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之约》 第一章 惊鸿一瞥 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昨晚下了半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在今天早晨依依不舍地停止,大地裹上银装,北风肆意呼啸,天地间充满了清冷凛冽的气息。 赵晓娟是被北风刮在宿舍窗棂上的吱吱声吵醒的。她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满不乐意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窗台,用力按紧窗户的插销,确认再无声响以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继续回床睡觉。 宿舍门被轻轻地打开,一阵凛冽的北风从门廊迅速灌进温暖的宿舍。进来的人把脚步放得很轻,赵晓娟立刻敏锐地闻到了那一缕熟悉的清香——好像绿茶与香橙混合的淡淡清甜。早餐来了,她想。 林初晨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赵晓娟如诈尸般直直从床上坐起。她一怔,用眼睛一扫另外还在熟睡的两人,把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桌上后,悄然无声地走到赵晓娟床边。 “我吵醒你了?”林初晨压低声音问。 “没,我早醒了。”赵晓娟揉揉惺忪的睡眼,上下打量着她。 尖尖的瓜子脸上嵌着两颗灿若星辰的大眼睛,瞳仁很浅,略带棕色。小巧玲珑的鼻子冻得通红,偏棕色的齐腰长发松松的挽成马尾。灰色围巾外搭白色大衣,卡其色的长筒靴显得身材修长。 “你盯着我干嘛?”林初晨问。 “啧啧,秀色可餐,真想咬你一口。”赵晓娟打趣道。 林初晨不语,只是站起身来迅速掀开裹在赵晓娟身上厚厚的棉被。 “啊!”冷不丁被刺骨的冷空气袭击的赵晓娟同学终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林初晨,我要杀了你!” 清晨八点,a大校园的操场上热闹非凡。正值冬季学期的散学典礼,医学院的学生们个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叫苦不迭。 校道上,林初晨和赵晓娟正匆匆忙忙往操场上赶。 “你的学生代表发言稿带了没?”赵晓娟步履匆匆。 “带了,但我有一个严肃的决定。”林初晨面不改色。 “什么决定?” “把五分钟的发言时间缩短为一分钟。” 赵晓娟脚步一滞,旋即又快步跟上林初晨的步伐。 “为什么?”赵晓娟震惊之余十分不解。 “天气太冷。”标准的林氏思维。 “不行,这次你不能乱来,听说今天a大董事会的部分股东会来,你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啊!”赵晓娟极力劝说。 “我不认为这是在乱来,也不认为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淡淡的声音从赵晓娟身旁传来。 正说着,两人已经进入了操场,融入了茫茫学生大军之中。 校道另一边的灌木丛旁,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静悄悄地停着。后座上,喻恒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左手快速地翻阅着文件资料,右手拿着一支精致的签字笔不时在文件上圈点。 “喻总,散学典礼马上开始。”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汤宇轻声提醒。 “知道了。”喻恒合上文件,拿起身旁的黑色大衣穿上,下了车。汤宇连忙也下车跟了过去。 来到a大展览厅一楼,喻氏集团的高层已经全部到齐。展览厅四周全部用玻璃围成,而且位于学校操场的正后方,正对着观礼台。在展览厅内,不仅可以清楚地观看散学典礼全过程,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各位领导免受寒冷的袭击。不得不说,a大还算是比较会安排。喻恒唇角微勾。 自从喻恒从父亲手中接手喻氏集团以来,就一直致力于开发扩大以前从未涉及到的领域。这一次,他准备进军医药行业,首先收购公立医院,再创建自己的私立医院,最终成立医药集团,为喻氏盈利。而a大医学院在全国数一数二,要想收购a大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重要步骤就是考察a大医学院的师资力量。所以,他今天亲自进行实地考察。 随着国歌的响起,散学典礼终于开始了。 喻恒一边仔细倾听着广播中的声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观礼台。 “请大二学生代表、一等奖学金获得者——林初晨同学分享学习经验。”主持人刻板的声音回荡在校园中。 早已在观礼台旁冻得全身僵硬的林初晨跺了跺毫无知觉的双腿,慢吞吞地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台下赵晓娟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又跳。林初晨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冬天寒冷的空气。 “亲爱的同学,敬爱的老师,大家好。我的学习经验有以下三点:一、上课认真听讲;二、完成课外作业;三、广泛阅读课外书籍。我的讲话完毕,谢谢大家。”林初晨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走下了观礼台。 满操场的学生先是安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谁也不愿意在凛冽的寒风中多呆一秒,林初晨同学短小精悍的演讲,自然让所有的学生心存感激。 刚走下观礼台的林初晨,突然感觉从展览厅的方向投来一道灼人的目光。她向展览厅看去,视线却被墨黑的玻璃挡住。林初晨摇了摇脑袋,继续向前走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展览厅中被众高层众星捧月般包围的喻恒,轻轻勾起了嘴角。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他想。 散学典礼结束以后,生性低调的林初晨毫无悬念地成为了a大的话题人物。在a大的贴吧上,到处可见“高冷学霸林初晨演讲霸气侧漏”、“跪求林初晨照片”等帖子。 而对于这些帖子,正在认真攻读《本草纲目》的林初晨同学表示完全无法理解:“居然有这么多人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旋即抬起头,拿起手机,在电话通讯录里找到贴吧吧主的电话号码,发送短信,请求删帖。 当她放下了手机,鬼使神差地,却想起了那天走下观礼台时在自己身上反复流连的灼热视线。到底是谁?林初晨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很无聊的问题产生了兴趣。 第二章 心有所属 散学典礼过后,终于迎来了众人期盼的寒假。 刚宣布放假的当天下午,校园内就已经人去楼空。宿舍的其他三人全部回家了,林初晨坐在电脑前,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浏览着网上的招聘信息。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林初晨就开始自己赚生活费,拒绝父母的经济供给。所以,除了逢年过节必须回家以外,其他课余时间基本都在打工。 最近房地产市场比较景气,也许可以尝试售楼员的工作。林初晨托着腮帮子想。 正在考虑到底要选择哪家公司面试时,放在电脑旁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林初晓。 林初晨拿起电话,懒洋洋地接听:“喂,晓晓。” 电话那头传来十分甜美的嗓音:“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爸妈还好吗?” “不好!你再不回来我们全家都得害相思病!”林初晓语气夸张。 林初晨静默不语。 许是听见电话那头姐姐的沉默,林初晓转而换成了哀求的语气:“姐,我求你了,快点回来可以吗?自从上了高三我压力一直很大,你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好,我明天就回来。”林初晨终于妥协。 “哇噢!”林初晓高兴得欢呼,“那明天我和爸妈去车站接你。” “好,明天见。”林初晨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林初晓眉开眼笑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林妈妈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林爸爸非常高兴,嚷嚷着要去买菜,明天一定要做一桌子好菜。温馨与幸福的气息萦绕着这个家庭。 第二天一早八点,林初晨准时到达江城车站。春运的人流熙熙攘攘,林初晨托着简单的行李,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距出站口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大红色短袄的可爱女孩正在不停地左右张望。她长相甜美,全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活力,从她身旁经过的行人都会多看她两眼。终于,她停止了张望,急切的神色转而被欣喜所代替。人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会发现一个面容清丽,气质冷傲的女子同样露出喜悦的笑容。 “姐!”可爱女孩扯着甜美嗓音高声呼喊。冷傲女子快步走向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噢,居然有如此不相像的姐妹。注意到这样一幕的路人都在心中默默感叹。 中饭时,林初晓不停地往林初晨碗里夹菜。 “姐,这个螃蟹特好吃。” “姐,吃点基围虾。” “姐,多吃点五花肉,你看你瘦了好多。” 林初晨咬着筷子,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心里甜滋滋的。今生得此妹无憾矣! 饭后,林初晨帮林妈妈洗碗,林初晓进房间复习功课。 林妈妈名叫陈端。人如其名,是一名温柔端庄的贤妻良母。母女俩边洗碗,边谈心。 “大学生活就有这么忙吗?放假也很少回家。”陈端温柔的语气中藏着轻轻的责备。 “嗯,还好。”林初晨答。 “你爸爸和你妹妹每天都想你呢,有时间还是多回家看看。” 林初晨手一顿,随即问道:“你想我吗?” 陈端微怔,似是没有想到林初晨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初晨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中轻轻地懊恼着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打破了这难得的温馨气氛。 她深吸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转移话题:“对了妈,我给你们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好。”陈端失神的脸上重新出现了一丝微笑。 深冬的夜晚,寒风不停地咆哮着。林初晨裹了裹被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身旁的林初晓侧过身,脸对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 “姐,你睡着了吗?” “还没。怎么了?” “没怎么,咱俩说说话呗。”林初晓往林初晨的方向移了移。 “好啊,你想说什么?” “我想考c大。”林初晓满怀憧憬。 “我支持你。”林初晨语气很淡。 “真没劲,你怎么不问我想考c大的理由是什么?”林初晓很不满。 “那我猜猜。” “好啊!”林初晓重新兴奋起来。 “咳咳,”林初晨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道:“根据我的观察,某人印堂发亮,红光满面,目若秋波,完全是一副思春少女的形象,所以,c大校园内一定有某人的如意郎君。” 话毕,林初晨得意地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林初晓此时已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别告诉爸妈。”半晌,林初晓才小声地说道。 “噗。”林初晨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 林初晓却难得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从看到他第一眼就开始了。” “他很优秀,像王子一样,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有人说,年少的感情都是不长久的。可是我喜欢他,竟像喜欢了很多年。” “姐,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林初晨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初晓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宠溺:“我理解,我都理解,姐姐永远支持你。” 初晓,你知道吗?只要你能幸福快乐,姐姐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漫长的冬夜里,天空不知从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姐妹俩在被窝里相拥着取暖,互相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同样的夜里,喻氏宅邸里灯火通明。喻恒的爷爷喻宇平在偌大的书房里踱着步子。军人出身的喻宇平虽然年近八十,但身体依旧硬朗得很。想起白天参加的战友聚会,他的嘴角不禁漾起浅浅的笑意。突然,他脚步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数年前的约定就这样挣脱了岁月的尘埃慢慢浮现,越来越清晰。。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最左边的抽屉,抽屉中只放了一张自己年轻时与林司令的合影。他轻轻抚摸着相片,眼角泛起了点点泪光。 物是人非,一晃数十年,我依旧会履行我们的约定。 第三章 莫名婚约 “您的意思是,我明天就得和一个陌生女人订婚?”喻恒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仅仅是喻恒,坐在白色大理石长桌上的喻家众人都十分惊讶。 须发皆白的喻宇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但很快,喻恒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淡然的表情,无比淡定地讽刺道:“我就知道,豪门生活从来都是富有戏剧性的,你看,在我毫无恋爱经历的情况下,就有人通知我,我要结婚了。” “为什么偏偏是大哥?”喻恒的堂妹喻筱澄十分不解。 “我知道!”四岁的小堂弟喻天宸举起胖嘟嘟的小手,用稚嫩的童声无比肯定地回答道,“因为喻恒叔叔最老。” 喻筱澄十分无奈地提醒:“又喊错了,是喻恒哥哥啊!” 喻天宸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愧疚:“噢,喻恒哥哥……” 芳龄二十六岁的喻恒满脸黑线。 喻宇平咳嗽了两声,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喻恒的父亲喻然,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您要问喻恒,毕竟是他娶媳妇。”喻然调侃道。 “ok,我没所谓啊,反正可以离婚。”喻恒好像满不在乎。 “你不问问理由?”喻宇平对孙子的反应十分不解。 喻恒拿起公文包,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于这场无聊的闹剧,我没有兴趣探究原因。” 今天林初晨很烦,在她知道自己要与一个陌生男人订婚后。 噢,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被这莫名其妙的婚约给束缚住呢? “姐,我听说他是喻氏集团的总裁诶!”林初晓两眼放光。 “切,我还听说他是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呢!”林初晨十分不屑。 林初晓没理会姐姐的暗讽,继续八卦地问:“请问我亲爱的姐姐,对于马上要嫁入豪门,你有何感想?” 林初晨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长叹一声,感慨道:“虽然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但是命运居然直接毁灭了我对爱情的憧憬,上天待我太不公平!” 林初晓:“……” 银泰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内,躲在服务台后面的侍应生们正在小声议论着坐在靠窗位置的那对气场奇怪的“情侣”。 “他们是不是准备分手?”小红问。 “肯定是的,你看,他们虽然看着对方,但是眼神中却完全没有情侣之间应有的爱恋和情愫。”小明答。 “的确。而且从理论上来讲,只有互补型情侣的爱情才会长久,但是你看他们,啧啧,两个人都是那种冰冷而强势的气场。”小刚说。 三人自觉分析得合情合理。 林初晨用冷静而理智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喻恒。 唔,五官立体,眼睛有神,健康的小麦肤色。还算耐看。林初晨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喻恒用同样冷静而理智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林初晨。 胸围……32c,腰围……噢,被桌子挡住了,无法目测。再看脸,五官精致,就是眼神太冷了点,等等,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喻恒想不起来。 “这是爷爷买的订婚戒指。”喻恒从商务包里拿出一个系着浅蓝色蝴蝶结的黑色小盒子,推到桌子中间。 林初晨伸手打开,里面躺着一对情侣钻戒,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林初晨静默了几秒,终于接受了自己要与眼前这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订婚的事实。从盒子里拿出女式钻戒,套在自己的中指上。 喻恒有点惊诧于她的爽快,随即也把男式钻戒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这是爷爷拟定的订婚协议书。”喻恒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夹,一份放在自己桌前,一份递给林初晨。 林初晨没接,直直地盯着他:“到底是你娶我,还是你爷爷娶我?” 喻恒手一抖,文件夹应声而落。 第四章 离别 冬季的白天总是格外短,吃完晚饭从旋转餐厅下来,天已经黑了。林初晨从暖气充足的室内出来被冷风一吹,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头脑立刻清醒了几分。她回头看见喻恒向大门走来,中长款的黑色呢子大衣将他的身形显得越发修长,从头到脚散发出的冷峻气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也无人敢靠近。 她感到很不真实。就在刚刚,她居然已经订婚了。没有任何恋爱经过,也没有举行任何仪式,难道她以后的人生都要和这个一点也不了解的男人一起度过吗?这种事情,如同要和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上床一样,让她难以接受。 “我送你回家。”喻恒走到她身边说。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 喻恒有点诧异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过,但马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 他们礼貌地挥手道别。喻恒到地下车库去取车,林初晨往相反方向的街道走去。 “约会怎么样?”林初晓像小猫一样蹭过来问。 初晨回家途中经过书店,顺便买了几本书,到家时已经将近八点。陈端和林海在附近超市买东西,现在还没回来。 “就是吃饭而已,能怎么样?”初晨把新书的塑料膜撕开,漫不经心地说。 “那个喻恒人怎么样?长得帅吗?” “长得还行。” “你们拍照了没?” 初晨停住手上的动作,一脸惊异地看向初晓:“又不是结婚,拍什么照?” “我不是这个意思,”初晓有点急了,“拍照发朋友圈呗。” “没拍。” “怎么感觉你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也不上心……” “作业写完了没?”初晨打断了妹妹八卦的心。 初晓气恼地看了姐姐一眼,走回书房,重重地关上门。 根本不了解的人,哪里谈得上有什么印象? 寒假的时间不急不缓地流逝掉,比起春节那几天到七大姑八大姨那里拜访,每日待在家里倒觉得快活自在多了。和喻恒的联系除了那次吃饭之后,只有大年初一那天他发来的微信:新年快乐。只有四个字,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表情。初晨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打这四个字时面无表情的脸。他的这声客套的新年祝福,在初晨收到的各种花里胡哨的祝福语里显得毫不起眼。但是出于礼貌,她同样也回复了他:新年快乐,外加一个笑脸。意料之中没有下文,初晨关掉手机,看向窗外绚丽的烟花炸破天际。 她每天在家看书,帮妈妈做家务,跟初晓讲题,去公园慢跑。初晓总是嘲笑她在最年轻的年纪却有着老年人的生活习惯,此时初晨正清理着书架上的灰尘,便扬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打这个一点也不把姐姐放在眼里的小妮子。 “要不是某人说想我要我回来,我现在肯定在北京过着女强人的生活。”初晨不屑一顾地说。 “是吗?是谁这么想姐姐?”初晓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难不成是喻恒哥哥?不不不,难不成是喻恒姐夫?” “林初晓!你过来!” 等折腾完了,俩人都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初晓把头枕在初晨的肩膀上,有气无力但是很诚恳地说: “姐姐,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这是什么话? “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地,好像难以接近。其实了解之后才会发现,你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还有点可爱。” ……这么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我有点惶恐。 “很好奇姐姐谈恋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初晓扬起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所以下次和喻恒哥哥约会的时候顺便带上晓晓好不好?” 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 林初晨微笑着看着初晓,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里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我拒绝。” 与订婚有关的唯一证明是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很简单的款式,连钻石也没有。林初晨就是喜欢这样的。居然是喻恒的爷爷选的,看来老爷子的眼光很不错。她用一根黑绳将戒指串起来,根据衣服的搭配决定是否戴在脖子上,不戴的时候就好好保存在抽屉里。 而喻恒回到酒店之后就把戒指取了下来,原封不动地放进盒子里,从此再也没有戴过。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喻恒坐在会议桌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黑色钢笔,钢笔的尾端轻靠在虎口上。他一边翻阅着面前的文件一边用漫不经心又严厉的语气对着话筒说: “首先我向在场的各位道歉,在大年初一这个本该全家团圆的日子召集你们过来开会,很抱歉。然后我要说说来江城的这段日子我对我们公司旗下企业的看法。我觉得这些企业的发展情况是很糟糕的。你们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每年都会盈利的企业我却做如此评价呢?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并不会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双眼。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些企业的方方面面必须立刻做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的气场震慑了所有人,条理清晰的分析也让每位员工对这位年仅二十六岁就坐上总裁位置的年轻人敬佩不已。见到喻恒之前,他们认为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富二代而已,现在看来老总裁将位置传给他也是情有可原。 “我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吗?”喻恒环视一周,会议室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 在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中,喻恒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他面不改色地拿起来查看消息,发现是林初晨发过来的新年祝福语。他将手机关了机。重复了一遍刚才强调的重点内容之后,宣布散会。 回到酒店后,他给远在北京的助理打电话,让他预定两周之后返回北京的航班。他想起自己来江城之前爷爷对他说的话: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了解一下,如果觉得合适就尽快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吧。 他没有兴趣了解。只有结婚这一条路,花费时间和精力沟通也变得没有意义了。就算那个女人,不,她应该只能算女孩,长得很漂亮。可喻恒见过很多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他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了。他没有能力反抗,他能做的只是按照那些既定的轨道,一直走向死亡。 初晨在家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偶然瞥见窗外的桃花开了几朵,粉红色的,很漂亮。这让她马上要离开家的沉重心情轻快了几分。初晓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收拾,也不帮忙。初晨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说什么。 “放暑假你还会回来吗?”初晓问。 “看情况吧,可能会在北京打工。”初晨低着头收拾箱子。 初晓把脸别过去不看她,嘴里嘟哝着:“不恋家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初晨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女人。”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她把它立起来,提了提,没有想象中的重。 “吃完午饭送我去车站吧。” “不送。” “行,不送就不送。”初晨把行李箱靠墙放着,走出了房间。 初晨和爸爸出门的时候,听见妈妈在身后不停地嘱咐着注意安全。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脚却没有移出家门一步。初晓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火车快要开动时,初晨往检票口走去。爸爸突然走上前来迅速往她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这是我背着你妈妈给你的,上车了再看。啊。”初晨发现爸爸小心翼翼怕人听见的样子显得猥琐又滑稽。她捂紧了口袋,大声道别:“爸爸,我走啦!”她的声音听起来清脆而欢快,然后头也不回地融入了茫茫人海中。 上车后,将行李都放置妥当。她坐在座位上,离发车还有几分钟。她知道往右边看可以看见检票口边因为离别而满脸凝重的人们,于是她看向了左边。她把手探进口袋摸索着,摸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一张又一张纸。不出意料的话,那些是粉红色的百元大钞。从小到大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有时候初晨会疑惑,家里的财政大权是由妈妈掌管,爸爸从哪里来的这些钱呢?可她明白,爸爸自然会有他的办法。 火车开动了,逐渐加速奔跑在没有尽头的轨道上,好像一场没有止境的逃亡。 第五章 走进a大校园,林初晨明显感到了很大的不同。几栋比较老旧的教学楼和宿舍楼全被粉刷一新,新建了造型时尚的图书馆和器械齐全的体育场。据说体育场的负一层有一个超级豪华的健身房,本校学生凭借校园卡可以享受六折优惠。通宵自习室、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酒吧、ktv、电影院等一应俱全。仅一个寒假的时间,这所其貌不扬的学校就变成了一所贵族学院,简直令人啧啧称奇。 “听说喻氏集团一入股,就投资了很多钱在修缮工作上。”赵晓娟说。 “他们有投钱到食堂伙食上吗?”林初晨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晓娟咬着奶茶吸管。 现在刚刚十一点,是食堂正开始上菜的时候。通常情况下这个点去不仅人少,而且能打到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林初晨和赵晓娟走到食堂门口,发现里面竟黑压压地全是人,大部分是女生,还有不少女生结伴从校园的四面八方涌来,在窗口或门前探头探脑。 “……是有个明星在这里吃饭?”目瞪口呆的林初晨问同样目瞪口呆的赵晓娟。 “也许,可能吧。”赵晓娟狠狠地咽了一口奶茶,“我长这么大还真没碰见过活的明星。” 不是明星,也不是校草之类的人物。林初晨费力挤进食堂之后,发现里面被万众瞩目的人,是喻恒。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和两个男人坐在食堂角落里的一个餐桌上吃饭。虽然所有人都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好像每个人都想要接近他们,但谁也不敢。学生们自觉地把他们周围的几张餐桌空出来,在其他地方坐下。喻恒所在的那片区域和喧嚣热闹的食堂格格不入。 “谁呀那是?”赵晓娟一边费力踮起脚尖一边自言自语地问。 “喻氏集团的总裁,亲自来我们学校考察食堂的饭菜。”旁边有不认识的女生热心解答。 这时喻恒他们已经吃完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有女生发出努力压抑的惊叹声,拥挤在一起的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好像夹道欢迎似的,目送着他们。林初晨被人潮挤到了最后面,在无数个脑袋的缝隙里,她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他干净利落的下巴,和轮廓鲜明的侧脸。 “真的好帅啊,完全不输给那些当红男明星。”她听见有人这样赞叹。 “啧啧啧,帅气又多金的男人谁会不喜欢。”赵晓娟还没有从刚才震撼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林初晨没有接话,沉默地踩着阳光投射下来的斑驳树影。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种神一般的男人呢?”赵晓娟继续自言自语。 “哎?初晨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啊,我在想今天晚上学生会开会的事。” “不会又开到很晚吧?” “……肯定会开到很晚。” “你们主席真是……”话题终于转向了对学生会主席的控诉。 这一整天里,a大官博、贴吧全部沦陷,被喻氏集团帅气总裁刷屏。朋友圈、微信群里全都在讨论喻恒的消息。颜值高、有钱、单身,还有比这种男人更吸引女性目光的吗?林初晨看着这些消息,心想要是说自己不仅有喻恒的联系方式,而且还是他的未婚妻……会不会被别人当成脑残? 夜晚十点多才散会,同部门的叶岭学长和初晨顺路,于是顺便送初晨回宿舍。走在主干道上,学长很贴心地靠近马路外侧走。叶岭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他们平时的交集并不太多,今天叶岭主动提出来送初晨,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 “你……认识赵晓娟吧?”叶岭吞吞吐吐地说。 “认识啊,怎么了?” “能不能,能不能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叶岭涨红了脸。 林初晨心里了然,但不知道赵晓娟对他是什么看法,因此不敢冒然把电话号码告诉他。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她干脆撒了个谎:“我手机没电了,这样吧,明天我再把她的号码给你,好吗?” “可以可以。” 和叶岭学长道别后初晨往宿舍大门走去。漆黑的夜里,昏暗的路灯灯光勉强照亮了路面。初晨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门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倚着车门站着。 “林初晨。”她正准备推开宿舍大门时听见有人喊她。是一贯漫不经心又淡漠的语气。 初晨回头,看见喻恒穿着白天那身黑色卫衣,一只手随意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手肘撑在窗玻璃上。 “找我有事?”她走过来,抬头看他。 “把手伸出来。” 初晨迟疑了几秒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摊开。” 她将虚握成拳的手张开,掌心向上。 喻恒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移到初晨手掌心正上空,松手,钥匙正好落在她的手掌里。她握住了钥匙,掌心里有接触时微微的钝痛感。 “这是什么?” “爷爷送给我们的订婚礼物之一。” “房子?” “嗯,地址我等会儿会发给你。” 这可是北京啊,是北京啊。房子送的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这太贵重了。”她将钥匙递给喻恒。 “这是爷爷的心意。你随时可以去住。”喻恒没有接。 “快上去吧,已经很晚了。”喻恒说。 初晨在心里默默打定了注意绝对不会踏进那个房子一步,这样想着就收下了钥匙。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林初晨往前走了几步,又听见喻恒喊她。 “等一下。” 她回头,看见喻恒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峻的气场在暗沉的夜色和柔和的光影里变得不那么强烈了。黑色的卫衣和白色运动鞋让他看起来像个简单干净的大学生。 “对你们食堂的伙食,你有什么建议吗?” 她像是没有料到会问这个问题,轻轻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说: “多点肉就好了。” 她笑起来双眼弯弯,两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没有往常冷傲的气质,倒还有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再见。” 他们挥手道别。 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见初晨回来,赵晓娟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了解你的性格,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是不会谈恋爱的性格?”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很难想象你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是嘛。”林初晨拿出手机,看见喻恒刚好发来了地址。她回了个“ok”的手势,放下手机准备洗澡。 “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叶岭?”初晨突然想起来,边盘头发边问她。 “见过几面吧,算不上很熟。” “他今天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给他了?” “没有,我这不回来问你的想法嘛。你要觉得他顺眼我就给他。” “随便你。”赵晓娟眼睛没有移开过手机屏幕。 “那我给他了。”初晨说。 第六章 寝室里有个姑娘恋爱了,每天躲在被窝里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到很晚。有时候半夜初晨起来上厕所,还能听见她在被子里压抑地娇笑。初晨不理解,虽然她明白热恋中的情侣无法忍受哪怕只有一分钟的分离。可她还是认为,充足的睡眠是比谈恋爱更加重要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来说,林初晨和很多女生不同。她很冷淡,对任何人和事都抱有应有的礼貌与疏离。她的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甚至公认为是她唯一朋友的赵晓娟,也明白其实自己从来没有走近过她真正的内心。她精致的容貌和寡淡的个性让每个认识她的男生都觉得神秘又难以接近。曾经有个不识趣的同系男生,仗着有几个追求者,自信地以为自己肯定能熔化“冰山女神”如铁一般坚硬而冰冷的内心。他先以请教问题的蹩脚理由套近乎,初晨出于礼貌为他解答,不想却被当做愿与他进一步发展的暗示。自此,他从各种渠道要来了初晨的微信号和qq号,加为好友后每日发无数条信息轮番轰炸,无奈初晨对他不理不睬。他又锲而不舍地到教学楼和宿舍楼下面堵她,可一连几个月连林初晨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于是,最后只能放弃。 那段时间,赵晓娟看林初晨每日为了躲那个男生,放着好好的宿舍大门不走偏冒着被保安发现的危险翻墙,下了课之后饭也不按时吃在教室自习一个小时之后才走,曾又好气又好笑地对她说: “这是何必啊,还不如直接跟他说清楚。” “我不想跟他说话”,初晨盯着书头也不抬地说,“更何况我已经表现得够清楚了。” 当一个人的热情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是很难继续再维持这份热情的。从某一天开始,那个男生再也没有骚扰初晨,几天之后,他公然搂着另外一个女生出现在校园里。 赵晓娟看到后,不禁对初晨唏嘘:“幸好你当时没有接受他,这简直就是一渣男啊!” 初晨茫然地看着那位如同示威般的追求者,似已经记不起他是谁。 室友们曾经在初晨不在的时候私底下讨论过: “初晨这种性格,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啊?”丽丽问。 “很难说。而且她太优秀了,感觉我们学校没几个男的能镇住她。”茜茜说。 “这次好像又拿了一等奖学金吧。”丽丽感叹道。 “是啊,听说兼职也赚了不少钱。”茜茜也感叹道。 其实哪里有别人说的那么浮夸。初晨在上班忙碌的间隙里揉着因踩着八厘米的尖头高跟鞋而疼痛的脚,轻轻地皱起眉头。 “八号套间神户牛柳!” 听见喊声,初晨忙走过去端起餐盘,迈着训练有素的优雅步伐朝八号套间走去。 八号套间里。 喻恒和国外分公司的几个外国总经理正聊着天。他穿着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没有打领带,显得既有点正统又不过于严肃。他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交谈着,不时地微笑以使气氛更为融洽。 初晨端着神户牛柳轻轻推门而入,她一眼看见坐在圆桌主位上的那个熟悉身影,微怔了一下,走过去把牛柳放在桌上。 喻恒也看见了初晨。她穿着服务员的制服,黑色的铅笔短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更加挺拔,更有女人味。可能是工作规定,她画着淡淡的妆容,本来素颜就足够漂亮,化了妆之后更让人移不开眼睛。喻恒突然感到心里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当他看见那几个外国人专注地看她的时候。 “thankyou.beautifulgirl.”dick在初晨把牛柳放在桌上时对她说。 “you’rewee.”初晨礼貌地回答。 “haveagoodmeal.”初晨将牛柳和餐具摆放好之后浅笑着祝愿。 “sheisverybeautiful.right?”dick在初晨走后意犹未尽地问。 “ithinkso.”一直沉默的喻恒突然说了这句。大家相互交换着眼神。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于是就将话题岔开了。 “我来负责你的,你去负责八号套间吧。”初晨在走廊上接过同事送往一楼大厅的餐盘。 “好。”她果然爽快地答应了。 没有人不愿意去八号套间送菜。因为能预定到金龙酒店八号套间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能拿到丰厚的小费倒是其次,若能趁此攀上关系可就真的不用再当灰姑娘了。 林初晨也说上来为什么要跟别人换,她只是觉得这么面对喻恒着实有点别扭。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别扭。 晚上十点才下班,今天又轮到初晨打扫,十点半才从酒店出来。 每次穿高跟鞋都是一段痛苦的经历。脚被迫一直处于踮起的状态,五个脚趾也被限制在那么狭小的三角形空间里。林初晨承认,高跟鞋很美,可如果美的代价要付出身体上的痛苦,初晨宁愿不要这种美。每次她踩着高跟鞋走路,就会想起小美人鱼的童话,“她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刀尖上”,多么贴切的比喻……这就是初晨现在的感觉啊。 她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背后是漆黑的酒店大楼,面前是车辆和行人稀少的街道。一想到地铁站还在很远的地方,就感觉生无可恋。 在林初晨短短的二十年人生里,好像有很多次这种情况。她总是一个人忍受着或大或小的难受,以为单凭着自己的力量度过这些难关会很困难,可每次她都安然地度过了,不管代价如何,终究是结束了。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也会感到孤独,也会感到无助,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也会很害怕。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软弱。 初晨抬起脚,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白色球鞋和地面的每一次接触都让她感到钻心的疼痛。脚板肯定起了血泡,她这样想着,脸上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 刺眼的灯光突兀地照过来,初晨眯起了眼睛。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漂亮地转了个弯之后停在她的面前。驾驶室的车窗缓缓落下,如雕塑般精致的侧脸出现在初晨的视线里。 是喻恒。 第七章 喻恒和几个外国人在酒店门口告别,谢绝了一起去泡吧的邀请。没有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拿着车钥匙独自走进停车场。 夜色迷离,他把车窗打开,任由早春的暖风吹拂在脸上。疲惫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力量般越缠越紧。他原以为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每次应酬过后真真切切的心累像千斤重的包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身不由己。 很倦怠,很厌烦,但又无力摆脱。这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喻氏集团总裁喻恒的生活状态。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在马路上飞驰。路边有一群浓妆艳抹打扮夸张的女生大声调笑着,随着他开车走近,她们越发肆无忌惮,好像要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甚至有女生冲他喊:“帅哥,捎我们一程呗。”可他目不斜视,开着车疾驰而过。 这个世界很现实,想要接近他的女人都带有明确的目的。这也是他这几年来再没有恋爱的原因。林初晨呢?他突然很好奇她的想法。现在时间是十点整,酒店应该才刚刚关门。他减缓了车速,在前面一个路口转头,重新朝出发的地方疾驰而去。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盘踞在嘴角。 “林初晨。”他将一只手肘随意搁在车窗的窗框上。 “上车。我送你。”他说。 “这次别拒绝了。”他又说。 初晨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 没有人说话。坐下来之后,初晨感觉脚没那么疼了。在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她感觉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喻恒应该是喝了一点酒的,可能喝的不算多,所以才敢开车。喻恒的车开得很稳,初晨把头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快到a大宿舍楼的时候,初晨说:“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停吧。” 喻恒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听话地把车停在那个路口。 初晨下了车,喻恒也打开车门下来。无论如何,他这么晚还专门送她回来,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情,尤其是在她脚很疼的情况下。初晨没有直接道别,而是绕过车头,走到喻恒的面前。 林初晨一米七二的身高,站在一米八六的喻恒面前倒显得娇小。 她仰起头看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但也不远,大概一米左右。喻恒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初晨身上飘来,不是香水,应该是属于少女特有的香味。他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喻恒说。 “你说。”对于初晨来说,他们离得太近。她垂下了直视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 喻恒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林家有两个女儿,为什么接受婚约的是你?” 初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慌乱低下头去。 “有点……复杂,以后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好吗?”她小声地说,小心翼翼的询问带着点不能正面回答的愧疚。 喻恒之前在心里预想了千万种回答,唯独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倒有点自责,不该为难了她。 从喻恒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初晨线条干净的下巴和饱满红润的嘴唇。她的下巴不是很尖,可也不圆,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弧形,类似西瓜子尖嘴部分的形状。她的嘴唇红润,下嘴唇比上嘴唇稍微厚一点,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有点湿润的感觉。如果咬上去,可能,会很软。喻恒喉结滚了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又一次拉近了距离。 强烈的男性气息带着些微的酒气压迫下来,初晨抬头,正好对上喻恒深邃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气息也交织在一起。初晨的心突然跳得飞快,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选择躲开。 她真美。喻恒想。初晨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正在逐渐放大的如同雕塑般的脸,可就在他们的嘴唇快要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喻恒离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距离又重新回到了不近不远的状态。 “再见。”他说。 初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喻恒伸出手,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轻柔地拢在耳后。初晨这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往后倒退一步,连再见也没有说,转身便走。 ……生气了?喻恒尴尬地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右手,有点颓唐地目送着那个快速远去的背影。 深夜。辗转难眠。 这是上大学以来初晨第一次失眠。她感觉脑袋里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不时地冒出来,搅得她难以在这静谧的夜晚静下心来。因为烦闷而无法入睡,因为睡不着又加倍烦闷。恶性循环。 她想起刚才喻恒靠近她时眼里满满的温柔,而片刻之后却又淡漠地疏远,好像是两个人。而她居然差一点就沉浸在他转瞬即逝的柔情里。真是傻,她对着黑暗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同样的夜里,喻恒也没有睡。他在想今晚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多少有点不太好,想要找点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于是送林初晨回学校,而刚才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少量酒精的作用而已。对,是因为喝了点酒,稍微有点冲动了,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一定是这样的。 清亮的月色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留下一片雪白。初晨想起小时候总给初晓讲的一个童话故事: 在一片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它的脸上生来就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那块胎记很丑,占据了它三分之一的兔子脸。可爱是一只小兔子最最重要的事情,可这块胎记让它看起来非但不可爱,而且还有点狰狞。 其他的小兔子们很讨厌它,总是打骂它,排挤它,孤立它。 小白兔很伤心,于是决定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它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离家越走越远。 饿了就吃路边的青草,渴了就饮清澈的溪流。 不知道走了多久,它看见一只黑色的小兔子在不远处专注地吃草。 小白兔很开心,它想上去同小黑兔打招呼,可又怕自己狰狞的面孔会吓到对方。 正在它犹豫的时候,小黑兔看见了它。 它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小白兔发现小黑兔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很长,从额头一直到下巴。 小黑兔发现小白兔的脸上有一块胎记,很大,从眉心一直到鼻尖。 它们相视而笑。 “没有了?”初晓带着困意问。 “快睡吧,明天再讲。”初晨抚摸着她的额头。 第八章 奇思妙想 晚上九点,初晨从自习室回寝室,突然想起昨天洗澡把最后一点沐浴露用完了,于是准备顺便去附近的校内超市买了带回去。 周末的夜晚,校园里的学生总是比往常少很多。大多数人都出去玩了,唱歌、逛街、看电影、泡酒吧,这才是大学生的正常生活。 校内超市旁边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摆放着石桌和石凳,是情侣们最喜欢呆的地方。每次初晨经过那里都会目视前方,或者干脆低着头盯着以脚尖为圆心,半径一米的范围内。a大情侣的旁若无人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终于走过了那片“危险区域”,初晨长吁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直视前方,不时扫视一下周围的风景。这一扫视不得了,就在她左前方的位置,临近校园主干道的中心,一对情侣仅仅相拥,嘴唇好像黏在一起似的疯狂亲吻着。 ……这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太强,初晨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向超市冲去。不,等一下,怎么感觉那两个人那么眼熟。抑制不住疑虑,初晨又回头朝他们望去。女的中等身材,穿着红色高跟鞋,手腕上戴着纷繁的手镯,男的身材略高一点,戴着无框眼镜。 是赵晓娟和叶岭。 记得不久前初晨把赵晓娟的手机号给了叶岭之后,特地还问她有没有跟叶岭联系。 “就那样吧”,赵晓娟端详着涂得殷红的手指甲,“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而已。” 于是初晨以为在赵晓娟的心目中,叶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朋友而已。她甚至还为自作主张地把晓娟的联系方式给了叶岭而懊悔,担心自己冒昧的举动会为晓娟的生活带来不大不小的骚动。可现在,这种担心显然变成了多余。 尽管心中有一点点不解和疑惑,她也没有打算再去质问晓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外人无需插手,更何况初晨明白,没有人会有一成不变的想法和习惯。 超市的气氛有点诡异,虽说是周末,人会比往常少些,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初晨进去的时候,旁边本来百无聊赖的收银员突然站直了,以一种努力压抑着惊讶和期待的目光盯着她,甚至还有终于发现猎物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这是……什么情况?初晨有点不寒而栗。 顿时,她那冷静面容下无比活跃的思维进行了无数种假设:莫非有劫匪埋伏在超市的某个角落里,而收银员兴奋的目光是将目前店内唯一的顾客初晨当作她的救星?还是说超市里有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 初晨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不轻,匆匆拿了一瓶沐浴露付钱,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十五块五。”收银员一边为沐浴露消磁,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她。 就在初晨在斜挎包里翻找钱包的间隙,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夹着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卡上有雍容华贵的烫金花纹。 “刷我的吧。”他说。 此时,聪明如初晨,已经推断出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了。 超市里反常地一个人都没有,是因为喻恒之前就清场了。收银员之所以用那么怪异的目光看着她,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这么高大帅气万年难得一遇的钻石王老五为她出钱清场。希望自己没有让她失望。初晨唯一不解的地方,是喻恒怎么知道她今天会来这里买东西。先不说买沐浴露的想法是在几分钟前才产生的,学校里有这么多超市,他怎么知道她偏偏会在这一家买呢? 在初晨短暂的呆滞中,收银员恭敬地双手接过了卡,刷完之后又双手奉还。并用艳羡的目光目送这对金童玉女走出了超市门。两个人都打扮得很低调,可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高贵怎么也掩盖不了,真是般配,看来自己顺利插足于他们之间的希望很渺茫了。年轻的收银员小姐悲哀地想。 夜色微凉。校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路过初晨和喻恒身边时都会多看几眼这对在外貌上引人注目的“情侣”。 “你找我?”初晨把头向喻恒的方向侧过去一点点,但眼睛没有看他。 “嗯。”旁边的人只发出了闷闷的鼻音。 “有事?” “没。” “……” 两人便无言。初晨发现她每次和喻恒在一起对话都很少,沉默常常占据了大部分他们本来就不多的相处时光。可初晨没有感觉到无话可说的尴尬,相反地,她还觉得这样挺好。比起那些不甚相熟的男性朋友没有话说却硬要找话说的令人汗颜的努力,她感觉现在舒服自在多了。 一直走到了宿舍楼底下,初晨说:“我要上去了。” “噢,那……我先走了。”喻恒说着准备转身离去。 初晨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喻恒的上衣口袋里。喻恒不解,准备伸手拿出来看看是什么,却被初晨一把按住了手腕。 “到车上再看。”初晨说。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对喻恒来说,这是很容易就能挣脱的。但他没有动,任由初晨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好,我到车上再看。”喻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说话算话啊。”她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转身跑上楼。 迎着劳斯莱斯驾驶室的灯光,喻恒看清了初晨塞进他口袋里的东西——一张十元的纸币,一张五元的纸币,还有一枚五角的硬币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算什么。喻恒哭笑不得,颇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此时手机的提示音恰好响了一下,是来自林初晨的微信: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我怎么和这么一个蠢女人订了婚?喻恒不禁怀疑人生。 三天前。 喻恒在处理完工作的深夜很是心烦,脑海中不断浮现几天前的夜晚,自己趁着轻微的醉意靠近初晨的场景。诚然,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饱满的嘴唇如果真的亲上去口感肯定也不错……可是,自己当时的举动未免也太过轻薄。因为她是林初晨啊,是慢热,内向,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初晨啊。喻恒满心的烦躁无法缓解,于是终于忍无可忍拨通了一个远在大洋彼岸的电话。 “hello,coolboy!”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传来了久违的带着调侃笑意的慵懒语调。 “你在美国呆了四年,口语怎么还是这么烂?”喻恒嘴角轻扬。 “喻恒你知道吗?心理学一定义psychologicaldefensemechanism(心理防御机制)里的有个分类叫“投射”,通俗来讲是一个人将自己的价值观与情感好恶影射到别的人和事物上来减轻自己的心理压力。你说我的口语很烂,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在国内待得太久,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到英语环境,而对未来某个与国外客户的洽谈是否能顺利进行感到担忧和害怕呢?” 这家伙一点也没变。但看在他们四年未见的份上,他就不与他计较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喻恒说。 “什么问题?”穿着白大褂拿着病历本正大步流星地走在精神病院走廊里的蓝天熠听见喻恒少有的严肃语气不禁停下了脚步。 “关于一个女人的问题……” 第二天,喻恒对他的贴身助理阿诚发布了如下命令:将a大的校内超市全部清场。 阿诚恭敬地说:“好的,总裁,具体要清场多长时间呢?” “清场到我告诉你不必清场为止。” 阿诚诧异地抬头,看见总裁一脸严肃地审阅着文件,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好的,总裁。”阿诚继续恭敬地说,额头上已然冒出几点汗珠。 “根据进化心理学的说法呢,男人更加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因为这种女人的生育能力更有保障;而女人更依赖社会地位高,有丰厚的经济实力的男人,因为这种男人能为他们的孩子提供好的生存环境。按照进化论的观点,这样的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更有利于后代的繁衍。” “所以,你明白了吧?重点是要显示出自己的金钱与地位,来吸引你口中那位性格腼腆内向的女士。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你当初略显轻薄的举动而耿耿于怀,转而会觉得害羞且甜蜜。而你最不缺的就是地位与金钱。” 于是就有了喻恒和初晨在校内超市的偶遇,于是就有了喻恒刷黑卡为初晨付钱。直到初晨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刻,喻恒是真心在心里为蓝天熠竖起了大拇指。可是当他发现她往口袋里塞的是那十五块五毛时,喻恒当晚不禁又给蓝天熠打了通电话,并且毫不客气地表示:您的心理学博士怕是白读了吧。 “????你为什么会认为十五块五毛能显示出金钱与地位????”蓝天熠诧异的反问。 第九章 论年龄差距 “关键在于,我用的是黑卡。”喻恒说。 “我不认为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知道黑卡意味着什么。”蓝天熠懒洋洋地撑着手肘,食指有节奏地轻敲太阳穴。 正在学校附近的中国银行办理银行卡的初晨,填写业务受理单时在“办理哪一类型的银行卡”选项上停顿了片刻。 储蓄卡,借贷卡,校园卡……金卡,黑卡。 有什么区别? 她轻咬了一下中性笔的尾端,然后随手在储蓄卡前画了个勾。 能有什么区别? 喻恒发现,自己时常在与这个女人不算多的相处中体会到深深的挫败感,就好像使出的千斤力气打在了海绵上被轻松化解。这个女人是那么与众不同,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她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禁止外界的打扰。无论金钱、地位、名利于她而言好像只是过眼云烟。喻恒甚至怀疑,在她的眼里,自己没有喻氏集团总裁的头衔,也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只是一个长相尚且还算帅气的普通男人,甚至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未婚夫而已。 喻恒很好奇,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林初晨。 “这次解剖课的任务比较简单,相当于对前几次上课内容的总复习。只需要把兔子的各个器官分离开来就算完成。”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的教授站在讲台上面容沉静地说。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伴随着个别女生轻微的惊呼。 在几乎所有人面对实验台上自己面前的那具兔子尸体迟迟不肯下手时,初晨冷静地套上了白色的塑料手套,冷静地拿起了手术刀,手起刀落之间,切割出一块块完整而鲜血淋漓的器官。源源不断的血汩汩地流出,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色的塑料手套已经沾满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好像也没有听到有女生轻声嘀咕着“这么冷血啊”。她只是干净利落又迅速地切割着面前的尸体,那从容的神情,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跟菜市场卖豆腐的老婆婆为顾客切割需要的豆腐块一样,安宁又祥和。 “你好歹装一下吧。”解剖课结束后,赵晓娟在和林初晨一起回宿舍的途中对她说。 “我是真的不怕,连装都装不出来。”初晨很无奈。 “不一定要装害怕啊。你下刀之前,能不能稍微多一点犹豫,多一点不忍,多一点心疼呢?那么可爱无辜的小兔子,你说分尸就给分尸了?” “可那是解剖课的作业啊。” “哎你怎么……”赵晓娟气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你以后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我单身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不够作么? 最近a大医学院的学生很忙。自从喻氏集团买下了a大附属医院之后,每年最优秀的本科毕业生都会被送到美国的常春藤大学继续深造,不仅学费全部由喻氏集团提供,每月还会给一定数额的生活补助。但享受如此殊荣的前提条件是,等学成归国后,必须留在a大附属医院工作,为喻氏集团赚钱。 果然生意人都很流氓。这是初晨在得知这一项目之后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 不仅能在美国的常春藤大学就读,而且还提供学费和生活费,回国之后就有工作,表面上看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可实际上,只要接受了喻氏集团提供的机会,就相当于给自己签了一张卖身契。从此以后,生是喻氏的人,死是喻氏的鬼。这辈子都得为喻氏集团任劳任怨地做牛做马了。一想到这里,初晨就感觉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好变态啊……难怪喻氏帝国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这是喻恒的主意还是他下属的想法?初晨脑海中不禁浮现上次和喻恒在校内超市遇见的场景。那是喻恒穿着一件纯白长袖t恤,外搭一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休闲随意中透露出一份洒脱不羁。看起来就像一个简简单单、阳光单纯地大学生,哪里像比自己年长六岁的老男人……应该是他下属的想法吧,毕竟喻恒还算年轻,要能产生这么流氓的想法想必还需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 喻氏集团总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 “我提的这份方案你们有异议吗?”喻恒用目光扫视着在座的众人,没有人吭声。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这个计划就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喻恒顿了顿,说,“这次我亲自拟定关于如何能让a大附属医院变成全国乃至全球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的相关方案,就是想向你们表明我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我的观点一向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是将自己的利益与国计民生相联系的。医疗行业是我的第一步。” 在座的每一个员工都认为,喻恒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老板。从小跟着父亲接触生意场和谈判桌,他深谙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可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过早地接触一些阴暗面而使自己变得狡猾和世故。相反地,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他才时时要求自己做一个简单纯粹的人。在生意场上亦如是。喻氏集团的员工们发现,自喻恒接手总裁之位以后,他所提出的新目标与新追求,都带有强烈的赤诚之心。没有商人你争我夺的丑恶嘴脸,他拥有的是从容不迫的大智慧。纵使他的某些方法的确是有些……流氓,但他的“流氓”也尚在人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会议结束之后,总秘书李理跟着喻恒走出了会议室。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李理走在喻恒的左后方小心翼翼地发问:“老板,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喻恒皱着眉头松了松系得规规矩矩的领带,他不喜欢穿严肃刻板的西装。 “虽然是从a大毕业生中选择最优秀的人去国外留学,可难保那些人在外国也能一直保持优秀的成绩。”李理说。 喻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项目尚在起步阶段,还未站稳脚跟,目前关键是要在a大毕业生中竖立起喻氏集团的威信与声望。最开始的几批学生先按现在的方案培养,之后会视学生学习情况来分配奖学金。” 李理不动声色地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好变态。 “看来真的要开始好好学习了。”赵晓娟躺在床上,伸着懒腰说。 初晨没有搭话,敲着电脑和初晓聊天。 “喻氏集团真是舍得钱啊。要是我毕业之后能被送出国留学,那就真的是不愁吃不愁穿,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喻氏总裁那个黄金单身汉。”赵晓娟继续做着白日梦。 “你怎么知道他单身?”初晨插嘴道。说出口之后她才诧异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在喻恒这个百度词条里,婚姻状况显示的是未婚。”赵晓娟振振有词。 初晨没说话,过了半晌才补了一句:“我只用维基百科。” “讲真初晨我感觉你挺有希望的。”赵晓娟突然正色道。 “什么希望?” “毕业之后去国外留学,顺便勾搭喻氏总裁的希望。” “你可以yy你自己,但请不要yy我好吗?”初晨塞上耳机,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每周六晚上到喻老爷子的家里吃晚饭是喻氏家族的传统。这天,吃完晚饭喻恒的父亲和叔叔有事出去了,母亲和婶婶一起出门逛街。只剩三个孙子孙女留下来陪爷爷。 “说真的,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回来?”喻恒在厨房倒水喝,旁边的喻晓澄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喻恒差点被一口水给呛死。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很喜欢她喽。”喻晓澄拿起水壶,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水。 “接触了几次,感觉还行。”喻恒咳完了之后面不改色地说。 “那带回来让我也接触接触呗。” “其实和她订婚以后,我总感觉心里很过意不去。”喻恒喝了几口水定定神,重新恢复了镇定。 “为什么?”喻晓澄不解地看他。 喻恒重新往杯子添满了水,拿起一旁的水果拼盘: “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身旁传来筱澄因为被呛到而产生的剧烈咳嗽声。 喻恒想起刚订婚后不久,他曾派阿诚调查过林初晨这个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多大了?”阿诚说出的年龄令喻恒有点不敢相信。 “十九岁零四个月整,老板。”阿诚恭敬地重复了一遍。 “明明爷爷之前说她二十岁……”喻恒还想进一步否认现实。 “快二十岁了,但还没到。”阿诚回答说。 虽然,因为身份的缘故也会接触到某些年纪小的网红或嫩模。可喻恒其实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当他的未婚妻,着实感觉……有点别扭。 ……爷爷可真下得去手。喻恒想。 同样是刚接到订婚消息后不久,初晓一脸兴奋地问:“姐姐,你现在有何感想?” 根据所提供的出生年月日,喻恒现在的年龄应该是,二十六岁十个月零五天……离二十七岁已经不远了。初晨合上书,深深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荒谬与无奈: “虽然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但是命运居然直接毁灭了我对爱情的憧憬,上天待我太不公平!” 估计世界观都不同了吧。 第十章 口腹之欲 凌晨一点钟,被爷爷拉着谈了大半夜人生的喻恒揉着黑眼圈满脸疲倦地从喻老爷子的卧室里出来。 我这把年纪已经不年轻了啊,平时工作忙到半夜,周末也不能好好休息,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猝死,会猝死啊。喻恒的内心在崩溃地咆哮。 他迈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拖着无力的身体,穿过二楼的走廊准备回自己房间。突然察觉一楼的客厅有微弱的光亮,喻恒探出半个身子从栏杆往下俯视,看见喻晓澄戴着无框眼镜,嘴里咬着饮料吸管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这么晚了居然还不睡觉。喻恒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准备吓唬一下这个作息不规律的小堂妹。 大尺寸的液晶屏幕上是某个男明星的脸部特写。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眼睛深邃得如同银河之中的群星闪耀。喻晓澄色迷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里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我认识他。”喻恒到底心软,不忍心吓唬好不容易发花痴的筱澄。可这不大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到底还是有点响亮,筱澄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转过头来。 “本来之前有个广告要找他拍,结果吃了几次饭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就换了别人。”喻恒说完之后默默地上了楼。留喻晓澄一个人在那里震惊,等反应过来之后,几滴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出来:“我们哥哥……那么努力……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可此时喻恒已经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你发没发现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好了。”赵晓娟一边大口啃着糖醋排骨,一边对初晨说,“特别是肉比以前多了好多。” “嗯嗯。”初晨也大口啃着可乐鸡翅,含糊不清地回答。 里脊肉、炸子鸡、水煮鱼片、酱香猪蹄……林初晨看着这些种类齐全的荤菜,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吃了两只鸡腿之后她才相信,这是真的,不是梦境。 有没有自己的功劳? 她想起那天晚上,夜色暗沉,她半开玩笑地对喻恒提议:要是多点肉就好了。喻恒听到之后有点惊讶,有点淡淡的宠溺一样的开心,可他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初晨以为也许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之后食堂的伙食却日益改善,尤其是荤菜的数量与种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有自己的功劳吧。初晨想着,可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观点,想太多了,可能我只是恰好说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春天来了,总喜欢犯困。”睡过了下午两大节专业课的赵晓娟打着哈欠。 “我怎么不觉得?”初晨在一旁整理笔记。 “你是学神呐,当然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 正说话间,初晨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没有名称,是一串号码。 “喂,你好。” “是我。” 喻恒本来准备说“是我,喻恒”,但不知为什么,听见初晨用这么冷漠的语气打招呼,他感觉很不爽。于是故意省略了自己的名字,看她听不听得出声音。 “噢”,初晨看赵晓娟正努力把耳朵往电话那里凑,于是把手机换了一边,“有事吗?” “等会儿一起吃晚饭,十分钟之后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去吃牛排。”喻恒说。 “好的。”初晨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 “……” 前一天晚上和爷爷的谈话快结束的时候,爷爷说:“明天你和初晨一起去吃晚饭吧,餐馆我已经预定好了。” 喻恒说好。 “她的个人情况有点复杂,但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爷爷又说。 “我知道。” 装修奢华的西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喻老爷子肯定前一天就打好了招呼清场。清场是必要的,五星级的米其林餐厅都会要求客人着晚礼服和西装到场。喻恒看着初晨的条纹衫,牛仔裤和白球鞋,心想穿晚礼服吃饭她肯定不习惯。清场之后跟老板打好招呼,没有别人的注意也不用理那些条条框框,随意着装就好。 不过,喻恒又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初晨,有点嫌弃。虽然她的穿着让人感到很舒服,可是,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初晨的脸和身材穿这种风格的衣服,着实有点……暴殄天物。 得找个借口跟她买衣服才好。喻恒思忖着。 “你看我干嘛?”初晨问他。 “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喻恒随便扯了个借口。 “帮什么忙?” “切牛排。”之前和某个女明星吃饭,对方撒着娇发着嗲让喻恒帮她切牛排,结果喻恒拗不过她,于是让阿诚帮她切了……但如果是初晨提出这种要求的话,他还是很乐意亲自动手的。 “切牛排有什么好帮忙的?” 初晨说着,拿起刀叉,先将牛排的头和尾切掉,再沿着左斜线将牛排的中间部分切成均等的长条形,然后沿着右斜线将长条形切割成大小相等的小方块…… 喻恒又一次被面前这位奇女子惊到了。 其实接到喻恒的电话之后,初晨曾一脸严肃地问过赵晓娟:“牛排要怎么切?” “就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吧。”晓娟也有点底气不足。 于是,立志为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而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的林初晨,自然而然地,习惯性地用解剖动物尸体的手法,将牛排干净利落地切割成了不仅易于咀嚼,而且具有几何图形美感的形状。 也……挺可爱的。 喻恒感觉初晨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冷漠与内向只是小小的冰山一角,而更多的隐藏在水面下的部分,才是她真正的自己,那么可爱那么迷人。而更幸运的是,喻恒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挖掘和发现。 “我刚才让司机把车开回去了,我们走回去。”从餐厅出来后,喻恒对初晨说。 “我不记得路。”初晨坦白。 “我记得。你跟着我就行。” 喻恒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对着初晨站着,看着她在自己凝视的目光里脸微微有些泛红,目光也有点害羞地四处躲闪。喻恒很喜欢这样的林初晨,卸下了戒备心和冷漠盔甲的小女生林初晨。她的耳旁有几缕散落的碎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着,喻恒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把头发拢在耳后。可在快碰到发梢时,初晨很明显地把头偏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 “别动。”喻恒说。初晨一怔,竟真的就没有再躲,任由他霸道却轻柔地将自己的头发拢好。 “走吧。”喻恒继续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往前走去。初晨沉默地跟在他的左后方。 看来这个丫头是真的没怎么跟男人相处过。喻恒无奈地想。他索性停了脚步,伸手将距自己半步远的初晨揽在身边。 “别跟丢了。”他淡淡地说,又把身体僵硬的初晨放开。 于是初晨一路都与喻恒并排着走,时不时会有不可避免的身体碰撞,每次碰撞过后她都会尽量与他拉开一定距离,可最终总会因为躲避车辆或路径过窄而又碰撞在一起。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初晨就明显感觉到肚子空了。刚才的晚饭她只吃了一盘牛排,而这确实不是她平时的饭量。况且刚才那个餐厅价格奇贵无比,她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要一份……真的好饿,走回学校估计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吧。 正想着,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火锅店,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桌客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热火朝天地吃着。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几口唾沫,偷偷瞟了眼喻恒。 哎,要不跟他说吧,就说自己肚子饿了想吃火锅,像火锅这种绝世美味他应该也喜欢的吧。可又转念一想,不一定诶,喻恒从小就是富家少爷,说不定每天吃着燕窝鱼翅连火锅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啊,眼看着那家店越来越近了。快说吧,再不说就要错过了。初晨心里越来越纠结。 “你想吃火锅吗?”没料到居然是喻恒先开口。 可初晨不知是被饿傻了,还是某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居然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噢,不吃啊,那算了。”喻恒又往前走。 初晨眼见着火锅店越来越远,简直快哭了。她一边紧盯着火锅店,一边伸手去拉喻恒。 “我吃。我们去吃吧,好不好?” 喻恒转过身,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初晨这才发现自己拉着喻恒的手,宽厚干燥、微有薄茧、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正被她牢牢地抓在掌心里。他的中指上套有一个比周围皮肤凉了几个温度的环状物,初晨凭触感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是爷爷送给他们的订婚戒指。 可在她的中指上,却什么也没有。 她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喻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好像有几分失落: “好。”他说。语气又是宠溺的。 第十一章 订婚戒指 略带寒意的早春,就是需要火锅恰到好处的温暖。滚烫的汤汁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翻滚着,开花肠、藕片、蟹排、香菇等各种风味混煮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引人食欲的香味。烫嘴的温度将肉类煮得酥软,将蔬菜煮得香甜,再辅以酱油、蒜末、葱花等配料,初晨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没有之一。 初晨喜辣,但不知道喻恒的口味,于是索性点了鸳鸯锅。看他只吃清淡的那一边,心里暗自庆幸没有点全辣的锅底。看来富家少爷也喜欢吃平民美食的,初晨偷瞄着喻恒并不抵触,甚至有点狼吞虎咽地样子,感到很高兴。 草鱼片上来了,她跟之前一样,准备一边锅底倒一半。喻恒却拦住了马上要倒进清汤锅里的鱼片,说:“我不吃鱼。” “为什么?”初晨无法理解。 “麻烦。” 因为懒得挑鱼刺,所以不吃鱼吗?还真是富家少爷的作风。初晨瘪瘪嘴,将所有的鱼片都倒进了麻辣锅里。 将近九点,店里没剩下多少客人了,气氛有些安静,只听见火锅翻滚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或许是之前戒指的事让初晨有点愧疚,她感到自己有义务找点话题来打破这沉闷的氛围。 “你是第一次吃火锅吗?”她问喻恒。 “不是。” “我还以为你是只吃山珍海味的少爷。”初晨打趣道。 “没在家里吃过,但以前经常和朋友在外面吃。” “噢。”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喻恒顿了顿,又说。 “什么?”初晨微怔。 可喻恒没再说话,只是仰头将水杯里温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乖乖地背负着家族的使命,一路顺风顺水地坐上总裁的位子,想要的东西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 我不是这种人。 初晨垂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蔬菜,什么也没说。 呐,其实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有点冷漠,有点内向,又有点与众不同的小女生,也不是那个很独立、很坚强、门门功课全a的别人眼里的全能女神。这都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有多么不堪,只有我自己知道。 真正的我性格有多少缺陷,只有我自己清楚。 如果有一天你了解了我的样子,你会离开的吧。就算有婚约在身。 初晨想到这里,有点黯然。 鱼片已经煮熟了,白嫩的鱼肉在泛着红油的汤里翻滚。 初晨夹了一片,往自己水杯里浸了浸,然后将鱼刺用筷子全部剔了出来,把没有刺的鱼片夹在了喻恒碗里。 “鱼很好吃的。你尝尝。”她说。 “这块鱼没有刺。”她又说。 “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早期的童年经历是决定一个人性格的关键因素。童年时的记忆可能会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被遗忘,会因为不愿记起而被压抑,可它们在身上刻下的烙印却永远无法磨灭。往后的日子,那些被压抑或被遗忘的材料造成的影响,会越发明显地从你的行为、思想等方面体现出来,操纵着你的人生轨迹。你以为的忘记,只是假象。”