将军,因为还不知道魏公已经决定向李建成求盟,在河内时无意中从过往行人身上得到的,魏公知道唐王殿下你睿智过人,肯定会怀疑是我军伪造,但还是小使顺道带来,请唐王殿下过目。” 陈丧良努努嘴,身旁卫士上前接过书信,双手捧到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再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时,发现这道书信是李建成写给王世充的亲笔书信,内容则让陈丧良小小吃了一惊——李建成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隋炀帝遗诏的详细内容,还知道隋炀帝最后的旨意是传位给越王杨侗,用书信把旨意内容详细告诉给王世充,建议王世充将隋炀帝遗旨公诸于众,确立杨侗继位的合法性,再以东都合法朝廷的名誉号令天下群雄,携手讨伐违背隋炀帝遗旨在大兴组建伪政府的乱国之贼陈丧良,而李建成必将第一个响应王世充的号召! 还别说,徐师誉带来的这道书信,还真让陈丧良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盘算着把书信递给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传看间,徐师誉察言观色,又乘机说道:“殿下,我们魏公并不知道先皇是否真有这道遗诏,初始时也没想过让殿下你知道这道书信的存在,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却让魏公怒不可遏,忍无可忍,也对李家兄弟鄙夷万分,这才下定决心派遣小使前来大兴,向唐王殿下呈献这道书信。” “什么事?”陈丧良好奇问道。 “李家兄弟暗中收买了我军谋士祖君彦,让他向魏公献离间计。”徐师誉垂首说道:“建议魏公亲自出面做媒,把我军大将裴仁基的千金裴翠云裴姑娘,嫁与李世民李公子为妻,建立姻亲关系,携手与殿下你死战到底。” 陈丧良这次再一次无法辨别真假,因为陈丧良通过王玄策的渠道得知,祖君彦确实是早已经被李二收买成了李家内线,李密也已经察觉到了这点,但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声张和揭穿,只是祖君彦调离幕府并暗中监视,所以这会再听了徐师誉的介绍后,陈丧良的额头上难得有些血管跳动,无法忍受,还忍不住脱口问道:“真有此事?” “殿下可以不信,但殿下在我军之中,想必也有内线探听消息。”徐师誉平静答道:“魏公已然将祖君彦缉拿问罪,祖君彦也承认了他被李家兄弟收买的罪行,这件事肯定瞒不过殿下你的眼线,殿下一查可知真伪。” 陈丧良点点头,知道王玄策目前是李密的机要秘书,肯定知道这件事的真假,所以陈丧良干脆就来了一个顺坡下驴,重重一拳砸在面前案几上,骂道:“李家匹夫!不把你们杀光宰绝,本王誓不罢休!” 见陈丧良动了怒气,徐师誉暗喜之余忙又语气诚恳的说道:“殿下,我们魏公知道你与裴姑娘之间的事,知道裴姑娘不仅救过你的命,还与你两情相悦,只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这才没有好事成双。前番单雄信将军的妹妹一事,魏公在这方面欠过殿下你的人情,也很清楚这是李家兄弟的祸水东引之计,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激怒殿下你出兵东进,向我军兴师问罪。我们魏公既不屑为之,也不想当他们挡箭牌,所以才小使捧书前来解释,请殿下明查。” “烦劳先生回报法主先生,多谢了。”陈丧良拱了拱手,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但就我所知,翠云她现在仍然还在东都城里啊?” “不错,裴姑娘现在确实是仍然还在东都城内。”徐师誉点头,然后又恭敬说道:“殿下天姿英断,难道还要考较小使?以殿下之英明,莫非猜不透其中关节利害?倘若我主魏公中计,出面向郑公王世充索要裴姑娘,郑公再一旦得知我主魏公索取裴姑娘的原因目的,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上下其手?届时郑公倘若执意要与丞相你为敌,自然是肯定会全力促成这门亲事,若郑公也来一个乘机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我军岂不是马上就要面临殿下你的全力讨伐?” 陈丧良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原因倒不全是因为李二想打裴翠云的主意,还有陈丧良发现,自己这次如果无法从王玄策那里得到消息,还真没办法分辨这件事到底是事实存在,还是李密用的嫁祸太原之计。那边徐师誉偷看着陈丧良的脸色,还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道:“殿下恕罪,那李家兄弟借祖君彦之口,还提出了一个更加无耻的建议,说是我主魏公倘若能够促使,促使郑公将他的女儿改……,改嫁,那么我军就永远不必担心郑公会与殿下你联手了。” 哗啦一声,陈丧良难得掀翻了一次面前的案几,跳起来脸色铁青无比,咬牙切齿了半晌后,陈丧良冲徐师说道:“多谢师誉先生代传口信,你先下去休息用宴吧,你们放心,如果我查明这件事不假,就算我欠你们一个大人情!如果我查到这件事是你们捏造……。” “我军愿担全责!”徐师誉坦然答道。 陈丧良点点头,挥手让卫士引领徐师誉下去休息用宴,还吩咐好生款待,结果徐师誉走后,房玄龄马上就冲陈丧良笑着说道:“殿下,难得看到你真的动怒啊。” “这样的事,换了是你,你能忍受吗?”陈丧良闷闷不乐的反问道。 房玄龄笑笑,道:“别担心,且不说这事很有可能是李密捏造了来激怒你,就算李家二公子因为与你有夺妻之仇,想要以牙还牙,王世充那里也绝对不会答应,王世充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么做会把你激怒到什么地步,再说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再是狼心狗肺也不会把女儿往死路上逼。” 陈丧良重重哼了一声,恨恨说道:“还是得尽快把雪姬母子和翠云她们要回来,免得将来她们被王世充当做了人质,用来要挟我。” “那就将计就计如何?”杜如晦建议道:“左右唐王你已经决定先向太原出兵,暂时不向东都进兵,那殿下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与王世充公开缔结一份和议,承诺互不侵犯,乘机要回王侧妃和裴姑娘,也给王世充喂一颗定心丸,让他放开手去和李密大干一场,让我们在出兵太原时后顾无忧。” “不错,这是最好的办法。”房玄龄附和道:“虽然王世充还有和李密联手进兵崤函道的这个选择,但他和李密都已经是元气大伤,就算是联手也未必有把握能拿下崤函道常平仓,同时他还得防着李密突然在背后捅他一刀,乘着我们暂时无暇东顾的机会,消灭李密夺回洛口仓和虎牢关,才是他目前的最好选择。以王世充的聪明才干,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同样的道理,李密那边也一样。”房玄龄又补充道:“李密同样很清楚他和王世充迟早会有一场决战,也肯定会担心我们支持王世充攻灭他,他千方百计的引诱我们首先出兵太原,除了争取喘息时间之外,更是争取攻破王世充的最好机会,让我军无法大力援助王世充,所以我们只要和王世充、李密都缔结一份和约,再到我们主力北上太原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发起决战,还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全面决战!” 陈丧良连连点头,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又突然说道:“一不做二不休,除了和他们都缔结一份和约外,干脆就把我们要向太原进兵的消息直接公开出去!写一道檄文历数太原李氏辜恩背义、谋逆行反和杀害代王等种种罪恶,悬赏要李家兄弟的脑袋,公开我们即将进兵太原的决定!再把檄文张贴于各地郡县关隘,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即将出兵太原,本王的信誉向来良好,檄文又传遍天下,王世充和李密就是再多疑也能明白我这次是来真的了!” “妙是妙,但这么一来,我们就会失去很多先机了。”房玄龄有些迟疑的说道:“眼下春耕尚未完全结束,无法立即着手备战,等春耕结束后我们再着手筹备粮草军需,动员士卒调动军队,又得耗费相当不少的时间,现在就把出兵太原打算公诸于世,未免会给李家兄弟太多的备战和应变时间,届时他们在雀鼠谷一带加强了防御,或是又向周边贼寇求得援军,我们再想拿下太原,只怕得耗费时间和力量。” “还有。”房玄龄又微笑补充道:“檄文一出,殿下你就和李家兄弟彻底撕破了脸皮,再想用你最拿手也最喜欢的离间计,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 “无妨。”陈丧良挥挥手,道:“檄文只提李大李二的名字,点名道姓说他们是罪魁祸首,只要他们的脑袋,其余众人只要投降,一律不予追究,这么做直接就是一道离间计,足以让李元吉那小子生出异心!” “至于给李家兄弟太长的备战时间,其实也长不了多少。”陈丧良又冷哼道:“太原距离大兴足足有千里之遥,一路之上只能陆路运粮,大军行进缓慢,李二郎吃了我们闪电战的亏,肯定会汲取教训,发现我们备战就会立即加强防御,我们的军队再渡过黄河踏足河东,李家兄弟马上就能明白我们是冲他们来了,到时候他们照样会全力备战,还会因为刚做好准备我们就打到雀鼠谷,有士气和先机之利,早点给他们敲响警钟让他们提前备战,反倒可以让他们的军队因为长期的精神紧张,而出现松懈疲惫。” 说罢,陈丧良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当初太宗打越猴子就是这样,进攻时间比越猴子估计晚了三个多月,越猴子天天备战过于紧张,自己拖垮了自己,太宗真正打过去的时候,越猴子反倒全都措手不及。” “殿下所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房玄龄点头,又说道:“那李家兄弟四处求援这点怎么办?我们是否也遣使联络太原周边的各路贼寇,全力争取把他们拉到我们一方,帮着我们围攻李家兄弟?” “当然得要这么做。”陈丧良点头,冷笑说道:“李家兄弟肯定会向周围的窦建德、刘武周、梁师都和罗艺这些贼寇求援,用的也无非就是唇亡齿寒这套说词,李家兄弟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些逆贼未必能够明白,就算他们坚持来援也没关系,我们是出动主力在客场和这些客军交战,消灭他们比直接打到他们门上去还要更方便得多!” 见陈丧良的决心已下,态度还异常坚决,房玄龄和杜如晦也不再多说什么,全都开口表示同意,然后杜如晦又建议道:“殿下,李家兄弟实力雄厚,又有山川之险,这次我们北征太原的兵力规模肯定要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大战,兹事体大,下官认为殿下最好还是召集魏尚书、李尚书和袁尚书他们商议一下,准备一个万全之策,然后再颁布檄文不迟。” 陈丧良点头同意,还就在第二天就召集了六部尚书及一干亲信心腹讨论北伐大计,结果意见并不是很统一,魏徵、高士廉和庞玉等人都对陈丧良选择先难后易有些不解,都觉得应该先出兵去打已经元气大伤的王世充和李密,拿下两都确立正统,然后再行大事。 好在屈突通和李靖都坚定的支持陈丧良的北伐计划,屈突通支持北伐当然是想借机报仇雪耻,李靖却指出道:“自古以来,都是西攻东和北攻南最容易,反之则最难,王世充与李密互相牵制,虽有一定危险却不足为惧,太原李氏却是对我们真正的威胁,我军主力一旦贸然进入中原,被迫与中原群敌展开混战,时间稍一长久,太原李氏马上就能获得攻取我河东粮产之地的机会,继而威胁崤函道,我军主力就必须得紧急回兵来救关中,首尾难顾,疲于奔命,稍有闪失就有可能导致不测后果。所以我军要想争霸中原,首先就得消弭太原这个隐患,不给李家兄弟在太原坐大的机会!” 在李靖的帮助下,陈丧良这才在没花多少口舌的情况下说服众人同意发起北伐,陈丧良又下令众人准备出兵计划和起草檄文时,之前一直就没开口的袁天罡突然说话了,道:“殿下,微臣认为,我们的北伐计划最好是围绕一点安排布置。” “那一点?”陈丧良好奇问道。 “全力争取在七月底之前击破外敌,合围太原城,最好是在七月中旬之前击破外部敌寇,合围太原城。”袁天罡平静说道:“如果我军能够做到这点,那么别说他李家兄弟在太原有五年粮草,就是十年粮草,我军也可以一举破之!” “为什么?”陈丧良惊讶问道。 袁天罡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那边的李靖却说道:“殿下,袁尚书果然是高才,我军如果能够做到这点,确实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太原城。” 说到这,李靖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只是,以你的性格,这个攻城战术恐怕不太会想用。” 第453章 打草惊蛇(上) 虽然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极力挽留,陈丧良也表示愿意重用,但是爱惜自己声名的李建成使者王珪却还是不愿背上出使背主的无义骂名,流着眼泪谢绝了陈丧良和房杜等人的好意,老泪纵横的带着陈丧良的讨李檄文北上返回太原,去向李建成兄弟报告陈丧良即将出兵太原的噩耗。 陈丧良还另外写了一道书信给李建成,很明白的告诉李建成,说李家兄弟追随李渊谋逆造反,杀害杨侑,自己身为大隋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能接受李家兄弟的投降,不能接受李家的归附!同时陈丧良还给李建成开出了投降条件,放下武器,交出地盘,携带所有家人到大兴朝见,陈丧良保李氏家族平安并择才录用。 与此同时,关中名士李纲起草的讨李檄文也被张贴到了关中各地,悬挂于大小城池关隘的显眼处,并且通过各种明暗渠道,送往陈丧良控制地之外的各郡各县张贴,明白了当的告诉全天下人,关中隋军义宁朝廷的下一个讨伐目标就是太原李氏! 陈丧良的信用本来就非常好,再把檄文传布天下,当然不可能再改变目标,所以当看到这道悬赏五万贯收购李大和李二脑袋的檄文后,与陈丧良控制地接壤的大小军阀自然都是长松了一口气,已经被化及兄拼得元气大伤的王世充和李密更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拍着胸口连连庆幸,“还好,还好,还好是往北去了,要是往东来,我们就悬了。” 让李密和王世充更加欢喜的还在后面,整体实力已经雄霸天下的陈丧良,在根本就不必畏惧多线开战的情况下,还又主动派来了使者通好言和,分别要求与王世充、李密缔结互不侵犯和约,虽然这也不排除陈丧良有笑里藏刀的可能,但王世充和李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与陈丧良签订和约,详细划分边界,互相承诺绝不做不宣而战的不义之事,也绝不以武力和物资支持援助对方的敌人。 为了讨好女婿,王世充乖乖的交出了王雪姬母子,但很不巧的是,王世充此前为了防备女婿东侵而讨好李密军,恰好在前两天通过谈判把裴翠云和她老娘送还给了李密军重将裴仁基,所以王世充也只能是派人向女婿一再解释这只是一个巧合,绝非故意不给女婿再添小三的机会。陈丧良也通过各种渠道查明这确实只是一个意外的巧合,便也没有计较,只能是闷闷不乐的拒绝暗中帮助王世充干掉李密,但也承诺绝不帮李密攻打东都。 李密军那边也一样,陈丧良让张永通很明白的告诉李密,倘若李密和王世充开战,自己谁也不会帮助,绝不会因为王世充是自己岳父而拉偏架。李密很清楚陈丧良这是在变相怂恿他和王世充决战,但这也正是李密求之不得的事,所以李密还是立即着手布置准备向王世充开战,只等陈丧良的主力出兵太原,就马上出手干掉王世充这个纠缠多年的敌人。 与如释重负的陈丧良其他邻居截然相反,位置其实很偏远的老李家却是如遭雷击了,老李家的一大帮子族人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住在紫禁城里的陈丧良,为什么会放着住在王府井的王世充和住在琉璃厂的李密不打,放着盘踞在什刹海的李轨和梁师都不去收拾,甚至就连暂时躲在先农坛已经奄奄一息的化及兄都不去理会,偏偏要离城向东又向北,坐地铁转公交出五环,跑来找自家的麻烦?这不是坑爹是什么? 被陈丧良这道檄文坑得最惨的还是李建成,此前为了不让陈丧良对太原军队生出警惕,李建成已然多次拒绝了李氏族人与王世充、李密缔盟的请求,还公然拒绝了东都朝廷给他册封的爵位官职,导致李二只能以李家右路军的名誉寻求与人联手。这次任瓌带着李密使者北上前来求盟,李家众人没有一个不叫好不称善,又是李建成力排众议,断然拒绝李密的主动求盟,还派王珪携带李密的亲笔书信南下向陈丧良示弱示好,假意请求归附,结果却不仅没能成功,还把陈丧良的讨李檄文都给招来了,李建成在族人面前自然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了。 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尽管连陈丧良都暗暗钦佩李建成的深藏不露和韬光养晦,但是看到陈丧良公然宣战的讨李檄文之后,李建成的外交策略还是遭到了太原文武的一致质疑,不满大哥从自己手里夺走兵权的李元吉更是上蹿下跳,拉着一帮子同辈族人怪话连天,牢骚满腹,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李建成缺才少能,不配担任李氏家主,理当退位让贤。在大哥麾下受尽了委屈的李二虽然心里很明白李建成的策略其实十分正确对路,却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只是躲在一旁看笑话,幸灾乐祸之至。 默默忍受着以李元吉为首的一干族人亲戚的牢骚怪话,无理指责,李建成先是向身旁的心腹卫士吩咐了一通,然后才站了起来,向一干族人拱手道歉,坦然承认是自己的决策失误才导致了这些后果,心里很是委屈的扛下了这个黑锅,最后李建成才说道:“各位,假意讨好陈应良失败,还反倒招来他的公然宣战,这一点确实是我的失误。但是拒绝与李密结盟,我认为这点我并没有做错,李密与我们相隔千里,山川阻隔强敌拦道,与之结盟毫无益助,相反还可能引火烧身,这一点希望诸位千万要明白。” “我们是明白。”李元吉冷笑说道:“我们还明白,我们拒绝了与魏公结盟后,现在想指望魏公适当替我们牵制一下陈应良都没希望了。如果再想去求他,真不知道又得花费多少代价。” “我不会去求李密,求他也没什么用。”李建成也不理会四弟的冷嘲热讽,指出道:“李密不可能帮我们牵制陈应良,且不说他现在元气大伤有心无力,就算他真的想给我们帮忙也做不到,他和陈应良之间隔着一个王世充,王世充是他的死敌,他不可能不考虑王世充的威胁。” “族长,这么说,你是打算继续当一个孤家寡人,让我军单独应对陈应良匹夫的主力大军了?”被陈丧良走狗砍断了一只手的李白驹冷笑问道。 “当然不是。”李建成露出了一些笑容,微笑说道:“我不愿意与李密结盟,除了和他结盟有害无益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就是我已经找到了一位更加强大的盟友,也是一位远比李密奸贼正直可靠的盟友!” 众人惊讶间,之前离去那个心腹卫士回到了堂上,将一道文书双手呈到了李建成的面前,李建成接过后当众出示,微笑说道:“诸位,看到没有?这便是我与长乐王窦建德秘密缔结的同盟书,我们的缔盟原因还就是为了讨伐陈应良,长乐王承诺,太原一旦遭到陈应良的攻击,我军只要向他求援,他就马上出兵西进,与我军联手抗击陈应良!” 包括裴寂和李神通等太原军重臣都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共同盟书,结果十分惊喜的发现,这道盟书上不仅确实写着窦建德将出兵帮助太原李氏抵御陈应良进犯的条约,还有李建成和窦建德的亲笔签名及各自印章,同时裴寂等人还更加震惊的发现,这道盟书的签定日期,竟然是在五个月之前,都已经签订快要半年了。大喜之下,李神通不由脱口问道:“左都督,五个月前你就已经和窦建德缔结了同盟,为什么就没有告诉我们?” “当然是为了保密,防止走漏风声。”李建成平静答道:“长乐王虽然强大,为人正直守信,极重承诺,但大战一起,就是在我们土地上三军混战,我们和长乐王就算打败了陈应良,损失最大的始终还是我们,所以我才一直隐瞒这个消息,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避免彻底激怒陈应良,招来他的主力讨伐。” 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后,李建成又说道:“实际上派遣王叔介南下求和,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躲开陈应良的主力讨伐,而是想要引诱他出兵东进,让他的主力陷入东都战场这个混战泥潭,然后我和长乐王的军队就会乘势携手南下攻打陈应良,让他首尾难顾疲于奔命,我军也乘机觅得夺取河东的宝贵机会。” “但很可惜,陈应良没上当。”李建成又苦笑着补充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看穿了我军的真正目的,也看到了出兵东都的危险所在,所以才放着已经元气大伤的王世充和李密不打,偏偏跑来找我们的麻烦。” “左都督所言极是,想要骗过陈应良那个奸贼,确实没有那么容易。”李神通点头,然后又面带喜色的说道:“既然我们早就和长乐王暗中缔结了同盟,那这次我们就可以放心许多了,长乐王最重道义信誉,言而有信,说了出兵就一定会出兵,而且他一旦出兵,不是从武安进涉口,威胁陈应良匹夫的道路侧翼,就是从井陉关(娘子关)直接西进到太原城下,可以为我们提供直接的援助,比求李密那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佯攻牵制要强上百倍!” 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一个强大帮手,还是一个出了名守信用讲义气的正直君子,太原军文武自然大都是满面喜色,李元吉和李白驹等人也闷闷不乐的闭上了嘴巴,李二则悄悄的仔细打量兄长,心中暗道:“小瞧了他,但以隐忍而言,他远在我之上。” “诸公,你们不必着急,陈应良决定出兵太原虽然意外,但也只是迟早的事,不可避免。”李建成又乘机说道:“你们也放心,我不但会要求长乐王做好援助准备,还会遣使联络罗艺和梁师都,以唇亡齿寒之理请求与他们缔盟联手,共抗陈应良的大军。此外,我还会全力争取把刘武周也拉过来,我军与他虽是敌人,但也是唇齿相依,陈应良的大军北上,他不会考虑不到他将面临的威胁,他与我们罢战言和,甚至出兵帮我们抵御强敌,也并非没有可能。” 裴寂和李神通等人一起点头称善,而后裴寂又建议道:“左都督,还有抓紧时间备战,陈应良小儿狂妄骄横,尚未着手备战便已传檄宣战,已露轻敌败象,我军只要依托雀鼠谷天险全力固守,并非没有希望御敌于国门之外,我建议尽快调动军队南下,在雀鼠谷险要之处加修工事堡垒,设兵驻守,逼迫陈应良奸贼陷入攻坚苦战。”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李建成点头,道:“只要我们守住了雀鼠谷,那么不仅可以避免西河太原等郡生灵百姓遭受战火之苦,长乐王出兵援助我们时,也可以节省许多路途消耗,还可以直接威胁陈丧良的侧翼乃至后方粮道,于战有利。” 说完了,李建成立即向李二下令道:“二弟,你立即着手准备出征,两日后率领本部人马南下,到介休和灵石去协助段纶修筑工事堡垒,准备迎战。再有就是密切探察敌军动静,一有情况,立即报我。” 李二含笑拱手答应,又微笑问道:“兄长,小弟到了介休灵石后,是小弟指挥段纶,还是段纶统帅小弟,让小弟接受他的指挥调遣?” “当然是你接受他的指挥调遣。”李建成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的官职虽然在段纶之上,段纶却是南路行军大总管,南线总指挥,你到了南路后,自然要受他的指挥调遣。” 李二的眼波稍稍动了动,但还是笑着接受了李建成的命令退到一旁,那边李元吉则乘着李建成与众人商议军务的机会,悄悄凑到了李二的身边,低声说道:“二哥,你是右都督,在我军之中位置只在大哥之下,却反要接受段纶的指挥调遣,如此上下颠倒,你怎么也不争一争?” “我的嫡系就剩五千多人了,拿什么争?”李二心中郁闷回答,俊秀脸上却依然抱着温和微笑,出声答道:“大敌当前,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抵御陈贼大军进犯,段纶将军在南线守御有方,与陈贼军队对峙五月都丝毫没出差错,我也情愿接受他的号令指挥。” 嘲讽的笑笑,李元吉又低声说道:“二哥,如果段纶把你顶在最前面,让你拿最后的嫡系兵马去和陈贼大军硬拼,你还愿意接受他的号令指挥不?” 李二闭唇不语,心中暗道:“我求之不得,我喜欢的是有机会就主动进攻破敌,被动死守一味挨打,那才不是我的风格!” 与此同时,与李家兄弟距离最近的隋军偏师刘黑闼部,也开始了调动备战,大量的粮草军需开始向临汾运输囤积,驻扎在河东各地的隋军队伍也纷纷随之北上集结,最前沿的霍邑一带更是风声鹤唳,军队巡逻频繁,还不断派出斥候细作深入雀鼠谷探察太原军布防情况,勘探小路溪流。驻守雀鼠谷的太原军段纶部乘机抓获了两名隋军斥候时,还从他们口中问到了一个惊人消息——隋军营中传言,陈丧良已经给刘黑闼颁布命令,让刘黑闼在隋军主力北上之前,伺机夺取灵石介休,打开隋军主力的北上道路! 探得这个消息,太原军南线主帅段纶在吃惊之余不敢怠慢,一边全力加强灵石和介休的防备,一边派人向李建成禀报这个消息。然而刚刚率军抵达介休的李二却是有些将信将疑,向段纶说道:“陈应良让刘黑闼抢先夺取介休灵石?这可能吗?且不说刘黑闼能否做到这点,眼下陈应良那边连主力都还没有动员集结,粮草军需也还在转运之中,刘黑闼就算拿下介休和灵石,陈应良就不怕被我们全力反攻夺回?这样冒险的战术,不象是陈应良的用兵风格啊?” “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实际上是李二姐夫的段纶说道:“二郎你不要忘了,之前你在河东时,陈应良就来一手突出奇兵,一反常态长驱直进,把你打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这次如果又来一个故技重施,我们不早做准备,刘黑闼又突然杀来,我们如何抵挡?” “是有这个可能,但……。”李二隐约有些怀疑陈丧良的真正用意,暗道:“士气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贼军主力未至,我军就已经风声鹤唳,这样下去不等陈应良的主力到来,我们只怕自己就得拖垮了自己啊。” 生出了这个担忧后,同为心理战高手的李二又盘算了片刻,便向段纶自告奋勇道:“姐夫,让小弟率领本部去驻扎灵石吧,你率领主力驻扎介休,这样就算我那里有什么闪失,你也可以获得预警,提前做好准备。” 李二主动请求顶在战场最前沿,段纶当然是求之不得,同时李二的能征善战和机敏过人也让段纶十分放心,但段纶也担心李二的一个性格弱点,所以接受李二请求后,段纶又叮嘱道:“二郎,千万不能冒险出战,敌强我弱,雀鼠谷的地形也难以出动奇兵制胜,你务必要以守城为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出战。” 李二点头应诺的同一时间,一批神秘的军需也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终于送抵了刘黑闼主力驻扎的临汾城下,得知这些神秘军需的用途和目的后,正为如何完成陈丧良复杂任务而烦恼的隋军大将刘黑闼放声大笑,道:“好!有了这些东西,不愁没办法让他段纶匹夫和李世民小儿一日三惊,连睡觉都不敢完全闭上眼睛了。” 第454章 打草惊蛇(下) 李二大帝喜欢亲自勘探敌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欺负已经是苟延残喘时的王世充就不说了,人家刘武周最鼎盛时,一脚踹了李家老巢太原城,又势如破竹的一口气拿下老李家历时两年有余都没有拿下的河东郡治蒲坂城时,李二大帝除了在夏县屠城的漂亮事,还干了一件更漂亮的事。 这件事就是在当年的冬月时分,李二率军势如破竹,在龙门踏着厚冰越过黄河,兵临绛郡驻扎柏壁!然后鉴于刘武周逆贼的嚣张气焰,大无畏的李二哥为了藐视刘武周的小丑跳梁,更为了勘探敌情,亲自率领少量骑兵担任斥候,亲临敌军控制区侦察! 然后再到了目的地后,那个著名的故事就发生了,李二哥在战术上藐视对手,把身边的保镖打手全部派出去四散侦察,只留下一位无名无姓的骑兵随从——这位倒霉骑还兵真没留下什么姓名。 接着李二哥和这位倒霉骑兵因为太过劳累,双双跑到一个丘陵顶上睡熟——期间没发生什么事,至少史书上没记载。 再然后,刘武周麾下的一伙帮凶走狗,因为长着千里眼顺风耳的缘故,悄悄的、鬼鬼祟祟的,带着一大帮子凶神恶煞的骑兵,突然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目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杀害咱们的真龙天子李二哥! 真龙天子自有天佑!在此生死攸关的要命时刻,一条蛇因为捕杀一只更倒霉的老鼠,逼得这只更倒霉的老鼠一头撞在李二哥身边那位倒霉骑兵的脸上,惊醒了那位倒霉骑兵,让他察觉到危险临近,接着这位倒霉骑兵赶紧叫醒李二哥,和李二哥一起上马,最后李二哥还一箭射死了百步外的刘武周麾下大走狗,吓退数千敌军,大摇大摆的脱出重围! 黄河都结冰了,蛇哥还在逍遥自在,为什么别问笔者,也许这条蛇是异世界生物,无需冬眠。也别说笔者信口开河,这段史料真要是捏造的,罪魁祸首也得去找老纪与和二,是他们为了讨好乾矮子,在编撰《四毁全书》时捏造污蔑添加的,所以才留下了这段神话。 是不是神话姑且不论,正在西线被薛哥完虐又突然长出翅膀飞到东线代替李建成大破王世充部下的李二哥是否内裤反穿的超人,我们也没办法去深究,自称每战当先在被刘黑闼包围又靠尉迟敬德舍命救出后,大小上百战全身毫无伤痕的李二哥再没有孤军深入敌占区的事例,这点我们也绝对相信是史书忘记了记载的。但归根结底一句话,咱们的李二哥对情报工作非常重视,也一度很喜欢亲力为之。 这次移驻灵石后也一样,鉴于综合力量对比悬殊,尽管李二并不是很看好李建成制订的雀鼠谷防御计划,但是为了不至于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李二还是花了大力气督造雀鼠谷的防御工事,亲临工地现场,以天才军事家的眼光布置营建各种防御设施,仅屯兵堡垒就修建了九座,当道修建三道栅栏,另外又修建了大量的哨塔、箭楼与烽火台,并且十分天才的在汾水对岸的山崖之上修建了两座暗堡,居高临下以弓箭封锁道路,也几乎不给敌人任何以强攻夺取的机会。 雀鼠谷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兵家要地,再修建了这么多的防御工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敌人无论是明攻暗取,都绝无可能轻易突破太原军的防御阵地北上,按理来说李二和太原军队都可以高枕无忧才对,但是很可惜,已经有过前车之鉴的李二和他的部下对此不仅不敢放心,还全都在担心着一个重要问题,“我们这些防御工事,挡得住陈应良奸贼的那种武器吗?” 除了这个重要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也颇值得李二注意,这便是隋军偏师刘黑闼部,是否有可能象传说中那样,在隋军主力抵达之前就抢先出兵拿下雀鼠谷?老实说,李二很怀疑这条传言的真假,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也因为李建成和段纶都要求李二务必探清此事,李二还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细作潜往霍邑一带,去侦察那里的隋军动静,寻找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 很可惜,隋军大将刘黑闼也是一位天资过人的军事天才,李二派出大量细作足足探察了两天,竟然连刘黑闼在霍邑一带集结了多少兵力都没有探到,霍邑和贾胡堡两地的隋军旗帜数量和旗号每天都在变化,营地里的灶火炊烟也每天都数量不同,同时霍邑正南面的山林深处也一度发现大量的隋军旗帜,但再当太原军细作集中力量探察这片山林时,这些旗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象根本不存在一样。 李二倒也没有责备斥候和细作无能,因为李二一眼就看出这是刘黑闼的疑兵之计,故弄玄虚想让自军无法摸清楚霍邑隋军的真正实力,但李二却暂时猜不到刘黑闼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不明白刘黑闼到底是想虚张声势,恐吓自军?还是想掩饰杀机,真的想对雀鼠谷发起进攻?左思右想之下,李二习惯性的决定亲自出马,化装成普通百姓亲自前往霍邑探察敌情,掌握第一手的详细情报。 驻扎灵石的太原军已经都是李二的嫡系,也都知道李二喜欢亲自勘探敌情,对此倒也没有奇怪,仅仅只是叮嘱了几句让李二千万小心,又安排了一些士兵在隐蔽处接应李二了事,李二领了亲兵队长王怀文和一个霍邑本地精干细作,化装成普通百姓暗藏短刃,抄山间小道南下,颇是顺利的摸到了彘水上游,然后逐渐沿彘水东下,逐渐来到了霍邑郊区。 眺望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霍邑重镇,李二心里当然多少有一些不是滋味,但李二也是一个很擅长调节自己情绪的人,稍加感叹后就不再去怀念往事,定下心来仔细查探敌情。结果李二很快就发现,霍邑隋军目前的情况似乎有些外松内紧,表面看上去不禁商旅百姓自由往来,实际上在道路紧要处都布置有岗哨,严密监视过往行人,霍邑东郊的营地更是严厉禁止任何外人靠近,根本就不给自军细作靠近探察的机会。 除此之外,李二还发现道路上的车辙痕迹明显多了许多,不少从南北上的车辙印要深得多,很明显载有重物,但李二又清楚记得,自军斥候细作到现在都没有向自己或段纶报告过,说隋军有大量运载物资军需北上的迹象。 还有汾水河上的船只也明显多了一些,但绛郡正平以北的汾水多险,水流遄急复杂,并不适合大规模运兵运粮,同时被雀鼠谷包夹的汾水河段辗转盘回,流水湍悍,落差高达四十余丈(约一百二十五米),就连轻便小舟都难以逾越,更别说是沉重粮船。所以李二对此倒半点都没有担心,知道隋军顶多就是借汾水分担一些陆路运输的压力,绝无任何可能把粮草军需大规模运抵霍邑和更北面的太原战场。 接着李二又抽空去了一趟霍邑正南面的山区,但很可惜,之前惊鸿一现的那支神秘隋军仍然还是不见踪影,李二心中难免益发疑惑,更加猜不透隋军真正的目的和打算。又稍做盘算后,李二又一指西北面的贾胡堡方向,道:“走,我们去贾胡堡再看看情况。” “右都督,小心。”王怀文赶紧提醒道:“贾胡堡紧扼雀鼠谷官道出入口,陈贼军队监视严密,你乃万金之躯,不可轻易弄险。” “没事,那一带的地形复杂,大小道路我都熟悉,大不了进山就没事了。”李二自信的回答,又更加自信的说道:“走官道去,走山道更加容易招来怀疑,大模大样走官道反倒没事。” 扭不过李二,王怀文只能是小心保护着李二重新回到官道上,结果还好,这一带官军的岗哨并不多,并没有发现李二等人悄悄从林中回到山道上。然而就在这时,南面临汾的方向,却突然行来一支商队,规模颇大有二十来辆货车,驴拉骡驮缓缓北上,打着正平刘记商号的旗号,还正巧从李二等人的面前越过,王怀文和另一个随从对此倒没有留心,但李二只粗略看得一眼,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忙低声说道:“注意这支商队,不对劲!” 王怀文赶紧仔细观察那支商队,也果然很快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二十来辆货车上表面看上去装着塞满器物的麻袋,但麻袋并没有堆起多高,车辙印却非常之深,其中十二辆车还是用两匹驴子拉动,同时二十来辆车竟然有五十来个伙计看押,每个伙计都是腰粗膊圆,模样骁勇凶悍,怎么看怎么都不象是普通的商号伙计。李二再低声提醒王怀文注意后面时,王怀文又很快发现,这支商队的背后,还有一些背着包裹的普通行商,看似三三两两不象一伙,实际上却全都是健硕青壮,隐约象是在保护那支商队。 李二知道自己的运气很好,看到这些情况马上就明白自己的运气又来了,暗喜之下,李二当即放弃了前往贾胡堡哨探的打算,带着王怀文遥遥跟在这支商队的后面,又派那名本地细作上前,尽量观察那些货车上到底装些什么,同时李二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打鼓,暗道:“十二辆车是两头驴拉?十二?十二?这个数字怎么这么熟悉?” 那支商队也吸引了隋军沿途岗哨的注意,其中有隋军岗哨上前查问时,又很快退了下去让路放行,接着之前查探的的细作很快又悄悄溜了回来,向李二低声禀报道:“右都督,这支商队也可能是陈贼军队假扮的,他们向贼军岗哨出示了一些东西,那些贼军岗哨就马上退开了。” “继续打探,分头行事。”李二低声吩咐道:“日落前在彘水上游的山区路口会合,记住,尽可能争取探到那些车上到底装的是什么。” 细作答应,很快又重新跟了上去,李二则带着王怀文迂回绕道,先行赶往霍邑城东郊的隋军营地,躲在隐蔽高处远远监视隋军营门,结果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那支神秘商队果然直接向着隋军营地正门处行来,而与此同时,这支商队也吸引了不少其他路人的目光,接着让李二万分欣喜的是,其中一辆两头毛驴拉载的货车在转弯时,也不知道是那里出了毛病,竟突然自行倾翻,车上的麻袋落地,同时还滚出一根黑糊糊的粗长筒状物体! 事情很快就闹大了,那些押车的伙计马上就扑了上去,手忙脚乱的用麻袋甚至用身体遮住那根筒状物体,接着还有人飞奔到隋军营地前交涉,隋军营地内也很快就冲出一支军队,迅速封锁现场并且捕拿看到那根筒状物体的路人。李二看了心中暗喜,马上就向王怀文吩咐道:“走,回山路去等消息,我刚才看得很清楚,我们的人已经提前跑了,没被贼军抓住。” 王怀文答应,赶紧陪着李二返回来路,同时王怀文还忍不住声音颤抖的向李二问道:“右都督,车上装的,莫非就是那东西?” “很有可能,但还不完全确定。”李二低声答道:“但还关系,我们的人在近处,肯定看到清楚到底是什么,我们回去等一会就知道消息了。” 王怀文连连点头,一边陪着李二匆匆返回来路,一边声音紧张的说道:“右都督,如果真是那东西,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陈贼军队说不定在近几日内就会发起进攻。” 李二点头,低声说道:“不错,如果真是那东西,那陈应良的计划就已经很明白了,假装主力还在准备出征,让我们的主力不急着南下到雀鼠谷设防,实际上却已经给刘黑闼秘密送来增援,让刘黑闼担任开路先锋任务,突出奇兵拿下雀鼠谷,打开他的前进道路。变虚为实,果然高明。” 说到这,李二又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不过嘛,天不佑您,上天庇佑的是我,恰好让我看到你的杀手锏提前出现在霍邑战场上,这下子你不但没有了突出奇兵的机会,还有可能让我得到你的看家法宝。哼!” 还算顺利的回到了约定的山区路口,在隐蔽处等到了傍晚时分,之前那名本地细作果然鬼鬼祟祟的回来与李二会合,李二先是仔细确认了他的背后没有尾巴,然后才带着王怀文出来与他见面。结果李二现身之后,不等开口询问,那名细作已经迫不及待的激动说道:“右都督!是火炮!是贼军的火炮!那辆驴车上装的,是贼军当初用来轰开霍邑城的火炮!他们的车轮陷进了路边的坑里,车翻了滚出来的是火炮!” “看清楚了?”李二不动声色的问道。 “看得很清楚!”细作如实答道:“小的还看到,那些麻袋里装的东西很轻,根本就不是什么货物,一只手都能提起来。” “很好,你立功了,回去就给你赏赐。”李二笑笑,又吩咐道:“走,回灵石备战去,刘黑闼那个匹夫就要来了。” 李二哥的金口玉言确实很灵,事实上正当他和王怀文等人还在返回灵石的路上时,本应该坐镇临汾的刘黑闼就突然数十轻骑兵,不打旗号以普通士兵的装扮飞奔到了霍邑城外,还直接进了城外的隋军大营。率军镇守在此的王行本和曹清二将闻讯大惊,赶紧双双出迎,把刘黑闼请进中军大帐议事。 “那些火炮,运到了没有?”刘黑闼开门见山的问道:“计划顺利不?” “运到了,很顺利。”曹清拱手回答,又说道:“我们的人很可以肯定,至少有一个敌人细作亲眼看到,我们也故意让他给跑了。” 刘黑闼满意点头,那边王行本又疑惑问道:“大帅,你怎么亲自来了?难道我们的计划有变?” “不是我们的计划有变,是你们的对手有变,所以我才亲自来了。”刘黑闼顺口回答,又说道:“你们之前向我报告,说李二郎率军进驻了灵石,我收到消息,就赶紧把手里的事暂时拜托给卫太守和霍世举将军,来这里接替你们指挥作战,免得你们吃亏。” “我们吃什么亏?”曹清和王行本都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不是李二郎的对手。”刘黑闼答道:“而且我很可以肯定,李二郎一旦得知我们有火炮运抵霍邑,必然存着出兵抢夺的念头,所以我只能临时调整计划,亲自来这里坐镇指挥,免得你们有什么闪失,挫了我们北伐太原的锐气。” “大帅,李二郎手里只有五千多点兵马,还得负责守卫雀鼠谷和灵石城,他有胆量出战,还要来抢我们的火炮?”曹清惊讶问道。 “他当然有。”刘黑闼笑笑,答道:“这点,还是丞相亲口告诉我的。好了,剩下的话慢慢再说,先做两件事,第一,封锁我已经抵达霍邑的消息,第二,严密监视贼军的调动情况,一有消息,马上报我。” 当天深夜,李二顺利回到了灵石城,先是严令加快速度修建工事,然后不顾亲自哨探的疲惫劳累,让段志玄和唐宪继续替自己暂时负责灵石防务,又要亲自北上介休向段纶告急。朱粲忙好意劝道:“右都督,你亲自哨探已经太累了,还是先休息吧,向段总管告急这样的小事,派个信使去就行了。” “不,我必须亲自去。”李二不动声色的答道:“因为我不止是去向段总官告急,我还要说服他助我一臂之力,出兵夺取陈应良提前送来的火炮!” 第455章 根本错误 隋军在霍邑一带的实力并不是很强,之前驻军不过万来人,这段时间为北伐铺路,也仅仅只是又补充两千来人,实力方面虽然是河东军区的主力军队之一,却始终不是足够强大,在实力同样不算太强的太原军南路军面前,自保倒是有余,但是想要独自拿下整个雀鼠谷却远远不足。 河东军区的兵力部署本来就是刘黑闼亲手安排的,对此当然心知肚明,所以即便秘密亲临霍邑战场坐镇指挥,刘黑闼也没敢奢望能够抢在主力北上前拿下雀鼠谷天险,所计划的,也不过是想利用李二喜欢弄险出战的性格弱点,乘机在野战中重创李二嫡系,为大军北伐打一个开门红,也争取干掉李二这个连陈丧良都深为忌惮的危险强敌。 偷运火炮北上的第二天,同时也是义宁三年二月二十八这天,整整一天时间过去,驻扎在灵石的李二军都毫无动静,除了继续修建雀鼠谷工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同时更没有发现驻扎在介休的太原军段纶部有南下迹象。对此,本就不太相信李二敢冒险出战的王行本和曹清难免更是怀疑刘黑闼对敌情的分析判断,刘黑闼却不以为意,还笑着这样才正常,段纶和李二如果铁了心想要出谷交战,只有傻了才会暴露向灵石集结兵力的迹象,所以刘黑闼除了下令全军在夜间加紧戒备外,又让斥候严密监视灵石,以免段纶军在夜间悄悄南下增兵灵石。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刘黑闼都有些意外了,当天夜里四更左右,当他在军帐里睡得正香的时候,他之前从行伍中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曹清突然来到帐外求见,亲兵犹豫是否在深夜叫醒刘黑闼,已经被惊醒的刘黑闼却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下令召见,结果刘黑闼才披衣起身,曹清就已经快步冲到了刘黑闼的床边,向刘黑闼拱手低声说道:“禀大帅,灵石县令张德政,派遣他的妻弟唐金为使,连夜南下前来求见我军主将王行本将军,说是有大事要向王将军禀报。末将今夜当值,已经派人去知会了王将军,又来向你禀报。” “灵石县令张德政遣使求见?”刘黑闼先是一楞,然后忙又问道:“你们之前与这个张德政可有联络?对此人可有了解?” “有一些了解。”曹清点头,答道:“张德政是西河郡平遥人,家中世代经商,得李渊心腹武士彟举荐入仕,施政重视商业,为使商路畅通,武士彟主动与我军霍邑县令吴聪取得联系,以财货收买换取吴县令劝说末将等重开商路,吴县令向末将等如实相告,因我军需要北方的木材、皮毛和牛羊等物,也为了方便刺探敌人军情,末将等之前征得你的同意重开了贸易,吴县令也在末将等的暗许下与张德政有些私下联络,以便后用。” “做得不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刘黑闼赞许了一句后,名誉上的霍邑隋军主将王行本也匆匆来到了刘黑闼的寝帐请令,刘黑闼再稍一盘算,吩咐道:“不必带他来见我,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亲自来了霍邑,你们一起去见他,看他到底是什么来意,他如果提出什么请求……。” “我们就说要商量,然后回来向大帅你征求意见。”曹清抢着答道。 “不,答应他!”刘黑闼断然一挥手,道:“不管他提出什么请求,你们都可以当场答应他,暂时先把他稳住,然后再回来向我报告。” 王行本和曹清应诺,然后立即一起前往中军大帐接见张德政使者,刘黑闼则睡意全无,披衣坐到了书案碰等待,还冷笑道:“果然出手了,我倒要看看,你李二郎能玩出些什么花样!” 刘黑闼这次可能是误会了,过了一段时间后,王行本和曹清双双满面喜色的冲进了刘黑闼的寝帐,王行本一边把一道书信呈到了刘黑闼的面前,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帅,大喜!张德政是来请降献城的,还把贼军的雀鼠谷布防图和很多贼军机密一起献给了我们,我们只要出兵打到灵石城下,他就会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入城!” “请降献城?真的假的?” 刘黑闼满肚子的疑惑,赶紧借着油灯细看书信时,结果让刘黑闼颇为吃惊的是,灵石县令张德政在书信上除了主动请降和表示愿意献城外,还真向自军报告了三个十分重要的军情,第一就是太原军确实已经发现了隋军秘密将火炮送抵霍邑,第二是李二在闻知隋军火炮运抵霍邑后,立即连夜北上介休向段纶禀报求援,想拉着段纶突出奇兵,先下手为强突袭隋军营地夺取火炮。 第三个军情更加重要,段纶不仅断然拒绝了李二的冒险出战请求,还密令张德政暗中监视李二嫡系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李二军队有冒险南下的苗头要立即向段纶禀报!而张德政就是因为知道隋军火炮已然运抵霍邑,灵石小城难守,又看到李家兄弟郎舅在大敌当前时仍然不肯齐心协力,仍然还要争权夺利和勾心斗角,这才下定决心当带路党向隋军投降,不愿给注定必败的太原李家陪葬。 还别说,刘黑闼这次还真没办法分辨张德政的降意真假,看不穿他到底是想引蛇出洞,替李二诱敌深入,还是真的因为知道老李家来日无多,决心向自军投降。那边的王行本却急不可奈的展开张德政主动派人送来的敌军布防图,说道:“大帅,张德政的降意应该不假,他偷画了献给我们的贼军布防图,不但和我军斥候哨探的一般无二,还标明了两座我军斥候至今都没有发现的贼军暗堡,以及通往这两座暗堡的山间小路。” “还有,张德政的小舅子唐金也主动表示,他愿意留在我军之中担任人质。”曹清补充道:“如果我军兵临灵石城下时,张德政没有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唐金愿意接受我军的任何刑罚!” 又仔细翻看着张德政主动送来的太原军布防图,还有翻来覆去看着张德政的亲笔书信,刘黑闼许久都没有言语一句,曹清和王行本都有些等得急了,曹清忙又说道:“末将等也怀疑过这是敌人的诈降诱敌计,但这个险值得冒,张德政的请降诚意几乎不可能做假,我们只要拿下灵石城,就等于是拿下了大半个雀鼠谷,我们的主力再向北上攻打太原时,就可以容易许多了啊。” “大帅,我们应该冒这个险。”王行本也说道:“而且进兵灵石其实危险也不大,我们的军队在这里驻扎差不多半年了,斥候探马早就对灵石以南的雀鼠谷地形了如指掌,只要多派斥候探察两侧高地的可能伏兵之地,推进谨慎一些,就算藏有伏兵也可以轻松应对。但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赶紧拿下灵石城,等到贼军主力南下布防,还有贼军工事修筑完成,我们再想拿下灵石突破雀鼠谷,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了。” 这里必须得介绍一下灵石的情况,灵石位于雀鼠谷中部,是雀鼠谷一带崇山峻岭中唯一的一块山间盆地,盆地面积约有七千余亩,适合屯兵屯粮,也是隋军北伐太原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倘若隋军能够拿下灵石城,不仅等于是控制了大半个雀鼠谷,太原军所倚仗的雀鼠谷天险也只剩下了一座介休城池可守,对隋军主力迅速突破太原军的雀鼠谷防线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看到了能够提前拿下灵石城的机会后,王行本和曹清才会这么激动和急切。 再所以,在基本无法分辨张德政请降诚意真假的情况下,智勇双全如刘黑闼也难免大为心动,再盘算了许久后,刘黑闼也不由决心试上一试,说道:“好吧,那就试一试,明天准备北上进攻,后天曹清你担任先锋,率领三千步兵先行出发北上,攻打灵石南面的贼军防御工事。王行本你率领三千军队为后军,与曹清保持十里距离,小心北上。我留镇霍邑等你们消息,如果真能顺利拿下灵石,我立即给你们补强兵力。” 曹清与王行本一听大喜,赶紧一起唱诺,然后曹清又问道:“大帅,那些火炮呢?” 又盘算了许久,刘黑闼这才答道:“暂时留在营中。” 就这样,经过一天的紧张准备之后,三月初一的清晨,霍邑隋军就依令向北开拔了,曹清率领三千步兵担任先锋,名誉上的霍邑隋军主将王行本率领四千军队随后而行,刘黑闼则依然没有亮出自己的主帅旗号,霍邑隋军营地仍然以王行本的另一个副手梁乃柱的旗号示人。 隋军推进的顺利程度足以让人欣喜,尚未修筑完毕的太原军防御工事在隋军将士的冲击面前作用很小,三道拦路栅栏隋军只用了四个冲锋便彻底捣毁,同时又用张德政的地图,十分轻松的便拔掉了太原军才在建设中的两个暗堡,那些还在拼命凿石开洞的太原军士兵不是被杀就是被擒,被俘虏的太原军士兵还无比奇怪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的?我们不放箭不亮出旗帜,你们在路上看不到我们啊?” 傍晚时分,曹清的前军顺利抵达灵石城郊区,一路仔细哨探而来的王行本后军,也在没有发现太原军布置有埋伏的情况,顺利在天色全黑前赶到灵石,与曹清携手在高壁立营,同时让曹清和王行本欢喜万分的是,李二军不但没有出兵与他们交战,还主动撤回了灵石城内闭门自保,结果这么一来虽然增加了隋军的攻城难度,却又极大的限制了李二军的出击速度,曹清和王行本就算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不利,也可以从容从来路退走,被敌人包饺子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毕竟是靠打仗吃饭的沙场老将,形势虽然有利,但王行本和曹清还是十分谨慎的分兵一支北上,以土石树木堵塞灵石通往介休的道路,随时可以放火烧断道路,让介休的段纶即便突然出兵来战,也绝无可能出其不意,杀隋军一个措手不及。李二军虽然清楚看到隋军这一举动,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阻拦阻止。 更让王行本和曹清欢喜的还在后面,当天深夜,灵石县令张德政再一次派人出城,给王行本送来了一道密信,信上如实报告了李二没有在城外死战和收兵回城的原因,说是李二与段纶闹别扭,不肯向段纶求援,决议要坚守灵石城池,独自抗衡隋军进攻,撤军回城只是为了保存力量,同时李二还扬言他已经有办法对付隋军火炮,但李二军士卒大都不信,对隋军火炮仍然畏惧万分,士气很受影响。 最后也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张德政又向王行本禀报说李二军回城后已经全面接手了城防,并且直接控制了灵石城诸门,自己的力量不足难以直接打开城门,必须要等隋军发起进攻时才有希望乘乱打开城门,所以张德政请王行本尽快发起攻城,以免走漏风声或段纶出兵来援。 也亏得王行本和曹清在这件事上有些拿不定主意——关键还是力量不足,派了快马把张德政的第二道书信送回霍邑向刘黑闼报告此事,结果看到了这道书信之后,都已经开始动摇的刘黑闼这才恍然大悟,拍案骂道:“李二郎匹夫!果然奸诈!好歹毒的诈降计死间计!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如果不是本帅亲临霍邑坐镇指挥,我军非得大败不可!” “大帅,这是李二郎的奸计?张德政是诈降?”一旁的王行本部将梁乃柱惊讶问道。 “当然是诈降!”刘黑闼斩钉截铁的回答,冷笑说道:“张德政要么就是铁了心要给李家陪葬,要么就是被要挟逼迫,所以才把他的小舅子派来献书留做人质,我敢肯定,他那个小舅子唐金,绝对是还以为他姐夫是真准备投降,根本不知情才来请降换一个荣华富贵,我们就算用马鞭把他抽死,他也交代不了真话!” “但我们的前军没有危险啊?”梁乃柱更加糊涂了,说道:“李二郎贼军主动撤回灵石城内,段纶贼军也无法立即对我们的前军形成致命威胁,我们的前军只要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就可以撤出雀鼠谷,太原贼军不可能重创我们啊?” “所以本帅才要亲自来霍邑坐镇,你们确实不是李二郎的对手。”刘黑闼叹了口气,这才解释说道:“李二郎的目的并非是引诱我们的军队大举入谷,更不是为了重创我们的霍邑军队才布置这个陷阱,他的真正目标是我们的火炮。你难道没看出来,张德政那个匹夫,话里话外各种暗示,都是引诱我们出动火炮攻城,只要我们一把火炮运进雀鼠谷,运到灵石城下,李二郎就达到目的了。” 梁乃柱也还算聪明,听了刘黑闼这段话再细一思索,很快就惊叫道:“明白了!火炮沉重难行,我们的前军是否携带有火炮,贼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们如果真把火炮运到灵石城下,贼军马上就会发力反攻,到时候只要我们的前军一旦招架不住,就根本就来不及带走火炮,李二贼军也就可以乘机得到他们最惧怕的火炮了!”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刘黑闼笑笑,又说道:“李二郎肯定还有后招,为了确保他在灵石取胜,他除了要从正面发起反击外,还肯定要突出奇兵,偷袭我们已经彻底空虚的霍邑营地,让我们首尾难顾,更加注定必败,说不定还有前军后营一起大败,损失一起惨重!” “大帅,那赶快让王将军他们退兵吧。”梁乃柱赶紧建议道:“乘着贼军还没发力反击,我们把军队撤回来,被给贼军机会。” 刘黑闼一听又笑了,抬手就给了梁乃柱脑袋一下,笑道:“傻小子,难怪你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偏将,不会动脑袋打仗,怎么升虎牙将虎贲将?这么好的破敌机会,也只有你舍得劝我退兵了。” “大帅,莫非你想将计就计?”梁乃柱忙又问道。 “那是当然。”刘黑闼笑得十分开心,颇为得意的说道:“李二郎确实聪明过人,用计用谋几乎是天衣无缝,还就算失败也没有多大损失,但是他这次却犯了一个根本错误,他相信了我们运来的火炮是真火炮,想要用计夺取火炮这才露出了破绽,让我看穿这是他的陷阱。既然他这么喜欢那些破生铁筒子,那本帅就送他好了,不过,他要拿命来换!” 得意说完,又对着地图沙盘考虑了许久,刘黑闼立即提笔做书,给王行本等人书写命令,又顺口向梁乃柱吩咐道:“你去准备出征,除了霍邑城里的守军外,营里还有四千军队,你带两千押解火炮北上,把老弱士卒带去,把精锐战兵留给我。然后……。” 就这样,三月初二的正午时分,留守霍邑营地的梁乃柱便带着两千军队押解着火炮北上了雀鼠谷了,还大摇大摆的把沉重火炮簇拥到了中间。而与此同时,占地面积庞大的隋军霍邑大营不仅已经变得更加空虚,还有灵石城外的王行本那边,在收到了刘黑闼的命令之后,也立即着手建造攻城器械,摆出了准备强攻灵石城池的架势。 隋军各部这么大的动作,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太原军斥候细作的眼睛,而再当太原军斥候把这些消息送到了李二的面前后,李二那张比陈丧良更加俊秀的小白脸上,也很快就露出了比陈丧良更加亲切温和的微笑,得意说道:“我太原大军,终于可以有火炮可用了。” 第456章 百密一疏 各种喜讯象雪片一般的不断飞来,相信张政道会打开城门的霍邑隋军主力如约北进,到了灵石城下安营扎寨,赶造攻城器械,接着太原军斥候又再三确认了隋军偏将梁乃柱已然押解着火炮走进了雀鼠谷。此外还有喜讯,那就是潜伏在霍邑一带的太原军细作终于确认,霍邑隋军前些天搅风搞雨虚张声势,实际上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兵力补充,九千隋军北进雀鼠谷后,诺大的隋军营地里已经是空空荡荡,连鬼影子都看不到几个。 在这些好消息面前,李二军众文武没有一个不是喜笑颜开,知道自军已经是稳操胜算,李二虽然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明白自己的诱敌之计已然得手,但为了谨慎起见,李二还是要求斥候继续严密霍邑的隋军营地,尤其是注意霍邑通往临汾的道路,以便判断正在临汾坐镇的刘黑闼突然给霍邑派来援军。 在此期间,驻扎介休的段纶也曾用信鸽传书来与李二联络,告知李二介休驻军已然做好了出战准备,也向李二打听计划的进展情况,询问何时动手。因为目前只是看到胜利的曙光,却还没有确定的计划最后一步能否成功,李二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只是把段纶询问出兵时间的飞鸽传书放在一旁,然后继续在灵石城中提心吊胆的等待后续探报——李二这次是真的难得提心吊胆一次,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李二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夺取隋军火炮了。 三月初二的晚上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三月初三天还没亮,李二就已经亲自登上了灵石城墙,眺望远处的隋军营地动静,生怕隋军王行本等部察觉情况不妙,提前率军撤走,但还好,隋军营地仍然还在,没有任何撤退的迹象,同时太原军斥候也确认隋军再次派出士兵砍伐木材,仍然还在制造攻城武器,李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然后李二又把目光转向了正南面的雀鼠谷官道,心中暗道:“一定要来啊!” 一个多时辰后,当李二已经回到城内指挥部署理军务时,南下哨探的斥候终于送回来了第一个探报,说是梁乃柱率领的隋军后队已然拔营起身,押解着沉重难行火炮继续北上往灵石而来。听到这消息,李二手里的毛笔顿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直接断成了两截,然后李二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平静吩咐道:“召集众将议事,顺便把和段总管联系的信鸽准备好,再准备一个可靠信使。” 命令传达后不多会,李二军众将陆续赶到议事厅侯命,期间李二已然写好了一份鸽书,告知段纶一切顺利,要求段纶在今天酉时出兵,力争在明日卯时正抵达灵石战场,用信鸽把这道书信先行送往介休。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预防信鸽在途中遭遇不测贻误大事,李二又让信使给段纶带去一个内容一样的口信,要求信使务必在今天酉时之前赶到介休,让段纶知道出兵时间和作战时间。 一人一鸽两个信使都派了出去后,李二军众将已然到齐,面对着翘首以盼的麾下众将,李二先是笑了笑,然后说道:“诸公,立即着手布置出战准备,明日寅时二刻(凌晨四点)出兵,攻打陈贼营地,望诸位务必身先士卒,激励将士奋勇作战,攻破陈贼营地,夺取陈贼火炮!” 李二军诸将没有急着唱诺,相反还都有些面面相觑,然后由朱粲怯生生的问道:“右都督,是否太着急了?贼军的火炮还在路上,今天能否运到灵石还很难说,现在就决定今夜出兵,未免太急切了吧?反正贼军就算今天把火炮运到了,明天也很难立即就发起攻城,不如再等一天更有把握些?” “不能等。”李二果断拒绝,严肃说道:“必须得急!刘黑闼智勇双全,一旦得知王行本等人率军北上,很有可能会派来援军,耽误我军大事,我们必须要紧他尚未派出援军或者援军还在路上的宝贵机会出手,这样把握才更大!况且段志玄将军他们潜伏在山区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贼军斥候发现,时间拖得越长,越有可能暴露我们的奇兵!明白没有?” 朱粲点头,然后立即抱拳说道:“明白!末将请令担任先锋,请右都督准许!” “很好,就让你担任先锋!”李二满意点头,又向麾下众将说道:“诸公放心,今夜之战,我军不仅有奇兵扰乱贼军后方,还有段总管的主力相助,王行本是我军手下常败之将,曹清、梁乃柱一介武夫,绝对不是我军对手!我军胜券在握,诸公放心前进,必获大胜!” 李二军众将唱诺,齐声称赞由都督妙算如神,自军必胜无疑!然后立即飞奔下去准备今夜的出战安排,李二则立即又派人去与正在山区潜伏的段志玄联系传令,一切都安排好了后,李二这才面带冷笑,心中暗道:“王行本匹夫,你一定猜不到吧,你的火炮抵达营地之日,就将是你的惨败之日!” 李二猜对了,事实上在河东战场上几次被李家军队抽得满地找牙的王行本连李二诱他进兵灵石的真正目的都猜不到,就更别说猜到他的反攻时间了。但王行本猜不到,并不代表刘黑闼猜不到,事实上刘黑闼经过分析推演,早在昨天就已经发现李二军发力反攻时间应该是在火炮抵挡灵石战场的当天晚上,并且早已提前知会于王行本等将。不过刘黑闼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虽然猜对了李二军的反攻日期,却料错了李二军反攻的具体时间………… 于是乎,一件颇有趣的事就发生了,尽管王行本军早已知道李二军会在今夜发起进攻,秘密做好了迎战准备,也佯做不查在当天傍晚大模大样的把火炮运进了营地,然而王行本和曹清亲自率军在营内埋伏,一直等到了当夜的三更过半,却始终都没有看到半个来敌影子,隋军将士低声抱怨,王行本和曹清也是心中叫苦,还道是刘黑闼料敌有差,彻底误判了敌情。 最后,本来就不太相信刘黑闼这番分析判断的王行本和曹清稍一商量,觉得刘黑闼这次肯定是猜错了,就干脆在四更将至时收兵回帐,让将士好生休息。但王行本和曹清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收兵回帐休息的时候,灵石城里的李二军将士已经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陆续起身,悄无声息的开始做最后的出战检查准备,还有正面的雀鼠谷官道上,段纶亲自率领的七千太原军,也正在小跑着迅速逼近灵石战场………… 还别说,李二放弃三更出手这个最有利的夜袭机会,虽然是为了配合段纶的进兵时间而被迫为之,结果歪打正着却收到了不少意外效果,除了让王行本军行百里而半九十白白辛苦大半夜外,也让正在霍邑城外严阵以待的刘黑闼白等了不少时间,一度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料敌有差,李二军反击的时间并非今夜。但还好,刘黑闼要比王行本、曹清有耐心得多,不仅果断拒绝了部下让将士回帐休息的建议,还在心中暗道:“了不起就是让将士白辛苦一夜,反正我这里是后方,白天将士可以放心休息。” “咚——咚!咚!咚!” 四更梆子终于敲响,听到这一慢三快的梆子声,霍邑隋军营地的东北面山林中,也不声不响的走出了八百来名手牵战马的太原军士兵,全部身穿黑衣黑甲形同幽魂,个个腰粗膀圆双眼有神,正是李二耐以成名也硕果仅存的玄甲骑兵。眺望着远处灯火稀疏的隋军营地,李二的骑兵总管段志玄双目似乎喷火,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低声下令,“战斗准备,牵马前进!” 命令传达,八百余玄甲骑兵人衔枚马包蹄,暗无声息的悄悄上前,逐渐逼近已经空虚无比的隋军营地,在营外半里处停住脚步后,段志玄大手一挥,早有数名精通夜袭战的好手上前,先以弓箭射下箭楼上的隋军哨兵,然后飞快搬开大营门的鹿角拒马,接着又顺利打开了隋军营门,而且防范极疏的隋军士兵这才察觉到敌人来袭,赶紧高声大喊,拼命敲响报警铜锣! 与此同时,玄甲骑兵早已在段志玄的命令下全部上马,当遥遥看到隋军营门已然大开之后,段志玄先是无比庆幸的说了一句苍天庇佑,然后再不犹豫,立即把手里的马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报仇雪恨!就在今日!给我杀啊!” 大吼着,段志玄一夹战马,率先冲向已经洞开的隋军营门,八百玄甲骑兵整齐呐喊,马如蛟龙旗带风,以潮水奔流之势直冲向前,喊杀声雄壮豪迈,直冲云霄,“杀!杀光这些陈贼走狗!杀——!” 呐喊声中,段志玄第一个冲进了隋军营门,向着隋军中军营地快马疾驰,而隋军营地内也这才出现了一些缭乱火把,显然已经是措手不及之致,段志玄心中暗喜冲锋益快,然而就在将要冲到隋军中军营门前的时候,段志玄胯下的战马前蹄却似乎是绊住了什么东西,一个失蹄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段志玄也被强大的惯性摔出,向前飞出一丈多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啊!哎呀!”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段志玄身后的玄甲骑兵就象是被什么未知事物拉住了马蹄一样,也是接连不断的栽倒摔出,冲锋势头顿时消失于无形。 “出什么事了?”摔得晕头转向的段志玄一度有些糊涂,可是再看到自己麾下的骑兵接二连三的不断摔倒,又在无意之中抓到地面上一根悬空的坚韧绳索,段志玄终于醒悟了过来,也立即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绊马索!我们上当了!陈贼有准备,这是陷阱!”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突如其来的火药瓶爆炸声中,玄甲骑兵的两侧忽然火光四起,全副武装的隋军步骑两面为首,为首一将提槊策马,威风凛凛,在马上大声笑道:“太原贼寇,可认识我漳南刘黑闼否?!” “刘黑闼?!”段志玄再次难以置信的放声惨叫,打破脑袋也不敢相信,已经贵为河东军区总司令六郡兵马之首的老对手刘黑闼,竟然会亲自出马率军参与这样小规模的战事!再紧接着,已经在刘黑闼面前吃过无数大亏的段志玄也顿时心中一沉,暗道:“完了!刘黑闼亲自出马,我已经输定了!” 确实是已经输定了,刘黑闼放声大笑的同时,隋军早已从玄甲骑兵两翼发起了冲锋,玄甲骑兵虽然精锐却是仓促遇敌,心下大慌间战斗力受到巨大影响,被率先冲到的隋军骑兵直接就给冲乱了队形,又要营救主将不敢擅自撤退,再给了隋军步兵冲上来与他们混战的机会。那边段志玄则是赶紧在部下帮助下骑上战马,大声喊叫道:“快撤!快撤!杀出去!” 杀不出去了,已有一支隋军步兵抢先封锁了玄甲骑兵的退路,仓皇撤退的玄甲骑兵根本就来不及发挥冲锋优势突围,勉强到了隋军步兵面前,也是被隋军步兵上捅人下砍马的机会,经验丰富的刘黑闼则指挥军队从容合围来敌,决心要把李二的看家法宝杀光宰绝,段志玄被迫无奈,只能是带着骑兵在隋军阵中左冲右突,寻找突围机会,然而迅速被压缩到很小范围的阵地空间却根本不给玄甲骑兵发力冲锋的机会,勉强冲锋也只能是被迫陷入混战,每一次冲锋都得付出不小死伤,但始终找不到任何突围道路。 也必须得承认,李二一手组建的玄甲骑兵在战斗力方面确实非常不俗,即便是仓促遇袭不能发挥冲锋突击之长,也仍然还是在混战中给隋军将士带来不小死伤,尤其是段志玄更是在混战中所向披靡,接连手刃数名隋军士兵,杀得隋军将士心惊胆战,差一点就从正面杀出包围。但段志玄的活跃表现虽然成功的鼓舞了军心激励了士气,却也惹恼了武艺更加娴熟的刘黑闼,带着骑兵直接冲来与段志玄交战,大吼道:“匹夫!本帅亲自来会你!” 喝叫着,刘黑闼的马槊直刺段志玄胸膛,来势奇快,段志玄知道一旦躲避肯定要被跟着横扫,便勉强举刀架住,还成功的荡开了刘黑闼的马槊,刘黑闼稍一诧异间,借着火把光芒立即认出了段志玄这个老对手,不由又笑道:“原来是你这匹夫,正好,过去的帐,咱们该算算了!” 笑着说着,刘黑闼突然大吼着又是一槊刺来,段志玄知道自己不是刘黑闼对手却还是勉强招架,也铁青着脸极力发起反击,心里琢磨着就算是输是死也要把老对头刘黑闼拉了陪葬,然而很可惜的是,武艺和气力方面的差距却不是段志玄的全力应战所能抵消,在同样使出了全力的刘黑闼面前,段志玄只勉强走了十来个回合就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招架,只能是卖个破绽策马就跑。 “那里走!”又是一声如雷大吼,刘黑闼突然马槊横扫,正中段志玄的背心,把段志玄打得口吐鲜血,直接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而这一次,已经被隋军将士缠住的玄甲骑兵再也没办法上来帮段志玄重新上马,两名隋军步兵扑上前去,立即按住了仍然还在挣扎中的段志玄。 “别伤他性命,抓活的!我要问口供!”刘黑闼大喝一声下令,然后立即又率军去砍杀玄甲骑兵残部,而其后因为隋军数量过少包围圈比较单薄的缘故,玄甲骑兵虽然也成功的找到了一条缝隙得以部份突围,却还是只有三百来人成功逃命,余下的不是被杀就被抓获,只有少数是主动投降。 此时天色已然微明,见胜局已定,刘黑闼不再亲自率军追杀,把骑兵交给了部将率领追杀,尽可能扩大战果。然后立即赶往关押俘虏的地点亲自审问。见到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段志玄后,刘黑闼还立即喝问道:“你们为什么四更才来劫营?你们动手劫营的时间,是李二郎的命令,还是你的自行决定?!” 这里也必须得表扬一下段志玄对李二的耿耿忠心,历史上李二打东都时,段志玄同样以为吃了败仗被王世充军生擒,但段志玄不但没有投降,还抓住机会冒险逃回李二面前。这次也一样,听了刘黑闼的喝问,段志玄立即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大骂道:“呸!匹夫,有本事就杀了我!要我招供,你做梦!” 段志玄倒是忠心耿耿了,但还是很可惜,他的部下却没有他那么忠诚无畏,一个主动投降的玄甲骑兵突然叫道:“大帅,刘大帅,我知道,是右都督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右都督要我们在四更劫营!” 骂声四起,还有身上带伤的玄甲骑兵俘虏用脚去踢那名叛徒,刘黑闼赶紧喝令士卒把那李二军叛徒救出俘虏人群,向他问道:“你确认是李二郎的命令?” “回刘大帅,是!”那李二军叛徒赶紧点头,又主动说道:“昨天下午的时候,右都督的信使找到我们,给段将军他带来口信,要他无比在昨天晚上四更偷袭大帅你的营地,还要焚烧你的营地辎重,配合主力作战。得手之后,还要我们北上劫杀大帅你在灵石的败军。小人当时正好在段将军身旁不远处,恰好听到这个命令。” “糟了!”刘黑闼一听叫苦,道:“我猜对了李二郎的出兵日子,没猜对他的动手时间,王行本和曹清那两个楞货又不会用脑袋打仗,如果主动放弃了埋伏,不但没机会生擒李二郎,说不定还有可能要吃败仗。” “大帅,要不我们赶紧出兵北上接应?”旁边的部下立即建议道。 “来不及了,再说现在我手里的力量也不够。”刘黑闼摇头,然后刘黑闼又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派遣梁乃柱押解火炮北上时,为了完成陈丧良布置的打草惊蛇任务,曾经交代过梁乃柱能不暴露火炮就尽量不要暴露,在这点上还有文章可做。再稍一盘算后,刘黑闼便又拿定了主意,立即随手抓过了一个部下,在他的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让他携带轮换战马飞骑赶往灵石给王行本等人传令。 “希望能够得手。”刘黑闼在心里暗暗祷告,“苍天保佑,这事如果能得手,那不消唐王的主力出马,仅凭我手里的力量,就可以耗掉太原贼军的大量兵力!” 第457章 毁灭证据 该来看一看灵石战场这边的情况了,等到了近四更都还没有看到敌人出城,不想让麾下将士白白受春寒之罪的王行本和曹清稍一商量,干脆就放弃了埋伏,让白白被冻了大半夜的隋军士卒回帐休息,结果隋军将士倒是为此欢喜万分了,至少可以重创李二军的隋军伏击圈也随之自行瓦解。——运气稍微好点的话,这个伏击圈还很有可能干掉喜欢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李二本人! 也只能说是李二的运道太好霍邑隋军的运气太烂,隋军将士撤离了伏击阵地才刚睡下不久,四更半刚到,之前一直紧闭的灵石城门就悄悄打开,三千多太原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李二的亲自率领下悄悄摸出城门,在灵石东门外集结成军,然后李二又是一声令下,太原军立即潜行南下,人衔枚马包蹄,几乎不带声响的悄悄摸向南面的隋军营地。 而与此同时,刚刚睡下的隋军主力不仅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到来,就连驻扎在北面狭道路口上的千余隋军,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李二军已然出城,更没来得及发现,驻扎在介休的太原军段纶部,也正在小跑着迅速逼近灵石战场。 也确实是天佑李二,今夜恰好是一个阴天,星月无光地面上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即便是隋军营地刚刚做出了部署调整,新换上了一支军队负责夜间防务,守营新军还没有疲倦打倒而降低了巡防力度,却还是因为视线太差的缘故,没有来得及提前发现李二军逼近,还是直到李二军的步兵上前以弓箭射下哨楼上的隋军士兵,中箭士兵摔落地面发出声响,隋军巡逻队这才提高了警惕,发现已经摸到大营门前偷搬鹿角拒马的李二军士兵。 再紧接着自然是铜锣乱响,值守隋军赶紧放箭射杀偷搬拒马的李二军士兵,同时立即加强营门戒备,李二这边却是毫不迟疑,立即下令发起进攻,两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原军敢死队直冲营门,顶着密集箭雨砍劈隋军营门,还有一千太原军步兵兵分两路,分别冲击隋军营门两侧的栅栏,不惜代价的争取打开入营道路。同时李二也不断在心中默默祷告,“上天保佑,但愿能够打开缺口!多了我也不要,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就行!” 绝对值得让王行本、曹清和梁乃柱等人大叫一声侥幸的是,刚刚轮换了营防的隋军将士注意力还比较集中,警惕心还没有完全消退,即便是意外受袭也还有一点还手之力,值夜军队立即全体投入作战,虽然打得十分艰苦,却还是勉强顶住了李二军最危险的首轮突袭,为后军主力争取到了应变时间。同时还没有进入深层睡眠的隋军将士也纷纷被惊醒起身,没有花太多时间适应突然变故,就立即在基层将领的要求下着手备战,披甲执刃出帐集结,速度比之白日都只快不慢。 但就算是这样,隋军大营的情况仍然还是危急万分,营门与两侧栅栏处都是喊杀震天木屑横飞,营外鹿角拒马迅速被破坏殆尽,刚挖了一小半的护营壕沟也根本拦不住李二军前进,值夜的隋军将士只能是凭借着单薄栅栏与李二军苦苦抗衡,攻势凶猛的李二军将士刀砍枪捅斧劈,把栅栏内的隋军将士杀得损失惨重,也把隋军营地栅栏冲得摇摇晃晃,转眼就要倒塌。 形势过于危急,根本来不及等待王行本的命令,驻扎前营的曹清就已经红着眼睛命令投入战斗,要求麾下士卒只要校团级规模,就立即上前助战而无需请令,结果这么一来曹清虽然丧失了以大队反击的机会,却也好歹了补强了栅栏防线上的单薄兵力,不断冲来的隋军将士刀砍枪捅盾牌顶,好好歹歹算是勉强顶住了李二军冲击,没给李二军一举攻破隋军营防的机会。 “老子为什么没相信大帅的分析!要是老子没解散军队,继续在营内埋伏,这仗稳赢啊!”这是曹清、梁乃柱和王行本三将同时捶胸顿足发出的哀嚎。 “天不助我啊!想不到王行本和曹清这帮匹夫,还能有这样的治军之能!”其实李二远比曹清和王行本等人更懊恼,李二是万万没有想到霍邑隋军的应变速度能够如此之快,深夜遇袭兵不惊营不乱,还能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集结作战,迅速补强栅栏防线,抵御自军突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隋军是以团级规模匆忙上前助战,李二几乎就要怀疑隋军其实早有准备了。 还好,先机还在李二手里,确实是仓促遇袭的霍邑隋军只是反应速度比平时更快一些,但还是存在着准备不足和无法有效指挥作战队伍的短处弱点,仍然还处于被动下风,擅长捕捉战机的李二在懊恼的同时也没忘记抓住机会,除了命令担任先锋的朱粲继续不惜代价强攻外,又果断再次派出了千余军队上前助战,冲击隋军栅栏防线的其他位置,寻找新的突破口。 这时,北面也传来了喊杀声,驻扎在北面路口上的隋军将士不仅已经发现了主力大营遇袭,也终于发现了已经悄悄摸到近出的段纶军,率领这支隋军的霍邑将领李晓也甚有决断,并没有急着回援大营,而是立即下令点燃堆积在道路上树木杂草,以烈火阻隔段纶军增援李二,段纶军为了争取时间,也立即发起强攻,冒烟突火与隋军展开激战,同时拼命扑火疏通道路,与李晓军厮杀得天昏地暗,一时难分胜负。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正当王行本在中军营地内部匆忙集结中军主力发起反击时,意外出现,亲自率领敢死队的李二军先锋大将朱粲奋起神力,竟然在混战中一斧劈断了隋军大营的门闩,李二军敢死队一起卖力,生生冲开了隋军营地大门,李二军上下一起欢呼,士气大振,李二也毫不犹豫的命令全力猛攻,士气高涨的李二军各部猛冲猛打,迅速冲进隋军营地杀如放火,很快就搅乱了小半个隋军前营。 见此情景,已经集结起了中军主力准备反击的王行本当然是叫苦不迭,只能是放弃增援前营栅栏阵地的计划,改为全力固守中军营地,同时命令曹清不惜代价的把李二军拖在前营营地,不许撤回中军,不给李二军乘机杀入中军营地的机会。 还好,曹清是刘黑闼亲手从行伍中提拔上来勇将猛将,从一个普通士卒开始一刀一枪打到了今天的位置,最擅长的就是打硬仗恶仗,又对自军放弃伏击而错失良机懊悔万分,再听到了王行本的命令,曹清不仅半点没有埋怨王行本的不近人情,还立即命令所有军队向自己的旗帜靠拢,聚拢成团与李二军苦苦抗衡,不给李二军驱使自己部下为免费前锋冲击中军营地的机会。少数贪生怕死的隋军士卒试图逃进中军营地寻求保护,也被王行本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射杀。 看到这样的画面,李二简直就是想要掐死隋军指挥官的心思都有了,大骂隋军指挥官歹毒狡猾之余,李二又命令一军迂回去冲击隋军后营寻找火炮,结果守卫后营的隋军梁乃柱已是早有准备,看到敌人杀来就立即乱箭招待,同样没给李二军迅速杀进后营的机会。李二闻报脸色铁青,却又在一时间无可奈何。 还好,先机仍然还在李二的手里,段纶那边冲破隋军阻击赶来增援也只是迟早的事,李二沉着指挥作战之余,也立即开动起了脑袋,迅速盘算接下来的应变计划,“如果没办法冲破贼军营地怎么办?贼军力量颇强,正面叩营攻打,我军能够得手的把握确实不大,但贼军前营已被我军攻破,损失巨大,段志玄那边的奇袭即便没有成功,贼军接下来也肯定不敢在灵石继续驻扎下去,肯定要撤退返回霍邑……。” 想到这里,李二有了主意,立即召来了部将秦武通,命令道:“你马上带着两个团的步兵南下,到灵石南面三十里外寻找合适地形埋伏,待贼军南下时,贼军火炮队只要经过你的阵地,立即发起攻击,不要你能抢到贼军火炮,只要你能拖住贼军火炮队,让他们无法继续南下,为我军主力追击夺取火炮争取时间,我就给你记首功!” 秦武通答应,李二却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记住,动作要快,越快越好,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能让贼军察觉你已经在途中设伏!还有,设伏之后,不必拦截贼军的北上联络使者,那是贼军的告急信使,可以帮着我们扰乱贼军的军心,让他们随意通过你的防区!若是贼军派遣使者南下,全力劫杀,问清楚口供报我!” 秦武通唱诺,立即组织了两个团的步兵飞快南下设伏,并在天色全明之后,依令抵达了南面三十里外的拦截阵地,并且在汾水颇为遄急的位置寻找到了合适的伏击阵地,结果秦武通再带着军队刚隐蔽好后,还真有几个隋军骑兵带着轮换战马快马从南面冲来,士卒请令是否拦截,秦武通谨记李二命令,让士卒任由这几名隋军骑兵通过自军阵地不提。 让我们再把画面转回灵石战场,天色放明时,段纶军终究还是冲破了隋军拦截,冒烟突火赶到主战场参战,但此刻视线已经不再受阻的隋军各部在看清楚了敌人情况后,也已经逐渐稳住了阵脚,曹清带着前营军队缓缓撤向中军营门,且战且退向中军营内转移,抡完了三板斧的李二军也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凶猛势头,根本没办法冲溃曹清的密集队形,尝试靠近隋军的中军营地更是马上就来招来隋军将士的密集弓箭覆盖,无计可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曹清带着军队逐步撤进中军营地。 段纶也带着军队冲了一下,但他的军队连夜行军本就十分疲惫,又和隋军李晓部在路口打了一场恶仗,虽然取胜却又加剧了疲惫,体力大降下攻势不够猛烈,同样无法冲溃曹清的军队,更没能乘势杀进隋军中军营地,而随着隋军曹清部的尽数入营,隋军中军的密集羽箭覆盖,段纶同样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放弃进攻,然后马上找到二舅子李二,与李二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李二先是把昨夜情况的对段纶做了大概介绍,承认自己低估了敌人的凝聚力和应变速度,这才导致劫营战事没能完全成功,同时又向段纶介绍了自己已在南面路上布置了埋伏的事,然后向段纶建议道:“姐夫,贼军已有营地可守,仓促之间我军已经无法迅速破敌,不如就此撤兵回城休息,待贼军收到霍邑告急的消息匆忙撤兵时,我们再出兵追击夺取火炮不迟。” “如果段志玄那里没有得手怎么办?”段纶问道。 “没得手也没关系。”李二自信的微笑答道:“且不说霍邑贼军力量空虚,无法北上接应,王行本匹夫只能是尽快退兵。就算他坚守营地等待刘黑闼的临汾救兵也无所谓,昨夜一战,他的军队已受重创,待你的军队得到了休息,恢复了战力,你我再携手进兵,照样有很大希望攻破他的营地。” 看了一眼尸横满地的隋军前营营地,又看了看自己麾下面带疲惫的将士,段纶很快就点了点头,同意了李二的建议,与李二携手鸣金退兵,一起撤回灵石城休息,同时又让城内守军赶造干粮火把,以便追击之用。 和李二分析的一样,损失不小的王行本和曹清等隋军将领确实立即生出了退兵打算,尤其是考虑到霍邑那边确实难以为自军提供有力增援,王行本和曹清等人经过商议之后,终究还是一致决定尽快退兵保存力量。好在这次隋军没有携带太多的粮草辎重前来,退兵倒也十分方便,把营帐和少量粮草辎重装车就可以走,栅栏鹿角和赶造了装样子的攻城武器更是可以一把火烧了事,让李二想搬回去做饭用都找不到机会。 只有那些假火炮比较麻烦,十二门每一门都是重达一千多斤,运起既麻烦又拖慢速度,显然不适合随军携带,又是便宜生铁造的假冒伪劣带回去也没什么用,所以王行本和曹清都打算扔掉了事。幸亏刘黑闼临行前对梁乃柱的叮嘱起到了作用,让梁乃柱建议道:“王将军,我们还是把火炮带走吧,大帅曾经交代过,这些火炮是唐王用来打草惊蛇疲惫贼军主力的关键,那怕是假的也不能轻易暴露,我们如果直接放弃,贼军肯定会知道是假的,不如随军带走,然后能带回霍邑当然最好,带不会去在路上放弃,敌人也会相信是真的,费力运回去浪费大批钱粮仿造。” 觉得梁乃柱的建议有理,王行本当即采纳,当下又安排了撤退顺序,由曹清和李晓率领疲兵伤兵先行担任先锋,梁乃柱押解火炮辎重居中,王行本则亲自率领生力军殿后,然后才刚到正午时分,隋军就放弃了营地向南撤退,临行时还一把火烧了栅栏和后营的攻城器械。 得知隋军果然弃营撤退,李二和段纶大喜之余,立即集结兵马出城追杀,但也稍微晚了一步,曹清和梁乃柱率领的隋军前中二军已然抢先撤进了窄道,同时王行本又率领生力军守在路口严阵以待,步步为营的缓缓撤军,根本不给李二和段纶立即追上隋军火炮队的机会。李二和段纶早有伏子埋伏,对此毫不着急,只是小心保持着与王行本后军的距离,等待即将出现的破敌良机。 正常情况下,未雨绸缪早有准备的李二哥当然是稳操胜券,只消提前布置的伏兵突然杀出,李二军不仅可以确保拿到至关重要的隋军火炮,还肯定能够顺势再次大败霍邑隋军。但聪明无比的李二哥唯一失算的一点是,还有一位十分聪明的刘黑子也有妙着,还就在他与段纶刚追上王行本的后军时,刘黑子派来的紧急信使就已经见到了押解火炮的隋军大将的梁乃柱,给梁乃柱下达了一条十分有趣的命令………… 三十里的距离原本没有多远,健康成年人步行的话顶多一个半时辰就可以轻松走完,急行军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因为携带着差不多两千斤一门的沉重火炮,隋军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勉强走完这段距离,结果这点不仅让李二和段纶更加相信他们的真正目标就在前方,也让他们和之前在此埋伏的秦武通等得心焦,再当好不容易看到隋军将士推着沉重火炮来到自军伏击阵地面前,秦武通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立即下达了进攻命令。 敌众己寡,秦武通并没有傻乎乎的带着四百多人冲出来找死,选择了在高地抛下乱石滚木阻塞道路,扰乱隋军队伍也不给隋军运走火炮的机会,率领中军押解火炮的梁乃柱在大吃一惊之余,又赶紧去看西面的汾水情况,见这一带的汾水恰好是水流遄急乱波汹涌,梁乃柱顿时就乐了,一边命令军队上山作战,一边向火炮队命令道:“马上!把所有的火炮都给我推进河里,让贼军捞去!” 恨这些沉重火炮恨得蛋疼的隋军将士一听命令大喜,确认了梁乃柱这话不是开玩笑,赶紧欢天喜地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炮下河,七手八脚之下,十二门沉重火炮带着隆隆巨响,先后在暮色中跌落滔滔汾水,彻底泯灭了它们是假冒伪劣的证据。而秦武通在高地上看到这一情况大惊,赶紧率军下山阻拦时,曹清也已经带着前军回援杀来,与梁乃柱联手把秦武通杀得退回了山上。 火炮全部进了汾水喂龙王了,一不做二不休的隋军将士又把辎重车推成一团,待王行本率领的殿后军队退过这一带后立即点火烧断道路,然后轻装急进赶紧逃向南面,留下李二和段纶率领的后军在火海面前无可奈何,也让李二在火炮落水处大发雷霆,“匹夫!匹夫!霍邑这帮匹夫,这帮奸贼!竟然把火炮推进汾水,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右都督,我们把火炮捞上来不就行了?” 有部下好心建议,但迎接他的,却是李二的响亮耳光,还有俊脸扭曲的如雷咆哮,“捞?!这里的水流这么急,怎么捞?你捞给我看看!捞的人少了不够,捞的人多了,不是正好贼军逼着我们打消耗战的机会,把我们逐口逐口吃掉的机会?!” 第458章 窦建德出手 嘛叫鸡肋?对李二和段纶来说,被霍邑隋军扔进了汾水河里的火炮就他娘是鸡肋!丢了太可惜,捞的话费时费力,还肯定要给河东隋军大打消耗战的机会,最后就算能够捞上来,李二和段纶也非得付出惨重代价不可! 别以为从汾水河里捞几门火炮有那么简单,受气候变化和人为因素的影响,现在的汾河流量确实不那么大,但是在隋唐时期,汾河的水量逆行而上可以支撑关中运粮至绛县,顺流而下可以把粮食从临汾直接运送到关中,雀鼠谷一带的汾河又是落差大水流复杂,以隋唐时代的技术手段,想要从这样的河里捞起一千多斤一门的火炮,就算有希望办到,难度也绝对小不到那里。 更要命的还是隋军方面的骚扰破坏,刚摆脱了太原军的追击,霍邑隋军马上就在距离沉炮地只有二十来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并立即着手修建营地工事,摆出了再怎么拼命也不让太原军捞走火炮的架势,李二军只要动手捞炮,肯定会遭到隋军的突袭破坏。 鸡肋骨上无论如何都有些肉,在火炮面前吃过大亏的太原军为了消除心头梦魇,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所以稍做商量后,李二段纶也来一个就地立营,一边修建工事用于抵御隋军进攻,一边挑选精通水性的士兵下水寻找火炮,尝试直接用绳索把火炮给拉上岸来。 也是到了水手下水之后,李二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因为隋军抛下火炮这个位置,不仅水流异常遄急,还高低落差颇多,水性再好的水手下水也很难潜到河底找到火炮,还有被水流冲走的危险,牺牲了两名水手,又耗费了相当不小的力气和大量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到一门火炮,再尝试用绳索拉起火炮时,隋军那边已经杀过来了,还是刘黑闼亲自统的兵。 距离霍邑已经只有四十来里的路程,极大的方便了刘黑闼向前线补充兵力,铁了心要以火炮为饵大量消耗太原军的有生力量,刘黑闼根本就不去考虑伤亡代价,亲临第一线指挥督战,王行本和曹清两员猛将身先士卒一起率军冲锋,疲惫不堪又还来不及建立坚固营寨的太原军虽然也玩命抵挡,却终究还是招架不住隋军不惜代价的狂冲猛打,被迫后撤躲避锋芒,原本已经拉离河底的那门火炮也因此被重新扔进河底。 然后更损的又来了,乘着暂时击退太原军的机会,隋军方面又赶紧把大量土石抛进沉炮处,增加太原军的打捞难度,然后又赶紧退回二十里外的临时营地休息,等待太原军的再次打捞。再当李二和段纶卷土重来时,天色不但已然大亮,打捞难度又已经增加了许多。 士兵不是铁打的,李二军从三月初二的半夜开始一直到三月初四的上午都没怎么得到休息,更惨的段纶军还得加上急行军七十里的体力消耗,上上下下都已经累得如同一条条抽去了脊梁的癞皮狗。所以即便李二和段纶还是心有不甘,也没胆量再一边打捞一边抵御刘黑闼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了,只能是在沉炮地点的北面附近寻找了一处缓坡立营,一边休息一边准备打捞,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生铁火炮的刘黑闼更不急于发起进攻,两军暂时偃旗息鼓,保持对峙状态。 刘黑闼主力所在临汾郡距离雀鼠谷只有两天路程,太原距离雀鼠谷却至少需要急行军四天以上,李二和段纶很清楚这个差别带来的影响,但李二和段纶万没想到的是,才刚到当天的傍晚时分,刘黑闼的临汾后军就已经抵达了霍邑城下,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抵达沉炮地战场,兵力也只有五千多人,却也立即打破了整个雀鼠谷战场的力量均衡态势,合军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余人的隋军兵力充足,可以轻松轮换作战,李二和段纶两军加在一起才只有八千多,在兵力上已经处于了绝对下风,再和刘黑闼大打消耗战无异于就是自己找死。 尽管已经很明白刘黑闼是想乘势把自军拉入消耗战,但刘黑闼放进水里的香饵实在太过诱人,所以李二和段纶仍然还是没有决定就此放弃,经过商量后,李二和段纶干脆选择了暂时与刘黑闼继续对峙,又派了快马北上太原,向李建成报告此事,把皮球踢给李建成,让李建成决定是全力南下来夺走火炮?还是就此放弃让刘黑闼把火炮又捞回去? 轮到李建成难以决断了,事实上此前收到隋军火炮秘密运抵霍邑战场的消息时,李建成就已经做好了出兵增援雀鼠谷的准备,不为别的,就为守住太原南部这唯一天险屏障,这时候出兵去帮李二和段纶抢火炮实际上非常方便。但李建成同样看穿了刘黑闼的战术目的是逼着太原军打消耗战,太原军一旦被刘黑闼牵着鼻子走陷入消耗泥潭,那么太原军就算成功抢到了火炮也很可能将是得不偿失,被隋军方面占了大便宜——因为陈丧良现在的底子实在是太厚了,那怕是赔光了河东主力也可以毫不心疼。 最后是太原军老将、传说中的金蝉子外公殷开山让李建成下定了决心,殷开山指出道:“刘黑闼匹夫用心险毒,目的确实是为了把我军拖入消耗战,但他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同样把河东贼军的主力投入了雀鼠谷战场,眼下陈贼主力又还没有做好出征准备,我军主力若是在此刻南下,虽有可能被刘黑闼拖入消耗战,却也有希望抢先歼灭刘黑闼主力,倘若如此,我军便可以乘机攻占临汾,获取大批陈贼主力用于攻打我军的粮草军需,继而彻底打乱陈应良奸贼的全盘计划,以攻为守,反占先机,彻底御敌于国门之外。” 盘算了半晌,李建成点了点头,又沉吟再说道:“既然是以攻为守,那就干脆现在就把窦建德拉进战场,请他立即从滏口陉出兵西进上党郡,取道泌源、和川,攻打刘黑闼匹夫的侧翼,与我军夹攻临汾,让刘黑闼首尾难顾,也彻底打乱应良贤弟的全盘计划。” “左都督,泌源、和川这条路不是很好走,尤其是不适合军队大规模行进,窦建德不太可能回答应吧?”殷开山提醒道。 “把一半的临汾钱粮许给窦建德,他走这条路进军还可以顺手收取目前空虚的上党郡,窦建德会动心。”李建成不动声色的答道:“我也不需要他出动主力帮我夹击刘黑闼,只要他派出一路偏师就行,多给他的麾下文武送些贵重礼物,不愁说不服他。” 见李建成自信满满,殷开山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附和若能如此最好不过,当下李建成立即召来自己的王牌使者王珪,令他携带重礼前往临洺拜见窦建德,请窦建德出兵上党郡攻打刘黑闼的侧翼,又交代了王珪不必吝啬金银,可以放心用来收买窦建德的麾下文武。但李建成还有一件事不太放心,又对王珪提醒道:“窦建德为人过于正直,不许部下夺占民间钱粮土地,他的部下多不富裕,对金银珠宝十分贪婪,收买他们替我们说话十分容易,但他有一个心腹部下却是例外,你绝对不能尝试收买。” “敢问左都督,是何人?”王珪小心问道。 “王伏宝。”李建成随口答道:“我军内线情报,这个王伏宝不仅是窦建德的左膀右臂,还和窦建德一样轻财重义,对贪赃贿赂深恶痛绝,你若是贿赂于他,他必然会大怒并向窦建德告密,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可能适得其反,导致窦建德在大怒下拒绝出兵。” 王珪用心记住李建成的这个叮嘱,这才在骑兵的护卫下快马赶往临洺向窦建德求援,李建成则立即着手安排出征,留下李元吉、裴寂和冯立等人守卫太原老巢,自己则与殷开山、张纶等将率领三万军队南下,赶赴雀鼠谷增援李二和段纶,并于三月十三这天抵达介休,正式加入雀鼠谷战场。 李建成援军抵达介休之前,刘黑闼已然在沉炮地一带和李二、段纶又干了三仗,完全就是不顾伤亡的逼着李二、段纶和自己打消耗战,不肯死心放弃火炮的太原军不敢撤离战场,只能是依山建寨据险而守,虽然没有被刘黑闼拿下营地,却也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而在探听到李建成亲率援军抵达介休后,成功达成疲惫太原军主力目的的刘黑闼这才收兵撤退,保存力量撤往霍邑守城。 临行时,刘黑闼还又写了一道书信射进太原军营地,公然宣称道:“喜欢我军的火炮,你们就尽管捞去,我军火炮已经在河水里泡了整整十天,早就给泡坏了。你们喜欢,尽管捞回去用!” 被刘黑闼耗得疲惫不堪又损伤不小的李二和段纶无力追击,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刘黑闼率军大摇大摆的撤出雀鼠谷,再等李建成率领主力赶到灵石时,刘黑闼全军早已撤回了霍邑城内休整。李建成无奈,只能是一边着手打捞火炮,一边与李二、段纶等人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其实也用不着怎么商议,现在太原军的主力已经南下到了灵石,不可能白跑一趟,隋军主力又仍然还在大兴磨磨蹭蹭的准备出征,同时霍邑隋军也在此前的交战中损伤不小,这么好的抄底机会,是个散户就会往前冲,所以李建成和李二等人立即敲定了继续进兵攻打霍邑的决定,还决定分全力争取拿下霍邑,抢占与隋军主力决战的主动权。 没有了隋军的捣乱破坏后,经过了整整两天的辛苦努力,太原军终究还是先后捞起了九门火炮,结果令李家兄弟郁闷不解的是,这些生铁铸成的火炮好象真的已经被河水泡坏了一样,试验射击中火药装少了打出去的炮弹根本就没威力,火药稍微装多点更绝——直接就炸开伤人,其中一门火炮炸膛间,还当场炸死了两名太原军士兵,弄得太原军士兵都推三阻四的不敢再去点火,也让李建成和李二彻底死了凭借这些火炮攻破霍邑城的心思。 不过没有火炮也没关系,没有火炮的冷兵器时代攻城战照打,历史上老李家靠士兵咬着武器空手攀爬都能拿下霍邑城,现在李家兄弟在局部战场上占据上风,还能怕了已经在雀鼠谷大战中自伤元气的刘黑闼?所以李家兄弟依然还是率军向着霍邑城来了,第三次霍邑大战的序幕随之拉开。 隋军这边,早已开始着手守城大战的同时,尽管刘黑闼在临汾还有后军可用,但隋军主力北伐所用的军需粮草大都堆积在临汾城中,所以刘黑闼再没有往霍邑补充一兵一卒,命令卫子期和霍世举全力固守临汾城,不许擅自出兵北上,自己则亲自坐镇霍邑城,指挥守军迎战李家兄弟。 象当初收拾庞玉一样,李家兄弟故技重施,再次由李二率领少量兵力到城下挑衅,妄图激怒刘黑闼引诱他出城交战,李二还一度亲临霍邑东门城下厉声诟骂,嘲笑刘黑闼不过一个小小贼帅,走****运爬上今天的位置仍然还是胆小如鼠,不敢出城与自己交战,要刘黑闼尽管放马过来,自己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李二这招对名门出身的庞玉当然有用,对于赌棍无赖出身的刘黑闼却是毫无效果,一边拉着几名部将在城上当众赌博以示对李家兄弟的轻蔑,刘黑闼一边反骂道:“李二郎匹夫,你这个寡廉鲜耻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初你在这霍邑战场上被我军生擒,为了活命在我们唐王面前摇尾乞怜,我们唐王把你放回去了,你答应我们的事又办到了那件?李建成匹夫的脑袋,你到底几时送过来?” 当初因为陈丧良离间计没少背嫌疑的李二听了大怒,立即破口大骂,刘黑闼却不再理会,只是继续赌博耍钱,李二骂得口水都干了都毫无作用,只能是悻悻退兵回营。好在李家兄弟对此也没抱太多指望,期间也仍然在抓紧建造攻城武器,并且在次日就开始动用虾蟆车填塞霍邑护城河,刘黑闼指挥军队以弓箭迎击,与太原军厮杀得十分激烈。 三天过后,霍邑东门的护城河被太原军填塞大半,李建成兄弟双双上阵,指挥军队向霍邑发起一次十分猛烈的强攻战,霍邑隋军在刘黑闼的指挥下奋起迎战,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以强有力的防御击退太原军进攻,并让李家兄弟在攻城战中付出了不小伤亡。 其实李二比陈丧良更怕打攻坚战,每遇难以速下的坚城雄关,李二和陈丧良一样马上就会琢磨投机取巧的阴谋诡计,见霍邑城池坚固刘黑闼又指挥得力,强攻拿下霍邑既把握不大,又肯定会伤亡不小。所以强攻失败的当天夜里,李二就找到了李建成,向李建成提出了两个建议,第一是分兵一支南下去攻打杨县和岳阳(今洪洞县苏堡镇),接应窦建德可能派来的援军,也威逼临汾给刘黑闼制造压力,逼迫刘黑闼回兵去救屯粮地。 第二个建议最狠,鉴于刘黑闼此前不过郝孝德麾下的一个小小贼帅,得陈丧良重用后招来无数嫉妒,李二提议散播谣言,说刘黑闼因为雀鼠谷大败怕陈丧良追究责任,又因为霍邑被围贪生怕死,动摇之下暗中联络太原军乞求投降,让刘黑闼那些不服气的部下去打小报告,离间刘黑闼和部下的将帅关系,更让奸诈多疑的陈丧良对刘黑闼生出疑心,借机从中取事。 同为计谋高手只是不喜欢铤而走险的李建成,只稍一盘算就接受了二弟的两个建议,决定派遣殷开山率军五千南下去攻打杨县和岳阳,然后又马上与二弟商量起了如何栽赃陷害刘黑闼的阴谋诡计,并且立即着手加以实施………… 从一个小小投降贼帅迅速爬上方面大员的刘黑闼确实很招同僚嫉妒,李二这一手着实算是打到了他的要害上,但刘黑闼及河东隋军的危险并不止这么一个。就在同一天,李建成的使者王珪顺利抵达了窦建德的老巢临洺城后,立即把大量的贵重礼物送到了窦建德一干穷苦部下手中,并且在第二天就见到了窦建德,代表李建成请求窦建德出兵上党,攻打刘黑闼的侧翼。 王珪很快就发现他的礼物完全就是白送,事实上不仅窦建德麾下的众文武都对上党垂涎三尺,就连李建成不敢贿赂的窦军大将王伏宝都十分赞同出兵西进,夺取上党俯视河东,伺机进取关中。但王伏宝却并不现在就兵进河东战场,直接和即将出兵太原的隋军主力正面硬扛,建议拿下上党扼险而守,待更好的机会出现再出兵攻取河东不迟。 王伏宝的建议当然不错,很可惜,窦建德太讲义气也太守信用了,答应过李建成的事就不想反悔,同时也因为李建成只是恳请窦建德派遣一支偏师杀进河东战场威胁刘黑闼侧翼,所以收了王珪好处的窦建德麾下诸文武都觉得不应该失信,就算不出动主力,也要派支万人规模左右的偏师去给李建成帮忙,最后窦建德也就拍板定案,决定接受李建成恳求,出兵万人去河东战场帮忙收拾窃国大盗陈丧良的帮凶走狗。 拍板容易,再当窦建德问起何人可以担此重任也就是谁敢率领偏师去给李建成帮忙时,长乐王麾下的一干猛将勇将们却全都闭上了嘴巴,然后再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这些猛将勇将又众口一词的建议道:“殿下,王伏宝王将军能征善战,智勇双全,堪当大任,末将等一致认为,应该由王将军担当此任!” 王伏宝本来就反对现在就打进河东,再看到一干同僚们楞是把自己推到前面,当然是无比火大的加以拒绝。但窦建德却也觉得自己麾下最能打也最有头脑的王伏宝在这件事上最可靠,开口逼迫王伏宝领命,对窦建德忠心不二的王伏宝无奈,只能是乖乖领命。而看到王伏宝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妒忌他功劳战绩妒忌得快要发狂的窦军诸将心中无不大爽,暗道:“去吧!最好是死在河东战场上,永远别回来!” 第459章 临汾危局 准备北伐太原的期间,陈丧良又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军事行动决定。 隋军西路军副总管马三宝向陈丧良报告,说自称凉帝的李轨脑袋进水,头一年听信的一个胡人巫师谄媚之言,相信上天会从天上降下一名玉女给他,劳民伤财在凉州搞了一个玉女台等待女神降临,结果女神没来,饥荒先至,联合薛举攻打平凉的主要目的也是想抢粮缓解燃眉之急,失败后控制地内饥荒更加严重。马三宝与姜谟基本接管薛举地盘后见机会难得,便乘着春耕将至时向李轨发起了一次进攻,不求打败李轨,目的只为了耽搁李轨军控制地的农时,不给他们顺利下种的机会。 还不错,驱使着薛举降部为先锋,马三宝成功打破了金城关,兵临武威郡的重要粮产区会宁,逼迫李轨出兵救援会宁耽搁了农时。同时李轨治下的胡人势力也纷纷主动与隋军联络,表示愿意充当内应帮助隋军干掉李轨,马三宝本身就精通胡语,副手何潘仁干脆就是胡人,经过了解发现这些胡人并非诈降,而是因为确实不满李轨的残暴统治,还有为了重新疏通丝绸之路便于经商,马三宝觉得机会难得,便向陈丧良送来奏章,请陈丧良准许他发起对李轨的全面战事,伺机消灭李轨和光复西凉五郡。 虽然对胡人势力十分警惕,但考虑本就偏远的西凉五郡一旦脱离中央统治时间过长,肯定会给异族更多的机会渗透侵占,陈丧良还是同意了马三宝的奏请,册封马三宝为西凉道行军大总管,准许他发起西征战事,并给他补强了兵力和提供粮草供应,把西凉战事全部委托给了自己麾下资格最老的帮凶走狗。 此外,陈丧良又接受了大兴官员安兴贵的自告奋勇,派遣武威豪族出身的安兴贵返回武威充当间谍,让安兴贵假意逃回去向李轨报警,骗取李轨信任后乘机策反李轨的部下干掉李轨。——这事成了的话,陈丧良当然会给安兴贵高官重爵,不成的话,陈丧良也会给安兴贵追封赐谥,大家公平交易,不占安兴贵什么便宜。 李轨这事基本上可以到此为止,受气候、环境和资源制约的李轨注定了翻不起太大风浪,根本不值得陈丧良去做太多关心,陈丧良目前最关心的,仍然还是雀鼠谷战场的战事情况。但陈丧良之前还真没想到的是,雀鼠谷战事的发展走向,竟然会完全脱离了他事前的估计预料,甚至还有可能打乱自己北伐太原的全盘计划。 陈丧良之前给刘黑闼的命令就是虚张声势,营造隋军主力随时都有可能向太原发起进攻的假象,让太原军过早进入全面战备状态而疲惫敌人,十二门一装药点火就会炸膛的生铁火炮,也只不过用来恐吓李家兄弟的道具。但陈丧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因为一点小小的阴错阳差,自己虚张声势的计划竟然走上完全不同的轨道,导致霍邑隋军提前与李二大打出手,继而招来太原军主力,拉开太原军主力与河东隋军大决战的序幕。 从各种明暗渠道的汇报来看,陈丧良发现刘黑闼在这件事上也是有些身不由己,完全是因为李二先打假火炮的主意才就势开战,抛弃火炮逼着太原军与霍邑隋军大打消耗战更是被迫为之,同时刘黑闼也向陈丧良报告了自己的计划打算,决心以自己的一军之力先与太原军主力对耗一番,更加有效的疲惫太原军主力和消耗他们的作战力量,让隋军主力将来北伐时可以更好打也更轻松。说白了就是牺牲小我成全大局,让河东隋军先流血流汗,以让隋军主力将来少流血少流汗。 小弟自己吃苦受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让老大将来轻松的拣便宜出风头,当老大自然喜欢这样的小弟,陈丧良也很喜欢刘黑闼的这份忠心。但陈丧良喜欢并不代表陈丧良的其他小弟都喜欢,以降将身份象坐火箭一样迅速爬到了河东军区总司令的位置上,刘黑闼本来就已经无比招人妒忌,现在刘黑闼又扰乱了陈丧良的北伐计划,导致众多隋军将士牺牲在雀鼠谷战场,针对刘黑闼的怨言怪话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会出现,含沙射影指责刘黑闼办事不力和导致将士无谓伤亡的公文书信,也开始出现在陈丧良的书案上。 刘黑闼能不能办事陈丧良很清楚,雀鼠谷大战的阵亡将士是否白白牺牲,陈丧良的心里也有数,对这些酸味冲天的文书完全就是视若无睹。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陈丧良无法装做看不到和听不见了。 事态似乎很危急,隋军老将河东道行军副总管霍世举与临汾太守卫子期联名奏报,太原军大将殷开山率军五千南下,攻打临汾郡中部的杨县与岳阳二县,两县一起告急,霍世举必须固保囤积有大量粮草军需的临汾城,不敢冒险出兵救援,只能向刘黑闼请示命令,刘黑闼却直接回信霍世举与卫子期,说不必去救这两座县城,太原军喜欢可以尽管去拿! 事还没完,刘黑闼直接授意任由两座县城沦陷就算了,霍世举和卫子期还报告了一件更加惊人的事——他们听到传言,说是刘黑闼因为在雀鼠谷战事不利,害怕被陈丧良追究责任,又被太原隋军主力包围突围无望,贪生怕死之下竟然暗中与太原军联络乞降,准备向太原军献出霍邑城换取活命! 霍世举和卫子期的这份奏报自然震动了隋军决策层,陈丧良也没办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只能是当着一干文武部下表态,说是自己相信刘黑闼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这一切都只是李家兄弟的无耻离间,又表态说自己支持刘黑闼弃守杨县和岳阳两县的决定——以陈丧良目前的实力,早就已经不用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丢了杨县和岳阳将来再拿回来就是了,暂时失去两个小县换取霍邑和临汾稳如泰山十分值得。 最恶心的就是离间计,这点对隋军而言也一样,听了陈丧良的表态后,很快就有人进言道:“唐王殿下,刘黑闼乃贼军降将,反复无常,现在又困守孤城,单独应对太原贼军主力,战事不利之下,难保他不会生出降意。” 这段进言引来不少附和,就连如今在内史省任职的长孙无忌都不敢掉以轻心,提醒道:“殿下,人心隔肚皮,刘黑闼追随你的时间不长,并非你的旧部老人……。” “住口!”陈丧良总算是逮到一个出气筒,冲大舅子咆哮道:“什么旧部老人不旧部老人?依你而言,那我这唐国相府,就只能用我在谯郡时的文武部下了?你自己数一数,我这相府之中,有几个文武官员跟随我的时间能比刘黑闼更长?我是不是连他们也不能信任,要把他们赶出相府?!” 倒霉当了箭靶子的长孙无忌乖乖闭嘴,屈突通、杜如晦、庞玉和孙伏伽等资历远不及刘黑闼的陈丧良新走狗却是无不感动,庆幸自己跟了陈丧良这么一个用人不疑的大度老大。陈丧良则又哼了一声,然后才向众人说道:“诸公,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但我可以向你们担保,刘黑闼不会存有二心,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以国士待他,他也会以国士报我!” 众人乖乖闭嘴,不敢再提醒陈丧良提防刘黑闼反叛,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不服,陈丧良也很清楚众人心思,但陈丧良却是哑口无言——陈丧良总不能告诉众人是自己是穿越者,说自己早就知道刘黑闼是什么样的性格为人吧? 虽然能用权威压下众人对刘黑闼的质疑,但河东战场可能存在的危险却不能不理会,连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李靖都说道:“殿下,太原军主力大举南下,临汾全郡告急,我们也不能再拘泥于之前的北伐计划,必须做出一定调整。臣下认为,最好立即派遣一军北上临汾,增援临汾郡治确保我们的军需粮草安全,也适当牵制一下太原军主力,为刘黑闼将军分担一些压力,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臣下也是这么认为。”庞玉也赶紧说道:“临汾一旦有什么闪失,绛郡也必然告急,届时屯驻河内的宇文化及肯定也会趁火打劫,让我军更加被动。臣下请令率领一军北上临汾,救援霍世举与刘黑闼两位将军。” 庞玉开了口,屈突通和李靖也立即自告奋勇,想要率军北上去增援刘黑闼,陈丧良盘算了片刻后,却摇头说道:“是得给刘黑闼派一支援军去,但不必劳烦你们亲自出马,你们都已经有过单独统兵出战的经验,这一战只是偏师牵制,不是和太原贼军决战,派你们去未免太过大材小用。我的意思是,让程咬金和秦琼二者之一率军北上,我也顺便培养一下他们独当一面的能力,以便将来大用。” 考虑到这一战确实没有多少彩头,庞玉和屈突通也就闭上了嘴巴,李靖也没有坚持,还很体贴的点头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是该给程将军和秦将军一个单独统兵的机会了,他们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年富力强,现在得到锻炼,将来殿下也好大用。” 说到这,李靖顿了顿,又微笑说道:“不过,估计这两位将军都想要这个机会,究竟把这个机会给谁,殿下你恐怕不好决定。” “没关系,让他们自己决定。”陈丧良笑着答道:“如果他们都想去,又谁也不让谁的话,那就让他们自己决定由谁去,比武也行,拈阄也行,谁运气好谁去。” 众人大笑之余,陈丧良又下令召来程咬金和秦琼,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问他们谁愿意统兵一万北上去给刘黑闼帮忙,结果不出所料,秦琼和程咬金果然是一起抢着去,都想单独带一次兵打一次仗,那怕是手足好友也互不相让,然后不用陈丧良开口就自行决定要比武定主帅!好在陈丧良又改了主意,怕二将比武有什么误伤,决定用拈阄定主帅,秦琼和程咬金一起叫好,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求神拜佛乞求自己能够拈中。 求神拜佛的结果是秦琼的人品比较好,拈中了这次的援军主将位置,程咬金虽然愿赌服输没有耍赖,却也遗憾得哇哇大叫,陈丧良含笑安慰,说是今后一定会给程咬金同样的机会补偿,又命令秦琼立即着手准备出兵,安排了秦琼在两天后率军北援刘黑闼了事。 其实陈丧良也更愿意让秦琼拈中主将,因为秦琼不仅在战场经验上比程咬金更加丰富,打仗也更能用脑子性格更慎重,在奸诈过人的李家兄弟面前也更不容易吃亏。所以派遣了秦琼率军北上之后,陈丧良也就再没怎么担心临汾战场的局势,集中精力只是处理内部事务,把该准备的都尽量提前准备好,以便自己亲率主力北上时可以后顾无忧,同时也等待与太原周边诸军阀合纵连横方面的消息。 距离最近的梁师都那边最先传来消息,梁师都答应接受陈丧良的号令指挥,替陈丧良出兵攻打李家兄弟控制的离石郡,事成后也把离石郡奉还给陈丧良,同时梁师都还算大度的派人护送了陈丧良与刘武周联络的使者前往马邑,多少拿出一些诚意向陈丧良示好——但条件是事成后陈丧良必须封他为梁王。陈丧良则是考虑到梁师都兵马颇强,又对自己的老巢大兴威胁较大,便一口答应了梁师都的请求,梁师都大喜下除了答应与隋军主力同时出兵外,还立即交出了李家兄弟派去向他求援的使者以示诚意。 接着刘武周那边也有了消息,刘武周答应帮陈丧良攻取楼烦郡和雁门郡,开出的条件同样是请封王爵,并要求获得雁门郡的土地,同时也派兵护送陈丧良的另一位使者前往诼郡与罗艺联系。陈丧良讨价还价,同意封刘武周为定扬王,拒绝刘武周的土地要求,距离遥远书信北上后一时半会还没有回音,所以暂时还无法确定刘武周届时是否会从背后捅李家兄弟一刀。 罗艺那边距离更远,短时间内更不可能收到消息,好在罗艺此前有过善待陈丧良的使者记录,拒绝接受陈丧良的招抚也是借口孤悬河北四面环敌,不敢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陈丧良估摸着就算罗艺不会出兵帮自己打太原郡东部,也不太可能帮李家兄弟和自己为难。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因为很喜欢窦建德正直性格的缘故,陈丧良还是给了窦建德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再次遣使前往临洺与窦建德联系招抚,很有诚意的册封窦建德为冀王,要求窦建德出兵攻打李家兄弟。同时陈丧良还特意安排了大萧国舅的次子萧守业担任使者,让窦建德知道自己的宽宏大度与不计前嫌。 结果陈丧良发现自己被窦建德再次打了脸,这次还抽得远比上次为重,秦琼出兵十多天后,先是受抚归顺陈丧良的上党太守袁子才派人送来急报,说是窦建德两万军队入寇上党郡,同时萧守业也随着袁子才的信使一同回到了大兴,抹着眼泪说自己是被窦建德不但断然拒绝了陈丧良的招抚和册封,还把自己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装进囚车押到上党交给陈丧良的部下,不给陈丧良的面子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窦建德还写了一道回信交给陈丧良,在书信中,窦建德十分傲慢册封陈丧良为临洺市集管理小吏,告诉陈丧良自己不但要出兵给李家兄弟帮忙,还要攻破大兴把陈丧良抓回临洺去看菜摊,让陈丧良重新回到以前拣菜叶子为生的光辉岁月。 看了窦建德的回信,陈丧良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大发雷霆了,更不明白窦建德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凭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大怒之下,陈丧良立即命令上党和临汾方面送去命令,要求他们严密监视窦建德军的动静,并去令秦琼让他设法诱敌,想办法勾着窦建德越过太行山,到临汾郡内等死! 再接着,陈丧良很快就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四月初一的时候,当陈丧良还在准备下半月的出兵北伐的时候,受封兵部尚书的李靖突然急匆匆的奔进武德殿,神色还有些紧张的把一份贴有鸡毛的塘报递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说道:“殿下,临汾急报,是坏消息。” “坏消息?”陈丧良一楞,惊讶说道:“临汾城出事了?不可能吧,秦琼的援军,不是早就已经抵达临汾城了吗?” “不是临汾城出事,是秦琼将军。”李靖语气有些苦涩的说道:“秦将军与贼军殷开山会战于岳阳,虽然野战取胜,把殷开山打得退守城池,但窦建德的偏师王伏宝突然从和川杀出,秦将军率军迎战,意外吃了败仗,损失不小,殷开山乘机出兵夹击,秦将军被迫退守临汾。” 陈丧良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鸡蛋,惊叫问道:“秦琼吃了败仗?怎么可能?敌人有多少兵力?” “臣下刚才也不敢相信。”李靖苦笑答道:“敌人有多少兵力,说了殿下你可能都不敢相信,才三千军队!” “三千军队?”陈丧良再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魂落魄的说道:“怎么可能?秦琼也会被人以少胜多?” “秦琼将军中了敌人的骄兵计。”李靖垂首答道:“贼军与秦将军交战时诈败逃入山道,并故意溃散装成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的模样,秦将军稍一大意就中了计,以为敌人已经败走没有过于提防,贼军大将王伏宝乘机在夜间五更将将过时发起偷袭,亲自率领三百精兵身穿我军将士服色,突然杀入我军营中,他的其他部下也在山中敲鼓鸣号惊吓我军,我军将士不知来敌多少,又在黎明前的黑幕中无法辨别敌我,被贼军杀得大乱,再当贼军大队杀来时,我军便没了还手之力。” 说罢,李靖又补充了一句,道:“还有,秦将军还探到,这个王伏宝的兵力规模实际上在万人左右,故意只率三千军队先行,也只是为了示敌以虚,让我军轻敌大意。” 陈丧良无比傻眼的呆立当场,许久后才大骂道,“这个王伏宝匹夫,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这么狡诈,还连秦琼都能上他的当!” “殿下,你没听说过王伏宝的名字?”李靖有些诧异的问,又道:“这个王伏宝,可是窦建德麾下的名将,窦建德壮大期间很多重要战事都是他打的,殿下你不知道?” 仔细回忆了一番,陈丧良发现自己确实是在细作探报中见过王伏宝的名字,也隐约记得他在窦建德麾下是打了不少胜仗,但因为在二十一世纪时没在电视上和书上看到过这个人,所以才一直没有留心。那边的李靖又说道:“殿下,臣下之前从马邑返回东都时途经河北,对窦建德的军队有过一些接触,就臣下所知,这个王伏宝很得窦建德军士卒之心,在民间的口碑也很不错,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秦琼将军败在他手里,虽然意外,也不算太过奇怪。” “再是大将之才,也是窦建德的。”陈丧良哼了一声,但刚哼完,陈丧良却又猛的想起一件事,忙嚷嚷道:“孙伏伽,快,马上把窦建德那边的细作探报拿来。” 孙伏伽答应之余,李靖忙又问起原因,陈丧良皱眉答道:“我好象记得我们的细作探报上有这么一条,说是这个王伏宝和同僚关系不佳,在窦建德麾下很受排挤,就是不知道是否有记错。” 李靖目光一闪,已然明白了无良侄子的恶毒用心,忙说道:“希望殿下没有记错,如果这个王伏宝在窦建德麾下真的很受同僚排挤,那我们想收拾这个王伏宝,就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 第460章 王伏宝 窦建德部将王伏宝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败陈丧良麾下屈指可数的一线大将秦琼,收到这消息,陈丧良和关中隋军固然是大吃一惊。但太原军方面其实还更加震惊,尤其是深知隋军底细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听到这消息后更是异口同声的大叫了一声,“怎么可能?窦建德的军队怎么可能这么能打?” 震惊之余,再仔细了解了交战经过之后,李家兄弟这才发现并非窦建德军的士卒都是无敌超人,而是因为窦建德派来偏师大将王伏宝勇谋兼备,用兵得法,巧妙利用了关中隋军连战连胜后的轻敌心理,又抓住了隋军将士在黎明前的松懈心理,再以伪装加声响混乱隋军营地,这才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大败成名多年的隋军名将秦琼。再然后,李建成和李二难免又同时生出了一个无比遗憾的念头,“这个王伏宝,为什么不是我的帐下将领?” 遗憾也没用,且不说王伏宝对窦建德是出了名的忠心,就算王伏宝主动请求归附,目前正有求着窦建德的李家兄弟也绝对不敢收留,所以李家兄弟经过商量后,也只能是派出任瓌携带重礼南下向王伏宝道谢,一边先和王伏宝套交情拉关系,一边请王伏宝再接再厉,与殷开山联手尽快拿下隋军囤积粮草军需的临汾城,彻底打乱陈丧良的北伐计划。 兴冲冲来到杨县与王伏宝见面的任瓌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他代表李家兄弟送上的丰厚礼物,当场就被王伏宝分文没留的分给了麾下将士,套关系拉交情王伏宝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半点都不肯和任瓌交心。任瓌再替李家兄弟要求王伏宝乘势拿下临汾城时,王伏宝还直接反问道:“乘势拿下临汾城?如何拿?临汾本来就有七千多陈贼守军,秦琼又带着六千多败兵逃回了临汾城内,贼军守城兵力与我们相差不大,我们怎么进攻?” “难怪听说这个王伏宝在窦建德帐下人缘不好,果然不会说话。”任瓌先是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谄笑说道:“这当然得请王将军费心了,王将军以三百勇士大破贼军万人之众,自然有办法再以少胜多,一举拿下临汾城。我军左右两位都督也都说了,以将军你的武勇谋略,攻破临汾小城,绝对只是易如反掌。” “两位都督谬赞,伏宝愧不敢当。”王伏宝推还了任瓌的迷魂汤,又说道:“如果两位都督希望我军拿下临汾,那么也不是没有办法,贵军若是能够在霍邑向贼军施加更多压力,逼迫贼军主帅刘黑闼调动军队北上增援,那么我军乘机击之,倒是有希望拿下临汾。或者贵军若是能够尽快拿下霍邑城,主力南下与我军携手攻城,那么也同样有希望。除此之外,伏宝真的是毫无办法破城。” 任瓌再擅长交际此时脸色也有些难看,王伏宝却不依不饶,又向任瓌问道:“任先生,贵军主力三万余人攻打霍邑城,目前情况如何了?是否能在近期内拿下霍邑?” 迟疑了一下,任瓌才很勉强的答道:“短时间内还很难,刘黑闼匹夫擅长用兵,始终坚守城池不出,霍邑又两面环水城高壕深,我军几次强攻都没能得手,相反还付出了了相当不小的代价。” “刘黑闼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拼着他受重创也要消耗你们的大量实力,这点贵军难道还没看出来?”王伏宝更加不客气的说道:“贵军的整体实力本就不如陈贼,理当尽量避免消耗战僵持战,为什么就没有想过退守雀鼠谷?还硬是要把我军也拉进临汾战场?” 听到这话,任瓌简直都有一种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但考虑到目前的形势,任瓌还是强压下心头不快,赔笑说道:“不瞒将军,其实我们左右都督也早就看穿了刘黑闼匹夫的险恶用心,但是当时我们稍微小看了一下刘黑闼匹夫,觉得以主力拿下一座霍邑小城应该问题不大,就南下发起了攻城。只是没想到我们犯下了轻敌错误,被刘黑闼匹夫乘机拉进了消耗战。” 王伏宝确实也不是天生的讨人嫌惹人厌,对素不相识的李家兄弟也不是有什么恶意敌意,说话不客气完全就是发泄一下被窦建德和同僚逼着进兵临汾这个烂泥潭的火气,见任瓌一再相认还老实认错,王伏宝的火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所以再盘算了一下后,王伏宝放缓语气说道:“任先生,临汾城是郡治,城池远比普通县城坚固,陈贼军队又重兵屯于城内,我军强攻得手几无希望。但贵军想与我军携手抵御陈贼主力即将发起的进攻,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有一个提议,不知贵军意下如何?” “王将军有何妙计,还请快快说来。”任瓌赶紧答道。 “我认为,我们应该避强就虚,提前布局。”王伏宝答道:“贵军主力可以继续强攻霍邑,全力拿下霍邑构筑防线。而我军则避开临汾坚城,去攻打襄陵、冀氏二县,期间能诱临汾贼军出兵救援固然最好,若是贼军坐视两县沦陷而不顾,那我军就夺取两县粮秣集中于岳阳城内,立足于岳阳以图长远。其后贵军主力若是已然攻下霍邑,那我们就联手攻打临汾夺取陈贼粮草,继而迎战陈贼主力;若贵军不能攻下霍邑,那我军在岳阳同样能够威胁陈贼主力侧翼,让陈贼主力不敢大举北上,届时贵军无论是退守雀鼠谷,还是就地迎战陈贼主力,都可以从容轻松许多。” 任瓌刚放缓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了,因为王伏宝的这个提议虽然没占太原军什么便宜,却也让太原军占不到窦建德军半点便宜,真要是按王伏宝这个提议打,到时候王伏宝就算招架不住隋军主力的进攻,也可以从容退回上党自保,更让李家兄弟把窦建德军彻底拉进临汾泥潭的美梦彻底落空。所以任瓌抽噎了半天,这才含糊说道:“将军妙计,但兹事体大,小使不敢擅自做主,必须要请示两位都督。” “那先生就请示吧。”王伏宝把手一挥,道:“我军先按着这个方略打,明天我军就进攻襄陵夺粮,运往岳阳囤积。大敌当前,伏宝还要去巡视营地,就不陪先生了,来人,替我送客。” 带着满肚子的火气离开王伏宝的营地,任瓌只能是赶紧返回霍邑战场向李家兄弟报告情况,结果李家兄弟也是一听叫苦,都说这个王伏宝怎么这么不要脸,半点便宜都不让自军占?接着再经过商量后,铁了心要从厚道人窦建德身上切下几块肥肉来的李家兄弟又赶紧派出使者,让使者直接越过上党去向窦建德告刁状,让窦建德逼迫王伏宝攻打临汾城,也尝试让窦建德命令王伏宝接受自军指挥。 王伏宝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次日一早,他还真带着军队南下去攻打临汾城旁边的襄陵城,还要求殷开山也随自军南下助阵,招降纳叛已经把军队扩大到七千多人的殷开山为了同盟大局咬牙答应。而隋军方面探到这一情况后犹豫再三,受命增援临汾战场的秦琼还是咬牙率领本部出战,与窦李联军交战于临汾正东。 两军阵上,秦琼拍马挺枪大骂,点名道姓的直接向王伏宝搦战,王伏宝毫不犹豫的亲自出马与秦琼交手,结果一番大战下来,一直认为自己是轻敌才导致失败的秦琼愕然发现,名不见经传的王伏宝在武艺方面竟然也与他相差无几,百余回合竟然都不分胜负,不肯放弃的秦琼挥军上前混战,却又无比吐血的发现,王伏宝麾下的窦军士兵居然也难缠无比,在战场上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同样与秦琼的主力战兵打了一个不相上下。 再接着,当殷开山率领太原军迂回向秦琼后军侧翼发起冲击时,军力已遭重创的秦琼便再也无法招架,只能是无比郁闷的接受了第二场败仗,再次逃回了临汾城内闭门自守。守卫临汾的霍世举与卫子期在大惊之余,更加不敢出城作战,同时也再次派出信使南下向陈丧良告急。 得知临汾战况,李家兄弟再更加嫉妒窦建德麾下能有如此良将的同时,又一次遣使向王伏宝道喜,并乘机再次煽动王伏宝攻打临汾城,可惜王伏宝却根本不吃李家兄弟的糖衣炮弹,我行我素仍然是只去打襄陵小城,结果也因为临汾再不敢出兵救援的缘故,襄陵只守了半个白天就支撑不住,县令带头弃城逃命,王伏宝军顺利夺取城池,并立即着手往岳阳运粮囤积。盼望王伏宝与临汾隋军硬拼的李家兄弟对此恨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 还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王伏宝派遣两千军队轻松拿下临汾郡东南端的冀氏城后,才刚过三天时间,已经和李家兄弟打通了直接联络的窦建德派快马送来了急令,虽然没有命令王伏宝接受李家兄弟的指挥,却也严词命令王伏宝立即出兵攻打临汾城,夺取那里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而更让李家兄弟暗喜的是,窦建德派来的使者李大师不但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们赠送的礼物美女,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逼得王伏宝立即进攻临汾。 还是很可惜,当殷开山和任瓌等太原军文武众星捧月般把李大师簇拥到了王伏宝的面前时,李大师又当众宣读了窦建德的命令逼迫王伏宝进兵后,王伏宝却还是断然拒绝去强攻临汾,还十分理直气壮的告诉李大师,“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大王远在太行山之东,不知太行之西的具体情况,为了我军将士不至于白白牺牲,我不能接受这道命令!” “你!你!你!”搂着美女拍着胸膛给过太原军保证的李大师气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半天才吼出声来,“你好大胆!连大王的命令你都不听,你想造反么?!” “我当然不是想造反,我只是为了将士考虑。”王伏宝不动声色的答道:“抗令这件事,我会用书信向大王报告解释,李先生若是能替我把书信带去交给大王当然最好,先生如果还想在友军营中与女人厮混也没关系,我会另外派人送信。” “你胡说!我那有在友军营中与女人厮混了?!”李大师一蹦三尺高了。 “那你身上的脂粉香味是那里来的?”王伏宝平静反问,“还有,说这话前,先生能否先把耳旁的注唇印(口红印)擦干净?” 李大师脸色一变,赶紧去嗅衣摸耳时,殷开山和任瓌也已经发现,在李大师的左耳耳垂之旁,确实有着一个不容易察觉的檀色唇印,惊讶于王伏宝的心细之余,任瓌和殷开山再赶紧去看王伏宝时,王伏宝却已经率领亲兵出去巡营去了,留下李大师在帐中咬牙切齿,赌咒发誓一定要让王伏宝好看! 接着,王伏宝巡营时还发生了一件小事,一个出城哨探的隋军斥候不幸王伏宝部下擒获,押来营中时正好碰上已经结束巡营的王伏宝,王伏宝正好无事又不想再去和李大师见面,便干脆亲自审问了这个新抓到的俘虏,向他了解隋军情况。结果那隋军斥候贪生怕死问什么答什么,还真向王伏宝交代了不少临汾军情,只是价值都不大,连临汾隋军是否还有可能出城作战都不知道,王伏宝失望之余,也就结束了审问,命令士卒善待这名俘虏了事。 很巧,士卒刚押解这名俘虏准备离开时,等不到王伏宝返回的殷开山和任瓌正好主动跑来向王伏宝告辞离开,见王伏宝审问俘虏又听说那俘虏有问必答,任瓌忙向那俘虏问道:“有件事问你,之前你们军中不是传言说刘黑闼想要谋反吗?这事有没有后续?” “回大人,霍副总管和卫太守他们下令,不许再讨论这条传言,否则一律重处。”那俘虏如实答道。 “为什么?”任瓌一楞,惊讶问道:“霍世举和卫子期,就这么信得过刘黑闼?” “听霍副总管的亲兵说,是我们唐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俘虏答道:“卫太守和霍副总管他们上书唐王报告这件事,结果唐王殿下不信,说刘大帅绝对不会负他,要卫太守他们严禁谣言流传。对了,唐王好象还说丢了杨县和岳阳也没关系,刘大帅下令放弃这两座县城是为了大局着想,将来我们的主力再拿回来就行了,用不着心疼。” “狗娘养的陈贼,对刘黑闼匹夫竟然能这么信任!” 任瓌骂了一句脏话,那边的殷开山也哼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真小看了陈应良这个小匹夫,刘黑闼匹夫是降将又是孤军被围,陈应良小匹夫居然都半点不生疑心,倒也难得。” “怎么可能一点疑心不生?”任瓌冷哼说道:“陈应良小贼不过是故做镇定,假装大度,实际上在肚子里,肯定是早就提防到了极点了!” “任先生,殷将军,听你们的口气,好象是打算离间刘黑闼和陈应良匹夫了?”任瓌和殷开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李大师的声音,再接着,已经擦去了口红印的李大师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满脸激动的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有办法帮你们啊。” “先生有何妙计?” 任瓌和殷开山好奇的问,李大师则附到了任瓌和殷开山的耳边低声说了一通,接着任瓌和殷开山很快就是满面狂喜了,赶紧邀请李大师同去太原军营地叙谈,还欢喜得连向王伏宝告辞都忘记了。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离开的模样,旁边王伏宝的亲兵也是大为好奇,忍不住向王伏宝问道:“将军,李侍郎和姓任的他们说了什么?怎么姓任的那帮匹夫能欢喜成这样?” “肯定是说刘黑闼和我们大王的事。”王伏宝淡淡答道:“刘黑闼在陈应良麾下得到重用的消息传到大王面前时,我们大王曾经提起过他和刘黑闼的事,刘黑闼是我们大王的同乡好友,交情还相当不浅,听说还受过我们大王的不少恩惠。所以我们大王又说,等将来到了战场上和刘黑闼碰面时,他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让刘黑闼俯首归降。” “还有这事?”亲兵大惊,忙又说道:“将军,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给姓任的他们?这样说不定我们早就已经把刘黑闼给招降过来了。” “那有那么容易?”王伏宝笑笑,道:“大王说刘黑闼年少时穷困,常靠他周济,这点周济之恩,和陈应良对刘黑闼的知遇之恩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你别忘了,刘黑闼在投降陈应良之前,只是郝孝德麾下的一个小帅,带兵不过千余人,还根本就没机会单独统兵作战,听说他被郝孝德逼得向陈应良投降时,陈应良先后派三支军队去救他,还亲自出城迎接!现在呢,刘黑闼已经陈应良麾下的河东道行军大总管,统管六郡兵马,言出法随统帅一方,换成了你是刘黑闼,你舍得背叛陈应良么?” 亲兵点头,说自己如果是刘黑闼,确实舍不得再背叛恩同再造的陈丧良。王伏宝又笑笑,说道:“再说了,刘黑闼也是一位正人君子,我仔细审问过他的部下,他在河东任上毫无劣绩,亲民勤事,爱护士卒,身居高位还布衣粗食,与麾下将士用一个马勺吃饭。这样的人,别说是太原李家了,就算是我们大王亲自出面,也肯定招抚不过来。” 亲兵再次点头,又突然说道:“将军,听说你这么说,这个刘黑闼简直和你差不多啊,和你一样的对弟兄们好,和你一样的不贪酒色,和士兵吃一样的粗饭野菜,为什么他能够坐到那么大的官,管那么大的地盘,?为什么大王就不肯给你这么多军队,给你这么多地盘?” 王伏宝沉默,半晌才说道:“大王待我恩重如山,我已经知足了。” 第461章 瓜田李下 李家兄弟在霍邑战场上的处境,其实比任瓌向王伏宝介绍的更苦逼,原因无他,几次攻城下来,太原军不但没能拿下霍邑城,相反还被据城而守的霍邑隋军杀得死伤惨重,前前后后死伤了三千多人,却连霍邑城墙都没能冲上去几次。 也和任瓌向王伏宝介绍的一样,之前李家兄弟确实早就看出刘黑闼的战术目的是把太原军拉入消耗战,李家兄弟也确实犯了一点轻敌的错误,觉得隋军主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临汾战场增援,河东隋军在战斗力方面也远不及陈丧良麾下的大兴主力,同时又在雀鼠谷战场付出了不小死伤,自军拿下霍邑把握很大,又贪图霍邑的战略位置和临汾城里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所以李家兄弟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兵南下来打霍邑。 霍邑隋军的顽强抵抗让李家兄弟的美梦彻底破碎,之前几次把刘黑闼打得难有还手之力的李家兄弟也这才发现,死对头陈丧良如此信任重用刘黑闼并非没有原因,统领河东偏师的刘黑闼在军力方面确实不如穷兵黩武的太原军,但凝聚力和韧劲却大大超过了李家兄弟的预料,同时刘黑闼出色的战术指挥能力也让李家兄弟万分郁闷,“这匹夫以前真的只是一个贼军小帅?昨打起仗来,比那些身经百战的当世名将还要厉害三分?” 继续强攻既没把握又注定得伤亡更加惨重,就此退兵太不甘心,对军心士气影响太大,还有可能导致好不容易才拉进临汾战场的窦建德军也就此撤兵,李家兄弟逐渐发现自己简直就象一个骑上了老虎脊背的倒霉蛋了。然而就在这时候,窦建德派来的礼部侍郎徐大师在收了李家兄弟大把的好处后,突然向李家兄弟提供了一个价值千金的重要情报——让李家兄弟苦逼万分的刘黑闼,竟然窦建德是少年好友!还曾经受过窦建德的不少恩惠! 这么好的关系,李家兄弟如果不知道利用那就得改名叫李大傻和李二傻了,所以刚收到任瓌和殷开山的联名奏报,李建成马上拍案大喜道:“好!真是天助我军!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谴使再去拜见长乐王,请他亲自以书信招降刘黑闼!” “兄长且慢!”李二赶紧阻止,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兄长,依小弟之见,此事不能也不必直接向窦建德求助,一是道路遥远耗时漫长,二是窦建德既然与刘黑闼有如此交情,必然存着将来自行招抚刘黑闼的念头,未必会帮我们这个忙,三是刘黑闼受陈应良大恩,即便窦建德亲自出面招降,刘黑闼也未必会接受。” “这些我当然知道。”李建成笑笑,说道:“我只不过想要一道窦建德的亲笔招降书信,然后当众交给刘黑闼匹夫,让霍邑贼军内部互相猜疑,也乘机让陈应良对刘黑闼生出疑心,为我军攻占霍邑创造机会。” 李二还是摇头,说道:“窦建德亲自出面招降刘黑闼,让霍邑贼军众人知道刘黑闼与窦建德的关系交情,确实可以让霍邑贼军内部互相猜疑,但力度还远远不够,不足以让霍邑贼军不战自乱,自相残杀。小弟有一计,若是能够成功,就算不能让霍邑贼军自相残杀,也必然能让霍邑贼军上下猜疑,不战自乱。” 李建成一听大喜,赶紧向李二问起计从何来?李二微笑答道:“目前霍邑城内的贼军诸将中,以王行本的资历最深,威望最高,还既不是陈应良的嫡系部下,又不是刘黑闼的心腹将领,对降将刘黑闼官职在他之上,他就算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也肯定会十分不满,是我们最理想的离间对象。”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伪造一道刘黑闼写给窦建德的亲笔书信,就说他已经收到了窦建德的亲笔招降信,十分动心,只是因为窦建德远在临洺,又不愿意向我们投降,便邀请窦建德亲自统兵前来霍邑,届时刘黑闼不仅会开城向窦建德投降,还将向窦建德军献出他治下河东六郡。再然后,我们只要设法让王行本拿到这道书信……。” “贤弟果然妙计!那我们如何才能让王行本拿到这道书信?”李建成大喜再问,李二笑笑,低声把自己在片刻间就想出来的计划告诉给李建成,李建成无比满意,立即依计而行,李二也拿来此前通过各种渠道办法得到的刘黑闼亲笔公文与书信,亲自提笔,伪造了一道几无破绽的刘黑闼亲笔书信………… 于是乎,一天之后的晚上,正当值夜的隋军大将王行本在城墙上巡视城防时,一件意外的事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月光下,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被太原军巡逻队追砍着逃到了城下,高声大喊说自己是刘黑闼派出城与外界联系的信使,南下期间不小心被敌人发现只能逃回来,要求城上隋军放下吊篮救他,王行本信以为真,立即命令士兵放下吊篮。 这时,新的意外发生,追杀那名信使的太原军巡逻队突然乱箭齐发,还都是强弓硬弩射出的强劲羽箭,生生把那倒霉信使乱箭射死,接着又有太原军士兵高喊上前抢尸搜信,王行本也立即命令放箭,乱箭将太原军巡逻队射走。 ——期间还有一个必须要提及的细节,那倒霉信使中箭后惊讶回头,满脸不可思议的嘴里喃喃,“你们怎么真的放箭?”然后又是几支羽箭飞来,让那按要求站在月光明亮处暴露身形的信使永远闭上了嘴巴。 细节说完,回归正题,用乱箭射走了太原军巡逻队后,亲眼看到那信使倒地的王行本立即命令士兵用绳索下城救人,结果人早就断了气,再仔细一搜尸体时,隋军将士还真在尸体上搜到了一道火器密封的带血书信,最后又借着火把光芒仔细一看书信的封面,王行本又脸色顿变了——书信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长乐王窦建德亲启的字样,落款则是少年挚友刘黑闼的字样! 再接着,当然是轮到刘黑闼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面对着满脸狐疑的王行本、梁乃柱和吴聪等隋军文武,还有不知所措的得力爱将曹清,瓜田李下的刘黑闼足足盘算了半柱香时间才拿定了主意,把那道密封重新递还给了王行本等人,说道:“你们自己打开吧,不错,我承认我和窦建德是少年好友,我少年时家中贫困,还时常得他救济,与他交情非同一般。但我们已经失去联系很长时间了,这道书信也不是我写的。” 十分警惕看了刘黑闼一眼,王行本这才拆开了那道书信,梁乃柱和吴聪等人也赶紧凑了上来共看,然而大概看到了信中内容后,王行本和梁乃柱等人很快就脸色苍白如纸了,被刘黑闼亲手从士卒中提拔起来的曹清更是全身颤抖,口中喃喃,“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可以让本帅看看了吧?” 刘黑闼开口询问,王行本等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把书信重新呈到了刘黑闼面前,接着立即退下小心戒备,同时王行本和梁乃柱还有意无意的小心扶住了腰间刀柄,刘黑闼察觉到这些小动作却没有在意,只是摊开了书信细看,然而王行本等人一样,大概看完了那道笔迹与自己笔迹完全一般无二的书信,刘黑闼的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帅堂上鸦雀无声,安静得连王行本等人紧张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楚听到,众目睽睽中,刘黑闼先是闭上了眼睛,闭目盘算了许久,刘黑闼才猛的睁眼,开口大喝道:“亲兵队听令!” “诺!” 堂上的刘黑闼亲兵整齐唱诺,下意识的一起手扶刀柄,王行本等人也紧张得立即拔刀,谁曾想刘黑闼却又大喝道:“你们即刻解散离开,迁往外营居住!今后听从王行本将军号令指挥,我军主力抵达霍邑解围之前,尔等不许再与本帅见面!” 满堂皆惊,刘黑闼的亲兵队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向刘黑闼求证时,刘黑闼却喝道:“没听清楚?立即给我离开大堂,迁往外营居住,今后只许接受王将军的指挥号令!这是本帅军令,立即执行!” 见刘黑闼语气严厉,众亲兵这才纷纷唱诺,告辞离开大堂,还是到了亲兵都走光之后,刘黑闼才转向王行本说道:“王将军,现在我已经没有亲兵可用,请把你的亲兵队借一半给我,以便传令指挥之用。还有,梁将军,吴县令,你们也每人借我十名亲兵,选你们信得过的人。” “大……,大帅。”王行本半晌才回过神来,扭扭捏捏的说道:“末将又没说你什么,你何苦如此?” “瓜田李下,本帅必须避嫌!”刘黑闼斩钉截铁的回答,又向众人拱手说道:“各位,我不怪你们,敌人这道离间计确实歹毒,还把我的笔记模仿得惟妙惟肖,几无差别,如果换成我是你们,我也会生出疑心。想要破解敌人的离间计,这是唯一的办法。” 王行本等人脸色放缓,赶紧向刘黑闼还礼,刘黑闼却又说道:“诸公,敌人用此诡计,其目的不外乎想要我军互相猜疑,内部生乱,为他们攻破霍邑创造战机,也证明了我们坚守霍邑城池的策略正确,已经让太原贼军痛苦万分,不得不用如此下作招数。既然敌人难受,我们就让他们难受到底!只要我们继续坚守霍邑到底,那么不仅可以让太原贼军白白耗费大量军力物力,还可以让他们御敌于外的战术计划彻底破灭!再到唐王殿下亲率主力北上之时,我们再想消灭太原贼军,就可以容易上十倍!百倍!” “大帅所言极是,我等一定会继续坚守霍邑下去,让太原贼军难受到骨子里!”王行本等人一起拱手答应。 “很好。”刘黑闼满意点头,又平静说道:“你们放心,唐王殿下待我恩同再造,我那怕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不起他的事。你们也放心,临汾诸县纷纷沦落,我军将士在雀鼠谷战场伤亡巨大,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将来唐王殿下若是问罪,我一人承担,与你们无关!” 说罢,刘黑闼又把书信交还给了王行本等人,命令他们自行联名上表向陈丧良奏报此事,又不顾曹清等人的劝说,坚持把自己的亲兵全部换成了部下的心腹卫士。王行本等人为了城池安全,也没有坚持谦虚,向刘黑闼道罪之后就派来了自己的心腹部下给刘黑闼临时充当亲兵,同时王行本等人又联名上表,派人把奏表连同那道伪造书信一起送往大兴向陈丧良报告不提。 ………… 性格相似却命运大不相同,正当李家兄弟苦苦等待霍邑隋军内部大乱的时候,为人作派与刘黑闼十分相似的窦建德军大将王伏宝抗令的消息,也通过快马传递,被收了太原军无数好处的徐大师添油加醋的报告到了窦建德面前。而对王伏宝更倒霉的是,刚好就在这一天,窦建德的心腹左仆射齐善行恰好在同一天送来报告,说是他攻打上党郡治失败,损失不小,窦建德本来心情就非常不好,再听说王伏宝胆敢抗拒他的命令,窦建德顿时就发了飑了。 “王伏宝匹夫!好大的胆子!本王令你攻打临汾,你竟然敢不执行命令,还敢说什么你统兵在外,本王的命令不能约束你!你这个匹夫是不是活腻味了?活腻味了?!” 看到窦建德又是拍桌子又是砸板凳的气恼模样,原本就严重不满王伏宝太出风头的窦军诸将那有不乘机落井下石的道理,纷纷附和大骂王伏宝的抗令行为,还有人迫不及待的表示担心,担心王伏宝想叛变造反,提醒窦建德必须早做提防。但还好,窦建德麾下此刻还有一个没被砍掉脑袋的直言敢谏的宋正本,及时出列说道:“大王,王将军素来对你忠心耿耿,他抗令不肯攻打临汾,也肯定是有他的苦衷。大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最好还是派人向王将军问清缘由,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听了宋正本的劝谏,目前还很信任宋正本的窦建德难免有些动摇,然而很可惜,关键时刻,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却又跳了出来,向窦建德进谏道:“大王,王伏宝自持小有微功,素来狂傲且目中无人,如今他孤军在外无人制约,公然抗拒大王你的命令钧旨,不臣之心,已然昭然若揭。臣下认为,最好是立即将王伏宝召集回临洺夺其兵权,另派一将接管军队,这样才可以预防万一。” “不可!”宋正本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大王,万万不可如此!且不说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王伏宝此前又已经两次击败陈贼军队,此刻撤换于他,军心定然不服,不仅会重创士气,还肯定会给陈贼军队乘机反击的机会!” 临阵换帅确实是兵家大忌,知道这个道理的窦建德顿时脸现犹豫了,那边曹大舅子见事情要黄,眼珠子一转又灵机一动,忙说道:“大王,要不这样吧,反正齐仆射他们已经打通了临洺到临汾的道路,我军又已经在临汾夺得不少钱粮,粮草无忧,不如让末将率领一军前去增援临汾战场,协助太原友军夺取临汾郡治及陈贼北伐钱粮,也替大王指挥和监视王伏宝,他若真有异心,末将也可就地处之!” “不可!”宋正本再次一蹦三尺高,连声说道:“大王,不能再往临汾增兵了,陈贼主力进兵太原在即,我军若是再往临汾增兵,只会给陈应良逆贼乘机重创我军的机会!一万兵力已是极限,这样就算临汾战情不利,我军撤退起来也可以轻松许多。” 宋正本的劝阻虽是忠言,但窦建德麾下的另一名忠臣凌敬却看到了另一点,出列奏道:“大王,曹将军的建议可行,我军与太原军结盟向陈贼开战,已然与陈贼结下死仇,也已经与太原军是同舟共济,唇齿相依,大王若不为太原李氏提供强援,太原军必被陈贼所灭!李氏一亡,我军就将单独面对陈贼主力威胁,孤立无援,不如乘此机会增兵临汾,更加有力的牵制陈贼侧翼,与太原军联手击破陈贼主力。” 说罢,凌敬又赶紧补充道:“况且岳阳城已在我军掌握之中,我军以此城为依托,进可攻打陈贼侧翼,骚扰他的粮道,退可从容撤回上党,主动尽握,适当增强兵力并无大碍。将来若是真有破敌战机出现,大王还可以乘机亲自率军西征,先破陈贼主力,再取河东关中,成就帝王霸业!” “凌卿此言,正合孤意!”窦建德大喜,当即拍板道:“好!就这么办!曹旦,你即刻率军一万西进临汾,替孤指挥王伏宝与太原友军联手攻取临汾!” 曹旦大喜,赶紧唱诺领命,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末将率军抵达临汾后,是否立即收缴王伏宝兵权?” 窦建德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必急于收缴他的全部兵权,王伏宝打仗还是有点本事的,要用好他的长处,左右孤派给他的一万军队中,只有不到三千人是他的本部嫡系,他也闹不出多少花样。这样吧,你到了临汾后,先把他麾下的其他军队召回主力听用,然后驱使他的本部为前锋攻打临汾,迎战陈贼军队。” 曹旦再次唱诺,窦建德又把曹旦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盯好王伏宝,他若真有异心,你不必报我,可以先斩后奏!” 第462章 急转直下 “天助我也!”这是李家兄弟异口同声发出的欢呼,原因是他们万分惊喜的得知,窦建德竟然再一次向临汾战场增派了兵力,前一支超级能打的窦建德军王伏宝部,还必须得听从这支新来援军主帅曹旦的号令指挥! “天要亡我军吗?!”这是王伏宝本人得知此事后发出的哀叹,并为此闷闷不乐,整日毫无笑容。 王伏宝如此悲观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事实上,随着临汾战事的僵持不下,还有李家兄弟的益发贪得无厌,王伏宝与李家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然是越来越尖锐,利益也越来越大,一心只想占便宜的李家兄弟拼命想把窦建德军拖入攻坚战泥潭,不愿让麾下将士白白牺牲的王伏宝却极力避免攻坚,一心只想以牵制战术为李家兄弟提供间接帮助,力争把自军损失降到最低点,并且一再拒绝李家兄弟的收买拉拢,恨得牙痒的李家兄弟到现在还没把王伏宝掐死生嚼了,也不过就是暂时还不敢和王伏宝撕破脸皮而已。 而且就在收到曹旦出兵消息的头一天,王伏宝还又和太原军队闹出了一次很严重的不愉快,原因是王伏宝在屯兵襄陵期间,探到临汾正南面的太平关驻军不是很强,正面强攻有一定希望拿下,同时驻扎绛郡的隋军房晃部又得把大量兵力用于防范河内的化及兄,无法把所有力量用于守御北线,便提议由自军负责监视临汾隋军,让太原军殷开山部南下攻打太平关,顺利得手的话,窦李联军进可以乘机攻打太平县获得钱粮补给,退可以迟滞隋军主力的北上速度,为临汾腹地的窦李联军赢得应变时间。 太原军队傻了才会去打太平关!且不说绛郡隋军早已在太平关严阵以待,攻之把握不大,就算太原军能拿下太平关,也不过是再度拉长了自军本就已经十分漫长的战线,白白便宜了驻扎襄陵的王伏宝,到时候隋军主力从南面杀来,王伏宝倒是可以从容退回岳阳自保了,驻扎在太平关的太原军却得被隋军主力和临汾隋军前后夹击,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样吃亏的傻事,太原军队几时干过? 所以,殷开山没有请示李家兄弟就颇为恼怒的拒绝了王伏宝的建议,还反过来要求王伏宝正面叩打临汾城,王伏宝同样断然拒绝,还直接告诉殷开山,说太原军不打太平关自己打,并且立即派遣副手董康买率军四千南下去攻打太平关,殷开山把消息报告到李家兄弟面前,李家兄弟也气得掀了桌子,大骂王伏宝不讲道义不够意思,只想占便宜半点都不愿吃亏!——虽然李家兄弟也很清楚,王伏宝自行出兵攻打太平关,同样也能为他们的偏师殷开山部赢得应变时间。 不过还好,刚掀了桌子没过多少时间就收到了曹旦出兵大好消息,李家兄弟自然马上就是转怒为喜了,再然后李家兄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派任瓌携带重礼先行东进去迎接曹旦曹大舅子,一边拉关系套交情,一边向曹旦诉苦告刁状,恳求曹大舅子以西征军主帅的名誉对王伏宝下令,逼迫王伏宝撤回攻打太平关的兵马,集中力量攻打临汾城。 咱们的曹大舅子也是一位很给力的大舅子,收了任瓌满脸堆笑送来的重礼,还在西进路上的曹大舅子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给王伏宝下令,命令王伏宝即刻撤回攻打太平关的军队,即刻进兵攻打临汾城,扫除临汾城的外围防御工事,以便曹大舅子抵达战场时可以立即发现攻城。 曹大舅子这道命令是在四月十一这天送到的襄陵城,当天下起了细雨,王伏宝也在如丝细雨中颓然呆立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才声音沙哑的派人给董康买去令,命令他即刻回师与自己会合,同时又命令军队准备出发,移营临汾准备发起攻城。 对此,与王伏宝一起驻扎在襄陵的殷开山当然是喜形于色,已经准备好了攻坚武器的董康买却是满头雾水,一再向王伏宝的传令使者询问,“你确认没传错命令?太平关这一带的地势平坦,有利进攻,我们正面叩打的话,有希望拿下这个关隘啊?难道是王伏宝怕我立功抢了他的风头,他除了讨人嫌点,好象没有这样的毛病啊?” 隋军这边也是满头雾水莫名其妙,鉴于太平关的地形不是很有利于长期坚守,同时也不敢过于抽调兵力北上,事实上隋军绛郡守将房晃都已经给太平关守军送来了密令,让太平关守军看情况不对就弃关退守太平县城,优先固保城池而放弃关隘,都已经准备攻关的窦建德军却突然退兵撤走,房晃和太平关守军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王伏宝葫芦里是卖什么药了。 更糊涂还是临汾城里的秦琼、霍世举和卫子期等人,早在太原军主力南下抵达雀鼠谷时,为了预防万一,霍世举和卫子期就已经在刘黑闼的要求下全力抢修守城工事,固保城内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一个多月的努力下来,临汾城不敢说已经是固若金汤或者铜墙铁壁吧,起码也已经是变成了一座全身带刺的坚固堡垒,急切之间很难攻下。而眼下隋军主力已然随时可能出兵北上了,王伏宝竟然又跑来攻打临汾城,这要是在攻坚战里伤亡过大了,王伏宝还拿什么抵御隋军主力的反攻? 疑惑之下,秦琼和霍世举等人还一度误会了王伏宝,觉得王伏宝肯定是在野战里就侥幸打了两个胜仗就不把隋军放在眼里,觉得临汾隋军不过如此一战可破。对此,秦琼等人还纷纷咬牙切齿的说道:“匹夫!竟敢如此藐视我等!我军不过是为了固保粮草军需才不愿和你全面决战,既然你自己要来找死,那我们成全你!守城战里等着瞧!” 同仇敌忾的临汾隋军说到做到,在守城战里让被迫攻坚的窦建德军吃了大苦头,凭借着壕沟、栅栏鹿角和羊马墙等外围工事保护,决心复仇正名的秦琼指挥隋军将士依托工事顽强抵抗,灵活作战,远近武器搭配得当,杀得冲击隋军工事的窦李联军鬼哭狼嚎,尸横满地,太原军偏师主将殷开山也在激战中被流矢射伤,差点送命,攻城战的第一天,窦李联军竟然都没有一名士兵能够冲过临汾的护城河。 欢呼胜利的临汾守军还是小看了一些王伏宝,见隋军在第一天的战事中敢于出城依托工事而战,王伏宝料定隋军在第二天必然还要出城,便挑选了一百名精锐勇士,命他们在夜间潜伏到临汾城下,借尸体、泥土、壕沟和攻城武器残骸掩护,埋伏在了隋军外围工事的壕沟之中,次日天色才刚微明,王伏宝就再次出兵攻打临汾的外围工事。 隋军果然上当,不甘让秦琼独美的霍世举派遣部下裴海良率军一千出城,效仿秦琼依托工事作战,谁知隋军刚抵达工事外围,王伏宝的伏兵就突然暴起杀出,当场砍死裴海良,隋军大乱败走,王伏宝乘机挥军掩杀,一举捣毁隋军在护城河外的三道鹿角壕沟防线,发起突袭的王伏宝部下还差点就势杀入城内,逼得霍世举被迫放弃上百名尚未回城的隋军将士就赶紧关上了城门,未及回城的隋军将士被杀多人,被俘超过八十人。 王伏宝接下来的举措又让霍世举和秦琼等人有些目瞪口呆,抓到了八十多名隋军俘虏后,王伏宝只是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盔甲,就当场把他们释放回城,还让他们把裴海良的尸体也给带回了城内,并且让这些隋军俘虏充当免费宣传员,说是只要在阵上投降的隋军将士,自军绝不杀害还一律当场释放,借以打击临汾隋军的抵抗决心。霍世举和秦琼等人大骂王伏宝卑鄙之余,也难免有些佩服王伏宝的胆色和魄力。 王伏宝的辉煌也就是到此为止,即便是成功捣毁了隋军在护城河外的外围工事也一样,又深又宽的护城河与高耸的城墙永远都是攻城军队的噩梦,那怕王伏宝常年跟着窦建德靠攻城掠地吃饭,攻城战经验丰富,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不算什么名将的霍世举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合格将领,扬名后世的秦琼因为轻敌和力量不足接连在王伏宝面前吃亏,也仍然还是敢打敢冲尤其擅长打硬仗的勇将猛将,在这样的敌人和极度不利的地形面前,王伏宝再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和出奇制胜的机会,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用虾蟆车填河,以投石机和守军对轰。 更糟糕的是,当王伏宝率领麾下将士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填平了一小段护城河的时候,四月十八这天,曹大舅子也带着后军来到了临汾战场上,与前军会师后,曹大舅子第一件事就是收缴了王伏宝的大部分兵权,出示窦建德手令让董康买等将领直接听令于他,任命王伏宝为先锋,实际上只让王伏宝指挥两千多军队,还把他的小舅子安插进了王伏宝营中担任监军,严密监视王伏宝的一举一动。 董康买等部本就是临时听令于王伏宝,窦建德让曹大舅子把兵权收回去王伏宝可以忍,曹大舅子后营中出现了几名太原口音的美女,王伏宝也可以装做不说话,但是曹大舅子要求第二天就发起蚁附攻城这点,王伏宝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忍耐了,抗议道:“曹大帅,我军才刚刚填平不到十丈的护城河,云梯车和冲城车这些攻城武器还很难靠上临汾城,这时候发起蚁附攻城,是拿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没有云梯车和冲城车,难道就不能攻城了?”曹大舅子冷笑问道:“当初王将军你攻打信都郡治长乐城的时候,不但没来得及填塞护城河,连飞梯都只有十来架,还不是照样拿下了长乐城?打长乐可以,为什么打临汾就不行?” “长乐那一仗是因为敌人还来得及严密布防,连守军都还没来得及全部登城。”王伏宝解释道:“我见有机可乘,这才冒险强攻,运气好才拿下长乐城。现在陈贼军队已经在临汾严密布防,军队在城墙上昼夜守卫,已经不可能出奇制胜,只能是一步一步来,先彻底打开我军攻城武器直抵城下的道路,捣毁敌人在护城河内侧的鹿角和羊马墙,然后我们再发起正面进攻,才有希望破城!” 砰一声,曹大舅子重重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案几上,咆哮道:“一步一步来?我们还有时间么?陈贼主力随时都有可能出兵临汾,还有可能先行派遣援军北上,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准备攻城?再说了,如果不是你抗拒大王钧旨,我们岂不是早就已经彻底填平临汾护城河了?还用等到现在?” 咆哮着,曹大舅子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怒吼道:“明日蚁附攻城!这是军令,违令者,立斩不赦!” 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招架不住曹大舅子的一再逼迫,王伏宝只能是乖乖抱拳领命,告辞下去准备作战。看到王伏宝黯然离去的颓废模样,就连带伤前来迎接曹大舅子的太原军大将殷开山都有些心中不忍,但是事关自军存亡大计,殷开山却无法为王伏宝辩解一字半句,还必须得按照李家兄弟的交代,邀请曹大舅子过营赴宴,以美酒佳肴热情款待曹大舅子,并且召来美貌侍女,给曹大舅子陪酒陪饭陪睡。 次日清晨,当在临汾城上看到窦李联军扛着轻便飞梯前来攻城时,秦琼与霍世举等将完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霍世举还和秦琼击掌相庆,一起的放声大笑,然后迫不及待的指挥军队守城,居高临下以充足无比的守城物资迎头痛击窦李联军。 纯粹的就是飞蛾扑火,扛着粗糙简陋的飞梯硬往上冲,先是遭到羽箭的覆盖压制,又在仅有二十多米宽的过河道路上遭到各种远程武器的密集打击,还得顶着密如冰雹雨点的滚石檑木蚁附攻城,王伏宝的嫡系再是勇猛善战也是自寻死路,一个接一个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兵中箭倒地,一个接一个亲如手足的多年兄弟滚落城墙,跌下飞梯,隋军将士在城上大笑,王伏宝和他的麾下将士却在心中落泪。 协助攻城的太原军还没搭好过河浮桥就已经被隋军将士以弓弩打跑,王伏宝军却还是被曹大舅子直系的督战队逼着顶在前面。看到这样的情况,秦琼与霍世举等隋军将领难免再一次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之前勇谋兼备的王伏宝怎么会变得比猪还蠢?带伤上阵的殷开山也忍不住偷偷向窦军将领打听曹大舅子是否和王伏宝有仇?结果得到的答案是,“王将军和曹将军岂止是有仇?因为王将军向大王禀报曹将军贪污战利品和侮辱民女,曹将军被我们大王亲手抽了五十马鞭,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最后,还是殷开山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求情,曹大舅子才让王伏宝撤了回来暂时休息,轮换了一支军队上去继续攻城,然后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王伏宝军就又被曹大舅子逼上了战场,来了火气的王伏宝忍无可忍,干脆亲自率领敢死队蚁附攻城,但是才冲到护城河边上就被流矢射中,箭镞破甲直入胸膛,被部下强拖着拉了回来,看到王伏宝伤得比殷开山还重,心下大快的曹大舅子这才没有继续逼迫王伏宝攻城,还在心里说道:“匹夫,等着!这只是开始!” 曹大舅子脑袋进水一样发起的蚁附攻城当然被隋军轻松击退,结果在打扫战场时救活了两名昏迷倒地的王伏宝部下士卒后,秦琼与霍世举等人这才弄明白窦李联军今天发疯攻城的原因,也知道王伏宝已被收走兵权并被曹大舅子逼迫攻城的事,击掌相庆的同时,秦琼和霍世举是既替王伏宝觉得有些惋惜,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释放了这两名俘虏出城,让他们携带书信回营去交给王伏宝,劝说王伏宝来降。 虽然两名带信士兵运气很好,没被曹大舅子派来的小舅子监军发现,却被躺在床上养伤的王伏宝下令抽了耳光,秦琼等人联名的招降信也被王伏宝付之一炬,发誓绝不背叛窦建德。左右部下都提醒王伏宝曹大舅子不会罢休,王伏宝沉默了片刻,然后拍了拍自己仍然还在渗血的胸膛,答道:“没事,我伤得这么重,曹将军不会再逼我强行攻城了。” 王伏宝实在太小看了曹大舅子,其后接连三天时间里,曹大舅子确实没有再下令发起攻城,还延续王伏宝之前的战法,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去填塞临汾的护城河,也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把直抵城下的攻城道路多少拓宽了一些。然而三天过后,到了四月二十三这天早上,咱们的曹大舅子又一次升帐点兵,决定再一次发起攻城,还点名道姓的要求王伏宝担任先锋,让王伏宝负责死亡率高得怕人的蚁附攻城战事。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情,面对着一再相欺的曹大舅子,王伏宝彻底的忍无可忍,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伤口,质问曹大舅子以自己现在的伤势,还如何能够上阵作战?结果曹大舅子却把丹凤眼一翻,冷笑说道:“这是军令,你从不从?” “不从!”王伏宝大吼答道:“我伤成了这样!无法作战!这条军令,我不从!” “很好。”曹大舅子等的就是王伏宝这句话,狞笑着向众人问道:“诸位将军,违令不遵,是什么样的罪名?” 没有人吭声,过于正直也太过抢风头的王伏宝在窦建德军中毫无人缘,所以更没人为王伏宝辩解求情,曹大舅子满意点头,又笑了笑,突然喝道:“来人!” “曹将军!曹将军!” 突然传来的焦急呼唤声救了王伏宝一命,还没等曹大舅子早就准备好的刀斧手答应,这几天与曹大舅子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太原军代表任瓌就快步冲了进来,喘着粗气向曹大舅子说道:“曹将军,不能再攻城了,我们不能再攻打临汾城了!” “为什么?”曹大舅子疑惑问道。 “陈贼主力来了!”任瓌一句话就让曹大舅子彻底变了脸色,任瓌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我军细作探报,四月十七日,陈应良匹夫亲率八万主力大军从大兴誓师出发,以程咬金和薛仁果为先锋,正向临汾杀来!” “四月十七日?陈贼主力六天前就已经出兵了?”曹大舅子呆了一呆,惊叫问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收到消息?陈贼八万大军北伐,这么大的动作,你们的细作就没有提前察觉?” “陈贼军队对沿途关卡封锁很严,我们的细作无法把消息直接送来。”任瓌语气无奈的答道:“这个消息,还是我们的细作绕道龙泉才送来的,还是先送到了霍邑战场,然后才送到临汾。我们左右都督估计,最快三天,最迟不会超过五天,陈贼的先锋就能抵达太平关!” 曹大舅子彻底的张口结舌了,任瓌则又转向了王伏宝,满怀歉意的说道:“王将军,实在抱歉,我军也很后悔没听取你的建议,提前出兵抢占太平关,不然的话,我们不会这么被动。将军你对太平关的情况熟悉,你说说,我们现在再去攻打太平关,是否还来得及?” 第463章 二愣子 如任瓌介绍,因为大兴隋军严密封锁道路关卡的缘故,太原军细作只能是迂回到延安郡经龙泉往回送信,浪费路程耽搁时间不说,消息还是先送到了霍邑战场的李家兄弟手里。结果是李家兄弟对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确认了这一噩耗后,李建成还是惊得手里茶碗落地,脸色多少有些发白,李二也是腾的站起,脸色顿时铁青得十分可怕。 在场的太原军文武也比李家兄弟脸色好看不到那里去,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决定他们生死荣辱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无法逃避也无法躲避,只能是硬着头皮面对,有的人开始盘算如何迎战,有的人幻想如何才能打败陈丧良,也有的人已经在心里偷偷琢磨,如何才能把自己在陈丧良面前卖一个好价钱。差不多有半柱香时间,李建成的中军大帐里楞是没有半点声响。 最后,还是李建成首先发出了声音,慢慢拣起了跌落的茶杯,李建成用很镇定的语气说道:“终于还是来了,比我们预料的要晚一些,不过没关系,早来晚来都一样,都一样是个打,全力迎战就是了。” “兄长,陈应良的出兵时间大有玄机。”李二也开了口,冷笑说道:“陈应良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扬言要讨伐我军,还早就让河东偏师主动挑起战端,主力却直到四月十七这天才正式出兵,这其中似乎大有目的,象是冲着某个时机来的。” “贤弟,你莫非是指七月和八月的汾水汛期?”李建成问道。 “难道不是吗?”李二反问,又冷笑说道:“四月十七出兵,主力北上缓慢,攻打雀鼠谷突破我军封锁,扫荡我军外围守军,然后合围太原城,时间节奏控制得好的话,不正是在那个时候?” 李建成低下了头,又盘算了一下才说道:“以他的性格,恐怕狠不下心来用那个战术。” “我的毗沙门(李建成小名)兄长,你当陈应良和你一样是菩萨心肠?”李二更加冷笑,说道:“不错,陈应良是素来以宽宏大度和假仁假义示人,可是该狠的时候,他下手比谁都狠!他如果真是什么良善君子,会不顾杨广遗诏故意和杨侗闹翻?会抢走我们父亲的爵号,自封为唐王?太原城里的人再多,能有死在他手里的人多?” 李建成哑口无言,又过了半晌才说道:“不管陈应良有没有那么歹毒的心肠,我们都应该全力固守雀鼠谷,争取让陈应良的主力止步在雀鼠谷之南,保全我们的太原根基。” “想要凭借雀鼠谷永远挡住陈应良主力当然不可能,但我们只要能在雀鼠谷坚持到七月雨季来临,就有希望。”李二难得在大事上与李建成意见一致,道:“雨季一来,道路泥泞难行,汾水也会猛涨,不利于陈应良的主力大规模行进,我们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有希望撑过这次危机。但如果我们不能在雨季前挡住陈应良,还被他逼得退守太原城,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即刻准备退兵返回介休灵石,全力构筑雀鼠谷防线。”李建成当机立断,立即说道:“联系曹旦和殷开山那边,让他们放弃攻打临汾各自退兵,之前那个叫王伏宝不是说准备退守岳阳牵制陈应良主力吗?这是一着妙棋,请曹旦率军退守岳阳,让陈应良主力不敢放心北上,逼陈应良分兵去打岳阳,为我们减轻正面压力。”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李二指出道:“陈应良令程咬金和薛仁果为正副先锋统兵一万先行,这支先锋肯定推进极快,快的话也许再有三天时间就能抵达太平关,直接加入临汾战场。届时就算他们远来疲惫,暂时无法投入雀鼠谷战场,也可以轮换陈贼军秦琼、霍世举等部先行北上雀鼠谷,迟滞和破坏我们在雀鼠谷构筑防御工事的计划,也始终不给我们任何休整和喘息的机会,为他们的主力创造战机。” “还有霍邑城里的刘黑闼匹夫。”李二又一指帐外的霍邑方向,道:“以那匹夫的狡诈阴狠,一旦发现我军退兵,必然会乘机发起反攻,千方百计的骚扰牵制我军,不给我军顺利撤退的机会,更不会给我们在雀鼠谷建立坚固工事的机会。用兵得当的话,甚至还有把我军偏师殷开山部歼灭在雀鼠谷山道之外的机会,削弱我们本就不足的力量。” 考虑到刘黑闼以河东偏师消耗自军实力的战术目的十分明确,李建成也不敢掉以轻心,点头过后,李建成又沉吟着说道:“之前窦建德那个部将叫王伏宝的,曾经提议过先攻取太平关扼守险隘,以便在陈应良主力来袭时可以赢得应变时间,当时我们为了全力争取拿下临汾城没有答应,不知现在是否还能让窦建德那边分兵去取太平关,为我们争取退兵布防的关键时间……。” “应该没问题。”李二抢着说道:“殷开山早已探听明白,那个王伏宝和窦建德妻兄曹旦有私仇,曹旦在临汾也明显是故意想置王伏宝于死地,我们若是求曹旦派遣王伏宝去攻打太平关,暂时堵住陈应良主力北上道路,也引诱临汾城内的敌人南下夹击王伏宝,曹旦必然同意。毕竟,借陈应良的手干掉王伏宝,曹旦也可以少背一些公报私仇的骂名。” “那就这么办吧,派任瓌去全力试一试。”李建成也没犹豫,立即就同意去碰碰这个运气,还又说道:“王伏宝是个将才,就这么死了虽然可惜,但为了大局着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我们现在需要讨好的是曹旦,犯不着为了他去惹曹旦不高兴。” 于是乎,在李家兄弟的一致决定下,然后就有了任瓌飞马赶到临汾阻止窦李联军继续攻打临汾城,也有了任瓌假惺惺询问王伏宝是否还有机会攻打太平关。王伏宝虽然回答说太平关守军肯定已经收到了隋军主力出兵的消息,为了确保隋军主力进兵道路的畅通,肯定会全力坚守太平关,攻打太平关得手的难度已经远比之前为大,但是任瓌却不肯罢休,又请求与曹旦密谈,与曹大舅子鬼鬼祟祟的在后帐里交谈了许久。 这里也必须为曹大舅子说一句公道话,恨王伏宝恨得蛋疼的曹大舅子是想让王伏宝死无葬身之地不假,但是要让一支军队陪着王伏宝去送死,曹大舅子却不得不考虑下这么做将来是否会被妹夫追究责骂,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任瓌看出曹大舅子的心思,便故做大方的说道:“曹将军请放心,我军也不会让贵军孤军苦战,攻打太平关和暂时阻拦贼军主力,我军也会出兵两千参战,并且听从贵军的号令指挥,以贵军的统兵将领为主将!” 曹大舅子还是有些犹豫,任瓌忙又指出这么做对窦建德军也同样十分重要,因为窦建德军临阵撤兵同样需要提防隋军出兵追杀,同时曹大舅子退守岳阳城后,也同样需要时间加固城防和修建工事,以做长远之计。曹大舅子考虑到这些情况,点头下也逐渐心动,逐渐想要答应。 真正让曹大舅子下定决心的是他的小舅子袁谔,恰在此时,在王伏宝军中担任监军的袁谔突然来报,说是王伏宝的麾下将士听说又要担任攻打临汾城的蚁附先锋后,无不大骂曹大舅子的祖宗十八代,还有人在私下扬言有机会就要在战场上对曹大舅子放冷箭!曹大舅子大怒之下也没迟疑,立即就答应了任瓌的请求,同意让王伏宝率领本部会同两千太原军,一起南下去攻打太平关,为窦李联军退兵布防争取时间。 这时候又去攻打太平关不仅把握很小,即便得手后很难再突出重围,听到曹大舅子的命令,王伏宝当然明白曹大舅子还是想故意让自己去送死,可是如果继续抗令不遵下场可能更惨,还有太原军方面也拿出了一些诚意出兵两千,同时曹大舅子还承诺允许王伏宝在十天后突围撤回岳阳县,任瓌也在旁边一再解释这时候攻打太平关的重要性,王伏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带伤上阵,率领本部两千来人和两千太原军去攻打之前本是轻松可下的太平关。 也是到了率军南下太平关的途中,王伏宝才逐渐发现情况不对,殷开山派来助阵的两千太原军在行军途中队形散漫,武器装备参差不齐,将领士卒情绪明显十分紧张,怎么看都不象是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再细一问这支军队的来历,王伏宝又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喉咙,原来这两千太原军竟然都是殷开山在乘虚攻打临汾郡腹地时收编网罗的新兵,几乎都是临汾郡本地人,辅之以少量当年李家兄弟溃败时失散的老卒,这样的军队不仅战斗力根本靠不住,还随时可能成为王伏宝军的累赘! 勃然大怒的王伏宝当然立即派人回去向曹大舅子告状,曹大舅子也找来了任瓌质问原因,任瓌则一边解释说是想帮助王伏宝军了解临汾情况,一边又鬼扯说这两千军队其实非常能打,其中不少人还曾经跟着李渊打进过关中大兴,还说什么天下群雄无不是用这样的军队起家,没有谁一出道就有成千上万的精锐战兵可用。曹大舅子吃人嘴软,又已经着手布置撤军返回岳阳,便也没有继续追究,把王伏宝的控诉置之不理了事。 始终没有得到答复的王伏宝只能是继续统兵前进,并于当天傍晚顺利抵达距离不是临汾很远的太平关外,借着最后的落日余晖匆忙观察了一下太平关地形,王伏宝发现守关隋军虽然戒备严密,但不够险峻的地形却极大的限制了守御能力,总体来说不算难打。——老李家当初从太原打的时候,是不费一兵不放一箭就直接逼降了这座小关,陈丧良当初追杀李二的时候,也是靠隋军将士口咬武器空手攀爬就拿下了这座小关,这处关隘有多脆弱可见一斑。 心里大概有了底,王伏宝也没犹豫,当即布置攻关计划,废物利用让太原军先到关下建立行营,命令太原军每隔半个时辰或一刻时间就向关口发起一次佯攻,还务必要惊动全关守军,借以疲敌扰敌。然后王伏宝又命本部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吃饱喝足养好体力,四更半时起身,五更集结听令,并且提前挑选出了三百名精锐好手侯命。 王伏宝的骚扰战术十分有用,当天夜里,太平关守军确实被太原军给折腾了一个够戗,随机不定的每隔半时辰或者半个小时就被太原军的呐喊鼓锣吵醒一番,不断被迫起身备战,累死累活却始终没有碰到半个敌人,也逐渐在这种反复的骚扰惊扰中麻木,逐渐丧失了警惕,然后到了五更过后,天色即将黎明,疲惫不堪的隋军将士昏昏欲睡时,十假之中那一真也终于来了。 借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掩护,三百名常年跟随王伏宝南征北战的窦军好手携带着绳索楸耙等简陋攀登工具,悄悄摸到了太平关低矮的关墙下,乘着关中守军疲惫打盹的机会,几乎是不发声响的悄悄爬上关墙,最后还是都已经二十来名窦军将士爬上关墙顶端了,关墙上的守军才终于发现敌人来袭,仓促敲响锣鼓发出警告。 曙色中,窦军将士将不到二十架的简陋飞梯迅速搭上关墙,或是踩着飞梯呐喊而上,或是咬着武器直接空手攀登,靠着之前成功登关的同伴死战掩护,接二连三的冲上关墙,继而杀入关内劈栓落锁,奇迹般的在不到半个小时内就打开了太平关北门,窦军将士蜂拥入内,数量只有千余人的太平关守军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打开南门向太平县逃命,王伏宝乘机催军入关,顺利在太阳越过太行山巅前抢占了这座小关。 成功得手之后,还没等窦李联军欢呼落定,也还没等太原军把不多的粮草军需运进城内,异变突生,隆隆马蹄声中,北面的临汾方向已然有隋军骑兵杀来,打的还是隋军猛将秦琼的旗号。王伏宝见了大惊,赶紧命令太原军上前迎战,同时派人抢运粮草军需进关,而刚逃走没多远的太平关守军发现援军到来后,也立即掉头杀来,逼得王伏宝只能是赶紧关闭太平关南门,指挥将士登墙而守。 太原军在战场上的表现比王伏宝担心的还要糟糕,匆忙掉头迎战后,秦琼率领隋军骑兵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把太原军冲得土崩瓦解,零落星散,然后隋军骑兵马不停蹄,又立即向着正在紧急搬运粮草军需的窦军将士杀来,王伏宝被迫无奈,只能是命令将士放弃尚未进关的粮草军需,全部退守关内,险之又险的及时关上了北门,没给隋军骑兵乘机杀入太平关的机会。 阳光洒满太平小关的时候,隋军的步兵大队也已经来到了太平关北门外,旗帜如海,刀枪似林,彻底拦住了王伏宝军的北上撤退道路。殷开山派来敷衍坑爹的太原军士卒在关外跪满一地,降者成群成片,求饶乞命声不绝于耳,王伏宝等窦军将士却是在关墙上脸色严峻,默默注视着太原军争相投降献媚的丑态,大都一声不吭。 旗帜飘扬间,已经在战场上和王伏宝打过许多交道的秦琼亲自拍马来到了关下,冲着关墙上大声喊道:“王伏宝将军!曹旦匹夫昨天晚上已经带着军队跑了,殷开山老匹夫带着太原贼军跑得更快,你现在已经是一支孤军了,曹旦和太原贼军不可能有援军给你,我们的主力大军也正在向着这里开拔,你无路可逃!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王伏宝不吭声,秦琼却又在关下大喊道:“王将军,你在窦建德麾下的处境,我们也有所了解!窦建德有眼无珠,听信谗言,对你亏欠良多,曹旦匹夫与你有私仇,窦建德却还派他来担任主帅,任由曹旦匹夫公报私仇,对你百般陷害苛刻,你还执迷不悟做什么?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唐王殿下英明神武,礼贤下士,知人善任,你若开关投降,唐王殿下必然会重用于你!我与你虽是敌人,对你有仍然是钦佩万分,我愿折箭为誓,保你在唐王殿下面前……。” “放箭!” 王伏宝终于开口,平静下令,旁边的窦军士兵也没有犹豫,立即拉弓放箭射击秦琼,秦琼大怒,一边避箭回马,一边用马槊指着关上大骂道:“王伏宝!匹夫!我好心救你性命,你还放箭射我!好!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在这座收税小关里能守多久!” 王伏宝根本就没理会秦琼的叫骂,只是转向了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立即着手布防,准备守关,陈贼军队有可能很快就会发起进攻。” 左右答应,然后又有人怯生生的问道:“将军,我们已经是孤军了,接下来怎么办?” “坚守九天。”王伏宝不动声色的答道:“曹将军昨日命令我军十天后突围,坚守九天,我们再突围撤回岳阳。” “九天?九天后突围?”左右部下无不傻眼,纷纷问道:“将军,这座太平关关墙只有一丈半,又没有鹿角拒马和壕沟,贼军主力又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守得住九天吗?就算我们守住了九天,九天后也肯定已经是伤亡惨重,还怎么突围啊?” “守不住也得守。”王伏宝淡淡回答,又道:“只有守住了九天,如何突围我再想办法。” 王伏宝的努力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因为他南下攻打太平关的缘故,害怕主力进兵受阻的隋军秦琼部就放过了乘机追杀曹旦和殷开山的机会,优先出兵来救太平关——只是秦琼真没想到王伏宝会这么快就拿下了太平关。曹大舅子则乘机跑远,大踏步逃往可以随时撤回上党郡的岳阳县城,殷开山跑得更快,刚和曹大舅子分兵就大踏步直往霍邑逃命,同时殷开山和任瓌等太原文武还少不得沾沾自喜一番,“左右都督妙计,王伏宝匹夫确实是一个二楞子啊!” 王伏宝的二愣子性格帮了曹大舅子和殷开山,却彻底激怒了隋军将士,已经几次王伏宝面前灰头土脸的秦琼自不用说,咬牙切齿要报仇雪恨,正在急行北上的程咬金和薛仁果二将收到太平关失守的消息后,也是双双暴跳如雷,一起催促军队快行,也一起赌咒发誓,“等打下了太平关,老子一定要把王伏宝匹夫装进麻袋,用三百匹战马活生生踩死!” 第464章 亲自出面 王伏宝的忠于职任还间接帮了远在霍邑战场上的李家兄弟,事实上早在李家兄弟得知隋军主力正式出兵之前,隶属于刘黑闼管辖的隋军绛郡守将房晃,就已经用信鸽分别把消息送到了临汾与霍邑城中,料定李家兄弟肯定会抓紧时间跑路的刘黑闼也立即派人严密监视太原军主力的一举一动,只等太原军主力撤退,就立即出兵反攻追杀。 除此之外,当时还在临汾战场上的太原军偏师殷开山部,也被刘黑闼视为了志在必得的嘴边肥肉,琢磨着就算在反攻中重创不了太原军主力,也可以靠着临汾方面的帮忙前后夹击,重创乃至歼灭殷开山部。 王伏宝这根搅屎棍彻底搅乱了刘黑闼的预定计划,发现王伏宝南下攻打太平关,为了确保主力北上道路的畅通无阻,曹大舅子和殷开山刚夹着尾巴逃走,临汾隋军选择了优先救援太平关,寻摸着先干掉肯定还来不及攻关的王伏宝,然后再北上去追砍殷开山怎么都来得及。谁曾想王伏宝******不行,混战场却是难得好手,只用了一个晚上时间就楞是拿下太平关,秦琼紧赶慢赶始终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王伏宝进驻太平关,堵住了隋军主力进兵北上的官道大路。 勃然大怒的秦琼立即着手布置反攻太平关的同时,殷开山也带着太原军偏师一溜烟跑回了霍邑,在城墙上看到太原军偏师编制完整,斥候又确认并没有发现隋军追兵,与秦琼颇熟识的刘黑闼难免是大惑不解,“出什么事了,我们的追兵那里去了?秦琼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好的追杀机会?” 刘黑闼大惑不解的时候,松了口气的李家兄弟也立即着手撤兵退回雀鼠谷,急行军跑了一百多里路的殷开山率先撤进了雀鼠谷,李建成率领中军主力押解着粮草军需紧随其后,李二和段纶则担任殿后任务,三军徐徐而退,从容不乱,刘黑闼手里的力量有限,不敢提前出击,还是到了李二和段纶也撤离了营地,刘黑闼这才带着军队杀出城来,与李二、段纶在雀鼠谷路口干了一仗。 力量不足,刘黑闼自然无法彻底击溃李二率领的殿后军队,隋军将士再是如何的奋勇拼搏,也始终无法冲破李二军的拦截阵形,更没办法追上太原军主力,殷开山和李建成率领的太原前军中军乘机顺利撤进雀鼠谷深处,还顺手抢占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接应殿后军队。李二和段纶则带着后军且战且退,缓缓退进谷中,刘黑闼几次发起突袭都没能成功,又怕在狭窄谷道中被敌人伏击,不敢过于冒险轻进,追入谷中十余里就被迫放慢了脚步,改全力冲击为徐徐推进,眼睁睁的看着李二带着太原后军狞笑远去,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也是到了追击战被迫结束的时候,刘黑闼才通过快马急报知道了秦琼没能及时出兵北上的原因,和秦琼一样,刘黑闼也对王伏宝的犯傻找死二愣子行为万分恼火,干脆派人给秦琼送去了一道书信,请并非自己部下的秦琼尽快干掉王伏宝夺回太平关,以便自己抽调临汾兵力北上助战,破坏太原军在雀鼠谷构筑防御阵地的计划。 其实完全不消刘黑闼要求,恨王伏宝恨得蛋疼的秦琼就已经向太平关发起了猛攻,然而令秦琼震惊和无奈的是,凭借着不到五米高的关墙,在没有任何鹿角壕沟工事的情况下,王伏宝麾下已经不到两千人的军队,不仅打退了六千隋军的多次猛攻,还让隋军付出相当不小的伤亡代价。 夕阳下,抬着简陋飞梯的隋军将士如同海浪波涛,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接着一波,接连不断的拍打在小小的太平关上,太平关却如同礁石砥柱,在浪涛中屹立不动。 天空飞矢如蝗,地面上隋军将士人头似蚁,接二连三的不断冲上低矮的太平关城头,酣杀战鼓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声势令人胆寒,然而窦军将士却丝毫不见慌乱恐惧,在王伏宝的指挥下从容迎战,用刀枪箭弩,滚石檑木,拳脚牙齿,打退了隋军将士一次紧接一次的进攻,关墙下尸横满地,抱在一起同归于尽的两军将士随处可见。窦军将士的坚韧刚勇让身经百战的秦琼都暗暗胆寒,不止一次心道:“幸亏王伏宝匹夫麾下只有这么点兵力,不然的话,我恐怕都不敢发起攻坚。” 天色全黑时,始终拿太平小关无可奈何的秦琼被迫下令鸣金,汲取教训不敢再有半点轻敌,立即着手大量准备攻城武器——颇可笑的是,为隋军将士赶造攻城武器的人还全是李家兄弟派来敷衍坑爹的太原军降兵。同时战后的伤亡统计也让秦琼再次心惊,区区两个多时辰的攻坚战里,隋军将士竟然阵亡了将近四百人,轻重伤超过六百人,后悔之下,秦琼也不敢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冒险攻坚,决定用一天时间先造好了充足的攻城武器再说。 隋军伤亡大,王伏宝这边也小不到那里,守关战中,地利优势很小的窦军将士阵亡超过两百六十人,轻重伤三百余人,除去无法再上战场的重伤员,再加上攻关战中的伤亡,同样有伤在身的王伏宝手中实际上可用之兵已经不到一千四百人。而更糟糕的是,因为粮草军需大部分都没有来得及运进关内的缘故,窦军将士的箭矢严重不足,第一天就用掉了超过四成的军中羽箭。 对此情况,窦军将士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每一个人都是忧心忡忡,明白自军决无可能守过剩下的八天,王伏宝却拖着带伤的身体坚持巡视关防,言笑如常,不断激励麾下将士英勇抵抗,并承诺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军将士尽可能的活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次日,义宁三年四月二十五日,决心备足攻城武器再来攻关的秦琼军没有发起进攻,窦军将士松了口气的同时,王伏宝也悄悄松了口气,但王伏宝心里也很清楚,秦琼暂时的忍耐肯定是为了酝酿更大规模的进攻,下次攻防大战自军就算能够守住,肯定也会基本打残打废,再也挡不住来自隋军主力的进攻。所以王伏宝让麾下将士抓紧时间休息的同时,又悄悄的把目光转向了东南面的太平县城,琢磨能否再次发起奇袭,拿下太平县城容身,以免在隋军主力面前不至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提前赶到的隋军前锋军队粉碎了王伏宝的美梦,当天下午,程咬金和薛仁果率领的一万隋军先锋神速赶至太平关,与秦琼军联手彻底包围了太平小关,鼓锣呼应间,关南关北的隋军将士欢声雷动,吼叫不绝,窦军将士却是在关墙上和关城内脸色苍白,知道自军这次不仅已经彻底没有了突围希望,还连是否能挡住隋军的一次合力进攻都已经大成问题。 勇猛过人的程咬金和薛仁果同样犯了轻敌错误,得知关中守军不多,又看到太平关的关墙低矮缺乏工事保护,归降后首次出战的薛仁果立即请令发起进攻,程咬金虽然很清楚自军远来疲惫,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但架不住薛仁果的一再请求,又想亲眼看看几次打败好友秦琼的王伏宝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便同意由薛仁果率军三千攻打太平关。 有着万人敌之称的薛仁果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小看了王伏宝,靠着原太平关守军提供的一些飞梯,薛仁果带着隋军将士确实在第一次冲锋中就成功冲上了太平关墙头,然而还没等隋军将士发出欢呼,故意有一定示弱的窦军将士就已经发起全力反击,刀砍斧劈锤砸,象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把隋军将士全部扫下关墙,同时关墙上箭弩齐发,木石乱滚,砸得关墙下的隋军将士鬼哭狼嚎,也射得过于靠近关墙的隋军将士纷纷倒地。 不甘认输的薛仁果稍微重整了一下队形,抢在日落前发起了第二次进攻,结果却比第一次进攻时更惨,冲锋中就已经遭到了窦军将士的密集弓箭覆盖,然后又在关墙下遭到石头落马的迎头痛击,能够冲上关墙的士兵更少,激战多时都始终无法攻上墙头。最后眼见天色将黑,薛仁果虽然不甘放弃,还已经下马准备亲自登城,程咬金却亲自出面拦住了他,要求薛仁果退兵让士卒好生休息,做好准备后再来报仇不迟。 薛仁果恨恨收兵时,一件怪事发生了,关墙上虽然立即抛射下了羽箭射击狼狈退走的隋军将士,真正中箭倒地的隋军将士却几乎没有,敏锐察觉到这一特殊情况,老于沙场的程咬金和薛仁果心中暗喜时,撤退回来的隋军将士果然献上了一些篙箭,让程咬金和薛仁果知道关中守军情况。 篙箭是篙草灌木制成的羽箭,虽然削尖后勉强能够伤人也自带尾羽,成本低廉且随处可得,但威力却小得十分可怜,除非是准确命中面门要害,否则就是连布衣都很难穿破,是冷兵器军队在弹尽粮绝时的无奈产物。所以看到了这些篙箭后,程咬金和薛仁果立即断定城内敌人羽箭已经用尽,薛仁果也立即恳请再次发起进攻,程咬金点头同意。 程咬金和薛仁果很快又发现他们上了王伏宝的恶当,当薛仁果亲自率军发起攻城时,关墙上首先射下的确实是软弱篙箭,可是当薛仁果放心大胆的身先士卒时,王伏宝再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真正羽箭就向着薛仁果军头上密集覆盖了,身先士卒的薛仁果身先中箭,当即连中三箭,差点就当场丧命,隋军将士也瞬间倒下十余人,还有无数的士兵中箭惨叫,薛仁果亲自率军发起的这次蚁附进攻,也被王伏宝轻而易举的击退。 程咬金和薛仁果垂头丧气的收兵回营时,走小路南下的秦琼军使者也终于来到了程咬金和薛仁果的面前,哭丧着脸代表秦琼告诉程咬金和薛仁果,说王伏宝这个匹夫在官场上虽然是个傻叉蠢材,可是在战场上却是比狐狸还滑,比豺狼还狠,建议程咬金和薛仁果千万不能轻敌大意仓促进攻,一定要做好了准备再发起攻关,正面进攻小心作战不给王伏宝偷奸耍滑的机会。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这是程咬金和薛仁果的郁闷回答,然后薛仁果又一边赶紧让军医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赌咒发誓要把王伏宝生擒活捉,吊起来用醋灌鼻嘴,把王伏宝活生生灌死! 到此为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兵力单薄又缺少辎重的王伏宝军再也翻不起大的风浪,二十六日,汲取了教训的程咬金和薛仁果不再仓促进攻,选择一边让将士休息,一边赶造各种攻坚武器,秦琼也没有急着再次进攻,等了程咬金军一天。直到二十七日的清晨,秦琼和程咬金才一起出兵,联手同时攻打太平关的南北两门。 看到两支隋军从南北两面同时杀来,计穷力尽的王伏宝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了,迅速安排了值守南北两门的军队后,王伏宝起身向自己的几个得力部下抱拳拱手,平静说道:“诸位,我们的力量已尽了,今天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我们就注定是关破军灭的下场。谢谢你们多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也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陪我受的委屈,伏宝无以为报,只能是向你们行个礼,聊表心意。” 说罢,伤势至今未愈的王伏宝向众将单膝跪下,艰难的叩首行礼,在场的王伏宝部下也顿时跪满一地,哭声四起,王伏宝却又平静说道:“诸位,虽然陈贼军队没有杀俘的习惯,但我们这段时间来连败贼军,杀敌众多,贼军上下难免都恨我们入骨,关破之后,贼军难免会生出杀俘念头。为了保险起见,届时你们可以割下我的首级,献于贼军面前,贼军出了恶气,杀俘的可能就会小上许多。” 哭声更响,众人纷纷发誓要与王伏宝同生共死,还有人流着眼泪说道:“将军,我们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既然你也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们向贼军投降?贼将秦琼已经几次出面招降你,现在你向贼军投降,也许还能活命啊?” 王伏宝沉默,半晌才答道:“忠臣不事二主,大王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负他。” “将军!你没有负大王,是大王负你!”有部下忍无可忍,含泪哭喊道:“这些年来,你为大王立下了多少功劳,攻下多少城池土地,又打败了多少敌人?可大王又是怎么待你的,不是削你兵权就是派人监视,有那一次是真正对你推心置腹?曹旦和齐善行他们克扣了你那么多奖赏,大王说过一句话么?你没有负他,是他负你!” 众人纷纷附和,都说王伏宝没有半点亏欠窦建德,反倒是窦建德亏欠王伏宝良多,王伏宝听了默默无语,半晌才说道:“贼军要来了,上关墙吧。” 面色冷静的率领着正在抹泪的部下登上来敌最多的太平关南门墙上,程咬金和薛仁果亲自率领的隋军将士已经在关门外排开了阵形,旗帜如海刀枪如林,数以百计的飞梯、撞车和冲车也在阵前一字排开,气势犹如泰山压顶,让关墙上伤痕累累的窦军将士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开战之前,程咬金派人手打白旗来到关下,承诺不杀俘虏要求王伏宝开关投降,王伏宝冷冷回答,“回去告诉程咬金,只有战死的王伏宝,没有投降的王伏宝!” 隋军使者冷笑着离去后,隋军旗阵后的战鼓很快就开始有节奏敲响,一千步兵携带着攻城武器缓缓向太平关逼来,同时太平关北面也传来了秦琼军的战鼓声,显然也已经在向关墙发起了进攻。见此情景,王伏宝轻轻的叹了口气,暗道:“大王,末将尽忠了。” 王伏宝的心里话刚刚说完,怪事突然出现,一群满身泥尘沙土的隋军骑兵突然从隋军阵后冲来,冲到了隋军阵前大声叫喊,接着隋军战鼓很快就停止敲击,同时隋军旗阵里的隋军将领也纷纷冲到阵前,向那群隋军骑兵的其中一人稽首行礼。王伏宝等人惊讶间,隋军中军却突然传来了整齐呐喊,“拜见唐王殿下!” “唐王殿下?”王伏宝先是一楞,然后猛的回过了神来,暗道:“陈应良亲自来了!怎么可能?算路程,他的主力军队,现在应该只是刚渡过黄河啊?” 王伏宝麾下的将士也在纷纷交头接耳,也全都觉得不可思议,本应该高坐在主力军中的陈丧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平关?还是这副狼狈模样? 再接着,更加让王伏宝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接受隋军将士跪拜那名骑士竟然又打马直接向着太平关而来,还直接就小跑到了太平关墙下近处,推开试图用盾牌保护自己的隋军士兵,露出一张沾满尘土的丑陋年轻面孔,冲着太平关墙上大喊道:“我乃大隋唐王陈应良,请王伏宝将军出来答话!” “我是王伏宝。”王伏宝越众而出,向着城下的丑男疑惑问道:“你真是陈应良?” “不错。”陈丧良点头,大声说道:“王将军,你知道吗?我收到你被我军合围的消息后,马上就扔下了主力军队不顾,骑快马前来会你,为了赶路,一天两夜的时间里,我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 上下打量着满脸满身尘土的陈丧良,王伏宝将信将疑之余,难免又万分好奇,更加疑惑的问道:“你这么急着北上,就是为了来会我?” 见陈丧良开口承认,王伏宝不由又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死,因为我要来迎接唐国的擎天巨柱!”陈丧良大声答道:“王将军,你是栋梁之材,我需要你的才干能力,我更不忍心让你白白枉死在我军将士的刀枪之下!所以我才亲自来了,亲自来告诉你,我对于招降于你,是何等的诚意!” 王伏宝张大了嘴巴,陈丧良却又大声说道:“王将军,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你是汉之韩信,殷之箕子!窦建德虽然为人正派,可是他的耳根子太软,见事不明,轻贤臣而近小人,你在他的麾下,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到我的麾下来吧,我的麾下没有嫉贤妒能的无耻小人,没有陷害忠良的卑鄙鼠辈,只有肝胆相照的忠臣义士,两肋插刀的手足兄弟!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在我的麾下史书留传,流芳千古!成为世人争相传诵的盖世名将!” 王伏宝沉默了,许久后,王伏宝才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七年前,我的麾下名将阚稜被我包围时,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陈丧良答道:“当时我回答说,他如果拒绝,我就让他走,我喜欢忠勇义士,我可以放他一次!然后,我还拿了干粮和药物给了阚稜!再然后,阚稜将军就成了我的得力臂膀!” “今天,我也可以这么回答你!”陈丧良突然又提高了一些声音,大声说道:“可是王将军,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就算我放你走,你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那些疾贤妒能的同僚,绝不会错过这个要你性命的机会!你就算回到了窦建德的身边,也仍然还是死路一条!” 王伏宝垂下了头,左右部下也都不吭声,全都是默默等待着王伏宝的决定,许久后,王伏宝才声音沙哑的说道:“打开关门,随我向唐王殿下投降。” 第465章 无耻诈降 随着王伏宝的开关投降,波澜壮阔的陈李大决战也终于拉开了序幕,狡诈邪恶的大隋奸王陈丧良在无耻窃取了朝政大权之后,继而又迈出了窃取大隋江山社稷的重要一步,向已经改过自新重回大隋东都朝廷怀抱的李家兄弟伸出肮脏魔爪,妄图剪除异己,霸占皇泰帝杨侗委托李家兄弟代为管辖的太原诸郡土地城池!已然有无数亲人惨死在陈丧良手中的李家兄弟却是不畏***奋起抵抗,发誓要打败陈丧良及其帮凶走狗,保家卫民,与奸王陈丧良拼一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对李家兄弟而言很不幸,他们再是如何的穷兵黩武,甚至不去考虑耕种和应对其他敌人这些问题,最多也只能在雀鼠谷战场上部署四万左右的兵力迎战,其中还得包括战斗力根本靠不住的辅助军队;而隋军方面仅是主力就有八万之众,再包括之前已经先行抵达秦琼军和刘黑闼麾下的河东偏师,隋军总兵力轻松超过十万人,且精锐众多,名将猛将多如牛毛,整体战斗力甩太原军八条街!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太原军是在平原之上与隋军主力决战,没有雀鼠谷天险和各地城池保护,那么即便是自信如李二,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能在隋军主力撑过一天而不败。正面决战,陈丧良只要动动嘴皮子,十万隋军将士就能把李家兄弟和太原军主力踏成齑粉! 实力相差巨大就算了,还有更凄惨的,看到横行霸道的奸王陈丧良气势汹汹向太原杀来,李家兄弟的周边邻居中,除了厚道人窦建德毫不犹豫的出兵襄助外,其他的要么就是变成了聋子瞎子装看不见,要么就是反过来助纣为虐,把李家兄弟派去的求援使者交给陈丧良献媚讨好,无耻如梁师都之流,还干脆已经在调兵遣将准备趁火打劫。至于被李家兄弟寄托了厚望的李密,还有李家兄弟名誉上的上司王世充,更是早早就和陈丧良眉来眼去,想方设法的让陈丧良出兵太原,为他们赢得喘息机会。 当然,实力虽然悬殊巨大,邻居也不太给力,但李家兄弟并非没有希望撑过去,至少雀鼠谷的天险和太原的城坚粮足就是李家兄弟的自保本钱,熬到陈丧良粮尽退兵或者其他原因被迫退兵大有可能,所以撤到了雀鼠谷中段的灵石城后,李家兄弟没有做任何的犹豫,立即就着手修筑雀鼠谷防御阵地,全力争取就挡住陈丧良,御敌于国门之外。 隋军方面也很清楚太原军肯定会全力死守雀鼠谷,所以不用陈丧良下令,刘黑闼就已经亲自率军杀进了雀鼠谷,不求能够打破城池击败敌人,只是拼命的破坏太原军的工事修筑计划,也不惜代价的消耗太原军本就已经很弱小的实力,李家兄弟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专门分出一支军队来与刘黑闼交战,乘机抢修工事和修筑阵地。但李家兄弟也很清楚这么做还远远不够,自军想要把陈丧良的主力挡在雀鼠谷之南,前提条件就是得要窦建德提供更多的援助,更加有力的牵制陈丧良的侧翼。 探到王伏宝打开太平关向陈丧良投降的消息后,李家兄弟在惋惜和大骂陈丧良虚伪之余,也暗暗为之欢喜万分,知道以窦建德的性格脾气,肯定会为了王伏宝投降而暴跳如雷,盛怒之下亲自提兵西进并非没有可能,所以李家兄弟马上又派出了王牌使者任瓌抄小道前往岳阳,然后东进与窦建德联系,假意向窦建德道谢,也乘机请求窦建德出动主力西进援救自军。 还是很可惜,隋军方面也丝毫没有低估可能来自窦建德方面的威胁,事实上向陈丧良投降之后,就在当天晚上,受到了陈丧良热情款待的王伏宝第一件事就是向陈丧良发出警告,道:“殿下,罪将的旧主窦建德性格急噪,好战轻进,耳根子又软,喜欢听顺耳谗言,他闻得罪将向你投降,大怒之下必然会生出亲自提兵西进报复的念头,如果再有什么人顺着他的心意煽风点火,说不定他就有可能出动主力。关于这点,还望殿下早做提防,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将军所言极是。”陈丧良点头,又说道:“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低估过窦建德方面的威胁,且不说窦建德亲自率军前来,单是目前驻守岳阳的曹旦匹夫就对我军的侧翼和粮道威胁巨大,不把岳阳这颗钉子拔掉,我军主力不敢放心北上。” 说罢,陈丧良还又微笑着补充道:“伏宝,我军细作探报,说让窦建德军屯驻岳阳,和把临汾诸县钱粮移屯岳阳,好象都是你的主意?这手挺妙啊,岳阳那个鬼地方背靠太行山山道,是连接东西的咽喉所在,进可以攻打我军侧翼,退可以从容撤回上党、临汾,窦建德如果再派援军西进,也可以确保在山路上行进畅通无阻,一举多得,你这笔帐算得还真是不错。” 王伏宝的神情有些尴尬了,拱手说道:“殿下恕罪,据守岳阳确实是罪将的建议,当时太原李氏和窦建德谁都不肯听从,没想到他们现在又把这个法子给拣了起来,为殿下进兵增添了障碍,由以罪将,请殿下宽恕。” “没关系,当时你为窦建德尽忠,自然要全力为他的利益考虑,你能有如此长远目光,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 陈丧良大笑摆手,旁边保护陈丧良北上的尉迟敬德也笑着告诉王伏宝,说陈丧良之所以扔下主力急匆匆跑来招降他,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让陈丧良觉得人才难得,这才不忍心让王伏宝死在隋军刀剑之下。王伏宝赶紧谢了,然后忙又拱手说道:“殿下,岳阳小城紧扼山道咽喉,我军若能迅速夺回,不但可以让窦建德打消出动主力的念头,还就算窦建德亲自率领主力杀来,我军也可以承认迎战,把他堵住山道上无法前进。岳阳县是罪将提议守的,罪将想将功赎罪,请殿下让罪将担任先锋,出兵去夺回岳阳城。” “你不能去。”陈丧良摇头,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一是你目前身上有伤,二是你刚从窦建德那边过来,马上就撕破脸皮替我去攻打窦建德,于你声名不利,你在战场上也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你就不用去岳阳了,先抓紧时间养伤,然后陪我去攻打雀鼠谷和太原城。” 王伏宝点头,再次谢了陈丧良的细心,那边秦琼和程咬金则立即请令去攻打岳阳,陈丧良稍一盘算后,却摇头说道:“不必急着去攻打岳阳,曹旦手中兵力有一万五六千人,又肯定会采取手势,你们手里目前的力量稍弱了一些,就算能打下来,也肯定会付出不小伤亡。岳阳城等我们的主力大军到了再说,雀鼠谷那边才是关键,刘黑闼连连苦战,军队受创不小,得优先给他补充兵力,让他可以更有力的牵制李家兄弟。” 说罢,陈丧良又安排了程咬金和薛仁果率领前锋赶赴霍邑参战,让秦琼暂时在临汾休整,待补充兵力后再出兵去打岳阳,三将应诺,那边王伏宝却有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说道:“殿下,能否让末将跟随程将军他们先行北上?” “我刚才说过,你身上有伤,先养伤要紧,不必这么急于上阵。”陈丧良答道。 “殿下,请听罪将说完。”王伏宝忙又拱手,沉声说道:“末将认为,目前殿下你的主力大军仍然还在北上路上,暂时无法向雀鼠谷发起正面强攻,曹旦也还在岳阳据守,尚未受到威胁,太原李氏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觉得殿下你就算立即增兵雀鼠谷,也不过是只想骚扰破坏,不给他们建立坚固工事的机会,更不会立即就发力进攻。” 说到这,王伏宝偷看了一下陈丧良的脸色,见陈丧良点了点头赞同自己的分析,这才又说道:“既如此,我军若是突然变虚为实,突出奇兵,仅凭前军就发起进攻杀太原李氏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一旦得手,我军就算不能一举突破雀鼠谷,也至少可以重创敌军,甚至是乘机拿下雀鼠谷中段的灵石城,夺取我军主力在雀鼠谷的驻军屯粮之地!” “好主意!此事若成,我军突破雀鼠谷就可以轻松许多!” 陈丧良拍手叫好,那边的程咬金和薛仁果一听有这样的好事,顿时也是欢喜万分,忙又向王伏宝问道:“王将军,那我们如何突出奇兵,杀太原贼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什么原因,王伏宝突然闭上了嘴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那边陈丧良却笑着说道:“知节,仁果,这还不简单了?伏宝将军刚刚归降过来,还是因为被我军彻底合围无路可走才选择投降,那他现在又跑到了太原贼军面前诈降,太原贼军能不相信他?太原贼军相信了伏宝将军,你们建立奇功的机会不就来了?” 王伏宝顿时张大了嘴巴,打量着陈丧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边程咬金、薛仁果和秦琼却是猛的回头,一起来看王伏宝,目光中全是狐疑猜忌,一起在心里说道:“这家伙,到底是想诈降太原贼军?还是他现在其实就是诈降,想乘机跑回去!”——别怪程咬金和秦琼等人小心眼,关键是王伏宝今天早上才向陈丧良投的降。 这时,王伏宝再次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高明,罪将确实是想用诈降计破敌,但……,但就是不知道殿下是否放心罪将?” “我当然不放心!” 陈丧良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王伏宝顿时一楞,然后陈丧良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放心的,是你的身体,你身上有伤,去降破敌,难免要与太原贼军做生死搏杀,到时候你如果有什么闪失,我军岂不是要痛失一员大将?” 回过神来后,王伏宝的国字脸一下子就被鲜血冲得通红,立即起身向陈丧良单膝跪下,抱拳说道:“殿下知遇厚爱大恩,末将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分毫万一!请殿下放心,末将身上虽有小伤,但并不妨碍上阵厮杀,仍然还能为殿下你斩将立功,也一定能够活着回来见你!” 说罢,王伏宝还赶紧解开上衣让陈丧良观看自己的胸口伤势,说自己的伤口虽然还没有结痂,却已经止住了流血。陈丧良笑笑,亲自搀起王伏宝又替他穿上衣服,说道:“将军一定要去,我不阻拦,把你的旧部都带去,到时候你带着他们去诈降,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为你的安全担心了。” 程咬金和秦琼等人心脏更跳间,王伏宝却流下了眼泪,再次向陈丧良稽首跪拜,哽咽说道:“末将今日方降,殿下却能对末将如此推心置腹,信任无疑,末将能遇到殿下这样的主公,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末将愿指太行山为誓,即便太行崩塌,末将对殿下的忠诚也绝不动摇!” 陈丧良微笑着又把王伏宝搀起,说了许多漂亮话好生安慰,让王伏宝止住泪水后,陈丧良又沉声说道:“伏宝,你去诈降可以!但你记住一点,绝对到李二郎的面前诈降,那个奸贼的狡诈程度远在我之上,你的诈降不仅很难得手,还就算能暂时骗过他,他也肯定有办法防范你突然发难,反倒害了你的性命!你要诈降,只能选其他对象!明白没有?” “明白,谢殿下指点。”王伏宝赶紧答应,道:“殿下放心,届时末将一定会小心提防李二郎,不会给他识破的机会,末将也会见机行事,力争为殿下夺得更多战果。” 陈丧良笑着点头,又对王伏宝叮嘱了许多细节问题,然后便让众人散席休息。结果散席之后,王伏宝倒是很聪明的首先告辞走了,程咬金和秦琼等将当然是一起留下,接着才刚等王伏宝走远,秦琼和程咬金等将马上就围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争先恐后的低声问道:“殿下,你真信得过他?这个王伏宝,可是今天早上才投降过来的,你就不怕他又乘机跑了?” “他如果乘机跑了,我们有什么损失?”陈丧良含笑反问,说道:“如果王伏宝是向我们诈降,那他借口向太原贼军诈降一去不回,还把他的本部嫡系也带了过去。那我们了不起就是损失一个根本靠不住的王伏宝,还有一千多他带出来的嫡系部下,对我们是利多害少,还是害多利少?” 费了不少的劲,秦琼和程咬金等人才总算明白陈丧良这话的意思,当下秦琼立即点头说道:“殿下高明,不错,确实如此,王伏宝是否真心向我军投降,目前还无法分辨,眼下又大战在即,与其把他留在军中时刻提防小心,倒不如答应他的自告奋勇,他如果真心归顺我们,就能替我们获得胜利,证明他对殿下忠心不二。他如果是假意投降我军,一起不返我们也没有多少损失,还反过来可以少许多提防。” “我是有点这个意思,但我更相信王伏宝是真心归降,是真心想替我军建立功勋,夺取胜利。”陈丧良平静说道:“我之前有过两段很特殊的经历,让我学会了如何有效分辨一个人的真假善恶。王伏宝是一个典型的军人,重视军人的荣誉与指责,性格和阚稜、刘黑闼都很象,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主公,就几乎不可能再背叛。我可以他已经铁了心归顺于我,我答应让他去向太原贼军诈降,主要还是因为他现在去向太原贼军诈降,能够很容易就获得太原贼军的信任,为我们创造破敌战机。” “除了仁果以外,雀鼠谷你们都去过,那里是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陈丧良又补充道:“我们的主力在那里根本无法展开兵力,军力再强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王伏宝诈降若是能帮助你们乘机拿下灵石城,那我们的主力再想突破雀鼠谷就可以轻松好几倍。所以这个险值得冒,因为我们只要能够奇袭成功,就可以少牺牲数以千计的我军将士,节约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粮草!” 秦琼等人点头,无不佩服陈丧良的精打细算,蚊子肚里挖油,鹭鸶腿上刮肉。陈丧良却又向程咬金和薛仁果叮嘱道:“知节,仁果,你们一定要拿出诚意对待王伏宝,除了可能导致你们有生命危险的事外,你们什么都可以相信他。你们也要多听他的计策谋略,他的聪明才智没有用在官场上,却全部用在了战场上,他的谋略,一定能给你们帮上忙。” 程咬金和薛仁果答应间,陈丧良却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还有,千万小心李二郎,王伏宝的诈降计瞒得过任何人,惟独瞒不过他!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最好是千方百计的拖住李二郎,为王伏宝创造出机会去坑别人。” 程咬金和薛仁果再次答应,然后程咬金又说道:“殿下,那你能不能替我们想个办法,让我们在灵石城外拖住李二郎,让王伏宝乘机跑到灵石城下去诈降,若是得手,我们就可以乘机拿下灵石城,控制大半个雀鼠谷天险。” “隔得太远,我连太原贼军在雀鼠谷的兵力部署都不知道,那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陈丧良苦笑,又随口说道:“不过没关系,到了雀鼠谷后,你们可以因地制宜自己合计,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第466章 可以考虑 程咬金、薛仁果和王伏宝三将率领援军迅速北上的同时,李建成也迅速安排了雀鼠谷防线的军队部署,然而让李二恨得牙痒的是,李建成仍然不肯让李二独掌一军独当一面,还是让李二与段纶率军一万五千驻守灵石,继续让李二接受段纶的号令指挥,李建成则亲自率领余下军队退驻介休,在雀鼠谷北段严密设防,抵挡隋军进攻。 平时也就算了,眼下大战当即,强敌当前,李建成却还是如此的猜疑提防,李二城府再深也难免有些沉不住气,不顾段纶就在现场,当面就向李建成质问道:“兄长,我是右都督,又和你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夫只是一个总管,亲疏有别,上下分明,凭什么还要让姐夫指挥号令于我?” “段纶是你姐夫,你是他妻弟,长幼有序。”李建成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再说了,段纶一直都是南线总管,比你更熟悉雀鼠谷情况,当然应该由他继续指挥于你。” “可是战绩呢?”李二怒道:“自父亲率领我们从太原起兵以来,我为太原义军立下了多少功勋?姐夫他又有多少贡献?”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李建成正色答道:“二郎你是为太原义军立下了不多少功劳,可是你那一次战场取胜不是靠弄险出奇?那一次不是顾头不顾尾的孤注一掷?你这样的战术用在平庸对手身上还行,碰到强一些对手只要运气好也能获胜,但你这次是陈应良!是出道以来就从没打过败仗,在战场上从来不犯错的陈应良!连你自己都承认,陈应良正和奇胜的用兵风格正好是你的克星,他用兵是先求不败后求胜,让你是既没有机会弄险出奇,还随时有可能遭到他的反戈一击!” 用李二自己的话堵住了李二的嘴,李建成顿了一顿,稍微放缓些脸色,又说道:“二弟,换成了平时,换成了其他对手,你想要独领一军独当一面,我也不是不会考虑。但是这次不行,陈应良亲率八万主力杀来,会同前军兵力超过十万,整体实力是我军数倍,我们稍有不慎,稍露破绽,马上就有可能导致不测后果!生死关头,我军需要的是你姐夫的稳重,不是你的轻率好险!” 李二无言可对,脸色也更加阴沉,李建成知道弟弟心思,便又说道:“你如果实在不想受你姐夫号令指挥,也行,你随着我回介休,换张纶或者殷开山给段纶当副手。” 李二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跟着李建成回介休更会受约束,更没有机会独自统兵。李二还是忍气吞声的改了口,表示愿意接受李建成的这个安排,还马上向段纶行礼道歉,请段纶原谅自己的年少冲动。段纶则是和李建成一样是有大肚量的人,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看到李二已然主动认错,段纶也大度的搀起了李二,道:“二郎不必如此,谁没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你也放心,你我携手共守灵石城,只要战机出现,我也可以让你率军出击,不会完全捆住你的手脚,不给你立功取胜的机会。” 李二谢了,那边李建成却插口说道:“妹夫,二弟,千万要谨慎出击!陈应良非寻常人,在他面前能看到的战机十有八九都是他的诱敌之计,别忘了父亲出城和他决战的教训。守城为上,灵石城内的粮草可以支撑四个月,只要你们能坚持到七月汾水汛期来临,我们就有希望。” 李二和段纶一起答应,然后段纶还说道:“兄长放心,只要陈应良的主力抵达,我马上就堵上灵石诸门,不给他投机取巧的机会,也让他的火炮没办法直接轰开城门。我就不信了,陈应良奸贼手里的火药,能多到足够把灵石城墙也给彻底轰塌!” “做得对。”李建成满意点头,又随口吩咐道:“到时候不但要堵上城门,还要在城门甬道里筑坝,做好防水准备。” “为什么?”段纶先是一楞,然后猛的想起一事,惊叫问道:“兄长,难道你想用那一招?” 见李建成脸色阴沉的点头,段纶更是震惊间,李二却也惊讶说道:“不可能吧?介休的上游是离泽湖,那里的汾水没办法筑坝蓄水……?等等!” 惊讶说到这里,李二突然眼睛一亮,惊喜说道:“文水!文水在介休旁边汇入汾水,上游有空间筑坝蓄水,且位居后方不容易被陈贼军队察觉,我们在文水上游筑坝,等到陈应良贼军主力深入雀鼠谷,突然掘开大坝,就算淹不死陈应良本人,也能重创他的主力!” “水攻没有那么容易。”李建成先打手势让李二小声说话,然后才低声说道:“如今正是枯水期,文水支流蓄水再多,也注定无法在雀鼠谷制造足以破敌的山洪,况且陈应良深通兵法,亲领主力前来,不用说就是屯兵在高壁或度索原高地,小规模的山洪对他几乎是毫无影响。想用水攻破他,除非是你们能把他拖到汾水汛期,然后才有可能觅得战机,否则的话,我就算在文水上游掘堤放水,也只是会更加激怒陈应良,再无任何作用。” “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坚持到汾水汛期。”段纶阴森森的说道。 “全力争取。”李建成点头,又低声说道:“保密,那怕是我们的将士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在城门甬道里筑坝,也只能说是用来抵御贼军火炮,不能说是用来防洪。” 段纶和李二赶紧答应,李建成再度点头,然后说道:“我明天就带军队回介休,灵石这里就拜托你们了,刘黑闼肯定会不惜代价的给你们捣乱,你们没办法在谷道里修筑坚固工事,用不着去浪费力气,分支军队和他缠斗对峙,全力抢修城防,又给我在雀鼠谷北段修筑工事争取时间。” 吩咐完了这些要领,又给弟弟和妹夫喂了一颗定心丸,李建成心事重重的带着主力军队北上走了,李二则率军接住刘黑闼,借助狭窄地形与刘黑闼缠斗,不给刘黑闼迅速逼近灵石城的机会,段纶也依令指挥军队全力加固灵石城,挖壕掘沟筑城墙,各忙各的,也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刘黑闼多次向李二的阵地发起进攻,无奈李二既能打又是守势,刘黑闼再是不惜代价的强攻猛打,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仗的霍邑隋军却很难再打跑李二逼近灵石城,相反还在进攻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也损失了不小兵力,疲态渐现。 刘黑闼的辛苦绝不是没有收获,霍邑隋军疲惫伤亡大,李二军也累得不轻也有不小伤亡,还消耗了大量的锐气士气,所以再当程咬金、薛仁果和王伏宝三大猛将率领着一万一千后军抵达战场,替换下了刘黑闼的疲惫之师时,李二军那边也就没了再耗下去的勇气,知道程咬金和薛仁果等人猛到什么程度的李二也不敢怠慢,连试探性的接触战都不敢打,赶紧大骂着王伏宝的叛主求荣就率军撤退,一溜烟的逃往灵石城。 看到李二弃营撤退,急于建功的程咬金和薛仁果当然是立即下令追击,薛仁果还再一次自告奋勇担任追击箭头,加入隋军才刚到第四天的王伏宝却拦住了薛仁果,向主将程咬金恳求道:“程将军,请让末将担任先锋追击。” “你身上有伤,还是让薛将军先追吧。”程咬金好意劝说,那边的薛仁果也是如此表态,劝王伏宝休息让自己追击。 “请让末将先追。”王伏宝坚持,又转向薛仁果说道:“薛将军,这里的道路狭窄,我军没有任何迂回包抄的机会,你就算追上了太原贼军,也没办法获得太多斩获,不如保留体力让末将先追,末将也好乘机做些准备。” 看看两面的悬崖峭壁和滔滔汾水,觉得王伏宝没胡说的薛仁果这才闭上了嘴巴,把目光转向了程咬金,程咬金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点头同意了王伏宝的请求,王伏宝大喜,立即率领自己的一千多本部兵马上前,充当箭头追击李二,程咬金和薛仁果则率军紧随其后,还十分小心的与王伏宝保持距离,以免王伏宝临阵倒戈,突然给自军来一下。 充当箭头先行的王伏宝一度冲得很快,没用多少时间就追上了李二的后军,高风亮节撤退时走在队伍最后的李二见了大怒,勒马回头破口大骂,“王伏宝匹夫!背主忘恩之徒,无仁无义的鼠辈,亏你还有脸来追击我军!难道你忘了窦建德对你的知遇提携?!” 还别说,李二这番大骂还真起到了作用,听到了这骂声后,率军冲在最前面的王伏宝似乎内心有愧,竟然勒住了马暂停脚步,让士卒上前追击,原本是想激怒王伏宝伺机放箭的李二都已经悄悄把弓箭拿在了手里,见了王伏宝的神情反应后不由也是一楞,心中暗道:“难道这个王伏宝,还有弃暗投明的可能?” 王伏宝内心有愧,他麾下那些丘八大爷却不会手下留情,继续冲上来要砍李二,李二赶紧放箭摞倒一人,然后率军急行撤退,王伏宝军继续紧追不舍,期间心细如发的李二又有些暗喜的发现,王伏宝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越众而出冲在前面,一直躲在后面似乎羞于与李二见面。李二心中更喜,但并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带着军队一路狂奔直回灵石,收到消息的段纶也立即出兵接应,以坚阵强弓接住王伏宝,帮助李二在损失轻微的情况下撤回灵石城。 回城之后,李二自然少不得要把王伏宝在战场上的怪异表现告诉给段纶,段纶听了也是有些惊奇,然后欢喜说道:“难道说,王伏宝还有可能反正归来?” “我之前也有过这个怀疑,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能很小。”和陈丧良担心的一样,李二果然没有轻信王伏宝的表现,冷笑说道:“王伏宝被围无路可走,死在旦夕,陈应良扔下主力数百里急驰亲自关下招降,还是何等的诚意恩情?王伏宝能不感激涕零?又有多少可能又叛出陈应良军中?” “未必,我军细作早有探报,王伏宝对窦建德忠心不二,只要没人进谗,窦建德对王伏宝也还算可以。”段纶反驳,又道:“再说了,王伏宝今天在阵上的表现,一旦被人告诉给陈应良,陈应良对他能不生出疑心?陈应良麾下的其他将领能不对他生出猜疑?王伏宝在陈应良军中受了委屈,能没有反正念头?” 李二迟疑了一下,这才发现是有这个可能,王伏宝今天在阵上表现一旦被人打了小报告,无论如何都会受到一些怀疑。但还是那句话,李二哥绝不是一个容易被骗的人,只是稍微动摇了一下,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摇头说道:“小心为上,就算有这个希望,这事我们也不能主动出手,王伏宝如果真的有心反正,必然会主动和我们联系,到时候我们仔细辨别真伪,然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段纶颇为认同的点头,然后又问道:“二郎,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贼先锋来得比我们预料的更快,虽然城防工事我们还可以继续修筑,但城外工事就没有办法修建了,还有城内的木材也还没有准备充足,如果就此闭城不出,将来时间漫长的守城战对我们就会很不利。” “这就要看姐夫你有没有勇气了。”李二冷笑反问,说道:“程咬金与薛仁果等匹夫自关中远道而来,兵马疲惫,刘黑闼匹夫的军队连连作战,比他们更累,贼军强弩之末,难以穿缟,姐夫你如果有勇气把生力军交给我,让我率军出城交战,我们就算破不了贼军,也可以给他们迎头痛击!” 段纶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大郎临走时有过交代,说谨慎出战……。” “姐夫,如果你一定要谨慎到这个地步,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李二摊手,说道:“如果你不抓住贼军疲惫乏力这个机会,那接下来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军在高壁或者索度原建立起坚固营寨,吃饱喝足休息够了,然后再来阻拦我们修筑工事,袭扰屠杀我们的出城将士!” “这……。”段纶犹豫万分,半晌后才说道:“可以考虑,但是要让我考虑一夜,明天早上再决定,你累了,快去休息吧。” 李二答应,然后又警告道:“兄长,战机稍纵即逝,去不再来!不要忘了,刘黑闼、程咬金和薛仁果这些人都是当世名将,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一旦让他们喘过了这个口气,仅凭这几个匹夫,就足以把我们打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段纶更加动摇,又犹豫一下,答道:“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早上来见我。” 李二一笑,这才拱手告辞离去,心中暗道:“聪明的话就答应,靠生力军打了胜仗,建立起了威望,灵石驻军逐渐就会停我的话了。” ………… 与此同时,王伏宝也在众人狐疑的目光昂首回到了程咬金、薛仁果和刘黑闼的面前,程咬金等人虽然没有问起战场上发生的事,王伏宝却十分坦白的主动把自己故意流露软弱神态的事告诉给了几个新同僚,然后很直接的说道:“诸位将军,请你们相信我,我这么做一定会有回报。我敢断定,太原贼军那边一定已经生出疑惑,开始怀疑我是否有复叛可能,他们生出了这个心思,我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我们当然相信你。”程咬金有些勉强的笑笑,然后又问道:“不过王将军,唐王殿下在太平关时可是一再叮嘱过你,说你不能对李二郎用计,你怎么还……,万一被李二郎识破了怎么办?” “末将不是对李二郎用计,只是借李二郎之口舌,告诉贼军主将段纶这一情况。”王伏宝沉声答道:“李二郎不易中计,但不代表他会生疑,他生出了疑心,就肯定会向段纶甚至向李建成报告这一情况,段纶知道了这一情况,末将的机会就来了。” 互相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色,程咬金再次勉强点头,然后问道:“王将军,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何时动手诈敌?” “明天。末将明天就动手诈敌,配合你们拿下灵石城。” 王伏宝的平静回答让程咬金等人差点没跳起来,然后刘黑闼赶紧说道:“王将军,是否稍等一等,再做一些准备?我们麾下的将士都很疲惫,需要休息,最好是再等几天,让我们的将士稍做休息,也建立起了坚固营寨然后再动手不迟。” “刘总管,末将知道你的军队很疲惫,知道程将军和薛将军你们的军队也是疲惫不堪。”王伏宝拱手行礼,沉声说道:“但太原贼军同样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们绝对料不到我们会在明天就出手诈敌,更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明天就要杀进灵石城城内!夺取灵石城池!” 环视了一眼张口结舌的程咬金和薛仁果等人,王伏宝又严肃说道:“诸位将军,末将幼时家贫,没有读过书,更没有学过什么兵法兵书,后来末将跟随窦建德起兵后学习兵书,学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末将在战场上也一直是遵循这句话用兵作战,侥幸打了不少胜仗,所以末将相信,末将明日的诈敌突袭,定然能够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灵石城池!” 刘黑闼和程咬金等人沉默,先是互相交换了几下眼色,又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才由刘黑闼说道:“王将军,把你的计策打算说给我们听听,如果合理,我们可以考虑。” 第467章 还你们了 王伏宝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出兵到灵石城下搦战,能把太原军引出来固然最好,王伏宝乘机跑去诈降的把握更大,不能把太原军也没关系,隋军主力只要负责把陈丧良极为忌惮的李二拖在主战场就行,王伏宝同样可以乘机跑到其他城门去行事,照样有希望诈敌得手,帮助隋军攻入灵石城。 虽然有的时候越简单的计策越容易得手,但王伏宝的这个办法也太直接简单了一些,所以程咬金和刘黑闼等人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敢当时就点头同意采纳这个战术,都表示要仔细考虑一下,加入隋军才四天时间的王伏宝也知道众人肯定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便也没有坚持,当夜随同众人在李二军抛弃的营地驻扎过夜,耐心等待程咬金等人做出决定了事。 程咬金和刘黑闼等隋军将领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建成最信任的妹夫段纶却已在灵石城内拿定了主意,决定采纳李二的建议出城交战,乘着隋军远来疲惫和立足未稳的机会先打上一仗,力争打个胜仗鼓舞士气,也赢得更多的备战时间。而促使段纶下定决心的,则是太原军与隋军之间悬殊太大的实力差距,段纶如果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等到隋军前锋缓过了劲来,灵石守军在刘黑闼、程咬金和薛仁果等当世名将面前就基本上没有机会了,然后再等到隋军主力抵达灵石战场,段纶和李二更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计议一定,次日五月初一,天色才刚刚微明,段纶就主动找来了李二,当面告诉李二说自己同意出战,还要亲自率军与李二携手出战,李二听了先是大喜,然后又赶紧劝道:“姐夫,你是灵石主帅,万万不可轻离城池重地,灵石城池也不能容许有半点闪失,姐夫你最好还是坐镇城中预防万一,让你的副手慕容罗睺将军随小弟出战即可。” 段纶犹豫了一下,考虑到灵石重地不容有失,还是接受了李二的劝说,改口说道:“那好,你从你的直系军队挑选三千军队出战,我让慕容罗睺率领五千生力军随你出战,让他听从你的指挥,小心。” 灵石驻军连同李二本部在内才只有一万五千人,段纶一口气把八千军队交给李二统率指挥,李二听了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下去挑选精锐部队出战,段纶则也让慕容罗睺挑选五千体力充沛的生力军侯命,等待与李二携手出战。 与此同时,城外也传来了喜讯,仅仅休息了一夜过后,程咬金和刘黑闼果然率领着隋军疲兵继续向北开拔,看模样是想到灵石城外的高壁或者索度原的立营,李二闻报更是欢喜,知道自军这一战只要获胜,斩获必然不小,说不定还有机会缴获隋军的粮草军需。所以李二赶紧又找到段纶商量,建议把出兵时间稍微推后一些,待隋军大部进入了灵石城外的开阔地带再说,段纶也再次同意。 隋军这边,程咬金和刘黑闼虽然正在率领着隋军将士向十五里外的灵石盆地开拔,但是却并没有拿定主意是否执行王伏宝的作战计划,王伏宝对此虽不焦急,但还是尽职尽责找到程咬金和刘黑闼,提出警告道:“程将军,刘总管,战机稍纵即逝,我军今日若不下定决心冒险夺城,那怕是到了明天,敌人也必然会加强戒备,介休方面也有可能会出动援军在灵石战场近处预防万一,不会再给我们任何比今天更好的机会。” 刘黑闼和程咬金迟疑难决,又商量了片刻后才向王伏宝吩咐道:“你先让你的本部做好准备,一会我们见机行事,如果有机会,我们就照你的计划动手。”王伏宝应诺而去,并没有把话说死的程咬金和刘黑闼却依然还是下不定这个决心,只能是一边率军前行,一边在行军路上低声讨论是否去冒这个险。 体力有些不足的隋军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但一个时辰后,走在最前面的薛仁果军还是率先进入了灵石城外的七千亩开阔盆地,接着薛仁果军马上在灵石城东南角列阵,防范太原军出城突袭,然后程咬金率领的隋军中军也进入盆地,最后才是体力消耗最严重的刘黑闼后军。 前军立足未稳,后军还没完全走出狭窄谷道,这个时刻无疑就是隋军最脆弱也最容易出现混乱的时候,擅长捕捉的战机李二对此当然是毫不犹豫,段纶一声令下,之前一直紧闭的灵石东门立即打开,吊桥也轰然落地,然后早已在城内集结成军的太原军立即列队杀出,迅速在灵石东门外排列阵势。 事发突然,隋军上下难免都有一些慌乱,震惊于太原军胆敢主动出战的同时,先锋主将程咬金下意识的命令军队列阵迎战,结果王伏宝却快步冲到了程咬金的面前,指住之前已经列定阵势的薛仁果,飞快建议道:“程将军,应该让薛将军立即发起突袭,缠住部分贼军,把战场搅乱,这样我们的机会才更多!” 迟疑了一下,程咬金当机立断,立即命令薛仁果发起向太原军侧翼突袭,然后一边指挥主力列阵,一边低声对王伏宝说道:“王将军,机会来了,看你的了!” “将军请放心!”王伏宝抱拳拱手,郑重回答,然后又对程咬金说道:“将军,你也要小心,一会你最好是以方圆阵迎敌,减少伤亡。” 程咬金点头,王伏宝又拱了拱手,然后才飞奔回自军去安排准备,程咬金又立即对部下低声交代,让一部分将士依计行事,那边刘黑闼看到情况不对,马上也是当机立断,命令尚未走出谷道的后军停止前进,就地保护粮草军需,同时立即集结已经走进盆地的前军,飞奔过来给程咬金帮忙。 战场上的变化之快,完全超过了段纶和李二之前的预料想象,尤其是没有想到隋军薛仁果部会立即发起突袭,直接冲击自军侧翼,李二不做多少犹豫就命令慕容罗睺分出一半生力军迎击,与薛仁果迎头对撞,在灵石城东面南段展开激烈混战,同时李二又抓紧时间布置阵形,掩护后军出城整队。 再接下来,一件让段纶和李二惊喜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事发生了,被程咬金安排在了中军右翼的王伏宝军,突然在阵上掉转了矛头,拉弓放箭对着程咬金的中军放箭,隋军将士仓促之间手忙脚乱,顿时被接连射中,惨叫着倒地无数,程咬金的中军右侧也顿时出现了混乱。 这里必须要交代一个细节,一名不知名的隋军士兵看到同伴接连中箭惨叫倒地后,手忙脚乱间不小心也被一支王伏宝军射来的弓箭命中,还是正中胸口心窝要害,当场把那隋军士兵吓了一个魂飞魄荡,还发出了垂死的绝望惨叫,可是让那士兵惊讶万分的,箭镞射中他的胸口皮甲后,竟然又自行落地,然后那士兵再仔细一看落地羽箭,又无比愕然的发现那支箭竟然是杀伤力小得十分可怜的篙箭!再接着,马上又有同伴把那士兵按了趴在地上,命令道:“装死装伤都行,这是程将军的命令!” 隔着好几百米,李二和段纶等人当然看不到这样的小小细节,更看不到那些羽箭其实只是篙箭,李二、段纶、慕容罗睺和太原军众将士所看到的,是昨天就已经流露羞惭神态的王伏宝临阵倒戈,突然向着程咬金的中军放箭,还有程咬金的中军因为突然生变而混乱。再接着,李二和段纶等人又欣喜若狂的看到,暴跳如雷的程咬金挥军向王伏宝军发起了冲击,王伏宝则率领着一千多隋军撒腿就跑。 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李二再不接住那就是犯傻了,毫不犹豫的,李二马上就下令发起总攻,与慕容罗睺带着军队象发疯一样的杀向程咬金,程咬金被迫无奈,只能是暂时放过叛徒王伏宝,掉过头来与太原军交战,还因为阵形大乱的缘故完全处于下风,甫一交手就被迫互相靠拢,组成方圆阵迎战。 被王伏宝激怒的还有刘黑闼,放在处于下风的程咬金不去救援,带着后军只是追砍王伏宝叛军,王伏宝则不敢掉头迎战,带着军队只是往北面逃命,逐渐向着灵石北门逃窜,刘黑闼则紧追不舍,带着后军追得极紧。 看到这一情况,欣喜若狂的段纶立即命令城内军队准备出城作战的同时,又赶紧派心腹俞大施去北城查看王伏宝的情况,还向俞大施吩咐道:“做好接应准备,如果王伏宝逃到了北门,让他进城!” “将军,让他们进城?”俞大施楞了一楞,有些吃惊。 “当然!”段纶答道:“这个王伏宝勇谋兼备,人才难得,把他接应回来不仅可以大用,还可以卖给窦建德一个大人情,让窦建德出动更多军队给我们帮忙。” 连王伏宝都没有想到他这一手会有这么顺利,当他装着被刘黑闼追杀得走投无路被迫逃到灵石北门时,还没等王伏宝亲自出面叫城,灵石北门就已经自行打开,同时还有一名太原军将领在城上大叫道:“王伏宝将军,快进城,快请进城!” 事情太过顺利,反倒让王伏宝有些害怕,面对着黝黑深长的城门甬道,还有门内可能暗藏的千斤铁闸及太原军伏兵,随时可能被千斤闸切成两断的危险,王伏宝一度都有些动摇犹豫。但是想到为了掩护自己而付出重大代价的程咬金,还有每分每妙都在死伤的隋军将士,王伏宝又立即一挥手,大吼道:“快进城!” 言罢,王伏宝还拍马冲在了最前面,带头越过吊桥,冲进黝黑的城门甬道,一千多跟随王伏宝南征北战的隋军将士毫不犹豫,快步跟上。在后面假装追击的刘黑闼看到这一情况,心脏也顿时难以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心中暗道:“如果王伏宝是诈降,或者他的诈降被太原贼军识破,我们这次就惨了!军队损失最少也得过半!” 深长的城门甬道尽头上方,并没有可以对隋军将士形成致命威胁的千斤铁闸,有的只是迫不及待守在路边拱手微笑的太原军文武官员,王伏宝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看到自己的军队已经尽数走近了甬道,王伏宝毫不犹豫,马上拔刀,突然一刀砍死了正在自己向拱手行礼的太原军官员,口中大吼,“动手!杀!” 王伏宝动手的同时,暗藏火种又接受过紧急培训的王伏宝亲兵立即点燃火药瓶抛向两旁的太原军人群,隆隆爆炸声中,终于轮到太原军措手不及间,隋军将士一起挥刀挺枪,连砍带捅,杀得太原军士兵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同时队伍后方的隋军将士也立即砍死正在关门的门兵,还冲出城门去砍正在缓缓上绞的城门吊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间,比胳膊还粗的吊索被两名隋军将士同时砍断,吊桥轰然落地,两名立下大功的隋军勇士却双双跌下了护城河。 “天助我军!王伏宝不是诈降!不是——!”疯了一样的仰天狂吼一声,刘黑闼马槊一挥,再次狂吼,“杀!杀进城内!” “杀——!”隋军将士欢呼呐喊,士气高涨间,力量又重新回到了隋军将士疲惫的身体上,尽情欢呼间,隋军将士的脚步远比平时更快,顶着城墙上灵石守军慌忙射下的羽箭,大踏步冲过吊桥,冲进城门甬道,继而杀进灵石城内,开战还不到半个时辰,大批的隋军将士就已经成功杀入了太原军的心脏地带。 战情变化快得让太原军根本就不敢想象,听到了北门处传来的爆炸声时,段纶还一度以为是俞大施让自军士兵投掷火药瓶炸刘黑闼,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然后再收到王伏宝翻脸夺门的消息时,段纶又惊得下巴差点脱臼,满脸难以置信的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王伏宝是诈降?他怎么可能是诈降?” 已经杀上了灵石城墙的隋军将士告诉了段纶王伏宝是否诈降,帮着刘黑闼杀进灵石北门后,最擅长杀敌人措手不及的王伏宝立即带兵冲击城门甬道,不顾伤势未愈身先士卒,王伏宝一口气砍翻了三四个试图阻拦的太原军士兵,第一个冲上灵石北门,接着又带兵尽情砍杀城墙上措手不及的太原军弓手士兵,避开已在城内集结的太原军大队,沿着城墙一路杀回灵石东门,既直捣段纶的旗阵所在,又让城下两军的将士看到自军情况,借以鼓舞自军士气,打击敌人军心,一举多得。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士气有多作用已经不用介绍了,回头看到灵石城墙上已经出现隋军旗帜,看到自家士兵向下饺子一样的不断从城墙上滚落,太原军上下包括李二在内,无一不是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隋军将士却是欢声雷动,士气高涨到了顶点,战局也在瞬间彻底逆转,之前处于下风的隋军将士猛冲猛打,转眼间就把对面敌人杀得难以招架,节节后退,军心惶恐的太原军则上下一片大乱,根本无心抵抗,璇即露出败象。 比拼斗志勇猛的时候到了,在兵力相差不大和地利优势基本相等的情况下,太原军并非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隋军也绝不敢说是已经稳操胜算,双方都还有机会打败对手,都还有机会夺取最终胜利,机会基本相等。 但是很可惜,无论装备训练都始终稍微逊色的太原军虽有一定体力优势,却军心慌乱斗志不高,隋军将士高昂的士气却完全抵消了疲惫劣势,在已经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刻毫不手软,砍得一个比一个狠,捅得也一个比一个猛,杀得本就手脚发软的太原军士兵心惊胆战,益发慌乱紧张,更加难以抵抗。 还有猛将方面的差距也十分巨大,隋军这边的程咬金、薛仁果、王伏宝和刘黑闼四将都是当世有名的超级猛人,在战场上杀起人来比杀鸡宰羊还要轻松容易,这样的勇猛在两军阵战之际虽然作用不大,可是到了混战近战的时候,隋军猛将的巨大作用也就发挥无遗了,在他们所向披靡的鼓舞下,隋军将士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拼着受伤甚至致命也要把手中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在隋军将士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面前,太原军也很快就出现了溃败的苗头。 首先溃散的当然是城外的太原军,有着万人敌之称的隋军大将薛仁果在之前的大战中本就没什么处于劣势,这会战局全面逆转,薛仁果军当然是最先占据绝对上风,薛仁果身先士卒连劈四名敌将下马,手刃二十余敌全身如同血洗,与薛仁果交战的太原军既扛不住隋军攻势,更忍受不住这样的恐惧压力,不知是谁首先发了一声喊带头逃命,这支太原军立时崩溃,将领士兵争相逃命,还逃得到处就是。 杀得起劲的薛仁果毫不手软,又带着部下一路向着程咬金这边杀来,与程咬金内外夹击太原军队,太原军十三总管之一的慕容罗睺首当其冲,无比倒霉的被杀人魔王薛仁果盯住他的旗帜,带着隋军将士只是向他的旗帜所在冲击,腹背受敌的慕容罗睺再是如何的拼死抵抗,也招架不住隋军的夹击和薛仁果的冲击,被薛仁果成功杀到了他的面前近处。慕容罗睺壮起胆子亲自举枪迎敌间,却只与薛仁果斗得一个回合,就被薛仁果一刀砍下了脑袋,象历史上一样的惨死在薛仁果刀下。 慕容罗睺既死,群龙无首的慕容罗睺部下自然是零落星散,争相逃命,负责城外战场的李二也更加招架不住。而灵石城里的情况也同样糟糕,蜂拥上城的太原军预备队受限于地形,根本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包围王伏宝的一千多人,只能是与王伏宝军逐个逐个的争夺城上箭垛,还被气势如虹的王伏宝杀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扭转城局势,王伏宝军穷追猛打,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逐渐杀向段纶的帅旗所在。 刘黑闼在城里也是势如破竹,太原军在巷战中先后组织了两道防线,都被杀红了眼的刘黑闼军迅速冲破,直到第三道防线才勉强稍微挡住刘黑闼前进的脚步,但防线仍然还是摇摇欲坠,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刘黑闼军上下喊杀声震天,还已经开始喊出投降不杀的口号。 太原军败局已现,城外的李二已经在考虑是否率军北逃,仍然还在城墙上的段纶却是眼泪滚滚,口中不断哽咽喃喃,“大郎,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灵石城保不住了,才开战第一天就保不住了。我到底是怎么输的?我到底是怎么输的?” 从天空鸟俯下看,打着红色军旗隋军队伍如同道道洪流,在灵石城池内外和城墙之上冲击沸腾,发出的吼叫声与刀枪声交相辉映,直冲云霄,打着红白军旗的太原军却变成了一滩滩烂泥污水,被洪流一冲就烟消云散,凄惨的叫喊声与痛哭声此起彼伏,惊惶的败兵逃得漫山遍野,让人不忍卒睹。 太原军还可以继续支撑下去,继续撑下去就算扭转不了战局,也注定坚持不到李建成出兵来援,但至少可以让隋军将士付出大量死伤的代价。然而很可惜,李二却不愿用自己的生命为兄长的将来减轻压力,仔细观察了战场局势,发现再想保住灵石城池已经毫无希望,李二没做任何的迟疑,立即就下令突围北逃,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奋力冲破隋军阻截,大踏步逃往介休方向,隋军方面目前的目标只是灵石城,当然也没有穷追猛打,追到灵石北面就掉头冲进已经被刘黑闼部下控制的北门,加入城中巷战战场。 李二也跑了,太原军方面当然更没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几名太原军将领扛不住恐惧压力,先后打开了灵石东门和南门出城逃命,效仿者多如牛毛,侥幸逃到了东门的俞大施看情况不妙,也赶紧去拉段纶,说道:“段总管,快走吧,灵石守不住了,乘现在还有机会,我们往介休逃。” 脸上还有泪痕的段纶充耳不闻,还是到俞大施再次摇晃段纶时,段纶才开了口,流着眼泪说道:“你走吧,我不走,我要和灵石城共存亡。” “总管,灵石已经守不住了!”俞大施急得跺脚,焦急说道:“贼军主力已经完全杀入城内,右都督也跑了,左都督那边根本不可能马上派来援军,你留在这里除了白白送死,没有任何作用!走!快走!” “我不走!”段纶一把推开了俞大施,仰头痛哭道:“灵石在我手里不到一天就丢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见大郎,再去见我的妻子?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哭喊完了,段纶抹去了脸上泪水,向左右大吼道:“想逃命的,现在就可以走,愿意和我留下死战,就跟我来!” 说罢,段纶拔刀在手,大步冲向了正向这边杀来的隋军王伏宝部,只有极少数的部下跟随,大部分的太原军将士包括俞大施在内,全都是流着泪水逃下了城墙,逃出已经被自军败兵打开的灵石东门,而东门的甬道内,也早已挤满了惊慌万分的太原军败兵。 半个多小时后,随着身中三刀的段纶被隋军士兵活生生推下城墙摔昏生擒,被李家兄弟寄托了厚望的灵石城池也终告沦陷,连同城内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一起落入隋军魔爪。而当程咬金、刘黑闼和薛仁果等人在隋军将士欢呼声中找到了这次大战的首席功臣王伏宝时,却惊讶看到了一个身上插着四支断箭的血人,这个连脸上都带伤的血人还直接瘫坐在北门城楼的台阶上,累得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口中流着血沫艰难说道:“几位将军,前段时间我在战场上欠你们的,今天还你们了。” 艰难说罢,王伏宝嘴巴一动,又流出一股鲜血。 “伏宝兄弟!”程咬金张开双臂,抱住了王伏宝,哽咽说道:“好兄弟,你没欠我们,是我们欠你,我们不该怀疑你!不该怀疑你!你是好兄弟,好汉子!” 王伏宝又艰难笑笑,双目流出泪水,头一歪,直接晕厥在了程咬金怀里。 第468章 骄敌之志 “哗啦!” 一声响,李建成面前的案几飞上了半空,李建成的城府没有李二深,涵养却远比李二更好,还从来没有当众掀桌子这样的失仪举止,然而这一次,李建成破了例却还不觉得解气,又冲上前来一把提起跪在面前哭泣的俞大施,俊脸铁青的咆哮问道:“就这么丢了?就这么丢了?段纶是疯了还傻了,为什么要在临阵之际打开城门?他为什么就丝毫没有怀疑过,王伏宝那个匹夫是在向他诈降?” “王伏宝那个匹夫装得太象了。”俞大施哭泣答道:“他在战场上突然向贼军放箭,把贼军中军搅得大乱,让我们每一个人认为他是向陈贼诈降,乘机倒戈反正,然后他又被贼军追杀逃到灵石北门,段总管就觉得一定要帮他,又觉得王伏宝人才难得,救回来有大用,还说把他救回来可以卖给窦建德一个大人情,让窦建德更愿意帮我们,就下令打开了北门。谁知道……,谁知道王伏宝那匹夫,实际上真正的诈降对象是我们……。” 说罢,俞大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道:“段总管说他没脸再见你,就让小的回来报信,他率军和贼军死战……,结果到现在,段总管的死活也没人知道……。” “废物!”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大骂一声,重重一把将俞大施摔在地上,怒气仍然不消,又冲到站在一旁的李二面前,指着李二的鼻子大吼问道:“你为什么不劝劝段纶?亏你一向自诩足智多谋,为什么就没看出王伏宝匹夫的诈降计,为什么就没有提醒段纶不能轻易打开城门?!” “兄长,你请冷静。”李二沾满泥土血污的俊脸神情十分镇定,沉声答道:“小弟刚才已经对你说过了,事发时,小弟正在战场与陈贼军队交战,根本来不及了解北门情况,更没办法劝谏姐夫,等小弟发现城内生变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恶狠狠的瞪着弟弟,李建成脸上的肌肉抽搐,李二毫无惧色,坦然与李建成四目相对,又过了许久,李建成才重重一跺脚,仰天狂吼,“天亡我军啊!” 大厅里鸦雀无声,李神通、殷开山、张纶和张道源等太原军文武官员无一不是垂头丧气,嘴巴紧闭,只有俞大施仍然还在伏在地上哭泣。又过了许久,李建成才无力的摇摇头,叹道:“没办法了,只能是靠介休和冷泉关这里坚守了,希望这次我们别再犯错,别再给敌人象灵石这样的机会。” “左都督,介休冷泉关已经是我们在南线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贼军突破,太原五郡就再没有任何的天险保护。”殷开山开口说道:“事已至此,不管希望有多大,我们都应该立即着手在文水布置,关键时刻就算破不了贼军,也可以暂时阻拦贼军脚步,为我们赢得应变时间。” “只有如此了。”李建成叹了口气,又转向李神通吩咐道:“叔父,文水的事就拜托你了,立即出发去准备,越早蓄水越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神通应诺,立即下去准备出发,殷开山却又说道:“左都督,还有窦建德那边,现在曹旦驻军岳阳,窦建德大军可以直接开抵临汾,只要求得窦建德出动主力增援,我们就能赢得更多时间。” “我早就把任瓌派去临洺了。”李建成随口回答,又摇头说道:“但是岳阳那条路并不适合大军行进,任瓌能够求得窦建德亲自出兵的可能恐怕不大,窦建德能够再给岳阳补充一些兵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左都督,能否请窦建德走井陉关进兵,迂回到介休来帮助我军?”张道源提议道。 “绕这么远的路,窦建德未必会答应。”李建成摇头,又苦笑说道:“再说了,请窦建德从井陉关进兵,等于就是把窦建德请进我们的空虚腹地,窦建德即便答应,我也没这个胆量接受。” 张道源闭嘴间,李建成却又叹道:“当然,到了我们被迫退守太原城的时候,我们也只能是恳求窦建德从井陉关进兵来帮忙了,但愿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众人纷纷点头,又都安慰李建成说介休城池坚固,冷泉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隋军主力再是如何强大都绝不可能轻易突破,李建成也悄悄拿这话安慰自己的时候,那边李二却突然开口,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兄长,前日我军细作探得消息,说是梁师都匹夫接受陈应良奸贼招抚,在上城、延福一带集结兵马,准备出兵攻打离石郡配合陈贼北上。若让此贼得手,我军必然腹背受敌,首尾难顾,若兄长不弃,小弟愿领本部人马前往离石抵挡此贼,定然不让梁贼越过黄河一步。” 十分警惕的看了弟弟一眼,李建成答道:“不必了,二郎你连战疲惫,急需休整,还是就留在介休吧,帮着我出谋划策,抵御贼军。离石那边,舅舅他们自会抵挡。” “小弟在陈贼面前连战连败,再留在介休军中,恐怕于军不利。”李二似乎已经被陈丧良给打怕了,有些灰心的说道:“还有小弟麾下的士卒,也已经被陈贼军队杀破了胆,留在介休与友军言谈之中,只怕怎么都会动摇军心,伤及士气,还是……。”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建成一挥手打断李二,又说道:“如果被陈贼打败过就会动摇军心,必须要把吃过败仗的军队调走,那我们就剩不下多少军队了。我军从你我开始,一直到普通士卒,有几个人没在陈应良面前吃过败仗?这普天之下,又那里找得出一支曾经打败过陈应良的军队?” 李二无奈闭嘴,心中暗恨兄长到了极点,李建成却在心中冷哼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是想乘机开溜,说不定还想乘机溜回太原去和四弟狼狈为奸,想都别想,不管介休这里能不能守住,你都必须要给我留在介休!” “想把我扣在前线,不给我自成一军的机会?”李二也在心中冷笑,暗道:“不让我走也行,留下就留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驻军城外,只要冷泉关守不住了,我就马上率军撤回太原去和四弟联手守城,介休小城你爱怎么守就怎么守!” ………… 与暴跳如雷的好友李建成截然相反,收到了隋军前锋奇迹般拿下灵石城池的消息后,目前正在临汾城内等待主力军队的陈丧良却是放声狂笑了足足有三分钟,没口子只是称赞王伏宝、刘黑闼和程咬金等将,更大声钦佩自己的慧眼识珠,快马疾驰几百里招降王伏宝果然不是白白辛苦。难得与陈丧良见面的霍世举、卫子期等隋军文武则是不断向陈丧良恭喜道贺,说是仅凭前锋就神速拿下灵石重地,再等主力抵达,攻破冷泉关突破雀鼠谷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没有多少公务需要料理,素来抠门吝啬的陈丧良也就难得大方了一次,下令大摆酒宴与众人共祝胜利,又派人出城去与驻兵城外的秦琼联系,让秦琼也进城共饮。结果是信使还没有出门,门外就有传令兵报来了秦琼求见的消息,陈丧良一听大笑,道:“听说知节那边建立奇功了,有人沉不住气了。看着吧,绝对是来打听何时进兵岳阳的。” 尉迟敬德、霍世举和卫子期等人一起大笑,接着陈丧良下令召见后,秦琼大步进门后除了向陈丧良道贺外,然后马上就是迫不及待的向陈丧良问道:“殿下,我们的主力到那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到临汾?” “才刚进闻喜。”陈丧良微笑答道:“算路程,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到临汾。” “怎么这么慢?”秦琼一听叫苦,踌躇了一下后,秦琼又拐弯抹角的说道:“殿下,我军斥候探报,说是曹旦匹夫撤回了岳阳之后,全力只是加固岳阳城防,抢修各种城防工事,还在城外建立了一座营寨与城池互成掎角之势,要是让这匹夫在岳阳站稳了脚步,我们再想拿下岳阳只怕就会困难很多,还有可能导致窦建德匹夫再次增兵临汾,对我军侧翼造成更多威胁。末将认为,最好还是先派一军先抵岳阳城下与曹旦匹夫对峙牵制,不给曹旦匹夫建立坚固工事的机会。” “我也正有此意。”陈丧良点头,又说道:“我正打算请霍副总管出兵一支,先行赶赴岳阳与曹旦匹夫对峙,待我军主力抵达,然后再出增兵攻城——叔宝,你觉得如何?” “不行!”秦琼一听急了,脱口说道:“打岳阳只能让末将去,不能让霍副总管去!” 秦琼的话音未落,霍世举与卫子期等人已然是笑得前仰后合,一向性格比较严肃的尉迟敬德也忍不住放声狂笑,一起都说陈丧良果然料中了,秦琼先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弄清楚原因后难免有是一阵脸红,然后秦琼也不再废话了,马上就向陈丧良单膝跪下,拱手抱拳说道:“殿下,末将请令出征,率先赶赴岳阳与贼军交战,若是再不能取胜,末将愿领军法!” 陈丧良收住笑容,向秦琼说道:“叔宝,你急于立功雪耻的心思我明白,也理解,但你又何必如此急于求战?你现在麾下只有六千多人,曹旦匹夫的麾下兵马比你多出万余,又有城池营地可守,你现在就请令出兵攻他,把握实在不大。再等一等吧,等我们的主力到了,我再划拨一万兵马与你,让你去出兵攻打岳阳,这样才有把握。” “殿下,末将实在等不及了!”秦琼再次拱手,焦急说道:“末将运气不好,北上增援临汾连战连败,既折我军士气,又大损唐王你的威严,末将除非是以现有兵马破敌,否则就算打败了曹旦匹夫,敌人也只会耻笑末将是靠援军取胜,自身全无一能。” 说罢,秦琼又赶紧补充道:“末将此去,就算打不下岳阳城,也一定要在野战之中击败敌军,复我军威!末将早已探察明白,岳阳城小又囤积了大量粮食,城中只有四五千驻军,贼军主力和曹旦本人都是驻扎在城外营地,诱之野战十分容易,请殿下放心。” 接二连三在王伏宝面前吃瘪,秦琼着急找回颜面的心思陈丧良当然十分明白,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也从来都不是兵力的多寡,以少胜多者屡见不鲜,凌烟阁名将秦琼无疑也有这个潜力。所以陈丧良思虑再三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可以去,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了我之后才许去。” 秦琼一听大喜,忙问陈丧良是什么条件,结果陈丧良的回答却让秦琼与霍世举等人当场傻了眼睛——陈丧良微笑着说道:“我的条件是,你到了岳阳城下后,必须要先败两阵,第三阵才许你取胜!” “必须要先败两阵?”秦琼先是有些惊讶,但名将就是名将,稍一发愣后,秦琼马上就回过了神来,忙问道:“殿下,你想让末将诈败骄敌,引诱敌人露出破绽,然后再发力取胜。” “聪明。”陈丧良笑着赞许了一句,又解释道:“叔宝你这次运气不好,拈阄赢了知节,在战场上却倒霉碰上专门喜欢攻敌不备的王伏宝,稍微大意就连吃几个败仗,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你输得很冤枉,但窦建德贼军却不同,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见面不如闻名,其实并不为惧。既然敌人肯定会有这样的心思,那你再用骄兵计诱敌就会事半功倍,明白了吗?” 说罢,陈丧良又微笑着补充道:“你这次用骄兵计诱敌,效果好得说不定都能把曹旦匹夫都给诱出来,你不是最擅长乱军直取贼军主将吗?运气好的话,你也许还能在阵上砍下曹旦首级,甚至把他给我生擒活捉回来。” 秦琼一听大喜,赶紧抱拳唱诺,然后连庆功宴会都不愿参加,马上就告辞回去准备出征,陈丧良也没阻止,含笑额首让秦琼离去。结果看着秦琼欢天喜地告辞离去的背影,霍世举和卫子期等人难免都有一些担心,都向陈丧良提醒道:“殿下,秦将军雪耻之心过于急切,又是以少击众,以弱攻强,只怕于战不利,还请殿下慎查之。” “无妨。”陈丧良随口答道:“秦叔宝勇谋兼备,乃大将之才,这次实在是点子太背碰上了窦建德麾下最能打的王伏宝,连吃败仗只能说是敌人太厉害,不能说他无能。曹旦匹夫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竟然一再故意逼迫王伏宝送死,足可见他是一个无能之辈,不可能是秦叔宝对手,我料此战秦叔宝定然能够击败曹旦,一雪前耻。” 霍世举和卫子期将信将疑的点头,陈丧良又盘算了片刻后,却又说道:“算了,干脆我再帮叔宝一把,让曹旦匹夫更加轻敌大意。子期,你的文笔好,提笔替我给曹旦写一道书信。” 卫老顽固留给陈丧良的唯一遗产卫子期赶紧应诺,立即令人取来纸笔给陈丧良当临时秘书,又问起书信内容时,陈丧良答道:“以我的口气,说一些什么我和曹旦妹夫窦建德向来没什么冤仇之类的客气话,再说什么窦建德出兵给李家兄弟帮忙我不会介意,还是很愿意和窦建德友好相处,最后告诉曹旦,只要他退兵归还岳阳城,又替我撮和与窦建德建立互不侵犯的友好关系,我就送他黄金三百斤,玉斗玉壁各十对,还有明珠百颗和美女十人。对了,语气可以尽量恭敬些,最好是多拍拍曹旦匹夫的马屁!” 书信很快写好,陈丧良检查无误签字用印后,派了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携带一份重礼先行赶往岳阳与曹旦联系,然后陈丧良这才举起酒杯,笑着向众人招呼道:“好,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我们该正式庆功了,也提前庆祝秦琼将军大破曹旦贼军,给窦建德匹夫一个教训!还有,也提前庆祝秦将军把我送给曹旦的礼物连本带利抢回来!” ………… 和陈丧良预料的一样,次日清晨,当隋军使者携带着贵重礼物赶到岳阳,又等候了半夜时间才见到曹旦本人时,看完了陈丧良亲笔签名的书信,曹旦果然是得意万分的放声大笑,然后又拍着桌子向隋军使者咆哮道:“回去告诉陈应良匹夫,想求和可以,先把王伏宝匹夫的首级拿来证明一下诚意,然后本将军才能考虑与他罢战言和!” 隋军使者花言巧语的辩解,还说曹旦如果可以不计较王伏宝向隋军投降一事,陈丧良在谢礼方面还可以商量。可惜曹旦却根本不听,再次指着隋军使者咆哮道:“少废话!马上给本将军滚!顺便再告诉陈应良匹夫,我家长乐王深恨他入骨,闻知王伏宝匹夫叛主降他,必然要亲自提兵西进,他陈应良匹夫聪明的话,马上就派使者把王伏宝匹夫的首级送到我妹夫面前请罪!不然的话,就是他的死期到了!滚!” 隋军使者被曹旦的亲兵驱逐离开了,结果隋军使者前脚刚走,咱们的曹大将军马上就打开了隋军使者送来的礼盒,把玩着其中的珍贵珠宝满面笑容,还得意说道:“陈应良匹夫,也不过如此嘛。” 第469章 果然有埋伏 天地良心,自打从来护儿帐下出道以来,名将秦琼还从没有象这段时间这么窝囊过,那怕是跟着张须陀和裴仁基吃败仗时,秦琼也没这么倒霉,会被同一个对手接二连三的以少胜多,以弱破强,打得毫无脾气,还连报仇的机会都找不到。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再次统兵作战,秦琼当然是憋足了一身的劲,发誓要从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身上找回这个面子,洗去近来的一身霉运! 秦琼的部下也是如此,才出发离开临汾,秦琼麾下的顾能贵、熊伟等战将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叫嚷,说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曹大舅子揍一个满地找牙,也把王伏宝当初的副手董康买揪过来暴打一顿,拿王伏宝的上司和部下出气泄愤。早在齐郡时就已经跟随秦琼的熊伟还早早就自告奋勇,道:“将军,请让末将担任前锋先行,先到贼军营前搦战,贼军见我们兵少肯定出战,末将保证打一个开门红!” “将军,我也想当先锋。”顾能贵也是赶紧请令,还补充道:“末将不但保证打一个开门红,还保证拿三百个敌人首级回来,少一颗末将都愿受军法!” 熊伟一听急了,赶紧和顾能贵争执时,秦琼却拦住了他们,又笑得有些古怪的说道:“既然是熊伟先请令,那你就先上,但你不能打开门红,必须得给我输了逃回来,然后顾能贵你上,还是得给我输了逃回来。” “将军你在说笑?”熊伟和顾能贵都楞住了。 “当然不是说笑,这还是唐王殿下的亲自命令。”秦琼笑得更古怪,先把陈丧良的安排交代对两个得力助手说了,然后又奸笑着说道:“本来我还发愁,到底派那两个倒霉蛋去吃败仗,既然你们两个都抢着当先锋,那就你们了,等你们俩都吃了败仗,完成了唐王殿下的交代,本将军也就放心杀敌了。” 顾能贵和熊伟一听叫苦不迭了,赶紧再推托时已然来不及,秦琼已经就势把诈败任务强行摊派给了他们,二将也只能是愁眉苦脸的领命。放下心事的秦琼得意奸间,颇有头脑的熊伟却又灵机一动,忙说道:“秦将军,岳阳那一带的地形末将还记得,岳阳城正西那条路,二十来里的北面都是山林,最适合埋伏不过,不如我们白天诈败两阵,晚上乘机跑到那一带埋伏,接着将军你又亲自出马诱敌,把敌人引到我们的伏兵处,我们乘机杀出把敌人截为两段,你再回头杀来,两面夹击,不就斩获更大了?” “嗯,我也记得那一带的地形,是很适合埋伏。”秦琼满意点头,说道:“你们冲击敌人侧翼可以制造混乱,我乘机直取贼军主将把握更大,好,就这么办了!” 也是到了同意之后,再看到熊伟和顾能贵脸上的坏笑,秦琼才醒过味来发现上当,咆哮道:“两个匹夫,敢耍我,故意想让我也陪着你们诈败一阵对不对?”说罢,秦琼佯怒提槊,顾能贵和熊伟则大笑着赶紧跑开,六千多隋军也在隋军诸将打闹嬉笑中大步向再东北方向的岳阳开拔,脚步还极快。 ………… 隋军将士轻松,曹大舅子这边更轻松,刚收到隋军出兵的消息时,刚开罪了陈丧良的曹大舅子还一度紧张追问隋军兵力多少,来将是谁?而再当得知隋军来兵不过六千左右,还有隋军主将是之前几次在窦军面前灰头土脸的秦琼时,曹大舅子顿时就笑出声来,笑着说道:“陈贼帐下无人可用了?竟然又把这个我们的手下败将派来,陈贼是否嫌他输得还不够多?” 阮君明、张进忠和袁谔等曹大舅子的心腹将领附和大笑,都说正是如此,倒是跟着王伏宝在秦琼身上取到过胜利的董康买比较冷静,向曹大舅子进谏道:“曹将军,还是小心为上,秦琼在齐郡张须陀帐下时就已经以勇武著名,之前两番败于我军之手,也不过是因为一时轻敌疏虞防范,第二次完全是实力不足,被王伏宝叛逆挡住了正面,又被太原友军冲垮了侧翼,输在实力上,并不能说明他是无用之辈,我们需得小心应对。” 曹大舅子撇嘴冷笑,说道:“那又怎么样?他这次实力更不足,我们的总兵力是一万六,他只有六千人,比他足足多出一万军队,破他更容易!” “曹将军,还是小心的好。”董康买坚持了一句,又说道:“秦琼只领六千军队前来,明显是想暂时牵制住我军,让我们无法全力加固城防和建立坚固营地,方便陈贼主力出兵攻打我军。既如此,我们不如对他置之不理,照常筑垒立寨,坚壁而守,以便将来迎战陈贼主力。若秦琼主动来攻,我们凭借城池营地的工事掩护,败之不难。” “用不着那么麻烦!”曹大舅子大手一挥断然拒绝,说道:“秦琼小儿名过其实,不足为惧,乘着陈贼主力还在路上,他来了我们就全力应战,打一个大胜仗鼓舞士气,再应对陈贼主力就可以轻松许多。” 虽然觉得曹大舅子的心态太过轻敌,但考虑到曹大舅子的小心眼,董康买还是没敢继续坚持,同时事情到了这一步后,之前并不喜欢王伏宝的董康买难免又有一些想念旧日战友,暗道:“如果那个匹夫在就好了,那个匹夫虽然讨人嫌,但跟着他打仗,起码用不着象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临汾距离岳阳不算太远,急行军也就是一天的路程,但为了让士卒保存体力,汲取教训已经不敢再有什么轻敌心思的秦琼还是谨慎了一把,军队才刚抵达杨县就下令立营休息,同时多派斥候严密侦察前方动静,不敢再象上次那样直接推进到周边地形远比杨县复杂的岳阳城下。而窦军斥候将秦琼军动向禀报到了曹大舅子的面前后,曹大舅子自然少不得又讥笑了秦琼的胆小如鼠一通,对秦琼军也更加轻视。 次日一早,秦琼军继续向着岳阳开拔,并让熊伟率军一千担任前锋,这时秦琼自然是难免有些担心窦军不肯出营交战,然而秦琼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就是白白担心了,熊伟的军队距离岳阳城池还有七八里距离时,曹大舅子就已经迫不及待下令出兵迎战——还好,曹大舅子只是嘴上叫嚷得凶,实际上用兵还是比较谨慎的,并没有立即亲自率领主力出战,而是命令部将张进忠率领两千步兵出营,先来试探隋军虚实,掌握隋军的具体情况。 两军会战于野,注定要打败仗的熊伟为了逃跑方便,故意布置了一个便于机动却攻击力不足的衡轭阵,张进忠见了隋军阵势冷笑,命令军队布置攻击力极强的锋矢阵,并且首先发起攻击,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把隋军的衡轭阵给扎穿了一半,根本就没怎么组织守御的熊伟就坡下驴,马上就带着军队撒腿向来路逃命,张进忠轻松取胜,缴获不少旗帜军械也砍杀了一些逃得比较慢的倒霉隋兵,又追击十来里直到看到隋军主力逼近,这才收兵撤回营内。 回营之后,胜得轻松爽利的张进忠向曹大舅子报告,说是窦军只要出动五千军队就足以和秦琼全军抗衡,七千军队就可以确保取胜,曹大舅子深以为然,和秦琼交过手的董康买却怀疑这是隋军诈败,力劝曹大舅子提防秦琼用计,曹大舅子虽没赞同,但也多少听进去了一些,并没有理会其他将领的出战请求,决定再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当天下午,小心前行的秦琼军逼近岳阳,在岳阳正西十里处立营,然后秦琼又派顾能贵率军一千东进搦战,窦军众将大都争抢出战,最后在窦建德面前都说得上话的阮君明力压众人,得以率军两千出营交战。为了掌握敌情,曹大舅子还命令阮君明在大营门前列阵迎战,自己则亲自登上营地高处,居高临下观察战场情况。 按照秦琼的要求,顾能贵这次没象熊伟那么偷懒一触即溃,而是带着军队和阮君明在窦军营前真刀真枪的干了一场,冲锋混战了一通才假装不敌逃走——也不能完全算是假装,窦建德军其实也相当能打,所以没敢使出全力的顾能贵在战场上损失还相当不小,损失一百多人才好不容易摆脱窦军纠缠逃走,阮君明则带着军队一直追到了隋军营地近处,直到看到秦琼亲自率军出营接应才退走。 一百多名隋军将士也牺牲得很有价值,亲眼看到了隋军战斗力和不象伪装的败走,曹大舅子的心里也就有了底,真正相信自军确实可以轻松击败秦琼军,也立即在心里决定次日亲率主力出战,一举解决根本不足为惧的秦琼军。然而曹大舅子却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当天夜里,白天在他的部下面前先后落败的隋军熊伟和顾能贵二将,却各自率领五百精兵悄悄出营,埋伏到了隋军营地正西五里外的北面山林之中,咬牙切齿等待他的主力军队到来。 决定胜负的一刻终于来临,次日清晨,秦琼亲提四千军队出营,再一次来到了窦军营前搦战,而这一次,曹大舅子再没有任何的犹豫,才刚收到探报就下令出动八千军队,由自己亲自率领了出营迎战,董康买劝说曹大舅子不必亲自出兵,还被曹大舅子罚了留在营中守营。 说了也巧,秦琼与曹大舅子交战的地方,正巧就是当初秦琼不小心被王伏宝偷袭得手的位置,故地重游想起耻辱往事,秦琼忍不住拍马亲自出阵叫战,曹大舅子冷笑着命令张进忠率军冲阵,直接冲击隋军阵地正面,秦琼佯做抵抗,让中军坚决顶住张进忠冲击,厮杀许久都没有退让半步。曹大舅子见了有气,仗着兵多将广,又令一军迂回来冲隋军右翼,秦琼也这才开始诈败,故意让右翼崩溃先逃,然后佯装不敌率领全军退走。 虽说比想象中多少费了一些手脚才打跑秦琼,但越是这样,曹大舅子也就越相信秦琼不是诈败,暗喜之下,不肯错过战机的曹大舅子毫不犹豫,马上就下令发起追击,亲自带着八千军队追砍狼狈而逃的秦琼军,期盼战后赏赐的窦军将士人人争先,个个奋勇,追击中一个比一个跑得更快,也在不知不觉自形凌乱了一些队形。 万人马拉松就此展开,因为窦建德军追击得太紧的缘故,争先奔逃的隋军将士难免也出现了一些混乱,乱糟糟的只是跟着秦琼的旗帜西走,而曹大舅子见了这一画面也更不怀疑,带着军队只是放心向前冲锋,撵着秦琼的菊花一路追击到了隋军营地处。结果根本就来不及建立坚固工事的隋军营地守军一看情况不妙,也立即弃营西逃,秦琼也没敢指望这座临时行营能够阻拦追兵脚步,带着败军直接越过营地西逃,曹大舅子轻而易举的拿下隋军营地还不肯罢休,带着军队继续追击不休。 又往正西追了五六里路,好歹在战场上厮混了好几年的曹大舅子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秦琼军怎么始终没有向西南面杨县方向逃跑的意图,一个劲的只是向西?生出这一怀疑了,只是表面狂妄内心却十分谨慎的曹大舅子也当机立断,立即勒住马头,大声下令停止追击重新整队。 曹大舅子的命令下得稍微晚了一些,驻步命令还没来得及传遍前进,北面的山林中就已经是火药瓶炸响,熊伟与顾能贵各率伏兵呐喊杀出,居高临下冲击窦军在追击战中自然形成的长蛇战腰部,逃在前面的秦琼也立即率军掉头,大声高吼着重新杀来。 “果然有埋伏!”曹大舅子一度被隋军突然杀出的伏兵吓了一大跳,可是再当仔细看清隋军的伏兵兵力后,曹大舅子顿时又放声大笑起来,大吼道:“传令各军,向我军的帅旗靠拢,组方圆阵和陈贼军队玩玩!” 确实,隋军的伏兵确实少得可怜,只有一千人还一分为二各自冲击,同时隋军在总兵力方面也仍然处于绝对下风,根本无法与曹大舅子的现有兵力相比,曹大舅子只要聚拢军队照样可以轻松耗死连营地都丢了的秦琼军。然而曹大舅子却很快就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是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永远不是兵力多寡,第二是秦琼军诸将之前一直就是逗他玩,根本就没有真正和他拼过命。 报仇雪耻的时刻终于来临,隋军将士上到主将秦琼,下到普通士卒,无一不是红着眼睛吼声如雷,热血沸腾凶悍如飞,象猛虎下山一般疯狂砍杀所有对面敌人,之前严重轻视隋军战斗力的窦军将领士卒却是措手不及,在突然把战斗力提高了好几个级别的隋军将士面前根本无法应对,转眼之间就被杀得尸横满地,死伤惨重,熊伟和顾能贵二将率领的伏兵也成功插让窦军腰部,把窦建德军长蛇阵给截成三段。 混战中,秦琼当然是直接冲着曹大舅子的帅旗所在杀来,虽然中间隔着一个冲在前面的张进忠,张进忠也立即指挥军队拦截,然而张进忠却马上就目瞪口呆的看到,身先士卒的秦琼就象钢刀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的直接把拦截在他面前的窦军横队接连洞穿,所到之处如同波开浪折,当者无不披靡,隋军将士也紧随在秦琼身后,向巨斧劈柴一样,接连不断的拦截在前面的窦军横队劈成两半。 还好,秦琼这次的目标不是张进忠,带着军队冲张进忠的身旁直冲而过,张进忠也没敢上去阻击,眼睁睁的看着秦琼率军直冲曹大舅子帅旗所在,恐惧得手脚都有些发麻,脑海中也立即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之前根本就没认真和我们打!” 接着自然是轮到曹大舅子心惊肉跳了,他的背后本来就有熊伟率领隋军将士在疯狂砍杀,连撤退都很难,再看到秦琼如同鬼神下凡的直接向着他杀来,势不可挡,曹大舅子除了大喊大叫外,脑海里也剩不下什么念头,“顶住!顶住!给我顶住!放箭!放箭!快给我放箭!” 大喊大叫的作用微乎其微,慌乱中拥挤中,窦军士卒根本来不及列起密集横队阻拦,手忙脚乱射出的羽箭也不是没有多少力量,就是准头差得十分离谱,秦琼继续一路急进,马槊起落间窦军士卒接二连三倒地,转眼间就已经距离曹大舅子不到三十步。而到了这一刻,好歹在战场上厮混了几年的曹大舅子才终于回过神来,吼出两个绝对正确的命令,“放下我的帅旗!快跑!” 喊罢,曹大舅子带头夹马就往地势开阔的南面逃命,他的亲兵旗手也赶紧放下了那面该死的曹字帅旗,结果这么一来,秦琼固然是无法再在乱军之中找到曹大舅子,原本还有机会聚拢成团等待援军的窦军将士却倒了大霉,在找不到靠拢目标的情况下,窦军各部只能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在战场上到处乱窜,隋军将士乘机猛冲猛打,把窦建德军杀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再然后很自然的,那怕到了窦建德称帝后都很不擅长打硬仗的窦军士卒当然是纷纷撒腿逃命,隋军各部则乘机互相靠拢归队,在秦琼的率领下追砍敌人败军大队。 与此同时,收到了曹大舅子中伏的消息后,为了预防万一,留守营地的董康买还是立即率领两千军队西进接应,然而董康买的动作怎么都还是晚了一步,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挽救窦军大败的厄运,还刚来到战场近处,马上就被自军败兵给冲了一个七零八落,被迫也加入了逃命队伍。隋军方面则是驱逐着敌人败军为前锋,一直追杀到了曹大舅子的大营门前,斩杀俘虏众多。 关键时刻,曹大舅子安排在岳阳城内的守军起了作用,看到主力大败逃回,害怕自军败兵冲垮营地,驻守岳阳城内的窦军大将、刘黑闼在历史上的好基友高雅贤,赶紧率军两千出城接应,攻打隋军侧翼,秦琼手中兵力太少不敢冒险,只能是赶紧命令军队驻步整队,列阵杀退高雅贤,错过了乘机攻破曹大舅子营地的宝贵机会,眼睁睁的看着乱成一团的窦军败兵在高雅贤掩护下逃回营地。 “今天算你们这些匹夫走运!”撤退时,绝不满足这点战果的秦琼以马槊指住窦军营地恨恨大骂,“今天本将是以为兵少,等我们的主力到了,看我怎么把你们杀光宰绝!” “陈贼只是六千先锋就这么厉害,再等他的主力到了,我们怎么抵挡?”曹大舅子好不容易逃回营地时,心惊胆战的与众将商量,“岳阳到上党的山路太狭窄太崎岖,根本不适合主力行军,我们驻守岳阳孤城,很难得到我们的主力救援,再打下去恐怕连撤退都难。要不,咱们乘着陈贼主力还没来,赶紧先撤吧。” 第470章 欺负弱小 五月初七这天下午,李靖和袁天罡代为暂时统率的七万隋军主力,十分顺利的如期抵达了临汾城,与陈丧良这个不负责任的全军主帅会师一处,也终于敲响了已经在临汾郡战场上各自为战的窦李联军丧钟。 见面后,李靖和袁天罡立即率领着隋军众文武向陈丧良道喜,恭喜陈丧良新收大将王伏宝和成功拿下灵石城,主力未至就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雀鼠谷,奠定胜势。还有不少新走狗因为不太了解陈丧良的性格,不断高赞陈丧良用兵有方,用计如神,奇迹般拿下灵石城缴获大把粮草军需,完全就是陈丧良一个人的功劳,没有陈丧良的英明领导和洪福庇佑,程咬金和王伏宝等人在灵石绝对打不了这么漂亮的胜仗。 “诸位过奖了。”陈丧良笑着谦虚,道:“抵达灵石的当天就拿下城池,全是我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不怕牺牲的英勇作战,还有知节和伏宝他们团结一致,互相信赖齐心协力,这才创造了灵石大战的奇迹,与本王毫无相干。” “大王虚怀若谷,任人唯才,英明神武,我军能有大王为首,何愁诸贼不破,天下不平?”众多隋军文武整齐行礼,放声高赞,“唐王殿下功比秦皇汉武,德配尧舜禹汤!” “老子不是爱听奉承话的人啊?怎么麾下的马屁精越来越多,还骂得骂不住?” 陈丧良万分郁闷,干脆也懒得理会了,改变话题与众人商议进兵问题,说道:“诸位,昨日岳阳方面也传来喜报,秦琼将军在岳阳战场上大破窦建德贼军曹旦部,斩首过千,俘虏敌军超过三百人,贼将大败撤回营内闭营死守,岳阳乃临汾连接上党的咽喉所在,窦建德贼军又正在猛攻上党诸城,上党告急,我有意分出一支偏师先助秦琼将军夺回岳阳,然后东进上党,救援在那里孤军苦战的上党太守袁子干,不知那位将军愿意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陈丧良麾下已经越来越多的帮凶走狗马上就是群起响应,争先恐后的担任这一任务。陈丧良的表叔李靖却马上站了起来,先叫了一声且慢,然后转向陈丧良拱手说道:“殿下,岳阳威胁我军侧翼,是应该尽快夺回,袁太守不畏***心向正统,毅然拒绝东都伪帝杨侗招抚,率领全郡军民归附殿下,也确实不能坐视他孤军苦战,寒了天下心向唐王殿下的官民百姓之心。但下官认为,我军不能走岳阳道东进援救上党,这样对我军十分不利。” “叔父所言极是。”陈丧良点头,皱眉说道:“岳阳道崎岖狭窄,粮草转运艰难,敌人易守难攻,我们进兵困难,但上党又不能不救……。” “殿下何不考虑让援军先进长平,然后再北上救援上党?”李靖打断陈丧良的话,又解释道:“先进长平后救上党,我军固然要迂回数百里拉长进兵路线,也同样要走崎岖山道,但道路畅通无敌阻拦,我军偏师进驻上党之后,却可以就地调拨长平粮草做为军用,然后再出长平关一路畅通无阻,直抵上党城下援救。如此一来,我军粮草转运既可以轻松许多,也可以让窦建德贼军陷入窘境,要么就是退兵撤走,要么就是被迫向上党继续增兵,再无力量西出井陉关,直抵太原城下救援李氏贼军。” “我钻牛角尖了!怎么只想走近路,就没有想到先让援军迂回到长平再北上救援上党?” 陈丧良拍额懊恼,忙谢了李靖的指点迷津,然后又马上决定出兵八千经冀氏进长平,再经长平北上救援上党,然后陈丧良又问起何人愿意统兵时,众将再次争抢出战,最后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由担任庞玉这一重任,辅之以老走狗牛进达和老谋深算的文官李纲,并且赋予庞玉和李纲等人临机直断之权,允许他们调动两郡军队和就地扩军。 陈丧良宣布了这个决定后,第一次在陈丧良麾下获得单独统兵机会的庞玉当然是大喜过望,还道陈丧良是终于良心发现,终于相信他这撮合陈丧良和长孙小箩莉的大媒人了,却全然不知陈丧良此举只是为了试探于他,看他到底是否可靠可用——长平和上党都是位于太行山腹地,乃天牢之形难进难出,人口稀少钱粮不济,前朝重臣庞玉就算真有什么异心,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迂回去救上党的偏师敲定了,接着马上又有人站出来请求率军去助秦琼攻城,可惜这次不消李靖提议,陈丧良就已经大手一挥,道:“不必再分兵了,反正用不着浪费时间路程,本王这次亲提主力北上攻打岳阳,先破岳阳再进雀鼠谷,也顺便让窦建德贼军看看本王的主力之威!几个月没打仗砍人,本王的两只手早就痒了!” “大王英明!大王亲提主力攻城,窦贼上下必然心惊胆裂,俯首请死!大王令旗所指,曹旦贼军必成齑粉!”陈丧良麾下越来越多的马屁精再次齐声高赞,然后包括李靖在内的许多隋军文武又在心里冷哼,“几个月没砍人就手痒?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自从大业九年出道以来,你这笑面虎还从没在战场上开过张!” ………… 陈丧良麾下的马屁精们倒也不是完全瞎吹,至少说对了一点——探到陈丧良亲率隋军主力向岳阳杀来,已经被秦琼给杀破了胆的曹大舅子确实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马上就失声惨叫道:“陈应良奸贼亲自带着主力来了?我们这仗还怎么打啊?不如赶紧撤军的比较好,不然的话,咱们恐怕连撤回上党都难!” 之前坚决反对曹大舅子弃城撤退的阮君明和董康买等将都不吭声了,因为他们万没料到,陈丧良竟然会亲自率领着隋军主力先来找他们的麻烦,半点偷鸡摸狗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然而对曹大舅子来说十分痛苦的时候,偏巧就在这时候,窦建德却偏偏派人快马送来命令,要求曹大舅子坚守岳阳城等待援军,窦建德还要给临汾战场增派军队,给陈丧良找麻烦也找叛徒王伏宝算帐! “大王,你这不是要我命么?我拿什么抵挡陈应良奸贼的主力大军?”曹大舅子哀号了,可是再怎么哀号也没用,一仗不打就率军撤退,曹大舅子再是大舅子回去也没办法向窦建德交代,同时隋军秦琼部又已经揪住了曹大舅子的尾巴,曹大舅子此刻弃城撤退必然会遭秦琼乘机突袭,损失照样注定不小还肯定保不住王伏宝之前千辛万苦抢来的粮食,所以曹大舅子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下令坚守,准备先守上一守看看情况再说。 除此之外,为了谨慎起见,事实上用兵作战很小心的曹大舅子还提前把总指挥部搬进了岳阳城里,让大将阮君明负责城外营地的守御,还又命令董康买率军一千先行撤入山道,保护退路以免被隋军迂回抢占山道包了饺子。 曹大舅子在岳阳城外哀号的时候,陈丧良也在杨县城下颁布了一道收买人心的政令,那就是鉴于临汾全郡被三军混战破坏太大,普通百姓遭受的苦难太深,陈丧良决定给临汾全郡减免钱粮赋税两年,减免商税一年,收买讨好临汾百姓和重视商业的晋中百姓。不明真相的临汾军民百姓闻令大喜,无不欢欣鼓舞,纷纷给陈丧良供上长生牌位,却全然不知手握常平、永丰二仓的陈丧良那怕减免全天下的赋税一年,也照样可以穷兵黩武四处开战,他们真正应该感谢的应该是杨坚和杨广父子而不是坐享其成的陈丧良。 享受着不明真相的百姓欢呼,陈丧良得意洋洋的带着隋军主力向岳阳开拔了,并于五月初九这天下午顺利抵达岳阳城下,与先锋秦琼会师一处。近七万大军漫山遍野,将岳阳西南面的旷野彻底淹没,昼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设火鼓,震明天地,浩荡气势冲入云霄,让吃过见过的窦建德军上下无不心中生惧,也再无一人胆敢提出交战!——曹旦、高雅贤和阮君明等窦军将领以前是见过比这么还多的军队,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装备精良、精锐众多、还能保持如此庞大规模的军队! 傍晚时分,陈丧良在中军营中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作战计划,结果让陈丧良颇意外的是,隋军众文武这次的想法竟然和他一模一样,异口同声说道:“大王亲征,我军主力齐至岳阳城下,贼军守城立营互成犄角,若逐一攻打,未免过于高看贼军,伤及我军锐气!明日之战,我军应该同时攻打城池敌营,一起破之,以彰大王之威!我军之锋!” 换成以往,胆小如鼠的陈丧良自然少不得要训斥部下一通,说他们太过轻敌骄狂,但是这次不同了,绝对的实力放在了这里,陈丧良就是想不把对面敌人放在眼里也做不到了。大声叫好后,陈丧良立即调兵遣将,决定次日由屈突通率军一万攻打岳阳小城,由袁天罡亲自率领火炮队为屈突通提供掩护,又令罗士信率军五千攻打窦建德军的城外营地,秦琼率领本部辅助罗士信攻营。 这是隋军主力北伐的第一战,也是陈丧良亲自指挥的北伐第一战,此前两路先锋都打得十分漂亮,陈丧良这一仗自然容不得有任何意外。所以次日清晨太阳升起后,两路隋军同时向敌营开拔时,陈丧良也亲自率领尉迟敬德、郭峰、陈祠和他们麾下骑兵随同出营,到战场近处亲自督战,顺带着鼓舞军心士气,还把一些金银珠宝放到阵上示众,准备用来当场赏赐阵上立功的隋军将士。 曹大舅子等窦建德军将领当然被陈丧良的狂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没办法,形势不如人,陈丧良再是怎么的目中无人,力量单薄的曹大舅子和阮君明等人也没胆子出兵交战,全都是大声吼叫着命令麾下将士全力守卫营地城池,无论如何都要顶住陈丧良的这次进攻。 辰时三刻,隋军布阵完毕,袁天罡一声令下,数量已经多达三十门的隋军火炮首先发威,集中炮火猛轰岳阳西门城楼,结果让土包子窦建德军大开眼界的是,隋军火炮只是一轮齐射,就把岳阳西门的城楼给轰飞了上半截,还顺便带走了十几二十个窦军士兵的宝贵生命——没办法,想守好城就得在城上多排弓手,墙上士兵过于密集了,隋军火炮那怕只要有一颗炮弹砸在城墙顶端,也能在弹跳中带走好几条人命。 见此情景,窦建德军的土包子一片大哗间,士气自然也跟着哗哗哗的直线下降,隋军这边却是大声欢呼,然后罗士信一声令下,一千隋军步兵立即大步上前,在阮君明守卫的窦军营地外用长盾构建临时工事,掩护弓箭手放箭压制营内守军,接着是虾蟆车运土上前,填塞窦建德军的护营壕沟,动作娴熟快捷得窦军将士再次心惊,知道他们这次碰上的是常年在战场上砍人换饭吃的百战老兵,而不是之前在河北欺负的乌合之众。 火炮不断轰鸣,先是把岳阳西门城墙轰了一个满目疮痍,然后才掉转炮口,集中轰击吊桥及城门,然而很可惜,此前得到过太原军指点的窦建德军已经用草袋盛土堵住了城门,所以隋军火炮仅仅只是把城门和吊桥轰了一个稀巴烂,没能象上次霍邑大战那样,直接轰开进城道路。 不过也无所谓,事实上早在陈丧良进驻临汾城的当天,精打细算的陈丧良为了节约时间,就已经下令准备了一批攻城器械,拆散装车后带到了距离不远的岳阳城下,又在昨天晚上连夜组装恢复,此刻隋军的攻城武器十分充足,直接就可以发起蚁附攻城。负责攻城的屈突通一声令下间,三十架壕桥车立即上前,在弓箭掩护下在岳阳护城壕上搭起二十几座临时桥梁,期间隋军火炮始终轰鸣不休,一直盯着城上的敌人密集处打,把初次遭遇火炮的窦军将士轰得不敢抬头,趴在城墙上瑟瑟发抖。 临时桥梁搭好的同时,罗士信那边也已经用虾蟆车填出了十几段过壕道路,接着几乎同一时间,罗士信和屈突通同时下令发起进攻,两千隋军将士分兵两路而上,一路执斧扛锤去砸窦军营地栅栏鹿角,一路则扛着飞梯去蚁附攻城。窦建德军拼命放箭投石,却始终拦不住隋军将士的冲锋脚步。 期间,确认无法轰出入出道路的袁天罡为了节约火药炮弹,又命令火炮队转移向南,到窦军营地正面来给罗士信帮忙,年少气盛的罗士信虽然觉得没这个必要,陈丧良却在远处夸奖了袁天罡几句——确实已经被自己给彻底带坏了,既能考虑如何抠门吝啬,又能知道如何欺负弱小。 也确实是欺负弱小,屈突通麾下的步兵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成功杀上了已经被隋军火炮轰得千疮百孔的岳阳西门城墙,窦建德军虽然也鼓起勇气疯狂反扑,却还是无法把冲上城墙的隋军将士给重新赶下城去,后面的隋军将士则在登城同伴的掩护下不断登城,逐渐抢占了一块城头阵地。见此情景,屈突通得意说了一声老夫终于摆脱霉运纠缠了,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命令后续军队跟上,全力冲击城墙仅高两丈的岳阳小城。 这时,罗士信这边的攻营军队也已经破坏了大量的敌营外围工事,罗士信迫不及待的准备亲自率军发起冲锋时,却被袁天罡亲自出面劝住,然后先行转移到敌营正面的几门隋军火炮立即开火,一个齐射就把窦军营门给轰上了天,罗士信大喜,立即亲自率领敢死队冲击敌人营地大门,袁天罡则指挥隋军火炮向敌人营地内部延伸射击不提。 喊杀声早已在城池和营地两个战场同时响起,隋军屈突通部如同浪潮洪流,不断拍击岳阳小城西门,也不断翻腾涌上岳阳西门城墙,城墙上两军士兵刀枪碰撞不绝,厮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隋军罗士信部这边,则是以主将罗士信为刀锋,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直接插进了被火炮轰开的敌营大门,窦建德军一度试图以塞门刀车暂时堵住营门,也迅速被隋军士兵用火药瓶炸乱推车士兵,接着用长矛长盾轻松推开刀车,为手握双刀的小怪物罗士信打开前进空间,窦军士兵再上前厮杀时,又马上被早已经不用割鼻子换赏钱的罗士信乱刀砍得鬼哭狼嚎,节节败退,隋军将士不断涌入营内,同时还在栅栏阵地上也打开了三四个缺口。 原本陈丧良还有些担心无法打开进城道路的屈突通部很难取得突破,不过陈丧良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是白担心了,岳阳小城还不到一丈厚的城墙空间窄小,隋军将士冲上去百十人就成功夺取了一块城墙阵地,为后军打开了登城空间,隋军将士仅凭飞梯就可以不断的源源不绝登城,蚁附战才打了半个多时辰迅速控制了长达二十余丈的城墙阵地,夺取西门城墙已经只剩下时间问题。 战事进行得这么顺利,换成了别的主帅,肯定已经是眉飞色舞笑不绝口了,咱们丧尽天良的唐王殿下陈丧良却不同,看着隋军将士势如破竹的攻势表现,陈丧良相反还有一种万分遗憾的感觉,暗道:“早知道这么无聊就不来了,留在营里休息多好,卫子期偷偷摸摸送我那个江南歌女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应该在她身上再辛苦几把。” 大概是察觉到了陈丧良的无聊,窦建德军方面也给陈丧良找了点事干,征得曹大舅子同意后,窦军猛将高雅贤在岳阳城内集结了两百余骑,突然打开岳阳南门杀出城来,然后以风驰电逝之势向着陈丧良的帅旗所在上来,准备赌上一把争取砍下陈丧良的缺德脑袋。然而令高雅贤心中窃喜的是,看到直冲陈丧良的帅旗,隋军屈突通和罗士信两部竟然丝毫不做阻拦,就好象巴不得高雅贤能够砍下陈丧良脑袋一样的坐视不理,任由高雅贤军从他们的防区边缘通过。 “好!想不到陈贼军队如此轻敌,我有希望了!” 此时此刻的高雅贤当然是心中暗喜,但是他如果能够看到陈丧良身边的情况,那他一定能气晕过去——看到他直接杀来,尉迟敬德、郭峰和陈祠三将竟然在呵欠连天的陈丧良面前猜起了拳,决定由谁率军迎战。接着陈祠欢呼着获得最终胜利时,郭峰和尉迟敬德又低声下气的哀求道:“陈兄弟,好歹给我们留几个,我们才是真的手痒。” “弟兄们,给我打起精神,念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是陈祠让郭峰和尉迟敬德气歪鼻子的回答,然后陈祠麾下的四百余名报国军骑兵整齐亮出标志性白袍,整齐大声念诵着跟在手提铜棍的陈祠身后出击,迎向正面杀来的窦军高雅贤部,怪异的佛经之声,也在战场上回荡了起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怛垤哆,唵。伽啰伐哆,伽啰伐哆……。” 毫无悬念,无论兵力装备还是经验训练都远远不是对手,舍死忘生的一往无前,也弥补不了窦军骑兵与报国军骑兵的巨大差距。两军对撞,上千马蹄扬起高高灰尘,黄沙遮目,伸手不见五指,两军在烟尘中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凶狠的马刀劈砍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声和死伤者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汇为一股,惨烈得如同地狱万千冤魂的惨呼。然而惨呼声消失后,窦军骑兵只有不到五十骑逃向来路,留下满地的人马尸体,还有在鲜血黄沙中翻滚呻吟求救的窦军伤兵,以及放声大笑的报国军陈祠部。 郭峰和尉迟敬德大声抱怨战友不够意思的同时,陈丧良又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低声喃喃说道:“还是江南美女的皮肤好,等打下了江南,一定得让刘大哥和行方他们给我送几个。” 大隋义宁三年五月初十,王师征讨窦贼部将曹旦部,唐王陈应良殿下亲临阵前督战,王师三军振奋,争相当先,大破旦贼,破其营光复岳阳城,斩首三千五百余,虏敌四千余,擒贼将张进忠,杀贼将袁谔等将校二十余人,旦贼惨败走上党,王师追击二十余里,唐王念及上天好生,亲下钧旨收兵,任由贼军遁去。王师将士齐赞,“殿下慈悲!” 第471章 真正考验 主力首战,只动用了少部分的精锐力量,就成功拿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岳阳小城,重创并打跑了窦建德派来的援军。胜利过后,隋军营中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阵纵情欢呼,隋军队伍里越来越多的马屁精也再一次涌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阿谀谄媚,溜须拍马,说什么隋军兵锋这么锐利,唐王殿下的领导如此英明,拿下雀鼠谷攻破太原城剿灭李家兄弟绝对比吃饭喝水更容易,义宁王师沐浴在唐王殿下的如日之辉下,永远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很可惜,隋军众马屁精这次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陈丧良不但不领情,还挥手打断了众马屁精的谄媚讨好,眺望着北面的雀鼠谷方向说道:“岳阳不过三里小城,周边地形也不够险要,攻破拿下当然非常容易。但雀鼠谷不同,那里才是真正的难关,我们真正的考验,才只是开始。” 被堵了嘴的隋军众马屁精一度还以为陈丧良是故意拿冷屁股贴他们的热脸,然而两天之后,当陈丧良带着他们和隋军主力来到霍邑,来到雀鼠谷的入口时,这些从没来没过雀鼠谷的隋军文武才发现陈丧良的话绝不是在谦虚,隋军主力的真正考验确实只是开始。也终于明白之前的隋军偏师主将刘黑闼,为什么要拼着巨大伤亡和太原军在雀鼠谷大打拉锯战,死活不给太原军在雀鼠谷构筑工事的机会,更在于明白刘黑闼为什么在付出了那么多看似无谓的伤亡后,陈丧良不但没有对他生出半点不满,相反还更加信赖和喜爱于他。 原因是雀鼠谷的地形太险峻了,被太岳和吕梁两大山脉左右包夹,谷间还有滔滔汾水贯穿全境,随时威胁行军安全,道路最狭窄处不过三四丈,两旁的悬崖峭壁却高达数十丈,那怕只要有数百敌人抢占两旁高地,居高临下封锁道路,就足以挡住隋军七万主力的前进脚步,而如果太原军一旦在地形险要处筑起军事堡垒,那么就绝对可以说是一堡当关,万夫莫开,隋军不知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拿下太原军的阻击阵地。 再到了真正走入雀鼠谷的时候,越往雀鼠谷的深处走,初次来此的隋军文武才越是发现刘黑闼之前打得有多艰难多痛苦,也益发感谢河东隋军将士之前为了牵制太原军所付出的牺牲与努力,更庆幸隋军先锋能够抢先拿下灵石城,抢先控制了大半个雀鼠谷,不然的话,再乐观的隋军文武官员也不敢担保自军要花多少时间才突破太原军重兵把守的雀鼠谷,更不敢担保自军主力一定就能突破雀鼠谷。 曾经在雀鼠谷来回走过一次,陈丧良当然更知道刘黑闼和程咬金等人付出的艰辛努力有多少有重要,也更感谢他们之前创造的奇迹为自军赢得的先机,所以率领着主力大军来到雀鼠谷中唯一适合屯驻主力的灵石盆地后,当程咬金、刘黑闼和躺在担架上的王伏宝等将上来迎接陈丧良时,陈丧良抢先向他们抱拳鞠躬行了一礼,诚恳说道:“诸位,让你们辛苦了。” 刘黑闼、程咬金和薛仁果等将被陈丧良的动作吓得赶紧单膝跪下还礼,被人抬到陈丧良面前的王伏宝也挣扎着要下地还礼,陈丧良赶紧按住他,拍着他的手让他躺好,又将刘黑闼、程咬金和薛仁果三将一一亲手搀起,当面大声册封程咬金、薛仁果和王伏宝三将为县公,封刘黑闼为郡公,赐王伏宝铁券除谋反外免死两次,另外赏赐大量金银钱帛,赐实赏食邑。程咬金、刘黑闼和薛仁果赶紧恭敬谢了,很不会做人的王伏宝却小心提醒道:“殿下,还有末将等麾下的将士,他们更辛苦。” “难怪这家伙在窦建德麾下那么招人恨,果然不会做人。” 隋军众文武悄悄嘀咕间,陈丧良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众将士的辛苦,本王那能忘记?传本王钧旨,程知节与薛仁果麾下立功将士,一律加倍赏赐加倍抚恤,刘黑闼与王伏宝麾下立功将士,一律加两倍赏赐及抚恤!应得官职赏赐者,官品一律加封一级!” 王伏宝这才恭敬谢了,之前辛苦牵制太原军和拿下灵石城的隋军将士也是欢声如雷,一起向陈丧良叩首拜谢,陈丧良则微笑着摆手,大声说道:“众将士请起,不必向本王道谢,这是你们应得的!”隋军将士再次叩首,却还是向陈丧良再次道谢。 收买军心的戏演完了,很小心的在度索原高地安营立寨的同时,陈丧良又在中军大帐内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召集主要文武官员与会,当面向刘黑闼和程咬金等人了解太原军的近来情况,也顺便商量如何突破雀鼠谷北段,杀进西河郡腹地。 会议开始后,刘黑闼和程咬金先是联手向陈丧良献上了一份最新的太原军布防图,让陈丧良和隋军主力诸将了解太原军的大概兵力布置,并向陈丧良等人讲解道:“禀殿下,贼帅李建成早在灵石战事开始之前就已经率领退守介休,日夜不停的抢修加固各种防御工事,在冷泉关以南的十五里内修筑了三座堡垒,全都地势险要的悬崖高处,驻兵都是一个校两百余人,并且准备了大量的滚石落木,随时都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我军,破之极难。” “除此之外,李建成还花了大力气加固谷道出口冷泉关。”刘黑闼接着说道:“冷泉关的关墙被加厚了七尺还多,目前至少厚达一丈半,又加高了约五尺,目前高达两丈三尺。还在关墙后修建了八座箭楼,楼高三丈,可以覆盖我们的攻关道路,也可以在蚁附战时精确射击我们的登城将士,对我们蚁附战威胁很大。护关壕沟被挖深达一丈半,宽两丈,沟后建羊马墙,鹿角密集,极难突破。” “还有绞车弩(床子弩)和投石机。”程咬金在一旁补充道:“我们的斥候冒险登上高地窥视关内,发现贼军在关墙上准备了大量的绞车弩,数量约二十架,关内和关外两侧高地还有超过三十架的投石机。” 冷泉关是雀鼠谷的北端出口,重要性还在太原军驻军屯粮的介休城池之上,李建成肯定会把冷泉关修成铜墙铁壁这点早在陈丧良的预料之中,陈丧良对刘黑闼、程咬金等人的报告自然毫不奇怪,点头过后,陈丧良又问道:“介休城的情况如何?” 刘黑闼和程咬金的脸色有些尴尬了,忙一起向陈丧良请罪道:“殿下恕罪,太原贼军严密封锁了冷泉关及周边大小道路,我们的斥候细作根本就没办法越过冷泉关探察介休情况,所以末将等对介休情况了解很少,只知道贼军征调了大量民夫加固城防,还在介休城东北方建立了一座大营,用于屯驻主力军队。” “没事,贼军封锁大小道路是正常反应,你们探不到具体情况,也不奇怪。”陈丧良毫不介意的挥挥手,自信的说道:“等我们攻破了冷泉关,兵进介休城下,就什么……,咦?等等。” 说到这,陈丧良突然发现了一点怪异之处,忙指着刘黑闼和程咬金等人献上的地图一处问道:“这里是否标错了?太原贼军的主力,怎么是在介休城的东北角建立营地?” 程咬金和刘黑闼仔细看了地图,忙答道:“殿下,我们标错,我们的斥候登上高地时远远看到,确认贼军主力的营地是在介休城东北方。” “奇怪?李建成怎么会把主力营地安置在这个位置?”陈丧良回忆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带并不适合主力安营啊?别的不说,最起码取水就应该很麻烦,必须得越过介休城到西面的汾水去取水?以他之能,怎么会不考虑到这点?” “是很奇怪。”李靖也说道:“介休城到冷泉关虽然只有八里多路,但这点距离也足以安置他已经不到三万的主力军队,李建成却让军队屯驻在介休北方,自行拉长进兵距离,这点是有些不合情理。一般来说,除非是别有目的,否则兵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发现了可疑之处,陈丧良却一时想不出李建成如此安排的目的,正绞尽脑汁间,那边袁天罡却自告奋勇道:“殿下勿忧,待下官亲自前去为你勘探地形,制做沙盘,让你了解雀鼠谷北段的山脉水流走向,届时殿下定然能够明白贼军反常安营的目的。此外,下官也顺便观察测算一下贼军的拦路堡垒情况,看看是否能用火炮攻取贼军堡垒。” 袁天罡在这方面有多少本事大家都知道,陈丧良听了自然不会拒绝,立即安排丘行恭率领一军保护袁天罡亲自前去北面勘探道路地形,还交代袁天罡注意替自己寻找攻关军队的建营之处,袁天罡应诺,陈丧良也指挥全军加紧立营不提。 灵石到冷泉关的距离是约六十里,到介休是约七十里,勘察颇为费时,所以袁天罡次日清晨出发后,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才回到灵石。见面后,袁天罡还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向陈丧良奏道:“殿下,贼军也是地理高手,下官仔细勘探了地形,发现贼军三座堡垒之中,除了第二座有可能被我军火炮击中外,余下第一三堡的因为位置太高,连我们的火炮都打不到。此外,贼军在雀鼠谷北段封锁严密,下官才刚远远看到冷泉关就已经被贼军发现,被迫退了回来,没能登上高处勘探介休情况。” “没关系,慢慢来吧,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陈丧良安慰袁天罡,又向保护袁天罡勘探地形的丘行恭问道:“行恭,你精于山地作战,以你之见,我军是否有可能强攻拿下贼军外围的三座堡垒?” “禀殿下,有可能,只是代价肯定不小,耗时也必然不断。”丘行恭如实答道:“贼军三堡,虽然都位于高地之上易守难攻,但毕竟兵力不多又得不到援救补充,我军只要不惜代价的强行攻打,照样有把握拿下。” “那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如何?”陈丧良又问,说道:“你去营中挑选一千名精通山地作战的士兵,负责攻取这三座堡垒,我再让刘十善率领五千军队掩护你,如何?” 丘行恭毫不犹豫的抱拳领命,陈丧良大喜,当即下令让丘行恭和刘十善率军出战,又特意给丘行恭配备了一百二十斤火药和两百枚火药瓶,让他在攻坚时有充足的火器可用。然而丘行恭和刘十善的联手攻堡之战,进展却比陈丧良预料的还要慢上一些,足足用了两天时间,丘行恭才派人送来捷报,说是他终于打破了太原军外围的第一座堡垒,但是隋军将士却在攻堡战中阵亡超过两百人,损失相当不小。 深知攻坚战难打的陈丧良体谅丘行恭和刘十善的苦衷,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给他们时间,然而太原军那边也汲取了第一堡沦陷的教训,隋军再去攻打第二座堡垒时,隋军将士不仅遭到了更为猛烈的抵抗,太原军那边还派出了援军骚扰破坏,与刘十善率领的掩护军队在狭窄谷道中狠狠干了两仗,帮着第二堡两次打退丘行恭的强攻,最后丘行恭还是在夜里亲自率领五十名勇士从山势险峻处攀上高顶,经过艰辛苦战才拿下太原军第二堡。同时丘行恭本人在激战中受了不轻的伤,被迫换为刘十善负责攻打太原军第三堡。 越往后越难,太原军第三堡距离冷泉关已经只有五里,隋军每一次进攻都得防着太原军出援,还得面临更加险峻的地势和更加警觉的太原军将士,四次强攻偷袭都没能拿下,相反还折损三百五十余人——还都是精锐战兵。最后也是靠着刘十善的急中生智,看准了太原军第三堡的山顶面积很小的弱点,砍伐来大量的木材在崖下生起火,用浓烟笼罩敌堡整整一天两夜时间,这才逼着不堪烟雾烈火熏蒸的太原军弃堡而逃,然而三座堡垒逐一打下来,隋军方面却先后付出了一千六百余名将士牺牲的代价,也前后用去整整九天时间。 区区三座守兵只有一个校两百余人的小堡垒,刘十善和丘行恭带着六千军队却用时如此之久付出代价如此之大,最终还让敌军第三堡守军尽数脱逃,隋军这一战绝对可以说得上是打得十分狼狈和失败。但是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陈丧良却没有一字半句指责刘十善和丘行恭,隋军众文武也没有一个人抱怨刘丘二将的作战不力,相反还都无比庆幸刘黑闼之前不惜代价的牵制策略得当,王伏宝的奇袭成功,不然的话,隋军主力这会恐怕连灵石城都看不到。 隋军的真正考验还只是开了一个头,三座高地小堡拿下后,还有更为棘手难攻的冷泉关,同时更要命的是,雀鼠谷北段的开阔地少得十分可怜,隋军主力尽数北上是连可以立营的驻扎地都找不到,所以陈丧良也只能是继续率领主力大军驻扎在灵石盆地,另派一将率军一支北上攻打冷泉关。但还好,陈丧良身边还有一个在打仗方面比他更靠谱的表叔李靖,擅长打硬仗的李靖也很想拿太原军重兵布防的冷泉关当垫脚石,主动请缨率军一万五千北上去负责攻打冷泉关,陈丧良同意,还把袁天罡和火炮队也派了去给李靖帮忙。 次日傍晚,李靖率军抵达冷泉关近处,与先行至此的刘十善军会合,还限于地势被迫把军队一分为二,在两个开阔地分别立营,太原军也明白冷泉关大战将临,关墙上和冷泉关两处的高地上都是篝火通明,关下巡逻队打着火把来往不绝,明哨暗哨多如牛毛,丝毫不给隋军乘机发起偷袭的机会。原本真有这个打算的李靖见敌人有备,也只拿是十分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第二天上午,让军队加紧立营的同时,李靖和袁天罡在隋军士卒的绳索帮助下,双双登上了大营东面的高地制高点,居高临下的观察地形,也顺便观察更远处的介休城池情况。然而向着正北面的介休方向只看得一眼,当世首席用兵大家李靖和当世首席地理专家袁天罡的脸色就一起变了,再仔细看了隐约可见轮廓的太原军主力营地情况,李靖和袁天罡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难怪李建成要屯兵介休东北,远离取水点,那里是高地!他也准备用水攻!” “还好!”袁天罡又庆幸的拍拍胸膛,说道:“汾水的汛期是七月,今天才是五月二十五,距离汛期还有足足一个月,我们还有时间。可……,可是不对啊?” 自言自语的庆幸到了这里,袁天罡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说道:“不对!当年我随着殿下到雁门勤王时,走过这条路,出了雀鼠谷沿汾水往北走不远就是离泽湖,且地势已经变得平坦,汾水没有建坝蓄水的地形和空间,太原贼军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用汾水淹没我军!” “文水(文峪河)!”李靖斩钉截铁的说道:“雀鼠谷上游的汾水没有蓄洪地,文水却有!文水的水量虽然不及汾水,但只要蓄够水量,至少可以破坏我们的进兵道路,让我们的粮草转运艰难,迟滞我们的进兵速度。再到了七月汛期,文水还远比汾水更加容易泛滥成灾,太原贼军如果运气稍微好一点,水淹我军主力并非没有希望!” “正是如此,《水注经》上的文水泛滥成灾记载,是比汾水更多。”袁天罡赶紧点头附和,又说道:“这事得立即向殿下报告,请他做好准备。” 李靖点头,答道:“是得立即向殿下禀报此事,也得尽快拿下冷泉关,到文水上游去阻止贼军蓄水。可是这冷泉关,如何才能迅速拿下呢?” 