蓝天熠带着无框眼镜,用流利的英文讲解着,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 小小的初晨跟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拼命奔跑着,她跑得太急太快没注意脚下,被石头绊倒狠狠地摔了一跤。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她艰难却迅速地爬了起来,可那个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想去追她,她想去找她。可是她发现自己仿佛被粘在了地上,迈不开脚步。 哭喊,无助,恐惧,痛苦,绝望。 梦是假的,情绪是真的。 初晨大汗淋漓地惊醒,窗外微白的光线照亮了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早晨起来,镜子里的林初晨眼睛红肿,像被人打了一样。 “怎么了这是?”赵晓娟睁大眼睛盯着她。 “没睡好。”初晨目光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精神萎靡不振。 “你们学生会今天不是要开会么?” “嗯。” 赵晓娟把桌子角落里初晨久置不用的化妆品放到了她面前:“稍微化点妆吧”,然后转身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又从门后探出头来:“你这么出门会吓到别人的。” 校学生会的小伙伴们着实受到了惊吓。 小翅膀眼线的俏皮中和了面部线条的冷峻,很淡的粉色系眼影没有要刻意遮挡红肿眼皮的意思,反而巧妙地将这一瑕疵转变成妆容的一部分,看起来更加自然。原本就密而卷的睫毛稍微用睫毛膏强调了一下。樱桃红的哑光唇彩让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红润动人。 穿着一如既往地是极简风格。唯一不同的是从来不戴任何配饰,甚至连手表也不戴的校学生会副主席林初晨,今天在右手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一枚没有钻戒也没有任何复杂装饰的普普通通的戒指。 可是只要稍微关注点奢侈品牌的人都会知道,在bvlgari最新发布的一系列还未上架的饰品中,有一对情侣戒指的女款和林初晨手中戴的这枚很像。而且从外观上看,那光泽与材质,低调奢华的风格,并不像是仿版。 小伙伴们凌乱了。他们冷淡低调的林副主席身上,又多了一个谜。 但无论这枚戒指是真是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曾被怀疑是女同性恋,甚至是灭绝师太转世而来的林副主席,很可能恋爱了,而且可能性高达99.99%。 抑制不住的兴奋目光在小伙伴间传递着: 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 今天的会议由初晨主持,她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安静地翻阅着文件,等待九点一到就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室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太安静了,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点诡异。 初晨抬起头,看了看在座的众人,他们却像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把头低了下去。 搞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难道是……妆画的不好?确实因为太久没画的缘故,今天画眼线的时候还有点手抖来着。你们这样,我真的很心虚哎。 九点已到。初晨理了理凌乱的思绪,清清嗓子宣布会议开始。 “……此次会议的重点在于,a大要和喻氏集团举办一个类似联谊的活动。这个活动是校长亲自提议的。我们都知道,喻氏集团入股a大附属医院成为其最大股东,之后与校方的联系肯定会越来越多。这个活动的目的就在于增加双方的熟悉度,以便日后的合作能更加团结一致,得心应手。所以我们现在要讨论出一个大致的活动方案出来。”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以舞会的形式开展,场地、灯光、音乐,和当天要提供的点心、酒水等都要同喻氏集团那边的负责人商讨后再定夺,而且对参与者名单也要慎重考虑。 “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喻总?”有人半开玩笑地问。 “估计请不动”,坐在初晨左手边的学生会主席鲁文律回答,“他是个连央视新闻采访都会拒绝的人,轻易不会露面。”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我们林副主席亲自出面,说不定就有希望。”策划部部长打趣道。 “绝对不行。”初晨正准备回嘴,一旁的鲁文律却抢了先:“难道外联部是摆设不成?”他冷冷地说。原本活跃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我是没问题,不过像喻总这么强势的男人,应该会喜欢小鸟依人的类型”,初晨笑着耸耸肩,“我可能要扎个双马尾,穿着碎花裙去,才有可能成功。” 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气氛不那么僵了。 “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吧。辛苦各位了。”初晨宣布散会。 她动手收拾面前的文件材料,右手中指的戒指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副主席是恋爱了吗?”终于,一个新来的大一女生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林初晨停住手上的动作,微笑着看着她。 姐姐没有恋爱,姐姐订婚了。 “你猜。”她声音温柔,语调轻扬。 大家了然地面面相觑,就当她默认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带来的震惊中,只有鲁文律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 等人都走完了,初晨对他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同喻氏集团那边的负责人商量,到时候我们要定个合适的时间,约他们出来当面商讨。” “嗯。”鲁文律心不在焉地回答。 初晨看他有点恍惚的样子,心想肯定是开会时间太长,有点累了。 “那我先走了,定好时间之后记得通知我。” “等一下。”鲁文律站起身,抓住了初晨的手腕。 “我有事问你。” 第十二章 机场送别 鲁文律的长相属于校草级别。双眼皮,葡萄眼,挺拔的鼻梁,再加上颀长略瘦削的身形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 现在,他紧紧抓住初晨的手腕,眼里似有愠怒。 这让初晨感觉很不舒服,她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异性。鲁文律的行文让她觉得很不礼貌,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放手。”她语气冷淡,略带压迫地命令他。 可他不仅没动,扣在手腕上的力量还沉了几分。 呵,自以为是的富家子弟。 初晨别过头,以往共事建立起来的友情硬生生变为了反感。 众所周知,鲁文律家境很好。他穿的衣服都印有醒目的名牌logo,在校园里也时常能看见他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他被誉为“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恰到好处的张扬和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迷倒了众多女生。赵晓娟就迷他迷的不行。可现在在初晨眼里,他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真的谈恋爱了?”鲁文律深深地皱着眉头。 初晨冷笑一声,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订婚了。” 他完全怔住了,手里没了力气。 初晨将手腕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她有点情绪低落地走刚下办公楼,就接到了喻恒的来电。 “过两天我要去美国出差。”电话那头声音低沉。 “噢。” “回来的时间还没确定,大概会呆两个星期左右。” “唔。” “后天我就要走了,林初晨。”他叫了她的名字,好像在特地提醒她。 “一路平安。”她说。 喻恒无奈地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小丫头怎么办。 “你打算后天来美国出差的时候顺便来看我?”美国时间夜晚十点,蓝天熠将笔放在厚厚的变态心理学文献上,半仰着头,身子靠着椅背接听电话。 “是的。蓝天熠教授。”喻恒说。 “我这段时间真是忙到不行,哥大的课要上,还有一个八岁小男孩的癔症治疗方案也要确定下来……” “所以?”喻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我直接把大门密码告诉你。如果当时我有事抽不开身,你就在我家等我。” “可以。” “不过,说真的”,蓝天熠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扰?” 喻恒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是有了”,蓝天熠憋不住笑声,“喻总,我期待跟您的见面。”他故意用敬语调侃道。 “为什么我有困扰了你这么高兴?” “活到你这种境界的人,能让你心烦还真挺难得的”,蓝天熠说,“我很好奇那个人是谁,虽然我感觉已经猜到了。” 喻恒想起上大学的时候,金融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曾这么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为什么很多大公司的hr倾向于聘请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呢?因为学心理学的对人更加了解,他们能敏锐地感知员工的想法,甚至能从一些行为来判断某个人的性格,以此决定他是否适合这个职位。”在座的学生一片唏嘘。“是不是觉得很恐怖?”老教授说,“反正我每次碰见心理学的教授都绕道走的。在他们面前,就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一样,什么想法都能被一眼看穿。” 当时喻恒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有一点点体会到了老教授的畏惧之心: “蓝天熠,你这样真的会没朋友的知道吗?” 周三的下午,天气晴好。 初晨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一小块斑驳的阳光照在微黄的书页上。 静谧又安宁的时光。 喻恒是四点钟的飞机。初晨记得。 现在去机场有点太早了,可这么心烦意乱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书本,竟一个字也看不进。 她没有告诉喻恒到时候会去机场送他,喻恒虽然把航班信息告诉了她,也没有要求她来送。 这么贸贸然去会不会不太好?初晨用中性笔敲了敲额头。 桌子对面,有人将凳子拉开坐了下来。是鲁文律。 图书馆明明还有很多空着的桌子,他却偏偏坐在这里。初晨在心里冷哼一声,合上书,背上书包,离开图书馆,准备去首都机场。 喻恒老远就看见了那个在人群中引人注目的女人。她背着学院风的双肩包,手里捧着一杯星巴克咖啡,眼睛淡然地看着地面,好像在出神。 初晨察觉到了什么,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微微转过头,看见喻恒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她走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头上有着“喻氏集团总裁”光环的他,穿着质地考究的西装,耀眼得像太阳一样。 看见她,他好像很开心,远远地就冲她微笑。 初晨站起身来,犹豫着应不应该走过去。这样的喻恒太有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她看见喻恒对身旁的那个身材有点矮小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周围的人都去了安检口,只剩下喻恒一个人朝自己走来。初晨目前的心率比平常略快。 “你来了。”他说。 初晨点头。 “特地来送我?” 初晨打赌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没有,只是路过。”她别过头去,语气冷淡。 喻恒想笑,不禁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走以后,照顾好自己。” 初晨不喜欢这句话。这让她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 “快进去吧,时间不早了。”她催促他。 “那我走了。” 喻恒转身,准备朝安检口走去。 “等一下。”初晨喊他,故意用右手去拉他的左手。右手中指上订婚戒指坚硬的触感划过他的掌心。 喻恒一怔。 初晨就像恶作剧得逞,声音里带着笑意:“一路顺风。” 她准备离开,手腕却被抓住,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扣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初晨不习惯这样的接触,本能地想往后退,可那手臂却有力得很,让她动弹不得。 机场里人来人往。初晨的脸很没出息地红了。 她感到喻恒的气息朝她压下来。初晨认命地闭上眼睛。 完了,完了,我的初吻。 可喻恒只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说,声音沙哑。 初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喻恒离开的背影。 这……算什么? 第十三章 候机偶遇 那个女人说,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讨厌这句话。 可是我更讨厌自己在讨厌这句话的同时,确确实实地是如她所说那样好好地照顾着自己。 就算心情不好也会按时吃饭,每天围着操场一圈圈晨跑。早睡早起,生活规律。 搞笑,我凭什么听她的? 我质疑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同时却又按部就班地这样生活着。 就像无可奈何的命运。 距清明节一周的时候,初晓打来电话,催初晨订回家的车票。 “看情况吧,最近比较忙。”初晨正审阅着学生会的策划案。 晓晓半晌没说话,初晨怕她生气了,正准备说点什么补救,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孩子气的斥责声:“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坏女人!” “什么?”初晨哑然失笑,“哪有妹妹这么说姐姐的?” “哪有这么不惦记妹妹的姐姐?”初晓反问。 “清明假期本来就短,北京离武汉也有这么远。我就算回去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的。”初晨试图解释。 “借口。”初晓恨恨地说。 “好吧,那我现在就订机票可好?订好之后把航班信息发给你,啊,听话,姐姐还是疼你的。” “这还差不多。”初晓满意地挂了电话。 “你不打算回去了?”喻恒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方便面,问坐在对面的蓝天熠。 “我无所谓,看心情吧。”随心所欲的确是他的风格。 喻恒下了飞机,把行李放在酒店之后就来找蓝天熠。他的行程从明天开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有今天才有点空闲时间。 他先是敲门,意料之中没人答应,就直接输入密码进去了。 将近三百平米的屋子里很乱,到处都是书,中文的,英文的,甚至还有西语的。 他知道天熠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于是只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等他回来。 他记得以前,他也总是在等天熠回来。那是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就读于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全封闭式的管理让天熠这种自由放纵惯了的人很不习惯。天熠经常翘掉晚自习去网吧或者书店,等到宿舍熄灯之后才会回来。这时喻恒就一边熬夜做题,一边等他为他开门。 他知道他喜欢计算机,喜欢心理学,讨厌语文,讨厌政治。崇尚自由,厌恶束缚。蓝天熠同样地了解喻恒的一切,他了解他表面上的光鲜背后有多么痛苦,多么孤独,多么迷茫,多么无助。 他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 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有着相似的愿望追求,却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的,最好的朋友。 “你之前说,你猜到了我的困扰。是什么?”喻恒好奇地问。 “你真的要我说?” “嗯。” “你爱上了一个女人”,蓝天熠清了清喉咙,“但不确定对方是否爱你,也不知道要如何追求。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她太过与众不同,和你以前遇到过的异性都不一样,导致你目前一直处于一种不知所措又有点苦恼的状态。” 面部表情,尤其是微表情,也是心理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 于是喻恒的故作镇定,和在小麦肤色掩盖下的微微泛红的耳根,一点都没有逃过蓝天熠敏锐的眼睛。 喻恒居然,害羞了。 千古奇闻。 初晨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等待登机。 马上要回家了。她有点高兴,但更多的是疲惫与想要逃离。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到哪里她都有一种漂泊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安静的候机室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一个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在一群保镖的护卫下朝vip等候室走去,他身后跟着一群举着应援手幅,歇斯底里呐喊的粉丝们。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大多数是高中生模样。 其中粉丝队伍最末端的一个女生很引人注目,她高举着手幅,几次想要冲进队伍里面去尽量接近那个男明星。无奈人太多,而且太疯狂,再加上她身材比较娇小,怎么也没办法挤进去,因此不得不苦恼地在人群外徘徊。 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这个包与她的身材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让人感觉很滑稽。 保镖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手拉手围成了“人墙”,随着男明星的脚步慢慢往前移动。 但也有漏洞,每个人不均等的脚步总会让人墙产生稀疏的地方。 那个女生很聪明,一边飞奔着从外围包抄,一边反手从双肩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信和礼物,瞄准此时两个保镖间较大的间隙,飞速冲了进去。 她甚至完全可以凭借身材优势,俯身钻进人墙里。但她没有,她乖乖站在人墙外,努力稳住瘦小的身体不被疯狂的人群挤到,双手举着信和礼物,伸到男明星面前。 可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保镖急了,以为这个失控的脑残粉想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大力将她推开。不料她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没有人关注她,人群迅速簇拥着男明星逐渐远去。 那个女生呆呆地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墨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从初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瘦瘦小小的,大大的背包将她的背部遮了个严实。看起来有点凄凉。 不不不,我从来不是个善良热心肠的人,一直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初晨起身,朝那个女生走去。 我是等的太无聊了,要知道距离登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当消磨时光吧,帮帮她也无妨。 她蹲下身,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扶你起来?” 喻晓澄今天出门前应该看黄历的。 从上初中一年级开始,喜欢了伍奕三年,如今终于存够了足够多的私房钱,买了应援手幅,买了信纸和礼物,付够了从家里到首都机场的车费。 今天,本仙女终于不用再舔屏,终于可以一睹我家哥哥的神颜了。 她偷偷用妈妈的化妆品画了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妆容,换上了昨天刚买洗都来不及洗的g家最新款春装,将礼物和情书放进了双肩包里,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谁料到自己最后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悲惨,狼狈。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机场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怀疑人生。 “我扶你起来?” 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在问她。 喻晓澄抬头,看见了面前的女子。 瓜子脸,大眼睛,唇红齿白,长发微卷。 她连忙感激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漂亮姐姐,你挽救了本仙女此刻尴尬略狼狈的境地。多谢。 机场星巴克里随处可见提着公文包,穿戴整齐的商旅人士。他们的表情总是和身份一样职业化。 初晨和喻晓澄选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筱澄苦着脸用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卡布基诺。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她不高兴地嘟起嘴。 初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周围的人都不理解我这么疯狂的追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没有什么可笑不可笑的。”这是初晨的真心话。 “啊,崩溃”,筱澄仰头长叹一声,“不仅没把礼物送出去,连回去的车费也没有了,还一张照片都没拍,感觉自己白跑了一趟。” “我录了视频”,初晨说,“我可以把视频发给你。” “真的吗?”筱澄又活了过来,“谢谢姐姐!” “姐姐你喜欢伍奕吗?” “我不太关注明星的。只是看见别人都在拍,就跟着也拍了。” 初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登机了。她从钱包里拿了几百块钱的现金,放在桌上。 “这些钱回去应该足够了。”她说。 筱澄正准备说什么,初晨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还钱的时候微信联系。” 喻晓澄这才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钱。 “你和我的一个堂哥很像”,她指了指初晨手里的咖啡,“他也喜欢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还不觉得苦。” 地球另一边,蓝天熠的公寓里。 两个穿着名牌服装的男人正安静地吸溜着方便面。一个是卤香牛肉,一个是红油爆椒。 “你在害羞,喻恒。”蓝天熠说。 “嗯,我知道。”喻恒淡定地回答。 天熠又吸溜了几口面条,一本正经地说:“没想到你这样的厚脸皮也会有害羞地时候。” 喻恒被面汤呛住,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吃完之后你来洗碗。”他咳完之后仍旧淡定地说。 天熠苦着脸,默默把碗端进了厨房。 第十四章 情愫渐长 我的人生是一条固定的航线,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时间跟我说,往前走吧。 于是我胸有成竹地向前行进,因为心里明白,就算闭着眼也不可能偏离。 我曾经有过很多梦想。但很可惜,那都是曾经。 我不是你们以为的,表面上的那个我。 吃完泡面后,喻恒和天熠坐在露天阳台上。喻恒给自己泡了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你这次会呆多长时间?”天熠问。 “大概两个星期。” “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送你。” “嗯。” 喻恒靠在躺椅上,微眯着眼睛,神情疲倦。 “是不是很累?” “没事。习惯了。” 放在白色圆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喻恒微微侧过身,瞥见是初晨发来的微信。 “到了吗?”她问。 他突然心情大好,浑身的疲倦消散了大半。 “到了。” “那就好。问你个事儿,联谊会的事你知道吗?” 喻恒想了一会儿,明白她指的是喻氏集团和a大准备合伙举办的联谊会。 “知道。怎么了?” “你会来参加吗?” “你希望我来?” “……” “校长希望你来。” “噢。这样啊,我没时间。”喻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 “……我也挺希望你能来的。”初晨妥协。 “我考虑考虑。”喻恒说。 他放下手机之后,天熠一脸了然地看着他。喻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笑着的,淡淡的笑容从他雕塑般冷漠的脸上轻轻荡漾开来。 “哪天你回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是我未婚妻。” 初晨从天河机场的出口出来,看见父亲和初晓站在一辆出租车前等她。她边笑着挥手边朝他们走过去。 林海接过了她的行李,她伸手揉了揉初晓的头发,齐刘海下面是初晓洋溢着喜悦的双眼。 “姐,你长胖了。”她故意说。 “说什么呢。”初晨弯起食指,像带点惩罚地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却是笑着的。 “你妈妈正在家里做好吃的。”坐上出租车后,林海从副驾驶转过身子,特地对初晨说。好像在解释陈端不来的原因。 其实不用这样的,爸爸。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可她只是在和初晓谈笑的间隙里,对林海说:“我猜到了。”脸上挂着“我早知道”的表情。 她看见林海轻轻松了口气。 深夜,意料之中地,初晓抱着枕头滑进了初晨的被窝。 她使劲往姐姐那边蹭。初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想,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姐”,她喷出的气息吹得初晨的耳朵有点痒,“你还记得小时候总跟我讲的那个两只小兔子的故事吗?” “记得。怎么了?” “我想听。” “你闭上眼睛,边睡,我边讲。” 初晓乖乖地闭上了眼。 “在一片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它的脸上生来就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那块胎记很丑,占据了它三分之一的兔子脸。可爱是一只小兔子最最重要的事情,可这块胎记让它看起来非但不可爱,而且还有点狰狞。 其他的小兔子们很讨厌它,总是打骂它,排挤它,孤立它。 小白兔很伤心,于是决定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它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离家越走越远。 饿了就吃路边的青草,渴了就饮清澈的溪流。 不知道走了多久,它看见一只黑色的小兔子在不远处专注地吃草。 小白兔很开心,它想上去同小黑兔打招呼,可又怕自己狰狞的面孔会吓到对方。 正在它犹豫的时候,小黑兔看见了它。 它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小白兔发现小黑兔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很长,从额头一直到下巴。 小黑兔发现小白兔的脸上有一块胎记,很大,从眉心一直到鼻尖。 它们相视而笑。决定一起走过剩下的旅程。 它们知道,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未知的风险。可能会遇见饥肠辘辘的大灰狼,可能会碰到长着尖嘴的老鹰,还有可能陷没于阴冷潮湿的沼泽。 更何况,它们又是两只那么不可爱的小兔子。一个长着丑陋的胎记,一个刻着狰狞的疤痕。 可它们还是决定,一起勇敢地朝前走去。 两只兔子一起走,会比较顺利的吧? 带着这样犹疑的希冀,它们一起踏上了征途……” 初晓的呼吸逐渐变得规律而均匀。她已经睡着了。 初晨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了无睡意。 她在想,喻恒现在在做什么?美国之行可还顺利? 喻恒在两个会议的休息期间接到了阿诚的电话。 此时是纽约的中午,也是北京的午夜。看来,有什么比较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老板,今天关于喻小姐的一篇报道被我们压下来了。” 喻晓澄? “继续。” “是“男明星伍奕粉丝摔倒无人搀扶”的娱乐头条。只拍到了喻小姐摔倒在地的模糊背影,但她背的最新款hermes双肩包很抢眼。我怕媒体会进一步追查,就和公关经理商量,把那篇报道压下来了。” 的确,筱澄还太小,过早地在公众面前曝光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丫头追个星都能折腾成娱乐头条,也挺有能耐的。 “做得好。这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是的,老板。” “她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老板。” 喻恒放下心来。 中午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照射在身上,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清明只有三天假期,至少有半天在路上,剩下的两天半自然是一眨眼就没了。 准备从家里出发去机场的时候,陈端和以往一样驻足在家门口不肯再往前迈出一步。 “有空就回来啊。”她说。眼里好像是每个普通母亲都会有的对在外地求学的儿女们的担忧和关怀。好像是。 初晨一如既往地把这当成一句客套话。 “妈妈”,她冲她挥手,“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到达机场后,她趁父亲不注意,将一张银行卡塞进了他的口袋。卡里的金钱数额,恰好是上次寒假过后林海送走她时,偷偷塞给她的那一沓现金。 她想以这样的行为证明,她现在已经成年了,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援也可以过得很好。凭借奖学金和兼职的工资,她吃得饱,穿得暖,交得起学费。她不用依赖其他任何人,同样也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有尊严地活着。这是她想向父亲证明的,也是想向母亲证明的。她自然明白这样的证明意味着什么。 过了安检口,她看见父亲还在那里痴痴地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尊石像。长久的离别的好处就在于,那些幸福的、快乐的点点滴滴的相处时光总会被无限放大,而那些烦恼的、阴沉的经历会被逐渐遗忘,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初晨上了大学之后明白的道理。 “你这么匆匆忙忙地赶来赶去,累不累啊?”正在化妆的赵晓娟瞥见初晨拖着行李进来。 “还好,陪家人嘛,他们高兴就行。” 赵晓娟画好了妆,把各种瓶瓶罐罐收拾得乒乓作响。 “哟,多孝顺的姑娘。”有点阴阳怪气的语气。 初晨停住了整理东西的动作,诧异地朝她看去。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夸张的眼线上,层层叠叠的红色系眼影让原本就上挑的眼角看起来更加妩媚。赵晓娟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许刚才是自己多心了。初晨想。 正在睡觉的喻恒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刚滑开接听键,就传来喻晓澄杀猪般的嚎叫声。 “哥!怎么办?” “真的上头条了吗?!” “呜呜呜呜,我家哥哥现在正当红,我却给他制造了一条负面新闻,真是不可饶恕!” “哥!能不能帮忙把那条新闻给压下来……” 一连串的“哥”把喻恒本来就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弄得更加迷糊了。他忍无可忍,直接将手机关机。 本来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但喻恒想,还是要给喻晓澄一个教训,免得她日后再犯,于是他让阿诚把那篇报道截屏之后发给了她。估计这丫头看见之后慌了神,也不管此时正是纽约时间凌晨三点钟,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我天,能不能稍微思考一下?要是真的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现在还会这么安宁吗? 这叫什么? 喻恒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头,终于明白作茧自缚的含义。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查看手机,收件箱已经被来自筱澄的信息塞满了。 “哼!新闻媒体断章取义!当时明明有个漂亮姐姐把我扶了起来,怎么能说“粉丝摔倒无人搀扶”? 事实就是这么被歪曲的!娱记为了博人眼球未免太不负责任! 可恨!” …… 喻恒叹着气摇摇头,心想下次有时间得问问天熠,疯狂的追星族究竟是什么心理? 他理了理西装和领带,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出门前,他看了眼挂在玄关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在纽约的第七天。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七天,他就能坐上回国的飞机。 只剩七天我就要回去了,林初晨。 第十五章 友情变动 “舞会的大致安排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了,这段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们了。”鲁文律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微笑地说。 “接下来主要是宣传部的工作,a大通讯社和记者团是肯定要联系的,但也不必太过张扬。懂我的意思吧?” 戴着无框眼镜的宣传部部长叶岭点头。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鲁文律环视一周。 “喻恒可能会来。”初晨打破了沉寂,说完后她感觉似乎有点不妥,于是改口道:“我是说,喻总,他可能会来参加。”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有点震惊。 “你怎么联系的他?”鲁文律惊讶地问。潜台词是,你怎么弄得到他的联系方式? 呵呵,姐姐我不仅有他的联系方式,还跟他见过面,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火锅,还曾经有过比较亲密的……咳,肢体接触。 “我没有联系他,我是找校长要来了他助理的电话。他的助理告诉我,他会考虑考虑。”初晨表情自然,就像在说实话一样。 被初晨这么一解释,鲁文律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问题问得有点蠢。 “那挺好的”,他说,“我们把喻总的个人喜好弄清楚,到时候的现场布置和酒水点心尽量提供他喜欢的。” 对象好歹是喻氏集团总裁,这个殷勤献的也不算太过。 赵晓娟最近有点反常,每天吃完晚饭回宿舍后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快门禁的时候才回来。 晚归,的确符合恋爱中的女人的作息规律。更何况,赵晓娟属于外向主动型的女生,和叶岭交往之前,也会因参加各种各样的party而回来得很晚。 夜晚十点半,初晨从自习室里出来。初夏晚春的气温已经足够高,温暖柔和的风带着丝丝潮湿的水汽拂过身体,拂过发梢,就像少女的抚摸,温柔舒缓。 初晨塞上耳机,她最近沉醉于西班牙女歌手sofidtorre清澈性感的声音。中拍的音乐节奏很适合这样静谧的夜晚。 快走到宿舍的时候,她看见了赵晓娟。她穿着一袭黑色镂空纱裙,亲昵地挽着一个男生的手臂。他们挨得很近,赵晓娟几乎倚着那个男生的身体。那个男生瘦瘦高高的,从背影上看不像是叶岭。 这么快就跟叶岭分手了?这是初晨的第一反应。可她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今天上午还看见他们在朋友圈秀恩爱来着。 既然她没有和叶岭分手,而现在又挽着另一个男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赵晓娟劈腿了。 可怜的叶岭。初晨想。 a大学生会有个优良传统——对事不对人,因此上下级的区分不是过于明显。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把活动办得更加完美,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穿小鞋”的现象。 得益于这个优良传统,初晨和鲁文律才能在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继续和谐共处。工作中,只要屏蔽掉私人感情,他们依旧是最默契最有效率的合作伙伴。这对于初晨而言不算太难,她早已经习惯忘掉应该忘掉的事,以此换取轻松释然的生活状态。可鲁文律不同,一直以来要什么有什么的公子哥第一次在林初晨这里受挫,想要彻底把这件事当成没有发生过,还真的很困难。 周五的晚上,初晨在电脑上制作ppt,赵晓娟难得地没有出去,乖乖待在寝室里玩手机。 “今天怎么不出去浪啊?”初晨没有恶意地调侃道。 “今天怎么不出去自习啊?”赵晓娟回敬道。语气里有一股火药味。 初晨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接下去。 她感觉这段时间,她和晓娟之间肯定有什么自己没意识到的事情发生了。越来越多不对劲的地方表明,她们的关系已经出现了罅隙。比如下了课后,晓娟不再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初晨晨跑完,习惯性地帮晓娟买了早餐,可是她却说她已经吃过了……令初晨不解的是,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导致的。 “鲁文律找你。”赵晓娟突然没来由地说。 “什么?” “鲁文律在楼下,他叫你下去。” 初晨狐疑地走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见鲁文律站在宿舍楼下。他看见了她,冲她招手,示意她下来。初晨没有多想,以为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找她,拿上钥匙和手机,换了鞋就急匆匆下楼。 “什么事?” “你现在有时间吗?”他问。 “有。怎么了?” “我们去看电影吧。在万达,我包了场。” 初晨有点无语,她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抱歉,我可能不能去。”她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 “为什么?” “我的未婚夫,他会介意的。”初晨说。 上楼的时候,初晨想,这个婚约还蛮有用的,为她挡掉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站在寝室门前,掏出钥匙,开门。手机响了一下,是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她进了门,直接去找充电器。 “他找你干什么?”赵晓娟问。 “请我看电影,不过被我拒绝了。”初晨搜寻着充电器的身影,桌上没有。 赵晓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冷笑一声:“你不觉得自己很作吗?林初晨。” “你说什么?”她停止了翻找,直起身来看着她。 “拥有那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不屑一顾地好像它们是垃圾一样。你不觉得自己很作吗?” “劈腿的人没有资格说我吧。”初晨声音冷淡。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赵晓娟,她走过来一把抓住初晨的右手手腕,将她的右手举到她们之间。中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那你现在又算什么?”她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啪”。初晨反手给了赵晓娟一记响亮的耳光,赵晓娟被打蒙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拥有什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不了解的话,就不要自以为是地定义别人,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初晨转身离开。 她拉开门,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凉飕飕的风从走廊里灌进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风吹得她眼睛有点泛酸。她缓慢地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视线变得有点模糊。 “更何况,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是你吧?”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有点颤抖。 冷冷的灯光洒落在北京的街道上,天空中夜色无尽苍茫。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戴着专属面具行色匆匆。黑暗像墨汁,在头顶上方压抑地汹涌着。人们藏起自己的苦痛,继续麻木不仁地随着生活的齿轮机械转动。 初晨在人行道上缓慢行走,眼泪像水龙头里的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没有呜咽,也没有呻吟,像一尊流着眼泪的冰冷的石头雕像。脸上泪水太多,就用手掌抹去。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只是擦掉脸上的脏东西。 她突然有点想念喻恒,而这种想念的感觉在他离开的这半个月里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很忙,自己也很忙,所以彼此之间没有太多联系。她发现自己其实是介意这件事的。 既然如此,就打个电话吧。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有点高兴,又有点期待。满心欢喜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机——没电了。 她终于丧失了所有力气,疲惫像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体上,沉重得让人不堪重负。她靠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教训才会明白呢?林初晨,你永远都是一个人。 就像诅咒一样,深深的孤独与无助总是如影随形。 我不善良,不温柔,不会楚楚可怜赢得别人的怜悯。 我冷酷,倔强,像刺猬一样,用刺痛别人的代价来保护自己。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我一点都不可爱。 在冰冷的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总会有万家灯火的温馨。可这些从来与她无关。 初晨低头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熟悉的嗓音低沉的男声:我走以后,照顾好自己。 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因为生活还是要继续。 夜色越来越暗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初晨不知道现在几点,但她明白她必须找个地方度过这个夜晚。 去哪里? 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带现金,只有一串钥匙挂在腰间。她将钥匙取下来,放在手心挨个排除。 寝室的,不行。家里的,回不去。学生会办公室的,也不行…… 最后,只剩一把黑色的钥匙躺在掌心。她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去那里。 “找我有事?”她走过来,抬头看他。 “把手伸出来。” 初晨迟疑了几秒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摊开。” 她将虚握成拳的手张开,掌心向上。 喻恒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移到初晨手掌心正上空,松手,钥匙正好落在她的手掌里。她握住了钥匙,掌心里有接触时微微的钝痛感。 “这是什么?” “爷爷送给我们的订婚礼物之一。” “房子?” “嗯,地址我等会儿会发给你。” 这可是北京啊,是北京啊。房子送的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这太贵重了。”她将钥匙递给喻恒。 “这是爷爷的心意。你随时可以去住。”喻恒没有接。 “快上去吧,已经很晚了。”喻恒说。 她沉默地看着它,掌心的纹路在钥匙背后汇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某年喻氏家族宴会。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宴会提供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和苦丁茶的。”蓝天熠说。 “你知道为什么会提供吗?”喻恒问。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 “……” “您的口味还真是独特。”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吗?” “为什么?” 喻恒幽幽地呷了口苦丁茶,斜晲他一眼:“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 第十六章 意外相遇 走进高档公寓楼的大厅内,初晨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修震撼到了。 干净光滑能倒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欧式风格的扶梯和石柱,藤编的吊椅和刺绣精美的酒红色地毯,这一切都提醒着她——林初晨,你已经来到了上流社会生活的地方。 走到雕花的直达电梯前,她轻轻按下右手边的按钮,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电梯有两面墙上镶着锃亮的镜子,初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拥有布满血丝的眼睛,浅浅的黑眼圈和苍白疲倦的脸色的陌生女人。 她垂下眼帘,不想再多看一眼。又想起之前和晓娟的争吵,觉得心烦意乱。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电梯停在了六楼。初晨迈向宽敞明亮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将是她今夜安身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终于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片漆黑。 她伸手沿着墙壁摸索,找到了开关,按下,柔和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间近两百平米的屋子。 简单大方的装修,低调奢华的设计,还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浪漫优雅。只看了一眼,初晨就喜欢上了这里。 地板很干净,没有灰尘。桌子上也是如此。红木茶几上摆放着两小盆胖胖的多肉植物。初晨忍不住拿起它们,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绿油油的,生机盎然的多肉让人心情都变好。初晨用指尖碰了碰肉嘟嘟的叶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植物生长得这样好,是不是有人照料它们? 是喻恒吗? 她四处环视寻找端倪。墙上嘀嗒嘀嗒的挂钟吸引了她的注意,按照指针指向,现在已经将近夜晚十一点了。挂钟下面是一个柜子,柜面上放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连帽卫衣,卫衣旁是一个zippo打火机。 她认得这件卫衣,她想,之前喻恒去a大食堂吃饭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也就是说,喻恒是住在这里的。 想到这里,初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 “你非得走这么急干嘛?明天白天走不挺好的吗?”天熠走在喻恒身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抱怨。 “我不想再等一个晚上了。”喻恒淡淡地说。 天熠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哈,你小子,这么重色轻友……” 喻恒有点窘迫地一把夺过天熠手里自己的公文包,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侧过身来向他道别。 “我走了。”他朝天熠挥手。结束了工作的喻恒此时穿着t恤和格纹风衣,本来是休闲十足的装扮,手里却拎着严重不搭的黑色商务皮包,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尽管如此,机场里的年轻女性还是近乎花痴地盯着他看,挪不开目光。 天熠无奈地冲他摆手。 “到了之后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嗯,我知道。走了。” “拜拜。” 飞机起飞之前,喻恒又给初晨打了个电话,仍然是关机。他放下手机,有点心神不宁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 初晨之所以最终决定还是到这里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认定这里是没人住的。喻恒在北京的房子肯定不止这一套,那么居住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她打开卧室的衣柜,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男式衣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么小的可能性确实被她给遇上了。 今天应该去买彩票吧?怎么什么小概率事件都会发生? 初晨苦恼地挠挠头发。 不过,幸运的是,喻恒目前尚在美国出差,今晚不会回来。 可是,等等,算算日子,好像距他走的那天已经有两个星期了。 不,不会的。现在已经很晚,十一点都过了,此时回来应该不太可能。 这么想着,初晨稍稍放下心来。她决定先去洗澡,她要好好享受在雕着琉璃花纹的白色浴缸里,被温水环抱的感觉。洗去身上的疲惫,洗去心里的孤独。再美美地在柔软的大床上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初晨几乎快要睡着。她懒懒地站起来,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从曲线起伏的身体上滚落,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粉红色,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紧贴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她用从储物柜里找到的新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身体,顺手拿过喻恒的黑色卫衣套上。 实在没有换洗衣服了,就借穿一晚上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反正到时候洗干净了还给他。 意料之中,宽松的男式卫衣一直遮到了初晨的臀部以下。 挺好的,初晨想,反正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必再费心考虑裤子的事。 她握住浴室的门把手,拉开。 与此同时。 客厅的大门传来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脆响,然后,门被推开。 下一秒,看见对方的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此时,喻恒眼里的林初晨是这样的: 穿着自己的卫衣,由于身材娇小,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性感的锁骨。没穿裤子,笔直修长的双腿着实让人,有犯罪的欲望。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纤细的脚踝像两个括号。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再加上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脸,喻恒感觉,当然也不排除长途飞行的原因,自己很有点口感舌燥。 咳,其实,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虽然我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挺喜欢的。就是,突然这样,有点突兀了。不过,挺好的。 初晨眼里的喻恒是这样的: 风尘仆仆的样子,表情有点错愕,眼神十分专注。 …… 可能,我这个样子还是吓到你了?不过,能不能稍微把目光移开一点点?你这么盯着我看,我真的,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喻总,恕我直言,这虎视眈眈的眼神,着实有点,暴露你的本性了。 第十七章 爽约 两人相对无言。 初晨想要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回来了?”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开始没话找话。 “嗯。”喻恒放下行李,径直朝她走过来。 初晨往后退,没退几步就被墙壁挡住了去路。喻恒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初晨面前,低下头看她。 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刚洗完澡,裸露的皮肤表面留有氤氲的水汽。潮湿的发梢,潮湿的双眸,还有,湿润的嘴唇……喻恒的喉结动了一下。 初晨警惕地看着他,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我……我跟你讲,要是你敢壁咚强吻的话,就,就说明你是个很俗的男人! 喻恒将右臂放在离初晨左耳很近的地方,撑着手肘看她。 第一次借醉酒的名义想要吻她,卒;第二次在机场强忍住吻她的冲动,只亲了额头,又卒……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喻恒啊,事不过三,何况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一直以来都考虑着她的感受,知道她内向、慢热,知道她因为身世和家庭的原因会有很多心理禁区。可是,今天我想自私一次了。 他的气息慢慢靠近她的,左手抚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嘴唇快碰到一起的时候,他恶作剧似的用舌头舔了舔她的嘴角。她睁大了眼睛,双颊绯红。下一秒,他用力扣紧了她的身体,将嘴唇狠狠压了上去。 初晨不会接吻,喻恒很轻易地撬开她的贝齿,勾住了她小巧玲珑的舌头,汲取她嘴里的甘甜。初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他的嘴唇吸走了,她的双腿止不住地发软,双臂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头,全身的着力点都在摩挲在她腰间的他的手臂上。呼吸不太顺畅,她发出小声的呜咽。初晨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喻恒感觉自己想要更多。 他第一次感觉,怀里的这个女人,可能会成为自己一生都没有办法戒掉的毒瘾。 他的手不满足地往下移动,停在她白嫩的大腿上反复流连。嘴唇移至她圆润的耳垂,轻咬一口,初晨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沿着她脖子的线条轻轻啃噬着,层层叠叠的酥麻感从初晨的身体底部汹涌而出。 “唔,喻恒啊。”初晨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继续下去会很危险。而且她感觉身上那件宽松的男式卫衣,正在慢慢地往下滑落。她想要推开他,可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 于是喻恒本能地,把初晨叫他名字时软软糯糯的声音,和她有气无力撒娇似的捶打,当作了邀请。 咳,还以为你属于害羞腼腆型的女生,没想到也有这么大胆的一面……不过,我喜欢。 可是,很不巧地,在喻恒正准备更进一步时,他的手机响了,偏偏还是那种让人一听就头脑清醒的闹钟式铃声。 他眼睁睁看着初晨慢慢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整理好泄露了胸前大半春光的卫衣,安静地站着,眼睛盯着地面,唯有脸上褪不去的红晕表明他们刚才确确实实有过未完成的温柔缠绵。 喻恒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滑下了接听键。 “喂。” 天熠好不容易等到电话接通,却听见那边传来喻恒极度冰冷的声音。 “……你到了没?不是说好到了给我打电话吗?” “我到了”,喻恒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说完后,也不等天熠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远在美国的天熠一头雾水。 ———————————————— “那,我去客房睡觉了。”初晨说,同时小心翼翼地往客房方向移动。 “你睡主卧。”喻恒拉住她。 “不用了……” “除非你想和我一起睡。” “好吧我睡主卧。” 初晨走进卧室里,正准备关门,却看见喻恒仍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 她停住了关门的动作,两个人隔着狭窄的门缝对视着。 “晚安。”他突然笑了,声音温柔。 初晨脸又红了。“晚安。”她也小声地说,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急速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她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还残留着他有点粗鲁、有点霸道,却也很温柔,很缠绵的触碰和抚摸。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初晨醒来时,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被单上,明亮却不刺眼的丝丝缕缕的金黄色让她心情大好。 初晨赤着脚下床,一把拉开深蓝色的窗帘,感受着阳光洒满全身的细碎温暖。 今天是周末,难得的清闲。 她拉开门,发现屋子里很安静,客厅里空无一人。环视一周后,初晨的目光停留在茶几上被塑料袋封好的早餐上。 金黄色的小米粥,白白胖胖的牛肉生煎包,浅棕色的卤鸡蛋,几碟开胃的小菜,还有一杯浓浓的豆浆。 恰到好处的份量,让人没有是否吃得完的压力。 早餐旁有一个包装高档的白色盒子,初晨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苹果最新款。 再旁边是印有burberrylogo的购物袋,初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burberry的衣服。 最后是一张纸条,上面写有喻恒潇洒大气的字: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楼下小吃店的早餐很好吃,帮你带了一份。如果起床时已经凉了,厨房有微波炉可以加热。 昨天晚上回来前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估计是手机坏了?给你买了一部新手机。 还有衣服和鞋子等,你可能会用到。 中午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喻恒 初晨感觉自己的脸又有点发烫。 嗯,还挺体贴的。她对这个未婚夫表示满意。 初晨吃完早餐,换上了新衣服。那是一条浅蓝色的条纹衬衫裙,款式简约大方。收腰的设计平衡了衬衫裙的沉闷和无趣,背部的白色绑带看起来性感又俏皮。蓝白搭配极好地衬托出了初晨白皙细腻的皮肤,削弱了她冰冷的气场,增添了几分甜美与活力。唯一不足的是,裙子有点太短了。 但总体而言,还行。 她站在穿衣镜前,嘴角勾起了满意的弧度。 ———————————————— 阿诚感觉,老板可能恋爱了,或者,可能有了喜欢的人。因为他听见刚开完会的经理们说,喻总把他们挨个表扬了一遍。 阿诚不信。像老板那样要求严格追求完美的人,把他们全批评得狗血淋头还有可能。 阿诚和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待喻恒离门口只有三步远时,便弯腰,开门。他低着头,看着老板迈着稳健的步伐越走越近。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谢谢。”阿诚听见老板走过他身边时对他说了这么两个字。他错愕地抬起头,却只看见老板挺拔的背影。迎面跟来的李理朝他耸了耸肩,表明他也不知道今天喻恒怎么这么反常。 阿诚的直觉告诉他,这肯定跟当初在首都机场送机的那个女人有关。 故此,他认为老板恋爱了。 ———————————————— 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喻恒合上文件,拿起车钥匙准备去停车场。 进来送资料的李理看见他准备出去,有点诧异地问:“今天有应酬吗?” “没有,是私事。我今天就不去公司食堂吃了。”喻恒边说边穿外套。 “好的,请记得下午一点还有个会议要开。”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喻恒说。 他将车开得飞快,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有点发抖。 中午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他想起早上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那是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激动与期待。 你会等我吗?林初晨。 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 ————————————————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动荡不安。 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有简简单单两个愿望,一个是平平凡凡,一个是自由自在。 我渴望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拥有爱我的父母和依赖我的妹妹。我希望遇到一个合适的恋人,他可以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也可以没有英俊的容貌,只要能够理解我陪伴我,就好。不想要很多的钱,能吃饱穿暖足矣;不需要有多大的房子,只要能给我一个避风的港湾;不要求有很广的人脉关系,有一两个能够倾诉的知心好友就很快乐。 这就是我对生活的一点点小小的奢望。 可惜上帝从来不会对我仁慈。 命运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我,我究竟来自哪里。 初晨将手机卡插入了新手机里,开机之后,显示来自爸爸的未接来电有39个。 出事了。 ———————————————— 喻恒怅然若失地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空气仿佛要在他周围凝结成水滴。他听见心底的声音无法抵达心脏的边界——那是失落的感觉。 以及,失去掌控感的恼怒和无助。 这座装修豪华的房子,很大,很空,就像他的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人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 ———————————————— 喻恒相关知识小科普: 据喻氏集团的员工描述,确定喻恒为喻氏集团新一任总裁的那一天,北京连续多日的雾霾消失不见,迎来了久违的蓝天白云。喻恒如同上天派来的使者,给喻氏集团带来了洁净的空气。 每个人都清晰地记得喻恒在上任后第一次全员大会上说了一段相当牛掰的话: 我和其他的领导者可能有点不同。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做错了,欢迎大家批评指正。你们甚至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这件事情真的做得非常糟糕。我会给每一个敢于建议的人丰厚的奖金作为奖励。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个建议是有效的,有实际意义的。 这番言论几乎震惊了所有人,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中午休息时间,结束了上午忙碌工作的员工们来到食堂,发现角落里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新上任的总裁。 喻恒正用食堂里普通的铁制饭盒吃着员工餐。 不仅是这一天,往后的每一天,除非有应酬,都是如此。 对此行为,员工们有多种猜测: “他看上公司的某个女员工了?” “喻总想拉近与人民群众的距离。” …… 阿诚是这样回应的:“老板只是肚子饿了去食堂吃饭而已。方便快捷又美味,何乐而不为?你们能不能少点套路?” 第十八章 舞会 这天周六,晚上喻恒照例去喻老爷子家吃饭。 喻晓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喻恒从张妈手里接过水果拼盘端过去。 “你觉不觉得他很帅?”喻恒刚一落座,就被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伍奕的电影。阳光洒满被梧桐树围绕的街道,穿着白衬衫骑着单车的少年在街道上投下昏黄的剪影。镜头慢慢拉近,那双忧伤得好像会说话的眼睛和无可挑剔的俊美容颜呈现在分辨率极高的显示屏上,依旧是毫无瑕疵。 他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超级偶像巨星,在这个粉丝经济时代,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年拥有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 之前,喻氏集团旗下的一个高端服装品牌曾想请他做全球代言人,但是伍奕直接拒绝了这个邀请,甚至连档期原因的借口都没有一个。要知道,这可是很多明星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当时公关经理是这样向喻恒解释的:“对于拒绝的原因,伍奕方面没有任何解释。但据圈内人说,伍奕的代言,要么不接,要接就接该领域最好的品牌。” 喻氏集团旗下的这个高端服装品牌,好歹也算得上是全球一线奢侈品牌。 听了公关经理的话,喻恒没有生气,反而哑然失笑。 “那就换别人吧,毕竟我们这个品牌确实还算不上最好。”他说。 之后,公关经理请了另一个当红女星作代言人。又过了一段时间,传来了伍奕代言全球超一线奢侈品牌的消息。 不久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喻恒曾和伍奕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那个少年,俊秀的眉眼之间藏着淡漠与疏离,拥有不符合年龄的老练与世故。觥筹交错间,两人隔桌相望。伍奕率先举起酒杯,嘴角一抹礼貌的浅笑,似是邀请。喻恒也举起酒杯作为回应。两人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理曾向喻恒这样评价过伍奕:“有远见和前瞻性,有野心也有一定实力。对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成长为时代巨星。” 那时两人正在观看伍奕的超一线奢侈品牌代言广告。英伦风格的布景,华丽张扬的服装。伍奕像身居高位的王子,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慵懒的贵气,又像下凡而来的神祗,超凡脱俗的气质无人能比。天赐神颜,人间绝色。这八个字放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夸张。 如果是平时,面对喻晓澄的这个花痴问题,喻恒会给出相对中肯的评价。可是今天,喻恒心情很差,看什么都不顺眼。 “没有阳刚之气,有点娘。”他说。然后意料之中,被筱澄手里的抱枕砸中。 “你再说一遍!”筱澄怒目圆瞪。 喻恒识趣地没再说话。起身,上楼。 他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上面没有他等待的短信和电话。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整,距离上一次见到林初晨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 对,没错。今天早上七点离开公寓前,他站在初晨的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她很久很久。跟个傻子一样。 五个小时过后,他一路飙车从公司满心欢喜地赶回去,结果等待他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十二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床头柜前,等待着期待中的短信和来电。他希望她能主动打来电话解释不辞而别的原因。 再没有比他们更不像的未婚夫妻了。他想。 ———————————————— 初晨返校之后,发现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赵晓娟从寝室搬出去了。鲁文律宣布负责完这次舞会之后就退出学生会,准备考研。初晨毫无意外地当选下一任校学生会主席。 她刚从武汉回来,在寝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门进去了。一进寝室,赵晓娟床位上光秃秃的床板就突兀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晓娟搬出去住了。”丽丽说。语气算不上友好。 初晨走到床边坐下,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怪我”,她说,“都怪我。搬出去的人应该是我。” 丽丽不忍,之前得知晓娟是与初晨吵架后才决定搬出去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走过来揉她的肩膀:“别这样说。” ———————————————— 距离舞会的天数进入倒计时。初晨每天上完课就往学生会跑,忙得不可开交。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台日夜连轴转的机器,身心俱疲。 这天初晨帮忙打扫舞会会场,转身去仓库拿了个东西,回来之后就忘记把扫帚放哪儿了。 她满会场地找扫帚,可怎么也找不到。 “学姐在找什么?”一个戴着眼镜,长相秀秀气气的女生问她。 “在找扫帚呢。”初晨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 “扫帚不在这儿呢吗。”女生径直走到初晨背后不远处的石柱那里,把斜靠在石柱侧面的扫帚拿过来。 初晨怔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笑着说:“我忙糊涂了。” “学姐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帮你扫。” “那就麻烦你了。”初晨说。然后离开了会场。 她想,等舞会办完之后她要把手机关机,美美地睡上一整天。 ———————————————— 舞会是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七点半准时开始。这天,初晨早早地和几个负责人去场地巡视了一番,确定各个流程万无一失后,回到寝室化妆,试穿借来的礼服。 黑色抹胸的曳地长裙,半裸着露出背部白嫩的肌肤。 两个室友说,今晚的初晨,起码能钓个喻氏集团总经理回来。 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喽。初晨出门前嫣然一笑。 舞会的场地是喻氏集团和a大共同租下来的一栋高档别墅。一楼有舞池,二楼和三楼有多个房间可供休息。 能来参加舞会的人,除了喻氏集团和a大的高层外,还有各大校级组织领导者和奖学金获得者。 这么多优秀的人聚在一起,而且大部分是单身。这个舞会与其说是为了增进喻氏集团与a大的交流,方便以后更好的合作,倒不如说是为广大单身男女提供的大型相亲聚会。 初晨很早就来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吃着甜点。她打算整个舞会都这样度过。 为了避免有人邀请她跳舞,初晨特地穿了双十厘米的高跟鞋。一米七左右的净身高,在加上十厘米的鞋,在场的男士应该都会感到有压力吧。 今晚夜色如水,星辰璀璨。舞池内波光流转,巧笑倩兮。可惜这样热闹的景象,与她无关。 初晨的目光偶然瞥见了鲁文律,他系着暗红色的领带,手拿香槟,正在专注地看她。 她有点厌恶地别过头去,却正巧看见一辆眼熟的劳斯莱斯正缓缓停在门口。 一个小个子男人恭敬地拉开了车门,后面跟随的大队保镖训练有素地在门口面对面站成两列。 一个男人从车上款款走下。身姿挺拔,气场冰冷。 这一响动迅速吸引了全场的人,尤其是女性,的注意力。她们全都往门口张望,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有个女生把自己身上的抹胸礼服故意往下扯了几公分,露出勉强挤出来的事业线。真是难为她了。 初晨咽了口唾沫,手里拿着酒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夸张的排场。 这……把生活活成了一部偶像剧,除了喻恒之外也没谁了。跟演电影似的我天。 初晨喝了一口香槟,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此时的震惊只能暴露出自己目光狭窄,没有见过世面。 我以后,可是要做总裁夫人的女人。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震惊到呆掉的面部表情。 ——————————————— ———————————————— 喻晓澄相关知识小科普: 在喻晓澄同学活过的这短暂的十五年时光里,她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向人们表明“与众不同”这四个字的含义。 没有见过她本人的人只听说过她响亮的名声:喻氏家族的二公主,次次考试年级第一智商超高的才女,国标舞、民族舞、街舞各类舞蹈样样精通的舞蹈奇才。 人们以为,传说中的喻家二小姐,定是身材傲人,容貌倾城,十项全能的美女加才女。可是见过喻晓澄的人,都会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明白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或者更加通俗一点来讲就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和筱澄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歆儿曾不止一次地严肃地问过她:澄啊,你爸妈是不是生了天宸之后就不喜欢你啦?这细胳膊细腿发育不良的可怜样儿…… 在一旁玩积木的喻天宸小朋友委屈得嚎啕大哭。 喻晓澄表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歆儿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时不时就会吃燕窝鱼翅佛跳墙?”她把喻晓澄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痛心疾首地说:“亲爱的,你仿佛吃了假的补品。” 被妈妈抱怨“吃了这么多横着不长竖着也不长”的喻晓澄同学,突然有一天“恋爱”了。 起因是她和歆儿看了一部由伍奕主演的电影。然后,喻同学辗转反侧失眠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清早顶着黑眼圈蓬头垢面地敲开了歆儿的家门。 她一脸严肃地向歆儿宣布:“我要睡了他。” 歆儿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谁?”歆儿的声音有点颤抖。 “伍奕。我要睡了他。”喻晓澄坚定地说。 “祝,祝,祝你成功。”歆儿艰难地说。 比起闺蜜歆儿的反应,堂哥喻恒的话要更加现实一些: “但愿你成年的那一天他还没有结婚。” …… 无论如何,喻晓澄同学每天都在为这个伟大理想而努力奋斗着。 第十九章 舞会过后 那个仿佛活在一部偶像剧里的男人,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下朝她走来。 很多年以后,初晨都记得这个场景。喻恒穿着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迈着一贯漫不经心地步调朝她走来。他们的周围是各种各样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隔离出一个独立的世界。 后来喻恒说,有一句话很俗,但很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初晨问,是什么。 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万步的距离,只要你朝我迈出一步,我就能走完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初晨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 穿着十厘米的尖头高跟鞋,脚趾和脚跟都磨得生疼,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不让自己摔倒。 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才发觉,其实自己是想念他的。只是这段时间的忙碌与疲惫,硬生生将这份想念埋在了心里。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走到了他的面前。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灯投下了迷幻的光影。 你来了。她笑意浅浅。 他深深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他说。一贯冰冷的双眸里竟全是温柔的宠溺和满满的心疼。 “我凭什么?凭什么她想见我我就得去啊?”她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跑向机场。晃眼的太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初晨平复了一下情绪,岔开了话题:“听说你喜欢喝苦丁茶,我去拿给你。” 她正准备转身,却被拽住了手臂。 “我和你一起”,他说,同时看了看她的高跟鞋,“怕你摔倒。” 于是初晨挽着喻恒,在全体人员的注目礼下走向了角落里的一个吧台。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们的手上戴着相似的戒指。白痴也猜得到他俩是什么关系。 “我很好奇你今天是怎么走过来的。”喻恒感觉初晨用了很大的力气来维持身体平衡。 “一步步挪过来的。” “……” 初晨半倚在吧台上为喻恒倒茶,喻恒看着她裸露的肩膀和背部,还有裙子勾勒出的柔软腰身,再想想在场的单身男士那么多,感觉有点不爽。 “你冷不冷?”他问。 ????二十几度的气温你问我冷不冷? “不冷。怎么了?” “没什么,随口一问。”他接过初晨递来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跳舞吗?”他问。 初晨摇头,除非她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 “我扶着你,不会摔倒的。”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跳得不好……” “林初晨小姐,我能请你跳舞吗?”喻恒向她伸出右手,手指自然弯曲掌心朝上。微微正式的语气,又带点随意的调侃。 初晨怔了怔,犹豫着将手伸过去,却被喻恒紧紧握住。 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可还是要抬起头来看他。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温柔,让人心动。 他们在舞池中旋转。喻恒将她搂得很紧,初晨在他坚实的怀抱中总能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就好像她注定动荡不安的一生,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几个月前,他们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走在那样光芒万丈的人的身边。就好像两条平行线,在命运的安排下奇迹般地有了交集。生活真是奇妙,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在笑什么?”喻恒问。 “我只是感叹。” “感叹什么?” “命运真神奇。”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也这么觉得。”他说。 ———————————————— 果然,喻恒去参加舞会的后果就是承包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李理递过来的手机上赫然在目的标题——“喻氏集团总裁疑包养女大学生”,喻恒没有看内容便觉得头痛。 “我已经联系了相关媒体,这些新闻应该马上就会被删掉”,李理说,“但是互联网的传播速度很快,有些流言蜚语不能被完全根除。” 新闻里的配图是初晨挽着喻恒,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很相配。 “现在的媒体脑洞都这么大呢?”喻恒扔下手机,冷笑一声。 阿诚和李理并排着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阿诚跟了喻恒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老板这么生气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老板拥有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从容和镇定,不会为这样区区一件小事而动怒。何况老板不是那种很在乎名声的人。在喻恒的眼里,只有一种东西值得考虑,那就是实力,名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是虚的,抓不住的。 ———————————————— 秘书部的一名干事通知初晨,a大电视台要拍一个关于校学生会的宣传片,需要主席去接受一下采访。 初晨这才从自己上了新闻头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复她马上就到。 讲真,我也是头一次上新闻,而且一上就是头条,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何况,自己看关于自己的新闻报道,这种感觉还真有点……奇妙。 初晨去的时候,发现鲁文律也在。他斜靠着墙壁站着,等她进来之后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不止是他,所有人看初晨的眼光都有点怪异。 呵呵,用她刚学到的一句话来讲:这群没有自己的判断,被不实新闻带节奏的可怜虫。 于是她更加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一直走到摄像机前,仪态万方地坐下。 “可以开始了吗?”她问盯着她看的众人。 “可以了可以了。”负责采访的学姐说。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记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对于和喻氏集团总裁的新闻,主席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诧异地看了那个学姐一眼,同时也发现不远处的鲁文律正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怎么我平时是得罪你们了还是怎样?a大校学生会的宣传片里会有这样的提问,不要告诉我只是无意哦? “问我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疏离地笑了笑,语气是一贯的冷淡,“清者自清。这是我唯一想说的话。” 初晨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她站在屋檐下,细细密密的雨滴飘过她的脸颊。手机在这时响起,初晨不看也能猜到是喻恒打来的电话。 “还好吗?”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好啊怎么会不好。”其实她心情真的很差。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我在学校。” “我马上来。” 她挂了电话,麻木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初晨突然想起前几天,那个在机场碰到的小妹妹把钱转给她的时候,正逢伍奕出了一桩轰动全娱乐圈的“丑闻”。 初晨收到转账之后,问:“还好吗?” 她没有追过星,但也明白偶像对于粉丝而言有多么重要。 那是信仰啊。 她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复了初晨,语气是伪装出来的倔强甚至狂妄:“我很好啊,只是心疼那些没有自己的判断,被不实新闻带节奏的可怜虫。” 又过了一会儿,换了语气: “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见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从云端跌落至悬崖的惨状?” “事实的真相很残酷,但我不得不说,是这样的,没有人想看见你比他们活得更好。”初晨说。 第二十章 同类人 喻恒来的时候,初晨正站在办公楼的屋檐下躲雨。雨势越来越大,雨滴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扬起丝丝雾气。 远远地,喻恒透过模糊的车窗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远离人群站着的身姿挺拔的女子。