李靖如何迅速拿下冷泉关慢说,单说陈丧良收到了李靖和袁天罡的飞马奏报后,也气得破天荒的掀了桌子,一脚把面前案几踢上半空还不解气,陈丧良还又咆哮如雷道:“李建成!匹夫!我这还不忍心打到太原后就马上放水淹你,你竟然还想抢先淹我!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等我打到了太原后,看我怎么提前建设汾河公园!” “幸亏李尚书和袁尚书及时察觉贼军奸计,不然我军危矣!”新近加入陈丧良麾下的著名马屁精封德彝也庆幸的拍拍胸膛,然后赶紧说道:“殿下,贼军既然存有水攻之计,那么我军是否把营地向高处转移,预防万一?” “那倒不必了。”陈丧良摇头,随口说道:“我军立营的度索原本来就是高地,倒是用不着担心需要注入汾水河道的文水突然泛滥,现在又不是汛期,太原贼军就算突然放水,也最多只是打湿一下雀鼠谷的道路低洼处,让我们的粮草转运艰难一些,威胁不到我们的军队安全。” “那就好。”封德彝松了口气,忙又说道:“殿下,既然我们暂时还不用担心贼军水攻,那我们就赶快拿下冷泉关,突破了冷泉关,我军马上就可以分兵去文水上游阻止贼军建坝,不用再担心汛期来临时的山洪危险。” “冷泉关没有那么容易拿下。”陈丧良摇头,指着被自己踢飞在地上的李靖和袁天罡联名奏报说道:“表叔给我的塘报中,除了提醒我提防贼军水攻外,还附上冷泉关的贼军工事标注图,却没有一字一句提到他如何攻打冷泉关,这足以说明冷泉关坚固难攻,他也没有把握在时限之内夺取冷泉关。打攻坚战我本来就不擅长,他没把握,我更没把握。” 全天下都排得上号的马屁精封德彝赶紧反对,说陈丧良这是太过谦虚,又唐王殿下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身经百战未逢一败,又如何可能不擅长打攻坚战?心情正糟的陈丧良却懒得理会封德彝的阿谀奉承,只是继续的咬牙切齿,还十分武断的说道:“此必李二郎之计!李建成与我是知交好友,他的心地善良,不可能会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只有李二郎,只有李二郎才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李二:“……,怎么轮到我比窦娥还冤了?!”) 陈丧良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冤枉了李二大帝,暗恨之下,陈丧良满是坏水的脑袋里还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歹毒念头,暗道:“贼军严密封锁大小道路,基本可以保证我军斥候细作无法探到他们正在文水上游建坝,也绝料不到我们能凭他们的营地驻扎位置就猜出他们要用水攻!这一点,是否可以利用一下?” 三角眼乱转着盘算了片刻,陈丧良沉吟着说道:“伏伽,提笔,替我做书。” 孙伏伽应诺,立即铺好信纸提笔,又问要写什么内容时,陈丧良却又改了主意,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行,我不能亲自出面,我这方面的名声有点臭,我的书信一到了敌人手里,敌人马上就能明白这是我的计策。” 孙伏伽和封德彝有些翻白眼,无不心说唐王殿下你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在坑蒙拐骗、诈敌离间这方面的名声岂止是有点臭?简直就是迎风臭十里! 封德彝正悄悄嘀咕间,陈丧良却又把目光转向了他,微笑着说道:“封内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李渊一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怎么样?能否帮个忙?由你出面,帮我和李二郎联系一下?” 第472章 突发变局 隋军主力在攻坚战中的狼狈表现和缓慢进展就象是一针强心剂,总算是鼓舞起了太原军的军心士气,让连战连败几近绝望的太原军将士首次看到了胜利希望,也让信心和勇气重新回到了太原军将士的身上,所以再当李靖率军抵达冷泉关的第三天,向冷泉关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时,不仅理所当然的被太原军轻松击退,还让太原军上下再一次士气大振,信心大增。 事实上李靖发动的这次进攻完全就是为了火力侦察太原军的防御部署、工事弱点和远程武器的覆盖范围及射击死角,太原军真正取得的斩获才三、四十人,对总兵力超过八万隋军主力来说,连伤及皮毛都根本算不上,但是看到自军将士人人喜形于色,在冷泉关内外欢呼不断,李建成还是下令犒赏守关将士,并在介休城外的大营中举行庆功宴会,与麾下文武庆祝守关首捷——毕竟,士气是可鼓而不可泄。 名誉上还是太原军右都督的李二当然也参加了这个宴会,尽管并没有参与守关战事,但是李二也自有渠道知道冷泉关战事的真正情况,所以到了宴会之上,李二嘴上倒是不断祝贺兄长旗开得胜了,嘴角边和眼中却始终带着一丝讥讽笑意,对兄长打肿脸充胖子的言行举止嗤之以鼻,不屑之至。 也就是李二口不对心,其他太原军文武官员的情绪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兴奋,好几个人都指出,“早就听说陈应良奸贼最怕打攻坚战,现在看来这传言绝对不假,勉强攻下三座只有一个校守卫的小小堡垒,陈贼军队就死了一千多人,今天打冷泉关,陈贼军队干脆连蚁附攻城的勇气都没有,被我们用强弓硬弩和投石机就直接打退。由此可见,这陈贼对攻坚硬仗是非同一般的畏惧,我军只要坚决采取左都督坚壁不战的正确策略,就一定能够耗走陈贼,御敌于国门之外!” “冷泉关易守难攻,守之不难,但关键是我们的内部不能出问题!”太原军老将殷开山指出道:“陈贼奸诈,每遇雄关名城难以攻克,陈贼必然是诡计百出,或是收买离间,或是诈降偷袭,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无所不用其极!当初我们在大兴时就吃了这样的大亏,被柴绍匹夫出卖玄武门,导致我军不战而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汲取教训,再也不能给陈贼同样的机会,也绝不能再相信陈贼的任何花言巧语,大小利诱。” “老将军所言极是,确实应该如此!”李二跟着太原军文武一起赞同附和,然后李二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全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冷笑着,李二又注意去观察兄长的表情,见李建成虽然也是大点其头,但神情却毫无激动,显然同样对殷开山的这番正确废话不以为然,李二继续冷笑间,正好李建成也抬眼来看李二,还向李二说道:“二弟,我军今日小胜,虽然鼓舞了士气,但毕竟没有伤到贼军主力筋骨,贼军接下来肯定还要对冷泉关发起规模更加庞大的进攻,以你之见,我军是否能够挡得住贼军的全力进攻?” “兄长,挡不住还不是得挡?”李二不动声色的答道:“除非兄长你想改变策略,把陈贼大军放进太原腹地,以太原为依托和陈贼打机动战,不断袭扰陈贼的粮道后路,不然的话,我军也只能是全力守御冷泉关,御敌于国门之外。” 李建成默默无语,事实上李二早就提出过这样的策略,劝李建成率领主力退守太原,让李二率领偏师为游击军队,不断袭扰隋军粮道和隋军打游击战,但李建成出于各种考虑没有采纳,决心坚守冷泉关等待水攻战机出现,不愿用二弟的冒险战术——这点不能说李建成和李二谁对谁错,事实上这两种战术都有希望成功,也有各自缺陷和危险,李二和李建成意见不统一,也完全是两兄弟的用兵风格和习惯不同。 这时天色已然不早,强敌当前,李建成也不敢让众将终夜聚饮,正要让众人散席时,不意帐外却突然进来了一名亲兵,向李建成稽首奏道:“禀左都督,我军巡哨将士在山道之上抓获了一名细作,从他身上搜出了一道书信,信是写给右都督的。”说罢,那亲兵还将一道书信捧过了自己的头顶。 “果然来了!” 亲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家兄弟和太原军文武就已经纷纷笑出了声来,殷开山还笑着说道:“老夫还真没料错,那陈应良奸贼见冷泉关坚固难下,果然又生出了坑蒙拐骗的无耻毒计,还是他最拿手的离间计。很可惜,左都督不是翟让,右都督也不是李……。” 笑着说到这,殷开山这才发现自己举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也赶紧把嘴巴闭上——传言李密可是被陈丧良用离间计逼得宰了翟让的。好在李建成和李二都没有介意他的失言,李二还转向了李建成笑道:“兄长,陈贼肯定是来向你报告小弟准备献出冷泉关了,你信不?” “如果是别人说二郎你准备献关投降,也许为兄还信。”李建成笑着说道:“但是陈应良说出来的话,为兄就只能是反着听了。” 太原军众人一起大笑,都说正是如此,在这方面名声顶风臭十里的陈丧良说出来的话,确实只有反着听才最正确。笑声中,李建成微笑着接过了亲兵呈上来的书信,然而只看到信封一眼,李建成的微笑就凝固在了脸上,还脱口说道:“封德彝!怎么是封德彝写给二弟的信?!” 中军大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李二也惊讶抬头,问道:“封德彝封叔父的书信?不是陈应良的?” 李建成亮出了手中信封,让李二看到信封上清楚写着贤侄李世民亲启和封德彝的字样,然后李建成又问道:“二弟,这道书信既然是封叔父写给你的,那你取去自看如何?” 李二稍微了盘算一下,然后才答道:“还是请兄长代拆吧,封叔父虽然与小弟在此前多有往来,但听闻他已经背叛宇文化及投奔了陈应良逆贼,已是陈贼从逆,小弟瓜田李下,还是请兄长代拆的为好。” “那为兄就不客气了。” 李建成还真没有客气,立即就拆开了那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取出了其中封德彝亲笔的书信观看,然而只看得三两句话,李建成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凝重了,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还忍不住看了李二一眼。始终观察着李建成表情的太原军众文武心中暗叫不妙间,李二难免也有些提心吊胆,忍不住问道:“兄长,出什么事了?封师父在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李建成不答,也没有把书信交给李二自看,沉默着盘算了片刻后,李建成还突然凝着李二问道:“二弟,为兄的水攻之计,是你告诉给封德彝的?” “什么?”李二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叫出声道:“我把兄长你的水攻之计,告诉给了封德彝?这是谁的胡说八道?小弟至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他了!怎么告诉他?” “水攻?什么水攻?”同时惊讶出声的还有许多的太原军文武——因为忠诚度和关系亲疏的缘故,事实上包括许多的太原军文武都不知道李建成准备用洪水收拾陈丧良和隋军主力。而殷开山、张纶和张道源等太原军重臣更是个个脸上变色,一起惊呼道:“陈贼那边,已经知道我们准备用水攻了?” 李建成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是一直仔细观察着李二的情绪反应,虽然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但李建成心里却非常清楚这个弟弟的城府之深还在自己之上,演技也远比自己出色,所以李建成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又盘算了片刻后,李建成这才把书信递给了李二,李二赶紧接过细看时,一张小白脸也很快就变成了铁青色。 书信的大概内容如下:“世民贤侄啊,你上次写给老叔我的信,我封德彝已经收到了,感谢你向我报告,说李建成那混小子在文水上游筑坝准备水淹我军,老叔我这才不用担心糊里糊涂的喂鱼,还在唐王殿下那里出了大风头。唐王殿下说了,他和你之间虽然有些仇怨过节,你也对他失信过,但是他连你姐夫柴绍都能几次宽恕原谅,更何况你这次还是将功赎罪,主动向我军报告了你该死大哥的水攻毒计?你怕他计较过去的那些事,不敢和他直接联络先请老叔代为奏报,实际上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所以你放心干掉你的大哥李建成吧,只要你宰了李建成献关投降,唐王殿下不但既往不咎,还要封你为郡公,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让你带着太原兵马去干罗艺窦建德,博一个封妻荫子,公侯万代,唐王殿下言而有信,言出法随,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对了,还有件事,你派来送信那个信使点背,不小心在山里摔断了腿,所以老叔我没办法,只能从战俘里挑选了一个你的旧部送信。你老叔封德彝。” 看完了这道恶毒到了极点的书信,李二简直就是掐死封德彝老叔的心思了,怒极反笑道:“好!好!陈应良奸贼为了害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封德彝都搬了出来,这个老匹夫为了讨好他的新主子,也是够卖力,够忠心!恐怕他对杨广,都没有他现在他对陈应良奸贼这么忠心!” 言罢,李二立即向李建成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兄长,小弟可以对天发誓,小弟绝对没有派人和封德彝老匹夫联系,更没有向他泄露兄长你的水攻妙计!小弟若有半句虚言,天地不容!” “我当然信得过你。”李建成点头,然后又疑惑说道:“但是陈应良那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军要用水攻的?这事即便在我军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陈应良又是如何得知的?” 殷开山和张道源等几个知情人脸色都变了,赶紧一起稽首行礼,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泄露这个重要计划,然后殷开山还小心翼翼的说道:“左都督,是否陈应良奸贼的细作探听得知?” 李建成狐疑不语,李二又猛然想起一事,忙说道:“兄长,会不会是姐夫那里泄露出去的?姐夫他也知道你的这个计划,还在灵石战场上不幸被陈贼军队生擒活捉,有可能会向贼军禀报此事。” “绝无可能!”李建成断然摆手,严肃说道:“说贼军细作有一两条漏网之鱼穿过我军封锁,把消息禀报到陈应良面前,这点我还相信,但段纶绝无不可能,以他的脾气,肯定是宁可和贼军主力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向陈应良泄露一字半句!” 李二闭上嘴巴,肚子里也多少有些怨气,暗道:“听你的口气,对段纶这个妹夫的信任,还在对我这个亲弟弟之上了?” 分析了半天不得要领,在相信二弟不可能向情敌屈膝的情况下,李建成也只能是暂时认为是有隋军细作侥幸探到李神通在文水上游筑坝蓄水,又侥幸穿过太原军的严密封锁把消息带回灵石,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开口让李二和众将起身。然而殷开山却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问道:“左都督,既然陈应良奸贼那里已经知道我军在文水上游筑坝,那他必然已有准备,我军水攻已经很难奏效。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冷泉关再是坚固,贼军如果不惜代价的继续强攻,关口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想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啊?” 李建成的脸色重新阴沉了,事实上李建成心里也很清楚冷泉关不可能永远守得住,全力坚守冷泉关也不过是为了争取熬到汛期来临文水汾水一起猛涨,然后再开坝放水一举干掉隋军主力,而现在隋军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么水攻肯定已经效果不大,到时候冷泉关一旦有什么闪失,太原军再无天险可守,再想尽数撤回几百里外的太原城绝对是比登天还难! ——现在的隋军骑兵数量,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多,而没有突厥的支持和还有因为被刘武周抢了养马场切断盐马道,太原军的骑兵又少得十分可怜,绝无任何可能挡住隋军骑兵的追击!隋军骑兵想要抢在太原军主力撤回太原城前切断李建成归路,又绝对是易如反掌! 李建成盘算这个问题的时候,李二当然也在思考如何应对这一突发变局,结果琢磨来琢磨去,李二又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喜色,因为李二突然发现,李建成接下来被迫接受他的御敌计划的可能已经大增,自军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在冷泉关沦陷时保全军队,应对隋军追击!暗喜之下,李二赶紧悄悄去看李建成时,却发现李建成正在看着自己,吓得李二赶紧垂首,心中暗道:“这时候不能高兴,否则只能招来怀疑。” 李二的反应稍微慢了一些,事实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窃喜神色并没有逃过李建成的眼睛,再联想到李二此前对自己御敌策略的坚决反对和阳奉阴违,只是比较厚道却绝对不是什么善茬的李建成难免也有一个疑问在心头一闪而过,“难道二弟为了掌兵,为了让我把兵权交给他,真的故意向应良贤弟泄露了我的水攻之计?逼着我采取他的御敌计划,也逼着我把兵权交给他?” 疑问在心头一闪而逝,深知自己另一个好兄弟陈丧良是什么德行的李建成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往这个思路上继续想下去,然后才对众人说道:“接下来如何御敌,容我三思,总之冷泉关绝不能放弃,我军接下来怎么走,我也会尽快拿定主意。” 李二随着太原军众文武一起答应,然后李二又在心里琢磨道:“陈贼伪书陷害于我,说明他已经铁了心要除掉我,接下来不仅很可能还有后招,真到了冷泉关守不住的时候,陈贼也绝对不会错过在追击战中杀害我的机会,以兄长对我的猜忌提防,也肯定会逼着我率军殿后,让我白白送死。到时候,我该如何应对陈贼的后招?又该如何在陈贼的追击战中脱身?” 第473章 震慑敌胆 李靖不是他的无良表侄子陈丧良,一遇雄关坚城就只会琢磨如何偷鸡摸狗,全然不去考虑如何正面应对攻坚难题,为了将来更多的中原名城和塞外雄关,李靖明知冷泉关不好打却依然还是迎难而上,经过严密准备后,五月三十这天,隋军将士也终于向着冷泉关发起了正面进攻。 攻打冷泉关最大的难点就是道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大型攻坚武器更难靠近关墙,隋军将士攻打关门只能是少量少量的分批投入兵力,打兵家最为痛恨的添油战术,太原军则可以凭借关墙顶端、羊马墙、关楼和两旁高地占据局部兵力优势,给隋军以远近并施的立体打击。正常情况下,只要守军不出差错,内部后方不出问题,不管换那一名隋军将领来指挥这次战事,也得象波斯老大薛西斯一世在温泉关一样的苦逼丢脸。 还好,李靖注定不可能变成薛西斯那样的倒霉蛋,且不说指挥艺术方面的巨大差距,武器装备方面的发展进步也决定了太原军重现不了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辉煌,隋军正式发起正式攻关时,首先上场的就是提前数百年出现的青铜火炮,让太原军吃过两次大苦头、畏之如虎的青铜火炮。 必须得承认,李家兄弟和太原军也是很擅长汲取经验教训,知道隋军的火炮厉害,不仅在关内准备了大量的盛土麻袋可以随时堵死关门,还花了大力气加固关墙和关楼,同时冷泉关以南的狭窄地形也是太原军应付隋军火炮的信心所在——此前陈丧良为了耀武扬威,两次对太原军使用火炮,都是把十二门火炮一字排开,占据宽度超过二十丈,所以太原军一直认为隋军火炮只有一字排开才能发挥威力,不然后面打出的炮弹肯定会打到前方的火炮。 职守冷泉关的李建成心腹张纶很快就傻了眼睛,隋军带来的二十门火炮是没办法在谷道中一字排开不假,谷道之中最多只能横着排开三门火炮也不假,然而隋军将士在袁天罡的指挥下,却将十五门火炮交叉布置在了冷泉关东南面的一处较为开阔的缓坡之上,为了把沉重火炮运上缓炮,隋军将士还在坡道上铺上了稻草和马粪,用来减少摩擦方便运输,另外五门火炮则被隋军将士布置在了冷泉关西南面的汾水河畔,形成了交叉覆盖冷泉关的射角,并没有一门火炮象往常一样,是直接布置在冷泉关的关门正面,也把正面空间让出来给隋军将士列队保护火炮阵。 更让张纶和太原军将士目瞪口呆的是,隋军火炮与冷泉关的距离,最近的一门也在一里以外,最远的则在一里半以上,这样的距离不仅远离了冷泉关守军投石机和强弓硬弩的打击范围,就算冷泉关墙上可射五百步的床子弩,也最多只能勉强打到距离最近的那门隋军火炮,到时候很肯定成了强弩之末,威力已然小得十分可怜。见此情景,张纶忍不住带着绝望的语气惨叫了起来,“贼军火炮能打那么远?这怎么可能?!” 没经验也没办法积累经验,为了压制隋军布阵和鼓舞士气,张纶果断命令太原军的二十门床子弩抢先发射,射击最近那门隋军火炮,结果前端形似斧头的巨箭虽然勉强射出了一里以上的距离,却大都已经准头偏得十分离谱,只有五六支箭勉强射到隋军那门火炮的近处,也侥幸射伤了一名躲闪不及的隋军炮手。 床子弩的上弦速度有多慢大家都知道,还没等太原军射出第二波巨箭,隋军火炮就已经先后布置到位,然后得到袁天罡亲自培训的隋军炮手迅速测算了射高和瞄准了目标后,袁天罡令旗一挥,隋军火炮立即开始轰鸣发威,太原军的床子弩阵也就永远都没有了一起发射的机会。 李靖动用火炮的攻击目标并不是已经经过反复加固的冷泉关关墙,更不是肯定会被堵死的关门,而是太原军关上的床子弩和关内的投石机,还有太原军在冷泉关两旁高地修建栅栏土垒工事,第一轮齐射全是轰击冷泉关的关墙顶端。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呼啸巨响砸到关墙上,当场就废掉了三架造价昂贵且制造耗时的太原军床子弩,捎着带走三十来条太原军士兵人命,此外还有几颗炮弹越过关墙直接轰在关内,又砸毁了一架太原军投石机。 太原军将士的惊叫惨叫声中,隋军火炮继续如雷轰鸣,实心炮弹也不断砸到关墙上下内外,砸在墙面上的留下深大弹坑,砸在箭垛上的爆起呛鼻烟尘,砸到关墙顶端的带着太原军士兵生命,打到关楼上的激起漫天木屑瓦片,轰进关内的则是看那些太原军士兵倒霉,或者那一架投石机受难。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在谷道内不断回荡,太原军将士则趴在关墙上瑟瑟发抖,不断祈祷隋军炮弹千万不要打中自己。 张纶也被亲兵强行按到了箭垛后的射击死角处,看着自军士兵在不断弹跳的炮弹面前奔逃惨叫,死伤连连,又看到经过反复加固的关楼仍然抵挡不住隋军火炮,仍然在炮弹面前不堪一击,不断变得千疮百孔,还有看到自军花费重金辛苦打造的床子弩一架接着一架的变成零件木屑状态,张纶的心中一片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破解隋军的火炮战术,也更不知道如何让麾下将士在这些可怕武器面前恢复信心和斗志,张纶唯一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隋军队伍的炮弹和火药赶快用完,或者是赶快停止用火炮轰击,赶紧派军队上来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 李靖当然不会让张纶如愿,且不说隋军弹药相当充足,隋军接下来的攻坚压力实际上也并不是很大,拿下了冷泉关后,太原军主力如果选择坚守其他小城,那么隋军根本用不着动用太多弹药就有希望破城,太原军主力如果全面退守老巢太原城更没关系,太原城是城高壕深坚固无比不假,但太原城所处的三山夹两河的谷地地形,却注定了隋军根本不需要依赖火炮就能拿下城池,所以隋军的火炮始终就一直轰鸣不休,李靖也从半点没有就此停止炮击战术的打算。 冷泉关守军在隋军火炮覆盖下瑟瑟发抖的同时,李建成和李二兄弟也带着一军来到冷泉关北面观战,然而他们的耳膜不但一直被隋军火炮的轰鸣声震颤,还在没有来得及靠近冷泉北门半里的位置上,就被忠心耿耿的太原军将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向他们提醒道:“两位都督,不能再往前走了,陈贼军队的炮弹有时候会越过关城打到前面,刚才就有一个弟兄差点被打中。” “贼军火炮能打这么远?” 李建成惊讶抬头看去,结果很凑巧的是,刚好有一枚隋军炮弹越过了冷泉关,直接打到了李建成侧前方百余步外,落地后余势不消,又弹起蹦出八九步方才停下。见此情景,李建成和李二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也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震惊神情。 又过了不少时间,李建成才在不断响起的炮声中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应良贤弟的火炮威力如此之大,看来就算他不知道我们的水攻战术,我们也很难坚守到汾文二水的汛期来临。” “兄长,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冷泉关靠不住,冷泉关是关不是城,无法驻扎过多军队,更没办法有效轮换军队协防助防,根本招架不住陈贼军队不惜代价的正面强攻。”李二冷笑说道:“欲守雀鼠谷,先守灵石城!丢了灵石城,就等于是丢了一大半的雀鼠谷天险,剩下一个冷泉关能挡住贼军多久?贼军整体实力又远在我军之上,丢了冷泉关就算我军还有介休可守,贼军也大可以从容围城分兵去打太原城,就算贼军不肯分兵,区区一座介休小城,又能守住多少时间?”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唯一失算的,也就是你姐夫会中王伏宝匹夫的奸计,早早就丢了至关重要的灵石城。”李建成坦然承认二弟没有说错,然后又说道:“但你的御敌战术也有弱点,首先我们的骑兵数量就少得可怜,和骑兵众多的敌人打游击战根本毫无胜算。其次是太原城那里的先天弱点你也知道,敌人只要来一个引水灌城,我们就马上无计可施,只能是束手就擒。” “兵贵精不贵多!”李二自信的说道:“只要兄长你敢放心把骑兵都交给我,我保管可以让陈贼军队的粮道后路日夜不得安宁!陈贼麾下那几个骑兵大将我还不放在眼里!” “至于引水灌城,更没关系。”李二又冷笑说道:“且不说陈贼假仁假义伪做爱民,不肯用此毒计,就算他真的引水灌城又有什么关系?春秋时知伯勾结韩康子、魏桓子攻打晋阳城,引晋河汾水淹城,守城的赵襄子引军巢居而处,悬釜而饮,照样坚守了整整三年,最终还赢得了反败为胜的机会!陈贼真要引水灌城,了不起我们效仿赵襄子就是了。” “那百姓怎么办?”李建成反问道:“我军主力退守太原,战火烧进我军控制区腹地,我军治下的百姓岂不是得生灵涂炭,饱受战火荼毒?再说了,春秋时晋阳城人口稀少,赵襄子倒是可以巢居而处,悬釜而饮,现在太原城人口十余万,你叫这十几万百姓全都跟着我们巢居而处,悬釜而饮?” “兄长,小弟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真是菩萨心肠?还是妇人之仁?”李二讥讽笑道:“兄长你这么爱护百姓的话,那你当初追随父亲起兵做什么?就算你治军严格,于民秋毫无犯,你在战场上杀的敌人士兵,难道不是人命?难道他们小的时候和老了的时候不是普通百姓?” “战场上你死我活,我是为了自卫才杀人。”李建成冷冷答道:“我不象你,你敢说父亲起兵掀起战火不是你极力煽动的?在战场上,你除了不把敌人的命当做人命,还不把我们将士的生命当做人命!几时考虑过将士的性命安危,又几时考虑过如何尽可能的减少麾下士卒伤亡?” 话不投机,李二愤愤准备反驳间,前方的隋军炮声却突然停止,被火炮轰鸣巨响震颤了许久的大地突然恢复了平静,李建成和李二知道前方必有事故发生,赶紧打马直奔冷泉关,冲进已经被隋军火炮轰得满目疮痍的冷泉关,再上到已经尸横满地还连关楼都已经彻底倒塌的冷泉关北门时,李建成和李二首先就看到,一名手打白旗的隋军使者,正在关下大声呐喊招降,而太原军将士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破口大骂拒绝招降,守将张纶也是神情冷峻,并没有一字半句拒绝隋军使者的招降。 看到这情况,知道士气已沮的李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即拉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手打白旗的隋军使者面门,隋军使者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远处的隋军阵地上也顿时响起了一阵怒吼声音。 事发突然,不但张纶等冷泉关守军惊叫出声,李建成也是大吃一惊,然后立即转向李二怒吼道:“谁叫你放箭的?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敌人使者打着白旗,你为什么还要放箭?!你就不怕敌人将来报复我们的使者?” “我当然怕,不过我怕的是军心动摇。”李二冷笑回答,又向远处的张纶轻轻一努嘴,低声说道:“没看到吗?连张纶都已经有些动摇了,不这么做,冷泉关更守不住!” 李建成咬牙切齿间,张纶也匆匆来到了李家兄弟的面前,一边行礼一边慌忙解释道:“两位都督,末将不过是想听完陈贼使者的话再把他赶走,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你们就来了。对了,你们快请下去,这里危险,贼军可能又要开炮了。” 话音未落,隋军那边果然已经是火炮再响,又有炮弹向着冷泉关城头轰来,众亲兵怕李建成有失,赶紧把李建成拉着下墙,李二也跟着赶紧下了关墙,留下张纶率领太原军将士继续在千疮百孔的冷泉关墙上苦苦支撑。而撤出了冷泉关回到了安全地带后,李二又微笑着对李建成说道:“兄长,怎么样?该下决心了吧?现在采纳小弟的御敌策略,应该还来得及!” “你休想!” 李建成的回答让李二万分的意外,同时李二还清楚看到,李建成的眼睛里还泛出了血红色,脸上肌肉抽搐的说道:“你休想我把兵权交给你!你的心肠太狠毒,我如果把兵权给了你,就不知道有多少我军将士要因为你白白送死!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被你牵连而死!你手里的兵权我收不走,但你要想我再给你军队,做梦!” 李二头一次被兄长的气势所慑,一度有些胆怯,但回过神来后,李二也是咬着牙齿说道:“兄长,这么说,你是小弟我率领本部兵马离开这里了?” “如果你想去当流寇,去寄人篱下,我不挽留。”李建成表情异常狰狞,笑着说道:“但你别想能回太原城!别以为你和四弟联手,就能控制整个太原城,四弟的四个旧部总管已经被我带来了两个,剩下那两位总管,你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对四弟唯命是从?!我把他们留在太原城里,难道就没想过他们可能帮着四弟发起兵变,抢走太原城的控制权?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给他们去命令,让他们做该做的事!” 狞笑说罢,李建成又冷笑着说道:“还有,你暗中送给冯立珠宝美女的事,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我实话告诉你,你送给他的礼物清单和美女名字我都知道,还是冯立主动告诉我的,你如果觉得你已经把他收买过来了,你就尽管回太原城吧!” 李二难得张口结舌,打量着怒容满面的兄长简直就象不认识一样,李建成却又说道:“我意已决!不管冷泉关是否能守得住,我都要尽力一试!真要是到了守不住的时候,我才会考虑退守太原城!你要是想去落草为寇,另投他人,我不挽留!” 说罢,李建成怒气冲冲的打马而走,留下李二在原地汗出如浆,几次想和兄长决裂率军离去,却又明白自军缺衣少粮,士气低落,自己真要和兄长决裂,肯定不会有几个人真跟自己走,到时候自己不仅形同丧家之犬,很难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还随时可能死于非命,乃至冻死饿死! 李二愁肠百结的时候,隋军方面的火炮也在冷泉关外整整轰鸣一个白天,直到傍晚时分收兵回营,也尽管李靖并没有发起一次蚁附进攻,隋军火炮还是轻松捣毁了绝大部分的冷泉关防御工事,同时也把太原军打得是毫无脾气,连一次出关反击都没有出现。所以在回营路上,李靖也十分自信的告诉隋军众将,道:“敌军士气已沮,我军明日开始便可出动虾蟆车填壕,后日便可攻关!” 太原军士气已衰还有一个证据,当天夜里,一名太原军士兵悄悄出关来到隋军巡逻哨队面前,代表冷泉关守军恳求得到李靖的接见。见面后,那太原军士兵如实禀报说自己是冷泉关张纶的亲兵,代表张纶向李靖陈述说今日杀使之事并非冷泉关守军本意,而是右都督李二亲自放箭射杀,恳请李靖体谅冷泉关守军的为难之处,不要虐待和杀害在战场上不幸被俘的冷泉关守军。 李靖很是爽快的接受了张纶亲兵的恳求,表示绝不把杀使之仇杀到张纶和冷泉关守军身上,然后又要写信让那亲兵带回去,结果那张纶亲兵却说道:“李将军,小人回不去了,关上有左都督派来的督战队监视,小的下关时还是冒了杀头的危险,回去肯定会被发现。张将军他也没指望小人能回去,只是让小的把话带到就行。” “那你就留下吧。”李靖也没勉强,安排了人好生招待那名主动投诚的张纶亲兵,又在心里说道:“可以给贤侄写信了,让他做好进兵追击的准备。如果能在追击战中抓住李建成,太原大战或许我们都不用发起水攻。” 第474章 壮士断臂 战鼓有节奏的敲响着,三十来人才能推得动的虾蟆车在隋军将士的奋力推动下,缓缓逼近冷泉关的护城壕,被火炮轰得千疮百孔的关墙上箭落如雨,不断钉在虾蟆车的挡箭板和隋军将士左手高举的盾牌上,期间接连有隋军将士中箭,痛呼闷哼声也接连响起,受轻伤的隋军将士咬牙坚齿,重伤毙命的隋军士兵倒下后,马上又有举着盾牌的同伴冲上来补上他的位置,与其他推车同伴一起奋力推动满载土石的虾蟆车,缓慢而又坚定不移的缓缓前行。 护城壕的边上,隋军将士以长盾组成的六座临时工事后,隋军弓手也在奋力拉动着强弓,对着关墙上抛射盲射,尽最大努力压制关上守军,为虾蟆车队分担压力。天空中箭镞来往如蝗,偶尔还落下一些冷泉关守军用残存投石机抛出的大石,地面上隋军将士的死尸横七竖八,断箭折羽密如篙草,弓弦震动声与呐喊声号子声交汇一股,直冲云霄。 隋军将士打得十分辛苦艰难,但相比起其他军队在攻坚中遭受的压力而言,隋军将士却又绝对可以算是幸运万分,因为隋军的火炮已然彻底轰塌了冷泉关的关楼箭楼,彻底肃清了关墙上的守军床子弩,更把冷泉关两侧高地上的守军工事轰了一个七零八落,至少摧毁了冷泉关守军的六成防御力,造成冷泉关守军的立体打击力严重不足,对隋军将士的威胁大为下降。不然的话,隋军这一仗只会难打几倍甚至十倍。 隋军虾蟆车距离护城壕已经只有五十步了,关墙上梆子一响,关墙上突然用绳索放下一名名太原军弓箭手,迅速藏身到了可以避箭的羊马墙后,然后拉弓放箭,交叉射击虾蟆车后的隋军将士,奈何隋军虾蟆车队早有准备,早有长盾手举盾护住两翼,挡住绝大部分交叉射来的羽箭。同时冷泉关内残存的十几架投石机也拼命的拽索投石,尽可能覆盖隋军虾蟆车队。 一块大石正好砸到隋军虾蟆车队头上,一名可怜的隋军将士被砸了一个正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连盾带人一起砸碎。然而不等关上守军发出欢呼,一里多外的隋军火炮突然再响,将威力更加巨大的沉重炮弹抛射打入冷泉关,关内也立即传来了木材破裂声与士兵惨叫声。 你来我往的对轰对射间,隋军虾蟆车终于还是来到了护城壕边缘,隋军将士拉起挡板,奋力掀起车身,沉重土石凭借重力自行滑入壕沟,转眼间就填平了一段壕沟,然后隋军将士立即欢呼着拖车回逃,迅速撤出了冷泉关守军的弓箭覆盖范围之外,而与此同时,第二架满载着沉重土石的虾蟆车也在隋军将士的推动向,已经向着冷泉关缓缓行来,还有隋军的火炮也立即调整目标,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全力轰击藏在羊马墙后的太原军弓手。 李靖用的是最正规也最缓慢的攻城战术,但越是这种缓慢正规的攻城战术,冷泉关守军越找不到克制破解的办法,因为这种正规攻城战术是中原各族军队经过不知多少次实战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缓慢而又正确,毫不投机取巧,也丝毫不给敌人投机取巧的机会,所以冷泉关守军上下虽然急得跳脚也想尽了办法阻止破坏,却还是挡不住隋军虾蟆车逐渐填塞他们辛苦挖掘出来的壕沟,逐渐打开并拓宽隋军将士直抵关下的道路。 尽管隋军并没有丝毫将要发起蚁附攻城的迹象,但仅仅只是看到逐渐被填平的护城壕沟,一种绝望气氛就已经笼罩到了冷泉关守军的头上,因为冷泉关守军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敌人这么做并不是害怕蚁附攻城,而是为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待到敌人主力真正发起蚁附进攻的时候,那必然就是雷霆万钧,泰山压顶,无可抵挡!早已被隋军火炮重创的士气更加下滑,不少的太原军将士心里已经在暗暗琢磨,到了冷泉关守不住的时候,该要如何躲开督战队的利斧向对面的敌人投降。 隋军的填壕作业足足持续了一个白天,直到天色傍晚时方才收兵回营,而到了隋军将士撤走的时候,冷泉关外的护城壕也已经被填平了七成以上,就算没有隋军破坏阻挠,太原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挖出隋军填塞的泥土。沮丧的表情写在每一名太原军将士的脸上,有气无力的收拾守城器械间,太原军士兵纷纷议论的,也就是敌人是否会在次日发起进攻了。 有的太原军士兵异想天开,跪地向天祈祷次日能够天降大雨,让敌人无法在次日发起蚁附进攻,然而逐渐布满夜空的繁星明月不仅告诉他这点不过是痴心妄想,还有经验丰富的同伴讥笑道:“和陈贼军队打仗,你能指望碰上对我们有利的好天气?没听说过吗?陈贼军中那个叫袁天罡的能够呼风唤雨,让下雨就下雨,让天晴就天晴,当初在雁门的时候,我们大将军就在这方面吃了他的大亏!” 议论间,李建成的传令兵突然来到冷泉关上,代表李建成向冷泉关守军宣布,说是冷泉关守军将士今日守关有功,所以李建成决定犒赏冷泉关守军酒肉,还给每个人都赏一匹布。然而很可惜,犒赏这一招对于士气低落的冷泉关守军来说已经作用不大,冷泉关守军中连欢呼声都少得可怜,还有不少的士兵悄悄说道:“左都督是准备给我们吃最后一顿晚饭了吧?明天陈贼军队如果发起蚁附攻城,我们还能剩几个人能吃明天的晚饭?” 察觉到部下的低迷士气,安排好了夜间防务后,张纶抽空快马回了一次太原军主力营地,当面向李建成禀报军队情况,说明自军已然被隋军火炮重创了军心士气,又在今天的远程武器对攻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再这么下去恐怕于战不利,恳请李建成另派一名总管率军接管冷泉关,换下自己麾下士气低落又死伤不小的军队。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纶的换防要求,说道:“张总管,你的难处我理解,但仓促换防新军不熟地形不了解关防情况,于战只会更加不利,眼下又大战在即,所以我不能冒险换防。但你放心,只要你顶住一次,顶住陈贼军队的正面进攻,我就马上给你换防,让你军队撤回来休息。” “那如果陈贼军队日夜不停的连续进攻怎么办?”张纶追问,又道:“看陈贼军队的架势,明天他们肯定会发起进攻,还很有可能是日夜不停的接连进攻,到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我明天傍晚给你补充一千生力军。”李建成打断张纶,又说道:“后天早上,后天早上我就派人率军换下你的军队。” 李建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张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恭敬告辞离去,结果是张纶前脚刚走,李建成马上就向旁边的张道源问道:“太原来的运粮队怎么样了?联系上了没有?” “联系上了。”张道源低声答道:“按左都督的命令,沈叔安已经率领运粮队掉头返回了太原城。” 李建成点点头,不再吭声,殷开山却又低声问道:“左都督,我军营中粮草已经只够十天之用,你还命令运粮队把粮草重新送回太原,难道你认为冷泉关连十天都守不住?” “能守住五天,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李建成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也是昨天亲眼看到了应良贤弟的火炮之利,才先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其实就算我们的水攻之计没有暴露,也肯定坚持不到汛期来临。应良贤弟的火炮太厉害了,隔着一里多远,一炮打来照样可以一座箭垛轰得粉碎,然后还能继续杀人伤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世上真能有这样的攻坚利器,在这样的利器面前,冷泉小关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了多久。” 张道源点头,又低声问道:“左都督,那么冷泉关如果突然失守,我们怎么抵挡贼军追兵?守介休的樊伯通,能否能替我们暂时拖住贼军主力?” “放心,我已有安排。”李建成不动声色的回答,又微微垂下了头,轻叹了一句,道:“只希望张纶能够坚持过一天一夜,这样我们才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如张纶所料,次日上午,隋军方面果然再次来到了冷泉关下,还带来了几架针对冷泉关修建的云梯车及大量飞梯,同时战事未开,隋军火炮便已经向着冷泉关城上狂轰滥炸,轰得关上守军连头不敢怎么抬起。张纶一看隋军方面的来势不善,组织军队全力守御的同时,又派快马向李建成告警,禀报隋军即将发起蚁附进攻,结果得到的回答是,“全力坚守!” 隋军正式发起蚁附进攻的时候,李建成也对太原军主力下达了一个新命令,说是隋军方面这一次进攻必然日夜不停,持续时间极长,所以让军队全力生火造饭,给每一名士兵配备五天的干粮随身携带,同时也大量准备火把,以便各军各营可以随时投入战场而不必担心无粮可吃,也不必担心没有火把可用。结果这条命令送到了李二的面前后,李二也立即冷笑出声,道:“还算不笨,知道准备跑路了。” 冷笑完了,李二也毫不犹豫的命令本部人马依令行事,只是很可惜,这次大战时从太原南下的六千左右的李二本部兵马,现在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且伤兵数量近半,其中严重不乏难行者。李二对此虽不后悔,却也忍不住暗恨刘黑闼奸诈,死活咬住自己的军队对耗,更恨兄长狠毒,始终不给自己补充兵力,造成自己的嫡系越打越少,也越打越弱,然而就在李二悄悄暗恨的时候,前天才和李二大吵了一架的李建成却派了一个人来,命令李二到中军大帐拜见。 估摸着兄长不敢在这个要命时刻对自己下毒手,李二很是自信的来到了中军大帐与李建成见面,结果见面之后,李建成第一件事就是撇开帐中其余人等,然后无比直接的对李二说道:“二弟,如果冷泉关被敌人攻破,我军主力马上就向太原撤退,到时候你率领本部负责殿后。” “什么?我殿后?!”李二一蹦三尺高了。 “我给你补充一千军队。”李建成单刀直入,又道:“撤回了太原后,不管你还剩多少兵马,我都再给你补充五千军队!武器装备给你配足,另外再给你六百匹战马!” 李二呆住,转动着眼珠子盘算了片刻,李二说道:“我还要一个条件,冷泉关守不住的时候,你要马上命令文水那边挖开堤坝,放出洪水!多少阻拦一下陈贼主力!” “这点不用你教。”李建成平静答道:“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西北面十里外布置了烽火台,冷泉关这里一旦支撑不下去,我马上就派快马命令那里点狼烟,看到狼烟,叔父那里也会立即挖开堤坝,放出蓄水。还有,叔父那里,我也已经去了命令,让他做好随时动手掘堤的准备。” “兄长果然是深藏不露。”李二笑笑,说道:“好,我殿后。” 李建成也笑了笑,然后叫来了五个早在帐外听令的校尉,让他们各率本部移驻李二营地,从现在开始接受李二的号令指挥。李二欢天喜地的带着五个校尉离去后,介休守将樊伯通也来到了李建成的面前领令,李建成对樊伯通的态度却远比对弟弟的态度和蔼,拉着樊伯通的手说了许多体己话,然后才流着眼泪交代给樊伯通一道危险命令,要求樊伯通在冷泉关沦陷后务必坚守十天,十天后能突围就突围,不能突围樊伯通也可以隋军投降保命,李建成绝无半句责怪。 李建成看人也很准,听了李建成体贴入怀的哭诉,樊伯通也不由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向李建成保证守城十天以上,并承诺如果不能突围,自己就一定死守城池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果有可能,就一定坚持到李建成取得太原保卫战的胜利,回兵来救介休小城,李建成闻言大哭,与樊伯通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泣的同时,李建成还一直在注意倾听南面冷泉关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心中暗道:“张纶将军,实在抱歉,为了主力军队的安全,我不得不骗你一次。不给你也放心,我不要你守到明天早上,只要你守到今天晚上就行。” 冷泉关这边打得远比李建成想象的辛苦,接近正午炮击停歇后,隋军的蚁附攻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隋军各营各校轮流上阵,抬着飞梯不断冲击窄短的冷泉关关墙,失去了立即打击能力的冷泉关守军根本无法有效压制隋军的冲锋势头,完全只能是靠着居高临下这一最后优势勉强抵挡隋军攻势,隋军将士每一次冲上关墙顶端,通常都能给冷泉关守军带去好几倍的死伤,张纶带着敢死队四处救火,杀得连刀都卷了刃,才激战到了下午申时刚过,李建成派来的督战队也是当场处死超过半百之数的太原军逃兵。 凿城的隋军士兵已经在夯土关墙上挖出了可以容人的深坑,隋军步兵也已经抢占了冷泉关东面的山峰高地,开始对着关内投石放箭,但冷泉关守军却还是在关墙上苦苦支撑,并非是出于忠诚,而是因为张纶亲口告诉守关士兵的李建成许诺,坚持到天黑就有生力军补充,坚持到第二天清晨就可以换防撤回大营休息,冷泉关守军也是靠着这点指望才有意志继续坚持下去,却全然不知道他们的主力军队已经在着手布置撤退,也绝无可能给他们派来援军。 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攻势如潮的隋军将士已经成功抢占了一处关墙阵地,后续军队得以不断登关,张纶一边亲自率领敢死队与隋军将士逐尺逐寸的争夺关墙阵地,一边派出快马向李建成告急。然而张纶派出的亲兵带着满身满脸的汗水鲜血冲回介休东北面的太原军营地时,却愕然看到太原军主力已经在向着北面开拔,然后他本人也被李建成下令扣留,不让他把太原军主力已经开始撤退的消息带回冷泉关动摇军心。 也是到了天色微黑,太原军主力尽数离开营地向北急行时,李建成才派人去给张纶送去一道命令,让张纶放弃部众立即离开冷泉关,随自己北上返回太原城。而收到了这道命令后,张纶也终于明白李建成其实早已打算放弃冷泉关,大怒之下几乎就想率军向隋军投降,然而顾忌到被李家兄弟扣留在太原城里的妻子儿女,张纶还是含着眼泪悄悄离开了冷泉关,留下一干部下继续在冷泉关墙上继续与隋军将士浴血苦战。 天色全黑时,没有了主将指挥的冷泉关终于还是被隋军将士攻破,然而就在隋军将士把军旗插在关墙上欢呼时,西北面的文水汇入汾水的河口处,却突然传来了如同雷鸣的水流声音,蓄积十数日之久的文水洪流汹涌冲入汾水河道,先是漫过隋军将士追击太原军的必经道路,然后又改道向南,汹涌冲入雀鼠谷,接连淹没多段位于低矮处的雀鼠谷道路,虽然隋军早有准备迅速撤到了高地,洪水也不算太大注定无法危及隋军各处营地的安全,却也给隋军的进兵追击带来了巨大威胁,陈丧良派来准备追击太原军的程咬金和秦琼两支骑兵也被突发洪水拦住道路,无可奈何的暂时勒马驻步。 “至少得耽搁一夜时间。”这是李靖对袁天罡无可奈何说出的话,道:“我也太小看了一向以忠厚著称的李建成,想不到他会故意让冷泉关守军白白送死,给他争取撤退时间,还在撤退的同时果断放水,这次我们想在太原城外歼灭他的主力大队,希望已经不大了。” 与颇为失望的李靖不同,收到了冷泉关的消息后,陈丧良丝毫都没有半点遗憾和失望,还说道:“派快马给秦琼和程咬金传令,告诉他们,用不着费力争取包抄切断太原贼军的退路,步兵跟不上他们再怎么包抄迂回也作用不大,让他们打追击战尽可能促使敌人溃散就行。还有,给我全力争取拿下李二郎的脑袋!只要他们能在追击战中拿下李二郎的脑袋,那怕是让贼军主力逃回了太原城,我也给他们记大功一次!” 第475章 引狼入室 身上早已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衫,头盔也早就不知道丢在了那里,连发簪都不见了,头发披散在肩上背后,混合着汗水泥土粘成一沓一沓,俊俏的小脸上更是沾满了泥土与灰尘,汗水流下脸庞,划出一道道或直或歪的白痕,抹一把也马上变得一塌糊涂。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狼狈得恐怕是熟人面对面都认不出李二。 李二已经是第三次在隋军面前这么狼狈了,第一次是在关中的骊山大战,第二次是在霍邑大战时,第三次就是现在!受命率军殿后的李二掩护太原军主力撤退,结果靠着李神通掘堤放水的掩护,李二是轻松奔逃了一百多里不假,可是还没来得及撤到祁县城下,程咬金和秦琼率领的隋军骑兵就已经追了上来,在离泽湖畔和李二狠狠干了一仗,虽然李二军凭借着密集步兵方阵扛住了这一仗,但隋军骑兵也从此就咬上了李二的尾巴。 李二很怀疑自己是否曾经程咬金、秦琼有杀父之仇或者夺妻之恨,以步兵为主的太原军主力其实就在前方十几里外,隋军骑兵只要稍微发力就能追上李建成率领的太原军主力,但程咬金和秦琼就好象是吃错了药一样,放着太原军的大队不去追砍,任由李建成率军从容远去,偏偏就盯上了李二麾下还不到四千人的殿后军队,还把军队一分为二,轮流追击作战和轮流休息。 遇到李二率军列阵而战,隋军骑兵倒是后撤不肯和李二硬碰硬,但李二军只要一开始行军,隋军骑兵马上就会追上来,有机会就冲锋突袭,没机会就一通乱箭射得李二军被迫列阵而战,坚决咬住李二的尾巴,死活不给李二军大步逃命的机会。再接着,此前休息的另一支隋军骑兵又会仗着强大机动力抢先迂回到李二军前方,当道拦住李二军撤退,然后有机会就冲锋突袭混战,没机会就一通乱箭继续拖住李二,消耗李二军的体力和兵力,也不断削弱李二军的士气和斗志。 李二虽然能征善战,但身体并不是铁打的,他麾下的太原军士卒更不是铁打的,在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下,才坚持了不到一天时间,李二军上上下下就已经累得几近崩溃,士卒掉队失散和逃亡过半,羽箭储备也大量消耗,再没办法以强弓硬弩射走冲锋杀来的隋军骑兵。而隋军骑兵的体力消耗和弓箭消耗情况虽然也非常严重,但无论如何都要好一点,所以再到隋军骑兵抓住战机前堵后追一起发力时,李二军也就再没办法坚持下去了,被隋军骑兵一个冲锋就彻底击溃,从上到下都是被迫四散而逃,再也不敢重新集结。 也算李二聪明,本来撤到了祁县旁边时,朱粲和王怀文等部下都建议李二入城暂避追兵,但李二没有犯糊涂,知道一旦入城浪费时间就很可能被隋军的步兵大队包围,再也没有离开祁县小城的机会,坚持带着军队继续北逃。再到察觉军队已经坚持不下去时,李二又赶紧换上了士兵衣服让隋军将士无法分辨他的身份,最后到了李二军即将彻底崩溃时,李二还命令旗手打着自己的旗号与自己分头而逃,成功骗走了大部分隋军骑兵的注意力,还主动下马步行而逃不去引人注目,这才侥幸没在崩溃后立即被隋军骑兵咬上。 但很快的,李二就终于明白程咬金、秦琼为什么就象和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了,追上李二旗帜发现上当后,隋军骑兵又立即全力追杀李二军溃兵,不断高喊‘唐王殿下钧旨拿下李二首级赏千金’的口号,还不断大喊口号说什么交出李二赏黄金百两官封七品,鼓励李二军的溃兵反水擒拿或者指认李二,弄得李二忍不住又开始怀疑到底是陈丧良抢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自己抢了陈丧良的心上人? 更糟糕的是,心细如发的李二发现,他身边仅剩的五六个随从已经逐渐开始靠不住了,包括曾经卖过陈丧良的朱粲在偷偷打量李二的时候,眼神中也已经悄悄的开始不怀好意,仿佛随时可能响应隋军追兵的号召,把李二的脑袋拿下来献到陈丧良的面前将功赎罪。吓得李二又不得不低声交代唯一眼神坚定的亲兵队长王怀文,让他注意与自己保持背对背的站位,随时提防来自身边随从的偷袭。 还好,李二的战场上运气一向都相当不错,隋军骑兵分散追杀间阴错阳差的,竟然始终没有靠近李二的三十步内,始终没有找到到处钻草丛的李二,也始终没把眼光闪烁的朱粲逼得必须动手的地步,再到了天色之后,李二和朱粲等五六人也这才终于是安全下来,得以借着夜色掩护逃进树林,然后抄小道逃往太原。 待李二等人步行逃回太原城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义宁三年的六月初七,太原军主力也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成功顺利撤回了太原城内,集中精力追击李二的隋军骑兵则是在距离太原还剩五十里的情况下就停住了追击脚步,狼狈得连鞋子都破了洞的李二这才得以顺利入城,见到兄长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等人。而到了见面的时候,李二还清楚看到,自己兄长的双眼之中,仿佛还闪过了一丝失望之情,似乎很希望李二惨死在溃逃战中一样。 再怎么失望也没用,不管怎么说,太原军主力能够在损失轻微的情况下撤回老巢太原城,主要还是因为李二成功牵制住了隋军追兵的缘故,所以李建成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吩咐下人端来酒菜犒赏李二。然而就在李二狼吞虎咽的时候,却突然有一名李建成的亲兵急匆匆进到了大厅,向李建成呈上一道贴有鸡毛的塘报奏道:“禀左都督,忻口急报,刘武周军已至忻口,兵力约三万六千左右,刘武周亲自来了,前锋是他的妹夫宋金刚。” 砰一声,闻此噩耗,李二的城府再深也不由手中饭碗落案,惊得脸色煞白的问道:“兄长,刘武周也来趁火打劫了?” “谁说刘武周来趁火打劫?”李建成白了二弟一眼,道:“刘武周是来给我们帮忙的,他要和我们联手抵御陈应良的进攻。” “刘武周来给我们帮忙?”李二再次大吃一惊,惊叫说道:“我们时候和刘武周结盟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段纶不小心丢了灵石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派王珪北上去了马邑,和刘武周缔结了盟约。发现冷泉关很可能长期坚持后,我又派快马恳求刘武周立即出兵,还好都成功了。”李建成不动声色的解释,又说道:“还有,刘武周和你已经是亲戚了。父亲不在人世,我这个兄长替你做了主,为你与刘武周最小的妹妹定了亲,又把我们的六妹嫁给了刘武周的堂弟,亲上加亲。” 李二的嘴巴张得几乎落地,吃惊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建成误会了二弟的意思,便又说道:“二弟,你别怪我,为了与刘武周携手共抗强敌,为兄不得不被迫从权。但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亲娶妻了,刘武周那个妹妹刘小眸今年十六岁,听叔玠说容貌还相当不错,也配得上你。” “不,不,不。”李二赶紧摆手,开心笑道:“兄长误会了,你为小弟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小弟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于你?多谢兄长,多谢兄长,小弟很满意这门亲事,求之不得!真的是求之不得!” 说这话时,李二还没洗去泥污汗水的脸上满是笑容,还难得笑得十分真诚轻松,绝对是发自内心。知道二弟是什么德行的李建成心中暗叹,暗骂道:“刘武周匹夫,果然也是一条老狐狸,我替五弟李智云求亲不答应,偏要把妹妹嫁给我这个野心勃勃的二弟,摆明了就是想分裂我的内部,找机会把我军一口吃掉!” 暗叹无用,事情到了这步,李建成明知道让二弟与刘武周结亲是杯鸩酒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所以李建成又点头说道:“你满意就好,打退了陈应良后你们就正式成亲,还有,我说过的话也绝对不会食言,你休息几天我就把五千军队给你。” “多谢兄长,多谢兄长。”李二赶紧连连向李建成拱手道谢,又赶紧问道:“兄长,刘武周答应与我军结盟,出兵帮我们抵御陈贼军队,恐怕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吧?” “当然有附加条件。”李建成这才叹气出声,幽幽说道:“雁门郡,加万领铁甲、粮三万石和布匹万段,外加供应刘武周军在太原作战的粮草开销。好在陈应良拒绝了刘武周对雁门郡的土地要求,不然的话,刘武周说不定就是站在陈应良那边,帮着陈应良夹击我们了。” “兄长无须伤心,牺牲一个雁门郡换取与刘武周结盟通好绝对值得。”李二安慰道:“且不说我们可以得到刘武周的直接帮助,救眼下的燃眉之急,将来打退了陈应良贼军后,我们还可以重开盐马道路,从漠北草原获得马匹牛羊,组建起更多的骑兵队伍。” “用不着安慰我,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现在除了饮鸩止渴外,我也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李建成摇头叹气,深知与夙敌刘武周结盟无异于是与虎谋皮,更是引狼入室,可是又别无选择,只能是先救眼下之急。 李建成摇头叹气,李二的心里却乐开了花——李二当然也知道刘武周与自军结盟是不怀好意,但没关系,李二自信斗心眼绝对胜得过未来妻兄刘武周,更相信得到了刘武周这个强力臂助之后,一定能够把该死兄长踩在脚下,继续李渊留下的军队大位,重现李氏雄风!而暗喜过后,李二忙又问道:“兄长,那罗艺和窦建德那边如何?他们是否答应出兵给我们帮忙?” “还没消息。”李建成顺口答道:“窦建德那边应该问题不大,他一向反感陈应良窃取朝廷大权,不仅几次驱逐陈应良使者离开,还又在临汾战场上和陈应良结了大仇,现在他从井陉关出兵又远比从上党出兵方便,就算不会亲领主力前来,也至少会再派一支援军来给我们分担压力。” “至于罗艺这边……。”李建成有些皱眉,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他之前虽然谢绝了陈应良的招抚册封,但是对陈应良的使者却十分礼敬善待,留下了充足后路,他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在陈应良一边,不仅会威胁到我们的后方,还有可能会咬住窦建德,让窦建德腾不出手来给我们帮忙。” “兄长,小弟倒有一计,或许可以说服罗艺与我军结盟。”李二微笑说道:“小弟听闻,那罗艺与妻子孟氏伉俪情深,还有一些惧内,兄长何不先以奇珍异宝收买其妻,使孟氏对罗艺叙说唇亡齿寒之理,促使罗艺也出兵来与我军共抗陈贼?” “孟氏喜爱珠翠。”李建成顺口说道:“我给她送了三套晋阳宫珍藏的珠翠首饰,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满意。” 李二放声大笑,难得发自内心的称赞了几句兄长高明,然后又问起隋军主力的情况后,李建成又介绍了说隋军主力推进速度并不快,目前最新探报是还在攻打介休确保粮道畅通无阻,同时分兵攻打西河郡治隰城,李二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嘲笑了几句陈丧良一生用兵惟谨慎,这才拿起饭碗重新吃饭。 铁了心要给太原军帮忙的刘武周来得极快,李二回到太原的第二天,才到了六月初九这天,刘武周军先锋宋金刚就已经率军五千军队先行抵达了太原城下,驻扎到了太原东北郊,接着到了第二天,早已自称为定杨皇帝的刘武周也亲自率领着定杨主力来到太原。李建成闻讯不敢怠慢,赶紧亲自率领着李二和太原军文武出城二十里迎接,李元吉则担心刘武周来意不善拒绝出城,李建成也没勉强他,让他与自己的绝对心腹冯立共守城池,同时多少带了些精锐好手预防万一。 李建成明显是误会了刘武周,两军相迎之后,旗帜闪开处,曾经与李家兄弟在战场上遥遥见过几面的刘武周在李建成心腹王珪的引领下,率领一些文武官员率先拍马出列,还在军前下马步行上前,表示没有任何恶意。李建成和李二见了稍微松了口气,忙也是一起下马,大步上前迎向刘武周等人,还远远就一起抱拳行礼,大声叫道:“成纪李建成、李世民,见过定杨皇帝陛下!” “二位贤弟不必多礼。”现年三十余岁的刘武周显然也是一个演技派,哈哈大笑着抱拳还礼,然后又一把拉住李二的双手,拍着李二的肩膀爽朗大笑,说道:“二郎,咱们终于又见面了!上次在楼烦的时候,我可是差点被你一箭射死,当时我还咬牙切齿的发誓要找你报仇,真没想到咱们这次再见面,居然马上就要成亲戚了!” “陛下恕罪,小弟当时对陛下确实多有冒犯。” 李二赶紧赔罪,刘武周却挥手打断了他,大笑说道:“用不着叫陛下那么客气,你可是马上就要成我妹夫的人了,叫兄长!” 李二慌忙又谦虚说不敢,不料刘武周等人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凶狠狠的说道:“叫陛下!兄长,我可不是四姐任你摆布,我的郎君我要自己看了满意才行,你定的亲我不点头就不算数!” 随着李建成等太原军文武惊讶抬头循声看去间,李二的眼睛又突然一亮,原来刘武周等人的身后走出来了一名猎装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婀娜,眼大嘴小容貌俊俏,模样甚是动人,腰间还挎有马弓箭壶,显得甚是飒爽,只是漂亮小脸上的神情甚是刁蛮,还又哼哼着问道:“谁是李二郎?站出来让我看看!”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猜到这名美貌少女必是与刘武周幼妹刘小眸的李二心中暗喜,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刘武周也有一些尴尬,先是低声说了妹妹是硬缠着自己同来太原的,然后才把李二拉到妹妹的面前,笑着说道:“小眸,看到没有?他就是兄长我为你挑选的丈夫,怎么样?还满意吧?” 卖相远在陈丧良之上的李二对自己的模样当然是绝对自信,还道刘武周之妹见了自己的模样后定然是芳心暗许万分满意,谁知那刘小眸上下打量了李二一通后,却一撇小嘴说道:“绣花枕头!谁知道有没有本事?会骑射吗?会战场用兵吗?” 李二一听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刚想说这两样恰好是我的最项,不料南面却突然奔来了一匹快马,马上太原军骑士手里高举着一道粘有鸡毛的塘报高喊十万火急,李建成见了不敢怠慢,赶紧让亲兵接下塘报,再接过塘报打开一看时,李建成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建成贤弟,出什么事了?是陈贼军情吗?”刘武周好奇问道。 “是。”李建成也没敢欺瞒刘武周,垂首说道:“陈应良在前天晚上攻破了介休,我军守将樊伯通阵亡。” “这么快?”刘武周有些惊讶,说道:“记得贵军使者说过,陈贼是在六月初二的晚上才破的冷泉关,当时他的主力还在灵石,你也留下了重兵守御介休给我们争取布防时间,还放文水淹没雀鼠谷道路,怎么前天晚上才初八晚上,介休就被陈贼破了?” “介休城内出了叛徒。”李建成闷闷不乐的说道:“有一个叫做道澄的妖僧借口上城为我军士卒祈福,乘机联络了一些内奸,在夜里用佛幡把陈贼士卒拽上了城墙,打开了城门迎接贼军入城,樊伯通措手不及,被贼军杀害。” 气氛压抑了下来,李二也悄悄咬紧了牙齿,然而就在这时候,差点被众人遗忘的刘小眸却突然嫣然一笑,冲着李二说道:“听到没有?如果你打仗也有这样的本事的话,我就可以考虑和你成亲了。还有,我听说过,你以前好几次惨败在陈贼面前,你这次如果能打赢陈贼,我就一定嫁给你!” 刘武周一拉妹妹怒视间,李二却抬起头来,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这一次,我一定要找陈贼清算新帐老帐!” 第476章 我敢打赌 孤陋寡闻又不学无术的陈丧良之前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道澄这个名字,所以道澄和尚派人潜行出城与隋军联系时,狡诈多疑的陈丧良还一度怀疑这是太原军介休守将樊伯通的诱敌奸计,收买了道澄这个妖僧秃驴出面给自己下套,阴隋军一把激怒自己给太原军主力争取布防时间,最后还是仔细分析了计划步骤发现危险很小,陈丧良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刘十善和丘师利率军三千去碰碰这个运气。 这个运气还真让刘十善和丘师利二将给碰到了,靠着守军中信徒的帮助,道澄妖僧异想天开的用佛幡制成绳梯,足足拽了一队隋军将士上城,接着隋军士兵偷袭砍死城门兵,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队入城,欢天喜地的刘十善和丘师利一起率军杀进城内,在巷战中乱刀砍死拒不投降的李家忠臣樊伯通,轻而易举的就拨掉了介休城这颗插在隋军主力进兵咽喉上的钉子。 捷报送回隋军营中,大喜过望的陈丧良当然是马上就下令召见道澄妖僧,赐予重赏,结果道澄妖僧也还算有点道行,不但坚持谢绝了陈丧良的赏赐,还十分谦虚的对陈丧良说道:“禀唐王殿下,小僧内应献城,绝不是为了贪图殿下赏赐,而是遵从佛祖法旨,舍命解救佛门众生,所幸佛祖保佑,小僧侥幸成功,为三晋生灵解脱倒悬之苦略尽了绵薄之力,小僧将来圆寂之后,见到佛祖也可以交代一二。” “大师此言何意,本王怎么听不懂?”陈丧良满头雾水。 “大王可能有所不知。”道澄妖僧很是老实的说道:“伪大将军李渊因为自称是老子李耳后裔,谋逆后便强将老子置于孔子之上,又将佛门贬为第三等,三晋僧侣受其害者不计其数,小僧也饱受其苦,更每每担忧中土佛门一脉,断绝在李逆之手。前日殿下亲率王师至此,小僧先是听闻大王乃敬佛表率梁武帝座下爱将陈庆之转世,亲手所建之白袍兵上阵之前必然诵经超度敌手,夜间便梦到佛祖对小僧下旨说殿下乃解救三晋佛门之人,令小僧全力帮助殿下攻取介休,导化李渊从逆,所以小僧才遵旨行事。” 陈丧良和李靖、袁天罡等人对视苦笑了,心里很清楚这个妖僧道澄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才梦到疙瘩头命令他倒戈帮隋军,可是现在道澄妖僧又偏偏给隋军立下了大功,陈丧良也不好意思告诉道澄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也只能是下令给道澄所在小庙重新寺观、重建金身了事,道澄和尚也这才恭敬谢了,欢欢喜喜的告辞离去。 “想不到我还能占这样的便宜。”这是道澄和尚走后陈丧良说的第一句话,苦笑着对李靖和袁天罡等人说道:“我只不过是僧道儒三教平等,被李渊打压的佛门弟子就坚决站在我这边,李渊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得气活过来。” “这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攻城还得攻心。”李靖看到的是另一层,说道:“李渊起兵之时,为了笼络人心收买名望,除了开仓放赈外,七十岁以上的百姓一律授予散官,市井百姓只要有一技之能者,一律委任官职加以录用,很是欺骗了一些三晋百姓为他出生入死,李家兄弟能在李渊死后盘踞一方,靠的也是李渊留下来的这点民心支持。我们如果能在这个环节上入手,用仁政与李氏兄弟争夺民心,使三晋百姓军民为我所用,那么李家纵然是有坚城可守粮草可支,也必然难以在三晋太原继续立足。” 陈丧良大点其头,袁天罡也是开口附和,那边的著名马屁精封德彝则是立即献计,建议道:“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军何不颁布令旨,就说三晋百姓虽然被李渊逆贼蛊惑要挟被迫从逆,其行可怜,所以对李渊逆贼册封的散官一律承认,已死散官的墓碑铭文也不必铲除销毁,李渊逆贼所部将士官员只要是主动投降者,也一律原职留用并酌情升赏,岂不是就可以把三晋民心给重新拉拢回来?” “妙计,可速行之!”陈丧良一听大喜,道:“反正那些什么散官都是只给官称不给俸禄粮米,那些三晋喜欢把官称刻在墓碑上就尽管刻,和我们没半个大钱的关系,这个顺水人情可以做得!” “殿下,干脆把太原、离石、西河、雁门和楼烦这五个郡今年的赋税钱粮也免了算了。”袁天罡也建议道:“反正我们就算拿下这个五个郡,今年也收不上多少赋税钱粮,干脆就借口战火涂炭五郡,殿下你同情五郡百姓无辜蒙难,决定免除这个五个郡今年的赋税钱粮,这么一来,五郡百姓就必然期盼我军尽快攻破李家兄弟,让他们摆脱今年的赋税钱粮之苦,更加心向我军。” 陈丧良听了大笑,连声叫好之余,立即拍板采纳,并令封德彝当场提笔做书,写成檄文向太原军控制的五郡公布。结果也正如封德彝和袁天罡等人所料,檄文首先张贴到了介休城门之上后,隶属于西河郡的介休百姓果然是欢声震天,对依然打着隋军旗号的陈丧良军敌意大减,好感大生,抵触心理几近于无,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介休百姓糊涂到了给陈丧良供上长生牌位,祈祷上天保佑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丧良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拔掉了介休这颗卡在进兵咽喉上的钉子,一向胆小如鼠的陈丧良终于再无顾忌,破城次日六月初十便亲自率领主力北上向太原开拔,而在此之前,刘黑闼已然率领五千偏师先行北上去攻打西河郡治隰城,屈突通也带着五流军队先行北上去攻打平遥、祁县和太谷等地,还在隋军主力北上的当天下午送来喜讯,说是顺利拿下了平遥,祁县方面在看到了陈丧良的安民檄文之后,也选择了向秦琼和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开城投降,隋军主力北上太原的道路已然彻底畅通。 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还是在当天晚上,隋军细作也终于送来了刘武周亲自率军南下给李家兄弟帮忙的消息,也顺便报告了刘武周和李二联姻的情况,陈丧良闻讯倒也没有多少奇怪,还冷哼道:“不出所料,刘武周和李家兄弟果然还是奸夫****的勾搭在了一起,来得正好,在太原决战,正好省了我军翻过恒山的辛苦。” “殿下,我军细作送来的探报是刘武周亲率主力前来,声势非同小可,最好还是小心为上。”机要秘书孙伏伽给陈丧良泼了些冷水,又建议道:“李尚书曾任马邑郡丞,还是在刘武周逆贼叛乱后才被迫离开马邑,对刘武周贼军的内部情况必然了解极多,殿下何不请李尚书来共同商议对策?” 陈丧良一听觉得有理,刚下令时,却已经先有尉迟敬德入帐禀报说李靖和袁天罡二人携手求见,陈丧良当即下令召见,又把同样出身马邑的尉迟敬德也留在了帐中。然后李靖和袁天罡二人进帐后,陈丧良马上就冲着李靖笑道:“叔父,好消息,当初逼得你单骑逃命的刘武周匹夫来给你机会报仇了,还把他的定杨贼军主力也带来了。” “我也是听说了这个好消息,所以才赶紧来这里抓机会。”李靖微笑说道:“不然的话如果来晚了,刘武周先被殿下你给破了,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找刘武周算旧帐了。” 陈丧良听了大笑,这才请李靖等人入座,然后一边把隋军细作探报交给李靖等人观看,一边对李靖说道:“叔父,小侄从没见过刘武周,对他了解不多,只听说他在打仗方面也有几手,为人也很奸猾,他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还请叔父赐教。” “殿下不必客气,赐教不敢当。”李靖谦虚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刘武周是河间景城人,出身于富豪之家,少时便以骁勇和喜交豪杰著名,后来追随太仆杨义臣立了一些战功,受封建节校尉,大业十年时因为他一家迁居马邑,他就又到了马邑担任鹰扬府校尉,在马邑是出了名的仗义疏财,出手大方,很得马邑各地草莽支持。我和他的接触确实很多,看得出来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将才帅才,会用人也能识人,更会笼络人。” “殿下,刘武周也笼络过末将。”尉迟敬德在旁边插口说道:“当时末将还在善阳打铁,因为好打不平有些名气,刘武周就主动找上门来,一见面就是钱十贯,出手很大方,还请末将吃过几次酒,想让末将到他的帐下效力。不过那时候末将的娘亲还在人世,就没答应,要不然的话,也许末将当时就已经跟他走了。” “幸亏敬德你没跟他走,不然到了这时候,两军战场上我就得为自己的脑袋操心了。”陈丧良笑着说了夸奖尉迟敬德的话,然后又说道:“刘武周豪爽大方,奸猾多智,会笼络人也会用人还能识人,这么说他岂不是没有什么弱点了?” “不,刘武周有一个致命弱点。”李靖微笑着说道:“刘武周善交豪杰游侠不假,也很会笼络部下不错,但是他对官绅百姓却是鸱张凶暴,予取予夺,动辄杀戮,不擅长团结乡绅士子,麾下也多亡命之徒,军纪败坏,对地方**掳掠的情况十分严重,所以当初他一度攻占了雁门郡也没能站稳脚步,很快就被赶回了马邑。” “那他为什么能在马邑坚持这么多年?”陈丧良追问道:“他很得马邑百姓支持?” “不是他很得马邑支持,是不支持他的马邑人都被他杀光了。”李靖笑笑,说道:“如果不是殿下你之前在雁门大战里严重削弱了突厥汗国,先皇把突厥汗国分裂成几十个部落,让他还可以抢抢突厥部落把霸占盐马道,还有后来如果没有我军严重威胁李家兄弟让他们无暇全力征讨刘武周,刘武周早就在马邑站不住了。” 说罢,李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但殿下也不能过于轻敌,刘武周是不得民心不假,但是他穷兵黩武军队庞大,骑兵数量也很大,在战场上绝对不容小觑。现在他和李家兄弟结盟联姻,还又出兵帮助李家兄弟抵御我军,肯定会获得李家兄弟的粮草支持,弥补他的钱粮短板,我们想要破他,就必然要面临一场苦战恶战。” “必须要面临一场苦战恶战?” 陈丧良微笑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太赞同表叔的分析,还笑得无比的恶毒奸狠,李靖和袁天罡等人见了陈丧良这副猥琐模样,也立即在心里暗道:“又来了,肯定又是离间计反间计,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让刘武周和李家兄弟先打起来!” 果不其然,奸笑过后,陈丧良连三角眼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又笑嘻嘻的说道:“各位,你们没发现这又到了我们的使者出场招摇撞骗的时刻了?刘武周匹夫和李家兄弟各自为己,就算为了抵御我军互相暂时忍让,彼此间也肯定少不得会有矛盾摩擦,有矛盾就会有嫌隙,有嫌隙就有我们的机会?你们说,是不是又该让钱向民辛苦跑一趟了?” ………… “阿嚏!阿嚏!”正在睡梦中的钱向民突然连打两个喷嚏醒转过来,还下意识的抱紧了被子,颤抖着低声说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就好象有一股邪气从地下钻了上来?该不会,又是唐王殿下想派我去当什么使者了?” ………… 对钱向民而言还算好,听了陈丧良的无耻言语后,李靖、袁天罡和孙伏伽等人虽然都哄堂大笑心说果然没猜错,但大笑完了之后,李靖却还是又说道:“殿下,离间刘李贼军确实是破贼妙计,但下官认为不能立即如此行事。原因有二,一是刘武周出兵帮助李家兄弟抵御我军,关键原因还是唇亡齿寒,没了李家兄弟充当屏障,我军再想攻破刘武周就是易如反掌,刘武周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我们现在就用离间计不仅注定无效,还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彻底激怒刘武周导致我军将来更难有机会离间敌人联军。” “第二点更关键,我们还没把刘武周打怕。”李靖补充道:“刘武周为人凶暴,凶暴之人必骄狂,我军越是对他低声下气的忍让,他就越会目中无人得寸进尺,还道我们是真的怕了他,接下来他不是狮子大张口,就是想用武力逼迫我军屈服。对这样的人,只有把他打怕打服,让他知道我军的厉害与强盛,让他生出怯意和恐惧,这样我们再出手离间,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盘算了半晌,陈丧良颇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叔父所言极是,那就这么办吧,暂时别去挑拨离间,先和刘武周匹夫狠狠干上一仗,把他打怕打服再说。” 早已腻烦了陈丧良无耻离间的袁天罡和尉迟敬德等人一起点头,都说正是如此,李靖却看出了陈丧良心中的失望,便又笑道:“殿下,如果你一定喜欢用计的话,那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不出意外,太原贼军和刘武周贼军必然要在洞涡河(现在的潇河)设防,阻拦我军前进脚步,渡河而击我军未免过于吃亏。殿下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用你最拿手的计策把敌人诱过河来决战,这样我们的就可以轻松多了,殿下你层出不穷的神妙计策,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还是表叔知我。”陈丧良鼓掌大笑,恬不知耻的说道:“每次打仗不用点计策,我就心头发痒全身不舒服,有机会用计就好,我起码不用担心没事可做了。” 大笑着,陈丧良迫不及待的展开太原地图,开始研究洞涡河的地理地形,琢磨用什么缺德奸计诱敌过河决战,当世首席地理专家袁天罡也凑了上去帮忙。那边的李靖则重新拿起了隋军的细作探报细看,然后李靖还稍稍楞了楞,自言自语道:“刘武周将其妹嫁与李二郎?刘武周的那个妹妹?他就三个妹妹,大的那个妹妹以前就嫁了苑君璋,另外两个,一个听说是去年嫁给了宋金刚,应该是排行第四年龄稍长的那个,那么李二郎要娶的,应该就是刘武周最小的那个妹妹了,那小丫头……。” 自言自语的说到了这里,李靖马上就笑出了声来,还转向陈丧良说道:“殿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最憎恶的李二郎,马上就要娶一只母老虎进门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李二郎要娶的应该是刘武周最小的妹妹刘小眸,那小丫头我见过,泼辣刁蛮得厉害,李二郎有得罪受。” “活该!自作自受!”陈丧良幸灾乐祸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好奇问道:“叔父,刘武周那个小妹,漂亮不?” “这……。”李靖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三年多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好象才十二三岁,是个美人坯子,现在应该很漂亮了。” “好白菜怎么都让猪给拱了?”陈丧良一听不乐意了,咒骂道:“刘武周匹夫,有个漂亮妹妹嫁谁不好,偏要嫁给李二郎,简直就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刘武周那个妹妹也是不长眼,怎么会看上李二郎那种色中饿鬼?!” ………… 陈丧良这点还真说错了,虽然李二对刘武周的妹妹刘小眸十分满意,但不知道是否八字不合的缘故,刘小眸却对李二没有多少感觉,同一时间太原城外的刘武周所谓御帐中,成心笼络李二的刘武周虽然故意把刘小眸叫到了宴会上,让妹妹给李家兄弟斟酒也乘机让李二和刘小眸联络感情,无奈刘小眸却始终对李二没什么好脸色,斟完了酒便坐到了刘武周的身边,再没看李二一眼,把宴会场面弄得颇有一些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场面,李二只能是主动转移话题,向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拱手说道:“兄长,宋兄,既然你们也一致同意在洞涡河设防,抵挡陈贼主力前进,那么小弟必须提醒你们一件事,就是千万要防着陈应良奸贼层出不穷的无耻诡计!尤其是要提防他的离间计和诱敌计!贵军若是稍有疏忽,必然要吃陈贼大亏!” “这个当然。”刘武周随口回答,又道:“妹夫放心,为兄也早听说过那陈应良奸贼,最擅用计用谋,为兄会小心的,他真来用计,我必能识破。” “兄长,你还是太小看那陈应良奸贼了。”李二苦笑说道:“那个奸贼用计,已然是到了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地步,稍有疏忽大意,就必然落入他的圈套。” “陈贼用计能有这么厉害?”还没吃过苦头的宋金刚好奇问道。 “只会比这更厉害!”李二更加苦笑,然后又提醒道:“陈贼最拿手的就是离间收买,若小弟所料不差,开战之前,陈贼肯定会有使者来与贵军联系,花言巧语乘机挑起贵我两军矛盾,届时还望二位兄长用心鉴别,最好是不见陈贼使者,也不看陈贼书信,否则的话,说不定贵我两军就有可能重蹈翟让和李密的覆辙!” 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将信将疑,李建成却郑重点头,难得严肃附和二弟的意见,结果那边刘小眸却听不下去了,把小嘴一撇,插口说道:“胆小如鼠!我就不信陈贼有这么厉害,更不信什么他一定会在战前派人来挑拨离间,还一定不能见他使者看他书信。” “贤妹,陈贼在战前派遣使者挑拨离间,这点我敢打赌。”李二笑笑,说道:“这是他的习惯,改不了的。” 第477章 战前插曲 如李靖所料,刘李联军果然选择了在太原城南面的洞涡河建立防御阵地,两军主力营地都建在了洞涡河北岸,大修鹿角拒马工事严密设防,并针对隋军火炮威胁建立垒墙工事,又在太原正东面的榆次城内驻扎了一支兵马,以城池为依托建立防御阵地,防范隋军抢占洞涡河上游。准备着先凭借有利地形立足于守,然后再利用刘武周军队中骑兵数量众多的优势,伺机骚扰隋军粮道。 刘李联军的算盘打得虽好,然而很可惜,他们的战术打算全都在陈丧良和李靖的预料之中,并且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在祁县与前军会师后,陈丧良和李靖布置了一个前后左右并重的进兵策略,由李靖率领程咬金、薛仁果等猛将居前开路,陈丧良自领尉迟敬德、罗士信、阚稜、丘行恭和王伏宝等一大堆猛人及报国军坐镇中军,屈突通领刘十善和丘师利等将居后护卫粮道,汾水西岸的左翼交给李家克星刘黑闼,秦琼率步骑七千居右翼,兼领机动任务,陈丧良的王牌嫡系报****也随时可以从中军拉出来做机动预备队,把精兵猛将众多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摆出了一副我就是仗着精锐多欺负你们的嚣张架势。 通过各种渠道探到隋军的兵力布置情况,已经兵微将寡的李家兄弟除了大骂陈丧良奸诈谨慎外,再没有半点应对之策,还没有吃过苦头的刘武周和宋金刚却觉得机会来临,主动找到同在城外立营的李家兄弟说道:“二位贤弟,陈应良奸贼将军队分散使用,兼顾前后两翼,自形削弱兵力,彼此还距离比较遥远,正是我们将他麾下诸军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不如我们集中机动兵力,把他相对比较薄弱的两翼军队击败,挫折他的锐气如何?” 苦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由李二说道:“二位兄长,你们的提议确实不错,相对前中后军而言,陈贼左右两翼的兵力确实比较薄弱也不错,但是秦琼和刘黑闼这两员贼将都不好惹啊。秦琼在战场上的成名时间还在陈应良奸贼之前就算了,那刘黑闼匹夫更是勇谋兼备,用兵有方,投靠陈应良奸贼还不到两年时间就得以独自统率河东偏师,位居王行本与霍世举等前朝老将之上,还让陈贼麾下的其他文武官员无话可说,这样的人,想靠局部兵力优势把他打败歼灭,只会是比登天还难。” “陈应良奸贼麾下的大将能有如此之多?”刘武周和宋金刚都是将信将疑,稍微商量了一下,刘武周又说道:“二位贤弟,要不这样,由我军先出动一支骑兵,迂回去攻陈贼大军右翼,你们负责接应如何?我们这么做一是想试探了解一下陈贼军队的具体情况,二是听说那个秦琼匹夫在临汾战场在几次被窦建德打败,挫过锐气,我们打他也比较有把握一些。” “秦琼在临汾吃败仗是因为碰上了王伏宝,那王伏宝匹夫乃是……。” 李建成劝说的话被李二打断,李二抢着说道:“兄长,既然你们决意出兵交战,那我们也不勉强,你们放心去与贼军交战,小弟我亲自率领一支军队在背后接应你们。” 刘武周和宋金刚一听大喜,匆匆商议了出兵时间和进兵路线后便告辞离去,然后李建成又问起李二为何赞同出兵时,李二答道:“让他们吃点亏也好,免得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强要率领主力越过洞涡河交战,那时候我们才叫难办。早点让他们得些教训,他们也就不敢冒这个险了。” 李建成听了恍然大悟,叫好之余也不再犹豫,马上就让李二率领三千步兵东进榆次,刘武周那边也派出了大将寻相率领三千定****骑兵出营,与李二携手同到榆次渡过洞涡河,然后寻相率领骑兵先行出击,李二则率领步兵缓缓而进,随时准备掩护寻相退过洞涡河,或者是随时准备急行上前帮助突袭取胜的寻相扩大战果——虽然李二很清楚绝没有这个可能。 也确实没有这个可能,斥候哨马把定杨骑兵迂回来袭的消息报告到了秦琼的面前后,秦琼不但没有半点的紧张害怕,相反还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得意笑道:“这就是兵力少的好处,这个开门红归我们了!” 大笑着,秦琼迅速排兵布阵,命令四千步兵列阵而战,又自领三千骑兵居后,准备着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定****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谁曾想秦琼才刚看到定****骑兵马蹄带起的尘烟时,数里外的中军那边却抢先奔来数骑,手持陈丧良的令箭向秦琼传令道:“秦将军,唐王殿下有令,此战许败不许胜,为了全局,你的军队必须诈败并向中军靠拢!” “怎么这苦差事又轮到了我的头上?”秦琼一听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立即率领骑兵抢先出击,同时命令步兵做好诈败向中军撤退的准备。 于是乎,就这样,寻相率领的定杨骑兵理所当然的取得了一个开门红了,秦琼率领骑兵与定杨骑兵只是稍做接触,马上就佯做不敌向中军撤退,隋军步兵也撒开双腿大步逃向西面的中军方向,定杨骑兵仰仗速度优势追上隋军步兵,取得不少斩获,陈丧良那边则立即派遣阚稜率军东进接应,以强弓硬弩射住定杨骑兵,掩护秦琼军逃回中军,定****兵少没敢直接杀向隋军骑兵,迂回了试图攻击阚稜的两翼和背后,阚稜则按照陈丧良的要求布置方圆阵刻意示弱,定杨骑兵围着阚稜的乌龟阵转了十几圈也找不到机会突入阵中,无奈下只能是稍微后撤,拉开距离等待李二率领的步兵接应。 前方战报送到了李二的面前,李二当然是叫苦不迭,大骂陈丧良奸诈无耻,故意诈败,既不给定****了解隋军虚实的机会,还顺便兼有诱敌作用,一举两得如意算盘打得简直是啪啪响。可是事前有过约定,李二这会又绝对不敢对定****言而无信,也只能是一边率军急行前来增援寻相,一边暗暗祈祷陈丧良别再派人盯着他不放。 李二的运气确实相当不错,因为隋军斥候还没有来得及探到定杨骑兵的背后是谁率军接应,只是想示弱诱敌的陈丧良又不愿士卒死伤过多,便又让阚稜率军撤回,中军主力停止前进列阵准备迎战,拿人数恐吓赖在不远处不走的定杨骑兵。寻相也果然中计,看到隋军已然严阵戒备,李二就算率军赶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便选择了见好就收,领着骑兵向来路赶回,李二也这才逃过一次大难——以陈丧良对李二的嫉恨,如果发现是李二率军前来接应,肯定是宁可放弃诱敌计划也要抓住机会干掉李二! 站后,又一次被迫吃了败仗的秦琼自然少不得跑到陈丧良的面前抱怨叫苦,含沙射影的质问陈丧良是否故意一再让他出丑?陈丧良则笑着说道:“叔宝莫怪,这次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原本我一直认为,刘李贼军的首先下手对象应该是我们的前军,还准备让叔父背这个黑锅吃这个败仗,那曾想你的魅力这么大,贼军竟然会迂回先来打你,所以只好让你再诈败一次了。不过你放心,最后一次,以后再有这样的倒霉事,我绝不会再派你头上。” “真的?”秦琼将信将疑,又问道:“如果贼军又来攻打我的右翼怎么办?” “不会了。”陈丧良摇头,向前方努嘴说道:“我军前锋距离洞涡河已经只有三十里,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立营而守,届时我们以偃月阵背河立营,贼军没机会再攻打你。接下来就算有什么诱敌任务,我也不会再让你去受委屈。” 秦琼闻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旁边的罗士信和郭峰等损友却当着他的面就求神拜佛,祈求神灵保佑,让定****再来攻打一次隋军右翼,让自己可以再看一次秦琼被迫吃败仗的狼狈模样,秦琼听了大怒,与众损友打闹嬉戏了一通不提。 秦琼在陈丧良面前与一干损友打闹嬉戏,李二却是在定****大将寻相面前有苦难言,有心想指出隋军今日战败不过是陈丧良的诱敌奸计,却又必须得顾虑友军的面子,只能是拐弯抹角的提醒寻相注意战场细节,用心分辨隋军败阵是真是假。好在定杨大将寻相也是一个性格冷静的人,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李二增援来迟,也多少有些怀疑隋军根本没用全力,点点头就抹过了此事。 当然,寻相本人冷静并不代表他麾下的定****士卒也这么理智,对于迟迟得不到步兵增援一事,寻相麾下的定****骑兵自然是大部分都表示了严重不满,在太原军士卒面前除了趾高气昂外,当然也少不得说上几句怪话讥讽嘲笑,太原军士卒听了当然也心里极不痛快,两军之间也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裂痕矛盾——这是人之常情,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半点都不奇怪。 是日傍晚,隋军主力还算顺利的抵达洞涡河战场,与李靖率领的隋军前锋会师一处,然后又在洞涡河南岸五里处立下营寨,背靠汾水立下防御力十分强大的偃月营。再也找不到出手机会的寻相与李二也没再浪费力气,立即率军渡过洞涡河,各自回营向李建成和刘武周报告交战情况。 和李二一样,得知隋军故意诈败死活不肯暴露真正实力的情况后,李建成也是叫苦不迭埋怨好友太过狡诈,然后李建成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领了李二过营拜访刘武周,向刘武周解释原因,以免刘武周轻敌冒进,给了陈丧良最期盼的速战速决机会。 还好,刘武周也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听了李家兄弟的解释后不但没有质疑反驳,还哈哈大笑说道:“二位贤弟放心,为兄好歹也是靠打仗吃饭的人,陈贼军队是真败假败这点,那能分辨不出来?其实寻兄弟向我介绍了战场情况后,我马上就明白陈贼是欺我军从来没有和他交过手,不想暴露实力还故意示弱诱敌,想引诱我军放弃有利地形主动过河决战,我那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见刘武周神情爽朗不似作伪,李建成和李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赶紧一起恭维刘武周明察秋毫,明鉴万里,不曾想李二的未婚妻刘小眸却突然从帐后钻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就算是陈贼诈败吧,可是有人明知道陈贼诈败却还是不敢进兵,白白错过了乘机扩大战果的机会,这胆子未免太小了吧?” 李二神情万分尴尬,刘武周也开口呵斥妹妹不可胡乱说话,刘小眸却小脸一板,凶狠说道:“我是胡说八道吗?寻大哥麾下的骑兵都说了,他们如果有步兵掩护,至少能杀敌上千,可就是因为步兵援军不敢走得太快,给了陈贼军队逃命的机会!还有,有人不是说陈贼肯定会有使者来挑拨离间吗?怎么现在陈贼已经到了,天色也已经全黑了,还没看到半个陈贼使者?!” 刘小眸最后是被刘武周给赶出大帐的,然后刘武周颇有些歉意对李二说道:“贤弟莫怪,我这妹妹是被我给惯坏的,我是疼她小舍不得打骂,结果就把她养成了这脾气,等她过门后,你可要多管教管教她。” “兄长言过了,小弟不敢当。”李二苦笑着谦虚,又颇为疑惑的看看南面,暗道:“陈贼怎么还没把使者派来?难道他这次真的改了性子,不想用他最喜欢也最拿手的离间计了?” 陈丧良这次还真改了坏习惯,不但再没有一上来就先玩什么离间计反间计,次日上午,隋军主力全力加固营地的同时,陈丧良还和李靖、袁天罡、尉迟敬德等人领了一支骑兵出营,先行来到洞涡河查看地形,无比难得的如何攻坚破敌,如何堂堂正正的打败对面敌人。 做为汾水的第二大支流,洞涡河在这个时代的水量还是相当大,即便没有到汛期,河面宽度也几乎接近三丈,甚是难以逾越渡过。刘李联军也是凭此地利东西安营,太原军主力约两万六千余人立营西面,西距汾水三里立寨,南距洞涡河约三里;定****则是立营在太原军营地东面约五里处,也同样很小心的远离河岸三里,让射程仅有两里半的隋军火炮找不到直接轰击定****营地的机会。 河上的坚固木桥自然是早已被刘李联军拆毁,取而代之的六道随时都可以破坏的浮桥,浮桥尽头建有土垒工事保护守桥士兵,隋军一旦发起进攻,守桥士兵随时都可以砍断绳索毁坏浮桥。除此之外,刘李联军还在水流平缓的河段浅滩上建立了大量的拒马鹿角,鹿角之后又建有羊马墙,掩护守军放箭射杀对岸来敌,同时陈丧良和李靖等人还发现刘李联军故意把羊马墙修得很厚,很明显是为了提防隋军火炮轰击。 仔细观察了一番敌人的防御工事,陈丧良的心里大概有了底,便向李靖问道:“叔父,贼军的沿河布防虽然汲取了一些教训,但基本上还是老一套,我觉得不难突破,你怎么看?” “确实不难突破。”李靖点头,说道:“有火炮利器在手,象鹿角拒马和栅栏这样的木材工事在我们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作用,我军正面突破洞涡河毫无难度。但也有一个难点,就是刘武周和李家兄弟互相助防和互相救援这个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算强渡得手,损失也小不到那里。” “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陈丧良赞同,说道:“正面打败敌人我们有把握,但无法把兵力立即投入洞涡河北岸战场,我们的军力再强也有可能被敌人逐口逐口吃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同时攻打刘李联军两座营地,二是把敌人诱过河来交战。” “同时攻打敌人两座营地,我军的军力虽然也还够,但殿下肯定不喜欢这个战术吧?”李靖笑着问道:“殿下还是想诱敌过河对不对?昨天让秦叔宝又故意吃了一次败仗,我们是否还要设法再败下去?” “诈败计恐怕不会起作用了,秦琼前段时间才在岳阳用这招阴过曹旦,李家兄弟不会不汲取教训。”陈丧良笑笑,说道:“我昨天让秦琼诈败,主要目的还是不想暴露实力,不想让定****太早掌握我们的实力,这样才可以保住诱敌过河的希望。不然的话,那我们就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殿下用什么计谋诱敌过河,心中可有打算?”李靖微笑着追问道。 “别急,我正在琢磨。”陈丧良笑着说道:“只要刘武周贼军还摸不清楚我们的真正实力,我们想诱他过河就大有希望,只是得容我仔细想想……,咦,好象我们的机会来了,刘武周贼军那边有动静。” 李靖和袁天罡等人赶紧把目光转向东面的定****营地,见定****那边果然已经打开了营门,还有一队旗甲鲜明的定****骑士正在出营向这边赶来,为首一人金盔金甲骑神骏黑马,陈丧良和李靖料定必是刘武周本人,便一起迎了上去。结果也不出所料,定杨军中果然有一人身穿猎装抢先飞马到了洞涡河边,冲着陈丧良等人用清脆的女子声音大喊道:“听说是陈应良亲自来了,我兄长要和你答话,陈应良,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怎么是女的?” 还不知道某人已经来到太原的陈丧良听到了女子声音,当然不免楞了一楞,好在陈丧良身边有一位老司机表叔,听到了声音再近了细看模样,李靖不由微微一笑,也是大声叫道:“小眸侄女,三年多不见,别来可好?” “咦?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小眸也楞了楞,仔细看清楚李靖的模样后,刘小眸又不由惊喜叫道:“李叔父,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陈应良奸贼的军队里?” “小眸,你一个女孩子,别学男人骂人行不行?”李靖大声训斥了刘小眸一句,又说道:“唐王殿下和我是亲戚,我当然在他军中,怎么?你不知道这件事?” “你和陈应良奸贼是亲戚?”刘小眸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忙说道:“什么亲戚?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李尚书是我表叔,也是这世上与我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小眸贤妹,竟然你也叫我表叔,那我也叫你贤妹,可好?” 有人开口接过了话头,刘小眸仔细再看间,却见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名白马白袍的银甲男子,容貌年纪都和她的未婚夫李二有得一拼,都是一看就觉得让人靠不住的小白脸,但笑容却比李二亲切温和得多。再结合那小白脸的话语,刘小眸不由惊讶问道:“你就是陈应良奸贼?” “正是。”陈丧良点头,又板着脸说道:“贤妹,难道你没听到你李叔父对你的训斥?你一个女孩子,要懂点礼貌,现在你如果愿意,可以叫我一声陈兄,不愿意也可以叫我唐王殿下,学着那些乡野匹夫动辄口出粗言,象什么话?”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刘小眸一蹦三尺高了,张牙舞爪似乎想和陈丧良理论,陈丧良却懒得再去理会她,只是在心里暗赞了一句,“确实不错,可惜了,好白菜真被猪给拱了。” 这时,刘武周也拍马来到了洞涡河边,向着李靖抱拳拱手,大声笑道:“李叔父,三年多不见,别来可好?李叔父身边那位穿白袍的,你应该就是唐王殿下了吧?不错,和传说中一样俊俏文雅,怎么样?唐王殿下,你没有想到吧?你拒绝把雁门郡封给我,我会带着军队来报答你?” “武周兄,念在你对本王表叔有礼貌的份上,本王看表叔的面子,叫你一声武周兄。”陈丧良冷笑,大声说道:“但是武周兄你弄错了一点,你出兵给李逆叛贼陪葬这件事,不但早已在本王的预料之中,本王还发自内心的希望你这么做!” “殿下希望我出兵?”刘武周讥笑问道。 “不错。”陈丧良点头,还用马鞭一指刘武周,大声说道:“因为你出兵来给李氏逆贼陪葬,本王就省了出兵马邑的麻烦,不用辛辛苦苦的北上征讨,就在这太原城下就可以破你!将你和李氏逆贼一网打尽!” 居官养气,习惯了在帮凶走狗和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面前耀武扬威,陈丧良这一下还真有几分气魄。被陈丧良的气势所夺,骨子里不过是土包子暴发户的刘武周不由楞了一楞,旁边的刘小眸却惊讶打量陈丧良,心中暗道:“这个绣花枕头,好象比那个绣花枕头霸气得多啊?!” 第478章 区别对待 刘小眸在刘武周身边悄悄惊诧的时候,刘武周身边的宋金刚和黄子英等定****将领却已经纷纷面现怒色了,然后刘武周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同样用马鞭指住陈丧良,轻蔑的做了两个勾引手势,大声冷笑道:“既然唐王殿下如此自信,觉得能在这太原城下将朕的大军和朕的太原友军一网打尽,那过来啊,过河来啊,朕随时恭候。” “升斗小贼,也敢称朕?”陈丧良大笑讥讽,又说道:“刘武周,你急什么?大江大河秦岭太行尚且拦不住本王大军的脚步,何况这区区洞涡小河?用不着急,一两天内,本王大军就会向你的营地发起进攻,到时候你可不要象李二郎那个无能之辈一样,每遇本王挥师进攻,就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 让陈丧良颇有些意外的是,外表爽直的刘武周听到这番话后并没有顺口回答什么一定不会,笑声中还颇有几分讥讽,陈丧良心中暗奇之余不愿自降气势,便又笑着说道:“说起李二郎,武周兄,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眼神?你把大妹嫁给苑君璋,把二妹嫁给宋金刚,都没看错人,苑君璋和宋金刚都是当世英雄豪杰,你的妹妹嫁给他们不算委屈。” “但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怎么会给小眸贤妹挑了李二郎这个丈夫?难道你不知道,从新丰到大兴,再从大兴到河东到霍邑再到太原,李二郎那一次不是被本王打得象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的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小眸贤妹这么好的女孩子,你硬把她嫁给这么一条丧家之犬,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是什么?你身为兄长,对得起你已经过世的父母不?” 刘小眸瞪大了眼睛,还真没想到初次见面的陈丧良能替她说出心理话公道话,那边刘武周却是冷哼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陈丧良都已经在表叔的劝说下不想再用离间计了,但现在机会出现,陈丧良还是忍不住顺口说道:“行了,武周兄!你的心思本王还不明白,你之所以把妹妹推进火坑,完全就是为了你自己!你知道李二郎野心勃勃,一心想谋害兄长李建成取而代之,你把妹妹推进火坑和他联姻,然后和他联手干掉李建成,再接着乘机鲸吞李逆兄弟霸占的太原五郡对不对?你这点小心眼,瞒得过你可怜的妹妹,瞒不过我!” 李靖和袁天罡等隋军文武都有些翻白眼,纷纷心说唐王殿下你果然又来挑拨离间了,洞涡河对岸的刘武周却是脸上微微变色,陈丧良却又大声说道:“可惜,你找错了合作对象!李二郎色厉内荏之辈,且不说没本事也没机会谋害他的兄长,就算你帮着他杀了李建成,他也绝不会对你俯首听命,任由你的摆布!届时他第一件事肯定是设法把你干掉,乘机吞并你的马邑贼军,然后又会毫不犹豫的杀害你的妹妹,把你刘氏一门斩尽杀绝,孺童不留!这是他的本性,改不掉的!” “住口!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刘武周忍无可忍,怒喝道:“陈贼!别以朕不知道你的卑劣性格,每战必用无耻诡计,不是挑拨离间就是收买分化,朕不会上你的当!”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爱信不信!”陈丧良冷笑一声,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大声说道:“好了,本王很忙,没时间和你在这里唠嗑,下次战场上见。” 回过了马头,陈丧良还又头也不回的大声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小眸妹妹,你也别急别怕,看在表叔的面子上,我会尽快打败你兄长把你救过来,不会让他真把彻底推进火坑!不过到了你时候,你得给我把脾气改一改,再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小心我拿戒尺教训你!” 说罢,陈丧良还真的拍马就走,李靖和袁天罡等人紧紧跟上,尉迟敬德则率领着隋军骑兵小心护卫。回营路上,李靖和袁天罡自然少不得问起陈丧良为什么没有乘机设计引诱刘武周过河交战,陈丧良则答道:“本来我是有这个打算,但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故意用张扬言语挑衅刘武周,刘武周身边的几名将领竟然没有一个人破口大骂,这足以证明刘武周身边的亲近文武都是性格冷静之辈,不会轻易丧失理智,想让他们中计过河,很难。” “还有。刘武周也奸诈得可以。”陈丧良又补充道:“我激他出营交战,他却根本不搭我的茬留下了余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战术思路清晰,就是坚持立足以守,然后再伺机反击,还绝不会轻易动摇改变。在这样冷静理智的敌人面前,我军用计成功的可能很小。” “不错,下官也发现刘武周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想把他骗过洞涡河交战十分困难。”袁天罡点头赞同,又问道:“殿下,这么说来,你是要兑现在刘武周面前的许诺,准备向他的营地发起正面进攻了?” “当然不是。”陈丧良笑着摇头,说道:“刘李贼军的营地工事在我们的火炮面前虽然是不堪一击,但中间毕竟隔着一条洞涡河,严重限制了我们的兵力投放和火炮运输运用,正面强攻我们就算有把握,损失也必然不小,还得多少冒一些危险。所以我们还是得要运用策略,逼迫敌人调整战术做出改变,然后我们再抓住刘李贼军调整战术期间出现的混乱和动摇机会,使出全力一举破敌。” “那么殿下具体打算怎么做?”李靖问道。 “佯攻刘武周,实打太原军。”陈丧良眼皮都不眨的答道:“刚才我发现刘李贼军相距五里安营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战术,接下来我们只要佯攻刘武周防御阵地,逼迫太原贼军出兵为刘武周分担压力,然后乘机猛攻太原贼军,全力破敌。那么不消数战,刘李贼军必然会扛不住压力被迫做出调整,然后我们的机会就能出现了。” “妙计!”李靖一听大喜,指出道:“刘武周远道来救太原贼军,他的阵地遇袭,太原贼军不管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讨好刘武周,都必然要出兵助战,我军乘机迎头痛击,那么不管战局如何发展,刘李两军士卒都必然要互相憎恶嫉恨,生出嫌隙,刘武周与李家兄弟顶不住士卒抱怨就只能做出调整,他们一动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陈丧良和李靖决定了进攻战术的同时,刘武周和陈丧良隔着洞涡河见面的事也被太原军斥候飞报到了李家兄弟面前,得知了陈丧良和刘武周交谈的内容,李家兄弟自然又少不得联手大骂了一通陈丧良的无耻离间——虽然李建成心里很清楚,刘武周故意把妹妹嫁给李二目的确实是为了伺机吞并太原五郡。但眼下李建成正有求于刘武周,所以就算明知道陈丧良绝对不是在胡说八道,也只能是装傻充愣的谴责好友是在胡说八道。 李二心里当然更加恼怒陈丧良对他的无耻诋毁,大骂过后,李二还又向李建成说道:“兄长,既然陈应良奸贼果然又存了离间打算,那么此事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小弟提议,只要定****的阵地遇袭,那么不管刘武周是否派出使者向我军求援,我们都应该主动出兵助战,用铁一般的事实来稳定我们的友军信心,破解陈应良奸贼的无耻离间。” 还是在李建成点头认同李二建议的同一时间,刘小眸也随着刘武周回到了定杨军营中,回到了营地后,已经被刘武周给宠坏了的刘小眸自然少不得大闹了一番,质问刘武周故意把她推进火坑是否只是为他自己的利益着想?可惜刘武周这一次却没再让着妹妹,解释了几句刘小眸不听,刘武周的大巴掌就已经抽到了刘小眸的可爱小脸上,把刘小眸抽得大哭离去后,刘武周还恨恨的看了看南面,暗道:“陈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和李家的关系!我就不信事情到了这步,李家兄弟敢对我有半点的不敬!”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同时也是义宁三年六月十七日的清晨,在营防工事尚未完善的情况下,隋军方面就出动了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向刘李联军据守的洞涡河发起了进攻。虽然隋军这次进攻明显不象是要攻打刘李联军的营地军寨,只是针对刘李联军的河防工事而来,同时陈丧良也没有亲自出马指挥作战把指挥权交给了李靖,但刘武周和李家兄弟还是十分重视这次前哨战,早早就集结了军队侯命,随时准备救援河岸阵地,阻止隋军过河。 让李家兄弟和刘武周都万分意外的是,隋军这次进攻的主攻点竟然不是距离最近的太原军营地,而是东面五里外的定****河防阵地,十门隋军火炮在洞涡河南岸一字排开,对着北岸的定****河防工事直接就是一通狂轰乱炸,才半个多时辰就把定****士卒辛苦建立的密集鹿角扫荡一空,也把初次遭遇火器的定****士卒打得趴在羊马墙背后不敢抬头,还顺手毁掉了定****随时可以毁掉的三道浮桥。 然后,李靖这才挥军上前,用长盾在洞涡河南岸建起一道临时羊马墙,保护隋军弓箭手在长盾墙后放箭压制定****守军,掩护隋军士卒搭建浮桥,李靖再把令旗一挥间,两百名精通水性的隋军士卒立即携带绳索、木桩和长盾泅渡过河,到河对岸去搭建浮桥。 惨烈的河滩争夺战就此展开,在无法用弓箭有效阻止有着长盾保护的隋军士卒搭建浮桥的情况下,定****只能是出动步兵到河滩上与隋军厮杀,早有准备的隋军先遣队分兵迎战,隋军弓箭手也尽可能的精确射击,帮助先遣队阻止敌人进攻,洞涡河北岸喊杀震天,两军士兵短刀相接,刀刀见血不断有士卒丧命倒地,厮杀得异常惨烈。 河面仅宽三丈的洞涡河注定阻止不了隋军抢搭浮桥,第一道浮桥搭好后,隋军步兵立即踏桥过河,迅速抢占河滩阵地,被隋军弓手压制得太严重的定****则是在刘武周的亲自指挥下战术性后撤,任由隋军将士渡河,同时刘武周又在自军营外迅速集结大批军队,准备抓住半渡而击的机会发起反击。 李二也早早就率领五千太原军出营准备作战,刘武周想抓半渡而击的战机,李二也非常明白,但李二却非常担心一个重要问题,所以李二也早早就亲自拍马来到刘武周的面前发出警告,说道:“兄长,陈贼兵精将猛,不过使之渡河过多,最好是在陈贼军队过河千余人左右,就立即发起进攻,把他们又打过河去。” 有些轻蔑的看了李二一眼,刘武周说道:“陈贼过河千余人,我们就发起进攻,那我们能杀多少陈贼军队?这么点人轻轻松松就可以撤过河去,我们杀的贼军士卒恐怕还没有被贼军弓箭手射死的自军士卒多吧?” “但也比让贼军大量过河的好。”李二苦口婆心,道:“兄长,你是没和陈贼军队在战场上交过手,不知道他的麾下贼兵厉害,那个奸贼素来信奉精兵至上,那怕是让他过河两千人,我们就很难再有把他驱逐过河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刘武周不耐烦的打断,又说道:“回去指挥你的军队,该发起进攻时,我自会下令进攻,我有自己的把握,不用你操心!” 李二无奈,只能是轻叹一声掉头返回自军阵中,刘武周却还冲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低声说道:“陈贼还真没说错,果然是条被杀破了胆的丧家之犬!” 让李二绝望的是,直到隋军将士渡河超过三千人,刘武周这才命令大将黄子英率军发起进攻,然而隋军方面却早已在河滩阵地上排列下了防御力强大的偃月阵,坚实月轮向外牢牢挡住定****进攻,轮后空间则掩护了隋军将士继续过河补强战阵,同时洞涡河也早已搭起了超过三十道的浮桥,隋军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相当容易。而更让李二无奈的是,隋军的渡河军队还是陈丧良麾下最擅长打硬仗恶战的阚稜队伍,定****的攻势虽猛,却始终冲不进隋军偃月阵的内部,更没办法彻底击溃隋军偃月阵。 啃了几口都没啃动隋军偃月阵,相反还看到了自军士卒在长大陌刀面前被杀得尸横遍野的惨象,刘武周暗暗后悔让隋军将士过河太多之余,也只能是让前军暂时后退重新整军,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同时派人要求李二也发起进攻,李二不敢不从,只能是在刘武周的要求下列队而上,攻打隋军偃月阵的西北部,定****则负责攻击隋军偃月阵的东北部。 李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令旗挥动间,阚稜继续率军坚守偃月阵正面,而到了两军纠缠时,隋军偃月阵的西部却突出六百步兵,由猛将丘行恭率领猛冲李二的侧翼,李二被迫分兵迎战,与隋军展开混战。 更加惨烈的激斗在隋军阵地西北部展开,丘行恭率领的隋军步兵人数虽少,却人人奋勇个个当先,红着眼睛只是疯狂砍杀对面敌人,丘行恭本人手执大刀步行居前,大吼不断疯狂挥刀,连杀十余敌势不可挡,同时阚稜麾下的隋军偃月阵也在坚持扎稳阵脚的情况下奋力砍杀对面太原军,尽最大力量为丘行恭的陷阵之师分担压力,战场上刀光剑影,杀声如雷,交战双方士卒都是死伤惨重。 李二虽然也是一员无双勇将,他麾下的朱粲和梁建方等人也是难得猛将,奈何他们的麾下太原军士卒却远不如他们那么勇猛,又是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被丘行恭这么舍命一冲,很快就逐渐招架不住,队形渐乱,丘行恭军则以丘行恭本人为箭头,在太原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杀得太原军几乎无法招架,甚至出现士卒胆怯逃亡的情况。李二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鸣金收兵,暂时收回军队重新整队。 李二的鸣金铜锣敲响,太原军如蒙大赦纷纷撒腿回逃,撤到远处重新整军,虽然丘行恭率领的隋军陷阵队并没有追击多远就撤回了偃月阵内部休整,但定****的主力阵中却是嘘声四起——因为此时此刻,黄子英率领的定****步兵,可还在隋军偃月阵的东北部与隋军将士苦战,临阵后撤的太原军自然招来了定****的鄙夷不满。就连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也忍不住有些火大,一起骂道:“这个李二郎,怎么这么不中用?” 李二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决定肯定会招来友军不满,所以当阵砍杀了几个带头逃命的士兵后,李二马上又带着军队重新发起进攻,然而和上一次一样,太原军刚和隋军偃月阵碰上,有着隋军弓箭手掩护的偃月阵西部马上又杀出了六百陷阵之师,由另一名隋军猛将刘十善率领,和上次一样毫不犹豫的冲击太原军侧翼,也和上次一样的疯狂冲锋突袭,不要命的疯狂砍杀太原军士卒。 比上次多坚持了半刻多钟,兵微将寡的李二含着眼泪再次下令鸣金,在定杨友军的更加响亮的不屑嘘声中撤到了远处重新整队,而这次刘武周也再没办法忍耐了,立即派人向李二当面质问,“你们到底敢不敢和陈贼军队打?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还在东段坚持,你们就已经撤退两次了?” 咬着牙齿在刘武周使者质问面前一言不发,李二迅速重整了队伍,加强了侧翼防御,第三次向隋军陌刀阵发起了进攻,然而就在太原军步兵第三次与隋军偃月阵碰上时,隋军偃月阵的西部也再一次突出了丘行恭率领的隋军陷阵步兵,已有准备的李二红着眼睛亲自到侧翼督战,咬牙切齿的准备杀退丘行恭。 让李二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丘行恭这次出阵后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而是迅速整队似乎准备缓缓推进,在局部战场上兵力相对较多的李二心中暗喜时,却又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丘行恭的背后,竟然又拍马走出了大约两个校的隋军骑兵。 李二军所处的位置距离隋军骑兵出阵处不算太远,没有足够的冲锋发力空间,李二料定隋军骑兵必然会迂回到他的西面或者背后再发力冲锋,便果断命令得力骑将梁建方率领麾下仅有的六百骑兵戒备,准备与隋军骑兵打一场骑兵战。然而命令刚刚传达后,李二却马上又傻了眼睛,他身边的太原军士卒也纷纷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白袍兵!是陈贼麾下的白袍兵!” 确实是报****,在于乐的率领下,之前一直刻意低调的报****将士在小跑迂回寻找空间的同时,突然亮出了标志性的雪白披风,白袍飘飘,在黄土血沙中格外醒目。看到那些标志性的白袍,还没等报****将士发起冲锋,已经被打怕了的太原军上下就已经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李二却是几乎哭出声来,大骂道:“李药师匹夫!我是挖了你祖坟,还是抢了你妹子了?怎么你对刘武周匹夫是只守不战,有点精兵良将就全往我身上招呼?你是存心想让我把脸丢到底啊!” 第479章 狐狸尾巴 不是太原军将士太无能,也不是太原军将士不卖力,更不是李二贪生怕死和保存实力,实在是隋军这边太狡猾、太凶暴、也太卑鄙,专挑太原军下死手下黑脚,还把平时都已经不怎么轻易上阵的陈丧良嫡系报****也给拉了出来,硬生生的把一代名将李二给揍成了洞涡河战场上的笑话。 突然出现的报国军骑兵还没出手,仅仅只是看到他们身上的醒目白袍,久闻报****大名的太原军将领士卒就已经慌了手脚,曾经不幸在战场上和报国军交过手的那些太原军将士双腿发软,双手发抖,还没开打就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寻找逃命道路,李二本人虽然不惧报****的冲锋突袭,但也赶紧的大吼大叫,“扎稳阵脚!立拒马枪!立拒马枪!顶住!一定要顶住!” 再怎么叫喊也没用,再度出阵的隋军丘行恭部率先步行撞上太原军侧翼,奋力拼杀,与太原军正面抗衡的隋军陌刀兵也全力砍杀牵制李二军,然后乘着李二已然两面受敌的机会,全是重骑兵的报国军骑兵也立即小跑蓄力,逐渐加速全力冲锋,还杀鸡用牛刀一样,在冲锋中抢先抛出大量火药瓶落入太原军队列中,利用火药爆炸的巨声和冲击力扰乱太原军队列,最后象一把尖刀一样,笔直而迅捷的扎入了太原军阵中,也顿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音。 枪矛折断,人喊马嘶,军旗摇晃白泡如雪,盾牌抢杆猛击着头颅,刀斧劈砍在头盔铁甲上,溅起串串火星,带起道道鲜血,披着马铠的高大战马嘶鸣扬蹄,身披白袍的报****将士冷漠如冰,面色平静得仿佛人偶机器,手中刀斧却不断劈砍在太原军士兵的头上肩上,太原军将士喊叫不绝,不断砍马捅敌,尽管铁刀铁矛很难洞穿报****将士的上好明光铠与上好马铠,但太原军将士还是疯狂的尝试反击,试图在激战中觅得活命机会,然而十分可惜的是,这些太原军将士基本无法如愿,通常都是刀枪刚撞上报****将士身上的铠甲,脑袋就已经被报****将士砸碎劈飞,两军相撞不过转瞬,数以百计的太原军士兵就已经葬身沙场。 太原军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受敌,两军交锋的战线上纷乱如麻,铁马来回纵横,地上躺满了尸首和伤兵,可怕的枪挑刀砍密集得有如狂风暴雨,来回纵横的羽箭在天空中密如飞蝗,时刻不停,每分每秒都有两军将士在这杀戮场中倒下,那怕穿着白袍的报****将士也有不少葬身沙场,带着代表身份与骄傲的白袍永远躺倒在血染战场上,人群中奔出了失去骑士的战马,眼睛充血,鬓毛凌乱。 两军相逢,勇者胜!让李二欲哭无泪的是,新划归到他麾下的这五千太原军将士虽然都算是身强力壮的精兵,在经验与悍勇方面却远远不及身经百战的隋军将士,更别说与每一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无数次的报****将士相比,激战不到一刻,他的麾下士卒就已经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猛冲猛打,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不断后退,逐渐开始有士兵逃向唯一没有受敌的开阔北面,太原军督战队被迫挥刀杀人,接连砍死十余名自军逃兵,但还是制止不了士卒不断怯极而逃。 手中短柄长刀都已经砍卷刃了的丘行恭再一次突入太原军阵内,在太原军密集队列上打开了一个缺口,隋军陷阵勇士蜂拥杀入,再一次突入太原军阵内展开混战,报****与隋军陌刀兵左右夹击,疯狂砍杀对面敌人,太原军士兵逃跑情况也更严重,抱头鼠窜的太原军士兵多得连督战队杀都杀不过来,同样双刀砍卷了刃的李二急得大吼大叫,但还是无法稳住阵脚和制止士兵逃亡。 突然开火的隋军火炮给了太原军致命一击,经过仔细瞄准后,隋军火炮冒着误伤友军的危险突然开炮,将两颗炮弹先后轰进了太原士兵最为密集的位置,呼啸飞来的炮弹所经之处,太原军士兵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炮弹的巨大冲击力砸穿了肚肠,砸断了手脚,两颗炮弹打开两条笔直血路,带走数十名太原军士兵的性命,也果然不幸误伤了两名隋军将士。 战前就已经得到过警告的隋军将士对此并不奇怪,只是继续挥刀杀敌,本来就已经招架不住的太原军士兵却瞬间崩溃了,惨叫着纷纷撒腿北逃,不少士兵还在恐惧中扔下了武器旗帜,李二也不由绝望的嘶喊起来,“李药师匹夫疯了!他疯了!我们都和他的军队纠缠在一起了,他竟然还敢开炮!这个疯子!疯子!” 喊完了这句话,李二也被迫加入了逃命队伍——因为丘行恭已经带着隋军陷阵队直接向着他杀来,而李二北逃之后,太原军也彻底崩溃,哭着喊着跑得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转眼间就已经逃得干干净净。好在隋军并没有追击,很快就全部退回偃月阵内部寻求保护,也及时救回了重伤未死的同伴。 定杨军阵中的嘘声响彻天地,刘武周和宋金刚等定****将领也是人人脸色铁青,对太原友军和李二的战场表现不满到了极点,而受到了太原军溃败的影响,死活冲不垮隋军偃月阵的定****黄子英部也招架不住隋军陌刀队的劈砍,不得不暂时后退重新整队,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激战暂时停歇。 在定杨友军不满的目光与不屑的疯狂嘘声中,李二第三次试图重新组织队伍,然而已经被杀破了胆的太原军将士却动作拖拉,磨磨蹭蹭的不敢迅速归队,那怕太原军的军官用鞭子驱逐都许久没有整理好队形,甚至还有一些士兵因为恐惧过甚,直接逃向了更北面远离战场,逼得李二不得不派出骑兵追杀这些临阵逃脱的自家士兵。 刘武周亲自拍马来到了李二面前,脸色阴郁得十分可怕,盯着李二眼中几乎喷火,李二不敢说话,心里却委屈得眼中含泪。然而还好,这时,收到消息的李建成已然派遣殷开山又率领五千步兵出营,列队快步过来助战,殷开山还抢先策马跑到了刘武周的面前,向刘武周拱手说道:“陛下放心,右都督虽然战败,但还有老夫在!老夫这就亲自率军进攻,不败贼军,绝不……。” “轰隆!轰隆!轰隆隆隆隆!” 殷开山的话还没有说完,洞涡河南岸的隋军火炮已然接连轰鸣,正在列队前进的太原军生力军也顿时东倒西歪,惨叫不断,原来李靖带来的十门火炮早已全部转移到了战场西侧,在洞涡河南岸一字排开,殷开山带来的太原军生力军又经验不足距离河岸过近——目前这个时代,也不管那支军队都没办法积累这样的经验——结果顶替袁天罡测算射程的钱向民通过三角测算法发现有机可乘,便立即下令开炮,结果十枚炮弹也全都轰进了正处于射程范围内的太原军队伍中,排着密集队列的太原军将士也立即就倒了大霉。 殷开山张大了嘴巴,太原军士兵一片大乱,中弹受伤的士兵在战场上翻滚哀嚎求救,刘武周却是脸色更加铁青,向殷开山问道:“不败贼军,绝不什么着?” “绝,绝不收兵。”殷开山硬着头皮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语气却软弱得连自己都能发现。 接下来的画面也就更精彩了,刘李联军再次联手攻击隋军偃月阵时,刘武周那边倒是顺利冲到隋军阵形近处正面作战,太原军却是刚离河岸近点,南岸的隋军火炮马上就集体开火,猛轰太原军的密集队列,太原军士兵再次东倒西歪惨叫不断,根本无法列队作战,那怕是三三两两冲到隋军偃月阵近处,也是被隋军陌刀兵轻松肆意屠杀的下场,大队上前则立即召来隋军火炮的炮火覆盖,分批次少量向前投入兵力,又没办法结阵而战,隋军陷阵队再次杀出时,太原军就只能是被迫近身混战,被气势如虹的隋军将士杀得鬼哭狼嚎,尸横遍野,一次接一次的被迫狼狈而逃。 仗打到了这地步,不要说李二和殷开山了,就是刘武周和宋金刚等定****将领看出来了隋军只是对太原军下狠手,虽说隋军的这个战术对定****有利,但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难免也有些疑惑奇怪,纷纷互相问道:“李家兄弟和陈应良奸贼,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有多大的恨啊?怎么陈贼军队专门揪着他们打,还下手这么重?” “看来陈贼军队最恨的是太原李家,不是我们。”这是定****士卒在私下议论间得出的答案,还有不少定杨士兵幸灾乐祸的说道:“陈贼打得好!前几年李家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又抢了我们的雁门郡,该得一点报应了。” 始终只能算是一场前哨战,目的除了完成陈丧良区别对待的命令外就是试探定****战斗力,在根本没有做好攻打敌营的准备下,到了下午申时过后,李靖便乘着太原军败退和定****后撤调整的机会,指挥军队缓缓退过了洞涡河,定****乘势发起反击,无奈隋军进退有方,即便是在撤退过河时也丝毫不乱,定****仍然无法冲溃隋军队列。而太原军吼叫着发起冲击时,却又马上遭到了隋军火炮的迎头痛击,连集体冲锋都很难做到,就更别说是给定****提供有力帮助了,最后隋军靠着火炮与弓箭的掩护迅速撤过洞涡河,带着斩首四千余具的战绩凯旋回营。 定****也不算输,最起码损失没有过千,也杀死了好几百名隋军士兵,而太原军却倒足了大霉,李建成新给李二的五千军队损失近半,殷开山的军队也死伤过千,战场上躺倒的三军士兵尸体,有将近七成都是太原军士兵。而更糟糕的是,太原军在战场上的精彩表演还让定****上下万分不满,内部普遍认为今日未能取胜,全都是太原军扯了后腿导致。 在营中观战的李建成也很清楚自军今天的表现十分丢脸,所以收兵回营后,李建成马上就携带了一份重礼过营拜访刘武周,向刘武周当面赔罪,主动承认自军今天表现太差拖了刘武周后腿。而刘武周虽然因为明白太原军今天惨败是因为隋军把主要作战力量用在他们身上的缘故,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建成贤弟,你们到底和陈应良奸贼是有什么仇恨?怎么他的贼军好象特别针对你们一样?” “小弟也对这事十分奇怪。”李建成十分郁闷的答道:“思来想去,应该是因为小弟用人不明,派了二郎率军出战,所以才激怒了陈贼军队,让他们针对我军。” “二郎和陈贼的仇恨很深?”刘武周好奇追问。 李建成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刘武周的一再追问,李建成还是把李二和陈丧良的结仇起因对刘武周大概说了一下——也就是李二恩将仇报设计陷害陈丧良导致结仇那件事。结果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听了恍然大悟之余,躲在后帐偷听的一个小姑娘也忍不住哼了起来,“不要脸!人家救了你姐夫一家,还恩将仇报去害人家,难怪人家一定要找你报仇!” 大概介绍了隋军偏偏要吊打李二的原因,怕被问起二弟更多丑事的李建成赶紧转移话题,对刘武周说道:“陛下,经过今日之战,想必你对陈应良部众的战斗力也有了一定了解,接下来贵我两军该如何御敌,不知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陈贼果然厉害!”刘武周答道:“他根本就没出全力,而我军却已经出动了半数精锐,却连他的偏师战阵都攻不破,他如果出动主力来袭,贵我两军除了携手全力迎战之外,毫无胜机!” “陈贼的火炮也比我们想象的更厉害。”宋金刚也说道:“我军将士辛辛苦苦的修建的鹿角拒马,原因为至少可以挡住三五次陈贼的渡河强攻,结果在他的火炮面前却是不堪一击,片刻之间就被扫荡一空。他若出动火炮来攻我们的营寨,贵我两军的营防工事应该也肯定抵挡不住。” 见李建成点头认同,宋金刚乘机说道:“所以我认为,贵我两军最好是撤进太原城内驻守,借太原城防抵挡陈贼火炮之威,然后再伺机出击,或是与陈贼正面作战,或是轻骑奔袭袭扰他的粮道,这样才可以获得最大胜算。” 听到宋金刚的这个建议,刘武周不吭声不说话,李建成却是脸色马上就变了一下,然后又立即露出了笑容,强笑着说道:“宋兄此言虽然有理,但贵我两军今日只是小遭挫折,损失轻微,直接放弃洞涡河天险又太过可惜,此时就撤回太原城内驻扎,是否太过言早?” “绝不算早!”宋金刚断然摇头,又说道:“陈贼兵力强盛,贵我两军虽然联手,实力仍然还是不及于他,陈贼若是亲率主力来犯,贵我两军在战场上再稍有闪失,那时候就算我们还能退守太原城,损失也必然不小,别说是伺机反击了,恐怕就连坚守城池也很难做到。” 李建成的脸色更变了,刘武周察言观色,便笑着说道:“建成贤弟,你在担心什么?难道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为兄进了太原城就会赖着不走?” “建成兄,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那也没关系。”宋金刚接着说道:“我有个主意,反正太原城是夹河而立分东西两城,不如贵军退守太原西城,我军退守太原东城如何?” “贤弟,这你总该放心了吧?”刘武周又笑着说道:“太原的粮仓武库和晋阳宫都在西城,位于汾水之西,又有蒙山和龙山两座屏障保护,受敌面较少,贵军退守西城,我军守东城,贤弟你可半点不吃亏啊。”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拱手说道:“不瞒二位兄长,小弟之所以不愿意退守太原城池,其实不是因为害怕你们进驻太原城池后就赖着不走,而是是怕你们进了太原城后,就再没有了出城的机会。太原城乃死地,进去容易,出来难。” “贤弟此言何意?”土财主出身的刘武周和泥腿子出身的宋金刚都糊涂了。 “太原地势低洼三山夹两水,乃陷阱之形,陈应良若用水攻,太原全城守军都将成为鱼鳖之食!” 李建成坦然承认了太原城的弱点所在,又拿来了地图向土财主刘武周和泥腿子宋金刚介绍了隋军可能采用的水攻战术,然后又说了早在春秋时就有军队用洪水淹没过太原城的事,最后才苦笑着对刘武周和宋金刚说道:“二位兄长,现在你们该明白小弟为什么不敢退守太原城了吧?实不相瞒,如果不是粮草转运艰难,附近再没有更坚固的城池可守,小弟都打算放弃太原去守其他城池,因为坚守太原只有等死一个下场,还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无比惊讶的对视了几眼,刘武周还有些不死心,又问道:“贤弟,你知道太原城池的这个弱点所在,也许陈贼不知道啊?” 李建成笑出了声来,苦笑说道:“二位兄长,陈应良之才十倍于我,岂有不知此事之理?而且他这次出兵还带来了当世第一风水大家袁天罡,又故意选择汛期将近时攻打太原,显然就是冲着水淹太原而来,贵我两军此时退守太原,也就正好给了陈应良水淹我们两军的大好机会。” 嚷嚷着想要进驻太原城的刘武周和宋金刚终于不吭声了,李建成又乘机说道:“二位兄长请放心,只要我们守住洞涡河一段时间,就一定能赢来反败为胜的机会,长乐王窦建德痛恨陈应良窃国专权,一心想要讨伐陈应良,也已经在临汾战场上和陈应良结下不共戴天的死仇,我军目前虽然还没有收到新的消息,但小弟可以肯定,以长乐王之嫉恶如仇,义薄云天,必然会亲领大军从西陉关赶来太原救援,我军还有强大援军可以期望,也用不着一定要退守太原城池。”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顾虑到陈丧良水淹太原的危险,刘武周和宋金刚最终还是打消了趁火打劫进驻太原城的念头,同意与太原军继续坚守洞涡河防线,等待窦建德肯定要派来的援军。李建成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与刘武周、宋金刚商议了一些携手作战的细节问题,然后赶紧告辞离开。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军大营,被殷开山和张纶等心腹问起出访情况时,李建成苦笑着先把刘武周和宋金刚想要乘机进驻太原东城的事说了一遍,结果话还没有说完,殷开山就已经是怒发冲冠,大骂道:“匹夫!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让他们进了太原城,他们以后还会再走么?怕是今天进了东城,明天就想打西城的主意!左都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拿水淹太原的事把他们吓住了。”李建成苦笑着把情况又稍微介绍了一下,然后又笑容更加苦涩的说道:“也亏得应良贤弟今天在战场上让他们知道了厉害,让他们知道到时候就算想阻止应良贤弟建坝蓄水都很难,不然的话,恐怕他们还没这么好打发。” 殷开山点头,陪着李建成嗟叹了一番,然后又问起接下来的战事安排,李建成答道:“只有继续坚守洞涡河一个办法,守住洞涡河,我们就有希望熬到窦建德的军队来援,窦建德性格正直,有他在旁边给我们帮忙,到时候就算刘武周还有什么无耻企图,我们也容易对付得多。” 殷开山这次没有点头,盘算了片刻后,殷开山还小心翼翼的说道:“左都督,你可不要怪末将出言不吉,道路遥远,窦建德的援军恐怕未必能够及时赶到太原,或者窦建德虽然及时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出动主力,只是给我们派来一支力量不足的偏师,那我们怎么办?” 李建成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还有一个办法,我军退守太原城,说服刘武周率军移驻榆次城,互成犄角互相救援,与应良兄弟做最后一搏。” “这是一条妙计啊?”殷开山一楞,忙说道:“我军守太原,刘武周守榆次,互成犄角,我们既有坚城可依,刘武周又可以随时出兵阻止陈应良建坝水淹我军,似乎还要胜过我们现在坚守洞涡河的战术,左都督你为什么不立即实施?” “那陈应良如果来一个各个击破怎么办?”李建成反问,苦笑说道:“且不说刘武周现在还有余力再战,肯定不会同意去守城池规模远远不及太原的榆次小城,就算他同意,到时候陈应良分兵牵制我军,又出动重兵攻打榆次,我们敢出兵救援吗?刘武周被陈应良打败打跑了,我们还能指望谁来阻止陈应良建坝水攻我军?这是最后的无奈选择,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能选择如此被动战术。” 殷开山醒悟点头,李建成又垂首说道:“就算为了榆次百姓,不到最后关头,我也不会同意让刘武周进驻榆次城,让他麾下那些豺狼虎豹进了城,榆次城里的老百姓就得倒大霉了。” 第480章 稳赚不赔 “刘武周贼军的战斗力,比臣下估计的要高一些。”李靖向陈丧良报告道:“看来刘武周的妹妹和一半家产不是白给宋金刚,宋金刚从魏刀儿那里带到刘武周麾下的四千多精兵确实有些战斗力,宋金刚本人也和传闻中一样有些用兵之才,指挥着定杨贼军阵战碰上阚稜都吃亏不大,如果定杨贼军早有这本事,李家兄弟之前恐怕也从刘武周手里抢不回雁门郡。” 刘武周拿一半家产和一个妹妹笼络宋金刚的事陈丧良也听说过,再听到李靖这报告自然也不奇怪,径直反问道:“如果刘武周今天没犯轻敌错误,在我军渡河一两千人时就发起突袭,我军将士有没有把握杀退他们?” “如果我们的渡河先遣队是主力战兵,那肯定问题不大。”李靖答道。 “那就继续这么打下去,把太原贼军打怕,把定杨贼军打疼,他们就应该会自己动起来了。”陈丧良说道。 李靖和陈丧良这对无良叔侄短短对答就这么几句话,就直接注定了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展开。次日清晨,李靖再一次率领一万五千隋军及十门火炮出营,第二次杀向距离稍远处的定****防御阵地,定****赶紧集结军队准备迎战,李建成也再一次硬着头皮派遣李二和殷开山率军出营,时刻准备协助定****作战。 隋军头一天架设的浮桥当然已经被定****破坏,不过也没关系,财大气粗的隋军主力还不把这点绳索与浮垒的损失放在眼里,照例用长盾组成临时工事,保护弓箭手放箭压制对岸敌人,然后水性娴熟的隋军将士泅渡过河架设浮桥,没花多少时间就架起几道临时浮桥,隋军先遣队大步过河,有条不紊的抢占河摊阵地,列阵掩护更多自军将士过河。 汲取头一天的教训,刘武周这次不敢再有任何的轻敌,看到隋军渡河才一千二三百人,刘武周就毫不犹豫的下令进攻,派遣大将寻相率军三千正面冲击,试图把隋军给重新赶过河去。而太原军这边却是纹丝不动,李二和殷开山都没有下令进攻,原因一是战场狭小,太原军这会就算冲上去也没办法作战,二是李二和殷开山已经看清楚了隋军渡河先锋的旗号,心理发憷不敢来触这个霉头。 结果自然也就苦了可怜的寻相将军,领着三千步兵气势汹汹的呐喊杀来时,定****猛将寻相不仅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还吼声如雷的不断下令,“冲!冲!冲进去混战,不能给陈贼军队结阵而战的机会!” 隋军这边并没有象昨天那样只守阵地不反击,相反还有一名年轻得令人惊讶的隋军大将率领三百士兵发起了反冲锋,还和寻相一样的手提双刀冲在最前面,年轻得象个半大孩子的脸庞上还尽是兴奋微笑,口中念念有词,“终于可以过瘾了,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两支冲锋军队正面相撞时,寻相首先与那年轻隋将撞上,欺那隋将年轻没经验,寻相打算大吼一声想要先声夺人,谁知寻相嘴巴还没张口,那年轻隋将就已经大吼一声如同晴天炸雷,接着右手一刀向着寻相当头劈下,快如闪电还势大力沉,寻相大惊间赶紧举刀招架,险之又险的架住那年轻隋将当头劈来的一刀,然后寻相又马上觉得有一股巨力砸在他的刀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差点就把他的手中钢刀给当场劈飞! 呼又是一声风响,那年轻隋将的左手刀又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向寻相脑袋砍来,寻相慌忙又去招架间,又马上发现这年轻隋将的左手力量竟然丝毫不在右手之下,同样震得他虎口发麻,大刀又一次差点脱手。寻相再次大惊间,那年轻隋将却十分不满的吼叫了一声,似乎很不甘心两刀都没能取下寻相首级,还十分愤怒的双刀连斩,快如狂风暴雨还丝毫不露破绽,寻相左支右绌穷于招架,不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还被那年轻隋将杀得连连后退。 见寻相情况不妙,身旁定杨士兵赶紧上来帮忙,却被那年轻隋将一刀一个连斩两人,定****士卒失声惊叫,虎口都已经被震得又红又肿的寻相也赶紧后退逃回自军内部,脑海里还一片茫然,失魂落魄的心道:“这匹夫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让寻相更加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他都已经逃入自军内部寻求保护了,那年轻隋将却丝毫不肯放过他,提着双刀连砍带劈大步追击,如入无人之境,定****士兵只要是敢于上前阻拦的,不是被他一刀砍翻就是被他一刀砍成重伤,惨叫着狼狈逃开。而受到那年轻隋将的鼓舞,隋军将士也是气势如虹的大步前进,跟随在他的身后在定****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定****的兵力虽多,却反倒被这支小股隋军杀得鬼哭狼嚎,招架不住。 与此同时,看到这名年轻隋将在战场上的神勇表现,刘武周和宋金刚等定****高级将领难免也张大了嘴巴,纷纷惊问此贼是谁?为何如此凶猛残暴?惊讶之下,刘武周还亲自拍马到了西面的李二和殷开山面前,指着那名正在自军阵中横冲直撞的隋军将领问道:“那匹夫是谁?你们是否知道?” “知道。”李二点头,苦笑答道:“十四岁就名扬天下的割鼻子罗士信,当年张须陀麾下的头号猛将,现在陈应良奸贼麾下的头号杀神,出了名的勇猛无敌。当初骊山大战,我也在他面前吃过大亏。”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刘武周一听暴跳如雷了,吼叫道:“早说他就是名满天下的罗士信,我那会让寻相突袭冲锋,给这个匹夫和我们近身混战的机会?” 李二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半晌才忍气吞声的解释道:“小弟还以为兄长也认识罗士信匹夫的旗号,所以没有提前提醒,都是小弟疏忽,请兄长恕罪。” 刘武周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的拍马回到了自军阵中,向另一个妹夫宋金刚介绍了罗士信的情况后,同样听说过罗士信鼎鼎大名的宋金刚这才恍然大悟,先是说了一句难怪这么厉害,然后又向刘武周建议道:“兄长,不如把军队撤回来重新整队,让太原军先去缠住罗士信,然后我们再发起进攻。” 刘武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点头同意,立即鸣金收兵,让已经被隋军杀乱的寻相后撤重整队形,又派人去与李二联系,要求太原军立即发起进攻,不给隋军大量渡河结阵的机会。李二和殷开山闻言叫苦,可是吃人嘴软,目前正有求着刘武周的太原军被迫无奈,只能由李二率领本部人马列队而上,缓缓碾压向隋军渡河先遣队。 结果和李二、殷开山预料的一样,才刚逼进隋军渡河先遣队近处,今天直接就布置在渡口西侧的隋军火炮果然立即开火,十枚炮弹呼啸飞进太原军的队列中,瞬间就带着二三十条太原军士兵的人命,其中一枚炮弹在无规则跳跃间还砸在了李二的战马腿上,把战马惨嘶倒地,李二也当场摔了一个狼狈花脸。 隋军火炮不断轰鸣,逼迫太原军不得不加快脚步与隋军近身缠斗,而隋军方面对太原军也没有丝毫客气,太原军士兵才刚冲到近前,隋军阵中就已经抢先飞出三十枚火药瓶,把太原军炸了一个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然后觅得战机的罗士信也立即率领陷阵勇士发起冲锋,杀入太原军队列中大打自己最为拿手的近身混战,太原军无人敢挡著名杀神罗士信,被隋军陷阵队冲杀得更加狼狈混乱,定杨军阵中也再次响起不满嘘声,两军隔阂逐渐加深。 这一次的激战,被河流限制了兵力投入速度的隋军在前期打得比较艰难,在局部处于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一度在定****发起的第二次进攻面前打得十分吃力,杀不退敌人扩大不了空间,不过当另一名隋军超级猛将薛仁果率军越过洞涡河加入战场后,定****也就再没了把隋军先遣队赶过南岸的机会,号称万人敌的薛仁果同样亲自率领陷阵勇士冲锋陷阵,把寻相率领的定****杀得心惊胆战,不断惊呼陈贼麾下猛将为何如此之多? 对定****而言还好,当隋军渡河军队在北岸积储下了足够的反击实力后,所有反击力量都是用在太原军身上,罗士信、薛仁果、丘师利和赵昱等猛将轮番率军冲击太原军,把太原军杀得眼泪汪汪,哭喊震天,赵昱率领的报国军骑兵还利用殷开山军败退的机会,驱逐着殷开山败兵又冲垮了李二的阵列,早已经被隋军杀怕了的李二部下四散而逃,四百报****将士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杀人如麻,还撵着李二的旗帜不放,逼得李二只能是狼狈逃回自军营地寻求保护,结果才正午刚过,太原军就已经尽数逃回了自军营地。 李二和殷开山败逃回营后,太原军主帅李建成是说什么都不敢再派军队出营助战了——隋军猛将专挑太原军打,已经兵微将寡的李建成那里还敢再派军队出营去白白送死?李靖等了许久不见太原军出营,暗喜之下立即命令火炮转移阵地,向东来准备轰击定****,而刘武周和宋金刚也不是傻子,远远看到隋军火炮东进,马上就明白终于要轮到自军倒霉了,所以刘武周和宋金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召回了自军的前线队伍,然后立即领着所有军队退回营内闭门而守,任由兵力不及自军的隋军在营外嚣张叫骂。 事情到了这一步,定****和太原军就是想不生出隔阂嫌隙也不行了,还没做好攻营准备的李靖本来还想见好就收,无奈李靖的无良侄子陈丧良收到前方战报后却不肯罢休,又派人紧急送来一架针对洞涡河定制的壕桥车,要求李靖务必运送一门火炮过河,对着定****的营地开上几炮,逼迫太原军出营救援。同时为了预防万一,陈丧良还偷偷摸摸的把郭峰和陈祠二将也派到了李靖麾下听用,以便应对刘李联军的狗急跳墙,垂死挣扎。 为了满足无良侄子的恶劣爱好,李靖很无奈的让士兵把一门火炮运送过了洞涡河北岸,在隋军将士的列阵保护下对着定****大营连开三炮,还只用一炮就轰开了定****的营地大门,另外两炮则把定****的营地栅栏和拒马鹿角砸出两个大洞,然后又飞入营内砸死砸伤了几个躲闪不及的定****倒霉蛋,原本对营防工事充满信心的定****上下也大骇惊叫,还道今日营地必破。 定****上下惊骇的时候,西面太原军营内的李建成也陷入了两难境界,李建成看得出来隋军并没有真正攻打定****营地打算,自军根本用不着出兵救援,但自己此刻如果不出兵的话,定****将来追究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向刘武周交代——毕竟,刘武周可是好心好意来给太原军帮忙了。结果左思右想后,已经本钱不多的李建成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准备着再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隋军方面对定****也确实是另眼相看,三发炮弹把定****轰得魂飞魄散后,明白原始土木工事在隋军火炮面前不堪一击的刘武周和宋金刚,都已经准备组建血肉工事抵挡隋军进攻的时候,隋军方面却让定****万分意外的没有再开第四炮,选择了按兵不动等待战机出现,定****上下疑惑之余也没敢贸然出击,屏息静气与隋军远远对峙,战场陷入了暂时平静。 申时过半后,始终不见太原军出营给定****帮忙,李靖这才派了一名使者手打白旗来到定****营地门前大声呐喊,“刘武周,宋金刚,马邑的将士们,你们看清楚了吧?我们随时都可以杀进你们的营地,你们的所谓友军李家兄弟却按兵不动,不肯派出一兵一卒给你们帮忙!我们唐王殿下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决定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今天我们退兵,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怎么办!我们明天再来,明天,我们绝不会再有半点的手下留情!” 扔下了这句话,隋军各队便在李靖的亲自指挥下开始撤退了,掩护着唯一过河那门火炮徐徐而退,定****的出击位置正有九门南岸的隋军火炮盯着,刘武周和宋金刚都没敢轻举妄动,出营就得挨狠打的太原军更没敢动弹,全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隋军将士大摇大摆的撤过洞涡河,返回南面五里外的隋军大营休息。 不说隋军撤走后互相保存实力的定****和太原军如何扯皮推委,单说李靖率领着隋军将士凯旋而归后,回到了自军营地里,第一眼就看到隋军将士正在忙碌准备火把干粮等物,虽说此刻太阳已然开始落山,军营之中准备火把干粮十分寻常,但军神李靖立即却通过火把、干粮与马料的数量得出结论——自己的无良侄子在准备发起夜战了。 再领着罗士信和薛仁果等将进到了中军大帐一看,陈丧良也果然已经早早就让卫士在帐中点起了大量烛火,还正和袁天罡等文官凑在地图沙盘旁边鬼鬼祟祟的商量,直到孙伏伽看到李靖进来出言提醒,不孝表侄陈丧良也这才起身给表叔李靖见礼,李靖则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今天还想再打?” “什么都瞒不过叔父的眼睛。”陈丧良笑笑,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刘李贼军今天晚上就该连夜调整了,战机难得,必须早做准备。” “殿下就这么肯定贼军一定会在今夜做出调整,不怕白辛苦一场?”李靖好奇问道。 “可以肯定。”陈丧良答道:“小侄对心理方面有一定研究,很清楚一个人的私心到底有多大。刘武周亲率主力南下来给太原贼军帮忙,是为了贪图太原贼军的钱粮土地回报和害怕唇亡齿寒,不是为了拼光本钱给太原贼军拣便宜,今天他们两军的隔阂已现,我军又用火炮证明了土石营防工事在我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叔父你又替小侄扬言明天就要正式攻打刘武周贼军的营地。”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几点加在一起,刘武周为了保存实力,必然要做出调整躲避我军锋芒,已经被我们打怕了的太原贼军也肯定不敢再在城外扎营,所以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会有所动作,我们早做准备一有机会就立即出兵,必获大胜!” “殿下揣摩敌人心思这点,还真是让臣下佩服,听了殿下的分析,臣下也认为刘李贼军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什么动作了。”李靖点头,反过来恭维了晚辈陈丧良一句,然后又好奇问道:“那么以殿下之见,贼军方面应该会如何调整?” “我也在头疼这个问题。”陈丧良皱眉答道:“按理来说,刘李贼军肯定是直接撤回太原城最方面也最安全,但李家兄弟也不是傻子,把刘武周贼军请进了太原城会有什么危险后果,他们不会看不到。所以,我怀疑刘李贼军还有可能采取另一种办法……。” “李家贼军守太原,刘武周贼军守榆次,各拥城池而守,互成犄角!”李靖飞快替陈丧良说完。 陈丧良点头,表示李靖没有猜错,李靖忙又问道:“那么殿下,你是否能断定刘李贼军一定会如此行事?如果能断定,那么我们抢先分兵一支到东面埋伏,配合我们的追击军队夹击刘武周,把刘武周一战而定都是大有希望!” “我就是因为没办法断定,所以才发愁。”陈丧良皱眉说道:“虽然刘李贼军各守太原、榆次对李家兄弟来说最为有利,但刘武周那边同样不是傻子,肯定不乐意去城池规模远远不及太原的榆次小城驻守,还有刘武周贼军的守城粮草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担心就算李家兄弟提出这个要求,刘武周也不肯答应。” 李靖微微点头,承认陈丧良的分析不错,刘武周是很难接受这个各自守城的吃亏提议。那边封德彝则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尚书,本来下官建议唐王殿下稳妥起见,只追击不伏击不去冒险伏击,但唐王殿下却不置可否……。” “封内史,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们的唐王殿下了。”李靖微笑着打断封德彝,笑着说道:“我们的唐王殿下在平时是个大好人,不管和他有多大仇有多大恨,只要认错求饶他都可以原谅,但是到了战场上,我们的殿下可是半点亏都不想吃,有点便宜就想占完占尽,能够在野战中大破刘武周主力这么好的机会,殿下那会舍得错过?” 封德彝讪笑闭嘴,陈丧良则苦笑着说道:“还是表叔最了解我,不错,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想放过,但我现在就是无法肯定刘武周是否会移军东进,去替李家贼军守榆次。叔父,你怎么看,你觉得刘武周匹夫是否会接受李建成的这个提议?” “连殿下你都料不到的敌人心思,就更别说臣下了。”李靖摇头,又正色说道:“不过,殿下,臣下觉得你不妨赌上一把,赌刘武周移军榆次,我们就提前布置伏兵,也把主要力量用在他身上!赌他和太原贼军一起进太原城,我们就把所有力量都用在北面!” “赌博?这我可不拿手。”陈丧良恬不知耻的搔搔头,又说道:“不过嘛,如果一定要我赌的话,我倒是很愿意把筹码押在刘武周西进榆次这上面……。” “为什么?”李靖追问道。 “因为我就算把筹码押在了刘武周移驻太原城,就算赌胜了也赢不了多少。”陈丧良答道:“刘李贼军的营地,距离太原城只有不到十里路程,撤退十分方便,我们追击速度再快,也无法在追击战中获得多少胜利。但刘武周如果是东进榆次,那么五十多六十来里路的路程,就可以给我们创造足够追击杀敌空间和时间,赌赢了就是大胜,还绝对不会赢得太少。” “那殿下为什么还不赌?”李靖问道:“既然殿下知道赌对了刘武周北上,我们赢不了多少,那我们为什么不赌他东进榆次?这么一来,赌输了最多也只是我们的伏兵冒点险白白辛苦,在追击战中捞到斩获少一些,但我们如果赌对了收获就无比巨大,这么稳赚不赔的赌局,殿下你为什么不去赌大胜?还要考虑小捷?” 陈丧良呆了一呆,奸诈淫亵面孔上的犹豫迟疑也立即一扫而空,大力点头说道:“是应该赌大的!赌赢了大胜不说,说不定还可以把那个人也抢过来!” 虽然陈丧良并没有说清楚把什么人也抢过来,但李靖、封德彝、袁天罡和孙伏伽等人还是同时在心里说道:“肯定是刘武周的那个漂亮妹妹!我们的唐王殿下,在好色无度这方面,还真是叫人佩服啊。” 第481章 一定能想通 该回头来看一看刘李联军这边的情况了,确定了隋军撤过洞涡河走远,刘武周刚下令解除战斗准备,被隋军火炮轰碎的营门和栅栏处马上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定****士卒,七嘴八舌的讨论隋军火炮之威,刘武周和宋金刚等定****决策层也一起来到现场亲自观察,结果是不看还好,仔细一看营门和栅栏的情况,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马上就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营门上大腿粗细的门闩因为被炮弹击实,直接断成了两截,比胳膊还粗的栅栏立柱也被直接轰成了粉末状态,栅栏外的一架拒马抢先中招,虽然只是击中一支尖桩,却被巨力带得连根拔起,翻了一个跟头砸在栅栏上。抚摸着露出新鲜木质部的栅栏断桩,刘武周简直都不想象人体如果被炮弹直接砸中会有后果,也终于相信了李家兄弟对他的介绍——李渊的大腿,是被落地弹起后的炮弹给直接轰成两截! “营地没法守了。”宋金刚脸色阴沉的说道:“再坚固的栅栏营门也挡不住陈贼火炮,听说陈贼这次带来至少三十门火炮,他倘若出动主力来袭,也把三十门火炮都用在我军营地上,只需一轮轰击,我们的大营正面就得告破。” 刘武周脸色阴郁的点头,赞同宋金刚的分析,然后又突然重重一拳砸在破碎的栅栏上,恶狠狠说道:“把李建成叫来,逼他同意我们进驻太原城,只有太原的坚固城墙才能挡得住贼军火炮!不然的话,我们不管修建多坚固的营地也是空余!” “李建成很狡猾,肯定还会找借口拒绝我们入城。”宋金刚摇头,又说道:“还有,他说的太原城地势低洼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陈贼军队真用水淹太原,我们怎么办?” “先争取进了太原城再说。”刘武周坚持,一边派人去请李建成过营协商军事,一边哼道:“进了城有了安全立足地,我们的骑兵随时都可以出击破坏贼军筑坝,贼军想淹我们没那么容易。还有,李建成不是说窦建德也要派来援军吗?只要我们坚持到窦建德来援,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其实就算刘武周不派人去邀请李建成,李建成也非得主动来访不可——太原军可是对定****有些见死不救,李建成如果不尽快解释原因化解误会,刘李联军之间的隔阂肯定会越来越大,矛盾也肯定会越来越大。所以刘武周的使者西进来到了太原军营地后,李建成不仅一口答应,还立即安排殷开山和王珪等心腹暂守营地,马上就动身过营。 李建成出帐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李二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要求与李建成一起过营拜访刘武周等人,说是要就今天战斗中救援定****不力一事当面向刘武周等人致歉解释,李建成也没在意,点了点头就同意了请求二弟的请求,却全然没有留心到二弟的嘴角边,已经带上了得意的笑意………… 李建成和李二兄弟东进来到定****营地时,首先迎接他们的,当然是定****将士的轻蔑目光,不少定****将士还神色十分不满,显然还在介意太原军今天早早逃离战场的事,李家兄弟人在屋檐下也不敢介意,只是暗暗祈祷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不要在这件事上过于计较,结果也还好,刘武周和宋金刚等定****高层还是很有礼貌的亲自迎出了中军营地,客客气气的把李家兄弟请进中军大帐设宴款待,半天都没提到太原军今天救援不力的事,李建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李建成很快就明白刘武周等人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酒过三巡后,刘武周马上就提起了接下来的战事问题,说道:“二位贤弟,今天的战事情况,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了,陈贼不仅兵强将勇,还火炮犀利,贵我两军的营防工事在他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倘若陈贼明日亲率主力来袭,还用火炮直接轰击我军营防工事,贵我两军如何抵挡?” 刘武周刚翘起尾巴,李建成马上就明白他要放什么屁了,知道接下来刘武周肯定要再提进驻太原城池的事,被迫无奈之下,李建成把牙齿稍微咬了药,马上就向刘武周拱手说道:“兄长就算不提起这件事,小弟马上也要主动提起。不错,小弟也在担心陈应良出动主力直接攻击贵我两军的营地,所以小弟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对策,还请兄长采纳。” “贤弟你已经想到两全对策了?”刘武周略微吃了一惊,忙问道:“贤弟有何妙计,还请快快道来。” “小弟提议,贵我两军不如一起放弃城外营地,各自撤入城内驻扎。”李建成说话的速度很快,拱手道:“小弟率军退守太原城内驻守,烦劳兄长你率领定杨大军东进,移驻榆次,凭借城池抵挡陈应良的火炮之利,也互成犄角,互相救援,共抗敌军。” 听到这话,铁了心想进太原城的刘武周和宋金刚的表情难免有些呆滞,李二却是不动声色,还用眼角瞟了兄长一眼,心中冷笑,暗道:“还算不是太无能,能想到这办法敷衍刘武周。可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让我军移驻榆次城?”刘武周回过神来,马上就脸现怒色,质问道:“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朕亲率定杨主力南下救援于你,定杨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接连两天替你抵挡陈贼军队的正面,现在你却要求我军移驻粮草稀缺还城池破烂的榆次小城,你自己躲进粮草充足又城池坚固的太原城,如此以怨报德,你还到底讲不讲点道义?!” “兄长误会了,小弟这么做绝不是以怨报德,而是为了贵军的安全着想。”李建成摇头,诚恳说道:“兄长,太原的城池弱点,昨天小弟已经对你做过详细介绍,难道你还不知道陈贼只要施展水攻,贵我两军就毫无还手之力?小弟请贵军移驻没有水患之忧的榆次,自入随时可能被洪水包围的太原险地,乃是为了报答贵军的远道救援之恩,如何能算是以怨报德?” “原来是这样,为兄还真是误会贤弟了。”刘武周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货色,马上就面露笑容,挥手说道:“贤弟放心,为兄已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就算陈贼筑坝围城也没关系,汾水大坝绝非一日能够出城,贵我两军随时都可以出兵破坏阻拦陈贼筑坝,不给他得逞机会。再说了,贤弟你不是还说过,我们还有窦建德这支援军么?只要我们坚持到窦建德来援,何愁打不败陈贼军队?” “建成贤弟,如果你担心我军作战不力,那就绝对没有这个必要。”宋金刚也打哈哈道:“能否阻止陈贼筑坝水淹太原,也同样关系到我们定杨大军的生死存亡,我们就算想不卖力都不行啊!” 李建成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微笑说道:“二位兄长,你们如果认为仅凭突然出击就能阻止敌人建坝,那你们未免太小看陈应良了吧?二位兄长,你们已经两次和陈应良交手,对他的实力已经有了一定了解,难道你们觉得我们进城之后,还有出城打败他们的机会?” “陈贼的精兵勇将确实很大,也确实不好对付。”宋金刚笑笑,说道:“但我就不信了,陈贼的这些精兵强将就一直能在我们的出城道路上值守,能够日夜保持警惕,丝毫不露破绽?” 李建成又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说道:“宋兄,如果你以为贵我两军这两天遭遇的敌人,就已经是陈应良麾下的最强者,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瞒宋兄,陈应良麾下最凶悍的几名武将还没露面,他麾下最得力的几支军队,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出手!” “陈贼麾下还有精兵强将没有出手?”刘武周的脸色有些变了。 “马邑人尉迟敬德这个名字,武周兄你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李建成微笑说道:“他现在是陈应良的中军总管,除非陈应良亲自上阵,否则他和他麾下的精锐强兵就从不出手。还有在雁门战场上生擒始毕可汗的报国军大将陈祠,报国军总管郭峰,他们也还没有露面,陈应良亲手组建这支报****这几年来闯下了多少声名,贵军不会没听说过吧?” 说到这,李建成看了一眼已经脸色凝重的刘武周和宋金刚,又微笑着补充道:“除此之外,陈应良麾下的名将还有秦琼、程咬金、刘黑闼和王伏宝都还没在洞涡河战场上出过手,就小弟所知,宋兄你的旧主魏刀儿,实际上就是被王伏宝突袭打败并且杀害,宋兄你不会不记得他的名字吧?此外,陈应良麾下还有一支只在雁门郡和轵关战场上露过面的火枪兵,他们可还是也还没有出手,他们手里的火枪,可是连最上好的明光铠都能直接打穿!” 刘武周和宋金刚的两颗心就象跌进了无底深渊,万万没料到陈丧良麾下竟然还有这么多精兵强将没有动用,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军入城之后,是否还有希望靠突然偷袭阻止隋军建坝——毕竟,隋军这边的猛人实在太多,那怕是三班倒、四班倒都能轻松防备太原守军出城突袭,而只要稍微拖延一点时间,待到隋军主力反应过来,反手一巴掌就可以把守军出城军队全部拍死! 察言观色见刘武周和宋金刚已经动摇,李建成这才说道:“所以说,小弟我请兄长你们移驻榆次,真的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榆次西距太原六十里,道路不远不近又空间巨大,正是贵军骑兵用武之地,贵我两军互成犄角后,我军负责坚守太原牵制陈应良主力,贵军有机会就出兵破坏陈应良筑坝,或者捣毁敌人已经建成的堤坝,没机会就暂时退回城内驻守,进可攻退可守,岂不远远胜过与我军同守太原被动挨打,随时可能被洪水吞没?” 刘武周是来保全太原军这个南线屏障和乘机占便宜的,不是来陪着太原军等死的,听了李建成这番连吓带哄的说词后,刘武周难免又重新开始动摇,盘算了许久后,还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军移驻榆次,是比较安全,但是这粮草问题,陈贼军队不可能给我们从太原补充粮草的机会啊?” “粮草不是问题。”李建成把手一挥,微笑说道:“二位兄长放心,榆次城里的粮草多了不敢说,供贵军使用三个月绝对不在话下!” 包括始终没有说话的李二都惊讶抬头来看李建成,刘武周和宋金刚更是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的问道:“榆次小城,能有如此之多的粮草?” “有。”李建成终于亮出自己的最后底牌,微笑说道:“不瞒二位兄长,为了预防万一,更为了让窦大王的援军西进太原之后不至于无粮可就,小弟早已秘密在榆次城内囤积了大批粮草,至少可以让贵军三个月内不用为粮草发愁!” 说罢,李建成又笑着问道:“二位兄长,整整三个月时间,长乐王的援军无论如何都能赶到太原战场了吧?届时贵军与长乐王大军携手,还怕打不败陈应良,解除不了太原之围?” 刘武周终于改了主意,考虑到移驻榆次逃命也比较方便,刘武周终于点了点头,认同李建成的见解。然而就在李建成心中暗喜和刘武周准备答应东进榆次驻扎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二突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兄长未雨绸缪,早在榆次城内秘密囤积了粮草,这点确实值得小弟敬佩。但小弟认为,武周兄的大军绝不能移驻榆次,只能与我军一同进驻太原城,携手抗击陈贼大军!”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李建成更是一下子把眼睛瞪成了滚圆形,差点就脱口喊出一句话,“你疯了?!” 李二当然没疯,还转向刘武周和宋金刚拱手说道:“二位兄长,小弟这么建议更是为了你们着想,贵军移驻榆次是比较安全不假,但这么一来,贵我两军兵力二分,马上就会给陈贼军队各个击破的机会!二位兄长请设想一下,假如你们是陈应良奸贼,你们可敢在贵军主力移驻榆次之后,不理贵军威胁,先攻打城池坚固的太原城,而置榆次小城于不顾?别说是奸诈如狐的陈应良奸贼了,换了任何一个军队主帅,也肯定是先打榆次后攻太原,到时候榆次告急,我军又无力东进救援,贵军孤军苦战,如何能是陈贼主力对手?” 差点被李建成忽悠进坑里的刘武周和宋金刚这才醒过神来,赶紧大点其头,连说正是如此。之前刻意避免提起这点的李建成则是怒视二弟,恨不得把亲弟弟当场掐死,李二却毫无不惧色,又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兄长,小弟提议不妨如此,我军主力退守太原西城,武周兄主力退守东城,两军携手共守太原城池,小弟我率领一军东进榆次驻防,适当牵制陈贼军队,也保持我军与长乐王的联络畅通,以便接应长乐王援军。” 听到这话,李建成也总算是明白二弟的恶毒用心了,但李二却振振有辞,又继续说道:“小弟兵少,陈贼必然不会出动主力攻打榆次,就算陈贼痛恨小弟入骨,执意要先打榆次后打太原,小弟也可以见机行事,或是闭城坚守,或是机动转移,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也可以直接为兄长你与武周兄吸引陈贼主力,一举多得,岂不妙哉?” “你想要兵权要独立就明说!别说得这么好听!”李建成心中怒吼,“你躲到了榆次在外而安,让我和刘武周互相牵制,谁也独霸不了太原城,谁都得有求于你!你这个墙头草就可以乘机坐地起价,吃完上家吃下家两边拿好处,末了还可以外结窦建德做为强援,逼迫刘武周退出太原也逼我交出太原,趁火打劫到了这个地步,你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这些心里话李建成当然不敢当着刘武周等人的面吼出来,犹豫了一下后,李建成赶紧一边给李二使眼色,一边问道:“那敌人如果筑坝水攻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太原的地势低洼,最容易遭到水攻?” “兄长,难道你忘了小弟对你说的赵襄子守太原故事了?”李二微笑说道:“知伯围太原屡攻不下,引晋水灌城,赵襄子虽然措手不及没能来得及加高城墙,被洪水入城,但赵襄子仍然率领守军巢居而处,悬釜而饮,坚守太原三年有余,终于赢来转机反将知氏灭亡。现今我们外有援军可依,又有时间准备,退回城内立即加高加固城墙防水,那还用怕他陈应良奸贼引水灌城?” 万没料到弟弟会狠毒到这个地步的李建成彻底绝望了,刘武周和宋金刚却是大喜过望了,赶紧又向李二问了知伯水淹太原失败的故事,再听了李二绘声绘色的介绍后,刘武周和宋金刚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一起要求李建成接受李二的提议,李建成铁青着脸死活不吭声,李二则乘机凑到了李建成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小弟是为了你好,不要忘了,我们是在定杨军营中,如果把刘武周和宋金刚逼急了……。” “建成贤弟,你还犹豫什么?”刘武周微笑着催促道:“二郎此计大妙,你还有什么犹豫难决的?” “武周兄,兄长他是在担心我军兵少,尤其是骑兵稀少。”李二乘机说道:“骑兵过少,小弟我移驻榆次后就算有战机出现,也很难抓住机会适时出击,为太原东西而城分担压力。” “原来是这样啊。”刘武周一听笑了,马上就说道:“这事好办,我送你一千匹战马,让二郎你有足够骑兵伺机出击!” 李二一听大喜过望,赶紧向刘武周连连道谢,然后又向李建成催促道:“兄长,事不宜迟,我军最好是今天晚上就连夜撤军,不然的话,拖到明天就来不及了。” 李建成脸色更加阴郁,怒视着李二不吭声,李二察言观色,又笑了笑后,突然给了李建成致命一击,笑道:“兄长,要不你先在武周兄营中安坐,继续与武周兄商量如何共守太原城,小弟先回我军营地去组织军队准备撤退?” 李二此言一出,刘武周和宋金刚马上就是眼睛一亮,李建成却是惊得跳了起来,知道自己如果坚持拒绝,心狠手辣的二弟肯定要让刘武周立即扣留自己,他好乘机独霸太原军队。被迫无奈之下,李建成只能是马上点头,“二弟此计大妙,为兄同意。” 刘武周和宋金刚笑容满面了,李二也喜笑颜开了,忙向李建成拱手道谢,说道:“兄长,小弟知道你肯定会接受小弟这个建议,所以在过营前就已经让本部人马做好了出发准备,所以小弟觉得我就不用回去了,派个人回去通知朱粲和梁建方他们率军过来听令就行,兄长你请先回我军大营准备撤兵,小弟留在这里等待武周兄赏赐战马,如何?” “贤弟深谋远虑,愚兄佩服!佩服!” 说这话时,李建成当然是一字一句怨气满腹,李二却是微微一笑,又凑到了李建成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勿怪,小弟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定****移驻榆次,确实是只会给陈贼主力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我军更没有希望打败陈贼保全太原,想保住太原,只有和定****合力守城一个办法,其他的事我们可以将来慢慢再说。小弟做得对不对,兄长你回营路上可以仔细想想,小弟知道,兄长你一定能想通。” 第482章 白做恶人 李建成还在回营的路上,太原军大营中果然抢先传来了消息,说是朱粲、梁建方率领的李二本部人马突然集结到太原军东营门前,声称收到李二将令到定杨军营外听令,要求从东门出营,而留守营地的殷开山和王珪等人未得李建成命令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一边暂时禁止朱粲和梁建方等心腹出营,一边派人来向李建成请示。 如果不是还有其他外人在一旁虎视耽耽,李建成肯定是宁可打内战也要二弟的本部人马扣下,也把朱粲和梁建方等李二心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但现在却不行,且不说杀父仇人陈丧良还在不远处虎视耽耽,太原军内部容不得有半点内乱,就是定****也绝不会答应李建成扣押李二的本部人马,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盟友反目。所以思来想去再三犹豫后,李建成还是大声吼道:“让他们滚!滚得越远越好!” 还从来没见到温文尔雅的李建成如此愤怒,殷开山和王珪等人派来的传令兵唯唯诺诺之余,赶紧飞奔回太原军东门传令,容许李二的本部人马离开。李建成则铁青着脸打马直回自军营地,大步冲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后,李建成还又一脚踢翻了帐中案几,一屁股跌坐到帅位上生闷气,脸色狰狞得十分可怕,吓得帐中卫士连大气都不肯出一口。 最后还是殷开山、王珪和杨文干等人进帐后,中军大帐里才有了声音,但殷开山等人的神情也明显有些慌乱,顾不得细看李建成的神情就焦急问道:“左都督,出什么事了?右都督为什么要在夜间调兵出营?这件事我们事前怎么毫不知情?” 李建成不吭声,脸色也更加的阴郁可怕,殷开山等人也终于看出情况不对,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王珪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左都督,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我有一个好弟弟啊!”李建成终于开口,放声长叹道:“应良贤弟果然是有识人之明,一语成谶,我这个好弟弟,果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啊!” 长叹过后,李建成这才把自己与李二出使定****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殷开山和王珪等人却是越听越是目瞪口呆,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最后再听到李二变相威胁要让定****扣押李建成时,殷开山和杨文干两名武将顿时就是须发皆张了,双双怒吼道:“叛逆!李世民这是在叛逆!吃里爬外!骨肉相残!” 咆哮着,怒不可遏的杨文干还立即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左都督,请让末将率军出营,去替你把李世民逆贼擒来!” 李建成抬头看了一眼杨文干,看着他气得布满血丝的双眼苦笑问道:“定****如果因此和我们开战怎么办?我们和定****火并,陈应良也乘机出兵怎么办?” 杨文干呆了一呆,这才想起现在绝对不能和定****翻脸动手,否则只会白白便宜正在洞涡河虎视耽耽的陈丧良,回过神来后,杨文干忙又向李建成问道:“左都督,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的让定杨贼军进驻太原城吧?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让定杨贼军进了太原城,将来再想把他们赶走,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李建成又不吭声了,现在李建成是还有希望反悔,可以马上带着自军队伍撤回太原城内,同时食言反悔拒绝让定****进城,但是这么一来,除了肯定会和刘武周反目成仇外,也肯定会让另一个盟友窦建德和潜在盟友罗艺心存忌惮,不肯再给太原军派来援军,让太原军更加独木难支,更没办法抵挡陈丧良的屠刀。除此之外,仓促撤退间只要稍有闪失,被迫与恼羞成怒的定****开战,那么后果就只会是更加不堪设想。 被李二言中,骨子里稍微有些软弱的李建成思来想去,顾虑再三,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再饮一杯鸩酒止渴了。反正如果打不退陈应良,我们让不让定****进驻太原城内都一样,如果能够把陈应良打退,那么还有长乐王窦建德可以依靠,有他帮忙,也用不着过于忌惮刘武周乘机下手。” 殷开山和王珪默默无语,杨文干咬牙切齿,但又都知道李建成这个选择是迫于无奈,是多害取其轻,所以也都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了李建成的这个决定。李建成先是下令军队立即着手布置拔营撤退,准备在三更时分与定****一起放弃营地撤回城内,又派人先行回城与裴寂、冯立等人联系,让他们准备做好接应准备,然后李建成才又在心里说道:“以二弟的性格,到了榆次后肯定会利用能够先与窦建德接触的机会,抢先讨好窦建德与他建立友谊,关于这点,我该如何应对?” 李建成正在紧张思考的时候,太原军将士也在匆匆准备拔营撤退的时候,异变又生,一名卫士突然急匆匆的奔进中军大帐,将一道贴有鸡毛的塘报双手呈到李建成的面前,大声奏道:“禀大都督,井陉关刚刚送来的紧急塘报,信使刚进营地就昏了过去,所以由小人代为呈报。” “井陉关送来的塘报?窦建德的援军来了?”李建成飞快抬头,几近死灰的胸膛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赶紧接过塘报飞快打开时,李建成紧张激动得双手都忍不住不断发抖,然而好不容易打开塘报仔细一看时,李建成却又彻底呆住,失神得连手中塘报落地都丝毫没有察觉。 “左都督,又出什么事了?”正在帐中帮助李建成收拾文书的王珪赶紧问道。 李建成又不吭声,许久后,李建成还突然拣起塘报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给我备马,我要再去定****营地!” ………… 下面该回过头来看看定****营地这边的情况了,李建成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定****营地后,卖兄求荣的李二自然淹没在了定****诸将巨大的热情之中,出于对李二的欣赏与感谢,刘武周不仅立即派人给李二准备承诺的一千匹战马,还把许给李二的宝贝妹妹刘小眸也叫到了中军大帐中,让她与未婚夫李二再见一面。结果已经睡下被人叫醒的刘小眸本来就很不高兴,再看到李二也在帐中时,刘小眸漂亮小脸上的神情自然也就更难看了,直接就向刘武周问道:“哥,有什么事快说,我困了,还要回去睡觉。” “小妹,抱歉,你今天晚上没办法休息了。”刘武周笑着说道:“我们要连夜移驻太原城,所以你今天晚上没办法睡觉了,想休息,等进了太原城,为兄给你准备一间上好的城内宅院,再多安排几个侍女服侍你休息。” “我们要进城?”刘小眸吃了一惊,忙问道:“兄长你之前不是说,李建成小气不想让我们进城么?” “这都是托了二郎的福啊。”刘武周笑得十分开心,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二,笑着说道:“是二郎力劝他的兄长同意我们进城驻扎的,二郎还不畏***自告奋勇要率领一军移驻榆次,与我们互成犄角,从外围替我们牵制陈贼主力。小妹,怎么样,为兄替你挑选的夫婿,是位难得的英雄吧?二郎,二郎,你马上就要走了,有什么话快对我妹妹说。” 与刘武周对答时,刘小眸故意始终没有看李二一眼,李二却一直在看着刘小眸,欣赏着她刚被叫醒的惺忪美态,还有********的美妙身资,再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这么一个妖娆的小美人合法合理的搂在怀里肆意侵犯占有,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的李二心中难免痒得厉害,只恨不得今夜就是自己与刘小眸的洞房花烛夜,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小美人按在身下胡天胡地。 想到此处,李二一时之间还难得有些走神,所以直到刘武周开口呼唤,李二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刘小眸行礼,很有风度的说道:“小眸贤妹,愚兄马上就要率军前往榆次驻扎,我们下次见面必须要等到打退陈贼之后,你要多多保重。” 无比轻蔑的看了李二一眼,刘小眸露出一些如同鲜花一样娇艳的笑容,还从没在刘小眸面前得到过什么好脸色的李二正心花怒放间,不曾想刘小眸却樱唇一动,又突然喷出毒液,笑着说道:“可能不大,想和我再见面,你先活着回来再说。” 李二神情呆滞了,刘武周却马上喝道:“小眸,你胡说八道什么?二郎出征在即,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有胡说八道吗?”刘小眸冷笑说道:“这两天这个李二郎在战场上的表现,兄长你难道还没看到?那一次不是被李叔父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命?连李叔父都打不过,你还想指望他牵制陈应良的主力?就他这点本事,碰上了陈应良,怕是想逃命都没那么容易。” 刘武周和李二郎的神情一起万分尴尬,找不出什么话来回驳刘小眸,刘小眸却又打了一个呵欠,说道:“说什么陈贼每战必定先派使者离间,说什么要找陈贼清算老帐新帐,我懒得听这些吹牛了,进城是不是?行,我回去准备了。” 说罢,刘小眸还真的转身就走,李二却是忍无可忍,开口叫道:“贤妹,请稍等,既然贤妹你认为愚兄是无能吹嘘之辈,那愚兄就再给你一个承诺,移驻榆次三天之内,为兄一定给你送来佳音,至少要打一场胜仗重创陈应良匹夫!” 背对着李二,刘小眸捂嘴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异常开心,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还有,听说你也是一个世家公子,有点教养好不好?学学人家陈应良有礼貌有风度,别动不动就在背后骂人奸贼匹夫,骂得再难听,能伤到他的一根头发么?” 娇笑着,刘小眸头也不会的昂首离去,留下李二在原地咬牙切齿,心中不断怒吼,“我是因为一直没机会和陈贼正面对决,不是被父亲就是兄长捆住手脚,就是力量悬殊太远没法打!这一次我就不信了,陈应良奸贼还能放在太原不管,亲自带着主力来打我!除了那个无耻奸贼,世上还有何人能是我的对手?!” 移驻太原城内这样的如愿好事被刘小眸搅得这么不开心,刘武周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但还好,这时刚好传来朱粲和梁建方等人率领李二本部顺利来到定****大营西门外的消息,直接证明了李建成已经服软屈服,刘武周和李二这才转怒为喜,然后刘武周自然是赶紧让军队着手拔营撤退,李二也赶紧去组织本部军队接受刘武周赠送的战马,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忙碌间,异变再生,传令兵突然飞报李建成再次来到定****大营门前,要求与刘武周等人在营门处见面,刘武周开始还吃了一惊赶紧问李建成是否带来兵马,得知李建成只带来了二十余骑后,刘武周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忙又领了一队卫士出营,一路直到自军营门前与李建成见面。 火把照耀中,李建成的脸上神情十分复杂,开门见山的对刘武周说道:“武周兄,出于盟友道义,小弟这次是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也是来最后问你一次,你可还愿意随我进驻太原城?如果你还愿意与我共守太原,你在太原的粮草开支,小弟全力供应,直到我们一起把太原粮食吃完为止!” “贤弟此言何意?”刘武周先是一楞,然后醒悟了过来,忙问道:“贤弟,是否出什么事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把刚收到那份塘报递给了刘武周,说道:“刚收到的井陉关紧急塘报,罗艺易帜接受了陈应良的燕王册封,宣誓为陈应良效力,还已经出兵恒山郡,阻拦窦建德救援我们的进兵道路。我派去向罗艺求援的使者,也已经被罗艺打入了大牢,准备献给陈应良做为见面礼。” “罗……,罗艺倒戈了?” 刘武周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接过李建成递来的塘报,颤抖着打开仔细一看时,刘武周的脸色立即就变成了苍白色了,因为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罗艺确实已经倒戈易帜,宣誓向陈丧良效忠,还抢先出兵恒山郡,不给窦建德救援太原的机会!再然后,刘武周马上就象发疯一样的吼叫起来,“罗艺匹夫!你疯了还是傻了,放着好好的涿郡土皇帝不当,偏要给陈应良当走狗!还在这个要命时刻倒戈,往我们背后捅最狠的一刀!” “也许罗艺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这个时候倒戈,他卖给陈应良的人情最大。”李建成笑容苦涩,又问道:“武周兄,怎么样?你还愿意随我入城么?” 轮到刘武周的脸色异常难看了,还下意识的又仔细查看那份塘报,李建成察言观色知道的心思,便主动说道:“武周兄,这份塘报来得过巧,你怀疑是小弟伪造了恐吓于你,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你也可以认定这份塘报是伪造,小弟也照样遵守承诺请你入驻太原东城,但是进了城以后,你可不要后悔。” 刘武周很清楚李建成的意思,知道是李建成是在提醒他这个时候进驻太原城,就很难再有出城的机会,还几乎注定要被陈丧良瓮中捉鳖,把定****和太原军一锅端掉!所以迟疑盘算了片刻后,刘武周飞快说道:“建成兄,既然我们在短时间内已经指望不上窦建德的援军了,那不如就依你之意,为兄我率军东进驻扎榆次,与你互成犄角,互相救援,齐心协力共抗陈贼大军!陈贼若是筑坝水攻,为兄保证一定出兵救你!” “那就拜托兄长了。”李建成点头,又说道:“榆次虽小,但城池还算坚固,陈应良素来畏惧攻坚,兄长只需在战时堵塞城门,就可以让他的火炮宣告无用!兄长若是能以城池为依托挫折敌人锐气,小弟也择机出击骚扰他的粮道背后,贵我两军并非还没有胜算!” “那就这么定了。”刘武周说话语气更快,道:“榆次距离较远,有可能遭到敌人追击,为兄两更半时就出兵东进,烦劳贤弟坚守营地至三更过半后再撤兵如何?” “四更之前,除非陈应良攻破我军营地,否则小弟绝不会离开营地!”李建成平静说道:“至少为兄长争取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信誉好就是好,知道李建成为人厚道从不欺诈朋友,刘武周大喜过望之余马上就向李建成连连拱手道谢,又匆匆约定了将来的联络办法,然后二人便拱手告辞,各自回去准备撤兵事宜。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刘武周才猛的想起一事,忙又向李建成问道:“贤弟,二郎怎么办?是让他回太原?还是让他随同去榆次?” “由他自己选择。”李建成笑笑,说道:“他如果愿意随兄长你去榆次,兄长你也不嫌弃,当然可以把他带上,让他听你号令。他如果想回太原当然也行,叫他自己来找我。” 说罢,李建成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快马返回自军营地组织撤退,也和刘小眸一样,故意看都没看一眼收到消息正在急匆匆赶来的亲兄弟李二,留下刘武周在原地苦笑,暗道:“李二郎还敢再回太原就怪了,不过这小子的心肠太毒了,为了讨好我连亲哥哥都可以出卖,将来为了讨好别人,肯定是连我也敢卖!” 再然后,当然是轮到咱们的李二哥呆若木鸡了,难以置信的从刘武周手里抢过了井陉关塘报,在火把光芒下翻来覆去的仔细辨别真假,可惜李二哥又很快绝望的发现这份塘报确实是井陉关守将李大亮的亲笔,墨汁也早已彻底干透,无论如何都不象是刚刚伪造而成。再接着,李二哥也就如遭雷击了,心里翻来覆去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白做恶人了,白做恶人了,早知道罗艺那匹夫会倒戈替陈应良奸贼牵制窦建德,我刚才就不该把李建成得罪到死啊!” “二郎,你兄长刚才说了,随你自择去留。”刘武周苦笑着说道:“他说,你愿意随我去榆次,就听我号令一起去榆次,你如果想回太原,就自己去找他商量。时间不多,你快决定吧。” 李二更加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李二马上就向刘武周单膝跪下稽首,朗声说道:“小弟愿听兄长号令,随兄长同去榆次御敌!” “好。”刘武周倒也还算有点良心,马上就点头同意了李二的请求,然后又说道:“二更半撤兵,你率领殿后。” “诺!”李二毫不犹豫的抱拳答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兄长,小弟的本部人马已经只剩两千来人,为了大军安全,能否派遣一军与小弟共同……。” “我让黄子英走在我军最后,让他随时准备援助于你。”刘武周笑着打断李二,又说道:“还有,时间紧急,那一千匹战马现在交给你,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么多骑兵骑乘,所以还是先由我军携带吧,等到了榆次我再给你。如何?” 听到这话,李二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还是乖乖的抱拳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是应该这么办。” 第483章 最后希望 虽然早就有所怀疑,但也是到了这个最最关键的时刻,李二才终于无可奈何的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只要碰上了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就一定得倒大霉走背运!不管什么样的好事都能变成一场丧事! 这次最典型也最严重,原本李二的算盘打得很好,出卖兄长既可以讨好刘武周加深与未来妻兄的友谊,又可以乘机摆脱无能兄长的控制独立自主,并乘机控制榆次城的控制权,三是目标小不容易招来陈丧良的主力进剿,危险远比留在随时可能被洪水围城的太原城中为小,在外而安,最后还可以利用首先接触窦建德援军的机会,迅速建立与强力盟友窦建德的深厚友谊,为将来牟取更多的利益,一举多得,无论如何都不吃亏。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事实上也如愿以偿的把刘武周忽悠进了太原城去和李建成联手牵制隋军主力,还意外的骗到了千匹战马。李二正心中暗喜的时候,祸从天降!之前一直摇摆不定的涿郡军阀罗艺在关键时刻突然倒戈,易帜归顺陈丧良还主动出兵牵制窦建德,必定要来增援的窦建德援军是否还能来到太原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未知数。翻脸比翻书的刘武周为了自军利益,毫不犹豫的又站到了李建成一边,刚把亲哥哥得罪到死的白眼狼李二也彻底没了退路,只能是乖乖的马上向刘武周稽首行礼,恳求刘武周收留已经无家可归的他,窝囊到了极点,也郁闷到了极点。 还算好,刘武周勉强还算讲义气,立即就点头同意收留李二,李二这才没有彻底变成一条丧家之犬,但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同为绝对自私主意的刘武周不仅乘机收回了答应送给李二的千匹战马,还要求李二担起殿后重任,拿李二已经所剩不多的最后本钱替定****抵挡隋军追兵,李二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是乖乖的双手交还战马,并且率领本部人马扛起殿后重任。 刚到手还没清点完毕的战马突然又得交回去,同时还得走在队伍最后抵挡如狼似虎的隋军追兵,朱粲和梁建方等李二心腹亲信当然是满头雾水满肚子不解,纷纷向李二追问原因,有苦难言的李二也只能是借口军情需要保密,要求麾下诸将只管依令行事,有什么问题等到了榆次再解释。朱粲和梁建方等将虽然不敢强行追问到底,但仍然还是提醒道:“右都督,战马还回去没问题,但是要我们殿后恐怕做不到,我们这里还剩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能抵挡陈应良奸贼的主力追兵?” “这点诸位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你们只管约束士卒小心作战,追兵来时,我自有办法退敌。” 李二神情镇定的回答让朱粲和梁建方等人稍稍安心,这才没有多说什么,老实接过殿后任务,而李二也不完全只是吹牛,安排好了殿后任务后再稍做盘算,李二就又一次进到了定****营地,找到正在匆忙收拾行李的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进言道:“兄长,此地到榆次有五十余里,道路相对遥远,陈贼若是全力追击,我军无论如何都很难摆脱追击顺利撤往榆次,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蒙受巨大损失。小弟有一条疑兵之计,定然可使陈贼心生怯意,不敢提兵来追。” “贤弟有妙计就快说,我们没时间了。”刘武周一边指挥亲兵收拾随身物件,一边顺口说道。 “兄长不妨派遣数百骑兵先行南下,从太原军控制的浮桥过河,悄悄潜往陈贼营外东面埋伏,再请太原军出兵一支,在洞涡河北岸沿河布阵,多设火把虚张声势。”李二建议道:“待到我军撤退之时,我们的骑兵就在贼军营外敲锣打鼓,鸣号喊杀,佯做劫营,陈贼在黑夜之中遇袭,必然坚守营寨不敢轻易出战,又探得洞涡河火把通明,肯定会怀疑我们是准备诱敌伏击,更加不敢轻易出战。如此一来,我军便可乘机全力东进,迅速摆脱陈贼追兵。” “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让陈贼兵马更早做好准备,更早出动军队追击我军?”刘武周狐疑的问道。 “哥,别听他的。”已经奉命随时不能离开刘武周左右的刘小眸嚷嚷道:“他只会出馊主意,听他的我们肯定要吃大亏。” 还好,宋金刚站到了李二一边,向刘武周说道:“兄长,此计颇妙,我军主力连夜西进如此大的动静,无论如何都瞒不过陈贼斥候眼睛,要不了多久陈贼就会出动兵马追击我军,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佯装劫营,倒很有可能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反正洞涡河以南地势开阔,我们的骑兵随时都可以向东面撤退到榆次渡河归队,我们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好,那你们就去办吧,动作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刘武周终于点头同意,比李建成更加本小利薄的李二悄悄松了口气,刘小眸却小嘴一撇,又低声嘀咕了一句馊主意。 太原营外的三道浮桥一直没有遭到破坏,借着已经漆黑的夜色掩护,三百名定****骑兵携带着锣鼓号角悄悄渡河南下了,李建成也答应派出一支军队在北岸列阵,在两更过半时多打火把虚张声势,恐吓隋军不敢轻易出兵——但李建成又提前说明,太原军出营将士只负责虚张声势,真碰上了隋军出兵抢渡,太原军将士只要招架不住就会立即撤回营内。 隋军主力真要全力追击定****根本用不着一定要从太原将军的防御阵地渡河,能够冒险虚张声势已经是很够意思了,刘武周和宋金刚当然也没有过于苛求。两更二刻刚到时,定****主力就已经基本出营,尽量少打火把不出大动静,迅速清点了士卒车辆,又排列好了撤退队形,两更半刚过时,刘武周一声令下,定****主力便立即启程出发,宋金刚亲自率军在前开路,刘武周自领中军保护粮草辎重,大将黄子英率领后军,李二麾下的两千来点太原军吊车尾,走在最危险的最后位置。 定****各部的配合也很好,主力三军刚刚出动,南面的黑暗中就传来了锣鼓号角之声,隐隐还有喊杀声音传来,证明定****的疑兵已然动手佯攻,同时西面的太原军防御阵地那边也是火光大作,燃起了数以千计的火把篝火,远远看去还真象是埋伏了千兵万马,声势颇是吓人。 见此情景,李二当然是得意微笑,旁边已经知道李二妙计的朱粲和梁建方等将也是面露喜色,纷纷称赞道:“右都督妙计,陈应良匹夫再是奸诈,此时此刻也肯定已经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再想追上我们,肯定已经是毫无机会了。” “把陈贼吓得六神无主倒不可能,那个奸贼久经沙场,这点动静还吓不住他。”李二难得恭维了陈丧良一句,又微笑说道:“不过奸贼用兵素来谨慎,黑夜遇变,肯定是不探查明白就不会轻易出兵,这次多了不敢说,拖住他个把时辰绝对不成问题。” 自信说完,李二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了一张俏丽脸庞,心中暗暗哼道:“小娘们,敢说本都督的妙计是馊主意,等进了洞房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 还别说,虽然隋军主力这边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兵的追击,但是定****骑兵突然在隋军大营东面敲锣打鼓的时候,陈丧良和李靖还真被吓了大跳,还道自己料敌有误,敌人今夜不是撤退而是冒险劫营,一时为之紧张万分。不过再当隋军斥候飞报营外只闻鼓锣不见敌人踪影,再远远看到洞涡河北岸火光大作后,陈丧良和李靖也就马上醒悟了过来,然后异口同声的互相问道:“殿下(叔父),怎么看?” “虚张声势,疑兵之计。”李靖和陈丧良这对无良叔侄又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不然的话,敌人不会在河岸点火,只会在黑暗之中设伏!” 异口同声的说完,陈丧良和李靖也一起大笑过后,然后陈丧良立即翻身上马,在马上向李靖抱拳行礼,把自军大营拜托给了表叔,李靖还礼,又嘱咐了陈丧良千万小心安全,陈丧良含笑谢了,接着陈丧良一声令下过后,数量多达两万余人的隋军将士立即点燃火把,兵分六路一起出营,迅速在大营东门外集结成队,由陈丧良亲自率领着出击,毫不犹豫的杀向定****负责的洞涡河阵地。 轮到定****和太原军一起傻眼了,远远看到隋军营地内突然火把四起,将半边天际映得通红,又看到这些火把排列成行兵分六队大步出营,宋金刚派来担任疑兵任务的三百定****骑兵差点没把尿吓出来,连隋军具体情况都不敢仔细探察,马上就扔下锣鼓号角撒腿东逃。而正在洞涡河北岸虚张声势的千余太原军步兵也是个个魂飞魄散,求神告佛只是祈祷隋军主力不要来攻打他们阵地,也早早就做好了随时撒腿开溜的准备。 被吓得最惨的当然还是李二和定****主力,从上到下都是做梦没有想到他们刚刚撤营撤退,隋军主力那边就马上出动数量如此之多的军队北上,慌乱惊叫不断,刘武周和宋金刚更是双双破口大骂,“是不是出了内奸了?陈贼那边,怎么好象早有准备一样?” “我早就说了,不能听那个绣花枕头的馊主意。”刘小眸当然有了话说,不过小丫头也还算知情识趣,知道事关自军无数将士的性命,不敢幸灾乐祸说出声来,只是按照刘武周要求紧随兄长左右,急匆匆一路向东。 定****虽然有私心却也还算讲义气,保住定****主力就等于是保住守城胜利的希望,在兵力已经日渐窘迫的情况下,李建成还是硬着头皮出动了三千军队出营,让杨文干率领了赶来阻拦隋军主力过河。然而当杨文干率领着太原军急匆匆赶到定****留下的河防阵地,却魂飞魄散的看到,隋军主力根本就懒得架什么浮桥或者壕桥车渡河,而是各军各队轮流上阵,把一个接一个的盛土草袋扔进洞涡河中,片刻之间就已经在洞涡河水流缓慢处建起了一道临时堤坝,堤坝下游的水量大减水面下降,刘十善率领的隋军渡河先锋也呐喊着直接杀向杨文干,杨文干慌忙迎战,再也没有半点办法阻拦隋军主力过河。 盛土草袋不断扔进袁天罡早前暗中勘探明白的洞涡河河段,逐渐在河面上建起了一道土桥,隋军将士手打火把,源源不绝的大步过河,不断投入北岸战场,数量转眼间就已经反超过了杨文干军,还毫不吝啬的投掷出大量火药瓶扰敌,早已经被隋军打怕了的太原军更加招架不住,仅抵抗了不到半刻时间就撒退逃命。接着隋军主力尽数过河,迅速重新整队之后,陈丧良再一声令下,两万隋军精锐立即大步东进,奔流洪川一样的杀向定****主力撤退的榆次方向。 探得战情,厚道人李建成咬牙命令杨文干回头再战,咬住隋军尾巴迟滞陈丧良的追击速度,然而陈丧良和李靖对此却早有准备,仗着兵强将多,留守大营的李靖又命大将屈突通率领一军北上攻打太原军营地,不求破敌只图牵制。同样在准备撤兵的李建成被迫无奈,只能有召回杨文干全力固守营地,遵守信诺要坚守到四更时分再北上撤回太原城内。除此之外,李建成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暗暗祈祷,“武周兄,千万跑快些,多带一些主力撤回榆次!你要是再完了,我就真的是彻底完了!” 祈祷无用,五十多里的距离注定了不是上马即到,携带着大量军需辎重的定****主力步骑混杂,撤退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而隋军这边则是轻装上阵,即便是以步兵为主力,也照样是行进如飞,三更初刻刚过,居前开路的隋军大将丘行恭就已经率领着轻步兵追上了吊在最后的李二军,也立即呐喊着直接杀向李二军近身混战。 必须得承认,为了讨好未来舅子刘武周,李二还是花了一些力气拼死殿后的,先是以乱箭射死射伤了不少隋军追兵,接着又亲自率军反冲锋,妄图杀退隋军先锋争取逃命时间。然而李二本人再是卖命,他麾下的朱粲、梁建方和王怀文等将再是忠心死战,他们麾下的士卒却是又累又伤,士气低落,在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面前连自保之力都嫌不足,就更别说是杀退追兵了,丘行恭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和太原军彻底搅在了一起,展开对隋军将士最为有利的近身混战,李二和朱粲、梁建方等人卖力苦战,也始终杀不退隋军追兵。 勉强支撑了一段时间,再当阚稜率领着大队陌刀兵赶到现场时,太原军众士卒就更没了死战下去的勇气,队正队副士卒火长争先撒腿逃命,接着又很快出现了校尉带队逃命的情况,李二和朱粲等聪明人一看情况,自然也马上就做出了聪明选择——撒开脚丫子,跑!带着已经只剩下数百人的残兵败将撒腿东逃,隋军将士则健步如飞,紧追不舍,不断在追击战中砍杀太原军败卒,那怕太原军士卒已经跪地投降也照杀无误——这时候隋军将士也根本没时间收容俘虏,太原军士卒大骇逃亡更快更多,众多败兵直接逃向了开阔北面。 太原军一触即溃的无能表现当然让定****再一次暴跳如雷,如果不是知道李二马上就要成为刘武周的妹夫,率领定****后军的黄子英简直就是连反冲锋砍死李二的心都没有,努力克制胸中怒火的同时,黄子英一边命令士卒停止前进整队迎战,一边大吼道:“弓箭准备!太原那帮废物敢冲我们正面,立即放箭!” 确实有不少太原军败兵中慌乱中看到那里人多往那里跑,惨死在了定****将士毫不犹豫射出的乱箭之下,可惜李二和朱粲等人都是聪明人,知道率领败兵冲击友军阵地正面会是一个什么下场,早早就带着还能指挥的军队迂回到了开阔北面,绕过黄子英的阵地东进。结果也是在迂回到了黄子英阵地北面的时候,惊魂稍定的李二这才抽出时间回头去看隋军情况,当看到隋军火把如同洪流潮水一般向着东面不断涌来的时候,李二先是庆幸自己顺利逃生,然后又猛的醒悟了过来,脱口大叫道:“不对!不好!” “右都督,什么不对?什么不好?”王怀文抹着脸上的鲜血和汗水疑惑问道。 “陈贼骑兵没有出现!”李二咆哮道:“陈贼这次亲征,足足带来了上万骑兵!但是首先追上我们的,却是陈贼的轻步兵!还有陈贼主力的开阔左翼也没有出现火把,证明陈贼这次追击根本就没带来太多骑兵,用不着把骑兵单独编制成军,单独行动!这说明了什么,你还不明白么?” “说明了什么?末将不明白啊?” 王怀文疑惑反问,朱粲和梁建方等人也是满头雾水的看着李二不明所以,李二则额头青筋暴跳的疯狂大吼道:“你们是猪啊?这都不明白?!追击战中没有出现骑兵以步兵主力,说明陈贼早就把他的骑兵布置在了前方,准备着伏击我们!我们今夜弃营撤退,刘武周率领主力东逃榆次,早就已经被陈贼料定!陈贼早就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准备着一战干掉刘武周的主力大军!” 朱粲和梁建方等人终于恍然大悟了,震惊之余,脸色已经无比苍白的朱粲赶紧建议道:“右都督,那我们赶紧跑吧,乘着还没有进入陈贼伏击阵地,我们赶紧逃到北面,然后绕道回太原。” “我要是还敢回太原就好了。”李二在心中哀叹,嘴上则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我们不能跑!我们要马上去见刘武周,向他发出警告,让他防备陈贼的骑兵突袭!这一战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要尽最大可能把最后这个希望抓住!” 第484章 说话要算话 李二急匆匆再绕过黄子英的后军东进,飞马追到定****的中军位置时,刘武周亲自率领的定****中军大队早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各级将领大呼小叫不断,要求军队加快前进,士卒手忙脚乱,不断挥鞭抽打牛骡毛驴和奋力推动运载军需辎重的车辆前进,黑夜中人车混杂,火把缭乱,未及交战先已露出败象。 还好,刘武周还算很有头脑,先已经让骑兵提前离开中军大队,出列到了开阔北面单独成军,避免步骑混杂更加混乱,也让定****骑兵随时都可以投入战场作战。但也和李二预料的一样,定****骑兵果然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后方,侦骑哨马不断来回报告后方战事,并没有派出大量斥候北上侦察黑暗处,显然没有防着隋军可能提前在北面黑暗处埋伏。 大声提醒了统率骑兵的定****大将寻相和张万岁提防北面突然来敌,李二一路快马加鞭,好不容易寻到刘武周的帅旗所在,试图接进刘武周却又被刘武周卫士拦住,要求李二等到刘武周同意后才能上前拜见。军情如火李二半点时间都不敢耽搁,不顾卫士阻拦只是扯开了喉咙大吼大叫,“武周兄!武周兄!小弟李二郎有急事求见!十万火急的大事!十万火急!” 也算李二的嗓门大,他的喊声在人嚷马嘶中仍然被刘武周听到,虽然已经逐渐开始看李二这个未来妹夫不顺眼,但是为了及时了解后方战场的情况,刘武周还是让李二上前与自己见面,然后刘武周还迫不及待的向李二吼道:“你怎么败得那么快?听黄子英的信使说,你的军队还没坚持一刻时间就败下了阵,你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为何如此无能?” “小弟的麾下士卒连日作战,过于疲惫……。” 李二苦着脸赶紧解释,然而话才说了一个开头就被刘武周挥手打断,然后刘武周吼道:“我懒得听你那套借口,殿后不力的事以后再找你算账,快告诉我,后面的情况如何?黄子英和陈贼军队打得如何了?陈贼来了多少追兵?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小弟来的时候,黄将军才刚开始和陈贼追兵接战,小弟来不及了解具体战况。”李二一一如实回答,“陈贼的前军已经追上了我军后队,中军大队距离这里不超过五里。天色太黑,小弟无法判断陈贼到底有多少追兵,但是从火把数量初步判断,最少也有一万多人,或许还可能已经超过一万五千!” 刘武周的脸拉得比驴还长,旁边的刘小眸却直接骂出了声音,道:“废物!一问三不知,说了等于没说!” 火烧眉毛的要命时刻,李二已经顾不得和漂亮未婚妻计较这些口角小事,只是急匆匆对刘武周说道:“兄长,我们的危险不止是在后面,还得防着北面,小弟料定陈应良奸贼已经提前在我们的撤兵道路上布置了伏兵,我们如果不早做应对,必然要吃大亏!” “陈贼已经提前布置了伏兵?” 刘武周这一惊非同小可,再听李二飞快介绍他在观察敌情时发现的蜘丝马迹和对隋军情况的分析揣摩时,刘武周的脸色不由更变了,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北面,却见北面一片漆黑,丝毫不见半点异常。李二忙又说道:“兄长放心,我们应该还没有进入陈贼军队的伏击圈,这一带的地形相对比较狭窄,多乱石多林木,并不是十分适合贼军骑兵作战,小弟敢断定,陈贼伏兵应该还在前方地势较为开阔部。” 又飞快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正如李二所言这一带并不是很适合骑兵突袭冲锋,刘武周忙又问道:“那依贤弟之见,我军该如何应对陈贼可能布置的伏兵?” “兄长,陈贼伏兵不是可能存在,是必定存在!不然的话,陈贼绝不会拿轻步兵居前追击我军!”李二赶紧纠正,又飞快说道:“兄长,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马上抛弃所有辎重车辆,拿这些辎重车堵塞道路,然后点火引燃,放起大火阻拦陈贼步兵主力。然后我军轻装直往榆次城,骑兵早做准备不去理会后方,敌人伏兵杀出立即迎战,步兵乘机急行先往榆次,只要步兵进了城,骑兵再想撤就可以非常容易!” 刘武周张大了嘴,惊讶问道:“那我军后队怎么办?中军点火断路,黄子英他们不是也没了退路了?” 李二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拱手说道:“兄长,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付出一些必要的牺牲,才能保全更多兵马。不然的话,陈贼主力紧追不舍,他的伏兵又突然杀出,前后夹击之下,兄长你的三万多大军更保不住。” “兄长,别听他的!”还算乖巧从不在军策决议方面插嘴的刘小眸终于忍不住了,反对道:“兄长,别听这个姓李的胡说八道,他的心肠太歹毒了,黄大哥他们可是四千多军队,四千多将士他一句话就扔了,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的家眷怎么办?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兄长,小弟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但慈不掌兵,你必须要做出取舍!”李二赶紧又说道:“为了你的主力大军,你只能这么做!而且黄将军他们就算被大火阻断了道路,也照样可以化整为零继续向榆次撤退,绝不可能真的全军覆没!” “住口!”刘小眸忍无可忍,一马鞭直接抽向李二,怒叱道:“你这个歹毒匹夫,蛇蝎心肠,你给我滚,我哥不会听你的!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我那怕给人做妾也不会嫁给你!” 刘小眸的马鞭被李二一把揪住,用力拽着马鞭不给刘小眸又抽回去的机会,李二不顾刘小眸的呵斥怒骂与定****将士的愤怒目光,只是极力劝说刘武周接受自己的建议,立即放弃后军全速撤退。刘武周犹豫万分时,旁边的定****诸将也是忍无可忍,一边破口大骂李二的狠毒心肠,一边纷纷对刘武周说道:“陛下,不能听这个匹夫的胡说八道,黄兄弟是你马邑起兵时的老兄弟,把他扔下白白送死,我们狠不下这个心!别理他,我们继续撤,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对,这个匹夫从见面开始就胡说八道瞎吹牛!”还有定****将领指着李二骂道:“匹夫!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胡说八道,什么陈贼每战必先离间你一定要陈贼报仇,你说的那句话应验了?你说的陈贼伏兵在那里?什么陈贼早就料定我军今夜必然撤往榆次,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个匹夫提前向陈贼告的密,所以陈贼才早有准备,你还想帮着陈贼把我们逐口逐口吃掉对不对?!” 面对定****诸将的群起指责,李二铁青着脸不吭声,只是看着刘武周等待他的答复。然而很可惜,咬牙盘算了片刻后,刘武周还是拍马继续东进,头也不会说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给寻相和张万岁去令,让他们把骑兵一分为二,寻相率领三千骑兵负责在紧要时刻回援后军,张万岁率领余下骑兵负责掩护侧翼,严防贼军骑兵突袭!” 定****众将齐声唱诺,各自依令行事,大声呼喝命令军队加速前进,刘小眸也奋力夺回了马鞭,向李二脚下重重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头也不回的追着刘武周去了,留下李二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发愣,脑海里翻来覆去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我碰到的李建成和刘武周,全都是一群妇人之仁的无能鼠辈?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毒蛇噬腕,壮士断臂,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大丈夫?” 定****诸将和刘武周离开后,之前被卫士阻隔在外的朱桀和梁建方等将才得以上前来到李二面前,虽说刚才离得太远没听到李二和刘武周等人的对答,但是光看到刘武周等人扬长离去和李二失魂落魄的模样,朱桀等人就已经明白李二的建议肯定没被刘武周采纳。所以犹豫了一下后,朱桀便向李二说道:“右都督,既然刘武周匹夫不肯听你的良言相劝,那我们也没必要再陪着他送死了,趁着现在陈贼伏兵还没出现,我们先往北走脱离战场,然后再想办法回来报仇。” “我那里还有什么回来报仇的机会?”李二胸中万分苦涩,暗道:“我的本钱已经基本上打光了,李建成已经被我得罪到死,肯定不会允许我再进太原城池,刘武周惨败在即,窦建德又被罗艺给牵制住进不了井陉关,天下虽大,我那里还有什么容身之所?难道要我去做一个乡野匹夫,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或者象一个流寇一样,带着剩下这点人到处打家劫舍?颠沛流离,随时有可能死在一个无名鼠辈的刀下?” 盘算了片刻,李二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跟上刘武周的中军,刘武周毕竟兵多将广,陈贼想把他一口吃掉没那么容易,刘武周现在不听我的,等他后悔的时候,就会知道我们有多么重要了!” 听了李二的决定,对李二忠心耿耿的王怀文和梁建方倒是没有什么话说,朱桀想反对却明白自己从来改变不了李二的决定,也只能是默默领命,当下李二努力收拢了麾下已经只剩下五六百人的残兵败将,咬牙又跟在了刘武周中军的侧翼行军。好在刘武周也没有派人阻止,任由李二等人跟随东行。 这时候,定****的后队那边早已经是打得热火朝天,为了掩护主力撤退,定****大将黄子英率领本部人马拼死苦战,列阵拦住道路打得十分卖力与坚定。阚棱和丘行恭也是不计伤亡的全力冲击,与定****面对面刀对刀的近身恶战,两军将士各举火把兵刃刀来枪往,厮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时间比黄金宝贵百倍,为了尽快杀溃黄子英打开进兵道路,勇将丘行恭还干脆脱去衣甲赤膊上阵,手提大刀在定杨军阵中横冲直撞,见人就杀见敌就砍,身中两刀两箭仍然还在奋战不休。而黄子英也在此刻证明了刘武周舍不得抛弃他大有原因,即便军心慌急又有强敌当前,黄子英仍然努力做到了让军队慌而不乱,带领着定****且战且退,死活不给隋军把他队伍彻底冲垮的机会。 也是靠着黄子英后军的舍命力战,定****的前军和中军主力先后顺利走出了道路狭窄处,来到了榆次以西三十余里的道路开阔处,本来得到过李二警告的刘武周还多少有些担心隋军伏兵真的埋伏在这个适合骑兵作战的地方,但是看到北面还是不见动静,同时派出斥候初步侦察也没有发现敌人后,刘武周又重新放下了心来,先是暗暗骂了李二危言耸听,然后又命令北面的骑兵队伍寻相部注意保持与黄子英后军的距离,准备等黄子英撤入开阔地就马上出动骑兵接应,攻击隋军追兵侧翼给后军分担压力。 该来的总该会来,刘武周的命令传达刚刚下去时,异变突生,定****大将宋金刚率领的前军正前方突然一声火药瓶炸响,火光大作间,数量十分庞大的隋军骑兵突然出现,呐喊着直接冲击定****前队正面,马蹄如雷,火把缭乱,声势十分惊人。刘武周和李二也同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陈贼伏兵,竟然是埋伏在道路正面?!” 震惊过后,李二又补充了一句,“陈贼好大的胃口,想前堵后追把刘武周一口吃掉,这么小看刘武周,他也不怕崩掉了牙!” 李二这次又说对了,隋军骑兵突然从正面杀出这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擅长用兵的定****宋金刚马上就回过了神来,立即指挥前军列阵而战,架起强弓硬弩招待来敌。刘武周这边也当机立断,大吼道:“传令张万岁,让他马上出击,务必给我击退陈贼伏兵!” 命令传达,负责保护主力侧翼的定****大将张万岁立即依令而行,率领骑兵冲锋去配合宋金刚迎战隋军骑兵,结果宋金刚也很快就证明了刘武周把一半家产和一个妹妹送给他绝对是物有所值,一通乱箭射得隋军骑兵鬼哭狼嚎,惨叫不断,被迫勒住马头自行放弃冲锋优势,换上弓箭与宋金刚对射,还因为马弓射程要略逊于步弓的缘故,在对射战中处于下风。 宋金刚争取到了应变时间,定****骑兵也就有了反击机会,一通快马冲刺后,张万岁率领的四千余定****骑兵率先赶到前方战场,迂回了来冲隋军骑兵侧翼,隋军骑兵两面受敌不得不掉头撤退,张万岁毫不犹豫的全力追击,两军你追我赶迅速远离战场。 与此同时,黄子英的后军也且战且退的撤进了开阔地带,丘行恭和阚棱继续咬住黄子英,再后面的隋军主力也乘机加快脚步,试图迂回上前来与定****主力交战。见此情景,不用刘武周派人传令,寻相就已经率领定****的另一支骑兵主力呐喊出击,快马杀上前去阻拦隋军追兵。 前方伏兵已经被宋金刚和张万岁联手杀退,后方追兵也被黄子英和寻相两员猛将卖力暂时阻拦,定****虽然前后受敌却暂时稳如泰山,看到这些情况,刘武周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命令前军和后军加快前进,尽最快速度撤往榆次城。末了,刘武周还忍不住笑了笑,嘀咕说道:“陈贼骑兵,不过如此。” 刘武周轻笑出声的同时,死皮赖脸跟在定****大队左翼的李二却在暗暗奇怪,暗道:“陈贼的伏兵,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虽然他们胃口太大直接冲击刘武周的前军正面是自己找死,但他们败得是不是有些快了?” 琢磨到了这里,一阵夜风吹来,天气虽然还在夏末并不寒冷,但是吹到李二身上后,还是让之前在激战中出了一身大汗的李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披风,李二又瞟了一眼夜风袭来的西北面,暗道:“风向变了,雨季快来了,兄长,你就留在太原城里等着被水淹吧,小弟我就不奉陪了。” 得意说完,李二刚回头又去看前方战况时,却猛的突然呆住,就象中了魔一样的看着漆黑正北方——已经没有了定****骑兵掩护的正北方,再然后李二又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起来,口中低声喃喃,“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陈贼,你狠,你够狠,你太狠了。” “右都督,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亲兵队长王怀文发现不对,赶紧向李二询问,回答他的,却是李二嘶哑得仿佛不象人类的声音,绝望说道:“刘武周那头蠢猪中计了,我们也要倒大霉了。陈贼的正面伏兵只是为了调虎离山,骗开刘武周麾下最可靠的骑兵,陈贼真正的伏兵主力,还是埋伏在正北方。我们,也马上就要首当其冲了。” “咻————!” 李二的话音未落,咻一声响,一个红色光点突然升上了北面天空,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美丽花朵,再接紧着,火光大起间,马蹄雷动,数量庞大得能够和定****骑兵有得一拼的隋军骑兵呐喊杀出,刀锋直指已经失去骑兵保护的定****主力侧翼,秦琼与程咬金二将双双当先,一起兴奋吼叫,“杀!杀!活捉刘武周!活捉刘武周!” 见此情景,定****主力大队当然是一片大乱,惨叫惊叫不绝于耳,李二也忍不住苦笑着嘀咕道:“你们说话要算话,要抓刘武周就去抓,我绝不阻拦,但你们千万别又象往常那样,看到我在战场上就只盯着我不放。“ 第485章 好心办坏事 “那是什么东西?好漂亮。” 做为一个女孩子,刘小眸第一次看到提前数百年出现的烟花时,当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但刘小眸又很快和她兄长刘武周一样脸色苍白的发现,她从所未见的烟花所带来的,不止是璀璨夺目的美丽一项,还有让定****上下心惊胆裂的恐怖杀机! 烟花下,火把密如繁星,军旗招展,刀枪如林,数量多得根本无法估计的隋军骑兵突然出现,在隋军两名骑兵大将秦琼与程咬金的率领下发足冲锋,潮水奔流一般向着定****主力大队的侧翼冲来,马蹄隆隆,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隔着三四里地,隋军将士的喊杀声仍然清晰可闻,“杀!活捉刘武周!杀!杀!杀!活捉刘武周!” “中计了!我中了陈贼奸计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武周也总算是明白之前出现的隋军伏兵为什么会一触击溃了,但是发现上当已经晚了,之前严密保护主力步兵侧翼的两支定****骑兵,一支已经被隋军假伏兵调虎离山骗开,另一支则很不凑巧的已经和隋军追兵接上了火,全都没办法立即撤兵回来掩护,现在定****主力的侧翼,除了李二麾下那五六百名残兵败将外,已然没有了一兵一卒可以阻拦隋军骑兵的突袭冲锋。 “整队!整队!整队迎战!扎稳阵脚!扎稳阵脚!”刘武周急得连眼睛都红了,大吼大叫着催促军队列队迎战,又飞快一指李二队伍,大吼命令道:“马上去告诉李二郎,叫他反冲锋,给我迎上去暂时缠住陈贼骑兵!想娶我妹妹,就给我争取时间!” 让刘武周暴跳如雷的是,还没等他的亲兵连滚带爬的冲到李二军近前,李二那边就已经果断下令太原军向东面急奔逃命,尽快撤出战场,不再理会定****死活!——两面受敌脆弱腰部又遭到大批的隋军骑兵突袭,定****败局已定,换神仙来也扭转不了这个局势,李二傻了才会继续留在原地等死,更只有脑袋进水才会拿鸡蛋碰石头,去反冲锋替刘武周争取那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不顾定****将士愤怒的吼叫与咒骂,李二带着朱粲、梁建方等人逃得绝对是比兔子还快,然而李二却百密一疏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的麾下将士已经连续两天一夜参加高强度战事,体力下降严重,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再是如何的亡命奔跑也无论如何对跑不过体力充沛的隋军骑兵,疲惫不堪的太原军士兵还没来得及逃出隋军骑兵的突袭冲击面,隋军骑兵就已经潮水一般的杀到了近处。 没有任何的多余选择,李二只能是立即命令士兵向自己靠拢,组成方圆阵抵御隋军骑兵冲击,同时李二又无比细心的命令亲兵立即放下自己的旗帜,以免隋军将士发现他的存在,又象发疯一样的追着他猛砍不休。结果是李二这边刚刚互相靠拢,隋军骑兵就已经冲了上来,向潮水一样的直接吞没了李二麾下最后这五六百太原军士兵,李二呼喊扎稳阵脚的声音也立即淹没在了可怕的撞击声。 刀光剑影,火把耀目,战马嘶鸣士卒呐喊,马槊马刀象狂风暴雨一样的落到太原军步兵小阵头上,黑夜混乱中李二根本不来不及去查看敌人情况与自军情况,只是拼命挥刀招架从四面八方砍来捅来的马刀枪矛,尽最大可能抵挡一切可能导致送命的攻击。然而不管李二再是如何的拼命抵挡,却还是招架不住隋军骑兵的如潮攻势,根本就没来得及扎稳阵脚的太原军士兵纷纷零落星散,转眼就要彻底崩溃,李二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大吼一声快跑,掉转马头就往南面的定****主力大队方向逃命,朱粲和梁建方等将拍马跟上。 与此同时,连列阵迎战命令都来不及逐一传达到位的定****主力大队也已经是一片大乱,将领士兵乱成一团,有的试图聚拢队伍抱团迎战,有的想要躲到辎重车辆背后避开隋军骑兵的冲锋势头,更多的则是扔下辎重车辆撒腿东逃,再到隋军骑兵奔流掩至时,刘武周亲自率领的定****中军主力也就只有了土崩瓦解的一个结果。 完全就是一场屠杀,火光中,隋军骑兵各按编制紧随秦琼和程咬金的旗帜,兵分两队在定****乱军中横冲直撞,呼啸如风,铁蹄轰鸣震撼大地,刀斧枪矛急如狂风暴雨,将乱成一团的定****士兵成片成片接连砍倒,铁蹄践踏人体,血肉横飞,惨叫不断。程咬金与秦琼二将各提马槊身先士卒,一边奋力捅砸面前敌人,一边睁大了眼睛寻找刘武周的帅旗所在,口中不断大叫的,也始终都是同一句话,“杀!活捉刘武周!” 中军主力遭到突袭大乱,前军后军自然也得跟着倒霉,一看情况不妙,率领前军开路的宋金刚只能是马上掉转马头,带着军队杀回来接应刘武周,同时派人急令此前被骗到更前方的张万岁率领骑回援主力。而定****的后军更惨,早就已经被阚稜和丘行恭联手打得难以招架的定****黄子英部看到主力告急,慌乱之下更加不是隋军将士对手,立即就出现了崩溃苗头,士气大振的隋军前锋乘机猛冲猛打,终于在片刻后彻底杀散定****后军,黄子英也无心再战,赶紧领了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回师中军战场去寻找刘武周。 终于杀散了拼死殿后的黄子英,隋军主力的前方再无阻拦,诡计再度得逞的陈丧良意气风发,指挥着隋军主力穷追猛打,从背后猛冲定****的中军主力,隋军各路齐头并进,撵着定****的屁股狂砍不休。而可怜的定****各路人马却一片大乱,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是在黑夜火光中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窜,四处寻找主帅刘武周的下落,士卒不断逃亡,甚至开始出现成校成校逃亡的情况。 为什么要说定****诸路兵马四处寻找刘武周的下落,原因有二,第一当然是时值深夜视线太差,第二是刘武周的运气太差,开战之初就遭到了隋军程咬金部的直接冲击,尽管程咬金等隋军将士还没来得及看到刘武周的帅旗,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刘武周还是马上带着他的亲兵队转移了位置,让定****诸将很难再找到他,指挥几近瘫痪。 当然,就算刘武周还能有效指挥定****各路兵马也已经作用不大,程咬金和秦琼两军就象两把尖刀一样,不断在定****的内部横冲直撞,杀人放火,根本不给定****诸路兵马迅速互相靠拢的机会,陈丧良又亲自率领着隋军主力在背后穷追猛打,驱逐着定****败兵不断冲击定****的主力大队,刘武周再是如何指挥军队也扭转不了败局。所以勉强远离了突然杀出的隋军骑兵后,刘武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带着亲兵队向东逃命。 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猛烈冲击,定****各路兵马也先后开始东撤逃亡,陈丧良也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力追击,大吼下令道:“追!追!追到榆次去!绝对不能给刘武周贼军逃进榆次城的机会,一定要在城外干掉他的主力!” 逐猎战就此展开,做为猎手的隋军各部分头并进,呐喊着大步如飞,不断砍杀落单拖后的定****士兵,也不断冲垮杀散勉强还能保持编制的定****大队人马。做为猎物的定****上下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扔下了满载军需粮草的辎重车辆逃得如同一群一群受惊的兔子,混乱中你推我搡,自相践踏,死者无数,连累了保持完整编制的宋金刚和张万岁两支定****人马也是人心惶惶,不战自乱。 逐猎间,隋军骑兵不断穿插向前,尽最大努力要拦住定****的东逃道路,结果之前一直走背字的秦琼也终于转了一次运,在混乱中成功抢到定****前方,当道拦住定****去路,逃在前面的定****张万岁部被迫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冲锋交战,宋金刚和刘武周等人则乘着这个机会绕过战场继续东进,隋军继续追击不休,在激战中始终咬住了定****尾巴,同时也适当分出一军帮助秦琼前后夹击张万岁,腹背受敌的张万岁军心慌乱,士卒纷纷四散逃命,张万岁本人也在混战中被秦琼一槊砸下战马,跌下马后成为隋军俘虏,定****骑兵降者极多。 慌忙逃命间,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总算是遥遥看到了榆次城上的灯火,大喜之下人人争先恐后更加卖力东逃,谁曾想斜刺里又突然杀出了一支隋军骑兵,呐喊着直接向着刘武周的帅旗杀来。原来之前负责诱敌的隋军骑兵战将熊伟在完成了调虎离山的任务后,又按陈丧良的要求抢先一步来到了榆次城外埋伏,在乱军中看到刘武周的帅旗就立即杀出,还在冲锋中投出不少火药瓶,炸乱敌人打开道路,定****众人无心恋战,纷纷躲闪逃避,任由熊伟率军杀入内部,让熊伟麾下不到千人的隋军骑兵奇迹般杀到了刘武周的近前。 恶战再起,刘武周拼命催促亲兵队上前阻拦隋军骑兵,已经遥遥看到刘武周的熊伟等隋军将士却是士气高涨,红着眼睛只是亡命冲杀,尤其是早在齐郡时就已经跟随秦琼的熊伟更是身先士卒,手提大刀不断砍杀上前,每砍一刀都是大吼一声,“刘武周,受死!”激战中,尽管熊伟的麾下士卒被刘武周的亲兵死战拦住,熊伟本人却孤身一人杀到了前面,距离刘武周的帅旗所在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被刘武周亲兵拦住的隋军骑兵抛出最后两个火药瓶,落到熊伟前方炸开,炸乱拦截熊伟的刘武周亲兵,熊伟乘机连砍两人冲锋上前,迅速欺近了刘武周的五步之内,举刀大吼,“刘武周匹夫,受死!” 大吼着,熊伟挥刀欲砍,心惊胆裂的刘武周慌忙招架间,斜里却抢先刺出一枪,一枪正中熊伟面门,将熊伟直接捅下了战马,刘武周大喜回头一看,又目瞪口呆的看到枪挑熊伟下马的人剑眉星目五官英俊,却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未来妹夫李二。见刘武周模样吃惊,李二微微一笑,问道:“兄长,你没事吧?让兄长受惊,小弟死罪。” “没事,没事。”刘武周赶紧摇头,又由衷谢道:“多亏贤弟相救,不然的话,为兄刚才就危险了。” “举手之劳,兄长不必客气。”李二笑笑,又说道:“兄长,陈贼追击甚紧,我们快走,小弟保护你脱身。” 刘武周赶紧点头,正要拍马与李二同行时,却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东张西望的寻找了一番不见人影,慌得赶紧吼叫问道:“小眸呢?小眸那里去了?你们看到小眸没有?” 刘武周的亲兵纷纷摇头,都说不知道刘小眸的去向,刘武周也终于想起自己在慌乱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妹妹,顿时懊恼大叫,责怪自己太过自私疏忽妹妹,导致妹妹与自己失散。李二也四处寻找了一番,然后对刘武周说道:“兄长,陈贼追得太紧,我们还是先走吧,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漫漫设法寻找小眸贤妹。” 隋军主力确实追得很紧,转眼之间,就又有一大批隋军骑兵追击到了近前,刘武周被迫无奈,也只能是和李二一起拍马东进,快步赶往榆次城池远离追兵。东进路上,刘武周还迫不及待的对李二说道:“二郎,大郎给榆次的公文军令不知道送进城里没有,谨慎起见,你替我上前叫城,让榆次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入城。” “叫城当然没问题。”李二阴沉着脸答道:“但小弟现在担心的是,我们恐怕已经叫不开城门了。” “二郎此言何意?为什么会叫不开城门?”刘武周惊讶问道。 “陈贼谨慎,这次的伏击战准备得十分充足,他是不会忘记争取招降榆次小城的。”李二答道:“我敢打赌,陈应良奸贼今夜必然先有使者入城拜见榆次守将刘季真,不惜代价的全力争取招降刘季真,刘季真一旦动摇变节,榆次城我们就进不去了。说不定榆次守军也会乘机倒戈,拿我们的首级到陈贼那里交换荣华富贵。” “那刘季真会否变节?”刘武周又赶紧问道。 “不知道,小弟与那刘季真接触不多,对他不够了解。”李二摇头,又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真的进不了榆次城,我们也还有北上直回马邑的选择。” 说这话时,李二还又看了刘武周一眼,见他神情犹豫为难,显然没有下定就此返回马邑的决心,但李二并不以为意,还在心中暗道:“真到了那时候,你想不回马邑也不行,天下虽大,我也只有马邑郡这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了。” 不幸被李二的乌鸦嘴言中,夜色中,急匆匆如丧家之犬的定****败兵一路败逃到了榆次城下后,榆次城上虽然灯火通明守军全面戒备,然而却城门紧闭吊桥高举,并没有立即开城迎接定****入城。此外榆次守将刘季真也亲自登上了面对太原官道的榆次西门,不断高喊道:“请定杨天子出来见我,请定杨天下出来见我!” 时间紧迫,刘武周冒险来到了护城河边上大声表明身份,要求刘季真立即打开城门迎接他入城。刘季真听了大喜,忙大声叫道:“定杨天子,左都督让你入驻榆次城的将令,小人已经收到,但陈贼军队追击太紧,末将若是开城,陈贼必然要乘势直接杀进城来。为今之计,只有请陛下你和你的文武重臣先从西门入城,余下的军队能进多少进多少,陈贼如果杀来,末将立即拉起吊桥关闭城门,再请你的余下将士到北门和东门入城!事关榆次城池安全,请陛下千万谨记,也请陛下麾下的士卒多多谅解!” 说着,刘季真还真的下令放下吊桥,又打开了榆次西门,邀请刘武周及其高级文武将领先行入城,可是事前已经得到过警告的刘武周这一次却记住了李二的逆耳忠言,没敢轻易行动。李二也赶紧上来再次提醒道:“兄长,小心有诈,若城中有变,你进去后就再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了。” 刘武周更加犹豫,刘季真却在城上急得直跺脚,大喊道:“陛下,你为什么还不进城?陈贼主力已经杀来了,你再不进城就来不及了!” 刘武周无法辨别真假又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李二,李二也无法辨别真假,迟疑了一下后,突然开口大声问道:“刘季真,今夜可有陈贼使者入城见你?” “右都督?你怎么在这里?”刘季真认出了李二的声音,情急间也不敢多问,只是大声说道:“右都督,半个多时辰前,是有陈贼使者进城见我,妄图收买末将紧闭城门不让定杨天子入城,但是左都督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岂忍叛他?所以末将立即拒绝,还已经把那个陈贼使者打入大牢,准备等候左都督发落!” “真的假的?”李二将信将疑,那边刘武周却听出不对,忙大喝问道:“刘将军,既然你拒绝陈贼使者招降,那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非要把他留下?” “陛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刘季真大声答道:“左都督早有将令,不许擅自杀害敌人使者,末将那敢违令?” “把陈贼使者押出来,让我看看!”刘武周下意识的大喝说道。 “陛下,你不相信我?”刘季真终于醒过了味来,大怒喝问道:“难道你怀疑末将已经被陈贼收买,在城里布置了埋伏准备害你?” 刘武周哑口无言,一心想要鼓动刘武周返回马邑的李二却笑着大声说道:“刘将军,陈贼奸诈多谋,定杨天子也是为了谨慎起见,你就把陈贼使者押出来让定杨天子看一看吧。” “随便你们!”刘季真大怒再次顿足,又回头冲部下吼道:“去把陈贼使者押来,让他们看个清楚!” 左右亲兵答应,立即飞奔下去押解隋军使者,但也马上有部下凑到了刘季真的面前,低声说道:“刘将军,刘武周匹夫和右都督如此猜忌于你,他们进了城后,你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唐王殿下的使者说得很对,定杨贼军劫掠成性,****无度,他们进了城后,榆次全城百姓必然遭受池鱼之殃,将军你为了保全榆次全城百姓的大义,为什么就不能抛弃一些……,一些小节?” 好意部下的话还没说完,刘季真就已经一把抓住了腰间刀柄怒视部下,好意劝说的部下把脑袋一缩,不敢再吭声。然而就在这时候,西面忽然杀声大作,隋军骑兵已然追杀到了近前,见此情景,刘武周也不敢怠慢,不顾李二劝说先派了一些亲兵入城探察情况,初步探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刘武周立即拍马入城,定****士卒欢呼震天,赶紧蜂拥入城。见此情景,之前劝说刘季真那名好意部下立即摇头,叹息道:“榆次完了,城里的百姓全完了。” 电光火石间,对李建成忠心耿耿的刘季真想起刘武周和李二对他的猜忌怀疑,更想起了太原军现在危如累卵的形势,刘季真突然改了主意,向那好心部下吩咐道:“去,把千斤闸放下去,瓮中捉鳖,抓刘武周给唐王做见面礼!” 第486章 接连大战 是非善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对太原军忠心耿耿却无端遭到猜疑,好心打开城门接应友军,却连老大的亲弟弟李二都不肯入城,还要求自己交敌人使者以证清白。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侮辱的榆次守将刘季真一时冲动,做出了一个典型意气用事但也十分聪明正确的决定——火线起义投奔陈丧良。 刘季真的这个冲动决定坑苦了定****,更坑苦了刘武周本人,匆匆派人进城大概侦察了没有发现异常,后面的隋军追兵又已经呐喊杀来,刘武周急匆匆拍马入城,被隋军将士追着砍了三十来里的定****上下也是欢声震天,争先恐后的抢入榆次西门。李二也是犹豫万分,不知是否应该冒险入城,更担心进城之后,自己是否还有活着榆次的机会。 也多亏李二犹豫了这一下,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榆次西门内侧城墙上的千斤闸忽然轰然落地,把好几个躲闪不及的定****士兵给直接砸成了肉酱,也一下子把定****切成了两截,刘武周率领少许亲兵被困城内,定****的主力大队则被挡在了榆次城外。各种各样的惊叫声音随之此起彼伏,包括城墙上的太原军士卒也是惊叫不断,“出什么事了?千斤闸怎么掉下去了?” 也是听到了自军将士的惊叫,刘季真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决定太冲动太莽撞了,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做可能导致的后果,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刘季真也没了回头路可走,立即拔出刀来冲着麾下将士叫道:“弟兄们,唐王殿下的大军已经打到了太原城下,李家兄弟覆灭在即,我们如果再执迷不悟下去,只会是给李家兄弟陪葬!与其白白送死,不如和我一起抓了刘武周匹夫,献给唐王殿下做见面礼!愿不愿意跟我走?!” 让刘季真颇有些意外的是,尽管事前毫无准备,但听到了他的话后,在场近半的太原军将士还是举起武器高声呐喊,表态愿意跟刘季真一起走,另一半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却全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并没有任何一人站出来阻拦或者反对。 见此情景,刘季真心中暗喜之余,赶紧派了心腹亲兵急往榆次北门联系驻守在那里的亲弟弟刘六儿,让他也配合自己行事,然后又把刀一指城内,吼叫道:“弟兄们,跟我走!活捉刘武周,献给唐王殿下!” 乱了,彻底的大乱了,榆次的城里城外都是如此,城里突然被困的刘武周狗急跳墙,带着仅有的几十名亲兵东躲西逃,四处寻找出城道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刘季真则带着两百多士兵前堵后追,口口声声都是要活捉刘武周;然后刘季真的亲弟弟刘六儿也带人来帮忙抓人,谁曾想刘家兄弟的背叛之举却又惹恼了驻守榆次东门的太原军将领李仲文,忠心于李建成的李仲文同样率领亲信队伍加入战场,和刘家兄弟在榆次城里打得是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城外的情况当然更加混乱,为了救回被困城内的刘武周,宋金刚和黄子英等将一边分兵抵御隋军追兵,一边刀砍斧劈铁皮包木制成的千斤闸,还有一些定****士卒城上根本无人值守,空手攀爬还真的登上了城墙。然而正当这些登城士兵欢呼召唤同伴尽快上城时,隋军主力也已经杀到了榆次西门外,彻底敲响了定****主力覆灭的丧钟。 此时天色已然微明,遥遥看到定****拥堵在榆次西门一带,还有众多的定****士卒正在攀爬上城,陈丧良虽然还来不及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立即抓住了这难得战机,马上下令发起总攻,还十分难得的亲自提刀上阵,鼓舞麾下将士奋勇杀敌。 曙色中,三万余隋军步骑如同浪涛奔潮,汹涌扑向拥挤在榆次西门城外的定****,定****上下却是一片慌乱,各级将领呼喊列阵的命令把嗓子都快喊哑,却还是无法迅速排列起坚固方阵抵御隋军冲锋,被隋军将士一个冲锋就杀到了面前,骑兵首先在开阔左翼撞上厮杀,然后中军步兵对上,刀对刀枪对枪,盾牌猛烈撞击盾牌,两军士兵都不断有人被砍倒捅翻和撞得大步后退,但隋军将士明显要占上风,撞击间定****士卒的死伤明显多出许多。 残酷血腥的近身大战开启,两军将士为了活命与胜利,全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苦战,刀枪盾牌不断在战场上铿铿相撞,与喊杀声、惨叫声和战马嘶鸣的声音混成一片,两军相接地混乱得如同一锅煮沸的米粥,不断喷出鲜血与人体断肢残骸,地面上也迅速铺满了两军士兵的尸体,但其中仍然还是定****要占绝对多数。 没有任何的悬念,定****也就是在骑兵战方面能和隋军过上几招,步兵作战则根本就不是隋军主力步兵的对手,不管宋金刚和黄子英等将再是如何的努力约束士卒,定****步兵还是被隋军杀得节节败退,迅速被逼得护城河边上退无可退。而与此同时,隋军阵中照例也飞出十几二十个火药瓶,砸进已经密集得泼水难进的定****士卒人群中,隆隆爆炸声中,定****士卒东倒西歪,被挤下护城河无数,隋军步兵乘机大步退进,把定****步兵的阵形压缩得更加密集。 要命时刻,定****的后方又出现了新变化,经过无数次奋力劈砸后,榆次西门内的千斤闸总算是被定****捣毁,定****士兵欢呼入城,正在前方激战的其他定****士卒一看有路可退,宋金刚和黄子英等人仓促间又没来得及安排督战队阻拦士卒逃跑,定****士卒便乘机纷纷逃过护城河逃入城内,结果这么一来自然是马上带来了灾难性后果,定****士兵为了进城争抢吊桥,互相推搡自相践踏,落水者和被活生生踩死者都是不计其数,隋军方面则是猛冲猛打,不断驱逐定****士卒下水,也尝试冲击榆次西门控制城门。 混乱中,定****士兵的尸体迅速填平了吊桥两旁的护城河,两军士兵都可以踩着尸体直抵榆次城下。见此情景,陈丧良也立即做出了一些战术调整,让阚稜和丘行恭这两支昨夜劳苦功高的疲惫之师撤回后方休息整队,陈丧良也带着报国军撤到后方指挥全局,西门战事则被陈丧良委托给了尉迟敬德和刘十善等将,然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丧良才找到机会观看自军骑兵与定****骑兵的侧翼激战,了解敌人骑兵的实力和掌握自军骑兵的不足。 一番观察下来,陈丧良发现定****骑兵的作战风格很象游牧民族,就是拼命的拉开空间尽可能以弓箭杀敌,不到被迫无奈尽量不打近身战,而秦琼和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则是分进合围,尽可能的寻找近身作战机会,期间辅之以弓箭射击,虽然不落下风,却也占不了太多优势。看到这点,陈丧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无庆幸的在心中说道:“幸亏刘武周主动带着他的主力南下来了太原,不然的话,我想要在塞外草原把他剿灭,光是耗费的钱粮一项,就得让我吐血。” 庆幸过后,陈丧良又赶紧派人审问战俘,打听刘武周的具体去向,结果陈丧良的运气也还算不错,恰好有一个重伤被俘的定****俘虏看到刘武周被困在榆次城内也做了如实交代。陈丧良闻报大喜,当即命令把自己的旗阵转移到榆次北门外,又命令秦琼和程咬金停止与寻相率领的定****骑兵捉迷藏,撤回自己身边来休息喂马,也时刻准备着拦截刘武周的北逃之兵。除此之外,陈丧良自然少不得给尉迟敬德和刘十善等将去令,要求他们务必杀入榆次城内,逼迫定****弃城而逃。 很少能有机会上阵杀敌的尉迟敬德没让陈丧良失望,门前激战中,尉迟敬德逮住机会抢到门前,奋起神力接连砍翻多名定****士兵,成功抢占了城门入口,隋军将士乘机蜂拥入城,杀进城内与定****展开巷战,也彻底断了定****闭城喘息的念想。 与此同时,一直在城里东躲西藏的刘武周也总算是与奋力杀入城内接应的宋金刚等人碰了面,会师在了一处,本来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还想闭城自守一段时间,休整军队和收拢失散败兵然后再做打算,可是远远看到西城那边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隋军旗帜,刘武周和宋金刚也马上就死了这个念头,只能是赶紧收拢军队向榆次北门转移,然后打开北门向马邑老巢撤退。 很可惜,刘武周等人的撤退路线早在陈丧良的预料之中,早已被预备队转移到了榆次北门外严阵以待。而刘武周等人开门看到隋军当道列阵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又看到自军骑兵正在东北部集结侯命,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然后马上开始出城过河。 这时,陈丧良又向旁边的程咬金和秦琼吩咐道:“知节,叔宝,带上你们的麾下骑兵侯命,见我令旗挥动,立即出击,突袭刘武周匹夫的出城贼军。” 程咬金和秦琼一口答应,立即飞奔回了自军准备出击,那边郭峰和陈祠等报****将领一听不乐意了,忙都说道:“殿下,这任务怎么不交给我们?且不说我们的人马体力充沛,更加适合突击,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吧?昨天晚上我们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可是一直都没机会出手。” “急什么?”陈丧良向东面远处的定****骑兵大队一努嘴,微笑说道:“你们的对手是他们,知节叔宝突袭贼军主帅,贼军骑兵必然要南下接应,等他们和我们的骑兵缠在一起,你们不就机会来了?” 郭峰和陈祠等人一听大喜,这才乖乖闭嘴,陈丧良则紧张观察着榆次北门的情况,当看到刘武周和宋金刚的旗帜一起越过北门护城河时,陈丧良毫不犹豫,立即亲手挥动令旗,秦琼与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也马上呐喊杀上,潮水一般的涌向榆次北门。结果也不出陈丧良所料,东面的定杨大将寻相和高满政等人也马上率领骑兵出击,斜着杀向隋军骑兵侧翼,逼迫隋军骑兵调整方向迎战,然后为了掩护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撤退,寻相和高满政还毫不犹豫的与隋军骑兵展开近身混战,自行放弃了让陈丧良最为憎恶的风筝战术。 陈丧良等的就是这个战机,先是命令报国军准备突袭,然后又向阚稜和丘行恭吩咐道:“我亲自带着报国军突袭,你们负责拦截贼军步兵!记住,只要有机会,就给我不惜代价的拿下刘武周,死的活的都行!” 阚稜和丘行恭一起抱拳唱诺的同时,郭峰、陈祠和于乐三将率领的六个校报****也终于亮出了标志白袍,在同样身穿白袍的陈丧良亲自率领下,一起发力冲锋,突袭已经和隋军骑兵纠缠在了一起的定****骑兵,还从没和报国军交过手的定****骑兵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然而当报国军直接杀进定杨骑兵阵中后,寻相和高满政等定****大将难免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娘的!连士兵的武器装备都比我们这些大将的武器装备好,这仗我们还怎么打啊?!” 精良的武器装备确实是报国军战无不胜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最关键,报****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凝聚力与沉默高效,在战场上根本不需要象其他军队那样喊叫壮胆,有的只是凝聚成团,统一行动,默不作声的冷静寻找出手机会,绝不花俏但绝对实用的强力攻击,每一刀每一枪都是只去不回,从不考虑自身防护,如同一架架冰冷的杀人机器,让人望而畏。 这次也一样,将陈丧良簇拥在中间紧随着陈丧良的帅旗四周,报****就象一把锋利至极的尖刀一样,在定****骑兵阵中横进直出,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有的只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刀砍枪挑,棍扫斧劈,定****骑兵只要敢近身拦路者,无一不是被乱刀砍翻乱枪捅死,不少定****士兵甚至到死都没有看清楚报****将士的招式模样。寻相和高满政等将怒吼连连,接连几次指挥骑兵前堵后追,却还是挡不住报****的冲锋脚步,相反还被报****将士杀得死伤惨重,尸横满地。 报国军骑兵是生力军,定****骑兵却是接连作战人疲马乏,再加上还有秦琼和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在一旁助阵,定****骑兵很快就露出了败象。后面的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一看情况不妙,不敢再耽搁下去马上就撒腿向北逃命,然而阚稜和丘行恭却早有准备,马上就率军拦住了刘武周等人的去路,接着尉迟敬德也率领着一支隋军步兵追杀出了榆次北门,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被前堵后追无路可走,只能是硬着头皮猛冲阚稜和丘行恭的战阵,试图打开道路逃命。 激战再起,包括骑兵在内都只剩下一万两千多人的定****恶战两倍以上的隋军步骑,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全都是拼出老命要干掉对手,激战许久都不分胜负。然而很可惜的是,定****压根就不象隋军这么准备充足,早早就带足了马料干粮,有空隙就可以喂马吃饭,体力有一定保证,昨天晚上初更时才匆忙决定东进榆次的定****却是毫不准备,又在一夜之间接连大战和急行五十余里,将领士卒早就饿得肚子咕咕乱叫,体力下降十分严重,所以激战到了接近午时时,定****终于还是因为支撑不住而彻底崩溃,包括刘武周本人在内都被迫换上了士卒衣服,撒腿四散逃命。 追击战再开,在白天光线充足视线好的情况下,隋军骑兵重点只是追击那些骑乘战马的敌人,活捉刘武周和投降不杀的口号震天动地,每抓到一个俘虏都要追问刘武周下落,一贯追击谨慎的陈丧良也公然扬言,那怕是追到汾阳城下,也一定要追上拿下刘武周的脑袋! 用不着追击到汾阳城下,事实上才追击了十来里路,一个摔下战马投降的刘武周卫士就出卖了刘武周的位置所在,陈丧良亲率报国军迂回包抄,成功拦截住了刘武周藏身的定****骑兵队伍,继而迅速包围了这支只有一百余骑的定****骑兵,大喝要求交出刘武周,陈丧良也亲自出面,要求刘武周出来投降,并承诺保证不害刘武周的性命。 那队定****骑兵明显有些犹豫,似乎还有拼死突围的打算,不过随着秦琼也率领骑兵大队赶到附近后,那队定杨骑兵还是死了反抗的心思,曾经与陈丧良隔河见过一面的刘武周也乖乖越众而出,命令部下全部下马放下武器,刘武周本人则向陈丧良稽首乞降。 终于还是逮住了刘武周,一夜大半天的辛苦总算不是白费,难得满脸尘土模样狼狈的陈丧良这才松了口气,先挥手让士兵上前拿下刘武周,然后又顺便去看了看追击战场上的情况,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西面不远处正在一座矮丘上向这边张望的四名定****骑兵,有意无意的就吸引了陈丧良的目光,接着那四名定****骑兵中又有一人偷偷来看陈丧良的帅旗所在,隔着一百多步四目相交,穿越后两只贼眼都是一点五的陈丧良也马上就认出了那人身份。而那人的视力显然也极好,似乎是看到了陈丧良的神情不对,马上拔马就向陈丧良的反方向疾驰。 “郭峰、陈祠,于乐!带上报****,跟我上!”陈丧良大吼,“叔宝,刘武周交给你,押回榆次城去!” 第487章 金蝉脱壳 回头看到后方席卷杀来的白袍报****,李二纯粹是把肠子都悔青到了极点,一个劲暗骂自己不该过于耽搁,不该想要确认刘武周是否被隋军包围擒获,看到有人出列跪在死对头陈丧良的面前后,不该仔细去看陈丧良的帅旗所在。结果好嘛,陈丧良的眼睛和李二一样的贼、一样的奸,才一对眼马上就认出了都已经换上定****士卒服装的李二,再然后,对李二素来舍得下狠手的陈丧良马上就亲自带着绝对嫡系报****来追杀了。 对李二而言还好,反应快及时察觉陈丧良的神情不对,马上就带着身边最后的三个跟随朱粲、梁建方和王怀文撒腿逃命,抢先一步逃向与陈丧良所处位置的西面方向,待到报****掉转马头发起追击时,李二等人已经与报国军拉开了一百七八十步的距离。 战场上绝对是百年罕见的奇景诞生了,面对着逃得漫山遍野东一撮西一群的定****败兵,还有无数藏身在败兵人群中的定****文武官员,身为隋军主帅的陈丧良不仅看都懒得看一眼,还高举着自己的帅旗带着上千精锐骑兵猛追区区四名定****士兵,为了加快速度和节约时间,还故意不去砍杀周边或者当道的定****败兵,无数已经累得反抗之力对没有的定****败兵因此侥幸捡回小命,也有无数的定****将士满头雾水,“那几个人是谁?都不象是我们的陛下啊?陈贼怎么亲自去追杀他们?” 随后赶来的隋军骑兵程咬金部也被吓了一大跳,然后程咬金还道陈丧良是发现了刘武周的踪迹亲自追赶,也赶紧领着麾下骑兵脱离主战场向这边追来,然后陈丧良自然是马上命人回头给程咬金传令,说是已经逮住了刘武周,要求程咬金继续追击定****的主力败兵,务必要追击三十里以上方可撤兵。结果程咬金一听糊涂了,忙问道:“那殿下往西面去做什么?还要追杀谁?” “殿下说了,追杀一个他多年的老仇人,不干掉这个仇人殿下就是上床也睡不香。”来传令的陈丧良亲兵答道:“所以殿下无论如何都要追杀到底,让我给你和尉迟将军他们传令,让你们追击三十里收兵,返回榆次城集结。” 程咬金点点头,挥手让那手持令符的陈丧良亲兵去继续传令,然后一边指挥骑兵继续北追定****败兵,一边在心里纳闷,“什么人这么招殿下痛恨?难道又是李二郎?那小子到底是做什么了,为何如此遭殿下痛恨?让殿下每次都是坚持对他下狠手?” 李二当然也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特殊待遇,但李二也绝对不喜欢陈丧良这过于热情隆重的待遇,为了逃命,李二不断的踢踹胯下马腹,逼迫战马全速向前,朱粲、梁建方和王怀文三个李二最后的心腹也同样如此,都是拼命的挥鞭踢马,逼迫战马加速,他们的胯下战马虽然因此十分可怜,但李二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们被报国军追上,那么他们的下场绝对要比胯下战马现在的处境可怜百倍! 李二在拼命快马加鞭的时候,骑术不精的陈丧良也在冒着坠马危险拼命的快马加鞭,因为陈丧良很清楚让李二逃到了马邑的危险后果,基本上是只要一给李二机会东山再起,那么以李二的能力加上漠北的特殊地形,陈丧良再想剿灭李二就得花费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代价!所以陈丧良绝对不想再错过干掉李二的机会,宁可在追击战中少捞一些斩获也要争取干掉李二。 对陈丧良而言还算好,李二逃命时并没有逃往北面的马邑方向,而是一直冲着正西面的太原方向逃窜,陈丧良一度还有些暗暗欢喜,还道李二是在情急之中犯了糊涂。然而向西追击出了十来里后,陈丧良就逐渐傻了眼睛,因为前方的道路已经逐渐变得坎坷不平,道路两旁的丘陵树木的数量也明显增多,然后陈丧良又猛然想起,李二在太原一带居住多年,对这一带的地形绝对要比自己熟悉,向西面奔逃绝对不是慌不择路,而是早有预谋。 虽然和李二等人一样都是骑兵,但报国军对是重骑兵,对地形要求十分严格,受坎坷道路的影响远比轻骑兵为大,看到李二等人乘机逐渐拉开与自军的距离,陈丧良当机立断,立即喝令郭峰和陈祠两军卸甲,将明光铠和马铠一起脱掉,只带武器干粮,轻骑追击李二等人,报****解下的装备则交给于乐军携带返回榆次。 对此,之前已经在追击薛举父子时吃过这种大亏的郭峰和陈祠等将对小心提醒陈丧良注意安全,陈丧良则答道:“放心,这里距离太原足足有五十来里,不会有什么埋伏,我们再追二十里,不管能不能追上对退兵!”郭峰和陈祠等人无奈答应,于乐又表示要留在原地等待接应陈丧良,陈丧良知道他是好意,便也一口答应。 与此同时,乘着报国军将是暂时停止前进解除装备的机会,李二和朱粲等四人总算是暂时甩开了陈丧良的追击,然而就在李二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居前的朱粲却又一指西南方向,叫道:“右都督,那里有人!” 李二和王怀文等人赶紧循声看去,结果还真看到了一个同样身穿定****服装的骑士,似乎迷了路正在张望寻找道路,看到了身穿定****士卒服装的李二等人,那骑士还发出了一声欢呼,赶紧拍马过来,并且远远就用女子声音大叫道:“那边的定杨将士,我是你们陛下的小妹,我和哥哥失散又迷了路,快带我去见他!” “刘小眸?!”李二顿时傻了眼睛,万没想到自己逃亡期间会恰好碰上了昨天晚上失踪的刘小眸,已经与自己缔结有婚约的未婚妻。再然后,李二又突然想到自己如果能够把刘小眸顺利带回马邑,将会在马邑赢得一个什么样的有利局面,李二又忍不住心中暗喜起来,暗道:“天助我也。” “怎么是你?”刘小眸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恰好碰到李二,奔到近处刚刚看清李二的模样,刘小眸马上就惊叫问道:“你怎么穿上我们定****的军服?” “贤妹,其他话路上再说。”李二很有风度的一挥手,喝道:“我们快走,陈贼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刘小眸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然而先听到西面传来的猛烈马蹄声后,很有主见的刘小眸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一边陪着李二快马疾驰,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我哥呢?我哥的军队呢?” 李二没有急着回答,先是回头仔细察看了陈丧良的追兵情况,然后才说道:“贤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说的可都是坏消息,兄长的定杨大军主力已经完了,武周兄他好像也已经陈应良奸贼给生擒活捉了。” 刘小眸大惊,赶紧勒马来看李二,李二则赶紧一拉刘小眸的马缰,一边拉着刘小眸的战马继续前进,一边飞快介绍昨天晚上的战事情况,末了又把自己遥遥看到疑似刘武周的人向陈丧良跪地投降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才安慰刘小眸道:“贤妹,你不用怕,愚兄一定会想办法把武周兄救回来,只要武周兄没有遇害,我就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让李二颇有些意外的是,刘小眸尽管美目之中泪花闪烁,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然后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后,刘小眸还十分难得的对李二正色说道:“带谢兄长,若兄长真能救回我的哥哥,小妹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要报答兄长你的大恩大德。” “用不着你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只要你乖乖陪我上床就是了。” 李二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大实话,然后又赶紧回头去看隋军追兵的情况,结果让李二愤怒和无奈的是,陈丧良不仅一直在紧追不舍,旗帜还一直遥遥保持在李二等人的视线范围内,随时都有可能追上前来。同时更让熟悉地形的李二揪心的是,附近也就是这一带的地形不适合骑兵行动,掉头往北跑不出五六里远就会进入开阔平原,继续往西也最多就是七八里路,同样会进入昨夜隋军骑兵设伏的开阔地——而到了那种地形上,李二等人被报国军追上的可能无疑就会大上许多。 “右都督,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开阔地了。”王怀文也提醒道:“我们的战马已经很疲惫,又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过草料,在开阔地很难跑得过陈贼战马。如何应对,请右都督速下决断!” 又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虽然被树木丘陵阻隔没有看到情敌陈丧良的丑陋模样,但那面同样丑陋的帅旗却遥遥在望,始终与李二等人保持三百多步的距离,并且还有逐渐缩短的趋势——隋军昨天战前准备充足,报****将士的战马在战事空隙期抓紧时间进过食,战马体力自然要比李二等人的战马强得多。 “陈贼那边的速度太快,再这么下去,我就死定了,该怎么办呢?”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又无意中瞟见了同样身穿定****士卒服装的刘小眸,李二顿时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就说道:“这一带就只有这里勉强不适合骑兵作战,我们再这么逃下去,肯定是只有死路一条!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分头撤退,让陈贼找不到目标追击,然后我们趁机脱身。” “如何分头撤退?请右都督示下!”梁建方赶紧问道。 “我一个人向西走先回太原求救,你们四个往北走。”李二很是镇定的说道:“你们到了地势开阔地后,马上再一分为二,各向两个方向撤退,然后我们在……,在太原城里会合。” 李二约定会合位置时有些迟疑,差点就想说到马邑碰到,但考虑到路途遥远无饮无食,沿途危险又过多过大,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李二还是改了主意,决定先回太原休息一下——还好,李二在太原城里好歹还有四弟李元吉这个盟友,裴寂也在暗中有些向着李二,现在李二回去掉脑袋的可能不大。 听了李二的吩咐,对李二忠心耿耿的王怀文和梁建方二将倒是毫不迟疑,马上抱拳唱诺,刘小眸也不疑有他,同样点头答应,朱粲则是三角眼一翻,偷眼来看李二,可是看到李二和他之间还隔着王怀文、梁建方后,朱粲的目光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暗骂了一声奸贼,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乖乖从命。 约定了撤退方法后,李二毫不犹豫的就直接向西前进了,梁建方和王怀文等人则簇拥着刘小眸掉头向北,朱粲很不情愿的跟上。然后没过多少时间,报****将士就在林木乱石的缝隙中遥遥看到了梁建方等四人掉头向北,虽然陈丧良很细心的命令士兵仔细点清人数,但是却并不知道在报****将士卸甲期间刘小眸也加入了李二的队伍,所以报****将士刚看清是四个敌人,陈丧良连眼皮对没眨一下,马上就带着报国军掉头向北,继续追击与自己纠缠多年的夙敌李二。 带着骑兵在树林里追击敌人当然是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但还好,同样不敢扔下马匹的梁建方和王怀文等人也是骑马行动,同样受地形速度不快,所以体力相对比较有优势的报国军将是在又追击了五六里后,终于还是在林区边缘追上了梁建方等人。已经进入开阔地的梁建方一看不妙,忙吩咐道:“朱粲怀文,你们往东北跑,我护送刘姑娘往西北走。” 王怀文一口答应,朱粲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梁将军,还是让我护送刘姑娘往西北走吧,你和王将军往东北去。” 听到这话,梁建方楞了一楞,然后马上回过神来,怒吼道:“你怕吃亏是不是?东北方虽然远离太原,但那里肯定有大量的定****败兵,正好可以掩护你们!” “那梁将军你为什么不吃这亏?”朱粲微笑反问,又突然一指梁建方的背后,惊讶说道:“右都督!他怎么回来了?” “右都督回来了?”梁建方和王怀文二人都是一惊,下意识的一起回头时,梁建方突然觉得脑后风响,赶紧再回头时,却是刚看到朱粲劈到面前的马刀,脑袋就已经飞上了半空! 偷袭一刀砍死了梁建方,朱粲马上又挥刀去砍王怀文,可惜王怀文已经有所准备,一边举刀架住朱粲,一边怒吼问道:“朱粲,你疯了还是傻了?为什么要杀梁兄弟?” “你们才是傻了!”朱粲冷笑说道:“李二郎让我们四个往北,他一个人先去太原求救,说得好听。他明明就是想拿我们四个当替死鬼,替他引开追兵,让他好乘机逃命!你们傻,我可不是傻子,这点我还看得出来!我们的战马早就开始吐白沫了,还怎么跑得过唐王殿下亲自率领的追兵?” “就算是这样,也是我们的理所应当!”王怀文大怒说道:“右都督对我们恩重如山,为他而死,是我们的光荣!” 连砍两刀都被王怀文架住,估摸着片刻之间拿不下王怀文的朱粲后退一步,左手臂展突然一把将刘小眸的脖子勒住,右手马刀也飞快架在了刘小眸的脖子上,狞笑送到:“王怀文,有件好事便宜你,聪明的话就和我一起把这个小娘们献给唐王殿下,这小娘们长得不赖,又是李二郎没过门的妻子,唐王殿下肯定喜欢,我们的荣华富贵也马上就有了。” 王怀文疯狂怒吼,上来挥刀猛砍朱粲试图解救刘小眸,朱粲一边勒紧刘小眸的脖子,一边挥刀小心招架,之前就已经眼中含泪的刘小眸见此情景,一双美目之中终于还是流下了晶莹泪水,心中酸苦悲痛,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哭,不知是为了即将成为俘虏的悲惨下场落泪,还是为兄长被擒主力覆灭伤心,或者是被未婚夫当做替死鬼抛弃而哭………… 等失魂落魄的刘小眸回过神来时,身旁早已经围满了白袍飘飘的报国军,王怀文躺倒在了十几步外化为身首两截,朱粲则老老实实的跪在一个人的马前,说着一些乞求活命的话,刘小眸再抬眼去看接受朱粲跪拜之人的模样时,曾经见过一面的陈丧良脸庞,也就再一次出现在了刘小眸的面前。 面孔有些铁青的听完了朱粲对李二设计脱身的报告,陈丧良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旁边辛苦追击的报****将士也是怒火冲天,叫嚷着要寻找发泄对象。看到这些情况,又看到了陈丧良的可怕脸色,刘小眸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悬到了嗓子眼,脑海里下意识的想起了被定****抓获的敌人家眷的悲惨下场。 还好,陈丧良也是一个很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做了一个深呼吸后,陈丧良强行将心头不快压下,抬头冲刘小眸笑道:“贤妹,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想把我怎么样?”刘小眸颤抖着问。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陈丧良笑笑,说道:“贤妹你放心,且不说你和李二郎还只是定亲未成亲,就算你们已经成了亲,我也从来没有虐待敌人家眷的习惯,你在我的军中会得到善待,我还会让你和刘武周见面,我不会杀你们。只是……。”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然后才补充道:“只是你肯定不可能再和李二郎正式成亲了,我不会把你嫁给一个拿未婚妻当金蝉脱壳工具的狠毒小人,这样等于是把你推进火坑。” 刘小眸眼中泪水更多,终于还是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朱粲则拼命的磕头求饶,恳求陈丧良饶他一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陈丧良本想一刀砍死这个忠诚度一直为零的吃人二五仔,但一转念之后,陈丧良又改了主意,向朱粲说道:“好吧,看在你还有悔改之举的份上,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现在嘛……,来人,把他给我用布蒙住脸,押回榆次慢慢发落。” 第488章 出手招降 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陈丧良带着报国军回到榆次时,榆次城也早已落入了隋军魔爪,冲动献城的榆次守将刘季真在隋军入城前就已经被定****和部将李仲文联手杀害,好在他困刘武周于城内,逼得定****破门而入,隋军也乘机跟着进城,所以说陈丧良能够拿下迅速榆次城,刘季真仍然要算首功。此外对老刘家来说也还算好,刘季真之弟刘六儿侥幸保住了性命坚持到隋军进城,老刘家才不至于沦落到在立下大功后无人能到陈丧良面前邀功请赏的悲惨地步。 至此,隋军与定****之间的大战也终于告一段落,在不到一天时间里接连展开了三次大规模激战后,陈丧良率领的隋军主力终究还是彻底击败了定****,生擒自称定杨天子的刘武周及其麾下大将张万岁,缴获定****的所有粮草辎重及战马一千余匹,斩首加俘虏超过两万一千余人,基本上一天时间就打光了定杨******的立业保家本钱。而宋金刚和寻相等定****大将虽然带着一部分残兵败将北逃去了马邑,但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残存那点实力自保对还嫌远远不足,更别说再次威胁干扰隋军主力攻打太原的战事。 当然,隋军主力再是精锐善战,在如此高强度高密度的激烈大战中也付出了不小损失,齐郡宿将熊伟也不幸死于此战,士卒连死带伤将近四千之数,但陈丧良已经顾不得再去装模作样的祭奠阵亡将士收买人心了,回到榆次城后见城内情况已经安定,尉迟敬德和阚棱等将已经率军牢牢把守住了城内各处要害,陈丧良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睡觉,还连脸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洗去,直接就趴在了牙床上人事不知,鼾声大作的立即睡去。 美美的睡了一个饱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不讲卫生的陈丧良这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更衣,处理各种善后事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的使者却突然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涿郡大军阀罗艺派遣部将薛万述为使抄太行山小道前来求见,不仅给陈丧良带来了罗艺答应归降义宁朝廷的好消息,还给陈丧良带来了罗艺已经出兵恒山阻拦窦建德增援李家兄弟的天大喜讯。陈丧良闻讯当然是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召见。 薛万述是前右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的长子,曾经在雁门大战的后期与陈丧良见过一面,彼此印象也相当不错,故人重逢当然是万分高兴,只可惜薛万述不仅得象上次一样的不断歌颂陈丧良的各种丰功伟绩,还得以臣子身份向陈丧良稽首行礼,自称臣下。好在陈丧良也还算给面子,亲自离席搀起薛万述,又是赐座又是给赏,还当场给薛万述封了一个从五品的轻车将军官职,赐爵武强县公,实封百户食邑。薛万述也是大喜,赶紧再次向陈丧良叩首道谢。 走完了该走的过场,宾主各自落座之后,陈丧良自然是赶紧问起罗艺为何会突然想通接受自己的招降,还主动出兵替自己牵制窦建德。薛万述则如实答道:“禀唐王殿下,实际上燕王他早有归降之意,只不过他当时身处太原李氏与窦建德的两强夹缝之中,过早易帜必然会招来两大强敌围攻,所有才迟迟不敢下定决心。这次闻得殿下你亲自率领王师北伐太原,又势如破竹一路打到太原城下,燕王殿下再无后顾之忧,便……。” “停,停,打住,打住。”陈丧良赶紧阻止薛万述的滔滔不竭,笑着说道:“万述兄,在朝堂上我是唐王你是臣,是该说些委婉话。但现在我们不是在朝廷上,是在私下里交谈,就用不着再浪费口水说那些场面话了,你说实话,燕王到底是如何下定决心的?这点对我很重要,对燕王而言也同样重要。” “殿下说话还是和五年前直接了当。”薛万述笑笑,然后才说道:“既然殿下不想听客套话,那臣下也就实话实说了,燕王他是听说殿下你在一天之中飞驰两百里招降王伏宝那件事,这才下定了决心归降易帜,燕王他说殿下你能够如此识才爱才,那么他到了你的麾下,必然不会受到什么委屈,更不用担心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说到这,薛万述又赶紧道:“至于出兵恒山牵制窦建德,是末将三弟薛万均的建议,末将三弟认为殿下你亲率主力北伐太原,必然不愿意战事迁延日久,而李家兄弟仰仗有窦建德为援,肯定会全力死守太原坚城等待援军,所以我军与其直接出兵太原参加攻城战事,不如出兵牵制窦建德的援军,让殿下后顾无忧,也直接打击李家兄弟的军心士气,让太原贼军知道没有救援而军心瓦解。燕王也是听了末将三弟的建议,这才派遣末将的三弟、四弟率军八千攻打恒山郡,阻止窦建德增援太原。” “好,好,好。”陈丧良乐得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了,拍着大腿一个劲叫好,喜道:“将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万均兄弟,他这条围魏救赵之计确实是帮了我大忙了,涿郡军队攻打恒山郡切断窦建德的进兵道路,确实要比直接出兵太原帮我攻城强上百倍。妙计!万均兄弟真乃将才,我不但要重重谢他,还一定会重重的提拔他!” 喜不自胜间,陈丧良干脆又冲着薛万述微笑说道:“万述,可愿替我辛苦一趟,率军两千东进,去取榆次以东的寿阳与石艾二城,顺便夺取井陉关,打通与你两位弟弟的直接联络?” “殿下差遣,末将那敢不从?”薛万述赶紧拱手,又为难说道:“但末将这次是走山路而来,随行只有两个随从,并没有军队可用啊?” “没关系,我给你。”陈丧良笑笑,说道:“我给你八百精兵,一千二新附军,让你去替我夺取这两城一关。” 刚归降过来就被陈丧良授予兵权,还得以独当一面,薛万述当然是激动万分,立即跪了下来发誓终身效忠陈丧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永不背叛。陈丧良含笑再次把他搀起,嘴上好言安慰,心里却嘀咕道:“你们薛家几兄弟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我不对你大方点,怎么能把你的三弟四弟从罗艺那里拉过来?薛万均和薛万彻,那可都是忠诚度满百的超级猛将啊!还有将来的薛仁贵,好象和你们也有关系,不把你笼络好点,我怎么把你们薛家一网打尽?” 称王称霸后的陈丧良****运好得出奇,才刚打发了薛万述下去休息用宴和准备出征,榆次守将刘季真之弟刘六儿在前来拜见陈丧良时,又向陈丧良报告了一个重大喜讯——就是李建成在榆次城内秘密囤积大批粮草以供窦建德援军之用的那件事,陈丧良闻报再次大喜,重赏刘六儿又给刘季真追封了一个县公,也极大的缓解了粮草转运艰难的燃眉之急。 喜笑颜开之余,陈丧良并没有忘记西面的太原战场情况,好在道路不远,李靖也随时向陈丧良禀报太原战况,所以陈丧良才刚问起,机要秘书孙伏伽马上就向陈丧良报告道:“殿下请放心,太原那边一切顺利,探得我军伏击刘武周后,李建成虽然曾经出兵一支妄图替刘武周分担压力,但是屈突老将军力战杀退,李建成别无选择,在前夜四更时分弃营回城,屈突老将军乘势追杀,前后总共杀俘太原贼军一千八百余人,还夺取了不少的军需辎重。” “还有。”孙伏伽又微笑着补充道:“袁尚书还向殿下你奏报,说是他前夜发现风向已变,不出十日,汾水流量必然开始增大。所以李尚书请示,我们的主力是否该转移营地了?太原东北角的崇圣寺(后又称统平寺、平晋城,今晋源镇),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但是战事进行到了这一步,陈丧良却又必须面临这个残忍的选择,是对自己麾下将士的生命负责?还是对太原城内的无辜百姓生命负责? 所以迟疑了许久后,陈丧良还是一言不发,没有做任何表态,已经跟随陈丧良将近两年的孙伏伽察言观色,看出陈丧良心中的犹豫,便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学生知道你心中不忍,但我们也是别无选择,太原城高壕深,城墙坚固,城内又粮草十分充足,守军若是拒不投降,我们不知要耗费多少兵力和钱粮才能攻破城池,迁延日久,不止是太原百姓受害,全天下的百姓都得受苦啊。”、 陈丧良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不少时间,陈丧良才慢腾腾的说道:“回书给李尚书,同意他迁移营地至崇圣寺,也顺便告诉他,我后天回师去和他会合。” “诺。”孙伏伽赶紧抱拳唱诺,心说唐王殿下终于想通,赶紧提笔替陈丧良给李靖写回信,陈丧良在信上签名用印,让孙伏伽派快马送回主力大营,又让孙伏伽顺便派人把朱粲押来,已经无比熟悉陈丧良恶劣性格的孙伏伽一听大惊,忙说道:“殿下,难道你想让朱粲装着逃回太原城,去给我军充当内应?朱粲这个人反复无常,见利忘义,根本靠不住啊?” “岂止是反复无常?见利忘义?”陈丧良冷笑说道:“用什么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来形容他,都是侮辱了这些词语,所以你还要叫尉迟敬德亲自把这个朱粲押来,我得防着这个畜生狗急跳墙,对我不利。” 孙伏伽听了又是一楞,忙又问道:“殿下,既然你十分清楚朱粲的本性,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他?一刀把他砍了不就完了?” “因为我要利用他的阴险歹毒,去替我对付一个更加阴险狠毒的敌人。”陈丧良淡淡回答,又一挥手,说道:“别多问了,去传令吧。” 孙伏伽这才领命而去,一向懒惰的陈丧良也难得亲自提笔,在一张官防文书上写下了几行字,签名后再次用印。然后没过多少时间,尉迟敬德和孙伏伽就带着朱粲来到陈丧良的面前了,此外让陈丧良哭笑不得的是,似乎是被自己之前的话吓住,尉迟敬德和孙伏伽不仅是把朱粲五花大绑的押来,还带进来了十名刀斧手,圆形包围着朱粲虎视耽耽,随时准备动手砍人。 朱粲当然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角色,面对着这种严重不信任自己的排场,朱粲神情上仍然还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仍然还是乖乖的双膝跪地,恭敬说道:“罪臣朱粲,叩见唐王殿下,殿下……。” “住口!”陈丧良怒喝打断,咆哮道:“罪臣?本王麾下,几时有过你这样的臣子?本王八年征战,统帅将士先后何止百万?百万将士之中,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差点就致使我数千上万将士白白枉死!末了还替李氏逆贼助纣为虐,亲手杀害本王麾下将士数以百千计!本王都以曾经用你为耻,也从没给你委任过任何职位,你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自称罪臣?!” 难得看到性格温和的陈丧良这么发火,尉迟敬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左手一把揪住朱粲的后颈就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右手直接一拳砸在朱粲脸上,顿时把朱粲打得满脸开花,口中血沫横飞,牙齿都脱落了好几颗。朱粲心中暗恨,可是又不敢反抗也没办法反抗,只能是满嘴喷血的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罪人知罪,罪人罪该万死,罪人该死,求殿下看在罪人还有用的份上,饶罪人一条狗命。” 喝住尉迟敬德继续殴打朱粲,陈丧良又向朱粲说道:“不错,你这句话说得不错,你对本王是还有点用,本王也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但是嘛,就要看你接下来是否听话了。” “罪人听话,罪人一定听话。”朱粲赶紧大点其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想让罪将假装逃回太原……?” “怎么你们一个都比一个聪明?都能猜到本王的打算?”陈丧良笑了,笑着说道:“不错,本王是想让你假装逃回太原,重新回到李二郎身边为他效力。” 朱粲一听叫苦了,赶紧哭丧着脸说道:“殿下,不是罪人不愿为你效力,是殿下你也知道,那个李二郎是非同一般的狡猾,罪人现在回去他肯定会怀疑罪人,不会立即信任罪人。而且太原城池守备严密,出入困难,罪人就算探到什么军机,也送不出城啊?” “殿下,如果你还不相信罪人,那你就让罪人去做攻城先锋吧。”朱粲也是豁了出去,主动请缨道:“殿下你攻打太原城时,罪人请令加入敢死队蚁附攻城,要么罪人就带十颗贼兵首级回来赎罪,要么罪人就战死城头,以死赎罪。” “本王不要你蚁附攻城,也不要你去做内应,为本王刺探军机。”慢条斯理的说着,陈丧良拿着自己之前亲笔手书那道官防走到了朱粲的面前,把官防向朱粲一亮,说道:“我只要你这个带去给李二郎。” 仔细一看陈丧良手里那道公文,朱粲当场就傻了眼睛,也差点就怀疑自己的眼睛被尉迟敬德打坏了看错了,提着朱粲的尉迟敬德和孙伏伽也同时瞪大了眼睛,一起惊叫道:“殿下,你不是在玩笑吧?” 陈丧良亲笔签名并且用印的官防内容很简单,全文如下:封李世民为魏国公,右骁骑卫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赏黄金白银各千两,赐免死金券,除谋反外,终生免死! 难以置信的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反复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朱粲这才惊讶问道:“殿下,难道你想让罪人去替你招降李二郎?你不是一直痛恨那个奸贼入骨吗?怎么还会想到要招降他?还给他这么大的恩典?” “本王一向喜欢以德报怨,只要是投降的人,本王都没有杀害的习惯。”陈丧良微笑说道:“本王也是很不喜欢李二郎,但是马上有一件大事,我又要用上他的力量,所以他只要肯替本王干一件事,本王可以给他这些恩典。” “殿下,你想让李二郎替你做什么?”朱粲怯生生的问道。 “让他劝说李建成开城投降,如果成功,本王就给他这个恩典。”陈丧良冷冷说道:“如果李建成拒绝投降,李二郎动手把李建成干掉,率领守军和宗族开城投降,本王也照样给他这恩典!李氏宗族,本王也绝不杀害!” 朱粲张口结舌了,稍微盘算了一下后,朱粲才怯生生的问道:“殿下,那如果李二郎又选择拒绝投降呢?” “那你就找机会替我干掉李二郎。”陈丧良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回城后,可以直接告诉李二郎你被我生擒的事,然后就说你假装投降我骗得活命回城,被迫给他带信带话,然后他如果同意投降,你就帮着他行事,他如果拒绝,你就找机会干掉他,提着他的首级来见我。不管你是能帮本王劝得李二郎投降,还是帮本王取得李二郎的首级,本王都赦免你的前罪,给你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良田千亩,宅院金银,外加赐爵。” 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朱粲就答应了陈丧良的要求——因为这最起码可以立即脱身保命。陈丧良则对朱粲不是十分放心,安排了人手把朱粲秘密押解送回太原交给李靖,又让李靖派人监视朱粲携书入城,还当着朱粲的面向部下交代,说是一旦发现朱粲有什么不轨之举,可以立即处死!然后陈丧良才把那道官防装入信封,用火漆密封了交给朱粲。 朱粲被押走了,尉迟敬德和孙伏伽也都是大惑不解了,忙一起问道:“殿下,你真打算招降李二郎?你不是一直恨他入骨,怎么还想着招降他?还有,我军细作早有探报,李二郎在太原贼军里势单力薄,根本就斗不过李建成,把他招降过来没什么用啊?” “不要小看了李二郎,他是没什么兵马了,但他身份毕竟放在那里,在太原贼军中还有一定话语权和影响力。”陈丧良平静说道:“还有李氏宗族,之前李家兄弟在大兴争权,李氏宗族站在了李二一边,后来李二被我们撵回太原后势微,李氏宗族遭到李建成报复打击,太原贼军十三总管就只有李神通一个人姓李,现在情况到了这一步,这些李氏宗族成员很可能还会站在李二一边。” “那么殿下,你为什么不直接招降李建成?”尉迟敬德疑惑问道:“殿下你和李建成关系一向很好,潼关大战时,你们甚至还在战前互相托付家眷,你亲自出面招降他,应该很有希望啊?” 陈丧良笑了,笑得十分的苦涩,道:“李建成如果这么能容易招降过来,那他就不会想着在雀鼠谷水攻我军了,更不会把窦建德和刘武周也拉进战场,退回太原城内做垂死挣扎。水淹太原或许能破城,却未必能逼得他投降。” 尉迟敬德闭上嘴巴,然后孙伏伽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殿下,如果李二郎真的接受了你的招降,也真的劝说李建成开城投降或者杀掉了李建成开城投降,那怎么办?他的野心和心机,都十分危险啊?” “为了十几万无辜的太原百姓,我愿意冒险把李二郎留在身边!”这是陈丧良嘴上的漂亮回答。 “支票是我开的不假,但是这银行嘛……,呵。”这是陈丧良心里的冷笑。 第489章 李家兄弟 该来看一看太原军这边的情况了,如果说窦建德援军不幸被罗艺所阻的消息,对李建成和太原军来说是祸从天降的话,那么定****主力被陈丧良在一天之内搞定的消息,对李建成和太原军来说,那就绝对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了。 而更可悲的是,定****主力惨败和刘武周被擒这些消息,还是李二第一个带回了太原城中,所以在听到了这些报告后,李建成都忘了乘机收拾吃里爬外的二弟,痴痴站在城墙上神情呆滞,许久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好不容易叹出了一口气后,李建成还一个踉跄摔在了城墙上,殷开山、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慌忙上前搀扶间,李二也乘机在裴寂、李元吉和李白驹等人的掩护下离开现场,厚着脸皮又重新回到了太原城中。 李建成也没时间再去理会李二了,同一天晚上,守隰城的堂叔李神通又给李建成送来了求援信,说是他实在抗不住刘黑闼的狂暴攻势,城破在即,请李建成赶快给他派遣援军帮忙,不然的话,李神通就肯定守不住隰城了。 隰城是西河郡治,小有钱粮,又是联络离石郡的必经之路,一旦沦陷,正在被梁师都猛攻的离石郡也肯定保不住,无论是出于战略角度还是出于战术角度,李建成都应该给隰城派去援军。但这次例外,李建成不但没有给李神通派去援军,还给李神通送去命令,“全力坚守!若城池不幸被破,可率军队向离石转移!” 李建成这么做当然有原因,原因也不是别的,是李建成实在拿不出军队再去增援李神通了,惨淡经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十三总管六万五千军队,在始终没敢和隋军主力正面决战的情况下,现在都已经只剩下一半左右,其中还有五千被李神通带到了隰城和离石所处的右翼战场,太原城内的实有兵力包括伤兵在内已然只剩两万七千左右,这点兵力在隋军主力面前自保都还嫌不足,李建成那里还敢把军队分出去的胆量? 六月二十六日,李二逃回太原城后的第二天下午,隋军主力大营重新挖开了之前在洞涡河暂时修筑的土坝,让河流恢复正常状态,然后又连夜修筑了多道木桥浮桥,李建成和太原军诸文武都还清楚这是隋军主力即将渡河的信号,但李建成并没有派兵阻挠破坏——派了也只是白白送死,沉默以对,心里关心的也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隋军主力的新营地将要建设在什么地方? 这里必须得介绍一下古太原的城池情况,宋朝之前的太原城位于现在太原城以南的晋源区内,位于东西两山之间,夹汾水而建有东西两城,挤占了大部分的横向空间,只有南北两地地势开阔,可以用于屯兵作战。所以。隋军主力接下来是否会采取水攻战术,从隋军主力的新大营位置上就可以一眼看出来! 如果隋军主力的新大营选择在太原城南郊,汾水下游,那么李建成就可以高枕无忧,因为位居更下游的隋军主力肯定不会人为制造洪水危害自军营地安全。但如果隋军主力的新大营选择在了太原城以北,汾水上游,那么李建成和太原军就只能是求神拜佛,恳求神灵让陈丧良良心发现,别去修筑什么水坝和挖开汾水大堤水灌太原了。 很不幸,该来的总该是会来,次日清晨,隋军主力在李靖的率领下逐军拔营北上,先遣军先是越过了洞涡河,又绕过太原城东南角缓缓北上,逐渐开拔至太原东北角的崇圣寺一带停驻,并且立即着手建立栅栏鹿角,修筑御地工事。在城墙上看到这一情况,李建成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够滴水,心里不断说道:“应良贤弟,你真狠得下这个心吗?太原城里,可是有十几万的无辜百姓啊!” 陪同李建成观看敌情的太原军文武也大都是脸色阴沉,低声议论不断。有人说这肯定是隋军主力准备用水淹城的征兆,也有人说陈丧良素来崇尚道义;应该不会采取水淹太原这么惨无人道的残忍战术,屯兵崇圣寺不过是为了取居高临下之势,指挥攻城方便;彼此间很有一些争议,但谁也没有大声说话,惊扰心情明显十分不好的李建成,直到李建成宝贝弟弟李元吉的出现。 “兄长,听说陈贼军队开始在崇圣寺建营了?小弟没说错吧?你还一直替陈贼说好话,现在看清楚了吧,他陈应良奸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嚷嚷着,虚岁仅有十八岁的李建成宝贝四弟李元吉大步来到了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李建成另一个宝贝弟弟李二,躲了李建成一天多的李二这会也早换上了干净衣甲,重新恢复了英资挺拔的潇洒模样,还早早就向在场的一干李氏宗族成员拱手行礼,笑容十分亲切温和。 李建成懒得理会两个宝贝弟弟,只是继续眺望崇圣寺情况,不肯死心的观察隋军新营地的规模大小,李元吉却不肯罢休,又主动凑到了李建成的旁边,先装模作样的观察了一通隋军情况,然后马上又向李建成问道:“兄长,看模样陈应良奸贼接下来是铁了心想用水淹太原了,我们怎么应对?兄长你是主帅,应该早拿主意啊。” 李建成还是想懒得理他,但架不住李元吉一再纠缠,李建成这才不耐烦的说道:“你急什么?敌人只是派了几千军队来崇圣寺准备立营,主力是否移驻至此还没确定,有什么可急的?” “小弟能不急吗?”李元吉反驳道:“我军接连大败,定杨援军全军覆没,连定杨天子都被陈应良奸贼给生擒活捉了,陈贼主力马上就要全力攻打太原城了,太原孤城危如累卵,小弟身为父亲亲封的太原留守,能不替太原全城着急?” “那么请问父亲亲封的太原留守四弟,如何退敌,你有什么高招?”李建成冷笑反问道。 “兄长你问错人了。”李元吉笑得甚是猥琐,道:“小弟早就已经把太原五郡让给了你,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了,这如何退敌,还是请兄长你自己拿主意。” “这么说,只有为兄我把太原五郡重新还给你,贤弟你才会拿出你的退敌之策?”李建成笑得更加冰冷。 李元吉笑而不语,居然似乎还有默认的意思,李建成心中有气,几乎脱口就想说我现在就把太原五郡还给你,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生怕这个与自己矛盾越来越深的四弟就势答应,把自己逼上骑虎难下的窘境——这样的事,李元吉还真干得出来——毕竟,李元吉在历史上可是想把两个年长兄长全干掉自己当皇帝的主。 冷哼了一声后,李建成立即转移话题,改为向李二呵斥道:“二郎,昨天你躲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小弟连战连败,羞见兄长。”李二很惭愧的说道:“再加上小弟这个右都督已经只剩孤身一人,既无兵马需要治理,也无公事需要交代,就没敢再来劳烦兄长。现在小弟陪同四弟同来拜见兄长,也是来引咎请罪,请兄长免去小弟义军右都督一职。” “罢免你右都督一职?”李建成笑了,笑得还颇有些狰狞,说道:“你以为,你干那些事,光是辞去右都督官职,就可以一了百了啦?” “兄长,那你还要怎么样?”李元吉又接过了话头,冷笑说道:“二哥兵微将寡,在陈贼面前连吃败仗,都还知道引咎请罪,辞去官职。有的人统率着全部兵马,兵多粮足,还有天险雄关,强援襄助,同样在陈贼面前连战连败,怎么就没想到过如何向太原五郡军民百姓谢罪?” “你说谁?”李建成一听大怒了。 “小弟说的是谁,兄长你心里自己清楚!”李元吉毫无惧色的针锋相对。 面对着四弟的一再挑衅,李建成就是脾气再好也忍无可忍了,下意识的手按腰间剑柄拔剑出鞘,殷开山、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也是满面怒色,可惜以李叔良、李道宗和李奉慈为代表的李氏宗族成员却一拥而上的拉偏架,一边劝说李建成息怒,一边假惺惺的责骂李元吉对兄长不敬,在太原军中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外姓重臣裴寂更是直接赶走了李元吉和李二,然后才掉过头来劝说李建成冷静。 李建成当然明白自家宗族和裴寂实际上都向着李元吉,但是局势危急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搞什么骨肉相残的话无疑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李建成也就强压下了心头怒火,就坡下驴罢休此事。而到了李氏宗族成员和裴寂等人四散离去后,李建成最信任的两个心腹谢叔方和冯立便立即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左都督,齐公如此辱你,不臣窃权之心,昭然若揭,何不早早除之,以防后患?”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李建成语气苦涩的说道:“应良贤弟已经兵临城下,我身为兄长还要杀害胞弟骨肉相残,世人怎么看我?再说了,这太原五郡也确实是我从四弟手里拿过来的,他心中不服,也可以理解。所以,我还是忍一忍吧。” 冯立和谢叔方再次提醒李建成,说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可惜李建成却还是摇头不听,冯谢二人这才无奈退下。也是到了冯谢二人和李建成说完了悄悄话后,另一边的殷开山才向李建成说道:“左都督,陈贼军队在汾水上游安营,并且屯兵高处,若陈应良奸贼真是效仿知伯引晋二水灌城,我军当如此是好?” “放心,我相信应良贤弟不会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李建成顺口答道:“我和应良贤弟现在虽是敌人,但之前却是知己,了解他的为人,他确实擅长用计用谋,但是他的心地善良,宅心仁厚,绝不会为了攻城而不顾全城十余万无辜百姓的死活,所以我们只需要防着他的武力攻城,巧计破城,不必担心他会引水灌城。” 见李建成回答得如此自信,殷开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左都督,恕老夫出言不吉,如果,或者说,假如陈应良真的狠下了这个心,为了消灭我军而不惜代价,真的放出汾水与晋水来淹没太原,我们如何应对?” 沉默了一下,李建成突然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箭垛上,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我就效仿赵襄子,任由洪水围城,继续坚守!知伯水淹太原三年,太原城垣三年不倒!我就不信了,现在的太原城池,还能没有一千一百八十年前的太原城垣坚固!” 大声说到这,憋屈了许久的李建成无法遏制住胸中激奋,又大声继续说道:“不错!应良贤弟是我的好友知交不假!但他也是我的杀父仇人!他的才具胜我百倍,我今生今世都无法为父报仇,这点我也承认!但是要我忘却父仇,抛弃父亲所创之基业,向杀父仇人屈膝投降,做梦!太原在,我就在!太原破,我以死殉城!” 慷慨激昂说完了这通话,李建成又抬头看天,看着天上逐渐增多的云彩,眼中不由噙上了泪水,哽咽着低声说道:“父亲,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保佑太原。” ………… 该来看看李元吉和李二这对好兄弟的情况了,被裴寂以长辈身份撵走后,李元吉和李二并没有急着下城回府,而是沿着城墙慢慢行走,一边遥遥眺望着隋军新营地的情况,一边低声交谈。嘲笑了一通李建成的懦弱无能后,李元吉向李二问道:“二哥,以你之见,陈应良奸贼会不会真的放水来淹太原?” “目前还无法断定。”李二摇头,答道:“以陈应良奸贼之虚伪,引水灌城伤及无辜,这样的事他确实很难干得出来。但也说不定,毕竟这个奸贼的后方不稳,粮道又过于漫长,转运十分艰难,如果真的没有了其他破城办法,为了速战速决,他未必狠不下这个心。毕竟,这个奸贼只是以虚伪面目示人,实际上却是心狠手辣,歹毒无情,该狠心的时候,他比什么人都狠!” “如果陈贼真的狠下了这个心,那二哥你打算怎么办?”李元吉又追问道。 “只要陈贼开始建坝,那我马上跑路。”这是李二在心里的回答,然而在嘴巴上,李二却是这么说道:“无计可施,只能是全力守城!效仿赵襄子巢居而处,悬釜而饮,能熬到陈贼就熬,实在熬不到,城池被破,那愚兄也就只能是象道宗贤弟一样,以死殉国了。” 让李二颇有些意外的是,他说这话时,他几兄弟中实际上最草包的李元吉竟然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辨别他言语是否发自内心。只可惜李元吉也确实过于无能,压根就没看出二哥的话完全就是言不由衷,还又眨巴眨巴了眼皮,又突然低声问道:“二哥,那你是否有考虑过,向唐王殿下投降?” “四弟心中已存投降之念?”李二先是一惊,然后又暗暗欢喜,忙先装出了一副惟妙惟肖的惊讶模样,然后才低声说道:“四弟,你就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向陈应良奸贼投降?我和他有多大的恨,有多大的仇,你难道还不知道?” 见李元吉的眼神中有些失望,李二忙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就算我想向陈应良奸贼投降,也没这个胆子啊,万一……,万一唐王殿下不肯接受我的投降,把我一刀杀了怎么办?” 听到李二把‘唐王殿下’四个字都叫了出来,李元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喜色,先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说道:“二哥,如果唐王殿下答应赦免你的死罪,还给你封官赐爵,你可愿降?” 闻弦歌知雅意,李二马上就听出了不对,忙低声问道:“四弟,你和唐王殿下,已经有联系了?” 一向傻帽卤莽的李元吉难得有些犹豫,但架不住李二的一再追问,最后还是说了实话,道:“是唐王殿下主动联系我的,记得宇文歆么?他在关中被唐王殿下俘虏后投降,唐王殿下这次亲征太原前,他写了一道书信给我,想替我建立与唐王殿下的联系,我虽然没理他,但是唐王大军打进雀鼠谷以后,唐王殿下又派人来见我,给我送了些东西,也给我许了一些官职封赏……。” “唐王殿下给四弟你封了什么官职爵位?”李二赶紧又问,“还有,殿下的使者,还在城里不?” “使者我……。”李元吉本想顺口回答,但话说道一半就重新吞回了肚子里,改口说道:“使者被我赶走了,但唐王殿下似乎很有诚意,同样封我为齐国公,银紫光禄大夫,实封食邑千户,赐银券,除谋反外免死三次。另外还说,天下一等郡太守或者二等郡留守,随我自己选。” 听到这话,李二城府再深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隐隐还有一些羡慕,然后才问道:“四弟,那么唐王殿下想要你干什么?” “献出太原城。”李元吉低声回答,忙又补充道:“当然,我绝不可能答应,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要是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会也不会对我说起这事了。还有陈贼那个使者,说不定还在太原城里,还就在你家里。”李二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道:“四弟做得对,陈应良虽然还算言而有信,不太可能食言反悔,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如果向他屈膝投降,定然会被天下人耻笑。” 李二这话明显没有把所有退路都堵死,李元吉虽然草包也听了出来,心中暗喜之下,李元吉除了与李二虚与委蛇的大骂杀父仇人陈丧良,心里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琢磨起如何拉着李二一起和自己献城投降。但李元吉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李二的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个主意。 “陈贼果然还是忍不住用了离间收买,只是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会是四弟这个草包。”李二心中冷笑,“我该如何这个机会呢?是该设计诱敌,乘机打一个胜仗鼓舞军心?还是向李建成那个草包揭发李元吉这个草包,乘机把李元吉手里那一万兵马弄到手?或者说,两计并行,既拿到兵马,又重创陈贼的军队?” 当然,世上有的是信念坚定不移的人,但李二绝对不是其中之一,才到了当天晚上,一心想借着陈丧良招降李元吉机会东山再起的李二,就忍不住开始动摇了起来。因为,李二最后的那个嫡系心腹——朱粲,逃回了太原城中。 第490章 李氏宗族 朱粲当然是被隋军将士押回太原城的,还是悄悄的把他押到了太原东城北门外的隐蔽处,然后才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塞给他一把带血的断刀,用手弩逼着他往太原城走。朱粲心里恨得想杀人,可又不敢拿着一把刃都卷了的断刀和十来名隋军士兵拼命,也只好连滚带爬的摸到太原东城北门前,高声表明身份要求入城。 还好,残忍好杀的朱粲在太原军内部也小有名气,报出身份后就被守军用吊篮绞上了城头,验明了身份无误,又没搜到直接缝在朱粲内衣里的书信,便按照军中规矩通知了朱粲的上司李二。结果也正如朱粲所料,李二虽然装做相信了他是力战杀出血路逃回太原的解释,第二天一早亲自出面把他接回了西城,带回了李二在西城的家中,然而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后,李二也就立即原形毕露,马上开始仔细盘问朱粲的逃亡经过——同时朱粲还细心看到,李二的右手还一直按在剑柄上。 按照陈丧良的指点,知道瞒不过的朱粲主动坦白,老实承认了自己被隋军俘虏,捏造了一段纯粹鬼扯的被俘经过,说什么自己和梁建方等人刚逃进地势开阔处就被报国军包围,梁建方和王怀文拒绝投降先后被杀,刘小眸也被好色无厌的陈丧良当场抢去,自己为了留住有用之身假装乞降,结果陈丧良就命令自己返回太原,自己为了乘机返回李二身边就这么回来了。最后才在李二的点头同意下,脱下衣服拆开针线,取出陈丧良的书信双手捧到李二的面前。 如果说对朱粲的被俘经过还只是将信将疑的话,那么看到了陈丧良亲笔所书那道官防任命状,李二就纯粹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拿着那张薄纸呆若木鸡,失神得连提防朱粲偷袭刺杀都忘了,口中喃喃,“魏国公,右骁骑卫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免死金券,除谋反外,终生免死……?我没看错吧?陈应良那奸贼,竟然想招降我?竟然还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天地良心,在这一刻,李二确实有些心动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太原军现在的情况放在这里,就算想要守住城池不破,熬到陈丧良耗不下去被迫退兵,都是难如登天!而只要稍有不好,与陈丧良仇深似海的李二,肯定就是粉身碎骨并且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对此早就是心知肚明的李二再突然看到这样的转机,当然是怎么都会惊喜心动那么一下两下。 况且,李二还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即便太原军取得了太原保卫战的胜利,那么到了胜利之后,吃里爬外的李二也很难在李建成的统治下觅得东山再起的机会,稍有不慎,同样还有人头落地的危险! “这匹夫怎么好象真的心动了?”朱粲也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之辈,偷看到了李二的神情不对,心中纳闷之余难免又生出了一些侥幸心理,暗道:“如果李二郎匹夫真的决定投降,那说不定更不错,这匹夫的身手武艺在我之上,心机又深沉歹毒,狠下心来干掉李建成并不是没有希望。他得手了,老子就算在陈应良那匹夫面前过关,陈应良那匹夫有千般不是,但信誉一向都非常好,说出来的话基本都算话。” 果不其然,心动之下,李二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陈贼要你把这道书信带给我,还有什么话不?” “有。”朱粲如实答道:“陈贼要右都督你劝说左都督开城投降,成功的话,他就给右都督你信上的东西。又说如果左都督拒绝投降,右都督你只要把左都督拿下或者除去,打开太原城门投降,他也照样给你信上这些东西。” “什么什么?”李二又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要我劝说兄长投降,他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劝降,他和我那兄长,以前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么?怎么反过来要我劝说兄长投降,还要我在兄长拒绝投降的情况下除掉兄长?这真是陈应良奸贼的话?” “千真万确,末将不敢欺瞒右都督,这确实是陈贼的原话。”朱粲点头,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 李二一度又有一些糊涂,但仔细一想后,又发现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第一就是这次太原大战,李建成的抗争决心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坚决,先后把窦建德和刘武周两大强邻都拉下了水不说,还不留后路的以洪水攻击隋军主力并且付诸实施,简便到了现在穷途末路之时也没有半点向陈丧良求和请降的迹象,死战到底的立场让之前非常怀疑他有可能投降陈丧良的李氏宗族都万分惊讶。 第二就是陈丧良也许早已在暗中招降过李建成,只是遭到了李建成的断然拒绝。所以,招降李建成失败的陈丧良改为招降李二和李元吉,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点,李二难免又是一阵兴奋激动,也难免有稍微动摇了一下,但动摇归动摇,这点动摇力度还不至于摧毁李二的理智。