雨幕的遮挡和遥远的距离也挡不住那股清丽脱俗的气质。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得到肯定是用一贯淡然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世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下车,撑开伞,走到她的面前。初晨茫然的眼睛这才有了焦点,定定地望着他。 “来了正好,我有东西给你”,她说,“能送我去宿舍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揽过她的肩膀。两人同撑一把伞,走进雨幕里,任由身后的人们议论纷纷。 ———————————— 初晨从宿舍下来后,手上多了一个袋子。她撑着伞匆匆跑向兰博基尼,坐进副驾驶室。雨下的太大,这么短的路程,雨水还是打湿了她微卷的长发。 “这是什么?”喻恒问。 “你看看。”初晨把袋子递给他。喻恒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上次送给初晨的苹果手机以及burberry的连衣裙和鞋子,还有他那件黑色的卫衣。 “当时我的手机没坏,只是没电了。裙子和衣服我都洗干净了”,初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扒拉着里面的东西,“没别的了吧?” 良久得不到回应,初晨转过头看向喻恒,发现后者的脸色极其难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她问。 “没有。都是对的,没有不对的地方。”喻恒绷紧了下巴。 什么?你明明看上去很不高兴。 “林初晨”,他突然叫她的名字,“你是不是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其实喻恒自己觉得问了一句废话,从和她的相处,还有接吻时的生涩,都可以看出初晨之前确实没有过恋爱经历。 “没有。”初晨老老实实回答。 他突然感到无语。 “你先上去吧。公司还有事,我马上要走了。” 希望你能感性地认识到,我不是真的有事,只是想通过赶你走来表达本总裁愤怒的情绪。 “哦,这样啊。那你快去吧,我这就走。”初晨“善解人意”地准备离开。 喻恒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初晨愣了几秒,说:“雨下的大,路上注意安全。” …… ———————————————— 晚上,将近凌晨喻恒才刚结束手头的工作。他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跟蓝天熠打电话。 “怎么您今天有时间跟我打电话啊?”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阴阳怪气的语气。 “……” “说吧什么事,是不是又是关于感情的问题要咨询我?” “……是的。” 身在美国的天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咨询可以啊,知道找我做心理咨询一个小时要多少美金吗?” “……”行,看在我上次擅自挂断你电话的份上,你这次可抓住机会使劲怼我吧。 “咨询之前呢,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上次为什么把我电话给挂了?” “因为你打来的时间不合适。”喻恒说。 “这么说吧,你那天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和林初晨在一起。”他又补充道。 “……好吧我竟然秒懂了”,天熠扶额,“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你见过这种女人吗?每次都把我跟她的账算得清清楚楚,跟她买的衣服鞋子竟然被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上次也是,帮她买了一瓶十五块五的沐浴露,当晚就还了我十五块五的现金。” “所以你现在是在吐槽你的未婚妻吗?” “……算是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较真的人,甚至较真到算得上是愚蠢。”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只要你提供的是她真正需要却又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她自然就会接受了。” “我还不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你说她把你送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归还,这说明她所需要的不在物质方面。可能钱对于她来说足够便好,你的社会地位和金钱实力并不能成为真正吸引她的原因。 那么她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你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仍然不知道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这说明林初晨是个比较封闭的人,不愿意向别人透露自己的内心世界。 之前你曾告诉过我关于她的身世和家庭情况,一般而言,在畸形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心理上多多少少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她人生中的巨大变故有很多发生在她的童年期,童年对一个人性格形成的重要性又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她缺少的东西很多很多,想要的也会有很多很多。只是因为有点自闭的性格,需要较长的时间去挖掘。” 和天熠通完电话之后,喻恒沉默地站在窗前,墨黑色的天空低低地压在这座城市上方。他的脑海中,还反复回想着刚才和天熠最后的那句对话。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初晨时对她的印象吗?当时你跟我说,她看起来是个很冷漠的人。我还打趣道,那岂不是和你很像。 一个人为什么冷漠?喻恒,你想想你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几乎对所有事情都没有太强烈的感情的人呢? 是因为对生活的麻木,是因为对没有办法掌握的命运的妥协,或者更加残忍地说,是因为对无法改变的现实的绝望。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清楚吧。 我没有见过林初晨,对她也更加谈不上了解。但是从你的描述里,我感觉你们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你们是同一类人。而同类人的爱情注定更加曲折一些。” 第二十一章 淋雨 爸爸打来电话的时候,正逢北京的黄昏。初晨从食堂刚吃完饭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火红和橙色交织在一起的天空,像是油画里那般浓墨重彩。 “爸爸。”她接起电话。 “她很想你。”林海沉默了一会说。 夕阳的颜色随着离地平线越来越近而逐渐浓厚,呈现出绚丽夺目的红色光芒。天空中没有一只飞鸟,只有大朵大朵勾着金边的云彩。初晨觉得晃眼,黄昏的光线不该这么明亮。 “暑假我会回去。”她说。看似无关的话语实际上是对上一句话的回答。 “好。她说等你回来。” 初晨挂了电话,皱着眉头直视着天际尽头刺眼的夕阳。 ———————————————— 最近的天气奇怪的很,阴晴不定。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气温直逼三十度,过几天又是风雨交加,温度骤降恨不得重新穿上毛呢大衣。 赵晓娟搬走之后,初晨又回到了最开始独来独往的生活。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自习。除了学习和工作,她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不,她没有觉得可惜,也不想努力挽回这段友情。离别是人生中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她拥有足够平和的心态泰然处之。 虽然她至今不明白晓娟那时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但现在探究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谁知道呢。 现在初晨坐在自习室里,窗外毫无预兆地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 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成哗哗啦啦。在暗沉如墨的黑夜里,透明的雨丝如同泛着光泽的银针,从天上落下来,在深深地扎入地底。 那天,武汉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雨。她身上穿着burberry的蓝白条纹连衣裙,奔跑在机场旅客们惊诧的眼神里。一个妙龄女子,穿着短到膝盖上方的裙子,不顾形象地在机场飞奔,无论怎样也算得上一道怪异的风景。 那天,她在医院的病房外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然后转身便走。她没有打伞,雨水便重重地砸落在她的皮肤上,像针一样,刺进她的身体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初晨发觉,那个女人总能很轻易地带给她一个又一个后遗症。 所以现在要怎么回去?初晨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丝毫不见减小的雨势。 没有别的办法。她找了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台阶坐下,抱着双腿等雨停。 其他没有带伞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被朋友或者另一半接走。很快就只剩下初晨一个人。她的身后是空无一人灯光全熄的教学楼,眼前是雨水交织着的颜色暗沉的世界。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这雨下一整夜呢? 她起身,走进了好似能把世界淹没的雨幕里。她的心,又感到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除去医院病房的那一次,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上初中的时候。她紧紧地拽住那个女人的袖口,不让她离开: “我的妈妈,叫陈端。她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我现在很幸福。” 语气是那个年纪独有的傲慢和不卑不亢。 她忘记了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她只记得当时背上的伤痕疼得快让她死掉。 到底幸不幸福,只有自己才知道。 喻恒说,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会懂,有些事情对我而言真的是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前面有一辆汽车疾驰过来,刺眼的灯光照的初晨睁不开眼睛。她一边用手挡,一边将身子往旁边移,为这辆车让路。不料车子却直接停在她身边,车门打开,喻恒撑开伞走下来。 “你怎么会来?”初晨问。 ???如果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很怀疑你是否在我身上安了跟踪器。 “为什么要淋雨?”喻恒反问道,语气愠怒。 “我没有带伞。”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有想过。”初晨说。 喻恒眼里的情绪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喻恒问。 你接受我,靠近我,对我微笑,和我亲吻,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不可更改的婚约? 初晨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懂了。” 他突然低下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无尽的忧伤,就像蓝色的汪洋。 “伞你拿着,回去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初晨木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伞柄,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没入雨中。 喻恒心如死灰地打开车门,突然一双纤细的胳膊环在了他的腰际。 “抱歉,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应付所有的事情,一个人走路,一个人淋雨。因为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你又偏偏那样突兀地融入了我的生活,让我措手不及。所以,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改变?能不能给我一点点时间适应你闯入我的世界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之间,可以不仅仅只是婚约而已吗?”喻恒听见自己这样说,他的声音飘散在冰冷的雨夜里。 细密的雨丝冲刷着这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灵魂。她和他的人生,戏剧性地因为一纸婚约而联系在一起。 听说,所谓爱情,是把一个人的梦想变成两个人的梦想。 但,这是需要多么契合的两个人才能完成的游戏。 ———————————————— ———————————————— 喻恒和林初晨小剧场: 多年以后,筱澄的一个记者朋友想采访大名鼎鼎的喻氏总裁和总裁夫人。经过多日的软磨硬泡,筱澄终于让这两位高冷主子同意接受采访。 采访是分开进行的,首先接受采访的是总裁夫人。 “请问您怎么评价自己和喻总之间的爱情故事呢?” “评价我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吗?”初晨斜靠在真皮沙发上,“很简单啊,七个字就能概括。” 记者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霸道总裁爱上我。” ???记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同样的尴尬也发生在采访喻恒的时候。 “很简单啊,七个字就能概括。” 如出一辙的语气让记者有种不好的预感。 “冷漠女人看过来。” …… 采访结束后,记者朋友向筱澄抱怨这次的新闻报道真的很难写啊。 不料筱澄看了采访的材料后说:“很简单啊,标题我都跟你想好了。” “是什么?”记者朋友好奇地凑过来,看筱澄写在纸上的遒劲大气的字。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标题,而是一副对联: 上联:霸道总裁爱上我 下联:冷漠女人看过来 横批:烂俗爱情 …… ???你们是认真的吗?hello?? 第二十二章 论追星 喻晓澄最近诸事不顺。 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居然被人踩了一脚。这可是chanel新出的小白鞋啊,全球限量版,爸爸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拿钱都买不到的。 那个踩到筱澄的女孩子忙不迭地道歉,脸涨得通红。 歆儿在一旁劝道:“算了吧,你鞋子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双。” 本来以筱澄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踩了就踩了吧,虽然心疼,但毕竟别人也不是故意的,再加上又是同学,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这次不同,喻晓澄同学目前正处于特殊时期。 “道个歉就算完事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女孩子,“赔吧,赔钱还是赔鞋?” 此时正值放学,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人群渐有聚拢的趋势。 “赔,赔,赔钱吧。”那个女生结结巴巴地说。 “行,去掉零头,就赔个五万吧。三天后给我。”喻晓澄说完便扬长而去。 “都说喻家二小姐性格好,没架子,看样子只是谣传而已。”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道。 ——————————————— “不是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走出人们的视线之外后,歆儿拉住筱澄问。 “那个女生看样子家境就不怎么好,何必为难人家?这也不像你的性格啊。” “哎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打算让她真赔。”筱澄皱着眉头说。 歆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此时,歆儿眼里的筱澄是这样的:本来就瘦瘦小小的身体如今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能吹跑,蜡黄的脸色和发青的黑眼圈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个正值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再加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疲倦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走到岔路口快要分手的时候,歆儿突然伸手怜惜地摸了摸筱澄的头发:“澄啊,好好照顾自己,啊,虽然我知道伍奕出事的这段时间你很难熬,但也别跟自己过不去。” 一听到伍奕的名字,筱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歆儿”,筱澄拖着长长的哭腔:“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我妈说,我现在就跟难民一个样。” …… “其实……还好吧。”歆儿结结巴巴地说。 说谎的滋味真不好受。 两人分手以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歆儿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原来挂着伍奕巨幅广告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墙壁,裸露的砖石看起来萧索而破败。她下意识地往后看,直到确定没有看见筱澄之后,才松了口气。要是她看见了这些,又要情绪低落一番了。 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的娱乐头条都与伍奕有关。 “丑闻败露当红小生伍奕风光不再”、“人设崩塌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男神伍奕吗?”…… 更恐怖的是网友的评论,言语极端,毫不留情。“伍奕滚出娱乐圈”的话题在微博热搜头条上占据几天之久,关于他的新闻底下全是疯狂的谩骂。 歆儿记得,那天筱澄红肿着眼睛,语气哽咽地问她:“你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对他?” 又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她的眼里全是担心和无助。她完全没了主见,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她是喻氏家族的二公主啊,她的哥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喻氏集团总裁喻恒啊。 “你找过你哥吗?”歆儿提醒她。 喻晓澄这才如梦方醒地跑去找喻恒。 她急匆匆跑去喻氏集团总部找他,不料却被喻恒拒之门外。 “老板说了,如果是喻小姐来找他,就让我送您回去。”阿诚说。 “哥哥为什么不肯见我?”筱澄又气又急。 “喻小姐也知道老板的性格,除非迫不得已,不会插手管别人的事情。” 筱澄只能无可奈何地愤然离去,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理喻恒。 兄妹俩的冷战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喻恒再也看不下去筱澄每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某天喻恒拉住筱澄对她说,“不是像你这样,每天茶不思饭不想,抱着手机看新闻,和那些骂他的人互怼。 我知道你找我是想我帮帮他,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没劲吗?你没有能力守护自己喜欢的人,还要寻求别人的帮助,没有比这更加差劲的事情了。” 相似的话,筱澄在别的地方也听到过。 第二十三章 论追星(2) 相似的话,筱澄从初晨的口里也听到过。 那是一个周末,在国外出差多日的伍奕即将返回北京。了解到行程的筱澄决定去接机。 用喻小姐霸气的话来说,她想用实际行动表明,就算全世界与他为敌,她喻晓澄,依然相信他支持他。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的想法一样。 筱澄在机场看见高举着“伍奕滚出娱乐圈”横幅的黑粉们,感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横幅黑底白字,触目惊心,宛如丧礼上的挽联。 黑粉们浩浩荡荡看起来有上百人,来接机的粉丝稀稀拉拉连十个人都不到。这阵势,粉丝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在喻晓澄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隐忍”、“敢怒不敢言”等类似的词汇。想做什么就去做,思前虑后踌躇不前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直接冲上前去,扯住了那个站在最前面,正在卖力喊口号的姑娘的头发。 可很不幸的是,下一秒,她就被那个姑娘摔倒在地。 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的喻晓澄同学这才悲哀地注意到,对方是个膀大腰粗身体厚如城墙的女汉子,而自己细胳膊嫩腿跟个难民似的,身体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跑。打不过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 难道这么容易就放弃吗?怎么可能。我们哥哥从来都值得最好的东西,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这么伤害他? 抱着这样的心理,喻晓澄同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影竟有点悲壮的感觉。 伍奕一下飞机,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不远处一群女生正在混战,吵闹的人群中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尖锐的谩骂声。 “这是怎么了?”伍奕问身边的助理sindy。 sindy还没回答,有个机场安保人员便急匆匆赶来。 “伍先生,你的粉丝们打起来了。”保安一脸的汗。 ———————————————— 从西单回学校的路上,初晨看见不远处街角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很眼熟的女孩子。 墨黑色的长发,瘦瘦小小的身影。双手垂放在大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她周围凝滞了。 初晨走过去,半蹲下身子试图与她平视:“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筱澄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初晨这才发现她的脸很脏,眼角似有淤青,再往下看,手臂上明显有几处擦破了皮,露出带着血丝的肌肉。牛仔裤也破破烂烂,满是灰尘。 “你这是摔哪儿了?”初晨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她擦脏兮兮的脸。 筱澄耐心地等她擦完,然后淡淡地说:“没有。本公主只是刚刚和几个贱人打了一架。” “……你多大了?” “十六岁。” 初晨没说话,擦完了脸后又帮她掸裤子上的灰尘。 “姐姐,如果你觉得我打架不对的话……” “没有”,初晨打断了她的话,“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筱澄诧异地看着她。 “想打就打啊,憋着干嘛?”初晨直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去我寝室,我跟你处理一下伤口。” 丽丽和茜茜出去逛街了,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初晨扶筱澄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去拿医药箱。 筱澄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看着很好奇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大学生活啊”,她说,“我一直很憧憬这样的生活,自由,无拘无束,想干嘛就干嘛。” 初晨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地帮她处理伤口。 筱澄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嘴里惊奇地感叹着:“这些东西我都好喜欢!” 其实她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物件了。圆柱形的笔筒,阶梯状的藤编收纳盒,浅棕色的眉笔,豆沙色的唇蜜。再看看她的表情,一脸的惊叹,眼神却是黯淡的。 初晨突然明白了什么。 “姐姐你看,那边的夕阳好漂亮。”她嘴角的弧度无懈可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可紧绷的肌肉还是暴露出了她拼命想要掩饰的情绪。 不是有这样一种人吗?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苦楚和悲伤。像面具,也像盔甲,保护着自己的自尊心。 “你今天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初晨问。 筱澄继续盯着窗外火红的天空,好像没有听见这个问题。 “其实有时候,说出来心情会好很多。” “我没有心情不好。” 初晨帮她拨了拨凌乱的长发,说:“不想说就算了,姐姐不逼你。” 初晨低下头,正准备往她腿部的淤青上涂抹膏药的时候,发现从天而降的眼泪一滴一滴狠狠地砸落下来。 “姐姐……如果我全部都告诉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当然不会。以前我不就说过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什么可不可理喻的。” —————————————————— 喻晓澄的自述: 对,没错,像我这种生性温柔难以动怒的人,确实是破天荒地跟伍奕的黑粉们打了一架。 那群女的简直不可理喻,姐姐,你见过因为讨厌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就费尽心思想要伤害他吗?用我堂哥的一个朋友的话来说,她们患有严重的臆想症,而且闲得发慌。 至于打架的结果……咳,本公主也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如你所见,我被揍得很惨。 但,虽败犹荣啊。起码我的举动能警告她们,虽然伍奕现在处于事业的低谷,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 ———————————————————— “伍先生,你的粉丝们打起来了。”保安一脸的汗。 伍奕戴着黑超,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混乱的人群。 “哥,你先走,情况我来处理。”sindy说。她正准备命令保镖护送伍奕离开。 伍奕摆了摆手,否决了sindy的提议,在助理和保镖们惊讶的眼神里,直接向混乱中心走去。 喻晓澄和对方正“奋战”得不可开交,突然感觉周围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那个身体熊壮的女生也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朝一个地方看去。 伍奕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的破洞牛仔裤,正朝这里走来。明明是最休闲随意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依旧气场全开。 筱澄正狼狈地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灰头土脸。 伍奕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轻轻地皱起了眉头。sindy会意,快步走上前去把筱澄扶了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没事吧?”她声音温柔地问她。 筱澄机械地摇摇头,再抬头看看伍奕,绷紧的下巴和皱起的眉头表明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走吧。”他轻轻地对周围人说。然后迈着好似走t台一样高冷的步伐离开了。 筱澄失魂落魄地刚走出机场,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爸爸说,他刚刚花了一大笔钱买断了“伍奕粉丝机场混战”的视频和照片。他让她快点回来,他有话要问她。 然后是哥哥的电话,他说这次帮不了自己了。 于是筱澄知道,她不仅给伍奕惹了麻烦,同时也把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之中。 怎么,本公主不就是追个星吗?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她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不蠢,不想这么早回去听爸妈长篇大论地教育“身为喻家人就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或者“一个名媛淑女该有的风范”等等无聊的话题。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名媛,也从来没有觉得姓喻是一件多么应该值得骄傲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六岁高中生,她追星,关注娱乐八卦,喜欢玩喜欢美食,讨厌应试教育,向往自由,她拥有的只不过是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子都拥有的特质而已。 但也是爸爸的这个电话,筱澄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渺小和无能为力。她走在北京干净的街道上,道路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像山一样朝她压过来。她想起刚才,伍奕浅浅地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在轻声地责备她不该那么冲动,在这段风口浪尖的时间又给他惹了一桩麻烦事。他戴着墨镜,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想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肯定布满了血丝与疲惫,这是她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她知道他不认识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她就是愿意活在半分真实、半分虚假的幻想的世界里。 “姐姐,我是不是很可笑呢?”她这样问初晨,“我当时只是单纯地想把那些黑粉们赶走。我不希望他看见那些东西,那些横幅,你不知道,就像挽联一样触目惊心。 我想为他做一点事情,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被诋毁中伤却无能为力。” “你现在还太小了”,初晨说,“还没有能力守护自己喜欢的人。等你再长大一点,变得足够优秀了之后,我想,那时候追星也会更有底气了吧。”平淡无波澜的语气和喻恒如出一辙。 “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筱澄突然换了话题。 “我吗?我叫林初晨,森林的林,当初的初,早晨的晨。” 筱澄愣了愣,睁大眼睛盯着初晨看了几秒,然后笑着说:“原来是你啊。挺好的。” 第二十四章 留宿喻宅 伤口包扎好了之后,初晨扶筱澄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送筱澄回家。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初晨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向后流逝的风景。 “姐,等会儿就在我家吃晚饭吧。”筱澄说。 被她这么一提醒,初晨这才发觉自己还没吃饭,而且肚子很饿。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安全送你到家之后我就走。”她习惯性拒绝别人的邀请。 “你帮了我两次,这顿饭就当做感谢,好不好?”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特地感谢的……” “那这样吧”,筱澄狡黠一笑,“我打电话给我哥,让他在门口等我,到时候让他跟你说。” 拨号码的间隙,筱澄突然又问:“姐,你有男朋友没?” ……啊这个问题真有点难到我了。喻恒是男朋友吗?不,也许……他是未婚夫吧。 “应该……没有。” “真的吗?” 这个反问搞得初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幸好,筱澄接通了电话。 “哥,我马上到爷爷家了,你下来接我呗。” 初晨想,看来这个女孩有个很宠她的哥哥。 快到的时候,筱澄问她:“姐姐,你难道不好奇我叫什么名字吗?” 问名字代表着可能会有更深的交集,而初晨理想中的人际关系,是萍水相逢就好。 筱澄不等她回答,便告诉她:“我姓喻,叫喻晓澄。” 车子拐了个弯,喻氏宅邸那幢威严古典的别墅就矗立在眼前。 出租车停了下来,灯光直射大门。夜色下,初晨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推开铁门走出来。那漫不经心的步伐,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聪明如她,已经猜到了旁边坐着的这个女孩子,就是喻恒的堂妹。她刚才强调她姓喻,以及之前听到初晨名字的反应,想必也知道初晨就是那个和她哥哥订婚的女子。 她付了车费,扶着筱澄下车。喻恒看见了她们俩,快步走过来。他盯着初晨看了几秒,然后才把目光转向筱澄。 “你这是怎么了?” “和别人打了一架。” “……被人打成这样了?” “别人也被我打得很惨好吧。”喻晓澄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初晨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姐姐留下来吃饭吧。” 喻恒和筱澄同时说道。 “你还没吃?”喻恒皱了皱眉头。 “回去就吃。” “留下来一起吃吧,张妈的手艺可好了。”筱澄挽留道。 “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喻恒的语气霸道得多,“这地方偏的很,拦不到车的。” 初晨拗不过他们,只好跟了去。 “爷爷在家吗?”筱澄问喻恒。 “不在,去养老院打麻将了。” “老爷子的生活过得real滋润。”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 今天晚上有一点点白色的月光,洒在欧式风格的花园里,有一种幽远宁静的感觉。花丛中亮着星星点点灯塔形状的路灯,照亮了通往别墅大门的青石板路。 从小到大,初晨只在电视上见过豪门的生活。当她真正坐在喻宅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时,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人晕眩。 挽着头发的管家阿姨将一杯用精致的玻璃杯盛着的果汁端在她面前,初晨双手接过,并向她道谢。 “你太客气了。饭菜马上就好,过一会儿就能吃了。”张妈说。 喻恒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初晨手里端着果汁,说:“如果你不喜欢喝,我就帮你换其他的。” “果汁挺好的。” “我想喝奶茶。”靠坐在沙发一侧的筱澄嚷道。 “自己倒。”喻恒若无其事地在初晨身旁坐下。 筱澄白了他一眼。张妈一边说着“就来了”,一边跑去厨房准备奶茶。 “你的伤要紧吗?要不要我打电话叫白医生来看看?”喻恒问她。 “不用,只是些小伤而已,况且姐姐已经帮我处理了。” 喻恒看向初晨,她在他炽热的目光里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吃饭的时候,喻恒夹了很多菜到她碗里。初晨没有拒绝,因为张妈的手艺确实太好了。撒着葱花的红烧排骨,热气腾腾的水煮鱼片,绿油油的蚝油生菜……虽是家常菜,但精致的餐具和摆盘的装饰,让人误以为是某五星级大厨打造的高级大餐。 “姐你知道吗?哥哥知道你喜欢吃辣,特地嘱咐张妈把辣椒多放一点。” 初晨看了看身旁的喻恒,后者正一脸淡定地往嘴里扒饭,但耳朵却一点点红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吃完饭,挂钟上的指针指向了九点。喻恒悠悠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一点要送初晨回去的意思。 她接过张妈手里的水杯,说:“我来吧。”把水杯递给喻恒的时候,初晨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现在太晚了。” “所以?” “所以我不介意你在这里留宿一晚。不收任何费用。” “……” ???我当时是为什么要相信他真的会等我吃完饭之后就送我回去呢? “这不太好……”毕竟是你爷爷的房子。 “放心吧,我爷爷非常乐意你住在这里的。”喻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姐,换洗衣服我已经跟你准备好了。”筱澄从楼上下来。 “你今天想睡哪个房间?我叫人安排一下。”喻恒说。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怪我太天真。算了,不住白不住,我还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这等好事,何必执意拒绝? 第二十五章 走错房间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公主梦。初晓小的时候,常跟初晨说,她长大了之后想住在一个大大的房子里,每个房间都有大大的落地窗,还要有古典的旋转楼梯,楼梯上铺有暗红色的地毯。 她们家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不算富欲,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初晓不同,初晨没有什么梦想,也没有什么野心,她甚至很少出现特别强烈的情感波动。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书,那么在她的这本书里,虽然情节荒谬怪诞,但因为平淡无奇的语言叙述,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起伏。 可在她走进她今晚将要留宿的房间时,一贯如湖面一般平静的内心,漾起了丝丝复杂的涟漪。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我世面见太少的缘故,电视上的豪宅也没有奢华成这个样子的。 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下。 等等,先不说这些家具的色泽和材质,光是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如果我艺术鉴赏这门课没有白修的话,那不是米开朗琪罗一贯粗犷的风格吗? “喜欢吗?不喜欢就换一间。”喻恒在她身后说。 “挺好的,这间。”她咽了口唾沫。 “那就好。今天先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上送你回学校。” “好。” 初晨把包取下来,挂在墙上的红木挂钩上。回头看见喻恒仍然倚着门框看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好奇你和筱澄是怎么认识的。” “她追星的时候,我正好在机场碰见她,就这样认识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是你的堂妹。” 喻恒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初晨走过去,作势要关门。喻恒没辙,只得用手抵住门。他力气很大,初晨再不能推动门分毫。 “你怎么一点也不温柔?”喻恒问。 “何止。不仅不温柔,而且不善良,不可爱,不友好。” 喻恒先是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忍不住低着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晚安。” “晚安。”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什么?” 初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下一秒,她的嘴唇便被喻恒堵住了。他先是浅浅地碰了两下,然后用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微微张开嘴,勾住她的舌头,缠绕,吮吸。这是个温柔绵长的吻,轻轻的舔舐和磨咬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刺痛感。初晨感到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体站立不稳朝后倒退了几步,喻恒顺势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他紧紧扣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服紧紧贴合。他的身体很烫,她的身体也很烫。吻了很久,喻恒才念念不舍地把嘴唇移开,她嘴里的香甜几乎让他把持不住自己。他依然搂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 “这是晚安吻。情侣之间都这样。”喻恒声音低沉。 初晨脸颊微红,一贯冰冷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她的双臂乖顺地搭在喻恒的肩头,也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现在温柔多了。”喻恒对初晨害羞的反应感到很满意。 “……你准备这么抱着我多久?” “亲我一下我就放手。” ???怎么我以前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流氓? 初晨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青色的小胡渣扎的她嘴唇有点痒。 “……这算什么?”喻恒不甘心地放开她。 “你要刮胡子了帅哥。”初晨一边说一边把他往门外推。 合上门之后,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想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猛烈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不容忽视。 他说情侣之间都这样。所以你是我的男朋友咯。 甜蜜的微笑溢出了她的嘴角。 ———————————————— 初晨进房间之前,注意到浴室在一个拐角处。她拿起筱澄为她准备的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这栋别墅到底有几层,初晨还没有搞清楚。她只觉得这里有数不清的房间。从二楼开始,房子的设计便有如迷宫,走廊和房间交错复杂,偏偏外观上又差不多,这让自认为方向感还不错的初晨都有点茫然。 出了房门先右转,直走,再左转,看见一盆绿萝之后再左转,一直走就到浴室了。没错,记住这个顺序,洗完澡之后只要按原路返回就不会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 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 洗完澡出来的初晨站在浴室门口,仔细回忆着刚才所记的路线。 是什么来着?先左转?还是右转?什么时候直走?哪里有绿萝? 可能是浴缸太大太舒服,也可能是进口的沐浴露香味太好闻。反正,在洗了一个全身心放松的澡之后,她的记忆仿佛也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刚才记的路线竟全部忘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吗?是我变蠢了?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抓住脑海中的一点点记忆碎片摸索着往前走。可房间的房门都长得一模一样,初晨感觉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房间。 ……是这一间吗?她最终站在一个房门前。是这一间吧应该,她记得房门颜色好像比其他的暗一点。不过,她不是特别确定。 抱着打开看看的心理,她伸手转动门把手。门没锁,初晨一喜,看来找对了。 下一秒,她推开了房门,却不料看见了正在脱衣服的喻恒。 小麦色的皮肤,若隐若现的腹肌,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初晨的眼前。喻恒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不过很快就换成了了然的表情。 天呐,她真的好可爱。表面上看着内向害羞,行动却总是出人意料地大胆。这种反差,真的太让人着迷了。 “你这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故意走到这里来的。 “不不不,我只是迷路了。” 喻恒一脸不相信。 “我说真的,我找不到回房的路了,你能帮我吗?” “亲爱的,其实你可以编一个更加让人信服的理由。” ———————————————— ———————————————— 喻氏宅邸相关知识小科普: 一天筱澄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和喻恒闲聊:“你说爷爷为什么要把这栋房子设计得这么复杂?” “叔叔没跟你讲过?” “我没问过他。” “爷爷是军人出身,之前亲身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所以虽然现在处于和平年代,但爷爷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用天熠的话来讲,就是有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看他把房子设计得弯弯绕绕这么复杂,第一次进我们家的陌生人哪能轻易找到他的房间?说到底还是为了求个心安。我也是听我爸说的。” 楼上传来喻天宸小朋友和他的小伙伴们震耳欲聋的吵闹声。 “何止能求个心安”,筱澄翻了翻白眼,“还是个捉迷藏的好去处。” “小孩子嘛,玩的开心就好……”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喻天宸扯着嗓子喊:“喻恒叔叔,天宸摔倒了,天宸好痛啊。” 喻恒满脸黑线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你说他什么时候能改口叫我哥哥?” “我哪说得准。”筱澄努力憋住笑。 第二十六章 初见爷爷 喻氏夫妇答记者问: 记者:请问林小姐是怎么看待婚前性行为的呢? 林初晨(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现在的采访内容居然如此开放):我不是很赞同,但也没那么抵触……顺其自然吧。 记者:请问喻总对于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喻恒(虽然很无奈,但是……):尊重她的想法。 ——————————————— 遇见初晨之后,喻恒发现自己有了很多不太爷们的举动。比如,关于他们俩第一次接吻,堂堂喻氏总裁居然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又比如,上次在爷爷送的那套房子里,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喻恒眼看着就要得手,没想到被天熠一个电话给打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更加不爽的是现在……我是少跟筋还是怎样?居然就真的乖乖听话把找不到方向的她送到了房间门口?我是……脑子秀逗了吗? 在喻恒的带领下,初晨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特地推开门确认了一下,就是这间无疑。初晨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准备向他道谢,不料后者黑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谢谢你。晚安,好梦。”她微笑着说。 “嗯,好梦。”这三个字像从是鼻子里哼出来的。 听语气感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但初晨没有深究原因。 “那我先进去了。晚安。” 她扭动门把手,准备进去。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初晨没站稳,身子往后一倒,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喻恒的手臂环绕在初晨的小腹,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初晨一直知道他的力气很大,但这次尤其,他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还有下次”,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嘴里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后,下巴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肩窝,青色的胡渣弄得她有点痒,但初晨没法动,细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就不帮你了。”他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初晨颤了一下,感觉双腿有点发软。 喻恒慢慢放松了力道,没有再抱得那么紧了。他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说:“晚安。” 他放开了她,然后离开。 夜晚,初晨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仍然没有退去。脑海中闪现着很多很多片段和场景,让她无法入眠。纷乱的思绪中只有一件事情是清楚的,那就是,她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 —————————————— 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冒出来的时候,还有淡淡的白雾漂浮在喻家的花园里。初晨睡得不好,很早就醒了,再也无法入眠,索性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想去花园转转。 她昨天第一次来,就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很安静,远离世俗的喧闹。来到这里的人,很容易静下心来,快节奏的生活和竞争的压力引起的心浮气躁,仿佛被大片的宁静洗涤干净了。虽然只住了一个晚上,但初晨觉得喻宅里的时光,流逝得很慢很慢。这总让她联想到老旧的电影和复古的滤镜,时光的齿轮便在昏黄的光影中不急不缓地转动着。 踩着鹅卵石路,她绕到了别墅后面,惊讶地发现那里竟有一大片湖泊,水面碧波微漾,水声潺潺,水边有一亭,亭里有一圆桌,两石椅。水上有一座白色拱桥,拱桥中央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的老人。老人身姿挺拔,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正在挥舞。 如果初晨猜的没错,这个老人应该就是喻氏集团的创始人——喻宇平。他本是军人出身,退伍之后一手创建了喻氏的商业帝国。从他开始,一直到喻恒这一代,喻氏集团一直屹立不倒,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传奇,引领了一个又一个时代潮流。 可是,如果去掉了这层层的光环与名誉,此时此刻在初晨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而已。在这安宁的天地间,所有人还未苏醒的时间点,一个人沉默地舞着长剑,甚至还有点孤独的感觉。 ———————————— 有句俗话说的好,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这句话很贴切地形容了喻宇平现在的状态。他经常凌晨四五点钟就醒了,醒来之后无事可做,便把年少时期学的武术捡了起来,每天早晨在桥上舞剑。 这天,他在舞剑时远远地看见河对岸走来一个女孩子。微卷的长发,高挑的身材。女孩一直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爷爷。”她喊,声音清脆悦耳。 这时喻宇平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打麻将的时候,接到了筱澄的一个电话:“您孙媳妇来了,今晚在这过夜呢。” “初晨来啦。”他说,语气亲切得好似平常的寒暄。 —————————————— 喻恒起床之后,敲初晨的房门没人回应。他打开门,看见房间里床铺整洁,空无一人,料想初晨可能已经起床了,于是喻恒便直接下了楼。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爷爷和初晨在客厅里说话。 “这房子怎么样?全是我亲手设计的。外面的花园也是。”老爷子总是逢人便说。 “挺好的,您真厉害,我很喜欢这里。特别是后面那片湖,天气好的时候还能钓鱼吧?” “喜欢以后就常来玩啊。会钓鱼吗?天气好咱们可以一起钓。” 初晨笑了笑,想起小时候跟父母和初晓在河边钓鱼的情景。 “不会钓,只会抓。” “怎么抓?用手抓吗?”喻恒走进客厅,正巧听见初晨这么说,就问了一句。 初晨看他走过来,又想起昨晚,脸上一阵红,没再说话。幸好他接着跟爷爷打招呼,才不至于冷场。 吃完早饭之后,喻恒送初晨回学校,爷爷送他们到门口。 “代我向你爸爸问好。”初晨走之前,喻宇平说。 “好。再见,爷爷。”她向他道别。 —————————————————————— 黑色的兰博基尼在距学校大门前一个街区停下了,初晨说,如果停在学校,她从这样的车子里下来太过张扬。初晨不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喻恒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初晨走之前,喻恒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他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馆,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这周周末吧。她说。 到时候来接你。喻恒伸手将她的头发拢在脑后,他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动作。 此时已是六月初了,初晨与他道别后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他。阳光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他白色的字母t恤上,喻恒微笑着,眼里是和这个季节一样炽热的感情。 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年。此前,初晨从未经历过爱情,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拥有爱情的那一天。可是,谁又能预见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的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水晶,绚丽夺目的光彩如梦幻般美丽,让人无法逃离。 第二十七章 曝光 有一天,妈妈跟她说,今天我们全家都去郊外钓鱼。 她很开心很开心,红彤彤的小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她带上了自己的水杯,装了满满一杯的白开水,背在小书包里沉甸甸。她跟妹妹说,我要钓一条很大很大很大的鱼,送给你吃。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小池塘边绿树成荫,是个钓鱼的好地方。爸爸把钓鱼的装备拿出来,清点了一下,发现只有三根钓鱼竿。 她跑过来,把那三根钓鱼竿抱在怀里。 “爸爸一根,妈妈一根,晓晓一根。”她故意装成小大人的样子,依次把鱼竿递给他们。 “那初晨做什么呢?”爸爸问。 “我来抓鱼!”她看起来依然很开心。 妹妹太小了,不怎么会弄。她帮妹妹上饵,取钩。钓上来的鱼在土地上活蹦乱跳,她死死地按住它,光滑坚硬的鳞片几乎要划破她的手指。 后来的很多很多次,钓鱼的时候仍然只有三根鱼竿,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在草丛中不安分地挣扎着的鱼,抓住送进鱼篓里。关于钓鱼的记忆,最后只剩下触摸鳞片边缘时的刺痛和鱼在手里挣扎时那种黏黏腻腻却又很有力气的感觉。 这让她感到恶心。 ———————————— “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周末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喻恒问初晨。 “大概还有一个月。” “回家吗?” “回家。” 喻恒停止了夹菜的动作:“暑假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 “……那你岂不是两个月都在武汉,不回北京?” 初晨点点头。 喻恒没再说话,只低着头闷闷地往嘴里扒饭。 初晨为了活跃气氛,说:“这家餐厅确实挺好吃的。” 喻恒依然不说话。 ———————————— 能预定到这家五星级米其林餐厅的人寥寥无几。时雨若坐在角落里,用嫩如葱白的手指捋了捋头发。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高级定制的晚礼服,优雅地用刀叉切着披萨。 刚才助理打来电话,说记者们已经在楼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昨天她才刚刚不声不响地回国,今天就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了?速度还真快。 她小口小口地把披萨送进嘴里。不急,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吧。 她拿起精致的高脚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抬眸的瞬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宽平的肩膀,小麦色的皮肤,还有轮廓鲜明的侧脸。 喻恒? 她有点难以抑制地激动,想立刻上前跟他打招呼。可是再一看,他的对面居然坐着一个女人。不,她看起来太小了,应该还在读书吧,算不得是女人。 他们好像已经吃完了,两人同时站起来,准备离开。时雨若这才发现喻恒穿着黑色的文化衫和运动裤,那个女孩穿着镶着荷叶边的白色连衣裙和匡威高帮帆布鞋,两个人都是休闲随意的打扮,看起来是那么登对。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忘记了要上前跟他打招呼。 ———————————— 初晨是在出餐厅大门的时候发觉不对劲的。 怎么这在门外台阶上坐着的黑压压一群人是什么情况?这是要示威游行还是?不对,手里拿着话筒和摄像机看起来应该是记者。这么多记者围在这儿又是做什么? 喻恒显然比初晨反应快一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阿诚叫他带几个保镖过来。 “要不我们绕道走吧,这里人太多根本走不过去。”初晨对他说。 话才刚说完,记者们就朝他们围了过来。 ———————————— 记者们这几天简直倒霉透顶,昨天当红小花旦时雨若毫无预兆地突然回国,导致他们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爆料被领导臭骂了一顿。又听说今天时雨若定了这家餐厅会来吃饭,于是一大早就等在门前,结果连她人影都没看见。 今天再没有照片写不出文案的话真的会被炒鱿鱼啊。 但就在他们绝望之时,突然看见喻氏集团总裁和一个女的走出来。眼尖的记者发现,那个女的不就是之前传闻被喻总包养的女大学生吗? 拍不到时雨若拍他们也可以啊。 所有的记者仿佛在无望之中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没有丝毫犹豫地,他们蜂拥而上。 ———————————— 初晨被这阵势给吓得倒退两步。喻恒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别怕,跟着我,我护你出去。 他一边将她紧紧搂在胸前,一边伸出手臂试图挡住记者的镜头。两人在疯狂的人群中艰难地挪动着。 后来喻恒问她:“当时是不是被吓到了?” 初晨说:“还好,只是很紧张。” “紧张什么?” “第一次被摄像机拍,怕自己不上镜。” “……”果然她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女子。 “请问喻总,您与身边的这位女子是什么关系?” “喻总,有传闻说您包养女大学生,对此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喻总,身边的这位女子就是您包养的女大学生吗?” …… 接二连三的问题向他砸过来,喻恒一概不予回应,只往前走。 所幸阿诚很快过来了,从记者的围攻之下将他们解救出来。保镖们拉起人墙,将记者们统统挡在了喻恒和初晨的身后。 “非常抱歉。”阿诚为自己没有保护好老板而道歉。 喻恒朝他摆摆手,这怎么能怪他。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牵着初晨的手对那群记者说: “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非常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公众面前。 毕竟,我不是明星,没有被别人评头论足的义务。 但是,既然今天你们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来一趟。 我没有包养女大学生。站在我身旁的这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我很爱她,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结婚。 希望你们能写出与事实相符的报道。谢谢。” 初晨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紧绷着脸,显然在极力地忍住自己的怒气。但在说她是他的未婚妻的时候,眼里又是如水般的温柔。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地成为了他的心中唯一爱着的人。 就好像之前她经历的所有不幸,是为了换来与他阴差阳错却又天作之合的婚约。 第一卷正文,完。 第一卷番外之喻晓澄的梦想 歆儿发现,自从喻晓澄开始追星之后,就出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 比如有时候,性格一贯大大咧咧的她会突然一脸忧伤地说:“歆儿,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一直想睡你,你却还不知道我是谁。” ……其实你可以表达得更加委婉一点。 又比如,逛商场的时候筱澄居然开始留意男装了。有一次指着versace的一件男式t恤问她:“你说我家哥哥穿这件好不好看?” “……你哪个哥哥?”歆儿问。 “伍奕啊,还能是哪个哥哥?” ……不知道喻恒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更加夸张的是,伍奕的那个轰动娱乐圈的新闻出来之后,喻晓澄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好,甚至到了动不动就流眼泪的地步。 那段时间,歆儿养成了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为的是在喻大小姐突然流泪之时,帮她擦去滚落下来的眼泪。 但就算像歆儿这样的中国好闺蜜也会有厌烦的一天。 “你怎么又哭了?”在为筱澄擦了无数次眼泪之后,歆儿终于不耐烦地问了这么一句。 喻晓澄先是转过头来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慢地自己用指腹擦去了眼角下的泪珠,最后平静地对她说:“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下雨了。” 歆儿震惊地盯着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同时全身上下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此前,在见证了喻晓澄同学小时候和男生打架打得灰头土脸,以及篮球场上一点也不输给男孩的飒爽英姿时,歆儿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长大后变淑女变文艺的喻晓澄会是什么样子。穿着碎花长裙,笑容温柔恬静?还是留着齐肩直发,穿着粉粉嫩嫩的公主裙? 她设想了无数种情境,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如果我没有出现幻听的话,一直以来比男孩子还潇洒霸气的喻大小姐,是不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我只是……眼睛,下!雨!了? 这着实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于是,歆儿当天便给喻恒打了个电话:“哥,筱澄她……”歆儿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 “记忆是不可靠的。每个人的记忆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差错,不可能和真实事件完全重合。有人可能会问,记忆既然是不可靠的,那么它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蓝天熠将手臂撑在讲桌上,环视着讲台下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记忆的意义就在于,你为什么记得的是这件事情。无论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凭空捏造,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件事,深刻地存在于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下课铃响之前,他最后跟学生们交代:“下节课我们会谈谈阿德勒,他是个与弗洛伊德齐名的伟大的心理学家。希望你们在课后能读一读他的著作。这节课就到这里,下课。” 紧接着,他的手机与下课铃声同时响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来电提醒,是喻恒。 “筱澄出事了。”电话一接通喻恒就开门见山地说。 “????出事是指?” 喻恒把筱澄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能不能跟她做个心理咨询?你们心理学上的东西我也不懂,只是看她这几天持续的情绪低落和行为反常,实在是很担心。” “这样吧,我抽个时间回国,到时候看看她的具体情况。” “好,回来之后请你吃饭。” “行啊,我好久没吃火锅和麻辣烫了。”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追求?” ———————————— 于是,苦逼的高中生喻晓澄同学将自己周末仅有的半天假期,奉献给了拥有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教授,著名心理咨询师,著名精神病医生等等众多头衔的蓝天熠。 将近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结束后,在咨询室外坐着等候的喻恒站起身,等着两人从房间里出来。 先出来的是蓝天熠,一脸淡然。后出来的是喻晓澄,面无表情。 ????所以你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喻恒走过去,问筱澄:“感觉怎么样?” “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 从此以后,筱澄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迹里。每天按时上课,认真完成作业,乖乖做题,勇争第一。苦练舞蹈,打打篮球,热爱生活,态度积极。 “你对她说了些什么?”喻恒看到筱澄明显的转变很是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是她自己想通了而已。”天熠说,“我只是告诉她,所谓追星,不过是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想象把那个明星理想化了而已。”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了。跟你说了其他的,你也不懂。” “……” “不打算把你的未婚妻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我只要跟她谈一次话,就能大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内心真正需要和缺失的是什么东西。” “她不在北京,在武汉。” ———————————— 喻晓澄转变的原因,从根源上来说,应该是她内心梦想的改变。 她的梦想,已经从要睡了伍奕,变为了不那么粗俗,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生目标,那就是—— “我要考上f大的传媒学院!” 当她这么对歆儿宣布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坚定又憧憬的光芒。 而歆儿由衷地为筱澄终于变回了正常人而高兴,当然这高兴里也不排除有不用每天随身带纸巾的原因。 但是仔细一想,不对啊。从f大传媒学院毕业的人,好像大部分都进入了娱乐公司或者经纪公司当高管,有的甚至直接成为当红明星的经纪人。 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歆儿看着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喻晓澄,突然有一种被表象欺骗了的感觉。 ——————————— 【当红小生伍奕疑强奸其助理】昨日,记者接到一女子的电话,该女子称自己是伍奕的生活助理,并控诉伍奕醉酒之时对其实施强奸行为。当时记者并未将该女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此前也有艺人的疯狂粉丝打电话来说一些不实爆料。但第二天,该女子把自己与伍奕的微信聊天记录和拍摄的相关视频发给了记者,记者看后觉得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看来伍奕的纯情禁欲人设已崩,没想到当今最具潜力的小生竟是强奸犯! ———————————— 你活在一个我遥不可及的世界,可我又是那样好奇,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于你的新闻,众说纷纭。看了之后也就麻木了,不知道谁的话应该相信。 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块巨大的毛玻璃。我只能看见你模糊的轮廓,无法看见清晰的表情。可正是半分真实半分虚幻的你的容颜,像强力的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你。 这一秒的你是什么样子?这一秒的你和下一秒的你有什么不同?我从未真正清楚过。 饭圈里有一句被说烂了的话:追星是一场盛大的暗恋。 我从来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可还是忍不住抱怨:为什么我喜欢你这件事,只有你不知道呢? 很不公平。 我想抛开一切,不去看新闻媒体捕风捉影的报道,也不去管网络上的风言风语。 我只想单纯地知道,在我的脑海中的你的样子,是否能和真实的你重叠。 遇见你,了解你的那一瞬间,到底是会信仰的崩塌,还是希望的延续? 我是抱着这样的好奇心,第一次奢望能成为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这是我的梦想。 第一卷番外之林初晨的自述 在我的眼里,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大二寒假的一天,我在家看书。我的寒假生活,用晓晓的话来说就是,早睡早起坚持锻炼勤奋学习,本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但更难得的是,你居然能数十年如一日地早睡早起坚持锻炼勤奋学习。 我姑且把这当做是夸奖吧。 看了一下午书之后,我决定出去走走,顺便买点水果回来吃。就在我穿过客厅的时候,爸爸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刚打完电话的样子,用一种极其奇特的眼神看着我。那个眼神,该怎么说呢,里面包含着相当复杂的情绪。有按捺不住的欣喜,也有隐隐的悲伤,有淡淡的欣慰,也有浅浅的担忧……多种矛盾的感情同时在他的眼里出现,这让我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爸,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他说,“要出去吗?” “出去买点东西。” “好。回来之后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我猜他要说的事情肯定很重大。 心不在焉地买完了水果,回到家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凝重。 我坐下来,挑了一大块红烧牛肉,大口嚼着咽下。 爸爸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我们都停住了动作,等着他的下文。 “你们的爷爷曾有一个生死之交的好朋友,爷爷在战场上去世之前,他们立下了一个约定——双方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长大之后就结婚。但很可惜,双方生的都是男孩。于是这个约定就被推移到了下一代。” “我没听懂。”晓晓说。 “很简单,就是我们之中有一个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结婚。”我平静地跟她解释。 “你们的年纪都还小,没到结婚的年龄,只是订婚而已。”爸爸补充道。 “听说对方是现任喻氏集团总裁。”妈妈说,她的眼睛看着晓晓。 晓晓没说话,低着头开始往嘴里拼命扒饭。 “那挺好的”,我说,“之前我还担心自己嫁不出去,现在可不用愁了。” 我注意到爸妈的表情变了变。 “我们要不要先讨论一下,别这么着急……”妈妈说。 “不用了,初晓还小,这么早订婚不好。”我打断了她的话。 “晓晓,你觉得呢?”爸爸问她。 “如果姐姐愿意的话,这样挺好的。”她说,有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你要不要先跟他处处看?万一他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呢?”妈妈有点着急了。 “妈,别逼她了。” 他们这才作罢,这顿饭有点不愉快地结束了。 回到房间之后,初晓说,姐,谢谢你。 我想起前几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跟我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时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姐姐永远支持你。同时心里也在想,只要你能幸福快乐,姐姐做什么都愿意。 当时我又怎么会知道,几天之后,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降临在我们头上。 “是我赚到了,姐姐要感谢你。”我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 于是我就这样和喻恒认识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那天,是一个干冷的冬日。天空有点暗沉,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无色的北风硬硬地刮在身上。我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及小腿肚的呢子大衣,里面搭了一件碎花长裙,微微露出了裙摆。出门之前,晓晓说,姐姐,你要多笑一笑。爸爸则说,你这身衣服太素了。 我没有理他们,直接出了门。 坐公交车到旋转餐厅门口,看见那光彩琉璃的玻璃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原谅我这个普通小老百姓的自卑,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为此还特地把自己最贵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了。 远远地,我看见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呢子大衣,身姿挺拔。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向我看过来,我注意到了他轮廓鲜明的脸和深邃的双眸。 我朝他走过去。他说:“林初晨?”语调冷淡。 我说:“你好。” ———— 生活给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这是我的人生观。很消极,完全不符合我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不可一世和飞扬跋扈。但就是凭着这样的心态,我才一直平安健康地活到了现在,是的,平安健康。 和喻恒见面之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很冷,我裹紧了大衣和围巾,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小幅度颤抖着。我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书店,买了几本我之前一直想买但又因为价格太贵而没有买的书。书很重,塑料袋勒得手生疼。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骑士,迎着狂风暴雪,双手布满兵器划伤的血痕,一往无前地朝前方走去。 那个时候,我想,我需要北风割在脸上的疼痛,也需要让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寒冷,来向我庆祝,或者说来提醒我,我又失去了一样东西,那是能带给一个女人第二次人生的东西,那是我本来不是很期望但也不甘心就这么失去的东西。那是婚姻。 在一件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人们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待。在没有订婚的时候,我在想,未来会不会有那样一个人,能理解我、懂我、陪伴我、爱护我、尊敬我。订婚之后,我尚且对爱情存在的一丁点幻想也就这么破灭了。但也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我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回到了生活的轨迹里。我甚至还很乐观,感谢上天赐给了我一个总裁做老公。从此以后,我灰姑娘的历史就要被改写了。 ———— 第一次对他感到好奇,是他说:“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那时候我才发现,可能我并没有真正地了解他。我将他的这句话理解为,他不像人们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光鲜亮丽、成功得意。我自然知道,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些东西,相应地也会失去一些东西。只是我总认为,他拥有的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却又无法企及的人生,应当会比其他人活得更加开心一些。但从那时起,我觉得我可能想错了。 有一天我难得矫情地问他:你喜欢我哪一点。 他说:全部,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是懂我的。 其实他真的很会说情话。 关于爱上喻恒这件事,算不上很神奇。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具备吸引任何女性的所有优点,而我,恰好是个比较正常的女人。如果非要说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可能在于,我总是习惯于用悲观消极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所以总能轻易发现那些看起来很快乐的人,背后隐藏着的深刻的伤心。 说起来有点夸张,越了解他我就越发现,他的身上有一种矛盾,是那种明明很成功,却因为自己的成就而感到痛苦的矛盾。就好像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逼不得已。而这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也是喻恒,真正吸引我的地方。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恋爱。本来我以为,像我这样冷淡心狠、没有感情的人,会一个人孤苦一生。承蒙上天怜悯,赐予一个婚约给我。老天厚爱,他又阴差阳错地恰好是那个对的人。也许,这会是上帝对我前半生的厄运给予的补偿吗? 第一卷之喻恒的自述 读高中那段时间,我养成了反复做同一件事情的习惯。我的书架上摆满了小时候买的机械模型,那时候,我总是很早起床,把那些模型全部拆一遍,然后再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组装完整。再然后,无限循环。如果那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会这样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从太阳刚刚升起,一直到深夜繁星满天。 在别人眼里略显异常的行为方式,我却极为享受。这种机械化、无需耗费脑力的动作,总能让我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重复的拆卸、组装,我的大脑像a4纸一般空白,又像广袤的沙漠一样荒芜。在这种状态之下,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安宁静谧,没有喧闹,只有我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抽干了血液,剥离了皮肉,就像一具冰冷的骷髅行走在这人世间。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深夜十二点睡觉,日日夜夜,天天年年。我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忙。 高中毕业,步入大学,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如果以上帝视角来观看我的人生,我想,那一定是一条笔直的射线。射线只需要固定好起点和角度,就能马不停蹄地奔赴既定的远方。 有一天,在喻家所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爷爷突然宣布我被订婚了。 我仅仅只惊讶了半秒钟,神情便又恢复了常态,就算他之前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在这世上活了将近三十年,总有一些匪夷所思又莫名其妙的事降临在我身上。其实我当时很想质问他:婚姻在您眼里算得上是一件终身大事吗?但我忍住了,没有问。因为问了也没用,无论他回答什么,“我被订婚”这个事实也无法更改。 于是,我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 第一次见初晨的那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天才刚亮,却再也睡不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穿戴整齐之后,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萧索的景色发呆。 我不是什么感性的人,至今也没有真正接触过爱情。身边虽然从来不缺少女伴,但那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一想到跟一个陌生女人订了婚,心里多少有点抵触。不懂爷爷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把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硬凑在一起。 早上八点,家里的佣人开始做事。我慢吞吞地下楼吃早餐。早餐是牛肉面,牛肉不嫩,面条太软,汤水太清。家里的厨师总不能让我满意,可是爸妈说,这面很好吃。我突然丧失了胃口,潦草地吃了半碗之后便去公司上班了。 我们公司的员工很有趣,他们提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们老板是个很守时的人。我想这指的应该是,如果早上九点上班,我是绝对不会在八点五十九分或者九点零一分进公司;如果下午三点开会,我永远不会迟到或者早到一秒钟。当时钟的指针刚刚指到规定的时间点时,我才会准确无误地出现在需要我出现的那个场所。 我的秘书李理曾问,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一个很有效的办法便是交心,尤其是在老板与秘书之间,深度的交往是良好协同合作的基础。于是,我很诚实地告诉了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从来不迟到,是因为我是老板,要为员工作出表率。但同时,我又很不喜欢这份工作,应酬、开会、谋划着如何把别人的钱塞进自己的腰包,这对我来说全都是些令人厌烦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早到。有时候上班来得早了,我宁愿坐在车里发呆,不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走进公司的大门。 我这番话显然为难了他,李理明显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但为了避免气氛的尴尬,他笑了两声,说:“老板,您真幽默。您是我见过的最认真负责的领导人了。” “谢谢。”我只能礼貌地回答。 可是,难道是我的表述方式有问题吗?我丝毫感觉不到哪里幽默了。 如果说我对那个即将见面的陌生女人有什么期待的话,在去约定好的餐厅的路上时我想,那就是,我希望她能够懂我,哪怕只能懂我的百分之零点一也好。 但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 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不说话,只仔细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那专注的模样,让本来胃口不是很好的我也产生了食欲。第一次和初晨的见面,大抵还算得上满意。她不会没话找话,没有挤出来的微笑,也没有尴尬的暖场。挺好。唯一不满的地方,大概就在于,她是那个未经我同意便和我订婚的人。而我习惯性反抗别人强加在我身上的一切。 离开的时候,出于基本的绅士风度,我提出送她回家。她果断地拒绝了我,这让我有点意外。但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外加从开始就未曾变过的淡漠表情,又让我觉得她真的只是单纯地不想我送她回家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也没有更加复杂的目的。也许,我不该用生意场上那种紧绷的防御心态,来揣度面前这个还未真正接触社会的女大学生。 和她交谈的最直接感受是很久都没有体验到的新鲜感。以我的角度来看,她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不仅脑回路异于常人,而且行为方式也令人捉摸不透。就拿当时a大医学院的散学典礼来讲,我想,没有几个人敢在校领导和投资方都在场的情况下,发表那样“短小精悍”的演讲。是的,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距离太远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当初晨在我面前把牛排以干净利落的手法切成了精美的几何形状之后,我突然明白,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而她带来新鲜感,点燃了多年以来我心如死灰的生活。 我曾经怀疑,她是否能接受我内心真正的想法。我也曾经不安,她能否理解我的挣扎。而这一切的不确定,终止于不久前我们的一次对话。 那是一个深夜,她打电话来问我睡了没。 我说没有,还在工作,很累。 “累就早点休息。” “累是其次,关键是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现在做的事情。” 说完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聆听着手机那边的反应。 “不喜欢就别做了”,她说,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人生苦短,何必强迫自己?” 挂了电话之后,我有点感激。 突然想起读高中那段时间,我反反复复在笔记本上抄写的一篇文章。古文,很短,原文出自《庄子》: 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 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 不知道她能不能懂我抄写时那种无奈和绝望? 第二十八章 飞往武汉 闪电劈开暗沉的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像炸弹一样突兀地在耳边爆破开来。连绵不断的暴雨把人困在家里不能出门,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像蒸笼里滚烫的水蒸气,又热又闷,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不安。 喻恒打来电话时,是个下着大雨的下午。他说,我来武汉看你。 平静的陈述语气。初晨猜想也许他正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灰色的风景。 好啊,她说,不过你要准备一只游艇,再带上救生衣。初晨撇了一眼已经变成“汪洋大海”的街道。 “……这么夸张?” “是的。最近出门都靠游泳。” 喻恒哑然失笑。 “我会提前回北京的,正好学校有些事要处理。” “明天我来武汉,机票已经订好了。” “行”,初晨爽快地说,“明天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之后,她打开衣柜,开始考虑明天穿什么衣服。 ———————————— 阿诚把航班信息报告给喻恒之后,在心里反复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老板,时雨若小姐回国了。” 喻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回国和我有什么关系?” “时小姐刚刚联系我,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想和您见面。” 喻恒没理他,眼睛专注地盯着文件好像没有听见阿诚的话。一直到下班,喻恒准备离开的时候,阿诚才又叫住他:“老板,时小姐……” “我很忙,没空。” “好的,我会转告。”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喻氏集团的高楼大厦,工作带来的沉重和压抑好像略微减轻了几分。这几日的北京艳阳高照,火辣辣的空气灼烧着人的身体。他想,不知道大雨滂沱的武汉会是什么样子。明天,他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明天的到来。 ———————————— 高考结束后的初晓像所有摆脱了应试教育的女孩子一样,开始迫不及待地穿起之前一直想穿却不被允许穿的衣服。她还要初晨教她化妆,就算初晨告诉她,她的素颜已经够美了。 “我知道啊”,晓晓这样回答,“只是想换个面貌,迎接新的生活。”说完后,她把眉笔塞进初晨手里。 “我懂这种感觉。”但其实初晨的心里很没底气,因为自己的化妆技术本就不够精湛。不过她一贯在妹妹面前维系着无所不能的形象,这次也同样不想让晓晓失望。 动手之前,初晨还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画丑了不许怪我。” 初晓点头。 画眼影的时候,初晓闭着眼问:“你和姐夫进展得怎么样了?”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没有情敌,没有小三,没有家长阻挠”,初晨面不改色,“还有,我和他还没有结婚,你这么直白地叫他姐夫,不好。” “怎么不好?” “我害羞。” “……看不出来。” 初晨对这句话表示沉默。 “难道没有什么豪门恩怨之类的?”初晓继续八卦。 “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但好像确实没有。反正我现在还没发现。”她回想起喻恒和喻晓澄互相拌嘴的样子,感觉兄妹俩关系还挺好,还有身体强健的喻老爷子……这个家庭和谐得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认识了一个假的总裁。 “那挺好啊”,初晓说,“祝你们早生贵子。” “借你吉言。”初晨将口红装好,“可以睁眼了晓晓,我发誓你从来没这么美过。” “姐,你这是夸奖吗?” 不同于初晨,初晓长得很甜,很可爱,是那种看一眼就想要亲近的女孩子。妆画得很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五官的轮廓。初晨一直觉得,最好的妆容是在能让人更美的同时,保留其自然的容貌,不过分抢镜。 左看右看,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初晨拿起梳妆台上一个蝴蝶结发卡,松松地别在了初晓黑亮如绸缎般的头发上,小小的一个点缀却让整个人都显得俏皮活泼起来。 “很好看。”初晨由衷地称赞。 初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发卡,那样子就像只小动物触碰某个陌生又迷人的东西一样。每次看见这个样子的初晓,初晨总想揉揉她的头发。 “你们姐妹俩关在房里在干什么?”陈端拿了盘水果推门进来。 “姐姐帮我化妆呢。” 陈端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桌上,然后看了看初晓,不动声色地把发卡摘了下来。 “这妆你跟她画的?”她问初晨。 初晨点头。 “你丑不丑?林初晓。”陈端横了初晓一眼。 “长得这么丑还化妆?快去把妆给卸了。”她把初晓拽起来,拖进了洗手间。 “我还觉得挺好看……”被单独留在房间里的初晨听见晓晓的嘀咕声,但很快就被哗啦啦的水流声给淹没了。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讨人喜欢呢?没来由地,初晨突然很想问喻恒这样一个问题。 ———————————— “你,是个为爱奔跑的男子。”晚上,喻恒把自己明天将飞往武汉的消息告诉天熠之后,天熠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你在调侃我?” “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 “这说明你遇见了真正的爱情啊。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兄弟。” 喻恒想象着天熠在地球另一边拼命忍住笑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她哪一点?” 喻恒想了想才回复:“我觉得她可能会懂我。” 刚发送完这句话,手机的特别提醒就响了一下。是来自初晨的短信:“晚安,明天见。” “晚安。”喻恒自己都没发觉他正在微笑。 “天气预报说武汉明天是晴天。” “看来我不用带游泳圈了。” “是的,换上灭火器吧,帅哥。武汉的阳光可能会点燃你那昂贵的衣服。” 喻恒笑出声来。她真可爱,他想,而且他好喜欢她的冷幽默。 “谢谢提醒。” 之前他一直没什么感觉,总觉得不管是昨天还是明天,都只是无数个今天的复制品。时光的齿轮缓慢转动,他也以同样的速率向前生活着。没有憧憬,没有期待,只有麻木。但是现如今,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对明天的渴望。那渴望像一团火焰,在他的胸腔内熊熊燃烧着。 第二十九章 到达 早上出门之前,喻恒立在走廊拐角处那面巨大的全身镜面前良久。半梦半醒出来找水喝的喻晓澄正好撞见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筱澄呆滞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 “哥,你这是……在照镜子吗?” “如你所见。” 喻晓澄难以置信地盯着镜子里的喻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结结巴巴地问:“可,可还满意?” 喻恒理了理衣服的前襟,说:“相当满意。” “……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喻晓澄感叹道。 不止筱澄,以同样的惊叹语气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林初晓。 “男人是不是更喜欢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呢?”初晨这么问。 初晓刚要回答,又被初晨打断:“不不不,这个问题不能问你,你还太小了,不懂这些。”她看了看地上的白色帆布鞋,又看了看自己仅有的一双黑色高跟鞋,完全拿不定主意。 “姐姐穿什么都好看呢。” “我知道。哪双更好看呢?” ……其实你可以适当谦虚一下的。 “帆布鞋更好看”,初晓认真地说,“姐姐身上的连衣裙是比较休闲的款式,高跟鞋给人的感觉更加正式一点,两者不是很搭。但是,穿上帆布鞋就刚刚好。” “唔,还挺有道理。” 初晨平时几乎不怎么花时间打扮,她总觉得这是一件既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有的时候,尤其是遇见喻恒之后,她发现花心思化妆、搭配服装的确很有必要。 觉察到自己的这些变化,初晨冷静地下了个结论—— 是的,我坠入了爱河。 默默收拾好背包,掐好时间之后,她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奔赴机场。虽然,从她万年一个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脏正在急切地跳动着。 ———————————— 初晨一进机场,就被正对着正门方向的大幅海报吸引了视线。穿着高开叉的大红色礼服和精致的黑色高跟凉鞋,再加上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路过的人都舍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时雨若的脸上移开。 礼服的颜色是那种饱和度很高的红色,样式简单,高级又干净利落的剪裁让人感到气场全开。本来是一件很难驾驭的衣服,穿在时雨若身上却显得高贵又性感。初晨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红到一定程度的艺人她还是认得的,比如把喻晓澄迷得神魂颠倒,但目前丑闻缠身的伍奕,再比如就是海报上这位刚刚在国外读完研究生,无论是相貌还是学历都无可挑剔的时雨若。 看来,上帝不仅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同时还为她开了一扇窗。或者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上帝毫不吝啬地为她打开了所有门和窗户。 初晨的目光沿着海报往下移,在最近的出站口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那个身影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是孤身一人还是身边围着一群人,总能很轻易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又是一个打开了所有门和窗户的人。 ———————————— 喻恒在飞机上尝试着设想几种和初晨见面的情景,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要知道,面对一个难以预料的女人,这种尝试会是一个比较艰难的事情,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像现在,他看见她朝自己逐渐走近。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张永远匮乏表情的脸上也有了一点点很淡很淡的笑意。 她会说什么? 喻恒在那一刹那间脑海里闪过几句可能的问候语: 你好啊。累不累?或者,以她内敛的个性会不会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我等你很久了…… 可实际上,初晨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当时她穿着一条格纹的连衣裙,在离他半步远的位置停住脚步,大眼睛粗略地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然后说: “灭火器带了没?” 显然他没有带。不过幸好,他完全能懂,并且能回应她开玩笑的那个点: “没有,我只带了游泳圈。” 他看见她的笑意深了一层,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揽过她的肩,朝机场大门走去。 ———————————— “你在武汉呆几天呢?”到达之前就订好的酒店之后,初晨问。 “一天。” “才一天?” “嗯,明天公司还有事。” 天可怜见的,当个总裁连休息一天都这么不容易。 “你那是什么眼神?”喻恒见初晨在看他。 “同情的眼神。” “我可怜吧?一年365天恨不得天天都在工作。” 初晨点头。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还花了几个小时在飞机上。明天一大早又得走。” 喻恒放下手中的行李,走过来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初晨。 “要是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还好。这一天天的,过得真是心累。” 初晨凝视着他的眼睛。不,不对,喻恒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抱怨过生活,难道…… “看我这么可怜,今天晚上留下来陪我好吗?” 果然这才是目的。 “我……”初晨条件反射地准备拒绝。 “别拒绝我了。”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轻轻地把初晨揽入怀中。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轻嗅着那丝丝缕缕属于少女独有的香味,话语之间透露着点点疲惫。 咳,着实有点让人心软。 ———————————— 论喻恒的“流氓”属性: 阿诚跟了喻恒这么久,自认为还算是比较了解老板的某些独特个性。 李理刚上任秘书的那几天,来找阿诚取经。 “老板最想要的是哪一种员工?其实只要跟过老板一段时间,就基本上能够了解了。”阿诚说。 最能体现喻恒在生意场上的性格的事件,当属之前震惊金融界的喻氏集团吞并e集团这件事了。当时这场商战快接近尾声的时候,e集团已经快到了破产的边缘,可以说正是收购的好时机,没想到喻恒却又有了一个新的提议: “让我们这边的人扮成客户,去接下e集团的一个大单子。” 阿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猫捉到老鼠的时候,并不急于把它吃掉,而是一点点玩弄,直到老鼠筋疲力尽,猫才开始慢慢享受。”喻恒这么回答。 最终的结果是,e集团把这单生意看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最后才得知客户是喻氏集团那边的人。 “这么做确实有点……”李理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不算是狠毒,快到破产边缘的集团也不可能因为一单生意就翻身。当然也算不上腹黑,比起这两者来说,这种类似于画蛇添足的行为其实更接近于…… “很流氓。”阿诚下了定义,“流氓,而且有点无赖。就像开玩笑一样,逗逗你而已。” “当然由此也能看出老板想要的是哪种员工。不是那种每天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而是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与众不同、标新立异的人。用老板的话来说就是,他更喜欢有趣的人。” 第三十章 同意留宿 夏天的时候,天总是黑得格外晚一些。夏季黄昏时色彩浓烈又不那么刺眼的阳光,总能让初晨感到莫名的安宁。橙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房间里,这个场景与记忆深处中的某一点联结起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有一种时间的滞重感。可是记忆中的这一点到底是什么,初晨完全想不起来。印象深刻的只有这个场景出现时心里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少见的令人有倦怠之意的懒懒的平静。 带着这份平静,初晨镇定地在脑海中捋着思路: 是了,刚才喻恒,也就是我的未婚夫,向我发出了一份意味不明的邀请,问我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来? 喻恒说:“别拒绝我了。”略带疲惫的声音有点让人心疼。 初晨的脸轻靠在他的肩头,停顿了几秒钟仿佛在思考,然后说:“我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明明是冷淡的语气,这句话却表明了完全的让步和轻微的无奈。 现在回想起来,这好像完全不符合我的作风。 “说实话。我们已经订婚了。”喻恒在笑。 “我试试。”初晨这么说。 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个请求。难以置信。 然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酒店的前台说,有一份快递需要喻恒签收一下。 喻恒向初晨解释,来武汉之前他要这边分公司的总经理把几份重要的工作文件寄给他。 “我帮你拿吧。”初晨说,在机场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的眼里有血丝,她觉得他需要休息。 没想到等她把快递拿上来的时候,喻恒已经睡着了。他斜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午后明晃晃的太阳光透过落地窗直直地照射在他的脸上,就算是这样,他依然睡得很熟。初晨轻手轻脚地把窗帘拉上,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点,然后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开始思考怎么跟父母交代今晚的事。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所有的思考和忐忑不安都是徒劳,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今天晚上会不会回家。仔细想想,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 “你今天晚上不回来?”初晓在电话那头惊呼。 “是的。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你晚上跟……姐夫待在一起?”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初晓清脆的声音:“突然发现我对未来有一种预见性。” “为什么这么说?” “姐,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 “早生贵子。你当时还回答‘借你吉言’来着。” “……别瞎说吧。”初晨脸一红。 ———————————— 喻恒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便急急忙忙寻找初晨的身影。突然有点不安,害怕初晨就这么不打声招呼直接走掉。找了一圈,终于看见阳台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餐桌,桌上摆满了食物,桌子中央是一个蜡台。桌旁一个长发微卷的女子,笔直地端坐着,正侧头观望着栏杆外的夜景。 “你醒了”,听见声响,她朝喻恒看过来,“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 “现在几点了?”因为刚醒的缘故,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快八点了”,初晨说,“桌上的这些菜,都是酒店的大厨准备的。我不会烧菜,就不揽这功劳了。” 喻恒夹了一口送进嘴里,菜已冷掉了大半,丧失了本来的味道。 “你吃了吗?” “没有,我不饿。”初晨说。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她现在很饿,可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很矛盾的感觉,但她经常能体会到。不过她没有说,因为林初晨的处事方式一贯是:不卖惨,不诉苦,不装可怜。 喻恒静静地看着初晨,蜡烛柔和的光亮让她看起来没有平时那样冷漠了,光和影的奇妙组合仿佛把这一切都打上了柔光滤镜,初晨迷人的脸和动人的眼睛全部落入了喻恒的眼底。那双眼睛里迷雾重重,可仔细看又能发现小小的倔强像微弱的火苗一样在眼里燃烧着。 “突然想吃火锅了”,喻恒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远处,“不知道夏天还有没有火锅店是开着的?” 过了一会儿,意料之中地,对面传来小声的吞咽唾沫的声音,以及努力压抑着强烈渴望的回答:“我带你去。” 第三十一章 去火锅店 “我知道有一家店,离这里不远。”出了酒店之后,初晨对喻恒说。 晚上八点,武汉的街道还很热闹。川流不息的人群,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音乐,街边叫卖的小摊贩,离那家火锅店越近,市井气息就越发浓郁。 不知道喻恒喜不喜欢这种地方,毕竟初晨马上要带他去的,不是播放着优雅音乐必须穿晚礼服到场的米其林餐厅,而是人声嘈杂餐桌油腻的小火锅店。 她侧头看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你又在看我了。”没想到喻恒突然开口这么说。 初晨迅速收回目光正视前方。 “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她说。 “看出来了吗?” “我无法从在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都是同一个表情的脸上看出端倪。” 喻恒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面就是了。”初晨拽着喻恒的手臂向前走去。她的手有点凉,手掌的温度与夏季的炎热形成了对比,纤细的手指贴在喻恒温热的皮肤上让人有想要触摸的冲动。她走在离他半步远的前方,稍微用了点力气,牵引着他的方向。 ———————————— “你没有什么要点的吗?上次也是,什么都随我。”初晨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 “除了鱼以外,其他的我都不挑。” “鱼我可以帮你挑刺。” “那我现在没什么特别不喜欢吃的了。” “……” 初晨发现和上次一起吃火锅比起来,现在他们之间的话多了很多。沉默像水蒸气一样,在夏季的高温里蒸发掉了。而且她在他面前说话时感到出奇的自然,不需要绞尽脑汁想话题,也没有思考下一句应该接什么的压力,完全凭着心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要看我心情怎么样?”喻恒问她。 “我怕你会不喜欢这个火锅店。”初晨如实说。 喻恒四下里看了看。虽然已经八点多了,但店里依然很热闹。有的桌子上坐着一家三口,气氛温馨,有的是一帮兄弟们,赤裸着上身,往嘴里大口灌着啤酒,也有朋友们出来聚餐的,聊天聊得火热。这些都是平凡生活的样子。 “我很喜欢这里”,喻恒说,“看着每个人都那么开心,自己也会不由自主跟着开心起来。” “那就好”,初晨喝了一口白开水,“如果以后你不是很喜欢我的一些选择的话,请你一定要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要总是迁就我。” 她放下水杯,拿起汤勺搅拌了一下已经煮开的锅底,喻恒配合地开始往里面加菜。 初晨放下勺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因为下午休息充足的缘故,他的眼里没有血丝了。 “也不要勉强自己。这个很重要。”初晨加了一句。 喻恒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里似乎有感激的情绪。 ————————————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初晨突然有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因为吃完饭回酒店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难以预测。可是时间并不会因为初晨的想法停止。终于,火锅吃完了,在习习晚风的吹拂下他们步行回到了酒店。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刚把门关上喻恒就这么问。 “你……觉得呢?”初晨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吗?”喻恒轻轻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点邪气,“我想一起洗。” “你先洗吧要不?”初晨假装无视这句话。 “行。”喻恒很爽快地答应了。 十五分钟过后,喻恒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在窗边踱步的初晨说:“你可以去洗了。” “好。”初晨没有看他,只快步走向浴室。 “喂,林初晨。” “哎?”初晨诧异地回过头。 “不知道你自己发现没?从刚才进门开始你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讲真我还真的发现了,虽然感觉承认这件事会很怂,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我,确实是很紧张。不,不止是紧张,还有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某些事情的,一点点恐惧。 “也许,洗个澡我就会慢慢放松下来。”初晨冷静地对喻恒说。就算这句话有种自我安慰的嫌疑。 于是,又一个十五分钟后,初晨穿着宽大的浴袍,心里忐忑不安地从浴室里出来。尤其是看见喻恒并没有睡觉,而是正坐在沙发上神采奕奕地看电视之后,这种忐忑不安又加深了几分。 “你,想睡哪个房间?”初晨走到喻恒面前问他。总统套房里有很多卧室。 然而喻恒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个问题上面。 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好像能掐出水来。光滑的小腿,纤细的脚踝,性感的锁骨,湿漉漉的眼睛,还有几缕贴在脸颊上的秀发……天,虽然我为了迎合她慢热化的性格做了很多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可是,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能保证是否还能保持足够的理智了。 喻恒慢慢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初晨。初晨想往后退几步,不料却被喻恒一把拽住手腕,更加拉近了距离。 她身上很香,是那种很淡很淡的清香,不刺鼻,但很好闻。喻恒不禁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拽着初晨手腕的力量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 “你现在,还紧张吗?”喻恒声音低沉。 初晨点点头,随后又马上摇了摇头。 “我知道怎么做才能不紧张。” 可初晨缓慢地眨着眼睛,注意力好像在别的地方。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抬头看着喻恒。在喻恒没有完全干的头发上,有一滴水顺着发梢快要流进了他的眼角。初晨抬起那只没有被喻恒拽住的手,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擦去了那一滴水。在她的指尖和他的眼角接触的那一刹那,喻恒带着力道握住了这只手。 “林初晨。”她听见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声喊着她的名字,伴随着有点沉重的呼吸声。 “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男人。” 下一秒,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三十二章 蜕变 在升高二的这个暑假里,喻晓澄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直白一点说就是,筱澄的发育阶段,比同龄少女要来得晚一些。 几乎每天晚上都没有一个好睡眠。要么是半夜三更被饿醒,胃里空荡荡的,突如其来的凶猛食欲折磨着疲惫的身躯,要么是膝盖那块疼得厉害,睡到中途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摩挲着双膝。有时候折腾到天亮,才觉得腿没那么疼,肚子也没那么饿了,重新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闹钟又响了,提醒着筱澄要起床去学校补课。 还有比我更加可怜的富家女吗?再没有了。喻晓澄一边半闭着眼睛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一边悲哀地想。 张妈说,筱澄最近吃得比平常多了。 是啊,我现在一顿饭能吃平时两倍的量,半夜居然还能被饿醒。筱澄靠在椅子上,眼睛还没睁开。 半夜被饿醒,为什么不叫我起来跟你煮宵夜呢?张妈心疼。 张妈每天那么累,我怎么忍心半夜把你叫起来。筱澄说,我再睡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再去学校,张妈记得叫我。 说完之后,筱澄抿住嘴唇,闭紧了眼睛,身体松松地缩在了椅子里。 外面是炽热的阳光和灼人的空气,窗户打开,依然有微微凉风吹拂在身上。 ———————————— 你发没发现上课的时候有很多男生在看你?放学的时候,歆儿问筱澄。 没有,筱澄说,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别处。哎,我们去买甜筒吃怎么样?她拉了歆儿就往甜品店走。 隔壁班一个像是刚打完篮球的男生跑了过来,跟歆儿打招呼。筱澄虽然不认识他,但也礼貌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等一下我们要到外面聚餐,要不要一起?那个男生问歆儿,眼睛却不时地看筱澄。 你有时间吗?歆儿会意,直接问满脑子都是甜筒的筱澄。 我?我等会还要去跳舞。你们去吧。她说。 她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歆儿笑笑,你们玩得开心。 那个男生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感觉你这段时间变了很多。俩人吃着甜筒走在路上时,歆儿说。 我吗?筱澄特意打量了自己一番,街头风格的文化衫和破洞牛仔裤的搭配表明她依旧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女。 不是指性格,是外形。歆儿说,打个比方,就如同一朵皱皱巴巴的干花放在水里重新绽放一样,你整个人都长开了很多。 ……筱澄一时分不清这是褒是贬。 行吧,那我再简单一点说。歆儿面对着筱澄站着,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难道没人告诉你吗,喻晓澄,你变漂亮了。 ———————————— 这说明歆儿这个朋友没有白交。晚上回到家,筱澄这么下结论。 回到房间里,她坐在书桌前发了几分钟呆,然后拿出习题册,认认真真写作业。 其实她也发现自己变了很多,不是指外形,是指性格上。以前经常跟男孩子混在一起打打闹闹,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可是现在,她变得安静了很多,也乖了很多。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天熠哥的心理咨询结束之后吧。 从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筱澄整理房间的时候,把关于伍奕的东西全部装进了一个纸盒子里,然后用胶带密封好,把盒子抱到了喻恒面前。 “这是什么?”喻恒看了一眼,问。 “一些东西……想放在你这里保管。” 喻恒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盒子,又看了看筱澄: “不会是关于伍奕的一些周边之类的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多么悲痛欲绝。” 筱澄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高考结束之后再给我。”筱澄说。 “行。”喻恒接过了盒子。 现在,筱澄拥有的唯一一个关于伍奕的东西就是摆在桌上的那张照片。是伍奕的侧脸,光和影的交错勾勒出完美的面部轮廓。他很少笑,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挺拔的鼻梁和微微深陷的眼窝,带点混血的味道。那是被上帝吻过的神颜。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心里在想什么?筱澄经常对着照片在心底发问。可惜,不会有人回答她。 ———————————— 夜晚十点,筱澄洗完澡,在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准备上楼睡觉时张妈喊住了她。 “我熬了一碗排骨汤装在保温盒里,半夜起来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了。”张妈说。 “谢谢张妈。”筱澄笑了笑。 张妈抚摸着筱澄黑亮的头发,满眼宠溺地说:“我们筱澄啊,马上要变成大姑娘了。” 虽然这话放在十六岁的喻晓澄身上有点不合时宜,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就这样,再也没有经历过饿肚子的喻晓澄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生长着。飞速往上窜着个子,身体的曲线变得愈加完美,眉眼变得越发清秀,皮肤也越来越白皙。 “你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暑期快结束的时候,歆儿这么评价筱澄。 仿佛如有神助一样,喻家的二小姐再不是以前那个黑黑瘦瘦、弱不禁风,像难民一样骨瘦如柴的小女生了。 周围人对她的评价也渐渐友好了起来,比如,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有一天突然慈爱地说:“我闺女越来越漂亮了。”这让筱澄很不习惯,浑身上下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妈妈也觉得女儿这样的蜕变让自己倍有面子,于是开始试图说服筱澄陪同自己参加一些慈善晚宴。 “作业很多。”筱澄这样推脱,而这个借口总是屡试不爽。 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学校里会有不认识的陌生男同学跑过来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某某集团的公子或是邀请她乘坐自家的豪车送她回家。也有根本不熟的女生对她产生无缘无故的敌意,背地里会暗自说她是个很作的女生。 此前,喻晓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顶多是在别人指着她说那个就是喻氏集团的二小姐之后,承受一下或惊讶或同情或不屑的目光而已。那个时候,没什么人理她,她也自顾自地当个透明的人。可现在,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一切却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 嗯,按照这样的发展来看,睡到伍奕也不算是太离谱的白日梦了吧。 第三十三章 没有实现 之前初晓问初晨,姐,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大了,初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她想了想说。 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这样看来,林初晨属于比较理性的女子。至少她认为,她永远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让自己的生活围绕着爱情旋转。 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生活一直都很无聊。她这样想。 ———————————— 喻恒的唇并未深入地碾在初晨的唇瓣上,有点粗暴的力道,一点也不温柔,初晨偏了偏头,躲开了他试图更近一步的亲吻。手腕却还被牢牢握着,动弹不得。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吸彼此缠绕着。初晨半垂着眼睑,故意不看喻恒灼人的目光。 “躲我干什么?”喻恒皱了皱眉头,期身而近。 初晨往后退,不料一个没站稳,摔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喻恒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压了上去,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嘴唇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舔舐、轻咬着。很香,而且皮肤水嫩嫩的。他不自觉地松手,摸索到她的腰间,想要解开那根系住浴袍的腰带。 初晨感觉身体有点燥热,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敏感起来,脖颈处密密麻麻的触感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舒服,但同时又有轻微的刺痛感。喻恒的嘴唇沿着她的颈部曲线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她的耳后反复流连。他知道她的一个敏感部位在哪里。 喻恒的手伸进她的浴袍里,摩挲着她腰部。他的每一寸抚摸和每一次挑逗好像都被无限放大了,初晨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随着他的抚弄正轻微地颤抖着。 “喻恒……”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软软糯糯的声音代表着她的意识正在逐渐迷离。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声音最容易让男人毫无抵抗力。 他吻上了她的耳垂,一丝一丝轻咬着。意料之中地,初晨的身体开始一阵阵颤抖起来,嘴角止不住地溢出低低的呻吟声。 “唔……不要……”她紧紧揪住喻恒胸前的浴衣领口,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为什么不要?”他像惩罚似的伸出舌尖勾弄着她的耳垂。 初晨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手却还在喻恒的胸膛前推阻着。 “不喜欢吗?”喻恒犹豫着停下了,他不希望初晨感到任何强迫和不情愿。 “……不习惯。”她的气息还有一点不稳,绯红的脸和水莹莹的大眼睛就这么直直地落入他的视线中。 喻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地直起身,朝浴室走去。 身体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初晨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她坐起来把身上的浴袍整理好,随便选了一间卧室,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冷水直直地从头顶喷下,喻恒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大口喘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吗?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冷的水流过自己滚烫的身体。 ———————————— 初晨没有睡好。 心里一直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折磨得她无法入眠。有点害羞,嗯,这很正常,毕竟遇到喻恒之前自己是连手都没牵过,只一心一意刻苦读书努力赚钱的女学生。有点不安,噢,这也没什么,第一次经历未知的事情多少会有一点小忐忑的。可是为什么还会感到愧疚?为什么她拒绝了喻恒之后会有一种不应该这么做的自责?就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会伤心吗?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 第二天清晨,初晨坐在餐桌前,用叉子杵着一块煎鸡蛋。喻恒在对面坐着,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吃着早餐。 “你不吃吗?”喻恒看她没动。 “肚子不饿。” 不知道她自己意没意识到,昨天晚餐的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喻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我十点的飞机。”他说。 “我送你去机场。” 喻恒笑了笑,然后隔着餐桌,揉了揉初晨的头发: “天气这么热,你送我去机场,自己还要一个人打车回来。我拒绝。” “会有司机送我的,你不必担心。”喻恒又补了一句。 初晨没再说什么。 ———————————— 喻恒走之前对初晨说:“我走了。” 他们俩站在狭小的玄关那里,深红色的地毯踩在脚下感觉很软。 她定定地望着他,心里还残留着昨天晚上的自责感。初晨伸出手,握住了喻恒宽大的手掌。她的大拇指附在他的掌心,其余四只修长的手指轻握住他的手背。 细微的触感让喻恒感觉很微妙,他不禁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抚摸她的长发。可初晨却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然后他听见她用一贯冷静的语气说:“喻恒。我是喜欢你的。” 他突然有点想笑,因为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冷漠的告白。不过再看她眼里诚挚的情绪,又让人动容。 行吧,他想收回以前对她的评价。看起来很乖?害羞?不会表达?不不不,这些都不是真的她。 林初晨总能一次又一次把别人对她下的定义全部推翻掉。起码在刚才的告白之前,喻恒以为,她是那种很难说出“我爱你”之类的话的人。不过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就是,她很,难以捉摸。让人猜不透。 ———————————— 喻恒和蓝天熠的通话记录: “所以你强迫她上床未果?”天熠在电话里帮喻恒总结。 “……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喻恒辩解。 “这是好事啊喻恒。” “????你亲身经历过就不觉得这是好事了。”喻恒那天足足淋了一个小时冷水才上床睡觉。 天熠把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接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别人尊重的,而你的这一举动直接向她表明:我很尊重你。 尊重你的想法,尊重你的意愿,而不是试图控制你,强迫你。没有服从的关系,也不是谁要听命于谁,是完全平等的两个个体。 这是亲密关系里最好的状态。” 第三十四章 记忆 喻晓澄答记者问: 记者:感觉你哥哥和嫂子是很浪漫的人呢。 筱澄(简直对这个评价难以置信):没有没有,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像他们那样不浪漫的情侣。 记者:因为之前有听说他们会互相说“我爱你”之类的…… 筱澄:?????你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他们口中的这句话??他们说这句话,就相当于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和“今天天气很好”或者“我现在肚子很饿”没什么区别。而且,我哥,和我嫂子,比正常人的脸皮更加厚一点,所以还是不要用浪漫之类的词汇来描述他们之间了。 记者:……那你觉得用什么词比较好? 筱澄(一字一顿认真说):他们之间的爱情,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无,法,形,容。 到底是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肯定跟浪漫无关。真的难以想象那么理性的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 记者:…… ———————————— 喻恒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初晨一个人。她回到餐桌前,想强迫自己多少吃一点,可看见桌上寡淡的早餐,依旧没有任何食欲。 她的胃口反复无常,正常的时候,能专注地吃完面前所有食物。肚子很饿,坐在餐桌前仍有较强烈的食欲,然后将饭菜送进嘴里,咀嚼,咽下,一直重复,直到将胃填满。可也有很多时候,会处于现在这种状态,肚子很饿,在拿起筷子的那一刹那,却突然感觉已经饱了。或者直接产生反感的情绪,一点点也吃不下。 后遗症。她想,之前的生活经历带给她的后遗症之一。 最终她决定不再勉强自己。算了,不想吃就不吃吧。她像认命似的放下了筷子,准备收拾东西,然后下楼退房。 门铃突然响了。 ???是喻恒忘记拿什么东西了??这是初晨的第一反应。 跑过去开门。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外,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包裹说:“林小姐,您的外卖。” “你搞错了,我没有点外卖。” “是一位喻先生帮您点的。” “知道了。谢谢你。”初晨接过包裹,关上门。 包的很漂亮,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把袋子拆开,一小块做工精致的tiramisu蛋糕进入她的视线里。 咖啡色的可可和细腻的乳白色奶油有层次地交融在一起,绵密的手指饼干配以香浓的乳酪和鲜奶油,有一种独特的香醇气息。甜品最忌讳的便是甜度太高,让人生腻。但tiramisu不同,干爽的可可粉反而有一丝苦涩,极好地平衡了过度的香甜。再加上朗姆酒醉人的口感,这一块小小的蛋糕,能给人带来百转千回的味觉体验。 初晨喜欢吃甜品,但苦于价格太贵,一直不敢买。 她拿起叉子,叉了一块送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口感,新鲜的奶油,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沉睡的食欲重新被唤醒,她感到肚子有点饿,想要把这块蛋糕全部吃下去。 可是,喻恒怎么知道她喜欢吃tiramisu呢? 正巧电话响了,是喻恒打来的。 “喜欢吗?”他问。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回来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你的表情说明你很喜欢。” “谢谢你。”初晨说。 “以后不想吃东西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带你去改善伙食。”喻恒想她肯定会答应,但不一定会照做。想起她之前一个人在夜里淋雨的样子,她总是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从不愿意去请求别人。 “嗯,好。” ———————————— 暑假快接近尾声的一天,喻家三个孙子孙女在喻氏宅邸吃晚餐。 “你变化挺大的。”喻恒见证了这个暑假喻晓澄一点一点的改变之后说。 “都这么说。”理所应当的语气。 “虽然发育的时间比别人晚很多,但好歹是发育了。谢天谢地。”喻恒喝了口水。 “……” “有男生追你吗?” “应该没有。” “有喜欢的男生吗?” “有。伍奕。” “……”喻恒选择沉默。 “马上会有一个慈善晚宴……”喻恒一边说,一边瞥见喻天宸小朋友努力伸着短短胖胖的手臂想要拿不远处的甜点。可怜孩子,喻恒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把甜品推到他面前。 “我帮你留意了一下,伍奕好像会来。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 “……”喻晓澄呆住,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筱澄吞吞吐吐地问。 “之前?” “之前难道没有类似的活动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因为看你最近比较可怜。” “哪有?” “话变少了,没以前活泼了……”喻恒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喻天宸小朋友指着远处的鸡腿,小葡萄眼滴溜溜地转。喻恒懂了,直接把鸡腿夹到他碗里。 “我要去。”喻晓澄说。 “行。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 ———————————— 这天晚上,初晨从浴室出来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路过客厅,看见爸爸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晚安。”初晨喊了他一声。 林海看了看她,突然说:“她想见你。” 主卧的门是关着的,陈端在里面,不知道睡没睡。初晨知道“她”指的是谁。 “我最近有点忙。”她委婉地说。 “她这几天状况不太好……”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晚安。”初晨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空调,她躺在床上,身心俱疲,脑子里却清醒异常。很困,很疲倦,可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在她的大脑里轰鸣,让她难以入眠。 不,不能再想,必须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起身,打开电脑,找了一部一百多集的韩剧开始播放。 “是我错了。”那时她还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清楚。 “是我做错了事情……我错了……不要……不要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泪眼模糊,连路都看不清楚,只知道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不要关门了……”可是门还是关了,发出砰地一声响。 不要再想了,林初晨。她这样告诫自己。可是她又哪里能够控制得了记忆。 第三十五章 雨若 每天去公司之前,喻恒都要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 真的不想去上班,可又不得不去,算了,别想了,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快得很,没准等忙完之后回过神来,就到下班的时间了。 靠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喻恒才能一次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打起精神应付所有的一切。 他的生活简单而单调,上班、下班、休息,如果有应酬就去应酬,没有的话就待在家里。他唯一的一个朋友,叫蓝天熠,现在在美国,短期内不会回来。有一个未婚妻,叫林初晨,现在在武汉,过几天才会回北京上学。除了亲人和他们两个之外,他再没有其他复杂的人际关系。 也有很多客户朋友,可在喻恒眼里,那些只不过是合作伙伴而已。工作之外的时间,除非有关于公司的事,他绝不会主动跟他们联系。因为每次和他们讲话,喻恒总会产生一种自己正在工作的错觉。那真是一件无聊又让人生厌的事情。 这天,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喻恒下了班之后到公司的停车场取车,准备回家。 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这绝不是作为老板的责任感,只是因为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到了停车场,他走到自己那辆兰博基尼centenario面前,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个声音说:“喻恒,你为什么躲我?” 喻恒看过去,果然看见时雨若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衬衫裙,戴着墨镜,拎着手袋,斜斜地靠在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她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躲她呢?难道仅仅只是没有看见她就表明我在躲她吗??我是做了什么事让她产生了“我在躲她”这种误会呢?? 喻恒满脑子问号,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说:“你回国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但喻恒确实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跟她寒暄。 时雨若踏着六厘米的高跟鞋,优雅地朝他走过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没有躲你。”喻恒突然感到心累。 ———————————— 每次和时雨若说话,喻恒都会感到很累。她从来不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总是迂回委婉,旁侧敲击。也许是在娱乐圈呆久了,渐渐练就了这种让别人找不到突破口的讲话方式,喻恒这样猜测。但他自己也从小接触谈判桌,却总是极力避免染上商人那种油嘴滑舌的腔调。直截了当,简洁明了是他一贯的说话原则。 就像刚才,在停车场里,喻恒对她说:“我没有躲你。”然后,时雨若沉默了良久,把墨镜摘了下来,缓慢地眨着眼睛,声音略显疲惫地说:“我有点饿了。” 言下之意是,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于是喻恒走到车子的另一侧,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有个咖啡馆,位置比较隐蔽,我带你去。”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平心而论,喻恒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虽然工作了一整天累得只想倒头便睡,但也没有拒绝认识了十几年的同学的请求。 在去往咖啡馆的路上,他突然想到,如果刚才发生的对话,对象是林初晨,她会怎么说? 你在躲我。肯定会用略带调侃的陈述语气,就好像发现了对方想拼命掩盖的事实一样。 我现在很饿,一起去吃宵夜吧。她绝对不会像时雨若那样只说一半的话。 等到从想象中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 “咖啡馆位置比较偏,应该不会被狗仔拍到。”快到的时候,喻恒说。 时雨若是当红女星,如果被拍到和喻氏集团总裁一起吃饭的话,第二天绝对是娱乐八卦头条。就算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但娱记们捕风捉影,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喻恒是见识过的。当然,万一被偷拍也没什么,喻恒完全有能力让人把这些新闻处理掉。不过他懒得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不如现在就谨慎一点为好。 “拍到又怎样?”时雨若说。 ?????拍到的后果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怕你的未婚妻知道吗?”时雨若又问。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刚刚从公司出来,还没来得及把西装换掉。天气炎热,他脱了外套,将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半截手臂和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一贯讨厌约束,于是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慵懒的神色,淡漠的语气,从来不戴配饰的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却有一枚戒指。时雨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联想到回国第二天在餐厅里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子,便知道他已经订婚了。 我还真从来没见过林初晨吃醋的样子…… “不怕。”喻恒说。这是真心话,他只是不知道如果看到了新闻,初晨会有什么反应。 “这么自信?” “身正不怕影子斜。” ———————————— 这个咖啡馆里不只卖咖啡,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点心。雨若点了几份,但吃的很少。 艺人要注意身材管理,喻恒是懂的。但想吃却不能多吃的感觉也是着实难受。 “很想见见她。”雨若说。 喻恒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幸运,能和你订婚。”雨若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喻恒笑了笑:“我倒觉得和她订婚,是我的幸运。”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如水般的温柔。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想过他恋爱时的样子。她以为他一直都是冷淡的,沉默的,低调的,神秘的。他的内心好像有一堵墙,把除蓝天熠以外的所有人都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记得他上任为喻氏集团总裁的第一天,她向他祝贺说:“恭喜你。” 他礼貌地说:“谢谢。”然后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又像烟被风吹散了一样,转瞬即逝。 她不理解,明明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他却依旧表现得这样淡然。 就像她不懂,为什么他对她,始终都是敷衍。 她好想知道,那个女孩,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他这么难动情的一个人,对她温柔至此。 第三十六章 看望 天空从暗到亮是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就像由黑到白的调色板,颜色逐层变浅。 初晨斜靠在床头,微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天亮后的喧闹声让她觉得很吵,很讨厌,她喜欢的是静谧的黑夜。 头很疼,四肢乏力,这是她夜晚没睡好的结果。她的睡眠和她的胃口一样不稳定,有时候能平稳地睡到天亮,一夜无梦,也有时候一睡着,就会被噩梦惊醒。她的体内好像有一个开关,一旦开关打开,就能轻易打碎她苦心经营的平静的生活。 起床,洗漱,吃早餐。做完这些事情,标志着新的一天开始了。初晨坐在梳妆台前,感觉头脑还是不清醒。把脸深埋在手心里片刻,强打起精神抬起头,开始化妆。 今天是暑假最后一天,她想,她必须去做那件事情。不论心里有多么抵触,多么想逃避。 ———————————— 夏末初秋,天气稍微凉爽了一点点。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再没有炎夏时那样炽热的阳光。天气有点阴,但还没到阴暗的程度。凉风拂过,微微掀起初晨长及小腿肚的裙摆。 注意到她的人会发现,这个女孩走得极其缓慢。她的步调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没有拖泥带水,但也算不上干脆洒脱。好像带着一点犹豫和胆怯,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迈向远方。 初晨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进去买了一些水果。其实对于她的喜好是什么,初晨完全不了解。但买苹果和梨这两种最为普通的水果是绝不会出错的。大众化,就是大部分人算不上很喜欢,但也不会讨厌。 她拎了水果,继续往医院走去。袋子有点重,路程也有点远。初晨却没有选择乘坐交通工具,依旧是步行。走会慢一点,她不想这么快就去面对她。 结束了之后,中午就不回家吃了吧。自己在外面把午餐解决掉,然后回家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坐火车回学校,这个暑假就算彻底结束了。不过也有可能没有这么顺利,也许到时候会完全没有心情,午餐也不想吃了,烦闷得什么事都不想做,做什么都不顺心。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打电话给喻恒,也许和他说说话情绪就不会那么失控了,初晨想。 见面了之后到底会怎样,没有人能预料到。就算你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也总有办法用第一百零一种击溃你。 ———————————— 她站在医院大门前,面前冰冷威严的建筑像庞然大物般与她对峙着。初晨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用瓷砖铺成的台阶。 消毒水的气味很浓,冰冷、刺鼻、令人窒息,是属于医院的独特味道。这里人们的脸上没有特别高兴的表情,但也谈不上悲伤,更多的是被生活折磨到无可奈何的麻木。初晨走过他们身边,就像穿过一片死气沉沉的丛林。 医学院的一名教授曾赞扬过她:你是个很适合当医生的孩子,不管面对什么,总是沉着冷静、从容不迫。就连一般女生害怕的骷髅、尸体、内脏,也没有办法让你惊慌失措。尤其是上解剖课的时候,切割下来的器官总是完完整整,干脆利落…… 老师们从来不会用“有爱心”、“心肠软”等词语来评价她。不过初晨解剖尸体的样子,也确实与这些词沾不上边。 住院部的每一层都有长长的走廊和数不清的病房,她在白色和浅蓝色相间的冷色调墙面之间穿行着。来之前,初晨问过父亲她住在哪一间。 408,她找到了这间,却在病房门外停住了脚步。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的样子,因为距离上一次见她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她又小心翼翼地封锁着一切与她有关的记忆,除非是它自己跳出来,否则绝不主动触碰。但她此时发现,原来只要刻意去回想,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便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清晰得就好像她一直存在于此,只是初晨故意没有去看而已。 她甚至还记起,上一次与她分别之前说了什么话,用的是什么样的语气,又是何种心情。 “你为什么不快乐?”当时那个女人这么问她。 “因为你。”她盯着她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睛,心里产生了一丝快意。 有人说,放过别人,也是放过你自己。 可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自己。 ———————————— 但愿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睡觉。初晨这样祈祷。这样的话就能把水果放了直接走,不必和她说话,到时候爸爸问起来,也能实话实说:我去看过了,去的时候她正在睡觉,我也不忍心打扰她…… 她轻轻推开门。房里的光线很暗,让人有一种傍晚的错觉。唯一亮一点的地方,是从那块没有拉上窗帘的四方形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束束惨白的光线。她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终于看见一个窄窄的病床上,靠坐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妇人。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屋子里太暗的原因,她的脸也呈现出一种毫无光泽的灰黑色,就像因为长时间被搁置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的黑色瓷瓶。 初晨放轻了脚步,放缓了呼吸。 上帝听见了我的呼喊。她睡着了吗? 初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迅速把水果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床上的那个女儿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苦的呻吟。那呻吟声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初晨朝她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她那双半耷拉的、浑浊的眼睛。 第三十七章 所谓冷静 初晨和初晓长得一点也不像。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初晓是典型的甜美系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嘟嘟的嘴唇,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她的好看是属于那种亲切的、触碰得到的美。 初晨则完全相反。 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她吸引别人第一眼的地方,再然后是淡漠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她的面容好像隔着一团雾,凝了一层霜。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从初晨的眼里看去,却看不到任何波澜起伏,就如同一大片广袤的荒漠,寸草不生,极尽荒凉。 如果说初晓的长相让人联想到四月的和风,那么初晨便是严寒的冰雪。若初晓是温暖的阳光,初晨便是刺骨的朔风。 越长大她就越不喜欢自己的样子,因为眉眼之间无可避免地越来越像那个女人。 而此时,那个女人正躺在模糊的阴影里,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初晨不得不打消了赶紧离开的念头,极不情愿地朝她走过去。 她坐在床边那把木质椅子上,低垂着眼皮,视线随意地落在棉被上的某一点静止不动。她不想与她对视,也不想看见那张脸。她什么也不想看。如果可以,她想闭上眼睛或者就算是失明也好,她宁愿面对永久的黑暗,也不愿触碰过去的记忆。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她听见她问,沙哑的声音里好像还带了一点点哽咽,听着让人觉得可怜。 初晨突然发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明明是先伤害了自己,最后却反过来可怜巴巴得仿佛她们才是受害者。 眼前的这个人是这样,赵晓娟是这样,陈端也是这样。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不,我什么都没做错。我虽然冷漠,没什么感情,可做事也算得上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如果硬要说哪里做得不好,那可能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我没有办法宽容那些对我造成了刻骨铭心的伤痛的人,不管你现在看起来有多么可怜。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初晨冷笑一声。 ———————————— 这天下午,喻恒不打算坐在办公室里批文件,而是准备外出考察一番。 他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想去喻氏集团旗下的几家大卖场和餐厅看看。带上阿诚和李理,外加一个司机,便从公司出发了。 在别的员工问阿诚对喻总是什么印象时,阿诚总会说,我们老板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 他不喜欢穿考究的西装,平时出行也不喜欢带太多的人。每天和员工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饭,路上还会亲切地和认识的员工打招呼。以及像今天这样,不定期穿着便装巡视商场。 初晨打来电话时,喻恒正准备返程回公司。 司机正在开车,车厢里很安静。喻恒接听电话,那边传来初晨不寻常的呼吸声。 “喻恒。”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停住了,急急地掐断了尾音。 “怎么了?”喻恒有点担心地问。 电话那头却没再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喻恒握着手机,眉头轻皱,陪着她沉默。 “喻恒啊”,过了半晌,初晨重新开口,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语气,“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 回到家之后,初晨开始收拾明天的行李。 妈妈和晓晓出去逛街了,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还好吗?”爸爸问她。 初晨停住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想起自己走之前,那个女人对她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语气可真是绝望。当时她肯定希望初晨能安慰她,可惜初晨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情况不太乐观。”初晨回答。 她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患癌症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爸爸为你骄傲。”林海突然这么说。 “你能冷静地处理这些事情。爸爸感到欣慰。” 初晨突然想笑。 “我已经是成人了。”她对林海说,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以前,赵晓娟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真羡慕你,遇到什么事都那么淡定。” 初晨则回答:“我也是人,也有正常人都有的情绪。淡定只是表面上的罢了。”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再解释了。 怎么可能冷静呢。爸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第三十八章 安慰 初晨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只要触碰到一点点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她的生活节奏就会被打乱。而比起心烦意乱,她更害怕的是失眠。 躺在床上不停地深呼吸,她努力放松着紧绷的身体,试图驱赶脑海中不停闪现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这些念头像蚯蚓一样无孔不入,而且仿佛在与她作对,她越是努力驱赶它们,这些想法就越发肆无忌惮、根深蒂固。 “你有什么资格进我们家门。”坚韧的竹条抽打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讨厌你吧。”那个女人语气冷漠。 “爸爸会保护你。” “姐姐最疼我了,对吗?” …… 我求你了,林初晨,不要再想了。她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 你们太残忍了,对我太残忍了。就算是一切都归于平静的今天,我也没办法忘记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正用手紧紧拽着床单,瘦弱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然后隔了几秒钟又震动了一下。初晨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空洞的黑暗冷静了几秒钟,拿起手机查看。 是喻恒的短信。 第一条:睡了没? 第二条:没睡的话就回复我。 初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多。 他怎么还没睡?她正想回复他,没想到又来了第三条短信: 知道你睡觉会把手机关机……他怎么知道?……如果你还不回复我,那么五分钟过后我会打电话来。如果你手机关机就说明你已经睡了,但是如果你今天忘了关机的话,吵醒你也不许怪我…… ????堂堂喻氏集团总裁这是在向她耍赖皮??? 我没睡。她回复。 正躺在床上的喻恒看到这条短信愣了一下。 本来今天下午初晨打电话给他时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说话的腔调好像和平时不同,虽然也很冷漠,但是声调有点发抖,就像在尽力隐藏着情绪。而且她居然说“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这与她平时的寡言少语完全不符。按照天熠的说法,想要林初晨这种言语匮乏,情感淡漠的人开口倾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除非她喝醉了,另一种是她的情绪失控了。 反正,她今天比较反常。喻恒想,但也仅仅只是猜测。于是在深夜结束了工作之后,他决定发短信试探一下。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没睡。这丫头…… 为什么不睡觉?他问。 初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跟他说,这说来话长,然后把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讲给他听吗?这一讲就复杂了,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喻:为什么睡不着还不跟我说? 林:怕吵到你。这绝对是实话。 喻:男朋友不就是用来吵的吗? 林: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喻:…… 她太乖了,喻恒想,实在是乖得离谱,总是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就算知道他有钱有权,她也从来不向他要求什么。其实她是可以要求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满足她。 喻:要不,我跟你讲故事吧。 喻恒的脑海中,尚存在小时候妈妈一边讲故事一边哄他入睡的情景,再联想到时雨若经常演的那种脑残偶像剧,哄女生睡觉好像都是用的这种办法。虽然他还没有想好要讲什么故事,没有一点文学细胞的他也不确定能否把故事讲好,但他觉得只要有可能让初晨睡着,他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然而初晨却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操作?? 林:你的意思是……你要以短信的形式,跟我讲个故事? 喻:不,我打电话来。 ?她还没有见过打长途电话就为了讲个故事的人…… 林:我手机话费不够。 啊,这确实是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初晨仍旧睡意全无。她决定不能再这么跟喻恒聊下去,要不然他今晚也不能睡了。 林:你睡吧,别管我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喻:你好体贴。 林:是了,我很体贴。所以你赶快睡觉吧。 明明应该是他劝她睡觉,现在居然反过来了。 喻:不,我会一直跟你聊天的,除非你睡着了。 喻恒决定耍赖到底。 林:和你聊天我怎么可能睡着? 喻:和我聊天你为什么睡不着? 林:因为和你聊天的时候我的心率会比平时略快。 喻恒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喻:你直接说你很害羞不就得了…… 林:…… 就这样,两人又聊了很久。初晨发觉自己没刚才那么烦躁了,情绪慢慢变得平静下来,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和声音也逐渐远离。也许,是和喻恒的聊天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不受控制地回忆过去。原来,当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分担一些痛苦的时候,伤害也不再变得那样刻骨铭心。 可是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彻夜不眠。于是,初晨不得不单方面终止聊天。 林:不聊了,我马上把手机关机,你要去睡了。 喻:哎?? 然而喻恒发出去的短信再无回应。 对于林初晨,喻恒有时候会突然地丧失安全感。他猜不透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无法预料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好像一直很独立,很坚强,可失眠又是一个人脆弱的表现。她不管做什么都永远那么冷漠,可他总觉得也许冷漠只是她用以保护自己的那一层盔甲。 他看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再无半点睡意,索性打开台灯,随手拿了一本书来读。一直读到天明。 而初晨在关机之后,心里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闭上眼睛几分钟之后,竟安稳地沉沉睡去。 于是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在首都机场相遇的两个人发生了如下对话: 林初晨: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同。 喻恒(满心欢喜地准备接受赞扬):哪里不同? 林初晨:有点憔悴…… 喻恒:……哦。 林初晨:不过显得更成熟了。 喻恒内心os:本来年龄跟你就有那么大差距我怎么能显得更成熟?? 然后他直接亲了一下她饱满的红唇,满意地看着她微红的脸,有点痞气地问她:那我现在像不像欺负未成年少女? 林初晨(虽然脸红心跳但依旧假装淡定):我看上去没这么小。 第三十九章 所谓作 从机场出来后,喻恒对初晨说,先去喻宅吃午饭。初晨说,好。 喻恒一手拖着初晨的行李箱,一手揽着她,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rolls-royce走去。车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材短小的男人,初晨对他有点印象,上次喻恒去美国的时候,在机场里,她看见他紧紧跟在喻恒身边。 阿诚接过行李箱,恭敬地打招呼:“老板好,林小姐好。” “你好。”初晨朝他点头。 坐上车之后,车子往喻宅飞驰。初晨看了一会儿窗外不停往后移动的景色,转头问喻恒:“爷爷在家吗?” “多半不在家。”喻恒放下手里的文件说。 喻宇平的退休生活可以说是相当滋润,有时候会和老战友们一起旅行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就算在家里也闲不住,时常去养老院或老年俱乐部参加活动。而且喻老爷子有个爱好——搓麻将,在这么多年的搓麻将生涯中,逐渐积累了众多牌友。用喻晓澄的话来说:爷爷的人脉真的很广,每天会有无数人找爷爷打麻将。喻宇平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悟明“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道理。每次只打一块钱的麻将,最多不过两块钱,因此输赢也不会很多。 如果要问这世上喻恒最羡慕的人是谁,那么除了蓝天熠就是喻宇平了。爷爷只需要每天游山玩水,到处打牌,什么也不用管,自然会有一群人拼死拼活为他赚钱。喻恒觉得自己便是这群人中最卖力的那一个。 喻氏集团最大的资本家是谁?是喻宇平无疑。 ———————————— “你们住在这里,真的不会迷路吗?”走进喻宅大门后,初晨终于问出了这个从第一次来就想问的问题。 喻宅太大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弯弯绕绕的小路,随处可见的石桌、石椅,还有不时冒出来的凉亭,都让初晨觉得,这里就跟迷宫一样,从起点出发就再难回到原地。 “还好,走过一次就不会再迷路了。”喻恒说。 好吧,这是来自天生方向感强的人的自信。 初晨一边往前走一边东张西望地看院子里的景致,这里真美,她想,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不看前方心不在焉地走着路,初晨完全没注意脚下凹凸不平的石板,脚被绊住身体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喻恒及时地一个转身立在她面前,初晨只倒在了他怀里。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生怕她真的这样摔下去。 初晨定了定神,刚扶着他慢慢站直,头顶就传来两声闷闷的笑声。 “有时候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有点傻。”喻恒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气里藏着笑意。 初晨抬起头直视他,虽然心虚但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我万年没摔过跤了,就算你不扶,我也不会摔倒。” 喻恒之前见过很多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懂得如何通过装出来的柔弱和可怜来赢得男人的同情与怜惜。眼泪、楚楚可怜的表情、受到惊吓的样子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可林初晨好像永远也学不会这样做,她一直是冷静的、坚强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眼泪,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向他撒娇的样子。打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如果生在古代,林初晨就是战场上遍体鳞伤,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的战士。不管有多疼,仍旧一往无前地朝前走去。 他甚至希望她能像其他女人那样作一点,就像现在,他很想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用软绵绵的声音对他撒娇说:“我脚疼。”他肯定会横抱起她,替她走完剩下的路。不管她的脚疼是真是假。可是这种场景也许永远不会发生,事实是,就算她的脚踝骨折了,她也会依旧理智地对他说:“送我去医院。” 初晨见喻恒看着她出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金色的阳光淡淡地照着他的脸颊,这让她突然想伸手抚摸在他脸上的那一片光影。 “我在想……”喻恒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要是能作一点就好了。” ????我是做了什么怎么那么多人都希望我作一点?? 不过,对于初晨而言,作一点又算什么?表现得作一点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这比不作简直不要容易太多。 于是,在初晨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之后,喻恒目瞪口呆地看见了以下场景: “啊~。他听见了一声夸张又虚假的呻吟,然后初晨像使不上力气似的身体缓慢地往下滑,一直蹲到地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脚踝,一手拽着喻恒的牛仔裤。 “我的脚好痛~”。初晨故意拖长了尾调,声音里有一点点痛楚,也有一点点……港台腔??? “我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呜~~~喻恒~~~~~”。这,这次没听错了。确,确实是,港台腔??? 初晨不敢看喻恒,因为怕看见他的那一刻会瞬间破功,于是只盯着地面,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过了几秒钟,喻恒终于伸手,把正在用生命演戏的初晨拉起来。 “走吧”。他说,初晨看见他正在艰难地做表情管理。 “你这看起来不像脚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分娩……”喻恒说,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 第四十章 撞见 快开学的这几天,喻晓澄的补习才终于宣告结束。高中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每个星期只有半天假不说,一到放长假又要发疯似的去补课。本仙女讨厌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她恨恨地想。 补课最后一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又有男生礼貌地邀请她一同坐车回家,然后被喻晓澄同样礼貌地拒绝:“抱歉,我家司机在外面等。” 男性群体可能属于视觉动物,她想。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根据,以前她皮肤黑瘦,身材矮小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男同学过来嘘寒问暖。别人都知道她是喻宇平的孙女,是喻氏集团的二小姐,但鉴于她那时的外貌,竟连过来阿谀奉承的人都没几个。