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后,李二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才骂道:“无耻奸贼,终于还是露出了他的卑鄙嘴脸,他在寒微之时,我兄长对他何等眷顾,他竟然还想杀害我的兄长?还想让我杀害我的亲兄长?做梦!卑鄙小人!” 骂完了,李二随手将那道书信往面前案几上一放,又顺口向朱粲吩咐道:“起来吧,念在你主动坦白的份上,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下去沐浴更衣,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再说。来人,服侍朱将军去沐浴更衣,再给他准备一桌上好酒菜。” 朱粲恭敬谢了,乖乖跟着李二叫进门的侍女下去沐浴更衣了,李二先是密令从李元吉那里借来的亲兵暗中监视朱粲,然后才拿起了那张陈丧良的亲笔委任状,端倪着心中盘算,“怎么办?陈贼虽然奸诈卑鄙,但信用良好,是考虑赌上一把?还是利用这个机会,阴一把陈应良奸贼,重新获得李建成那个草包的信任?但陈贼如果言而无信怎么办?李建成匹夫还是不肯把兵权交给我怎么办?李建成匹夫对我的猜忌和提防,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再等一等看吧。”思来想去了许久,李二终究还是决定暂时保持观望态度,一边将那张委任状小心转入信封藏入怀中,一边暗暗心道:“现在,我首先得确认两件事,第一,李建成匹夫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陈应良奸贼死战到底?第二,太原城究竟能不能守得住?!” 山雨欲来风满楼,同一天下午,陈丧良亲自率领的隋军主力从榆次回师到了太原城下,与李靖率领的后军会师一处,然后立即联手北上,一起转移到了太原城东北角的崇圣寺一带立营,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寨,摆出了准备长期驻扎的架势。同时让太原军上下心惊胆战的是,陈丧良还把在战场上抓获到的近万定****俘虏也带到了太原战场,并没有就地收编或者遣散,怎么看都怎么象准备把他们当做筑坝民夫使用的模样。 隋军主力经过太原东城时,李二再一次陪同李元吉上到太原城墙,与长兄李建成一起查看敌情,远远看到陈丧良在大批衣甲鲜亮的隋军将士保护下意气风发的模样,李家兄弟无一不是心情复杂万分。再看到刘武周在隋军将士押解下策马而行的垂头丧气模样,李二和李元吉心中难免都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李建成却是眼泪滚滚,哽咽出声,“武周兄,是我害了你啊。” 与此同时,遥遥看到太原城上人头似蚁后,著名马屁精封德彝也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建议道:“殿下,太原城上贼军文武将官众多,料来李建成必在太原城上偷窥殿下雄姿,既如此,殿下何不亲自出面,或者是另派一人押解刘武周到太原城下示众,定可打击李贼军心士气,对我军攻城或是招降都有无穷妙处。” “不必,我军生擒刘武周的消息,自有细作斥候会探报给李氏贼军,用不着再这么羞辱刘武周了。”陈丧良摇头拒绝,又稍一思索,还干脆说道:“去传我钧旨,我军抓获的俘虏中,有家在太原城内的,只要他自己愿意,立即当场释放,让他们回城与家人团聚。”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招来里一道完全相反的命令,封德彝都有一些哭笑不得了,但又不敢违抗陈丧良的命令,只能是赶紧赶往押解战俘的后军传令,结果还真有三百多名家中太原城内的太原军俘虏想要回家,押解战俘的阚稜依令行事,立即将他们当场释放,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回城去与家人团聚,三百多太原战俘反复掐了大腿确定这不是做梦后,也立即欢呼着撒腿离去,其中大部分人在离开时还向陈丧良的帅旗双膝跪下,叩首道谢。 假仁假义的力量无穷无限,陈丧良当场释放在三百多太原战俘顿时给李家兄弟出了一道大难题,放进城来吧,这些战俘肯定会成为陈丧良的免费吹鼓手,动摇守军军心打击士气,不放进城来肯定是更加打击士气军心,左右为难之至。最后李建成被迫无奈,也只能是听从殷开山的建议,让人大声喊话叫那些俘虏稍安勿躁,等隋军主力离开之后做让他们进城。 李建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安全起见的权益之计,但也同样招来了那些急于进城与家人团聚的俘虏不满,即便不敢公开流露,也纷纷低声说道:“还是唐王殿下好些,进了城我就直接回家,再逼我上战场,别想再指望我卖命!” 隋军主力终于还是走远了,那些俘虏也在太原守军的严密监视下逐一进城了,眺望着陈丧良帅旗远去的方向,李建成心情复杂万分,心道:“应良贤弟,你为什么就不肯来和我见上一面?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已经差不多三年时间没有见上一面了?不过,你不来见我也好,我们见了面,你肯定要招降我,我也肯定要拒绝你,我们的兄弟情谊,也就要彻底割断了。” 李建成的心情复杂,其实大部分太原军文武官员的心情更复杂,尤其是看到那些被陈丧良当场释放的太原军战俘,太原军众文武更是纷纷心道:“陈应良可是连柴绍都能宽恕的人啊,柴绍当初逼得他上吊几乎送命,他还几次三番饶恕柴绍不死,我们和他的仇再深,能有柴绍和他的仇深吗?” 打击太原军的事接二连三,同一天晚上的二更左右,李氏宗族中唯一掌握兵权的李神通,突然带着满身鲜血与两名同样身上带伤的亲兵,快马冲回了太原西城的南门下,还刚登上过河石桥,胯下战马就摔倒在了石桥上永远没站起来,也摔伤了本就身上带伤的李神通。亲兵把已经站不起来的李神通抬进城内后,也马上哭着告诉前来迎接的太原军南门守将,“隰城被刘黑闼匹夫攻破了,两千守军加两千乡兵,就只逃回来我们三个,剩下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 隰城沦陷的原因除了刘黑闼进攻凶猛外,陈丧良那道收买太原五郡民心的檄文也起了重大作用,盼望着摆脱今年赋税压力的隰城百姓和地方乡兵在协助守城时不但出工不出力,还不断的暗中向隋军提供各种情报支持,刘黑闼最终打破隰城,也是因为隰城乡兵悄悄向刘黑闼告密,说隰城西门的太原官兵主将战死,士卒损失严重,刘黑闼从薄弱处猛攻得手。结果也造成了李神通西进逃往离石的道路受阻,只能是改为逃往东北面的文水县,同时因为文水小县的城上已经改挂隋军旗帜的缘故,李神通还连文水县城都不敢进,又一路直接逃回了太原。 李神通的意外归来,除了给李建成带来隰城与离石都已难保的噩耗外,也给太原城内的李氏宗族带来了主心骨,李建成探望了李神通伤势后很快就神情沉重的离去,李氏宗族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李神通的病榻之侧,还乘着李建成离开、李二李元吉兄弟暂时还没前来探望和李神通神志清醒的机会,迅速的召开了一次宗族会议。 “族叔,自从家主故后,我们李氏宗族中,就以你的年龄最大,威望最高。”首先开口的是李建成和李二等人的堂兄弟李奉慈,低声向李神通说道:“陈贼大兵压境,我军连战连败,如今只剩下太原孤城可守,我们李氏宗族何去何从,还请族叔你替我们拿一个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李神通神情委靡,奄奄一息的说道:“事已至此,别说是我了,就是叔德兄(李渊)重生,也肯定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我还能有什么主意?” “族兄,你难道就没考虑过……。”李叔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说道:“当初在大兴,我们是知道杨广肯定不会罢休,不会饶我们,但现在杨广已死,朝政皆被陈应良掌握,陈应良的性格远比杨广温和,又是出了名的不计前嫌,连柴绍、萧瑀和窦进他们,陈应良都没计较,还都委任官职,柴绍还得到了重用……。你说,我们……?” 李神通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这些心思,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做?没人拦你们啊?” “兄长,就是有人拦啊。”李叔良苦笑说道:“兄长你是知道的,因为左右都督那件事,建成贤侄对我们这些宗亲恨入骨髓,除了兄长你道高望重外,所有的人都被他逐渐剥夺兵权和实权,现在我们李氏宗族的成员就算想要出入城池,也必须先征得他李建成同意。就算我们可以想办法自己溜出去,家眷也跑不掉啊?” “族叔,还有一点。”远不及他弟弟那么有骨气的李道宗补充道:“我们就这么空着手去见唐王,恐怕最多也只能是勉强保住活命,更多的……,肯定是想都别想。” 李神通不肯睁眼,闭着眼睛仿佛已经入睡,半晌才低低问道:“左都督,是什么态度?” “似乎没有那个打算,昨天都在城墙上喊出了与太原共存亡的话。”李叔良低声回答,又苦笑说道:“我们之前真的是看错了,在大兴时怕他拿我们全族性命换他活命,还帮着和陈贼有深仇的二郎与他争权,那知道他其实比二郎更坚定更执拗,一口咬定说他就算替老家主报不了仇,也绝不向杀父仇人屈膝……。唉,早知如此,当时我们就不该惹祸上身啊。” “族叔,你德高望重,是我们李氏宗族中,唯一能在左都督麾下掌握兵权的。”李奉慈小心翼翼说道:“不知族叔能否……,能否劝劝建成兄,早在陈应良寒微时,他就已经和陈应良情同手足,陈应良又是很讲道义的人,他如果……,如果带头……,对我们李氏宗族的所有成员,都有利啊。” 又沉默了许久,李神通才仿佛梦呓一般的说道:“为了我陇西李氏的血脉延续,我答应你们,但你们不用急,太原未必守不住,建成的态度,我也要摸清楚。如果太原能守住,我们就没那个必要,但太原如果真的保不住,我自会为了你们着想。” ………… 又是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当陈丧良打着呵欠来到新大营的中军大帐时,李靖、袁天罡、屈突通、封德彝和孙伏伽等一干幕僚参谋早已全部到齐。见面后,袁天罡还赶紧向陈丧良双手献上了一个太原地形新沙盘,微笑说道:“殿下,这是下官为了祝贺你大破刘武周贼军,亲手做的小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沙盘上,太原已经被一道堤坝堵住了汾水去路,太原西南面的晋水发源地龙山之上,也多出了一座隋军营寨和一道小堤坝,小堤坝堵住晋水南下道路,将水流全部逼进直入太原城内的知伯渠中。 仔细看了沙盘情况,陈丧良笑了,笑道:“尚书大人,你亲手做的礼物,我那能不喜欢?但是这也太早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攻打太原,一定要用水攻战术了?” “殿下,收下吧。”李靖微笑说道:“这可是袁尚书耗费了无数心血才亲手做成的,就算你怜惜百姓不愿伤及无辜,也应该收下,不要辜负了袁尚书的一番好意。” 无奈的笑笑,陈丧良只能双手接下了那个制做得十分精美的沙盘,微笑说道:“既然这是天罡先生的心血,那我就收下了,但我也有言在先,水攻战术我可以考虑,但是不到万不得以,我绝不会用洪水灌城!” “不!攻打太原,必须要用水攻!”性格其实也十分温和的袁天罡难得顶撞陈丧良一次,斩钉截铁说道:“殿下,下官知道你怜惜百姓,但是想要以最小代价拿下太原,就只有水攻一法!下官提议,我军今天就出兵夺取汾水桥,进兵龙山抢占智伯渠入口,屯兵守卫!请殿下准允!” “用不着这么急吧?”陈丧良有些疑惑的问道。 “必须得这么急!”袁天罡态度更加坚定,还向陈丧良稽首跪下,抱拳说道:“请殿下立即点将发兵,突破汾水桥,拿下龙山!” 陈丧良被袁天罡的罕见态度弄得一楞,从没见过袁天罡用这种口气对陈丧良说话的李靖和孙伏伽等人也有些面面相觑,然后屈突通忙小心提醒道:“袁尚书,殿下还没决定如何攻取太原,你为何坚持要左右殿下的用兵方略?” 眨了一下眼睛,袁天罡忽然放缓了一点脸色,微笑说道:“因为这么做,等于就是告诉太原贼军我们准备使用水攻了,太原贼军那边也有一些饱学之士,想来定然听说过智伯引水灌太原的故事,惊惧之下人心动摇,人心动摇之下,殿下最喜欢的那些手段,不就大有用武之地了?” 袁天罡这话提醒了陈丧良,让陈丧良想起自己即便不打算使用过于伤及无辜百姓的水攻战术,也可以先装出准备引水灌城的模样恐吓敌人,虚张声势把敌人的内部吓乱了,再用什么离间反间收买偷袭引蛇出洞声东击西之类的坑蒙拐骗,也可以轻松容易许多。所以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袁尚书的话也算是言之有理,那我即刻点将发兵,夺取龙山智伯渠。” 说罢,陈丧良又补充道:“但还是那句话,夺取龙山恐吓敌人可以,是否引水灌城,我还要郑重考虑。” 袁天罡微笑点头,并不说话,然而低下头时,袁天罡的嘴角边上,却又浮现出了一丝奸笑。 第491章 木马夺桥 袁天罡强烈建议陈丧良攻取的龙山位于太原城西南郊,想取龙山又必须先拿下位于太原城南五里处的汾水桥,而这座木质结构的固定桥梁又是沟通汾水东西岸的唯一通道,战术地位十分重要,所以兵力再是如何的紧张,李建成仍然还是分兵千人驻守保护此桥,并且在桥上准备了大量的柴草、硫磺与火油等物,随时准备在必要时刻焚毁汾水桥,增加隋军主力的渡河难度。 隋军主力当然不怕和太原军打野战,但隋军主力又绝不愿意看到太原军一把火烧了这道重要桥梁,所以如何在保全桥梁的情况下夺取桥梁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经过与众人商议讨论和仔细考虑后,陈丧良决定放弃正面攻打,采取奇袭战术夺桥,杀汾水桥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给他们放火烧桥的机会。 也正是机会,隋军主力刚刚移营,各种营防工事尚未修建完毕,按常理来说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发起进攻,这点多少为隋军奇袭提供了一些掩护,所以陈丧良最擅长最拿手那些坑蒙拐骗,自然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乎,负责守卫汾水桥的太原军将领郭子武就自然而然的碰到了一件奇事,一个自称是陈丧良使者傻冒突然跑到汾水桥上求见于他,代表陈丧良要求郭子武率领汾水桥守军献桥投降,并承诺只要郭子武献出汾水桥,那么陈丧良就给郭子武一个正六品的官职,赏赐黄金珠宝,也给郭子武麾下每一名士兵赏赐布匹十匹,旅帅以上每人加赏钱十贯,出价相当不低。 能被李建成派出城来守桥,郭子武当然有着很高的忠诚度与不错的职业道德,当即断然拒绝了隋军使者的收买招降,只是碍于李建成有令在先不得伤害使者,郭子武倒也没有怎么为难那个隋军使者,下令赶走了事。可那有些傻冒的隋军使者却不肯罢休,一边挣扎着拒绝太原军士兵把他架离汾水桥,一边嚷嚷道:“郭将军,你不相信我们殿下的诚意是不是?我们说了给你麾下每个弟兄十匹布就是十匹布,一匹不会少你们的!如果你们不信,我回去就把一万匹布带来,让你们亲眼看看我们的诚意!” 被架过了汾水桥扔远后,那傻冒隋军使者却还不肯罢休,又冲着郭子武和汾水桥守军叫嚷道:“郭将军,太原的弟兄们,你们等着,我回去就把一万匹布带来!我要让你们看清楚,我们唐王大军是否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还别说,那隋军使者傻冒归傻冒,说话还真的十分算话,到了下午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些民夫拉着五十辆满载布匹的货车重新来到了汾水桥前,虽说守卫桥头阵地的太原军士兵拒绝让他上桥,还拉弓搭箭禁止货车靠近阵地,那傻冒使者却还是大喊大叫请郭子武来接收唐王赏赐,还让民夫掀翻了一辆货车把车内布匹洒满一地。被纠缠不过的郭子武只得过桥当面拒绝,要求他立即滚蛋否则就放箭射杀,那傻冒使者却还又上前了一步,说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郭将军,小使可是来给你送礼的,就不信你真的会放箭。” 冷笑着,郭子武亲自拉弓搭箭,一箭射飞了那傻冒使者的帽子,把那傻冒使者吓得惨叫一声妈呀撒腿就跑,他带来的民夫也是一个比一个跑得更快,还连那五十车布匹都来不及带走就一起跑得干干净净,狼狈模样让太原军将士无不放声大笑。 布匹是生活必需物资,在这个时代还可以直接当做货币使用,隋军傻冒使者把布车忘了太原军将士自然不会忘,郭子武也没忘了,吩咐道:“把那些布匹全部拉过汾水,弟兄门每人两匹,余下的全部上缴左都督。” 欢呼声中,太原军将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把五十辆布车全部推上了汾水桥,然后很自然的,当一辆布车经过郭子武身边的时候,车上布匹突然自行飞上了半空,接着又跳出了两名手拿刀盾的隋军士兵,二话不说向着郭子武就是乱刀砍来,郭子武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乱刀砍翻。同时其他布车上也是下饺子一般的纷纷跳下隋军士兵,刀盾乱挥迅速把守卫桥头阵地的太原军士兵杀散,接着毫不犹豫的杀向汾水对岸,之前跑到了远处张望的那个隋军傻冒使者也立即发出信号,正在周围哨探巡逻的隋军斥候哨队也马上吼叫着向汾水桥这边拍马冲来。 事发突然,汾水西岸的太原军守军同样是措手不及,八十名隋军勇士呐喊着都已经冲过了汾水桥了,西岸守军才凌乱放出第一波弓箭,几乎没收到多少效果,然后再到这八十名隋军勇士杀到面前时,太原军守军也就永远没有了点火烧桥的机会,被迫陷入近身混战,还因为无人指挥的缘故,根本发挥不了兵力优势把这些无耻卑鄙的隋军士兵迅速杀光。而稍一耽搁后,由精锐骑兵担任的隋军斥候哨队也已经纷纷冲上了汾水桥。 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到汾水桥告急,太原城内守军赶紧派出军队出城接应,然而太原军动作快,准备充足的隋军那边动作更快,收到信号后,隋军新营地中立即冲出两千轻骑,快马加鞭飞驰南下,然后还有大队步兵出营,同样是快步向着汾水桥赶来。除此之外,陈丧良还十分细心的分出一军直奔太原东城的东门,抵挡太原守军可能派出城来的军队阻拦自军增援汾水桥战场。 还是那句话,隋军方面只怕太原军烧桥,绝对不怕和太原军打野战,仗着以有心算无意的早有准备优势,距离较远的隋军骑兵援军还比太原军援军抢先一步抵达汾水桥战场,抢先一步进入西岸阵地,太原军也就永远都没有了重新夺回汾水桥控制权的机会。最后再当暴跳如雷的李建成亲自率军出城接应时,隋军的步兵大队也已经越过了汾水桥,配合骑兵夺占阵地列阵而战,奋力接住李建成主力,为陈丧良接下来派出的援军争取时间。 无论兵力和战斗力都是差距巨大,太原军和隋军打添油战当然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激战到了太阳落山都没有夺回汾水桥,又看到更多的隋军援军已经赶到,李建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还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退兵命令,“鸣金吧,再打下去已经没用了,汾水桥拿不回来了。应良贤弟,你的用计,真的已经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啊。” 被陈丧良的变种木马计抢走了汾水桥,太原军的军力损失虽然绝不算大,但是对于整个太原战场而言,太原守军却一下子就变得被动了许多。因为有了坚固宽敞的汾水桥后,隋军主力就可以随意在汾水两岸来回调动,同时威胁太原东西两城,隋军发起攻城时,太原军就不敢所有力量只用于东城一地,必须要防着隋军突然对西城出手,实质上自行削弱了自军守城力量。所以退兵回城后,李建成第一件事就是抽调预备队增强西城防御,怕的就是诡计多端的好友又突出奇兵,又来偷袭奇袭西城重地——粮仓、武库和晋阳宫都在西城,可绝对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熟读经史的李家兄弟和太原军决策层更担心和最害怕的还是另一点,但越怕越没用,到了第二天清晨时,隋军主力在加强汾水桥防御的同时,果然又派遣大约两千兵力西进上山,登上龙山驻扎晋祠,拿下了智伯渠进水口的控制权,随时都可以切断晋水,把水流全部逼入智伯渠灌进太原城。 在城墙上遥遥看到隋军旗帜插上智伯渠,知道智伯渠对太原城威胁有多大的太原军上下当然是忧心忡忡,李建成却是仰天长叹,道:“应良贤弟,你真狠得下心来水淹太原吗?为了一城之地,一战之胜,不惜殃及城内十几万无辜百姓,你还是当年那位谦虚有礼、以德报怨的应良贤弟吗?” 殷开山和冯立等李建成心腹都不吭声,李元吉和李二面无表情,同样沉默无语,其他的李氏宗族虽然也都没有说话,却都悄悄的去看抱伤上城查看敌情的李神通,李神通知道一帮亲戚的心思,迟疑了一下,终于究还是开口向李建成说道:“建成贤侄,陈应良尚未攻城便先取汾水桥,又占智伯渠,引水灌城的打算昭然若揭。若真是如此,不知贤侄你打算如何应对?” “当然是全力固守。”李建成想都不想就说道:“只要发现敌人开始在晋水建坝,那我们马上就堵死智伯渠入城水口,也堵上太原诸门,以城墙拦水,继续与敌人抗争!” “那如果太原城也拦不住洪水,大水入城,那我们又当如何应对?”李神通追问道。 “堵缺口,居高处,继续守城!”李建成回答得斩钉截铁,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听到这话,在场很多人的脸色都不由变了一变,李神通也微微一惊,万没料到李建成的立场会如此坚定,抿了抿嘴才说道:“贤侄,你和陈应良是知交好友,情同手足,即便对阵时也要互相交代后事,托付家人,既然你与他有如此交情,那你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求和谈判?” 包括李二都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和所有人一起,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李建成的脸上,但李建成的回答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睛——李建成竟然神情很奇怪的向李神通反问道:“叔父,你这话什么意思?让我向应良贤弟求和?你难道忘了,应良贤弟是我的杀父仇人?你叫我忘记杀父之仇,向杀父仇人屈膝求和?” “那你还叫他应良贤弟?”李神通同样傻眼问道。 “我叫他应良贤弟,是因为我和他是知交好友,也对他的才学为人钦佩万分。”李建成严肃答道:“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侄身为人子,必须要为父报仇。” 李神通彻底无语了,也终于再次确定了一点——外表温和的李建成,骨子里其实远比和陈丧良有着深仇大恨的李二更刚直更顽固!而看到了李神通的这副模样,李建成也早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便又说道:“叔父,如果你想劝小侄向应良贤弟求和,那就请免开尊口。小侄虽然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有敢劝小侄求和的人,小侄绝不会轻饶。” 李神通更加无语,李建成却还是不肯罢休,又转向了殷开山、冯立和谢叔方等心腹掌兵将领吩咐道:“从现在开始,给我严守东西二城,有私自出城与敌军联络者,无论是谁,立即斩首!先斩后奏,不必报我!” “诺!”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亲信一起抱拳,整齐唱诺,还个个态度坚定,神情刚毅。李建成点了点头,又安排了人手严密监视智伯渠动静,便领了一帮异姓心腹下城,留下一帮李氏宗族在城上愁眉对苦脸,长吁短叹。 看到李神通吃瘪和一帮亲戚愁眉苦脸的模样,早就已经被陈丧良招降打动的李元吉心中暗喜,赶紧凑了上去和一帮堂叔堂兄弟窃窃私语。回城后紧抱李元吉大腿的李二却难得没有跟随,也懒得去偷听亲戚谈话,只是走到了城墙内侧的箭垛旁,看着下城离去的李建成等人心中盘算,“还真是小看这个匹夫了,还能有这样的勇气决心,看来他是宁愿被洪水围城,也不愿意屈膝投降了。我该怎么办呢?是改变立场,和他携手共守太原,还是干脆帮四弟那个草包一把?” “再稍微等一等吧。”李二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暗道:“四弟和叔父如果想动手,我不阻拦也不参合,估摸着他们也斗不过外憨里精的李建成。如果太原城有希望守住,我就帮着他守,如果没希望守住,帮四弟他们一把,到陈应良奸贼的麾下去等待时机东山再起,也未必不是没有希望。” ………… 与此同时,隋军将士顺利夺取智伯渠的消息,也被奏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虽说战事进展顺利喜人,可一直在犹豫是否引水淹没太原的陈丧良却没有多少欢喜神色,只是点了点头,下令给驻守龙山的军队送去粮草军需,以便他们长期驻扎。然而袁天罡却是欢喜万分,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是否着手修建堤坝了?时不与待,汾水上游的雨季已经在逐渐开始了,越早修建堤坝对我们越有利啊。” 说这话时,袁天罡的语气不仅颇是激动,脸上还带着异样神采,可惜正有心事的陈丧良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摇头说道:“用不着急,还是先把大营立稳再说,也抓紧时间赶造一些必须的攻城武器。对了,虾蟆车造了多少了?太原的护城河又宽又深,得多造一些预防万一,还有攻城云梯车,也一定要备足。” “用不……。”袁天罡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微笑说道:“殿下请放心,这些东西误不了,臣下担保为你备足攻城所需。” “那就好。”陈丧良点头,又转向李靖和屈突通说道:“叔父,屈突老将军,武力攻城的进攻计划就麻烦制订了,尽快搞出来,有什么需要的攻城武器,也提前备足。” 李靖和屈突通一起答应,然后屈突通又很小心的补充道:“殿下,何必一定要优先考虑武力破城?袁尚书提出的战术,不是也挺方便的嘛,还可以让无数将士不必无谓牺牲……。” 屈突通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陈丧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直到屈突通彻底闭嘴后,陈丧良才淡淡说道:“那太原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十几万无辜百姓,我狠得下这个心来?” 屈突通无言可对,那边的袁天罡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三角眼一转后,袁天罡却又改了主意,向陈丧良拱手说道:“殿下悲天悯人,体恤百姓,臣下钦佩之至。既然殿下执意不肯以洪水灌城,那臣下也绝不勉强,臣下还有一计,或许可助殿下破城。” “袁尚书还有什么妙计?”陈丧良好奇问道。 “殿下不妨亲临太原城下,让李建成出来与你答话,亲自招降敌人。”袁天罡建议道:“如此,能够说服李建成开城投降固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既可彰显殿下仁义,又可乘机打动李建成的其他部下,观察李建成部众反应,以便殿下以其他妙计破城。” “那有这么容易?”陈丧良哑然失笑,苦笑道:“如果能把李建成招降过来,我早就动手和他联系了,他又是在雀鼠谷放水淹我,又是把窦建德、刘武周拉进战场,那里还有可能向我投降?” 憋了满肚子坏水的袁天罡一听大急,正要再劝时,陈丧良却又自己改了主意,点头说道:“不过也可以去试一试,反正我和建成兄也是快有整整三年没见面了,去见一见他叙叙旧也好。敬德,你马上安排,一会我们就一起去太原城下。” 尉迟敬德抱拳唱诺,大步出帐去给陈丧良安排随从队伍,李靖却叫道:“尉迟将军,多带着兵马,最好把报国军带上。” 尉迟敬德回头来看陈丧良,直到陈丧良点头才再次唱诺,然后李靖又转向了陈丧良,道:“贤侄,穿上软甲,提防李二郎的暗箭,他有这个胆量和射术。” 自打陈丧良自封为王以来,李靖还是第一次对陈丧良用这个称呼,陈丧良听了后不但没有责备李靖的不敬,相反心头还有一股暖流涌出,点头说道:“叔父放心,小侄会小心的。” 李靖颌首间,那边袁天罡又迫不及待请求与陈丧良同去太原城下招降,陈丧良没做多想随口答应,袁天罡大喜赶紧谢过,然后再低下脑袋时,袁天罡嘴角边重新出现头一天的阴险笑容,心道:“李建成,等着吧,看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第492章 惊喜 现在的陈丧良出行当然再不会象当年去辽东投军一样,骑匹驽马垮把破刀溜达溜达就一个人上路,一出一进只带三百披甲士保护都还是没忘隋炀帝恩旨的本,这次又是要亲自到敌人城下招降,陈丧良再怎么低调也得带上三千精锐强兵招摇显摆是吧?又因为还有表叔李靖的叮嘱,陈丧良还把已经扩编到八个校的报国军也带到了身边,近五千衣甲鲜明的步骑簇拥,骑白马披白袍装叉的陈丧良走在中间,当然是要多牛叉有带牛叉,要多风骚有多风骚。 看到这么牛叉风骚的隋军队伍出营向太原东城而来,太原守军自然也是一下子就紧张到了极点,早早就敲响了报警铜钟,值守东城的太原军将士慌忙上城备战,城内预备队也立即集结侯命,接着太原西城也马上加强戒备,但因为并没有收到东城求援的缘故,把总指挥部设在西城的李建成并没有急着过城指挥作战,而是继续坐镇帅堂等待消息。 不过李建成很快就坐不住了,没过多少时间,负责东城守御的殷开山便派人来向李建成禀报,说是隋军乃陈丧良亲自率领前来,陈丧良还派人手打白旗来到太原东城的东门之下,要求李建成到东城答话。听到这报告,陆续赶到帅堂侯命的太原军众文武和李神通等李氏宗族成员全都屏息静气,偷看着李建成还神情都有一些紧张,李建成却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时间,便吩咐道:“让殷开山告诉陈应良,就说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话,请他回去吧,他如果想要攻城的话,我倒是随时奉陪。” 东城使者有些犹豫的唱诺,正要转身回去复命时,那边太原军的首席外姓重臣裴寂却赶紧叫住了他,然后转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左都督,礼尚往来,敌人主帅要求与你答话,想来定是有重要大事需要与你交涉,于情于理,你最好都还是见上一见。” “他还能有什么重要大事?”李建成不动声色的说道:“无非就是要好言招降而已,反正我是肯定要拒绝的,与其和他浪费口舌,不如不见。” 裴寂还真没想到李建成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意外之下有些无言可对,好在李建成的另一个重要亲信王珪也站了出来,劝说道:“左都督,还是见一见吧,且不说你和陈应良曾经还是知交好友,乘机试探一下陈应良的攻城战术也是不错,看看他是否真会象我们最担心的那样,决晋汾二水灌城,若他以水灌城的态度坚决,我们也可以早做防备不是?” 玩弄着手中毛笔犹豫了不少时间,李建成这才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同意到东城去与陈丧良见面。听到这个决定,不少太原军文武和好些李氏宗族成员都松了口气,心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纷纷心道:“但愿陈贼能说得李建成心动。” 神情很勉强的带着一帮文武官员出门时,李建成迎面正好碰上姗姗来迟的李二和李元吉兄弟,李建成虽然故意对这两个宝贝弟弟视若无睹,但李元吉却十分不知趣,劈头盖脸就问道:“兄长,听说陈应良奸贼亲自率军到了东城,他打算干什么?” “他想见我,和我当面答话。”李建成面无表情的答道:“本来我不想见,但裴叔父和叔玠先生都劝我不妨见上一见,所以我只好去跑上一趟。” 看了看裴寂和王珪等人,李元吉眨巴眨巴了三角眼,突然附到了李建成的耳边,低声说道:“兄长,陈贼必然是来招降于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可千万不能动摇,更千万不能忘了我们父亲的被害之仇?” 李建成有些惊讶了,看了一眼原以为很可能会动摇的无能四弟,李建成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当然不会便继续前行。李元吉见李建成认同自己的劝说,心中暗道:“对,你绝对不能动摇,你越是坚决拒绝投降,我把太原城献给唐王殿下的功劳就越大。” 几兄弟各怀鬼胎,李元吉故意劝说李建成坚持拒绝投降的时候,李二也在转动着眼珠子盘算琢磨,还悄悄的向李元吉借给自己的亲兵吩咐道:“马上回我家里,把我那柄四石雕梁弓拿来,送到东城城上交给我。快。” 李建成等人速度并不是很快的来到太原东城时,东门城上早已是全面戒严,士卒全部就位弓上弦弩搭箭,殷开山也马上迎了上来,指着城外里许处的隋军队伍低声报告陈丧良位置,居高临下眺望着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李建成的心情复杂异常,许久后才低低说道:“叫他过来吧。” 殷开山应诺,这才走到箭垛旁边,大声告诉城下隋军使者说李建成已到,隋军使者也立即飞机奔回去向陈丧良报告,再接着,在尉迟敬德和郭峰、陈祠等将的率军簇拥下,陈丧良也就小跑着向东门这边过来。而看到曾经好友的熟悉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一直刻意板着脸不露表情的李建成也心脏越跳越快,暗暗说道:“应良贤弟,我们终于还是又见了,这次,我还能象以前那样,继续与你兄弟相称吗?” 心中失落说着,李建成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自己与陈丧良的种种往事,想起自己与陈丧良在酒楼相识的往事,想起自己与陈丧良明知互有仇怨仍然倾心相交,想起自己听闻陈丧良创造种种不可能奇迹时的惊讶与艳羡喜悦,也想起陈丧良对自己的坦诚相待与好意叮嘱,更想起自己与陈丧良成为敌人之后,在潼关战场上的互相托付后事……。不知不觉间,李建成的双眼之中,已然噙满了滚烫热泪。 “弓箭准备。” 旁边殷开山的低声吩咐,把李建成从往事中拉回了现实,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建成马上就吼道:“把弓箭放下!所有人,马上放下弓箭!无我命令,擅自放箭者,立斩!” 听到李建成的吼叫,正在悄悄准备弓箭的太原军弓手面面相觑了,值守东城的殷开山则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又挥手让所有士兵放下弓箭。但事还没完,李建成环视现场间,又恰好看到李二正鬼鬼祟祟的把一柄弓藏到身后,李建成也没做多想,大步上前从李二手里一把抢过那柄弓,双手握弓往下,膝盖向上猛撞,把李二的爱弓直接撅成两截,然后一甩手就扔下了城墙,李二知道李建成已经动怒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心爱强弓就此报废,在心里暗骂道:“伪君子!” 这时,陈丧良也在尉迟敬德等人的保护下来到太原城的护城河边上,看到城上丢下一柄断弓,手里拿着长盾随时准备陈丧良的尉迟敬德等人无不紧张,纷纷低声提醒陈丧良小心提防暗箭,陈丧良却不以为意,还笑着大声冲城上说道:“建成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这柄断弓,一定是你撅了扔下城墙的吧?兄长好意,小弟谢了!” 城上终于出现了李建成的身影,冷冷的大声说道:“唐王殿下言过了,李建成何许人也,如何敢与殿下兄弟相称?还望殿下慎重言词,不要降尊纡贵。” “兄长,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情了?”惊讶问着,陈丧良仔细打量李建成,结果让陈丧良颇伤感的是,还不到三年时间不见,李建成就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一般,两鬓似乎已有华发,脸庞也明显消瘦了许多,很明显这近三年的时间里,李建成的日子过得非常不好。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我是反隋义军左都督,你是大隋唐王殿下,还是我的杀父仇人,是敌非友!”大声回答着,李建成也在仔细打量陈丧良,发现陈丧良比之以往明显又壮实了一些,气度中还多了不少雍容华贵,与初次相识时那个瘦弱谦逊的陈丧良相比,几乎就象是换了一个人。而想起了昔日往事之后,李建成的心中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出于对好友的敬重,陈丧良并没有象对待其他敌人一样动不动就是嬉皮笑脸耍无赖,而是按要求换了一个称呼,大声说道:“好吧,既然兄长坚持,那我就叫你一声李都督吧。李都督,我的来意是什么,想必你心里一定十分清楚,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事情对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都督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为什么还不为太原全城百姓、部下士卒和你自己考虑考虑?难道你不知道,我对待投降之人,不仅从不肆意杀害,还一律善待和择贤录用?” “知道殿下你就是来招降。”李建成大声冷笑了一句,又说道:“但是很抱歉,殿下你这次只会是白跑一趟了,我李建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也绝对不是屈膝投降之人!誓与太原共存亡,这就是我给你的唯一回答!” “李都督,你这是何必呢?”陈丧良又劝道:“你已经只剩下太原这一座孤城,盟友刘武周被我攻破,另一个盟友窦建德也已经被燕王罗艺拦住道路,无法再来太原战场帮助于你,你败局已定,何苦还要垂死挣扎下去?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是你的最好选择。” “殿下说我败局已定,恐怕未必吧?”李建成冷笑说道:“太原城内还有三万精兵,粮草可用五年,足以长期坚守!而殿下你,你的内部,你的后方,处处都有隐忧隐患,你敢在这太原城外驻扎多久?” 说罢,李建成还又反过来劝道:“殿下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久攻坚城会有什么后果吧?所以我劝你,殿下你最好还是尽快退兵,不要再为了你的一己私利,让你麾下的无辜将士白白送死!” 听到这话,陈丧良身边的尉迟敬德和郭峰等将都是冷笑连连,陈丧良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陈丧良又看了看李建成身边的太原军众文武,见他们都是沉默不语,便又对李建成说道:“李都督,你这大话还是别再说了,你自己看看你的左右,他们现在是什么模样?有谁象你这么有信心?连一个敢装出这种信心的人都没有吧?他们都已经对战事彻底绝望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下去,说不定就会有人拿着你的人头来我面前换取荣华富贵了!” 陈丧良这话自然是自己找骂,城上顿时响起了针对陈丧良的斥责呵骂声,可惜这些骂声却大都软弱无力,只有殷开山、冯立和谢叔方等区区几个李建成心腹的骂声要稍微大些坚定些,李建成也乘机大声说道:“唐王殿下,不要再来这里挑拨离间了!你放心,本都督绝不会再象上次在大兴那样,给你靠内应偷取城池的机会!你如果想要在这太原城,就尽管真刀真枪的来攻打城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要死上多少人,才能拿下我这太原城!” 李建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陈丧良也不能继续藏着掖着,便又大声说道:“左都督,你不要拿太原坚城恐吓我,太原是城高壕深极难攻取,本王也确实一向不喜欢打攻坚硬仗,但你应该知道,这座太原城最大的弱点是在那里!难道你真要逼我掘开晋汾二水,放水灌城?!”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李建成先在心中暗叹了一句,然后才说道:“那又如何?我在雀鼠谷放水淹你,你掘晋水汾水淹我,互相扯平!何况当年智伯子引水淹城三年,最终还不是没有拿下太原城?” “唐王殿下,放水灌城,你狠得下心来吗?”李建成身边终于有一个殷开山开口插话,大声问道:“我军在雀鼠谷放水淹你,只是针对你的军队,并没有伤及无辜,你一向以忠义爱民自诩,难道你就不替太原城里的十几万无辜百姓想想?” 陈丧良最怕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顿时就无言以对,然而陈丧良的身边,却有一个叫袁天罡的坏种等的就是这个问题,顿时就大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李建成,太原贼军,你们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吧?我袁天罡果然没有猜错,你们害怕我军放水灌城,就拿太原城里被你们裹挟的无辜百姓做挡箭牌,让我们宅心仁厚的唐王殿下不敢决堤,不敢放水!” 包括陈丧良都惊讶回头去看袁天罡,都已经把这个坏憋了四个多月的袁天罡却是红光满面,指着李建成等人大吼说道:“但是,你们错了!你们想拿无辜百姓做挡箭牌,那是大错特错!实话告诉你们,首先向唐王殿下提议引水灌城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大隋唐国工部尚书袁天罡!” “而我袁天罡,既然敢向唐王殿下献上此计,就敢为太原城里的十几万无辜百姓负责!”袁天罡吼出了自己这辈子的最强音,“因为我袁天罡放出的洪水,可以既攻破太原东西二城,又不必伤害城内的无辜百姓!”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李建成和殷开山等人大惊失色,李二、李元吉和李神通等人紧张得冲到箭垛旁边观望,尉迟敬德和郭峰等隋军将领张口结舌,陈丧良也惊喜得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袁天罡惊叫道:“袁尚书,你这话是不是说笑?既用洪水破城,又可以不必伤害城内的无辜百姓?!” “殿下面前,臣下那敢有半句虚言?”袁天罡得意得脸庞都在发光,狂笑说道:“其实这个办法也非常简单,先放洪水与太原城墙齐平,然后保持水量不让洪水进城,那么过上两旬一月,我们再挖去拦水堤坝放水,那么被洪水浸透了的夯土城墙就会自行倒塌!我军不必再用任何攻城武器,便可以直接杀进城内,夺取城池!” “真的?!”陈丧良狂喜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当然是真的,先浸而后涸,土墙必然崩塌!”袁天罡得意回答,又拱手微笑说道:“殿下恕罪,臣下此前之所以故意隐瞒,原因有二,一是想给殿下你一个惊喜,第二就是想给太原贼军一个惊喜,让他们再不敢指望我军会因为害怕百姓无辜遭殃,不敢放水灌城!” 陈丧良放声大笑了,大声承认袁天罡给自己的这个惊喜确实是让自己惊到喜到了,城墙上的李建成和太原军诸文武却是个个脸色苍白——因为他们都是亲眼见过袁大神棍在这方面的能耐的。再然后,袁天罡又指着城上的李建成等人叫道:“李建成,聪明的话就快开城投降,不然的话,我军洪水一至,我看你们还怎么垂死挣扎!” 心中再无顾忌的陈丧良也扭头去看李建成,大声说道:“建成兄,听到了吧?小弟我这次是真的再不用顾忌伤及无辜了,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小弟我回去就建坝蓄水,破你这太原城池!” 脸色苍白依旧,但李建成还是一字一句的大声答道:“尽管放马过来,愚兄奉陪到底!” “知道你就会这么回答。”陈丧良叹了口气,然后才大声说道:“那好吧,既然兄长你一定要负隅顽抗,那小弟我也不再勉强,还是那句话,城破之后,兄长你不必你的家眷安危,我只会善待嫂子她们。我们走!” 说罢,陈丧良一拔马,兴冲冲的回去准备和袁天罡商量如何水攻太原了,然而走得两步后,陈丧良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回头去看城上,果然在箭垛旁寻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情敌李二,不由又冷冷一笑,暗道:“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双眼视力同样好的李二也看到了陈丧良脸上的狰狞笑容,脸色更加苍白之余,李二心中不由暗暗说道:“他对着我笑得这么狰狞干什么?他是否在警告我,这已经是我的最后机会?” 这时,旁边的李元吉也附到了李二的耳边,声音有些颤抖的低低说道:“二哥,唐王殿下对我冷笑,好象是在警告我,如果我再不动手,他之前的许诺就不会兑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乘着还一点时间,赶紧……,那个?” 李叔良、李道宗和李奉慈等李氏宗族成员也在脸色苍白着互相看对方,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后,李氏家族的成员又把目光集中到了李神通的脸上,李神通明白一帮亲戚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493章 慕容李二 如果是别人说什么用先浸后涸的办法,可以在保全城内百姓的情况下使太原城墙自行崩塌,那么太原军可能还不会相信,但是这话既然是出自著名神棍袁天罡之口,太原军上下就算只是将信将疑,也怎么都得掂量一下其中后果了。——毕竟,当初雁门大战时,李渊带着太原军就是因为不相信袁天罡对天气变化的预测,人白死仗白打功劳让友军抢了一个精光,吃够了大亏,血淋淋的前鉴不远,太原军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陈丧良领着袁天罡等人才刚走远,殷开山、冯立和谢叔方等人马上就围到了李建成面前,争先恐后问道:“左都督,袁天罡那个匹夫说的什么先浸后让太原城墙倒塌,真的假的?那匹夫会不会是胡说八道,虚言恐吓?” “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我对水利又不精通。”李建成摇头,说道:“不过从我军细作掌握的情报来看,袁天罡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还有,我看得出来,陈应良是真的惊喜,他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 “这么说,左都督你怀疑这很可能是真的了?”谢叔方追问,见李建成点头,谢叔方忙又问道:“那如果陈应良奸贼真的放水来浸城,我们怎么应对?太原城墙可是我们抵御陈贼大军的唯一依仗,没有了城墙保护,我们剩下这点军队在陈贼主力面前毫无希望啊?”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李建成十分无奈的说道:“如果敌人真的放水浸城,那我们就且袁天罡所言是否应验,若太原城墙真如他所言自行崩塌,我们就突围北上楼烦,联合刘武周的马邑残部,借大漠风沙继续与敌人抗衡。” 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都不吭声,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突围不易,且就算突围成功,太原军到了楼烦马邑后也会面临缺粮少水和士卒思乡逃亡等客观问题,保住性命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是想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却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李建成在识人方面很有一套,即便明知道李建成的应变策略根本不现实,冯立与谢叔方等人仍然还是拱手唱诺,始终没有半点动摇。 这时,这几天一直在躲李建成的李二突然走了上来,向李建成拱手说道:“兄长,适才袁天罡的言语不管是真是假,但只要传扬开去,对我军的军心士气难免将又是一次打击。小弟认为,兄长不妨安排几位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出面,向我军将士宣称袁天罡之言不过是胡说八道,太原城池固若金汤,无论洪水如何浸泡都绝不可能倒塌。如此定能打消不少士卒的顾虑,可以起到稳定军心之效。” 让砖家叫兽出面忽悠无知百姓,这一手无论如何都能收到一点效果,所以李建成也没做多想,立即就点头说道:“二郎此计颇妙,可以采纳,我立即安排叔玠先生操办此事,先把军心稳定下来再说。” 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采纳有了一些信心,李二便又恭敬说道:“多谢兄长,但小弟认为,仅仅只是稳定军心还远远不足,想要守住太原,我们还必须得把士气振作起来,小弟建议,我军不妨利用陈贼主力立足未稳的机会,派出少量精锐将士在夜间出击,偷袭敌人各座营寨,不求破敌,只要取得少量斩获,便可极大的鼓舞起我军士气,对接下来的守城战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夜间偷袭敌营?”李建成有些犹豫了,迟疑说道:“陈应良用兵有方,敌营守备严密,这夜间袭营不仅很难成功,还很可能适得其反,导致我军士卒……。” “兄长,不必出动大军,一次百余人的出击即可。”李二打断李建成,说道:“让他们穿上敌人军衣在夜间出击,黑夜中难辨敌我,他们即便夜袭不利也可以从容撤退,不会蒙受过大损失,但如果成功一次,收获必然不会太小。” 李二的这个建议同样有理,尤其是现在隋军主力已然分兵驻扎汾水和龙山,各营之间距离过于遥远,互相呼应与联络比较困难,太原军只要舍得下本钱冒险出击,并非没有浑水摸鱼打一点小胜仗捞一点小便宜的机会,所以李建成仔细盘算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一点我也可以考虑,连战连败,我们是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 拱手谢了李建成的言听计从,李二立即告辞退下,重新回到李元吉身边,看着李二潇洒离去的背影,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难免都有一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都说李二怎么变得这么好心了,竟然能在李建成面前吐出两颗象牙——这可是很罕见的事。倒是太原军老将殷开山洞若观火,冷笑说道:“他能不赶紧卖命么?他和陈应良仇深似海,大将军一家与陈应良结下死仇,也是因为他的恩将仇报导致,这时候他再不卖力,陈贼军队一旦进城,他第一个跑不掉!” “我这个二弟啊。”李建成也叹息了一声,道:“他如果早这么做,该有多好?” 李建成和殷开山显然又小看了李二,李元吉也是如此,看到李二跑到李建成面前献计献策,已经把李二视为自己跟班走狗的李元吉也有一些吃味,所以领着李二离开城墙后,才刚到没有外人的地方,李元吉马上就质问李二跑到李建成面前献媚是什么原因,结果李二只用了一句话,马上就让李元吉转怒为喜——李二微笑答道:“四弟,愚兄如果不怂恿兄长出兵夜袭唐王营寨,你那来的机会安排人手出城?兄长此前可是当众宣称过的,无他允许私自出城者,无论是谁,一律处斩!” “兄长妙计!”李元吉顿时恍然大悟了,还赶紧看了看左右,然后无比惊喜的低声问道:“兄长,这么说,你也动了心了?” 李二笑笑,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还有,贤弟你的爱妾不是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这么大的喜事,贤弟你为什么不把叔父和堂兄他们请到你的家里举宴庆祝一番?” 眨巴眨巴三角眼,李元吉再次露出满意笑容,拼命点头说道:“兄长所言极是,这样的喜事是应该庆祝,小弟今天晚上就在家里摆设宴席,把叔父和堂兄他们请到家中庆祝。不过……。” 说到着,李家兄弟中最草包的李元吉露出了一些为难神色,低声说道:“不过到时候怎么说啊?虽说大哥倒行逆施,重用外姓疏远骨肉,我们李氏宗亲个个恨他入骨,但是人心隔肚皮,我们那些堂叔堂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这要是直接了当的把我的打算告诉他们,万一有人不但不肯追随于我,还乘机向大哥告密,那我……?” “四弟放心。”李二微笑说道:“这些话我来替你说,保管既可以让我们的宗族亲戚知道你的心思打算,又让他们抓不到任何把柄,想告密也没证据。” 李元吉大喜,忙说这一切都拜托二哥了,李二含笑颌首,心里却冷笑道:“蠢货!事情都到这步了,我们那些宗族亲戚只有傻了才会跑去告密,他们告密能有什么好处?现在李建成的手里,还能有什么本钱收买讨好我们那些如狼似虎的宗族亲戚?我们那些宗族亲戚,又有谁愿意给他李建成匹夫陪葬?” 李元吉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回到家里后,李元吉还真的马上就让家中下人准备宴席,然后以庆祝生下儿子为名邀请一大帮自家亲戚前来赴宴,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避免李建成生出怀疑,李元吉还听从李二的建议,派人给李建成也送了一张请柬。结果也不出李二所料,军务繁忙的李建成是既没时间更没心情参加这个宴会,仅仅只是派行军司铠参军(武器供应官)武士彟代表自己参加这个宴会,还很是细心的给刚出生的小侄子送了一份贵重礼物,也并没有生出多少疑心——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一度担任李渊卫士长的武士彟曾经与李二十分交好,因为帮着李渊阻止晋中商人卖粮给率军勤王的陈丧良而得罪了隋炀帝,被迫逃亡家产被抄,直到李渊起兵后才重新公开露棉,但又因为武士彟是靠李建成掩护才在樊老顽固眼皮子底下辛苦熬到李渊东山再起,所以重新回到了李渊身边后,武士彟就和恩人李建成走得很近,李建成逃回太原掌权后更是直接成为李建成的心腹党羽,李建成之所以派他来参加李元吉的家宴,也是怎么都有些监视的意思。对此,李元吉也有一些提心吊胆,但李二却冷笑连连,仅仅只是在李元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马上就又让李元吉再次大声叫好,再无任何担忧。 还是和李二预料的一样,李元吉的请柬发出去以后,他那些聪明过人的同姓亲戚无一例外都是一口答应参加宴会,还早早就携带礼物先后来到李元吉的家里,然后再到了傍晚时分,仅有李建成缺席的李家宴会便正式开始,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又有丝竹舞女助兴,管弦钟磬,轻歌曼舞,热闹一如往常。 宴会刚开始时自然十分正常,不过酒过三巡之后,李二和李元吉就开始往武士彟身上集中火力,不断的向武士彟敬酒劝酒,李奉慈和李博乂等李二同辈心领神会,也纷纷以晚辈身份向武士彟敬酒劝酒,武士彟的酒量本就不是甚宏,很快就被灌得连连求饶,还露出酒醉之象。然后李元吉也很好心的叫侍女送来了醒酒汤,然而醒酒汤不喝还好,没喝得多少,武士彟便一头栽倒在了席上呼呼睡去,不但把醒酒汤撒满一地,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反复叫了好几次都没把武士彟叫醒,李二先是得意的和李元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李元吉马上就挥手让舞女滚蛋,还向旁边的仆役也吩咐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有什么事再叫你们。”众仆人答应,乖乖退出大厅,然后李二先出门看了窗外都有李元吉的心腹从人把守,这才小心关上厅门,还又无比小心的抬头仔细看了房梁,怕的就是有人藏在梁上偷听。 不得不说老李家确实家教有方,仅仅只是看到李二的这副小心模样,李家众人马上就明白李二和李元吉准备干什么了,个个心中暗喜,脸上却都是不动声色,故作镇定的等待李二和李元吉开口。而李二也确实是个中高手,哈哈一笑后,指着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武士彟说道:“各位叔父,各位堂兄弟,你们知道吗?刚才看到了武叔父摔倒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了谁?” “贤侄想起了谁?”李叔良故作好奇的问,李奉慈等人知道李二必然话里有话,便也全都满脸好奇的询问。 “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的古人慕容垂。”李二笑着说道:“慕容垂本名慕容霸,因为不慎落马碰落门牙,故而改名慕容垂夬,后又因为触犯谶纬文书,省去夬字单名为垂。刚才武叔父向前摔倒的模样,差点就撞到门牙,我担心之下,马上就想起了慕容垂这位古人,生怕武叔父也象慕容垂一样,当场碰落门牙。” 李家众人大笑,只有李神通仅是微微一笑,还提醒道:“贤侄说话小心,如果你的武叔父没有睡沉,听到你的话,怕是要和你置气。” “叔父放心,武叔父睡得很沉。”李二拾起之前武士彟摔落在地的醒酒汤碗,亮给一帮亲戚观看,笑着说道:“武叔父至少要睡到深夜,才有可能醒来。” 看到那个醒酒汤碗,李家众人顿时眼睛一亮,猜到李二和李元吉肯定是在醒酒汤里加得有特殊作料,顿时也个个喜形于色,李神通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无比满意宝贝侄子的小心谨慎。而李二则又微笑说道:“说到这位慕容垂,我还真是有一些不解,他本是前燕皇子,为什么要抛弃前燕朝廷投奔前秦皇帝苻坚?前燕被苻坚所灭之后,他又是怎么在苻坚眼皮子底下恢复燕给并且登基称帝的?怎么最终还逼死了苻坚皇帝?这其中有什么故事,不知那位叔父或者兄长知晓,还望千万赐教。” 李二都把话说到这步了,知道慕容垂故事的李氏宗族那还有不心领神会的道理?但老李家也并不是人人都是人中龙凤,至少李元吉和李博乂就十分疑惑的说道:“还有这事?慕容垂背离了朝廷投奔苻坚,还又重新恢复了燕国,又重新当了皇帝?” “有这事。”李神通不动声色的说道:“慕容垂不容于兄长燕景昭帝慕容儁,几乎有性命之忧,被迫西逃长安,也就是现在的大兴,投奔秦帝苻坚,在苻坚朝中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忍常人所不能忍,逐渐取得苻坚信任,然后又利用苻坚的淝水惨败乘机起兵,最终逼死苻坚,重新恢复了被苻坚所灭的燕国,登基称帝。” “还有。”李叔良补充道:“慕容垂还利用他在苻坚军中效力的身份,在前燕破灭时保全了众多的慕容氏宗亲,并且逐步帮助慕容家族成员在秦国获得权力职位,最后这些慕容氏宗亲也成了他起兵复燕的强大助力,事成后人人位列公卿,其中封王者一十一人。” 李元吉和李博乂等人双眼放光了,终于明白李二为什么要故意提起慕容垂了,李二则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两位叔父,小侄受教了。还有,再说到前秦皇帝苻坚,小侄还真是为他觉得可惜,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一统淮河以北,又重农耕轻赋税,与民休息,拔贤才于草莽市集,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代名君,只可惜太过心慈手软,对待降者一律不杀,这才给了慕容垂东山再起的机会,自己却落得身首异地的下场。” 说到这,李二又微微一笑,说道:“还别说,小侄发现这苻坚与那陈应良奸贼还真有许多相象,全都是雄才大略才智过人,却一样都是心慈手软善待降人,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陈贼迟早还要重蹈苻坚覆辙,在最鼎盛时落得一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有这个可能吗?”李神通微笑问道。 “有,还很大。”李二笑着说道:“陈应良虽然才略不在苻坚之下,但他在一些方面比苻坚又远远不如,首先就是没有兄弟手足,骨肉亲戚,与他血缘最近者如李靖,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所以他只要有一脚踩空,下场只会比苻坚更惨。” “那么,贤侄认为,谁会是陈应良麾下的慕容垂?”李神通不动声色的问道:“薛仁果?还是柴绍?” “他们都太不够格。”李二笑道:“薛仁果一介武夫,那有慕容垂这样的头脑隐忍?柴绍脾气暴躁,更不擅长隐忍,还因退婚一事声名扫地,不会有人跟着他走。倒是裴行方有些希望,可惜裴行方的资历与威望都远远不足,又身在巴蜀远离中原腹地,想当慕容垂也没这个机会,所以陈应良麾下现在还没有慕容垂。”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李神通微笑问道:“怎么,贤侄,你想去陈贼麾下当慕容垂?”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了武士彟的轻微鼾声,李二则乘机观察一干亲戚神情,结果让李二心中暗喜的是,十几个亲戚全都是眼神期盼,都在盼着他开口答应去陈丧良麾下做慕容垂,并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惧怕神色,李二的心里也大概有了底,便笑着说道:“呵呵,叔父说笑了,小侄那有慕容垂那样的福分本事?不过……。” 说到这,李二压低了声音,向居中而坐的主人李元吉一努嘴,低声说道:“不过嘛,小侄的四弟却有这样的机缘,就是不知道几位叔父和众位兄长可愿做慕容氏宗亲?”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李元吉的脸上,李元吉则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低声说道:“各位叔父,各位兄长,小弟是有机会当慕容垂,就是不知道你们可愿意做慕容氏宗亲?”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虽然都知道李元吉并不是慕容垂的材料,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又心里明白——李二有当慕容垂的本事,所以李神通也没继续犹豫,点了点头就说道:“只要贤侄愿意做慕容垂,堂叔我们自然也愿意做慕容氏宗亲。” 李叔良和李奉慈等人纷纷附和,都低声表示愿意追随李元吉行事,李元吉一听大喜,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道陈丧良此前写给他的亲笔招降书信,招呼李家众人上前来看,李神通等人毫不犹豫,马上就全部离席走到了李元吉的面前,同看那道李元吉已经暗藏了一个多月的书信。但是,李家众人却又谁也没有发现的是,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武士彟,嘴角边上,突然出现一丝神秘的笑意………… 第494章 祸起萧墙 李氏宗族成员中并非没有人提议把李建成也拉下水,让李建成带着李氏宗族跑到陈丧良的麾下当慕容垂,但这个提议遭到了李二和李渊两兄弟的坚决反对,原因是李二说什么都不愿再被兄长摆布惟李建成的马首是瞻,受鸟气还束手缚脚;李元吉则是担心李建成抢走他的献城首功,到陈丧良面前出不了风头;还有李神通和李叔良等李氏长辈也担心李建成冥顽不灵,不肯接受这个忍辱负重的李氏复兴计划,所以李氏宗族最终一致决定踢李建成出局,自行献城投降。 但献城投降也绝对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原因是李建成重用外姓疏远亲族,太原兵权尽被李建成心腹掌握,李氏宗族唯一掌兵的李神通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遭到隋军重点打击的李二嫡系也已经只剩下朱粲最后一人,李氏宗族无兵无权没有李建成允许连太原城都出不去,拿什么把城池献给陈丧良请功?稍有不慎,脑袋落地的可能都非常之大。 不过也还算好,李氏宗族也不是完全没有本钱,最起码李元吉在太原守军中还有一些嫡系旧部可以联络收买,尤其是太原军十三总管之一的刘德威,还是李元吉强行推荐给李建成的心腹旧部,一直留守太原麾下兵马完好无损,又是驻扎在最为重要的太原西城,基本上只要刘德威答应配合行事,李氏宗族的献城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大半。所以在商议如何行事时,李元吉首先就提议把刘德威拉下水一起行事。 李二又强烈反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刘德威身上,理由是刘德威身上的李元吉印迹太深,身边肯定少不了有李建成的眼线监视,同时李建成在这方面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敢把兵权交给李元吉的嫡系刘德威就肯定有他的把握,先把刘德威拉下水再动手十有八九会坏事。所以李二提议来一个擒贼先擒王,设计把李建成拿下的同时再要求刘德威动手行事,如此一来就算刘德威不肯答应,李氏宗族有人质在手也不用担心立即被李建成部下剁成肉泥,还有脱身希望。 李神通和李叔良等老滑头当然赞同李二的稳妥策略,经过一番商议讨论之后,一个擒拿李建成献城的计划便很快出笼,而提前联系陈丧良让隋军主力提前做好接应准备这件大事,也就成了李氏宗族的当务之急………… 就这样,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当在李元吉家中醉卧一夜的武士彟回到李建成身边的时候,城外情况也出现了新的变化。在大队隋军战兵的监视与驱使下,隋军之前俘虏到的上万定****战俘全部出动,开始在太原城南的龙山与东山之间的最狭窄出修筑堤坝,同时隋军士兵还用许诺城破之后发给工钱的办法,半引诱半强迫的驱使城外百姓也参与修筑汾水大坝,汾水桥南部人头似蚁,担土运木的百姓俘虏来往不绝,很快就在两山之间筑起了大坝雏形。 与此同时,汾水的上游也开始降雨增多,汾水河面也开始逐渐上涨。对此,束手无策的李建成在担忧之余,也不得不郑重考虑采纳李二的建议,最终也还是决定在夜里派遣少许精兵出城,袭击和骚扰隋军的堤坝工地,迟滞隋军的筑坝进度和争取打几个胜仗鼓舞士气。 然而很可惜,李二和李建成这一手早在隋军的预料之中,当天夜里,百余名身穿隋军服装的太原军士兵才刚接近堤坝,马上就因为答不上夜间口令遭到隋军守坝军队的乱箭招待,接着又有一支专门戴有特殊标识的隋军将士出阵接战,即便是在夜间也可以清楚辨别敌我,以多打少把太原军的夜袭军队杀得死伤惨重,狼狈逃回城内,隋军乘势追杀到太原城下,几乎全歼太原军出城士卒,太原军一百名出城士兵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人靠绳索逃回城上。 收到这个消息,李二也再一次跑到李建成的面前献计,提议再次发起夜袭,不过在出城夜袭的军队背后再布置一支伏兵,让前军诈败把隋军引入伏击圈加以攻击。然而李建成却害怕隋军将士还有准备,不敢答应,李二反复劝说,还表示愿意亲自率军担任诱敌任务,并建议把伏击阵地安排在较为安全的太原城西北角,李建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李二的自告奋勇,决定再碰一次运气试试,还同意由李二自行招揽士卒组建敢死队出击。 第二天夜里,李二还真的率领敢死队出城诱敌,然而还是无比可惜,李二虽然成功的把隋军守坝将士诱离阵地发起追击,然而隋军将士却十分狡猾的只追击到了太原城正西横垮智伯渠的豫让桥上便停住脚步,李建成精心布置在智伯渠以北的伏兵白白辛苦一场,同时李二还偷鸡不着蚀把米,带出城的百名敢死队连死带失踪损失二十余人。李二无比羞惭的跑到李建成面前请罪,李建成也更加无奈的彻底打消靠小股精锐袭击骚扰隋军的白日梦。 李二这么做当然不是白白辛苦,靠着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出城机会,一个李二自行挑选的太原军士兵就乘机脱队,主动跑到隋军守坝军队面前投降,也把一道李氏宗族联名的请降信送到了陈丧良的面前。然而看到了这道有着十几个李氏宗族亲笔书信后,陈丧良却不但没有多少喜悦神色,相反还神情为难,陷入沉思。 与陈丧良的其他幕僚低声讨论了一阵李氏宗族的投降献城真假,李靖这才发现陈丧良的神情不善,便小心向陈丧良问道:“殿下,李神通与李元吉等李氏宗族寄书请降,你为何反而愁眉不展?难道你怀疑,李氏宗族请降有假?” “诈降的可能不大。”陈丧良摇头,说道:“我们的细作早有探报,李氏宗族在李建成的麾下确实处境不妙,李建成对他们是既不信任又不任用,他们对李建成不满肯定不假,现在我军又已经开始筑坝蓄水,太原城破在即,这些墙头草为了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献城请降也毫不奇怪,所以他们诈降的可能很小。而且就算他们是诈降,我们只要小心用兵,也没多少可害怕的。” “臣下也是这么认为。”屈突通附和,说道:“李氏宗族在信上说得很清楚,他们是准备联络城中将领献城投降,到时候还要擒贼先擒王先把拒不投降的李建成拿下,我们在进兵时只要防着他们在城内设伏和千斤闸就行,就算有诈也吃不了多大的亏。不过殿下,这样的好机会放在面前,你怎么脸色反倒不是很好看?” “我在担心李建成。”陈丧良如实说道:“李建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如果他真被李氏宗族拿下,他很可能会宁死不屈,宁可赔上性命也不肯向他那帮不要脸的亲戚低头,白白送了性命。” 屈突通和封德彝等人都没心没肺的笑了,都说道:“殿下,这可是天下奇闻,这世上,竟然还有为敌人主帅生命安全担心的事?” “李建成没欠我什么,我反倒亏欠李建成不少。”陈丧良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和李建成刚认识的时候就骗了他,然后他不但没有计较,还极力阻止他的父亲兄弟设计害我,又给我送礼送行,雁门大战的时候,我都已经把他的父亲给拿下了,他还竭尽全力帮着我打赢了雁门大战。他一直都很对得起我,但我还从没给过他什么回报,所以总觉得欠他一些什么。” 屈突通和封德彝等人这才闭上嘴巴,李靖却微笑说道:“殿下与李建成的君子之交,确实让人敬佩,但是殿下你总不能为了你与李建成的私交,白白错过这个迅速攻破太原城的好机会吧?” “当然不能。”陈丧良语气十分郁闷的说道:“我虽然很挂念李建成的安危,但我必须要为麾下将士的性命负责,也得为全天下的百姓负责,靠李氏宗族的接应破城,可以减少无数我军将士的伤亡,又可以节约无数粮草军需,减轻关中河东百姓的负担,加快结束这个乱世造福天下百姓。为了这些,我再是心中不忍,也只能是委屈建成兄。” “殿下说得对,孰轻孰重,我们是应该分清楚。”李靖点头,然后又问道:“殿下,那我们怎么办?是否发出信号,让太原城里的李氏宗族知道我们接受他们的请降,让他们放心动手?” “发出信号吧。”陈丧良叹了口气,说道:“在龙山顶上点狼烟,让李元吉和李神通这帮人放心动手。但是筑坝的事不能停,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能靠内应迅速破城当然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就按原计以水攻破城,尽快拿下太原回头去解决中原战场。” 就这样,尽管心中十分不忍,但是为了减少士卒伤亡和减少粮草开支,陈丧良还是下令按约定在龙山顶上点起狼烟,让城里的李氏宗族成员放心动手,同时又在汾水西岸增驻军队,由李靖率领随时准备靠李氏宗族接应杀入城内。而如愿以偿的看到龙山顶上升起的狼烟后,李氏宗族心花怒放之余,也立即着手安排政变计划,并且付诸实施。 纸包不住火,李建成只是性格相对比较厚道,但心机城府其实绝对不在李二之下,也已经发现自己的一帮亲戚兄弟这几天来往过密,聚会频率有些过高,也多少提高了一些警惕。然而受命暗中监视李氏宗族的武士彟却又向李建成报告,说李氏宗族聚会虽然确实是在接连讨论眼下的太原战事,商议的却都是如何守御城池,还有城池一旦不保后如何向楼烦和马邑撤退突围,所以李建成也没有过于在意,仅仅只是让武士彟继续严密监视了事。 结果这么一来,李建成自然没能发现李元吉私下派人联络旧部刘德威,也没发现他之前安插在李元吉家里的眼线早已被精明过人的李二暗中甄别了出来,同样没发现他亲手制定的太原城守军各部轮值计划被李神通暗中探得,更没发现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正在暗中悄悄张开………… 两天后,七月初七开房节这天,太原降下了入汛后的第一场大雨,尽管由此导致的汾水上涨方便了隋军的引水灌城计划,却也限制了隋军攻城武器的移动推进和制约了弓箭威力,相对而言隋军发起攻城的可能比较小,所以巡视了城防没有发现异常后,在粮草十分充足的情况下,李建成便下令犒赏守军队伍,让麾下将士好好过上一个开房节——在这时代又叫乞巧节,借此好歹鼓舞一下军心士气。然而到了下午申时过半的雨停之后,李元吉的家人却突然来到了李建成的设在晋阳宫的指挥部求见,还神情紧张的给李建成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李元吉突发急病躺倒,病情还十分危急! “四弟得了什么病?请疾医没有?疾医怎么说?”听到消息的李建成紧张问道。 “禀左都督,我家齐公是腹痛难耐,痛得满身出汗,请了疾医,疾医说是肠痈(急性阑尾炎)。”李元吉的家人答道:“疾医还说,齐公这病来得又快又重,恐怕会有性命危险,所以我家夫人派小的来请左都督你快去看看,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四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得这样的急症?”李建成大声叫苦,也赶紧起身,吩咐道:“快,为我备马!我要马上去探望四弟。” 卫士答应,李建成最信任的心腹冯立却赶紧劝道:“左都督,贼兵围城,都督你身系太原全城命运,最好还是不要轻离晋阳宫重地,预防万一。” “没事,我去去就来,你替我盯着晋阳宫就行了。”李建成摇头拒绝,还说道:“肠痈急症,很有可能会送人性命,四弟把太原兵权拱手让我,我欠他良多,不能不亲自去探望他。” 冯立无奈,只能是改口说道:“左都督,那你多带些侍卫去。” “左都督,请让末将带两百卫士与你同去。”武士彟也站了起来自告奋勇。 李建成没做多想,立即就接受了冯立和武士彟的好意,当下李建成匆忙出门上马,武士彟也赶紧领了两百士兵跟随李建成离开晋阳宫,一路直向位于太原西城西南角的李元吉府邸而来。而到得了李元吉府门外后,李建成倒是刚甩缰下马就直接冲进了李元吉府门内,武士彟却下令随行卫士在门外列队等候,仅领了四名卫士跟随李建成入门。 李元吉这次的急病确实有些非同小可,前院后园来来往往的都是下人仆役,李神通和李叔良等李氏宗族成员也到了一大半,全都守在李元吉的卧室门外,见李建成进来赶紧行礼,李建成挥手让众人免礼,焦急问道:“四弟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咦?刘德威,你不在城上当值,跑来这里干什么?” “禀左都督,末将是收到齐国公急病的消息,赶紧过来看看。”恰好在今天负责城上军队的刘德威赶紧拱手,很有些无奈的说道:“本来末将不敢擅离岗位,但齐国公派去的人说齐国公病得很重,要末将一定来见他一面,还要向末将托付后事。末将没办法,这才赶紧过来看一眼,末将擅离岗位,请左都督恕罪。” “马上给我滚回城上!”李建成大怒,咆哮道:“今天太原西城的值守军队全是你的部下,你擅离城墙,如果……?” “啊!痛死我了!兄长!兄长!痛死我了!德威,德威!你快进来!我不行了,我要不行了!” 房内突然传来的李元吉惨叫声打断了李建成的咆哮,听到李元吉比杀猪更加凄厉的惨叫声,李建成也顾不得再去追究刘德威的擅离职守之罪,只能是赶紧冲进李元吉的病房中,结果是刚进房门,李建成就看到他的宝贝四弟正在床上来回打滚,惨叫声音惊天动地,李建成大急,赶紧冲上前去按住李元吉,焦急问道:“四弟,四弟,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没事,大哥我来了,你没……?” 李建成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李元吉手里已经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还已经指住了他的心窝,再紧接着,在李家兄弟中最草包却武艺最好的李元吉又突然一把勒住了李建成的脖子,恶狠狠说道:“别动!否则要你的命!” “齐公,你干什么?”尾随进门的刘德威大惊失色,然而话还没有说完,门后就已经窜出了李二,同样用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喝令他不许乱动,还迅速反抄住了他的双手。 与此同时,门外的李氏宗族成员也纷纷亮出兵刃,还有正在院内忙碌的李府下人也突然亮出兵器,迅速包围了武士彟和李建成的四名护卫,李神通亲自出面,喝道:“把武器放下,不准乱喊乱动,否则要你们的命!” 事发太过突然,四个李建成的护卫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然后回过神来后,其中一个护卫张嘴就要叫喊,谁曾想武士彟却突然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把他当场砍倒,然后又向余下三名护卫喝道:“把武器放下,不准喊叫,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轮到李神通和李叔良等人惊喜万分了,回过神来后李家众人纷纷上前,在李元吉家兵的帮助下迅速解除了三个李建成护卫的武装,把他们嘴巴堵上捆好,武士彟也倒转刀柄,向李神通等人拱手说道:“诸位将军,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我跟你们走,门外的李建成护卫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暂时稳住他们!” 李神通和李叔良等人大喜过望的同一时间,李元吉的病房后门也突然打开,李奉慈和李博乂等李氏年轻一辈手拿绳索武器冲进房中,二话不说就把李建成捆上,李元吉也一直捂住李建成的嘴巴,直到李奉慈等人把李建成捆结实了才松开,然后李奉慈等人又迅速用一根绳索捆住李建成的嘴巴,让他多少可以发出点声音,却无法大声说话或喊叫。 李元吉和李奉慈等人的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以至于都到了李建成的嘴巴被绳索捆上,被李二制住的刘德威才终于回过神来,惊讶问道:“齐公,右都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擒拿左都督?”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救太原,也为了救你!”斩首计划进展比预计的还要顺利,李元吉当然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一边向刘德威亮出陈丧良的亲笔招降信,一边冲刘德威笑道:“德威,知道我们为什么选在今天动手吗?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今天是你的队伍当值,以你的部下备战最为充分,全都是披甲执戈,随时可以投入作战!看到没有?你如果帮着我把太原城献给唐王殿下,你就是唐王殿下的大功臣了,荣华富贵,官职爵位,要什么有什么!” 刘德威更加张口结舌,嘴巴被绳子勒住的李建成却含糊不清的吼叫起来,“德威!不要听他们的,马上去告诉冯立,让他带军队来救我!我们不能投降!不能投降!” 第495章 尽力了 这里也顺便介绍一下刘德威的出身来历,刘德威本是徐州彭城人,形容魁伟,也颇有一些才干谋略,早在大业九年时就在隋炀帝第二次征讨高句丽时跟了李渊,陪着李渊南征北战小有功勋,也很得李渊的信任与喜爱。李渊起兵后令李元吉留守太原,又令刘德威出任太原行军司马给李元吉担任首席军事助手,也因为李元吉当时仅有十五岁的缘故,所以在李建成逃回太原之前,太原军事实际上是由刘德威负责。 陪同李元吉留守太原期间,刘德威虽然没有什么杰出表现,却也还可以算是不过不失,最起码是好歹保住了老李家的基本盘,也正因为有这段经历,李元吉便一直把刘德威视为自己的心腹嫡系,李建成逃回太原后重整军队,逐渐长大有了野心的李元吉便强行推荐刘德威担任太原军十三总管之一,非要让刘德威掌管一支军队不可。而李建成看在四弟拱手让权的份上不仅一口答应,还一直让刘德威守卫太原,所以刘德威麾下的兵马至今都是完好无损,与李元吉也一直关系十分亲密。 关系亲密归关系亲密,但真要刘德威下定决心帮李元吉发起兵变当然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过还好,李二十分聪明的在这个时刻才让李元吉对刘德威摊牌,一下子就把刘德威逼到了必须选择非是即否的绝境,完全杜绝了刘德威出卖李氏宗族的可能,事前毫不知情的刘德威也彻底陷入了两难境地,根本不知如何选择。 “刘将军,不能投降,不能投降。”嘴巴被勒住的李建成艰难表态,“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希望守住太原城,不能屈膝投降。” “德威将军,本来我们也不想这么做。”李二笑吟吟的说道:“但是没办法,我们如果不早做决定,待到唐王大军放水围城时,我们再想弃暗投明就来不及了。从龙要乘早,我们现在去投唐王殿下,不仅肯定性命无忧,还可以受封官职爵位,得享荣华富贵,将军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德威,不要忘了你在我帐下时有多么风光,我大哥主政太原后,你又是什么样的处境?”李元吉恶狠狠说道:“如果不是我坚持,你当得上行军总管?我这个大哥任人唯亲,疏远骨肉,根本就不是什么当主帅的材料,迟早要害了太原全军的性命,你再跟着他只会是白白给他陪葬!跟我向唐王殿下献城投降才是正道!” 忠于李氏家族的刘德威犹豫万分,踌躇难决,李建成却又艰难说道:“刘将军,不要忘了我父亲对你的知遇之恩,我父亲死于陈应良之手,你如果向他屈膝投降,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 “闭嘴!”李元吉一拳砸在李建成脸上,又冲刘德威喝道:“德威,不是我忘记杀父之仇,我是为了太原全城军民百姓才这么做,太原不可能守得住,城池再坚固也没用,唐王殿下一旦放水,太原全城百姓不是被洪水淹死,就是象袁天罡说的一样,城墙会自行崩塌,到时候唐王大军杀入城内,我们如何抵挡?开城投降才是保全全城百姓的唯一办法,你还犹豫什么?快下决心吧!” 刘德威现在的处境象极了武昌起义时的黎元洪,根本不想叛变却硬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进退两难,所以又迟疑了许久后,刘德威不但还是没敢开口答应,还说道:“齐公,右都督,不是我不愿意为你们的效力,是就算我想这么做也办不到,两万西城守军只有五千人归我统属,我事前又毫无准备,那些部下是否跟我走还不一定,冯立和谢叔方他们一旦收到消息,肯定会率军平叛,到时候我如何抵挡?” “这点用不着刘将军你担心。”李二微笑说道:“我们也不瞒你,其实我们早就和唐王殿下暗中联络好了,只要我们在城墙上点火发出信号,唐王殿下就马上会出兵攻城,到时候将军你只要打开城门迎接唐王大军入城,冯立和谢叔方这些匹夫就不足为惧了。” 刘德威还是有些犹豫,那边李元吉却等得不耐烦了,拔刀一亮大喝道:“刘德威,你到底答不答应?我们敢劫持李建成就有我们的把握,你要是再不答应,我们马上就送你去见阎王!自己动手打开城门迎接唐王殿下进城!” 知道李元吉的心狠手辣,也知道自己如何继续推托拒绝,肯定只会是人头落地的下场,刘德威被迫无奈,抱着那怕先脱身也好的念头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听你们的,我到城上放火,打开城门迎接唐王大军入城。” 李建成愤怒吼叫了,李二和李元吉则一起喜笑颜开了,然后李二又十分狡猾的说道:“刘将军,那我们就动手吧,我陪你一起去城墙上放火,希望你放聪明点,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刀上,可是抹过乌头毒的。” 刘德威无可奈何的点头表示明白,当下李二立即和李奉慈、李博乂押解刘德威前往太原东城南门行事,李二目前唯一的部下朱粲也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与李二一左一右的包夹着刘德威从后门离开李元吉府。李元吉等人则是留在家中等候,还在后花园里堆起巨大柴堆预防万一——如果在城头点火失败,那么李元吉等人便在家中点火放出浓烟,同样可以让城外的隋军发现情况不对,出兵到太原城外来的接应。 不说李元吉等人在家中焦急等待,单说李二和朱粲等人押解着刘德威出了出门后,马上就逼着刘德威直上南门城楼,刘德威则脸色苍白的不断心里盘算,几次想要逃跑或者高声示警,无奈李二和朱粲等人看押太紧,刘德威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也在心神恍惚间不知不觉被押到了南门城下。 前面说过,今天值守城墙的太原将士全是刘德威部下,看到刘德威与李二等人一起来到上门台阶处,值守台阶的太原军将士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敢上前盘问阻拦,李二和朱粲也乘机挟持着刘德威一路上到城墙,然后刚到得城墙顶端,李二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向刘德威低声喝令道:“马上点狼烟,发出信号。” 刘德威一度又有一些迟疑犹豫,李二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刘将军,你没有回头了,刚才你已经当着李建成的面答应帮我们,你以为李建成还会再饶了你?你现在后退已经是死路一条,只有继续向前走,才是你的唯一生路。” 又迟疑了一下,觉得李二的话还是有些道理,刘德威便也咬牙下定了决心,立即借口李建成有令要与外部联络,命令南门城上点起狼烟,而因为南门守兵都是刘德威部下的缘故,便也忠实执行了刘德威的命令,架起柴堆点火放烟,太原南门城上也很快就有一道青黑烟雾冲上天空,在雨后的晴空中格外分明。 李二等人也多少低估了一些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的应变速度,在晋阳宫中刚闻得南门城上生烟,冯立和谢叔方等李建成心腹将领便立即生出疑心,当下冯谢等将除了立即派人赶来南门探听情况外,又立即派人飞马赶往李元吉府向李建成报告此事,同时为了谨慎起见,冯立和谢叔方还一起命令自己麾下的军队集结侯命,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与此同时,隋军斥候又把太原南门放出狼烟的消息飞报到了李靖面前,李靖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就下令军队集结备战,由自己亲自率领了赶来太原南门外等待内应开门。同时李靖又派人飞马赶来主力大营,向陈丧良报告此事,请陈丧良做好应变准备,而陈丧良收到消息后虽然既有一些将信将疑,也有一些心中不忍,但同样也是命令军队立即着手备战,还十分细心的下令提前准备火把干粮,以便夜战之用。 时间对李建成一方来说已经变得比黄金宝贵万倍,如果冯立和谢叔方等将能够立即出兵到城门处戒备的话,那么李氏宗族和刘德威等人肯定打不开城门,李建成也肯定还有救回来的希望,然而很可惜,在这个要命时刻,平时里对李建成表现得十分忠心的武士彟却好象是被鬼神夺走了魂魄一般,竟然以李建成的名誉告诉冯立等人派来的使者,说太原南门的狼烟是李建成下令点起,让冯立等人不必紧张,好生守卫晋阳宫即可。结果这么一来,冯立使者飞马把消息带回晋阳宫后,冯立等人在将信将疑之下不敢擅做主张,就又浪费了不少宝贵到了极点的时间。 但也只是到此为止,当远远看到隋军出营集结后,虽然刘德威在李二要求下宣称说不必紧张,没有立即派人向晋阳宫告警。然而再当看到隋军大队向着太原南门开拔而来时,太原城上忠于职守的守军将士还是立即敲响了铜锣报警,刘德威和李二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太原西城的城墙上很快就是铜锣报警声音四起,已经隐隐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冯立和谢叔方等人也不敢有任何的迟疑,谢叔方立即率领本部兵马急赴南门增援,冯立则再一次派人急赴李元吉府向李建成告警。 轮到李二和刘德威等人心急如焚了,远远看到晋阳宫那边有军队过来,李二和朱粲等不敢再有丝毫迟疑,马上就逼迫刘德威下城开门,无路可退的刘德威被迫无奈,只能是赶紧和李二等人下城,快步冲到门闩处,要求城门官立即打开城门。结果城门官闻令大惊,惊叫问道:“刘总管,你疯了?贼军正在向这边杀来,你还要打开城门,你想干什么?” 呼一声风响,李二当机立断马上就是一刀劈向那城门官,那城门官慌忙躲闪间左手被当场砍断,众门兵大惊上前阻拦,李二、朱粲和李奉慈等人各自挥刀砍杀,迅速杀散措手不及的门兵,又扑向那城门官抢夺城门钥匙。谁知那城门官刚勇异常,知道李二等人目的抢先把腰间钥匙扯下,插进了门缝试图折断,李二见了大惊赶紧一刀飞出,险之又险的将那忠勇城门官抢先砍死,救回了那把都已经有些弯曲的要命钥匙,然后赶紧去开锁落闩。 更加惊险的还在后面,当李二和朱粲等人奋力取下门闩时,谢叔方也已经带着后续援军赶到了城门甬道处,远远看到门闩落地,谢叔方的脸色立即就苍白成了宣纸模样,然后连大声吼叫都来不及,立即就挥刀杀进城门甬道,李二等人则一边打开城门,一边回头拼死抵抗谢叔方等人。 城门开启的同时,隋军前锋也已经冲到了南门百步之外,远远看到城门开启和城门处有人厮杀,担任前锋的刘十善根本来不及请示李靖,大吼一声就率军杀了过来,同样明白战机到来的隋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不顾头上已经开始落下羽箭,脚步不停只是直冲城门,潮水一般涌上过河石桥,飞一般直扑城门。 “快!关上门!”谢叔方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喊出第一句话,可是不管太原军将士如何的奋勇上前关门,李二等人都是拼命的挡住他们的去路,死活不给他们关门机会,谢叔方见了大怒,大吼一声不顾朱粲的横刀已经砍到腰腹处,挥刀只是向李二当头砍下,“叛徒!纳命来!” 此时此刻,李二的右手刀正在格挡另一名太原军士兵刺来的长枪,见谢叔方抡刀砍来本想后退,不料脚步却被落地门闩绊住,顿时失去了平衡间,谢叔方直劈而来的大刀也已经砍到了面门前,眼看就要不幸惨死在宵小刀下时,李二又灵机一动,左手突然一把拉住旁边的朱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朱粲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谢叔方拼着同归于尽砍出的一刀,也就砍到了朱粲的身上,血肉横飞。 “无耻小人!” 朱粲放声狂吼的同时,李二已经借着他稍做阻拦的机会,就地来了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稍远处,腰间中刀还没能杀死李二的谢叔方无处发泄,只能是红着眼睛又一刀砍在了朱粲脖子上,刀锋破风,竟然将朱粲的脖颈直接砍断!这次难得给陈丧良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朱粲将军,也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含恨倒下,无比遗憾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砍死了朱粲后,受伤不轻的谢叔方本来还想继续上前砍杀李二,但这么做已经晚了,隋军将士已经冲到了面前,挥刀接住了谢叔方,谢叔方再是如何的疯狂杀敌,却还是挡不住源源不绝杀来的隋军将士,重新被逼回了城门甬道中,永远失去了重新关上城门的机会,同时隋军将士还十分狡猾的尽可能和太原军将士纠缠在了一起,根本不给太原军从容撤回城内放下千斤闸的机会。 见此情景,谢叔方别无选择,只是大吼道:“快去城上,放千斤闸!放千斤闸!贼军已经和我们纠缠在了一起,退进城里再放闸就来不及了!” 放下千斤闸肯定可以阻拦隋军将士一段时间,为城内守军赢得应变时间,但是这么做的话,城门甬道内的太原军将士包括谢叔方本人都是肯定难逃活命,所以听到了这个命令后,城门甬道内的太原军将士不但不敢立即传令,还纷纷哭喊道:“谢总管,你快进城,快进城!你进了城让城上放闸!这里交给我们!” 且不说谢叔方这时已经被隋军将士缠住退不回来,就算有机会进城谢叔方也肯定不会抛下部下自行逃生——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后,谢叔方可是带着太子府卫队砍死敬君弘等一大堆李二走狗还差点干掉李二给李建成报仇的主。所以谢叔方仍然还是放声怒吼,“快去放千斤闸,不然就来不及了!快!” 隋军将士早已杀进城门甬道中,太原军将士再是如何拼命抵抗却还是挡不住隋军将士脚步,谢叔方都已经杀得满身是血了也同样无法阻止隋军将士的前进势头,很快就被隋军将士逼得退到了城门甬道中部。看到形势危急,又听到谢叔方不断怒吼大叫放闸,太原军将士中这才有人哭着城墙,替谢叔方下令放闸,早已紧张得满身大汗的掌闸兵奋力扳动绞盘间,包着铁皮的沉重千斤闸轰然落地,将好几名躲闪不及的太原军士兵砸成肉酱,也把谢叔方和一百多名太原军士兵彻底堵死在了城门甬道中。 看到千斤闸落地,功败垂成的隋军将士纷纷怒吼间,谢叔方也大声狂笑了起来,吼叫道:“弟兄们!给我杀!给左都督他们争取时间!杀啊!” 大吼着,谢叔方竟然挥刀发起了反冲锋,受到他的鼓舞,已经必死无疑的一百多名太原军将士也是吼叫连连,抡刀挥枪与隋军将士舍命相搏,也靠着这口气抢回了不少甬道阵地,反倒把隋军将士杀退了一大截。期间谢叔方还一边奋力砍杀一边放声狂笑,满脸鲜血狂笑的狰狞模样,让身经百战的隋军将士看了都暗暗胆寒。 与此同时,在李靖的指挥下,隋军将士也乘着太原军仓促应变出现的机会,立即向太原城上发起了蚁附攻击,早已备好的飞梯不断搭上城墙,隋军将士吼叫着登梯而上,冲击城上阵地,城门甬道内的隋军将士也开始抛出火药瓶去炸谢叔方等人,争分夺秒消灭甬道敌人。而对太原军将士来说更要命的是,准备充足的隋军后军还已经在把两门火炮和两口装满火药的棺材紧急运往前线——在隋军火炮面前,太原军应急用的千斤闸纯粹就只是一个摆设,装满火药并用生铁勒紧的棺材,也很有可能会直接炸开应急千斤闸。 当然,太原军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守军能够暂时打退隋军一次进攻,重新关上城门,那么太原军将士就马上可以吊起千斤闸,把早已准备充足的沙袋搬进甬道堵死城门防炮,重新稳住整个战局。也正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个机会,所以那怕已经是身上多处带伤了,谢叔方却还是挥刀杀敌不止,状如疯虎狂兽,口中不断吼叫的,也是同一个声音,“杀!杀!杀!” 轰隆一声巨响,一枚罪恶的火药瓶落到谢叔方的身边,恰好在谢叔方的耳边炸响,耳膜当场破裂出血的同时,谢叔方的眼前也不由一阵漆黑,再紧接着,两柄更加罪恶的长枪又先后洞穿了他的小腹和胸膛,还合力把他给挑离了地面。 努力睁开眼睛,谢叔方用出身上最后的力量,把手中沾满鲜血毛发的钢刀奋力砸向了一名隋军士兵,同时喊出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声音,“左都督,末将尽力了!” 第496章 攻占西城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回转,回到谢叔方率军赶到西城南门前看到李二等人私自开城的那一刻,同一时间,太原军另一名重将冯立派去与李建成联系的使者也急匆匆奔回了晋阳宫,再次报告说武士彟转达李建成话语拒绝见面,还报告了李建成护卫都在李元吉府外报告的重要情况。 虽然这次仍然还是有鬼迷心窍的武士彟出面诓骗,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冯立无论如何都是心中大疑了,当下冯立立即决断,一边让李建成的另一个亲信杨文干率军严密守护晋阳宫和粮仓武库等重要机构,一边亲自率领本部人马急赴李元吉府迎接李建成。结果才走到半路,南门那边就传来了喊杀声音,冯立大惊失色之余不敢怠慢,赶紧喝令军队加快前进,几乎是飞一般的冲到了位于太原西城西南部的李元吉府外。 图穷匕见,冯立带着本部人马飞奔到了现场时,李元吉府的门外也已经是一片大乱,之前被李建成带来的侍卫正在拼命敲打大门,大吼大叫要求开门,同时还有卫士飞奔到冯立面前,说是李元吉家的府门刚才突然关闭,还怎么叫都不肯再开。冯立闻报脸色顿时一片苍白,赶紧大吼道:“马上包围齐公府!弓箭准备!撞门!把门撞开!” 冯立麾下的太原军将士飞奔围府和准备弓箭的同时,众侍卫刚要撞击大门,李元吉府的院墙上突然露出了一颗人头,却是老李家目前资格最老的光杆总管李神通,十分威严的大喝问道:“冯立,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敢在这里胡来?马上走,带你的人走!” “李神通?!”冯立先是一惊,然后马上就猜到了不少个中情况,忙大喝问道:“李神通,左都督在那里?你们把左都督怎么了?” “冯总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李神通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道:“左都督是全军主帅,我们敢把他怎么样?他现在很好,就是齐国公现在病得太重,左都督必须要守在齐国公身边,所以才命令我们关上府门不许外人打扰。左都督还说,贼军来了你们只管去迎敌,用不着替他操心。” “少废话!”冯立那里肯信,用马鞭指着李神通大吼道:“马上把左都督请出来见我,不然我就撞进去!” “左都督走不开。”李神通大声答道:“听声音,贼军已经杀到城门下,冯总管,你是西城守军主将,还不快去看看?” “放箭!”冯立一眼看出李神通的故意拖延时间,立即下令放箭,他麾下的太原军士卒毫不犹豫,立即松弦放箭,可惜老狐狸李神通却早有准备,一个缩头就躲开向他射来的密集羽箭,然后冯立再次下令撞门,侍卫也立即用身体撞击李元吉府门,然而李府下人早已用身体顶住了大门,侍卫撞了好几下都没能撞开。冯立见了更是大怒,忙又命令士兵攀墙入院,杀进院内去开门。 第一名太原军士兵登上墙头,然后还没等他跳进院内,院中就已经飞出一波羽箭,把他射得跌落院墙。临时之前,那太原军勇士也喊出了院内情况,“院子里有兵,是齐国公的家兵!” 惊怒担忧之下,冯立命令士兵不惜代价的强攻入院,他麾下训练娴熟的太原军士兵也迅速组成人梯帮助同伴上墙,那边李建成的侍卫也象发疯一样的拼命撞击大门,而李元吉府的家兵也不甘示弱,一边不断放箭射击上墙敌人,一边向院外抛出了几枚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火药瓶,炸伤了好些太原军士兵。李元吉府内外很快就是杀声震天,刀枪碰撞不绝,激烈程度直追同样处于激战中的南门战场。 冯立这边毕竟人多,激战了小半柱香时间,便已有二三十名太原将士翻墙杀入了院内,联起手来去砍杀那些顶住大门的李府家兵,在他们的帮助下,快要急疯的李建成侍卫也终于撞开了大门,呐喊杀入院内,冯立稍微松了口气,赶紧命令士兵杀进院内,自己也迫不及待的下马冲进院内。然而冯立进得大门一看时,李府家兵早已退往了二门继续坚守,冯立更加焦急,忙又率军去攻打李府内院,同时命令包围李府的士兵从后院翻墙杀入李府,全力寻找李建成的下落。 与此同时,西城南门那边的喊杀声已经明显更加激烈,还有人飞报说李二等人已经打开了城门,冯立更是叫苦不迭,只能是寄希望于谢叔方能为自己争取时间,同时催促士兵赶紧攻打后院。好在太原军将士也知道形势危急,作战卖力动作迅速,还拆下一根立柱当撞门猛撞李府二门,终于还是成功撞开二门杀入后院,后院里的李府奴婢丫鬟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太原军将士却顾不得怜香惜玉,见人就杀迅速打开道路,很快搜索到了李氏宗族聚集的李元吉卧室近处。 顺利进展到此为止,虽然李元吉家里那些侍侯他围猎走狗的家兵已经被杀多人,剩下的也乱糟糟的毫不还手之力,但是仔细看清了李氏宗族现在的模样后,却没有一名太原将士再敢上前一步了——因为五花大绑的李建成已经被李氏宗族围在了中间,李元吉还亲自提了一把刀架在李建成的脖子上。 收到报告后快步冲到现场,看到李建成只是被擒但并没有受到伤害,冯立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迅速对李元吉等人说道:“四公子,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想多问,放了左都督,我让你们走,你们爱去那里都行!” “放了他?”李元吉笑了,狞笑道:“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哄?那有这么容易?马上给我让路,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他!” 嘴巴被勒的李建成呜呜大叫,要求冯立发起进攻,但投鼠忌器的冯立这会那敢下手?所以只稍做盘算,冯立就喝道:“让路,放他们走!” 太原军将士依令让开道路,李元吉见了得意大笑,很是满意的夸奖了一句兄长麾下果然还是忠臣多,然后立即推着李建成上前,李神通和李叔良等李氏宗族则是各执兵刃小心保护李元吉和李建成,小心翼翼的穿过冯立部下让出的道路,冯立找不到机会抢回李建成,只能是铁青着脸率军跟随,监视着李元吉等人出门。 坏消息雪片一般的不断飞来,首先是隋军将士成功夺占城门,然后是发现刘德威也已经叛变,接着是谢叔方因为被隋军将士缠住,被堵在了千斤闸外,同时隋军将士还已经发起了蚁附攻城。冯立听了叫苦,除了派人火速命令刘德威和谢叔方的副手各自指挥本部作战外,又冲着李元吉等人大吼道:“李元吉,你们现在就把左都督放了!我对天发誓让你们出城,你们爱去那里都行,我绝不阻拦!” 李元吉等人听了只是狞笑,压根不搭冯立的茬,李建成则努力说道:“冯立,别管我,杀了这些叛徒,太原义师从现在开始以你为首!” 砰一声,李元吉一肘子砸在李建成脸上,又冲冯立吼道:“马上把路彻底让开,我们要从西门出城,出了城,我们就马上放了你主子!不然的话,大家鱼死网破!” 左右为难,冯立额头上汗水滚滚,又稍做考虑,冯立只能是向自己的副手李安远吩咐道:“南门那边战事紧急,我必须得马上过去!你带五百士兵监视他们出城,让他们在城门处放了左都督,但记住两点,一是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左都督,二是绝不能让他们把左都督带出城!” 同样是耿直忠臣的李安远一口答应,冯立这才急匆匆率军直奔南门指挥作战,李安远则率军小心监视着李元吉等人西进出城,李元吉等人压力一减,也赶紧推拉着李建成迅速西进,李建成呜呜喊叫,要求李安远发起进攻,李安远却根本不敢听从。 李元吉府距离西门不算太远,没过多少时间就把李建成强行带到了西门甬道内,喝令城门官打开城门,城门官手足无措,只能是向李安远请示命令。李安远则是先命令士兵上城确认了门外没有敌人,然后才向李元吉等人喝道:“把左都督放了,我让你们出城!” “先把城门打开,然后我们再放李建成。”李元吉冷笑答道。 犹豫了一下,李安远还是无可奈何的下令开门,但又下令只许开一条缝,太原门兵七手八脚,赶紧把城门打开一条缝时,李安远又令李元吉等人放人,李元吉等人则是非常狡猾的把李建成顶在最前面当挡箭牌,然后逐一出城,最后才是拿刀架在李元吉。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建成才终于逮到机会重重后一腿踹在四弟小腹上,钢刀在李建成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伤口时,李元吉也惨叫着逃出了城外。 见此情景,大喜过望的李安远赶紧上前接住李建成,一边检查伤口一边喝令士兵出城追杀,但还算好,李元吉的钢刀距离李建成的颈动脉还差着不到半厘米,没有致命危险。接着李安远又赶紧解开李建成嘴上的绳索时,李建成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大吼,“马上去南门!” 轰隆!李建成的话还没说完,南门那边就已经抢先传来了一声巨响,听到这明显比火药瓶巨大许多的爆炸声音,李建成和李安远都是心头一跳,一种不详预感升上心头,顾不得去查看追杀李元吉等人的结果,赶紧就上马直奔太原南门。 一切都已经完了,当李建成和李安远等人飞马赶到西城南门的近处时,隋军旗帜已然出现了城内,原来那声巨响正是隋军将士点燃满装火药的棺材发出,上百斤火药爆炸不仅猛如巨雷,还把太原军应急用的千斤闸也给炸碎大半,隋军将士乘势杀入城内,冯立统兵迎战,却还是无法再把隋军士兵驱逐出城。 见此情景,李建成在脸色之余也是当机立断,立即亲自登上城墙接管城上守军指挥权,也派人命令值守东城的殷开山和史万宝二将做好接应主力向东城转移的准备,命令杨文干抓紧时间向东城转移粮草,然后冲着左右大吼道:“坚持到底!把贼军给我杀出城去!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言放弃!” 残酷血腥的西城巷战就此展开,狭窄的长街上人头似蚁,两军将士交织如麻,刀光剑影,喊杀震天,太原军将士拼了命想把隋军将士重新赶出城去,隋军将士却是嗷嗷嚎叫着一定要杀进城内,两军士兵刀刀见血,枪枪见肉,在大街小巷中搏斗厮杀,垂死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天空中箭矢如蝗,急红了眼的李建成命令守军从城上放箭,无差别攻击正在激战的两军将士,太原军士兵和隋军士兵都是不断的中箭摔倒,但是却又都根本来不及去提防天上来箭,只能是在密集箭雨中亡命搏杀,先争取不被对面敌人杀死。 天色已然微黑,但是火头也在城中陆续升起,激战中也不知道是士兵还是逃命百姓不慎引燃了城中民房,一座接一座的民房冒出火焰浓烟,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两军将士冒烟突火,在火光中激战不休,无辜的百姓在火光中哭喊奔走,不断有百姓无辜被杀或者被流矢射中,李建成在城墙上看到这些惨景,心如刀绞,可是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承认,在隋军面前连战连败的太原军将士这一次还是打得相当顽强与勇敢,那怕隋军都已经杀进了城内都丝毫没有露出崩溃迹象,始终都在狭窄街道上和民房中顽强抵抗,与隋军将士逐街逐房的争夺阵地空间,隋军猛攻近一个时辰,都没能冲上城墙和夺取太多城内空间,相反还在太原军的顽强抵抗面前死伤不小,就连名将刘十善都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被迫退出战场撤回城外抢救。同时还让李靖在城外连连摇头叹息,“侥幸啊,如果我军真要被迫正面攻坚,真不知道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攻进城内,夺取这太原城。” 然而对太原军来说十分残酷的是,不管他们如何的英勇抵抗与卖力作战,被李二打开的城门却注定了他们永远赶不走隋军将士,无论装备训练还是兵力战斗力都超过他们一截的隋军将士可以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内开拔,逐渐发挥兵力和战斗力优势,太原军只要切断不了隋军将士的进城道路,就注定打不赢这场残酷巷战。所以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和天色的渐渐全黑,太原军也终于还是逐渐露出了败象,大批大批入城的隋军将士逐渐打开广阔的城内空间,也逐渐的冲上了城墙顶端。 在城上指挥守军迎战,李建成尽了全力,城墙上的太原军将士也尽了全力,除了刀枪武器外,所有能够用来伤敌的物件都已经砸下了城墙,弓箭也早早就施放一空,通过狭窄城墙送来的守城物资根本经不起这么庞大的消耗,刚送到面前一转眼就能用得精光,隋军将士却还是象单细胞生物一样的不断踩着飞梯攻上城墙,前仆后继,也抢占了好几处城墙阵地,掩护了更多的同伴迅速上城。而再当看到了隋军将士已经抢占上城台阶时,太原军将士也只能是流着眼泪恳求李建成向其他城门转移。 迟疑再三后,无计可施的李建成只能是含着眼泪答应向东门转移,李安远自告奋勇留守南门城楼,而当李建成在侍卫的保护下迅速转移到城墙东段时,又流着眼泪看到李安远守卫的城楼已经被隋军将士包围,同时城楼上还冒起了火头浓烟,李建成放声大哭,侍卫却架着他向东门上城台阶飞本奔。 李建成飞奔回到了位于西城中部的粮仓时,正在指挥军队火速转移粮草的杨文干赶紧上来迎接,向李建成报告粮草转移情况,再得知杨文干在此情景仅仅只是向东城转移了不到万石粮食时,李建成顿时就暴跳如雷了,咆哮问道:“为什么这么慢?都一个半时辰了,为什么才转移了这么点粮草?” “百姓拦路。”杨文干哭丧着脸答道:“逃难的百姓阻拦道路,杀都杀不住,末将也是没办法啊。” 铁青着脸看了一眼人头涌动的大街小巷,李建成大喝道:“继续转移,那怕多运一石粮食到东城也好!西城这里一旦守不住,我们只能转移到东城继续坚守!” “杨总管!杨总管!不好了!不好了!”惊惶的叫声突然传来,一名太原军传令兵艰难穿过挤满粮车和士兵的街道,冲到杨文干面前惨叫道:“贼军乘小船从汾水上游下来,正在放火烧桥,想切断我们和东城的联系!弟兄们怎么放箭都拦不住!” 传令兵说的这座桥是太原东西之间的连接桥梁,也是太原西城通往东城的唯一道路,一旦被毁有什么后果想必朋友们都知道,所以听到了这个报告后,杨文干的脸色一下子就成了苍白色,李建成的脸色也一下子铁青成了漆黑色,咬牙说道:“应良贤弟,你还真狠啊!” 李建成这次还真错怪了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同一时间的隋军阵中,远远看到陈丧良采纳自己建议以小船从汾水上游顺流而下攻打桥梁,李二得意万分之余,又跑到了李靖的面前建议道:“李尚书,贵军除了巷战之外,最好是优先夺占太原西城的东门城楼,拿下了那里,李建成再想往东城逃命就会困难许多,也更别想把粮草转移到东城。” 点了点头再次接受李二的建议,李靖除了命令罗士信亲自率军全力攻占东门城楼外,又在心里说道:“此子虽然聪明过人,但又狠如豺狼,若为贤侄所用,必是大将之才,可是他如果心怀异志……,唉,如果现在就把他一刀砍了,只恐降者人人自危,贤侄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答应给他免死金券?这想除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深知太原虚实的李二献上的破敌之计自然非同小可,罗士信率军才刚转上西城东墙,还没能拿下东门城楼,在粮仓门前仅仅只是看到隋军的旗帜火把出现在东面城墙之上,李建成就已经不敢再在西城巷战下去,只能是赶紧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向东城转移,能转移多少转移多少。” 左右部将立即应诺,然后又有人赶紧提醒李建成还有他的家眷正在晋阳宫中,建议李建成优先转移他的家眷过河,然后再转移军队,李建成却一跺脚,大吼道:“敌人都已经在攻打东门城楼了,如果让敌人拿下了东门,我们的将士就全成瓮中之鳖了!马上转移军队!让她们和军队一起转移!能过河就过,不能过河,就让她们死在西城好了!” 第497章 武士彟 来不及转移家眷就立即转移军队,李建成这么做固然是当机立断,冷静取舍,然而这么做还是稍微晚了一些,太原军在西城中唯一保持完整建制的杨文干部才刚撤到东门城下,罗士信率领的隋军将士就已经打到了东门城楼处,一边与东门守军争夺城门控制权,一边利用守军物资以羊头石和擂木等物打击城下太原军,拼命切断太原军的东逃道路。 战事激烈得根本无法用笔墨形容,城墙上下都是一片杀声震天,刀枪金铁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上守军为了掩护主力转移拼死抵挡,城下太原军将士冒烟突火,顶着各种各样砸下的杂物重物拼命冲进城门甬道,混乱中自相践踏不断,不慎摔倒被生生踩死者接二连三,铁刀不断割破人身,枪矛接连捅穿肉体,阵亡重伤的两军士兵象下冰雹一样,接连从城墙上跌落滚落,其中还有许多是与敌人拥抱在一起摔下城墙,摔到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也亏得太原军没在东门顶上安装千斤闸,也亏得东门守军在这关键时刻拿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斗志拼死抵抗,以血肉之躯和单薄兵力顶住了隋军接连几次的冲击,让隋军著名猛将罗士信杀得满身是血都没能抢下城楼,不然的话,率先转移的太原军杨文干部恐怕连一半人都出不了城。但即便如此,隋军将士的疯狂攻击还是给匆忙转移的太原军制造了巨大伤亡——为了攻击城下敌人,隋军将士可是把太原军士兵的尸体都给砸下了城墙的,城门处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了半人多高,让每一名侥幸逃进城门甬道的太原军士兵双腿都沾满鲜血。 势单力薄的东门守军再是如何的拼命抵抗也摆脱不了全军覆没的悲惨命运,随着隋军将士的不断点火烧楼,城楼里的太原军将士也逐渐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机会,只能是吼叫着向源源不绝杀来的隋军将士发起自杀冲锋,用生命的最后辉煌为主力争取最后的转移时间。在乱军中看到这一悲壮画面,李建成眼中含泪,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哽咽着命令军队尽快转移,并且流着眼泪在杨文干等人的保护下冲向城门甬道,踩着大都由自军士兵尸体铺成的血肉地毯大步前进。 呼一声响,天空中突然落下一具死尸,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建成的头顶上,人体虽然柔软,但是一百多斤重的人体从十几米高的地方砸下来,还是把李建成给砸得口鼻流血,当场晕厥过去,杨文干等人见了大惊,赶紧把李建成背了冲进城门甬道,险之有险的暂时逃进安全地带。 城门木桥上也已经是浓烟滚滚,烈火冲天,太原军将士一边灭火一边拼命前进,河面上熊熊燃烧的小船不断从上游驶来,太原军士兵拼命放箭,却还是无法阻止这些火船在隋军水手的泅渡推拉下靠上木桥,杨文干等人见了不敢有任何的迟疑,赶紧保护着李建成冒火前进,踩着自军士兵的尸体过河,也十分侥幸的逃过了木桥,在东城守军逃进东城,然后才抽出时间赶紧抢救李建成。 也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的抢救了许久,头部遭到重击李建成总算是幽幽醒来,醒来后,李建成第一件事就是忍着头疼,居高临下观察西岸战况。然而对李建成而言来说十分残酷的是,他在城墙上所看到的,却是已经燃起了冲天大活的过河木桥,还有同样火光熊熊的西城东门城楼,以及乱成一团的东门道路。焦急之下,李建成赶紧大吼问道:“冯立过河没有?王珪他们过河没有?我们的将士,撤过来了多少?” 没人能回答李建成的问题,也没人敢回答李建成的问题,但这也足够了,仅仅只是看到殷开山和杨文干等人脸上绝望的表情,李建成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也忍不住向着仍然还在激战中的太原西城双膝跪下,放声痛哭,“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七月初七开房节这天晚上,对以李建成为首的太原军将士而言,无疑是最为悲惨也最为残酷的一夜,因为李氏宗族的无耻叛变,两万西城守军,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军队侥幸逃过汾水逃回东城,余下将士近半战死,投降被俘六千余人,仅有极少数成功逃走;四大总管中也只有杨文干保护着李建成过河,余下三人中谢叔方战死殉职,冯立重伤后被隋军将士生擒,刘德威则在李氏宗族的裹胁下向隋军无耻投降,本就兵微将寡的太原军再遭重创,彻底失去了在隋军主力面前的还手之力。 李建成的妻子郑观音和长子李承宗、次子李承道也没能逃过汾水,失散在西城中死活不知。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太原军可以轻松支用五年以上的粮草储备全在西城,随着晋阳宫和武库一起落入隋军之手,太原东城则因为城郭较小和受敌面大的缘故,被太原军当做了随时可以放弃的缓冲地使用,并没有囤积过多粮草,即便紧急转运过来了近万石粮食,再加上民间存粮,也很难让太原军将士支撑三个月以上。 此外,在守城战中十分重要的弓箭与火油等物东城也囤积不多,要不了几次大战就有可能耗光。所以当看到连接东西两城的木桥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的时候,李建成固然是痛哭出声口吐鲜血直接昏迷过去,殷开山和杨文干等太原军将领也是愁容满面,知道自军这一次不但是再也打不过隋军主力,还连耗都已经耗不赢隋军主力,除非突围逃命,否则全军覆没已经成了定局。 与哀鸿一片的太原军截然相反,隋军这边却是兴高采烈欢声震天,原因固然是成功夺占西城和重创太原军,更重要的是隋军将士还成功拿下了太原守军的主粮仓,彻底解决了雀鼠谷粮草运输艰难的棘手问题,这场大战就算再打上一年两载也用不着再为粮草问题担心,所以即便是因为太原军顽强抵抗遭受不小伤亡,隋军文武都认为这样的代价绝对值得,收获远远大于付出,占了大便宜。 不过,最为欢喜高兴的还不是隋军将士,而是以李二和李元吉为首的李氏宗族成员,尽管在投降献城期间李氏宗族死了三个成员,尽管好几个李氏宗族在逃亡期间受了不轻的伤,也尽管陈丧良并没有立即接见他们,但是有李靖代表陈丧良下令善待他们对李氏宗族成员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也是信用好的好处,陈丧良此前对投降者的一律善待并且择才重用已经建立起良好信誉,所以这次立下了大功的李氏宗族全都相信,他们在陈丧良麾下绝对比在李建成麾下混得更好! 让李元吉等人欢喜还在后面,天色微明时隋军基本扫清了城内残敌,挟持李建成仓皇出逃的李元吉这才想起他的漂亮老婆杨氏和一大堆漂亮小妾还在城内,赶紧恳求李靖允许他入城寻找家眷。结果李靖不但一口答应,专门派人护送李元吉入城去寻找李氏宗族的家眷,还特地下令严密保护李氏宗族的城内财产,然后李元吉也如愿以偿的在自家密室中找到了他的漂亮老婆及众多爱妾,一夫多妻抱头痛哭,场面甚是感人。 事还没完,着急在陈丧良面前建立更多功勋的李元吉,又突然想起李建成的家眷或许还没来得及出城,赶紧又自告奋勇带着隋军将士去晋阳宫搜寻李建成家眷,然后李元吉还真在晋阳宫里找到了未及出逃的嫂子和两个侄子,叔嫂见面不但没有半点伤感,李元吉还亲手打落了嫂子郑观音手里的匕首,制止嫂子自杀,并亲手把刚满周岁的小侄子李承道从侍女手里抢过来交给隋军将士,如愿以偿又为陈丧良立下擒拿李建成家眷的大功。 直到七月初八的下午时分,彻底控制了西城全城的李靖才派人找到李元吉和李氏宗族成员,说是陈丧良决定在崇圣寺大营接见他们,李元吉等人闻讯大喜,赶紧全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隋军将士的保护下急赴隋军主力大营拜见陈丧良,此外还有李建成家眷和冯立等人也被隋军将士押了与李氏宗族同行。而让李元吉和李家众人喜出望外的是,当他们到得崇圣寺时,陈丧良竟然亲自率领着隋军文武出营迎接他们,李元吉和李家众人大喜下慌忙上前稽首行礼,齐声道:“拜见唐王殿下。” “李老将军,你身上有伤,快快请起。”陈丧良很是客气的亲手搀起身上带伤的李神通,又冲李家众人微笑说道:“诸位,都请起来吧,想必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本王不喜欢虚礼褥节,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多礼。” 李元吉和李二等人一起道谢,这才小心站起,陈丧良则又冲李元吉笑道:“齐公,辛苦了,这次本王能够一举拿下太原西城,你是首功!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不但不会克扣半点,还只会往上加。” 李元吉听了更是欢喜,慌忙再次向陈丧良稽首行礼,谦虚表示自己毫无微功。陈丧良笑着再次请他站起,然后陈丧良才把目光转向了与自己仇深似海的李二,目光中还十分复杂,李二也很清楚自己与陈丧良过节太深,慌忙向陈丧良单膝跪下,稽首说道:“罪将李世民,见过唐王殿下,罪将过去对殿下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将应得之罪。” “都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陈丧良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当初嗣昌兄逼得我上吊自杀,几乎送命,我还照样宽舒了他,更何况是你?” 说到这,陈丧良又提高了一些声音,郑重说道:“李世民听封,本王现在封你为魏国公,右骁骑卫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赏黄金白银各千两,赐免死金券,除谋反外,终生免死!拿上来!” 唱诺声中,一名陈丧良亲兵将一面连夜赶制的黄金免死金牌捧到了李二的面前,陈丧良又微笑说道:“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激动得连手都有些颤抖,在李氏宗族艳羡和李元吉妒忌得快要发狂的目光中双手接过了那面免死金牌,李二向陈丧良一拜到地,恭敬说道:“谢殿下,殿下大恩,末将赴汤蹈火,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亲手搀起了李二,陈丧良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说道:“我相信你,你也放心,只要你能忠心报国,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的未婚妻子刘小眸,此刻正在营中,一会我就让你去与她见面,如果你愿意,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正式完婚!” 李二一听更是大喜,慌忙再次向陈丧良道谢,陈丧良笑笑,然后才又亲自去搀扶身上带伤的李神通,向众人招呼道:“营外风大,都到中军大帐里去说话吧,本王已经在中军大帐里摆下了酒宴,今天要和你们不醉不散,共庆西城大捷!” 李家众人一起答应,赶紧随着陈丧良及隋军众文武一起进营,恭恭敬敬的进入陈丧良的帅帐,大帐里也果然已经摆下了酒宴,陈丧良居中坐下,邀请众人入座,尉迟敬德等侍卫守护左右。而酒宴开始的同时,陈丧良又下令把郑观音母子与李建成的心腹冯立押进帐内,隋军将士唱诺,很快的,五花大绑的冯立与脸带泪痕的郑观音就被押到了众人面前,李建成的两个儿子也一起被带进了帐中。 见郑观音母子进帐,陈丧良出人意料的起身离席,亲自从隋军将士怀中接过了年仅周岁还在牙牙学语的李承宗,把他抱了搂在怀中,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快叫叔父,叫叔父。” 只有一岁的李承宗睁着天真的眼睛看着陈丧良,口中嗬嗬,虽然没能叫出叔父,却又好奇的用小手去摸陈丧良的丑脸,陈丧良开心大笑,又在侄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转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郑观音,微笑说道:“嫂子,初次见面,我就是唐王陈应良,与建成兄曾经是知己好友,建成兄应该对你说起过我吧?” 流着眼泪点了点头,郑观音哽咽说道:“禀殿下,大郎他以前是常提起你,还一直说只要有机会就把你请到我们家中,让贱妾与你见面,只是阴错阳差,始终没能如愿,大郎还几次引以为憾。” “我也觉得遗憾。”陈丧良点点头,微笑说道:“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叔嫂俩总算是见面认识了,你如果不介意,我就叫你嫂子,你就叫我贤弟或者叔叔好了。” “贱妾不敢。”郑观音抹着眼泪拒绝,又哽咽说道:“殿下,事已至此,贱妾不敢厚颜求生,只求殿下放我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他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 “嫂子你为何如此说话?”陈丧良有些不高兴了,道:“小弟与建成兄既是知己好友,他又几次有助于我,我怎么会害你们性命?我让人把你们带来,是为了见你们一面,叫你一声嫂子,见见我这两个小侄子,没其他意思。你放心,我一会就把你们送回东城去,让你们回到建成兄身边?” “殿下,你要放我们回去?” 郑观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边封德彝和屈突通等人大急,赶紧起身反对,然而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陈丧良就已经摆手说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一会就把嫂子和我的两位小侄子送回太原东城,让她们和建成兄团聚。” 知道陈丧良和李建成交情的屈突通和封德彝这才闭嘴,心里无比遗憾的重新坐下,李氏宗族和李元吉等人则悄悄的互相交换眼色,目光中尽是喜色——因为陈丧良能对拒不投降的李建成都能如此仁义,对立下大功的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亏待。李二则是心中冷笑,暗道:“妇人之仁,愚不可及,果然是第二个苻坚。” 这时,陈丧良又把目光转向了满身血污又被五花大绑的冯立,微笑说道:“冯总管,我们也终于见面了。以前我还一直很奇怪,建成兄为什么会重用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姓将领,在他远离太原城池时把太原兵权实际交托给你?但是听说你力战至身边只剩下十余人还拒绝投降,最后还是被重伤倒地才被我军将士生擒活捉,我才知道建成兄确实识人有方,他没有看错你。” 重重哼了一声,冯立把脸扭开,懒得再看陈丧良的丑陋面孔,陈丧良却不肯放过他,又向帐内的一个空席一指,微笑说道:“冯将军,看到没有?那个席位,是本王特地让人为你准备的,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坐上去,与我们共同用宴。” 得陈丧良提醒,李家众人这才发现帐中确实还空着一个摆满酒菜的席位,惊讶于陈丧良的细心之余,李二又突然发现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那里不对。而冯立只看得那席位一眼,马上就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多谢了,忠臣不事二主,要杀就杀,要我投降,做梦!” “冯将军,你这是何必呢?”陈丧良劝道:“你是大将之才,忠诚勇敢,你只要愿意为本王效力,本王可以保证亏待不了你。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 “住口!”冯立怒喝打断陈丧良的劝降,咆哮道:“废话少说!冯立虽然不才,却也知道忠义二字!左都督对我有知遇大恩,恩同再造,我岂能效仿这些贪生怕死的无耻之辈,向你屈膝投降?” 听到这话,李元吉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了,都盼着陈丧良尽快一刀砍了冯立这个让他们丢脸的匹夫,可惜陈丧良虽然表情遗憾,却没有立即下令杀人,只是摇了摇头,抱着李承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还又转向了旁边的孙伏伽,吩咐道:“伏伽,把他叫进来吧。” 众人莫名其妙,陈丧良的机要秘书孙伏伽的反应却更是让人莫名其妙,不仅没有立即唱诺,还迟疑着问道:“殿下,是否……,太急了?” “不急。”陈丧良摇头,孙伏伽无奈,这才到帐外吩咐传令,再紧接着,一名隋军将领立即大步进帐,而看到那名隋军将领的模样后,在场的李家众人无一不是大吃一惊,李二也惊得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因为这名隋军将领,正是这次在李氏宗族叛乱中出了大力的太原军行军司铠参军——武士彟! “怎么是你?”大惊之下,李二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再紧接着,李二的全身一震,终于想起自己发现的有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了——正是这个武士彟!同为献城大功臣的武士彟,之前并没有随着李氏宗族同来拜见陈丧良邀功请赏! 李家众人惊讶的时候,隋军众文武也在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全都没有见过武士彟。陈丧良看出麾下众走狗的惊讶,便微笑说道:“诸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武士彟武将军,乃是本王的唐国户曹参军事,官居正六品,半年前就已经弃暗投明加入了我军,是本王安插在太原军中的最重要内线,也是我军这次成功夺取太原西城及太原粮仓的大功臣!他这次凯旋归来,你们可要与他好好相处。” 正六品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是唐国臣子却等于就是陈丧良的亲信心腹,所以隋军众文武在大惊之余,慌忙纷纷起身向武士彟拱手,武士彟微笑着一一还礼。那边李元吉则忍不住惊叫说道:“武参军,你竟然是唐王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齐公恕罪,当时末将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一直隐瞒至今。”武士彟微笑着答道:“冒犯之处,还望齐公千万恕罪。” 李元吉赶紧摆手说我那里敢,然而手摆到一半时,李元吉却又猛的呆住,因为李元吉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就忍不住全身冷汗滚滚。然后李元吉又偷偷去看李二和李神通等人脸色时,却见自己的十几个亲戚已经个个面如土色,即便是最擅长掩饰做戏的二哥李二,也已经是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淋漓………… 第498章 李二之死 突然发现武士彟居然是陈丧良帮凶走狗,李氏宗族为什么会汗流浃背,面如土色? 因为,李氏宗族不但明白了武士彟为什么会象鬼迷心窍一样的帮着他们投降献城的原因,还又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武士彟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投降献城计划!不然的话,李氏宗族动手挟持李建成和刘德威时,武士彟绝不会那么镇定配合,丝毫没有半点的慌乱紧张!而再联想到武士彟早早就故意把李建成和侍卫大队隔开,早早就干掉试图大声报警的李建成侍卫,说武士彟事前不知道李氏宗族的叛乱计划,恐怕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既然武士彟很可能事前就知道李氏宗族的叛乱计划,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武士彟是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知道这件事的?是在那件事后知道的,还是在那件事发生时知道的?如果武士彟是在那件事发生时知道的李氏宗族叛乱计划,那么更为关键也更为重要的那件事,武士彟又是否知道?! 还好,李二也是一个很擅长调整自己情绪反应的人,努力压下了心头的恐惧,抱着侥幸心理强行挤出轻松微笑,向武士彟说道:“武参军,你可真是不够意思,在太原城里你不便表露身份就算了,出了太原城怎么还对我们保密?早说你是唐王家臣,我们也可以早点拍你马屁,托你在唐王面前替我们说点好话啊。” 帐内响起笑声,还大都是李氏宗族成员在笑,也乘着这个机会,之前神情已经有些不对的李氏宗族赶紧调整表情,心里不断祈祷那个最坏的可能不会发生。那边武士彟则赶紧拱手答道:“魏公赎罪,出城之后下官是应该向你们公开身份,但下官当时急于拜见从没见过面的唐王殿下,向殿下禀明事情经过,请殿下放心进兵,就赶紧向殿下的麾下将士表明了身份,请求立即拜见唐王,所以没能立即向你们表明身份。” 偷看了一眼陈丧良的反应,见陈丧良抱着李建成次子只是微笑没有什么异常表情,李二稍微放下些心,便又故作惊讶的问道:“武参军,你从没和唐王殿下见过面?” 武士彟点头承认,那边陈丧良也终于开口接过话头,微笑说道:“本王之前是从没见过武将军,还是听宇文歆介绍说武将军重新回到了太原任职,本王才赶紧派人与武将军联系,挖李建成的墙脚。还好,武将军很给面子,果断接受了本王的招抚。” “臣下当时真的是受宠若惊。”武士彟赶紧给陈丧良帮腔道:“臣下当时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唐王殿下你会亲自写信给位卑职微的臣下,对臣下给予那么高的评价,委以亲信之职,唐王殿下这么看得起臣下,臣下如果再辜负殿下的好意,那就是太不识抬举了。” 武士彟竟然是陈丧良亲自出面的招降的?陈丧良为什么这样重视武士彟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但李氏宗族成员和隋军文武却难免都有一些莫名其妙,都搞不懂陈丧良为什么会这样看得起武士彟。那边陈丧良却微笑说道:“武将军不必如此谦虚,本王邀请你加入王师,是可惜你的怀才不遇,想让你在义宁王师之中大展拳脚,成就抱负。不过本王当时也真没想到,成功把你邀请加入进义宁王师之后,还能有这样重要的意外收获。” “殿下,还有什么重要的意外收获?”封德彝好奇问道。 “当然是太原粮仓。”陈丧良微笑答道:“从临汾到太原,我们的粮草全靠陆路运输,每送一石粮食到前线路途上都得耗费近两石,实在是不堪重负。我军能够摆脱这样的负担消耗,都是武将军和诸位李将军的功劳。” 听到这话,李二等人又悄悄松了口气,然而说完了这件事后,陈丧良却又微笑着补充道:“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武将军向本王禀报,本王又怎么能知道?有些人加入义宁王师,还憋着想当慕容家的主意。” 晴天霹雳!对李二和李氏家族成员来说,陈丧良这段轻描淡写的话绝对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以至于听到陈丧良的这句话后,城府深沉如李二都忍不住跳了起来,然而陈丧良的帐中卫士却早有准备,呛啷呛啷立即刀剑出鞘,两人一组从背后守住了每一个李氏宗族成员,先用武器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然后反抄他们的双臂。与此同时,尉迟敬德也立即上前一步,守到了陈丧良的身边保护。 事发突然,不要说李氏宗族人人脸色大变,帐内绝大部分的隋军文武官员也是个个张口结舌,还有此刻仍然还在帐中的冯立和李建成之妻郑观音,也是一起惊叫出声,做梦也没想到才在转眼之间,刚出卖了李建成和太原军的李氏宗族成员会又突然变成陈丧良的阶下囚。 “各位慕容将军,想必你们一定很奇怪武将军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事吧?”陈丧良又开口了,微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太小看武士彟将军了,他十几岁就挑着豆腐担子走南闯北,然后又贩卖各种货物经商赚钱,成为一方巨富,什么样的黑店没住过?什么样的蒙汗药没见过?当时你们的醒酒汤才刚放到他的面前,他就已经里面加了特殊作料,喝了一口没咽下去,含在嘴里装醉摔倒,乘机打翻醒酒汤让你们看不到他究竟喝了多少,和武将军玩这些花活,你们还太嫩了。” 李二、李元吉和每一个李氏宗族成员都是面如死灰了,双腿也不由自主的打颤了,陈丧良则又冲武士彟笑道:“武将军,把当时情况告诉给大家,让本王麾下的文官武将都亲耳听听,这些慕容将军投降献城,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 武士彟唱诺,清了清嗓子,这才把那天晚上的事对隋军众文武大概介绍了一遍,尤其是着重介绍了李二提议一起到陈丧良麾下效仿慕容垂谋反噬主的情况,也说明了李氏宗族成员人人叫好,一致决定到了陈丧良麾下就伺机谋反,干掉陈丧良东山再起。李氏宗族听得个个脸色苍白如纸,隋军众文武则个个听得脸色铁青,脾气暴躁如薛仁果和郭峰等人更是直接怒吼出声,“杀了他们!宰了这帮无耻反贼!” “齐国公,右都督,末将还是太小看你们了啊。”誓死效忠李建成的冯立也忍不住冷笑,说道:“还没投降就已经想到了将来如何谋反,确实看得远啊。不过这也不奇怪,你们连亲哥哥都能反,更何况是异姓外人?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下场!” “冯将军这话说得对。”陈丧良笑笑,说道:“本王是善待降者不假,但是本王再是如何的宽宏大度,求贤若渴,这还没投降过来就决定当慕容垂,找机会把本王逼死,本王再是如何的宽宏大度也无法忍耐吧?诸位慕容将军,你们自己说说,本王该怎么回报你们的这个用心?” 面对着陈丧良这个猫玩老鼠的问题,李二兄弟和李氏宗族成员全都是汗流浃背,额头上汗水滚滚,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不少时间,李二才第一个回过神来,惨叫道:“殿下饶命,臣下当时不过是为了劝说诸位叔伯兄弟开城投降,一时糊涂才胡乱引用了慕容垂的典故,并非蓄意谋反啊!” 听到李二这话,陆续回过神来的李氏宗族成员也纷纷开口求饶,都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一时糊涂用错了典故,并非存心谋反。陈丧良则冷笑说道:“一时糊涂用错了典故?本王怎么觉得不象?如果你们真是一时糊涂用错了典故,为什么还要讨论本王麾下那一位臣子有当慕容垂的希望?为什么在觉得本王麾下还没有出现慕容垂后,又相信你们到了本王麾下后,能够象慕容垂一样登基称帝,把本王逼死杀死?” 说罢,陈丧良还又转向了旁边的薛仁果笑道:“仁果将军,有件事顺便告诉你,这些慕容将军在讨论本王麾下何人可以重现慕容垂反噬主上的辉煌时,首先就提到了你,觉得你有慕容垂的希望。” 本来就是火药桶脾气的薛仁果听到这话当然是马上就爆了,马上就跳了起来大吼大叫,喝问是谁这么胡说八道,栽赃自己企图谋反?那边武士彟则把告密进行到底,马上就指住了李神通和李二,薛仁果暴跳如雷,冲上来就是一人一拳,一拳把李神通打得满脸开花,当场昏厥过去,又一拳把李二打得满嘴喷血,牙齿脱落。李二不敢反抗,只是哀嚎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你赐给过臣下免死金牌的,终身免死!” “本王是给过你免死金牌。”陈丧良冷冷说道:“但是本王在免死金牌上写得很清楚,谋反除外!” 李二呆了一呆,这才发现陈丧良其实早就给他下了套,虽然确实是开出了支票,但是否兑现和如何兑现这张支票,却仍然还是陈丧良这个开银行的说了算。醒悟之下,李二也无比懊悔的在心里惨叫了起来,“我中计了!我太小看这个匹夫了,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要宽恕我,就算没有武士彟这个匹夫告密,他迟早也会给我扣上一个谋反罪名,名正言顺的把我干掉!” 平静的看了看李二等人一眼,陈丧良再次开口,冷漠说道:“李氏宗族蓄意谋反,证据确凿,罪当灭门!念在你们对本王小有微功的份上,本王网开一面,赐你们一具全尸,押出帐去,全部缢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李元吉和李叔良等人全都是魂飞魄散了,赶紧一起挣扎求饶,然而陈丧良的卫士却根本不予理会,强按着他们就往帐外推。然而就在这时候,屈突通却飞快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且慢!殿下,李家众人虽然罪该万死,但他们才刚刚投降又刚为我军立下大功,此时把他们处死,只恐降者人人自危!还请殿下法外开恩,饶他们不死!” 李家众人一听大喜了,赶紧顺着屈突通的意思哀求活命,封德彝和袁天罡等人也顾忌到接下来的招降问题,都站了起来为李家众人求情。可惜陈丧良却大喝道:“不饶!尚未投降就已经商议如何谋反,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留之必成后患!什么人人自危?薛仁果,王伏宝,封德彝,你们都是从本王敌对阵营中投降过来的,你们危吗?你们怕不怕本王象对待李家逆贼一样,把你们也一刀砍了?!” “不怕!不危!”薛仁果和封德彝等被点名之人赶紧摇头否认,封德彝还振振有辞的说道:“臣下等立身持正,对殿下忠心耿耿,自然不危不怕,只有象李氏逆贼这些不忠不孝的无耻卑劣之徒,才会自危自怕。” “这就对了,你们坦荡无私,自然不用怕不用危。”陈丧良满意点头,又冷冷说道:“推出去,缢死!” “匹夫!” 陈丧良侍卫唱诺答应的同时,李二突然狂吼了一声,象发疯的狮子一样一下子就甩开了反扣他双手的两名卫士,然后又两眼通红的直接扑向陈丧良,速度快得连守卫在陈丧良旁边的尉迟敬德都来不及上前阻拦,只能是赶紧探手去抓李二的脖子,李二不躲不闪,双手向前臂展惊人,竟然直接去掐陈丧良的咽喉,口中咆哮如雷,“我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李二的手指已然碰到了陈丧良的颈间皮肤,然而就在这时候,李二却又突然觉得胸前一凉,似乎有什么硬物插进了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低头看去间,李二却又难以置信的看到,陈丧良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柄匕首,匕首还已经直接插进了心窝之中!鲜血,迅速染红李二身上的鲜亮衣衫。 与此同时,尉迟敬德也已经一把抓住了李二的脖子,并且闪电般抓住了他的双手,捏得他的手腕骨骼咔咔作响。 凝视着李二惊惶的双眼,陈丧良淡淡说道:“你以为,我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能不多留一个心眼?我不但在内衣里穿了软甲,还在鞋筒里藏了一把匕首,果然用上了。” 平静说完,陈丧良手中用力,锋利匕首割开李二腹部,滚烫的鲜血也喷溅到了陈丧良的脸上,陈丧良却毫不表情,还又更加平静的说道:“安心去吧,我说话算话,会给你留一具全尸,也会在史书上如实记载你的功勋战绩,说明你只是运气不好,不幸碰上了本王这个敌人。” 说罢,陈丧良将匕首拔出,鲜血再次喷溅,又一次喷洒到了陈丧良的脸上,陈丧良脸上的表情平静依旧,李二却是双眼滚圆,死死看着传说中还从来没在战场上开过张的陈丧良,直到鲜血流满地面,呼吸停止,眼珠失去光泽,李二的双眼都没有闭上………… 与此同时,薛仁果等隋军武将也干净利落的干翻了企图乘机作乱的李元吉等人,差点失职的帐中卫士个个暴跳如雷,一边殴打着李氏宗族众人,一边把李元吉等人拖出中军大帐,依照陈丧良的命令,用白绫将李家众人一一勒死,李氏宗族或是悔之不及的破口大骂,或是痛哭流涕的哀号求饶,但还是避免了被白绫逐一勒死的下场,每一个人都是死不瞑目,直到断气都没有闭上眼睛。 下令将李二的尸体抬出帐外入殓安葬后,陈丧良又下令把伙同李氏宗族叛乱的太原军大将刘德威也带进帐中,看到李二和李元吉等人惨死,吓得魂不附体的刘德威还道自己必死,谁知陈丧良却又向武士彟询问刘德威是否卷入李二谋反,武士彟如实交代刘德威并未参与,李二等人也并不是十分信任刘德威。陈丧良听了点头,向刘德威说道:“刘将军,既然你并没有参与李氏逆贼谋反,那本王也绝不追究,念你献城有功,本王封你为汾西侯,左武侯将军,随军听用,再赏黄金白银各五百两,绸缎千匹,食邑百户,实领三十户。今后建立功勋,本王自然还有重赏。” 刘德威听了大喜,赶紧向陈丧良行礼道谢,陈丧良挥手让他退下,又冲着仍然还在帐中的冯立说道:“冯将军,看到了没有?本王对忠义之士是什么样的重赏,对奸邪卑劣之徒又是如何处治?你是忠义之人,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现在投降,本王自会重用,你如果还是拒绝,那本王也不勉强你,也成全你的忠义,许你自尽殉主。但你的父母妻女你可以放心,本王不会追究到他们的身上,还会替他们保留你的财产,让他们不至于挨冻受饿。” 冯立确实是忠义之人,看到陈丧良果断处死背叛李建成的李二等人,宽恕无辜受到牵连的刘德威还按例给赏,又看到陈丧良对自己确实诚意满满,犹豫了不少时间后,冯立终究还是向陈丧良双膝跪下,表态愿意投降。陈丧良大喜,赶紧亲自搀起冯立,当场册封冯立为伍城伯,虎贲郎将,赐酒食药物,同样让他随军听用。 也是到了最后,陈丧良才把目光转向了一度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郑观音,十分诚恳的说道:“嫂子,让你受惊了,本来小弟可以让你暂时出帐,但是小弟很想让你把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告诉给建成兄,所以才把你留了下来。现在你可以走了,把我的两个小侄子一起带回太原东城去,和建成兄团聚,也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他。” 郑观音慌忙答应,还向陈丧良道谢,陈丧良则摇头说道:“嫂子,你不必谢我,你如果想谢我的话,就替我多劝劝建成兄,你们李家已经只剩下最后这点血脉,让他多为李家香火的传承想一想,太原东城城小粮缺,我就算不用洪水围城,也照样可以轻松攻破,他现在还想保住李家香火还来得及。” 郑观音含泪应诺,在陈丧良卫士的引领下告辞离开,然而当她带着李承宗和李承道走出了大帐后,陈丧良却又追了出来叫住她,对她说道:“嫂子,建成兄如果还是拒绝,你也不用勉强他,只是替我告诉他,他如果还想突围北上,逃往马邑漠北,那他无论如何要把我的一个小侄子留下,我替他把侄子抚养长大,给他传继香火。” 郑观音终于哭出了声音,抱着孩子向陈丧良稽首下拜,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叔叔。” 第499章 都留下吧 远远目送着郑观音母子走进了太原东城,感慨命运无常的陈丧良正在摇头叹息的时候,一道贴有鸡毛的加急塘报突然被亲兵飞奔送到面前,陈丧良一度以为是左翼战事的塘报,还随口问道:“是刘黑闼的塘报吧?拿下离石了?” “禀唐王,不是刘总管塘报,是云老将军的塘报。”亲兵赶紧纠正,禀报道:“是云定兴云老将军用五百里加急,从新安送来的塘报。” “五百里加急?东都出事了!” 陈丧良心中一凛,赶紧接过了塘报打开观看内容,在场的隋军文武也纷纷猜到东都洛阳必然发生了重大变故,全都紧张观察着陈丧良反应,结果发现陈丧良先是明显吃了一惊,然后又眉头紧皱,面露担忧神色,还许久都没有吭一声。屈突通按捺不住好奇,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出什么大事了?” “李密败了。”陈丧良皱着眉头答道:“败得非常之惨,虎牢关以西的主力几乎丧失殆尽,洛口仓也被王世充抢走。云定兴还探到未经确认的消息,李密有可能在阵上受了重伤,无法指挥虎牢关守军发起反击夺回洛口仓,已经东逃到了白马。” “李密败得这么惨?”屈突通有些吃惊,疑惑说道:“这不太可能吧?就算王世充老奸巨滑不好对付,李密的实力也在王世充之上,就算一时不慎吃个败仗,也不可能败得这么惨啊?” “李密犯了轻敌的毛病,之前和翟让内讧积累的内部矛盾又在关键时刻总爆发,输得有点冤,但也不算冤。”陈丧良叹了口气,这才把塘报递给一干帮凶走狗观看,袁天罡等人赶紧上前与屈突通同看时,这才明白陈丧良为什么会说李密既输得冤又不冤。 李密这次惨败完全是自己作死,确认了陈丧良亲自率领关中隋军北伐太原后,觉得自己实力雄厚的李密在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忽视他的主力战兵在与骁果军的大决战中损失最大伤亡最多这一现实,贸然向洛阳坚城发起正面进攻,妄图抓紧时间消灭王世充独霸中原。结果这点却正中了王世充下怀,老奸巨滑的王世充在粮荒情况得到缓解和实力得到一定补充的情况下,不但没有急于发起决战,还故意示弱放弃东都外城,集精兵强将守卫东都皇城,凭借更加坚固皇城与宫城消耗李密的实力与士气。 顺利夺占外城的李密果然中计,不顾伤亡也不惜代价的猛攻东都皇城,王世充军则因为阵地大幅度收缩的缘故一下子变得兵力十分充足,各军各伍轮流上城作战,在守城战中以相对小上许多的代价消耗了大量的李密军实力,也让李密军在久攻坚城的情况下师老人疲,士气下滑,然后王世充又抓住适当时机全面反击,大败措手不及的李密一举光复东都外城,又乘胜追击全力猛攻李密败军,反过来要一口吃掉李密军。 关键时刻,李密军的内部矛盾大爆发,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因为不满李密拒绝采纳他设法诱敌野外决战的建议,在败逃时再次脑袋进水,拒绝执行殿后任务,率军逃往了回洛城脱离主力大队,再次重创李密军军心;接着接替裴仁基殿后的骁果军降将张童儿再次反水倒戈,率军向王世充投降,王世充乘机顺利追上李密军主力,抢在李密军进驻洛口仓前再次大败,然后镇守洛口仓的翟让旧部邴元真又给了李密致命一击,打开仓城大门向王世充投降,连战连败的李密军也顿时彻底崩溃,投降者接二连三,匆忙率领虎牢关守军西援的杨积善也被士气如虹的王世充军杀败,李密见大势已去,只能领了少量亲信逃进虎牢关,王世充成功夺占洛口仓,彻底解决了粮荒问题。 顺便说一句,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因为害怕李密追究他的率军脱离战场的罪责,刚收到洛口仓沦陷消息就主动向王世充请降,还马上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河阳打败了宇文化及的渡河先遣队,烧毁河阳桥破坏了宇文化及趁火打劫的美梦。还有翟让的另外两个副手单雄信和徐世勣,也在激战中先后向王世充投降,一度穷途末路的王世充声势大振,整体实力大幅度提升,曾经雄霸中原的李密军却是土崩瓦解,只剩下一小撮残兵败将在虎牢关以东苟延残喘。 仔细看完了云定兴辛苦收集整理的东都战事报告,屈突通和袁天罡等人咋舌王世充创造的黑八奇迹和李密的崩溃神速之余,难免又有些奇怪的向陈丧良问道:“殿下,李密是我军强敌,他的惨败对我军而言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大好事,你为什么反倒忧心忡忡?难道你担心王世充大获全胜后,会对我们的关中腹地形成巨大威胁?” 陈丧良摇头,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王世充大获全胜后对我们是会有些威胁,但他的底子和人品德行放在那里,就算对我们有点威胁也不大,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心情不痛快,是因为在担心几个朋友,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次大战里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现在情况如何。” “殿下你的朋友?”屈突通一楞,忙说道:“殿下,既然你有朋友受到这次大战波及,担心他们的情况,那你就派人去和王世充联络,让王世充帮忙寻找他们的下落啊?王世充与你是翁婿之亲,这点小忙不会不帮吧?” 陈丧良笑笑,心说那有那么容易?但转念一想后,陈丧良又说道:“让王世充帮忙找人就不必了,但是礼尚往来不能少。伏伽,你以我的私人名誉,给我的岳父王世充写一道书信,向他的东都大捷道贺,表示一下我愿意与他友好相处的态度,我们现在还没把太原全部拿下来,多少得低声下气一下。” 孙伏伽唱诺,答应回帐后就马上作书,陈丧良点了点头,又眺望了太原东城片刻,吩咐道:“把十八门火炮运到太原西城去,连同之前送过去的两门火炮,二十门火炮都给架到西城的城头,找到合适的目标就给开炮轰击太原东城,让李建成日夜不得安生,逼着他做出选择!” 负责武器的袁天罡唱诺,又向陈丧良问道:“殿下,是否继续修筑堤坝?” “不筑了。”陈丧良答道:“太原东城既没多少粮食,城池规模也比西城小得多,武力完全可以拿下,再筑堤坝只会浪费时间,还让李建成想逃都没办法逃,准备攻城武器以武力攻城,越早拿下太原东城越好。王世充那边都已经打了决定性的胜仗,我们该加快动作了。” 因为陈丧良的这道命令,无辜的太原军民百姓虽然摆脱了洪水之灾,但是从当天晚上开始,可怜的太原东城军民百姓却陷入了无时无刻的恐惧之中,二十门火炮架在距离太原东城只有两百多步的太原西城城墙上,先是一轮齐射把东城西门城楼轰成瓦砾状示威,然后就是看到那里人多就往那里打冷炮。在数学方面很有天分的钱向民指挥着隋军炮队,毫无规律的稍隔一段时间就往太原东城内轰上一炮两炮,把东城墙上的太原军守兵轰得鬼哭狼嚎,死伤不断,被迫只能蹲爬行走,也把东城里稍微象样一点的建筑轰得瓦碎房穿,陆续倒塌。可怜的东城守军与百姓在城内大呼小叫不绝,来往奔走避炮,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之中,士气斗志大受影响。 与此同时,陈丧良除了派出虾蟆车填塞东城护城河外,又派出刘德威和武士彟一起到城下呐喊招降,让太原守军将士知道隋军的俘虏政策,鼓励太原守军出城投降,更进一步打击太原军的信心士气。结果也果然收到了一些效果,七月初九的夜里,先后有十余名太原军将士悄悄溜下城墙投降,给陈丧良和隋军主力带来了不少的重要情报。 