可如今,短短一个暑假的时间,她好像真的就活成了万人瞩目的存在。这感觉就跟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一样,昨天还嚼着馒头将眼泪往肚子里咽,今天就坐在高档包厢里满嘴流油地吃着满汉全席。 人的外貌究竟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多大的改变?她没有研究过。不过偶尔照镜子的时候,她也会惊叹于自己的五官发生的变化。 之前喻恒曾对她的发育做了很生动形象的类比: 他将一个毛巾随意地团成乱糟糟的一团,问筱澄:“看上去感觉怎么样?” “很凌乱,很丑,皱皱巴巴的……”筱澄如实回答。 然后他把毛巾铺开,捋平,上面精美的花纹完完整整地展现了出来。 “现在呢?”他继续问。 “漂亮多了。” “这是你。”喻恒下结论。 ????几个意思??? “你长开了,恭喜你。” 喻晓澄从来没见过像这样夸人的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喻晓澄的容貌变化仅仅只是因为到了应该发育的阶段。 “我听我姐说,喻晓澄整容了,暑假飞韩国飞了好几次呢!”课间的时候,筱澄在女厕所门外听见有人这么议论她。 为什么有些人能把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说得有模有样呢?她搞不懂。 “据说她爸妈为了她这事花了很多钱,不过她家反正也有的是钱……” 喻晓澄大力推开门,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嘭”地一声响。那几个女生看见她进来,互相使着眼色,没再说话。她目不斜视地朝她们走过去,走到那个讲得最欢的女生身边时,故意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她一下。那个女生被撞得往后倒退了半步,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在这么多同伴面前,到底面子挂不住,她索性冲着筱澄的背影喊:“都知道你整容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家里有钱了不起吗?你爸妈花了多少钱让你整容了?” 我去,这天底下当真有这么蠢的人,本小姐刚才没理她是给她台阶下,哪里还有哭着喊着要找麻烦的道理? 喻晓澄转身,走到那个女生跟前,然后扬起了右手。 那个女生以为她要打她,下意识地把头一缩。没想到喻晓澄只是把手掌伸到她眼前,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没花多少,也就这个数,五十亿,美金。” 周围迅速地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于是,喻晓澄的英勇事迹又添了一笔,并且在全年级甚至全校范围内,被百无聊赖的学生们津津乐道着。 ———————————— 放学之后,司机把筱澄送到喻天宸小朋友就读的幼儿园门口,筱澄下了车等他放学。 没过几分钟便看见天宸背着小书包笑嘻嘻地朝她招手,然后屁颠屁颠跑过来。筱澄走过去一把抱起他,掂了掂,然后皱着眉头说:“喻天宸,你又胖了。” 天宸小朋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嘴巴往下瘪了瘪,下一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伤心的样子和愤怒的眼神,活像喻晓澄是拐卖他的人贩子一样。周围的家长也纷纷向这边投以询问的目光。 坐进车内,天宸小朋友仍旧哭闹不已,不过幸好筱澄早有准备,从书包拿出一根棒棒糖,在天宸朦胧的泪眼前晃了晃,问他:“吃不吃?” 天宸瞬间停住了眼泪,一边伸手一把将棒棒糖夺下,一边朝喻晓澄投以警惕的目光。待他剥下了糖纸,将棒棒糖含在嘴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终于变得柔和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但为了防止刚才的情况出现反复,仍需要巩固一下。 于是,正开车往喻宅驶去的王叔一路上都听见了如下话语: “我们天宸身材最好了,对不对?” “天宸以后可是要当男模特的对吗?” …… 果然是资本家的女儿,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啊…… 到达喻宅之后,筱澄牵着还在舔棒棒糖的天宸下车。两人走到大门前,筱澄开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准备进去。走在前面的筱澄突然看见了客厅里的两个人影,然后迅速转身,下蹲,一手抱起天宸,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两人退出门外,大门又重新在他们面前缓缓合上。 天宸用黏糊糊的小手抓着筱澄的手背,试图将她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但筱澄仍保持着这个姿势不为所动。 天宸烦躁地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筱澄终于放下她的手,对天宸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姐你蒙我眼睛干嘛?”天宸问。 “因为,有些场景,少儿不宜。”筱澄说。 第四十一章 疑问 蓝天熠的心理学小课堂: “情侣之间总是需要一些亲密的行为来表明对彼此的爱意”,学心理学的好处是,就算没有经历过爱情,也能知道正常的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蓝天熠一边讲课一边心里这么想,“你们知道吗?很多时候,肢体能比语言传递更多的感情”,他的手掌心向下,五指微张,在胸前比划着浮动,这是他讲课的习惯动作,“比如当一个人悲伤的时候,言语上的安慰往往是苍白无力的,可是,如果你给他一个拥抱,或者只是简单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的心里就会觉得好受很多。那么,情侣之间其实也是一样。当你真的真的很爱一个人,你会发现就算是最华丽的语言也没办法表达心中的感情。于是便有了拥抱,亲吻,抚摸,甚至是性行为。” ———————————— 有人要进来了。在与喻恒亲吻的时候,初晨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现了这样的念头。可也只是闪现而已,下一秒,她又沉浸在了喻恒温柔又强势的吻带来的窒息感中。 不能在这里。她又想。张妈在厨房做饭,随时都可能出来,被她撞见不好。正想着,被喻恒吻得酥麻的唇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半睁开蒙了一层水雾的大眼睛。 林初晨,你不专心。喻恒放轻了力道,嘴唇辗转在她香艳的红唇上说。初晨才刚换了口气,呼吸便又被他堵住,是明显比刚才更加霸道的吻。她一直觉得喻恒属于比较温柔体贴的男人,可是,在某些方面,例如在和她的肢体接触上,他又表现得粗暴而野性。再加上他看她时灼人的视线,初晨觉得,这个男人可能本质上还是危险的,不管他平时如何迁就她、顺着她。就像现在,她被他牢牢地抵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唔……”他的舌尖肆意地在她嘴里攻城略地,舔吻着她的口腔内壁,复而又勾着她的舌头舔舐、缠绵。初晨完全抵挡不住这样攻势,大脑一片迷糊,嘴里忍不住溢出阵阵呻吟。 她不知道吻了多久,实际上,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只知道,在喻恒放开她的时候,她狼狈地大口喘气,而他还像意犹未尽一样,将唇久久地印在她的嘴角不肯离去。 “初晨。”他沙哑着嗓子喊她。 “嗯?” “和我住一起吧好不好?我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他的声音低沉。 ———————————— 喻宅花园的某个角落里,天宸小朋友皱着眉头坐在秋千上晃荡,身后是心不在焉摇晃着秋千的同样皱着眉头的喻晓澄同学。 “为什么我们刚才不进去?”筱澄身前响起天宸稚嫩的童音。 她微微低头看着坐在秋千上的那个小小身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我现在要怎么回答?你喻恒叔叔正和他的未婚妻在沙发上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万一天宸又问什么叫“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刚才……不太合适……”喻晓澄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少儿不宜是什么意思?”天宸又问。 “……这个”,筱澄想了想,决定把这个问题甩给喻恒,“你等会儿去问喻恒哥。” 又过了一会儿,天宸嘟起小嘴:“天宸肚子好饿。” 喻晓澄忍不住在心里对喻恒咆哮:为什么明明是你做的事却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 “咱们再等一会儿。”筱澄柔声说。 “可是天宸肚子真的好饿。”天宸皱着小脸,快要哭出来。 行了,已经到这小家伙的忍耐极限了。喻恒,本公主已经尽力了。 她弯腰,将天宸从秋千上抱下来,重新走到大门口,本想直接按指纹开锁,转念一想,弯起手指开始敲门。 ———————————— “有人在敲门。”初晨说。然而趴在她身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 她将头偏了偏,离喻恒远了点。他这才抬起头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神情复杂地立在面前。 喻晓澄一脸别人欠了她钱的样子,眼睛却有隐藏不住的期待,就像有什么好戏将要上演。喻天宸紧紧揪着喻晓澄的裤管,小葡萄眼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般这小家伙露出这样的表情,通常就表示他的肚子已经饿到极限了。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饥饿状态里还藏着一点点疑惑,就像某个问题没有得到满意的解答。 喻恒看着眼前不处于正常频道的两个人,轻轻地挑了挑眉。 ———————————— 张妈发现今天餐桌上的氛围有点诡异,虽然喻家的餐桌难得太平,但今天尤其不一样。 首先是喻天宸,平常吃饭都坐在喻恒身边让他夹菜,今天却紧挨着喻晓澄,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饭,那极度紧张的样子与片刻不停的动作就跟饿了八百年似的。然后是喻晓澄,假装低着头吃饭,实际上眼睛却在对面坐着的喻恒和林初晨之间来回移动,看似有满腹疑虑,却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问。 初晨想,以她从前和筱澄的接触来看,她不该是今天这么沉默的样子。莫非……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沙发上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有人要进来了。那绝不是胡思乱想,因为当时她确实听见了门那里有轻微的响动。 她不禁看了一眼筱澄,没想到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后者马上像触电了似的将头低了下去,并且,脸微红。 初晨眯起了眼睛。 虽然承认这个事实略微难以启齿,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筱澄应该是看到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喻恒。 喻恒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饭,那高贵优雅的姿态,专心致志的样子,就像正在品味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味。 ??对此还有什么疑问???没有谁的脸皮能比喻恒更厚。初晨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正在大家准备彼此都不说破,继续一片沉默地把这顿饭吃完时,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安宁——不过,打破尴尬的结果无非是使场面更加尴尬而已——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填饱了肚子心情大好的喻天宸小朋友,眨巴着葡萄眼问:“喻恒叔叔,少儿不宜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不同的人却有完全不同的反应。 喻晓澄:小祖宗,你还真的问出来了?! 林初晨:他为什么叫喻恒……叔叔?? 喻恒:这小子耿直的性格是遗传谁?? 第四十二章 脸皮 喻恒是谁?是用流氓又变态的手段将喻氏集团一步步扩展到今天这种程度的,被同行恨之入骨但又拿他毫无办法的,在一场场残酷的商战中把对手毫不留情地连根斩除的,喻家大少爷啊。怎么可能被喻天宸一个小小的惹人尴尬的问题给问倒呢? 他挑衅似的淡淡地看着满眼无辜的喻天宸小朋友,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呵,少儿不宜是什么意思吗?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答复。不,不止如此,就算你问我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也可以一五一十地向你解释清楚。 他放下了碗筷,刚准备开口,没想到坐在旁边的人先一步替他回答了。 “少儿不宜的意思是”,初晨淡然地说,“儿童不适合观看或者体验的,一些事情。” 喻天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噢……”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喻恒问。 “没有了。”天宸摇头,乖乖地重新开始吃饭。 喻晓澄伸手摸了摸天宸毛茸茸的脑袋。 今天她也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像自己面前这两位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最好不要惹。 于是剩下的时间,大家继续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 从刚才开始,初晨的心里就有一个疑问。在回学校的路上,她下意识地不停看正在开车的喻恒的侧脸。 “有话想说就说吧,被你这么看着,我没办法专心开车。”喻恒瞟了她一眼。 “我确实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初晨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还是问出来:“你,到底多少岁?” 在面对初晨的时候,与年龄有关的事情是喻恒不想触及的禁区。他仍然不是很想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连二十岁都不到,而他却已经快三十岁的事实。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潜台词是,难道你不知道我多少岁吗? “啊,因为今天听见天宸叫你叔叔……” 果然又是喻天宸惹得祸。 小孩子的误称罢了。本来喻恒准备这么解释,但转念一想,换了语气。 “五十岁,我的真实年龄。和你订婚之前,特地去整容医院整了个容,拉了个皮。” 下一秒,初晨笑倒在副驾驶座上。 就知道她会懂我的点。喻恒想。 她笑起来真可爱。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嘴里露出了整整齐齐的牙齿,还有一颗虎牙,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又添了几分俏皮,跟平时清冷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正笑着,她又假装揉着眼睛,故意略带哭腔地说:“我好可怜。” 喻恒忍不住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 刚开学的时候,校园里总是热闹非凡。初晨照例让喻恒在距校门一个街区的地方停车,剩下的路程她自己走过去就好。 下车之前,喻恒拉住她:“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要不要和我住在一起,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这个问题对于初晨而言,有点过于开放。 “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喻恒痞气地笑着。初晨在他把“答应了”这三个字说出口之间,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考虑考虑。”她说。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而是留下一个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 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女孩子还是要更加矜持一点不是吗? “你要多长时间考虑?”如果阿诚在的话,就能发现此时老板脸上的笑容,和在谈判桌上时别无二致——那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 “大概……一个月?”初晨犹犹豫豫地说。 “时间太长了。一个星期。”喻恒给出了自己的期限。 “半个月?” “不,一个星期。” “好吧,那我一周后再给你答复。”初晨妥协。 “期待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喻恒意有所指。 “……”初晨决定不理他,转过身准备直接下车。没想到身体却直接被扳过来,喻恒扣住她的下巴,在她微张的嘴唇上狠狠吮吸。 “你又忘了这个。”他说。看着她微红的脸,他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到宿舍之后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嗯。” “晚饭你准备在哪儿吃?”喻恒发现她明明还没有走,他便开始策划下一次约会。 “食堂。” “我陪你一起。” 别啊,你一去就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一口也吃不进去。初晨对于他上次在食堂吃饭的场景印象深刻。 “我不想太高调。”初晨说。 “我一个人去,什么人都不带。” ???就算你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好吧。万里挑一的身材和相貌,还有那一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服,走在哪里都是焦点。 初晨决定换个思路。“你平时都在哪里吃晚饭?”她问喻恒。 “公司的食堂。” “那我去你们公司?” “好,等会儿我来接你。” ———————————— 喻晓澄答记者问: 记者:在你眼里,你哥哥和你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呢?一定都是非常优秀的人吧,一个要管理喻氏那么大的集团,一个是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而且能力相当杰出,这样的两个人,还真是登对呢。 喻晓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哈,他们和正常人很不一样。你等会儿采访他们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记者(略微汗颜):……为什么会这么说? 喻晓澄:他们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同,脸皮也比别人更厚一些。你可能会被他们噎得说不出话来,而且是在他们并非故意的情况下。 记者:……看来喻小姐深有体会。 喻晓澄(耸了耸肩):是啊,我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已经习惯了。 第四十三章 宣传片 初晨到了寝室之后,发现赵晓娟也在。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又变了模样。头发拉成了长直发,剪了个空气刘海。如果说她之前走的是性感路线的话,那如今应该算是清纯路线了。挺好看的,初晨想。虽然她自己懒得把太多时间花在打扮上,不过对于别人精心装扮过后的赏心悦目她还是表示由衷的赞美。 但她并没有把这种赞美用语言或者是表情表现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赵晓娟身边,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床铺。 赵晓娟的床位上仍然空空如也,看来她这学期并没有搬进来住的打算。也许她过来只是因为有些东西落在这里,想要拿回去罢了。 初晨如今仍记得上学期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打她的那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当时初晨下手极重,打完之后自己的手掌心也火辣辣的疼。而赵晓娟用错愕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基本上不发脾气,甚至连普通的情绪波动都很难有的林初晨。初晨当然也还记得,那天晚上她从宿舍出来之后,走在繁华的北京街头,像冰冷的雕塑一般无声地流泪。止不住的眼泪也证明了,在此之前,她确确实实把赵晓娟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确实向她付出了那颗如石头一样的真心。 只是,真是可惜。初晨一直觉得与赵晓娟还算相处融洽,没想到这段友情最后还是走向了分崩离析。 她在打理床单的间隙,听见门发出“嘭”地一声响。 赵晓娟走了。她停止了整理东西的动作,转头看向那关得紧紧的门。 其实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期待,赵晓娟会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关于之前的那次争吵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选择性遗忘对于初晨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忘记那件事,她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的。可是,门已经彻彻底底地关上了,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期待了。 不过,也无所谓。在初晨的生命里,总有太多的人来来去去。走便走了,她也不想挽留。尽管会有一点点遗憾,但那又如何呢,生活里有遗憾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件都要努力弥补吗?她不想费这些心思。 她安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重新开始铺床单。平静的表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下午去学生会的时候,气氛有点不同寻常。每个人跟初晨打招呼时的表情都很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他们的笑容都有点像看好戏的感觉。 不过,当她看见了视频播放器上正在循环播放的学生会宣传片,才明白并不是自己多心,他们真的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当时制作宣传片这件事初晨全程没有插手,而是交给了一个学姐负责,这个学姐是鲁文律极力推荐的,据说是艺术学院的一个剪辑高手。初晨想,既然她能得到鲁文律的赏识,必有其过人之处。于是她只配合了宣传片需要的一个采访,便撒手不管了。 现在她站在视频播放器前,看着这个宣传片。里面她接受采访的部分,被剪得支离破碎。 ——对于和喻氏集团总裁的新闻,主席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记得那天的新闻头条好像是“喻氏集团总裁疑似包养女大学生”?配图是舞会上偷拍视角下的她和喻恒站在一起的照片。新闻虽然很快被压下来了,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仍然已经有不少人知晓。 而初晨当时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清者自清”。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因为她从来都懒得多费口舌向那些不相信她的人解释。 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至于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没那份心思追究到底。 如果他们不相信你了,就算说得再多,在他们眼里都是苍白无力的辩解。还不如沉默。 初晨当时是这样想的。 可是视频上却把她说的这四个字剪掉了,直接换成了她的脸部特写。 那时她听见这个问题时,惊讶了片刻,然后面容稍稍缓和,嘴角微勾,眼睛里一抹嘲讽的笑意一闪而过。“清者自清。”她说,冷漠的语气里藏了一丝讽刺。 这是她面对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时的一贯反应。林初晨就是这样的人,除非被伤得彻骨,平时的一些小打小闹她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当然会委屈,也会不甘心,不过她不想当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每件事都计较那么多的话,还活不活了?每天以泪洗面算了。她这么想。 但是那些看过宣传片的人,可远没有这样了解她。那个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在他们眼里与变相承认无异。就连初晨现在自己看,都觉得她的表情传达的信息是——我就是被喻总包养的那个女大学生。 原来只需要剪掉四个字,就能让事实变得面目全非。 从小到大,不论生活在哪个群体之中,她最终总是会变得声名狼藉。就算她什么也没做,一直安分守己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外界也总会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猜疑和流言蜚语。于是初晨明白,原来做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也可以这么容易。他们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你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或者你得到了很多人都眼红的东西。 这样想来,自己的心脏真的就能变成铜墙铁壁,再多的误解和非议也能百毒不侵。 可是,喻恒呢? 初晨在不断闪烁的液晶显示屏前攥紧了拳头,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痛。 她无所谓啊,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比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这次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但是,她没有办法忍受别人这么对他。 喻恒什么也没做。 初晨在别人偷偷摸摸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朝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主席走路的样子,有一股肃杀之气。”有人窃窃私语。 原来我也,有软肋了。初晨的脑海中浮现出喻恒轮廓鲜明的侧脸。 她知道,他有能力,也有权力。能坐上喻氏集团总裁这个位置,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个小小的误导性的宣传片,也许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她同时也发现自己真的很生气,也很心疼。她是那样地护着他,不舍得他受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诋毁和伤害。 第四十四章 开会 初晨刚到办公室那层楼,秘书处的部长便追上来告诉她:“今年的招新工作做得很成功,前来面试的人起码是去年的两倍。” 初晨走在前面,脚步不停,过了半晌才冷笑着说:“来面试的人是不是都特别好奇,校学生会主席是个怎样的人?” 跟在她后面的秘书处部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准备推门进去的同时转过身来对那个部长说:“把参与过宣传片制作的人都叫来,半小时后我在会议室等他们。”然后,她“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初晨坐在办公室的那张用劣质皮革和泡沫海绵制成的沙发上,突然感到有点疲惫。她才刚开学第一天,就有这么多烦心事。这个世界,能不能稍微多一点和平与爱呢。 她强打起精神,开始思考半小时后的会议该说些什么。 ———————————— 学生会的人都觉得林初晨的情绪难以捉摸。她很少表现得特别高兴,也很少表现得非常生气。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处于一种极其冷淡的状态,好像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有时候举办的活动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会毫不吝啬地赞扬:“这是你们的功劳,真的很棒。”脸上有笑意,但也算不上特别开心。有时候搞砸了一些事情,她会说:“这次做得不好。”语气淡淡的,谈不上生气。 她是怎么当上校学生会主席的呢?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她的性格好像不是那种政治正确的类型,相反,她给别人的感觉更多的是随性和洒脱。这从她当上主席后说的一番话中可以看出来: “我不想做那种独裁的人,所以有一些需要做决定的事情,我会更多地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也不喜欢用非常严格的规则去束缚别人,我只看结果,至于你们具体怎么做,由你们自己做决定。如果今天不想工作,那也无所谓啊,只需要在最后期限之前把任务完成就行。另外,我知道你们很讨厌开会,我也很讨厌开会,所以我会尽量把每次会议的时间控制在一小时以内。” 事实上,她每次开会的时间基本不会超过四十分钟。比起其他领导者习惯性地侃侃而谈,她的语言更为简洁明了,详略得当。只说必须要说的话,没有必要的一律不说。是恰到好处的惜字如金。 此刻她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一如既往是一脸淡然的表情,或者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初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开口,但她没有立刻说宣传片的事情。 “我想大家可能都还不太了解我”,她没有看他们,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桌面,“不过这也因为我不是个那么容易敞开心扉的人。” 她慢慢地呼吸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会有很多面。之前我听见有人评价我,说我和历任的主席都不一样。性格没那么强势,从来都是不争不抢。 我暑假在家的那段时间,我妈讲了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情。 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给我买了一个洋娃娃。其实从小我都对那些布偶玩具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因此那个洋娃娃被我随意地扔在卧室的某个角落里。 有一天,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来家里玩,她很喜欢那个洋娃娃。而妈妈见我不是那么在意那个玩具,便自作主张地送给了她。 送给她之后,我发现我竟然很生气,而且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那个洋娃娃,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决定重新把它夺回来,尽管我不是很喜欢它。 妈妈说,那时我用尽了一个小孩子能用到的所有手段,甚至不惜用最喜欢的漫画书,去交换那个我不喜欢的洋娃娃。不过最后,我终于如愿以偿。洋娃娃重新变成了属于我的东西,重新被我丢弃在卧室的某个角落里。 一直以来,我很难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东西产生非常强烈的好感。所以我从来不争不抢,因为那些都不是我特别渴望的。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要想让我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情,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认为自己遭到了挑战,或者更加直白一点说,有人要抢我的‘洋娃娃’。那个时候,我会选择不择手段地去和那个人争夺,直到最终取得胜利。 不知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不善良,也不温柔,我之所以不发脾气,好言好语,是因为还没有人触碰到那个底线。 可是刚才,在我看见宣传片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很熟悉的感觉。 有人向我发出了挑战。 当然,我非常乐意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是什么样的。 从小到大,我没有输过。只要是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下定决心要抢过来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想知道原因吗? 因为我会竭尽全力。是那种不给自己留退路的竭尽全力。是那种就算会两败俱伤也要争夺胜利的竭尽全力。 所以我会赢。” 初晨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坐在会议桌上静默的人群,然后合上文件夹,站起身来。 “散会。”她说。 没有一个人动。 初晨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会议室。 就在她拉开门,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人说:“是鲁文律让我们这么做的。” 初晨停了一下,没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第四十五章 初到喻氏 下午六点,初晨接到喻恒的电话,他说司机在校门口等她。 初晨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握着手机,眺望着远方淡远的天色。夏天已经彻底结束了,暑气退去,气温变得平缓。黄昏的时候天上再难看到色彩浓烈的厚重云朵,夏季的火热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变淡,变远,变透明。 天朗气清,云卷云舒,又到了没有颜色的秋季。 初晨问,为什么是司机。 喻恒说,他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隔着电话,初晨仿佛听见了他走在宽敞的走廊上的脚步声。那是昂贵的男式皮鞋和光洁的大理石地接触的声音。 这么忙。她想。 好,我马上就来了。她说。 才走到校道上,便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bentley,走过车子旁的路人,无不放慢脚步侧头打量。一辆豪车停在高校门口,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初晨走过去。站在车门旁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微微弯腰为她打开车座后门。 喻恒到底有多少车,她突然好奇。 ———————————— 车子平缓地开往喻氏集团。 到达目的地之后,她下车打量着那一群林立的高楼。是完全严肃冷淡的都市现代建筑风格,每栋大厦的玻璃墙壁上,都有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喻氏集团。那四个字遒劲潇洒,大气磅礴。明明只是单纯的视觉冲击,初晨却有一种如雷贯耳的错觉。 电视剧也不敢这样拍吧,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喻氏集团的办公楼竟是这般成群结队地矗立着。 听说“喻氏集团”那四个字,是喻家的二小姐写的。司机说。 真是厉害,初晨赞扬道,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家之笔,没想到这么大气的字,竟然出自一个女孩之手。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第一次遇见喻晓澄时,她背着大大的书包,瘦瘦小小的身体跌坐在机场大厅冰冷的地板上的情形。 林小姐,进入大门后右转,最后一个印有烫金花纹的电梯是总裁专用电梯。司机提醒她道。 谢谢你。她说,语气诚挚。 和喻氏集团总裁订婚的好处之一,是她拥有了很多项特权。以前她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从来都是她眼睁睁地羡慕着别人拥有很多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她终于也有了一点点被别人羡慕的资本。 她走进大门,径直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前台小姐看初晨脸生,便急急地在身后叫住她:“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 初晨迟疑地转过身,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好像也不妥,初晨想,确实是有必要给前台一个解释。 “我找喻恒。”她说。 前台的那几位年轻小姐一时都没说话,面面相觑地交换着眼色。 没几个人敢这么直接地喊总裁的名字,喻氏的员工绝对不会,就算是有生意往来的大客户也不会。谁不是恭恭敬敬一脸笑地喊喻总,要么是叫老板。而眼前这个气质出众、长相清丽的美女,却这么不按常理,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和喻总的关系。 初晨没想过她们会这样想,只是看见她们犹犹豫豫的神色,以为自己表述得还不够清楚,便又加了几句:“就是,你们总裁……之前我跟他联系过,他让我直接上楼找他。” 不远处的电梯门“叮”地响了一声,然后缓缓打开,喻恒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朝这边走来。 “怎么了?”他立在初晨面前,问她。 前台小姐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怎么,正准备上去找你。”她说。然后又主动挽上他的胳膊,抬起头看他:“我们上去吧。” 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前台小姐在感激初晨为她们解围之余这么下结论。 “她们为难你了?”进了电梯之后,喻恒问她。 “没有”,初晨说,“怎么可能,从来都是我为难别人。” 喻恒忍不住笑了笑。果然她一来自己的心情就会好很多,他的脸部肌肉已经绷了一下午了。 “你不是在开会吗?”她问。 “中途偷偷跑出来了。”实际上现在会议室的人都在安静地等着他回去。 喻恒的办公室在顶层,四周全是单向玻璃,像一个巨大的水晶盒。抬起头,天空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在这里等我,我开完会再来找你。”他摸了摸初晨的头发。 “嗯。”她点头。 ———————————— 喻恒的相关知识小科普: 订婚之前,喻恒作为千年难遇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是不少少女梦想中的对象。 表面上看,他几乎符合所有完美另一半的条件,因此,有不少相信童话真的存在的灰姑娘们,希望她们能有幸得到王子的青睐。 于是,终于有一天,喻氏集团某个按捺不住自己的年轻女员工做了一个这样的举动。 其实这种戏码几乎在所有的脑残偶像剧或者小说里都出现过。 那天,喻恒一如既往地上了总裁专属电梯,就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时候,突然跑来一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女子,一边喊着“等一下”,一边伸手想要阻止电梯门合拢。 平心而论,喻恒是个非常绅士的男人。就算他当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按下了开门的按钮,让那个女员工进来。 女员工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自认为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学历家境等也还算不错。一进喻氏集团,见现任总裁不仅年轻、长相帅气、还单身,便打上了喻恒的主意。 女员工进了电梯之后,喻恒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他不喜欢女人身上香味太浓,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而女员工一直站在那里,迟迟不按楼层键。喻恒注意到她穿着很短的裙子,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好几颗。 上班还衣衫不整。他心里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你去几楼?”他终于忍不住问。 “啊?”女员工故作惊讶状,似是不相信他会主动跟她说话,“啊,我去十五层。” 语气做作,神态夸张。喻恒对她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帮她按了楼层。 到了十五层后,喻恒以为他可以摆脱这难闻的香味了,但,他想错了,这还只是个开始。 女员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啊”了一声,高跟鞋一崴,整个人歪坐在地上。 “我脚崴了……”她竟似有抽泣声。 ????你走个平地也能崴脚??? 喻恒保持着居高临下的站姿,不为所动。 “喻总……我好疼。”她还真哭出来了??? 喻恒掏出手机跟阿诚打电话,叫他到十五楼来。 等待阿诚过来的间隙,喻恒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那个部门的?” 女员工心中大喜,原来总裁们真的吃这种脑残的一套。 “我叫肖菲菲,是财务部的。”她声音娇弱地说。 阿诚过来之后,将肖菲菲扶走。仿佛经历了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喻恒终于回到办公室,转头便跟李理说:“财务部有个叫肖菲菲的员工,马上将她辞退。” 李理不解。 喻恒又补充道:“还有,跟hr说一声,让他们别再招像肖菲菲那样脑残的人了。再招这样的,连着他们一起辞退。” 第四十六章 承诺 初晨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仰着头看玻璃屋顶。 天空的颜色正逐渐加深,变暗,轻浅的丝丝云彩镶上了墨蓝色的边。她用手抓了抓,然后慢慢张开手指,飘动着的云就好像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了。 怔了片刻,她慢慢将手放下来,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么大了居然还有这样幼稚的举动。 她将视线收回,转而打量喻恒的办公室。简约的黑白线条,大气的空间构造,低调之处尽显雅致和奢华。一如喻恒这个人,处事从来不张扬,也不讲究排场。他的千万豪车颜色一律是黑色,从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哥那样将车子改造得花里胡哨。可就算他再怎么低调,往人群中一站,别人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不俗。那强大的气场和慵懒贵气的姿态,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木质书架上零散地摆着书,初晨好奇地过去看了看,发现全是金融类的书籍,大部分是英文。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连相框都没一个。唯一一处与这个严肃的房间格格不入的地方,是书桌上摆着两盆绿色植物。 叶片饱满,泥土湿润,证明它们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初晨突然想起之前在爷爷送给他们的高级公寓里看见过的多肉植物,也是这般青翠欲滴。 嗯,果然他属于温柔、有爱心的那种男人。初晨想。 她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等着喻恒回来。不经意地一转眼,却恰好瞥见角落里的墙上,挂着一把瑞士军刀。暗沉的纹理,泛着有质感的金属光泽,像一只沉睡的野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安眠。 初晨走过去,拔出刀柄,冰冷又锋利的刀刃便一点点占据了她的视线。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然后收起刀刃,重新挂在墙上。 喻恒的身上,有很多故事。她每次看见他的眼睛时,就会这样想。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看不见的情绪在眼眸深处蔓延。很多个深夜,他时常打电话给她,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诉说着对她的想念。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总是这样说。 初晨将他的这句话理解为,他不喜欢过这种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他喜欢的生活是另一种模样,可惜他没有能力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喻恒,不要勉强自己。”初晨这么回答他。 喻恒就笑笑,然后对她道晚安。 现在初晨站在喻氏集团的顶层,隔着玻璃俯视着在她脚下匍匐的楼房。这个高度,是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拼了命想要爬上来的,可是站在这里,又能比谁快乐多少呢。 ———————————— 喻恒拎着饭菜上来时,看见初晨正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一本杂志。橘黄色的柔和灯光笼罩着她的身体,沉静的表情让这个房间都变得宁静、安详。 喻恒想,要是每天下班以后都能在家里看见这个身影该有多好,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便再也不会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初晨听见开门声,朝他看过来,柔软的长发从她的耳后轻轻滑落。 “吃饭了。”喻恒举了举手里的盒饭。 ———————————— 菜里居然有鱼。 初晨娴熟地将鱼刺全部挑出来,夹了一半鱼肉到喻恒碗里。 “这里的夜景真美。”初晨一边吃一边看着外面光彩琉璃的霓虹世界。 “从这栋办公楼眺望的景色还不算最美,下次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喻恒说。 “去别人的地盘总是不好意思的……” “和我结婚后,整个喻氏都是你的。” 初晨听见这话之后,表情呈呆滞状,咬着筷子呆呆地看着喻恒。 喻恒很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会不会嫣然一笑,然后主动把红唇凑过来说,我爱你。 或者是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也挺好。 可实际情况,总会与想象相差甚远。 初晨呆滞了几秒钟之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似的,扑哧一笑,然后迅速侧过头,如帘子一般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喻恒只能看到她弯弯的眉眼和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到颤抖的身体。 此前他还以为,这样霸气侧漏的告白,没有哪个女孩会不买账。果然在林初晨面前,不能用正常女孩喜欢的方式与她相处。 “你笑什么?”在初晨持续抖动了十几秒后,喻恒终于忍不住发问。 初晨转过头来,眼睛弯弯。她伸出手掸了掸喻恒的肩头,笑着说:“喻恒,你太可爱了。” ???喻总至今还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评价自己??? 这……他一时语塞。 随后,他听见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初晨声音温柔地说: “我要整个喻氏做什么。只要有你就够了啊。” 她的眼睛和屋顶上的夜空一样,闪着熠熠星光。 ———————————— 喻晓澄相关知识小科普: 在喻晓澄还没开始发育的时候,用喻恒的话说,就是她还没长开的时候,喻家二小姐就凭借自己的才华而名扬千里。 才华之一是写得一手潇洒霸气的毛笔字。 据说,是因为喻晓澄小时候太能闹腾了,她爸妈为了让她性子静一点,便将她送到一位写得一手好字的老先生那里。谁知道喻晓澄刚到老先生那里练了两天,老先生便无比激动地握着她爸的手说:“此女,可塑之才啊!” 她爸远远地看着自家女儿握着毛笔字的样子,小小的身影,专注的样子,还像是那么回事。 于是,喻晓澄这一练,便是几年。 某天,喻恒坐在去公司的车里,远远地看见那灰色的大厦上挂着“喻氏集团”四个醒目的大字。是规规矩矩的黑体字。 呆板。他想,迟早把这几个字换掉。 回到喻氏宅邸,正巧碰见喻晓澄在练书法。龙飞凤舞的行书,潇洒地直立于雪白的宣纸上。 好看,喻恒眯起了眼睛。洒脱,大气,随意中又不失章法,挺好。 于是喻恒对筱澄提出让她来写“喻氏集团”这几个字,喻晓澄难得爽快地一口应允。然后她大大方方地在写字台前坐下,双手掌心向上,轻放于桌面,看着喻恒。 喻恒看她坐着不动笔,在迟疑了几秒后,才明白她这个姿势应该代表着“笔墨伺候”。 行吧,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他把宣纸在桌面上铺平,砚盘摆好,毛笔吸饱墨水置于喻晓澄手上。一旁站着的张妈看得目瞪口呆。 喻晓澄这才开始动笔,不一会儿写完了这四个字之后又左右端详。不太满意,她摇了摇头,将写好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又保持着掌心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喻恒重新铺纸。 就这样来来回回起码数十次,喻恒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极限的时候,喻晓澄终于对自己写的这四个字表示满意。 喻恒默不作声地把那张纸收起来,抬头直接对张妈说:“剩下的让她自己收拾,您不要帮她。” 资本家啊,赤裸裸地剥削啊!帮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喻晓澄在心底咆哮。可惜没有任何办法,她还是得自己收拾好桌上的笔墨纸砚。 惨。 第四十七章 理解 回学校的路上,初晨想着那把挂在喻恒办公室墙壁上的军刀。 暗沉的花纹,冰冷的刀鞘,就像一条冬眠的蛇一样盘踞在华丽房间的角落里。 它,仅仅只是个装饰品,还是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呢。初晨好奇。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喻恒的侧脸。累了一天,他的眼角略有疲惫的神色。 初晨收回视线,继续直视前方。 “虽然我没怎么接触过有钱人,不知道其他有钱人是什么样子,但总觉得你和别的人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初晨说。眼睛没有看喻恒。 “哪里不一样。” “就是……”初晨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 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而且越深入地交往就感觉得越清晰。比如就算每天可以赚很多钱,也还是很不开心。拥有很多东西,从来也不炫耀,反倒,就像是负担和拖累一样。按道理讲,人到了这样的高度,不该是这种生活态度。 “感觉你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所有人都羡慕你的生活,但是,你过得很不开心。”车子已经驶到校门的前一个街区,喻恒停车,没接初晨的话。 “我送你回宿舍,晚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喻恒为初晨解开安全带。 他凑近她,手臂绕过她的身体,将安全带放回原位。初晨却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柔软的手指在他坚毅的面容上轻轻滑过。 她看着他,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情绪复杂。 此前喻恒想,自己的婚姻就和人生中很多件事一样,不过是父母之命。本来从未有过奢望会碰见一个能懂他的女人,但他又是何等的幸运遇见的竟是她。那样的与众不同,又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就好像碰见了一个与他的灵魂无比契合的另一个灵魂,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是一个人,再也不用像孤岛一样在这拥挤的世界里孤单地漂泊。 他见她红唇轻启,声音是软软糯糯的温柔:“现在有我陪着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被要求的那一个人,就像傀儡一样,父母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一旦想要反抗,他们就会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从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在别人的眼里,我拥有这么多了,难道还不知足吗。可是我拥有的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要的。 这和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区别。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是第一个。”他说。 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侧,灼灼的目光锁定着她。他期身向前,将她压在座椅上,看着她略微慌乱的表情。 他侧着头,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细细碎碎的啃咬。初晨的手扶着他的肩头,身体轻轻颤抖着。 “喻恒……”她感觉他今天的动作比平时粗暴了几分。 像是为了惩罚她小小的反抗,他的力度又大了些,肆意地在她光滑的颈部留下暧昧的痕迹。他一只手从她的t恤底部钻进去,沿着腰部往上一路摩挲。略微粗糙的男性手掌,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来回抚摸。她****,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攻势。初晨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烫,一阵阵发软。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胸襟,努力压抑着快要溢出嘴角的呻吟。 “唔……别,别碰那里……嗯……”在喻恒试图解开她的内衣扣子时,她意识到这次和之前单纯的亲吻不一样,试图把他推开。 他却无视她的拒绝,直接吻上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 “初晨。”喻恒一边汲取着她嘴里的香甜,一边沙哑着声音说,“我们,不是订婚了吗。” 初晨此刻的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含糊地应着他。 秋意渐凉,车厢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和喻恒相处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初晨才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强势的占有欲。以前,他一直是温柔的。每次他扣住她的下巴吻她的时候,那缠绵的湿吻总能让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细细地吮吸着她娇艳的红唇,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无视着她的拒绝,有点粗鲁地啃咬着她的脖颈,或是直接撬开她的贝齿,趁她没有任何防备时攻城略地。 我们,不是订婚了吗。喻恒这样问她。 她想,是啊,已经订婚了。 她迟早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这个男人。 她知道,他总是被许许多多的人簇拥着,每个人都对他友好的微笑。他的身边看起来那样拥挤,可实际上却又那样冷清。而她的世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讲话,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舔舐着难以愈合的伤痛,孤零零地和正常人的人生对立着。 他们订婚了。拥有了彼此之后,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吧。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十指相扣也能走下去吧。她想。 车窗外,是暗沉沉的黑夜。 第四十八章 喜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初晨整理衣服的时候,喻恒仍把头深埋在她的肩窝,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不肯离开。 “喻恒。”她突然语气严肃。 “怎么了。”他抬头看她,声音沙哑。 初晨盯着他的脸,内心里斗争了良久,终于决定还是把刚才的发现说出来: “扣子坏了,内衣的。” 喻恒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着她脸颊通红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抱歉。”他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歉意。 行吧,第一次听到这么没诚意的道歉。 “怎么办。”初晨问。 “买新的。”他放开了她,理了理她的长发。 于是,车子重新开上了去百货商店的路上。 到达目的地之后,喻恒对初晨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帮你去买。” 初晨看了他一眼。其实她想问,你一个男的去买女式内衣,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她没问。 “我的尺码是……” “刚才我已经知道了。”喻恒打断了她的话。 ????她刚刚想什么来着?他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哦,是她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说习惯用哪个牌子之类的。”喻恒问。 “没有,你随便买吧。”初晨如实答。 “那我就按我的喜好来买了。”喻恒说,其实他刚才就希望初晨能换一种风格的内衣了。 等看着喻恒走进了商场,初晨才回过神来。 ??他的喜好?? ———————————— “所以这是你的喜好。”初晨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着里面的黑色蕾丝镂空内衣。 “之一。”喻恒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刚才从百货商场走出来的时候,后面跟了几个人,手里提满了购物袋。初晨想,她一年的内衣都能不重样了。 “其他的是什么样的。”她问,其余的购物袋全放在后备箱里。 “类似的风格。” 初晨认命似的盖上了盒子,然后转头对喻恒说:“那你先出去吧,我要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换衣服我要出去?初晨从他疑问的目光里读出了这个问句。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他的肩膀一拍,指着车窗外的一个超市说:“看见那个超市了吗,我口渴了,想喝水,你去帮我买瓶矿泉水来,行吗?” 喻恒知道她想把他支开,不过这个理由找得挺完美的,他没有办法拒绝。于是只能开门,出去买水。 等他买完水回来,她已经换好了。初晨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打开瓶盖,浅浅地抿了一口。 车子飞驰在去a大校园的路上。 下车之后,初晨对着一后备箱的购物袋犯了难。这么多,怎么拿上去。就算拿上去了,寝室那么小,也没地方放。 喻恒知道她在考虑什么,拿了几个袋子放在她手里,然后说:“剩下的我拿回去,放在锦江国际那里。” 锦江国际是爷爷送给他们的公寓所在的小区。也是喻恒目前的居所,当然不久以后,也会成为初晨的居所。 “好。”说完之后初晨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她还没有搬进去公寓里就有了她的衣服。她怀疑地看了看喻恒,但后者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上去吧,时间不早了。”喻恒说。 “那我走了。晚安。”初晨朝他挥手。 “晚安。”他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 校门离寝室楼还有一段距离。初晨走在校道上,感受着夜晚略带凉意的微风。 转过一个拐角,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正在拥抱。等她再走近了一点,发现正在拥抱的那一对,正好是自己认识的两个人。其实何止认识,简直是非常熟悉。 赵晓娟的双臂紧紧环着鲁文律的腰,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亲昵地蹭着。鲁文律双手插在口袋里,对她的动作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初晨站在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提着购物袋,淡漠地看着他们。 过了半晌,她拿出手机,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绕道走了另一条路回到了寝室。 她终于明白赵晓娟当时为什么突然同她翻脸。 ————————————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第二天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鲁文律叫住了她。 初晨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青春偶像剧里所有女生都向往的男主角,如果除去他做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的话。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初晨对他说。 “那正好,我请你吃饭吧。”估计鲁文律第一次见林初晨对自己这么热情。 两人来到了校外的一家西餐厅。 初晨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自己面前摆放着的水杯,沉默着没有说话。鲁文律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昨天你怎么那么晚才回去?”他问。 “你和赵晓娟正在交往?”初晨绕过他的问题。 鲁文律笑笑,意有所指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初晨在心里为晓娟可惜,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既不光明磊落,又不负责任的男人。 “昨天看见你们之后,我回去拟了个帖子。”初晨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准备进入正题。 “a大校草鲁文律插足别人的恋爱关系,当第三者,既有图也有文字解读。你说我把这个帖子发在a大的贴吧上,会不会火?”她抬起头看他,眼神澄澈。 “别人怎么会相信莫须有的事实?”鲁文律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别人才不会关心这是不是真的,只要能成为话题。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吗。”她问他,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鲁文律皱着眉头。 “宣传片的事是你让他们那么做的吧。我不想说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她一点点抬起垂着的眼眸,大大方方地直视着他,“别对我和喻恒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我有能力反击。” ———————————— 喻晓澄相关知识小科普: 自从喻恒答应带她参加伍奕也会去的那个舞会之后,喻晓澄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 具体表现为,每天照镜子的时间无限变长,并难得开始购买时尚杂志研究穿衣搭配。而她的这种状态,终于在舞会当天到达顶峰。 喻恒在客厅里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喻晓澄才从衣帽间出来。 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喻恒的期望值也越来越高。本来他以为,等了这么长时间,喻晓澄出来之后会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当他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得老气横秋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突然感到内心苍白无力。 “怎么样?”喻晓澄穿着一身黑色的鱼尾礼服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要我说实话吗”,喻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重新刷新了我对丑的理解。” 最后还是喻恒为她挑了一件礼服。 雪白的公主裙,整体设计俏皮又活泼,很适合喻晓澄这样的花季少女。 “我这么穿伍奕会注意到我吗?”喻晓澄满脸期待地问。 “难说。”喻恒淡淡地回答。 实际上,这场舞会从头到尾,伍奕都没有看她一眼。但是问题不是出在伍奕身上,而是要怪喻晓澄自己。 舞会期间喻恒曾多次鼓励喻晓澄主动前去打招呼。 “你告诉他你是喻氏集团的千金,他不会不理你的。”他说。 “我知道。”筱澄的声音镇定无比,然而抓着喻恒衣袖的手却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丫头就这么点出息??这跟平时大大咧咧和男生一样的喻晓澄是同一个人吗?? 于是,时间就这样在喻晓澄的紧张与焦虑中飞一般地流逝了。 舞会结束后,筱澄简直快要哭出来。多好的机会就被她给这么白白浪费了,欲哭无泪。 “下次我还能再来吗?”她可怜巴巴地问。 “不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喻恒无比惋惜地说。 第四十九章 意外 生活的戏剧性在于,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林海打来电话时,初晨正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窗外是天高云淡的初秋景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踩着落在地上的枯叶步履匆匆。不均匀的风将窗帘吹得一张一合,粗糙的布料不时拂过初晨的手臂,不痛不痒的感觉,让她有点烦躁。 “她走了。”林海在电话里这么说,语气算不上沉重,但也绝不轻松。 没有颜色的秋日,给人的感受是一切都在变远、变淡,林海的声音也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进初晨的耳朵里。 她走了。初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并在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紧握着手里的手机,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马上回去。”她说,声音不像是自己的。 “她那边,可能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你知道的,她只有你一个亲人……” “我知道。”初晨急急地打断了他最后一句话。 结束通话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她努力平复着心情,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拨通了喻恒的电话。 “我要回去一趟,这几天可能都没办法回来。”她说。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喻恒问。 “有一些……事情。” 喻恒沉默了片刻,没再追问下去。 “那我帮你把机票订了,再送你去机场。”他说。 “好。” ———————————— 死亡会是什么感觉,初晨在读初中的时候经常想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比活着痛苦。她那时候这么想。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情景,然后又很自然地想起之前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点都不快乐的回忆,有的甚至算得上她人生中最痛苦的转折。她的生命是她给的,她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和怨恨也是她给的。她还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纠缠下去,谁也不放过谁。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落雨,天空却没有半点要落雨的迹象。她抬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气里飞舞的烟尘快要模糊她的视线。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她终于闭上双眼,微仰着头靠在座椅上。 “有什么事记得跟我打电话。”初晨过安检之前,喻恒对她说。 初晨点头。 她转身正准备走,手腕却又被扯住。 “初晨,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机场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沦为了背景,初晨的眼里只有他说这句话时认真的表情。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作为回应。 第五十章 倔强 飞机起飞之前,林海又打来电话。他说,对不起,爸爸没办法帮你。 初晨说,没事,我知道你很为难。 爸爸这辈子都欠你,也欠她。林海的声音似有呜咽。 我从没有这样觉得。她的嗓音干涩。 初晨最擅长的事,便是在伤心的时候微笑,在情绪起伏的时候装作淡然,以及,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 最后她说,爸,飞机要起飞了,我马上就回来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长途飞行,几乎要耗光她所有的力气。她捏紧了拳头,紧闭着双眼,尝试着放松身体,可胸口上却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让她窒息。 光影变幻,眼前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还有一些其他的她本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 竹条打在身上最疼,会让人伤痕累累,皮开肉绽,但不会伤及筋骨。 爸爸和初晓出去之后,一贯温婉可人的陈端会在初晨面前换一副面孔,展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 她挥舞竹条的模样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宣示着对这个家的绝对主权。 可完事以后,她又会颤抖着跪在地上,抱住满身伤痕喘着气粗重地呼吸的初晨掉眼泪。 “妈妈刚才……妈妈刚才……”,她哭得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初晨倒在她的怀里,连说一个字的力气也没有。她唯一的感觉是全身上下像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晕过去。 过后的几天,陈端会对她很好很好。她会在瞒着初晓和爸爸带她去游乐园的时候问初晨:“初晨不会把那件事告诉别人的,对吧?” 小小的初晨拼命摇头,虽然她身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 陈端会给她粉红色的棉花糖,作为听话的奖励。 再过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初晨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之后,有时候是初晨的身体尚还处于恢复阶段,当然这主要取决于陈端的心情,刚才的画面又会重复地上演。 每一次,初晨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就会很恨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她很想质问她。可是那个女人早就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无影无踪。 那时候初晨还小,只能选择寄人篱下。她没有办法成为乔木,于是便成为了藤蔓,依附着别人艰难地存活。 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活下去,她想。 现在,她过得稍微好了一点点,那个女人却又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带着得了癌症的孱弱身躯,仿佛在向她骄傲地宣战:你现在还忍心恨我吗。 呵,我有什么不忍心。本来我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冷漠无情的性格倒是像你。我一样很恨你,就算你如今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也一样恨你。 她闭着的双眼睫毛轻颤。 飞机缓缓降落。到了武汉的天河机场。 初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机场的,她只知道那时她眼里的世界,就如同末日一般荒凉。 我不知道我承受的极限在哪里,可是上帝啊,这次对我,真的有点残忍了。 她抬眼,天空竟开始落雨。 ———————————— 初晨去武汉的这几天,喻恒每天打一个电话过去。 第一天。 喻恒:“在那边还好吗?” 初晨:“还好。” 第二天。 喻恒:“每天过得怎么样?” 初晨:“还好。” 第三天。 喻恒订了去武汉的机票,当天抵达机场。他站在机场大厅打电话:“这几天心情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初晨:“还好。” 第四天。 喻恒站在一间简陋的单元房门口,大门敞开着。他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消瘦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让他一瞬间心痛到窒息。 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她听到手机铃响的时候,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才滑下了接听键。 喻恒:“你还好吗?” 初晨:“还好。”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声音的来源有点不对劲。她往门口看去,正好与喻恒四目相对。 “你这叫还好吗?”他走到她面前,声音里似有愠怒。 初晨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散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喻恒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他突然有点害怕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情绪,没有语言,静止地站立在他面前。 他想伸手抱住她,不料却被她轻轻地推开了。 “不要安慰我,也不要同情我,不要说些可怜我的话。我不喜欢听。”她说。 喻恒一句话没说,将她搂在怀里。她的身体冰冷,甚至还在发抖。但她刚才的语气又冷漠得像个真的不需要依靠的人。 “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轻的责备,“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到底要我强调多少遍呢。” 第五十一章 不伤心 “我带你去吃饭。”喻恒说。 初晨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她摇摇头,说:“我不饿。” 喻恒皱着眉头:“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垂着头,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好像费了很大力气才平定自己的情绪。复又抬头,脸上除了没有半分血色外与平常无异:“那走吧,你想吃什么。” 两人步行到不远处的一家粥庄。喻恒想,她现在肯定没什么心情,吃点清淡的家常菜就好。 等菜上齐了,喻恒盛了一碗粥放在初晨面前。初晨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勺子,一动不动。 “我不饿。”她盯着面前的瓷碗,又重复了一遍。 “多少吃一点。不吃饭的话,身体会垮掉。”喻恒舀了一勺粥,吹凉了一点点后,伸到初晨嘴边。 她接过他手里勺子的时候,喻恒触碰到了她指尖,冰凉。 “其实……”她迟疑着开口,在想要怎么跟喻恒解释。她这几天胃口极差,吃什么吐什么,这碗粥,就算她逼着自己喝下去,在胃里也待不了一分钟。 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张开干裂的嘴唇,慢慢地吞咽着。 喻恒还很欣慰,以为在他的劝导之下,她终于肯开口吃东西。不料初晨没吃几口,喉咙里就发出一声干呕,然后摇摇晃晃地起身,朝洗手间跑去。 喻恒一愣,急忙追上去,可是迟了一秒,初晨已经把门锁上,任喻恒在外面如何敲门都不打开。 “初晨,初晨,林初晨。”他叫着她的名字,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敲着紧闭的大门,焦急和担心的情绪从心脏蔓延开来。他突然后悔,自己不该在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时逼她吃东西。怪他,都怪他。他宁愿初晨经历的这些痛苦全都由他来承受,也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伤害的样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终于缓缓打开。 喻恒丧失了一贯的从容,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双手颤抖着扶着她的肩膀,问她感觉怎么样。 初晨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昏昏沉沉的睡意突然之间一下子涌来。 这么多天,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被噩梦惊醒,在这个时候想要睡觉,不应该啊。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喻恒的心脏止不住地一抽一抽地刺痛。 她笑的时候,眼睛依旧弯成月牙形。 “喻恒,我撑不下去了……”在她倒在他怀里之前,她这么说,轻飘飘的尾音消散在些微凉意的空气里。 喻恒抱着她失去了意识的身体,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开始不停地摇晃。 ———————————— 之前我曾听说,人到了极度悲伤的时候,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的。那时我还不信,这怎么可能,伤心就哭,开心就笑,人之常情。哭不出来,表明伤得还不够彻底。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连哭也哭不出来的悲伤,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悲伤。 因为那场葬礼从头到尾,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我只是在看见骨灰盒的那一刻,感到胃突然排山倒海般翻腾着,嗓子里泛着酸味,然后便毫无预兆地开始呕吐。我吐得昏天地暗,涕泗横流,到最后没什么东西可吐了,便一阵阵地干呕,仿佛要把胆汁给呕出来。 等这阵噩梦般的呕吐终于结束,我拿纸巾擦了擦嘴,又重新平静地站直了身体。 有人说,她没有感情。说的时候用手指指着我,语气半分愤怒半分嫌弃。 挺好。我宁愿别人说我绝情,也不想让人看出我在伤心。 我穿着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以及黑色的皮鞋,抱着黑色的骨灰盒站在黑色的地板上。我的精神有点恍惚,不太能接受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事实。可惜不管我接不接受,这都是事实。 她的葬礼真是冷清,来的人寥寥无几。亏得我还拿着爸爸给的钱,豪气冲天地包下了一整个酒店。现在看来,真是小题大做。 我站在酒店门口迎宾,脸上堆满了笑,笑到面部肌肉僵硬。我觉得我还好,没什么事,情绪也还算平静,就是胸口总是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 唯一反常的两个地方,是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不能吃东西,因为一吃就会吐。夜晚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奇奇怪怪的噩梦就会缠上我。 无所谓。吃不下,权当减肥,睡不着,晚上看书搞学习。 我佩服我自己,能乐观面对所有处境。 我时常想起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因为之前她一直以光鲜亮丽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以为没有我在她身边,她的生活相当滋润。好像甩掉了我这个拖油瓶,她才能真真正正开始享受人生。可躺在病床上的她,很苍老,也很虚弱无助。我想,那是应该她最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不过我没有给她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温暖。 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都忘了,大致意思是,我很讨厌你?也许吧。不过如今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伤心,有什么好伤心。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从没尽过母亲的责任,把我扔给别人不管的人伤心,我又不傻。 我在无止境的呕吐里这样想。 第五十二章 你不喜欢我 睡觉不可怕,可怕的是失眠和没完没了的噩梦。 初晨满头大汗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跳得飞快。她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动了动双手。手指接触到的是温暖的布料。 再缓了片刻,她的意识才完全清醒,转动着眼睛打量着四周。是一间宽敞的卧室,天花板上挂着简约的吊灯。床边竖着一个木质支架,输液袋的导管正把透明冰冷的液体输进她的手臂里。 这是哪里。 她努力回想着之前的记忆。 我和喻恒去一家餐馆吃饭,然后意料之中地,我吃了几口便想要呕吐,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把门反锁了,因为不想喻恒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吐了很久,胡乱地用自来水漱了漱口,感觉头脑异常昏沉。我打开门,看见喻恒焦急的神情,我好像对他说了句什么,可是到底说了什么我又记不起来了。总之我说了某句话,然后,然后…… 她发觉自己的记忆仿佛被删掉了一样,只留下一片空白。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她想挣扎着起身,可全身上下虚弱得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喻恒端着一碗中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看见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便快步走到床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单的一角,查看初晨正在输液的左手背是否漏针,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是否正常。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在床边坐下,浅浅地皱着眉头,深不见底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她。 “这是你家?”她问,这才感觉自己嗓子很疼。 “在武汉的房子。”他说。 “那上次你来为什么住酒店。” “这里太偏了。” “哦。” 两人没再说话。过了半晌,初晨又问: “我怎么了?”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她不得不问。 “你发烧了,四十度,之前晕过去了。你自己都没感觉的吗。”他轻轻地责备着,语气里却又满是担忧和心疼。 “四十度”,她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我会不会变傻。” 他没有接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她缓慢地眨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里情绪复杂,有心疼,也有愧疚和自责。他们久久地凝视着。此前初晨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对视真的能使感情升温。 他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碎发柔顺地刮在脑后,然后俯身,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吻完后,他没有起身,手肘撑在她的身旁近距离地看着她。她微弱的呼吸柔柔地喷洒在他的脸上,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他很想吻她。 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深吻,就碰一下。他这么想。他重新慢慢凑近她,吻住了她冰凉苍白的嘴唇。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晕倒之后的情景。他看着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紧闭的双眼惨白的面容。晕倒之前,她还笑着对他说,喻恒,我撑不下去了。语气是那样的悲凉和绝望。他横抱起毫无知觉的她,疯了似的冲出了餐馆,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飞驰。巨大的无力和恐惧紧紧地裹住了他,快要让他窒息。 那种让人如坠冰窖的恐惧感,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那时候他才发现,他是那样害怕失去她。她经受的每一次伤痛,就和尖锐的刀片一样,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心脏,血流不止。 想到这里,心里的痛楚又一次袭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张开牙齿,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身下的人轻颤了一下。 然后他起身,结束了这个吻。 “喻恒”,初晨说,“你不喜欢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 说完后,她还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 喻恒保持着半撑在床上的姿势,没动。他看着她的侧脸,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 他咬得不疼,初晨心里明白。但至于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她也不知道。甚至还带着一点埋怨的语气,实在不像她的风格。可说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收回。 “林初晨”,喻恒说,是她从没听过的霸道又强势的语气,“我再也不允许你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竟微微湿润。 第五十三章 睡觉 有人敲门。 喻恒站起来,说:“请进。” 进来一个身材瘦削,长相白白净净的男子。 “喻总,中药我都抓好了。一次喝一袋,每天三次。另外每天上午九点会有护士来帮林小姐输液。” “麻烦白医生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白川笑笑,转头看看初晨,说:“林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的毛病,但是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尤其是高烧,喝了药打了针可能还会反复几次。不过这都是正常的。” 见喻恒还皱着眉,白川又补充道:“喝了药之后胃口会慢慢好起来的。人一想吃东西了,身体就逐渐转好。” “谢谢。”初晨说。 “林小姐客气了。医院那边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白川道别后往门外走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喻恒端起刚才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碗药,自己喝了一勺试了试温度。 “温度刚好。”他说。 “苦吧。”初晨问。 “苦”,他把碗放下,拿起床边的一个遥控器,说:“我把床头调高一点,方便你喝药。” 他摁着按钮,初晨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被逐渐抬高,最后靠坐在折起的床垫上。喻恒把她的枕头往下移了移,让她更加舒服一点。 ???原来有钱人睡的床是这样的???长见识了。 喻恒端着碗,舀了一勺中药,凑近她嘴边。 他以为她肯定会因为太苦而推拒,于是提前便说:“必须全喝了,不许讨价还价。” “这样一勺一勺地喝最苦了,一口气灌下去,再吃口糖,苦的时间就会短一点。”她眨眨眼睛,伸出没有打针的右手端过碗。 “有巧克力吗?”她问。 “有。我去拿。” 等喻恒拿着一盒之前在法国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进来时,初晨已经把药喝完了。她拿着纸巾,慢慢地擦着嘴角的药渍。 喻恒揭开装巧克力的盒子,初晨选了一块五角星形状的放进嘴里。 “还苦吗?”他问。 初晨摇头。 他突然发现林初晨属于很好养活的类型。 ———————————— 到了晚上,初晨输完液,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喻恒说,他要到武汉这边的分公司办点事情,让初晨在家里等他回来。 如果要起床的话就多穿一点,最好不要出门,外面风大,你受不得寒。临走之前他叮嘱道。 知道了,我会很听话的,你放心吧。她笑着捏捏他的手。 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他又说。 遵命,喻总。她一边打趣,一边轻轻地推着坐在床边的他,说:快走吧,当心迟到了。 那我走了。他恋恋不舍地起身,三步一回头地走到门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拉开门出去了。 喻恒走后,初晨决定起床。 她走进衣帽间,发现里面竟挂满了衣服。有很多女式秋装,全是她的尺码,连挂牌都没有剪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她想。 初晨挑了一套家居服换上,又在这栋两层楼的小别墅里四处转了转。书房里摆了书,厨房的冰箱里也放着食物,就连浴室里也有洗漱用品和沐浴露之类的,都是新的,连包装都没拆。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她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喻恒还没回来。她在书房拿了一本书,窝在沙发上边看边等他。 手机响了一下,是喻恒的短信: 茶几的抽屉里放着体温表,你量了体温之后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初晨回复: 嗯。回来时注意安全。 她在量体温的间隙想,她应该还在发烧,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觉。把体温表拿出来一看,果然,三十八度六。不过好歹降了一点,四十度实在太吓人了。 她把量出来的温度告诉了喻恒。 那个女人总会给她留下许多后遗症。她去世了,也要让她大病一场才甘心。初晨捏着手机失了神。要是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碰到她,就让她们的生命线彼此平行地擦肩而过,永远也不要有相交的可能。 她放下书,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依旧不敢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喻恒终于回来。他穿着灰色的卫衣,坐在床边,俯下身看她。 “睡了?”他问。 “没有。在等你。” 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我去洗澡。记得把退烧药吃了。”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白色胶囊,还有一杯白开水。 洗完了澡,喻恒穿着睡衣进来,然后很自然地在床的另一侧坐下,并掀开被单,准备上床。 这……这是要干嘛?! 初晨惊得坐了起来。 “你干嘛?”她问,眼神里略带惊恐。 “睡觉啊,还能干嘛。” “这……不是还有很多房间吗。”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到别的房间睡,没必要和我挤一张床,虽然这张床很大。 “我睡这里,方便照顾你。你不是夜里经常睡不好吗。”喻恒说得有理有据。 初晨第一次见到把“想一起睡觉”说得这么光明磊落又上得了台面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床,并拉过被子,躺下。 “睡吧,我困了。”他微闭着双眼,看上去有点疲惫的样子。 初晨仍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没动。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闭着眼说。 初晨只能认命,伸手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她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喻恒见她隔自己这么远,便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 “你……”他们贴得很近,初晨的脸颊能蹭到喻恒的胸襟,他有力的呼吸声就在她的头顶。 “你身体怎么这么冷。”初晨听见他的语气,能想象得出他在黑暗中轻轻皱眉的样子。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烧。退烧药吃了吗?” “吃了。”初晨在他怀里低声说。 “睡吧。”他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手臂还环着她的腰,彼此的身体贴得很紧。初晨感觉他们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喻恒按住。 “别动”,他在她耳边说,“我忍得很辛苦。” 初晨明白他说的意思,微红了脸,没再动。 房间里逐渐归于静谧,这安静又漫长的黑夜,就像一支悠扬的小夜曲,无色的音符环绕着这个沉睡的城市,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第五十四章 踏实 又是那个关于追逐的梦境。 那个女人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她的速度极快,穿着黑色裙子的身影让人联想到飘忽不定的鬼魅。还只有四岁的我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努力地想要追上她。 可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距离甚至还在逐渐变大。 我磕磕绊绊地奔跑着,时不时摔一跤。摔倒后也感觉不到疼,只知道要快点爬起来。快点,快点,她要跑远了。 最后又摔了一个跟头,再站起来时,她已消失不见。 我茫然四顾,视线却再也触及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只剩灰白的大雾在周围无声地蔓延。 熟悉的恐惧感又一次攫住了我的心脏,让人汗毛直立的凉意慢慢地爬上了我的脊背。我的身体颤抖不止,一滴滴冷汗顺着鬓角滴落下来。 为什么我总是在追逐你。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追上过你。 为什么你把我带来这人世间,又将我狠心地抛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因为那个女人的过世而永远变成了谜。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空灵的声音突然在四周响起。 我不放过你,也不放过我自己。 绝不。 ———————————— 初晨醒来时,看见喻恒正撑着头看她。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正擦着她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珠。床头灯被打开,暖暖的橘黄色的光线在黑暗中开辟了一方昏暗的空间。 “这只是梦,这只是梦。”他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柔声说。 她这才发现她的手正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襟,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现在几点。”她松开手,哑着声音问。 “凌晨三点。” “我吵醒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睡醒了。”他抚摸着她的脸颊。 “继续睡吧,还能再睡一觉。”他说。 初晨摇摇头:“我不想睡了,又会做噩梦。” 喻恒凝视着她,良久,他说:“不想睡就别睡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想听你讲讲你的事情。”初晨说。 “我的什么事情?” “以前的事啊。比如说你上学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你作为富家子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眨着那双大眼睛。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讲讲你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那把军刀,上次看见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把刀有故事。” “噢,对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他,“还有一个我最最想知道的问题——在我之前,你交往过几个女朋友?” 喻恒笑了笑。 “要说实话。我不会生气的。”她补充道。 “我的感情经历就算是实话实说也像在撒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之前,我是没有正式谈过恋爱的。”喻恒说。 “怎么可能……”初晨不信。 喻恒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我觉得她们都没办法理解我,和一个不能懂自己的人在一起,挺累的。”他认真地解释原因。 “所以没有交往过女朋友?” “嗯。” “在交往之前,你就知道她们是不懂你的?” “能看得出来。” “怎么看?” “比如说”,他想了想,“如果我跟她们抱怨工作很累,她们会回答我,那今天就别工作了,休息一天,明天再赚钱也行啊。 可我向你抱怨的时候,你的回答是:那就别做了,人生苦短,何必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这就是不懂我的人,和懂我的人,回答同一个问题的差别。 你能明白吗?”他看着她。 “你不喜欢太政治正确的……”初晨尝试着概括。 “我喜欢与众不同的”,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初晨,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你有自己的活法,而你的活法和大多数人的格格不入。我也一样,表面上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心里的想法却没人能理解。所以我觉得我们是同类。你是可以懂我的。” 初晨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没有说话。 “那”,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有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吗。” 喻恒笑了一下:“你很在意这些吗。” “我就随便问问。”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有点迷蒙。 喻恒想,她应该是又想睡了。 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吗?他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没有吧,他连朋友都只有蓝天熠一个人。 时雨若算吗。他突然想起她。他们算不上关系很好,但毕竟是高中和大学的同班同学,直到现在偶尔也会联系。 “好像有一个。”他说。 “是谁。”初晨半闭着眼睛,语气懒懒地问。 喻恒见她睡意袭来,便把床头灯关了。 “你应该认识。”时雨若很红。 “是谁。”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先睡觉,早上起来我再告诉你。”喻恒轻声说。 “你这么说我怎么睡得着。”初晨嘴上这么说着,意识却开始模糊了。 喻恒没有接话,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让她更快地进入睡眠。 这一觉竟感到久违的沉稳。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的惊醒,就这样伴随着节奏平缓的呼吸直到天明。 自那个女人过世以来,初晨从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第五十五章 女性朋友 第二天一早初晨醒来,第一个动作不是睁开眼睛,而是摸了摸旁边。 是空的。她这才缓缓睁眼,确认喻恒已经起床的事实。 清醒了一会儿,她感觉这个反应很不好。 这才一起睡觉的第一天,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变成了确认喻恒是否还在床上,以后可怎么办。 她抓了抓头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起床,洗漱。 喻恒正在厨房煮面。 以前有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天熠说怕他饿死,便手把手教他做饭。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他的厨艺还算可以。只是这么多年没进过厨房了,手有点生,放调料的度难以掌握,也不知道煮出来的面条是咸是淡。 “好香啊。”初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凑近他身边看锅里翻滚的面条。 “马上就熟了。”他说。 “碗在哪。我去拿。” “右边第二个柜子里。” 她拿了两个瓷碗下来。 等待面条煮熟的间隙,她偷偷打量着下厨的喻恒。他完全没了平时那种冷峻的气场,整个人跟打了柔光一样,很温柔。 不过除了温柔外还有一个形容词也从初晨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但喻恒肯定不喜欢自己用这个词形容他。 他真的,好贤惠噢。初晨偷偷想。而且下厨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古有佳人配美酒,今有俊男配面条。人生何求。 她坐在餐桌上,闻着面条的香味,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强烈食欲重新苏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中药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是喻恒做的面。她胃口极好地吃完了一整碗,心里美滋滋。 “好吃吗?”他问。 “好吃。”她拼命点头,“我想学。” “等你病好了再教你。” ———————————— 上午输完液,过了一会儿量体温。 喻恒看着刚刚测完的体温表,又轻皱起眉头。 “为什么还在烧。”温度计显示三十八度九。 “白医生不是说了吗,有反复是正常的。”她倒反过来安慰他,“而且我从小就是,平时不怎么生病,一生病就很难好的那种体质。”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想把它们捂暖。 她生病的时候也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太大不同。除了因为难以降下来的体温而产生的两颊淡淡的红晕,一天比一天消瘦的身体,以及精神不是那么好之外,其他地方依然和平时无异。 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平时是怎样的,现在依然是怎样。要是有不了解情况的人看见她这幅样子,没有人会认为她在生病。 “我突然记起来”,初晨看着他,“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有个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吗。” 喻恒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是谁。” 这丫头虽然发着高烧,记忆力却没怎么受到影响。 “也算不上关系很好。”他淡淡地开口。 初晨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说了你会吃醋吗。”他像故意吊她胃口似的,一点也不急于告诉她那个名字。 难说了,这要看你们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你会吃醋。”喻恒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样下结论。 “视情况而定。” 他笑了笑。 “时雨若。”他说。 什,什么?!就是那个,上帝不仅为她开了一扇门,同时也为她开了一扇窗的时雨若?既是娱乐圈当红女星,又是硕士高材生,情商高智商也高的时雨若?! 这,这……竞争对手太强大,初晨一时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可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呐,别说是男人,我一女的看见她的容貌也移不开眼睛。 喻恒看着初晨的表情变化,觉得很有趣。 “你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 “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现在,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了。” “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交集。”他补充道。 读高中的时候,她偶尔会问他不会做的题目。仅此而已。 “因为我读的高中和大学都挺难考的,熟悉的同学里,只有她一直跟我同班,所以稍微印象深刻一点。就这样,没其他的了。”见初晨不说话,他又多解释了一句。 “她,挺优秀的吧。”初晨问。 “我没太关注过。只知道她现在当艺人,很红,人们都知道她。”这是实话。 “那你……喜欢过她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时雨若长得很漂亮,见过她的男人基本上都会被她的外貌吸引。她的性格很好强,做什么都想争第一,有点完美主义者的倾向。 他想起读高中的时候,就算晚自习结束了,她也不回宿舍继续留在教室里做题的模样。 她是真的很想拿第一,而喻恒不同,喻恒是,他的父母希望他能拿第一。 喻恒不喜欢她的性格。他从来不想像她那样活着,想想都觉得累。 “没有过。”他说。 喜欢她的男人应该会感到很有压力,不是因为时雨若过于优秀,而是因为她过于积极上进。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比赛,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喻恒的爱情观一贯是,如果在一段恋爱关系里体会不到轻松和快乐的话,再继续交往也没有意义了。 最近那次和时雨若的见面,留给他的印象是累。 她带给他的疲惫,竟跟上班的感觉一模一样。 就算她有倾城的容貌,喻恒也不会喜欢她。 他实在是反感她那种,旁侧敲击,从不直接地表达感情的说话方式。而她偏偏就喜欢隐藏自己,让别人来揣摩她的想法。 “你见过椅子喜欢西红柿,西瓜喜欢吊灯,窗帘喜欢玫瑰吗。这就是我和时雨若之间。”喻恒说。 第五十六章 唐突 初晨的身体完全痊愈,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她登上喻恒返回北京的私人飞机前,回头看了看这座城市。灰色的霾在空中漂浮着,建筑的轮廓变得模糊。唯一看得清晰的,是远处天空上一团团金色的云朵。 那金色灿烂得晃眼。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个大好晴天。 “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考虑好了吗?”喻恒坐在她旁边问她。 初晨知道他指的是他们能否住在一起的事。 “申请到校外住,是要经过学校盖章批准和父母签字的。”她说。 喻恒没再说话,伸出宽大的手掌附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飞机在云的上方平缓飞行。 初晨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不一会儿便靠在喻恒的肩头,半合着眼睛昏昏欲睡。 “初晨”。朦胧中听见喻恒在她耳边轻声喊她的名字。 “嗯?” “年底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结婚吧。” 是幻听吗? “我是认真的。” 初晨睁开眼,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侧过头看他。 他也侧过头与她对视着。 “你在求婚?” “是的。” “就这样?” 就这样在这万米高空上,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没有灯光,没有仪式。而且还是在她睡意朦胧的时候,就这样突兀地求婚了? 喻恒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唐突了。 “好。” 没想到初晨爽快地答应。 “……你想好了?”她这么爽快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初晨靠在他的臂弯里,重新闭上眼睛。 “很早之前就想好了。” ———————————— a大今天异常热闹。 校门口,校道上,教室的走廊里,能站人的地方全站满了人。 初晨病假返校第一天,看到这种状况一脸懵。 “她好漂亮啊,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女神,真的是女神啊!” “看起来好温柔。” …… 周围全是这种花痴似的语调。 这是在说谁? 初晨踮起脚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视线却被无数的后脑勺和举起的手机挡住。 老天,她居然还看到有男的骑在另一个男的脖子上够着身子往里瞧。 兄弟,你们这也太拼了吧。仙女下凡了?菩萨显灵了?反应有必要这么夸张? 初晨虽然很好奇,但奈何死活挤不进去,于是不得不选择放弃。 她转身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回到宿舍。 一开门,就看见丽丽上半身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着什么。 “你可当心别摔下去了。”初晨提醒她说。 丽丽这才收回身子,朝初晨感叹:“她真的好美!” “谁啊?”今天一个个怎么都跟中了邪一样。 “时雨若啊,你没看见她吗?” 初晨手一顿,碰倒了放在桌上的茶杯,摊开的教材被洒出来的水打湿了。 她扶起杯子,把湿漉漉的书拿到阳台上,放在阳光底下晾晒。 丽丽的声音从房间飘出来,钻进她的耳朵里: “好像是她主演的电视剧来我们学校取景。前几天消息就传出来了,我们都不相信,没想到今天时雨若真的来了。 初晨我跟你讲,我们寝室位置特别好,从窗户看下去正好能看见拍摄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别人拍电视剧呢。” 丽丽招呼她:“初晨你快来看,雨若真的是我女神。她不仅长得漂亮,学历也高。要是我能要到她的签名就好了。”丽丽满脸的憧憬。 初晨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她们的宿舍在三楼,楼层不高,能清晰地看见一楼的一切。 她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穿着英伦风的格纹校服裙,齐刘海长直发,背着双肩包。 简单的学生装扮,却穿出了不俗的气质。 围在她周围的是扛着设备的摄影师,在往外,是被一群保安拦住的拥挤人潮。 众星捧月。 初晨想到这个词。 时雨若正在拍的一个场景,是刚进大学的女主角,看着面前崭新的建筑物,露出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的表情。 她微微抬头,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四十五度角的仰拍,最能将情景拍得唯美又梦幻。 她目光流转,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她看见一个敞开的窗前,站着一个表情淡漠的女孩。 她那样淡然地看着她,清冷的目光就像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 时雨若走红这几年来,几乎从没有见过这么无动于衷的眼神。注视着她目光,都是赞扬的,羡慕的,甚至是狂热的。 而且,她想,她认得她。 之前,和喻恒在米其林餐厅一起吃饭的,不就是这个女孩吗。 她总对出现在喻恒身边的人,格外敏感。 时雨若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 “她很美。”初晨看了片刻后这样下结论。 “好想找她要签名噢。” “你很喜欢她?”初晨问丽丽。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初晨没接话。 ———————————— 鲁文律打来电话,说要找她谈谈。 初晨说,我们没什么好谈。 他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初晨想,在都不在意的人,哪里来的讨厌。 在哪见面?她问。 索性一次性说清楚了也好,以后,她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联系了。 在假山后的咖啡馆。他说。 好,我马上来。 十几天没见,鲁文律看起来有点憔悴。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道歉。 “宣传片的事,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只单纯地觉得这么做会让很多人感兴趣。” 初晨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只摆摆手:“这次就算了,没下次就行。还有别的事吗?” 他盯着面前的咖啡杯,说:“其实我为你做过很多事情,我实在不希望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初晨你知道吗,你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有一块非常大的短板,就是与人交往方面。 你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老师们都不太看好你。一个不够圆滑的人,是不太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可是最后你还是被选上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原因吗?” 然后没等她说话他又自顾自地开口:“因为我请所有老师吃了一顿饭,而且送了每个人一份小礼物,我对他们说,希望能选你当学生会主席。 我不想看见你的失望,我想你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 最后他问: “那个男人又能为你做到哪种程度呢? 他也会费劲心思地策划某件事,仅仅只是为了换你的一个笑容吗?” 他直视着她,目光锐利。 第五十七章 见面 “说完了吗?”初晨淡然地问。 “说完了我就先走了。”她拿起包,准备离开。 “他对你好吗?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鲁文律拦住她。 “因为不想拿他和你相提并论。”初晨看着他,目光平静。 在这样平静的目光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手舞足蹈地演了一场独角戏。而她就像戏外的观众,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他慢慢移开身体,让开了道路。 初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门口,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内,时雨若坐在后座上,看着脚步匆匆的林初晨和她身后一脸怅然的鲁文律,若有所思。 林初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非常好奇。 她想起自己回国的第一天,在米其林餐厅里看见她和喻恒的场景。 当时喻恒目光温柔,一脸宠溺。他们好像在讲什么好玩的事,时不时笑起来。 喻恒正对着她坐着,却没有看见她。 自十五岁认识他以来,她几乎没有见过他的笑容。他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没有表情。 这总让雨若有一种错觉——他体会不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上大学的时候她就这个问题问过天熠:“为什么喻恒总是面无表情?” “可能他是有点‘情绪无能’。” “什么意思?”雨若不懂。 “‘情绪无能’的人,不具备常人的情感,也缺乏对人际间真实的情感的体验。他们的生活往往冷漠、机械而有规律,总有人爱他们,想要接近他们,但也总是无功而返。可正因为如此,他们越发让人觉得有魅力,很迷人。” “你觉得喻恒属于这种人?” “只是猜想。我从来不轻易给一个人下定义。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天熠说。 她和蓝天熠交谈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表露自己的想法,可最终,天熠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因为在谈话快结束的时候,他对雨若说:“别喜欢喻恒,你和他,不可能。” 不是“不合适”,也不是“不般配”,而是更加直截了当的“不可能”。可雨若甚至根本没告诉过他,她喜欢喻恒。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她放弃了否认。 “你的表情、语言、肢体动作,都在告诉我这一点。”天熠微笑。 但在餐厅里的喻恒,面对着林初晨的喻恒,哪里还是天熠口中的那个“情绪无能”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发自内心。 她认识他十几年,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让喻恒这么开心。 他待人一贯礼貌又有风度。对于追求他的女人,他往往会以既尊重,又不拖泥带水的态度将对方拒绝。 没有一个例外。 读高中的时候,她亲眼见过喻恒是怎样拒绝了一个女生的告白。 在教学楼的楼梯间,那个女生颤抖着声音说:“喻恒,我喜欢你。” 雨若那时正准备下楼,听见熟悉的名字,便停住了脚步。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但是,很抱歉,我不喜欢你。”是他冷淡的语气。 雨若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女生马上哭了起来。她能想象得到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能抱抱我吗?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你。”女生哭着提出请求。 “很抱歉,我不能。”喻恒不为所动。 然后传来他的脚步声,雨若这才想起要转身离开,却已经迟了。喻恒看着立在半层楼梯上的她,步伐一顿。 “别说出去。”和她擦肩而过时他在她耳边说。 流言蜚语里,受伤的往往是女孩子。喻恒应该是这个意思,她想。 真是考虑周到。 不过可惜,这只是他与生俱来的礼貌与修养而已,对所有人都一样。 喜欢他这么多年,她没有开口表白过。 一向自信满满,认为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的她,人生第一次在喻恒这里碰了壁。 偶尔,在向他请教题目的时候,看着他认真讲解的侧脸,她会想,在他的心里,她会不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不会的。她心知肚明。 他跟每个人讲题时都是这般专注的表情。 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做到的呢。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初晨清冷的模样。 比起羡慕,更多的是雨若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情绪——那是嫉妒。 ———————————— 抽纸用完了。 初晨从宿舍出来,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购买。 现在已经很晚,本来她也不是急着要用。 可丽丽今天一见到她就拉着她说时雨若的事情,这让初晨想从宿舍逃出来,找个暂时清静的地方。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丽丽是追星的。而且追的还是喻恒唯一的,据他说不怎么联系的……女性朋友?? 行吧。 心胸要开阔一点。她这么告诫自己。 晚上十点,便利店静悄悄的,没几个人。 初晨拿了一袋纸,准备去收银台付款。 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站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子。她正在买零食。 初晨侧过头打量她。 好巧不巧,买零食的女子也转过头,正好与她对视。 时雨若?! 啧……丽丽要是在这里的话会晕过去的。 现在近距离看她,没有白天那样有距离感。 黑色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纯粹又明媚。 喻恒说他们曾是同学,这表明他俩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 可时雨若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满满的少女感。 雨若也同样在打量初晨。 这女孩长得挺漂亮。她想。 但喻恒看上的肯定不是她的漂亮。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她身上肯定有其他更能吸引他的地方。 她上下打量也看不出端倪。除了气质稍微冷傲一点,她和其他的女大学生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正看着她,初晨却径直朝她走过来。 她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肩膀放平,目视前方。 步调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就好像没有人能打乱她的节奏。 从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让人不知不觉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女王。 时雨若的脑海里竟蹦出了这样的词。 可林初晨明明还那么小。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正是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时候吗。 她走到她的面前,微笑。 “你好。” 雨若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第五十八章 目睹 初晨走到她面前,从包里掏出一本便利贴和一支中性笔。 “你好”,她说,“方便签个名吗?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 她把本子和笔举到雨若面前。 时雨若微怔,旋即接过笔,在便利贴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她抬头,笑着说:“签好了。” “谢谢。”她笑起来可真好看,我要是个男的也会喜欢她,绝代佳人啊。初晨想。 初晨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到收银台那边付了款,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雨若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拉住她的冲动。 “我们交个朋友吧。”她很想这么对初晨说。 或者:“我认识喻恒。”这样会不会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但最后她不发一言,只目送着那个单薄又孤傲的身影走出了超市。 真是挫败呐。好久没有这样畏手畏脚过了。她自嘲地想。 初晨把签名拿出来的时候,丽丽的尖叫声快把屋顶掀翻。 “为什么你的命这么好?!为什么!”她拖着声音嚎叫着。 “她不仅签了名,还跟我说话,冲我笑了。”初晨继续淡定地刺激她。 “她说什么了?” “她说……”签好了,声音又软又温柔,同时冲初晨绽放了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微笑。 初晨在那时终于理解,为什么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嫣然一笑。 如果时雨若笑着对她请求:“能借我点钱吗?”初晨肯定会双手捧着存折奉上:“都拿去吧,小姐姐。” 是的,就是这么没尊严。她笑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灿烂了。 初晨故意卖关子,不回答丽丽的问题。 “其实她的签名是我特地为你要的。”初晨对丽丽说。 丽丽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爱你。” 初晨不太习惯同性之间的亲密接触,僵硬着身体,有点木讷地举起时雨若签了名的便签本。 丽丽一把抢过,盯着便签的目光就如同手里捏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 “外冷内热,初晨,我太喜欢你这种类型了。”丽丽抱着她的双臂加重了力道。 苍天,原来女生之间亲昵起来可以这么恐怖。 正在此时,初晨的手机恰好响起,这才让她终于摆脱了丽丽的魔爪。 是喻恒。 “喂。”初晨走到寝室外面的走廊上接听电话。 “你下来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初晨挂了电话,跑到楼下去。 宿舍楼门口停着的一辆法拉ferrari眨了眨眼睛。 ????车太多会不会产生选择恐惧症??她很想问喻恒。 她走向那辆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喻恒就扣住她的下巴,用嘴巴封住了她的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舌头才从她的嘴里退出来,抵在她的红唇上,用力地一圈圈勾勒着她的唇形。 初晨感觉自己快窒息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虽然他停止了动作,嘴唇却依然和她的牢牢粘合。 “林初晨”,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今天一天都没跟我打电话。” ????我们不是今天早上才分开吗?? 但她的注意力此时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喻恒你喝酒了?”她微微偏开头。 现在她清醒过来,才发觉车里有淡淡的酒味。 “一点点。”他的手掌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间摩挲。 “酒后驾车要判刑的……” “你听谁说的。”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有逐渐往下移动的趋势。 自从上次他把她的内衣弄坏之后,初晨发觉,他们之间的亲昵,尺度越来越大了。 不,也许更准确地说,是喻恒越来越大胆了。 刚开始,他还会尊重她的想法。只要她有一点点的不愿意,他便会停住,不进行下一步动作。 可是现在,她的拒绝已经对他无效了。 于是她明白,他的忍耐与耐心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等到初晨从他的车里出来,面前的宿舍楼已经全部熄灯。 她看着黑灯瞎火的楼房,有点无语。 喻恒帮她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衣衫,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后,喝了酒就别开车了。”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担忧。 “我有分寸的。”他说。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尖滑过。 “12月27号”,他吻上她的额头,那是她的生日,“初晨,我等你。”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耐心等到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他,很想要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仿佛只有那样做,他才能笃定从此以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上去吧。”他说。 “晚安。路上注意安全。”初晨边走边朝他挥手。 “晚安。”他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才坐进车里,缓缓驶离。 暗沉沉的夜低低地压着这个世界,四周万籁俱寂。 过了很久,时雨若才从那个没有路灯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从喻恒的法拉利停在那里,到现在路上再没一个行人,她忘记了自己站了几个小时。 她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只是站在那里,久久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棵树,一尊石像。 她拖着麻木的双腿行走在这暗夜中,就像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 她想起自己刚出道的时候,经纪人想通过和当红男明星炒绯闻的方式让她快速地红起来。 雨若拒绝了。 “难不成时小姐有男朋友吗?”经纪人问她。 她笑着摇头。 “只是喜欢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喜欢和别人炒绯闻的女孩儿。” 于是她放弃了快捷的走红方法,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凭借着影视作品,凭借着惊人的曝光率,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从不曾在意过她的男人。 她甚至连他私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至今,还要通过他的秘书才能联系他。 有个一直跟着她的助理曾问她:“姐,你就这样一直等着,要是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她想。 “姐,以你的长相和条件,到时候就算他有女朋友了,肯定也能把他抢过来的。” 是吗。 她的情绪终于崩了,蹲在地上,埋着头,眼泪,毫无防备地滚落下来。 第五十九章 投资 这天下午,临近黄昏,太阳将沉未沉。喻恒刚开完会,坐在办公桌前闭着眼,揉着眉心。 阿诚进来说:“老板,时雨若小姐找您,现在正在休息室等。” 她来会有什么事。喻恒疑惑。 “让她进来吧。” 时雨若穿着一身英伦风的格纹西装,裸色高跟鞋,施施然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 “忙吗?”她问。 “还好”,喻恒说,“有事吗?” “没事。”她笑笑。 没事就不能找你?喻恒从她的面部表情里推测出她心里想的这一整句话。 “我还没下班。”他看了看表。 “你可是老板呐。”用不着这么严格地遵守上下班时间吧。喻恒又自动地补出剩下的话。 “所以你想……”他试探着说。 “最近我在a大拍戏,那里有个咖啡馆氛围挺好的……” 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上次你不是请我喝咖啡了吗?” 这次就算我还你的人情。 他不知道她这么说话累不累,他只知道他听得很累。因为一边听就要一边想她真正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这让他联想到上高中的时候英语老师报听写,老师报汉语,学生们便要写英语,老师报英语,便要写汉语。每次喻恒都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记串了,翻译错了。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了,现在就去那儿,怎么样?”喻恒询问她的意见。 雨若只是笑。 那就当她是默认了吧。喻恒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为她拉开了门。 “你最近在a大拍戏?”他边开车边问她。 “是啊。在拍一个青春校园类型的剧,a大景色挺美的。” “是挺美。”喻恒印象最深的是那里有一大片竹林,林子里石桌石凳,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有池塘,有凉亭,有古香古色的石碑,一步一景。 “还以为你喜欢的会是高档安静的咖啡馆,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带我去这么平民的地方。” “我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会喜欢那么普通的一个小咖啡馆。 好吧。论“为什么有人喜欢只说半句话”,喻恒很想就这个问题请教一下天熠。 高中时,雨若好像就是这样的说话方式吧。很多次课间,她会抱着习题集默默地坐在喻恒旁边。 “有题目要问我吗?”他通常问。她也通常不答。 于是他便拿过她的习题册,翻开,里面会有用红笔画了圈的题目。这代表着此题她不会做。 这样的时雨若,被男生们评价为腼腆、矜持又端庄。但喻恒不是很能理解。 偶尔,也会有人打趣他:“感觉你挺了解时雨若嘛。” 是因为我总能猜出她剩下的那半句话吗。如果你也和我一样亲眼旁观过很多场商业谈判,那么便会发现猜测她的潜台词也不算很难。他想。 车子缓缓驶进a大校园。 “要不要我叫保镖来?”喻恒这才想起马上要跟自己一同喝咖啡的,是娱乐圈当红小花旦。 “不用了吧,我有叫人把咖啡馆清场。” 喻恒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让阿诚带几个保镖过来。 “我知道当艺人很难,付出千万倍的努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气和名声,可能毁于一朝之间。保险起见,我还是叫保镖过来,免得出意外。”挂掉电话后,他这么跟雨若解释。 雨若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问他:“你从来都考虑得这么周到,就不怕别人误会吗。尤其是女孩子。” “不怕,因为我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当然只有面对初晨时不同,不过他没必要对雨若解释那么多。 到了咖啡馆,雨若择了个靠中间的桌子坐下。 如果是他和初晨来,定会选择角落里靠窗的那张桌子。她喜欢安静、不被人关注,坐在中间,视线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吵。他同她的想法一样。 想到此处,他才发觉,他又在想她了。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雨若说。 “问吧。” “喻氏集团旗下产业众多,为什么唯独不肯涉足影视行业呢?”她问。 “我不太喜欢”,他耸耸肩,“我做生意,从来不是为赚钱而赚钱。考虑市场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我对影视行业,暂时还不是很感兴趣。” 而且娱乐圈太乱,潜规则太多。不过他没说。 “这样啊。”雨若喝了一口咖啡。 “之前有个青年导演找我主演一部电影,剧本是个不太有名的编剧写的。我看了看,觉得写得挺好。” 我想演这部电影。这是她要传达的意思。 “可是目前没有人愿意投资。导演比较年轻,虽然导过几部小成本的文艺片,但没名气。编剧又是个彻底的新人。就算我同意主演,老板们看见这样的班底,也没有人愿意投钱。” 你愿意投资吗。喻恒归纳出她的中心思想。 “我很想拍这部电影”,她强调了一遍,“我演过很多戏,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吸引我的剧本。我希望你能先看看,再考虑要不要拒绝我。” 我保证你会喜欢这个剧本的。他从她期待的目光中读出了这句话。 “你带来了吗?”他问她。 “没有,下次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好。等我看完了再给你答复。”喻恒说。 “这就是你今天约我出来要谈的事情?还有别的吗?”他问。 雨若笑笑,没说话。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保镖的声音: “这位小姐,很抱歉,咖啡馆今天被包场了,请您换个别的地方吧。” 静了一会儿,才又听到声音。 “哦,我知道了,谢谢。”冷漠又礼貌的语气。 过了半分钟,传来断断续续的讲话声,好像是刚才那人在打电话。 “今天我们换个地方讨论吧,那个咖啡馆被人包场了……对,是的,我也有点惊讶……你们定个地方吧,这个方案今晚是必须要确定下来的……那好,就在学校旁边的必胜客是吧……好的,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喻恒想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从她刚才被保镖拦住,说第一个字起,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初晨打完电话,正准备离开,却从玻璃门里看见了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熟悉的人。 第六十章 厨房 最近学生会又要办活动。于是下课后,初晨约了几个部长,准备照例去那个咖啡馆讨论相关事宜。 这么一个又小又不起眼的咖啡馆,今天居然被人包场。初晨被长得五大三粗的保镖拦在门外后,觉得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包场何不包个高档的地方,偏要选这个位置,既花了钱又不能显摆,有钱人的想法她真是搞不懂。 初晨不得不通知他们换个地方。 挂了电话,她准备赶去必胜客。走之前无意间一抬头,没想到正好看见喻恒坐在咖啡馆里,然后又看见时雨若坐在他的对面。 桌子上摆的咖啡壶已经快要见底。这说明他们来了很久。 看见这场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索性转身,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埋着头飞快地走掉了。 讨论方案的时候,她一直在走神。 “学姐,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经别人提醒,她才想起轮到自己发言了。 可她全然没听,压根不知道该发表怎样的评论。 恋爱使人变蠢。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就算她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也确确实实被一大堆无聊的问题给占据了。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们在那个咖啡馆里干什么?喻恒不是在上班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重点是,他怎么会跟时雨若在一起?不是说不怎么联系了吗?不是说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吗? 别想太多了。林初晨。 她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样做就能把那些盘踞不去的想法给晃出去,但只是徒劳。 最后她扶着额头摆了摆手,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她觉得她有点需要冷静。 回学校的路上,她离开人群,一个人在路上慢慢走着。手机响了,是喻恒打来的电话。初晨犹豫了片刻,才滑下接听键。 “你在哪?”喻恒问。 “在学校附近。”她闷闷地答。 “晚上去锦江国际吧,一起吃饭。我派人来接你。” 她有点想拒绝,最终却又没出息地答应:“我自己去,不远。” 没精打采地去了锦江国际,开了门,屋子里没人。 她把包挂好,整个人躺倒在软软的沙发上。一静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和时雨若在咖啡馆谈笑风生的场景。 她不想做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尤其不愿意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可喻恒总能轻易地让她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要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才好。 她直起身,目光落在摆放在茶几上的果篮里,一颗颗饱满诱人的橙子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她拿了两个去厨房切。 心不在焉地后果是,居然有好几次差点切到手。初晨拿着水果刀愣愣地看着被切得七零八落的橙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别啊,我以后是要当外科医生的人呐,一谈恋爱连刀都下不利索了可不行。 她拿起另一个还没切的橙子,整理思绪,屏住呼吸,正准备下刀的时候,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拥住了。 是属于喻恒的独特气息。 她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她的手臂被他圈住,动弹不得。 初晨挣扎了一下,他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听见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你从没下过厨?” 他应该是在嘲笑她那切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果肉。 心里突然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是了,我没下过厨,不会做饭,不会烧菜,连一个小小的水果也切不好。唯一擅长的就是在实验室里解剖尸体了。不正常,是吧。那时雨若会呀,她会烧火做饭,她还会陪你喝咖啡呢,你找她去呗。 初晨被自己心里怨妇一般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不像她,实在不像。 她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默着,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我教你。”他温柔地说。手从她的小腹上移开,握住她拿着水果刀的纤纤玉指。 他想往下切,她却偏不动,手掌使力,和他的力道对抗着。 喻恒见她这样,没再用力,只轻声提醒她:“当心握不住刀,伤了自己。” 初晨一下子泄气。他总有办法,让她对他连气也生不起来。 他的手裹着她的手移动着,下刀的时候,他的手指会挡在她的手指前,扶住将要切掉的边缘。初晨手背上细腻的皮肤,能感受得到他有点粗糙的掌心,和掌心内复杂的纹路。 橙子已经切完,他却仍不放手。 她又挣扎了一下,他还是不动。 “喂。”她扭过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 喻恒低下头,就这个角度吻了上去。初晨一颤,手里握着的水果刀滑到砧板上。 他扳过她的身子正对着他,初晨想躲,后面却是固定着的桌台,无路可退。她伸手推拒着他欺压过来的胸膛,嘴唇紧紧抿着,不让他的舌头侵入自己的口腔。 这是她第一次抗拒得这样明显。喻恒微眯着眼睛,看着怀里这个僵着身子挣扎的小女人。 可初晨哪里是喻恒的对手。 她轻易就被他撬开了嘴唇,任凭他肆无忌惮地挑逗着她。他一只手紧搂着她,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桌面上,身体紧贴着她的曼妙身躯。 推开他的手渐渐变得没了力气,唯一一丝清醒的理智指使着她的舌头抵住他的,不让他进来。 喻恒却放过了她的唇,侧头吻上了她小巧玲珑的耳垂,慢慢啃咬着。 初晨在他怀里狠狠哆嗦了一下。 喻恒很满意她现在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她的身体和情绪变得不再属于自己,全被喻恒一手操控着。 今天明明应该是她来质问他,为什么会和时雨若一起喝咖啡。可从他在身后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再没底气问出口了。 真是没出息。林初晨。她在心底责备自己。 过了很久,喻恒才停下来。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嗅着她身体的香味。 “今天我在咖啡馆看见你了。”先开口的竟然是他。说话时,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她的脖颈,让她全身都有点发麻。 第六十一章 答应 “哦,我也看见你了。”初晨面无表情。 “你吃醋了。”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 “没有。” “没有为什么刚才一直拒绝我。”他说着又准备吻她。初晨偏过头躲开。 他的唇碰到她的脸颊,喻恒也不恼,说:“我和她只是谈工作上的事,如果你不放心,下次带你去就是了。” 其实初晨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肚子饿了。”她转移了话题。 “我教你做饭,就像刚才那样,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 ?像刚才那样还能做饭? 她推了推他:“放开我了。” “那你还吃醋吗。” “没有”,她大大方方地直视着他,“刚才也没吃醋。” ———————————— 吃饭的时候,初晨想起自己生病的最后一晚。 那时她躺在喻恒怀里,他问她:“你有关系好的男性朋友吗。” “很多。”初晨故意逗他。 抱着她的人沉默了一阵,初晨以为他生气了,正准备解释,没想到喻恒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本来床上细微的身体接触就要比平时火热千万倍,更何况他现在正按着她的手,身体沉沉地贴着她。 初晨红了脸。 “这几天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明明是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初晨突然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拼命摇头。 喻恒无视她的反应,直接吻上她微敞的领口下面精致的锁骨。而且,吻还有逐渐往下的趋势。 初晨的手臂被他按着,动弹不得。 果然人过得太安逸之后,就会忘记随时会发生危险的可能。就像她和喻恒在一张床上规规矩矩躺了这么些天,她便以为,从此以后他也会一直这样安分地躺着。 我还是太单纯了。初晨想。她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起伏着。 然后,又一件内衣光荣牺牲。 ?喻恒仿佛有某种预见性,要不然上次怎么跟她买了那么多内衣。还是,他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买那么多? 过了很久,他还压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刚才我是骗你的。”初晨有点不想解释了。 为什么我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时被你这样折腾一番还要向你解释这些?我拒绝。 说了这一句后,她便闭紧了嘴巴,没再说话。 “我知道。”喻恒说。 ???几个意思?? “我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他又说。还故意在她身侧撑着手肘,微微抬起身子看她,脸上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初晨静了几秒,才懂他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你有很多男性朋友是在骗我,但我不拆穿你,因为想找个借口亲你……不,不止亲,那简直就是…… “初晨,我太了解你了。你不用解释的。”他说。 这……初晨语塞。 于是那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明白了两个道理。一个是,别再跟喻恒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了,另一个是,这世上再找不到比喻恒更加无赖的人。 此时,她看着桌子对面的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 那天,她说她是骗他的,可她的意思不止是,她没有很多男性朋友。 她想说的是,她没有男性朋友。实际上,如果更加准确一点的话,在遇到他之前,她的身边连朋友也没有。 她一度以为,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和别人建立真正的亲密关系。直到和他订婚,她才发觉,原来身体里还隐藏着另一个自己。 “喻恒”,她搁下筷子问他,“你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喻恒一副“我就知道你很在意”的表情。 “对。而且,永远只能是普通朋友。” ———————————— 喻恒对文学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偶尔,他也会看书。 他看的书都有几个共同特点:不花里胡哨、不无病呻吟、不废话连篇、不长篇大论。 他喜欢的是用平静的笔调讲述残忍的故事,用内敛的情绪讽刺悲哀的事实。 时雨若让他看的这部剧本,竟然基本上都符合了他的要求。 剧情围绕一个凶杀案展开,环环相扣。台词写得非常好,平淡之中又有深意。虽然讲的是破案,但并不仅仅局限于破案。对人性的解剖,对生活的思考,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完全能看出编剧的诚意和用心。如果拍成电影,制作班底好,演员的演技只要求合格,这部电影就能爆。 喻恒第一次对投资影视行业产生了兴趣。 他主动联系了时雨若。 “我答应投资。”电话一接通,他便直奔主题。 “那我就等着开机。”雨若说。 “我安排好了再联系你。” “好”,雨若顿了顿,“那天你女朋友……” 那天你女朋友吃醋了吗。 喻恒又想起当时在厨房里,初晨被他禁锢在怀里时绯红的脸,和倔强着不肯承认吃醋的可爱模样。 “她吗”,他语气温柔,“她一贯善解人意。” 不知道喻恒意没意识到,每次他说起林初晨时,就会变得和平时很不一样。雨若想。 “那就好。”她说,心里失落了千万遍。 在咖啡馆时,喻恒听见初晨的声音,便想站起身追出去,可初晨却像在躲什么似的,飞快离开。 雨若注意到喻恒的反应,问:“你朋友?” “我女朋友。”他答。 雨若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马上恢复镇定:“她会吃醋吗?”看见我们单独在一起。 喻恒笑笑,眼里只有宠溺,没有担心:“我倒希望她吃醋。” 雨若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脸上却依旧笑着。 “之前我还跟天熠开玩笑,说你会不会孤独终老。大学的时候从没见过哪个女生能和你走得很近,高中更是如此。我现在都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你的绅士风度让班里无数女同学为之倾倒,可每当她们向你告白,你却又绅士地拒绝了她们。我还想,喻恒这个人有点意思,把冷漠隐藏在礼貌的外衣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几年我在国外读书,没怎么联系国内的朋友,一回来竟发现你有女朋友了。真是吃惊。也不知道能让你动心的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本事。”她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而没有让喻恒揣摩她的潜台词。 可喻恒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她没有什么本事,也不是何方神圣,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做什么。只要是她就行了。”46 第六十二章 开机 喻恒对李理说,他想投资一部电影。 李理诧异:“集团此前从未涉足过影视行业,这次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看到了一部很优秀的剧本。”喻恒说。 ?这就是喻总想拍电影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喻总,一部电影要想成功,不仅仅是剧本足够优秀就可以的。”李理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想请最好的制作班底和宣传团队,来确保这部电影能够成功。” 那将是一个巨大的项目。李理想。 “而且我希望能够尽快开拍”,他说,“女主角已经定好了,是时雨若。其他的一切基本都要从零开始。我这几天拟个方案出来,再定个负责人,剩下的就要辛苦你们了。” “好的。”李理说着,然后退了出去。 晚上,喻恒和初晨在a大的操场上散步。 “我这段时间会很忙。”他对初晨说。 她一笑:“你什么时候不忙。” “也对。”他确实每天都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她也不吵,一点不黏人,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这段时间也会很忙。”她学着他的语气。 “忙什么?”喻恒揉揉她的头发。 “你忘了,要准备你们喻氏集团的留学项目啊。” 喻恒这才想起来,每年都要选拔优秀的a大医学院的学生赴美留学的事。 “你想去?”他问。 “当然。” “行,那我到时候也去美国。” “你去干什么?” 难道你去美国读书了,我还待在国内,然后我们,异地恋?喻恒不想每天都见不到她。 “陪读。”他说。 初晨一愣,笑了出来。 对于有钱人而言,异地恋?不存在的。只要他们愿意,去这地球上哪个地方都可以。 ———————————— 一个月后,电影开机。 影片的名字是喻恒定的,名叫《囚徒》。 雨若问:“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案件虽然破了,真相却残忍得可怕。就好像一个被囚禁的人,终于熬到刑满释放,满心欢喜地迎接外面的五彩世界,可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进到了另一个监狱里。”喻恒这么解释。 “所以……要叫囚徒?”其实雨若还不是很能理解。 “嗯”,喻恒看她依然有点疑惑,又说,“这名字要是都觉得不好,那就再换一个,我的想法……” 我的想法,总是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他及时地住嘴,没把整句话说完。 “这名字挺好的。”虽然她不太懂。 “那就好。” 时雨若饰演的是一个女杀人犯。这个角色性格复杂,塑造起来很有难度。不过要是能演得好,就会是一个非常出彩而且经典的人物形象。 开机的第一天,雨若早早到了片场,坐在化妆室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助理问:“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因为电影要开拍了吗?” 雨若淡淡地笑:“是比这更加开心的事。” 她的粉丝评价她,清丽脱俗,不染尘世,干净美好得仿若下凡而来的仙子。 但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人,又哪里做得到真正不染尘世。不靠计谋与手段,不心狠手辣一点,怎么能在这个残酷的世上生存。 她从小争强好胜,从来没有输过。凭着美艳的容貌和超高的双商,就能轻易得到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她活在每个人都羡慕的世界里,享受着众人仰慕的目光。 这次也会和以前一样。她想。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困难,不过也会和以前一样,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她的。 何况这次的对手,只是一个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的,有着纯粹的眼睛的,女大学生。 而且她现在已经按计划走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那是一张属于女杀人犯的,妖媚又邪恶的脸。 ———————————— 初晨最近诸事不顺。 不顺到什么程度,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差点被一块土豆噎住。 她憋红了脸,手掌在胸前拍了几十下,才感觉到那块土豆不情不愿地顺着食管滑到胃里。 赶忙喝了口汤,没想到竟然又呛到了。 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准备重新开始吃饭,定睛一看,饭里竟然有只苍蝇。 ???? 她尴尬地与那只死苍蝇对视着。 苍天有眼,我是一等一的良民呐,一直本本分分过着小老百姓的日子,没害过人,也没有害人之心,这几天是为什么要让我这样倒霉? 她在心里质问着,不过肯定不会有人回答。 没有办法,只能全部倒掉。吃出苍蝇之后,也再没胃口打第二碗饭了。她出了食堂,往校门口走,准备去锦江国际。 有了前车之鉴,她走路时小心翼翼,低着头,注意脚下,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但,由于她过于专注于地面而忽视了前方,于是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一个电线杆上。 ?我发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撞到电线杆。 她愣在原地,难以相信这些智障的桥段,竟然都是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 难道说,这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复习得太累了的缘故,所以大脑是有一点短路? 好吧,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牵强。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达锦江国际。终于站在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的她,心里暗暗抹了一把辛酸泪。 不容易,为见喻恒不容易啊。这一路上的磕磕绊绊,让她联想到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漂洋过海来看你》。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往电梯口走去。 这么背的运气,她只能祈祷乘坐的电梯不要出故障才好。要不是公寓在第三十层,她就选择走楼梯了。 电梯一层层降下来,电梯门终于在面前缓缓打开。 初晨抬头,看见里面站着一个自己不那么愿意见到的人。 过了很久以后,初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墙壁上贴着乳白色的大理石,电梯旁放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 能倒映出人影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时雨若站在那方狭小的立方体空间里,看见初晨后,脸上露出某种奇特的微笑。 初晨之所以觉得奇特,是因为她一直以为时雨若是不认识她的。可那笑容却不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挑衅的、嘲讽的、瞧不起人的微笑,浮现在她精致的脸上。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46 第六十三章 生疑 时雨若穿着dolce&gabbana高级定制的蕾丝裙,身体斜斜地轻靠在电梯墙壁上。她漫不经心地拎着fendi几何手袋,满意地看见站在电梯门外的初晨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 她冲她笑了笑,然后抬腿往门外走去。 在和初晨擦肩而过时,她没有停顿。雨若目视前方,仿佛她根本是个不用留意的人。她经过的空气里,留下了淡淡的dior名贵香水的芬芳,还有精心打理过的浮动的发梢。 以前她曾告诉过一个新加入她的团队的工作人员,要怎么样做成一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姐,这句话有点自相矛盾,既然是几乎不可能成功,又怎么能做成?” 是不可能。有的事情就是这样让人无奈,无论你付出怎样的努力,还是会一次次碰壁。 “遇到这种情况,有一种投机取巧的办法。 其实你不用那么拼命真的要将那件事做成功,你只需要让别人相信,你做到了,就行了。 能明白吗?想方设法做某件注定会失败的事,是没有必要的。用一点点小小的技巧,去蒙蔽别人的眼睛,让他们以为你已经做到了,就算成功。” 所以她真正做的事,其实很少。 她走到大厅内,戴上墨镜,出门,坐进一直等在那里的商务车里。 “姐是看中了这里的房子吗?”助理问。 “我随便转了一下而已。”这是实话,半个小时不到她就出来了。 不过有的人,可能不会这样认为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了她的脸颊。 “开车吧。” 商务车缓缓启动,汇入了立交桥茫茫的车流中。 ———————————— 电梯开始上行。初晨突然希望,喻恒不在家里。 刚才碰见时雨若的场景,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为什么冲我笑。还有她为什么——如果初晨猜的没错的话——她为什么会认识我。 初晨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人,可唯独现在,她任由这几个问题盘踞在脑海里,而不想刻意寻求答案。 只希望喻恒不在家里。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开门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玄关那里,放着喻恒的的男式皮鞋。客厅里,他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她盯着鞋子,立在原地,没有动。 “回来了。”喻恒听见声响,转头看她。 “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换鞋。 系成简简单单的蝴蝶结的鞋带,却怎么也解不开。 平时也都是这样解的,从没像今天这样难解过。又是哪里出了错。 鞋带竟被扯成了死结,她的手颓然垂在两侧,看着那一团绞在一起的带子,蹲着发愣。 喻恒见她这么久还没过来,便起身去玄关那里查看情况。 初晨正蹲在那里失神,视线里突然伸过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地解着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鞋带。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喻恒在心里叹气。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将带子解开。手却没有离开她的鞋子,而是扶住了她的脚后跟。 初晨明白,他要为自己脱鞋。 “不……”不用了,她本想这么说,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 “把脚抬起来。”他说。 她只得起身,抬起一只脚,单脚站立着有点不稳,她用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靠在他的身体上。 这不是好习惯。她想。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如今和他在一起,竟连换鞋都要依赖他。这样不好。再这么下去,以后一个人岂不是寸步难行。 换完鞋之后,他又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在衣架上。 “吃饭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 洗碗的时候,初晨才发现喻恒的食指上贴着创口贴。 “你受伤了。”她握住他的手。 刚才帮她解鞋带,伤口一定很疼,自己竟然这样粗心。她在心里自责。 喻恒想,不知道她意没意识到,这是她从进门起,对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那你别洗碗了,我一个人洗就行了。伤口沾了水,要发炎。” “只是小伤。”他说。 初晨不管,把他往厨房外推。 喻恒笑笑,任由她推着自己。“你也别洗了,我等会儿叫钟点工来。”快到厨房门外,喻恒才使了点力气站着,她便再不能撼动他分毫。 “没几个碗的……” 初晨的话,被喻恒突然摩挲在她唇边的大拇指打断。 刚吃完饭,她的嘴边有少量的汤汁没擦干净,喻恒看见,很自然地帮她抹去。 她的嘴唇很软,上唇比下唇稍薄一点。每次和她接吻,喻恒总会习惯性地用舌头勾勒一遍她的唇线,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的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心里这样想着,嘴唇便贴了上去。两唇碰到的一瞬间,初晨的眼睛很快地眨了一下。 喻恒的吻,有时候霸道,有时候粗鲁,有时候缠绵。初晨最害怕的,是他温柔地吻她。先是浅浅地在她的唇边打转,再一点一点,彻底瓦解她的防备,慢慢地深入。他的舌头轻柔地舔吻着她的口腔,没用太大力气,就能轻易让她整个人都沦陷在他的温柔里。从来,她都招架不住他这样的吻,可现在,他正是以这样让人沉沦的方式吻她。 她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腰身,身体主动地贴着他,甚至还开始生涩地回应。 可要怎么办。刚才她还沉默着和他吃饭,心里七上八下,满腹疑虑。可现在这一切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他向她招手,她就会奋不顾身地朝他跑去,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姓名,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这样爱他,要怎么办才好。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初晨靠在他的胸膛上,因为缺氧而大口呼吸着。 她回想刚才自己是怎样大胆地回应着他的吻,不禁满脸通红。 喻恒偏偏说:“我好喜欢你刚才的样子。” 初晨作势要将他推开,却被他更紧地抱在怀里。 “今天,心情不好吗。”他在她耳边问。她今天的沉默,他都看在眼里。 初晨没有回答。5346 第六十四章 谈话 今天没有心情不好。她想。与其说是陈述事实,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有点。中午在食堂吃饭,吃出了只苍蝇。”她说。 喻恒哑然失笑:“要是你们食堂不干净,我每天派人来接你,带你到别处吃。” “不用了,吃出苍蝇的情况……也只是偶尔。” 她从他胸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我要回学校了。” “我送你。” 到校门前的一个十字路口,她从喻恒的车上下来。经晚风一吹,她才惊觉,刚才自己对他撒谎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撒谎。 ———————————— 初晨没想过时雨若有一天会主动联系她。 在一个和平常无异的星期六,她正在图书馆为即将到来的留学选拔考试复习,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听,电话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请问,是林初晨小姐吗?” “你是?”她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是时雨若。”好听的声音说。 初晨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却又笑道:“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时雨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开视频。”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干巴巴地问。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我和你又不熟,就算之前曾找你帮丽丽要过签名,在锦江国际碰到过你,可是我们,又不熟。 她正想拒绝,却听见电话那头说:“是关于喻恒的事。林小姐有时间吗?” 什么事。什么事要她来跟我谈。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在哪里。”初晨问。 雨若报了地址。 初晨收拾好东西,出了校门。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步入秋季就是这点不好,很难有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可又懒得再返回寝室拿了。 是什么事。她只对这个问题好奇。 在一个高档的西点餐厅,初晨见到了时雨若。她的打扮优雅又高贵,坐在装修华美的餐厅里,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 初晨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想吃什么?”时雨若笑吟吟地问她,就像她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不用了吧,吃人嘴软,但拒绝又会让气氛变得尴尬。初晨看了看菜单,点了份中等价位的蛋糕。 “喻恒肯定不会带你来这种专门卖甜点的西餐厅,因为他不喜欢吃甜食。”雨若说,依然是笑。 他也不喜欢吃辣。初晨想,不过没说。 她觉得有点无聊了,如果时雨若叫她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她真的不太想浪费时间跟她耗在这里。 大多数时候,是时雨若在说,初晨在听。她专注地吃着甜点,不时地点点头,或者微笑一下,表明她在听,同时也表明她对她的话不是那么上心。 直到时雨若提起喻恒的那把军刀。 “喻恒总是把那把军刀放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能看得见的地方。她想起那玻璃盒子一样的办公室里的不起眼的角落。 “……就好像这样做能提醒他什么……” 提醒什么。 雨若观察着初晨的表情,话锋一转:“喻恒没有告诉过你,是吗?” 初晨不答。她知道他不想提起。 “也对,这对他来说是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不过也无妨,我来告诉你,毕竟你是她最亲近的人。” 这话听着很怪。既然我是他最亲近的人,那为什么关于他的这件事,要你来告诉我。 然后雨若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不过对初晨而言,更残忍的是,这个真相是她此刻从别的女人口里听到的。之前她还想,等到哪一天,她和喻恒能够亲密到他亲口将他的过去说给她听。 时雨若和喻恒,他们拥有共同的回忆,那个回忆里没有林初晨。这时她才发现,她是多么介意这件事。 窗外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初晨的耳朵里只剩下雨声,时雨若坐在对面,不停的说话。好吵,怎么这么吵。初晨想把耳朵堵上,让自己的世界能清净下来。 一直到两人从餐厅出来,雨还没停。 雨若笑着,问初晨要不要坐她的车回去。初晨说不用了。虽然她没有带伞,但是真的不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 雨下的太大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雨,雨点打在身上,像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她不是第一次淋雨,但是第一次感受到凉透骨髓的寒意。 没有人注意到她,路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 初晨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锦江国际。