降兵提供的情报中,陈丧良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诛杀李氏宗族对东城守军造成的心理影响,结果让陈丧良感慨万分的是,李建成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恐吓逼迫东城守军死战到底,放弃裹挟全城军民百姓给他陪葬的机会,任由太原军将士听信冯立和刘德威等人对陈丧良诛杀李氏宗族一事的解释,所以太原军将士都知道李氏宗族被杀是自己作死,并非陈丧良失信杀降。对此,隋军众文武也是十分欢喜,都说李建成已然被陈丧良的诚意打动,和平解放太原东城已有希望。 也正因为看到这个希望,封德彝建议陈丧良再次亲临城下招降李建成,然而陈丧良只稍做考虑就摇头拒绝了,说道:“不必去浪费力气了,李建成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只要下定了决心,我就是说破大天他也不会动摇,还是按原计划武力攻城吧,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自行屈服上了。” 经过长达八天多时间的周密准备后,也经过不断派遣降卒到城下呐喊招降的反复攻心战后,七月十七日这天,在陈丧良的亲自指挥下,隋军主力正式向着太原东城发起了正面进攻,十门火炮片刻间就把东城东门城楼轰成废墟,多达五百余架的投石机时刻不停,将重达数十斤的石弹抛上城墙,把夯土城墙砸得千疮百孔,上百架床子弩接连发射,粗大箭杆插满城墙,隋军将士不用什么云梯飞梯,踩着胳膊粗的床子弩箭杆就能直接登上墙顶,另外还有数以万计的隋军弓弩手对着城上倾泻羽箭,城头飞集的箭羽如同猬毛一般,就象长满了芦苇。 西城那边也在象发疯一样的向东城倾泻炮火,轰得太原军预备队根本无法在城内中部集结,只能是尽可能靠近东墙,而隋军羽箭石弹越过城头飞入城内后,又不断射中砸中这些预备队,太原军将士左右受袭,痛苦不堪,蚁附激战未开,伤亡先已相当不小。 正午过后,隋军的蚁附攻城正式开始,进攻的队列就如那海波一般的汹涌不息,轻便飞梯在第一波进攻中就有上百架搭上城墙,隋军将士踏梯呐喊而上,踩着床子弩的箭杆向上攀爬,同时还有二十余架云梯车和同样数量的撞城车在隋军将士的推动下缓缓逼近城墙,撞城车的目标当然是这个时代并不是十分坚固的夯土城墙,而云梯车只要有一架搭上城墙,立刻就会变成城上守军的最大噩梦。 在李建成的亲自指挥下,太原军也拿出了让人钦佩的勇气与意志顽强抵抗隋军进攻,用各种各样的守城武器迎头痛击隋军将士,但是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最重要的远程武器有着好几百年的巨大代差,所以不管太原军将士再是如何的英勇抵抗,却还是无法彻底杀退隋军将士接连不断的反复进攻,城墙上激战不断,单兵战斗力明显超过太原军一筹的隋军将士接连冲上城墙,太原军完全是拿人命填才能制止隋军将士扩大城头阵地,即便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也在战斗中与隋军将士的伤亡基本相近。 天空中羽箭来往不绝,但是这些羽箭的箭杆上,却全都带着太原军的戳号,隋军的云梯车和撞城鹤车也在燕尾炬与火油壶的攻击下不断燃起冲天大火,然而对太原守军来说十分遗憾的是,他们的火油储备绝大部分都在西城,都已经落入了隋军主力之手,宝贵的火油是用一次少一次,还因为连武器供应官都已经向陈丧良无耻投降的缘故,他们的这个弱点早已被隋军主力洞悉,所以他们即便烧毁了十架百架的隋军云梯车和撞城车,却还是有着更多的重型攻城武器缓缓向着他们的阵地驶来。 夕阳逐渐落山时,被撞城车和隋军步兵挖得千疮百孔的城墙底部突然爆发了一声巨响,一段至少宽达四丈的夯土城墙应声倒塌,原来隋军将士在挖出了一个合适的洞穴后,将一口装满火药的棺材塞进洞中点火引爆,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积累类似经验的太原军将士应变不及,被隋军将士爆破得手,城上十余名士兵在爆炸声中摔落城墙被夯土生生活埋,城墙上也露出了一个豁口。 还好,在此之前的冷兵器战争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早有准备的太原军将士立即把塞门刀车推进豁口,同时迅速建立木栅修补缺口,然而很可惜,这样的应变策略在冷兵器战争中虽然正确得无法再正确,可怜的太原军将士却碰上了已经装备有相当先进火药武器的隋军主力——十门火炮只一轮齐射,就把塞门刀车轰成了零件状态,也把太原军将士辛苦抢建的栅栏砸成了木屑状。隋军将士呐喊而上,从缺口处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 无比绝望的看了一眼那个致命缺口,李建成垂死挣扎一般命令军队发起反击,要把隋军将士重新赶出城外,杨文干率军呐喊而上,与隋军将士在缺口处展开近身混战,战斗激烈异常,但是实力的差距却又注定了李建成很难如愿以偿,战事持续间,另一段城墙下,也再一次响起了火药爆炸声,又一段两丈多长的城墙再次轰然倒塌。 再顺便说一句,陈丧良之所以敢在首次全面进攻中就挥霍如此之多的宝贵火药,还是托了李建成和李二的福——李二通过东都朝廷的关系给太原军弄到了火药配方,重视战备的李建成拿出大把钱粮生产了大量火药,可惜这些火药却又大部分储存在了西城武库之中,被隋军夺取之后,也就反过来成为了杀害太原军将士的利器。 陈丧良不喜欢各方面都消耗巨大的正面攻坚战,这点是李建成和殷开山等太原军将士敢在东城负隅顽抗的最大信心,可是到了陈丧良十分难得的真正发起一次正面攻坚时,李建成和殷开山等人才发现陈丧良的攻坚手段比他们想象的更多更强力,还强力到了他们根本无法抵挡的地步。目瞪口呆的看着源源不绝从两个缺口杀进城内的隋军将士,李建成和殷开山等人心头不由生出了彻底的绝望,一起喃喃道:“这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与此同时,陈丧良身边的隋军文武官员则在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纷纷向陈丧良道贺道:“殿下神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用一天就攻破了这太原坚城,真是闻所未闻,臣下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都不敢相信殿下的神威能有如此锐利!” “锐利吗?”陈丧良冷笑了,自言自语的说道:“一支羽箭的造价就超过三十钱,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用了超过五十万支,一千五百多万文一万五千多贯已经洒出去了,木材、火药和兵器,仅仅是辎重消耗,今天我们的军费开支至少超过三万贯,这样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上万壮丁一年不吃不喝都挣不到的血汗钱。还有,我们的将士伤亡已经超过一千八百余人,一千八百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近两千对白发苍苍的父母,已经永远见不到他们的儿子了。这样的锐利,我宁可不要。” 隋军文武闭上嘴巴,这才明白其实很会打攻坚战的陈丧良为什么不喜欢打正面攻坚战的真正原因,还好,陈丧良也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很快就从对巨大消耗的心痛中摆脱了出来,自我安慰的说道:“不过也值得,李建成太顽固了,不这么不惜代价的打疼他,打服他,他的顽固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伤亡损失。传令下去,继续进攻,天亮之前,务必给我拿下太原东城!” 随着隋军将士的再次发力猛攻,太原军终于再也招架不住了,到了天色全黑时,封堵缺口的太原军杨文干部率先崩溃,被隋军杀散杀败,被迫逃入城内深处,隋军将士高歌猛进,不断向着城内挺进,太原军被迫与隋军将士展开巷战。见势已极,被迫无奈之下,李建成也只能是下令准备弃城突围,决定率领残余军队逃往马邑去投奔刘武周的两个妹夫宋金刚和苑君璋,殷开山和史万宝虽然很清楚逃往马邑也很难再有复兴希望,但还是咬牙接受了命令,并立即着手安排军队突围撤退。 李建成这一次终于没有忘记他的妻子和孩子,乘着麾下士卒还在巷战抵抗,李建成带着亲兵急匆匆回到了他在东城临时住所,要求郑观音马上带上孩子和他一起走北门出城。郑观音毫不犹豫的答应,却又对李建成说道:“大郎,奴家随你走可以,但你的两个儿子,你必须留下一个在这里,让人把他交给叔叔。” “为什么?”李建成一楞。 “因为叔叔他早就料到你会往马邑漠北跑,所以他早对奴家有过交代,要你务必把你的一个儿子给他留下,让他替你把孩子抚养长大,替你传宗接代,继承香火。”郑观音平静答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对你有过这交代?”李建成大惊失色了,郑观音也这才把陈丧良送她出营时对她的最后交代告诉给了李建成,李建成听了更是大惊,忙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前几天对你说,有用吗?你会答应吗?”郑观音反问道。 李建成彻底楞住,郑观音则又平静说道:“大郎,你念念不忘杀父之仇,一定要和你的好兄弟,比你亲兄弟还亲的应良叔叔决一死战,我不怪你。但你想过没有,公公在战场上杀的人有多少,那些被公公在战场杀了的人,他们的儿子,是不是也该找我们报杀父之仇?如果当时在大兴战场上,是公公杀了叔叔,叔叔的儿子长大了,是不是也该找公公报杀父之仇?战场上刀枪无眼,公公死在和叔叔交战的战场上,这能怪叔叔没有对公公手下留情吗?如果不是叔叔搭救,大业十一年的时候,公公恐怕就已经死在天牢里了吧?” 城内的喊杀声音越来越猛烈,也越来越近,门外亲兵不断催促李建成快走,李建成却反而坐了下来,还垂下了脑袋陷入深思。郑观音看出丈夫的动摇,便又说道:“大郎,你的亲兄弟狠如豺狼,你的外姓兄弟却对你亲如手足,你的狠毒兄弟已经都死了,难道你还要和你亲如手足的外姓兄弟永远敌对下去,永远做一个孤家寡人?” “你如果决定了一定要到漠北去吃风喝沙,我陪着你去。”郑观音又说道:“但我一定要为孩子们求求你,也为你们李家的列祖列宗求求你,把你的一个儿子留下,替你们李家保留一点香火。” 李建成一声不吭,眼角却已经盈满了泪花,也始终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殷开山和史万宝突然双双闯了进来,异口同声叫道:“左都督,快走!贼军已经杀到近处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郎,我们走吧。”郑观音站了起来,向李建成问道:“你说,我们是把承宗留下,还是把承道留下?” 李建成继续垂首不动,许久后才哽咽出声,道:“不,不走了,我们……,都留下吧。” 第500章 挑起战端 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却无法理喻。 陈丧良让孙伏伽替自己做书写信给王世充,以女婿的身份恭喜岳父大破李密,顺带着希望与岳父王世充保持友好关系,其目的不过只是礼尚往来的走走过场,顺带着安抚一下刺头岳父,以免在自军主力北上时东线生出太大意外,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用心。然而陈丧良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道走过场的书信,却引来了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后果。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小婿只恨不能侍侯岳丈膝前,恭尽孝道?只恨身受先皇托孤之重,不能尊岳丈为主为上,却也愿与岳丈各分土地,永结盟好?” 让王世充误解的主要就是这两句客套话迷魂汤,虽说王世充如今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甜言蜜语,但是陈丧良现在的身份地位毕竟放到了那里,看到女婿在书信中的这些话语,大胜李密后本就已经志得意满的王世充难免更是得意洋洋,当即把陈丧良的书信递交给自己的一干心腹党羽,命令他们传看,让一干帮凶走狗也知道女婿对自己究竟有多么尊敬。 不用说,看了这道近乎阿谀奉承的书信后,本来就有些轻视陈丧良的王家众人自然更是得意洋洋,都认为这是陈丧良想要与老王家裂土而治的征兆。戴胄和李世英等外姓官员却一眼看出了这不是陈丧良走过场的客套,便都向王世充进谏道:“郑公,陈应良素来以奸诈著称,书信用词谦卑,不过是因为他的主力战兵正在北线,东线较为空虚,为东线平安才这么低声下气,其用心未必就是怀有好意,还望郑公明查,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给了陈应良以可乘之机。” “本相那个女婿是什么货色,本相能不知道?怎么会对他掉以轻心?”王世充对自己的不肖女婿确实是颇有戒心,点头承认戴胄和李世英提醒得对,然后又微笑说道:“不过嘛,这也正是一个机会,既然本相那不孝女婿有意划分疆土永结盟好,那就不妨派人去找他谈一谈这件事,能划分疆土永罢刀兵当然最好,即便不能,我们也可以暂时稳住他,腾出手来夺回虎牢关,彻底铲除李密这个逆贼,还有剪灭北面的宇文化及逆贼。” “郑公所言较是,是应该优先铲除李密和宇文化及这两个奸贼,然后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变局。”戴胄附和了王世充的正确决定,然后又建议道:“郑公,打铁要乘热,乘着陈应良主力目前正在北线不敢与我军翻脸的机会,尽快派人北上与陈应良接触谈判,以现有疆土为界,签定互不侵犯和约。陈应良为人尚算守信,有了和约在手,我们的西线马上就可以轻松许多。” 还没等王世充考虑戴胄的这个提议,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就已经嚷嚷了起来,“不行!那能以现有疆土为界?新安和宜阳都被陈贼军队趁火打劫抢了,新安距离洛阳还只有不到七十里,两地之间毫不险要可守,就这么划分疆土我们不是吃了大亏?要划分疆界,陈贼军队起码得退到陕县函谷关,把新安、宜阳和渑池都还给我们!” 戴胄有些翻白眼了,简直有些怀疑王世充和王世恽到底是不是亲兄弟,怎么一个老奸巨滑,一个怎么又比猪还蠢?竟然想要陈丧良把吃到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这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然而再紧接着,戴胄很快又发现王世充和王世恽确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了,听了王世恽父子异想天开的提议,王世充不但没有呵斥怒骂,竟然还点了点头,说道:“新安和宜阳分别扼守崤函道大路和熊耳山小路,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对东都洛阳威胁巨大,不把这两座城池拿回来,本相睡觉都不敢合眼,是得乘着这个机会,争取把这两座重要城池拿回来。” 说罢,王世充再略一思索,竟然又说道:“这么办吧,派长孙安世代替本公北上太原,借口答谢乘机和陈应良谈判疆域,要求他归还新安、宜阳和渑池三县。能把渑池要回来当然最好,要不回来也没多大关系,但新安和宜阳两县一定得拿回来,只有这两座城池在手,我军才可以高枕无忧。” 戴胄苦笑了,知道反对无用也没有坚持,任由王世充去大白天做梦,王世恽父子则还是十分不满意,还是觉得王世充的让步太大,好在王世充也没有理会他们,坚持如此行事。然而还算理智的制止了王世恽父子的更进一步痴人说梦后,王世充又突然微笑着说道:“诸公,提起本相那不孝女婿,本相还真是有些不服气,本相为朝廷匡扶社稷,横扫群寇,至今仍然只是一个小小公爵,本相那女婿却年纪轻轻就已经受封王爵,爵位还在本相之上,这岂不是……?” 王世充虽然没把话完全说完,但如此露骨的言语都已经说了出来,王世充麾下的一帮豺狼虎豹那里还能不明白他的真正用心?当下韦节、杨续等马屁精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立即就行礼说道:“郑公所言极是,郑公功比尧舜,德播四海,理当受封王爵,领受相国。” 王世充假惺惺的谦虚时,他麾下还算正直的李世英却马上反对道:“不可!郑公虽有大功于朝廷,但眼下李密未灭,宇文化及未破,河南之地,也尚且为三家共有,郑公此时称王不仅为时过早,还必然会使将士离心,被四海耻笑。” 十分不满的看了李世英一眼,王世充冷哼说道:“本公不过就是抱怨一下位居晚辈之下,佐郎何必如此紧张?再说了,本公是否有资格受封王爵,也是陛下说了算,旁人如何能做得了陛下的主?” 李世英无奈闭嘴,韦节和杨续等马屁精却是心领神会,结果才刚到当天下午,在王世充的直接授意下,以段达为首的十余名文武官员便一起进宫拜见杨侗,以王世充功勋卓著为名,要求杨侗册封王世充为郑王加相国,还比陈丧良更加过分的要求杨侗授予王世充九锡。性格刚强的杨侗断然拒绝,奈何杨侗现在说的话对王世充而言跟放屁没什么两样,所以到了第二天,一道连杨侗自己都没见过的诏书便当朝公布,册封王世充为郑王、相国、加九锡,封河南土地为郑国土地,郑国设丞相及文武百官。 事还没完,如愿以偿的和女婿一样自封为王后,王世充仍然还不肯满足,又马上就盯上了杨侗那已经名存实亡的皇帝宝座,暗示部下劝说杨侗把皇位禅让给自己。然而这一次,就连当初出卖元文都等人的段达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力劝王世充等等再说,最起码先把虎牢关拿回来重新掌握东都战场的主动权,同时也先搞定与陈丧良的和约,然后再考虑这件事,王世充对段达的话倒也还算勉强能听得进去一些,努力按捺住心头渴望,一边着手准备反攻虎牢关,一边等待不肖女婿的消息,同时还是迫不及待的着手布置各种祥瑞征兆,为谋朝篡位做铺垫准备。 王世充也还算能用人和抓时机,派遣长孙安世北上与陈丧良商议和约,原因有二,一是隋军主力目前正在北线战场,无力东顾怎么都得对王世充容忍一二,二是长孙安世是陈丧良正妻长孙小箩莉的嫡亲堂兄,和陈丧良有很近的亲戚关系,说话比较方便。但王世充绝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使者长孙安世北上抵达太原时,陈丧良早已接受了李建成的投降,拿下了太原东西两城,已经彻底腾出了手来,还已经在着手准备率领主力返回关中了。 看在长孙小箩莉的面子上,陈丧良十分客气的接见了长孙安世并赐宴款待,酒过三巡后,肩负重任的长孙安世小心翼翼提出王世充的要求,结果陈丧良一听就笑了,笑着说道:“我那位岳丈大人还真会异想天开,新安、宜阳和渑池这三个地方,都是本王麾下将士流血流汗从李密逆贼手里夺回来的,那有凭白无故交与他人的道理?还有,宜阳还是我的祖籍所在,我的祖宗陵墓都在宜阳,做子孙的,岂能把先人陵墓拱手交与他人?” “殿下所言极是,但殿下你毕竟是我们郑王的女婿……。” 长孙安世还想努力劝说,但是话才说了一个开头就被陈丧良挥手打断,陈丧良挥着手说道:“不行,王世充是我岳丈不假,但大隋土地乃是朝廷所有,一尺一寸都不能让与他人。回去告诉我的岳丈,想缔结和约可以商量,但必须以现有控制地为界!想要新安和宜阳也可以,看他有没有本事武力拿下!也看是他能拿下新安宜阳,还是我能拿下他的东都洛阳!” 长孙安世楞了一楞,万没想到陈丧良会把话说得这么绝,还直接说出准备开战的话,旁边做陪的陈丧良新宠臣封德彝也是张口结舌,同样没有料到陈丧良会直接以武力威胁。所以到了陈丧良把长孙安世打发离开之后,封德彝马上就向陈丧良惊讶问道:“殿下,王世充索要三县土地虽然过份,但我们只要假意讨价还价就可以暂时稳住他,殿下何必拒绝得如此坚决?还连攻取洛阳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军主力刚拿下太原不久,军马疲惫,军需耗费巨大,只宜存恤,岂可立即征讨东都?” “我们的兵马是很疲惫,军需开销是很巨大。”陈丧良含笑答道:“但王世充的情况比我们严重百倍,他的兵马更疲惫,军需辎重消耗更加巨大,这个时候就和他翻脸开战,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害,对王世充而言却是害大于利。” 封德彝毕竟是聪明人,听了陈丧良的这个回答后再仔细盘算,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忙问道:“殿下,莫非你是在故意引诱王世充出兵攻打我军东线?我东线军队蓄锐已久,即便实力不足进取东都也可以自保,王世充出兵猛攻我军东线,我军主力按兵不动休养生息,任由东线单独迎敌,待到王世充贼军疲惫到无以复加,实力消耗到耗无可耗,我军主力再突然出兵东进,便可一举攻破东都,剿灭王世充贼军。” “封内史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陈丧良笑着称赞了封德彝一句,微笑说道:“王世充击败李密光复洛口仓,粮草已然无忧,又吞并了李密的大批部众实力大增,若是给了他太多时间整合内部消化战果,那么日久必成我军心腹大患。惟今之计,最好是立即把他拉进消耗战泥潭,让他不停的接连作战,不停的四处开战,腾不出手来整合内部,休养生息,我军主力缓过了这口气后,再想破他就可以易如反掌!” 恍然大悟之余,封德彝赶紧拍了陈丧良一通马屁,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如果王世充不上当怎么办?恕臣下冒昧一句,殿下你那位岳丈大人,可是一条老奸巨滑的老狐狸,不会看不到这样的危险。” “他没有选择,只能上当。”陈丧良一挥手,竖起两根手指头笑道:“原因有二,第一,新安宜阳二地战略位置重要,一天拿不回去,王世充就一天睡不安稳,他要想自保,最最起码也得把新安夺回去,才不至于在我军主力出关时无险可守。” “第二嘛。”说到这,陈丧良笑得异常狰狞邪恶,奸笑说道:“既然这时候就和王世充开战对我军有利,那么是否开战就是我们说了算——云定兴云老将军在这方面,可是很拿手的。” 封德彝大笑,慌忙自告奋勇替陈丧良写信给云定兴,让咱们的云老将军设法挑起两军战火,引诱王世充主动出兵攻打新安宜阳。结果旁边的孙伏伽却笑着告诉封德彝,道:“封内史,不必麻烦你动笔了,我军拿下太原的第三天,形势稍微稳定后,殿下就已经密令云老将军设法挑起战火,引诱王世充出兵新安和宜阳了。顺利的话,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云老将军那里就可以和王世充结下深仇大恨了。” 封德彝张口结舌,半晌才向陈丧良拱手行礼,称赞陈丧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而拍完了马屁后,封德彝却又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王世充,你找了这样的女婿,真是倒了你娘的十八辈子大霉啊!” 咱们的云老将军在这方面确实很让陈丧良放心,就在陈丧良直接以武力威胁岳父使者长孙安世的同一天,咱们云老将军的防区内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也不知道那些该天杀的军队士兵改扮成了强盗,抢了一支从东都洛阳出发前往河东贩盐的商队,不但把东都商队用来交换食盐的布匹绢帛抢了一个精光,还宰了不少商队伙计!同时很不幸的是,几个侥幸逃命的商队伙计还亲眼看到,这些抢匪得手后就换上了隋军服装,把赃物运进了新安城! 还有更不幸的,这支东都商队表面上虽然是洛阳支记商号的商队,实际上这个支记商号的真正大老板却是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王世充老娘带子改嫁前,全家都是姓支。 结果这么一来,当然等于就是捅了马蜂窝,暴跳如雷的王世恽父子连王世充都没有请示,马上就带了一队骑兵到新安兴师问罪,要求云老将军交出肇事者和交还赃物!咱们的云老将军则一口咬定自己治军严谨,麾下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不但拒绝交人,还扯出了王世充当初派人假扮骁果军暗杀他宝贝侄子云福的事,反咬一口说是王世充军士卒自己干的! 再然后,大脑被肌肉挤得没什么空间的王仁则在勃然大怒之下,用马槊指住云老将军喝骂要挟的时候,咱们的云老将军也乘机打响了第一枪,一声令下城上乱箭齐发,差点就把王世恽父子乱箭射死,王世恽父子撒腿而逃后,鲜于质又毫不犹豫的率军追杀,砍死砍伤不少王世充军骑兵还一直追杀到了慈涧,直到看见有大队王世充军前来接应,隋军骑兵这才撒腿逃回新安。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开始王世充还算比较忍耐,一边大骂私自率军越界的王世恽父子,一边派遣使者与云老将军联络,要求云老将军对此事做出解释——就算你云老头多少占些理,下手也用不着这么重吧?结果咱们的云老将军却是把眼珠子向上一翻,答道:“没解释!王世恽和王仁则污蔑我军将士扮盗行劫在先,率军越界在后,末了又辱骂威胁老夫,这事老夫还要他王世充做出解释!” 使者把云老将军带回洛阳,王世充勃然大怒之余差点就想马上出兵攻打新安,被段达和戴胄等人死死拉住后,王世充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再次派人北上与女婿联系,要求女婿出面收拾厚颜无耻的云老将军,准备等待女婿的反应再说——当然,如果王世充能够知道这事完全就是出自他宝贝女婿的授意,肯定就不会抱有任何希望了。 在陈丧良做出反应前,也在长孙安世带来绝情回答前,还有一个火上浇油的阴损货——李密军的细作把陈王冲突的消息报告到李密面前,正在白马养伤的李密只考虑了不到五分钟,马上就下令道:“派人给杨积善去令,让他放弃虎牢关东撤,撤回管城就粮。” “恩师,学生没听错吧,你要放弃虎牢关?”旁边的王伯当惊叫问道:“为什么要放弃虎牢关?那里是我们反攻洛口仓的最后希望啊?” “我们还有力量反攻洛口仓吗?”李密有气无力的说道:“连同虎牢关守军在内,我军兵力都已经只剩下两万多人,而且缺少粮草军械,士卒伤病虚弱,精锐稀少,那里还能是王世充的对手?除非是奇迹出现,否则我们是永远拿不回洛口仓了。” “但我们也用不着急于放弃虎牢关啊?”王伯当坚持道:“只要虎牢关一天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还有一线夺回洛口仓的希望,虎牢关城高壕深,可以长期坚守,没有必要就这么白白放弃啊?” “不懂了吧?”李密笑笑,淡淡说道:“其实只有我们放弃了虎牢关,夺回洛口仓的希望才更大一些,因为我们把虎牢关给了王世充后,王世充就再不用担心他的命根子洛口仓被我们偷袭,可以放心把主要力量集中在东线,去夺取新安和宜阳这两处战略重地,陈应良奸贼为了方便进取中原,就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新安和宜阳这两个进兵中原的桥头堡,他们大战一起,我们的机会不就大了?多了?” 王伯当恍然大悟,这才不再反对李密的弃关决定。伤势至今没有痊愈的李密则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顶上房梁口中喃喃,道:“陈贼,别得意太早,别以为我再也威胁不到你了,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与你决一死战!” 第501章 名正言顺 关于王世充和陈丧良这对无良翁婿突然反目成仇进而全面开战的原因,一直都是后世史学家争论的焦点,有人认为是著名佞臣云定兴放纵士卒劫掠民财无意中导致,也有人觉得是陈丧良在疆土划分问题态度过于强硬造成,还有许多人指出陈王反目开战是当时局势发展的必然结果,同为野心家贪婪军阀的王世充和陈丧良都不可能容忍对方割据一方。 各说各有的道理,为此争论不休,几百上千年没有定论,许多砖家叫兽凭此骗取了大把稿费,许多奸诈书商靠此发了大财,更有许多的无辜树木因此被滥砍滥伐,破坏环境后还送进了造纸厂继续污染环境,王世充与陈丧良这对无良翁婿的遗祸之深,流毒之无穷,可见一斑。 历史的真相总是隐藏在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之下,前有云老将军主动犯贱挑衅东都军,接着又听到了长孙安世从太原带回来了陈丧良的绝情答复与狂妄扬言,王世充就是脾气再好也无法忍耐了,立即就下定了决心要和不孝女婿翻脸开战,抢先夺回新安和宜阳这两处战略要地,巩固东都军的西线安全。 对王世充的这个决定,差点死在云老将军手里的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当然是轰然叫好,迫不及待的请令率军西征,王世师和王世辨等王氏族人也觉得陈丧良太过狂妄,自家吃陈丧良的亏也太多,必须得要找回一些场子,赞同王世充的这个开战决定。倒是戴胄和李世英等外姓坚决反对,都认为自军多线开战士卒疲惫,此刻应当尽量对陈丧良保持克制,不要再树立强敌,也多少劝得王世充有些犹豫。 虎牢关那边突然传来的意外消息粉碎了戴胄和李世英等东都忠臣的努力,王世充的宝贝大儿子王玄应派人送来喜讯,说是他在经过多场艰苦鏖战后,终究还是获得了最终胜利,打跑了在虎牢关负隅顽抗了一个多月的李密死党杨积善,成功光复虎牢关重地,彻底扭转了东都军东线的被动局面。王世充闻报大喜过望,在东线已经再无忧虑的情况下,终于还是决定派遣王世恽父子率军两万攻打新安,光复在西线战略地位与虎牢关基本相当的新安城。 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开抵新安城下,连陈丧良都十分瞧不起的王世恽父子自然更不把著名马屁精云定兴放在眼里,立营未定就迫不及待向新安城池发起进攻。可惜王世恽父子却又无比搔头的发现,咱们的云老将军不但是一个马屁精,还是一个很会做实事的人,在手里只有万余二线军队的情况下,咱们的云老将军从容应战,战术虽然不象当世其他名将那么神妙刚猛,却胜在中规中矩不出大的差错,凭借反复加固后的新安城防迎头痛击东都军,把仓促攻坚的东都军杀得是鬼哭狼嚎,死伤惨重,仅在首日攻城战中就损失上千兵力。 汲取仓促攻城失败的教训,王世恽父子被迫调整战术大力打造攻城武器,打算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再发起进攻。然而隋军方面也乘机做出反应,早已在秘密备战的弘农隋军主将贺延玉亲自率军一万东进至渑池,随时准备出手增援云老将军,河东隋军房晃部在陕县渡过黄河补强崤函道兵力,陈丧良的鸟贼表叔李客师也一边加强宜阳防御,一边亲自率军四千东进到了九曲城,牵制王世恽父子的侧翼。 在隋军各部如此迅速的反应面前,再到王世恽父子辛苦把攻城武器造好时,便无比傻眼的发现,他们所必须面临的隋军队伍在总兵力已经反超过了他们,其中还有一位早在齐郡时便已经以勇武闻名于世的隋军大将贺延玉。鉴于此情,反过来处于弱势的王世恽父子自然也不敢继续攻打新安坚城,只能是赶紧派人向王世充求援,请求王世充再派援军给他们帮忙。 收到隋军应变如此神速的消息,王世充也隐约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不孝女婿好象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和他打这一仗。但是事已至此,王世充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战略安全,还是硬着头皮把刚从东线撤回来的主力立即派往西线参战,令段达和高毗率军两万增援新安战场,又令裴仁基率军一万反攻九曲城,迎战陈丧良的鸟贼表叔。可怜的东都将士也在丝毫没有得到休整的情况下,急匆匆开赴西线战场继续作战。 陈王大战由此全面展开,一时间新安和九曲城两地都是杀声震天,金戈不断,经过连场大战后,虽说坑爹专业户裴仁基成功光复了九曲城,把李客师逼回宜阳去给陈丧良看祖坟,但是王世恽父子和段达、高毗却在新安战场上被云老将军成功的拉进了消耗战,在城池攻防大战中消耗了大量的东都军兵力与军需物资,贺延玉也在李客师败走后领军东进,走出崤函道增援新安战场,逼迫东都军分兵迎战,战事规模更进一步扩大,王世充本就遭到重创的战争潜力也因此继续遭到削弱,并且没有丝毫结束的曙光。 与此同时,陈丧良在留下了表叔李靖坐镇太原扫荡北线残敌后,也终于带着隋军主力撤到了河东蒲阪,可以就势出兵崤函道增援东线战场,尽管隋军主力还有一定余力,新投降的殷开山、冯立和史万宝等太原将领也十分渴望尽快建立功勋,但陈丧良还是拒绝了麾下众将立即出兵东线的建议,选择让主力军队撤回大兴休整,消化引收择优收编的上万太原军和定****精锐。 对此,陈丧良的狗头军师幕僚团队虽然很清楚陈丧良是不想让主力过于疲惫,但还是向陈丧良提出警告道:“殿下,新安和宜阳距离东都过近,距离大兴太远,王世充又已经夺回了虎牢关,东线压力大减,主要力量可以用于西线。虽然以我军之力,已经不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和一两支偏师的胜负,但新安和宜阳毕竟战略地位重要,丢了的话太过可惜,殿下最好还是加强一些东线力量,在逼迫王世充继续对西用兵的同时,也全力争取保全新安和宜阳两地。” “尤其是宜阳。”封德彝又补充道:“殿下你的祖先陵墓全在宜阳,宜阳一旦沦陷,殿下你的祖陵必然不保!” 虽说死鬼陈应良的祖坟就算被人挖了也不干陈丧良鸟事,但是进兵中原的战略要地新安和宜阳两城就这么丢了确实有些可惜,所以仔细盘算了片刻后,陈丧良还是问道:“宇文化及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很凄惨。”袁天罡答道:“打魏郡和武阳郡都没能成功,黎阳仓剩下的粮食被他挥霍一空,还连仓城都放弃了,手下残兵败将已经不到三万人,目前驻扎河内说是要准备反攻洛阳,实际上就是混吃混喝等死,就是在王世充和李密决战的时候尝试了一次趁火打劫,结果还被裴仁基给打跑了。” 说罢,袁天罡又小心提醒道:“殿下,如果你想假称结盟,借宇文化及之手为我们的东线分担压力,恐怕已经不现实了,宇文化及此前在东都大战中被我们阴得太惨,恨我们入骨,应该不会再上当了。” “未必。”陈丧良笑笑,说道:“宇文化及现在的情况,也不配再和本王结盟了,派人招降他,只要他出兵讨伐窃国奸贼王世充,本王就赦免他的弑君之罪,以他现在的情况,应该会动心。” 迟疑了一下,封德彝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宇文化及弑君犯上,天下共讨,殿下你现在依然还是大隋臣子,颁布钧旨赦免于他,只怕于殿下声望不利。关于此事,殿下是否慎重考虑考虑……。” 著名马屁精封德彝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微不可闻,怕的就是得罪陈丧良招来上司不快。但还好,陈丧良还算听得进劝,顾虑到自己的虚伪善名,陈丧良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封内史,你这话是忠贞之言,本王身为人臣,是不能赦免弑君逆贼,不然的话,本王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但是,本王又不想让主力太过劳累……。” “殿下,何不派遣一支偏师征讨河内?” 见陈丧良采纳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封德彝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又建议道:“宇文化及麾下士卒多是关中士兵,思乡心切,又缺少粮草补给,必然不愿再为宇文化及继续卖命。殿下可以一边派遣一支偏师东征河内,一边颁布钧旨,宣布只诛首凶宇文化及兄弟,余者一律不予追究,那么只要看到我军旗帜,宇文化及的麾下士卒必然望风而降,宇文化及也定然向西逃窜,我军偏师夺取河内后,就可以居高临下直接威胁洛阳,逼迫王世充加强北线防御,间接为新安和宜阳分担巨大压力,对将来我军出兵中原也十分有利。” “不错的主意。”陈丧良满意点头,微笑说道:“骁果精兵受的罪够多了,勉强可以抵消他们助纣为虐的罪行了,也是时候帮他们解脱了。就这么办,从我们的主力和河内地方兵、新降兵各自抽调五千军队,组成一万五千军队西进征讨宇文化及逆贼。粮草的话从常平仓水运到垣县,我们的压力也不大。” 考虑到刘黑闼在北伐大战中过于疲惫,同时秦琼在北伐大战中受的憋屈过多,陈丧良又决定由秦琼担任这支偏师的主将,辅之以樊文超、刘德威与政治能力十分出色的杜如晦之弟杜楚客,让他们去恩威兼施收拾骁果军。同时又早早就颁布檄文,宣称这次出兵河内目标只是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余者一律不予追究,从心理上瓦解宇文化及麾下最后那点残兵败将。 探得陈丧良出兵河内的消息,王世充还一度笑出了声来,认为不孝女婿是在连战连胜下脑袋进水,到处胡乱树立敌人,多线开战自取灭亡。但是很快的,王世充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秦琼和樊文超率领着隋军偏师越过中条山脉后,才刚抵达垣县,垣县以东的轵关守军就已经主动派来找隋军投降,守将江小郎还一边狼吞虎咽着秦琼等人赏赐给他的酒肉,一边迫不及待的自告奋勇要替隋军招降骁果军同伴。秦琼等准允,又差遣江小郎麾下降卒携带招降书信先行潜入河内腹地,招降骁果军其他的将领。 接下来的河内战事比封德彝分析的还要顺利,隋军偏师越过轵关后,守济源的骁果军大将冯普乐也干脆利落的投降了隋军,宇文化及派遣亲信元武达率军两千前来增援济源,结果樊老顽固的不肖犬子樊文超率军迎战,只是在阵上吆喝了几声,两千骁果军就直接哗变干掉元武达投降樊文超。已经在河内自封为大许皇帝的宇文化及在大惊之下,竟然还想出了向王世充告急求援的高招,并且立即派遣心腹杨士览携带重礼南渡黄河,恳求王世充出兵增援河内。 王世充远比女婿更不要脸,尽管明知道给宇文化及帮忙是招天下人骂,但是为了北线安全,王世充还是咬着牙齿接受了宇文化及的求援,派遣大将丘怀义和席辨率军一万五千北渡黄河,增援已经日薄西山的宇文化及。李士英和戴胄等忠义之士极力反对王世充的这个找骂决定,但王世充却根本不听。 王世充的这个无奈决定只是稍微延缓了一下宇文化及的失败速度,当东都军渡过黄河逼近河内郡治战场时,隋军偏师不但没有退兵撤走,还毫不犹豫的分兵迎战,秦琼只带了五千军队就直接在河内南郊和东都军干上,宇文化及闻报后虽然也赶紧出兵助战,却被樊文超和刘德威率军拦住,隋军偏师以一敌二,一场大战打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激战从早到晚,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有分出胜负。 三支军队都打得筋疲力尽的关键时刻,东都军掉了链子,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天色入黑后,丘怀义和席辨率军暂且退后,颇有智谋的杜楚客立即派人在北线战场宣称东都军已败,骁果军看到东都军火把远去信以为真,顿时崩溃四散,降者无数,宇文化及在城上看到情况不妙,也赶紧带着最后的万余残兵败将,挟持文武百官及萧皇后等人向东逃窜。樊文超本欲全力追击,结果杜楚客却拉住了樊文超,在樊文超低声说道:“你去追干什么?把皇太后和裴左相他们救了回来,你以为你的唐王贤侄会感谢你吗?朝廷里三省六部的大员会感谢你吗?他们回来了,唐王殿下怎么安置他们?” 确实是虎父犬子的樊文超闻言醒悟,立即假意全力夺城,仅派少量军队追击宇文化及,结果宇文化及虽然凭此侥幸保住了性命,却也再不敢在河内郡逗留,带着残兵败将直出临清关逃入汲郡,被化及兄折腾得一塌糊涂的河内诸城也纷纷向隋军投降,只有河阳县城因为已经被东都军控制,暂时还死赖着没有投降。丘怀义和席辨等人得知宇文化及东逃后,也只能是赶紧撤回河阳守城,白挨了天下咒骂的王世充闻报无奈,也只能是一边咒骂着化及兄的无耻无能,一边乖乖在北线加强兵力布防,更进一步耗费了本就已经不多的战争潜力。 河内混战还带来了又一个让人意外的后果,因为出兵增援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的缘故,名誉上还是大隋臣子的王世充被骂得十分太过凄惨,受不了这些辱骂的王世充把牙齿一咬破罐子破摔,干脆把逆臣做到了登峰造极——要求杨侗禅让皇位!杨侗断然拒绝,王世充却毫不理会,伪造了一道杨侗诏书就颁布天下,以杨侗名誉宣布把皇帝禅让给自己,自己三辞仍然不许,不得以只好做上比民工还要凄惨的皇帝位,定国号为郑,改年号为开明,封长子王玄应为太子。得力谋士戴胄因为极力反对,还被王世充发配到了虎牢关任职,眼不见心不烦。 王世充称帝之后,还发生了一件让隋军将士暴跳如雷的事,王世充麾下大将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因为久攻宜阳城池不下——鸟贼李客师在野战上干不过他,在守城战中却不怎么怕他。同时裴仁基又为了表明忠心和讨好王世充,习惯性的脑袋进水,竟然命令麾下士卒挖了陈丧良名誉上的祖坟,把陈丧良名誉上的祖先骨骸挖出来挫骨扬灰! 结果消息传开后,不但隋军的东线偏师将士人人吼叫如雷,红着眼睛和东都军——现在该叫郑军了——红着眼睛和郑军拼命,在新丰、宜阳和河阳三个战场上分别击败郑军一阵。消息传到关中后,关中的隋军主力将士也是个个双眼血红,不顾北征疲惫一致要求出兵东都,征讨王世充报仇雪恨——虽然其中有相当不少是装出来的愤怒。 麾下走狗都这么愤怒了,当事人陈丧良自然怎么都得放声大哭一番,在武德殿上摆上了死鬼陈应良的倒霉祖先灵牌后,陈丧良趴在灵前是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厥过去,王雪姬也乖乖带着儿子跪到丈夫祖先灵位前请罪,当众发誓与父兄断绝关系,今后老公把她家人怎么收拾她都绝不过问! “子孙不孝!子孙不孝!子孙无能!子孙无能啊!” 趴在灵前哭得双眼红肿的同时,不喜欢浪费时间的陈丧良还在心里暗暗琢磨,暗道:“理直气壮的开战借口有了,还充足得不能再充足,什么时候动手呢?过了年的春天动手?还是到了明年的夏天再把洛阳拿下来?嗯,这事得问袁天罡,什么时候雨少就什么时候动手。还有我的称帝问题,是现在就把皇帝当了?还是等干翻了王世充,一统东西两都再名正言顺的坐龙椅?” 第502章 转瞬虚华 秋去冬来,白雪皑皑,尸山血海中,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郑军终于还是杀进了新安城内,穿着绿色军服的郑军士兵源源不绝登上城头,各种守城物资基本用光的新安隋军几次反击都没能把郑军赶走,反倒被郑军士兵成功抢占了上城台阶和城门甬道,继而又被斩关落锁,打开城门。见形势已经到了极点,已经成功把郑军拖进消耗战近三个月的云定兴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弃城突围,并且在城内点燃狼烟信号,让崤函道内的友军贺延玉部做好接应准备。 见隋军弃城而走,郑军将士不但没有半点的欢呼雀跃,相反还红着眼睛把大部分兵力用于追击战,驻扎在缺门山负责拦截隋军增援新安城的高毗和郝孝德两支郑军队伍,也毫不犹豫的投入全部力量拦截隋军败兵,活捉云定兴的口号此起彼伏,还有无数郑军将士在追击中疯狂咆哮,“追!抓住云老匹夫!把他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剁了这个老匹夫!” 咱们的云老将军也确实很会拉仇恨,本来在光复了虎牢关后,郑军主力将士完全可以放松下来好生休整一番,包扎一下连续三年多时间接连苦战积累的伤口,放松一下紧绷多年的神经,也用洛口仓还剩下相当不少的存粮安慰一下饱受饥饿折磨多年的肚肠,与东都城中阔别多时的家人团聚团圆,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但就是咱们的云老将军,无耻的主动挑起了陈王战火,逼着郑军将士刚从东线撤回来就马上投入西线战场,从秋天一直激战到了冬天,近三个月里被迫风餐露宿,被迫在残肢断骸和血水泥浆中跌摸滚爬,睡不好吃不香,神经时时刻刻得保持高度紧张。无数英勇彪悍的郑军将士倒在了胜利时刻,无数马上就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的郑军将士惨死在了回家前的最后时刻,疲惫到了极点的郑军将士当然把咱们的云老将军恨到了骨髓里,就算是把云老将军撕碎了生咽,郑军将士也绝对不用蘸半点酱油! 然而很遗憾,咱们比涂油泥鳅还滑的云老将军敢拉来这么多的仇恨,就有躲开这些愤怒报复的把握,郑军将士才刚登上城头未及破城,咱们的云老将军就无比熟练的迅速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士兵服装,还做了一定化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乱世中随处可见的倒霉老兵模样,逃亡战时又命令姚懿打上自己的帅旗率军撤退,自己则在几个心腹亲兵和宝贝侄子云福的保护下步行混入败兵大队,出城后刚找到机会就马上钻进南面崤山的密林之中,郑军将士再是如何的愤怒追击隋军败兵大队,也伤不到咱们云老将军的半根毫毛。 只是苦了可怜的姚懿和鲜于质等云老将军部下,奉命打上云字大旗暂代总指挥的姚懿自然成了郑军追杀的重点自然不说,受命殿后的鲜于质也倒了大霉,不到一千两百人的殿后队伍被郑军王仁则、李君义、徐世勣和张镇周四路兵马前堵后追,还没来得及撤进崤函道狭窄处就被团团包围,一千多后军大半被杀,余下的也几乎全被俘虏,只要极少数士兵侥幸逃生,陈丧良妻舅高士廉的妻弟鲜于质也在负伤后被郑军生擒,无比倒霉的成为了义宁隋军到目前为止在阵上被敌人俘虏的最高级别将领。 姚懿也差点死在了崤函道里,郑军高毗部牢牢挡住他的去路,贺延玉带兵来接应他也被高毗本人亲自率军拦住,并且在道路狭窄处点起大火堵住隋军东进道路,贺延玉几次率军冲杀都没能突破高毗拦截,如果不是后期加入新安战场的郑军大将郝孝德算是有点情义,念及当年陈丧良曾在虎牢关下放过他一马,悄悄放了些水,让姚懿率军侥幸抢到了一条狭窄山道,狼狈逃入崤山深处,姚懿本人和最后一千多隋军将士也非得死在崤函道里不可。但就算如此,弃城突围的四千余隋军将士也只有千把人勉强逃回渑池,损失十分凄惨。 新安之战,单就战术胜败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义宁隋军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上万守军死伤被俘和失踪高达九成,战略要地新安城沦陷,河南道行军副总管鲜于质被俘,校尉及以上级别的将领阵亡和被俘超过五十人,战马损失超过八百匹,剩下的军需辎重和粮草全部丢了一个精光,败得不能再败,输得也不能再输。 但是从战略层面而言,输的人却是王世充,在只算是二线队伍的新安隋军顽强抵抗面前,疲惫过甚急需休整的郑军主力被迫两次向新安战场增兵,先后投入了五万多军队才勉强拿下新安城,并且在攻城战和打援战中损失近万兵力,被迫消耗了大批稀缺宝贵的军需辎重,收获的却是一座新安空城和少部分隋军用剩的粮草辎重。对于接连大战军用枯竭的郑军来说,这样的损失自然是伤筋动骨,而对于目前的关中隋军而言,这点损失却是鸡毛蒜皮,连伤及皮毛都算不上。 更严重的还有士卒的伤病和疲惫问题,自大业十三年以来就一直就处于高强度作战中的郑军士卒疲态尽现,战斗力下降严重,士气也受到重大影响,所以才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拿云定兴麾下的隋军二线队伍毫无办法。结果再到了好不容易打完新安之战后,王仁则和高毗等将率领的王世充嫡系也基本上累瘫了。 与此同时,郑军还暴露了十分严重的内部问题,王李决战后被迫投降的郝孝德、徐世勣和李君义等将在战场上都明显有些出工不出力,有意无意的在保全他们从李密军那里带过来的本部人马,真正出了大力的仍然还是王世充的旧部军队,而这一切,也全是因为王世充刚打跑了李密就被迫和女婿开战造成的——根本来不及整编和整合新降军,更来不及把新降军和主力拧成一根绳子有力使用。 话又说回来,胜了就是胜了,新安再是如何空虚,紧扼崤函道出口的战略位置毕竟放在那里,有这座城池在手,王世充起码不用担心隋军主力会随时兵临洛阳城下,晚上睡觉都可以稍微放心点。所以喜讯传到了洛阳城中后,已经自封为大郑皇帝的王世充还是下旨庆祝,把新安战果夸大十倍向民间公布,借以鼓舞洛阳民心,同时还下诏把鲜于质及其他隋军被俘将士一起押到洛阳,炫耀军威,也亲自出面招降鲜于质等隋军将士,想拿鲜于质树立一个招降榜样。 王世充太小看了一些鲜于质,尽管命悬人手又和陈丧良有亲戚关系,那怕是投降将来也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但鲜于质还是断然拒绝了王世充的招降,并且对王世充恶言相向,用世上最恶毒的话语大骂王世充,王世充恼羞成怒之下喝令鲜于质推出殿外斩首,鲜于质至死都没有说一句软话,至死骂声不绝,也用这份忠义给他的子孙换了一个郡公爵位。 处死了鲜于质及十余名拒绝投降的隋军基层将领后,王世充余怒未消,又命令郝孝德、徐世勣和李君义等将率领本部人马南下,帮助裴仁基攻打宜阳城,并勒令裴仁基必须在正月初一之前拿下宜阳,为自己的开明元年收一个好尾。裴仁基闻令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着头皮加紧攻城,徐世勣和郝孝德等将也满肚子不乐意带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嫡系队伍南下宜阳,继续投入作战。 谁也没有想到隋军的反扑会有这么快,腊月十二新安城刚刚沦陷,腊月二十二那天,接替云老将军出任河南道行军大总管的隋军名将刘黑闼就带着河东偏师一万五千多人从陕县渡过黄河,接替贺延玉的疲惫之师负责东线战场,贺延玉军和新安隋军残部撤回常平仓休整,之前替贺延玉守常平仓的隋军房晃部四千余人则走熊耳山小路增援宜阳,这些调整刚完成后,刘黑闼立即率军东进,向新安发起反攻,郑军主力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也连一个好年都没得不过,就被迫再次投入战斗。 与此同时,秦琼和樊文超率领的河内偏师也再次向河阳发起进攻,守卫河阳的郑军大将丘怀义和席辨被迫迎战,郑军西北两线战火再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郑军士卒欲哭无泪,疲惫指数继续直线上升。 战事进行到了这一步,王世充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不孝女婿这是要用车轮战拖垮他了,但是看出来也没用,陈丧良无论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实力都超过王世充好几倍,精兵良将层出不穷,最不怕的就是和王世充打消耗战,王世充再是如何明白不孝女婿的恶毒用心,整体实力不足也毫无办法。无计可施之下,王世充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决定自己也不过年了,亲自率领主力西进迎战刘黑闼,全力争取歼灭刘黑闼向隋军示威,逼着不孝女婿放弃这样的无赖战术。 王世充自然是找错了对象,曾经是王世充部将麾下的部将刘黑闼有多猛大家都知道,而更难得的是刘黑闼打仗很有脑子,刚探得王世充亲自率领四万主力西进增援新安战场,刘黑闼马上就率军退回崤函道,借助狭窄地形避免与王世充的主力队伍正面决战,王世充红着眼睛杀进崤函道,刘黑闼又十分不要脸的继续向后退却,牵着王世充主力进入崤函道深处,内部问题十分严重的王世充又根本不敢长期远离洛阳老巢,急得直跳脚却仍然还是毫无办法。 这时,宜阳那边又突然传来了一个意外噩耗,实力远超过宜阳守军的郑军裴仁基竟然吃败仗了,还败得相当凄惨——在陈丧良的密令下,刘黑闼写信给旧主郝孝德劝降,随信又带上了陈丧良给郝孝德的书信和封赏。有旧部刘黑闼的例子在前,十分看不起王世充又把刘黑闼羡慕到骨子里的郝孝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立即就接受了招降。 然后悄悄与李客师取得联系后,郝孝德又乘着徐世勣率军西进拦截隋军房晃部的机会,率领本部人马深夜时突然在郑军营内发难,倒戈攻击裴仁基的中军营地,在攻城战中累得太惨的裴仁基军措手不及,被郝孝德轻松攻破营地,正在酣睡的裴仁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冲入雪地,抢了一匹战马就往洛阳逃回,李客师也乘机出城反击,与郝孝德联手杀得郑军大败而走。 再接着,郝孝德和李客师又联手杀进熊耳山小路,与房晃前后夹击徐世勣,腹背受敌的徐世勣军大败,死伤投降无数,徐世勣被迫率领少量士卒逃入密林深处,本部人马几乎被隋军全歼,宜阳局势也顿时随之彻底逆转。 收到宜阳战局崩溃的报告,王世充在大惊之余再不敢和刘黑闼对峙,赶紧率领主力匆匆撤回洛阳城,刘黑闼乘机卷土重回,重新杀回新安城下,王世充也不敢理会,只是命令高毗死守城池了事。 匆匆回到洛阳见到裴仁基,满肚子火气的王世充自然是把裴仁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裴仁基满面羞惭告辞离去,王世充却还是不肯罢休,冲着裴仁基远去的背影大骂,“老匹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真不知道这个老匹夫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跑去挖了陈应良小儿的祖坟,结下了这样的死仇,朕就算想和陈应良小儿和解也难了。” “用陈应良的话来说,裴尚书这是习惯性脑子进水,以前他就常干这样的事,放着家主裴矩的粗大腿不抱,偏偏要跑去给宇文述当狗,被卖了还帮宇文述数钱。” 王世充最信任的外姓部下段达冷笑,同样十分看不起空有名将之名却毫无名将之实的裴仁基,再然后,段达又好奇向王世充问道:“陛下,你刚才提到想与陈应良和解?莫非你已经生出这样的心思了?” “朕就没想过和他开战,朕的大军刚打走李密,正需要时间休整休息,那想再这么继续打下去?”王世充闷闷不乐的答道:“只恨那小匹夫狠毒无情,不但拒绝归还新安宜阳,还乘机把朕拉进了消耗战!裴仁基这个老匹夫又脑袋进水,竟然挖了陈应良小匹夫的祖坟,让朕和陈小贼结下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把朕逼得是进退两难。” “陛下如果有心与陈应良和解,也不是没有办法。”段达阴阴说道:“发掘陈应良祖坟并非出自陛下你的授意,这点谁都可以做证,陛下你如果有意与陈应良和解,只要把裴仁基全家交给陈应良,不就可以平息陈应良的怒火,又可以乘机商谈和解的事了?” 确实没有要求裴仁基刨女婿祖坟的王世充心中大动,但仔细盘算了片刻后,王世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不急,现在我们还支撑得住,没到那一步,朕又刚刚登基不久,把朝中臣子交给敌国,未免太损朕的威严。等等吧,再等等看吧。” “也是,现在就把裴仁基送过去,是太跌面子了。”段达附和,又狞笑说道:“反正裴仁基在陛下手里,陛下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把他推出去。” 王世充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早在四大留守期间就和裴仁基结下仇怨的段达笑得更加开心,但段达和王世充都疏忽了的是,他们说这话时,不但有许多侍卫宫女在场,还有宫廷膳食副管理官尚食直长宇文温也在场,正在指挥宫女给王世充奉献御膳的宇文温听到王世充和段达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乐开了花………… 既然心里悄悄乐开了花,被迫才投降王世充还没得什么好待遇的李密旧幕僚宇文温,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挑拨离间的好机会,才到了当天晚上,宇文温就悄悄把话带到了裴仁基面前,裴仁基闻言大惊失色,手足冰凉全身汗如雨下——没办法不这么怕,毕竟,裴仁基可是刚刚才刨了陈丧良的祖坟,王世充要是把裴仁基献给了陈丧良,裴仁基当然是肯定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惊惧之下,脑袋里尽是浆糊的裴仁基自然再次脑袋进水,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决定发动政变,设法劫持王世充逼他退位,扶杨侗复位借以自保!然后裴仁基不但把自己的宝贝儿子裴行俨拉下了水,还把宇文温之兄尚书左丞宇文儒童和散骑常侍崔德本也拉下了水,准备在朝会时以匕首劫持王世充,同时干掉段达等王世充死党,把杨侗请出深宫复位! 秀才造反尚且三年不成,指望坑爹专业户裴仁基干这样的精细事当然是比登天还难,这不,裴仁基父子和宇文儒童等人才刚拿定主意,还没等动手,就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纰漏,被王世充提前知道了他的政变计划。勃然大怒的王世充立即派遣王世恽父子率军捉拿裴仁基和宇文兄弟等人,郑军士兵冲进裴仁基家时,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虽然也极力反抗,但始终还是寡不敌众,拒不投降的裴行俨被郑军士兵困在房中放火活活烧死,裴仁基重伤后被擒。宇文兄弟和崔德本等人则是连反抗都来不及都来不及反抗,直接就被提溜到了王世充的面前。 这样的事连性格比较厚道的陈丧良都无法忍受,自然也就更别说是心狠手辣的王世充了,一声令下后,裴仁基、宇文兄弟和崔德本四人脑袋一起落地,他们的家眷也被屠戮殆尽。仅有裴仁基之女裴翠云被王世充点名留下,裴翠云亲眼看到父兄被诛心如死灰,主动与父亲兄长一起领受死罪,然而王世充却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还狞笑说道:“想死?有那么容易吗?朕早就知道你和陈应良小贼结有私情,那小贼又是一个好色之人,把你留下,将来肯定还有大用!” 狞笑说罢,王世充又大喝把裴翠云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绝不容许她自杀,几度遭受牢狱之灾的裴翠云泪如雨下,痛哭失声,“让我死,让我死,我还有什么脸见他?我还有什么脸见他?!” 说什么都不肯让裴翠云如愿身死之余,余怒未消的王世充又觉得把杨侗留下实在是个祸患,既浪费粮食宫室又随时可能被心怀不轨者推出来坑害自己,便又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侄子王仁则和家奴梁百年给杨侗送去一杯毒酒,逼迫杨侗自杀!杨侗恳求在死前最后见娘亲一面也被断然拒绝,最后只能是无奈饮下毒酒,断气前,杨侗向上天祷告,祈求道:“愿生生世世,永不生在帝王家。” 王世充所收到的当然也不都是坏消息,他的开明二年元月三十,元月的最后一天,黄河以北突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已经在临洺登基称帝建立夏国的窦建德,在汲郡击败了宇文化及,全歼了穷途末路的宇文化及残部,并处死宇文化及兄弟为隋炀帝报仇,也顺带着帮王世充也出了一口恶气。 出口恶气还是小事,对王世充而言来说还有两件好事,那就是窦建德控制了汲郡之后,事实上已经和隋军控制地接壤,并且严重威胁到盘踞白马的李密残部安全,等于是同时为王世充牵制了李密和秦琼两个强敌。所以收到了这个好消息后,因为部下接连背叛而心情烦闷了许久的王世充终于露出了难得笑容,一边下令摆宴庆祝,一边决定派人向窦建德请求结盟,联手对付陈丧良和李密这两个该死逆贼! 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正当王世充与大郑朝廷的文武百官在酒宴上交杯换盏的时候,一个满身雪花的官员突然跌跌撞撞的冲上了金銮殿,未及行礼就惨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伪王陈应良颁布檄文声讨于你,并决定亲自率领八万大军东征洛阳,出兵日期还已经在檄文中公布,就定在二月初八!” 砰砰砰的酒杯跌落声接连不断,包括王世充手里的金杯也砰然落案,冷汗,也迅速在滴水成冰的倒春寒天气里,从王世充的额头上滚滚落下。 第503章 孤军深入 考虑到连年征战将士疲惫,百姓负担太大——陈丧良是有隋文帝和隋炀帝留下的粮食可以挥霍,但其他军需辎重却必须要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所以陈丧良之前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进兵中原,还一度打算先给刘长恭和裴行方送去一些帮助,让他们先把比较容易收拾的萧铣干掉,让主力多做休整的同时扩大南方地盘。 三大帮凶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徵都极力反对陈丧良这么做,都指出道:“殿下,我们的主力是连年征战将士疲惫,但王世充贼军比我们疲惫百倍!如果说现在我军主力只剩下八成战力的话,那么王世充贼军最多只剩下一半!现在出兵,我们平定王世充的把握反而还要更大些!” “殿下,臣下知道你是体恤百姓,不愿频繁发起大战增添百姓负担。”房玄龄又指出道:“但殿下不要忘了,倘若我军如果不抓紧时间出兵平定王世充,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那么他就可以把李密败逃后主动向他投降的中原地方力量整合在一起,集沙成塔,建立一股足以与我军正面抗衡的强大力量,到了那时候,我们再想出兵平定他,不但面临的阻力会增大数倍,百姓所承受的负担也会大上数倍十倍,甚至几十倍!” “所以,出兵东都,宜早不宜迟!”说到这,素来温和的房玄龄难得大力一挥手,大声说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天下百姓苦战乱之灾久矣,人心思定!殿下你此时出兵征讨王世充,还太平于中原,顺天应人,中原百姓定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关中百姓也可在此一战之后安享太平,再也不必遭受战乱之苦!殿下你何乐而不为之?” 觉得几个帮凶言之有理,又考虑到长痛不如短痛,还有李靖也从太原写信来建议陈丧良尽快出兵中原,不给王世充喘息和巩固新降郡县统治的机会,同时袁天罡也指出洛阳今年的气候是春夏少雨,适合用兵。陈丧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决定再次亲自率领主力东征洛阳,并采纳魏徵的建议,先把该准备的都基本准备好了才公开出征决定,又故意把出兵日期在讨王檄文上直接写明,给伪郑朝廷制造恐慌气氛,也彰显陈丧良的张狂气势,鼓舞隋军将士的士气。 陈丧良这一手确实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讨王檄文传至洛阳之后,内部问题十分严重的伪郑朝廷立即就是一片慌乱,一边让疲惫不堪的主力军队全力备战,一边慌忙驱使百姓修筑大量军用工事。本就过于劳累的郑军士卒因此更加劳累疲惫,一直饱受劳役之苦的东都百姓除了继续得为郑军免费干苦力外,还要自行承担耽误农时的危险,因此丁壮逃亡现象十分严重,本就不是很得民心的伪郑朝廷也不得不下令追杀逃役百姓,以刀枪皮鞭逼迫无辜百姓放弃春耕为军队卖力,民怨沸腾。 这道檄文也给陈丧良带来了一个负面效果,那就是说出了的话就必须得一定算话,偏巧二月初八那天大兴一带降下了大雨,并不适合誓师出征,但是为了兑现诺言,身体底子并不是很好的陈丧良还是冒雨主持了出征大典,顶风冒雨率领大军东征,再加上回师大兴后在一群娇妻美妾身上辛苦过度的缘故,结果才到了当天晚上,陈丧良就发起了高烧,病情相当不轻,不得不躺进马车里抱病统军东进,很是受了一些活罪。 按理来说,大军刚刚出发主帅就突然病倒,于军心士气应该十分不利才对,无奈陈丧良在这方面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说他在出征期间突然病倒,不要说陈丧良的敌人不信,就是隋军将士都不肯相信,无不认定这又是陈丧良的坑敌妙计,士气不但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相反还又提升了一些。曾经在这方面吃过陈丧良大亏的隋军大将薛仁果还公开抱怨道:“殿下怎么又来这套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他用装病这手骗了多少人了?王世充老匹夫又不是傻子,怎么还可能再上他的当?” 只有房玄龄和袁天罡、尉迟敬德等少数亲信帮凶知道陈丧良这次是真病,再听到了军中传言后,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索性建议陈丧良把自己患病的事大肆对外宣扬,故意让隐藏在民间的郑军细作也知道这件事,一边故布迷阵让敌人摸不清楚陈丧良的虚实,一边乘机放慢进兵速度,减少每日行军路程,让陈丧良可以在稍微轻松的环境中安心养病。 确实病得不轻的陈丧良接受了房玄龄等人的好意,吩咐依计而行后,又微笑说道:“想不到骗人骗多了还有这样的好处,以前我动不动就装病骗人,敌人吃的亏多了,到了我真病的时候,敌人就说什么都不敢随便相信了。估计我那位岳丈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也得象薛仁果一样的大喊——你还是骗别人去吧,老夫不是傻子!不会上当!” 房玄龄等人大笑,都说王世充肯定是这反应,陈丧良也自嘲的笑笑,然后又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只是这么一来,就耽误了我的大事了。” “耽误了殿下的什么大事?”房玄龄一愕问道。 “攻取洛口仓。”陈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东都城池坚固,皇城和宫城都是砖包夯土结构,我们的火炮攻城战术和火药爆破战术都对这种城墙作用不大,王世充的用兵风格又是以顽强见长,打败他容易想把他击溃却无比困难,我们攻打东都洛阳必然要面临长期苦战。但东都洛阳有个致命弱点就是粮仓距离城池遥远,城中存粮不足,所以我本来打算尽快推进到洛阳城下,不给王世充从洛口仓大量运粮到洛阳囤积的机会,也立即分兵拿下洛口仓,彻底切断王世充的粮草供应。” 说到这,陈丧良忍不住又叹一口气,说道:“只是没想到,我东征的当天晚上就突然病倒,这一下,就只能是给王世充乘机抢运粮草的机会了。” 众人默然,然后孙伏伽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殿下,既然你觉得越早拿下洛口仓对我军也有利,那你何不命令刘黑闼将军先行出兵攻打洛口仓?或者是派遣一支前军先行,先去攻打洛口仓?” 陈丧良笑了,笑道:“那有那么容易?且不说刘黑闼正在与王世充贼军的主力正面抗衡,根本抽不身,就算我可以派遣一支偏师先行,或者命令刘黑闼放弃正面牵制的任务绕道去打洛口仓,洛口仓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洛口仓是王世充的命根子,肯定驻扎了大量军队保护不用说,还有距离洛口仓只有三十里的虎牢关贼军,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增援洛口仓。除非我们的主力出动,否则单凭一两支偏师,绝无任何希望拿下洛口仓,相反去了也只会是白白送死。” 孙伏伽讪讪闭嘴了,首次陪同陈丧良出征的房玄龄却有些欲言又止,再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房玄龄还是说道:“殿下,臣下没有太多的军旅经验,对战阵也是知之不多,但臣下还是觉得你似乎疏忽了一点。” “我疏忽了那一点?”陈丧良一楞问道。 “粮草运输的时间问题。”房玄龄犹豫着说道:“粮草转运在路途上消耗的时间,远比军队行进为长,从洛口仓到洛阳即便只有百里距离,无论是走陆路车马运输,还是用船只沿洛水逆流而上,都绝无可能在一天之内运达。既然如此,我军偏师如果能够抢先拿下一座洛口仓与洛阳之间的城池堡垒,扼住王世充贼军的运粮道路,那么不就可以随时出兵切断王世充贼军的粮道了?这样一来,王世充贼军不也就没办法抢先在洛阳城内囤积大批粮草了?” 房玄龄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丧良就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懊恼道:“我怎么钻了牛角尖?我军偏师是没办法抢先拿下洛口仓,但是抢占其他城池切断王世充粮道却大有可能啊?得手后,要么就是让王世充无法从洛口仓往洛阳运粮,要么就是逼着王世充出动大量军队反攻我军偏师疏通粮道,两点都对我军十分有利,可以行之!” “殿下,那你觉得应该先拿下什么地方?”房玄龄赶紧问道。 “偃师!”陈丧良想都不想就答道:“九山小道无法运粮,王世充贼军想从洛口仓运粮,无论是走陆路水路都必须要经过偃师城下,拿下偃师,就等于是切断王世充粮道!” “那么,殿下觉得,是从我们的主力军中分出一支偏师先行去取偃师?还是让刘黑闼将军抢先去打偃师?”房玄龄赶紧又问。 玩弄着被角盘算了许久,陈丧良突然笑了,笑道:“乔松兄,这次是轮到你智者千虑偶有一失了,你怎么忘了?在洛阳战场上,我们目前还有一支闲置的军队?” “闲置的军队?”房玄龄先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喜道:“李客师!李客师将军的宜阳军,现在正在闲置!” “对,就是他,他收编了郝孝德,又有房晃的生力军可用,力量勉强还够。”陈丧良点头,又飞快向孙伏伽吩咐道:“伏伽,准备纸笔替我写信。这一次,能不能抢先王世充的粮道,就看我那位鸟贼表叔的了。” ……………… “在路上病了?陈小贼腻不腻,又拿这套来蒙人?他当老夫和李渊老匹夫一样蠢?和薛举薛仁果父子一样草包?还会相信他这一套?” 和陈应良、房玄龄等人的预料一样,收到了陈丧良在出兵当天晚上突然病倒的消息,王世充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良女婿又来蒙人了,发自内心的不愿相信自己的运气能有这么好,碰上敌军主帅出兵当天就突然病倒的天上掉馅饼大好事。嘲笑了一通不孝女婿的江郎才尽之余,王世充又命令全军加紧戒备,严防不孝女婿突出奇兵,同时也催促负责东线的宝贝儿子王玄应尽快往洛阳运粮,做好凭借洛阳坚城长期与不孝女婿对峙的准备。 收到这个所谓好消息的同一天傍晚,宜阳那边也传来了一个意外消息,之前被裴仁基欺负得连城都不敢出的李客师在侥幸打跑裴仁基,既然又不知死活的出兵七千东进,并扬言要从九曲城北上新安战场,与刘黑闼携手光复新安,打通隋军主力直抵洛阳城下的道路。 对此,虽然有郑军将领自告奋勇率军迎战,把李客师重新撵回宜阳也顺便找无耻叛徒郝孝德算帐,但王世充经过仔细考虑后,却还是摇头说道:“不用理会,让他和刘黑闼会师好了,高毗挡得住他们。这时候就出兵迎战,说不定就会象裴仁基那个逆贼一样,被那鸟贼匹夫又给引到了宜阳城下,那里的熊耳山小路又正是陈小贼拿手的突出奇兵之地,得防着他是故意诱敌。” 事实证明,李鸟贼的军队确实是在诱敌,在九曲城小堡等了一天不见王世充出兵来战,李鸟贼竟然又领着麾下七千兵马沿官道直向洛阳而来,并且再次放出狂言,说是要拿下洛阳南城给王世充一点颜色看看。结果郑军细作把这个消息带回了洛阳后,伪政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几乎把肚皮笑爆,王世充更是放声大笑,道:“想要朕的洛阳南城?尽管来!就怕你不敢来!” 还别说,李鸟贼还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主,经过一天时间的行军后,还真的带着军队来到了洛阳城外,在洛阳南城正南面的十里处建立了临时行营,郑军众将踊跃请战,争着抢着要领兵出战。王世充却不肯错过这个把宜阳隋军彻底歼灭的天赐良机,断然拒绝了立即出战的请求,仅仅只是安排了侄子王仁则率领五千精兵在夜间出城,抢先赶往西南面的官道当道拦截,堵死李客师逃回宜阳的道路。 王仁则率军在夜间出城去堵李客师归路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隋军斥候的眼睛,收到这个探报后,紧张得整夜没睡的李客师稍稍松了口气,叹道:“被我料中,王世充老匹夫果然是怀疑我军是在诱敌,先去断我们的归路了。成与不成,就看明天了,成了的话我们成就大功,不成的话,我们这八千军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回新安了。” 王世充的贪心帮了李客师的大忙,次日清晨,王世充果然派遣王世恽率军两万出城迎敌,但为了确保歼灭李客师这支孤军,王世充是让军队从洛阳南城西南角的厚载门出兵,再次拦住李客师的向西逃往新安的道路,李客师迎战假意不敌,立即率军向东面遁走,自行进入被王世充主力和郑军东线王玄应部左右包夹的死地,王世充闻报大喜,当即要求王世恽发起追击,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全歼李客师军。 再接下来,李客师当然是带着隋军将士沿洛水一路东逃,跑得比兔子还快,王世恽也带着军队在背后紧追不舍,但因为前方只是一条死路的缘故,郑军将士追得有些不紧不慢,即便被李客师成功拉开了十几里的距离也没有半点焦急——反正是死路,李客师除非是长翅膀飞回新安,否则隋军无论是直接回师,还是渡过洛水向西回师,都必定要被郑军当道拦住。 也正因为如此,李客师军也在逃亡战中迅速把与追兵距离拉开到了二十里以上,而同样是二十来里的距离,当隋军距离偃师只剩下二十里时,洛水河上,也突然出现了一道刚刚架设而成的浮桥,架设浮桥的郑军士兵看到隋军到来不但没有半点紧张,还马上跑上来向李客师行礼,李客师赶紧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敌人发现?” “有两个偃师来的斥候问过。”假冒郑军士兵架桥的隋军士兵答道:“我们按将军吩咐,声称是奉了徐世勣命令架桥,又出示了假令牌,说了许多关于王世充贼军的内部军情,他们就走了,应该没生出疑心。另外还有几条渔船想从这里通过,也被我们冒充贼军士兵撵走了。” “天助我也!幸亏有你们这些郝将军带过来的将士,不然我们恐怕成不了功!” 李客师叫了一声侥幸,毫不犹豫的命令军队立即渡河,隋军将士个个脚步如飞,踏着简陋浮桥飞快过河,然后立即捣毁浮桥,不给后面的王世恽借桥渡河的机会。而当王世恽闻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浮桥,虽然心知不妙赶紧催促军队加快前进,可还是太晚了,等他带着麾下军队急匆匆走完二十里路程时,洛水河上的浮桥早已化为了一堆灰烬。 当王世恽在洛水浮桥残骸面前发呆,不明白李客师到底是要搞什么鬼的时候,李客师也已经带着隋军将士来到了破破烂烂的偃师城下,面对着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的隋军队伍,偃师守军当然是一片慌乱,一边急匆匆关闭城门准备守城战,一边派人向洛口仓和洛阳告急。李客师却是命令军队立即列阵,然后在阵上放声大吼道:“将士们,现在的情况你们很清楚!我们深入敌人腹地,已经无路可退,也没有半个援军给我们帮忙!想要活命,就给我拿下这偃师城!进城里活命!我们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杀啊!” “杀!”整齐的吼叫声中,连飞梯都没有一架的隋军将士疯狂冲向偃师小城,效仿历史上的李唐军队,咬着武器空手攀爬城墙向上攻城,城上守军疯狂砸下石头灰瓶,隋军将士纷纷摔落城下,但一名隋军将士摔下了城墙,却马上有两名隋军士兵爬上城墙,前仆后继,反复不休。而只要有一名隋军士兵冲上城头,带给偃师守军的,马上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砍杀和投降不杀的吼叫。 偃师毕竟是小城,位居郑军控制地腹地,守军仅有区区数百人,又是仓促迎战措手不及,根本就挡不住隋军将士如此疯狂凶猛的攻击——现在的情况,隋军士卒想不疯狂凶猛也真的不行了。所以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破釜沉舟的隋军将士就已经杀进了偃师城内,打开偃师西门迎接主力入城,郑军偃师守军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出东门,隋军将士迅速接管城防,成功抢占这座规模很小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偃师小城。再到王世恽仓促架好浮桥匆匆赶来偃师增援时,隋军旗帜早已布满了偃师四门城头。 收到了李客师抢占偃师的消息后,王世充当场就瘫软在了他的龙椅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王世充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飞面前的沉重龙案,疯狂大吼道:“告诉王世恽,给他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偃师拿回来!不然的话,我亲手剥了他的皮!” 第504章 让你占便宜 偃师城当然没能被王世恽夺回来——李客师军能够顺利拿下偃师,是因为城内守军兵力稀少和全无准备的缘故,这才让隋军侥幸得手。 进了偃师城后,全指望着破烂城墙抵挡郑军反扑的隋军将士当然是倾尽全力加固城防——为了准备守城物资,隋军将士可是连夜把城里的废弃民房都撤了无数,把木材石头全都搬上了城墙用于守城。再加上七千守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用来守一座偃师小城勉强还算是绰绰有余。 最后又为李鸟贼这支军队纯数孤军,只要城池有什么闪失,隋军将士就谁也别想活命!无路可退之下,隋军将士自然是爆发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战斗力,被迫攻坚的郑军疲兵自然也就啃上了比铁还硬的硬骨头,三天里五次发起大规模攻城,全都被同仇敌忾的隋军将士杀退,死伤惨重也没能冲进城内。害得王世恽被调回洛阳城里挨了王世充的耳光拳脚,也逼得王世充不得不从洛口仓和虎牢关抽调兵力,一边继续攻城,一边保护粮草通过偃师城下,运粮效率因此大减,也彻底打乱了王世充的全盘决战计划。 换了王玄应继续攻城还是没辙,在无路可退的隋军将士玩命抵抗面前,王玄应用尽了千方百计也没办法攻破偃师城,连日进攻杀得尸山血海还是没办法杀进偃师城内,相反还重挫了锐气,严重加剧了军队的疲惫程度。而随着隋军主力越过潼关进入崤函道,距离东都战场越来越近,王世充也逐渐慌了手脚,只能是命令王玄应暂时放弃攻城,改攻城为围城,掩护粮草通过偃师城下,争分夺秒往东都城内抢运粮食。 也是到了伪政朝廷全力抢运粮食的时候,李客师这支孤军恶心人的地方就全部体现了出来,伪政朝廷用相对方便快捷的舟船运粮,船只必然要走偃师南门城下通过,还是逆流缓行速度极慢,李客师军不消出城就可以用弓箭和投石机覆盖整个洛水河面,也可以随时派出水手出城去凿沉郑军运粮船只,身处内陆的伪郑朝廷又船只稀少,李客师这么瞎折腾没用几次就把郑军船只折腾过半,水路运粮数量锐减——别说现造船只,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也别说用木筏运粮,那更是隋军投石机和弓箭的活靶子。 水路运粮不够满足需求就只能走陆路,走陆路的话新问题又来了,运粮队同样得从偃师城下经过就不说了,连年的战乱又导致了河南郡境内牲畜稀少,连耕牛都找不到几头,更别说是找到足够多的牛驴骡子运粮,宝贵马匹又必须让骑兵骑乘作战,别无选择就能用人力运粮。而人力运粮不仅路途消耗扩大数倍,还又必须征调数以万计的百姓背粮挑粮,推着独轮车运粮,在春耕时节征调如此之多的百姓服役,民怨自然是更加沸腾,危险系数也陡然加大了许多,逼着王世充是只能增派军队监视和保护百姓运粮。 所以,李客师军即便是无法出城劫粮,仅仅只是盘踞在偃师城内,王世充军的运粮难度就增加了数倍,争取在全面决战前往洛阳城内运送五十万石粮食的既定计划也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世充一家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个让王世充万分意外的消息突然传来,盘踞在白马苟延残喘的李密竟然接受了窦建德册封的魏王爵号,带着两万多残兵败将和一大块被彻底打烂的中原地盘向窦建德投降,同时还有准确消息说李密已经到了临洺觐见窦建德,降意甚诚。对此,王世充惊讶之余难免又喜又忧,喜的当然是又有一个宿敌不战自亡,担忧的则是自己与李密仇深似海,李密到了窦建德帐下后,必然会全力阻拦窦建德与自己结盟,借机报复。 再怎么意外也没用,该来总要该会来,二月十八这天,隋军主力顺利越过函谷关,继续向着渑池挺进,距离新安战场已经只剩下三天多的路程。同时陈丧良也一如既往的耍滑头,檄文上宣称是出兵八万,也确实只从关中带来了八万军队,但加上刘黑闼、李客师、秦琼三支偏师及宜阳驻军,隋军这次向东都战场投入的兵力总规模实际上超过二十万,且主力军队还都是得到过五个月时间休整的生力军,体力状态和精神状态远远胜过王世充麾下的疲惫之师,军需辎重方面更是甩开王世充八条街都不止。 但以兵力而言,郑军并不逊色于隋军,东西北三线兵马和洛阳城内的驻军加在一起,七拼八凑能有十三万多人,总兵力还占一点优势。但郑军这十三万多军队也确实七拼八凑凑出来的,其中真正可靠的依然还是王世充战胜李密前的四万来点东都军队,余下的都是新降兵,或者是李密败走后被迫和自愿投降的各路贼军兵马——类似于现代社会加盟店一般的存在,名誉上听王世充的号令打郑军旗帜,实际上军队内部依然还是原先的主帅说了算,王世充对他们的掌控力并不强,到了关键时刻真正能派上用场并不多。——而这一切,也全是因为陈丧良根本没给王世充喘息机会整编他们的缘故。 自家人知自家事,王世充同样很清楚自军这一弱点,即便来不及腾出手来整编这些军队,也是拼命给这些加盟店的老板隋封官许愿,还把两个侄女分别嫁给了瓦岗猛将单雄信和众加盟店中来头最大的原郇王杨庆,尽最大努力拉拢笼络这些加盟店老板。但效果依然不大,其中与王世充貌合神离者不在少数,特别恶劣者如郝孝德还干脆直接叛出郑军。 面对着这一强弱悬殊的形势,王世充一度打算全力采取守势,但段达和李世英等有点头脑的心腹却又向他指出,说如果全力坚守的话,不但会更加打击士气军心,还会让那些加盟店老板更加离心离德,出现类似郝孝德一样的率军叛逃者。建议王世充乘着新安城池还在手中掌握战术主动权,主动出兵迎战,借崤函道的狭窄地形与隋军主力抗衡,这样即便战事不利也损失不会太大,而如果能从陈丧良身上捞到一两个胜仗,就可以大大的鼓舞军心士气,增强军队的凝聚力。 很清楚不孝女婿对离间计反间计有多拿手,也很明白自军的内部情况是最怕被离间分裂,王世充咬牙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了采取段达和李世英的建议,刚收到隋军主力兵出函谷关的消息,马上就亲自率领四万多军队向新安开拔,抢先赶到新安扼守险要,准备在地势狭窄的崤函道战场内与女婿大战一场。 二月二十日,郑军主力顺利抵达新安战场,会同新安守军高毗部,兵力共计五万六千余人,当道扎营拦住隋军主力东进道路。与高毗对峙多日的隋军大将刘黑闼手中力量不足,又得过陈丧良警告知道王世充不好对付,果断退入崤函道深处,在新安以西二十里处安扎大营,同时派快马向陈丧良报告军情。 同日下午,隋军主力顺利抵达渑池,距离新安战场已经只剩下六十余里,接到刘黑闼报告后,病情已经基本痊愈的陈丧良立即召集麾下幕僚讨论军情,分析王世充用意和制订进兵计划,结果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丰富经验的袁天罡很快就指出道:“王世充这是在以攻待守,想借崤函道的狭窄地形与我军正面对抗,鼓舞士气,避免他的军心动摇,也想利用我军兵力无法展开的机会,争取打几个胜仗,把他的士气给鼓舞起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陈丧良点头认可这个分析,又恶狠狠说道:“敌人既然想靠几场小胜鼓舞士气,那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如愿,这一次,我们首战必须取胜!” “那我们怎么打?”房玄龄忙问道:“殿下你曾经说过,王世充的用兵风格是以顽强见长,擅长打硬战恶战,崤函道的地势狭窄,我们的兵力展不开,就算投入精兵强将作战,兵力不够也没办法确保取胜啊?” “忘了我们有火炮了?”陈丧良微笑说道:“王世充擅长打硬仗恶战,是建立在他的列阵基础上,阵脚一旦松动,他的军队再擅长阵战也是枉然。” 房玄龄醒悟,忙拍马屁称赞唐王英明,陈丧良则笑了笑,然后一拍案几说道:“决定了,首战就动用火炮,把我们的五十门火炮全带上阵去,对着王世充的阵形猛轰!我就不信了,我们耗费这么多青铜钱粮铸造的五十门火炮,还轰不破他王世充的乌龟阵!” “一定轰得破。”袁天罡微笑说道:“因为刘黑闼将军那里战报,这段时间新安战场雨水稀少,土地比较干燥,我们的炮弹落到地上后,想怎么弹跳就怎么弹跳!” 听到袁天罡这话,陈丧良的中军大帐之中,顿时响起了夜枭一般的阴笑声音,而这阴笑之声,也注定了梦想捞几场胜仗的王世充军的可怜下场。 只见过松树炮的王世充并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探得隋军主力东进与刘黑闼会师后,因地形限制被迫把营地东西拉长至二十余里,王世充一度还得意万分,觉得自军只要能守住崤函道出口,那么假以时日,连营距离过长的隋军主力必然会因为首尾难以呼应而露出致命破绽,给自己出奇制胜以弱胜强的机会。紧接着,再当得知陈丧良因为地形限制,只是亲自带着一万六千左右的军队东进来和他交战时,王世充更是大笑出声,当即命令出动三万八千军队迎战,在距离崤函道只有三里的地方摆开阵势。 老规矩,深知女婿有多狠毒的王世充即便局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也早早就摆下了三个方圆阵,一大两小三个乌龟阵霸占了强山与谷水之间大部分的空间,同时又多派斥候严密盯防谷水河道和各条山间小道,严防不孝女婿又来偷鸡摸狗,突出奇兵偷袭。而崤函道的狭窄地形对隋军主力带来的影响也比王世充估计的更严重,清晨出兵,直到接近午时,隋军才走出崤函道口,也很谨慎的立即在距离王世充乌龟阵里许外排开方阵,步兵当正面,骑兵居两翼,严防王世充发起突袭。 也是到了隋军将士排好阵势后,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才终于出现在郑军将士面前,接着陈丧良还拍马出阵,大叫要求王世充出来答话,还在数万两军将士面前直呼岳丈姓名,骂为匹夫,毫不掩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教养的本来面目。王世充也没客气,很快就在王仁则、单雄信和葛君璋等猛将的簇拥下走出乌龟阵,与陈丧良相距两百余步站定,义正言辞的大喝道:“大胆小畜!竟然敢对朕出言不逊,还敢直呼朕之姓名,难道你忘了,朕是你的什么人?!” “老匹夫,你掘我祖坟,毁我先人骨骸,本王就是把你这弑君逆贼千刀万剐,车裂分尸,也难消本王心头之恨!岂能还与你叙翁婿之情?”陈丧良放声大吼,理直气壮至极。 暗暗咒骂着裴仁基的私自行事,王世充又大吼道:“挖你祖坟者是裴仁基,朕也没有授意他这么干!你这个不肖小贼不分青红皂白,硬要把罪名安到朕的头上,乘机掀起战火,侵朕土地,简直就是卑鄙之至!” 陈丧良当然早就已经查明挖死鬼陈应良祖坟这件事确实不是王世充要求裴仁基干的,而是裴仁基的脑袋进水习惯性坑爹,但是这么方便的开战借口,陈丧良自然舍不得放弃,继续把黑锅硬扣到王世充的头上,吼叫道:“老匹夫,休得狡辩!本王与裴仁基不但与无冤无仇,还有几分旧情,没有你的授意,他岂能行此不义之事?废话少说,本王亲自提兵前来,聪明的话,快快下马跪地投降!本王或许还可以饶你不死!不然的话,本王一声令下,你这老匹夫和追随你的孤魂野鬼,必然化为齑粉!” 陈丧良这话实在有些狂得过份,不但事实上是陈丧良长辈的王世充难以忍受,王世充身边的王仁则和单雄信等将也是纷纷大怒,无不破口大骂,要求与陈丧良大战三百回合。陈丧良认出了单雄信,便又用马鞭指着单雄信大喝道:“单雄信逆贼!本王记得你!你妹妹单盈盈,现在在那里?!” “她在那里?”单雄信一楞,答道:“她在那里,关你什么事?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陈丧良再次暴露下流面目,笑着说道:“本王就是听说她成亲多年,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想帮帮她的忙,帮她生几个儿子。” 隋军将士放声大笑间,单雄信气得满脸发黑了,提槊咆哮道:“无耻匹夫!竟敢羞辱我妹!放马过来,本将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大战三百回合?就凭你?还不配让本王出手!”陈丧良大言不惭,又用马鞭向自己身边的四名隋军将领划拉了几下,大声说道:“既然你喜欢阵前单挑,那本王也给你一个机会,本王身边的四名将领,你自己选一个,只要你在阵上赢过他,本王二话不说,马上退兵返回关中!机会给你了,选吧!” “选我!”陈丧良身边的尉迟敬德、罗士信、薛仁果和王伏宝四将异口同声,一起上前一步,整齐大喝道:“单雄信匹夫!可有胆子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单雄信有些傻眼了,万没料到陈丧良会对他来这么一手,旁边的王世充却考虑到陈丧良一向言而有信,阵上单挑获胜同样极大鼓舞士气,还有单雄信的身手也确实让人放心,便低声对单雄信说道:“贤侄婿,选吧,务必取胜!” 单雄信又犹豫了一下,这才仔细去看陈丧良身边四将,也首先排除了当初几次在瓦岗寨把他揍得满地找牙的小怪物罗士信,可是单雄信却又很快发现,陈丧良身边的其他三将似乎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一个比一个目光锐利,一个比一个模样凶残,一看就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这点也不奇怪,贪生怕死的陈丧良出阵骂战,自然要把最猛的几名大将带在身边当保镖。 罗士信无比轻蔑的向单雄信勾小指头,万人敌薛仁果和实际上的窦军首席大将王伏宝也是大声吆喝,要求单雄信挑选自己,尉迟敬德却是别出心裁,把手中马槊往身后士兵怀里一扔,举起双手大吼道:“单雄信匹夫!本将军空手会你!本将军如果空手不能把你拿下,当阵向殿下自刎谢罪!” 尉迟敬德狂到了这个地步,单雄信当然是无法忍耐了,也欺尉迟敬德扬言空手,便大吼道:“匹夫,那就你了!纳命来!” 大吼着,单雄信拍马直冲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得意大笑一声,还真的空手迎向单雄信,深知尉迟敬德之能的陈丧良等人策马退后,让出交战场地,脸上笑容还全都十分狰狞,那边王世充等人也向后退却,也一起在心里说道:“单雄信,你如果连一个空手的都打不过,那你就别活着回来了!” 这时,尉迟敬德和单雄信已经在阵上干上了,单雄信的马槊破风,连刺带抡只是往尉迟敬德身上招呼,快猛准狠,空手迎敌的尉迟敬德却是脸带笑容,不紧不慢小心躲避单雄信的马槊,两军士兵一起呐喊助威,场面甚是震撼。结果这么一来,单雄信的心理压力自然也就无比巨大了,接连十几招都没能碰到尉迟敬德分毫,脸上挂不住的单雄信难免心态有些焦急,大喝猛刺间露出破绽,尉迟敬德乘机大吼一声,黑手闪电般抓住单雄信的槊杆,单雄信大惊失色间,隋军阵中也顿时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 “匹夫,知道厉害了吧?”罗士信狂笑说道:“你以为对上空手的尉迟将军就可以占便宜了?实话告诉你吧,别说你了,就是在我军之中,也只有我有把握不被尉迟将军空手夺走马槊!” “废物!杀了他!”王世充也在铁青着脸大吼。 听到罗士信的狂笑和王世充的怒吼,单雄信的脸上当然是更挂不住了,乘着自己还双手紧握槊杆,赶紧奋力夺槊,尉迟敬德却是脸带冷笑,仍然以一只右手紧握槊杆,单雄信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后拉扯,马槊也依然还是象生了根一样的长在尉迟敬德手中,说什么都抢不回来。 见此情景,隋军将士当然是欢声更盛,郑军将士的欢呼声则是彻底哑火,还有不少郑军士兵忍不住发出了嘘声。听到连自军士兵都在嘘自己,单雄信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咬牙一横心,看准机会突然在马上借力跳起,飞脚去踹尉迟敬德胸膛,谁知尉迟敬德反应极快,几乎同时跳起还后发先至,抢先把长腿踹在了单雄信的护心镜上,一脚踹得单雄信的胸前护心镜直接变形,口中喷出白沫,人也直接飞出了两丈多远。 隋军将士再次爆发欢呼声中,单雄信人刚落地,马上就连滚带爬的逃回追赶,尉迟敬德也没追赶,只是得意举起了抢来的单雄信马槊,隋军将士人人欢呼蹦跳,士气大振,郑军队伍那边却是人人垂头丧气,本就不高的士气直线下滑。而王世充本人却是恨不得一脚把单雄信踢死,脸色青黑得几乎滴水。 得意叫回了单挑得胜的尉迟敬德后,陈丧良再次冲着王世充大喝道:“老匹夫,看到了没有?你们已经输了,你还不快快下马跪降?” “朕为什么要投降?”王世充冷笑说道:“刚才你只是说如果你们输了,你就马上退回关中,朕可没说过如果朕的麾下将领输了要什么。” 隋军将士嘘声四起,陈丧良却是早知道王世充会如此回答,便冷笑说道:“老匹夫,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耻,既然你坚持执迷不悟,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推上来!” 唱诺声中,整整五十门被稻草包裹着的火炮在隋军士兵的推动下,缓缓越阵而出,在隋军方阵前一字排开,王世充见了先是一楞,然后冷笑说道:“早就知道你这小贼会来这手,给朕推上来!” 同样的唱诺声中,郑军阵中同样推出了六十门松树炮,迅速在郑军阵前一字排开,王世充也得意大叫道:“陈小贼!看到没有?你的火炮朕也有,朕的还比你的多!你不是喜欢用火炮吗?朕今天陪你对轰到底,看谁先撑不住!” 回答王世充的,当然是陈丧良的放声狂笑,“不错,是你的炮比较多!看来这一次,本王是要吃些亏!让你占便宜了!” 第505章 夏朕联盟 没有人比郑军将士更看不起所谓的火炮,传说中曾经让太原军和西秦军吃够苦头的隋军火炮,在吃过见过的郑军将士面前纯粹就是鸡肋一般存在,射程倒是比一般的强弓硬弩远得多,打出的鹅卵石在六七十步内也能直接钻进人的身体,伤敌杀敌,可是再远点威力就会迅速递减,即便打到敌人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装弹慢发射慢,还打上三四次就会炸膛,必须用铁条重新包箍炮身才能重新使用。 这样玩意,在突然使出时固然可以起到恐吓敌人的效果,用来攻击近距离内的密集敌人也算是勉强有点作用,可是这点有效杀伤距离又他娘的比弓弩强点不多,速度和成本还远远不及弓弩,敌人只要熟悉了这种武器后,恐吓惊吓的效果也会直线下降。这样的武器,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在逐渐适应了松树炮发射时发出的恐怖巨声后,也在实战中逐渐摸清楚了松树炮的基本性能后,王世充和郑军将士也在心里逐渐认为传说中的火炮威力不过如此,根本不足为惧,陈丧良之所以用这种武器大破李渊和薛举,也全是因为李渊和薛举麾下那帮倒霉蛋从没见过这种吓人效果相当良好的破玩意,被吓败的而不是被打败的。 也正因为如此,再当看到不孝女婿突然亮出整整五十门火炮后,王世充不但没象吃过大苦头的李家兄弟和薛举父子一样被吓得魂飞魄散,相反还狂笑着亮出数量更多的松树炮,并且口出狂言,要和陈丧良用火炮对轰到底!陈丧良大笑反讽后,又仔细看了看王世充的乌龟阵,冷笑说道:“老匹夫,果然是一点都没变,动不动就摆乌龟阵,你腻不腻?为什么就不敢真刀真枪的和本王战上一次?” “小贼,你才腻不腻,每次仗还没打就先来偷鸡摸狗?”王世充针锋相对,同样是冷笑说道:“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朕的军阵,那就来攻吧,朕奉陪到底!” “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后悔!”陈丧良大笑着掉转马头,大喝道:“火炮队准备!让伪郑贼军看看你们的厉害!” 袁天罡亲自率领的隋军火炮队齐声唱诺,立即取下包裹炮身的稻草及包蒙炮口的绸布,熟练快捷的迅速填药装弹,安插引信。那边王世充也是立即掉头返回本阵,向自军炮队大喝下令,“做好准备!注意旗号,见旗号挥动,立即开炮!王太,你给朕看好了,务必要等贼军火炮进入八十步内再开炮,务必要首炮杀敌!” 郑军火炮队同样齐声唱诺,负责指挥火炮队的王世充长侄王太在唱诺之余,也迅速估计八十步的距离,寻找有效杀敌范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郑军的松树炮有效杀伤距离只有八十步一百多米。 但是很快的,已经吃透了松树炮性能的王太就马上发现不对了,隋军的五十门火炮在装好了弹药后,竟然直接就在一里左右的距离外点燃了引信!王太见了大惊,不由脱口叫道:“这么远?怎么可能?!”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远胜过松树炮发射的爆炸声中,隋军火炮队终于轰出了第一轮齐射,五十枚八斤重的实心铁弹先后脱膛而出,呼啸着飞向郑军乌龟阵,一里多外郑军乌龟阵最前列的许多长盾手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看清楚,就突然发现象是有一股排山倒海一样的巨力撞到了长盾上,包着铁皮的坚固长盾顿时粉碎,盾后的郑军士兵也纷纷口吐鲜血向后仰摔,但黑色炮弹去势不消,又继续前行,接二连三的砸在郑军士兵身上,被砸中者不是内脏粉碎就是筋断骨折,非死即伤,而那些黑色炮弹带着呼啸落地之后,竟然还能跳起做布朗运动,继续砸死砸伤郑军士兵,直到惯性用尽方才停歇。 密集方圆阵是王世充用来诸路强敌的看家法宝,以冷兵器正面强攻的话,即便是陈丧良麾下的最强精锐也未必有把握能够砸开这样的乌龟阵,但是到了面对近现代火炮轰击的时候,这样的密集阵形却反倒彻底坑苦了郑军将士。隋军炮弹所经之地,队形过于密集的郑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样的成行倒下,不是被直接砸死就是被砸伤碰伤,实心炮弹落地后的无规则弹跳也可以确保有效大批杀敌。第一轮齐射,五十门隋军火炮不但没有一炮虚发,还基本上每一枚炮弹都轰死轰伤了十几二十个的郑军士兵。 巨大喧哗声在郑军乌龟阵内部响起,看到身边近处的同伴口吐鲜血甚至口吐内脏碎片不断躺倒,无缘无故的摔在地上翻滚惨叫,郑军士兵在大惊失色之余,自然也是纷纷惊叫出声,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撤回了旗阵内坐下指挥的王世充也惊得跳了起来,面无人色的惨叫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陈小贼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突然死伤这么多士兵?” 居于最前列与隋军火炮正面相对的王太把情况看得最清楚,脸色也比谁都苍白,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这么远?怎么有这么大威力?不可能啊?!” 更加让王太震惊的还在后面,一轮齐射之后,隋军将士迅速用包裹布匹的炮杆蘸水熄灭炮筒内的残余火星,然后装填以丝绸包裹的定量火药,迅速装上炮弹和引线,只用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就重新点火开炮,五十门火炮再次整齐怒吼,再次将炮弹轰到郑军乌龟阵正面,郑军士卒也再次惨叫着纷纷倒地,成行成行的接连倒地,受伤士卒倒地翻滚嚎叫,受惊士卒奔走避弹,王世充引以为傲的坚固战阵也头一次在没有受到敌人冲击的情况下自行混乱。 所谓的火炮对轰战完全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在距离敌人只有一里左右距离的情况下,最大射程可达两里的隋军火炮尽情肆虐,不断咆哮着把一枚枚沉重炮弹轰进郑军将士的密集队列中,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前方敌人,每一炮都把几个十几个敌人轰得肠穿肚裂,也每一炮都在郑军乌龟阵上劈出一道直抵腹心的粗深血痕,隋军每门火炮平均才只开得四炮,就已经让郑军士卒阵亡超过千人,伤者不计其数,也彻底砸碎了郑军大乌龟阵的正面龟壳。 见此情景,王世充在脸色苍白之余,也终于确认了一件早就已经确定的事——自己的女婿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不但阴了自己无数次,还连孝顺给自己的火炮也是假冒伪劣!心中狂怒之余,王世充也仍然不肯死心,咆哮道:“让我们的火炮上前开炮,先把贼军气势打下去!” 命令传达,四名士卒一组,郑军炮手开始抬着松树炮向前飞奔,然而隋军那边却早有准备,大队弓弩兵立即上前,先以射程超远的强弩迎头痛击,挽弓搭箭以密集箭雨覆盖郑军火炮队,结果郑军士兵还没等冲进八十步内的松树炮有效射距离,就已经被隋军弓弩射得鬼哭狼嚎,死伤众多,纷纷扔下沉重松树炮撒腿而逃,未开一炮就已经彻底崩溃。 王世充的这个举动还激怒了陈丧良,原本出于打击敌人士卒心理的考虑,陈丧良只是要求袁天罡尽量以火炮轰击敌人士兵的最密集处,尽量给敌人制造死伤和混乱,并没有要求施展斩首战术,直接轰击王世充的旗阵。然而看到老丈人竟然还敢反冲锋,陈丧良也来彻底来了火气,立即命令袁天罡指挥炮队集中轰击王世充的旗阵所在。 很不幸,两里多外的王世充旗阵也恰好在隋军火炮的射程范围内,这个距离隋军火炮虽然已经无法做到精确瞄准,但五十门火炮集中火力覆盖,那怕是瞎猫碰死耗子也能碰上一些,再一轮齐射轰击过去,至少十枚炮弹就落到了王世充的旗阵头上,炮弹弹跳间,旗甲鲜明的伪郑御林军士兵东倒西歪,死伤惨重,还有一枚炮弹落到了王世充面前不到十步处,弹跳起来把王世充身旁两步外的一个卫士轰得直接喷血惨死,骨子里和不良女婿一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的王世充也当场尿了裤裆,下意识的拔马回头就走。 看到王世充的帅旗向后移动,原本就已经被轰得心惊胆裂的郑军士卒也再没有办法支撑下去,第一次在列阵而战中崩溃逃命,还是在隋军将士根本就没发起冲锋突击的情况自行崩溃,连带着两翼的郑军小乌龟阵也受到影响,在没有受到隋军火炮轰击的情况下自行崩溃,争先恐后逃向东面来路。 陈丧良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在旗阵中肮脏魔爪一挥,方阵左右的程咬金和薛仁果两支骑兵两翼齐飞,罗士信也统率着方阵前军发起追击,活捉王世充的口号此起彼伏,惊天动地,而再到了隋军骑兵率先郑军败兵人群中后,又一场残忍屠杀也就此展开。 如果是列阵而战,擅长阵战的郑军将士是绝对不用害怕程咬金和薛仁果率领的四千隋军骑兵,然而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仓皇逃命的郑军士卒已经彻底凌乱了队列和失去了指挥,在集群冲锋的隋军骑兵面前也就再没有了任何的还手之力,如狼似虎的隋军骑兵刀砍枪捅,肆意屠杀,从背后和侧面把抱头逃命的郑军士兵不断砍倒捅翻,郑军士卒人仰马翻,哭号不绝,隋军骑兵却是毫不怜悯,刀枪齐落,不断带起波波血花,也在鲜血飞溅中不断追杀向王世充的帅旗所在。 罗士信率领的隋军步兵也从背后追杀了上来,更加凶猛迅捷的砍杀郑军败兵,郑军士兵抛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但是陈丧良麾下的头号杀神罗士信却不理不顾,指挥着麾下士卒连降兵也照杀无误,脚步不停的只是追杀上前,不肯为收容俘虏浪费半点时间。还是性格比较温和的王伏宝带兵上来,那些侥幸没被罗士信军砍死或者躺在地上装死的郑军士兵才侥幸得到投降机会。 交战的战场距离新安小城很近,但事情到了这步,害怕进城后被不孝女婿乘机包饺子的王世充连城都不敢进了,带着残兵败将绕过城池和城外营地继续向东逃命,隋军骑兵继续紧追不舍。罗士信则带着隋军步兵一脚踹了郑军在城外的营地,驱逐着郑军败兵为先锋杀入营内,见人就杀见帐就烧,留守营地的郑军后军根本无法招架,只能是赶紧抛弃营地和营内的大量宝贵辎重向东逃命,罗士信继续追击郑军败兵大队不舍,抱定主意就算没机会拿下王世充的首级,也要尽量敌人士兵捞取战功。 守新安的郑军大将高毗根本就不敢出城,坐视王伏宝带着三千隋军步兵在城下扬威耀武,收容抓捕数量更多的郑军残兵败将,同时还有隋军士兵将招降书信射上城头,要求高毗开城投降,高毗虽然没有接受,却也忍不住看着城下奔逃遁窜的自军士卒哀叹,“首战就败成了这样,这仗还怎么打啊?” 这一战,隋军骑兵一直追杀到慈涧方才鸣金收兵,虽然没能干掉逃得比兔子还快的王世充,却也取得了阵斩首级超过九千和俘虏超过六千的骄人战绩,不但重创了郑军整体实力和缴获了无数的军需辎重,也彻底粉碎了王世充把隋军主力堵在崤函道内的企图,更彻底摧毁了王世充和郑军将士的信心和士气,杀得王世充是连战术位置同样非常重要的慈涧都不敢驻守,带着败军直接撤回了洛阳闭城自守。 紧接着,打开了前进通道的隋军主力大军也乘机走出了崤函道,立营于新安以南,陈丧良再次派人到城下招降,勉强还算有点忠义的郑军大将高毗继续咬牙拒绝,陈丧良闻报大怒,立即命令军队立即准备攻城器械,两天之后便向新安发起进攻。 率军顽强抵抗的高毗只坚持了一个白天,就被陈丧良以拿手的火药爆破战术炸塌城墙,隋军将士源源不绝杀入城内,高毗被迫率军向东突围,不料却被副手田瓒偷袭暗杀,脑袋也被田瓒送到陈丧良的面前请功。陈丧良大喜,当即册封田瓒为伯爵,襄城郡太守,命令他率领降兵南下攻取襄城郡,也顺手树立一个投降自己就有肉吃有福享的模范典型。 新安小城城池残破,守军士气低迷,陈旧的夯土城墙工事也正好被隋军火药爆破战术克制,一战拿下当然很容易,但陈丧良和隋军将士的真正考验还在后面。和陈丧良猜测的一样,王世充败逃回到了洛阳城后,不仅立即全力准备守城大战,也立即着手布置洛口仓及虎牢关的防御,同时还再一次派遣使者北上临洺,向与陈丧良八字不合的窦建德求盟和求援。 原本王世充还十分担心抢先归附窦建德的死对头李密会乘机捣乱,怂恿窦建德拒绝结盟报复自己,谁曾想就在收到新安沦陷消息的第二天,受命北上去临洺与窦建德的侄子王琬却派人送来喜讯,说是窦建德已经答应与王世充结盟抗陈,决定在适当时候出兵助王世充一臂之力,还报告说李密竟然也十分赞同夏郑同盟,力劝窦建德向王世充伸出援手,以免唇亡齿寒。 而王琬私下里向李密道谢时,李密也介绍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我和郑国皇帝的仇恨再深,能有我和陈应良奸贼的仇恨深?郑国皇帝只是与我誓不两立,我和陈贼却是不共戴天,和陈贼敌对的事,我何乐而不为之?” 恶狠狠的夸奖了一通李密的恩怨分明和不计前嫌,心下大定的王世充一边要求王琬请求窦建德尽快出兵,一边也猜到陈丧良肯定会先向洛口仓下手,先拿下洛口仓减少粮草开支,也彻底切断自己的粮草供应。所以王世充除了命令王玄应和杨公卿放弃攻打偃师全力守卫洛口仓和虎牢关外,也采纳了段达和李世英的建议,决定派人到到陈丧良营中联系,假意宣称以献还陈丧良情妇裴翠云和进贡大批珠宝为条件,请求谈判言河,乘机争取时间行缓兵之计,等待窦建德那边发兵救援。 敢对陈丧良用计自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陈丧良先是安排房玄龄出面从郑军使者口中套取洛阳军情,房玄龄虽然没有从郑军使者口中套到王世充和窦建德已经结盟的重要情况,却也发现王世充对这次求和并非十分重视,最起码并没有让使者参与决定求和的会议,是先决定求和之后才指派的使者——这点可有点不合情理,因为王世充如果真是诚意求和,最起码使者能够知道他的谈判底限才有底气和谈。 鉴于此情,房玄龄和陈丧良一致怀疑王世充这样的求和是别有用心,很有可能只是缓兵之计。所以陈丧良和房玄龄经过商量后,决定拒绝召见郑军使者,要求郑军使者先把情妇裴翠云送来,然后才能考虑与郑军展开和谈,反过来试探王世充的求和原因。 王世充果然被试住,考虑到裴翠云这个重要人质在关键时刻还有大用,王世充断然拒绝了李世英立即交出裴翠云换取陈丧良信任的建议,仅仅只是派人把裴仁基的首级送了交给陈丧良,承诺在谈判结束后再交出裴翠云。结果陈丧良和房玄龄也立即断定王世充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继续拒绝接见使者,也没接受裴仁基首级,并于同日率军东进,向洛阳开拔,着手攻取洛阳的卫城金镛城及新建卫城千金堡,王世充适得其反,悔之不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隋军前锋王伏宝在夜间以拿手的奇袭战术偷袭拿下千金堡后,目前正在河阳与郑军交战的隋军偏师秦琼部,也派快马送来了细作探到的窦建德已经与王世充结盟的消息。隋军文武闻报都有一些吃惊,陈丧良却是既惊又喜,惊的当然是窦建德又跑来的给自己捣乱,喜的却是自己就好象历史上的李二一样,竟然碰上了搂草打兔子把窦建德和王世充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 再紧接着,一个新问题就又放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自己能否做到李二那一步,或者象李二那么的运气好,能够在干掉王世充的同时把窦建德也干掉? 试探性的把窦建德和王世充同时干掉的想法对帮凶走狗说了,陈丧良麾下那帮往日里狂妄无比的帮凶走狗难得都被吓了一大跳,纷纷惊叫说道:“同时平定窦建德和王世充两个强敌?怎么可能?我们的实力,对付这个贼寇的其中之一倒是绰绰有余,但是这两个贼寇联起手来,整体实力就已经反超过了我们,打败他们联手已经很不容易,又怎么可能把他们同时铲除?” 平时里骄狂不可一世的帮凶走狗难得惊惧一次,平时里从谏如流的陈丧良也难得拒纳了忠言一把,仔细盘算了许久,陈丧良缓缓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真的不能同时铲除王世充和窦建德两个逆贼吗?以本王之见,未必!” 第506章 祖上不积德 “本王说未必,绝非自不量力,更不是轻敌自大!” “不错,王世充和窦建德二贼的整体实力加在一起,确实要超过我军一筹,我军只有在单独对付其中之一时才可以确保稳操胜券!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傻乎乎的同时和这两个逆贼决战?把这两个逆贼逐个击破不就得了?先集中力量把其中一个逆贼吃掉,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另一个逆贼不就行了?” “别忘了,窦建德现在还只是和王世充结盟,并没有立即出兵,现在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我们都还有充足的余地可以先破王世充,再灭窦建德!” 听了陈丧良这番狂妄言语,隋军众文武张口结舌之余,赶紧开动起已经被陈丧良灌满毒素的脑袋仔细盘算了起来,然后很快的,老将屈突通就首先提出疑问,说道:“殿下,将敌人各个击破确实是以少胜多的妙策,但是王世充现在紧守城池不出,我们想要把他剿灭,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啊?这攻城大战一旦旷日持久,我军又在洛阳城下师老人疲,士气下滑,窦建德再率军杀来,我们别说是把两个强敌各个击破了,能否挡住窦建德的生力军都是一个大问题啊?” “用不着先把王世充剿灭,也绝对不能把王世充立即剿灭!”陈丧良斩钉截铁的答道:“先把王世充灭了,窦建德就不会来了,所以把王世充打成重伤就足够!先把王世充揍一个基本生活不能自理,逼着他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哀求窦建德出兵给他帮忙,也让他在我们和窦建德决战时没有力量捣乱。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用少部分力量牵制王世充,把大部分的力量集中到窦建德身上,以逸待劳和窦建德的远征之师决战!先破窦建德,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王世充!” 听了陈丧良这个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主意,屈突通大为心动,可是再仔细盘算后,屈突通还是又提醒道:“殿下,这样的战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能否在窦建德出兵来援前重创王世充且不说,重创王世充后我们还剩多少军力也姑且不论,单就如何重创王世充就是一个大问题。王世充目前躲在洛阳城里紧守不出,殿下你又说过我们的火药爆破战术奈何不了东都皇城的城墙,这又如何是好?” “不错,我们目前的攻城战术是很难迅速拿下东都皇城和外城,但是东都外城我们不怕啊?”陈丧良眉飞色舞的说道:“目前王世充还没有放弃东都外城,我们只要动作够快,在拿下东都外城的同时,抢在王世充贼军撤进皇城之前,重创他的主力不就行了?还有,王世充还有近四万贼军驻扎在虎牢关和洛口仓,那两个地方同样也是夯土城墙,咱们要不了多少力气就可以杀进去,把这两个地方拿下来,不是既重创了王世充贼军的力量,又掌握了中原战场的主动权,在窦建德来袭时可以更从容的迎战于他?” 屈突通这才闭嘴,但神色却明显还有一些担忧,仍然还在担心陈丧良这个以蛇吞象的战术是否太过冒险,其他的隋军文武也大都如此,只有罗士信、薛仁果和郭峰几个胆大包天的猛将大声叫好,相信陈丧良这个战术一定能够成功。相信自己一定会比老李家做得更好的陈丧良也没有犹豫,立即就拍板说道:“就这么办了,先重创王世充主力,再夺取洛口仓虎牢关,以逸待劳迎战窦建德!灭了窦建德,回头再灭王世充!” 独裁统治就有这个好处,尽管隋军文武大都对陈丧良这个过于贪婪大胆的决定抱有怀疑态度,但是陈丧良既然拿定了主意,众帮凶走狗还是不敢有半点反对,全都按照陈丧良的要求,立即着手制订在东都外城尽量消灭敌人主力的战术计划。 再接着,又有隋军官员建议先拿下东都最重要的卫城金镛城,在彻底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再攻打东都外城,然而陈丧良经过仔细考虑后,却摇头说道:“不能先打金镛城,金镛城一破,老狐狸为了保存实力,必然会提前做好放弃外城撤回皇城的准备,外城情况只要稍微不对就马上全部撤回皇城,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就只能是先打洛阳外城,然后再掉头去对付金镛城。攻城的时候,派一支军队监视金镛城贼军就足够了。” 觉得陈丧良的话有点道理,隋军文武这才重新商议首先攻取洛阳外城的战术计划,接着屈突通、刘黑闼和袁天罡等人又一致决定把主战场设在地势最为开阔的上春门,佯攻其他城门牵制敌军主攻上春门破城。然而素来用兵风格谨慎的陈丧良这一次却象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癫狂,只稍一盘算,就恶狠狠说道:“不!上春门不是理想的主战场,徽安门才是!佯攻上春门,实攻徽安门!” “殿下,徽安门那一带的地势不够开阔,不利我们的主力展开兵力。”袁天罡赶紧提醒道:“还有,徽安门紧邻东都皇城,贼军的皇城守军可以用弓箭威胁我们的进攻道路,对我们的攻城不利。” “但是我军杀进徽安门后,就可以马上切断外城贼军向皇城转移的道路。”陈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想多消灭贼军的外城守军,就只能是先破徽安门。” 隋军文武对视苦笑了,被迫无奈之下,屈突通和袁天罡又只好提议同时进攻徽安和上春两门,同时在上春门外虚设陈丧良帅旗,让郑军摸不清楚隋军的真正主攻方向,以精锐强兵优先攻破徽安门,后破上春门,在外城大战中尽可能消灭王世充的有生力量。 陈丧良盘算了半晌,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相对稳妥的战术,但又特别交代了提前准备一支东都城内情况的预备队,破城之后立即攻击洛水桥梁,切断洛阳南城与皇城的联系,以便消灭敌人南城守军。同时陈丧良还无比阴险的决定在下午出兵攻城,夜间发力破城,让王世充的皇城守军惧怕在黑夜中被隋军乘乱杀入皇城,不敢大开城门放败兵入城,为隋军将士创造更多杀敌机会。隋军众文武苦笑着接受命令,也纷纷在心里在嘀咕道:“王世充老贼,你找了我们这位唐王殿下做女婿,还真是你的祖上不积德啊。” 除此之外,隋军众文武仔细商议具体战术的同时,陈丧良也把自己的机要秘书孙伏伽叫到一旁,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派一个绝对可靠细作立即赶往临洺,设法与王玄策取得联系,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诱使李密怂恿窦建德亲自率军来增援王世充。如果得手,他也可以乘机回来了。” 敲定了战略战术计划,隋军将士也就马上全力部署准备,先留下一军驻扎在王伏宝抢来的的千金堡内,保护道路交通,又把主力大营搬迁到了洛阳正东十里外,背靠洛水立营威慑上春门,也同时威胁金镛城,然后立即全力准备攻城器械。熟知女婿稳重用兵风格的王世充也果然上当,料定不孝女婿必然要先拿下金镛城再来攻打洛阳外城,为了争取时间等待窦军来援,便一边命令王德仁与赵季卿二将死守金镛城,一边在上春门部署重兵,既堤防奸诈女婿虚实变幻突然猛攻上春门,也做好随时出兵适当替金镛城分担压力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东都洛阳城内很有一些伪善声名的陈丧良故技重施,颁布檄文向洛阳军民百姓宣称,城破之后只诛逆贼王世充一家,余者只要投降就一律免死,还无比阴险的直接点了段达、单雄信、杨庆和杨汪几个王世充重要外姓心腹的姓名,声明即便他们助纣为虐罪该万死,只要打开城门率军来降,自己也既往不咎,赦免死罪并酌情封赏。借以离间王世充内部,在政治上孤立不得人心的王世充一家。 除此之外,陈丧良自然少不得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伪善模样,宣布免除河南郡所有百姓今年所有的赋税钱粮,拿这点小甜头来拉拢洛阳百姓,也更加彰显王世充在春耕时节仍然加重百姓徭役的不义和残暴。 尽管王世充严令禁止陈丧良的檄文传播,但是早有准备的陈丧良却命令士兵用弓箭把檄文大量射入洛阳城内,又安排了大嗓门的士兵到城下大声宣读檄文内容,让城上守军知道唐王殿下的仁慈爱民与宅心仁厚。结果还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不堪重负的洛阳百姓无不渴望当年曾经为百姓跳洪水堵缺口的陈丧良尽快打进城内解救他们,伪政朝廷的文武官员也纷纷在心里松了口气,觉得陈丧良既然连段达和杨庆这些罪魁祸首都能赦免,那么城破之后只要自己投降,保住脑袋和身家性命肯定问题不大。 经过整整七天时间的周密准备后,三月初六这天正午,隋军主力突然大举出动,刘黑闼率军一万北上金镛城,监视和牵制那里郑军队伍,陈丧良则亲自率领四万八千隋军将士西进,在上春门排开阵势,又分出一万三千军队继续西进,不紧不慢的在洛阳正北面的徽安门下排开阵式。 不孝女婿没有先打金镛城,直接先来攻打洛阳外城,这点王世充事前也有所提防,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惊惧,但是不孝女婿又在徽安门外部署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兵力,王世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有些怀疑不孝女婿的真正目的了。然而段达却自作聪明的认定陈丧良是想分散东都守军兵力,让东都守军在距离遥远的情况下无法互相救援,同时还有牵制郑军皇城守军的作用,减轻上春门战场的压力。王世充听了觉得有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除了全力准备迎战外,也仓促着手准备在关键时刻放弃外城撤回皇城。 因为携带有十门沉重火炮和大量沉重攻城武器的缘故,旗号上归属屈突通指挥的隋军偏师直到接近申时才在徽安门以北排开阵势;而在此期间,上春门外打着陈丧良旗号的隋军主力早已开始了例行的火炮开路,二十门火炮整整齐射了十轮,把上春门的城楼轰得粉碎,把城头守军轰得不敢抬头,也通过火力侦察了王世充已经用沙包堵死了城门甬道。 接着又是隋军的投石机上前,两百多架投石机拼命向城头倾泻石弹,把上春门城头砸了一个千疮百孔,最后才是长盾手和弓箭手上阵,以狂风暴雨一般的密集羽箭覆盖城头,郑军守军同样以弓箭还击,天空中箭矢来往如蝗,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互相向对方发射了共计超过二十万支的羽箭——这也是陈丧良最痛恨攻坚战的一点了。 与此同时,打着屈突通旗号的隋军偏师也已经开始向徽安门上倾泻炮火,先把徽安门城楼轰了一个稀巴烂,顺带着灭了右面近处的皇城德猷门城楼,也逼得郑军皇城守军赶紧用沙包堵死了徽安门和德猷门的城门甬道,自己切断了出城道路。然后屈突通才派出投石机和弓箭队上前,与徽安门守军对耗远程武器储备。 时间到了酉时过半时,战事突然停歇,在城上遥遥看到隋军将士就地进食晚饭,王世充明白隋军定然是要发起夜战,便也赶紧让自军将士抓紧时间吃饭,同时准备大量的火把及篝火等夜战之物。而王世充麾下仅次于戴胄的重要谋士李世英却看出了情况不对,跑到王世充的面前警告道:“陛下,贼军正午方才出兵,又先以火炮弓箭攻击,把时间拖延至接近傍晚,其用意似乎是想在夜间攻破外城,然后在外城巷战中重创我军,让我军在皇城保卫战中没有充足兵力可用。谨慎起见,陛下最好是立即着手布置收撤兵力,集中力量优先守卫皇城为上。” 听了这个建议,王世充一度有些犹豫,但是仔细一盘算后,王世充却还是摇头说道:“不能撤,贼军已经兵临城下,此时撤兵返回皇城,外城将士肯定会以为他们已经被我们放弃,严重动摇军心,给贼军更快攻破洛阳外城的机会。” 也不能说王世充这个担心没有道理,连战疲惫的郑军将士也确实再经受不起士气下滑和军心动摇的打击,所以李世英也没有过于坚持,只是又提醒道:“陛下,那千万小心徽安门外的贼军,如果他们从徽安门杀进城内,就会马上切断我们上春门主力的回城道路。臣下认为,陛下最好是把部署在北市的预备队提前抽调一些补强徽安门兵力。” “用不着。”王世充哈哈大笑道:“陈应良小贼的用兵习惯我知道,未战先虑不败,还要首先考虑如何把士卒损失减少到最少,徽安门有我们的皇城守军弓箭掩护,他绝不敢从这里发起主攻!” 事实证明了王世充的猜测无差,酉时刚过,两路隋军按照约定同时发起进攻时,上春门那边的战事明显要比徽安门激烈上好几倍。仅第一波攻城,隋军将士就向上春门投入了六百余架飞梯,还有超过五十架的尖头木驴车,郑军将士奋起迎战,与攻城隋军厮杀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徽安门这边只是战事规模小上许多,但激烈程度其实并不压于上春门,还在激战中以火炮不断轰击洛阳皇城的西北角,压制城上的郑军弓箭部队,以飞梯蚁附攻城的同时,也投入了大量的尖头木驴车冲击城墙。 这里也必须介绍一下什么叫尖头木驴车,这种侯景发明的攻城武器是一种四轮车,车上有顶形似房顶可以防箭,也可以有效滑开从城上砸下来的石头,车内藏人推车前进,靠上城墙就可以躲在车下挖掘城墙,只有集中大量的巨石砸击或者燕尾炬攻击才可以有效破坏,在夯土城墙时代曾经是一种相当常见的攻城武器。 但是仅凭人力挖掘城墙自然见效缓慢,所以陈丧良此前用兵时并不是很重视这种武器,很少制造也很少出场,还是到了另一种攻城战术的兴起,需要有效挖掘城墙的陈丧良这才把这种武器拣了起来大量制造,并且当做攻城主力武器使用。——需要的时候当宝,不需要的时候当草,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咱们陈丧良除了丧尽天良之外,还有多么的现实和势利眼。 伪政朝廷实际上已经在新安大战中吃过这种新战术的大亏,但是很遗憾,新安城破时同样是在夜里,天色太黑郑军士兵根本就看不到隋军将士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弄塌了新安城墙的。所以即便有一定数量的新安守军逃回东都城内,伪政朝廷也仍然没有搞清楚新安城破的原因,对陈丧良首次大量出动的尖头木驴自然重视不够,徽安门仍然是把主要力量集中在应对隋军蚁附攻城上,没有全力应对挖掘夯土城墙的隋军将士——反正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隋军将士也休想挖出一条进城道路。而且就算挖出来了,也可以轻松应对。 除此之外,攻打徽安门的隋军将士战斗力强悍也是郑军将士无暇他顾的一个重要原因,那怕只有一个隋军士兵杀上城墙,通常都能砍死砍伤好几个郑军士兵,掩护下一个同伴从飞梯上城,所以徽安门守军有点力量也是尽量用来应对蚁附隋军,更没时间和精力去打击城下的尖头木驴车。 对隋军新战术一无所知自然就得付出沉重代价,激战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后,当坐镇皇城的王世充紧张关注着主战场上春门的战事进展情况时,附近的徽安门偏师战场处,却一前一后先后传来了两声巨响,声如巨雷,音量远远超过隋军的火炮发射声,即便距离也算够远,也震得宫殿的窗棂微微颤抖。听到这两声巨响,王世充先是楞了一楞,然后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浮上了心头,暗道:“出什么事了?千万别是徽安门出什么意外啊,那朕就算立即撤回外城军队,也肯定损失惨……,呸!不会!一定不会!” “陛下!陛下!陛下不好了!” 该来的总该会来,很快的,一个皇城卫士就连滚带爬的冲上了金銮殿,未及行礼就杀猪一样的惨叫,“陛下!大事不好了!徽安门东面的城墙突然塌了,还塌了两段!” “什么?!”王世充大惊站起,脸色也一下子就变成了漆黑色。 “还有。”卫士又惨叫道:“还有,徽安门城外的贼军主帅旗号,突然变成了陈应良的唐王大旗!贼军大举进攻,正在从城墙缺口处杀进城内!” “中计了!” 王世充的漆黑脸庞又一下子变成了苍白色,全身冷汗顿时浸湿衣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王世充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咆哮,“快!快传令!让所有外城守军全部撤回皇城!快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507章 攻破外城 在郑军将士看来,徽安门东面的城墙是无缘无故的自行倒塌,倒得干脆利落又稀里糊涂,但是有苦自家知,为了放这两个大炮仗隋军将士到底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也只有隋军将士自己人知道。 即便有尖头木驴可以防箭挡石,可是为了在城墙上挖出合适的火药爆破洞穴,有六十多名负责挖掘城墙的隋军将士还是被城上落下的大石砸死,被集中抛掷的燕尾炬活生生烧死,好不容易挖出了三个适合爆破的洞穴后,在运送火药过河期间,又有五名隋军将士被弓箭射死,一口盛装火药的厚木长箱还在城上落下的檑木砸破,白白浪费了两百斤宝贵火药不说,抬着火药箱的隋军将士也当场阵亡两人,其他两口火药箱倒是顺利塞进了洞穴中点火引爆。然而城墙倒塌的同时,还是又砸死活埋了十来名躲避不及的隋军士兵,前后几乎付出上百人牺牲的代价才在东都城墙上炸出两个两丈多三丈长的口子,打开入城道路。 不过还好,这点损失还在义宁隋军的可承受范围之内,也让辛苦蚁附的隋军将士减少了更多的伤亡。欢呼声中,隋军将士冒着夯土城墙可能继续崩塌的危险,踩着倒塌的土墙呐喊杀入城内,护城河对面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隋军罗士信立即带着预备队发起冲锋,隋军中的另一名猛将阚稜也马上带着后续军队出阵,还有熟悉东都城内地形的隋军将士也早早备好了硫磺火药等引火之物,由丘行恭率领了出阵侯命,只等陈丧良一声令下,就冲入城内直捣天津桥,切断洛阳南北两城的联系。 罗士信率领的隋军前军十分争气,乘着郑军士卒因为城墙突然倒塌而措手不及的机会,抢先杀入城内,迅速杀散了城墙后方的郑军预备队,没给郑军预备用塞门刀车暂时堵住缺口的任何机会,然后同样熟悉地形的罗士信率军入城,二话不说就是直接冲向正南面的皇城东门宣仁门。阚稜和丘行恭分别率军入城,陈丧良麾下最擅长打硬仗的阚稜去抢承福门外空地,抢占承福门外的有利地形,同时堵住郑军士兵从承福、左掖和明辉三门逃进皇城的必经道路,丘行恭则直扑天津桥,洛阳外城和皇城的守军拼命在城上放箭,却还是挡不住隋军将士蜂拥杀入外城,迅速抢占城内要害咽喉。 这时,上春门的隋军指挥官屈突通听到徽安门方向传来爆破声后,也立即下令前军发力猛攻,率领前军的隋军新附将领冯立为了讨好新主子,亲自登上飞梯蚁附攻城,一度被羊头石砸下飞梯满身血染,飞快爬起来后,冯立顾不得检查身上伤势,一声不吭的就重新冲上飞梯,并且成功杀上墙头,极大的鼓舞了前军士气。躲在尖头木驴下的隋军将士也象发疯了一样的拼命挖掘城墙,迅速挖出几个适合爆破的洞穴,并且迅速运送火药过河,点火引爆。 上春门这边的夯土城墙终于被隋军将士用火药爆破战术炸塌一段城墙的同时,隋军大队的全面总攻立即展开,王伏宝、史万宝、丘师利和刘十善等隋军大将率军依次出击,潮水一般的扑向上春门,隋军前军也迅速抢占缺口,与试图用塞门刀车建立临时工事的郑军士兵浴血奋战,保护进城道路为后续友军争取时间。原本就激烈无比的上春门战事也彻底进入白热化,两军将士舍死忘生,凶狠挥舞刀枪只是亡命搏杀,激战中刀枪互相刺入对方胸膛身体、抱在一起滚下城墙同归于尽者屡见不鲜。 驻扎在洛阳北市的郑军预备队反应也很快,事实上段达、单雄信和徐世勣等将统率的郑军预备队在收到了徽安门告急的消息后,立即出兵八千去增援徽安门,又收到上春门城墙也被隋军攻破的消息后,段达等将在大吃一惊之余,还是赶紧率领着所有的预备队急赴上春门主战场增援,去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很可惜,郑军预备队反应虽然很快,但是他们所面临的,却是气势如虹又满身杀气的隋军先锋勇士,受命尽可能在外城歼敌的隋军将士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以少击多楞是把郑军预备队杀得难进寸步,接着再当王伏宝和史万宝等隋军勇将率军杀进城内后,郑军预备队也就永远没有了重新封堵上缺口的机会,两军将士在曾经的报国军驻地教业坊一带交织如麻,厮杀得日月无光,喊杀声远达洛水南岸,汹涌的人流也直接撞塌了教业坊的多段坊墙。 这时候,王世充的退兵命令终于送抵前线,尽管很清楚这时候退兵等于就是屁股亮给隋军踢,但是为了保全可战力量,段达和单雄信还是赶紧敲响了鸣金铜锣,带着数量多达两万余人的预备队狼狈向皇城退却,洛阳南北两城的九门守军在先后收到这道命令后,也是赶紧放弃阵地,连滚带爬的冲向皇城逃命。隋军各部乘机大举入城,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拼命掩杀,争分夺秒的砍杀和俘虏一旦逃进皇城就有可能给自军制造巨大麻烦的外城敌人。 决定战事将来走向的关键时刻来临,如果郑军超过三万的预备队和合计超过一万六千的九门守军能够顺利撤回皇城,那么接下来伪郑朝廷不仅有着充足的守城兵力,还可以适当出击发起反扑,但如果这四万多军队在外城遭到了重创,那么伪郑朝廷接下来就是基本上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但还是很可惜,隋军主力这一次大战的战术目标就是在外城重创郑军元气,所以当段达等将带着郑军预备队沿着开阔大道急匆匆撤到宣仁门附近时,立即就目瞪口呆的看到,陈丧良麾下的头号杀神小怪物罗士信早已在宣任门外排开了阵势,当道堵住了他们的回城道路。段达和单雄信等将为了保存实力,被迫只能是下令全军突击冲锋,手提双刀立于阵前的罗士信却是舌舔刀刃,脸带狞笑,对狗急跳墙般冲来的郑军队伍不屑到了极点。 顶着隋军将士的密集箭雨呐喊前进,付出了相当不少的代价杀到隋军阵前时,又一场惨烈厮杀也立即展开,小怪物罗士信双刀如风,见人就砍见敌就杀,蛮横神力摧动的双刀所到之处,郑军将领士兵不是手断肚破,就是脑袋直飞上半空,被罗士信带坏了的隋军将士也是个个脸带狞笑,挥舞刀枪拼命捅杀面前敌人,厮杀中满身血染的罗士信与许多隋军将士还在战场上放声狂笑,狂笑着象疯子一样的捅砍敌人,直把被迫冲锋的郑军队伍杀得是人仰马翻,鬼哭狼嚎,死伤者不计其数。 再接着,王伏宝率领的隋军追兵也杀到了郑军预备队的背后,擅长打突击战术的王伏宝让将士在奔跑中组成箭矢阵,亲任箭尖扎入郑军背后,一把横刀直劈斜削,砍瓜切菜一般把面前敌人接连砍倒剁翻,所向披靡,隋军将士乘机大步前进,张开的箭头逐渐将郑军后队切成两截,郑军士卒因为惊惧过甚脱队逃亡者不计其数。受命殿后的徐世勣吼叫连连,拼命催促军队抵挡隋军攻势,却还是抵挡不住王伏宝的步步进逼。 与此同时,隋军史万宝部也已经赶到了战场,向北迂回到了思恭坊和清化坊之间的街道,从侧翼向郑军预备队发起突击。——原本大概了解过洛阳城内情况的史万宝是打算向南迂回,到归义坊和立德坊之间的街道去堵截郑军南逃承福三门的道路,无奈向导去告诉史万宝南面是漕渠水路,根本不适合军队行进,急于立功的史万宝别无选择,这才只好是退而求其次向北迂回。 战火早已蔓延至整个洛阳外城,迅速杀散天津桥守军后,丘行恭率领的隋军烧桥队伍虽然马上点燃了天津桥,却是有众多的郑军南城士卒乘着桥梁还没有彻底被毁的机会冲上桥面,一边灭火一边与隋军厮杀,丘行恭为了确保毁掉这道最重要的桥梁坚决迎战,两军士卒在冒着浓烟烈火的狭窄桥梁上刀来枪往,厮杀得不可开交,桥面上迅速铺满死尸,扭打在一起跌落洛水的两军士兵不计其数。 除了天津桥以外,洛水东面还有两道坚固木桥可以让南城的郑军士卒过河逃命,但是对郑军士卒来说十分要命的是,他们即便从这两道桥梁过河,想逃回皇城也必须经过隋军阚稜部的防区,陈丧良麾下最不怕打硬仗的阚稜指挥军队从容迎战,先以弓弩射杀从洛水下游逃来的敌人,再以长大陌刀迎头痛击郑军,同样是杀得郑军士卒尸横满地,血肉横飞。同时还因为是仓皇撤退的缘故,队列十分混乱的郑军士卒以散击整,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能够冲过阚稜军的阵地。 在宣仁门城楼上看到情况不妙,王世充一咬牙一横心,只能赶紧派遣宝贝侄子王仁则率军从宣仁门出城,与段达前后夹击隋军罗士信部,妄图杀散罗士信军接应败兵入城,也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一度占据上风。可是当陈丧良咬牙只留下报****当保镖,派遣尉迟敬德率领后军也杀进城来增援后,王仁则军也很快就招架不住了,难得能上阵冲杀一次的尉迟敬德冒着随时可能被城上敌人以弓箭射中的危险,身先士卒犹如天神下凡,在乱军中一口气连杀二十余敌,直杀得郑军士卒是惊叫连连,接连后退,王仁则听说是空手都能干翻单雄信的尉迟敬德杀来,心惊肉跳下连和尉迟敬德碰面都不敢碰,相反还赶紧退守宣仁门,以免被尉迟敬德这条猛虎乘机杀进皇城吃人。 这时,东西北三个方向都被隋军猛攻的郑军预备队也终于招架不住了,段达亲自带头,郑军预备队一起向南逃命,而南面横贯洛阳北城的漕渠在之前虽然有效保护了郑军预备队南面不用受敌,此刻却成了郑军士卒逃亡途中的噩梦,狭窄的桥梁上一时间挤满郑军败兵,你推我搡,跌落漕渠者数不胜数,自相践踏,只要是不慎摔倒的就永远没有爬起来的机会,立即就会被自军败兵踩成肉酱,漕渠几道桥梁上的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了半人多高。 看到自家的大股败兵被迫南逃,王世充长叹了一声后,也只好下令赶紧关闭宣德门,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皇城西南角的承福三门上,王仁则收到命令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军队狼狈退回城内关门。尉迟敬德果然想要乘机杀进皇城,可惜宣仁门下却是乱箭齐发,此前已经在激战中两次被流矢射中的尉迟敬德招架不住,无奈下只能是勒马退兵,掉头去找郑军其他败兵晦气。受命封锁宣仁门的罗士信谄着脸想提出与尉迟敬德交换任务,尉迟敬德当然是装着没听到,带着麾下士卒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罗士信在宣仁门外大骂尉迟敬德不讲义气。 随着郑军预备队的南逃,这场大战的大部分压力都集中到了阚稜一军身上,即便郑军预备队在逃亡期间已经不成队列,编制彻底混乱,但是面对着源源不绝涌来的郑军诸路败兵,阚稜军还是很快就陷入了苦战之中,被迫结成方圆阵艰难迎对狗急跳墙的诸路敌人,王世充也不惜代价的命令皇城守军出城接应,还无比疯狂的命令城上弓手无差别射杀城下交战队伍,两军士卒都是伤亡巨大,段达和单雄信等奸猾之辈也乘机逃进皇城,侥幸保住性命。 还好,战前就知道阚稜压力肯定最大的隋军诸将也在全力赶来承福门外增援,成功烧毁了天津桥的丘行恭首先回军来给阚稜帮忙,堵住了败军从右掖门逃进皇城的道路,接着尉迟敬德也顶着如雨箭石冲到了承福门下,苦战挡住敌人从承福门进城的道路。数量仍然十分庞大的郑军败兵只剩下一道明辉门可以入城,为了活命你争我夺,互相践踏,互相刀枪相向,互相残杀践踏至死者不计其数,承福门外的开阔地上人头涌动,两军士兵交织如麻,郑军士卒哭喊震天,撒腿逃命者和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始终还是有相当不少的郑军士卒逃进了明辉门,但是和陈丧良在战前预料的一样,黑夜之中害怕隋军将士乘乱杀进皇城,援军不断赶到的隋军才刚在承福门外占据上风,心狠手辣的王世充就立即下令关闭了城门,众多未及入城的郑军士卒在城外哭号哀求,王世充却不理不问,这些郑军士卒被迫无奈,也只好跑到隋军阵前跪地投降,承福门外尸积如山,血淹脚背,鲜血流进洛水,把横贯洛阳外城的洛水染成一片粉红,血腥味到了下游十里外的隋军大营都没有散。 东北面,察觉到洛阳外城的战事不妙,守卫金镛城的郑军大将王德仁一度出城回援,结果却遭到了隋军刘黑闼部的迎头痛击,厮杀许久都没能突破刘黑闼阻击,不得不又重新逃回城内,又顺手在战场上留下了八百多具尸体和两百多降兵。 成功封堵了郑军败兵的回城道路后,洛阳外城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屈突通亲自率军从东面桥梁上过河,剿杀洛阳南城的残敌,北城的隋军各部也逐坊逐坊的搜杀抓捕郑军残敌,结果除了又消灭和俘虏了许多逃进民坊藏身的郑军士兵外,还无比意外的逮到了两条大鱼——郑军大将徐世勣和木兰率领相当一部分残兵败将,逃进了玉鸡坊闭坊自守,不但拒绝投降,还一度杀退了试图攻入坊内的隋军将士。 消息传开,各路隋军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向玉鸡坊涌来,刘十善、史万宝、丘师利和王伏宝四路兵马先是把玉鸡坊包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又约定一起发起进攻,看谁本事大先拿到徐世勣和木兰这两颗在陈丧良面前挂了号的脑袋。然而就在这时候,收到消息的陈丧良却突然带着报国军来到了玉鸡坊外,先是喝住众将不得进攻,然后又派人手打白旗到坊门外要求徐世勣出来答话。 犹豫了不少时间,徐世勣才登上坊墙,大声向着被火把簇拥的陈丧良嚷嚷道:“陈贼,别浪费力气,我知道你是想招降,但我和你的仇恨不共戴天,想让我投降,做梦!想要我的脑袋,尽管叫你的帮凶走狗来攻坊,我倒要看看,你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我的脑袋!” “徐将军,你这话就有些奇怪了。”陈丧良带着笑意大声说道:“本王与你有什么仇怨?当年在通济渠上,如果不是你被本王用计骗过,本王的脑袋早被吕明星一刀砍了,认真说起来,你还算是本王的半个救命恩人。本王感谢你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记恨你?” “就是因为那件事!”徐世勣大吼道:“你害得我成了天下笑柄!所以我和你不共戴天!” “中了本王妙计一次,你有什么可被人讥笑的?”陈丧良微笑说道:“中了本王妙计的人多了去了,早在你之前有杨玄感和李密,接下来还有杜伏威、王世充、李渊、薛举和李家兄弟这些当世群雄,他们之间不止一次中了本王妙计的大有人在,你能与他们比肩,能够让本王亲自对你用计,你有什么可被人笑的?” 徐世勣默然,陈丧良又大声说道:“徐将军,你是人才,不亚于刘黑闼和王伏宝两位名将的大才,本王早有招降你的打算,只是始终没有这个机会,今天这个机会来了,本王不想错过。投降吧,在本王麾下,你有的是机会大展拳脚,施展抱负,犯不着给王世充陪葬,那个老匹夫倒行逆施,识人不明,弃珠玉如瓦砾,你为他陪葬,太可惜了。” 徐世勣沉默不语,陈丧良看出他的犹豫,便又大声说道:“本王知道你很难下这个决心,本王给你一柱香时间,一柱香时间后,本王再下令发起进攻。” 徐世勣的人影从坊上消失,又过了约半柱香时间,玉鸡坊四门便一起打开,在徐世勣的率领下,郑军士卒把武器抛在门外,陆续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跪地投降,陈丧良大喜,命刘十善代替自己把徐世勣搀起,好言安慰,然后陈丧良又环顾了一下降军士卒,不由惊讶问道:“木兰将军呢?不是听说她也在这里么?” “他还在坊里。”徐世勣答道:“他一直坐在篝火边不说话,我们还以为他不想投降,就没理会他。” “还是和以前一样。”陈丧良叹了口气,忙拍马进坊,隋军众将大惊,慌忙抢在前面簇拥着陈丧良入坊,徐世勣也跟了进来。 进到了玉积坊,坊中十字路口处果然生有一堆篝火,木兰那熟悉的身影也果然坐在篝火旁边,还正在看着篝火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丧良笑笑,翻身下马,推开侍卫走到木兰身边,温柔说道:“木兰将军,我来接你了,你可以回来了。” 隋军众将和徐世勣听了大奇间,木兰则抬起头来看了陈丧良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平静站起,面无表情的走到已经自行解除了武装的徐世勣面前,突然手按腰间刀柄抽出一截,陈丧良看出不对,慌忙上前一把按住木兰的右手,飞快说道:“木兰,杀张大帅的人是李密,与徐世勣无关!” “他是帮凶。”木兰终于开口,冷冷说道。 听到这话,徐世勣这才醒悟过来,也一下子额头冷汗滚滚,手脚颤抖,旁边同样醒过味来的隋军众将却眼明手快,立即一起把徐世勣按住。陈丧良紧按住木兰的手,又说道:“他是帮凶不假,但当初的大海寺之战,参战的人都是帮凶,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了?把单雄信和单盈盈也杀了?首恶是李密,我答应你,一定给你机会亲手处死李密为张大帅报仇,你就放过徐世勣一次吧。” 重重哼了一声,木兰这才把腰刀插回鞘中,冲徐世勣冷冷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陈副使替你求情,我饶你一命,你以后要是敢有什么异心,我第一个宰了你!” 汗水随着动作挥洒,徐世勣赶紧连连点头,赌咒发誓一定效忠陈丧良。木兰却还是不肯看陈丧良一眼,只是默默走回去收拾自己的战马武器,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陈丧良一眼。 见此情景,隋军众将难免是面面相觑,尉迟敬德也在旁边疑惑的低声说道:“殿下,这位木兰将军又太张狂了吧?就算他卧底敌营多年劳苦功高,也不应该在你面前摆这么大的架子吧?” “谁叫我欠她欠得有点多,就让她摆一次架子吧。”陈丧良苦笑着低声回答,又拍了拍尉迟敬德的肩膀,低声笑道:“敬德,你不是一直抱怨没什么机会冲锋陷阵么?以后不会了,我把木兰安排给你当副手,以后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就让她贴身保护我。” “真的?”尉迟敬德这一喜非同小可,对木兰的怨气也顿时一扫而空。 “当然是真的。”陈丧良微笑点头,又大模大样的说道:“还有,以后你晚上也可以放心睡觉了,你在白天当值,她在晚上当值,这样你们都可以轻松点。” 第508章 不甘人下 外城一战,隋军主力付出的代价并不小,尉迟敬德、罗士信、阚稜和丘行恭四将麾下的精锐强兵阵亡超过一千四百余人,其他主力队伍包括蚁附攻城时牺牲的隋军将士,共计又损失了两千八百余人,总伤亡接近四千三百,伤亡数字远大于崤函道路口那场决战,也大概等于当初隋军主力先后拿下太原东西两城的总伤亡,还创下了隋军主力在一次战事中损失兵力的最高记录。 伤亡这么惨重的原因是出在陈丧良本人的身上,原本隋军主力大可以只在一个战场上以火药爆破破城,然后从容杀入城内夺取外城,这么隋军将士的伤亡肯定不会有这么大。是陈丧良固执己见,拿士卒的性命当儿戏,偏偏要同时猛攻两座城门增加蚁附伤亡,还逼着精锐士卒去突击烧桥,在敌人皇城守军的弓箭覆盖范围内拦截郑军败兵,又要求阚稜以一军之力强行拦截整个洛阳外城的郑军败兵,原本可以轻松拿下外城的隋军将士这才在激战中伤亡如此巨大,完全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当然,四千多阵亡的隋军勇士绝对不是白白牺牲,一夜之间,三万多郑军预备队和一万六多城门守军最终能够逃进皇城继续作战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人,余下的不是被隋军歼灭,就是当了俘虏,或者是掉进洛水失踪,只有极少数打开南城城门逃走,隋军将士在洛水下游捞起超过三千具郑军士兵尸体,但还是有许多未及捕捞的尸体飘往了更下游,郑军将士的尸体铺满洛阳外城的大街小巷,战事最为激烈的承福门外更是尸积如山,手打白旗的洛阳百姓整整清理了两天都没能把些尸体运完。 这一战也基本打光了王世充的反击本钱,此战过后,洛阳皇城中已经只剩下一万八千左右的守军,且带伤者众多,在隋军主力面前自保都嫌不足,更别说是按照原订计划适当反击,牵制住隋军主力减轻洛口仓和虎牢关那边的压力,为等待窦建德的援军争取时间。所以统计完了残存军队之后,脸色铁青的王世充第一件事就是命令王德仁择机率领金镛城守军撤回皇城,补强已经严重不足的守军,第二件事则是再次派人赶往临洺,恳求窦建德尽快发兵来援,越快越好! 指望金镛城守军撤回皇城助战,王世充那是想都别想了,铁了心要把老丈人揍一个基本生活不能自理的孝顺女婿陈丧良刚结束了外城大战,马上就让得力打手刘黑闼准备攻打金镛城的战事,并且分出大量军队拦截王德仁军的回城道路,收到命令的王德仁几次派人出城哨探都找不到撤回皇城的机会,王德仁的二五仔副手赵季卿也悄悄的派人与隋军取得联系,打算献出城池换取荣华富贵。 倒是窦建德这边有点希望,事实上就在隋军主力拿下洛阳外城后的第二天,经过郑军使者王琬与长孙安世的不懈努力与反复哀求,窦建德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尽快出兵给王世充帮忙,保住王世充这个中原屏障也顺带着恶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陈丧良,还公开询问身边的几个谋士自己是否应该御驾亲征来救王世充? 节外生枝,正当王琬和长孙安世为了终于求动窦建德而欣喜若狂的时候,大夏朝廷的国子监祭酒凌敬却跳了出来恶心他们,向窦建德进言道:“陛下如果有意御驾亲征,此举当然最好,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兵锋锐利,攻城掠地当然是易如反掌。但是微臣认为,陛下大可不必出兵洛阳,直接到河南境内救援郑国。” 王琬和长孙安世大吃一惊间,窦建德也万分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朕不出兵洛阳,如何能救援郑国?” “陛下,围魏救赵即可。”凌敬建议道:“陛下要救郑国,可以利用陈贼河东和关中的机会,亲率大军兵进上党,先取上党后进临汾,杀入陈贼大举侵犯中原后的晋南平原,而后分兵一支北取霍邑切断李靖南下道路,主力直取河东蒲坂,威逼关中及常平、永丰两仓,如此一来,陈贼军队必然退兵回守关中,洛阳之危,也可不战自解。” “陛下,凌祭酒此计大妙。”窦建德的谋主宋正本也跑出来恶心王琬和长孙安世,附和道:“西攻河东围魏救赵,陈贼必然退兵,我军以逸待劳与之决战,胜之便可乘机入主关中,成就汉高秦皇霸业,即便不胜也可乘机拿下河东钱粮丰足之地,扼太行而俯视天下。但我军如果南征洛阳,那么就是陈贼以逸待劳迎击我军,即便取胜也必然要付出不小代价,还没有任何土地钱粮的收获。” 听到这话,又看到窦建德神色犹豫,王琬慌了手脚,赶紧出列恳求道:“陛下,陈贼大举入寇,洛阳危如累卵,陛下如果不直接出兵洛阳,洛阳定然不保,还请陛下尽快出兵洛阳,救我军将士于水火之中。若能如此,我郑国上下必然对陛下感激不尽,钱帛布匹,郡县土地,只要陛下开口,我国定然倾其所有,尽量回报陛下。” 还好,王琬在窦建德幕僚中也有个朋友,至少中书侍郎刘彬就站了出来给王琬帮腔,向窦建德拱手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不可指望围魏救赵就能挽救郑国,太行山道路狭窄,军队行进缓慢,粮草转运艰难,只怕我军主力还没能越过太行山脉,洛阳就已不保,届时陈贼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回师与我军决战,我军不仅将面临孤军苦战的窘境,粮草军需也根本无法保证。就算洛阳可以支撑到我军越过太行,陈贼只需提前分兵一支扼住太行山路,我军便将寸步难进,远不及直接出兵增援洛阳那么方便快捷。” 各说各有的道理,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的窦建德难免有些犹豫难决了,凌敬和宋正本却是固执己见,板着指头给窦建德计算进兵时间,指出自军只要动作够快,完全可以抢在陈丧良分兵回援前越过太行山区,让陈丧良的偏师无法扼守险要,又指出晋南丰足,绛郡与河东两个重要产粮区已经两年没有经历战火,存粮足够满足自军作战所需,而自军只要杀进晋南平原,后方空虚的陈丧良就只要退兵自保一条路走。 在凌敬和宋正本的一再坚持下,窦建德又重新动摇了,考虑再三后说道:“这样吧,先做好出兵准备,具体是直接出兵洛阳,还是乘虚杀进河东,容朕多考虑考虑,也在早朝上多问问百官的意见。” 听到窦建德这话,性格都有些固执的凌敬和宋正本还是不肯罢休,仍然还在极力劝说窦建德乘虚杀入河东恶心陈丧良——这点也确实能让陈丧良象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奈何窦建德却还有其他考虑,并没有立即接受他们的战略建议,仍然还是要等与文武百官商议后再说。凌敬和宋正本无奈放弃间,王琬和长孙安世也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求得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为了抓住最后这点希望,很会做人的王琬和长孙安世当然是立即四处活动,将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送到窦建德的各个亲信将领手中,恳求他们帮忙劝说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并承诺解除洛阳之围后,定然还有加倍感谢。 王琬和长孙安世这么做算是瞄准了窦军将领的弱点,土包子出身的窦建德在政治方面一塌糊涂,对百姓和士卒很好,对麾下将领却有些不够意思,开国登基后并没有把大量土地封赏给麾下走狗把他们变成地主阶级,导致他麾下那些土包子将领都是些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光蛋——历史上刘黑闼被窦建德封为了汉东郡公,闲下来后穷得都必须种菜谋生。所以看到了王琬和长孙安世双手奉上的大把珠宝后,窦军将领双眼放光之余,也纷纷拍着胸膛保证一定劝说窦建德直接救援洛阳,别去听凌敬和宋正本两个书呆子的迂腐之言。 为了稳妥起见,王琬还把门路走到了李密的面前——因为李密在归降窦建德后不仅受封魏王位尊望重,还很会讨好窦建德说些中听话,所以王琬即便不能把李密拉过来,也必须要首先确保李密不从中捣乱。 很可惜,王琬送给李密的珠宝虽然贵重,但是在吃过见过的李密面前,却收不到任何效果,还犯被李密套到了他们与窦建德的交涉结果,然后李密不但委婉谢绝了王琬的礼物,也没有答应帮王琬说话,只是借口自己乃新降将不便过于干涉窦建德的军机大事,不愿在这件事上发表意见。王琬失望离去后,李密还冲着陪同自己接见的学生王伯当冷笑道:“利令智昏!以为窦建德只要直接出兵洛阳就可以救他们了?做梦!” “恩师,你认为不能直接出兵洛阳?”王伯当好奇问道。 “当然不能!”李密斩钉截铁的答道:“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是自己找死!陈应良奸贼亲率主力东征洛阳,举国精兵强将几乎全部参与,兵势锐不可挡,窦建德出动部分偏师前去救援洛阳毫无作用,亲自率领主力去救洛阳,又正好会给陈应良奸贼以逸待劳给他迎头痛击的机会,让陈贼不必劳师远征就可以重创于他!只有出兵河东围魏救赵,才是逼迫陈贼退兵的上上之策!” “学生刚才也觉得乘虚打进河东才是上策。”王伯当点头,附和道:“临洺与上党近在咫尺,突然大举出兵,陈应良奸贼就算收到庞玉的告急,仓促之间也根本无法重新河东防御,窦建德乘机大举杀入河东,陈贼主力就只有立即退兵一个选择了。” “还有更好的法子。”李密冷笑说道:“公然宣称要直接救援洛阳,派遣一支偏师南进驻扎汲郡,假意疏通道路,吸引陈贼主力东进防范。同时假意增兵防范庞玉匹夫乘机攻打临洺,乘机疏通道路,然后主力再突然出兵西进,陈贼就更是措手不及了。” “恩师妙策!”王伯当鼓掌叫好,然后又建议道:“恩师,到了朝会时,窦建德如果当众问起如何援救王世充,恩师你不妨立即献上此策如何?” “笨,这样的妙策怎么能当众进献?”李密笑道:“当众献策,不是正给陈应良奸贼提前防范的机会么?朝会上献计,那个奸贼的细作岂能有探听不到的道理?这样的妙计,只能是单独向窦建德提出,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王伯当再次叫好,立即建议李密尽快向窦建德密上此计,能够恶心陈丧良的事李密当然是不会客气,但是点头之后,李密却又皱眉说道:“但是王世充匹夫是个麻烦,他的使者害怕围魏救赵不能成功洛阳难保,能把礼物送到我的面前,自然也会把礼物送到窦建德的其他心腹面前,这些鼠目寸光的鼠辈如果拼命煽动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那以窦建德匹夫的脾气……,搞不好就会给陈贼搂草打兔子机会。” “恩师,这事好办。”王伯当赶紧说道:“窦建德匹夫性格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只要收买个别他身边的近侍,把王琬匹夫他们四处行贿收买的消息捅到窦建德面前,那么……。” 