为什么去那里,她也不知道。 打开门,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就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走到哪里都留下一片水渍。 得去洗澡,要不然会感冒。她想。她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情绪化。无论心情多么糟糕,也懂得要对自己好。 浴室里,她呆呆地站在莲蓬头下,任由热水淌过脸颊。 “喻恒平生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一切。”时雨若说。 初晨当时想,她知道的,因为他是那么讨厌喻氏集团总裁的这个身份,就算这个身份能给他别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一切。 “听说你和他,因为老一辈的约定才在一起。”时雨若又说。 她的意思应该是,林初晨,是强加给喻恒的未婚妻,而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选择的。 可是,他是爱我的,他对我很温柔,很体贴。 “但喻恒总能逆来顺受地把强迫他的事情完成得很好,这才是最让人心疼的地方。” 他讨厌他的身份,却又尽心尽力地工作着,喻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仿佛重获新生。不仅市值翻了几倍,更是垄断了多个产业。 如果这样类比的话,是不是可以把他对她的好理解为,他只是一贯能够“完美地完成强加给他的一切”? “林小姐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点破了。我和喻恒,十几年前就认识,我和他,有太多的过去。这次我回国,他还特地为我投资了一部电影,最近刚刚开拍。” 所以喻恒那天才会跟她说,他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我说了这么多,林小姐应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不懂,我才不愿意懂。他是爱我的,他吻我的时候,他想占有我却又克制自己的时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我们说好了,今年年底我二十岁生日就结婚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站在花洒下,想起这一切,突然感觉有点想哭。可她最终没有哭,在眼泪快要掉出来时将它憋回去,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哭给谁看。那个女人总是这么说她。 第六十五章 绯闻(1) 她想等喻恒回来,问问他。不问别的,就只问他爱她吗。她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求证这件事。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她可以不介意他和时雨若的过去,就连他为她投资了一部电影,她也可以当做这些都没发生过。 初晨洗完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她的手指不安地捻着衣角,心里忐忐忑忑,要怎样开口才不会显得突兀,她还没想好。 为什么只要是和喻恒有关的事,她就总是慌慌张张,丧失了惯常的从容。以前遇到过比这棘手上万倍的事,都何曾让她感到如此恐惧过。 她想起刚才自己从西点餐厅出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记得时雨若在笑,笑容明晃晃地刺眼睛。 初晨颓然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她把微微发抖的手附在眼睛上,好像这样做就能阻止将要流下的眼泪。 没有什么好哭的,要是你尚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就应该明白不可听信时雨若的一面之词。她这样告诫自己。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 她就这样捧着杂志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困意一阵阵袭来,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是喻恒还没有回来。 又坐了半个小时,她终于撑不住了,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她的手上还捏着那本杂志,那样用力,将硬质的纸张都捏出了褶皱。 挂钟的指针不停旋转,黑夜渐渐朝白天过渡。 半梦半醒间,初晨感觉有人抱起了她。是谁。那样温暖又让人有安全感的怀抱,还能是谁。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喻恒干净利落的下巴,然后她才意识到他正横抱着自己往卧室走。 “你就这么睡在沙发上,也不怕着凉。”见她醒了,他轻声数落着,语气是淡淡的责备。他脚步不停,一直将她抱到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着。 初晨转头看向窗外,发觉天已大亮。 “现在几点了?”她问。 “早上七点。” 原来她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你现在才回来?” “工作上出了点事情。”他说。 她想起昨天睡之前打算问的问题,可看着面前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和疲惫的神情,突然间又问不出口。 “你睡会儿吧。”脱口而出的竟又是关心的话语,初晨在他面前,总想狠狠骂自己的没骨气。 “不了,公司还有事。” 他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说:“我走了。” “如果……”如果太累的话就别开车了,疲劳驾驶容易出事。初晨本来想这么说,但不知为什么,她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全咽了下去。 “嗯。”最后她只发出了这么个单调的语气词。 “今天我可能一整天都不回来。”出门前,他对初晨说。 这么忙,是因为电影吗。 “那我等会儿直接回学校了。” “需要人送就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的。”初晨笑笑。 喻恒走后,初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看来她不仅学会了撒谎,还学会了隐藏情绪,也不知道他察觉到了没有。她这几天和喻恒的相处,远没有以前那样自然了。心里有疑虑,藏了事情,两个人就跟隔着什么一样,再没当时那般亲近。 喻恒说,时雨若是普通朋友。可是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既然关系只是一般,那又为什么要为了她投资一部电影。 她再不敢往下细想了。她明白,再亲密的关系,在猜忌面前都会不堪一击。我还是要问问他,亲口听他的解释才好,别再胡思乱想了。 ———————————— 初晨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学校。才走到寝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地,跟炸了锅一样。丽丽好像在情绪激动地大声说着什么。 她推门进去,耳膜仿佛要被丽丽的哭嚎震碎:“呜呜呜雨若出绯闻了呜呜呜……” “不至于吧夏丽,女明星出绯闻不是很正常吗,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娶她??”茜茜看她的反应觉得搞笑。 “你不知道,雨若出道这几年来是第一次有绯闻。”丽丽反驳。 “那是谁这么荣幸把你女神的第一次抢走了?”茜茜故意逗她。 “看新闻说是喻氏集团的总裁,还挺年轻……” 初晨本来想去拿水杯的手就这么偏离了轨道,碰到了桌边的玻璃花瓶,花瓶晃了两下便一头栽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嘭”地一声响,打断了丽丽和茜茜的对话。 寝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初晨呆了片刻,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蹲下去捡花瓶的残骸。 “初晨,你流血了……”跑过来的茜茜捂住嘴。 初晨这才反应过来,有几片玻璃碎片深深地嵌进了她的掌心,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她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疼吗?”茜茜蹲着查看她的伤口,丽丽手忙脚乱地找医药箱。 心里疼。很疼。 “我还是去医务室吧,玻璃是要夹出来的。”她的声音冷静异常。 丽丽慌里慌张地用棉球擦着她手上的血,手抖得厉害。 “初晨你流了好多血……” 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团团被血浸透的棉球,就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的手。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茜茜和丽丽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带着口罩的女医生一边帮她止血,一边皱着眉头问她:“这是怎么搞的?” “我太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她说。 是她太不镇定,听见喻恒和时雨若传绯闻的消息,便慌了手脚,乱了分寸。那一瞬间,心如同被一根银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一样,剧烈收缩,血流不止。 此前她还跟初晓开玩笑说,自己仿佛认识了一个假的总裁。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简简单单,婚姻早就定好,不存在父母的阻挠,两个人都没恋爱过,没有所谓前任的纠缠,是完完全全的,纯粹又一帆风顺的感情。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只是自己过于单纯。 她的社交圈子小得不可思议,她便以为他的也一样。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一个特别相熟的异性朋友,她便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她总觉得他们是那么相似的两个人,麻木不仁,冷漠疏离,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这残酷的世间行走,于是她理所应当地把自己的感受当做他的感受。 如今看来,她真的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令人啼笑皆非。 她其实根本没有真正走进过他的世界。56 第六十六章 绯闻(2) 伤口包扎好了之后,医生说,要开点消炎药,有的伤口比较深,防止发炎感染。 女医生开药的间隙,丽丽在初晨耳边说道:“你刚才吓死我了。” “丽丽,你一点都不像是医学院的学生。”初晨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解剖尸体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正说着,医生走过来告诉她们:“消炎药暂时没现存的了,不过今天正好是进货的日子,大概等半个小时左右就有人送来。” “反正今天没课,就等等吧。”丽丽征求初晨的意见。 “我无所谓的。” 于是她们便坐在座位上等着。闲着也是无聊,丽丽又开始聊跟时雨若有关的八卦。她这么做无非是希望气氛不那么闷而已,可初晨又确实不想知道他们的绯闻。 “喻氏集团的公关简直不要太厉害,爆料的那个博主现在已经被封号了,热搜也全部撤了下来”,丽丽划着手机屏幕,“要我说啊,这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么费劲心思把绯闻给压下来反而叫人生疑,要真是清清白白怎么会曝出绯闻,曝出来了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澄清而是叫人封号,这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了。” “是啊,我有个传媒行业的朋友之前跟我说,这娱乐新闻,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做这些事,哪有狗仔闲的没事去扒你啊。”茜茜也附和道。 初晨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合,仿佛在闭目养神。 “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在封号之前就把爆料给截屏了,嘿嘿,初晨,你要不要看看,有图有真相呢,都是实锤啊”,丽丽把手机举到初晨眼前,看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便晃了晃初晨的胳膊,“适度八卦有益于身心健康。” 这是什么烂理由。初晨想。 她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明明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的那一瞬间,心脏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真是刺眼。她想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可又如同着了魔一般,定定地盯住,一动不动。 “据说是时雨若拍戏的时候受伤了,喻氏的总裁亲自将她送到医院,在她身边陪了一夜呢。” 照片有点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喻恒高大的身影和平直的肩线。拍摄的视角在侧面,喻恒坐在病床边,头微低,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雨若。照片上他的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丽丽手指往上滑,移到了评论区: “啊啊啊好甜啊,他看女神的眼神好深情。” “心疼我女神,如果他俩真的在一起的话,祝福能长长久久。毕竟只有像喻总这么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女神。” “希望恋情是真的,能陪她一夜,他是真的很爱她吧~” …… 评论全是这种画风。 “其实我也觉得他们挺配的。郎才女貌,喻总又有钱长得又帅气。女神呢,是娱乐圈一等一的美女加才女,绝配啊。将来生出来的孩子基因肯定好得没话说。”丽丽一边给初晨看新闻,一边评价。 是有那么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只有她这个当局者会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吧。没有恋爱过的人,原来是能愚蠢到我这种程度的。初晨在心里自嘲道。 “是昨天晚上拍的照片吧?”初晨问。 “你怎么知道?就是昨天晚上!” 因为昨晚,喻恒一夜都没回来。 可她只是笑着:“照片上的水印不是显示日期了吗。” “我都没怎么注意……”丽丽挠挠头。 医生终于过来,救了场:“药按说明书上吃就行了,伤口不要碰水。”她把药递过来。 茜茜帮忙接过,连说谢谢。 “我们回去吧。”初晨说。 她跟茜茜走在前面。视线刚从手机上移下来的丽丽很疑惑:照片上的水印明明没有标明日期啊,初晨是从哪里看到的。 ———————————— 初晨的右手裹了几层绷带,从远处看,好像拿着一个白色的球。 “用这只手打人,一掌能把对方拍趴下。”她调侃自己。 “得了吧,你当这涂的是石膏呢。”茜茜笑话她。 她也笑自己。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却笑出了眼泪。 “经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还挺蠢。”她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揉着眼睛。 茜茜笑着挽过她的胳膊,往前走。 初晨揉着眼睛,眼眶越来越红。眼泪没被擦干,反而越来越多,揉过眼的手背上水渍一片。 可不能让茜茜看见自己的眼泪。她这么想着,努力控制情绪,却只是徒劳。泪水决了堤,止也止不住。 茜茜看着流着眼泪的初晨,慌了手脚。在一个寝室里住了几年,她从没见初晨哭过。在所有人的眼里,林初晨代表着冷漠,淡然,没有感情,她是冷冰冰的石头,谁又见过石头流眼泪呢。 “怎么了,咱不哭,啊。”她轻拍着初晨的脊背。 “……我疼……”初晨的声音轻颤着,因为止不住地抽泣语句断断续续的,“……真的……好疼好疼……” “不哭不哭啊”,茜茜以为她是因为手受了伤,“医生刚才上了药,就不疼了啊。伤口虽然深了点,也总有愈合的那一天,只是时间问题。不疼了不疼了啊。”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再也……再也不会好了……”初晨哭腔更重,“……这次真的……太疼了……再也不会好了……” “会好的会好的。”第一次看见这样绝望的初晨,她有点手足无措。 那天,风大得很。初晨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好像冷到了极致。她回到寝室之后,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连灌了几大杯白开水,咳得才稍稍好了一点。 经这一次的情绪崩溃后,她才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思考她和喻恒的未来,也终于能够面对她对他的误解——我以为的两个人的爱情,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直以来,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我,终于准备接受在我的生命里,最最剥床及肤的唯一的一次爱情的落幕。19 第六十七章 电话 原来人只靠一只手也能活,虽然有点……艰难。初晨用左手拿着筷子,在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的牛肉第n次掉落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这不科学,为什么她能顺利地夹起青菜,却不能吃到肉呢。难道是老天督促她减肥。唉,果然天命难违。 她只能看着碗里的肉,解解馋。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坐在嘈杂的食堂里,缠着绷带的右手搁在桌上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初晨长得漂亮,气质出众。一个人坐着,左手一点也不灵活地挑着菜,看着让人觉得可怜。有不少路过的男生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 “需要帮忙吗?”一个戴着眼镜一股子书生气的男生路过时弯着身子问她。 初晨笑笑,摇了摇头。她对于一个陌生人喂她饭这件事还是比较介意的。 “那方便留一下微信号吗?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男生还不死心。 “我……”初晨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委婉的拒绝。 如果我说我没有微信号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假。 “她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要你帮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冰冷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初晨不转身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身体僵硬。 食堂没之前那么吵了,很多人朝这边看,跟看戏的观众一样。初晨讨厌他们这样的目光。 男生看了看初晨,又看了看喻恒,然后有点尴尬地走掉了。 喻恒走过来,坐在初晨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不动声色地朝远离他的方向移动了一点。 他没管她的小动作,自自然然地拿过她的碗和筷子,准备喂她。初晨不想他这样,可奈何左手的力气也无法阻止他的动作。 喻恒夹起那块初晨求之不得的牛肉,筷子凑近她的嘴边。初晨没张嘴,身体往后躲着。她防御的姿态让他微微皱起眉。 小丫头这几天跟他闹情绪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他没办法了才找到学校来,她就这么对他? 两人僵持着,也不说话。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初晨想。不必这样只是因为婚约而对我这么好。这人生一世,图的还不是快活两个字,每天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兴高采烈地装作如何喜欢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挺累的吧。 做着不喜欢的工作,有个不喜欢的未婚妻,好不容易喜欢的人回了国,还要这样来学校哄我。我也不是什么不懂得体谅别人的人,我当然明白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活法了。你大可从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这世上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婚约无法解除,两个人各过各的也好。 想到这一层,她差点又红了眼眶。可能秋天,是比平常多愁善感些。虽然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喻恒的手机响了,他放下碗筷,拿出手机。 初晨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松懈了一点,眼睛无意一瞟,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时雨若”这三个字。 像手碰到了开水一样,她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甚至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稍稍别过脸,刻意不去看。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么聋掉。他和她的通话,她一个字也不想听见。可越是不想听,耳朵反而比平常更加敏感了。她听见他发出闷闷的鼻音,好像在答应着什么。然后又听他说:“我一会儿就过来。” 看来他马上要走了,去她的身边。 初晨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等他挂了电话,她对他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语气是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平静。 “其实你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一碗了”,她又说,“因为吃快了,感觉不到饱,所以盛了第二碗。现在过了这一会,觉得饱了,这碗怕是吃不下了。” 顿了顿,她又重复一遍:“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喻恒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我这几天是有点忙……” “我知道的”,初晨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马上意识到不妥,语气又缓了下来,“我知道的,你之前不也跟我说了吗,我理解。当总裁,管理那么大一个集团,挺不容易。正好我也要准备考试,每天泡在图书馆里背书,一天一晃就过去了。既然……”既然我们都这么忙,这段时间就先别见面了吧。 可她说不出口,她是想见他的。 “……既然……那……”她吞吞吐吐,说不利索,涨红了脸,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谎的滋味一点不好受。 “手怎么弄的。”他问她,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小心划伤了。小伤,不碍事的。”她从刚才的窘迫里回过神来。 “我看看。”说着他便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查看伤处。 初晨缩回手,将右手藏在背后。 只是皮肉伤。她刚想这么说,他的手机却又响了。 喻恒由着手机响,没有接。 她却像被吓到了一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受不了了,再受不了了。她不想再听见他们的通话,连一个字,一个呼吸声也不想听到。 “我突然想起来……”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拎起放在座位上的双肩包,“……学生会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这几句话,仿佛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没有等喻恒的回答,便迈着飞快的脚步,落荒而逃。那没有停下来的手机铃声,还在她的身后持续不断地响着。真是刺耳。 出了门,正好撞见一起走过来的丽丽和茜茜。她们见她脸色苍白,步伐不稳地往前走,便拉住她问:“初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还好。”她说着,又扭头往食堂里看。 他没有追上来。 我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她自嘲地想。 她难过地往前走去,连丽丽和茜茜关切的询问也感受不到了。 她终于又变成了一个人,不,也许,她一直是一个人。 第六十八章 迟到 蓝天熠的心理学小课堂: “我们眼里的世界,是自己内心的反映。比如,文学作品里经常有这样的描写,伤心的时候看到的一切都是灰暗的……诸如此类。有的哲学家认为,人们是很难用完全客观的眼光去看待一件事的,通常,我们看到的事物会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你感到高兴,你是不是发现周围的朋友情绪也不错呢。反之,如果你感到伤心,你也会发觉这世上愁眉苦脸的人怎么这么多。 人,是有这种倾向。当你认定了一件事,或者当你整个人都被某一种情绪所主宰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寻找生活里的蛛丝马迹来证明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因为你已经认定了那个想法,于是你能看见的,只会是支撑它成立的细枝末节,其他的,则会被你的大脑自动屏蔽掉。 所以,看问题不能只用眼睛”,他指了指大脑,又指了指心脏,“要用脑子,也要用心。要不然,看见的永远只会是假象。” 最后,他用《惊天魔盗团》里的一句台词结束了这堂课: “the more you think you see,the easier it’ll be to fool you.(你认为你看到的越多,你就越容易被骗。)” ————————————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一天,跟翻书似的,一眨眼就没了。伤口却愈合得慢,将近一个月过去,初晨才拆掉了绷带。 医生检查她的右手,掌心的几条划痕刚刚结痂。 “可能会留疤。”医生说。 “噢。那就留吧,我无所谓的。”她耸耸肩。 “女孩子都爱美,这么好的皮肤,真是可惜了。”医生惋惜地说。 初晨笑了笑,她可能是比其他的女生活得糙些。 奇怪了。小时候经常被陈端打得满身的伤痕,也没留过疤,如今只是被玻璃割伤了而已,居然就要在身体上永久地留下印记。她想。 留学的选拔考试一天一天近了,她整天忙着复习,和喻恒很少再见面。偶尔,他会深夜发来短信:晚安。 简单的两个字。 在通宵自习室的白炽灯下,初晨良久地盯着它们。仿佛想透过这条短信,看到喻恒此时正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失神片刻之后,便又开始疯狂地做题。她这些日子怕是要疯了,为了把对他的思念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她像机器一样,一刻不停地学习,学习。上大学以来,她从没有这么用功过。 等这个考试过了,她要跟他好好谈谈了。 ———————————— a大有几个校区,医学院在城南校区,考试的地点在城西校区。两个校区之间的距离有点远,步行大概要半个小时。a大的位置又偏僻,公交车也要半个小时才来一趟,再加上路上行驶的时间,还不如选择步行。 于是考试这天,她带上必需物品,从宿舍出发,往城西校区走去。 难得天晴,早上空气清新,鸟儿在枝头啼鸣。初晨看着这景象,心情也好了一点点。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正想着,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过她的身边,在前面不远处停下。 车子有点眼熟,但初晨并未多想,仍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然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窈窕的身材,艳丽的面容。没有戴墨镜,也没有戴口罩,时雨若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马路边。 她来这里干什么。初晨停住脚步,看着她。 时雨若转过头,朝她微笑了一下。下一秒,人群迅速地朝时雨若的方向聚拢。 初晨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掉头往反方向跑。一旦被困进人群里,一时半会儿就没办法出来了。她不想误了考试时间。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跑着,初晨艰难地逆行,肩膀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手里装着准考证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将袋子捡起。 等再直起身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前面全是人,后面也是人。她站在汹涌的人潮里,进退两难。 去城西校区,是有两条路的,路程差不多远。这条路堵住了,走另一条路也行。走在前面的考生远远地走了,身后的拥挤场面与他们无关。走在后面的考生选择了另一条路,避开了拥堵。只有初晨,被完完全全地困在了这里。 她尝试着挤出去,可只是徒劳。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和一群人相比。 她时不时被人撞一下,然后努力稳住身体。场面太恐怖,只要有一个人摔倒,就很容易造成踩踏事件。 再看看被人包围着的时雨若,她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几个体格健壮的保镖结结实实地挡在她周围,不让人们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人数只增不减。时雨若也不走,只是站在那里。 初晨往外挤,却又马上被周围的人挤回来。她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刚刚愈合的右手紧紧捏住装着准考证的袋子。 除了婚约之外,这个留学项目,是另一个能和喻恒建立联系的机会。如果她真的考上了,学成归国之后,便能在喻氏集团旗下的医院就职。 她说不清楚自己那么拼命地复习,是想去国外接受更先进的教育,还是单纯地想离喻恒更加近一点。也许两者都有。她唯一确定的是,她很珍惜这次的机遇。 不过也许,机会已经快要溜走了。 考试很可能开始了。就算只迟到一分钟,也是不能进考场的。 既然时雨若这么红,何苦要那样辛劳地拍戏。以今天的场面来看,她还不如每天坐着,面前修一道栅栏,只要是想看她的人规定必须买门票,这样每天的门票钱都能收到手软。 初晨紧咬着唇,身体被撞得麻木。 “你真的爱他吗?”那天在餐厅里,时雨若这么问她。 “如果真的爱他,何不从他的角度想一想。你没有体会过丧失了选择权的人生吧,可是喻恒的人生一直是这样的。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可悲又令人绝望的事。” 她怎么会不懂这样的感觉。四岁被送到林家,那个女人何曾问过她的想法。陈端每天虐待她,何曾想过她的感受。小孩子,哪有大人们以为的什么都不懂。 “就算我求你,行吗?为喻恒想一想,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吧。婚姻,是和另一个人过完下辈子,你难道不希望他幸福吗?” 她是他的不幸福。她是强加给他的未婚妻。 “现在这个社会哪里还有那么封建?你跟老一辈的说一说,劝一劝他们,婚约,总有办法解除的不是吗?” 如果解除了婚约,选拔考试也没有参加的话,她和喻恒之间便再无关联了。 也是,这个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场闹剧。两个陌生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牵扯在一起,哪里有比这更加荒唐的事。 第六十九章 决定 将近堵了一个小时,人群才终于散去,时雨若也离开了。一切重新恢复正常。 初晨蹲在路边,深埋着头,手里还捏着准考证,可她已经参加不了考试了。这么多天的努力居然就这样化为了泡影,真是不甘心。 但她毫无办法。 蹲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伐缓慢地原路返回。累,真挺累的。这段时间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回到寝室,丽丽惊讶:“怎么这么早回来?你提前交卷了?” “迟到了,没参加。”她轻描淡写地说。 丽丽和茜茜面面相觑。 “那还挺可惜的……”茜茜感到遗憾,马上又安慰她道,“不过也无所谓,初晨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是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丽丽附和道。 初晨没答,躺在床上,拉上了床帘。 自此,对于这次选拔考试,她闭口不谈,就像没参加过一样。 过了几天,老师找到她,问:“你怎么没去参加选拔考试?” 初晨沉默,再不想说什么。老师便又说:“我们学校还有个去加拿大留学的项目,虽然比不上喻氏的福利多,也还算不错。院里只有一个名额,我推荐了你。明天下午三点开考,你这次一定要去。” 初晨静了片刻,陡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面前的这位老师九十度鞠躬:“谢谢您。”她说,说完后仍弯着腰,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不用谢我。你只要好好考,考个好成绩,以后出了国,我们a大也跟着脸上有光。” 我一定会好好考的。她想。 那时候,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一心一意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出国,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她在这里,伤透了心。在喻恒和时雨若面前,她不谙世事得像一床浆洗过的白布,将自己的弱点和感情,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讨厌这样幼稚的自己,讨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们欺骗的自己。 时雨若说的对,我为什么不给喻恒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当一个操纵他人生的女人,我不愿意。 第二天,她考完试从考场出来,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去加拿大留学,十拿九稳了。 当天晚上,她一个人在操场上走路,一圈一圈,直至深夜。她想起之前喻恒说要随她出国陪读的事,想起他好像藏着星辰大海的深邃的眼睛,想起他淡漠的语气,想起他疲惫的神情。 书上总说,最难懂的是爱情。遇到他之前,初晨当这句话是文人的无病呻吟,遇到他之后,她才终于明白它的含义。 “你见过喻恒画画吗?”那天她问她。 没有见过。他会画画?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文艺的人。 “高中的时候,他的画作还拿过国家级的奖项。不过有一天,他突然不画了,不仅不画,连铅笔也不愿意拿,画板也不愿意碰了。后来听说,教他画画的老师,意外地去世了。从那之后,喻恒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听他同寝室的人说,喻恒的枕头底下,藏了一把军刀。刀一夜不在枕下,他便一夜睡不着。他真的从来没有同你说过?”雨若确认似的又问她一遍。 没有,真的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 “与此同时,他和父母的关系急转直下。表面上看,他彻底改掉了那些叛逆的行为,对父母的命令言听计从。可他私底下又是那样厌恶着、反感着他们的指令,更奇怪的是,他再没有反抗过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反抗的原因在于,他知道这样做会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 很惨痛的代价,值得让人后悔一生的代价。这代价伤害的不仅是他自己,更会让他失去最宝贵、最珍重的东西。他是见识过他们的手段的,于是只能接受这被人安排的人生。 我是他的被安排的人生里的一部分,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硬塞给他的未婚妻。时雨若表达的够清楚了。 初晨一圈一圈走着,走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她双腿发软,再没有一点力气,干脆仰躺在无人的跑道上,睁着眼,愣愣地看着墨黑的夜空。 她的耳边浮现出喻恒的声音。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的语气异常疲惫。 是了,你一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也一点不喜欢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其实你还不够了解我,我这人脾气虽然不好,可还算是有一颗理解别人的心。若你觉得,和我的婚约是束缚、是禁锢的话,我是会想办法还你自由的。若你觉得,和她在一起更加开心,那我离开就好了。 这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的感情,还算不得爱情。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也没有本事让一个反感我的人爱上我。我是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了解我的人没几个喜欢我的。那个女人讨厌我,陈端也讨厌我。我是生来便有讨人嫌的本事的。你不喜欢我,也无可厚非,我能够理解。 其实比起她们,你待我已经非常好了。温柔又体贴,非常有绅士风度。以前我还想,我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才能碰到像你这样极品的男人吧,然后再看看自己,与你相比,真是惨不忍睹。 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不知道时雨若是不是那个女人,我只知道我肯定不是了。真是遗憾。 这段时间,我没有回你的短信,也没有接你的电话。那天在食堂,你喂我的时候我没有张嘴,这些事情如果让你觉得难堪,那我向你道歉。我是比正常人冷淡点,但也还没有冷淡到对你的温柔无动于衷的地步。不管这温柔里掺了几分真心。我拒绝你是因为你能很轻易地就让我动心,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备彻底瓦解掉,可我觉得既然我已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们,还是不要再产生更多的感情为好。 这伤不到你,却能伤到我,我这石头做的心,在你的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反正,我又怂的很,这么一大段话,只敢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什么也不需要操心,你只管活得高兴一点。这荒唐的婚约,我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让你开心的事情了吧。 第七十章 去喻宅 一天,晴朗的初冬。老师打来电话向初晨道喜,“恭喜”,喜气洋洋的声音,“你剩下的几年要在加拿大度过了,到时候可别忘了中国的好。” 初晨听到消息,不知该不该高兴。只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前方。 她马上要去加拿大了,彻底远离中国,远离北京,远离武汉,远离喻恒。 是时候了,她想,无论心里再怎么想逃避,再怎么不情愿,也是时候重新定义和喻恒的关系了。 她搁了电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化妆,换衣服,准备去喻宅。 胡乱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后座,往喻宅飞驰。初晨有点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身体也好像变轻了,飘飘然好似够不着地。她低头,张开右手,一道横跨掌心面目狰狞的伤痕赫然入目,头脑这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马上要去做什么。 那天,她在去考试的路上困在人群中,被汹涌的人潮撞来撞去的时候,眼前一个个攒动的人头,也是变得不很真实。时雨若站在人群中央,冷眼看着她的狼狈。 看来她是非要断掉她和喻恒的最后一丝联系不可。 其实她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当时初晨想。 就算她参加了考试,也不一定能被选上,就算被选上,和喻氏集团签了卖身契,她也不一定会和喻恒有什么工作上的接触。 时雨若此举,有点画蛇添足。不过初晨能理解她的不安全感。这样也好,现在,她既拿了另一个出国项目,又与喻氏毫无瓜葛。挺好。 出租车缓缓停在喻宅门前,她付了车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座像园林一样的老宅。 来之前,她联系过喻宇平。爷爷说,他在这里,初晨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就到喻宅来找他吧。 初晨攥紧了包,深深吸气,走了进去。 今天过后,她和喻恒,就要重新变成陌生人了。 第七十一章 退婚 喻宇平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孙媳妇。 嫁给喻恒,等于,吃穿用度全是最奢华的,下辈子不用拼命赚钱,再不用低声下气求别人办事,以及享受来自所有人的羡慕与奉承等。所以,有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喻家的大门。只要能和喻家攀上一点关系,她们连尊严也可以不要。 可是面前的这个打扮得清清爽爽的女大学生,却说:“爷爷,能不能解除我和喻恒的婚约。” 她不卑不亢地提出请求,一字一句,口齿清楚,吐字清晰。喻宇平没有耳背的毛病,将她的意思听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社会有多么残酷的小丫头片子,才会说出这等无知的话。等到你明白混口饭吃是多么不易,上天也再不会给第二次这么幸运的机会给你。 喻宇平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就算爷爷不同意,我也执意要解除这份婚约。之前我签过订婚协议,爷爷要去法庭告我也好,要我赔违约金也好,这个婚,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退的。”初晨坚定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喻宇平笑了一下,说:“丫头,你很有骨气。不过这在社会上,不是什么好品质,我碰到过很多有骨气的人,他们往往要比常人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才能站稳脚跟。” ?我哪里有骨气了,我要是有骨气,就会想方设法把喻恒从时雨若身边抢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地跟斗败的公鸡似的,灰溜溜地找您退婚。 “我只是觉得,和另一个人携手走过剩下的人生,是一件值得慎重考虑的事。一纸婚约,太过草率。 爷爷当时要喻恒和我订婚,没有问过他的意见,是吗。也对,这是您的家族,所有人应当无条件遵从您的决定”,她抬眼望了一下喻宇平,复又垂眸,轻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成功呢?别人眼里的喻恒,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奇才。可在我看来,他只是个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可怜人。甚至和谁结婚,都要听从爷爷的安排。” 她又想到他和雨若,那天她远远地隔着玻璃门看着坐在咖啡馆里的他们,女子神采奕奕,巧笑倩兮,男子面目俊朗,眉眼情深。 她就好像一个失足掉入他们世界里的闯入者,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无聊的闹剧。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便不得不退出。 “爷爷说我不懂事也好,说我任性也好,说我退了婚让喻家没了脸面也好。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告诉您一声,我要和喻恒解除婚约。不管您同不同意。” “这就是你想退婚的理由,因为喻恒是被逼的?”喻宇平问她。 初晨点头。 喻宇平若有所思。 最后初晨说:“我请您,放过我们。”然后她朝喻宇平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喻宅。 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的心,好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空荡荡的疼痛。 再去锦江国际一趟,带走该带走的东西,还回该还回的东西,和喻恒,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 夜晚十点,喻恒从公司回来。一路上,他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再看看车窗外的夜景,又与平常无异,难道是自己多心? 回到锦江国际,按下开关,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室内。他换了鞋子,到洗手间去洗手,再去客厅的沙发上拿昨天没有看完的财经杂志,余光瞥见茶几上放了几样东西。今天早上他出门前,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拿起来看了看,眸色一沉,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一份合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喻恒让初晨签字的那份订婚协议。显然林初晨一点也不懂法,用笔抹掉了她的签名,便以为这份协议就能作废。 一枚女式戒指。是他给她的订婚戒指。他告诉她戒指是爷爷选的,其实不是。爷爷通知他要跟一个陌生女人订婚那天,让他顺便买一对情侣戒指,他故意选了对没有钻石的,想让女方反感。后来才知道,初晨喜欢的就是这种简简单单,不花里胡哨的样式。 还有一把钥匙。是锦江国际的钥匙。他把钥匙给她的那晚,还收获了她的一个微笑。眼睛弯弯,酒窝浅浅,是笑起来很甜的一个女孩。她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就如同那时他从美国出差回来,一开门就看见她穿着他的卫衣,赤着脚,头发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他控制不住地吻她,抚摸她,她身体发抖,却没有拒绝。 现在,她把这三样东西还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喻恒下楼,开车去a大。黑色的跑车在黑色的夜里飞驰,像一只发怒的猎豹。他的手紧扣着方向盘,下巴绷得很紧,这是他生气时一贯的反应。 到了女生宿舍楼底下,他下车,直接上楼。宿管在身后叫他,他也没停住脚步。 “林初晨!”他急促地敲门,不耐烦地喊着她的名字。 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孩。 “你找初晨吗,她已经走了。”那个女孩说。 “走了?” “是啊,她拿到了我们学校出国留学的项目,现在应该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了吧。哎,我认出你了,你不是……” 他转身便走。 那个女孩好像在喊他,他听不见。宿管阿姨好像在责骂他,他听不见。他的身边吵吵闹闹,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想钻入他的耳朵,他都听不见。 她已经走了。他的耳边只剩下这句话。 什么叫,她已经走了。 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要去加拿大留学这件事?她擅自从他的身边离开,将订婚协议、戒指、钥匙全都还给他,急着想跟他撇清关系,是否询问过他的意见? 喻恒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到处寻找,却找不到他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 林初晨,你知不知道你最绝情的地方在哪里?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一张字条都不肯留,就跟蒸发掉的水一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掉。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绝望地寻找。 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突兀地就要离开。你走之前都不问问,我是否同意你这样做。 如果你问我,我一定会这样回答你。我不同意。 你把订婚协议上自己的名字抹掉,我不同意。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我身边逃离,我不同意。你将订婚戒指还给我,我不同意。 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你做的任何拒绝我的事情。 第二卷正文,完。 番外一林初晨的自述:奔赴陌生的国度 离开学校之前,我向学生会的同学们道别。 我不习惯说客套话,于是这次的讲话又一如既往地简短得让人尴尬。一切都结束后,我准备离开。刚升任为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追上来,喊我:“学姐。”声音很甜。 我转头,看见一个长相很萌的学妹朝我招手。我朝她走过去。 “学姐要去几年?”她问。 我说不准,如果可以,读完书之后留在那里工作也行。中国,没有我留恋的人,也没有我留恋的地方。当然,也没有人会留恋我。这么一想,自己都觉得惊奇,一点痕迹都没有的人生,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大概三五年。” “学姐一直是我的偶像呢。”女孩子歪着头说。 偶像?那她……是想要我的签名吗。我的脑海里总会产生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很羡慕学姐的冷静,能做到对什么事都很淡然。不像我,总是有太多的感情,很容易哭,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为一点小事就开心。我好想变得和学姐一样,学姐是怎么做到的呢?”她问我。 她居然羡慕我的无情。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其实我反倒很羡慕你……”,不,是你们,像你一样的情感充沛的人,“……没有感情确实免受了很多痛苦,但同时也感受不到太多乐趣。比如我到现在都没有特别喜欢做的事,也很少有发自内心的高兴的时刻……反正你这样,挺好的。因为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和我相似的人,那就表明你经历了很多,非常痛苦又残忍的事情。那样不好,还是少经历一些那种事情比较好……” 我尝试着让她理解,她现在,是最好的状态。可看她的表情,又明白她其实并未理解。我的心里略微有点遗憾。最好的总是别人的东西,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走之前,我还给陈端打了个电话。 我说,这次出国可能要去很久,以后要是回了国,我也应该有能力养活自己,就不再回家住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不到万不得已,我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么些年,我隐忍太多,自认为对你,对爸爸,对初晓,都做到了仁至义尽。我是爸爸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女儿,你不喜欢我,也完全能理解。 就这样吧。我本来和你也没有太多话要说。我赚了钱,会一点点把养育我的费用全部还给你的,我不会亏欠一分一毫,这点你大可放心。 说完后,我没有等陈端回答,就挂了电话。 那几天,我撇清了在国内的所有关系,决绝的样子,就好像一坐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便再不会回来。 我最想联系,最应该联系,最终却没有联系的人,是喻恒。 因为我太清楚不过,他在我的生命里与众不同到哪种程度。 我收拾好了行李,买好了机票,加拿大那边的学校也全部安排好了。如果我给他打了电话,而他在电话里透露出哪怕只有一丁点不希望我去的意思,我也会放弃所有努力得来的一切,回到他身边。就算他并不是很需要我。 基于上述理由,我没有联系他。 爱情可以让人变得有多蠢,参考我就能知道。 我把订婚协议、戒指以及锦江国际的钥匙放在了茶几上。衣柜里,还有我的几套衣服,和喻恒给我买的……内衣,全都被我一并拿走。走之前,我在想,我还欠他什么。他请我吃过很多次饭,也给我买过东西,如果把这些折合成现金的话,需要不少钱,可我现在手里真的没钱。那这些钱就先欠着吧。 我用随身带的签字笔将合同上我的签名涂掉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举动很孩子气,可我想,也许他是不愿意看见我和他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出现的,尤其是在订婚协议上。涂完之后,我觉得有必要写点什么,作为我们这段荒谬关系的结束。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思忖了一会儿,下笔。 “我们……”刚写下这两个字,就觉得不妥。我和喻恒,不能再称为“我们”了。 于是又改,“我和你……”不行,不行,显得矫情。撕了两页纸,最后,干脆只写了这几个字:“爷爷同意了”。可还是不对,我不知道爷爷是否同意,爷爷对于退婚的请求,根本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复。 所以,我什么也没写。 我走在北京的黄昏里,带着两大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衣服。路边,有一个比人还高的绿色箱子,上面写着“捐赠衣物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我想了一会儿,便一股脑地把手里的两大包衣服全塞了进去。只希望山区的孩子看见那些性感内衣的时候……没有害羞得晕过去才好。 处理完这一切,我回到寝室拖了行李箱,拦了辆出租车奔赴首都国际机场。 我磨磨蹭蹭,到了最后一刻仍站在安检口踌躇着。 漂亮的柜台小姐问:“请问您是几点的航班?” 我说我马上进去。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立在人流涌动的机场大厅里,茫然四顾着。离开,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本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悲伤的事。我只是在想,我在意的那个人,会不会在我走之后想我。我又开始自作多情。 进安检口之前,我回头看了看。就像那天在食堂门口,我也是以这种姿态回头。到底在期待什么,我从不敢说出口。不说,就算期待一次次落空,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过了安检,走进候机室。 和喻恒的相处时光,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一幕幕闪过。我像做梦似的和他相遇,又做梦似的和他分离。我以为我真的只是做了场梦,手里的伤疤却又提醒着我,这些都是真的。甜蜜是真,疼痛也是真。荒谬的婚约是真,匆忙的退婚也是真。 我从这场梦里醒来,心,像被撕裂一般地疼痛。 童话全是假的。我是灰姑娘,没办法成为公主的灰姑娘。 最终,我逃离这一切,远赴异国他乡。去陌生的地方,遇见陌生的人,在一个没有他的国度,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番外二林初晨的自述:醉酒 alexia有一天对我说:“tania,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个美籍韩裔的姑娘,是我的室友,她总是热情得像一团火焰,让我不知所措。 “谁没有故事呢?”我反问她。我敢打赌,随便在街上找一个人,ta的人生经历肯定比电视剧精彩。 “你是尤其。”她强调。 我想,她是无法理解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工的生活,就像我无法理解,她每天晚上浓妆艳抹地出门,又在清晨一脸疲倦地回来。 “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她又问。 “没有时间,我也不太喜欢外国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学校就有很多华人,你从来不看他们一眼。” “他们也没有看过我。” alexia笑了笑,眼角眉梢全是风情。 “今天我生日,晚上陪我喝酒。”她勾住我的脖子,嘴凑近我的耳边说。我无法习惯和同性之间太过亲昵的动作,轻轻侧过头。 “晚上我有实验课。” “那等你下了课,我们再一起去。”她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拒绝。 你那些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正准备这么说,她却告诉我:“除了我之外,全是男人,要是我喝醉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 alexia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喜欢去考克斯湾和切斯特曼海滩冲浪,去米尔斯岛茂密的热带雨林冒险,而我只喜欢站在西北领地的广袤土地上,看天边一道道绚烂的极光。她说,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想和我做朋友。我没想到自己有吸引人的本事。 晚上,从实验室出来,回到宿舍,打开衣柜挑了半天,也挑不到适合夜店的衣服。alexia凑过来,拎着一套衣服和一双鞋,说,穿我的吧。 等我打扮好从洗手间出来,她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盯着我看。我穿着她的衣服,非常不自在。上衣太紧,黑色的布料全贴在身上,裤子太短,不得不露出双腿,鞋跟太高,我不太能驾驭得了。 “tania,你简直不知道你有多性感!”alexia语气夸张。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浓重的烟熏妆,饱满的烈焰红唇,贴着亮片的紧身衣将身体的曲线暴露无遗,短的不能再短的裤子下是笔直的双腿,脚踩着高跟鞋令站姿更加妩媚。 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我。这才出国不到一年,居然就堕落成了这副模样。罪过,罪过。 “你真的好美。”alexia说。 可是我只觉得自己非常……艳俗。 整个生日party气氛非常嗨。每个人一杯接一杯和alexia喝酒,她也来者不拒,很快就双颊绯红,接近醉倒的边缘。 我坐在她身边,酒杯里的酒几乎没动。她喝酒一点分寸也没有,已经有了八分醉意,却仍不克制自己。 我不懂,一群男人好玩似的看一个小姑娘的醉态,有意思吗。 于是,我开始为她挡酒。 再有男人想跟她喝酒的时候,我便按下她的酒杯,笑着举起自己的,说:“我来,我来。”喝完一杯,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同时心里有疑问,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同情心泛滥,正义感爆棚? 之前我从未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喝到最后,桌上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倒下,alexia醉醺醺地朝我竖起大拇指,口齿不清地开始说韩语:“贴怕贴怕(厉害厉害)。”我也醉的不轻,勾着她的肩朝她说中文:“过奖过奖。” 喝酒是能上瘾的。我把桌上的人都喝趴下了之后,仍是一杯一杯往下灌,根本停不下来。喝醉的感觉很爽,能让我短暂地忘记过去那些无孔不入的回忆。我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的人,笑嘻嘻地活着,什么也不用操心。 第二天早上,我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就这样在酒吧的桌子上趴了一夜,眼前是东倒西歪的酒瓶,alexia坐在对面,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头痛的厉害,特别是后脑勺那块,一阵一阵钝钝的闷痛,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样。我摇摇晃晃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出来之后,在沙发的角落里拿了包,对一直坐在那里的alexia说:“走吧。” alexia跟着我,脸上依旧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回到宿舍,我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想继续睡觉。alexia却蹲在我的床边,撑着头看着我,问:“who is yuheng?” ?她蹩脚的中文一时没让我反应过来她在说谁。 “what?”我一脸茫然。 “who is yuheng?”她又一次大声重复了一遍。 这次我听懂了,却不打算回答她。 “i can’t understand what you’re saying.(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就是昨晚你哭着跟我说你很爱他的那个男人。”alexia这句话犹如惊雷,让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无。 ????我什么时候“哭着”对她说“我很爱他”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小妮子是蒙我呢?? 我表情呆滞地看着她。alexia得意洋洋地对我说:“tania,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过了半晌,我才恢复正常。 “你听错了。”我对她说。 “不可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问allen,他也知道。”allen是昨晚一起喝酒的一个美国男子。 这……难不成我昨晚,是大吼着朝全世界宣布……我爱喻恒吗?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我忽然感到疲惫,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动。 用我国的思维方式来讲,我昨晚,是面子里子,一样也没有了,丢人丢到了太平洋彼岸,我真佩服我自己。 “只是一个俗气的爱情故事而已。我喜欢他,他喜欢别人,就这样。”我说。 “你昨天不是还说什么婚约来着……” 天,我是说了多少。我发誓,以后再不喝酒了。 “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讲,行吗?”我只觉得累,想安安静静睡一觉。 她终于没再追问下去。alexia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陡然暗了下来。我的眼泪,在格纹被单下,流淌,流淌。 那一年,我过了二十岁,在加拿大生活,也快有一整年了。喻恒,他过得怎么样,我一点也不知道。 番外三喻恒的自述:军刀(5000+) 十三岁那年,我刚上初中。隔壁班有个混混,据老师们说,他整天不务正业,不学无术。有一次课间,我看见他一个人在操场的角落里,正在玩弄一只麻雀。他用手扯它的双腿,麻雀挣扎着想摆脱,却无法飞走。 他的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拿出一把美术课上剪纸用的剪刀,然后将麻雀按在地上,剪去了它的翅膀。过程及其血腥残忍。刚开始,麻雀还张着小小的喙拼命地叫着,左翅被剪掉之后,它扑腾着右翅想要飞走。可腿被扯着,动弹不得。他接着剪掉了它的右翅,并放开了它的双腿。 麻雀在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里痛苦地翻滚,它的翅膀已经被剪掉,只能靠着细细的爪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爬行。那尖利又微弱的鸣叫,一声一声没入浩荡的空气里。 很多年以后,我都还记得这个场景。那只麻雀被血浸染的微微颤抖的身躯,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没忍心看到最后,但也知道它肯定死了,没有翅膀的鸟如何能活下去。 又过了几年,我上了高中。梁老师去世的那天,我感觉我变成了那只被剪掉翅膀的麻雀。 和梁老师的相识,是在一个画展上。我对艺术没多大兴趣,那天是陪天熠去的。 画展上有一幅画很吸引我。黑白素描,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的头,眼角耷拉着,浑浊的眼睛从画布上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我在这幅画前站了很久。 身后突然想起一位老人的声音:“你很喜欢这幅画?” 我转身,看见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站在馆内昏暗的光线里。 “只觉得有意思,我是看不懂这些的。”我说,同时朝他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我的教养叫我别挡住他的视线。 “看不懂怎么会觉得有意思。”他笑了笑,又问:“你觉得哪里有意思?” “这只老虎,画得邋遢又疲惫,眼神黯淡无光,透露着麻木和绝望。没有一点森林之王的威风,可怜又可笑”,我大胆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这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我的想象,天马行空,看这幅画第一眼就觉得,这只老虎是在一个动物园里,身上伤痕累累,忍受着笼子外的人们惊奇的目光。 和我挺像的。有意思。 “你学过画画吗?”他问。 “从来没有学过。”只要我一有空,爸爸就把我带到公司。有时候听他们开会,有时候看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谈判,极其无聊。 “想不想试试?” 想。我想做所有父母管辖范围之外的事。 于是,我开始跟着梁老师学画。刚开始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后来我发现,我喜欢这个。 爸爸知道这件事之后,说,偶尔放松休闲一下也好。 我讨厌他这种轻蔑的语气。 在我的眼里,画画已经成为了一件严肃的事。每一幅画,都承载着画者的思想和表达。就算是最放松休闲的漫画也是一样的。没有哪个画家会为了画画而画画,就像没有哪个作家会为了写作而写作一样。 我用线条和色彩来表达我自己,而且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很快我就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开始在画板前整夜整夜地熬通宵,然后在爸爸带我去参加会议的时候睡觉。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厉声道:“再这么执迷不悟,你的前途会被毁掉!” 我无法理解。我只不过做了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就没了前途。 “你以后再碰这些东西,我全都给你扔出去!”他大力摔上我房间的门,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我对梁老师说,我可能没有办法再继续学下去了。 梁老师问我为什么。 “爸爸不允许。”我握紧了拳头。 梁老师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有的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可你年纪轻轻就找到了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爱好。孩子,你很幸运。为什么不带着这份幸运坚持下去,而要因为别人的想法就轻易放弃呢。” 梁老师说的对,梁老师才是真正懂我的那个人。从小到大,我一直听从家里的安排,这次我要开始尝试着反抗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做别人的傀儡。 我这样想。人生第一次没有遵从爸爸的话,依旧我行我素着。 有一天吃饭,爸爸看见我沾满了颜料的手,冷笑道:“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我以为我无声的反抗起了作用,心里还沾沾自喜。 出事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看见马路对面梁老师正在一个小摊前买东西。 “梁老师!”我隔着马路喊。这世上我最喜欢见到的两个人,一个是天熠,另一个是梁老师。每次和他们待在一起我都感到轻松,就好像真正地找回了我自己。 梁老师听见喊声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急急地四处张望着。他在画室里是个严肃的老者,在生活中只是个迷糊的老头儿。 我笑着,又提高音量喊:“梁老师,这里!” 他这才慢吞吞转过身来,茫然四顾的眼睛终于发现了大幅度挥手的我。 “小恒哎。”老头儿笑呵呵地朝我走过来。 我也朝他跑过去。 马路不很宽,车辆也不多。我那时想,冷清的马路也到底是马路,可能会有危险,要快点跑到梁老师身边,免得出什么意外才好,就算我潜意识里认为,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意外还是发生了。一辆黑色的雪铁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出来,疯了似的朝梁老师撞去。“嘭”地一声,梁老师被狠狠地撞倒在地上,身体飞出去数十米。那辆雪铁龙只停了一秒钟,就以极快的速度开走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 刚跑到马路中央,目睹了全程的我,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差点晕过去。我拖着灌了铅的身体走到倒在血泊中的梁老师身边,膝盖一软,就这么直愣愣跪在了地上。 打120,快点,快点打120。我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报了地址,便再没一丝力气。 怎么办,要怎么办。等待救护车来的时间里,我慌得身体直抖。关于急救的知识,我一点也不知道。梁老师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染红了他最喜欢的雪白的麻布衬衣。 别吧,不要吧。我伸出手擦着他脸上的血,他紧闭着双眼,容颜苍老。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我什么也不会做,只知道将他身体上的血擦干净,就好像只要擦掉这些,就代表着梁老师没有流血,就代表着梁老师还会好起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沉默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 老天爷老天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梁老师,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梁老师的命。梁老师只是一个孤寡老人,他这一生除了画画和教学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好人有好报,请让他好起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 然后救护车来了,梁老师被送到了医院。 其实当时的很多细节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最后,梁老师的身体上蒙着白色的布,被人推了出来。我浑身僵硬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是那样刺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眼前,突然浮现了一辆黑色雪铁龙飞速离去的背影。我必须替梁老师讨回公道。 我知道,我们家有钱,也有权。那些人是怎么巴结爸爸和叔叔的,我都看在眼里。那么找到这辆肇事逃逸的车,对我们家而言,肯定不算难事。 我敲着爸爸书房的门。 “我要找一辆车。”我站在爸爸面前,努力冷静下来。 他从文件里抬起了脸。 “什么车?” “一辆黑色的雪铁龙。” “如果我不帮你呢。”他的声音冷漠。 我又开始发抖。如果他不帮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找到那辆车,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一直站在这里。” 他冷笑了两声,仿佛在笑我的无能为力。然后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拖过我的衣领,拽着我往地下车库走。 我踉踉跄跄地随他走到车库的角落,他才放开我。我大声咳嗽着,刚才他差点将我勒得喘不过气。 面前的车门缓缓打开,里面停着的那辆车,不就是撞梁老师的黑色雪铁龙吗?猝不及防的真相让我呆在那里。 等我反应过来,我开始拼了命地用身体撞向我的父亲。那个男人,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衣冠楚楚,禽兽不如。我发疯似的扑在他身上,撕扯着他名贵的衣服。 “你杀了梁老师!你杀了梁老师!我要去告你!你这个杀人犯!”我咆哮着,嘶吼着,红了眼睛,哑了嗓子。眼泪流进我的嘴里,味道比中药还苦。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你要为你的叛逆付出代价。” “你这种人,就该枪毙!”他不是我父亲,我哪里有这样的父亲。 “你去告我啊,看我会不会被枪毙。”他冷笑。 我手一松,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喻恒,你仔细想想,是我杀了梁老师,还是你自己害死了他。”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可他所做的一切,比我没考第一名时他用皮带抽我的感觉,还要疼。我真宁愿他用皮带抽我。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他居然还这么说,简直无法理喻。 “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还说要去告我,真是幼稚!”最后他甩下这句话。 等他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车库,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被妈妈拎回了床上。 “爸爸杀了人。”我靠在枕头上,哑着嗓子对她说。 那张精致的脸一愣,又笑着伸手抚摸我的额角:“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累了,快睡吧。” 半梦半醒间,听见父母在客厅说话。 “小恒还小,不该让他看到这些。”是妈妈责备的声音。 “他总有一天要接受,并且学会这些东西。”爸爸说。 我闭上眼,卷起枕头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我喻恒,此生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不要成为父母那样的人。 沉默逐渐占据了大部分时光。如果可以,我能够一整天不说话,只是坐在房间里,从艳阳高照直至夕阳西下。 所有与画画有关的一切全被收走了,爸爸当着我面将我的画作碾在脚下撕碎。我愣愣地看着,就像被碾碎的是我的心。 天熠来我家找我,我关着门,只想一个人待着。 “喻恒。”他敲门,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应。 过了一会儿,锁上的门从外面打开了。原来他们是有我房间里的钥匙的。在这个家里,我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 天熠进来,门又重新关上。 我突然感觉到窒息。透不过气来的窒息。 “我想淋雨。”我对天熠说。 外面,正是狂风暴雨的天。 天熠一言不发,拉起我就往外走。他还在我父母眼皮底下装模作样拿了把伞,笑着说:“叔叔阿姨,我和喻恒出去一下。” 他们答应了,我和天熠一起,他们是放心的。 我们两个人,像疯子一样,手里拿着伞却不撑,大雨滂沱,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站在马路边,面前是涌动的车流。 梁老师说,孩子,其实你不必背负那么多,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他又说,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不同,有人喜欢我的画,我就觉得我成功了,小恒,你觉得你的成功是什么样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绝望地活着。 我往前大踏步地走,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眼前的车流离我越来越近,我好想融入那飞驰的车辆之中。 身体猛地被人拉了回来,脸上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疼,我艰难地抬起眼,看见天熠怒气冲冲的脸。 他扯着我的衣领,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我笑了笑,问他:“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告诉你喻恒,没有什么别的理由,活着就是活着。就算痛苦得快要死掉也得活着,因为活着就是受苦。”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嘴唇颤抖。 活着就是受苦。我懂了。 回到家之后,我病了一场。病好以后,我重新开始上学,努力学习,考第一名。周末,去公司旁听会议和谈判。画笔,再没碰过了。 从此以后,我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喻恒。 只是偶尔我也会自嘲地想,我最后居然成为了那只折了翅膀的麻雀。麻雀没了翅膀,不可以活,人没了翅膀,却还能继续活下去。 我的翅膀被人硬生生剪断,鲜血淋漓,却不打紧,因为还有手臂。我不能飞翔,却还能走路。不能画画,却还能写作业,阅读文件以及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商人。 整理梁老师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那把军刀。 梁老师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这些东西。军刀,是他在一个朋友那里花大价钱买来的。于是这把刀,挂在我办公室的墙上,直到现在。 我用这把刀提醒着自己,曾经年少的时候,因为我的反抗,害得一位无辜的老人失了性命。 我每天站在喻氏集团顶楼,俯瞰着北京。我想,我站在这个位置,脚下到底踩了多少条人命。这资本家的世界,又到底能肮脏到哪种地步。 爸爸说的对,我最终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我没有杀过人,但学会了怎样做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我没有抢过银行,却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某个企业的资金抽走,好让其垮台。 我穿着昂贵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行走在办公大楼里,风度翩翩。可我真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明亮的办公室里,下了多少阴暗的决定。干净的手上,染了多少猩红的鲜血,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有人在被辞退后哭着求我,下岗之后全家都没有饭吃了。总裁行行好,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可也只是感到抱歉而已。 天熠读完心理学博士之后跟我说,你父亲,对你可真是残忍。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亲眼目睹一场车祸,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万幸,你心理承受能力强,最后也总算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里。 他说错了,我从来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格格不入。哪里有正常人像我这般冷漠,没有感情?哪里有正常人和我一样不能接受自己? 我讨厌着拥有的一切,却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肮脏的荣华富贵带给我的舒适和安逸。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加糟糕透顶的人了。 我活成了这副模样,只剩下唯一一个微弱的乞求: 但愿将来能遇到一个人,在这污秽的沼泽地里拉我一把,拯救我下半辈子无可救药的人生。 番外四喻恒的自述:停留在原地 林初晨走后,我染上了两个很不好的习惯。一个是抽烟,一个是失眠。 以前我也抽烟,可只是偶尔。有时候心血来潮抽一根,隔很长时间才会再抽。但现在,我一天的烟蒂抵得上之前几年的总和。 这样不好,我当然知道这样不好,我要是能控制得了自己,那可真是能耐了。 她刚走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她。 有时候梦见和她在床上温柔地缠绵,她在我的耳边像猫似的喘息着。有时候又梦见我近乎粗暴地吻她,扣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可是没等她回答,我就醒了。 每次都是这样。醒来的时间卡得太准,我想听见她在梦里的答案都不行。 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我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天明。 我想我已经够无情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一个比我更绝情的女人。林初晨,她生来就是克我的。 晚上去喻宅吃饭,喻天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挥舞着白嫩嫩的像莲藕一样的手臂,看得乐呵呵。 羡慕。我的快乐要是能和他一样来得这么容易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他在饭桌上奶声奶气地讲着动画片里的情节。喻晓澄真给他面子,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还不时惊叹着。 我冷眼看着他们,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夹菜。 “为什么我不会魔法呢?”喻天宸问。 “天宸要是也会魔法就好了,为什么天辰不会呢?”他挠着自己的小脑袋。 呵,我说什么来着,动画片真是教坏小孩子。活在梦里可不好,总有人得教他面对现实。 “那都是假的。”我说。 “什么是假的?”天宸眨巴着小葡萄眼问。 “魔法,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都是一些……”我的话被他的哭声打断了。 我还想说,都是一些无聊的人,为了赚钱,才杜撰的虚假的东西。 喻天宸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伴随着小孩子独有的哭腔。喻晓澄一边哄他,一边狠狠地瞪着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全是事实啊。我表示我很委屈。 “初晨姐姐不是这么说的。”他哭得一抽一抽,居然还拿林初晨来反驳我。 “初晨姐姐说,天宸不会魔法,代表天宸会其他的东西,天宸会比魔法更厉害的东西。喻恒叔叔骗人,喻恒叔叔是骗子!”他哭声嘹亮,吵得我头疼。 林初晨这个女人,明明离开了,却还是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生活里。真烦。 我饭也吃不下了,放了筷子上楼。 听见身后喻晓澄还在柔声安抚着:“喻恒叔叔说胡话呢,我们天宸别当真。” 好吧。他们开心就好。我只能这么想。 我需要处理很多遗留下来的问题。比如,本来我准备在林初晨二十岁生日那天和她结婚。于是特地订好了餐厅,以及买了9999朵玫瑰,让人在锦江国际的客厅摆成心形。 可是,她却在十九岁的尾巴上仓促地与我分离。 那段时间,我忙得头昏脑涨。她一走,我变得更加六神无主。长期处于缺氧状态的大脑只指使我将订好的餐厅退掉,却忘记了早已买好的玫瑰花。 于是,在12月27号晚上,我一身疲倦地回到锦江国际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客厅里灯光柔和,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摆成了大大的心形,那魅惑的红色和迷醉的芳香,让我一阵恍惚。 她回来了? 我连鞋也没换,急匆匆走进屋子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寻找那个想念已久的身影。 “林初晨。初晨。”我喊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等我找了一圈,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客厅时,突然想起,这些玫瑰,是我自己订的。 我真是蠢。真是蠢到一种境界了。我扶着额摇摇头,笑我自己。 我要被她逼疯了,如果她再不回来,我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彻底疯掉。 我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拉住她的手回到岸边,她却一个转身,将我毫不留情地重新推进水里。这种感觉,真是难受至极。 还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的前一晚,我梦见梁老师。我对他说,老师,我又失去了一样东西。 那时候我还没有和她见面,不认识她,也不了解她。我以为我的婚姻,会和所有强迫我做的事一样,我将厌恶,却又无可奈何地承受着。 梁老师在梦里意味深长地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是失去,而不是得到呢?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得到”了。