李密笑了,笑道:“就这么办,交给你了,越快越好,就走我们之前走的那条门路。” 王伯当含笑点头,立即起身准备下去安排,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顺利继续下去,丧尽天良的陈丧良非得象吃了一百只苍蝇一样的恶心不可,霸占中原后篡位称帝的计划也肯定要变得遥遥无期。但是很可惜,天公助恶不助善,关键时刻,李密的另一个绝对心腹王玄策突然开口了,飞快说道:“魏公,且慢!王将军,且慢!学生有话说!” 稍稍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机要秘书,李密疑惑问道:“玄策,你想说什么?” “魏公,学生想斗胆问你一句。”王玄策的神情坚定异常,沉声问道:“魏公你是否还想东山再起?是否还想重新前日辉煌?” 是否想东山再起?对于势微力薄才被迫投降窦建德的李密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但还好,在场的王伯当和王玄策都是经过时间证明了绝对忠诚的绝对心腹,所以李密先是小心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问道:“玄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公,如果你还想东山再起的话,就只能劝说窦建德亲自率军出兵洛阳!绝不能让窦建德出兵河东!” 平时里三锤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王玄策仿佛象换了一个人,语气不但异常坚定,话语也难得又多又主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魏公想问为什么,那么学生就只能回答你一句,你的根在中原!窦建德出兵洛阳,兵发中原,不管是胜是负,魏公你都可以赢得东山再起的机会,重现前日辉煌!但窦建德如果出兵河东,那么不管窦建德是胜是负,那么魏公都将永远受人驱使,永远向窦建德俯首称臣!” 李密呆了一呆,黑脸上顿时露出思考神色,早已摸透了李密心思打算的王玄策察言观色,又乘机说道:“魏公,窦建德出兵河东围魏救赵,即便成功也不过是恶心一下陈应良奸贼,救回王世充匹夫的一条老命。但是窦建德不管能否攻占河东,魏公你都毫无机会,因为魏公你的根在中原,不在河东,魏公你在河东不管有多好的机会,都只能是从头开始,重新打江山打天下,困难重重也危险重重。” 又看了一眼李密,见他眼神中已然同意了自己的分析,王玄策这才又说道:“但恩师你如果劝说窦建德亲征中原,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中原各郡县,周法明、徐圆朗和王薄等中原豪杰都曾经是魏公你的部属,目前驻扎白马的杨积善将军更是魏公你的心腹旧部,王世充麾下的众多兵马,也同样是魏公你的部下,魏公你在中原东山再起,岂不是要比在河东容易方便许多?” 李密更加动摇,王伯当却说道:“玄策,你说说倒是简单,有窦建德压着,恩师想东山再起那有那么容易?” “是没有那么容易,但起码机会要大得多。”王玄策难得露出些笑容,微笑说道:“窦建德南征洛阳,必然要派人安抚招降中原郡县,这个人选除了魏公,窦建德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窦建德若成功逼迫陈贼退兵,那么他不仅与陈贼结下死仇,还必然会生出乘机吞并王世充的心思,到了时候,魏公不是更有机会?” “还有,就算是窦建德败了,魏公也同样大有机会。”王世充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窦建德若败,必然要图谋重整军队寻陈贼报仇,想重整军队就得招兵买马,招兵买马除了河北诸郡外,中原各郡同样是重要兵员来源,到时候窦建德不是得更加仰仗魏公?还有,如果窦建德元气大伤,被迫败走东逃的时候,驻扎在白马的魏公旧部,岂不是马上就成为了一支决定河北将来的奇兵?” 王玄策说的这些都很笼统也太过理想化,但是瞄准了李密心思的王玄策有一点却说得对得不能再对——在中原,李密东山再起的机会确实要大上许多!所以迟疑了许久后,内心深处永远不甘人下的李密终于还是改了主意,咬牙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玄策这话说得对,出兵河东只是对窦建德有利,出兵中原才对我有利!” 正是因为王玄策的这番胡说八道,大夏忠臣凌敬和宋正本就永远没有了把窦建德拉入正道的机会,在朝会上,不但窦军众将众口一词的认定应该出兵洛阳去救王世充的燃眉之急,李密也站出来指出直接出兵洛阳的无数好处,列举出兵河东的各种危险,再加上窦建德的另一个重要谋士刘彬也在私下煽动窦建德出兵洛阳后乘机吞并王世充势力,窦建德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亲自率领主力大军南下解救王世充,讨伐窃朝篡权的无耻奸贼陈丧良! 因为极力反对窦建德的这个决定,凌敬被怒不可遏的窦建德下令乱棍打下金銮殿,不怕死的宋正本继续反对,那怕棍棒加身也不愿退让,不料却又被人诬告他早与陈丧良暗中勾结,是陈丧良安插在大夏朝廷里的内奸,并且出示了陈丧良写给宋正本的书信为证。结果早就嫌宋正本直言劝谏过甚的窦建德在大怒之下,竟然下旨将宋正本推出午门斩首,人头也被挂到了临洺城头示众。 特意去了临洺城门下观看了宋正本的首级,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王玄策感慨万千,心中喃喃说道:“陈留守,你交给卑职的差使,卑职总算是办到了,也可以乘机回到你的身边了。不过……。” “不过,在回来前,我还要报仇,为张大帅报仇!” 第509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二五仔赵季卿果然还是卖了金镛城,在黑夜中突然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将士杀入城内,但是谁家无忠臣?仅仅姓王却并非王世充亲戚的王德仁就多少对得起忠义二字,仍然还带着一部分忠于王世充的郑军将士做殊死抵抗,也确实给隋军将士制造了不少的伤亡和麻烦,一度还几乎夺回被赵季卿打开的城门。 然并卵,王德仁和少部分郑军忠勇将士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扭转不了整个战局,奋力杀回门前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见事实证明了赵季卿献城非假,事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是敌人陷阱的刘黑闼再无忧虑,立即亲自率领麾下主力发起冲锋,很快就重新夺回了城门控制权,并且迅速向着城池内部挺进,王德仁等郑军忠勇之士再是如何阻拦反攻,都挡不住隋军将士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 金镛城是由三座小城组成的联体式城池,见被赵季卿出卖的中城难保,王德仁一度还打算撤往西城继续坚守,可惜隋军方面对金镛城的城内情况和他一样熟悉,刘黑闼麾下的得力打手曹清早早就迂回堵住了王德仁的西撤道路,王德仁西进被阻后再向掉头向东已然晚了,刘黑闼主力早已把他退路拦住,并且迅速将之包围,王德仁带领数百残兵左冲右突都无法脱身,身边士兵越来少,受了伤的王德仁长叹一声,也只好是自刎以谢王世充,余下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洛阳最重要的卫城金镛城也随之落入陈丧良魔爪。 成功拿下金镛城的第二天晚上,河阳那边也传来了喜讯,经过连日苦战后,秦琼和樊文超率领的隋军河内偏师终于还是拿下了河阳孤城,打通了与隋军主力的直接联系,隋军运粮船也因此可以直抵河阳为隋军提供补给,困守孤城的郑军大将丘怀义战死,副将席辨率残兵败将南逃回洛城。 陈丧良闻报大喜,当即命令秦琼将偏师一分为二,一路由秦琼率领南渡进逼回洛,一路由樊文超率领东进临清关,防范窦建德进攻河内,又命丘师利率军五千也去攻打回洛,替秦琼的疲惫之师分担压力。结果事实证明陈丧良这么安排纯粹是白白浪费力气,席辨带着河阳残军只在回洛城休息了一天多点时间,马上就撒腿逃去了洛口仓,隋军前锋才刚到城下,已经只剩下几百人的回洛城守军马上开城投降,丘师利与秦琼顺利会师城下。 与秦琼的偏师胜利会师后,隋军看似军力似乎更盛,但有苦自己知,短时间内接连大战三场,连年作战的隋军主力将士事实上已经有些露出疲惫,几乎没得到休整就被迫投入河内战场的秦琼偏师,还有此前一直与郑军主力对峙抗衡的刘黑闼军,那更是疲惫不堪,士卒伤兵情况严重,十分需要时间休整休息,短时间已经很难再发起大规模战事。 但还算好,隋军的士卒疲惫情况严重,郑军的更严重,士卒伤病更多体力下降更大,战场优势仍然牢牢把握在陈丧良手中,同时陈丧良此前制订的搂草打兔子战术也决定了隋军主力不必急于攻打洛阳皇城。所以陈丧良与一干帮凶幕僚经过商议后,干脆也没急着发起东征攻打洛口仓和虎牢关的战事,让隋军将士就地休整休息,同时又驱使百姓和战俘深挖壕沟,高筑营垒,修建工事包围洛阳皇城,以便下一步分兵东进后有效困死王世充。 同样是残酷奴役百姓,陈丧良的手段无疑要比王世充狠毒许多,瞅准了洛阳百姓缺粮少盐的窘境,陈丧良不但为服徭役的百姓提供饮食,还承诺修完工事后每人发盐半斤和钱三百文做为工钱,哄得可怜百姓们高高兴兴扛起锄头为陈丧良做近乎免费的义工,工程进度很快,七八天时间就把壕沟和垒墙给弄出了雏形,还在龙光门外修筑了一座高过城墙的炮台,让隋军的火炮可以直接打进皇城核心处的宫城内。 在此期间,城内郑军并没有出城阻挠隋军修建围城工事,让指望着再削弱岳丈一些力量的不孝女婿陈丧良很是失望了一把,同时隋军将士还一度劫杀了一名从皇城里溜出来的郑军信使,从他的尸体上搜出了王世充写给长子王玄应的亲笔书信,书信上王世充除了要求王玄应全力坚守洛口仓和虎牢关两处重地外,又要求王玄应代他出面务必恳求窦建德出兵来援,而一旦确认了窦建德出兵后,那么不管想什么办法,王玄应也一定要把消息送进洛阳皇城。 也正是因为缴获了这道书信,陈丧良立即下令加强了对洛阳皇城的封锁力度,严禁让岳丈与大舅子取得联系,然而连陈丧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手还真起到了立杆见影的效果,三月二十七的下午,隋军巡逻队就真的给陈丧良押来了一个郑军信使,还呈上了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 刚开始,没怎么把这当会事的陈丧良还神情轻松的问明了那郑军信使是大舅子王玄应派来与王世充联络的,然而再拆开书信仔细一看时,陈丧良的狰狞笑容就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还惊得差点张口大叫,幸得及时醒悟过来,为了避免影响军心赶紧闭上乌鸦嘴,向那几个押解俘虏来的斥候挥手说道:“这次你们干得不错,下去领赏吧,继续给本王盯紧大小道路,再有贼军信使过来,务必要给本王拦住,本王还会有赏。” 几个斥候大喜,赶紧行礼告辞而去,然后陈丧良又命令卫士把郑军信使暂时押到帐外等候处置,而郑军信使被押走后,早就看出陈丧良神情不对的房玄龄和袁天罡等帮凶忙纷纷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窦建德要来了。”陈丧良脸色有些阴沉的回答道:“如我所愿,窦建德已经决定亲自率军来给王世充帮忙,但是让我意外的是,窦建德竟然会这么快就拿定这个主意,这下子我们的时间就仓促了。” 说罢,陈丧良将缴获的书信递给了房玄龄等人,房玄龄等人接过书信细看时,发现书信的内容确实是王玄应向王世充报告窦建德已经答应出兵,并且说明窦建德将要亲自率军前来救援洛阳,但是还没有确定出兵日期,同时又禀明了窦建德是在三月十六日这天的朝会上公布的这个决定。 除此之外,王玄应还向王世充报告了一件小事,就是王世充曾经的谋主兵部侍郎戴胄向王玄应献计,建议王玄应在必要时刻可以放弃洛口仓城,集中兵力优先固保虎牢关,以便在窦建德援军抵达后可以确保洛阳战场的战术主动权,王玄应虽然觉得戴胄的建议很有道理,但多少还剩一些粮食的洛口仓就这么放弃又太过可惜,所以王玄应不敢做主,只能是随信征求王世充的对此意见。 看完了这道书信后,房玄龄和袁天罡等帮凶难免也是面露愁色,因为现在隋军的围城工事还没有完全竣工,还不能确保可以用部分偏师堵死王世充的出城道路,主力东进后兵力空虚下来,王世充说不定就有了还手之力。而更关键的是,隋军队伍现在还没有拿下战术位置至关重要的洛口仓和虎牢关,一旦窦建德军抢先进驻虎牢关,那么隋军主力在洛阳战场上就会彻底失去战术主动权,什么时候打和怎么打都是窦建德说了算,隋军主力却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处境万分不利。 愁眉不展的盘算了片刻,陈丧良很是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了,只能是赶紧分兵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了,只有先把这两个鬼地方拿下来,我们才有机会把窦建德和王世充各个击破,不然的话,别说是把他们围城打援各个击破了,就是想不被窦建德逼着退兵都难。” “但是王世充在皇城里还有一万八千左右的军队,我们的主力东进后,王世充如果乘机发起反击怎么办?”屈突通担心的说道:“且不说我们不可能拦住所有的王玄应信使,就算能够全部拦住,看到我们的主力东进,王世充老狐狸也肯定会抓紧机会发起反击啊?” 搔着头盘算了半晌,陈丧良拿定了主意,说道:“主力留守洛阳,虚打我的旗号,我亲自率领偏师去攻打洛口仓和虎牢关。” “殿下,这么做恐怕把握不大吧?”房玄龄赶紧提醒道:“虎牢关和洛口仓都是王世充的命根子,两地互为犄角,总兵力超过三万八千,我们仅凭偏师进击,势单力薄恐怕把握不大。还有,我们的火药爆破攻城战术已经让王世充吃过两次大亏,王玄应那边很可能已经有所防备,再想迅速拿下这两处重地,只怕更难。” 陈丧良沉默不语,心里仔细盘算着用兵数量和攻城战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向手里拿着书信的封德彝招呼道:“封内史,把书信拿来,我再仔细看看。” 马屁精封德彝慌忙把那道刚缴获的王玄应书信呈到陈丧良面前,陈丧良接过再次细看,心里不断琢磨各种阴损点子,然后很快的,肚子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坏水的陈丧良眼睛一亮,喜道:“有办法了!” 深知陈丧良之能的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忙问有什么好办法,陈丧良却没有回答,还把那道书信重新递给了封德彝,吩咐道:“封内史,乔松兄,你们都是书法高手,快替我看看,这道书信上的王玄应笔迹里,是否有什么防伪暗记?” 封德彝和房玄龄唱诺,赶紧接过了书信细看,然后很快的,封德彝和房玄龄就禀报道:“殿下,有暗记,笔迹中有两处暗记,信笺的右下角边角上还有个小墨点,有可能也是暗记。” “很好!”陈丧良大喜,忙又吩咐道:“你们谁,马上替我伪造一道王玄应的亲笔书信,笔迹一定要一模一样,但暗记不能模仿,右下角那个小墨点也不能点上。” 靠笔杆子吃饭的封德彝和房玄龄一起答应,还抢着问道:“殿下,书信写什么内容?” “用不着写什么特殊内容。”陈丧良笑着说道:“把王玄应的这道书信抄写一遍就行了,一个字也不用改。” “为什么?”房玄龄和封德彝一起傻了眼睛,惊讶问道:“把王玄应的书信照抄一遍,还故意做成可以被敌人看破的伪信,这是为了什么?想让敌人看到同样的内容,把原件送去不是更好?” “不能让王世充看到原件,只能让他看到伪造的书信原件。”陈丧良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又微笑说道:“至于原因嘛,你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你们是王世充,看到了这道书信又发现是伪造,你们心里会怎么想?” 按照陈丧良的吩咐设身处地的仔细想了一想,封德彝第一个回过神来,脱口说道:“圈套!这是殿下你设下的圈套!书信内容肯定是假的,殿下你别有目的!” “还是封内史聪明。”陈丧良称赞了一句除了人品抱歉外确实很聪明的封德彝,又笑着说道:“既然王世充认定了这道书信的内容是伪造,是我们故意布置给他的书信,那么他看到我们分兵西进时,心里会怎么想?” “引蛇出洞!”这次轮到已经被陈丧良彻底带坏的袁天罡首先回过神来,惊喜说道:“王世充看到窦建德即将出兵的假信,又看到我们分兵西进,肯定会认为我们这是想引蛇出洞,设下圈套把他骗出城来加以歼灭,他反而不敢轻易出城作战。这么一来,我们的分兵就可以乘机东进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不必太过担心后方告急!” 隋军众文武恍然大悟间,陈丧良却又赶紧摇头,说道:“不,还远不止这些!更关键的,这道书信上还恰好有一条内容,是王玄应询问王世充是否可以在关键时刻放弃现在已经没有虎牢关重要的洛口仓,优先固保虎牢关,王世充看到这条内容后,一定会认为我们是想诱使他同意这个建议,然后乘机轻松拿下洛口仓,然后王世充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王玄应送去命令,要求王玄应全力坚守洛口仓不给我们空子钻,再这么一来,我们更好的机会就来了!” “殿下,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屈突通赶紧问道。 “当然是声东击西,明攻洛口仓,实取虎牢关。”陈丧良冷笑说道:“反其道而行之,先打虎牢关,关门打狗再取洛口仓!” 盘算了不少时间,一干帮凶走狗才总算是弄明白陈丧良这么故弄玄虚的真正目的,虽然都很清楚声东击西先取虎牢关后取洛口仓不是说说就能办到,但是出于对陈丧良在坑蒙拐骗方面的绝对信任,众帮凶还是纷纷点头称善。然后很快的,陈丧良先是吩咐封德彝替自己伪造书信,又向房玄龄吩咐道:“乔松兄,我和段达的关系你清楚,替我写一道书信给段达,劝他干掉王世充开城投降,语气尽量诚恳点,封赏也不妨给大点。” 房玄龄唱诺,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殿下,这道招降信怎么送进城里交给段达?我们没办法把书信直接递到段达手里啊?” “谁说我这道书信是要给段达看的了?”陈丧良笑着反问。 “那是给谁看的?”房玄龄又是一楞,然后看到陈丧良脸上的猥琐奸笑后,房玄龄也很快就醒悟过来,一拍额头骂了一句自己够笨,然后马上就替陈丧良写信招降段达了。 ………… 于是乎,该发生的事当然就在晚上发生了,当天晚上,还是王玄应从洛口仓带来的那个使者,带着书信乘黑摸到了洛阳皇城的西面城下,高声表明身份要求入城,皇城守军用吊篮把他绞上城后,那使者也很快就得到了王世充的亲自接见,鬼扯了一通他惊险万分的送信经过,然后立即向王世充双手呈上所谓的王玄应亲笔书信。 再然后的事就十分简单了,打开宝贝儿子的书信看了内容发现没有事前约定的防伪暗记,心下通明的王世充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喝令卫士将那倒霉使者拿下拷问。然后还没等王世充的卫士动手,那知道事情不妙的倒霉使者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做了坦白,说明自己在路上曾经被隋军将士拿下,还得到了陈丧良的亲自接见,被陈丧良用金银官职收买变节才又跑来送信用计。 倒霉使者交代得很彻底,还连陈丧良早已经拆开过书信观看内容这样的细节都向王世充做了报告,同时也报告了王玄应已经在洛口仓和虎牢关公布窦建德即将亲自提兵来援的喜讯。然而很可惜,老奸巨猾的王世充却是说什么对不敢轻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一边继续盘问各种细节,一边喝令卫士仔细搜身,再然后无比自然的,陈丧良写给段达那道招降信,也就顺理成章的从那倒霉使者的衣服夹层里搜了出来。 再接下来,那祖上不积德偏巧碰上了陈丧良这个阴损货的倒霉使者就是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所说的每一句大实话也就马上都变成了可能受陈丧良指使的胡说八道。所以尽管那倒霉使者一再声明他穿的衣服是陈丧良新赏给他的,疑心大起的王世充还是不肯再相信一字半句,除了下令把他押到殿外重刑拷打审问口供外,王世充自然如同陈丧良所预料的一样,拿起了那道事实上是真书信的伪信细看琢磨,研究不孝女婿此举的真正目的。 不能说王世充笨,也不能说是陈丧良高明,完全就是人性使然,在知道书信是伪造的情况下,聪明过人的王世充就只能是反过来琢磨研究这道书信。接着更加顺理成章的,王世充很快就断定不孝女婿在近日内有所行动,还很可能是示敌以虚引蛇出洞,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当中计!再然后很快的,洛口仓很可能在近日内遇险的判断,便立即出现在了王世充的脑海中。 效果比陈丧良期待的还好,王世充很快就叫来了三名心腹卫士,让他们化装成普通百姓连夜出城走不同道路去洛口仓给王玄应带去一道口谕:“优先固守洛口仓!可以适当抽调一些虎牢关军队加强洛口仓防御,陈贼在近日内很可能会偷袭洛口仓!” 三名卫士应诺,把王世充的口谕背熟之余,又有卫士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陈贼军队封锁严密,卑职等如果过不了陈贼封锁,能否立即回城?” “放心去吧。”王世充微笑收到:“陈贼的封锁是很严密,但朕可以断定,你们今天晚上一定会很顺利的突破陈贼封锁,因为陈贼希望你们去给朕传旨。” 三名卫士将信将疑的应诺间,王世充又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道内容相同的假信,预防不孝女婿故意放走一两个又抓捕其中一个,让卫士在不慎被俘时可以献上书信换取活命,寻机再脱身回来,但见到王玄应后必须说明不必看这道假信。三名心腹卫士见王世充安排周全,这才放心告辞离去。 “小贼,敢和老夫玩心眼,你还嫩了点!”这是王世充的心里话。 第510章 故弄玄虚 知不孝女婿者莫过老丈人,如老狐狸王世充所料,料定奸诈老丈人肯定会派遣信使出城去洛口仓与王玄应联系,陈丧良果然命令值夜军队故意放松了一些防范,即便发现一个信使出城也故意没有阻拦,有意让郑军信使摸过隋军封锁线,连滚带爬的溜向东面。 确认了城内果然有信使连夜出城,陈丧良心下大定之余,立即着手安排东征计划,决定亲自率领三万五千军队东进攻取虎牢关和洛口仓,让袁天罡和屈突通率领后军继续围困洛阳皇城,也继续修筑尚未完成的围城工事,又交代一旦遭遇敌人出城反击,万不可出兵迎战,只需闭营自保即可。 袁天罡和屈突通都劝陈丧良多带一些军队去东线,因为郑军在东线不仅有将近四万的军队,还有坚城雄关可守,陈丧良带去的军队在兵力运用方面实在有点捉襟见肘,同时隋军主力即便在三场大战中都蒙受一定损失,但是又补充了刘黑闼和秦琼两支偏师,总兵力仍然还有九万以上,陈丧良就算再往东线增派上万军队,后军的力量也还足够把王世充困死在皇城内。 陈丧良谢绝了袁天罡和屈突通等帮凶的好意,因为刘黑闼和秦琼这两支偏师接连大战,士卒疲惫不堪,伤病情况也很严重,战斗力受到不小影响,同时隋军主力现在也并不是处于最佳状态,时刻防备王世充狗急跳墙的同时还得担起押粮、守营和督促百姓降卒修建工事的重任,压力半点都不比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小。所以陈丧良坚持留下大部分军队包围洛阳,也把刘黑闼和秦琼这两支疲惫之师留在了洛阳战场,让他们承担守卫营地的相对比较轻松的任务,给他们麾下的疲惫士卒以休息机会。 至于在出征将领方面,桀骜不驯的罗士信陈丧良当然是必须把他带上才敢放心——不然袁天罡和屈突通还真压不服他,还有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也必须带上,尉迟敬德、木兰、丘行恭、史万宝、殷开山和报国军诸将也随军同行,辅之以封德彝和孙伏伽等文官。除此之外,陈丧良还出人意料的点名把新降将徐世勣也带到了军中,又特意从战俘中挑选了五百多名新降郑军士卒随行,并且把这些新降士卒交给了徐世勣统率。 另外也有一个旗号问题,原本陈丧良还打算让袁天罡和屈突通虚打自己的旗号恐吓敌人,自己则打上屈突通的旗号去东线招摇撞骗,但考虑到以老丈人的性格自己不管怎么做他都肯定会生出疑心,陈丧良干脆来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大摇大摆的打上自己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发起东征,后军则只建袁天罡和屈突通的旗号,实则实之,虚也虚之,让狡猾老丈人去疑神疑鬼。 还别说,陈丧良这一手还真让伪郑朝廷费了不少琢磨,在城墙上看到隋军偏师打着陈丧良的旗号西进,不要说是老奸巨滑的王世充了,就是许多的伪郑朝廷文武官员也是满肚子狐疑,怀疑陈丧良到底有没有率军离开洛阳战场——没办法,陈丧良在这方面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一些。所以王仁则、张童儿和董睿等莽夫建议乘机出城反击时,不但挨了王世充的训斥,他们的同僚也纷纷警告道:“几位将军,不能莽撞,陈贼诡计多端,最擅用谋,他亲自率军脱离主战场这点十分可疑,我军万不能轻易出击,一旦中计,后悔晚矣!” 敌情不明,洛阳郑军不敢轻易发起反击,愣头青陈丧良却是顾头不顾尾,带着三万多隋军将士一路轻车急行,只用了一个白天时间就赶到了偃师,与仅见几面的鸟贼表叔李客师会师在了一处。见面后互叙了叔侄主臣之礼,陈丧良立即向李客师问起洛口仓和虎牢关的最新情况,李客师则赶紧奏道:“禀殿下,我军斥候不久前探得消息,就在今天上午,王贼军队约五千人,突然从虎牢关移驻到了洛口仓城。” “王玄应从虎牢关抽调军队回援洛口仓城?”陈丧良一听大喜,忙问道:“为什么?有没有探得原因?” “没有。”李客师摇头,又十分疑惑的说道:“末将也正在奇怪这事,无缘无故的,王玄应怎么会做这样的调整?如果说他是探到了殿下你亲自率军东征的消息,这才赶紧抽调军队增强洛口仓防御,那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殿下你今天清晨才出兵,他怎么能在今天上午就做出反应?” “王世充老狐狸果然上当了,王玄应那小子也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对他老爸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抗。”陈丧良心中暗喜,也没有急着向表叔解释原因,只是又赶紧问起敌人在虎牢关和洛口仓目前的兵力部属情况。 李客师又如实回答,说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目前就驻扎在洛口仓中,补强兵力又接纳了从回洛逃来的郑军席辨残部后,总兵力估计有两万七八千人,其中包括大约四千左右的骑兵,主要部将有陈智略、席辨、郭什柱和葛彦璋等人;虎牢关那边则是由王玄应的副手杨公卿驻守,兵力大约一万二三千人,其中骑兵数量也很少,主要文武有戴胄、沈悦、王行本、裴孝达和张升等——其中王行本还是王世充的侄子受封荆王,但没多少战场经验难托重任,所以王玄应才让经验丰富的大将杨公卿担任虎牢关主将。 首要目标虎牢关的守军还没次要目标洛口仓的一半多,这点当然让陈丧良的心中更加欢喜,但是虎牢关的坚固城池毕竟放在了那里,就是守军再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同时一万二三的守军也是一支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所以陈丧良还是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又决定从偃师驻军中抽调四千军队一同东行参战,补强自己有些不足的兵力,同时又封赏了追随李客师来此参战的降将郝孝德不提。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后,仅带有十天粮草的隋军偏师次日便渡过了洛水向洛口仓开拔,郑军斥候把情况报告到王玄应面前,王玄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下令全城戒严,紧闭四门准备作战,还早早就部署了四门守军和责任将领。然后到了下午时分,隋军队伍果然开抵到了洛口仓城下,王玄应又慌忙登上城墙,观察隋军的立营情况。 王玄应并没能看到隋军立营,相反还看到隋军将士刚抵达石子河河畔,立即就着手在河上搭建多道浮桥,似乎准备立即渡过石子河。王玄应见了大奇,惊讶说道:“申时已经快要过半了,陈贼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建立营地,怎么还在搭浮桥?难道他要把大营建立在石子河东岸,那他攻打洛口仓不就变得不方便了?” “陈贼的目标真是洛口仓吗?”郭什柱也无比狐疑的说道:“想攻打洛口仓,他就必须要把营地安置在石子河以西,这刚到洛口仓就马上渡河,怎么看都不象是准备攻打洛口仓的模样啊?” “唐贼的真正目标会不会是虎牢关?”有些喜欢咬文嚼字的陈丧良家门陈智略看出其中门道,说道:“反其道而行之,绕过洛口仓先取虎牢关,得手后形成关门打虎之势,掉过头再来攻打洛口仓?” 听到陈智略这话,王玄应多少有些动摇,但仔细一想后却又摇头说道:“不象,我军细作探报,陈贼军队这次带来的辎重车辆并不是很多,他如果直接去攻打虎牢关,一旦久战不下粮草必然告急,有我们钉在他的粮道咽喉上,他想补给粮草也难。再说了,父皇他已经查明陈贼这次的真正目标是洛口仓,绝不可能是虎牢关,父皇不会错的。” 讨论了许久都猜不出陈丧良的真正用意,王玄应干脆也来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坐视隋军搭桥过河,等待妹夫有了新的动作再决定如何应对。结果隋军队伍还真的就在当天就全部渡过了石子河,傍晚时在石子河东面十里处建立临时行营过夜,然后也有郑军将领提议乘夜劫营,无奈王玄应却谨记父亲坚守洛口仓的命令,又害怕这是奸诈妹夫的诱敌之计,断然拒绝。 王玄应第二天就为他的决定悔青了肠子,次日清晨,近四万隋军在陈丧良的率领下继续向虎牢关开拔,没花多少时间就抵达虎牢关城下,在距离关门只有五里的位置安营下寨。斥候把消息报告到王玄应面前,王玄应瞠目结舌之余,也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出击吧,既给了奸诈妹夫野战机会又得违背父亲只许守城不许出战的命令,不出击吧,虎牢关那边一旦沦陷,洛口仓彻底孤立无援不说,窦建德即将派来的援军也再没办法直接开抵洛阳城下解围。左右为难,本身才具很是一般的王玄应算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 王玄应左右为难的时候,陈丧良早已迫不及待的亲自来到了虎牢关城下窥视敌情,结果发现虎牢关这边果然对自军的火药爆破战术做了一定防范,在城下加修了一道羊马墙阻止尖头木驴逼近城墙,同时也加深了护城河,加装了夜叉檑和修建了大量的拒马鹿角,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隋军攻城武器靠近城墙,守备甚是严密,正面攻打的话,这次并没有携带沉重火炮的陈丧良把握还是和上次一样不大。 看着虎牢关的坚固工事皱了皱眉头,陈丧良叫来了点名随行的徐世勣,向他问道:“徐将军,记得当初李密是靠地道拿下了虎牢关,他挖掘了几条地道?” “就末将所知,就是一条。”徐世勣如实答道:“但是那条地道是通向虎牢关东门外,得手后李密还下令把那条地道重新填塞,以免被敌人重新利用。” 尽管对此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得到了这个绝情回答后,陈丧良仍然还是万分失望。那边徐世勣则悄悄看了看左右,向陈丧良低声问道:“殿下,末将冒昧问一句,你让末将新降士卒,是否想让末将率领这些新降兵进虎牢关诈降?如果是的话,末将何时动手?” “聪明,本王果然看错你。”笑着称赞了徐世勣一句,陈丧良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有这个打算,然后又说道:“但这事不能急,敌人也不是傻子,我们的军队刚到城下你就跑去投降,任谁都会怀疑你是诈降,你不但会有性命危险,就算敌人暂时相信你,也肯定会解除你的武装,把你暂时拘禁。你的诈降想要得手,得等机会出现。” 徐世勣应诺,然后赶紧在木兰的虎视耽耽中稍微退后,与陈丧良保持一定距离避免瓜田李下,陈丧良则心中飞快盘算,暗暗琢磨,“只有十天粮草,今天是第三天,就算距离不远可以撤回偃师补充粮草,我也最多只剩下六天时间拿下这虎牢关,错过了这个机会,敌人肯定会重新补强虎牢关兵力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现在我的有利条件是不怕野战,还有敌人应该还在怀疑我的真正下手目标,也肯定会怀疑我有什么办法迅速破城,我该怎么……?” 心下飞快盘算时,虎牢关西门城上突然传来了叫喊声,陈丧良抬头看去时,见城上出现了几个穿着华贵的郑军文武,同时还有士卒飞报说王行本出面邀请自己过去答话。陈丧良本想同意,但策马刚动,陈丧良却又改了主意,暗道:“不能去,我还有一个有利之处就是敌人肯定还在怀疑我究竟有没有亲自来到虎牢关下,我这时候露面只会让敌人确认这个疑点,只能让他们继续疑神疑鬼去。” 想到这里,陈丧良重新勒住战马,又稍做盘算后,就命令徐世勣出面,宣称说自己不想搭理王行本,顺便放出狂言让王行本洗干净脖子等死,七天之内,必然取下王行本首级为自己的祖坟报仇!徐世勣依令上前答话,结果虎牢关城上也很快响起了辱骂声,还有人拉弓放箭想射死叛徒徐世勣,幸得徐世勣反应快早早逃了回来。 狼狈逃回陈丧良身边后,徐世勣擦了一把脸上汗水,向陈丧良说道:“殿下,末将之前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还是刚才看到了他才突然想起来,有这个人在虎牢关城里,末将去诈降恐怕很难成功。” “什么人这么厉害?”陈丧良好奇问道。 “王世充的兵部侍郎,戴胄。”徐世勣如实答道:“这个匹夫十分狡诈,算得上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王世充打败李密的战事中,有不少胜仗实际上就是靠他的出谋划策,是王世充麾下的首席谋士,连李密对他都有些忌惮。” 戴胄这个名字陈丧良不止一次听说过,但因为他没在电视上露过面的缘故,陈丧良还真的没怎么仔细留意过这个人,这会听了徐世勣的介绍当然是兴趣大起,赶紧又问关于详细情况时,这才知道戴胄是在自己进关中后才在王世充麾下逐渐崛起的谋士,一度成为王世充的谋主,只是因为极力反对王世充称帝才被发配到虎牢关任职。但即便这样,王世充称帝后仍然还是给戴胄封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要职,这点也可以戴胄在郑军之中的分量。 听完了徐世勣的介绍,陈丧良象是在一团迷雾中突然看到了一个方向,但如何确定这个方向陈丧良却一时半会办不到,又不愿在城下逗留过久被敌人确认身份,陈丧良索性就下令撤回营地,准备回营后再仔细琢磨如何以计破城。但陈丧良还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无心之举,反而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 在城墙上远远看到疑似陈丧良的白袍骑士回马离开,眼睛都瞪痛了的王行本这才无奈放弃,揉着疼痛双眼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奸贼,有点象,但又有点不象,陈贼到底有没有亲自来虎牢关?” “不用怀疑,肯定是陈贼。”戴胄自信的说道:“设计调虎离山,骗得我军削弱虎牢关增强洛口仓,然后出其不意兵临虎牢关城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明显就是陈应良奸贼的用兵风格。拒绝与荆王殿下你见面,也不过是为了装神弄鬼,让我们无法摸清楚他的虚实而已。” 戴胄有这个自信,杨公卿和王行本却不敢有这样的信心,在虎牢关守军被自行削弱和洛口仓守军不敢轻易出击的情况下,摸清楚敌人具体虚实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王行本和杨公卿仍然还是低声讨论,军械管理官沈悦也建议道:“殿下,杨将军,如果你们想摸清楚陈应良奸贼是否亲自来到了这虎牢关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派遣一名熟识陈贼之人潜出城外,到贼军营地诈称代表关中某将要献城投降,那么陈贼必然亲自接见,然后虚与委蛇脱身回来,陈贼是否亲至虎牢关,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用不着!”戴胄立即反对,说道:“现在陈贼是否亲至虎牢关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守住虎牢关,保住窦建德援军的进兵道路!陈贼军队日行近七十里行进而来,军中定然缺少粮草,洛口仓又扼住了他的粮道咽喉,其势必不能长久,我们只需坚城而守,不出十日,关下贼军定然自行退去!” “戴侍郎,下官认为非常重要。”位居戴胄之下的沈悦坚持,又振振有辞的说道:“若是我们能够确认陈贼亲自至此,那么只需要把消息送进洛阳城中,陛下马上就可以发起反击,猛攻贼军后军,贼军后军告急,陈贼定然退兵,我们再乘势掩杀,必获大胜!” “说得容易!陈贼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打败,还用等得到你?” 戴胄冷笑,仍然继续反对,沈悦却根本不把戴胄这个已经失宠的上司放在眼里,又向王行本和杨公卿说道:“荆王殿下,杨将军,陛下被困洛阳城中,危如累卵,朝思暮想的定然是如何反击破敌,你们如果能够为陛下找到这个机会,陛下定然龙颜大悦,洛阳危局也可以立即化解。而且我们这么做,即便失败也不过损失区区一名使者,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之?” 沈悦这话算是打中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心中要害,为了在王世充面前要好邀宠,低声商议了一番后,杨公卿和王行本决定还是赌上一把去刺探隋军的虚实——反正就算失败也最多不过是损失一名使者,除了那倒霉使者家人外肯定没人会心疼。然而不顾戴胄的坚决反对同意了这个建议后,杨公卿和王行本却又为难的说道:“那派谁去担任这个使者?我们的麾下,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熟悉陈应良奸贼的人啊?” “这事好办。”沈悦很轻松的说道:“下官从洛阳带来的两个家人,前朝时经常陪同下官去参与早朝,时常在皇城门外见到陈贼,都对陈贼十分熟悉,随便把他们派一个去就行了。其中有一个叫沈建的,还挺机灵有几分舌辨之才,应该可以胜任此职。” “那好,就请沈司兵的家人辛苦一趟。”王行本一听大喜,忙说道:“快,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赶快合计合计,怎么才能骗过陈应良那个奸诈小贼。” 第511章 疑邻盗斧 时间紧迫,陈丧良早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刚撤回营里就让军队在安扎营地的同时立即着手准备攻城武器,优先赶造壕桥车和飞梯这两种必须武器,辅之以少量的尖头木驴,同时用火药炸开城门这个战术,也成了陈丧良的一个无奈选择——这个战术可不是什么很有把握,陈丧良之前指使袁天罡和崔弘丹搞秘密实验,因为爆炸威力过于扩散的缘故,三次中只有一次勉强成功,勉强炸碎了半扇城门。 做了最坏打算的同时,陈丧良也没有放弃以拿手的坑蒙拐骗招数窃取虎牢关,被王世充发配到虎牢关任职的郑军重臣戴胄就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目标——曾经为王世充大破李密立下过大功,又因为反对王世充称帝遭到贬斥发配,这不是上好的离间反间材料是什么?随便用点什么离间计反间计让杨公卿和王行本对戴胄起疑,能把饱受委屈的戴胄逼反当然最好,逼不反戴胄也可以借杨王二人之手出掉这个危险分子,让虎牢关守军内部混乱,同样可以为隋军破城创造机会和减少阻力。 下手对象找到了,但如何下手却成了一个大难题,尤其是现在陈丧良在这方面的名声已经是顶风臭三里,再想用什么伪书假信栽赃陷害戴胄,恐怕连王行本那样的战场初哥都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回到营中后一直盘算到天黑,陈丧良都没有想出什么新鲜招数坑害戴胄。绞尽脑汁仍然一无所获,陈丧良也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定下心来先去巡视营地和军队情况。 今天才匆匆建成的新营地在防御工事方面十分简单,仅仅只是做到伐木立寨,建立了几座哨塔出垒,连壕沟都还来不及挖掘。又因为距离虎牢关仅有区区五里的缘故,巡视了一圈发现这么太危险,在军队颇为疲惫的情况下,陈丧良不得不安排一支军队戒备值夜,好在鸟贼表叔李客师也很会体贴侄子,自告奋勇率领体力相对较好的本部人马担起辛苦值夜的任务,陈丧良接受了表叔的好意,同时又命令崔弘丹连夜赶造壕桥车和飞梯,以便随时备用。 巡完了营回到中军大帐,仍然还想好办法破城的陈丧良正烦恼的时候,新被封为平原郡公的郝孝德却主动找上了门来,向陈丧良奏道:“殿下,末将听闻李密败逃后投降王世充的张升也在虎牢关城中,末将在李密帐下时,曾经与这张升颇有几分交情,若殿下不弃,末将愿出面替殿下劝说张升来降。若能成功,张升只要率领本部人马在城内突然打开城门,我军再乘势杀入城内,我军便可顺利杀入虎牢关城内。” 柳暗花明,尽管这么做仍然没有太大把握,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大喜之下,陈丧良忙向郝孝德问起张升的情况,这才得知这个张升之前是洹水县的贼头,为了让部下吃饭主动率部归顺了当时占据洛口仓的李密,在李密帐下与郝孝德结识,关系还比较亲密勉强算是酒肉朋友,确实有希望鼓动他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陈丧良听了更是大喜,忙让郝孝德当场做书劝说张升来降,又令孙伏伽替自己拟文,许给张升不少封赏收买笼络。 连陈丧良都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是王世充麾下将领张升的心腹,奉张升之令前来拜见陈丧良,有机密大事呈报,请求陈丧良亲自接见。正在讨论如何招降这个张姓小贼头的陈丧良一听大喜,下意识的就同意接见,然而侍卫才刚刚转身,陈丧良马上就回过了神来,赶紧大喝道:“且慢!等一等!” 侍卫惊讶回头,旁边的封德彝也疑惑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这事巧得太过分了。”陈丧良冷笑说道:“本王和郝将军才刚在这里商量如何招降张升,张升的使者就自己找上了门来,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使者,恐怕是虎牢关贼军派来刺探本王到底有没有亲自率军来到这里的才对。” 冷笑完了,陈丧良再稍一盘算,便向封德彝吩咐道:“封内史,你辛苦一趟,代表本王去见见那个使者,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言语之中,也不妨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那使者认为我不在这里,然后别急着打发他走,让他在客帐里等我的消息。” 封德彝答应,赶紧去代表陈丧良接见那名使者,然后陈丧良又要求郝孝德随自己到客帐外去偷看偷听封德彝与那使者的交涉情况,乘机甄别那使者到底是否张升部下,郝孝德应诺,忙与陈丧良一起出帐去探听情况,木兰也毫不犹豫的紧随在了陈丧良左右。 封德彝到得客帐时,所谓的张升使者已经被请到了帐中等候,见面后封德彝先是自我介绍了身份,再借着灯火仔细一看那使者的容貌,封德彝顿时就发现有几分眼熟,不由疑惑向那使者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老夫怎么象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内史大人好记性,小人沈建,确实有缘见过大人几次。”那使者恭敬答道:“不过小人当时只是一个小小随从,大人应该不会记得小人的身份。” “沈建?”那使者明显低估了曾经被樊老顽固逼着吃了十几斤石头的封德彝,刚听那使者报出了姓氏,聪明过人的封德彝再仔细一回忆,马上就问道:“蔡县侯沈悦是你什么人?是否你的家主?老夫记得,东都时你曾经在沈县侯的身边出现过。” 沈建张大了嘴巴,惊讶说道:“内史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记性啊?小人不过是在皇城门外见过你一两面,你竟然还能记得小人和家主在一起?” “连书本老夫看过一次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诵,更何况人?”封德彝十分得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封德彝又猛的一楞,忙问道:“你是沈县侯的家人,怎么会变成了贼将张升的心腹?” 沈建笑笑,答道:“不敢欺瞒封内史,小人是得家主沈县侯举荐,受杨公卿和王行本二贼指使,冒充张升贼将的使者前来拜见唐王殿下,明面上是诈称准备献出虎牢关城池,实际上是替杨王二贼刺探唐王殿下是否就在此地。” 沈建这话直接得让封德彝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那沈建却主动拿出了一道书信,说道:“封内史,这是所谓的张升密书,但这书信是假的,连张升贼将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大人看不看都无所谓。” 说罢,沈建放下假信说了一声冒犯,然后当着封德彝的面脱下裤子,从裤管暗袋中拿出了一道暗藏的书信,双手捧起恭敬说道:“封内史,这道书信才是真正重要的书信,家主他之所以举荐小人担任这个信使,不过是想在送假信的同时,把他本人的书信乘机送到贵军营中。唐王殿下是否在此地并不重要,只请封内史把这道书信呈给贵军现在的主帅即可。” 张口结舌到了这里,封德彝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书信让那沈建稍等,然后还没等沈建答应,陈丧良就已经从客帐后门走了进来,微笑说道:“不必了,就在这里看吧,沈县侯本王也还记得,陈朝末代皇后沈婺华的侄子,蒙祖荫封侯,本王留守东都时他在东都朝廷中担任员外散骑常侍闲职,在朝中并不起眼。但本王此前是真没想到,沈县侯竟然还有如此忠义报国之心。” ……………… 派遣这样的使者刺探隋军情报,虎牢关郑军收到的军情探报当然是要多荒谬就有多荒谬了。当天下半夜,沈建顺利回到了虎牢关城中,先是与家主沈悦匆匆见了一面,然后立即就被送到了城内指挥部等候,接着天还没亮,杨公卿和王行本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马上召见了沈建,向他问道:“怎么样?见到陈贼没有?” “禀荆王殿下,禀杨将军,没有。”沈建摇头,很是老实的说道:“出面接见小人的是陈贼部下宇文歆,小人几次请求与陈贼见面,他都没有答应,只是要小人有什么话只管对他说,小人说了张将军准备献城的事,那宇文歆也没让小人与陈贼见面,只是反复盘问有关张将军献城的很多事,直到小人出营离开都没能见到陈贼本人。” 杨公卿和王行本一起大失所望,还道这次只是白白辛苦,沈建却又说道:“殿下,将军,小人应该不是白跑一趟,小人把书信交给宇文歆后,那宇文歆带出帐去的时候,小人听到他在帐外吩咐小人看紧,又说漏了嘴一句,说他要把书信呈给屈突将军。” 杨公卿和王行本一听大喜了,慌忙追问了其中详细,沈建又鬼扯了一通所谓宇文歆无意中说漏了嘴的细节,杨公卿和王行本也顿时大喜过望了,一起怀疑陈丧良其实并没有亲自来到虎牢关城下,城外的隋军主将其实是老头屈突通,自军并没有面临最危险也最阴险的敌人。然后杨公卿慌忙又问道:“那你把书信交给宇文歆后?关于张升献城一事,可有什么答复或者回信?” “没有回信。”沈建摇头,说道:“宇文歆只是让小人给张将军带来一句口信,说张将军既然愿意献城投降,那么成功之后,陈贼对张将军必然会从重封赏,但是现在不必冒险直接动手,也不必再派人出城和陈贼准备,只需要提前做好准备,要不了几天时间,虎牢关城内自然会发生变故,到时候张将军再动手帮忙开城,这样的把握就会大上许多。” “这话什么意思?”杨公卿和王行本一起大吃一惊,“难道说,虎牢关城里已经有人准备接应陈贼进城了?” “小人也是这么问宇文歆的。”沈建忙说道:“但是那宇文歆对小人明显不够信任,不肯详细介绍,只是笑着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的陛下倒行逆施,赏罚不明疏远功臣,自然有人心向陈贼。又说什么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运气好,躲在洛口仓城里没出来,不然的话,陈贼军队这次连太子殿下也能一起生擒活捉。” 沈建这些胡说八道没有半个字提到戴胄,但是比直接说明虎牢关城里的内奸就是戴胄还严重,因为整个虎牢关城里,就数戴胄在王世充面前受的委屈最大,立下大功还被赶出都城,与王世充之间的关系最当得上赏罚不明和疏远功臣的评语。同时更要命的是,此前戴胄又力劝王玄应优先守卫虎牢关,一再建议王玄应把东线总指挥部搬进虎牢关城中,合上了隋军差点就能在虎牢关城里生擒王玄应的这句话。所以无比自然的,仔细琢磨和品味了这番话后,杨公卿和王行本也一起把怀疑的焦点集中到了戴胄身上。 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正当杨公卿和王行本满腹疑忌的时候,被猜疑的对象戴胄却大模大样的来到了帅堂上,上得堂来还满脸讥笑的说道:“听说去和陈贼联系的人回来了?怎么样?肯定没见到陈贼本人吧?陈应良是何等人,岂能中此雕虫小计?不去和他联系还不用担心,去了也见不到他,是不是更糊涂更忐忑了?”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杨公卿先是低声下气的暂时忍让,承认戴胄所料不差,诈降使者确实还是没有见到陈丧良。然后杨公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戴侍郎,陈贼军队实力不明,虎牢关又兵力单薄,我有意请太子殿下派遣一军回援虎牢关补强兵力,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晚了。”戴胄摇头,冷笑说道:“现在已经晚了,陈贼大军屯于城外,我们的洛口仓守军回援关城,必然要遭到陈贼军队的全力拦截,只会是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那依戴侍郎之计,现今我们该如何御敌?”王行本凝视着戴胄问道。 “简单,紧闭关门,不去接战就行。”戴胄很是轻松的说道:“我昨天就说过,陈贼军队日行七十里而来,军中粮草必然不多,我们只需要坚守不战,那么不出十日,陈贼必然自行撤退。” 王行本点点头,然后突然说道:“那如果有内奸打开城门迎接陈贼入城怎么办?” 人之常情,聪明如戴胄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一变,楞了一楞才惊讶说道:“内奸?虎牢关城里有内奸?谁是内奸,查出来没有?” 疑邻盗斧,戴胄的正常反应看在王行本和杨公卿的眼里,自然就成了他心虚胆怯的铁证。心中更疑之下,杨公卿和王行本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两双眼睛却仍然死死盯在戴胄脸上,戴胄见了先是莫名其妙,然后逐渐醒过味来,惊讶问道:“杨将军,荆王殿下,你们该不会怀疑下官是陈贼内奸吧?” 始终还是没有直接证据,杨公卿和王行本心里再是怀疑也没办法证明戴胄就是准备献城投降的内奸,又盘算了片刻后,杨公卿才说道:“戴侍郎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怀疑你是内奸?但有件事我们很奇怪,当初陈贼军队还在洛阳没有东进的时候,戴侍郎你就迫不及待的怂恿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戴胄被这个问题问得又是一楞,然后也马上醒悟过来,愤怒说道:“我建议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当然是因为现在虎牢关对我军而言比洛口仓重要百倍!只有确保了虎牢关安全,才能确保窦建德的援军直抵洛阳城下为陛下解围!难道你们认为,我是想故意把洛口仓白送给陈贼?!” “恐怕不止是想把洛口仓白送给陈贼吧?”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悦突然开口,微笑说道:“恐怕还想把太子殿下也送给陈贼军队吧?” “沈悦!你在说谁?!”戴胄一听暴跳如雷了,马上就指着沈悦的鼻子问道:“你这话指的是谁?难道你说我劝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是想把虎牢关和太子殿下一起献给陈贼军队?!” “下官不敢。”沈悦彬彬有礼的回答道:“下官并没敢提及侍郎你的名字,侍郎千万不要紧张。” “你?”戴胄被沈悦噎住,怒视沈悦目光几欲杀人,沈悦却是瞅准了戴胄的耿直脾气,故意微笑看着戴胄的鼻梁,目光也因此不带半点感情波动,也更进一步激怒了戴胄,惹得戴胄咆哮怒吼道:“你说本官是内奸,那证据在那里?” “戴侍郎,恕下官再提醒你一句,下官并没有一字半句说你是内奸。”沈悦微笑说道:“侍郎你这么紧张,似乎反倒好象有点象是……,象是……。” “象是不打自招对不对?”戴胄咆哮着替沈悦把话说完,然后戴胄又转向了杨公卿和王行本,愤怒说道:“杨将军,荆王殿下,司兵沈悦污蔑下官,请你们为下官做主。” “戴侍郎,沈司兵有那句话污蔑你了?”王行本很奇怪的反问道:“他既没提你的名字,也没说你通敌,如何污蔑你了?” 左右看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神情,见他们脸上全都清楚洗着对自己的不信任,戴胄终于恍然大悟,怒道:“杨将军,荆王殿下,难道你们也在怀疑我?你们也认为我暗通陈贼?我对陛下的忠心可鉴日月,难道你们不知道?” “戴侍郎确实对陛下忠心耿耿。”沈悦乘机火上加油,冷笑说道:“所以陛下决定接受前朝皇帝禅位时,戴侍郎才全力拥护。” “匹夫!我宰了你!” 被戳中心头伤疤的戴胄忍无可忍,大怒下立即去拔腰间宝剑,沈悦却是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就跑向了王行本,藏到王行本身后,接着戴胄仗剑去砍沈悦时,自然也就严重威胁到了王世充爱侄王行本的生命安全,堂上卫士也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立即冲上前去打飞戴胄的宝剑,也把戴胄按住,戴胄挣扎怒吼大叫,可惜却没有人理会他。 有了貌似行刺荆王王行本这个借口,杨公卿和王行本也有了借口消弭这个隐患,低声商议了几句后,杨公卿向戴胄宣布道:“戴侍郎,你先冷静,关于你的事,我们自然会向陛下奏明,请陛下圣裁。但是现在,你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让你好生休息,你缺什么只管向侍卫开口,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我是被冤枉的!”戴胄咆哮怒吼,“你们为什么要突然怀疑我?还要把我关起来?没有我给你们出谋划策,你们怎么抵挡陈贼的大军?” 再怎么咆哮也没用,戴胄的狂妄实话也更进一步激怒了杨公卿和王行本,导致他被侍卫强行压下堂去软禁,而被上司欺凌的沈悦却继续留在了堂上,还得到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好言安慰。可惜沈悦却是一个不领情的货,嘴上敷衍着杨公卿和王行本,心里则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琢磨,暗道:“这次成了,唐王殿下起码也得给我一个县公吧?还有官职,怎么也该给我放一个有权柄的实职了吧?” 第512章 败类兴风 被强势父亲教育得缺少主见的王玄应也帮了陈丧良的不少忙,在东征隋军实际上颇为疲惫的情况下,陈智略和郭什柱等将都几次建议王玄应适当出击,目的也不求打什么胜仗,只要用少量兵力频繁骚扰东征隋军,不给东征隋军从容准备攻打虎牢关的机会就行。然而王玄应却谨记老爸王世充坚守不战的命令,每次都断然拒绝,眼睁睁的看着东征隋军迅速做好了攻城准备。 就这样,两夜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在东征隋军始终没有发起正面进攻的情况下,战场经验丰富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对夜间防御也益发重视,特地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安排加强值夜力量,把手中兵力分为三队,由自己和王行本、裴孝达分别统率,每队轮流值夜,并要求是夜当值的郑军将领裴孝达住进虎牢关西门城楼,督促士卒用心值守夜防,并严禁任何值夜士卒在夜间睡觉打盹。 这么安排对守军士卒的体力当然会产生重大影响,裴孝达和张公谨等郑军将领也因此向杨公卿提出质疑,担心这么过于劳累士卒,在东征隋军发起正面进攻于守城不利,杨公卿则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军绝对不用害怕贼军正面进攻,虎牢关里现在虽然只有不到一万三千的守军,但是关墙南北长度仅有四里,那怕只在关墙上布置两千军队也足以挡住贼军正面进攻,不会给贼军任何迅速破城的机会!” “只有夜战才是我们最需要担心的。”杨公卿指出道:“黑夜之中视物不清,天气稍微不好些,我们连城墙脚下有多少敌人都很难看清楚,正是敌人出奇制胜之时。贼军此来携带粮草不多,必图取巧破城,同时贼军擅长夜战,新安和洛阳外城都是被陈贼军队在夜间攻破,所以这一次贼军在夜间发起进攻的可能反倒比白天攻城的可能更大!我们如果不加强夜间防御,贼军一旦突然杀来,稍有措手不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强调了东征隋军最有可能在夜里偷袭关城,杨公卿又吩咐道:“记住,城下的羊马墙后一定要布置哨兵,每隔半个时辰用绳索下城检查哨兵情况,不给敌人任何乘夜摸到城下的情况。吊桥绞盘处要多打火把,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绞盘,未经允许试图接触绞盘者,不管是谁,立斩!” 裴孝达和他的副手张公谨无可奈何的应诺,杨公卿却还是不肯放心,又命令东西两门的城门官交出钥匙,由自己亲自保管,然后才宣布散会,让麾下诸将下去组织军队休息和值夜。末了,杨公卿又和王行本商量决定以三更半为界,分别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随时巡视值夜军队情况,预防值夜军队无人监督出现懈怠情况。 本来杨公卿出于对王行本身份的尊重,建议由王行本值守相对轻松的上半夜,王行本也打算答应,很得杨王二人信任的司兵沈悦却插口说道:“荆王殿下,还是让杨将军守上半夜吧,守完了上半夜就可以放心休息,这样对杨将军来说轻松些,他是我们的主将,白天也得指望他挑大梁。下官陪殿下你值守下半夜,如何?” 值守下半夜就得在半夜里就起床影响休息,这样的苦事王行本当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考虑到虎牢关大战确实要指望经验丰富的杨公卿挑大梁,王行本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这几天也确实有些辛苦的杨公卿知道这是王行本和沈悦的一片好意,便也没有坚持,同样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 辛苦的值夜开始了,在大部分的虎牢关军民百姓都甜蜜酣睡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郑军将士却必须一边辛苦与瞌睡虫抗争,一边强行打起精神时刻提防来自黑暗中的偷袭,刚开始时郑军将士还都能支撑得住,然而随着夜色的加深和时间的推移,值夜的郑军将士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疲惫打盹情况,不少士卒开始偷偷的倚在箭垛上打盹,在城下羊马墙后值守的岗哨因为缺少监督,更是有士兵直接坐躺在墙后呼呼大睡。 这样偷懒士卒如果只是被裴孝达和张公谨等人抓住还好,最多就是挨些骂挨些耳光拳脚,但是被杨公卿抓住的却倒了大霉,二十军棍立即上身不说,还连谁求情都不起作用,三更不到就有十几个倒霉蛋挨了这样的军棍,城下坐躺大睡的一个倒霉蛋因为连叫都叫不醒,还被加倍打了军棍,四十军棍打得屁股血肉模糊,只能是趴着被抬回房去休息。 杨公卿这么做明显就是浪费力气,事实上一直到三更过半时,城下都没有发现半个隋军士兵的影子,倒是王行本和沈悦打着呵欠来到了杨公卿面前交换值夜任务,已经累得不轻的杨公卿再三叮嘱王行本千万小心后才回房休息,然而杨公卿前脚刚走,王行本马上就坐下还拉来一床被单盖在身上,向沈悦吩咐道:“沈司兵,四更初刻叫我,我们一起去巡城。” 沈悦恭敬答应,又让从人拿来一个食盒,从食盒中取出了两碗鸡汤,把其中一碗捧到了王行本面前微笑说道:“殿下,吃掉宵夜再睡吧,下官知道值夜辛苦,就特地先准备了两碗人参鸡汤,你先用一碗?” 没沈悦这么细心的王行本半夜起床本就有些饥饿,又闻到鸡汤香味便没有客气,提起筷子便吃肉喝汤,期间王行本虽然也发现鸡汤有些苦味但还道是人参药味,没做任何他想,直接把一碗鸡汤连肉带汤吃得精光,然后倒在案旁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沈悦却吃得很慢,直到确认王行本已经彻底睡熟才放下筷子,脸上还尽是狰狞笑意。 狞笑完了,沈悦赶紧起身出门,先是吩咐王行本的亲兵不得进房打扰,然后又借口代表王行本上城巡视,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指挥部,也真的带着十几个随从上了虎牢关西门城墙,认真巡视城上情况——只是谁也没有留心到的是,沈悦的随从中有三人打了红色灯笼,还几次同时把三个红色灯笼伸出了城墙之外,照耀城下检查羊马墙后的岗哨情况。 可惜,今夜是个多云天气,夜色过于昏暗,在城上很难看清楚城下情况,所以咱们认真负责的沈司兵又带着十几个随从下到关内,来到城门前,假称奉王行本之命出城检查城外岗哨情况。结果城门官苦笑答道:“沈司兵,不是卑职不肯奉命,是杨将军早就把钥匙收走了,下官没办法开城啊?” “荆王殿下还能不知道你没有钥匙?”沈悦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事前偷配的城门钥匙,一边自己动手开锁,一边微笑着说道:“杨将军和荆王殿下交换值守时,把钥匙交给了殿下,殿下又交给了我,但除了本官之外,不许任何人碰到这把钥匙。” 说着,沈悦已然打开了门锁,还亲手取下了门锁,城门官信以为真,忙指挥门兵取下沉重门闩,打开一扇城门让沈悦出城查哨,结果沈悦只带了那三名手打红色灯笼的随从出城,一边佯做查哨,一边故意几次把红色灯笼举过齐胸高的羊马墙。 结果这么一来,该发生的意外变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借着夜色掩护,一架壕桥车突然出现在护城河边上,四五十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迅速下水,少量黑影帮助壕桥车搭到护城河对岸,大量黑影则是直过河,登上河岸攀爬鹿角,结果也是到了这些鬼祟黑影偷越拒马鹿角的时候,羊马墙后的郑军岗哨才看到他们的魔影,赶紧喊叫发出警告,“敌袭!敌袭!快敲锣!” “有敌袭!沈司兵,快回来!” 铜锣敲响报警的同时,好心城门官也赶紧呐喊招呼沈悦赶紧回城,结果沈悦也真的提着刀子快步冲回了门内,城门官赶紧又命令门兵关门上闩的时候,沈悦手里的刀子却刀光一闪,把那好心城门官的脖子砍断半截,带着含糊不清的喉叫与满身鲜血摔倒在门旁。与此同时,以沈建为首的十几个随从也立即亮出武器,手起刀落把措手不及的门兵杀散杀跑,同时迅速打开两扇城门,城门大开间,之前那些鬼祟黑影也接连不断的冲到门前,与沈悦等人联手控制住了城门。 这时,虎牢关的城上城下早已是锣鼓喧天,惊醒了无数正在偷懒打盹的郑军士卒,也惊醒了在城内营房中枕戈待旦的郑军预备队,住在城楼里的裴孝达立即指挥军队迎战,张公谨也马上命令预备队立即集结。然而郑军的动作快,准备得更充分的隋军将士动作却更快,第一道壕桥车才刚搭好,马上就有隋军刀斧手冲上来劈砍鹿角,打开前进道路,同时也有更多的壕桥车飞一般的冲到了护城河边上,搭建更多的过河桥梁。 一步慢就等于是步步慢,当城上郑军慌乱向城下抛出第一波箭雨时,至少六座壕桥车已经在护城河搭起了临时桥梁,大批的隋军将士举着盾牌冲锋过河,疯狂劈砍鹿角拒马打开道路,而第一道壕桥车那个位置,隋军将士更是已经砍开了一个半丈宽的口子,手举盾牌的隋军将士快步冲锋过河,飞一般的越过羊马墙,冲到城门处保护入城道路。裴孝达嚎叫着催促士兵拼命放箭压制,却还是挡不住与时间赛跑的隋军将士的前进脚步。 当张公谨带着麾下的千余郑军预备队冲到城下时,看到已经洞开的城门,张公谨立即脸色苍白如纸的同时,连命令都来不及下达,大吼了一声挥刀直接冲进城门甬道。然而很可惜,凌烟阁留名的张公谨虽然是以力大无穷著称,然而他这次却无比倒霉的碰上了陈丧良麾下最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部,前军立即发起反冲锋阻拦张公谨靠近城门,与张公谨激战在甬道中段,接着王伏宝也亲自率军杀进门内,所以张公谨虽然无比悍勇的连杀数名隋军将士取得一定优势,再碰上了王伏宝亲自挥刀与他激战时,张公谨的前进脚步也立即顿足,与王伏宝激战许久都不分胜负,同时王伏宝麾下那些油子兵也从两旁不断呐喊杀上,并且不断抛出火药瓶炸乱郑军士兵,减轻冲锋压力,牢牢控制了小半个城门甬道。 城门甬道中爆炸不断,城墙上也是喊杀震天,准备得也还算充足的郑军将士拼命拉弓放箭,不断向城下抛射羽箭,然而郑军准备充足,隋军方面的准备更充足,深知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的隋军将士前仆后继,不断冲锋上前,一边搭桥一边疏通前进道路,同时漆黑的夜色也极大的限制了郑军守军的弓箭威力,盲目射出的羽箭命中率极低,根本就挡不住隋军将士的冲锋步伐,多段拒马鹿角接连被毁,隋军将士源源不绝过河,不断补强城门力量。 郑军方面其实还有机会,受地形和工事限制,隋军将士冲得再猛也无法有效大量的向护城河对岸投入兵力,同时张公谨军也还控制着大半个城门甬道,总兵力接近一万三千的虎牢关守军只要及时发起反击,仍然还有很大希望把隋军重新赶出城外保住虎牢关。可是郑军将士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连无耻献门的郑军司兵沈悦事前都不知道的是,偏巧在这个时候,虎牢关城内却突然火头四起,隶属于降将张升的郑军将士一边四处放火,一边高喊着口号向城门处杀来,“城破了!快跑啊!弟兄们,城破了!快跑啊!” 混乱中就属这样的口号最恶劣,听到城池已破的叫喊,郑军将士当然是士气下滑人心惶惶,而更恶毒的还在后面,张升带着部下冲到城门近处后,不仅毫不迟疑的向门内友军挥刀相向,还不断大喊致敌混乱的口号,“贼军进城了,快杀贼!别打,我们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张升部下都在左臂上绑有白布甄别敌我,不是自己人的张公谨却是敌我难辨,晕头转向间不是被自己人砍死捅翻,就是被迫挥刀砍杀真正的自己人,后军大乱间,前军也很快受到影响,包括张公谨都不得不抽空回头查看城内情况,王伏宝军则乘机猛冲猛打,迅速打开空间,掩护更多后军进入安全的城门甬道。 裴孝达和张公谨还算是好的,最慌乱的还是杨公卿和虎牢关守军的主力部队,酣睡中的士兵慌忙起身穿衣披甲乱成一团自不用说,杨公卿也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门来查看情况,当听到城门那边杀声四起和爆炸不断后,杨公卿叫苦之余,也只好赶紧派人联系各级将领,集结主力发起反击——虽然杨公卿心里也很清楚,他这么做很难赶得及,主力军队也绝对不可能在片刻之间投入反击战。 更加慌乱的还有王行本的亲兵,冲进了门里不管怎么叫喊摇晃都叫不醒王行本,最后还是用了满满一桶水,才把睡得象死猪一样的王行本叫醒,但就算是醒过来了,王行本却依然还是晕头转向,“出什么事了?天上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这时,打开了多条道路的隋军主力已经展开了蚁附攻城,自告奋勇担任这个艰难任务的隋军新人史万宝为了讨好新主子陈丧良,身先士卒第一个踩着飞梯向上攀爬,数十架飞梯接连搭上城墙,咬着武器的隋军将士手脚并用,顶着如雨箭石飞快攀登,即便上方的同伴中箭中石摔下飞梯,后面的隋军将士却还是踩着带血的飞梯继续攀爬,更有许多隋军士兵空手攀登关墙,也是靠着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仅第一波蚁附攻城,就有不下二十名隋军勇士率先冲上了城头。 城头激战开始的同时,张公谨军也终于挡不住王伏宝和张升军的前后夹击,士卒纷纷溃散,身上多处带伤的张公谨无力回天,挡不住接二连三杀来的隋军将士,也只好掉头逃进城内深处,王伏宝军乘机杀入城内,彻底控制了整条入城道路,隋军将士源源不绝入城。然后熟悉这种情况的王伏宝马不停蹄,又带着麾下士卒冲击上城台阶,接应史万宝的蚁附军队杀上城头。 尽管杨公卿也很能当机立断,命令麾下众将只要集结成军者不必请示命令就可以赶赴西门增援,但这么做还是太晚了,第一支主力军队冲到西门近处时,隋军将士早已在西门内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空间阵地。不肯死心的郑军主力发起冲锋,妄图夺回城门,隋军将士咬牙硬顶,城上城下和城内城外都是喊杀震天,火把缭乱,人头交织如麻,厮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还是到了王伏宝军成功夺占绞盘,砸碎绞盘让吊桥落地时,罗士信率领的第三波隋军才得以直接杀入城内,同时也是在远处看到罗士信的旗帜入城后,陈丧良一直紧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重新放回肚子里,知道这一战自军已经稳操胜券,夺取虎牢关已经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稍微放下了这颗心后,陈丧良又赶紧转向旁边的封德彝问道:“怎么样?西面的洛口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殿下放心,刚收到的消息,洛口仓那边直到半个时辰前还是毫无动静。”封德彝微笑答道。 “没动静就好。”陈丧良又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应变速度比本王希望的还要慢,就算这时候已经做出反应,也来不及了。” 得意说完,陈丧良又立即派人去给殷开山和报国军传令,告诉他们主力已经成功夺占虎牢关西门,让他们安心迎击洛口仓援军,不必担心主力这边的情况。 被陈丧良的乌鸦嘴言中,事实上还是到了虎牢关西门的吊桥落地的时候,洛口仓那边才收到虎牢关告急的消息,王玄应在大惊下虽然立即派遣陈智略率领骑兵东进增援虎牢关,但还是已经晚了许多许多。陈智略带着四千骑兵仓促东进才刚走出十里,就在道路相对比较狭窄的地方被殷开山率领的隋军步兵当道拦住,着急救援虎牢关的陈智略不敢和殷开山纠缠,带着骑兵向南面较为开阔处迂回东进,结果也一头扎进了殷开山和报国军联手构建的步骑陷阱。 曙色中,倾巢出动的报国军白袍飘飘,突然从殷开山军的东南方向杀出,迎头拦住陈智略,久闻报****大名的陈智略硬着头皮迎战,奈何他的麾下士卒在战斗力早已经无法与当年的骁果军骑兵相比,又都是轻骑兵,在近战中却根本不是报国军重骑的对手——防御力悬殊太远,接着殷开山也带着步兵从侧后杀来,郑军骑兵首尾受敌,机动力又无法发挥,激战至天色刚明就招架不住,被迫西逃返回洛口仓,报国军全力追击,分进合击只盯着陈智略的将旗不放,报国军主将郭峰在阵上斩陈智略于马下,郑军骑兵大败,死伤投降极多,只有半数骑兵狼狈逃回洛口仓报信。 收到陈智略兵败身死的消息,王玄应瘫软在地被人搀起,又大吼大叫还要派军队去救援虎牢关,被郭什柱等人死死拦住后,王玄应不由嚎啕大哭出声,“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虎牢关丢了,我怎么向父皇交代啊?窦建德的援军,怎么才能开抵洛阳城下为父皇解围啊?” 还是在王玄应嚎啕大哭的同一时间,几次反扑都没能拿回西面城墙,又实在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如潮攻势,杨公卿在被迫无奈之下,也只好打开东门率领败军向牛渚口逃窜,隋军乘机追杀,又在虎牢关东门下取得大量斩获,抓捕了包括张公谨在内的众多郑军将领士兵,成功在正午前拿下虎牢关全城。 第一次靠着武力拿下了虎牢关,陈丧良却没有多少喜色,进城后还直接穿过了满地鲜血尸体的城内街道,登上了虎牢关的东门城墙,站在同样有些许多血迹尸体的东门上眺望北方,感慨万千,口中喃喃,“窦建德,快来吧,虎牢关和临清关都在我的手里,你就是把你的举国之兵带来,我也不怕了。你也最好是把你的举国之兵都带来,这隋末乱世太残酷了,也持续太久了,该结束了,你快来和我一起结束这个残酷乱世吧。” 第513章 忠义难两全 五颜六色的旌旗遮蔽山川,褐色的尘烟弥漫天地,尘烟下,总兵力超过十一万的窦建德大军沿着驿道,分为三队齐头并进,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居前开路,两侧步兵队列整齐,在荒原草地上踩出两条不亚于驿道坚实的道路,后方运送粮草军械的辎重车辆密密麻麻,连绵数里,走在中间的是衣甲最为鲜明的窦建德中军,而中军队伍最中间的,又是窦建德的御辇和他的侍卫队伍,还有大夏朝廷的文武百官。 戴金盔披金甲坐在八匹白马拉乘的精美御辇上,统帅着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御驾亲征,意气风发的窦建德当然是感觉自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还突然在御辇上无缘无故的放声大笑,开怀之至,左右好奇问起窦建德的开心时,窦建德如此答道:“朕在笑那陈应良奸贼不知死期将近,更在笑那陈贼闻知朕亲提三十万大军南征讨伐于他时,不知将要惊慌成什么模样。” “至少是尿裤子吧,听说那奸贼的身体不是很好,说不定还有可能当场吓昏过去!”窦建德的麾下也不乏阿谀谄媚之辈,马上就有马屁精大声附和。听到这话,窦建德更是放声大笑,夏廷文武百官也是纷纷大笑出声,甚至就连素来不太喜欢参合这种事的李密也是如此,笑得还比谁都开心。 李密笑的当然不是死对头陈丧良,而是他现在的主子金车御辇上的大夏皇帝窦建德,吃过见过的李密也一眼看得出来窦建德无故大笑的真正原因——世代务农的泥腿子,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靠机缘和运气在短短数年中成为一方霸主,新近还登基称帝,突然暴发成了这样,换了谁都会得意忘形,不可一世。没有效仿隋炀帝出巡时用黄沙垫道,彩绸包树,都已经算是窦建德头脑还剩最后的清醒了。 “还真有点象以前的我。” 笑完后,李密又忍不住在心里轻轻的嘀咕一句,因为李密事后追悔,发现自己在鼎盛时也曾犯过得意忘形的毛病,拒绝采纳裴仁基等人的逆耳忠言,偏听偏信轻敌大意,这才给了王世充创造翻盘奇迹的机会。同时李密在这方面也无比钦佩自己的死对头陈丧良,同是赤贫出身,不管在什么时候,陈丧良都始终保持着冷静头脑,好色却不贪恋,贪权也不滥用,强盛后仍然能够保持谦逊,擅长采纳臣下直谏忠言,从不轻敌更从不头脑发热! 所以李密也不止一次的下定决心,将来自己如果真的还能东山再起,重现鼎盛时的辉煌,那自己一定要学陈丧良,而不再做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窦建德! 窦建德是在三月二十八日这天出的兵,为了报临汾大战的一箭之仇,也为了乘势吞并穷途末路的王世充残部和中原地盘,窦建德几乎是把他所有的家底都给了搬了出来,步骑主力十一万,再加上新依附的李密残部两万余人,夏朝廷这一次投入中原战场的总兵力几乎接近十四万,越来越变得好大喜功的窦建德也把大手一挥,决定将军队规模号称为三十万,帐面兵力的数字也变成了仅仅号称八万的隋军兵力三倍还多,因此在宣传上也很是占了一些口头便宜。 反对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的宋正本脑袋落地后,夏朝廷中已经找不出半点声音反对窦建德大军取道魏郡汲郡直接南下,大军所到之地,郡县城池无不开城迎接,确实受过一些窦建德恩德的地方百姓也纷纷焚香拜道,携壶担浆恭祝窦建德旗开得胜,早日平定这人命贱如猪狗的烽烟乱世。因此窦军的推进速度也非常之快,十一万大军仅用三天多点时间就推进到了魏郡邺县城下,距离黄河已经只剩下三四天的路程。 然而就在这时候,王玄应派来的求援使者也带了东征隋军兵临虎牢关城下的消息,随同窦军南下的郑军使者王琬和长孙安世不敢怠慢,立即拜见窦建德恳请窦建德立即出兵一支,帮助虎牢关守军抵御隋军进攻。李密和窦军大将范愿、胡大恩等也纷纷建议先派一支骑兵南下,火速赶往虎牢关参战,鼓舞虎牢关守军士气和确保进兵道路畅通无阻。然而窦建德问明东征隋军不过三万多人后,却这么说道:“用不着先派偏师南下,朕的大军最多再有四天就可以抵达黄河,再用一天时间渡河,然后便可一举全歼陈贼偏师。” 听到窦建德这话,已经摸透了窦建德性格脾气的李密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一句发一言,范愿和胡大恩等人却不肯罢休,坚持又请窦建德赶快分兵。可惜窦建德却把眼睛一鼓,喝道:“急什么?难道虎牢关连五六天时间都坚持不了?现在就马上分出骑兵南下,陈贼偏师看到朕的军队旗帜,提前退兵跑了,再想把陈贼军队的偏师和主力一起歼灭,不是要难上许多?各个击破的战术,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 范愿等将这才无奈闭嘴,也纷纷在心里郁闷说道:“如果宋正本和王伏宝还在就好了,他们一个敢言敢谏,敢触逆鳞直谏到底,一个擅长奔袭突击,倒是眼下最适合的先锋人选。” 李密当着窦建德的面不肯多说一言半语,可是回到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心腹面前后,李密却是冷笑连连,道:“昔日项羽弃关中回彭城,韩生笑他沐猴而冠,象只戴了帽子的猕猴,今天这句话用来形容窦建德也是半点不差——一举全歼陈贼偏师,这句话也亏他窦建德匹夫说得出来!陈贼这支偏师既然敢绕过洛口仓直取虎牢关,说明这支偏师中定然是强将精兵云集,战力强大而不惧两线作战。正面交战,窦建德这十几万乌合之众能否取胜都还是未知之数,竟然还敢放出狂言来一举全歼这支陈贼偏师,可笑!” “恩师,既然你很清楚这支陈贼偏师不容小觑,那你为什么不力劝窦建德先派骑兵增援虎牢关?”王伯当疑惑问道:“虎牢关地势重要,只有确保关城在手,窦建德的援军才可以直接开抵洛阳城下,给我们的死敌陈应良奸贼制造最大的麻烦啊?” “你想让为师象韩生一样,被窦建德活生生烹死吗?”李密苦笑反问,又叹道:“窦建德这个土包子小人得志,已经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了,虽然为师也很清楚只有确保虎牢关在手,才可以借窦建德之手把陈贼削弱更多,但是没办法,窦建德这个匹夫听不进劝,只能是随他去,也只能是祈祷虎牢关那边能够坚持到窦建德匹夫抵达,别被陈贼偏师提前攻破。” 说罢,李密又冷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窦建德能够救出王世充与我们无关,他被虎牢关挡住后无法直抵洛阳,我再自告奋勇去中原诸郡替他组织旧部前来助战,说不定成功的把握还更大一些。” 事实证明,窦建德如果立即就派出骑兵南下增援虎牢关的话,夏郑联军应该很有希望保住虎牢关,窦建德在四月初二的下午午就收到虎牢关遇袭的消息,而东征隋军是直到初四的凌晨才靠内应帮助杀进虎牢关,并且直到初四接近正午才真正拿下虎牢关全城,所以如果窦建德能够抢先派出骑兵南下,夏军骑兵急行而进,无论路程和时间都完全有希望抢先一步赶到虎牢关,破坏陈丧良的夺关计划。 然而很可惜,天公佑恶不佑善,窦建德还只是稍稍轻敌了一下,马上就给了陈丧良可乘之机,再到四月初五时,虎牢关已经沦陷的消息就又被送到了窦建德面前。窦建德目瞪口呆之余也简直把肠子悔青,但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无可奈何之下,窦建德也只能是匆匆把文武百官召集到雕龙画凤的御辇前,与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进兵机会。 商议时,有人提议继续南下,乘隋军立足未稳的机会赶紧夺回虎牢关,重新打通进兵洛阳的大路;也有人提议改道西进,去攻打远不及虎牢关坚固的临清关,进兵河阳威逼隋军主力北线,逼迫隋军主力分兵抵御也伺机取道轵关进兵河东,各说各有的道理,争议许久都没有定论。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轻敌的窦建德一度动摇想去打临清关,无奈王琬和长孙安世等人却在他的面前磕头号哭不止,不断哀求他继续进兵虎牢关,先救已经被关门打狗的王玄应和郑军命根子洛口仓,然后再救洛阳,又把窦建德求得重新动摇。 关键时刻,李密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宽宏大度和以德报怨不在虚伪做作的伪君子陈丧良之下,站了出来力劝窦建德继续直取虎牢关,还振振有辞的说道:“陛下,我军直取虎牢关其利有三,第一是把握极大,眼下郑国太子王玄应的两万多军队仍然还在洛口仓中坚持,可以配合我军夹击立足未稳的陈贼军队,我军迅速夺回虎牢关的把握远比夺取临清关的把握更大。” “第二是确保获得洛口仓的粮草供给大军,减轻大夏百姓的钱粮负担,并且把贼军各个击破!陛下之前就说过,如果能把陈贼东进偏师歼灭,将极有利于我军再破陈贼主力,现在陈贼虽然侥幸拿下了虎牢关,但我们把陈贼军队各个击破的希望仍然还存在。且郑国军队至今都没有确认陈贼到底是否就在东征军中,若陈贼真在虎牢关,那么陛下不仅可以把陈贼军队各个击破,甚至还大有希望擒贼先擒王,抢先擒杀陈应良奸贼本人!” “还有第三!”滔滔不竭的说到这,李密顿了一顿,还向窦建德拱手行礼,恭敬说道:“陛下,恕臣下说一句不吉之言,就算我军最终夺不回虎牢关,直接进兵虎牢关也仍然对我军而言利大于弊。因为陛下屯兵虎牢关城下后,马上就可以堵死陈贼军队的出关东进道路,不给陈贼乘机扩张的机会,然后陛下只需要分出少许偏师,便可一举吞并黄河南部十二郡的郡县土地,饮马长江,继西取荆楚,把陈贼困死在中原腹地,进可图谋关中,退可与陈贼平分天下,岂不妙哉?” 李密都把甜言蜜语说到这一步了,窦建德那里还有继续犹豫不决的可能?重重一拍龙椅后,窦建德像模像样的大喝道:“爱卿之言,正和朕意!传旨全军,继续南进,渡黄河直取虎牢关,不给陈贼军队以喘息之机!” 就这样,在进兵道路已经被隋军扼住咽喉的情况下,窦建德大军仍然向着虎牢关开拔了。王琬和长孙安世等郑军使者对此感激不尽,也再一次携带重礼来到了李密的面前感激他的以怨报德,并且恳求李密继续劝说窦建德务必要夺回虎牢关,救回危如累卵的洛口仓和增援洛阳城,李密一口答应,也破天荒的收下了同为死敌的王世充军礼物。 见李密终于收下了自军的贵重礼物,王琬和长孙安世一起大喜,还道以后再求李密帮忙把握更大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李密心腹却对此大惑不解,刚送走了王琬二人,马上就一起向李密问道:“魏公,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收王世充匹夫的礼物吗?怎么今天破了这个例?”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还未必能先回白马与杨积善会合,缺路费更缺军费,所以只能收下。”李密不动声色的答道。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什么时候?”王伯当大吃一惊。 李密点点头,很是轻松的说道:“就在这两三天内,过了黄河,我就去见窦建德,让他准许我去梁陈谯彭招募旧部兵马前来助战,乘机脱身,也永远不回窦建德帐下了。” “魏公,这么急?”王玄策万分惊讶的问道。 “必须得这么急。”李密冷笑答道:“如果不抓紧时间,搞不好我就会有危险了。” 王伯当和王玄策听了更惊,赶紧又问原因时,李密笑笑,说道:“今天我力劝窦建德继续进兵虎牢关,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为了给我自己争取机会,虎牢关窦建德拿不回来,久攻不下窦建德肯定要拿我出气,也肯定会调遣我在白马的嫡系参战,到时候不但我危险,我最后那支嫡系队伍也肯定得伤亡惨重。所以,我只能是尽快脱身,不能继续立于危墙之下。” 无比想把李密脑袋送给陈丧良当重逢礼的王玄策不肯死心,又问道:“魏公,你觉得窦建德拿不回虎牢关?” “当然拿不回来。”李密笑着说道:“虎牢关是什么地形,难道你们不清楚?陈贼军队只需分出少许力量,就可以轻松挡住窦建德的军队,乘机腾出手来收拾洛口仓王玄应,洛口仓再被攻破,窦建德就更没机会拿下虎牢关了。而且陈贼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只守虎牢关不理洛口仓,窦建德匹夫为了破城必然逼迫王玄应出兵夹击洛口仓,到时候陈贼再想在野战中干掉王玄应,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恩师高明,我们是不能在虎牢关等死,必须尽快脱身。”王伯当赶紧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恩师,但如果窦建德不肯答应怎么办?” “从窦建德最近对我的态度来看,应该希望很大。”李密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说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办法,王琬那些匹夫手里有的是金银珠宝,又着急去救王世充,我只要对他们解释清楚我去征募旧部参战对他们的有利之处,他们必然会出钱出力收买窦建德麾下那帮土包子帮我说话。有这些土包子帮忙,以窦建德的软耳根子,想不答应都难。” 王伯当一听大喜,赶紧称赞恩师高明,王玄策默不作声,心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李密还道王玄策是在害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本公有这个把握,你对本公忠心耿耿,待本公东山再起后,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李密还从王琬等人送来的金银珠宝中挑选了几件最贵重的,一分为二赏给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王伯当和王玄策一起谢过后,再看着手里的贵重珠宝,王玄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惊人念头,也迅速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夜,窦建德大军驻扎于卫县北郊过夜,王玄策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李密营帐,假意在营中游荡,反复确认了身后没有被人跟踪后,王玄策悄悄溜到了窦建德的御营后门,表明身份恳求拜见窦建德,御营卫士当然不肯替位卑职微的王玄策通报。然而王玄策却迅速拿出了李密白天赏给他的珠宝,塞进了后门门官的手中,恭敬说道:“将军,请务必禀报陛下一声,就说卑职有十万火急的机密大事禀报于他。陛下如果不见,小人马上转身就走,陛下如果觉得小人冒犯他的天威,要把小人斩首示众,小人也绝不怪你。” 看在贵重珠宝的份上,又听王玄策把话说得这么严肃郑重,后营门官还是将信将疑去做了通报,结果已经准备入睡的窦建德开始还真有些发怒说朕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见?然而听清楚了是李密的机要秘书王玄策请求晋见后,窦建德还是疑心大起,也立即下旨召见——在乱世中,窦建德要是连这么点的警惕心都没有,也活不到今天和混不到这个地步了。 很快的,王玄策就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寝帐中,见面后,窦建德喝问王玄策求见何事,王玄策不答,只是张望左右,窦建德会意,又说道:“说吧,这里都是朕的心腹卫士,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谢陛下。”王玄策恭敬道谢,又无比严肃的说道:“陛下,卑职在向你禀报一件机密大事之前,还请你答应卑职,听完了卑职的禀报,立即将卑职斩首处死!” “为什么?”窦建德万分糊涂了。 “因为,卑职要行不义之事!”王玄策叩首说道:“卑职即将说起之事,如果不向陛下禀奏,便是不忠,但卑职向陛下禀奏此事,又是不义,忠义难以两全!然而卑职本是降吏,蒙陛下圣恩保全性命,又得享陛下俸禄衣食,理当向陛下尽忠,所以卑职无计可施,只能是先向陛下尽忠,然后再请陛下处死卑职,以治卑职的不义之罪!” 窦建德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稍顿了顿才说道:“说吧,把你的忠贞之言尽管说出来,让朕决定是应该治你的不义之罪,还是应该宽恕赦免于你。” 第514章 还恨他不? 四月初七这天的下午时分,窦建德的十一万大军顺利抵达黄河北岸,在牛渚口以北立下营寨,败逃到了荥泽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和王行本赶紧带着残兵败将来与窦建德会师,给窦建德带来了一些强征来的黄河渔船,也给窦建德带来了已经确认陈丧良就在虎牢关中的消息。 确认了死对头陈丧良果然就在虎牢关中,李密眺望着南面的虎牢关,不由想起了自己与陈丧良相见相识相爱想杀的种种往事,想起了在洛阳城头的初次相识,崤山战场的侥幸逃生,孟海城外陈丧良的有意放纵,洛口仓外的再次会面,还有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比奸比贱。感慨万千间,李密又突然发现,自己对陈丧良的恨意其实消减了许多,相反还十分这个可恶也可敬的敌人,无比想要再和陈丧良见上一面。 但是很可惜,李密心里明白,自己与陈丧良虽然相隔仅有数里,却不可能有立即重逢的机会,因为自己必须尽快从窦建德军中脱身,不能再去参与自己极力主张却注定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虎牢关攻关战。所以,李密再是什么的想念基友,也只能是轻叹一声,在心中说道:“小贼,这次放你一马,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再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感叹完了,李密这才回头去看御辇上的窦建德神情,结果让李密颇有些意外的是,窦建德竟然也在眺望着黄河南岸发呆,脸上神情同样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一些咬牙动作和忧虑神情。李密正疑惑窦建德这个土包子怎么也有这种多愁善感模样时,另一边大夏朝廷的尚书左仆射齐善行也看出窦建德神情不对,便好奇的向窦建德问道:“敢问陛下,何事如此出神?是否担心我军在渡河时,被陈贼半渡而击?” 窦建德确实出神得厉害,还是齐善行第二次重复问题,窦建德才回过神来,先是摇头轻蔑说朕还用他陈贼半渡而击?然后又哼着说道:“朕是不喜欢前面这个黄河渡口的名字,觉得厌恶。” 齐善行和许多大夏文武都糊涂了,忙又问窦建德为何讨厌渡口名字,窦建德又重重哼了一声道:“前方渡口叫做牛渚口,又叫牛口,朕姓窦与豆同音,这豆入牛口……,哼,不吉!” 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有多严重想必朋友们都知道,所以听到这话后,齐善行、范愿和胡大恩等大夏文武先是一楞,然后马上也觉得十分不吉利,李密心中暗笑窦建德的傻帽之余,忙乘机溜须拍马,微笑说道:“陛下放心,前方地名虽然不中听,但陛下乃天下之主,九州子民,江山土地,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前方的渡口自然也归陛下所有。陛下若是不喜此渡名字,只需一句金口玉言,便可将此渡口改名,化凶为吉,又有何虑之忧?” 窦建德确实迷信得厉害,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把李密警惕和痛恨到了极点,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魏王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朕看看,改个什么名字好呢?嗯……,发口!前面的黄河渡口就改名叫发口好了!” “发口?发豆芽?” 李密一听差点都笑出声音,好在强行忍住,也赶紧随着大夏文武一起阿谀奉承,称赞窦建德把牛渚口的名字改得好改得妙,改得呱呱叫。然后见窦建德的心情已经有些改善,觉得正是机会的李密赶紧又拱手说道:“陛下,关于洛阳战事,微臣有一个建议,请陛下采纳。” 看了李密一眼,窦建德的目光有些复杂,很是随意的说道:“说来听听。” “微臣想去谯彭青徐一带,替陛下招募一些旧部前来助战。”李密微笑说道:“此间东南一带的义军首领,之前都曾经是臣下的部属,臣下与他们联络交涉十分方便,陛下亲征洛阳,正是用人用力之时,臣下愿捧陛下的一道圣旨前往招抚他们来降,若能成功,陛下驾前不仅可多许多善战之师,还可以获得大片的土地城……。” “不必了!” 窦建德的反应让李密万分意外,没等李密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还冷冷说道:“朕现在的军队已经够用了,不必再劳烦爱卿去辛苦招抚新军来战,青徐谯彭诸郡的义师头领,朕自会传檄招抚,不必爱卿费心。” 李密有些傻眼,万没料到自己都已经这样谄媚讨好窦建德了,窦建德竟然还对他如此不信任,同时擅长察言观色的李密还清楚发现,窦建德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些愤怒,似乎对自己的请求十分不满。诧异之下,李密心里不由说道:“怎么了?难道牛渚口这个破地名,真的让窦建德这个土包子这么不痛快?” 这时,还真有一两个大夏文武站了出来给李密帮腔,建议窦建德同意李密所请——因为这么做如果成功的话,确实可以帮助大夏朝廷获得众多炮灰军队和大片土地。可惜窦建德却象是吃错了药一样,竟然开口怒吼道:“朕说不必就不必,毋用多言!” 同样惊诧万分的文武官员赶紧闭嘴,见识过窦建德狗熊脾气的李密也不敢坚持,乖乖闭嘴还微微低下了脑袋,窦建德则又看了李密一眼,心中冷哼,“算你聪明,再罗嗦一句,朕拼着白马那边哗变也要马上宰了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等朕拿到了真凭实据,也等杨积善那个匹夫来到这里……,哼!” 在心中说罢,窦建德又大声命令道:“传旨全军,休息一夜,明日全军渡河,范愿率精兵一万先渡,若陈贼出关拦截,坚决迎战!务必取胜!”大夏文武百官一起唱诺答应,也无不在心里嘀咕说陛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无缘无故怎么火气这么大? 满头雾水离开了窦建德左右,回到了自己的随从队伍时,王伯当和王玄策两个绝对心腹立即迎了上来,一边向李密行礼,一边由王伯当低声说道:“恩师,出什么事了?你的身后怎么有尾巴?” “我的后面有尾巴?”李密心中一凛,一边不动声色的装着与王伯当、王玄策交谈,一边漫不经心的侧身观察时,发现的身后确实鬼鬼祟祟的跟有尾巴,李密心中不由更是疑惑,暗道:“究竟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人暗中监视我?窦建德之前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不是早就已经撤走了么?” 更让李密惊诧担忧的还在后面,当天傍晚时,一队窦建德的御林军卫士突然来到了他的营地,声称说奉了窦建德圣旨,前来加强对李密的保护。李密大惊下赶紧指使王伯当出面打听原因,御林军卫士又说是因为距离陈贼军队已经很近,窦建德害怕有隋军细作混进营地伤害麾下重臣,所以才增兵保护李密。李密听了叫苦,知道窦建德确实已经对自己生出疑心,可是又想不通那里出了问题,同时又命悬人手不敢反抗,也只好是提心吊胆的接受窦建德的所谓好意,同时也赶紧寻找窦建德突然对自己生疑的原因,研究其他的脱身之策。 次日清晨,在郑军杨公卿残部的接应下,窦军开始全面渡河,河面上两百余艘大小舟船来往不绝,源源不绝的把窦军将士运过黄河。隋军斥候探到这些情况,赶紧把消息送进虎牢关向陈丧良禀报,隋军众将纷纷建议陈丧良立即出兵,半渡而击之先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也挫折敌人锐气。然而陈丧良却断然摇头,拒绝道:“不必出击,让他窦建德匹夫过了黄河再说。” “殿下,贼军势大,兵力多达十余万,若是让他们全部渡过了黄河,再想一举打败他们就难了。”殷开山十分狐疑的问道:“现在正是重创敌人前锋的大好机会,殿下一贯用兵如神,为何要白白错过?” 陈丧良笑笑,说道:“窦建德匹夫如果跑到白马延津去渡河,那我倒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兵一支去抓住半渡而击的机会,但窦建德匹夫既然是在牛渚口渡口,那我们就用不着出兵了。” “为什么?”隋军众将惊讶问道。 “因为牛渚口是死敌。”陈丧良微笑答道:“牛渚口的北面是黄河,西面是虎牢关,东面是通济渠,全都难渡难越,只有南面地势开阔,但是南面的郡县城池都已经被打烂了,没有粮草补给和坚固城池可守,还有索、京、郑三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拦道,且越往南也越会远离窦建德的巢穴,所以我们只要在牛渚口一带打败窦建德匹夫,马上就可以重创甚至全歼他的主力!对我们这么有利的战场,窦建德既然喜欢进来,我为什么还要去拦着他?” 惊讶的与众将面面相觑了几眼,然后封德彝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殿下,窦建德贼军势大难挡,又兵力雄厚,我们想在牛渚口一举打败他,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势大难挡?我怎么没发现?”陈丧良笑出声来,笑着说道:“如果说虎牢关还在敌人手里,窦建德贼军直接越过虎牢关向洛阳开拔,那么倒是可以算是势大难挡。但是现在既然虎牢关已经在我们手里,窦建德贼军还有什么势大难挡的?不要忘了,当年连本王都拿虎牢关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是靠王世充出兵夹击,才总算是勉强把翟李贼军逼走,窦建德贼军的攻坚手段和力量,难道还能比本王的更多更强?”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所以这一仗,我们绝对不能急,必须要先用虎牢关坚城耗光窦建德匹夫的锐气士气,让他的贼军师老人疲,将领士卒疲倦厌战,然后再出兵猛攻,就必获大胜!” 见陈丧良说得这么自信,又有虎牢关城池可守确实不用害怕窦建德正面进攻,隋军众文武这才没有坚持请战。接着殷开山又建议道:“殿下,那我们乘着窦建德匹夫还没准备好攻坚武器,赶紧分兵拿下洛口仓吧,拿下了洛口仓,我们就既可以彻底解决粮草问题,又不必担心在窦建德匹夫交战时被王玄应出兵夹击。” “还是用不着。”陈丧良微笑说道:“窦建德匹夫是来救王世充的,他出兵攻城时那会让王玄应袖手旁观?等王玄应被迫出兵的时候,我们先在野战中重创他的守军主力,然后再出兵攻打洛口仓,不但把握可以大上许多,也可以减少许多士卒伤亡。” 隋军众将纷纷点头称是,都拍马屁说唐王妙算,鬼神难测。陈丧良却笑了笑,然后转向王伏宝说道:“伏宝,给你一个招骂的任务,你得受些委屈,但是为了我们的全局着想,这个委屈你必须得受。” “请殿下吩咐。”王伏宝毫不犹豫的抱拳。 “你带三百骑兵出城,到窦建德贼军的阵前招摇一番,假意招降以前的同伴,替我彻底激怒窦建德。”陈丧良说道:“窦建德如果出兵攻你,不可与战,马上撤回来。” 王伏宝应诺,还立即下去集结骑兵准备出城招摇,隋军众文武虽然也有一些人担心王伏宝乘机开溜,可是考虑到陈丧良用人不疑的习惯,清楚就算开了口也没什么用,便也没有人浪费这点口水力气。 如陈丧良所料,当王伏宝带着三百骑兵出现在窦军阵前时,窦军阵中果然立即响起了无数窦军将领咆哮怒骂声音,再当王伏宝开口劝说旧日同僚率军投降后,以范愿为首的窦军将领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挥师进攻,王伏宝谨记陈丧良命令立即带军撤退,窦军紧追不舍,奈何王伏宝逃得又快又干脆,追到了虎牢关下都没能杀死一名隋军骑兵,相反还被城墙上的强弓硬弩射死射伤二十余人,不得不恨恨退去。 消息传到窦建德的面前,窦建德自然也是勃然大怒,一边大骂着王伏宝的无耻背叛,一边命令军队过河后立即着手准备攻城武器,尽快发起进攻拿下虎牢关。同时自然少不得派人乘小船逆黄河而上,赶往洛口仓与王玄应联系,要求王玄应在自军攻城时出兵夹击虎牢关,为自军分担正面压力。 李密这边,李密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是陈丧良的故技重施,象当年欺负杨玄感一样的欺负窦建德——故意挑衅激怒,引诱窦建德在准备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仓促发起进攻。但是李密这会已经顾不得再象当年劝说杨玄感一样的去劝说窦建德了,因为李密和王伯当、王玄策等人不但一直被窦建德的卫士严密监视着,根本无法自由行动,随着窦建德过了黄河后,晚上立营于虎牢关以东十里外时,替李密统率最后嫡系的杨积善竟然也来到了窦建德营中,来到了李密的面前。 看到杨积善突然出现,李密先是万分意外,然后又大吃一惊,赶紧让王伯当守住帐门,然后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们的军队呢?我怎么没看到有新的军队来这里啊?” “我们的军队还在酸枣。”杨积善答道:“我奉命率军西进助战,结果昨天突然收到窦建德的圣旨,要我把军队暂时留驻酸枣,也暂时交给房玄藻统率,先行赶来牛渚口见驾,所以我就来了。” “坏了!”李密一听叫苦,也更加肯定窦建德确实已经对自己生出疑心,还很可能准备对自己下手了,那边杨积善却赶紧又问李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窦建德为什么会突然下这道古怪圣旨,李密不答,只是恼怒问道:“你为什么不找借口拒绝?我把最后的嫡系交托给你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杨积善一听喊冤,赶紧说道:“本来我是想找借口拒绝离开军队的,但是房玄藻又提醒我说你还在这里,我如果抗命,你肯定会有危险,所以我没办法,只好带着一队骑兵就先来这里了。” 李密一听差点没昏过去,心里明白房玄藻八成已经暗中被窦建德给收买了过去,也更清楚自己已经指望不上嫡系帮忙接应了。而杨积善赶紧又问这件怪事的原因,李密被迫无奈,这才在杨积善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事情真相,也说了自己准备叛逃的事很可能已经被窦建德察觉,杨积善一听大惊失色,忙问道:“那怎么办?现在我们都在窦建德匹夫营中,等同案上鱼肉,窦建德如果突然下手,我们根本无法抵挡啊?” 李密不答,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只能是跑了,窦建德匹夫急噪好杀,不跑的话,我们就都死定了。” “那我们往那里跑?”杨积善赶紧又问道:“是否逃回酸枣,与我们的军队会合?” 李密摇头,说道:“不能回酸枣,房玄藻力劝你离开军队来这里拜见窦建德,十有八九已经靠不住了,我们回去只会是白白送死。” “那往那跑?南面吗?窦建德匹夫如果出动骑兵追杀,我们怎么抵挡?”杨积善低声又问。 李密又不说话了,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后,李密才低声向杨积善问道:“积善,你现在还恨陈应良小贼不?” 第515章 天不容我 “积善,你现在还恨陈应良小贼不?” 李密这句问话的声音很低,低得连分别守在营帐前后门旁的王伯当和王玄策都无法听到,但是听到了杨积善的耳中,却是完全和晴天霹雳没什么两样,惊得杨积善腾的站起,几乎就想怒吼出声。好在李密早料到杨积善会有这反应,抢先一把将杨积善按住,一边示意杨积善噤声,提防隔墙有耳,一边低声说道:“你自己仔细想想,除了这,我们还能有什么出路?” 按照李密的要求仔细盘算了一会后,已经经过多年磨难锻炼的公子哥杨积善也很快发现,自己和李密除了去投奔杀兄仇人陈丧良之外,确实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了,继续留在窦建德军中是等死,回酸枣是找死,向东南跑倒是有点希望,但窦建德肯定会派出大量骑兵追杀,稍有不慎,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荥阳郡在此前就已经投降了王世充,现在王世充的部下为了讨好窦建德,也肯定会不惜代价的帮着窦建德军前堵后追,死的可能性很非常之大。 陈丧良常年以来辛苦树立的以怨报德光辉形象早就骗过了全天下人,所以杨积善也并不担心投降陈丧良后的安全问题,唯一拦在杨积善面前的,也就是陈丧良与他的杀兄之仇了,然而再想到连与陈丧良有着杀父之仇的李建成都能放下脸来向陈丧良投降,身份地位远不及李建成的杨积善也再没有了什么心里负担。再所以,用力咬了咬牙后,杨积善还是向李密点了点头。 李密也早就料到杨积善会有这个答案,笑笑过后,李密这才又附到杨积善耳边,把自己刚才已经想好的逃亡计划在杨积善耳边低声说了,再询问杨积善是否听清,杨积善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李密又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动身,出营后马上直奔周山,然后直接去阳城。” 听到这话,杨积善难免又是一楞,然而再看到李密对自己杀鸡抹脖一样的对自己使眼色后,已经和李密搭档多年的杨积善立即醒悟过来,会意说道:“明白,去阳城。” 一直在努力偷听李密和杨积善交谈的王玄策也只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听到出营、周山和阳城几个词,王玄策明白李密这是准备撒腿逃命的同时,心里也不由一阵暗喜,暗道:“李密终于是要跑了,有了真凭实据后,窦建德匹夫肯定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到时候,我该如何争取亲手取下他的首级,为张大帅报仇呢?” 是夜三更,王玄策仰做出帐方便,悄悄离开寝帐,摸到了受命保护李密的御林军队正帐中,把自己听到的悄悄告诉给了御林军队正,接着赶紧回到自己的寝帐继续休息。然而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王玄策并没有发现的是,他的出帐和回帐,实际上都被李密在帐帘后悄悄看到。 看到这点,李密心中冷哼出声,暗道:“果然是你,不过也好,替我把消息送给窦建德,我再行事时,窦建德就不容易生出疑心了。”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还有一些后军和辎重没有过河的窦建德大军继续渡河,隋军仍然按兵不动任由窦军全面渡河,两军暂时保持相安无事。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土包子暴发户窦建德按例召开朝会摆皇帝威风,在朝会上讨论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后,暂且过足了皇帝瘾的窦建德刚要宣布散朝,李密出列奏道:“陛下,我大夏王师兵临虎牢关城下,陈贼龟缩关中不敢出城,显然是在畏惧我大夏王师。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遣军一支到虎牢关城下炫耀我大夏军威,又宣读陛下的招降圣旨,劝说关中贼军开城投降,更加打击陈贼军心,鼓舞我王师士气?” 被李密料中,越来越爱显摆的窦建德听了这话不但立即动心,还稍一盘算就说道:“爱卿此议甚善,但也用不着另派军队,朕亲率大军去虎牢关城下彰显军威,也顺便亲自勘探一下虎牢关地形,以便日后攻城。” “果然是土包子,有点本钱就恨不得显摆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李密心中暗笑,脸上却假惺惺的问道:“陛下要亲临虎牢关城下?这是否太过危险了?以臣下之见,陛下最好还是不要亲身犯险,派几名文武官员去就行了。” “用不着。”窦建德大手一挥,说道:“朕还用得着怕他陈应良奸贼了?他要是敢出来,朕也正好看看那窃国奸贼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你们都去,都和朕一起去看看那陈贼模样。” 窦军文武应诺领旨,李密赶紧跟着唱诺的同时,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如果窦建德不做这个决定,李密虽然还有其他办法脱身,但是把握肯定要小上许多。所以散朝之后,李密回到了营地里,马上就让杨积善和王伯当做好准备,让他们随同自己一起跟随窦建德到虎牢关关下扬威耀武,同时为了避免内奸王玄策生疑,李密借口带着王玄策去故地重游,也交代了王玄策与自己同行。 不一刻,一万多衣甲鲜明的窦军将士出营集结完毕,李密也理直气壮的暂时摆脱窦建德卫士监视,带上了杨积善、王玄策等人和十来个心腹士兵出营,跟到了窦建德的御辇之后,一切都准备完毕,窦建德一声旨下,一万多大军便向着十里外的虎牢关东门开拔了。期间李密始终保持与一帮同僚有说有笑的轻松模样,实际上却不断的靠近官员队列外围的杨积善等人,等待脱身机会出现。 与此同时,隋军斥候也已经把窦建德亲自率军向虎牢关杀来的消息报告到了陈丧良面前,还是和李密猜测的一样,同样从来没见过窦建德的陈丧良也对见面答话十分感兴趣,命令军队立即着手备战的同时,也早早就登上了虎牢关东门墙,居高临下等待窦建德到来。 十里的距离说话就到,没过多少时间,虎牢关就已经出现在了窦建德和李密等人的眼前,出于对陈丧良的轻视和刻意的显摆,窦建德还命令军队直接越过汜水,在距离虎牢关只剩下半里多地方的位置摆开阵势,又令军中敲响战鼓,把军队横列排开让隋军将士看清楚他的军威军容。 李密等的就是窦军调动排列的机会,先是向杨积善和王伯当等心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然后突然大喝一声走,立即就拍马前冲,飞奔向半里多外的虎牢关,早有准备的王伯当和杨积善等人同样拍马冲锋,速度快得身边的其他文武官员和窦军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 事发太过突然,不要说根本不知情的大夏文武和窦军将士了,就是与李密近在咫尺的王玄策也是措手不及,再到众人回过神来时,李密和杨积善等十几骑已然冲出了窦军阵外,快马加鞭的冲进了旷野之中。而之前还在努力观察虎牢关地形情况的窦建德反应更慢,李密等人都已经冲出了阵外了,窦建德才看到他们发出惊叫,“出什么事了?何人如此大胆?无朕准允,也敢私自出阵?” 脱身计划进行得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顺利,李密在大喜之余也不敢大意,一边抽空回身去看窦军反应,一边迫不及待的放声大吼道:“唐王殿下!唐王殿下!罪臣李密,特来向投,望殿下收留!” 被这个意外惊住的还有陈丧良和隋军众文武,看到突然有十几骑向虎牢关奔来,陈丧良和隋军文武官员也都忍不住诧异万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到了勉强听清楚李密的声音,陈丧良等人这才回过神来,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情况原因——脑后长着反骨的李密九成九是在窦建德那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抓紧机会跑来投降。 再接着,陈丧良的身边马上就响起了拔刀声,陈丧良不用回头也猜到是对张须陀敬若尊长的木兰在拔刀,也马上就陷入了两难之中——是否该接受李密的投降?接受是养虎为患,也没办法向木兰交代,不接受的话,以后还有什么人敢向自己投降? 这时,李密等人已经冲到了虎牢关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上,李密亲自出面,放声大喊道:“唐王殿下,罪臣李密,舍窦建德逆贼前来相投,万望殿下收留,罪臣定当竭尽全力,报答殿下恩德!罪臣愿降,请殿下速速放下吊桥!” 关墙上早已经亮出了几排明晃晃的箭尖,木兰也已经抢过了一把强弓准备亲自放箭,陈丧良赶紧按住她时,木兰红着眼睛问道:“你答应过我,要让我亲手为张大帅报仇!难道你要言而无信?” “让我考虑下!”陈丧良心乱如麻,烦恼间还用出了现代词语,“三分钟!给我三分钟时间考虑!” “什么是三分钟?” 木兰被陈丧良的古怪词语弄得一楞,陈丧良却没有心思向她解释,只是飞快盘算如何应对此事?而与此同时,隋军众文武也早已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有人建议马上放吊桥让李密进城,借以打击窦军士气,也有人提醒陈丧良说李密是豺狼之性,收留之后难免会重蹈翟让和窦建德的覆辙,但马上又有人反驳道:“那怎么办?放箭把李密杀了?那以后谁还敢向唐王殿下投降?” 陈丧良在虎牢关城墙上左右为难,李密在城下大声叫喊,请求陈丧良马上放下吊桥,窦建德却在御辇上暴跳如雷,唯一没有脱身的李密心腹王玄策也已经被押到了窦建德的面前,成为了窦建德的出气筒,被窦建德咆哮着问道:“你不是说,李密匹夫要今天晚上才跑吗?你不是说他往周山跑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到了这步,很有天分的王玄策也已经醒悟了过来,垂头丧气的答道:“陛下,可能是李密已经识破了卑职,故意用假消息诓骗卑职,借卑职之手又来诓骗陛下,然后他就……,他就乘机跑了。” 窦建德更加怒不可遏时,旁边的范愿赶紧提醒道:“陛下,陈贼军队还没有放下吊桥,我们赶快派军上前,拼着被弓箭射死一些将士,应该还能斩杀李密奸贼!” “不可!”谋士刘彬立即反对道:“陈贼军队没放吊桥,是他们还在怀疑李密的降意真假,我们出兵追杀,只会是让李密立即取信于陈贼,我们的士卒不但会白白死伤,李密也马上可以过河进城!” 刘彬这话虽然是对窦建德说的,但是听到了王玄策的耳中后,却一下子就点醒了决心要给张须陀报仇的王玄策,让王玄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然后王玄策立即抬头,向窦建德飞快说道:“陛下,卑职有一计,可借陈贼之手除去李密!” 窦建德一听忙问何计,王玄策飞快说完了之后,刘彬和范愿虽然都觉得陈丧良不可能中这样的雕虫小计,但窦建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下旨依计行事,先是命令军队按兵不动,然后又派了一名使者出阵,飞奔到了李密等人的近处,放声大喊道:“魏王殿下,陛下有旨,陈贼奸诈,不肯开城让你诈门,你不用再辛苦冒险了,快回来吧,回来吧!” 听到了这叫喊,护城河边上的李密先是一惊,然后差点没笑出声音,道:“窦建德小儿,想不到你还能有这么点急智,但你怎么不想想,以陈贼的奸诈,怎么可能中你这样的雕虫小计?” 还是听到了这叫喊,左右为难中的陈丧良全身一震,也一下子把窦建德感激到了骨子里,然后陈丧良毫不迟疑,马上就探出身去,指着李密大骂道:“李密匹夫!竟然敢来诈城!本王是何等人?怎么可能中你的愚拙小计?” “啥?陈贼真中计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李密这一下是真的彻底傻眼了。 这时,陈丧良又推开了旁边上来劝说的隋军文武,大喝道:“放箭!射死这帮诈城匹夫!” “诺!”应诺声中,城上乱箭齐发,木兰也迫不及待的一箭射出,正好射中李密左肩,李密惨叫一声拍马就跑,杨积善却无比倒霉的连中七八箭,被连人带马的射死当场,王伯当也中箭受伤,其余李密亲信也或死或伤,全都撤马回逃。 往回逃当然是跑不掉了,窦建德大军早已经堵死了李密退路,见王玄策的献计得手,窦建德放声大笑之余,也喝令军队继续按兵不动,让全军将士都亲眼看看卖主求荣的无耻之辈是什么下场,同时虎牢关城上也一直在不断放箭,把李密等人一直射出了射程之外。 被虎牢关隋军和窦建德大军夹在了中间,已经醒悟了过来的李密勒住战马,在旷野中叹气道:“陈贼还是不容我啊,窦建德这条雕虫小计,他是故意中的啊。陈贼,陈贼,我们既为知己又为敌,你为什么就不容我?不容我?难道你……?” 叹息到了这里,李密全身一震,也突然醒悟了过来,仰天大吼道:“我明白了!不是陈贼不容我,也不是窦建德不容我,是天不容我!我杀翟让吞并其众,已经犯了人主大忌,天下虽大,但是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大吼着,李密拔出腰刀,横到脖上就要自刎,王伯当哭泣着上前阻拦,李密却惨然问道:“我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希望我象杨玄感一样,被窦建德生擒活捉回去,受尽羞辱再车裂凌迟处死?放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伯当哭着放手,李密又向天长吼了一声,狠下心来割破自己的颈动脉,鲜血喷溅间,李密也缓缓摔下了战马,摔在了他曾经最为辉煌的土地上。 李密自刎而死后,王伯当也横刀做了自我了断。看到先后摔落战马而死的李密和王伯当师徒,陈丧良心中感慨万千,暗道:“法主先生,别怪我,且不说收留你这条白眼狼是养虎为患,就是你把我当初故意养贼自重的事抖了出来,我也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我不能容你,你也必须得死。抱歉,永别了,我的敌人,我的知己好友。” 也是到了李密落马的时候,王玄策心中才隐隐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想起了李密平日里对他的种种恩情,也忍不住在心里说道:“魏公,抱歉,我是有些对不住你。但是没办法,谁叫我是先认了陈留守为主,又谁叫你杀了我最最钦佩的张大帅?所以,我只能是对不住你了。” 又看了远处的李密尸首一眼,王玄策心里这才开始盘算如何从窦建德身边脱身,回到陈丧良的面前,谁知旁边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招呼道:“嗨,走什么神?陛下对你说话呢。” 王玄策赶紧抬头,见窦建德在御辇上果然笑眯眯对自己说道:“不错,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还能有这样的急智,说罢,你想要什么封赏?” 王玄策稍微盘算了一下,然后向窦建德稽首奏道:“陛下恕罪,卑职只想求一个恩典,请陛下允许卑职收敛李密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以报答他曾经对卑职的恩情。” 旁边马上有人呵斥王玄策的恳求,还说一定要把李密的尸体剁碎喂狗,不过窦建德最喜欢的就是王玄策这样的忠义表现,挥手说道:“好吧,朕准许你收敛李密尸首,朕还要封你为中书舍人,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只要是忠于朕的臣子,朕就绝不会亏待了他!” 中书舍人虽然只是正六品,却是窦建德的近官,同样可以参与军机和接触机密,然而王玄策恭敬谢过后,却又在心里说道:“窦大王,抱歉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收敛完了李密的尸首我就得走,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 第516章 东守西攻 李密的死并不是虎牢关大战的结束,反而还只是开始,被李密的事搅乱,陈丧良和窦建德这对素未谋面的对头虽然没能见上一面,但是撤回到了营中后,窦建德还是立即下旨加紧赶造攻城武器,并且规定了时限要在三天之内备足所需之攻城武器,决心要不惜代价的拿下虎牢关,同时全力争取在虎牢关战场上干掉陈丧良,一举奠定天下霸业基础。 平心而论,窦建德军目前的情况并非没有希望做到这点,窦军是生力军将士体力要比隋军将士充沛,伤病情况也不远不及隋军队伍那么严重,后方隐患少且粮草物资;与窦军主力对峙的东征隋军在大部分方面都要逊色于窦军主力,士卒伤病疲惫,后方还有洛口仓卡在咽喉上,既难以运送军械辎重,在战时还有被两面夹击的危险,而更要命的是,隋军主力的杀手锏青铜火炮全在洛阳战场,在拔除洛口仓这颗钉子前,根本无法运来前线参战。所以就连陈丧良自己都承认,自军目前最多只能发挥鼎盛时的六七成实力,而窦军主力却处于最理想的鼎盛状态。 但还好,隋军有地利这个巨大优势,城高壕深的虎牢关有多难打相信就不用介绍了——曾经让陈丧良历时半年时间都无法拿下。而从东面向西进攻虎牢关又要比从西面向东进攻难上许多——因为虎牢关的西面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形,攻城军队可以直抵护城河边上,虎牢关东门外的两里多处却有着汜水这条天然河流的掩护,虽说汜水的流量不算太大,步骑士兵可以直接淌河而过,大型攻城武器却必须要通过坚固桥梁才能送抵护城河对面,极大的限制了攻城方的推进速度和干扰了攻城军队的排兵布阵,为守城方迎得巨大优势。 陈丧良很懂得利用这点地利优势,在并非全然不能交战的情况下,陈丧良十分狡猾的选择了只守不战,扬长避短避敌锋芒,又故意激怒窦建德引诱敌人发起进攻,打算借守城战消耗敌人的实力与体力,然后再图谋反击。而窦建德虽然确实被陈丧良成功激怒,却也没有象杨玄感那么冲动到只拿一些简便飞梯就来攻城送死,命令军队大量赶造投石机、壕桥车、云梯车和撞城车的同时,窦建德又在第二天派遣大将王小胡率军八千在汜水河上搭建十座坚固桥梁,以便大型攻城武器通过。 窦军建桥的消息被斥候送进虎牢关,隋军众将争先恐后的请令去破坏窦军桥梁,陈丧良却笑着叫来了隶属于李客师部的偏将长孙诚,命令他率领一千本部人马去攻打汜水桥梁,破坏窦军正在建设的桥梁。意外得到陈丧良垂青的长孙诚先是大喜,然后一听陈丧良给他的兵力又立即脸上变色,迟疑了片刻都不敢唱诺,还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不是末将不领命,是末将带兵一千去攻打八千敌人,还要破坏桥梁……,这……,末将没信心啊?” 还没等陈丧良开口,早就已经习惯了陈丧良猥琐风格的罗士信就已经嚷嚷道:“殿下是叫你去破坏贼军桥梁,没说让你一定要打胜仗,也没要你一定要破坏贼军桥梁,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打不过贼军,你难道不能逃回来?” “哈哈,士信果然是越来越有勇有谋了。”陈丧良一听大笑,说道:“我才刚下命令,你就能马上猜到我的真正用意,不错,不错,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长孙诚仍然还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罗士信又笑着说道:“跟着殿下打仗,末将想不学些花花肠子也不行。对了,殿下,最好是让长孙将军多打几仗,也每次都记得带上他的旗帜?然后过上几次,能不能把长孙将军的旗帜暂时借给末将一用?” 长孙诚终于醒过味来时,尉迟敬德、王伏宝和徐世勣等将也已经开口请求由自己借用长孙诚的旗帜,罗士信则嚷嚷着说是自己先开口,坚持不肯相让,最后陈丧良主持公道,说道:“士信先开的口,是得先由他借用长孙将军的旗号,他如果不成的话再借给你们。” “那我们就不用借了,肯定没机会了。”尉迟敬德和王伏宝等将纷纷垂头丧气,陈丧良则笑着挥手让长孙诚领命,又嘱咐长孙诚要演得象点,醒过味来的长孙诚也这才抱拳唱诺,然后立即下去准备迎战——长孙诚和长孙小箩莉沾点亲,为了有权有势的远房亲戚,还算有点抱负的长孙诚并不介意自己受些委屈。 就这样,知道自己必败的长孙诚硬着头皮带兵出城去阻止窦军建桥了,受命建桥的窦军大将王小胡欺长孙诚兵少,不肯依仗事前修建的简陋工事列阵而战,直接分兵两千迎击,两军交战于汜水西岸,得到过陈丧良要把戏演真演象的长孙诚也拿出了全力作战,无奈兵力单薄麾下又是二线军队,根本干不过占据数量优势的窦军一线战兵,不到一刻就被杀得狼狈而逃,被窦军象撵兔子一样的撵着逃回了虎牢关中。 当天的傍晚时分,长孙诚又出击了一次,再一次被窦军轻松击败,连胜两阵的窦军士气上扬,军心渐有骄昂,陈丧良却丝毫没有责怪长孙诚的败阵之罪,又在次日清晨派遣一军东进攻打敌人桥梁,也又一次密令许败不许胜,故意让军队在王小胡面前连败三阵,也耐心等待窦军桥梁逐渐竣工。 下午时分,陈丧良终于来了一次真的,命令罗士信率领一千精兵虚打长孙诚旗号出击,又命丘行恭率军五千在关内集结侯命,以便接应罗士信和迎击窦建德的援军。而当罗士信打着长孙诚的旗号出现在窦军面前时,王小胡讥笑手下败将又来送死的同时,干脆亲自率领五千军队迎战,还分兵一支去断隋军退路,争取重创乃至全歼这支隋军。 王小胡当然是很快就为他冒险离开栅栏土垒工事的保护悔青了肠子,因为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隋军将士突然变成了一群疯子,在一名年轻隋将的率领下,还没等窦军把阵势列定就冲了上来,还象一把尖刀一样的直接扎进窦军阵中,逼着窦军将士与他们近身混战,那名年轻得让人惊讶的隋军将领更是疯子中的疯子,手提双刀在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见人就杀见敌就砍,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猛,窦军将士在他面前几无一合之敌,不到片刻就有十几名窦军将士掺死在他刀下。王小胡和无数窦军将士也因此心惊胆战,纷纷惊叫出声,“这匹夫是谁?为何如此厉害?” 更让王小胡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成功搅乱了窦军队列后,在窦军分兵看情况不妙已经向主力回援的情况下,那年轻隋将竟然还直接向着他的旗帜杀来,他身后的隋军将士也是脚步不停,跟在他的身后砍杀前进,丝毫不把从前后左右涌来窦军士卒放在眼里,那已经杀得满身满脸是血的年轻隋将还在刀光剑影中不断放声狂笑,“痛快!痛快!杀得真痛快!” 王小胡在窦军之中绝对算是一个能用脑袋打仗的将领,隐约察觉中计之余,又看到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妙,王小胡并没有象一般将领一样傻乎乎的主动跑来罗士信面前送死,果断选择了率军退守桥梁,同时又立即派人向大营求援,以免被隋军将士破坏了即将竣工的坚固桥梁。然而窦军后撤后,罗士信不仅毫不犹豫的追杀到了桥梁边上,丘行恭也马上带着隋军后军出城助战,带着各种引火之物来桥头阵地给罗士信帮忙。 桥头大战打得异常激烈,以王小胡为首的窦军将士虽然也做了顽强抵抗,奈何他们在措手不及间失去了先机,无法凭借栅栏土垒等桥头工事有效抵挡隋军进攻,仓促后撤队形凌乱,更没办法抵挡罗士信和丘行恭麾下的隋军一线精兵,十座新建桥梁被隋军破坏烧毁八座,士卒的伤亡也相当不小。再到窦建德匆匆派军来援时,罗士信和丘行恭又在陈丧良的命令下立即撤退,退回虎牢关闭城而守,没有继续和窦军生力军交手。 激战过后的汜水战场满目疮痍,八道新建桥梁在烈火浓烟中逐渐化为灰烬,余下两座和另一座之前就建好的桥梁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窦军大型攻城武器也因此无法迅速过河投入攻城作战。窦建德闻报后把王小胡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余,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在第二天就发起攻城的计划,同时增派更多军队修补桥梁和重新搭建桥梁,军心士气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隋军这方面也不轻松,战后统计,罗士信麾下一线精锐在激战中伤亡超过一百二十人,丘行恭麾下的主力战兵伤亡接近三百,损失绝不算小,同时就连桀骜不驯的罗士信也承认,窦军士卒的战斗力在他的预计之上,单兵战斗力绝不亚于当年太原战场上的李渊军主力士兵,如果不是敌人的战术错误,自行了离开了简陋工事的保护,自己未必有把握能杀败这次的敌人。 也正因为如此,陈丧良果断放弃了在汜水战场和窦建德再打几场拉锯战的打算,任由窦建德重新搭建桥梁,加紧准备守城战,同时又让丘行恭抓来的窦军俘虏携带书信返回窦军大营交给窦建德,以书信嘲笑窦建德军的汜水之败,借以激怒挑衅,引诱窦建德发起强攻。而窦建德见信后也果然大怒,催促加紧架桥之余,也再次发誓破城之后一定要把陈丧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大战的乌云笼罩到了虎牢关的上空,从种种迹象判断,窦军即将向虎牢关发起大规模进攻已成定局,同时洛口仓一方也肯定会出兵给窦建德帮忙,东征隋军必须面临两线作战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向独裁独断的陈丧良也不得不召开军事会议,与麾下众文武一起商议迎战策略。 讨论中,大部分的隋军文武都认为应该把主要力量用于东面,拿出六成以上的力量抵御窦建德进攻,剩下力量则用来应对洛口仓郑军。惟有王伏宝和殷开山极力主张先郑后夏,先拿出大部分力量优先干掉王玄应,然后再掉头集中全力迎战窦建德,罗士信和郭峰等将也赞同这个提议——可惜也说不出什么象样的理由。 殷开山主张先郑后夏的理由是田忌赛马的道理,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道:“以三四成的力量迎击窦建德主力,此举虽然冒险,但我们同样有很大把握,因为首次攻城大战中,窦贼军队必须面临护城河、羊马墙和鹿角拒马等城下工事的问题,推进必然缓慢,王世充贼军留下的八门松树炮也是窦贼军队从来未见未闻,我军突然使出必然会对窦贼士卒造成巨大恐吓效果,窦贼军队还得花一定时间适应熟悉,同时我军还有守城工事最完善和守城物资最充足等等优势,以弱兵挡住强敌把握极大。” “这么一来,我们的主要力量只要抓住机会重创全歼出城而战的王世充贼军,接下来的局面就对我们十分有利了。”殷开山接着说道:“重创了王世充贼军,我们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不但不必再担心两面受敌,还可以只用部分偏师便拿下洛口仓,彻底解决我们的粮草问题,获得大量的军需辎重,也彻底疏通我们的补给道路,有了源源不绝的军需辎重,我们在与窦建德的交战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我们如果先夏后郑,先把主要力量用于抵御窦建德进攻,那么虎牢关倒是可以确保守住了,但时间一长,我们守城用的弓箭、火油和军械用一次少一些,又被王世充贼军掐住脖子得不到补充,越是僵持下去,局势就会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认为,我们绝不能只是一味的确保虎牢关不失,必须要冒点风险,先把洛口仓这颗钉子拔掉,才可以彻底扭转我们现在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末将也认为应该先郑后夏。”王伏宝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的严肃郑重,沉声说道:“原因是窦建德并不擅长打攻坚战,当年他亲自督师河间城,围城一年都没能破城,攻城战术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又容易被部下左右,常常在攻坚时刻错失良机,虎牢关城池的坚固在河间城之上,还只有东门一面受敌,敌人兵力无法展开,我们面临的压力也远比当年的河间守军轻松,拿出太多力量应对他只会是白白浪费。与其浪费宝贵战力,不如拿来优先应对王玄应,在野战中击破王玄应的主力,一举解决我们两线受敌的问题。” “对,对,是应该优先对付王玄应匹夫!我们不怕和他野战,就怕这个匹夫躲在城里不出来!” 喜欢打野战的罗士信和郭峰等猛将也拼命点头附和,称赞殷开山和王伏宝说得好说得对,但封德彝和史万宝等人在认同殷王二人言之有理的同时,又提醒说虎牢关地势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窦建德兵势强大,也绝不能有半点忽视,此外封德彝等人还有一句心里话没敢说出口——王伏宝是从窦建德那边投降过来,力劝陈丧良把主力用于西线,很有些调虎离山给窦建德帮忙的嫌疑。 皮球最终被踢回了陈丧良的面前,往日里在军事会议上总是滔滔不竭大放厥词的陈丧良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几乎没有开口,一直都在耐心听取帮凶走狗的建议分析,等一干帮凶都把意见说完,都等待陈丧良最终拍板定案后,陈丧良又沉默了许久,这才把目光转到李客师的脸上,开口问道:“表叔,我把虎牢关交托给你,你可有信心守住?” “我?”李客师先是一楞,然后惊讶问道:“殿下,你打算亲自迎战西线?” “不错。”陈丧良点头,说道:“殷老将军说得很对,只有先拔掉洛口仓这颗钉子,彻底疏通我们的补给道路,我们才可以在窦建德面前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们必须冒点险,先郑后夏,我先带着主力去收拾王玄应,你带偏师应对窦建德,为我争取时间。” 被陈丧良托付如此重大的任务,李客师激动得连脸都红了,半晌才语带颤抖的说道:“殿下,如果末将……,如果末将让你失望了,那怎么办?” “那你自己看着办。”陈丧良很是轻松的回答,又道:“但我们不冒险不行,袁尚书和屈突老将军那边已经被王世充牵制住了,我们不抓紧时间和抓住机会干掉王玄应,继续僵持下去,局势对我们来说只会一天比一天更不利,所以我只能是优先解决王玄应,也只能把虎牢关托付给你。” 又迟疑了一下,李客师离席向陈丧良稽首叩拜,郑重说道:“蒙殿下不弃,对末将托付如此重任,末将定当尽心竭力,固保虎牢关不失。末将也请殿下放心,殿下西出虎牢关后,虎牢关城在,末将人在,虎牢关不在,末将人头落地!” “那就拜托表叔了。”陈丧良的语气更加平静,又说道:“我留一万五千军队给你,也把殷老将军、丘行恭和徐世勣留给你,殷老将军战场经验丰富,行恭和世勣勇谋兼备,他们一定能给你帮上大忙。” 李客师再次恭敬道谢,殷开山、丘行恭和徐世勣等将也离席行礼领令,陈丧良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办了,立即划分兵马,准备作战物资,贼军左右杀来,我们东守西攻,先破王玄应,再灭窦建德!” 第517章 以敌填河 两百多面牛皮大鼓有节奏的整齐敲响,震耳欲聋的鼓声中,三百余架满载着土石的虾蟆车在窦军将士的奋力推动下,缓缓向着虎牢关护城河逼近,箭如雨下,叮叮当当的钉在虾蟆车上,把一架架虾蟆车钉成一个个巨大的刺猬,即便有盾牌掩护,也仍然不断有窦军士兵中箭倒下。 护城河边上,上百个长盾构建的临时工事后的窦军弓箭手也不甘示弱,同样也是拼命的拉弓放箭,拼命把羽箭抛射上城头,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密集的羽箭几乎把阳光遮蔽,城头上的箭羽如同河岸旁的芦苇一样密集,城上的隋军士兵同样也在不断中箭死伤。 窦军虾蟆车队逼近城墙八十步内时,城上战鼓敲响,城门开启间,两队隋军弩手鱼贯而出,矮着身体迅速在羊马墙后展开,然后直线放箭交叉射击,长盾后和虾蟆车后的窦军士兵躲闪不及间,顿时被射中射倒许多,推车士兵慌忙用盾牌保护两翼,窦军长盾手也赶紧保护弓手两翼,同时窦军弓手也更加疯狂射击从羊马墙后露头的隋军士兵,弓弩战刹那间进入最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窦建德军的攻城决心异常坚决,付出三百多士兵的伤亡后,窦军虾蟆车还是先后把泥土倒入了护城河中,两百多车泥土也在片刻间填平了数段护城河,倾倒完泥土的虾蟆车迅速退去间,马上又有一队手持斧锤盾牌的窦军士兵快步向着护城河冲来。见此情景,城头上的太原老将殷开山不惊反喜,忙向李客师说道:“王伏宝没说错,窦建德确实不擅长攻坚战,他心太急了,虾蟆车数量如此充足,他竟然没耐心等到彻底填平护城河,直接就投入兵力冲击我们的鹿角拒马工事,想尽量加快攻城速度,这场仗我们有得打!” 李客师点点头,认同殷开山的这个判断,又命令城上的松树炮调整位置做好准备,待到窦军步兵冲到八十步内时,李客师令旗一挥,从郑军手里缴获来八门松树炮同时点火开炮,远比战鼓更为响亮的爆炸声中,无数鹅卵石在火光中射向窦军步兵,窦军步兵手中虽然有圆盾保护,却是护得了面胸护不了腰腹,顿时被****而来的石弹轰倒一片,队形再因此混乱时,羊马墙后的隋军弩手也逮到机会,精确射击射翻射倒更多的窦军步兵。 和殷开山预料的一样,松树炮的威力虽然远不及青铜火炮那么巨大,但是突然使出之后,从没见过这种武器的窦军将士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将领士卒纷纷惊叫奔逃,一里多外的窦建德也惊得从御辇上站了起来,脱口叫道:“那是什么?莫非是传说中的陈贼炮?” 知道松树炮底细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和王行本慌忙上前,把松树炮的各种情况对窦建德大概说了一下,尤其是详细介绍了松树炮的霰弹效果对密集队形的杀伤力,窦建德一听大怒,咆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陈贼军队有些武器,朕那会这么快就投入步兵攻打鹿角工事?” 杨公卿和王行本听了心里叫苦,心说我们连见你一面都难,那有机会介绍这些细节问题?但是人在屋檐下,杨王二人也不敢吭声,只能是乖乖低头认罪背黑锅,那边窦建德却又大吼大叫,命令撤回之前那些去冲击鹿角拒马工事的自军步兵,重新换上对远程武器防御力很强的虾蟆车上前填河,白白死了不少士兵。 虾蟆车这种攻城武器慢是慢,但防御力和填河效果确实相当不错,到了中午时分来回折腾了三次过后,虎牢关东门外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五六十丈,基本打开了直抵虎牢关城下的道路。窦建德也这才下令步兵上前,去冲击护城河对岸的拒马鹿角,李客师不愿在外围工事中过多折损兵力,立即下令撤回羊马墙后的隋军弩兵,任由窦军步兵冲到鹿角拒马前破坏工事,只以弓弩松树炮攻击城下敌人,尽可能给敌人制造伤亡。 又牺牲了不少士卒破坏了一些实际上是郑军士卒修建的鹿角拒马,逼着隋军士兵无法再靠羊马墙射杀正面来敌,窦建德又迫不及待的命令投石机上前,三百架投石机不停向虎牢关城上倾泻石弹,很快就把虎牢关的夯土城墙砸得千疮百孔,也给城上隋军士兵制造了相当不少的死伤,隋军将士以弓弩奋起还击,与窦军投石机队对轰对射。 与此同时,窦军的蚁附攻城也开始了,仗着自己的兵力强大,窦建德首轮进攻就投入了整整四千的兵力,四千窦军步兵携带着数以百计的飞梯,推着超过六十架的壕桥车与五辆庞大的云梯车列队前进,气势汹汹的直扑虎牢关东门。窦建德得意之余,也不断眺望虎牢关西面远处,冷哼道:“王玄应匹夫怎么还没动手?快开始吧,助朕前后夹击虎牢关,让他陈应良奸贼无路可跑!” 如窦建德所愿,王玄应率领的洛口仓一万八千郑军确实已经逼近了虎牢关西门的三里处,并且已经列下阵势,随时都可以投入攻城作战,而且隋军方面也没有花什么力气修补西门外的外围工事,郑军将士只要把壕桥车往护城河上一架,马上就可以把飞梯直接架上城墙,但是王玄应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一直都在等待窦建德那边正式发起蚁附攻城。 不是王玄应不讲义气,是王玄应现在已经没多少本钱挥霍了,洛口仓城里目前的兵力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万六千人,如果被迫带来接应窦建德的一万八千军队再有什么闪失,郑军就是想保住洛口仓都难了。所以王玄应虽然不得不出兵配合窦建德攻城,却又必须要保存实力,必须要等窦建德把隋军主力给牵制住,然后王玄应才能适当发起一些进攻,为窦建德分担一些压力。再所以,王玄应绝对不能轻易拿出宝贵兵力去打伤亡最为巨大的攻坚战。 该做的前戏都做完后,正戏开场,节奏突然加快的鼓声中,首轮蚁附的四千窦军将士呐喊着一起加快脚步,壕桥车首先上前,迅速在尚未填平的护城河上搭起更多过河桥梁,接着是扛着飞梯的窦军步兵吼叫上前,快步冲过护城河直抵城下,队伍最后的沉重云梯车则在士兵推动下直接冲向被土石填平的护城河,气势十分惊人。而随着窦军飞梯的不断搭上虎牢关城头,最为残酷血腥的蚁附攻城战也就此展开。 听到东门那边突然加剧的喊杀声,正在虎牢关西门内部休息的陈丧良微微一笑,知道正在西门外观望的王玄应也快要动手了,便向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准备出战的将士安心休息,两个时辰后出击。再告诉守西门的郝孝德,让他可以适当示一些弱,尽可能多吸引一些洛口仓贼军发起攻城。” 封德彝和孙伏伽等人应诺,立即安排传令兵去传达命令,然后封德彝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东门那边已经开始蚁附战了,你不打算去看一看情况?” “不用了。”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去看了也没用,我又帮不了什么手,你总不能叫我亲自提刀子去砍敌人吧?” 封德彝附和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心里也七上八下始终定不下来——也不能怪封德彝胆小和贪生怕死,实在是陈丧良这个安排太过冒险,让出道只有一年多时间的李客师去抵挡身经百战的当世枭雄窦建德,换了谁心里都不敢有什么底。 这时,郑军斥候也在南方高地看到了窦军已经发起蚁附进攻,通过旗语把消息送到王玄应面前后,王玄应却依然还是没有下令发起进攻,还是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王玄应才小心翼翼的下令进攻,十分小心的只投入两千步兵上前,以壕桥车开辟过河道路,然后用飞梯登城。 按照陈丧良的命令,守卫西门的郝孝德故意只动用了一半力量放箭压制郑军的冲锋势头,故意放纵郑军士卒把飞梯大量搭上城墙,还命令士兵少砸羊头石让郑军士卒有机会登城,结果靠着隋军将士的有意放纵,郑军队伍在第一轮攻城中就奇迹般的有士卒冲上城墙——虽然马上就被隋军士兵捅下了城墙。 攻城进展如此顺利,自然是大大出乎了王玄应的预料,见城上守军不多,自军士卒也有机会冲上城墙,缺少经验的王玄应还道是窦建德那边已经成功牵制住了隋军主力,便大着胆子又往前方投入了两千兵力,妄图冲上城墙干扰隋军军心,也帮窦建德那边更快拿下东门。也是到了太原军增兵上前后,郝孝德这才命令全军发力,全力抵挡郑军进攻。 与此同时,虎牢关东门那边已然是血肉横飞,尸陈满地,数百架飞梯不断搭上城墙,不断被隋军撞开也不断重新搭上城墙,窦军士卒接二连三的踏梯而上,城头上则是滚石擂木如同冰雹雨点般砸下,更有燕尾炬和火箭集中攻击窦军的沉重云梯车,五架云梯车都已经冒出了大小不同的火头浓烟,更有两架云梯车已经化为了两个巨大火团。然而在后方,却又有多达十架的云梯车正在向城墙缓缓驶来。 从天空鸟俯下看,窦军和郑军就好象两道潮水,不断拍打着孤岛虎牢关城,东面的窦军潮水最猛最凶,带去血色浪花最大最多,郑军这边声势虽然小些,却也差不到那里,不断有两军士兵登上东西城头,也不断象下饺子一样的从城头滚落尸体,猛烈的战鼓声传十数里,震天动地,完全掩盖了北面的黄河涛声。 惟有虎牢关城内安静无比,已经所剩不多的百姓关门闭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隋军将士或是在开阔地集结侯命,或是在强征来的民房中鼾声大睡,养足体力等待发起反击,陈丧良也抓紧时间检查了一下辎重军需,尤其是注意检查夜战所需的火把与干粮。 下午申时三刻,准备出战的近三万隋军将士起身用饭,陆续集结侯命,鉴于郑军那边已经开始在用檑木撞城,陈丧良又特意安排了王伏宝担任出城先锋,同时安排好了出城队列,准备以最快速度给西门外的大舅子王玄应以最大惊喜。 酉时将至,陈丧良正要下令发起反击时,封德彝也快步冲到了陈丧良的旁边,在陈丧良耳边低声说道:“殿下,李将军调了两千预备队上城。” 听到这话,陈丧良心头一震,不明白鸟贼表叔现在就动用预备队是轮换疲惫守军,还是已经支撑不住的信号,但稍顿了顿后,陈丧良还是没有理会封德彝,只是向面前诸将说道:“诸位,我们这次的出城目的是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把我的话告诉每一位将士,我们这次不打到洛口仓城下,绝不收兵!洛口仓的贼军如果出兵接应,也要给我奋勇向前,务必要把贼军的接应之兵也给我杀败!如果有机会,就给我毫不犹豫的杀进洛口仓城内!不管是谁,先入洛口仓者,封侯!已经封侯者,爵升一级!实赏食邑百户!” 隋军众将整齐唱诺,陈丧良点点头,又向王伏宝吩咐道:“伏宝将军,看你的了!出发!” 王伏宝毫不犹豫的抱拳唱诺,然后快步冲到大军最前列,率军进入城门甬道,命令城门官打开城门,门兵奋力刚举起门闩,正在被郑军士卒不断撞击的城门也立时开启…… “竟然撞开了?!” 与此同时,看到城门竟然被自军士卒撞开,王玄应惊喜得都直接叫了出来,接着还毫不犹豫的命令葛彦璋率军三千发起冲锋,然而郑军大将葛彦璋刚抱拳唱诺时,虎牢关西门的吊桥也轰然落地,王玄应和葛彦璋还道是自军登城士卒砸碎绞盘使吊桥落地,还惊喜得一起大叫,“我们已经杀上城墙了?” 欢喜大叫到了这里,王玄应和葛彦璋就已经叫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又突然看到,刚才还在欢呼着冲向城门的自军士卒突然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从城门前逃开,黝黑的城门甬道中也源源不绝的冲出了大量的隋军将士,迅速左右分开砍杀城下郑军士卒,守住两翼保护出城道路。 在这一刻,王玄应做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错误判断,还认为隋军出城反击这是为了分担城上压力,为了抓住这个机会,王玄应再次催促葛彦璋率军出击,然而葛彦璋带着郑军士卒前进上前时,却又十分傻眼的看到,隋军的出城将士始终都是源源不绝,保护了两翼后还直接过河上前,沿着护城河向两翼展开,前队都已经展开里许宽了,城门甬道内竟然还在有无数的隋军将士大步而出。 见此情景,不要说王玄应和葛彦璋等郑军将领个个呆如木鸡,郑军士卒也是个个心生怯意,下意识的驻步不前,眼睁睁的看着隋军将士象是洪水奔流一样的不断从城内冲出,在他们的前方展开排列阵势,不少精明的郑军将士也开始飞快默数隋军校尉军旗,借以判断隋军的出城兵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当隋军的出城军旗超过五十面时,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也出现在了郑军将士面前,陪同陈丧良大旗出现的,还有精忠报国的四字大旗,以及白袍飘飘显眼夺目的报国军骑兵。再然后,王玄应也马上象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鸣金!鸣金!马上鸣金!把前面的军队都给我收回来!” 鸣金铜锣敲响,前方的郑军将士马上扔下所有的攻城武器撒腿逃命,然而当陈丧良的大旗越过了护城河到达对岸后,令旗挥动间,受命担任先锋的王伏宝也立即率领本部发起冲锋,王玄应手忙脚乱,知道此时率军撤退肯定会给报****骑兵冲锋突击的机会,也知道结阵而战搞不好就会把麾下主力赔在这里,左右为难间,王玄应只能是做了折中选择,命令葛彦璋率领之前派给他的三千军队殿后,同时组织军队撤退逃回。 过于开阔的地势注定了王玄应这个折中选择毫无作用,葛彦璋的殿后军队马上就被王伏宝缠住,报国军绕过殿后战场迂回向南,罗士信迂回向北,陈丧良则带着主力尾随在报国军之后,任由王伏宝去收拾郑军后队。结果王伏宝当然没让陈丧良失望,葛彦璋军则让王玄应大失所望——看到隋军将士不断从身旁迂回向前,葛彦璋麾下的郑军将士害怕退路被断,惧怕之下纷纷撒腿西逃,王伏宝乘势追杀,形成了三路并进一起追击郑军的局面。 这一天绝对是王玄应有生以来的最大噩梦,本来就在野战中干不过妹夫的帮凶走狗,还被数量远胜过他的妹夫帮凶全力追杀,王玄应除了只知道撒腿逃命外,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是梦吗?如果这是梦的话,就快醒吧,快醒吧!” 噩梦当然不会醒,相反还向着更加恐怖的方向发展——向南迂回了一阵后,郭峰率领的报国军突然拦腰杀进郑军队伍中,还是直接冲着王玄应的旗帜杀来!王玄应见了大惊,顾不得再去率领军队撤退,猛踢马只是疯狂上前,带头混乱撤退队形,报国军紧追不舍,在郑军队伍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很快就把郑军队形搅得大乱。 这时,罗士信也带着养足了体力的隋军步兵追上了郑军大队,马槊挥舞间郑军士卒纷纷倒地,他率领的隋军将士也毫不留情,刀砍枪捅疯狂屠杀,郑军士卒将领无一抵抗,一笑只是向北逃命,却又因为在攻城战中体力消耗过多,速度快不起来,被罗士信军杀得是尸横满地,人仰马翻,哭喊哀求之声不绝于耳。 从虎牢关到洛口仓三十里的距离坑苦了郑军将士,王玄应本人率领的两千骑兵倒是迅速甩开了步兵向前逃了,一万多步兵却成了隋军将士的砧上鱼肉,养足了力气的隋军将士个个脚步如飞,一边杀敌一边快步前进,体力不同程度下降的郑军将士却是逃得满山遍野,不断被隋军将士追上砍杀,尸体从虎牢关城下不断向西蔓延,铺满大小道路和荒野田地,被践踏成了肉酱的尸骸染红无数两军将士的双脚,在道路上留下无数带血脚印。 对郑军将士而言,还有一个十分要命的地方——就是他们想要逃回洛口仓城内,必须还得越过洛口仓东面的石子河!不过快马冲回了洛口仓后,王玄应稍微冷静下来也想起这个要命问题,赶紧派出四千军队到石子河东岸列阵,保护桥梁掩护自家败兵回城,尽最大可能保留守城力量。所以当陈丧良在天色微黑时带着隋军主力追杀到了石子河东岸时,也就被郑军生力军拦住了道路。 “传令全军!”陈丧良大声吼叫,“全力冲击!给本王拿贼军的尸体,填平石子河!” 第518章 血战 不知不觉间,从狐假虎威到被别人狐假虎威的陈丧良也积累了相当不小的威信,随便吆喝了一句要拿敌人的尸体填平石子河,命令传达下去后,本就士气高昂的隋军将士更是象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睛吼叫着冲杀得更快更猛,根本无视在桥梁前列阵而战的郑军将士,笔直的就直接冲了过去,也驱逐着郑军败兵为免费前锋,不打半点折扣的直接撞击郑军步兵方阵。 受命率军掩护溃败同伴撤退的郑军大将郭什柱也很会当机立断,不顾迎面冲来的还有大批的自家败兵,毫不犹豫下令放箭射击,羽箭破空而落间,众多郑军败卒惨叫着摔在距离仓城已经不到两里的道路上,隋军将士也有不少人中箭,但除了重伤倒地或者直接毙命的,没有一名隋军将士停下脚步,不少人还连插在身上的羽箭来不及拔出,吼叫着只是冲锋杀人,“杀!杀!杀!杀光这帮郑狗!” 也正因为这些英勇将士的全力冲击,郑军郭什柱抛射的羽箭这才没能挡住自家败兵的正面冲击,被隋军将士追杀得太狠的郑军败兵大队在恐惧间不由自主,一个劲的只是拼命向前,终究还是撞上了自家步兵方阵的正面。郭什柱虽然再一次当机立断,命令麾下士兵以投枪刀矛砍杀自家败兵,避免方阵被自己人冲溃,无奈他麾下的将士却不象他那么铁石心肠,阻拦砍杀间多少都有一些手软,结果被许多抱头冲来的郑军败卒抓到机会,从缝隙中钻进了郑军队列内部,然后这些聪明的败卒倒是暂时保住性命了,郑军方阵的严整队形也被他们搅乱了。 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当然是做梦都巴不得碰上这样的好事,乘机大步冲到郑军方阵面前时,隋军将士各抡刀枪疯狂砍刺,无法依仗严整队形互相配合的郑军士卒被迫各自为战,却又马上暴露了单兵战斗力不及隋军将士和军心慌张的致命弱点,厮杀间被成片成片的砍倒剁翻,不少郑军士卒还被直接砍成碎片剁成肉块,死得苦不堪言,前军迅速大乱,继而被直接冲溃,势不可挡的隋军将士直接杀入郑军方阵内部,继而直扑郭什柱的中军所在。 步兵方阵的防御力确实十分强大,但是如果被敌人杀进了内部,整个方阵也等于是直接报废。看到敌人出现在自己背后,左右后三个方向的郑军将士顿时心中大慌,郭什柱却是不肯死心,又大声喝令打出旗语让各军向自己的旗帜靠拢,妄图把军队收缩成团继续负隅顽抗。然而隋军将士的动作却太快太快,旗号刚刚打出,隋军前锋已经杀到了郭什柱的中军面前,同时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隋军将士也迅速与郑军方阵两翼军队展开激战,郑军的收缩速度极慢,郭什柱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 更多的隋军将士直接绕过了郑军方阵上前,砍瓜切菜一样的屠杀郑军败兵,郑军败兵争先上桥前,八道浮桥上很快就挤满了鬼哭狼嚎的郑军败兵,互相推搡自相践踏,无数郑军士兵被推下浮桥,无数郑军士兵被同伴活生生踩成肉酱,还有无数郑军士兵攀在浮桥边缘艰难前进,八道浮桥的两侧也很快就挂满了郑军士兵,象是爬满了黑色的蚂蚁,不堪重负的浮桥吱嘎吱嘎接连作响,随时可能断裂。 隋军之前根本就不必使用的火药瓶此刻终于得以登场,冒着青烟的火药瓶接二连三的抛入郑军败卒密集处,接连爆炸声与郑军士卒的惨叫声哭号声汇为一股,声传数里。期间又有一队隋军将士成功冲杀至一道浮桥边缘,挥动已经尽是缺口的铁刀猛砍浮桥绳索,早已不堪重负的绳索立时断裂,浮桥也在郑军败兵的疯狂号哭声中落入水中,桥上郑军士卒落水无数,在水中挣扎呼救,尽可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互相拉扯坠底溺死,也连累了许多会水的士兵因为摆不脱落水同伴纠缠而无辜淹死。 完全就是一场屠杀,如狼似虎的隋军将士用尽一切力量,尽可能的劈砍捅刺所有面前的敌人,无数人已经杀得满身血染仍然不肯停歇,仍然还在挥动着残缺的武器劈砍身旁敌人,彻底崩溃的郑军士卒则是毫无战心,哭着喊着只是向石子河对岸逃命,争抢浮桥跳入水中泅渡过河,尸体迅速堆满河岸,飘满水面,鲜血也迅速染红了整个河面。 这时,郭什柱军也已经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亡命冲击,郭什柱带头逃命,麾下士卒争相跟随,与之前逃亡的自家同伴争抢浮桥,为了能够冲上已经铺起厚厚尸体的浮桥不惜刀兵相见。彻底混乱中,郭什柱还无比倒霉的被自家败兵扯下了战马,还更加倒霉的半身落地,结果还没等郭什柱发出咆哮吼叫和他的亲兵上来抢救,无数双草鞋已经踩到了他的头上脸上胸口上,结果郭什柱惨叫着上半身被败兵活生生的踩成肉酱时,他的一条腿依然还完好无损的挂在马镫上。 隋军将士成功完成了陈丧良交代的任务,真正做到了用郑军士卒的尸体填平石子河,层层叠叠的尸体在河中堆积,河水为之断流,两军将士都可以直接踏着尸体冲到石子河西岸,但还是有相当不少的郑军败卒哭着喊着过河逃向了洛口仓南门,隋军士卒紧追不舍,还有不少聪明的隋军将士记得陈丧良的战前悬赏,尽可能的混杂在郑军败卒的人群之中前进,去争取那先入洛口仓者封侯的重赏。 考验王玄应决断能力的关键时刻到了,此时天色早已全黑,黑夜之中视物不清,根本没办法分清楚敌我,卑鄙狡猾的隋军将士也肯定会争取乘着这个机会杀进洛口仓,所以王玄应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关闭城门,不给隋军士卒乘机入城的机会!但是,王玄应却又必须考虑到另一点——尽可能救回有生力量,这样才有力量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守卫同样十分重要的洛口仓城! “太子殿下,末将求你了,快关门吧,关门!”郑军大将席辨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苦苦哀求道:“再不关门就来不及了,如果陈贼军队跟着我们的败兵杀进城里,我们就全完了!” 葛彦璋和时德睿等残存的郑军将领也在苦苦哀求王玄应尽快关门,王玄应却是犹豫不决,声音里同样带上了哭腔,“那城外的将士怎么办?郭什柱将军怎么办?洛口仓城里,现在只剩下了五六千守军了,不把这些将士接应回来,接下来我们怎么打?” “保住城池要紧!”葛彦璋急得跺脚大吼,“保住城池,我们还有收拢城外败兵的机会,如果让贼军乘势杀进城来,我们就是救回再多的士卒也没用了!” 王玄应身体震了一震,几乎就想立即下令关门,然而这时,数量相当不少的郑军败兵早已冲上南门吊桥,哭着喊着冲进城门甬道,听到城下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王玄应又心中一软,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又扭头去看城外情况,寻找最佳闭门时机,然而城外早已是一片漆黑,王玄应又能看到多少情况? 慈不掌兵这句话正确得不能再正确,心肠远不如老爸和妹夫那么歹毒的王玄应只是稍一犹豫就坏了大事,又过了还不到三分钟,城门内侧就响起了郑军士卒歇斯底里的疯狂喊叫声音,“贼军!贼军进城了!” “关门!拉吊桥!” 王玄应这一次终于当机立断了一把,立即大吼下令关门收吊桥,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吊桥上早已挤满了两军士卒,城上郑军士兵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起吊桥了,城门处也已经挤满了士兵,也是无法关闭,同时黑暗中也已经有大批的隋军将士已经杀到了城门近处。王玄应被迫无奈,只能是一边命令士卒放箭,无差别覆盖城下两军将士,一边大吼道:“放千斤闸!” 砰的一声巨响,城门内侧的千斤闸轰然落地,把好几名郑军士兵生生砸成肉酱,也切断了隋军将士乘乱混进城内的道路,然而还是有数量不明的隋军士卒已经抢先冲进城内,正在城里疯狂砍杀郑军士卒,等待主力入城接应。王玄应闻报大惊,只能是赶紧命令时德睿下城主持城内战事,剿杀扑灭已经入城的隋军将士。 与此同时,城外的隋军将士也已经发现了机会出现,冲杀得更加猛烈,顶着箭雨不断冲击吊桥和城门,并马上就砍断了吊桥绞索打通直抵城下的道路。消息飞报到陈丧良的面前后,陈丧良大喜过望,赶紧命令最方的罗士信和王伏宝两军继续猛攻城门,同时赶紧整理后军队伍,准备连夜发起攻城。 不消陈丧良下令,罗士信和王伏宝两支悍勇之师早已自行展开了攻坚作战,罗士信亲自率军冲击城门,疯狂砍杀门前敌人败兵,踩着厚厚尸体向城门甬道内挺进。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则看准了天色全黑守军视野狭窄的弱点,让士兵过河后左右展开,咬着武器空手攀爬城墙,组人梯向上攻城,郑军士卒疯狂反击,城上城下都是喊杀震天,厮杀得不可开交,其中又以城门处为最盛。 破城希望最大的也是罗士信军主攻城门战场,因为之前已经有五六十名隋军勇士已经抢先杀进城内,在遭到敌人围攻后,这些隋军勇士又十分聪明的退到千斤闸旁背门死战,一边掩护后面的同伴破坏千斤闸,一边拼死抵抗郑军将士的疯狂反扑——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些隋军勇士不拼命也不行了,不拼命的话,肯定会死得比拼命凄惨百倍! 罗士信第一个在密集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千斤闸旁,挥刀力砍闸门间,包着铁皮的闸门火星四溅,罗士信手中尽是缺口的钢刀也断成了两截,罗士信无奈,只好用断刀砸晕身旁的一名敌人,抢得他手里的武器继续砍闸,同时隋军将士也不断跟着冲上前来,一边砍杀门旁残敌,一边对着闸门又砍又砸,然而武器不乘手,对包铁闸门伤害很小。又砍得几下,罗士信手里的铁刀也再次断为两截,已经满身满脸都是鲜血脑浆的小怪物罗士信急得大吼,“斧子!斧子!谁给老子弄一把斧子来,老子赏他一百贯!不!老子赏他三百贯!” “罗将军,给,三百贯!” 一名从后方赶来的隋军士兵怯生生递上了一把斧子,尽管斧头上已有缺口还沾满鲜血又破又脏,可是此刻对于罗士信来说,却已经等同于一件千金不换的宝物。欢呼着抢过斧头,小怪物奋起神力,重重一斧砍在闸门上,顿时劈断了一根包着铁皮的闸门横柱,隋军将士大声欢呼,城内却飞来一支流矢,正中罗士信右脸颊,罗士信脸上也顿时血流如注。 踢开上来关怀的部下,罗士信拔下脸上羽箭,吐出两颗断牙和一口鲜血,继续挥动铁斧劈砍闸门,当当当火星不断飞溅,千斤闸不断在罗士信的斧下变形,罗士信的鲜血也不断挥洒在闸门上。 察觉到隋军将士正在不断破坏千斤闸,受命剿杀城内敌人的郑军大将时德睿急得几乎发疯,不断大吼大叫要求部下加快动作,还亲自挥刀上阵,去冲击聚集在闸门旁垂死挣扎的隋军将士,而抢先入城的隋军勇士在郑军将士的不断冲击下,此刻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再是如何顽强抵抗也挡不住源源不绝杀来的郑军士兵,接二连三的不断倒下,还每一名倒下的隋军勇士都被郑军士卒乱刀分尸,找不到一具完整的遗体。 终于,当最后只剩下两名的隋军勇士被郑军士卒同时捅穿身体时,还没等郑军将士发出欢呼,阻拦进门道路的千斤闸也被罗士信和隋军将士联手砍出了一个大缺口,隋军将士迅速冲进城内,接住上来封堵缺口的郑军士卒,两名坚持到了最后的隋军将士则是全身血染,肚破肠流,倚在残破的千斤闸上气息奄奄,脸上也一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此同时,王伏宝军也开始有士卒冲上城头,尽管城上的郑军士卒象疯了一样的冲上来拼杀,隋军将士却更加疯狂的与敌人刀刀见肉的搏杀,每一名登城隋军士兵在倒下前都能砍翻剁倒数名敌人,也每一名隋军士卒在垂死前都要抱住咬住一个敌人,和敌人同归于尽。在这些隋军勇士的以死相拼面前,郑军士卒不断畏惧退缩,更多隋军勇士则靠着他们的掩护,成功的空手攀上城头。 激战还在持续的时候,坚持到了最后的那两名隋军勇士,已经被对他们充满敬意的同伴抬回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也许是奇迹,也许是信念的力量,两名连肠子都流了出来、全身上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隋军勇士,在见到陈丧良的时候,竟然还没有断气,看着陈丧良双眼中,也还带着最后的神采。 陈丧良下马到他们面前,向他们行了一个抱拳礼,沉声说道:“两位勇士,本王感谢你们的努力,本王言而有信,现在就给你们封偃师侯和巩县侯,各赏黄金百两,良田五百亩,事邑百户。本王知道你们没办法领赏了,所以你们的封赏,本王会转封给你们的家人。” 带着欢喜的笑意,两名隋军勇士的眼中先后失去了光泽,陈丧良亲手给他们合上双眼,又看了看远处已经逐渐升起火头的洛口仓南门,陈丧良口中喃喃,“安心去吧,谢谢你们。” ……………… 同一时间,虎牢关东门战场,城上城下两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满地皆是,城墙下的尸体更是层层叠叠,铺起半人多高,鲜血把护城河的死水染成暗红,城门处破烂散架的撞城车一辆接着一辆,两架一度靠上城墙的云梯车还在城墙旁边熊熊燃烧,更远处还有更多正在燃烧或者已经烧成灰烬的窦军攻城武器,熊熊火光把血腥战场照耀得更加残酷血腥,也让空气中布满了人体烧焦的味道,与鲜血腥味汇为一体,中人欲呕。 满身鲜血的隋军士兵正在抓紧时间抢救伤员,包扎伤口,城里的最后一支生力军预备队也正在扛着抬着各种守城物资上城换防,身上沾着许多鲜血的李客师则一屁股坐在被鲜血染红的城楼台阶上,手里用大兴祖宅换来的爱弓羊侃弓已经断为了两截,但是在这柄爱弓被窦军大将曹湛亲手砍断前,李客师也已经用这柄弓亲手射死了不下二十名敌人,同时亲自率军蚁附攻城的曹湛也为砍断李客师这柄爱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李客师亲手砍断了他脖子为自己的爱弓报仇。 脸上有血迹的殷开山走到了李客师的面前,先眺望了东面漫山遍野的窦军火把,然后又对李客师说道:“李将军,贼军还没有撤退的迹象,仍然还有可能继续攻城的可能。郝孝德将军那边带话来,说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过来助战,末将提议,应该把郝将军的队伍撤过来当预备队预防万一,换一支疲惫之师过去守西门。” 李客师无力的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就这么办,贼军鼓声还在持续,是还有可能发起攻城。” 殷开山应诺间,窦军的战鼓声节奏再次加快,听到这鼓声,李客师马上跳了起来,大吼道:“加紧换防,贼军又要上来了!快!快!” 还是同一时间的窦军阵中,尽管已经有许多的窦军将领跑到了窦建德面前哀求,还有一些窦军将领已经带上了哭腔,恳求窦建德不要再这么打下去,不要再拿麾下士卒的生命去发起注定无用的进攻,但窦建德的声音还是异常的坚决,大吼道:“滚开!给朕继续攻城,继续攻城!陈贼已经把贼军主力带到洛口仓去了,这时候不抓紧时间攻城,等陈贼主力撤回来,朕不是更没希望拿下虎牢关了?!” 在窦建德一再逼迫下,五千窦军步兵再次出阵,携带着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在战鼓声中大步上前,而虎牢关城上,新换上城的隋军预备队精神抖擞,目光坚定,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新一轮残酷激战。李客师立于墙头,冲着正在大步杀来的窦军队伍放声大吼,“窦贼!来吧!尽管放马来吧!不管你来多少,来多少次,本鸟贼都和你奉陪到底!” 第519章 套住了 初升的太阳洒下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窦军阵中才终于敲响了鸣金铜锣,听到这撤退信号,虎牢关城墙下的窦军士卒就好象是死囚听到了****诏书一样,扔下手里已经沾满鲜血和汗水的残破飞梯,撒腿就往来路逃窜,不少窦军士卒还在撤退中面带喜色,出声庆幸,“总算是完了,总算是完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场仗打完啊。” 与被迫放弃攻城还悄悄窃喜的窦军士卒截然相反,城头上做为胜利者的隋军将士也没有任何的欢呼,刀枪兵扔下武器就直接摔坐在城头上,弓弩手强撑着用远程武器把敌人追杀至射程之外,也都纷纷一屁股坐在尸横满地的城头上,坐在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还有不少士兵直接倒在地上鼾声大睡过去。 “窦建德匹夫!果然只是一介庸才!太阳已经升起,阳光对他有利,他竟然还舍得退兵!匹夫!庸才!蠢才!换了是我,我那舍得在这个时候退兵!” 城头上只有陈丧良的表叔李客师还在挥刀大声叫嚣,但话语中已经明显没有力气,挥动横刀向敌人挑衅间,李客师还脚下一滑就要摔倒,旁边的徐世勣赶紧把他搀住时,却又因为手脚都已经软弱无力的缘故,反倒被李客师带了一起摔倒,全都摔得狼狈不堪。然而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满脸血污尘土的狼狈模样后,李客师和徐世勣又都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欣慰,有喜悦,也有苦涩。 在这个时候鸣金退兵,不是窦建德不知道阳光已经逐渐开始对他有利,是窦建德军已经打不下去了,一天一夜的攻城大战中,窦军先后投入各类兵种超过五万人次,蚁附攻城一十三次,士卒连死带伤已然超过万人,结果不但依然拿虎牢关的坚固城防毫无办法,还把云梯车和撞城车等大型攻城打了一个精光,作战队伍从上到下都是疲惫不堪,大小将领不断哭泣哀求窦建德尽快退兵,窦建德也不可能逼着已经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军队再扛着简陋飞梯去攻打城墙,所以窦建德这才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撤退命令,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对陈丧良的切齿痛恨率军退走。 大战后虎牢关战场上尸山血海,洛口仓战场这边也是一个模样,尽管隋军将士在半夜时就已经攻入了城内,但是已经无路可逃的郑军王玄应部却还是不肯放弃,拿出了惊人的斗志与毅力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王玄应还断然拒绝了陈丧良的亲自出面招降,率领残兵败将退到城内高地负隅顽抗,着急抽身返回虎牢关预防万一的隋军主力不得不集中兵力围攻这股残敌,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才在黎明时歼灭王玄应率领的近千残敌,并且生擒到了已经负伤的王玄应。 伤痕累累的大舅子被押到陈丧良面前时,陈丧良并没有尝试招降或者安慰大舅子,也没去理会大舅子那故作镇定无畏实际上却充满恐惧的神情目光,只是命令部下把王玄应押下去治疗关押,打入囚车以备后用。部下依令而行后,看着大舅子被押走时的垂头丧气模样,陈丧良充满血丝的双眼中也露出了一些疲惫,喃喃道:“没有马上杀你,是看在雪姬的面子上,还有招降洛阳守军时你还有点用。你们父子的野心如果不是这么大,抵抗得这么顽强,该少死多少人啊?” 成功拿下了多少还剩一些存粮的洛口仓后,东征隋军不但解决了粮草供应和军械辎重的运输问题,还一举摆脱了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对来自窦建德的威胁,东征隋军的文武将官都应此欢欣鼓舞,都认定自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赶走窦建德和光复洛阳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然而陈丧良本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放在陈丧良面前的还有一个巨大难题——如何超越李二,在虎牢关战场上重创窦建德军,还要生擒或者干掉窦建德本人? 休整了一天时间,留下了一支军队驻守洛口仓后,疲惫不堪的陈丧良率领同样疲惫的东征主力重新回到虎牢关,李客师和殷开山等文武将官都来虎牢关西门处迎接陈丧良凯旋,见面时,陈丧良来不及夸奖表叔在守城大战中的杰出表现,马上就问道:“窦建德贼军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比方说砍伐木材建造新的攻城武器?” “没有。”李客师摇头,介绍道:“窦贼军队昨天撤兵回营后就再没什么动作,也没再象前些天那样疯狂砍伐木材,看模样,窦贼军队也打算休整一段时间。” “坏了。”陈丧良一听叫苦,道:“窦贼搞不好要跑了,这下子我们的麻烦大了。” 李客师没有参与当初陈丧良在洛阳城外召开的军事会议,并不知道陈丧良想把王世充和窦建德搂草打兔子的狂妄野心,闻言自然一楞,惊讶问道:“殿下,窦贼如果退兵撤走,我们不是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攻打洛阳,这是好事一件啊?你为什么还要叫坏了呢?” 这次轮到当初参加过洛阳会议的隋军众文武苦笑了,陈丧良却摇了摇头,说道:“进城再说吧,把军队安顿好了以后,我们再慢慢商量接下来的事。” 李客师等将应诺,赶紧尾随陈丧良入城,陈丧良随口交代,把安置军队的事交代了给了麾下帮凶,自己则苦苦思索如何避免窦建德临阵开溜——眼下东征隋军的上上下下都是疲惫不堪,伤病交加,窦建德如果提前带着军队跑了,陈丧良这会还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很自然的,陈丧良首先就想到了自己最拿手的无耻诡计,也马上就想起了自己麾下唯一从窦建德那边投降过来的王伏宝,还下意识的把王伏宝叫到了面前,王伏宝闻声上前侯令时,看了看王伏宝的严肃国字脸后,再仔细一思索,陈丧良却又摇头说道:“算了,这个任务不适合你。” 王伏宝满头雾水,不知道陈丧良搞什么鬼,陈丧良的一双贼眼却开始扫视麾下众帮凶,滴溜滴溜的乱转着心中盘算,还一度把目光停留在木兰那张益发秀气的脸蛋上,许久都没有移开,木兰被陈丧良盯得有些心虚,赶紧白了陈丧良一眼把脸扭开。不过还好,陈丧良最终还是放弃了木兰,又把目光转到了自归降后还没什么特别杰出表现的史万宝身上,又很快拿定了主意,微笑着向史万宝吩咐道:“史将军,把军队安顿好了后来见我,有差事交代给你。” 史万宝应诺,陈丧良这才领着众人匆匆返回虎牢关城内的指挥部,上得大堂,陈丧良第一件事又是马上把孙伏伽叫到面前,向他吩咐道:“伏伽,替我给窦建德写道书信,内容是嘲笑他的攻城失败,炫耀我的成功拿下洛口仓,言语越恶毒越好,顺便问他可敢和我们约定时间决战一场,就说如果他有这个胆量,本王一定奉陪。” “殿下,这么做行吗?”孙伏伽担心的说道:“我们的将士都太累了,急需时间休整休息,窦建德如果约我们明天决战,那我们怎么打?” “没关系,反正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打不打是我们说了算,到时候再想办法回绝。”陈丧良很不要脸的挥挥手,又说道:“先把窦建德匹夫套住再说,快写吧,表叔,你去给我弄一个窦贼俘虏来,让窦贼的俘虏送信,送这道书信用杀头危险,别让我们的人去白白送死。” ………… 和陈丧良担心的一样,窦军内部确实已经出现了不再攻打虎牢关的声音,而让陈丧良绝对想不到的是,不但有许多窦军文官反对继续正面攻打虎牢关,就连窦建德的老婆曹氏也大吹枕头风,劝说窦建德别在虎牢关外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建议窦建德尽快另想办法拯救盟友王世充。 曹氏和窦军文官反对继续攻打虎牢关的原因很简单,正面攻坚,窦建德大军面对隋军偏师都无可奈何,现在隋军主力已然拿下了洛口仓后顾无忧,腾出了手全力应对窦建德大军,窦军还能有什么希望拿下虎牢关?窦建德也同样考虑到了这个要命问题,所以撤回了大营后,在大型攻城武器已经消耗一空的情况下,窦建德并没有让军队重新赶造攻城武器,心里也逐渐开始动摇。 还好,陈丧良在窦军营中还有两个免费帮手叫王琬和长孙安世,为了留住窦建德和保住解救洛阳的希望,王琬和长孙安世一边大洒钱财贿赂窦军重要将领,一边跑到窦建德的面前哭泣哀求,恳请窦建德继续攻打虎牢关,收了他们好处的窦军重将也吃人嘴软,没有跟着文官一起劝说窦建德放弃攻打虎牢关。再加上还得考虑面子问题,窦建德这才没有立即下定决心退兵——率领倾国之兵前来救援王世充,结果只打了一仗就撒腿开溜,窦建德的面子确实有些没地方搁。 在这样的背景下,当窦军俘虏再把陈丧良的书信送到窦建德的面前后,心里本来就烦的窦建德当然是马上就暴跳如雷了,大吼大叫着把陈丧良的书信撕得粉碎,然后拍案咆哮道:“马上替朕给陈贼写信,约他明天决战!不拼一个你死我活,不分出雌雄胜负,朕绝不收兵!” 在场的窦军文武一听傻眼,忙都问道:“陛下,陈贼坐拥虎牢关坚城,是战是守主动由他,怎么可能答应和我们决战?” “怎么可能?陈贼的书信上,就是要朕和他约定日期再战!”窦建德再次拍案,又疑惑道:“咦?陈贼的书信那里去了?” 还是注意到了地上的纸屑,窦建德这才想起自己在暴怒中已经把陈丧良的书信撕碎,无奈之下,窦建德只好把书信里的大概内容介绍了一下,含糊陈丧良对自己的恶毒嘲笑,着重介绍陈丧良承诺可以约期决战。结果窦军众将官听了后有些人大喜,还道是陈丧良在大胜后得意忘形,轻敌必败,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还提醒窦建德道:“陛下,陈贼是出了名的奸诈无匹,他的军队接连作战士卒疲惫,难以再战,他绝不可能在近期内发起决战,此事太过诡异,还请陛下慎重为上。” “用不着什么慎重!”窦建德又一拍御案,恶狠狠说道:“写道书信有什么损失?就这么定了,约他陈贼明天决战,他如果敢答应,朕就在野战中送他升天!” 细胳膊扭不过大腿,尽管有许多窦军文武将官都怀疑这是陈丧良的诡计,但窦建德既然已经拍板定案了,已经有宋正本这个前车之鉴的窦军文武还是不敢罗嗦什么,任由窦建德亲自提笔做书,写了一道把陈丧良辱骂得狗血淋头的书信,约陈丧良次日在虎牢关外决战,并且马上就派人把书信送进了虎牢关城里交给陈丧良。 窦建德的亲笔书信把陈丧良骂得更惨,可惜这样的辱骂对爱面子的暴发户窦建德虽然是神效非凡,对于脸皮比长城拐角很厚的陈丧良来说,却是半点屁用都没有。笑吟吟的看完了窦建德的书信,陈丧良亲自提笔,在书信的最后写下了一句极不要脸的话——明天没空,十天后决战! 命令窦军使者把书信带回去交给窦建德时,窦军使者看到陈丧良在信上的答复,顿时就傻了眼睛,惊讶问道:“唐王殿下,你不是说只要我们约战,你就一定奉陪么?怎么我们约定明天决战,你要改成十天之后?” “本王是说给一定奉陪,但本王没说一定要由你们指定决战日期啊?”陈丧良微笑着说道:“回去告诉窦建德,就说本王刚刚光复洛口仓归来,已经很累了,需要时间休息,他如果有胆量决战,那十天后再说,就怕他没这个胆量。好了,本王累了,要休息了,送客。” 窦军使者还要坚持,左右侍卫早已上来赶人,窦军使者无奈,要只好乖乖的带着书信出城回营向窦建德报告陈丧良的答复,被调戏了一把的窦建德闻言当然是再次暴跳如雷,狂怒之下命令军队立即着手准备攻城武器,打算再次正面攻打虎牢关,窦军众文武赶紧劝说窦建德息怒,好说歹说才让窦建德冷静下来,也成功劝得窦建德收回成命,没有再让士卒白白浪费力气赶造攻城武器。 但这些窦军文武的冷静努力只是到晚上为止,到了天色全黑后,一名自称是隋军大将史万宝心腹的使者就来到了窦建德营中,声称说史万宝因为在陈丧良帐下不受重用,又打算为旧主李渊报仇,要自愿为窦军充当内应,在窦军发起攻城时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帮助窦建德拿下虎牢关。 除此之外,史万宝还在书信中向窦建德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就是东征隋军目前士卒疲惫伤病交加,战斗力严重下降,同时洛阳城里的王世充也一度发起反击,所以陈丧良在军事会议上决定要用缓兵之计暂时稳住窦建德,一边让士卒休整休息,一边寻机单独返回洛阳主持那里的战事,只在虎牢关城上虚打旗号恐吓窦建德军不敢发起进攻。 性格其实十分多疑的窦建德并没有立即相信史万宝使者,故作识破史万宝的诈降诡计,喝令将那史万宝使者推出帐外斩首,乘机观察史万宝使者反应借以辨别真假。然而很可惜,陈丧良派出的使者要不就是绝对靠得住,要不就是根本不知情的死间——这个由史万宝亲兵担任的使者也不例外,所以尽管都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了,那使者仍然还是拼命号哭坚持,说自己是奉了史万宝的命令送信,史万宝的献城决不是做假,而是出自真心实意。 仔细观察了没有发现破绽,窦建德这才下令把那倒霉使者重新带回面前,仔细向他询问史万宝在陈丧良的帐下处境,使者则如实交代说史万宝在陈丧良帐下的处境一般平平,没有象殷开山和冯立那样得到陈丧良的重用,还说史万宝今天在会议上挨了陈丧良的训斥怒骂——这点当然是史万宝对亲兵自己介绍的。窦建德听了之后虽然还在有些将信将疑,却也难免是大为心动,觉得无论如何都要碰上一次运气。 于是乎,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清晨时,窦建德也就再次下旨,诏令麾下士卒重新大量准备攻城武器,决心再次发起进攻,窦军文武小心劝说时,窦建德却一拍御案吼道:“朕亲提举国之兵来救洛阳,洛阳危在旦夕,朕却在这里安坐观望,畏敌不前,岂不是怕了他陈应良奸贼?背弃信义,惹人耻笑?朕意已决,重新准备攻城,再有阻拦者,立斩!” 窦军众文武无可奈何的闭嘴,王琬和长孙安世等郑军使者迫不及待的歌功颂德,窦军士卒也被迫重新携带斧锯上山砍伐木材,把大量的木材带下山去制造攻城武器。而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瞒过隋军斥候的眼睛,隋军斥候把消息禀报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后,陈丧良也立即放声大笑,道:“果然套住了!窦建德匹夫,既然你已经被本王套住,那你的死期就已经不远了!” 第520章 诚意赔罪 为了取信于窦建德,史万宝在书信中向窦建德介绍的洛阳郑军反扑一事当然不是假消息,事实上早在东征隋军两线大战的头一天晚上,在侥幸与外界取得一次联系的情况下,为了替窦建德和王玄应争取更多取胜机会,洛阳郑军借着夜色掩护,确实向围城隋军营地发起了一次反击,让隋军很是吃了一些亏,还差一点就取得了胜利。 隋军吃亏的原因是袁天罡和屈突通这两位尚书大人贪功,老奸巨滑的王世充为了迷惑隋军,假意公开宣称说要在夜里偷袭东门外的隋军营地,并故意让一名触犯军法的郑军士兵逃出城外报信,袁天罡和屈突通闻报信以为真,为了贪功也为了削弱王世充的守城力量,便在入夜后调动军队在东门外布置了一个伏击圈,谁曾想郑军却来了一个声东击西,在夜里东西两路同时出兵,少量兵力佯攻东面,吸引隋军主力注意,主力则乘机猛攻驻守西苑的隋军大将丘师利部,并以精锐死士居前,成功杀进丘师利的营地。 完全就是措手不及的丘师利军差点就被郑军一脚踹了营地,被郑军偏师骗到东线的隋军主力也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给丘师利派遣援军,郑军长驱直入,直接杀入丘师利的中军营地,丘师利连头盔都来不及戴,带着亲兵死守将帐栅栏,与郑军厮杀得天昏地暗,结果逐渐反应过来的中军将士虽然纷纷过来救援,帮着丘师利保住了将旗不倒,但首当其冲的外营却被郑军摧毁过半,外营将士死守惨重,匆匆赶来救援的隋军刘黑闼部也被郑军挡住,无法迅速扭转局势,最后还是屈突通亲自带着主力过来增援,郑军将士这才且战且退撤回皇城,前前后后一共给隋军将士制造了一千七百余人的死伤。 战后,丘师利老老实实的跑到了袁天罡和屈突通面前请罪,知道自己同样责任重大的袁天罡和屈突通也老老实实的遣使贲书请罪。而请罪书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时,洛口仓和虎牢关的战事都还没有结束,陈丧良怕动摇军心不敢立即对外公布,还是到了东线战事彻底结束后,陈丧良才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麾下的帮凶走狗,并去书袁天罡和屈突通,罚去他们半年的俸禄,要求他们不得再有任何贪功侥幸心理,老老实实的坚守营地围死王世充老狐狸才是上策。 这一战也给东征隋军提了一个醒,就是能够在各种不利条件下能够熬死李密上演翻盘奇迹的王世充军在坚韧方面确实不是吹的,在隋军主力面前仍然还有一点还手之力,东征隋军的后方并非万无一失,仍然还有危险存在。所以回到了虎牢关后,性格有些谨慎的李客师和封德彝都建议陈丧良不妨考虑先解决王世充这个危险,然后再全力应对窦建德这边的威胁。 陈丧良果断否定了李客师和封德彝的提议,虽然陈丧良很清楚他们的提议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但是战事进行了这个地步,陈丧良只要稍有疏忽,马上就会与乘机干掉窦建德的机会擦身而过,到时候再想出兵征讨退回巢穴的窦建德,就不知道要多消耗多少钱粮和多死多少人了,迅速结束这一乱世也将变得遥遥无期,无辜百姓更不知道要多遭受多少苦难,所以即便明知道后方不能完全放心,陈丧良还是咬牙决定继续在虎牢关坚持下去,等待一举干掉窦建德的机会出现。 还好,窦建德没有让陈丧良失望,中了陈丧良的挑衅计和诈降计,白白错过了从容撤退的机会,选择了继续赶造攻城武器,准备再次发起正面进攻。陈丧良摸透了他爱面子的性格和不肯就此罢休的心思,决定再打一场守城战,再消耗一些窦军的兵力和锐气,然后再图谋野战破敌,也立即着手修补城防和赶造守城武器,准备下一场守城大战。 准备守城大战的同时,陈丧良也迫不及待的开始了野战破敌的准备,先是去令后军,让秦琼率领三千骑兵押送一批军需物资及十门火炮前来虎牢关助战,补强机动兵力也准备拿火炮给窦建德一个惊喜,同时陈丧良又下令把从洛口仓战场上缴获的伤马全部宰杀,拿马肉给东征隋军将士改善伙食,补充营养。 别的命令都被忠实走狗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下去,唯有杀马犒军这点遭到了一些帮凶走狗的反对,从定****那边投降过来的马匹专家张万岁更是直接跑到了陈丧良的面前抗议,道:“殿下,那些伤马不能杀,六百多匹伤马,其中至少有六七成可以治愈,重新用于战场作战,当菜马宰杀太可惜了。” “是可惜,但没办法。”陈丧良神情无奈的回答道:“只吃粮食的话,不利于将士们迅速恢复体力,补充在接连激战中大量消耗的脂肪蛋白质,只有吃肉才能让我们的将士迅速恢复体力,重新走上战场抡刀子砍人,所以没办法,只能牺牲这些还有希望治好的战马。” 张万岁听不懂陈丧良说出的新名词,仍然坚持道:“殿下,你想厚待将士的心思,将士们都很感激,但是这些战马杀掉还是太可惜了,将士们少吃一顿肉没什么,只要少吃一顿肉就能保住这些战马,殿下你何必为了让将士们多吃上两斤马肉,白白宰杀这么多的宝贵战马。” “人命比马命贵,多吃一斤肉,在战场上就多一斤力量,多一斤力量,我们的将士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这些战马又不能马上治好重新投入作战,不如先救眼前之急。”陈丧良摇头,又挥手说道:“不必多说了,本王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本王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张万岁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断,心疼之至,陈丧良知道他爱马如命的性格,便安慰道:“没事,我们现在已经有陇西和平凉两处养马地,每年都能为我们提供战马,还可以通过贸易从高昌吐蕃获得战马,李尚书那边也已经兵临善阳城下,你之前给我上的马政表章写得很好,等打下了马邑,我封你为马邑太守,让你到马邑去一展所长,为我们调养更多战马,到时候你想多少战马,我都在钱粮方面支持你。” 张万岁赶紧道谢,但心中仍然还是万分不舍,根本不忍去看那些完全有希望痊愈伤马无辜惨死在陈丧良屠刀下的悲惨模样,然而也在张万岁的惋惜声中,大块大块的香浓马肉也被送到了疲惫不堪的隋军将士面前,接连大战多场的隋军将士个个狼吞虎咽,吃得一个比一个香,却殊不知张万岁正在背后偷偷抹着眼泪。 六百多匹伤马提供的肉食只够三万多隋军将士吃上两顿,起到的补充体力作用微乎其微,但是陈丧良为了这一战下的本钱之大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又过了三天多时间后,当秦琼率领着三千骑兵押送着火炮和军需来到虎牢关战场时,东征隋军将士又无比惊喜的看到,秦琼军竟然还带来超过了四千头的猪羊!见面后,秦琼也马上就向陈丧良抱怨道:“殿下,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们后军有六万多人,前军这边只有三万多人,你怎么叫我们把八成的随军猪羊送来?前军吃好了,我们后军怎么办?” “好办!”陈丧良魔爪一挥,指着东面说道:“把牛口的窦建德干掉,把他的随军猪羊骡驴全部抢过来,我再让后军把肉吃个饱!” “干掉窦建德,当然没问题。”秦琼摩拳擦掌,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殿下你想要末将干掉窦建德,是不是应该先让末将和前军一起把猪肉羊肉吃个饱?天天都是咸菜青菜,连豆腐都难得吃上一次,末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陈丧良放声大笑,立即命令按照每人一斤肉食的配给宰杀猪羊,为前军和秦琼的骑兵补充体力,结果命令传达后,隋军各营中也很快响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音,将领士卒个个喜笑颜开,士气大振。再然后,多少会些现代厨艺的陈丧良还亲自下厨,带着伙夫给校尉以上级别的文武将官做了一顿红焖肘子,收买人心也顺带着炫耀自己的多才多艺。 有好事也有坏消息,正当隋军将士在难得好菜面前狼吞虎咽时,城外斥候却给陈丧良送来了一个坏消息——窦建德那边也正在犒赏将士激励军心。再结合窦建德军今天中午就已经停止伐木的情报,陈丧良和隋军文武也一致断定,窦建德很快就要重新发起攻城了,还很可能就是在明天就发起攻城。 不过这也完全不能算是坏消息,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士气正盛又正好都在聚宴的隋军众将争先恐后,全都抢着要率领本部人马担任守城任务,就连脸上还包着纱布的罗士信也含糊不清的嚎叫请战,“殿下,让末将守城门正面,末将要砍他二三十个贼军脑袋,为我的牙齿报仇!” 陈丧良并没有接受主力诸将的踊跃请战,还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马上就向李客师等人吩咐道:“表叔,殷老将军,郝将军,行恭,世勣,明天如果贼军真来攻城,还是你们上,带着上次守城大战的将士上,争取比上次打得漂亮。” 李客师等人应诺,罗士信和尉迟敬德等主力将领一听不干了,纷纷问道:“殿下,为什么不让我们上?难道你认为,我们在守城战里还比不过李将军他们?” “当然不是。”陈丧良摇头,沉声说道:“我不让你们上,是为了让你们继续休息,只有你们多休息多恢复体力,我们出城和窦贼军队决战才更有把握!” 说罢,陈丧良忙又补充了一句,微笑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坚持一定要参加守城战也没问题,谁的队伍打了明天的守城战,城外决战就没谁的份,换没打守城战的将士出城。” 罗士信和尉迟敬德等将一听赶紧改口,都说殿下英明,我们是应该多休息多恢复体力。陈丧良笑笑,又转向李客师等将说道:“表叔,几位将军,明天就看你们的了,务必要让你们麾下的将士向上次一样的英勇作战,顽强抵抗,让我们的野战主力安心休息,养足体力迎接更加激烈的城外决战。” 李客师、殷开山和郝孝德等将一起离席起身,抱拳唱诺,信心十足的保证完成任务。陈丧良满意点头,又自言自语的说道:“窦建德,来吧,明天再在攻坚战中大战一场,我看你的主力战兵还能剩多少战斗力!” ………… 被陈丧良和隋军众文武料中,此日清晨,窦建德果然再次亲自提兵来攻打虎牢关,还带来了数量比上次更加众多的各种攻城武器,背靠汜水在虎牢关阵前排开,声势仍然万分浩大。隋军方面则按照陈丧良的要求,仍然是以上次守城大战的军队上城迎战,陈丧良还把战场指挥权继续交给鸟贼表叔,让他继续负责指挥守城大战,自己则腾出手来署理堆积如山的军政事务,还有抽空深入营中探望伤兵,慰问主力将士,显摆大隋影帝的炉火纯青演技。 虎牢关东门外的护城河是被窦军在上次大战中就基本填平了的,疲惫不堪的隋军将士也没浪费时间去重新疏通,所以窦军这一次的蚁附攻城开始得远比上一次早,才用虾蟆车运了一次土石填河,彻底填平了城门附近的几段残坑,彻底疏通了重型攻城武器直抵虎牢关城下的道路后,窦建德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发了进攻,同样是第一波攻击就向南北仅长四里的虎牢关东门投入了四千蚁附兵力。而与此同时,窦建德自然少不得暗暗在心中祈祷,“史万宝,快动手吧,打开了城门,朕封你为王爵!” 天空中再一次是箭石来往如蝗,窦军的步兵队伍也象上次一样的如同海浪波涛一般汹涌不息,当简便飞梯接二连三的搭上城墙时,虎牢关东门的上下也爆发出了阵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然而隋军主力精锐却丝毫没有紧张或者兴奋,全都按照陈丧良的要求,集中在远离东门的城内西部安心休息,大白天里鼾声大睡的隋军主力将士比比皆是,陈丧良也不再象上次那么提心吊胆,时刻分心留意东门战事,领着木兰等亲兵只是逐营探望士兵,对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置若罔闻。 在城内西部陪着主力将士吃了一顿午饭,陈丧良这才返回指挥部署理公务。忙碌中,不知不觉间,封德彝和孙伏伽等文官副手都离开了签押房公干,房内只剩下了陈丧良和木兰两人,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后,陈丧良又回头看了看一直守侯在自己身后的木兰,见她虽然还是站得笔直如挺,神情却已经明显有些疲惫,陈丧良还没狗吃光的良心也不由有些生疼,便开口说道:“木兰,你累了吧?下去休息吧,不必一直守在我旁边。” “不累。”从回到陈丧良身边后,木兰就从没给过陈丧良半点好脸色,这次也是一样,板着脸说道:“贼军正在攻城,尉迟将军又在营中,我身为中军副将,必须守在这里,时刻准备组织中军参战。” “没事,贼军杀不进城来。”陈丧良笑笑,道:“我们的主力已经撤回了虎牢关城里,这点贼军士卒心里都很清楚,窦建德再是怎么的逼他们攻城,他们都不可能再象上次那样的一往无前了。我故意引诱窦建德发起进攻,不过是想浪费他的士卒体力,消耗他的主力战兵,到了傍晚的时候,我拿颗假人头到城上亮亮,就说是史万宝的人头,史万宝的献城也已经被我们挫败,窦建德就会乖乖滚蛋了。” 白了陈丧良一眼,木兰哼道:“果然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喜欢偷奸耍滑。” “你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没有外人在场,陈丧良说话没了许多顾忌,微笑说道:“动不动就给我甩脸色,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那里得罪了你,你怎么就从没有对我有点好脸色?” “亏你还有脸问我这问题!”木兰的俏脸和眼睛一起红了,恶狠狠问道:“单盈盈那件事,你说你对得起我不?你怎么向我交代?” “我用得着向你交代吗?”陈丧良笑道:“我帮你娶了一房媳妇,也帮你不被人在背后叫假姑娘,你还要感谢我才对。” 木兰下意识的扶住了腰间刀柄,陈丧良知道她的火暴脾气,慌忙挥手说开玩笑,好说歹说才让木兰松开刀柄,然而看到了木兰的娇嗔模样,已经很长时间没碰到女人的陈丧良难免有些心痒,忍不住又开口说道:“木兰,商量件事如何?” 木兰疑惑看陈丧良,陈丧良则转过身来,面对着木兰,微笑说道:“等打完了这场仗,拿下了洛阳救回了盈盈,你和她一起做我的侧王妃怎么样?” 晴天霹雳,木兰顿时张大了嘴巴,惊讶看着陈丧良连去握刀都忘了,陈丧良乘机抓起她被武器磨出无比粗糙的小手,微笑说道:“用不着这么吃惊,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当初在瓦岗寨打你的名号骗单盈盈,也是怕伤了她的清白名声,只是我当时还真没想到,会引出后来这些事。让盈盈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也让你一个女孩子被迫娶妻成亲,有苦难诉,做为赔罪,我除了同时娶你们,还真没其他办法了。” 惊讶神色渐渐从脸上消失,心头很多疑问迎刃而解后,傲娇也重新回到了木兰的身上,把脸扭开,哼道:“做梦!” 话刚哼完,陈丧良突然一把猛拉,心头正乱木兰的猝不及防,竟然被陈丧良扯到了怀中,然后还没等木兰做出其他反应,陈丧良早已重重吻到了她的红唇上,木兰奋力挣扎,却死活摆不脱陈丧良的魔爪,力气也越来越小………… 门前突然传来的公文落地声惊醒了热吻中的陈丧良和木兰,陈丧良和木兰斜眼看去时,却见封德彝已经站在了门前,脸上还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然后木兰赶紧推开陈丧良,起身背对封德彝站好,陈丧良也是万分尴尬,都不知道如何向封德彝解释。最后倒是封德彝首先回过神来,伸手假意摸索,道:“殿下,臣下的眼睛怎么突然花了?什么都看不到?臣下得去看郎中了,告退,告退。” 一边说着,封德彝一边撒腿开溜,同时也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唐王殿下还有这口嗜好,好,抓紧时间挑选几个美貌**备着,有机会就送到殿下面前,升官封爵就有望了。” 知道封德彝已经误会的陈丧良正在无奈苦笑的时候,木兰也正在拼命跺脚发脾气的时候,窦建德却在虎牢关城外的御辇上鲜血狂飙的虎牢关东门疯狂怒吼,“加紧进攻!加紧进攻!后退一步者,立斩!狗娘养的史万宝,怎么还不动手?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朕就不给你王爵了!” 第521章 言而有信 如陈丧良所料,窦军的蚁附攻城没有象上次猛烈,知道东征隋军主力已经撤回虎牢关的窦军将士在冲锋作战间都有意无意的留有一定余地,一往无前的气势大不如上一战,窦建德也没敢向上次那样先后投入五万人次的军队参战,在投入兵力方面也有所克制,所以李客师也顺利完成了陈丧良在战前交代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没有请求一支隋军野战主力上城参战,仅凭上次的守城军队就再次挡住了窦军的进攻。 但即便如此,这一战仍然还是打得相当惨烈,从早到晚打了四个时辰,排除长盾手、弓手和操纵投石机等远程武器的步兵在外,窦军还是投入了超过两万人次的兵力发起攻城,并多次杀上城头,一度在城墙上聚集三十余人占据一处阵地,逼得李客师亲自率领亲兵下场参战,好不容易才重新补住这个漏洞,两军将士共计伤亡接近五千人,惨烈程度远超过寻常的城池攻守战。 最后,还是因为窦建德遭到部下的再三劝阻主动撤回蚁附兵马,陈丧良也见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了,隋军将士这才把一颗人头挂到城外,声称说是史万宝首级,史万宝的献城阴谋也已经被隋军挫败,窦建德这才无可奈何的下令收兵,垂头丧气的返回自军大营,白辛苦白死人的窦军队伍人困马乏,士卒怨声载道,士气下滑十分严重。 回营后,爱面子的窦建德自己觉得无颜见人,匆匆安排好了值夜事务便下令散帐,匆匆返回寝帐去懊悔烦恼。可惜就算逃回了寝帐也躲不开之前坚决反对强攻坚城的老婆曹氏,还算贤惠的曹氏虽然没有数落和嘲笑窦建德的不纳忠言,却也乘机劝说窦建德放弃直取洛阳的计划,建议窦建德重新考虑宋正本和凌敬之前的提议,取道釜口直进上党,直捣陈丧良目前十分空虚的河东产粮地,围魏救赵逼迫陈丧良退兵。 听到这话,窦建德明显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着不吭声,曹氏看出丈夫的心思,知道窦建德为了这事还宰了宋正本如果又掉头回去采取这个战术,面子上会更挂不住,于是曹氏便委婉劝说道:“陛下如果不愿走上党山路,那么陛下不妨与群臣商议一下取道河内西进,看看文武百官是什么意思,他们如果觉得可以进取河内,那么陛下可以采纳,如果他们还是觉得应该进取上党,陛下也不妨再考虑一下……。” 又沉默了许久,窦建德终于点了点头,同意在第二天与百官商议改道进兵的计划,曹氏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侍侯窦建德睡下,然后又悄悄派人去与几个关系密切的文武官员联系,让他们在次日早朝上给窦建德多做一些台阶,争取把窦建德重新拉回正确道路。 第二天的早朝上,用妻子提示的办法,窦建德假意宣称与群臣商议改道河内去救洛阳,结果马上就遭到了众人反对,因为隋军方面早早已经在临清关一带严密布防,东征隋军的主力也可以立即渡河助守临清关,改道河内只会打成和虎牢关一个鸟样。再然后,与曹氏暗中通过声气的齐善行也乘机开口,劝说窦建德假意退回临洺,然后取道上党东进河东,围魏救赵逼陈丧良放弃攻打洛阳。 有宋正本的覆辙在前,不少窦军文武都被齐善行吓了一大跳,窦建德也装做生气的问道:“朕之前就说过此计不可行,为此还杀了宋正本,你齐善行又来劝说朕出兵上党,难道你想做第二个宋正本?” “陛下误会了,微臣当然不敢学宋正本。”心里有底的齐善行毫不惧色,振振有辞的说道:“之前还在临洺时,宋正本建议陛下直接兵进上党确实行不通,因为当时陈贼军队还在洛阳西部的新安一线,随时都可以北渡黄河回援河东,所以我们直接出兵河东太过冒险。但现在又不同了,我军已经成功将陈贼引诱到了虎牢关一线远离河东,陈贼军队又接连作战士卒疲惫,难以再战,就算马上调回河东参战也是强弩之末,势难穿缟,所以微臣认为,现在出兵上党河东,远比宋正本时对我军有利。” 佯做仔细倾听了齐善行的胡说八道,又假意寻思了许久,早就后悔没有采纳宋正本忠言的窦建德乘机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现在出兵上党河东,是对我军更有利。” 看了听了窦建德和齐善行联手上演的这通双簧,窦军文武的心里也全都有了底,赶紧纷纷站出来附和齐善行的无耻诡辩,力劝窦建德先把主力撤回临洺,然后再进兵上党和河东。那些收了郑军好处的窦军将领看在钱财的份上虽然没有支持,却也没有站出来反对——全都被虎牢关的坚固难打给打怕了。而窦建德见火候已到,便也乘机下台阶,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众位爱卿都认为……。” “报——!” 突然飞奔进来的一名侍卫打断了窦建德的拍板定案,向窦建德稽首奏道:“禀陛下,虎牢关中派出一人自称是内直备身副都督张永通,携带陈贼国书前来,请求拜见陛下,递交国书。” “国书?”窦建德皱了皱眉头——土包子窦建德还真听说过这个名词,知道这玩意十分郑重严肃,绝不可能戏耍。所以虽然有窦军文武建议窦建德赶走隋军使者,拒绝接纳陈丧良的义宁国书,窦建德还是吩咐道:“把他带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陈贼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于是乎,很快的,陈丧良麾下最不怕死的使者张永通就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御帐之中,有过陈丧良的事前交代,张永通按照拜见外藩国王的礼节向窦建德行了礼,然后双手捧起置于绸盘之上的书信,朗声说道:“夏国皇帝陛下,这是我们大隋唐王殿下代表大隋天子递交给你的国书,请你收下。” 张永通的规范礼节与恭敬称谓,极大的满足了土包子暴发户窦建德的自大心理,所以窦建德也没有刁难张永通,一努嘴就让侍卫把书信转呈到了窦建德的面前,精美的盛信绸盘和同样精美的信封也让窦建德感觉自己受到了足够尊敬,暗暗得意着取出书信仔细一看时,窦建德顿时又有些喜上眉梢了——因为陈丧良在国书中是来兑现诺言的,约窦建德三天后在虎牢关东郊决一死战,不分胜负雌雄,绝不收兵! 察言观色发现窦建德露出了喜色,张永通乘机恭敬说道:“夏国皇帝陛下,之前你遣使寄书,约我军决战,我国唐王殿下受命摄政,金口玉言,替大隋天子答应与你十日之后决战,今天已是第七日,再过三日便是决战之期,唐王殿下言而有信,所以派遣小使至此,就是想向陛下你当面确认此事,请问陛下,三日之后,我军与贵军的决战是否能够如期展开?” 听到张永通这话,一些窦军文武马上就变了脸色,赶紧用眼色恳求窦建德慎重考虑此事,可惜窦建德却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大喝道:“决战!当然如期决战!回去告诉陈贼,三天之后,虎牢关东门外,你我两军决一死战,不分胜负,绝不收兵!” 成功完成任务的张永通一听大喜,赶紧向窦建德道谢,然后提出告辞,急需显摆威风的窦建德却大喝一声叫住张永通,又令刘彬当朝替自己给陈丧良写了一道答复国书,重申约战之期,亲自签名并且亲自用玺,然后交给张永通带回去交给陈丧良。不少窦军文武心中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 怕暴露自军情况,张永通在的时候,窦军文武不敢公开阻挠反对,然而张永通被侍卫送走后,齐善行和冯士羡等几名文官马上就出列叫苦道:“陛下,你怎么也不商议商议,一口就答应与陈贼决战?这是否太冲动了?” “还用得着什么商议?”窦建德大喝道:“之前陈应良奸贼龟缩虎牢关城中,朕是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个奸贼既然敢出城决战,朕对他还有何惧之有?还用得着什么商议?” “但是陛下,现在我们的情况也不是很妙啊。”齐善行叫苦道:“两次攻城大战,我军死伤超过万人,兵力虽然还有将近十万,但主力队伍的精兵强将近半带伤,士卒疲惫,士气也不是很高,此时发起决战,于我军不利啊?” “两次攻城大战,朕是军队是受了些损伤,但情况怎么都比陈贼的军队好!”窦建德大声冷笑道:“陈贼的主力战兵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接连打了五次大战,士卒伤病远比我军为多,疲惫程度也远在我军之上,兵力数量和战马数量也是我军占据绝对优势,这么好的决战机会,朕怎么舍得错过?” 齐善行等人还想劝阻,但窦建德却把大手一挥,喝道:“不必多言,朕意已决,三日之后,与陈贼军队决一死战!再有劝阻者,立斩!” 齐善行和冯士羡等人无奈闭嘴,窦建德大声下旨,诏令将决战日期告知全军,让全军将士加紧备战,三日后出兵与陈丧良决一死战。同时窦建德还迫不及待的颁布巨额悬赏,大声喝道:“再有,告诉全军将士,决战之日,谁能取得陈贼首级,赏黄金千两,明珠三百粒,赐封王爵!” …………………… 张永通回到了虎牢关后,得知了窦建德的答复和看完了张永通带回来的夏国国书,陈丧良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又多开心,连声说道:“好,好,只要窦建德就好,三天后打完了决战,我们就再不必担心他对我们的威胁了。” “殿下,恕下官提醒一句,最好还是小心提防窦贼失信用诈。”张永通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在窦贼帐中,下官注意到有好几个窦贼帐下官员神色紧张,似乎想要开口劝说窦贼不要接受约战,窦建德虽然答应三天后决战,但这些官员说不定会在这三天之内说得窦建德放弃决战,那我军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没关系,不用怕。”陈丧良大模大样的一挥手,微笑说道:“原因有三,第一,窦建德是直肠子,重声名爱面子,不会失信于我让天下耻笑。第二,窦建德如果想提前开溜,首先还得越过黄河这道天险,他率军渡河绝不可能瞒过我军眼睛。第三,我之前就说过牛渚口是窦建德的绝地,地势对庞大军队来说过于狭窄,运转十分不便,他就算三天后躲在营地里不出来,也没办法摆脱我军的纠缠,他只要一有什么动作,我们马上就可以乘机出击,逼他决战!” 张永通点点头,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其实下官在与窦建德接触时,也发现这个人是个直肠子,心眼远不及王世充和李密那么多,和他打交道远比和李密、王世充交涉轻松容易。这次出使他的营地,下官在事前也没想到能有这么顺利。” “正常。”陈丧良冷笑,语气十分讥讽的说道:“我仔细研究过窦建德的起家经过,发现这个匹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完全就是因为运气太好,从来就没有碰上一个象样的对手,河北的山中无老虎,这才让他这只猴子称了霸王。如果他早一两年南下争霸中原,碰上鼎盛时期的李密和王世充,早就不知道被李密和王世充捏死几次了。本王对这样的对手用计用谋,还真是胜之不武!” 同样有些喜欢拍马屁的张永通赶紧附和,说如果窦建德早一两年碰上唐王殿下,肯定连骨头渣滓都已经不剩了,能够张狂到今天,完全就是窦建德运气好没碰上如同陈丧良一般凶如虎豹狡如狼的无耻对手。倒是素来以溜须拍马著称的封德彝这次难得梗直了一次,向陈丧良进谏道:“殿下,还是小心为上,毕竟窦建德贼军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以上,而且他的骑兵和精锐中军一直都没受到什么损伤,依然还保持着最强战力。” “那是当然。”陈丧良笑笑,说道:“本王只是蔑视窦建德,但不是轻视他,三天后的决战,本王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和这个匹夫周旋决战。” 说罢,陈丧良又下令召集诸将到帅堂议事,隋军众将到齐后,陈丧良先是宣布了自己已经与窦建德约定三天后在虎牢关东门外决一死战,然后又命令隋军众将抓紧时间准备这次以少敌多的大决战,让士卒备好武器养好体力,争取以最佳状态迎接决战。至于这三天内的城防值守问题,则被陈丧良依然交给了三天后不必出兵参与决战的李客师等人。 隋军众将唱诺领命,然后早就已经被陈丧良给彻底带坏了的尉迟敬德还难得献一次计谋,向陈丧良建议道:“殿下,既然我军已经与敌人约定了战期,那么贼军队伍在这三天之内也必然会全力备战,末将认为我军不妨在这三天内每个晚上都派出少量兵力到贼军营外骚扰,制造喧哗巨响,让贼军士卒无法安心休息,在体力不足的情况下与我军决战,为我军争取更多胜算。” “敬德,你什么时候变得肚子了有这么多坏水了?” 陈丧良满脸惊讶的问,隋军众将哄堂大笑,尉迟敬德则有些难为情的搔着脑袋说道:“不是末将肚子里有坏水,是跟随在殿下你身边的时间久了,多少被带坏了一些。” 隋军众将再次大笑,陈丧良也放声大笑,道:“不错,近墨者黑,你变成这样,是因为被我带坏了的缘故。不过嘛,你的主意虽然也不错,但每天晚上都去骚扰的话,敌人未免会有所准备,也会形成习惯,所以要想骚扰敌人,就只能在决战前夜,决战的头天晚上给敌人制造混乱,这样才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防无可防。” “还是殿下肚子里的坏水的啊。” 尉迟敬德由衷的一句大实话惹得隋军文武第三次捧腹大笑,陈丧良则一边笑着谦虚,说自己和李密、王世充等人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一边又迫不及待在心里琢磨,“还能有什么办法影响窦贼军心,打击他们的士气斗志,为我军争取更多胜算呢?” 当天第一夜,傍晚时分,由八十余条民船改造而成的隋军黄河水师,在隋军大将贺延玉与黄河水师总管何二的率领下,从黄河顺流而下直抵虎牢关西岸码头,给东征隋军补充了两千多兵力,也为东征隋军堵截窦军主力北渡黄河提供了水上作战力量。此外,秦琼、罗士信、木兰与贺延玉四将,也终于在大海寺之战后首次重新聚首。 第二夜,窦军大将张青特从临洺押送补给南下,不意却惨遭窦军邺城县令程名振出卖,根本看不起窦建德土包子德行的程名振暗中向临清关隋军告密,守卫临清关的隋军大将樊文超出兵偷袭窦军辎重队,在程名振的帮助下大败张青特,烧毁窦军大量辎重军需。 第三夜,决战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二更时分,几名隋军将士在窦军营地附近点燃火药箱,内藏百斤火药的木箱爆炸时发出的巨声响彻天地,惊醒窦军全营将士,士卒喧哗,马匹惊动,几乎炸营。窦建德及窦军文武好不容易把骚乱平息后,三更过半后,当年的通济渠小水贼何二又率领着隋军黄河水师偷袭窦军牛口码头,烧毁大量毫无防护力量的窦军渡船,敲锣打鼓多吹号角,再次惊扰窦建德全军。 被隋军接连搞了这么两次,窦军上下在决战前夜当然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睡好,窦建德本人更是通夜没有合眼,眺望着逐渐发白的东方天际咬牙切齿,“终于天亮了!终于可以决战了!陈贼,等着,朕来了!” 第522章 结束这个乱世 天气好得出奇,晴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初升的朝阳把金黄色的光线毫不吝啬的洒在大地上,耀目生疼。 朝阳下,被隋军下作战术骚扰得咬牙切齿的窦军主力仅留下一万多辅助军队守卫营地,八万多武装队伍倾巢出动,在窦建德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向虎牢关东门杀来,庞大的军队北到黄河,西至汜水,南到鹊山,依秩而进的队列东西厚达五里,南北长逾十里,旗帜蔽天,军鼓震地,气势惊人异常。 收到斥候探报,不等陈丧良下令,隋军诸将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集结参战队伍准备出战,然而仔细观察了气候情况后,隋军主帅陈丧良却大声下令,“传令下去,参战将士全部退回营房休息,每人准备一葫芦淡盐水,各军各校没有命令,不许擅自集结!李客师、殷开山诸军,继续严守城池,谨防贼军乘机攻城!” 卯足了劲准备在今天大干一场的隋军诸将面面相觑,一起向陈丧良问道:“殿下,为什么?难道你改主意了,今天不想和窦贼决战了?” “当然不是。”陈丧良笑笑,说道:“今天的决战一定会打,只是我看到了今天的天气,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就临时决定把决战时间往后拖一拖。” 说罢,不等众将追问陈丧良想起了什么事,陈丧良已然抢先转向了郭峰等报国军四将,微笑问道:“郭峰,赵昱,看到今天的天气,难道你们没有想起什么往事?” “想起什么往事?” 郭峰和赵昱等报****将领满头雾水,努力回忆间,陈祠首先醒悟过来,脱口说道:“我们的第一战!殿下你带着我们报****打的第一战!当时的天气也是这样,太阳大得厉害,然后突然下了一场暴雨!” 得陈祠提醒,郭峰、赵昱和于乐三将也想了起来,纷纷附和道:“对!就是那次,那次的天气和现在一样!末将还记得,殿下你向樊老留守恳求延后出击时间,让我们躲在阴凉处休息,让杨玄感贼军在城外晒了许久,然后你才带着我们出城后杨逆贼军决战。” 听到报国军四将的介绍,隋军诸将这才醒悟,陈丧良也微笑说道:“既然天气对我们这么有利,那我们何必要急着要出城交战?让窦贼军队在城外晒上几个时辰,把他们晒得人困马乏,汗流浃背,然后我们再出兵和他们决战,不就沾到大便宜了?” 隋军众将大笑,都说不错,是不必急着出城决战,惟有性格严肃的王伏宝疑惑说道:“可是殿下,我们已经和窦建德约定了今天决战?窦建德已经如约出兵,我们却按兵不动,这岂不是失信于天下?” 听到王伏宝的这个问题,陈丧良又笑了,笑得还无比的猥琐奸诈………… ………… 就在陈丧良猥琐奸笑的同一时间,正在鼓声中徐徐推进的窦军前锋,也在汜水河畔的一块岩石上发现了一件怪事——不知是从那里冒出来了一大群蚂蚁,竟然在岩石上爬行组成了四个大字——豆入牛口! 蚂蚁组成字体的怪事很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这个奇景当然是吸引了无数窦军将领士兵的注意,勇将殷秋勉强识得几个字,将这四个字念给同僚知道后,在场的窦军将领一度满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什么征兆,然而负责统率前军的窦军大将范愿来到现场,看到这四个字时,却猛的想起窦建德当初在牛渚口渡河时的不吉言语。大惊之下,范愿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到窦建德面前禀报此事。 做为一个世代赤贫的土包子暴发户,窦建德当然是要多迷信就有多迷信,闻讯之后大惊失色,赶紧走下御辇飞马赶来现场查看情况,而当亲眼看到了那四个由蚂蚁组成的大字时,窦建德的脸色发白之余,心中也顿时升起一种不祥预感,忍不住向左右问道:“这是什么征兆?蚂蚁爬成字的事,你们之前可曾听说过?” 文盲居多的窦军将领纷纷摇头,惟有窦建德很信任的谋士刘彬说道:“臣下听说过,听说当年陈应良奸贼和杨玄感在弘农决战时,战前就出现过这样的怪事,蚂蚁爬成了‘杨玄感死于弘农’几字,然后……,然后……,杨玄感就……,就……。” 吞吞吐吐的说到这里,刘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但窦军诸将还是纷纷脸上变色,心头大惧,窦建德的黝黑脸庞上也尽是惊疑神色,心中七上八下,忐忑到了极点。又过了许久,窦建德才强笑着说道:“没关系,这里已经不是叫牛口了,朕金口玉言,早就把这个渡口的名字改成发口了。再说了,朕只是姓窦,窦也只是豆同音,意思完全不同。所以没关系,没关系。” 说罢,窦建德故作爽朗的放声大笑,但在场的每一名窦军文武官员却都听得出来,窦建德这笑声中全无笑意,完全就是强笑出来的。再然后,虽然窦建德命令一把火烧了这些该死的蚂蚁,也严令禁止传播和谈论此事。但是‘豆入牛口’这四个不吉利到了极点的字眼,还是通过窦军士卒的口耳相传,逐渐在窦军内部广为传播,并且直接影响到了窦军主力本就不是很高的士气。 放在窦建德面前不止蚂蚁组字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主动约炮的东征隋军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窦军这边都已经在汜水东岸排好了阵势,时间也已经是巳时初刻了,虎牢关的东门却依然还是纹丝不动,没有半个隋军士兵出来。窦建德心中奇怪,干脆便派了一名使者手打白旗到虎牢关城下喊话,质问陈丧良为什么言而无信,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城来和窦军决战? 出面回答窦军使者的是陈丧良的鸟贼表叔李客师,大声说道:“回去告诉窦建德,问他急什么?我们是和他约定在今天的未时正决战,现在才巳时初刻,离决战时间还早,我们的军队还在准备,还出不了城!” “是约定在未时正决战?” 窦军使者莫名其妙了,赶紧飞奔返回窦建德的御辇前报告情况,窦建德听了同样是满头雾水,赶紧又派人快马回营去取来陈丧良的国书,结果仔细一看书信内容时,窦建德却又更加糊涂的发现陈丧良在国书只是约了在今天决战,并没有约定具体时间。再仔细回忆了陈丧良的使者张永通也没有说过具体作战时间,窦建德赶紧又派使者去城下与隋军交涉,质问具体原因。 张永通被推了出来当替罪羊,在城墙上,张永通坦然承认是自己忘了与窦建德说明今日决战的具体时辰,向窦军使者道歉赔罪,李客师也替陈丧良执行军令,把张永通捆在城头当众鞭打——当然,张永通的衣服里自然少不得要垫一层皮垫子。窦军使者无可奈何,只好又飞奔回窦建德的面前,向窦建德报告具体情况。 得到这样的答复,窦建德和窦军众文武当然是个个气冲斗牛,破口大骂,还有一些窦军文武官员也乘机劝说窦建德就此退兵,然而窦建德却不肯依从,大吼道:“未时就未时,反正没有多少时间了!传令全军,原地侯命,等到陈贼出兵,我们再和他决一死战!” 旨意传达后,已经逐渐被太阳晒得难以忍受的窦军将士当然是叫苦连天,可是又不敢抗令,只能是继续肃立在烈日之下遭受暴晒之苦,窦建德则高坐在御盖之下闭目养神,耐心等待决战时间等待,又因为头个晚上整夜未眠,窦建德还很快就打起了盹进入梦乡,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军队将士正被太阳晒得体力逐渐下降,士气也在不断缓缓下滑。旁边的窦军官员中也有几个人打算提醒窦建德这点,可是看到窦建德已经睡熟,却没有一个人敢开这个口叫醒称帝后脾气越来越大的窦建德。 时间对于烈日下的窦军将士来说难熬,但是对于躲在营房阴凉处的隋军将士来说却过得很快,一转时就已经到了午时,遵信守诺的陈丧良这才命令全军将士领取午饭,让士卒吃饱喝足,限时午时二刻前备战集结完毕。同时陈丧良还早早就安排了出城顺序,命令王伏宝率领步兵居前开路,掩护钱向民率领的火炮队出城并担任先锋,报****被陈丧良出人预料的安排在了第二队,第三队是秦琼的三千骑兵,尉迟敬德、罗士信、史万宝与贺延玉等将率领主力最后出城。 午时二刻正,数量大约两万五千的隋军主力集结完毕,陈丧良又下令在报国军阵前召集诸将,做最后的战前动员。隋军众将迅速到齐,然后陈丧良却没有急着训话,而是突然向报国军队伍大声喝道:“大业九年时,参加过弘农大战的报****将士,全部出列!” “诺!” 回答声十分稀落,也是到了受命出列的报****将士全部出列后,隋军将领士卒这才惊讶的发现,八年前参加过弘农大战的八百多名报****老人,包括郭峰和陈祠等四校尉在内,竟然已经只剩下了区区二十三人!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陈丧良大声清点人数,数到二十三时,陈丧良的眼眶中不由泛出了泪花,语带哽咽的说道:“二十三,八百多弟兄,还能活到今天的,就只剩下你们这二十三位弟兄了。” 说到这,陈丧良突然向这二十三名报****将士稽首跪下,大声说道:“弟兄们,我对不起你们啊!八年前,我在弘农城里告诉你们,打完了杨玄感,你们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可是差不多八年时间过去,你们还得跟着我东征西讨,南征北战,饱受军旅之苦,与你们的妻子儿女难得相聚!是我失信了,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别怪我!” 大声说着,陈丧良眼中已经流出了眼泪,二十三名报****老人也早已向陈丧良稽首还礼,听到陈丧良的这番真诚话语,郭峰和陈祠等人也忍不住是纷纷哭出声音,拼命向陈丧良叩首还礼,哭泣说道:“殿下,末将等不敢,不敢。” 陈丧良站起了身来,流着眼泪将将二十三名老人一一搀扶起身,然后走到了其他的报****将士队伍中,一边巡视着报国军队列,一边哽咽着说道:“弟兄们,我亲手组建的报国军的弟兄们,你们也许听说过,也许没有听说过,八年前我带着报国军和杨玄感决战时,曾经念过一首诗,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当时我念完了这首诗后,曾经告诉过当时的报****将士,说打完了那一仗,就可以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但是我一直没有做到。” “不是我不想兑现诺言,不是我想辜负当年的老弟兄,是这乱世逼的!打完了杨玄感打高句丽,打完了高句丽打突厥,打翟让李密、打李渊、打薛举、打太原、打王世充,现在又来打窦建德!一战接着一战,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休息,我也始终不敢让你们这些我最信任最依赖的将士离开我的身边,所以你们的回家之期,才一直都是遥遥无期,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是!”陈丧良停住脚步,站在报国军人群中大声说道:“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的时间,已经指日可待了!今天这一战,我们只要一举击破窦贼主力,擒杀窦建德贼首,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因为天下群贼之中,就以王世充和窦建德两个贼头最大,现在王世充已经被我们包围,彻底覆灭只在旦夕!窦建德匹夫自寻死路,亲自带着他的倾巢之兵来这虎牢关外自寻死路,我们只要破了窦建德,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铲除王世充!干掉了这两个贼头,那么结束这个烽烟乱世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你们也可以不必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可以回家和父母家人享受天伦之乐,享受田园之乐了!” “可是,如果我们今天不能一举铲除窦贼主力,不能一举干掉窦建德贼头!让这个贼头逃回了巢穴……。”陈丧良又提高了声音,大吼道:“那么,我们就不知道还要打多少仗,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铲除这个贼头,才能结束这个乱世!我们的未来命运,此刻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只有攻破贼军,擒杀窦贼,我们才有早早回家的希望,早早结束这乱世的希望!” “攻破贼军!擒杀窦贼!” 熟知陈丧良手段的郭峰和陈祠等报国军四校尉整齐大吼,带动着一千多名报****将士一起放声大吼,“攻破贼军!擒杀窦贼!攻破贼军!擒杀窦贼!” 等报****将士把这个口号反复喊了多次,自行停歇下来,陈丧良才又开口,说道:“按照惯例,我们接下来该唱军歌了,这次在唱军歌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对你们说说。其实和你们一样,在收到先皇遇害的消息后,我也曾迷惑过,皇帝陛下已经不在了,我们还报什么国?向谁精忠尽忠?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后来,我想通了!”陈丧良再次提高声音,大吼道:“我们精忠尽忠的对象,是国家!是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是这个国家的黎民百姓!是这个国家为我们提供了出生长大的环境,是华夏土地上生长出来粮食蔬菜把我们养大,是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辛苦耕耘,拿出钱粮为我们提供衣服吃喝!没有这个国家,没有这片土地,没有这些辛苦劳作的百姓,就没有我们!所以,我们首先要报答尽忠的,是这个国家,是这片土地,是辛苦供养我们的黎民百姓!你们说,是不是?!” “是!”一千多名报****将士整齐回答,声若雷鸣。 “很好!”陈丧良满意点头,又大声说道:“将士们,报****的将士们,报答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和黎民百姓的时候到了!把我们的军歌唱起来!唱起我们的军歌出城,去打败城外的敌人,擒杀试图让这个残酷乱世持续下去的罪魁祸首窦建德!精忠报国!一举结束这个乱世!结束这个该天杀的乱世!”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在陈丧良的亲自带动下,报****将士再次高唱起了久违的军歌,也是在这嘹亮的军歌声中,陈丧良下达了作战命令,向隋军众将吩咐道:“这一战的战术很简单,全军出城后,先以火炮轰击敌人正面,火炮只放三轮震慑敌人心胆即可,然后王伏宝你直接淌过汜水,冲击贼军正面,彻底搅乱贼军防御阵地,为报国军和骑兵打开前进道路。我亲自率领报****,秦琼你带骑兵,一前一后直接冲击窦建德旗阵!尉迟敬德和罗士信你们带着步兵随后跟上,四路并进,不列阵,不设预备队,全力向前!” “诺!” 隋军众将整齐唱诺,木兰又要求陪伴在陈丧良陈丧良身边,陈丧良点头同意,然后又细心的发现了木兰的眼眶通红,明显刚刚哭过,陈丧良便众将散开归队的机会,低声对木兰说道:“丫头,打完了这一仗,铲除了王世充,就让我给你一个家,好不?” 木兰下意识的想要点头,点到一半却把脸扭开,哼道:“到时候再说。” 陈丧良笑笑,看看众将已经迅速归队,便吩咐道:“传令,打开城门,全军出城!” 袥箦嵫暌第523章 陈窦决战姭徔 历史上李二之所以能在虎牢关外生擒窦建德,真的是李二的运气好到了不能再好,也是窦建德的点子背到了无法再背 不错,无论政治权谋和军事,窦建德是都差着李二一大截,虎牢关大战时,李二的间谍都能把假情报直接送到窦建德的面前伪报军情;一直没见过真正强敌的窦军士卒在战斗力方面,也确实要逊色于正处上升期的唐军士卒不少。此外,窦建德还在决战前被李二凭借虎牢关坚城挡住了一个多月,被李二拖成了疲兵,也在几次攻城战中自行损耗了不少实力,最后决战时,窦建德还犯了列阵时间过长的错误,导致士卒饥饿劳累体力下降,然后还出现了争抢饮水导致军队自行混乱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当时的窦军主力在李二军面前绝非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出现了那件硬币落地后立起的奇事,兵力占据优势的窦军主力就算输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然而,李二随手抛出那枚硬币,在落地后却奇迹般的竖立不倒李二军出击时,正好赶上了土包子窦建德摆皇帝威风,正午时分还开朝会讨论军情,李二军发起突击冲锋时,窦建德本想亲自率领骑兵迎击,可是他麾下那帮比猪还蠢的文武官员,竟然反而冲向他把他团团包围,生生拉住了窦建德的双手,窦建德手里空有满把王炸却没有出牌机会再到窦建德把这些蠢货部下赶走时,李二的玄甲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窦建德也就永远没有了领兵迎击的机会,只能是赶紧带着蠢货部下向牛口败退,然后还在混乱中自行坠马,自己率在唐军白士让和杨武威面前,豆进牛口,白白让李二拣了这个比天还大的便宜 陈丧良很清楚自己没有李二这样的好运气,所以才在战前耍了无数花样尽可能削弱敌人,也早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场苦战恶战的心理准备。结果证明陈丧良也确实没有这样的运气,窦建德在这个历史轨道上并没有摆皇帝架子开朝会,听到虎牢关城内突然传出的嘹亮军歌声中,窦军文武慌忙叫醒了窦建德,窦建德断定这是隋军的出击征兆,也马上下旨让军队严整阵形,窦军将士也没象历史上那样的自行混乱。 没有李二那样的强运,陈丧良就只能靠隋军将士的实力说话了,有节奏敲响的战鼓声中,虎牢关东门的吊桥缓缓落地,城门开启间,王伏宝率领的三千隋军步兵首先大步出城,接着是钱向民率领的隋军火炮队,然后是陈丧良亲自率领的报,秦琼率领的三千隋军骑兵,最后才是尉迟敬德罗士信贺延玉和史万宝率领的隋军步兵主力,两万四千多步骑军队在汜水西岸半里外呈品字形排开,互相挨得很紧,队形也相当密集,如同一支巨大箭头,直指窦军庞大军阵。 人说陈贼善于用兵,依朕之见,不过如此嘛 站着御辇上仔细看了隋军主力的排列情况,窦建德哈哈大笑,对陈丧良的排兵布阵不屑一顾到了极点不过这也不奇怪,陈丧良这次是既没有布阵,也没有注意什么保护两翼,这样的兵力排列还根本无法做到军队轮换,步骑互相掩护,除了有利于全军冲锋突击,可以对窦军大阵的正面形成直接威胁外,再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大笑归大笑,好歹在战场上摸跌滚打了多年的窦建德还是没有任何的掉以轻心,立即下令前军收缩队形,以长盾居前刀枪居中和弓弩居后,加强正面防御力,准备先挡住隋军明摆着就要发起的冲锋突击。窦军前军依令收缩调整的同时,窦建德还琢磨是否出阵和陈丧良答上几句话,弥补一下上次因为李密捣乱没能和陈丧良见上一面的遗憾。 窦军前军调整的同时,隋军前军也稍稍有些异动,在两百名隋军步兵的推拉下,十门青铜火炮迅速越过步兵队列居前,在隋军阵前一字排开,掀开茅草伪装露出炮身,揭开防尘绸布露出炮口,黑黝黝的炮口也迅速对准了一里外已经迅速把队形收缩到了密集程度的窦军步兵,然后迅速装药填弹,准备开炮。 窦军将士挨过松树炮知道所谓的火炮射程不远,隔着里许路程绝打不到自己,所以都没怎么在意害怕。正在窦建德军中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和王行本见到隋军火炮突然出现,却是一起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到窦建德的御辇前大叫道:陛下,快让你的前军冲锋,绝对不能让贼军开炮绝对不能让贼军开炮 为什么窦建德疑惑问道:你们不是说,那种叫火炮的破玩意,最多只能在八十步内伤人么 不陈贼的火炮比我们的火炮厉害得多王行本赶紧解释道:陈贼无耻狡诈,故意给了我叔父威力很小的假火炮,他藏着真火炮突然使出,就杀了我叔父一个措手不及崤函道大战,陈贼就是用这种火炮大败我军他的火炮,正好是密集阵形的克星啊 轰隆轰隆轰隆 窦建德还在将信将疑的追问更加详细时,汜水西岸的隋军火炮已然先后开火,在很有数学天分的钱向民精心计算和调试射高下,十枚炮弹准确打进队形密集的窦军前军阵中,炮弹呼啸伤人杀敌,落地后弹起做布朗运动,继续砸死砸伤窦军士兵,窦军士兵手里能够抵挡强弓硬弩的坚固长盾也变成了纸糊泥捏一般的脆弱,一旦被砸中就马上洞穿粉碎,盾后的窦军士兵也是无一能够幸免,不是被巨力扭伤手臂,就是被直接砸得内脏粉碎,窦军的严整队形霎时东倒西歪,一片大乱。 见此情景,御辇上的窦建德难免是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只在书信里听说过隋军火炮威力的杨公卿和王行本也是瞠目结舌,而更让杨王二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才只是转眼功夫,隋军火炮就已经再次齐射,第二次把炮弹轰进窦军阵中伤人杀敌,再次把窦军前军搅得一片大乱,同时也让其他的窦军队伍一片大哗,军心大惧。 这次不用杨公卿等人催促了,回过神来的窦建德马上就下令前军冲锋,阻止隋军继续开炮这是个聪明的决定,站着让隋军这么轰下去,要不了多久窦军的士气就能被隋军火炮给直接轰光。 窦建德的这个聪明决定并没有立即收到效果,窦军前军冲锋间反扑间,不仅自行放弃了有序防御,也没能阻止隋军火炮的第三次齐射,火炮轰响间,炮弹继续落入窦军冲锋人群,窦军士卒恐慌避弹自行出现不少混乱。同时早已按捺不住的王伏宝也迫不及待的下令发起冲锋,迎头杀向正面冲来的窦军前军,并且以义无反顾之势前进,后发而先至,与范愿率领的窦军前军相撞于汜水河中。 惨烈的激战在河水之中展开,受命为骑兵打开冲锋道路的王伏宝身先士卒,率领着隋军步兵在齐胸深的河水中与窦军生死相搏,红着眼睛劈砍捅刺,个个都象疯了一样的拼命上前,尽一切力量把手中武器往窦军士兵身上招呼,强行把敌人拖入河水中扭打砸锤,鲜血迅速染红汜水河面,残肢首级也迅速飘满河面。 虽然窦军也做了顽强抵抗,但两军相逢始终还是勇者才能获胜,隋军这边是以少攻多,孤注一掷,将领士卒从上到下都是抱定了死战决心,同时还占着体力相对充足和身体状态相对良好的优势,窦军这边则是先被火炮轰乱了队形动摇了军心,又被毒辣阳光暴晒许久突然下到冰凉河水之中,难免会出现体力不支和手脚抽筋等生理反应。最后再加上居前开路的又是曾经的窦军头号勇将王伏宝,知道王伏宝厉害的窦军将士未战先怯,心理上首先处于了下风,所以厮杀才十来分钟时间,窦军前军就已经被王伏宝赶上了东岸,隋军将士乘势杀上浅滩继续猛冲猛打,把窦军杀得难以招架。 这时候,战事发展也出现了一个陈丧良在事前预料之外的小偏差,用三角定位法仔细测算了距离后,钱向民跑到陈丧良的面前,向陈丧良说道:殿下,贼军旗阵,恰好在我军火炮的最大射程之内,下官请问,是否开炮轰击贼军旗阵 有这好事王世充难道没把我们火炮的最大射程告诉给窦建德 陈丧良一听乐了,再仔细一想又发现可能连王世充都不明白自军火炮的最大射程是多少,陈丧良就不再觉得奇怪,也立即向钱向民吩咐道:开炮尽情开炮直到我叫停为止我军冲锋后,你也可以继续轰击敌人两翼 钱向民欢天喜地的答应,屁颠屁颠的跑回火炮队中传令,而隋军火炮队的射高是钱向民早就已经调整好的,所以命令传达后,隋军火炮也在计划外第四次开火齐射,炮弹呼啸,直奔窦军旗阵而来。 最大射程当然已经无法保证炮弹精准度,所以十枚炮弹全都砸到了窦军旗阵的周围远处,仅仅只是砸死砸伤了一些窦建德的中军士兵,没有一枚炮弹能够砸到窦建德身边。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看到附近士兵被炮弹砸死砸伤的惨样,窦建德还是脸色苍白的大吼起来,陈贼火炮竟然能打这么远杨公卿,王行本,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告诉给我 我们也,我们也不知道啊。杨公卿和王行本同样脸色苍白,颤抖着说道:我们如果能知道贼军火炮能打这么远,肯定早就向陛下你禀奏了。该死的陈贼,这么厉害的武器,难怪他舍不得分给我们。 陛下,这里太危险,请你速速后退齐善行在旁边赶紧提醒道。 窦建德有些为难,因为这时候他的帅旗后退,肯定会马上影响到军心,继而还有可能导致正在汜水岸旁激战的前军直接崩溃,所以窦建德无论如何都要掂量一下这个后果。然而就在窦建德犹豫的时候,炮声再响,隋军火炮的第五轮齐射再次袭来。而这一次,终于有一枚炮弹砸到窦建德的身旁近处,砸死了一名窦建德的侍卫。 中军后撤一里窦建德下意识的大吼,早就被火炮吓慌了神的窦军中军听到旨意如蒙大赦,赶紧簇拥着窦建德的御辇和帅旗向后方撤退,窦建德身边的仪仗队和鼓锣队也赶紧跟上。 陈丧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声令下后,一千多名报将士整齐高喊窦建德已死,听到这整齐呐喊声,又回头看到窦建德的帅旗确实在向后方撤退,正在与王伏宝激战的窦军前军顿时崩溃,从上到下都是争相回逃,王伏宝乘机全力追杀,成功完成陈丧良交代的开路任务。见此情景,陈丧良大喜过望,立即大吼道:全军前进,淌过汜水 命令传达,两万多隋军将士一起小跑前进,在基本保证队形的情况下淌过汜水,而陈丧良也没等步兵全部过河,马上就拔刀,指住前方大吼道:发旗号,擂战鼓全军冲锋目标,窦建德首级 旗号挥动,虎牢关东门上的战鼓全部疯狂擂响,隋军的总攻冲锋也就此展开,陈丧良率领报冲在最前面,秦琼率领轻骑兵居后跟上,然后是四路并进的隋军步兵,人加步马加鞭,呐喊着如同一支巨大的箭头,飞速插向正在撤退中的窦建德中军。 两翼的窦军步兵左右杀来,试图攻击隋军两翼阻止隋军冲锋,居前开路的王伏宝军则一分为二,左右迎向敌人,以少击多为骑兵争取冲锋时间。一千多报将士吼叫如雷,马不停蹄全速冲锋,迅速戳进败逃中的窦军前军溃军内部,砍杀着直冲而过,留下满地的尸体,然后又笔直砸进正在慌忙后撤中的窦军中军阵中,窦军中军慌忙密集队形拦截,却根本来不之不及,报骑兵奔袭如风,再次直接扎进窦军中军内部。 仿佛八年前那场雨战的再现,昏天黑地中,陈丧良所能看到的,除了身边左右的白色披风外,就只有漫天的沙土烟尘,还有远处那面高耸的窦字大旗,被木兰和报将士严密保护,陈丧良手里的马刀也根本没有沾血的机会,所以陈丧良唯一所能做的,也就是拍马去追窦建德的帅旗,还有不停的嚎叫吼叫,杀杀杀了窦建德这个匹夫结束这个该死的乱世 最为精良的防护给了报重骑最为强大的防御力,又累又渴又饿体力下降的窦军将士根本砍不开报骑兵的明光铠和马铠,在武装到了牙齿的报将士面前纯粹就是一群待宰羔羊,无法列阵,没有长盾和刀枪的娴熟配合,窦军将士也根本挡不住报骑兵的冲锋铁蹄,报铁骑在敌阵之中不断前进,不断冲向窦建德的帅旗所在,一点一点的努力拉近与窦建德的距离。 与此同时,隋军火炮还在不断开炮,不断轰击尚未参战的窦军两翼队列,秦琼率领的隋军骑兵也一直紧追在报队伍的背后,不断打开空间,掩护报的两翼,再然后是四路并进的隋军步兵主力,冲锋的脚步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一往无前的可怕气势也让窦军士卒暗暗心颤。 窦建德也在努力稳定中军,妄图稳住阵脚再发起反击,然而后面的报骑兵却象一群白色的饿狼一样,始终盯住他的帅旗不放,一直在厮杀着他的中军前进,根本就不给他喘息和调整的机会。别无选择之下,窦建德只能是放声大吼,擂鼓全军反冲锋先缠住贼军再说 已经所剩不多的窦军战鼓在后撤中敲响,听到这鼓声,两翼和后方的窦军队伍也发起了冲锋,从前方和两翼一起冲向隋军诸路。窦建德这么做,固然会因为队形混乱的缘故而增加伤亡,也再没有彻底打败东征隋军的机会,但是至少可以缠住东征隋军,为窦建德自己赢得脱身机会。然而 然而很可惜,窦建德严重高估了他的军心士气和士卒战斗力,也严重低估了隋军将士把他干掉的决心,受命反冲锋的窦军将士体力下降,军心不振,冲锋前进间速度远远不够,养足了体力的隋军各路将士却是士气如虹,红着眼睛只是拼命向前,那怕敌人已经冲到身旁也是一边交战一边前进,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等隋军猛将更是在冲锋中身先士卒,挥舞马槊劈砸扫抡,凶猛得如同地狱恶鬼,杀得窦军将士是心惊胆战,纷纷左右躲闪,无人敢当其锋。 窦建德这么做还有一个危险后果,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军队一旦崩溃,马上就会无法收拾,再也无法凝集成军和有效指挥,在集团冲锋的隋军将士再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而很不幸的是,窦军的局面正在向着这个危险方向飞速发展 新的爆炸声在窦军中军中响起,习惯在最后关头以火药瓶开路的报将士大量投出火药瓶,爆炸间窦军中军将士东倒西歪,队形更加混乱,报将士乘机发力加快冲锋,砍杀着敌人大步前进,居前开路的郭峰和陈祠二将如同两条下山猛虎,刀砍棍砸杀得窦军士卒鬼哭狼嚎,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在他们面前不断躺倒。而这时候,报的精忠报国大旗和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距离窦建德的帅旗已经不到五十步。 没办法了,明知道这时候带头逃命只会让自军大败,士卒伤亡惨重到无法再惨重,但是为了自己的宝贵天子龙命,窦建德还是咬牙跳下了御辇,骑上御马拍马而逃,中军将士赶紧跟上,并且在没有了御辇仪仗和锣鼓号角等物的羁绊下,还逃得飞快。然而看到中军败退后,窦军也迅速的全军崩溃,将领士兵无一不是撒腿东逃,逃得一个比一个快,哭声喊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快跑啊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刻终于到来,健步如飞的隋军将士只需要挥舞刀枪,就可以轻松砍杀已经自行放弃抵抗的窦军士兵,刀劈斧剁砍瓜切菜,想怎么杀敌就怎么杀敌,然而隋军将士这次最大的胜利果实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会导致这个残酷乱世长期持续下去的窦建德本人,所以不管是报骑兵还是步兵,全都只追击向一个方向,那就是窦建德的帅旗所在 溃败逃亡间,窦建德军狼狈逃到了自军大营门前,但隋军随即跟进,疯狂砍杀着驱使窦军败兵前进,慌不择路的窦军败兵在大营门前自行践踏,推搡争夺入营道路,被踩成肉泥的尸体迅速铺满营门道路,尸体活人和伤兵很快填平护营壕沟,窦军败卒踏着尸体前进,撞翻鹿角推翻拒马,把栅栏践踏成木屑状态,高耸的营门箭楼也在窦军士卒的推挤下轰然倒地,砸进密集人群中,溅起满天血花。 隋军实在追得太紧,根本就不给窦军败军半点喘气的机会,在逃生的驱使下,窦军败逃士卒又扯倒了无数营帐,掀翻了无数的辎重粮车,更直接冲溃了留守营地的窦军后军,继而又扔下了庞大营地,踩着自家人的尸体亡命东逃,哭着喊着冲向牛渚口码头。 窦建德的帅旗早已被放弃,但是因为窦建德身上的金盔金甲和他的中军侍卫衣甲太过鲜明显眼的缘故,经验丰富的报将士一直都在追着他不放,从营地一直把他追击到了牛渚口码头。码头上的窦军败兵早已是人山人海,士卒争抢上船,当场压沉了无数小型船只,掉进黄河的窦军士卒在水中挣扎呼救,凄惨的叫喊声让人不忍听闻。 窦军将士根本就没有过河机会,心狠手辣的陈丧良对此早有准备,当年通济渠上的小水贼何二已经带着隋军战船冲到了牛渚口码头附近,虽说隋军黄河战船全是由民船改造而成,战斗力远不及正规水师可他娘的窦军渡船连武装都没有多少会打一些水战的何二一边指挥隋军将士放出火箭,点燃窦军渡船船帆,一边指挥水性娴熟的隋军将士下水凿船,以撞角猛撞满载败兵而迟缓难行的窦军渡船,肆意屠杀窦军士卒,很快就彻底切断了窦军的北逃道路。河面上被火箭引燃的窦军渡船浓烟,水里窦军士卒和尸体随波逐流,飘满滔滔黄水。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过河,窦建德只能是命令军队随自己继续向东逃命,然而混乱如麻中,失去了将领指挥的窦军士卒也根本没有几个人随他走,窦建德被迫无奈,只能是带着他的侍卫队伍向东逃命。结果这么一来,窦建德身边那些衣甲鲜明的侍卫,也就变成了一块块的吸铁石,引来了报铁骑的全力追击。 冲锋中,郭峰和陈祠两名报老将首先追上窦建德的侍卫队伍,本来郭峰和陈祠还以为马上又要有一场恶战,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战,谁知窦建德的侍卫却远不及他的士兵那么忠诚历史上也是这样,竟然惨叫着四处逃散,主动让出了郭峰和陈祠二将的冲锋道路。郭陈二将惊喜下直扑穿着显眼金甲的窦建德,窦建德回头看到大惊,赶紧吼叫他的侍卫保护他,然而他的侍卫却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不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死战殿后,还纷纷从他身边逃散 终于,陈祠第一个追上了窦建德,抡起沾满鲜血脑浆的熟铜棍就向窦建德横扫,知道大势已去的窦建德回头大吼,别杀我,我可以让你富 话还没有喊完,头也只回到了一半,陈祠手里的熟铁棍就已经砸在了窦建德的脸上,还不偏不倚正中窦建德的面门,砸得窦建德满脸开花五官变形,带着含糊不清的惨叫摔下战马,另一边的郭峰收马不及,战马的铁蹄又恰好踏中窦建德的面门,把窦建德本已经彻底变形的脸蛋踏成了稀烂 再然后,再当陈丧良拍马来到窦建德的尸体面前时,所能看到的,也就是一具根本无法辨别容貌的尸体了。亲自下马观察了许久,还检查了窦建德的衣甲上的汗水血迹,还有黄金甲的结扣情况,陈丧良还是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不是窦建德的尸体,只能是疑惑的向郭峰和陈祠问道:你们,确认他就是窦建德会不会有人换了他的盔甲替他死 这个。郭峰和陈祠擦着脸上汗水和血迹迟疑,全都摇头说道:殿下恕罪,没办法确认。 贼杀的陈丧良重重一脚踢在窦建德尸体上,弯腰指着窦建德的尸体骂道:匹夫活着的时候没让我看到你的模样就算了,死了还偏偏死得满脸稀烂,让本王看不到你到底长什么丑样,还得让本王费力气分辨你到底是真是假真该死 重新直起身来后,眺望着北面的滔滔黄河,陈丧良又在心里喃喃说道:但愿是你,这该死的乱世,该结束了。卒战斗力,也严重低估了隋军将士把他干掉的决心,受命反冲锋的窦军将士体力下降,军心不振,冲锋前进间速度远远不够,养足了体力的隋军各路将士却是士气如虹,红着眼睛只是拼命向前,那怕敌人已经冲到身旁也是一边交战一边前进,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等隋军猛将更是在冲锋中身先士卒,挥舞马槊劈砸扫抡,凶猛得如同地狱恶鬼,杀得窦军将士是心惊胆战,纷纷左右躲闪,无人敢当其锋。 窦建德这么做还有一个危险后果,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军队一旦崩溃,马上就会无法收拾,再也无法凝集成军和有效指挥,在集团冲锋的隋军将士再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而很不幸的是,窦军的局面正在向着这个危险方向飞速发展 新的爆炸声在窦军中军中响起,习惯在最后关头以火药瓶开路的报将士大量投出火药瓶,爆炸间窦军中军将士东倒西歪,队形更加混乱,报将士乘机发力加快冲锋,砍杀着敌人大步前进,居前开路的郭峰和陈祠二将如同两条下山猛虎,刀砍棍砸杀得窦军士卒鬼哭狼嚎,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在他们面前不断躺倒。而这时候,报的精忠报国大旗和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距离窦建德的帅旗已经不到五十步。 没办法了,明知道这时候带头逃命只会让自军大败,士卒伤亡惨重到无法再惨重,但是为了自己的宝贵天子龙命,窦建德还是咬牙跳下了御辇,骑上御马拍马而逃,中军将士赶紧跟上,并且在没有了御辇仪仗和锣鼓号角等物的羁绊下,还逃得飞快。然而看到中军败退后,窦军也迅速的全军崩溃,将领士兵无一不是撒腿东逃,逃得一个比一个快,哭声喊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快跑啊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刻终于到来,健步如飞的隋军将士只需要挥舞刀枪,就可以轻松砍杀已经自行放弃抵抗的窦军士兵,刀劈斧剁砍瓜切菜,想怎么杀敌就怎么杀敌,然而隋军将士这次最大的胜利果实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会导致这个残酷乱世长期持续下去的窦建德本人,所以不管是报骑兵还是步兵,全都只追击向一个方向,那就是窦建德的帅旗所在 溃败逃亡间,窦建德军狼狈逃到了自军大营门前,但隋军随即跟进,疯狂砍杀着驱使窦军败兵前进,慌不择路的窦军败兵在大营门前自行践踏,推搡争夺入营道路,被踩成肉泥的尸体迅速铺满营门道路,尸体活人和伤兵很快填平护营壕沟,窦军败卒踏着尸体前进,撞翻鹿角推翻拒马,把栅栏践踏成木屑状态,高耸的营门箭楼也在窦军士卒的推挤下轰然倒地,砸进密集人群中,溅起满天血花。 隋军实在追得太紧,根本就不给窦军败军半点喘气的机会,在逃生的驱使下,窦军败逃士卒又扯倒了无数营帐,掀翻了无数的辎重粮车,更直接冲溃了留守营地的窦军后军,继而又扔下了庞大营地,踩着自家人的尸体亡命东逃,哭着喊着冲向牛渚口码头。 窦建德的帅旗早已被放弃,但是因为窦建德身上的金盔金甲和他的中军侍卫衣甲太过鲜明显眼的缘故,经验丰富的报将士一直都在追着他不放,从营地一直把他追击到了牛渚口码头。码头上的窦军败兵早已是人山人海,士卒争抢上船,当场压沉了无数小型船只,掉进黄河的窦军士卒在水中挣扎呼救,凄惨的叫喊声让人不忍听闻。 窦军将士根本就没有过河机会,心狠手辣的陈丧良对此早有准备,当年通济渠上的小水贼何二已经带着隋军战船冲到了牛渚口码头附近,虽说隋军黄河战船全是由民船改造而成,战斗力远不及正规水师可他娘的窦军渡船连武装都没有多少会打一些水战的何二一边指挥隋军将士放出火箭,点燃窦军渡船船帆,一边指挥水性娴熟的隋军将士下水凿船,以撞角猛撞满载败兵而迟缓难行的窦军渡船,肆意屠杀窦军士卒,很快就彻底切断了窦军的北逃道路。河面上被火箭引燃的窦军渡船浓烟,水里窦军士卒和尸体随波逐流,飘满滔滔黄水。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过河,窦建德只能是命令军队随自己继续向东逃命,然而混乱如麻中,失去了将领指挥的窦军士卒也根本没有几个人随他走,窦建德被迫无奈,只能是带着他的侍卫队伍向东逃命。结果这么一来,窦建德身边那些衣甲鲜明的侍卫,也就变成了一块块的吸铁石,引来了报铁骑的全力追击。 冲锋中,郭峰和陈祠两名报老将首先追上窦建德的侍卫队伍,本来郭峰和陈祠还以为马上又要有一场恶战,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战,谁知窦建德的侍卫却远不及他的士兵那么忠诚历史上也是这样,竟然惨叫着四处逃散,主动让出了郭峰和陈祠二将的冲锋道路。郭陈二将惊喜下直扑穿着显眼金甲的窦建德,窦建德回头看到大惊,赶紧吼叫他的侍卫保护他,然而他的侍卫却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不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死战殿后,还纷纷从他身边逃散 终于,陈祠第一个追上了窦建德,抡起沾满鲜血脑浆的熟铜棍就向窦建德横扫,知道大势已去的窦建德回头大吼,别杀我,我可以让你富 话还没有喊完,头也只回到了一半,陈祠手里的熟铁棍就已经砸在了窦建德的脸上,还不偏不倚正中窦建德的面门,砸得窦建德满脸开花五官变形,带着含糊不清的惨叫摔下战马,另一边的郭峰收马不及,战马的铁蹄又恰好踏中窦建德的面门,把窦建德本已经彻底变形的脸蛋踏成了稀烂 再然后,再当陈丧良拍马来到窦建德的尸体面前时,所能看到的,也就是一具根本无法辨别容貌的尸体了。亲自下马观察了许久,还检查了窦建德的衣甲上的汗水血迹,还有黄金甲的结扣情况,陈丧良还是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不是窦建德的尸体,只能是疑惑的向郭峰和陈祠问道:你们,确认他就是窦建德会不会有人换了他的盔甲替他死 这个。郭峰和陈祠擦着脸上汗水和血迹迟疑,全都摇头说道:殿下恕罪,没办法确认。 贼杀的陈丧良重重一脚踢在窦建德尸体上,弯腰指着窦建德的尸体骂道:匹夫活着的时候没让我看到你的模样就算了,死了还偏偏死得满脸稀烂,让本王看不到你到底长什么丑样,还得让本王费力气分辨你到底是真是假真该死 重新直起身来后,眺望着北面的滔滔黄河,陈丧良又在心里喃喃说道:但愿是你,这该死的乱世,该结束了。 喙騕第524章 狗急跳墙櫶颠飕扰 该回过头来看看洛阳王世充这边的情况了,声东击西获胜一场,不但证明了隋军主力绝非不可战胜,也终于是止住了郑军在隋军主力面前连战连败的势头,极大的鼓舞了郑军将士的军心士气不说,信心也重新回到王世充和郑军将士的身上,郑军众将开始发出请求出战的声音,王世充也开始酝酿一个更大规模的反击计划,打算乘着不孝女婿不在,争取再打上一个大胜仗,甚至一举砸碎隋军主力的包围圈。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王世充也必须要再打一两场反击战,向围困洛阳的隋军主力施加强大压力,才能有力配合窦建德军攻打虎牢关的战事,增添夏郑联军打败隋军的胜算。同时事实也证明,受命围困洛阳的隋军正副主帅袁天罡和屈突通在玩阴谋诡计方面远远不及王世充,王世充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再打一个大胜仗绝对不是问题。 让王世充烦恼的是袁天罡和屈突通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被王世充声东击西阴了一把后,袁天罡和屈突通也明白了自己玩计谋玩不过王世充,便亡羊补牢再不和王世充玩任何花样,一味的只是坚守营地和围城工事,那怕郑军主动打开皇城城门都不许发起进攻,王世充几次派遣小股军队袭击隋军防御工事,隋军将士也只是用弓箭射走了事,死活不肯离开工事保护给王世充机会。王世充用尽千方百计也找不到上次的机会,一时间也拿袁天罡和屈突通毫无办法。 但还好,王世充此前是把粮食囤积在皇城和宫城里,虽然因为李客师的捣乱没能如愿完成既定的囤粮计划,但是郑军主力在洛阳外城被陈丧良重创后,士兵数量陡然减少了近三分之二,嘴巴少了吃粮就少,不太多的粮食就变得稍微充裕了起来,王世充还有本钱和隋军主力继续对峙下去。同时窦建德那边只要稍微给力一点,陈丧良就肯定要做出军队调整,主动给王世充创造机会。所以王世充也没怎么着急,耐心的只是等待隋军主力自己动起来,自己露出破绽给王世充创造战机。 事实证明,王世充没有白等,尽管不敢大量抽调军队到虎牢关参战,但是为了补充突击力量,陈丧良还是从洛阳战场上抽调了三千主力骑兵东进参战。在城墙上看到隋军主力这一调动,又在洛口仓沦陷前侥幸收到了一次外界情报,知道窦建德已经兵临虎牢关城下的王世充也立时断定,虎牢关那边的战情已经发生了新的变化,自军必须尽快发起一次反击,为洛口仓和虎牢关战场分担压力。 鉴于此情,就在陈窦决战开打的头一天,王世充鼓起勇气亲自率军万人出城,再次攻打驻扎西苑的隋军丘师利部营地,并且还是在白天出兵。然而在大有机会野战破敌的情况下,袁天罡和屈突通却牢记上次教训和陈丧良的叮嘱,坚决按兵不动死守围城工事,给丘师利派遣援军也是特意从外围绕道,从丘师利营地的后门进入战场,帮助丘师利死守营防工事。带着淮南嫡系出城的王世充根本找不到野外决战的机会,强攻坚营又增加了不少无谓伤亡,与隋军僵持许久都找不到缝子可钻,也没机会抓到什么俘虏审问口供,不得不在下午时分灰溜溜的撤回城内。 回城后,段达王隆和薛德音等亲信到宫城门前迎接王世充,溜须拍马称赞王世充神威所向,隋军闻风丧胆连营门都不敢出,可惜王世充却没心思再听这些奉承话,还把身上金甲往卫士手里重重一摔,恨恨道:袁天罡匹夫,屈突通匹夫,还真是学精了,死活不出营不给朕机会决战,这叫朕如何是好 陛下勿忧。段达赶紧安慰道:陈贼军队死守营地不出,足以说明陈贼与窦王大军仍然还在僵持对峙,并没有分出胜负,所以袁天罡和屈突通两个匹夫才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下去,就一定能够等到破敌机会出现,到时候我军再大举出击,必获大胜 也只能是如此了。王世充闷闷不乐的点头,又轻叹道:窦建德,你可一定要争气啊,还有应儿,你也要给为父守住洛口仓啊 段达这次还真蒙对了一次,三天后的晚上三更时分,隋军守军相对最少的围城工事西南段,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音,然后又有一名穿着隋军服装的男子从黑暗中快步冲出,身后还跟着一队隋军士兵,一边放箭射杀那名男子,一边七嘴八舌的大吼大叫,抓住那个奸细抓住那个狗奸细 听到叫喊,皇城墙上的郑军守军立即着手备战,严密观察和倾听城下动静,然而很可惜的是,那名穿着隋军服装的男子才刚跑到护城河近处就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不知道是崴了脚还是中了箭,然后那男子又放声吼道:城上的弟兄,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信使替我禀报陛下,陈贼派军队偷袭窦王营地,中了窦王埋伏,损失惨重,窦王在虎牢关城外打了大胜仗打了大胜 啊还没把最一句话喊完,那忠勇信使就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再无音讯。隐约间,城上的郑军士卒也只看到那忠勇士兵被隋军士卒拖走,隐约还能听到快搜身的话语,郑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听到的话转告到了值守西城的郑军大将郭士衡面前,郭士衡闻报大喜,赶紧连夜入宫向王世充禀报此事。 在女人肚皮上听到这个好消息,王世充不及穿衣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锤床叫好,然后匆匆披衣起身,亲自到了西城现场了解情况。反复从士卒口中询问了各种细节后,王世充更加欢喜之余,心里难免又有一些七上八下,暗道:该不会是那小畜生的跪计吧那小畜生,玩报假信引蛇出洞那可是拿手好戏,朕若是弄险出战,说不定就会中了他的埋伏。 怀疑归怀疑,但是为了鼓舞士气,王世充还是下旨把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传达全军,借以鼓舞士气和振奋军心,而当听到了这个喜讯后,郑军众将在欢呼之余,也迫不及待的请求王世充立即发起反击战,更进一步对隋军施加压力逼迫陈丧良解围退兵。王世充则很冷静的摇头说道:不能急,越是有这样的好消息传来,我们越要提防陈贼诡计。毕竟,应儿给朕的书信没能送到朕的手里。 郑军众将失望应诺,然而王世充却又说道:从现在开始,给朕密切注意贼军动静,一有异常,立即禀报还有,记住给朕仔细清点贼军的灶火和篝火数量,发现数量出现明显变化,也要立即向朕禀报 事实证明,王世充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次日郑军将士在城上仔细清点隋军的营地灶火炊烟数量,早上和晚上都是基本一致,晚上的篝火数量也是和之前基本相同,再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时,北门外的隋军灶火数量,还比第二天多出了一百多灶。王世充闻报既是庆幸又是失望,更恨王玄应的书信没能送入城内,让自己知道虎牢关战场的具体情况。 失望懊悔的时候,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却匆匆跑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向王世充奏道:陛下,北门外的贼军营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们的后营远处,明显有鸟雀不断起落,似乎是空营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王世充就跳了起来,带着众人急匆匆直奔皇城北门,结果到了城上仔细观察时,王世充发现正如王世恽所奏,看似旗帜严整的隋军后营那一带,确实经常有飞鸟不断起落这点明显不符合常理。同时一些视力好的郑军将领还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细节隋军后营那边栅栏旁边的士兵,竟然始终都没有任何动静得部下提醒发现了这一点后,王世充心头也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稻草人 调派了一些视力好的士兵专职负责观察那一带的隋军营地情况,直到正午时分,那些守卫在栅栏旁的隋军士兵都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亲自确认了这一情况后,王世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立即着手准备夜战,今夜三更出城,乘虚攻打北门外的贼军营地 好不容易熬到这么一个好机会出现,王世充当然是拿出了他的压箱底本钱押上赌桌,精心周密的准备劫营计划自不用说,王世充又点名把单雄信王隆和王仁则等麾下猛将全部带到军中,由自己亲自率领了去劫隋军营地,对士卒许下种种重赏,卯足了劲要把隋军主力的包围圈一举砸碎 是夜三更,东都皇城的北门龙光门悄悄开启,在王世充的亲自率领下,万余郑军将士人衔枚马包蹄,悄悄的溜出城外集结,以王仁则为先锋迅速摸到隋军围城工事旁,突然向隋军土垒壕沟工事发起进攻,守卫围城工事的隋军将士猝不及防,很快被王仁则杀败退走。王世充大喜,赶紧挥师越过隋军工事,带着军队直接冲击隋军营地正门,而隋军营地内也是火把缭乱,大呼小叫不绝,显然准备明显不足。 知道隋军害怕又中调虎离山计不敢在夜间随意离开营地,王世充放心催促军队直接冲击隋军营门,然而就在郑军将士冲到隋军营门近处时,看似乱成了一团的隋军北门营地内却飞出了一波接一波的整齐箭雨,反过来把呐喊冲锋的郑军将士射得手足无措,死伤十分惨重。然后郑军将士不肯死心的继续冲上前去时,不仅被隋军营地的壕沟拒马拦住道路,还遭到了强弩的迎头痛击在近距离里被强弩射中,那可是连身上穿有铁甲都然并卵。 随着冲锋将士的被迫退后,王世充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妙,然后很自然的,突然间,隋军营门内忽然号炮一响,火光陡然增明间,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还有白马白袍银白甲的陈丧良也在隋军众将簇拥下出现在火光之中,得意狂笑道:王世充老匹夫,本王的空营计如何能把你这条老狐狸都骗过,算是神妙吧 中计了快撤快撤 王世充下意识的大吼大叫,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程咬金率领隋军骑兵已经从东面杀来,刘黑闼也带着步兵从西面杀来,陈丧良身边的屈突通则率军冲击郑军正面,活捉王世充的口号响彻天地。郑军三面受敌不敢交战,赶紧向后来路急退,王世充更是拍马冲在了最前面。 之前越过的隋军围城工事成了郑军将士的噩梦,有序通过时,郑军将士固然可以凭借壕桥车和沙包填平的道路越过宽深壕沟,在鹿角拒马中砍开道路前进,然而到了狼狈败逃时,郑军将士就只能是尸体和伤兵填平壕沟前进了,也只能是被同伴推着撞上尖锐鹿角,被鹿角生生扎穿身体,惨叫着死得凄惨无比,隋军将士则从后方和两翼猛冲猛打,拼命砍杀中计出城的郑军士兵,减轻将来的攻城阻力,郑军将士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只率领少量骑兵返回洛阳主持战事的陈丧良本来还想在围城工事的内部布置一支伏兵,切断王世充的回营道路也争取乘乱杀入城内,然而却又怕被王世充这条老狐狸察觉蛛丝马迹,导致前功尽弃,陈丧良不得不放弃这个如意算盘。结果这么一来,王世充自然获得了迅速撤回城内活命的机会,但是他带出城外的郑军士卒却倒了大霉,在无法迅速撤过隋军工事的情况下,先是被隋军伏兵在围城工事处杀得死伤惨重,靠尸体和伤兵撞翻露角填平壕沟,好不容易逃到龙光门下时,却又得面临无法迅速全部进城和越过护城河的要命问题,顺势追来的隋军将士为了便于将来攻城,又大下狠手疯狂屠杀郑军士卒,顶着箭雨尝试冲进城内,逼得心狠手辣的王世充不得不下令提前关闭城门,任由未及进城的士卒在城外哭喊奔走,被隋军砍杀屠宰。 最后,被王世充带出城的万余军队,只有不到一半重新逃回城内,余下五千余人不是被隋军将士在阵上斩首,就是掉进了壕沟护城河被踩死淹死,还有近两千人成了隋军俘虏。而此战过后,王世充在围城隋军面前不但彻底没有了还手之力,还连守城兵力都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郑军将领士卒士气沮丧,都知道末日将近。 更加打击郑军士气的还在后面,次日清晨,陈丧良一边命令士兵把四十门火炮全部运上之前修建的北门外的土山炮台,一边令人将在虎牢关战场上俘获到的王玄应杨公卿和王琬等人装进囚车,押到洛阳城下,让他们向郑军将士介绍虎牢关战况,让守城郑军知道窦建德已死,来救王世充的窦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要求郑军残部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听到王玄应等人的喊话,王世充在痛哭流涕之余,却仍然还是不肯死心,在大业殿上召集文武百官,讨论弃城突围,率领残部逃向襄阳,去与之前驻扎在那里的王世辨部会合。郑军众将意见不一,有的赞同,也有的担心杀不出包围只会白白送命,更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王世充不妨与女婿言和,暗示王世充考虑投降。 建议王世充投降的人被马上推出了殿外斩首,自家人知自家事,王世充不但清楚女婿的狠毒性格,还知道以女婿的虚伪狡诈,在仍然还在以大隋臣子自居的情况,肯定不会放过亲手杀害杨侗的自己肯定会拿自己的脑袋宣扬他的精忠报国。所以王世充不但断然拒绝投降,还当场拍板决定率军突围,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就在王世充决定突围的同时,城外土山上的隋军火炮终于开始发威,轰鸣着把炮弹直接打进皇城中部的宫城之内,驻扎在宫城里的王世充亲信队伍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王世充在大惊之余,又马上发现自己还得面临一个要命问题如何在面临隋军火炮不断轰击的同时,集结军队和准备突围事务 王世充在苦苦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陈丧良也已经回到了自己设在外城北市的指挥部,隋军众文武上来迎接,又迫不及待的打听何时发起攻城,赶快结束这场已经最后收尾的东都大战。陈丧良则苦笑答道:不能急,我们的火炮和火药攻城战术,都对东都皇城和宫城作用不大,想迅速破城没那么容易,东都战事,我们还得面临一场攻坚苦战。 殿下,何不考虑一下围三阙一,故意给王世充留下一条生路房玄龄建议道:窦建德已死,王世充再无援军可以指望,肯定会生出弃城突围的念头,我们故意放开一条生路,王世充必然弃城而走,我们再出兵前堵后追,擒杀王世充并非没有希望。 不行陈丧良断然拒绝,道:这么做是很有希望促使贼军弃城而走,但我们不能忘了,李密败走后,荆楚徐彭也很多郡县都主动归降了王世充,王世充也在襄阳和徐州这些重镇安插了亲信驻守,围三阙一故意给王世充突围机会,那么王世充一旦逃走,跑到了这些地方重振旗鼓,我们再想把这条老狐狸彻底铲除,就不知道又得花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兵力,得不偿失。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给王世充突围机会,只能是不惜代价把他在洛阳干掉 房玄龄点头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名传令兵,向陈丧良稽首奏道:禀殿下,贼首王世充亲自登上了宣仁门城楼,大声喊话,要求与你见面答话,他还把一名女子押到了城上,说是殿下你如果拒绝见面,他就当场让那女子受尽人间活罪。 什么人我们还有什么人质被王世充捏在手里 隋军众文武面面相觑,想不起自军之中还有什么重要人质在王世充手里,陈丧良也稍稍楞了一楞,再然后,陈丧良腾的站了起来,脸色难得一下子变成铁青色,道:糟了是翠云 碖峙第六百一十五章 狗急跳墙輞榯譅滿 该回过头来看看洛阳王世充这边的情况了,声东击西获胜一场,不但证明了隋军主力绝非不可战胜,也终于是止住了郑军在隋军主力面前连战连败的势头,极大的鼓舞了郑军将士的军心士气不说,信心也重新回到王世充和郑军将士的身上,郑军众将开始发出请求出战的声音,王世充也开始酝酿一个更大规模的反击计划,打算乘着不孝女婿不在,争取再打上一个大胜仗,甚至一举砸碎隋军主力的包围圈。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王世充也必须要再打一两场反击战,向围困洛阳的隋军主力施加强大压力,才能有力配合窦建德军攻打虎牢关的战事,增添夏郑联军打败隋军的胜算。同时事实也证明,受命围困洛阳的隋军正副主帅袁天罡和屈突通在玩阴谋诡计方面远远不及王世充,王世充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再打一个大胜仗绝对不是问题。 让王世充烦恼的是袁天罡和屈突通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被王世充声东击西阴了一把后,袁天罡和屈突通也明白了自己玩计谋玩不过王世充,便亡羊补牢再不和王世充玩任何花样,一味的只是坚守营地和围城工事,那怕郑军主动打开皇城城门都不许发起进攻,王世充几次派遣小股军队袭击隋军防御工事,隋军将士也只是用弓箭射走了事,死活不肯离开工事保护给王世充机会。王世充用尽千方百计也找不到上次的机会,一时间也拿袁天罡和屈突通毫无办法。 但还好,王世充此前是把粮食囤积在皇城和宫城里,虽然因为李客师的捣乱没能如愿完成既定的囤粮计划,但是郑军主力在洛阳外城被陈丧良重创后,士兵数量陡然减少了近三分之二,嘴巴少了吃粮就少,不太多的粮食就变得稍微充裕了起来,王世充还有本钱和隋军主力继续对峙下去。同时窦建德那边只要稍微给力一点,陈丧良就肯定要做出军队调整,主动给王世充创造机会。所以王世充也没怎么着急,耐心的只是等待隋军主力自己动起来,自己露出破绽给王世充创造战机。 事实证明,王世充没有白等,尽管不敢大量抽调军队到虎牢关参战,但是为了补充突击力量,陈丧良还是从洛阳战场上抽调了三千主力骑兵东进参战。在城墙上看到隋军主力这一调动,又在洛口仓沦陷前侥幸收到了一次外界情报,知道窦建德已经兵临虎牢关城下的王世充也立时断定,虎牢关那边的战情已经发生了新的变化,自军必须尽快发起一次反击,为洛口仓和虎牢关战场分担压力。 鉴于此情,就在陈窦决战开打的头一天,王世充鼓起勇气亲自率军万人出城,再次攻打驻扎西苑的隋军丘师利部营地,并且还是在白天出兵。然而在大有机会野战破敌的情况下,袁天罡和屈突通却牢记上次教训和陈丧良的叮嘱,坚决按兵不动死守围城工事,给丘师利派遣援军也是特意从外围绕道,从丘师利营地的后门进入战场,帮助丘师利死守营防工事。带着淮南嫡系出城的王世充根本找不到野外决战的机会,强攻坚营又增加了不少无谓伤亡,与隋军僵持许久都找不到缝子可钻,也没机会抓到什么俘虏审问口供,不得不在下午时分灰溜溜的撤回城内。 回城后,段达、王隆和薛德音等亲信到宫城门前迎接王世充,溜须拍马称赞王世充神威所向,隋军闻风丧胆连营门都不敢出,可惜王世充却没心思再听这些奉承话,还把身上金甲往卫士手里重重一摔,恨恨道:“袁天罡匹夫,屈突通匹夫,还真是学精了,死活不出营不给朕机会决战,这叫朕如何是好?” “陛下勿忧。”段达赶紧安慰道:“陈贼军队死守营地不出,足以说明陈贼与窦王大军仍然还在僵持对峙,并没有分出胜负,所以袁天罡和屈突通两个匹夫才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下去,就一定能够等到破敌机会出现,到时候我军再大举出击,必获大胜!” “也只能是如此了。”王世充闷闷不乐的点头,又轻叹道:“窦建德,你可一定要争气啊,还有应儿,你也要给为父守住洛口仓啊!” 段达这次还真蒙对了一次,三天后的晚上三更时分,隋军守军相对最少的围城工事西南段,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音,然后又有一名穿着隋军服装的男子从黑暗中快步冲出,身后还跟着一队隋军士兵,一边放箭射杀那名男子,一边七嘴八舌的大吼大叫,“抓住那个奸细!抓住那个狗奸细!” 听到叫喊,皇城墙上的郑军守军立即着手备战,严密观察和倾听城下动静,然而很可惜的是,那名穿着隋军服装的男子才刚跑到护城河近处就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不知道是崴了脚还是中了箭,然后那男子又放声吼道:“城上的弟兄,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信使!替我禀报陛下,陈贼派军队偷袭窦王营地,中了窦王埋伏,损失惨重,窦王在虎牢关城外打了大胜仗!打了大胜……” “啊!”还没把最一句话喊完,那忠勇信使就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再无音讯。隐约间,城上的郑军士卒也只看到那忠勇士兵被隋军士卒拖走,隐约还能听到快搜身的话语,郑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听到的话转告到了值守西城的郑军大将郭士衡面前,郭士衡闻报大喜,赶紧连夜入宫向王世充禀报此事。 在女人肚皮上听到这个好消息,王世充不及穿衣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锤床叫好,然后匆匆披衣起身,亲自到了西城现场了解情况。反复从士卒口中询问了各种细节后,王世充更加欢喜之余,心里难免又有一些七上八下,暗道:“该不会是那小畜生的跪计吧?那小畜生,玩报假信引蛇出洞那可是拿手好戏,朕若是弄险出战,说不定就会中了他的埋伏。” 怀疑归怀疑,但是为了鼓舞士气,王世充还是下旨把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传达全军,借以鼓舞士气和振奋军心,而当听到了这个喜讯后,郑军众将在欢呼之余,也迫不及待的请求王世充立即发起反击战,更进一步对隋军施加压力逼迫陈丧良解围退兵。王世充则很冷静的摇头说道:“不能急,越是有这样的好消息传来,我们越要提防陈贼诡计。毕竟,应儿给朕的书信没能送到朕的手里。” 郑军众将失望应诺,然而王世充却又说道:“从现在开始,给朕密切注意贼军动静,一有异常,立即禀报!还有,记住给朕仔细清点贼军的灶火和篝火数量,发现数量出现明显变化,也要立即向朕禀报!” 事实证明,王世充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次日郑军将士在城上仔细清点隋军的营地灶火炊烟数量,早上和晚上都是基本一致,晚上的篝火数量也是和之前基本相同,再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时,北门外的隋军灶火数量,还比第二天多出了一百多灶。王世充闻报既是庆幸又是失望,更恨王玄应的书信没能送入城内,让自己知道虎牢关战场的具体情况。 失望懊悔的时候,王世恽和王仁则父子却匆匆跑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向王世充奏道:“陛下,北门外的贼军营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们的后营远处,明显有鸟雀不断起落,似乎是空营!”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王世充就跳了起来,带着众人急匆匆直奔皇城北门,结果到了城上仔细观察时,王世充发现正如王世恽所奏,看似旗帜严整的隋军后营那一带,确实经常有飞鸟不断起落——这点明显不符合常理。同时一些视力好的郑军将领还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细节——隋军后营那边栅栏旁边的士兵,竟然始终都没有任何动静!得部下提醒发现了这一点后,王世充心头也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稻草人?!” 调派了一些视力好的士兵专职负责观察那一带的隋军营地情况,直到正午时分,那些守卫在栅栏旁的隋军士兵都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亲自确认了这一情况后,王世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立即着手准备夜战,今夜三更出城,乘虚攻打北门外的贼军营地!” 好不容易熬到这么一个好机会出现,王世充当然是拿出了他的压箱底本钱押上赌桌,精心周密的准备劫营计划自不用说,王世充又点名把单雄信、王隆和王仁则等麾下猛将全部带到军中,由自己亲自率领了去劫隋军营地,对士卒许下种种重赏,卯足了劲要把隋军主力的包围圈一举砸碎! 是夜三更,东都皇城的北门龙光门悄悄开启,在王世充的亲自率领下,万余郑军将士人衔枚马包蹄,悄悄的溜出城外集结,以王仁则为先锋迅速摸到隋军围城工事旁,突然向隋军土垒壕沟工事发起进攻,守卫围城工事的隋军将士猝不及防,很快被王仁则杀败退走。王世充大喜,赶紧挥师越过隋军工事,带着军队直接冲击隋军营地正门,而隋军营地内也是火把缭乱,大呼小叫不绝,显然准备明显不足。 知道隋军害怕又中调虎离山计不敢在夜间随意离开营地,王世充放心催促军队直接冲击隋军营门,然而就在郑军将士冲到隋军营门近处时,看似乱成了一团的隋军北门营地内却飞出了一波接一波的整齐箭雨,反过来把呐喊冲锋的郑军将士射得手足无措,死伤十分惨重。然后郑军将士不肯死心的继续冲上前去时,不仅被隋军营地的壕沟拒马拦住道路,还遭到了强弩的迎头痛击——在近距离里被强弩射中,那可是连身上穿有铁甲都然并卵。 随着冲锋将士的被迫退后,王世充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妙,然后很自然的,突然间,隋军营门内忽然号炮一响,火光陡然增明间,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还有白马白袍银白甲的陈丧良也在隋军众将簇拥下出现在火光之中,得意狂笑道:“王世充老匹夫,本王的空营计如何?能把你这条老狐狸都骗过,算是神妙吧?!” “中计了!快撤!快撤!” 王世充下意识的大吼大叫,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了,程咬金率领隋军骑兵已经从东面杀来,刘黑闼也带着步兵从西面杀来,陈丧良身边的屈突通则率军冲击郑军正面,活捉王世充的口号响彻天地。郑军三面受敌不敢交战,赶紧向后来路急退,王世充更是拍马冲在了最前面。 之前越过的隋军围城工事成了郑军将士的噩梦,有序通过时,郑军将士固然可以凭借壕桥车和沙包填平的道路越过宽深壕沟,在鹿角拒马中砍开道路前进,然而到了狼狈败逃时,郑军将士就只能是尸体和伤兵填平壕沟前进了,也只能是被同伴推着撞上尖锐鹿角,被鹿角生生扎穿身体,惨叫着死得凄惨无比,隋军将士则从后方和两翼猛冲猛打,拼命砍杀中计出城的郑军士兵,减轻将来的攻城阻力,郑军将士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只率领少量骑兵返回洛阳主持战事的陈丧良本来还想在围城工事的内部布置一支伏兵,切断王世充的回营道路也争取乘乱杀入城内,然而却又怕被王世充这条老狐狸察觉蛛丝马迹,导致前功尽弃,陈丧良不得不放弃这个如意算盘。结果这么一来,王世充自然获得了迅速撤回城内活命的机会,但是他带出城外的郑军士卒却倒了大霉,在无法迅速撤过隋军工事的情况下,先是被隋军伏兵在围城工事处杀得死伤惨重,靠尸体和伤兵撞翻露角填平壕沟,好不容易逃到龙光门下时,却又得面临无法迅速全部进城和越过护城河的要命问题,顺势追来的隋军将士为了便于将来攻城,又大下狠手疯狂屠杀郑军士卒,顶着箭雨尝试冲进城内,逼得心狠手辣的王世充不得不下令提前关闭城门,任由未及进城的士卒在城外哭喊奔走,被隋军砍杀屠宰。 最后,被王世充带出城的万余军队,只有不到一半重新逃回城内,余下五千余人不是被隋军将士在阵上斩首,就是掉进了壕沟护城河被踩死淹死,还有近两千人成了隋军俘虏。而此战过后,王世充在围城隋军面前不但彻底没有了还手之力,还连守城兵力都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郑军将领士卒士气沮丧,都知道末日将近。 更加打击郑军士气的还在后面,次日清晨,陈丧良一边命令士兵把四十门火炮全部运上之前修建的北门外的土山炮台,一边令人将在虎牢关战场上俘获到的王玄应、杨公卿和王琬等人装进囚车,押到洛阳城下,让他们向郑军将士介绍虎牢关战况,让守城郑军知道窦建德已死,来救王世充的窦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要求郑军残部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听到王玄应等人的喊话,王世充在痛哭流涕之余,却仍然还是不肯死心,在大业殿上召集文武百官,讨论弃城突围,率领残部逃向襄阳,去与之前驻扎在那里的王世辨部会合。郑军众将意见不一,有的赞同,也有的担心杀不出包围只会白白送命,更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王世充不妨与女婿言和,暗示王世充考虑投降。 建议王世充投降的人被马上推出了殿外斩首,自家人知自家事,王世充不但清楚女婿的狠毒性格,还知道以女婿的虚伪狡诈,在仍然还在以大隋臣子自居的情况,肯定不会放过亲手杀害杨侗的自己——肯定会拿自己的脑袋宣扬他的精忠报国。所以王世充不但断然拒绝投降,还当场拍板决定率军突围,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就在王世充决定突围的同时,城外土山上的隋军火炮终于开始发威,轰鸣着把炮弹直接打进皇城中部的宫城之内,驻扎在宫城里的王世充亲信队伍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王世充在大惊之余,又马上发现自己还得面临一个要命问题——如何在面临隋军火炮不断轰击的同时,集结军队和准备突围事务? 王世充在苦苦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陈丧良也已经回到了自己设在外城北市的指挥部,隋军众文武上来迎接,又迫不及待的打听何时发起攻城,赶快结束这场已经最后收尾的东都大战。陈丧良则苦笑答道:“不能急,我们的火炮和火药攻城战术,都对东都皇城和宫城作用不大,想迅速破城没那么容易,东都战事,我们还得面临一场攻坚苦战。” “殿下,何不考虑一下围三阙一,故意给王世充留下一条生路?”房玄龄建议道:“窦建德已死,王世充再无援军可以指望,肯定会生出弃城突围的念头,我们故意放开一条生路,王世充必然弃城而走,我们再出兵前堵后追,擒杀王世充并非没有希望。” “不行!”陈丧良断然拒绝,道:“这么做是很有希望促使贼军弃城而走,但我们不能忘了,李密败走后,荆楚徐彭也很多郡县都主动归降了王世充,王世充也在襄阳和徐州这些重镇安插了亲信驻守,围三阙一故意给王世充突围机会,那么王世充一旦逃走,跑到了这些地方重振旗鼓,我们再想把这条老狐狸彻底铲除,就不知道又得花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兵力,得不偿失。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给王世充突围机会,只能是不惜代价把他在洛阳干掉!” 房玄龄点头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名传令兵,向陈丧良稽首奏道:“禀殿下,贼首王世充亲自登上了宣仁门城楼,大声喊话,要求与你见面答话,他还把一名女子押到了城上,说是殿下你如果拒绝见面,他就当场让那女子受尽人间活罪。” “什么人?我们还有什么人质被王世充捏在手里?” 隋军众文武面面相觑,想不起自军之中还有什么重要人质在王世充手里,陈丧良也稍稍楞了一楞,再然后,陈丧良腾的站了起来,脸色难得一下子变成铁青色,道:“糟了!是翠云!” 迀琨沆第六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唡袏嚡 确实是裴翠云,在一大群腰粗膀圆的郑军将士簇拥下,本来就已经消瘦了许多的裴翠云显得更加瘦弱,麻绳下的单薄囚衣陈旧还有些肮脏,头发凌乱,丝丝披散在瘦削的脸颊上,将裴翠云失神的脸庞衬托得益发楚楚可怜,凄惨无助。 还是当陈丧良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外远处,裴翠云茫然空洞的双眼中才涌出一丝神采,另一旁的王世充和王世恽父子等人却是一起脸现狞笑,老王家最恨陈丧良的王仁则还迫不及待大喊道:“唐王殿下,看到没有?你的女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裴翠云!就在这里!” 远远看到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裴翠云,陈丧良很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仔细看清情人现在的情况,但是没有人阻拦,陈丧良就已经十分冷静的勒马站在了城头弓箭射程之外,大声喊道:“翠云!” 裴翠云的眼中再度闪过光芒,嘴唇微动,但眼中光泽又很快消失,还把脑袋垂得更低,另一边,王世充微笑着大声喊道:“贤婿,快过来仔细看看她吧,岳父我不会让人放箭,快来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吧,她就是你的情人裴翠云!老夫知道,八年前,她只差一点就成为你的正妻,只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你们始终没能走在一起!但你们一直互相倾心,她不但救给你的命,还不顾身份自愿为你做妾,对你情深意重!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快过来看看她吧!” 陈丧良没有上当,也知道自己一旦上前,以王世充的阴险狡诈,肯定会下令暗藏的神射手放箭狙杀自己,让自己躺倒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刻!陈应良只是用马鞭指住了王世充,大喝问道:“老匹夫,废话少说!你把她押上来,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老夫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王世充笑得十分开心,大声说道:“你只要让你的人停止开路,解除包围,让老夫率军离开!那么老夫不但把洛阳让给你,离开了河南郡后,老夫还会双手把裴翠云完好无缺的奉还给你,让你们好事成双,有情人终成眷属!” “做梦!”陈丧良断然拒绝,大吼道:“交出翠云,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本王赦你不死!这是本王对你的最大让步!” “贤婿,别那么固执嘛!”王世充笑笑,大声说道:“老夫的条件已经很有诚意了,你不是最怕打攻坚战吗?老夫把洛阳皇城和宫城一起交给你!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裴翠云吗?老夫把她完好无损还给你,你还要怎么样?你如果还想要皇城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们翁婿也可以商量,你又何必一定要固执?仔细想想吧,老夫的贤婿!” “如果你固执到底,那么……!” 王仁则突然一把揪住了裴翠云的头发,把裴翠云拖到了自己的身旁,狰狞大笑说道:“那么堂妹夫,不好意思了!我早想尝尝她的味道,我要当着你的面尝她的味道,然后还要让我的麾下勇士都尝她的味道!堂妹夫,你仔细想一想吧!” 城下隋军将士响起愤怒吼叫,王仁则和许多郑军士兵在城头上放声淫笑,陈丧良却是默默无语,脸上毫无表情。又过了片刻,王世充又大声喊道:“贤婿,考虑清楚没有?老夫离开洛阳时,把宫城里的一半财宝布匹留给你,这么优厚的条件,够了吧?” 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陈丧良的答案,陈丧良也终于开口,大声说道:“翠云,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相识,是在大业九年的十月初十,至今已经快要八年了,在这八年里,我们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天下也发生了很多事,群贼并起,战火烽烟,无数生灵饱受战火荼毒,上百万上千万的男女老少无辜惨死!这八年来,我也带着麾下将士四处奔走,南到淮河,北到沙漠,东到大海之滨,西到天山玉门,辗转数万里,大小上千战!无数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大声说到这里,陈丧良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大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麾下的将士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要这么牺牲?我和他们是为了结束这个乱世,让他们和全天下的无辜百姓,重新过上太平安定的好日子!征战八年,到了今天,平定这个乱世,我们终于是看到一线曙光了!” “翠云!我知道,我只要答应王世充这个老匹夫的条件,你就可以回来!” 说到这,陈丧良已然是泣不成声,哭泣着大喊道:“可我如果答应了他的条件,将士们八年来的辛苦和牺牲,就会付诸东流,汗白流,血白流!白白牺牲,无数的父母妻儿,就会白白失去他们的亲人,他们家里的顶梁柱!这个人命如猪狗的乱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结束,几十万几百万的百姓,也会继续无辜遭受战火之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过上太平日子!所以……,所以……。” 哭喊到这,陈丧良已经再也无法喊出声音,陈丧良身边的隋军将士个个泣不成声,城墙上的裴翠云也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成行,点点滴滴打到囚衣上。揪着裴翠云头发的王仁则却是笑得没心没肺,大声说道:“感人!说得真感人!堂妹夫,这么说来,我现在可以就尝尝你女人的味道了!” 说着,王仁则还把裴翠云揪到自己面前,伸嘴就在裴翠云的脸上乱亲,可就在这时候,裴翠云却抓住机会稍一偏头,突然重重一口咬在了王仁则的咽喉上,还是使出了全身力气狠咬!王仁则大惊赶紧拉扯推搡,想把裴翠云推开,可是裴翠云的牙齿却象是在他的咽喉上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都挣扯不脱,鲜血,也迅速从裴翠云的嘴角处涌出………… 旁边的郑军士兵也赶紧过来帮忙拉扯,但即便是裴翠云拉得双脚离地,还是同样扯不开裴翠云咬在王仁则咽喉上的牙齿,王仁则也眼睛迅速翻白,一旁的王世恽一看儿子快要不行,无可奈何下只能拔刀在手,大吼一声,重重一刀劈下,把裴翠云齐腰斩成了两截,然后才裴翠云失血脱力的机会,把裴翠云的牙齿从王仁则的咽喉上扯了下来。然而牙齿离开咽喉后,王仁则还是颈间血如泉涌,双眼再也无法合拢,渐渐失去生机。 “翠云————!” 齐腰断成两截的裴翠云摔在城头上,听到了陈丧良在远处发出的凄厉叫喊,裴翠云的俏脸上露出笑意,用最后的力气喃喃说道:“陈郎,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 五天后,隋军主力正式向洛阳皇城发起进攻,高吼着结束乱世的口号,隋军将士前仆后继,猛攻城池两天一夜,终于成功登上城头,王世充率领残兵败将退往宫城继续负隅顽抗,隋军将士马不停蹄,继续围攻宫城。无数洛阳百姓自愿赶来助战,仅用一天时间,便在圆壁城内建起一座土山炮台,炮台高过宫城城墙,隋军火炮居高临下,不断轰击宫城内部,郑军士卒无地容身,纷纷溜下城墙向隋军投降。 又过了三天时间,隋军主力正式发起针对宫城的进攻,仅用半天时间就攻入城内,郑军士卒纷纷投降,王世充见大势已去,又因为陈丧良已经公然宣布不会接受王氏家族成员投降,遂聚集宗族在金銮殿上引火自焚而死,昙花一现的郑国灭亡。段达与单雄信等人死于乱军之中,单盈盈被木兰救出,也终于明白了陈丧良当初欺骗她是出自一片好意。 一个月后,陈应良班师返回大兴,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众口一词,一致要求陈应良接受义宁帝杨行基禅位,登基称帝,陈应良再三拒绝,百官跪地整日不起。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也纷纷向陈应良指出,陈应良功于盖世,若不称帝,不但陈应良将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陈应良麾下的文武官员也会个个死无葬身之地,陈应良无奈,只得设坛祭奠隋炀帝,说明自己称帝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忠勇将士才被迫如此,然后才接受杨行基禅位,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唐,改元贞观。 同年十月,南梁皇帝萧铣倒行逆施,大肆屠戮起兵功臣,唐国乘机发起征梁战事,刘长恭与裴行方率领唐军水师沿江而下,柴绍与降将周法明也率军进攻襄楚等地,先后用时半年有余,终于攻克南梁国都江陵城,梁帝萧铣投降。 贞观二年五月,楚王杜伏威为表示归顺诚意,主动向唐军东南道行军总管裴弘策交出兵权,率领家小前来大兴入朝为官,同月,罗艺也主动向李靖交出兵权,至大兴入朝为官。不意仅隔一月,辅公祏却乘机发起兵变,杀裴弘策于丹阳,自称皇帝妄图与唐国划江而治,陈应良闻报大怒,当即调集柴绍、刘长恭与李靖三路之兵,征讨辅公祏。 同年,马三宝灭李轨,李客师灭沈法兴,孤立在延安的梁师都拒绝陈应良书信召唤入朝,并暗中与西突厥勾结,陈应良令刘黑闼出兵征讨。 贞观三年,辅公祏与梁师都先后覆灭,乱世逐渐结束,只剩下几个小军阀还在偏远之地垂死挣扎。 贞观四年,各地割据军阀全部覆灭,天下一统。 贞观九年,经过五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与积攒实力后,李靖受命发起西征,用时一年过半,先后攻灭高昌、龟兹及吐谷浑等国,平定西域。 贞观十年春,唐军大将贺延玉率军三万征讨高句丽,高句丽起倾国之兵迎战,虽最终击退唐军,却耽误了春耕农时,粮食大幅度减产,当年即出现粮荒。其后接连五年,唐军每次都在春季向高句丽发起进攻,每次仅投入两三万军队,高句丽疲于招架,国内粮荒严重,经济几近崩溃,国王先后请求向唐国称臣,都被陈应良断然拒绝。 贞观十五年秋,陈应良亲自率军二十万征讨高句丽,打出旗号报中原子弟之仇,立誓将高句丽灭国。高句丽君臣闻报大笑,都说不需出兵迎战,仅凭东季寒风就可以冻死二十万唐军。然而让高句丽全国震惊的是,唐军将士竟然人人身穿御寒棉衣,在冬季仍然可以正常作战,唐军一路攻城掠地,兵临城下三日内不投降者,一律屠城! 贞观十六年春,陈应良亲自率领唐军兵临平壤城下,鉴于无法破解唐军的火炮与火药攻城战术,高句丽国王在第三天的最后一个时辰前开城投降,陈应良先是解除高句丽军队武装,又声称高句丽残杀中原将士罪恶滔天,不肯宽恕高句丽君臣,下令将高句丽降军尽数屠杀,车裂高句丽国王高藏,屠城!全城鸡犬不留! 同年,唐帝陈应良下旨筑凌烟阁,阁中设二十四功臣画像,李靖居首,刘长恭、刘黑闼和柴绍等人都位列其中。 贞观二十年,八万身穿棉衣的唐军将士首先向吐蕃发起进攻,先后用时三年,大小上百战,终于迫使吐蕃投降,唐军进驻高原,正式行使主权,并大力提倡道教佛教,传播汉文,在文化上彻底控制高原。 吐蕃投降的消息送到已经改称长安的大唐都城后,百官都向唐帝陈应良道贺,交口称赞陈应良的丰功伟业,陈应良却微笑说道:“还不够,朕做得还不够好,朕还要做得更好才行。” 綏築恢媯創揥第525章 大结局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800确实是裴翠云,在一大群腰粗膀圆的郑军将士簇拥下,本来就已经消瘦了许多的裴翠云显得更加瘦弱,麻绳下的单薄囚衣陈旧还有些肮脏,头发凌乱,丝丝披散在瘦削的脸颊上,将裴翠云失神的脸庞衬托得益发楚楚可怜,凄惨无助。【愛↑去△小↓說△網.aixs】 还是当陈丧良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外远处,裴翠云茫然空洞的双眼中才涌出一丝神采,另一旁的王世充和王世恽父子等人却是一起脸现狞笑,老王家最恨陈丧良的王仁则还迫不及待大喊道:“唐王殿下,看到没有?你的女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裴翠云!就在这里!” 远远看到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裴翠云,陈丧良很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仔细看清情人现在的情况,但是没有人阻拦,陈丧良就已经十分冷静的勒马站在了城头弓箭射程之外,大声喊道:“翠云!” 裴翠云的眼中再度闪过光芒,嘴唇微动,但眼中光泽又很快消失,还把脑袋垂得更低,另一边,王世充微笑着大声喊道:“贤婿,快过来仔细看看她吧,岳父我不会让人放箭,快来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吧,她就是你的情人裴翠云!老夫知道,八年前,她只差一点就成为你的正妻,只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你们始终没能走在一起!但你们一直互相倾心,她不但救给你的命,还不顾身份自愿为你做妾,对你情深意重!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快过来看看她吧!” 陈丧良没有上当,也知道自己一旦上前,以王世充的阴险狡诈,肯定会下令暗藏的神射手放箭狙杀自己,让自己躺倒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刻!陈应良只是用马鞭指住了王世充,大喝问道:“老匹夫,废话少说!你把她押上来,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老夫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王世充笑得十分开心,大声说道:“你只要让你的人停止开路,解除包围,让老夫率军离开!那么老夫不但把洛阳让给你,离开了河南郡后,老夫还会双手把裴翠云完好无缺的奉还给你,让你们好事成双,有情人终成眷属!” “做梦!”陈丧良断然拒绝,大吼道:“交出翠云,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本王赦你不死!这是本王对你的最大让步!” “贤婿,别那么固执嘛!”王世充笑笑,大声说道:“老夫的条件已经很有诚意了,你不是最怕打攻坚战吗?老夫把洛阳皇城和宫城一起交给你!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裴翠云吗?老夫把她完好无损还给你,你还要怎么样?你如果还想要皇城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们翁婿也可以商量,你又何必一定要固执?仔细想想吧,老夫的贤婿!” “如果你固执到底,那么……!” 王仁则突然一把揪住了裴翠云的头发,把裴翠云拖到了自己的身旁,狰狞大笑说道:“那么堂妹夫,不好意思了!我早想尝尝她的味道,我要当着你的面尝她的味道,然后还要让我的麾下勇士都尝她的味道!堂妹夫,你仔细想一想吧!” 城下隋军将士响起愤怒吼叫,王仁则和许多郑军士兵在城头上放声淫笑,陈丧良却是默默无语,脸上毫无表情。又过了片刻,王世充又大声喊道:“贤婿,考虑清楚没有?老夫离开洛阳时,把宫城里的一半财宝布匹留给你,这么优厚的条件,够了吧?” 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陈丧良的答案,陈丧良也终于开口,大声说道:“翠云,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相识,是在大业九年的十月初十,至今已经快要八年了,在这八年里,我们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天下也发生了很多事,群贼并起,战火烽烟,无数生灵饱受战火荼毒,上百万上千万的男女老少无辜惨死!这八年来,我也带着麾下将士四处奔走,南到淮河,北到沙漠,东到大海之滨,西到天山玉门,辗转数万里,大小上千战!无数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大声说到这里,陈丧良流下了眼泪,哽咽着大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麾下的将士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要这么牺牲?我和他们是为了结束这个乱世,让他们和全天下的无辜百姓,重新过上太平安定的好日子!征战八年,到了今天,平定这个乱世,我们终于是看到一线曙光了!” “翠云!我知道,我只要答应王世充这个老匹夫的条件,你就可以回来!” 说到这,陈丧良已然是泣不成声,哭泣着大喊道:“可我如果答应了他的条件,将士们八年来的辛苦和牺牲,就会付诸东流,汗白流,血白流!白白牺牲,无数的父母妻儿,就会白白失去他们的亲人,他们家里的顶梁柱!这个人命如猪狗的乱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结束,几十万几百万的百姓,也会继续无辜遭受战火之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过上太平日子!所以……,所以……。” 哭喊到这,陈丧良已经再也无法喊出声音,陈丧良身边的隋军将士个个泣不成声,城墙上的裴翠云也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成行,点点滴滴打到囚衣上。揪着裴翠云头发的王仁则却是笑得没心没肺,大声说道:“感人!说得真感人!堂妹夫,这么说来,我现在可以就尝尝你女人的味道了!” 说着,王仁则还把裴翠云揪到自己面前,伸嘴就在裴翠云的脸上乱亲,可就在这时候,裴翠云却抓住机会稍一偏头,突然重重一口咬在了王仁则的咽喉上,还是使出了全身力气狠咬!王仁则大惊赶紧拉扯推搡,想把裴翠云推开,可是裴翠云的牙齿却象是在他的咽喉上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都挣扯不脱,鲜血,也迅速从裴翠云的嘴角处涌出………… 旁边的郑军士兵也赶紧过来帮忙拉扯,但即便是裴翠云拉得双脚离地,还是同样扯不开裴翠云咬在王仁则咽喉上的牙齿,王仁则也眼睛迅速翻白,一旁的王世恽一看儿子快要不行,无可奈何下只能拔刀在手,大吼一声,重重一刀劈下,把裴翠云齐腰斩成了两截,然后才裴翠云失血脱力的机会,把裴翠云的牙齿从王仁则的咽喉上扯了下来。然而牙齿离开咽喉后,王仁则还是颈间血如泉涌,双眼再也无法合拢,渐渐失去生机。 “翠云————!” 齐腰断成两截的裴翠云摔在城头上,听到了陈丧良在远处发出的凄厉叫喊,裴翠云的俏脸上露出笑意,用最后的力气喃喃说道:“陈郎,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 五天后,隋军主力正式向洛阳皇城发起进攻,高吼着结束乱世的口号,隋军将士前仆后继,猛攻城池两天一夜,终于成功登上城头,王世充率领残兵败将退往宫城继续负隅顽抗,隋军将士马不停蹄,继续围攻宫城。无数洛阳百姓自愿赶来助战,仅用一天时间,便在圆壁城内建起一座土山炮台,炮台高过宫城城墙,隋军火炮居高临下,不断轰击宫城内部,郑军士卒无地容身,纷纷溜下城墙向隋军投降。 又过了三天时间,隋军主力正式发起针对宫城的进攻,仅用半天时间就攻入城内,郑军士卒纷纷投降,王世充见大势已去,又因为陈丧良已经公然宣布不会接受王氏家族成员投降,遂聚集宗族在金銮殿上引火**而死,昙花一现的郑国灭亡。段达与单雄信等人死于乱军之中,单盈盈被木兰救出,也终于明白了陈丧良当初欺骗她是出自一片好意。 一个月后,陈应良班师返回大兴,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众口一词,一致要求陈应良接受义宁帝杨行基禅位,登基称帝,陈应良再三拒绝,百官跪地整日不起。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也纷纷向陈应良指出,陈应良功于盖世,若不称帝,不但陈应良将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陈应良麾下的文武官员也会个个死无葬身之地,陈应良无奈,只得设坛祭奠隋炀帝,说明自己称帝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忠勇将士才被迫如此,然后才接受杨行基禅位,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唐,改元贞观。 同年十月,南梁皇帝萧铣倒行逆施,大肆屠戮起兵功臣,唐国乘机发起征梁战事,刘长恭与裴行方率领唐军水师沿江而下,柴绍与降将周法明也率军进攻襄楚等地,先后用时半年有余,终于攻克南梁国都江陵城,梁帝萧铣投降。 贞观二年五月,楚王杜伏威为表示归顺诚意,主动向唐军东南道行军总管裴弘策交出兵权,率领家小前来大兴入朝为官,同月,罗艺也主动向李靖交出兵权,至大兴入朝为官。不意仅隔一月,辅公祏却乘机发起兵变,杀裴弘策于丹阳,自称皇帝妄图与唐国划江而治,陈应良闻报大怒,当即调集柴绍、刘长恭与李靖三路之兵,征讨辅公祏。 同年,马三宝灭李轨,李客师灭沈法兴,孤立在延安的梁师都拒绝陈应良书信召唤入朝,并暗中与西突厥勾结,陈应良令刘黑闼出兵征讨。 贞观三年,辅公祏与梁师都先后覆灭,乱世逐渐结束,只剩下几个小军阀还在偏远之地垂死挣扎。 贞观四年,各地割据军阀全部覆灭,天下一统。 贞观九年,经过五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与积攒实力后,李靖受命发起西征,用时一年过半,先后攻灭高昌、龟兹及吐谷浑等国,平定西域。 贞观十年春,唐军大将贺延玉率军三万征讨高句丽,高句丽起倾国之兵迎战,虽最终击退唐军,却耽误了春耕农时,粮食大幅度减产,当年即出现粮荒。其后接连五年,唐军每次都在春季向高句丽发起进攻,每次仅投入两三万军队,高句丽疲于招架,国内粮荒严重,经济几近崩溃,国王先后请求向唐国称臣,都被陈应良断然拒绝。 贞观十五年秋,陈应良亲自率军二十万征讨高句丽,打出旗号报中原子弟之仇,立誓将高句丽灭国。高句丽君臣闻报大笑,都说不需出兵迎战,仅凭东季寒风就可以冻死二十万唐军。然而让高句丽全国震惊的是,唐军将士竟然人人身穿御寒棉衣,在冬季仍然可以正常作战,唐军一路攻城掠地,兵临城下三日内不投降者,一律屠城! 贞观十六年春,陈应良亲自率领唐军兵临平壤城下,鉴于无法破解唐军的火炮与火药攻城战术,高句丽国王在第三天的最后一个时辰前开城投降,陈应良先是解除高句丽军队武装,又声称高句丽残杀中原将士罪恶滔天,不肯宽恕高句丽君臣,下令将高句丽降军尽数屠杀,车裂高句丽国王高藏,屠城!全城鸡犬不留! 同年,唐帝陈应良下旨筑凌烟阁,阁中设二十四功臣画像,李靖居首,刘长恭、刘黑闼和柴绍等人都位列其中。 贞观二十年,八万身穿棉衣的唐军将士首先向吐蕃发起进攻,先后用时三年,大小上百战,终于迫使吐蕃投降,唐军进驻高原,正式行使主权,并大力提倡道教佛教,传播汉文,在文化上彻底控制高原。 吐蕃投降的消息送到已经改称长安的大唐都城后,百官都向唐帝陈应良道贺,交口称赞陈应良的丰功伟业,陈应良却微笑说道:“还不够,朕做得还不够好,朕还要做得更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