可是得到过后再失去的滋味,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好比吃过甜的再吃苦的,会觉得格外苦些。我宁愿从没得到过。 遇见她之前,我是一具骷髅,没有血肉没有心,长辈让我做什么,我白骨森森的躯壳便做什么。遇见她之后,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一夜之前全回到了我身上。她走以后,我又变成了行尸走肉,有着人的外形,却丧失了生动的灵魂。 她是唯一。是唯一懂我的人,是唯一能拯救我这一生的孤独的人,是唯一让我觉得我是正常的人。 我没有办法忘记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忘记,代表着我不仅要彻底遗忘她对我的伤害,同时也要遗忘我和她之间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忘掉了曾经的幸福,我的生活就真的不再有快乐可言了。 所以,我一边忍受着剜心的疼痛,一边沉浸在过去的美好里,病态地享受着这矛盾的感觉带给我的双重折磨,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着。 她真是残忍。造就了我满身的伤痕,然后潇洒地远走异国他乡。 我仍然停留在原地。每天上班,下班,开会,应酬。做着与原来一样的事,心境却与原来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五年,十年,或者,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不敢想。如果她不回来,我要怎么办才好。 没有她,我也能活下去。只是这种活法,和死亡并无分别。 第七十二章 电影 “晚上一起吃饭呗,我看上了一个帅哥,你帮我把把关。”下课后,alexia在校道上逮住准备回宿舍的初晨。 初晨干脆地拒绝。这几年,她已经帮alexia把过无数关了,事实上,她只要看上了某个男人,便再听不进旁人的意见。 “结束后请你看电影。”alexia开启利诱模式。 初晨仍是摇头,同时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alexia咬了咬牙:“电影加chanel最新款口红。” “告诉我餐厅地址,我准时到。”初晨反应很快,一口答应。 alexia此刻只觉得肉疼,冲着某人摇曳生姿的背影恨恨地说:“tania,你怎么不去当个商人!” “不不不,商人一股铜臭味,岂能污染我这样的白衣天使。”她轻轻转头,手臂举起手掌与肩平齐,摇着食指,嘴角一抹浅笑。 长发松松束起,扎成蓬松的马尾,卡其色的长风衣,将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手插进风衣口袋,迈着不急不缓慵懒的步调。浅蓝色铅笔裤和纯白板鞋,在风衣的优雅上,平添了几分休闲和随意。 她的穿衣风格,和她的人一样。舒服,洒脱,又漫不经心。 “晚上见。”她张开其余四指,纤细的指尖无规律地前后摆了摆,算是挥手道别。 小孩子的招手方式。alexia盯着那只小巧白嫩的手掌,有点想笑。 她和tania的相识,有点有趣。 开学第一天,她的前男友追到校门口,质问为什么要分手。alexia懒得同他解释,转身便走,却不想被一把拉住手臂。高大的外籍男友身材强壮,力气大得出奇。两人就这么在校门口用肢体无声地对抗着。 肩膀突然被轻轻一拍,alexia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清丽的亚裔女孩,表情疑惑地对她说:“mark在那边等了好久,你怎么还不过去?”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 “mark是谁?”前男友质问她。可alexia完全没搞清眼前的状况。 那亚裔女孩替她回答:“她男朋友啊。你又是谁?” 疑问的语气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前男友脸上挂不住,停住和她的纠缠,酸不拉几地说了句:“alexia,你可真行。”然后走掉了。 alexia这才反应过来,那女孩替她解了围。正想向她道谢,却看见她急匆匆地往学校走,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一点不像帮了人。 哈,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alexia觉得有点意思。 好巧不巧,她俩居然是室友。alexia在宿舍看见她,忙过去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叫alexia lee。美籍韩裔,读的是工商管理。” 可对方只是淡淡回了句:“tania lin。” 冷漠的样子,让alexia觉得她是个难相处的人。 两个人真正熟悉起来,是那天晚上tania醉酒过后。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外表冷漠的tania有一段很伤心的情史。 “那没什么。时间一长总会忘记。” 这就是tania。表面上冷淡又潇洒,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其实心里什么也没忘,一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那些痛苦。就像她总说自己脾气不好,性格无趣,却从来不会在alexia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也总能在细节之处让人感到暖心。 这样好的tania,居然有男人在了解她之后,还不喜欢她。alexia无法理解。 晚上,两人从餐厅出来。 “你觉得那个男人怎么样?”alexia问。 “适合恋爱,但不适合结婚。”初晨斟酌着字句。 评价中肯而且一针见血,可alexia不满意:“这世上哪有既适合恋爱,又适合结婚的男人?” 初晨一怔,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该死的,这都过去了四年,为什么她还能这么轻易地就想到他。 “有的。耐心点,总能碰到。”初晨定了定神。 alexia嘟了嘟嘴,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就去电影院吧。我这次特地买的你们中国的电影。” “什么电影?”初晨没关注最近在加拿大上映的中国影片。 “《the prisoner》.” 《囚徒》?哎,居然是这部电影…… 初晨不由得一顿。alexia感觉到初晨小小的抗拒,看着她,说:“你可别说不想看,我两张电影票都买好了,不能退的。” “谁说我不想看了?”初晨吸了吸鼻子,“走呗!”反倒成了她拖着alexia往电影院走。 呵,我好歹一个人在国外摸爬滚打了这四年,研究生期间回回考试拿一等奖学金不说,更是因为成绩优异保送了本校博士生在读。难道我还会和四年前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只知道躲不成? 呵呵,怎么可能!就算现在,喻恒和时雨若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们结婚了。我也不怕,不躲,依旧笑嘻嘻送上祝福。哼!我有什么可伤心,可心虚的?! 她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朝前走去,那势不可挡的气场,就跟要上战场杀敌的士兵一样。 “我说你不就是看个电影,有必要搞得这么……视死如归嘛?”alexia被她拖得踉踉跄跄。 “我没有。”初晨不理她,依然大踏步往前走。 ———————————— 看完电影后,两人的情绪与来时相比完全调换了过来。 初晨垂着头,蔫了吧唧的,像只斗败的蝈蝈。alexia兴致勃勃,一路夸赞。 “oh,jesus(噢,上帝啊)!你们中国人真是太聪明了,拍了这么一部又好看又有深度的电影。太精彩了,绝对可以称作经典!”alexia两眼放光,满脸敬佩之情。 行吧,这也是初晨心中所想。实际上,由于对时雨若的敌意,她是抱着看烂片的心态去看的。结果这部电影,剧情的跌宕起伏,一次次让人意想不到的反转,让初晨看了三十分钟之后,便一直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更让人不爽的是什么?剧情好看也就算了,时雨若精湛的演技,将女杀人犯刻画得入木三分。这个悲剧性的角色,让她完完全全地演活了。而且……她可真是漂亮啊,她怎么能这么漂亮!她怎么能……为什么我四年之后还是觉得她这么漂亮?! 初晨无力地扶额。讲真,她看电影的时候,一直紧紧攥着手里喝完的饮料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脱手将瓶子砸到银幕上那张三百六十度都毫无瑕疵的脸上。 长这么好看干什么?!演得这么好干什么?!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她咬牙切齿。 所以喻恒才投资这部电影?!呵,男人,都是赤裸裸的外貌协会! 偏偏alexia还在火上浇油:“听说这部电影全球票房十几亿美金呢!投资方可真是赚翻了。” 初晨猛然停住脚步,转过头,一脸正色地问alexia:“你说,我和刚才那部电影的女主角,谁更漂亮?” …… 这真是个令气氛陡然尴尬的问题。 过了半晌,alexia才结结巴巴地问:“a……are you kidding me????(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 ———————————— ———————————— 小剧场:婚后生活之洗澡(2) 和喻恒一起洗澡后,浴室里的暖气便再也没有好过。 某天,在浴缸里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初晨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想要推开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软绵绵被他搂在怀里。 “你简直是无赖!”她趴在他的肩头,恨恨地说。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某无赖答。 第七十三章 回国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alexia清了清嗓子。 “……假话。”初晨瞬间心虚下来。 “你更漂亮。” “……” “我哪里不如她了。”初晨仍不死心。 “亲爱的,你问这些都是认真的吗?”alexia问。 初晨严肃地点头。 “你……哪里都不如她……”,alexia作势要逃,后又回头补了句,“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 初晨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其实……我之前还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来着,不过在时雨若面前,我的漂亮……估计也只是一般漂亮。像她那种长相,才是极品的漂亮。 不过,喜欢一个人难道只看外貌吗。喻恒是这么肤浅的男人?我虽然没她那么倾国倾城,但是我比她的……学历高啊。 不不不,初晨摇头,不能比学历。这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目前她正是不伦不类的第三种人,这并非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 我比她……品行好。对,品行好。我善良可爱又温柔…… 好吧,她编不下去了。什么善良可爱又温柔,这三个词从来没和她沾上边过。善良的人当初会毫不留情打赵晓娟一耳光?可爱的人会每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温柔的人会因为一个宣传片就对一会议室的人放狠话,威胁他们只要和自己作对就不会有好下场? 那,既然品行也只是一般的话……我还有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的。初晨绞尽脑汁,最后悲哀地发现,好像没什么能比得过了。 于是,她郁闷地回到了宿舍。 然后,郁闷地读完了剩下的一年,拿到了医学博士的学位。 本来她以为,她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了。读完了书之后,留在加拿大工作,可能会和一个外国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就这么过完这一生。当然,她也极有可能找不到一个共度余生的人,不过孤独终老于她而言也无所谓。这是她五年前,第一次踏上枫叶国的土地时,给自己定下的人生计划。 可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一切,都在她毕业的那天晚上被打乱了。 那天晚上,为了庆祝终于摆脱了永无止境的作业和考试,她和alexia在酒吧疯到了半夜。出来之后,街道上空无一人。 两人踩着高跟鞋,在路上踢踢哒哒走着。 马路上,从她们对面的方向,驶来一辆黑色mborghini。熟悉的车型一时让初晨怔了怔,同时情不自禁地往驾驶室看去。 驾驶室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上。那漫不经心的姿态,真是像极了他。 到底是像他,还是就是他。 在车子与她擦肩而过的下一秒,初晨猛地转身,调头mborghini行驶的方向追去。她几乎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地奔跑着。 alexia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嘴里喊着“tania”,也不得不一头雾水地跟过去。 初晨穿着高跟鞋,脚被硌得生疼。她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么狼狈。可她不管不顾,一边拼命追着那辆车子,一边喊着: “wait!please wait!wait a minute!” 后来她干脆换成了中文:“等一下!请等一下!” 鞋跟太高,就算她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也还是摔在了地上。腿磨破了皮,身体上的疼痛终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are you ok?(你还好吗?)mborghini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个亚裔男子从驾驶室下来,蹲下身子关切地问她。 初晨抬头,他不是喻恒。 原来是她认错了人。她想笑,心里却又一酸,笑不出来。 “抱歉,我搞错了,把你当成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朝他道歉。 alexia正好赶来,将还坐在地上的初晨扶了起来。 亚裔男子说:“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alexia问她:“你刚才怎么了?” 初晨没有回答,垂着头盯着地面,过了半晌她复又抬头,淡漠的眼睛眨了眨:“我想回国。” “你在说什么?”alexia难以置信。 “我说我想回中国。”初晨又强调一遍,语气坚定。 “你今天也没怎么喝酒啊,说什么疯话?” “我是认真的,也是清醒的。” “你不是连工作都找好了吗?”alexia皱着眉头问,“你不是过几天就能在加拿大最好的外科医院实习了吗?现在又说突然要回国,不是发疯是什么?!” 初晨被她的质问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走吧,回宿舍睡一觉,等你清醒了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alexia拉着她往回走。 走了几步,alexia听见身后传来tania软绵绵的声音:“我很想他……”那无力的语调,竟似哀求。 “很想他……这五年来,不管我怎么欺骗自己,都没有办法掩盖我很想他这个事实。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触碰……我想见他,很想很想,就算知道他不喜欢我,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 她一贯的处事原则,是从来不给伤害过她的人第二次机会。无论对方后来会如何苦苦请求她的原谅,她依然会转身离去,毫不留情。可是一切原则,一切底线,在喻恒面前都会全部失效。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在她的世界里,他拥有绝对的特权。 她以为,这五年,她成长了太多太多,可唯独在他的事情上依旧止步不前。她时常会想,她和喻恒,要是没有那戏剧性的婚约,就算真的曾经遇见,依照两个人的性格,也会擦肩而过。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会空荡荡地疼痛。 所以,我想忘记之前经历过的全部伤痛,重新和你相遇,可好? 你之前说,我们之间有一万步的距离,我只要朝你走一步,你就会走完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那么现在,换我走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你只需要走完最后一步,行不行? 我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有钱,没有她温柔,也没有她有才。可我就想自私这么一回,去打扰你安静的生活,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不喜欢你。 “你放弃了在这里的一切,只是为了看他一眼,这怎么能行?”alexia拍着她的肩。 “把他抢回来啊,tania!你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呐,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初晨看着alexia神采奕奕的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中国,我会帮你的。顺便看看,把我的tania折磨成这样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初晨哽咽:“对手太强大,就怕抢不回来。” “我跟你讲,输什么都别输了气势!有我这个爱情专家帮你出谋划策呢,你怕什么?!” 于是,在出国的第五个年头,林初晨回国。 她戴着墨镜站在人潮汹涌的首都机场,嘴角一抹冷笑。 呵呵,姐回来了。 面对着眼前拥挤的人群,她的心中没来由地感到荡气回肠。 “the world is under my feet.(世界在我脚下。)” ———————————— ———————————— ———————————— 小剧场:婚后生活之洗澡(3) 这天,暖气终于修好。初晨美滋滋地进了浴室,并反锁上门。然而,洗到中途,门突然被打开。 初晨看也不用看就知道进来的是谁,慌忙转过身。 喻恒把钥匙放在洗手台上,自自然然开始脱衣服。 “暖气修好了,我一个人不会冷的。”初晨说。下一秒,身体就被搂住。某人霸道的嘴唇在她光裸的脊背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一个人洗,我不习惯。” 第七十四章 晚宴 某慈善晚宴内。 商界名流,政界权贵,以及大牌明星们聚集在几栋高雅别致的别墅群里。据说晚宴的组织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三年才举办一次。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结交最有名望的人,这场晚宴便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 喻恒在去的路上想,果然人一有了闲钱,就会做一些极其无聊又没什么意义的事。 “喻总,到了。”司机停了车。 “我今晚不回去,你等会儿不用来接我。”喻恒下车时说。 司机了然。每次老先生都会特地为喻总安排住宿的房间,喻总从来都尊重老前辈,总是礼貌地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黑色的rolls royce缓缓离开,喻恒站在别墅群前,心里深深叹气,但愿今晚可不要像前几次那样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他走上铺着红毯的楼梯,不需要亮邀请函,站在两旁的保镖便朝他恭敬地鞠躬:“欢迎喻总!”齐刷刷的声音。 ?这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他家佣人也多,但喻恒从来不要他们这么做。繁琐的礼节看着都觉得麻烦,怎么我难道还要手一抬叫他们“平身”不成? 他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身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他的耳里。 “小姐我看您眼生……” 轻微的冷哼声,“帅哥我看你也挺眼生的。”几分戏谑几分调侃的冷漠语气,喻恒脚步一顿,想起了一个人。 不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绝对不可能。 只是幻觉。想得太多,看谁都有她的影子。喻恒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 时间倒回初晨回国第二天。 她刚从北京济仁医院面试出来,在门口碰到一名穿着豹纹,打扮夸张的中年妇女正在打电话。 “……是的,下周六晚上九点……喻氏的总裁也会去……” 听见“喻氏总裁”这几个字,初晨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张大了耳朵仔细听。 “……你一定给我打扮漂亮了再去听见没?这个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必须把握住机会……在青州路的绿地别墅……具体情况我回去再跟你讲……我告诉你趁现在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赶快去医院把双眼皮给拉了。这个济仁医院的整容外科很有名,我……” 初晨没再继续听,走了,步伐轻快。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也不完全对,她都还没开始“觅”呢,机会就自动送上了门。 下周六晚上九点,青山路绿地别墅,慈善晚宴。 她在心里把这几个关键词默念一遍。 当天晚上,她和alexia去了百货商场。 “五年后第一次见面,一定要打扮得惊艳,再惊艳。要让他知道,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有多好,他当初不喜欢你,是个多么大的错误。”alexia分析道。 初晨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逛了几个小时,腿都快走断了,终于同时看中了一件晚礼服。 完全贴身的设计,抹胸样式,单侧高开叉裙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气场全开,从头到脚御姐范儿。 可初晨一试穿,就后了悔。 “这衣服穿了跟没穿似的……”紧且露,开叉口快到大腿根,初晨感觉穿了这身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是alexia却惊呼道:“我快要流鼻血了tania!” 张扬的大红色将初晨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亮了几分,白瓷一样的肌肤与妖冶的红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修长的腿在高开叉裙摆下若隐若现,欲遮未遮的风景总是更能诱惑人。初晨的性格本来是比较端庄的,穿着这么性感的礼服眼角眉梢竟也被衬出几分媚态。 原来……从高冷女神到性感尤物之间只是一件晚礼服的距离。 “还是换下来吧。”这衣服怎么穿怎么别扭。 “别,别,真挺美的。是吧?”alexia一边阻止初晨,一边问在一旁看着的两个营业员。 营业员小姐们配合地点头。 “这衣服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紧了,也太露。” “知道什么叫性感吗,知道什么叫惹火吗。我告诉你tania,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无一例外,你那个喻先生也是一样!”alexia说。 初晨沉默片刻,手一挥:“行,那就这件了。” 倒是alexia和两个营业员小姐因为她突然的洒脱而愣了神。 初晨看了看五位数的价格标签,咬咬牙:“帮我包起来吧。” 回到出租屋里,她盯着手里的银行卡出神。一个小时之前,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一个小时之后,就连渣滓也不剩了。 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钱,就这么没有了,真是痛心。 “钱没了,是不是心疼?”alexia坐在一旁擦头发。 初晨点头,捂脸抹泪。 “所以,你这次去,一定要回本。”alexia说。 “怎么做才算回本?”初晨虚心请教。 “睡了他。”alexia剥着指甲。 初晨手一抖,手里的银行卡差点掉在地上。 “我觉得这么做……有点唐突……”初晨委婉地说。 “你多少岁了?”alexia突然转换话题。 “今年年底二十五岁。” “还是处女吧?除了你那位喻先生还一个男人也没接触过吧?可别活得这么传统了,听我的,慈善晚宴那晚睡了他。先睡了再说”,alexia朝她勾勾指头,初晨迟疑着把脸凑过去,“你就这么做……”她在初晨耳边轻声说。 于是,当晚,两人胸有成竹地来到了别墅群门口。 “你准备怎么进去?”alexia问。 “从大门进。”初晨指了指那边的台阶。 “那边一群保镖呢,你又没有邀请函。” “你信不信没有邀请函我也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正说着,初晨就朝那边走去。 alexia倒想看看她是怎么进的。 初晨就像没看见那群保镖一样,目不斜视地径直上了楼梯。保镖们看着这个气场冷艳的红衣女郎,心里有疑问,却又不敢拦。毕竟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得罪了人可不好。 终于,一名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保镖拦住了她。 “这位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小保镖公事公办地说。 初晨脚步一顿,转过头,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看着他,轻轻挑了一下眉,语气冷漠:“你拦我?” 小保镖看着初晨的样子,心想肯定是哪个富家小姐。手一缩,没再敢拦。 “小姐我看您眼生……”他支支吾吾地解释,话却被打断。 “帅哥我看你也挺眼生的。”初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小保镖垂着头,便再不敢说话。 可怜的孩子。看见他这个样子,初晨在心里叹了口气。 保镖们看着初晨的阵势,只当她又是哪个飞扬跋扈的富家千金,便任由她进去了。 初晨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转头冲alexia眨了眨眼,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娇嫩的红唇轻轻抿了抿,几缕柔软的发丝随着微风浮动着。 真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只是脸上那副“你们都是一群智障”的表情着实有点……让人不爽。 ???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就这么让她进去了???alexia目瞪口呆。真是白长这一身肉了。 第七十五章 重逢(1) 背负着“睡了喻恒”的使命,初晨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大厅里,颇有革命先烈的气势。她的耳边还回响着alexia的教导: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睡了他,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利用一下你那得天独厚的优势——千杯不倒。 简单来说就是,把他灌醉。听说过酒后乱性吧?灌醉了他之后一切都好说了,不是吗? 怎么把他灌醉?那就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了。首先肯定要和他说上话,这说着说着,感情不就出来了吗?情绪一上来,就想喝酒,酒一喝,就容易控制不住,一杯接一杯,醉倒很容易的。” 是的,有道理,非常有道理,带alexia回国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单凭自己是绝对想不到这个层面上来的。 可是,全部计划的第一步,是先要找到喻恒的人。 初晨茫然四顾着,看不见那个身影。 不应该啊,喻恒站在哪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一般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力地找他。她四处张望,还是没看见。 难道还没来?不可能,他守时得很,从来不迟到的。 初晨的视线转了转,又回到正前方。 她的面前是一面黑色的大理石墙壁,隐隐约约倒映出身后的场景。等等……从墙上的影子来看,喻恒,不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吗。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他看了她多久? 初晨猛地回头。喻恒却恰好偏过头,移开了视线,然后走掉了。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男模一样的身材,深蓝色的衬衫配黑色西装,没那么正统严肃,倒多了几分痞气。 她想追过去。可刚往前走了几步,就注意到喻恒走过去的方向那里,时雨若正端着一杯香槟,看着她。 初晨停住了脚步。 原来他是要去她那里。 那……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当电灯泡。况且,有时雨若在,喻恒应该不太可能被自己灌醉什么的吧。 她往后倒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逃离。 情敌出现时该怎么做。alexia没有教过她,初晨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果然自己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还能笑嘻嘻送上祝福。五年前做不到,五年后还是做不到。在喻恒这里,她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她走到一个角落的圆桌那里坐下,侍者送上香槟,她拿了一杯。侧过头,再不想看大厅里的男男女女,转而看向窗外被霓虹灯点亮的夜晚。 她想问alexia,当情敌是一个各方面都完虐自己的人,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她干脆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alexia发微信。 圆桌对面却坐下一个人,初晨抬头,是一个头发上喷了很多发胶的年轻男人。 “一个人?”男人问。 出于礼貌,初晨收了手机,眼神平静地直视着他,淡漠地笑了笑。 “怎么称呼?”男人又问。 “我姓林。”初晨只告诉了她的姓氏。 “如果男朋友不在这里的话,可否邀请林小姐跳一支舞呢?”发胶男人向她提出邀请。 初晨不怎么会跳舞,而且她觉得这种搂搂抱抱的交谊舞,非常没有意思。 “抱歉,我男朋友……”她顿了顿,无意识地朝喻恒那里瞟了一眼,正好看见他和时雨若在低声交谈,她心里咯噔一声,气息有点不稳。 “……我男朋友会介意的。”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 “我能理解”,发胶男人勉强一笑,像是给自己解围一样,“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当然要护得紧些。”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男人绅士地同她道别。 初晨点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陆续有男人过来搭讪。或者要她的联系方式,或者邀请她跳舞。而初晨,全部以“男朋友会介意”这个理由来拒绝他们。 直到遇到了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一看就感觉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初晨的这个理由终于行不通了。 “你有男朋友?”纨绔子弟问。 “是啊。”初晨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也来参加这个晚宴了?” 这个…… “人在哪呢?能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吗?能追到你这种大美女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吧。”纨绔子弟步步紧逼。 兄弟,一般女孩子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并不一定代表她真的有……那可能只是一种委婉地拒绝你的方式罢了,何必这么当真呢。 既然已经编不下去了,初晨索性拿着包起身,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其实她连洗手间在哪都不知道,不过反正只要远离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就对了。 她走到一个好像是安全出口的地方,离开了这栋别墅。 别墅群占地面积很大,到处是风格相似,又有其独到之处的建筑。建筑与建筑之间是错综复杂的小路,叫不出名来的植物、花朵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 初晨拿着包,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白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这身衣服,和喻恒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像为了出气似的,她随手从身旁的灌木上扯下一片叶子。 不过,也怪自己没有准备充分,居然忘记了时雨若,她才是最大的敌人呐。 又想起他们刚才低声交谈的画面。 ?说什么悄悄话有必要头挨得那么近?初晨把扯下来的叶子捏成一团,忿忿地扔在地上。 烦。 身后突然响起女孩子清脆的笑声:“姐姐为什么生气?” 初晨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普普通通t恤衫和牛仔裤的陌生女孩儿,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正笑盈盈看着自己。 没有穿礼服,肯定不是参加慈善晚宴的客人。打扮得这么平凡,估计是服务生之类的。初晨打量着她。 “姐姐知道3号别墅怎么走吗?老板让我送东西过去。”女孩又说,笑意未减,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女孩一下子变得有点为难:“那姐姐能带我出去吗?我迷路了,刚才在这里转了好久。”她指了指周围。 经她一提醒,初晨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花园里。 她不知道怎么走,而且方向感极差,可看这小姑娘没多大年纪,这么晚也不能扔下她一个人。 “你跟着我吧。”她说。 “谢谢姐姐。”小姑娘声音清脆。 走了几圈下来,初晨才明白她是高估自己了。像她这种天生的路痴,从一开始就不该抱着“误打误撞总能走出去的”的侥幸心理。 看着周围依然陌生的环境,她越往前走,心里越没底。夜已经很深,从穿着高跟鞋的脚上传来的疼痛感提醒着她,她们已经走了很久。 “姐姐我们歇会儿吧,我好累。”女孩在身后说。 不远处有个长椅,她们走过去坐下。 初晨脚疼得厉害,觉得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人帮忙才好。找谁?这场慈善晚宴上她只认识两个人——喻恒和时雨若。而她是绝对不可能让时雨若知道“她是路痴”这个事实的。 正在犹豫间,女孩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姐姐喝水。”乖巧的声音。 “这是你们老板要你买的水,我怎么能喝呢?”初晨没有接。 “不碍事的,出去之后我再买一瓶”,女孩把水塞给她,“难道姐姐觉得我是坏人,所以不肯喝我的水吗?”女孩皱着眉头,看起来有点失落。 “怎么可能。”初晨一笑,像是为了证明她对她是绝对信任的,马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女孩嘴角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又迅速恢复了之前纯洁无害的样子。 初晨想,也不知道喻恒的电话号码换没换。她还是要跟他打个电话,要不然她们在这园子里转到天亮都有可能。 她刚想从包里掏出手机,却觉得全身的力气像被一点一点地抽走了一样,眼皮沉重得厉害,意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都好好的。 “姐姐真是个有趣的人呢。看起来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却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初晨明白了,她喝的那口水有问题。 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一肚子算盘。她还真以为她是迷路了。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她穿着高跟鞋陪她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开始恐慌,只想联系喻恒。可是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视线也越来越不清晰。终于,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别人的人生是怎么样的,反正我的人生,绝对比电视剧精彩。 确定初晨晕过去之后,女孩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人已经搞定了,在御礼花园这里。”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静语气。 “药效大概只有两三个小时。”她说。 最后一句话是个问句:“喻总的房间号是多少?” ———————————— ———————————— ———————————— 小剧场:婚后生活之刷牙: 这天清早,初晨刚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就被喻恒单手抵在墙上亲吻。 “你干嘛?”等他终于放开她,初晨一边喘着气一边问,眼里似有丝丝怒气。 “检查你刷牙刷干净了没。”喻恒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红唇。 第七十六章 重逢(2) 晚宴结束后,喻恒接到老先生的电话。 “小恒呐,我跟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你房间了。” ?又来?每次来参加这个慈善晚宴,次次有“礼物”送给他。 “……劳您费心了。”他拿着手机,四处张望着寻找林初晨的身影。 去哪儿了?刚才都还在的,怎么一抬头又不见了。 “今天你可不能像前几次那样了,这次准备的礼物,你肯定会满意的。”老先生声音热情。 “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喻恒心不在焉。 他走出别墅大门,步伐有点急促。 她人呢? 刚刚雨若还跟他说,初晨回来了,你再不去找她,可当心被别的男人抢走。 他看向她的方向,正好看见有男人对初晨献殷勤。 她这五年里,会不会有别的男人陪在身边。一想到这里,喻恒就觉得,非常不爽。 可他只犹豫了一秒钟到底要不要上前,再抬眼的功夫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到底去了哪里。她方向感差,连熟悉的地方都认不清东南西北,更何况这里是她第一次来。 是迷了路,还是故意躲着他。 可她回都回来了,还想逃去哪。喻恒片刻失神。 手机又响了。 “小恒,你人在哪呢?”老先生问。 ……“礼物”等不及了?喻恒猜想。 “我马上回房间了。”他说。 找不到她,心里失落,又无可奈何。他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如果哪天她出现在他面前,一脸冷淡地喊他“喻恒”,那才是让他不习惯的事。 他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后夹在指尖,朝电梯口走去。顶楼,是老先生为他准备的房间,以及,礼物。 —————————————— 自喻恒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以来,就有一些关于他的不好的言论,开始偷偷摸摸流传。 具体情况还要从他第一次参加这个晚宴说起。那年他多少岁,他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二十来岁吧,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宴会结束后,老先生的语气和今天如出一辙。 “小恒呐,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放在你房间了。”老先生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喻恒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分。 礼物什么时候送不可以,偏偏要在夜晚。直接送到他手里不行,还要拐弯抹角地送去房间。 还能是什么礼物。 喻恒礼貌地一笑:“谢谢您。” 深夜,他打开总统套房的门,卧室的大床上,果然躺着一个女人。衣服露得不行,身上酒气冲天。 喻恒皱了皱眉,立在床边,不动。 女人见他不过来,便直起身,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 “喻总。”她贴他极近,于是喻恒也明显闻到了她的……口臭。 就算他极力屏住呼吸,臭味也一阵阵冲进他的鼻子里。 ……这位小姐,你之前是吃过臭豆腐还是几个月忘了刷牙? 他皱眉。双手仍插在口袋里。 女人见他毫无反应,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再抬眼,竟满脸的泪水。 ?????我……没碰你啊??? 这是哭什么,喻恒满脑子问号。 女人却越哭越凶了。 “这是我的第一次……”女人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要碰你,实际上我还是有点洁癖的,你身上的气味又着实……五花八门,如果气味可以用这个词形容的话…… “那个……你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有点喝多了。”他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了她,然后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他深深呼吸着走廊里的新鲜空气,如释重负。就在刚才,他亲身体验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窒息。 可是,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三年过后,当他第二次参加晚宴的时候,当晚的“礼物”更加……惨不忍睹。 女人在他耳边说:“我陪你一夜,你捐一颗肾给我哥哥,好不好?” 这…… 代价太高,他承受不起。 他后退一步,按住女人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手,礼貌地说:“抱歉,我肾不好。” 第三次。 女人比较体贴:“我什么也不要。” 喻恒想,这怎么行,还是要给她点什么东西。 谁知道她下一句就把喻恒给震得不轻:“我只要你的心。从此以后,让我做你的情人,永远陪在你身边,好吗?” 得,这一夜过后,喻恒就相当于签了卖身契……还什么也不要,没人比你要得更多了…… 有了这三次之后,便开始有人偷偷说,喻恒不行。 ?事实就是这么被歪曲的。遇上这几个极品女人,我不信有男人能行。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也一点都不喜欢老先生为他准备的“礼物”。可又没有办法,老先生是爷爷的好友,不能不给面子。 今晚,是第四个“礼物”了,不知道又会是哪个女人。 他掏出房卡,脑子里依然想的是林初晨。她走了吗,要是没走,知道有个陌生的女人在房里等着自己,她会不会吃醋呢。 “滴”地一声,门被打开。喻恒正准备进去,却明显感觉到推门的过程中受到了阻碍。 ?看来这是份迫不及待的“礼物”?都没在床上等,直接挪到门口了。 本来初晨醒来之后,确认了自己身上的器官全都还在,然后便一直待在门口,研究着该如何把锁打开。 不知道是谁,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装着手机和钱的包被拿走了不说,这房间还在顶楼,爬窗不现实,门从里面也打不开。 搞什么,准备密室杀人?她是得罪谁了要这么整她,这一想,得罪人太多,还真不知道是谁。 正当她在门口苦心思考着逃脱的方法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她站在门后,还没搞清楚状况,手腕就被拽住,然后一把被人拖了出来。 她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怀抱里,定了定神,抬起头,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居然是喻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救她的?看着不像。 那张如雕刻般的脸下巴紧绷,眉头浅浅地皱着,深邃的眼睛里惊讶一闪而过。然后,他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迅速地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走进了房间里面。 初晨仍站在门口发愣。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思绪。 几个小时前,我喝了一个小女孩递过来的一瓶水,然后就晕了过去,醒来以后,梦似的躺在了某个豪华房间的一张床上。衣服在,器官也还在。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喻恒。 问题就在这里。她已经能确信自己被绑架了无疑,可是为什么来的人是喻恒。 她决定找他问问清楚。 她追进房间里,却见喻恒脱了外套,只着深蓝色衬衫,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他一手插进西裤口袋,一手夹着香烟,淡蓝色的烟雾在修长的手指间迷醉地缠绕着。 他没有看她,眼睛盯着燃着的香烟,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初晨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感到有点局促不安。 他的侧脸真好看,轮廓鲜明。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不先开口。初晨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踩着高跟鞋,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脚是真疼。 她挪到不远处的椅子那坐下。无事可干,她低头剥着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甲。 换个角度思考他们现在的处境,用几个非常俗的四字词语就能概括: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啧,这是个好机会啊,林初晨,照现在这情形来看,睡了喻恒不是梦啊。她猛然觉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天爷赏的机会还不快点抓住?! 她正想开口,喻恒却先说话了。 “你就这么坐着?”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和淡漠的语调。他看着她,眼睛里看不见情绪。 当然不,就这么坐着,多浪费时间。 初晨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她变了,摆脱了女孩的稚气,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喻恒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姿窈窕的女人,心里这么想。 今晚,看见她第一眼,他就觉得惊艳。红色礼服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明艳动人,高开叉裙摆下修长笔直的腿,胸前隐隐约约的风景,真是诱惑人。可他不喜欢她穿着这身被别的男人看见。 初晨见喻恒盯着自己,心里开始紧张。 别慌,回忆一下alexia之前交代过的步骤。她告诫自己。 “灌醉了之后,就去开房。具体怎么引诱他上床吗?第一步当然是接吻了……” 初晨目测了一下和他的身高差距。此时,喻恒是半弯着腿靠在桌旁的,高度降低了一点点,而自己穿着八厘米高跟鞋,可仰起头的话,离他的嘴唇还是有点距离。 “你把头低下来一点,我有话对你说。”她说。 喻恒眯了一下眼。她刚才说这话的语气,和五年之前,她想用买水的借口支开他,好能一个人在车里换衣服时一模一样。 可也和五年前一样,就算知道这只是她想做另一件事的借口,他还是选择了顺从。 他微微低下头。 初晨的手攀上他的肩,嘴唇轻轻地吻住了他。 第七十七章 重逢(3) 喻恒微怔。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不可思议。 其实初晨心虚得厉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贴着他的嘴唇正在颤抖。 下一步,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一步吗,当然是脱衣服了。”耳边响起alexia的声音。 双手移到喻恒的衬衫领口那里,想解开扣子,手上却没力气。也不知道是药效有残留,还是她太紧张的缘故,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我可太怂了吧。她在心里鄙视自己。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与胆量,她使上了全力。可力量使过了头,有两颗扣子被她硬生生给扯掉了,发出小小的清脆的响声。 完了,完了,初晨停住,再不敢进行下一步动作。这是喻恒的衣服啊,他的衣服可都贵得闻得到血腥味,刚才她……把他散发着血腥味的衣服的扣子扯掉了两颗。 这意味着什么?血债血偿。我估计把肾卖了也赔不起。 她往后倒退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衣服我会赔你的。她想这么说,可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是真穷,刚租了房子,又买了件五位数的晚礼服,银行卡里已经没余额了。想要赔他这件衣服,可真得卖肾。 喻恒刚想回吻她,初晨却移开了她的唇。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就敢来他的房间?喻恒好整以暇地看着与他距离两步远,不知所措的她。 “对不起……”他没想到她会道歉。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刚才唐突的吻,还是对不起你五年前的不告而别。那你知道吗,这两者没有任何一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断的。 初晨本来想说:“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坏了。”可还没说剩下的话,就被喻恒打断。 “你不会接吻吗。我记得我以前教过你。” ……初晨脸红了。 这么长时间没接过吻,技术退步也是正常的好吧。 她正想反驳,下巴却被他轻轻抬起。 “我不介意再教你一遍。” 喻恒将燃着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扣着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初晨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脊背传来的疼痛。 他的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嘴角,强迫她张开嘴,他的舌在她的口腔里肆虐。粗暴,狂野,蛮不讲理的吻。 嘴唇传来一阵刺痛,他居然在咬她,而且咬得丝毫不怜香惜玉。她想挣扎着逃开,他却紧紧地将她压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不让她动弹。 唇齿间蔓延开来的血腥味,提醒着喻恒他咬得有多重。她肯定很疼。她现在的疼痛,能不能让她感同身受一点,他自己一个人,在没有她的生活里活得有多痛苦。或者,她能不能感受到自己有多想她,在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的漫漫长夜。 按住她右手的手指摸到了一长条粗糙的突起。喻恒一愣,她的手掌心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伤疤。 他这才慢慢放松了力道,放开了她,手指仍停留在她的右手掌心,摩挲着她的疤痕。 喻恒以为,初晨会哭。他是第一次这么粗暴地吻她,力道之大近乎残忍。她嘴唇红肿,上面还有斑驳的血液,他知道她疼,可他的心更比她疼千万倍。 但初晨只是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并未落下来。 她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抬起头直视他,眼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倔强和坚强——每次她受到伤害,总会用这样的眼神冷淡地看着那个伤害她的人。 “衣服,我会赔你的。”她说。 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她好像永远也学不会和他吵嘴。在他的心里,她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他宁愿她冲他无理取闹,也不愿意看见她像现在这样,冷静地说要赔他衣服。 为什么总是要和他分得这么清楚。喻恒不明白。 “你走吧。”最后他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管她今晚是怎样阴差阳错地进了他的房间,一切都结束了。 初晨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既然他让她走,她也没什么好留。 今天,可真是狼狈。 喻恒听见关门的声响,颓然坐在椅子上,又从口袋里掏烟,好挨过这个不眠之夜。 在初晨的想象里,出了门之后,她应该毫无留恋并且姿态潇洒地走出大门,然后乘车回到出租屋里。 可对于一个路痴而言,想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洒脱地离开,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尤其在她来时是被迷晕的状态下。她连来的记忆的没有,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处,怎么指望能找到出口。 初晨今天算是知道了,有钱人都有一个普遍的缺点,那就是喜欢把房子建得又大又复杂。为什么非要把走廊和房门修得那么相似不可呢,一点辨识度都没有,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 不知道在这迷宫式的顶楼转了多久,她终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腿快废掉了,她脱了高跟鞋,见这大半夜的四周也没人,索性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累,困,饿,疼,她现在只有这四种感觉。 怎么办,走也走不出去,干脆直接睡在这好了,可又怕第二天早上被人当做疯子给送到警察局去。 手机也没有,钱也没有。天要亡我。 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蜷缩着身子。 要不原路返回,找喻恒借手机借钱。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点点,就被她死死摁了进去。 林初晨,你有没有点尊严,他刚才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还想着去找他?!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以后,不,此刻以及以后,她绝对绝对绝对再不会找喻恒帮忙了。她今天就是在这坐到天亮,也不会去敲他的房门。 她把头埋进臂弯里,恨恨地想。 空气里一股熟悉的烟味飘进了鼻子。起初初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后来烟味浓烈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她抬头,想看看味道是从哪儿来的,却看见了眼前的一双皮鞋,男式的,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再往上看,是笔直的裤管,纯黑的西装外套,和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的脸。 喻恒夹着烟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初晨愣了愣神,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坐姿非常不雅观。裙子是高开叉的,她屈腿坐在地上,接近走光,而且,她还光着脚,高跟鞋放在了一旁。 她忙不迭起身,赶紧穿上鞋。鞋跟有点高,她单脚站立着,一时没保持平衡,身子晃了两下,喻恒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初晨却身体一歪,靠在墙上,躲开了他想要扶她的手。 她穿好了鞋,略带敌意地看着他。 河豚。见她满脸戒备的样子,喻恒联想到这种鱼类。 可不就是河豚吗,稍微一碰就鼓起全身的刺。 “我带你出去。”他说。刚才他被她搞得心情极差,可仍止不住地担心方向感不强又孤身一人的她。吸了半根烟之后出来寻,果真看见她缩在角落里。 初晨不动。她凭什么听他的。拒绝。 “不想出去?那走吧,回我房间。”他说着上前像要抱她。 “……带我出去。”初晨妥协。 喻恒往前走了几步,才觉察到初晨的不对劲。 她走得太慢了,虽然极力保持着正常的步调,但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瘸一拐脚步不稳。他一低头,看见她脚上的高跟鞋,就明白了。 走到中途,喻恒转身,把外套脱了套在她身上。初晨被这个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正想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喻恒却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扶着她的腿,将她横抱了起来。 为了保持平衡,初晨不得不勾住他的肩。 “外面有点冷。”他说。 初晨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她的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就这么一路将她抱到了停车场,这么远的路,他也不喘……原来我有这么轻,初晨感到欣慰。 “上车,我送你回家。”他将车子开到她身边。 初晨开门,坐进副驾驶。 没有别的选择,我身上又没钱,难道要走回去不成。她这么对自己解释。 “你要减肥了。”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喻恒说。 ?hello?你再说一遍? “刚才抱你,手都要断了。”喻恒像听见了她的心声。 “……” “看来你在国外过得很好。” “不好”,她说,“我在国外过得不好。” “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来。”喻恒问。 初晨没有立刻回答,喻恒以为她在回避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听见身旁幽幽地传来一句: “资本家不懂文化人的追求。”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是为了更高的学位理想,才留在国外。而像喻恒这种做什么都为了赚钱的资本家,是无法理解她的精神追求的。 “……” 目的地到了,车停在初晨租住的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谢谢你。”她说。 喻恒发觉他真是不喜欢她说诸如“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话。 他看了她一眼,没理。 “你的衬衫,是什么牌子。”初晨又问。 喻恒之前想得没错,这个女人生来就是克他的,要不然怎么会逮着他不喜欢的问题问。 “armani.”他答。 ……她真要卖肾了。 “那,我先上去了,到时候还你衬衫,我再联系你。” 说完后,她下车。等她上楼进了屋,才发现身上还披着喻恒的外套,而且,她忘了找他要联系方式。 第七十八章 对策 “能不能借点钱给我。”第二天周日一大早,alexia的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初晨的声音轻轻柔柔从缝里飘进还躺在床上的alexia的耳朵里。 “借钱干什么。”alexia迷迷糊糊地问,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那个……说来话长。”初晨吞吞吐吐。 “说。不说不借。” 初晨无奈,开门进来坐在她床边。 “就是昨天,我不是听你的话准备脱他衣服嘛,结果力气用过了头,把人衣服给扯坏了。”她一五一十交代。 alexia用被子蒙着头,毫无反应。 “他衣服贵得很,我手里又没钱了,所以……”她小心翼翼伸手,想掀开她的被子。alexia却猛地把头探出来,吓了初晨一跳。 “我让你脱衣服,不是让你脱他的衣服,你要脱你自己的衣服啊,是不是傻?”alexia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怎么不早说清楚?!害得我要赔!可初晨是借钱的人,只能保持沉默。 alexia家里有钱,她来中国之前就跟初晨说,她不想急着找工作,先在中国玩一阵子再找也不迟。初晨听了这话才毫无愧疚之意地带她一起回来。 “卡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密码我等会儿发给你。”她又用被子蒙上头,看起来极困。 “谢谢,等我上班赚了钱再还你。”初晨拿了卡,站起身要出门。 “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昨晚睡了他没?”alexia的质问声从被子下钻出来。 “……并没有实现。” “勾引男人难不成比读博士还难?”alexia对初晨的劳而无获表示难以理解。 “对我来说是的。”初晨坦然承认。 拿着alexia的卡,在armani专柜看了看,初晨才明白比“勾引男人”和“读博士”更难的,是买喻恒的衣服。 那件衬衫应该是最新款,并且肯定在价格最高的那堆衣服里面。来之前她这么推测。可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 “小姐是帮男朋友选衣服吗?”营业员热情地上前。 初晨自动屏蔽掉这个问题。 她指着一件衬衫,问她:“在这件衬衫的基础上,有没有扣子是菱形的,袖口有深蓝色条纹,领口那里压了烫金的线……”初晨还没说完,营业员就拿来一本图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问:“您说的是这件吗?” 她拿过图册,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这件无疑。 “这件有现货吗?”初晨问她。 “小姐真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是高级定制的,全球只有一件。”营业员脸上堆着官方的笑。 初晨晃了两晃,勉强挤出笑容,声音有气无力:“这样啊……” 也就是说,她昨晚扯坏了一件,全球独一无二的,私人订制的,拿钱也买不到的衬衫。她现在真想直接晕过去算了。 ?衣服随便买一件就好了,何必还要定制,搞得这么麻烦? “那如果我现在想订制一件一模一样的呢。”初晨问。 “非常抱歉。设计师特别叮嘱了,这件衣服只能做一件。”初晨再次遭到拒绝。 她不知道此刻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不得不说,喻恒可真是……牛掰啊。 “我买这件。”初晨最后指了指相似的那件。虽然买不到同样的,但买总比不买好,毕竟能表现出诚意。 中午吃饭,初晨把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当情敌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她绞尽脑汁想了个形容时雨若的词,“我要怎么做呢?” “完美?”alexia不相信地一笑,“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也对,确实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我的意思是,她各方面都比我强太多。” “谁?”alexia夹了一口青菜,嘴里含糊不清:“还有比你更变态的人?” “……有的。相当变态。”初晨姑且把这个词当做夸奖。 “她属于哪种类型?长得怎么样?” 初晨没办法做到客观评价时雨若,干脆直接告诉了alexia她是谁:“《囚徒》的女主角。” “她长得像《囚徒》的女主角?那确实挺漂亮的。”alexia说。 初晨摇头:“她就是《囚徒》的女主角。” “???什么意思?”alexia没反应过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哪里表达得不清楚了。初晨等她自己理清思绪。 “你是说,那个女明星,是你的情敌?”alexia睁大眼睛。 初晨点头。 “所以我要怎么做?”她问她。 当情敌是光芒万丈,众星捧月的时雨若时,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喻恒喜欢我。 “你的情敌是她的话……那就难说了……” 初晨期待着她提出的想法。 “我刚才想了想,你比她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你不如她。”alexia严肃道。 ??你是认真的吗?? “你听我跟你分析”,alexia放下筷子:“喻先生是什么人,喻氏集团的总裁,是吧?那他身旁最不缺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初晨不知道。 “他身旁最不缺的就是聪明能干,什么都会的女强人呐!你想,不优秀的女人能接近喻先生吗?不能吧。” 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这时候,当一个单纯,可爱,偶尔犯点错的女人进入了他的生活,他是不是会觉得新鲜?因为之前很少接触这种类型的呀。” 就是说……傻白甜会更吸引喻恒。 “而且像喻先生这样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一般都会喜欢比较好驾驭的女人。蠢一点的姑娘,是合他们胃口的。” 是,是这个理。没毛病。 “tania,你虽然不属于这种类型,但和那个女明星比起来,你在喻先生面前有胜算多了。”alexia满意地看着听得一愣一愣的初晨。 ……这夸奖的话为什么听着觉得不舒服呢。 “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初晨摇头。 “唉”,alexia叹气,“没关系,姐姐教你。” ……你明明比我小。 “你要做的,就是发扬自己的优势。稍微装的蠢一点,可爱一点,会激起喻先生的保护欲的。” 真的……吗? “听我的,准没错。”alexia拍着胸脯保证。 初晨将信将疑。 第七十九章 实践 苦于没有喻恒的联系方式,周一中午,初晨抽了个空从医院出来,想直接去喻氏集团把衬衫给他。 alexia听说后也要跟着去。 初晨想,是有必要把她带在身边,以便遇到突发状况时能帮自己出谋划策。于是两人一同前往。 “等一下你就照我说的做。”路上,alexia告诫初晨。 ?不就是还个衬衫嘛,还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初晨不解,但认为听alexia的话应该不会有错,毕竟她在男女感情方面比自己有经验得多。 “喻先生很厉害啊。”站在喻氏集团门口,alexia仰头看喻氏的高楼大厦。 何止厉害,从他穿的衣服是全球唯一一件这点上看,简直是相当牛掰。 往前走了两级台阶,初晨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对alexia说:“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很多遍了。”alexia被这句话搞得摸不着头脑。 “你不许喜欢他。”初晨淡漠的语气里透着威胁的意味。 “……我有喜欢的人。tania,你不用只要看见个女的就当她是情敌……”alexia内心无力。 翻译成地道的中文,就是:林初晨,你别太草木皆兵。 初晨不置可否,往大门走去。 好巧不巧,隔着玻璃门,正好碰见喻恒从楼梯上下来,走进大厅里。他穿着一身西装,规规矩矩系着领带,身边跟着几个手里拿着文件的下属。 他总说西装穿着太束缚人,不喜欢。可他穿西装的样子,真的很帅。正经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刻板,慵懒贵气的样子反而平添了几分优雅的痞气,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又不显得轻浮。不是平平整整的呆板,而是真真正正迷人的魅力。 显然这样觉得的不止初晨一人。 alexia瞪大眼睛,无意识地用两根手指按住下嘴唇,侧过头问初晨:“那是……” “是喻先生。”初晨说。alexia的中文很烂,说喻恒的全名显得奇怪,于是初晨在她面前称呼喻恒为“mr.yu(喻先生)”。 “一眼看过去发着光的那个男人。”初晨又补了句。大厅里不止喻恒一个人。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一切回到中国了。”alexia说。 怎么我是那么容易被美**惑的肤浅的女人吗。 初晨走到门前,正准备伸手拉开玻璃门进去,却被alexia一把按住。 “等一下。”alexia阻止她的动作。 “干嘛?”初晨不解。 “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了。”alexia斜着眼睛。 昨天……你让我发扬自己的不够优秀的优势,可这跟开门有什么关系。 “装作没有看见这道玻璃门的样子,直接撞上去!快!喻先生看见你了!”alexia命令道。 “……” ?抱歉我没懂你的意思……你是说让我直愣愣撞在门上?可这明晃晃一大块玻璃,怎么可能没有看见? “昨天不是说了让你装傻吗?!还犹豫什么?撞啊!快!”alexia急了。 初晨不动,她无法接受自己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看过电视剧吗,女主角都是这样的!” alexia见初晨无动于衷,干脆大力推了她一把。 初晨的额头成功地撞在了玻璃上,发出足够引人注目的响声,玻璃抖了两抖。站在玻璃那边目睹全过程的喻恒,也跟着玻璃,抖了两抖。 “现在可以开门了。”alexia说,末了,看见初晨捂着额头精神恍惚的样子,有点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初晨第一次体会到了眼冒金星的感觉。原来动画片一点没夸张,真的会有几颗星星在头上打转。她现在连瞪alexia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疼……”她缓过神来,“模仿女主角好疼,我当女二号也挺好……”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alexia帮她开门。 进了门以后,初晨以为她能安稳地直接把衬衫给喻恒了,alexia却又在她耳边说:“走过去的时候,要在他面前摔倒。” ……这是平坦得没有一丁点起伏,能照得出人影的瓷砖地板啊,我又没穿高跟鞋,这怎么摔? “听我的,他见你摔了肯定把你扶起来。” 可关键是……在这种情况下摔倒,还真是个技术活。 “哎你怎么就不听取有用的意见呢?” alexia真是替她着急,伸出脚趁初晨不注意时把她绊了一下。初晨完全没料到她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没有一点防备地摔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摔在了喻恒的脚下。 狼狈,狼狈,我从来没在喻恒面前这么狼狈过。alexia,我杀了你。初晨在心里咬牙切齿。 这是……喻恒让初晨今天的举动弄得有点吓着了。迟疑了一秒,正想蹲下去扶起她,身旁的女助理却抢先了一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在初晨被女助理扶起来的过程中,愤怒,窘迫,以及难以言喻的无地自容复杂地在她的大脑里混杂着。 美女,你可知道,我摔得这么惨,并不是希望关心我的人是你。你好歹在你们喻总身边做事,难道就……情商这么低,不懂察言观色吗。但愿你能在喻氏集团做得长久。 “谢谢。”其实初晨并不想谢她。 我真是谢谢你的多管闲事了。 女助理被她严厉的目光一扫,呆了一呆,不禁放开了扶着初晨手臂的手。 初晨努力恢复镇定。 喻恒走过她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到我办公室等我。”初晨听出了他明显憋不住的笑意。 “嗯。”她的心里活动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平静。 待喻恒走远,alexia想跟上去,初晨一手将她推开。 “对……对不起啊。”她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而且重点是喻先生并没有如她预料那样扶起她。 “你不觉得再跟着我,会当电灯泡吗。”这并非初晨本意。她的本意是,alexia再留在这里,她会出更多的脑残至极的丑。 alexia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 初晨忙不迭点头。 “一定要记住”,alexia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返回叮嘱,“在他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我要再听你的我就是真蠢。 “那个,额头和膝盖疼吗?”alexia总算关注到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非常疼。”初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三个字。 alexia一边抱歉地笑,一边迅速地溜之大吉。 第八十章 等 走到电梯口,初晨犹豫了一下,没有坐总裁专用电梯,而是乘普通的员工电梯上了楼。 额角仍有点疼,摸上去有点热热的发烫的感觉,估计会肿起来,回去后要冰敷。膝盖可能已经青了,隔着牛仔裤也能感觉到里面有一大块皮肤泛红。 什么叫作死,这就叫作死。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又来到“玻璃盒子”。 正值秋末初冬,阴阴的天空泛着白光,玻璃盒子像蒙了一层纱一样,屋子里是朦朦胧胧的光亮。稍微暗一点的角落亮着柔和的灯,淡淡的光芒温顺得没有一点喧宾夺主的意味。 军刀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挂在那里,静静地用威严地目光窥视着她,好像要和那面雪白的墙融为一体。 初晨把视线移开,将装着衬衫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在加拿大读书那段时间,她有时候会想,她和喻恒,会不会第二次在上天的安排下机缘巧合地重逢。心里带着这莫名的没来由的期待,她开始格外注意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陌生的枫叶国街头,她竟想着会不会和他擦肩而过。这一想,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回头看看这五年,她才发觉,自己跑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是为了等待和他的再次相遇。明知道几率小的可怜,她还是没有办法放弃这微弱的希冀。就仿佛带着这希冀,生活又有了指望。就像一条长长的街道,他一直站在街道另一头,而她要做的就是走到他身边而已。 他一直等在街道那一头。她笃定地相信着这个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事实。 毕业那晚,她以为车上的人真的是他。巨大的欢欣冲昏了头脑,她丧失了所有理智,疯了似的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跟在车后奔跑。五年,她想她等了五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来临。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不是他。是她自己的错觉。 这才开始心慌。 幸运之神从来没有眷顾过她的生命,唯一一次的好运是使她遇见了那个看似成功却又活得绝望的男人。就那一次,运气早就用完了啊。她又怎么敢奢望,上天再给她一次这样的机会。她终于想明白,于是义无反顾地回国。 她从没在与命运的斗争中胜利过,可这一次,突然想搏一搏。就算有着不讨喜的个性和长相,也想努力改变,看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性,她和他能重新走到一起。 不是没想过失败,可失败又如何,她从来不怕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视线被书桌上放的烟灰缸吸引。水晶的烟灰缸,里面零落散着几个烟头。她不知道喻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嗜烟的,她离开前他明明没有这个癖好。回来这几天,大多数时间看见他手里总是夹着烟。 抽烟不好,尤其对肺的伤害很大。有很多病人在得了肺癌之后追悔莫及,可惜已经晚了。她想。还没有开始正式工作,她就有了医生的职业病。 她走过去,将烟灰缸里的烟头和烟灰倒进桌旁的垃圾桶。看了看手机,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他永远都是那么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真说不准。 初晨看着桌上的纸和笔,想,要不然把衬衫放在这里,再给他留个字条。她还在实习阶段,上班不能迟到。 她在书桌前坐下来,拿了笔和纸,刚把笔尖放在纸上,还没写一个字,喻恒就进来了。 “你在干嘛?”他走到书架前放文件,顺带问她。 “体验当老板的感觉。”初晨放下笔。 “爽吗。”喻恒一笑。 “爽。” 初晨起身,拿过装着衬衫的袋子,递给他:“这是赔你的衣服。买不到跟你之前那件一模一样的,就挑了件相似的。” 轴。这女人真轴。 喻恒没接,看着初晨泛红的额角,不禁抬手摸了摸。额头上传来的粗糙触感让让初晨缩了缩脖子。 “要马上冰敷,不然得肿。”喻恒说。立刻拿出手机,叫人送冰块和毛巾上来。 第八十一章 约会 不……我马上要走了。初晨本来准备这么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真傻假傻,正处于和喻恒重新培养感情的关键时期,对于他的关心怎么能拒绝?不能拒绝,宁愿迟到也绝不拒绝。她暗下决心。 她将装衬衫的盒子放在桌上,问:“你不打开看看吗。” “不用”,喻恒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抬头问她:“腿疼吗,我看你刚才那一下,摔得可不轻。” 我,我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你总是提起刚才那些难堪的瞬间的话,那我就…… “疼,可疼了,疼死了真的。哎。”初晨边说,还边装模作样地弯下腰用手揉着膝盖。 ……喻恒看她这个样子,估计多半不怎么严重。可他突然想逗逗她。 “我看看。”他站起身,绕过书桌,手扶着膝盖蹲在她身前。 初晨穿的是窄腿牛仔长裤,隔着裤子根本看不出来受没受伤。 “让我看看里面。”喻恒说。 裤腿很窄,没办法挽起来,要想看到膝盖的具体情况,除非…… 初晨脸一红,站在那里感到浑身不自在。无赖,再没第二个比喻恒更无赖的人。她看着那双深邃的似笑非笑的眼睛。 阿诚送冰块和毛巾过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林小姐双颊绯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蹲着身子老板,老板仰头,对林小姐的目光予以热情的回应。两人目光的交缠,仿佛在空气里碰撞出了火花。 阿诚见喻恒唇角微勾,想,果然只有林小姐才能让老板的脸上出现笑容。 他轻咳一声,两人双双转过头来看他。这么暧昧的氛围被他打破,阿诚从心底里自责。 终于来了个救场的人。初晨从阿诚手里接过装着冰块和毛巾的盆子。 喻恒站起来,很自然地将手伸进盆子,把冰块包裹在毛巾里,敷在初晨泛红的额角。阿诚十分配合地把盆拿过来放在桌上,快步离开。 初晨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任由喻恒为她冰敷。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这么一直把手举着,手臂肯定要酸。 “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按住毛巾。喻恒没有坚持,手拿开的过程中触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以前也是这样,只要天一冷,她的手也冷得跟块寒冰似的。喻恒眉头轻蹙。 可他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前,重新坐下翻阅文件。初晨嫌站着累,坐在沙发上敷额头。 坐下来没几分钟,喻恒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响。 真是忙。初晨一边心里唏嘘,一边弯着身子逗弄着茶几上摆放着的小小的多肉植物。 “能把放在对面柜子第二格的,标着‘2016年’的文件夹递给我一下吗。”喻恒将手机移开一点,对初晨说。 初晨放下毛巾,起身去找。 这种工作平常是李理或阿诚做的,可今天他们都非常识趣地没有在这个时间待在总裁办公室里。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喻恒对电话里说:“请稍等一下。”然后走到对面的柜子面前。 觉察到他走过来,初晨转身说:“没有看见……”尾音却被他伸在她耳侧的手臂截断。他们的姿势极其暧昧,他站在她身后,手臂在柜子上翻找着文件。她站在他和柜子之间,就好像被他圈了怀里一样。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头顶上方的温热又缓慢的呼吸。她侧身站着,他的胸膛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喻恒拿了文件,收手站在她身后不走,拿起手里的手机继续讲电话。 “翻到第十页。”讲了一会儿他又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单手将文件捧在她面前,初晨就着他的手,翻到了第十页。过了半晌,电话打完了,喻恒把文件一合,伸手放回原位。放文件时顺带低头看了看怀里垂着眼,有点害羞的女人,心里感到满意,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看文件。 初晨还沉浸在刚才的暧昧气息里没回过神来,却见喻恒一脸平静地离开了。 ?几个意思???她觉得很不公平,难道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心跳加速,心慌意乱吗? 撩完别走啊……撩完要负责的……她在心里说。 敷完了额头,她没理由再待在这里了。走之前,她在喻恒的书桌上拿了纸和笔,写下一串数字,把纸举到他面前。 “我的电话。”她说。 “嗯。”喻恒淡淡地瞟了一眼。就算她不告诉他,他也能查到她的电话号码。不过她主动告诉他,还是让他感到开心。 初晨一想,不对,不能把自己的号码给他,这样太被动了,万一他压根不准备联系她可怎么办。 “我的号码没变。”喻恒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还是五年前那个。”他又补了句。 初晨心里触动,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我先走了。”她站了一会儿后说。 等她转过了身,喻恒才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背影。 “等一下。”她走到门口时,他叫住她,“下周末你有时间吗。” 他要约我了!他要约我了!初晨背对着他站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在她脸上蔓延,等转过身,又恢复了满脸淡然:“有时间。” “下周六晚饭之前,我让人去接你。”他说。 天呐,林初晨,你太棒了!谁说你是恋爱白痴的,明明是情场老手好吧?这才五年后第二次见面,就能约会了!你太厉害了!跪服跪服。她自己膜拜自己。 “那,到时候电话联系?”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嗯。”喻恒点头。 于是下午,在接受来自老医生对她迟到的批评时,她喜气洋洋地坚定保证:“您放心吧,绝对没有下次了。” “你不来给我帮忙,我真是手忙脚乱得很。”老医生叹气。 初晨利索地换上白色工作服,开始忙碌。 当医生是个苦差事,要读很多书,毕业后要实习,有苦又累,还有忍受来自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刁难。但对于今天的林初晨而言,这些都不是事儿。她喜滋滋穿着运动鞋马不停蹄地跑来跑去,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个周末的来临。 第八十二章 赴约 又一个深夜,初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鞋也不换就直接倒在沙发上。坐在一旁敷着面膜看着肥皂剧的alexia看了看她,说:“今天是这周第三天晚上十一点回。” 初晨摆了摆手,头仍埋在沙发里,瓮声瓮气地说:“别提了,为了把周六空出来,就得在其他时间加班。” “你们周末都不休息?” “你见过哪个医院周末没医生。” 也对,alexia打心里同情初晨:“你快洗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拿起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又道:“你说我要不要换一款面膜,这款用了之后皮肤没多大改善。”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应,alexia转头,看见初晨就这么趴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轻颤,身体微微蜷着,柔顺的头发贴在沙发上,恬静的睡颜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像个精致脆弱的洋娃娃。 alexia摇摇头,从房间里拿出毛毯,替她盖上。 一周的时间就这么恍恍惚惚过去了,初晨每天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好。 周六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反而有点不习惯,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休息,不用上班。于是立马一跃而起,简单地洗漱完毕后,开始选晚上吃饭要穿的衣服。 alexia倚着门框,抱着手臂看着在镜子前拿衣服比划的初晨。 “这件好看吗。”初晨拿一件黑白格纹毛衣问。 其实她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区别只在于穿什么更好看。alexia摇头,打开衣柜帮她选。 “?你就这么点衣服?”她看着空荡荡的柜子。 “没钱买。”初晨实话实说。 “连件冬裙也没有?”alexia又问。 “冬裙贵,而且不保暖。” 这个理由也还蛮……现实的。 “果然刚开始对你的定位是对的。”alexia若有所思。 “什么定位?”初晨一头雾水。 “比起白富美,你更适合走傻白甜路线。”alexia挑了件焦糖色牛角扣大衣递给她。 怎么你见过像我这么聪明,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傻白甜。初晨无语地接过。 穿上alexia挑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牛角扣大衣,镜子里未施粉黛的初晨,活脱脱像个青涩的学生妹。 “挺好的,虽然完美地遮住了你的身体曲线,但也有一番别样的风韵。”alexia评价。 excuse me?这是夸奖? “你柜子里的衣服,能搭配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alexia说到一半,目光被初晨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吸引。 “那是什么东西?”她走过去拎起那个黑乎乎的立方体。 “手机”,初晨答,“我不是手机丢了吗,又没钱买新的,就把以前旧的拿出来用了。” “……是触屏吧?” “是啊,还能上网呢,就是有时候会卡,不信你看。”初晨说着开锁做示范。 alexia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你是月底发工资吗。” “唔,不过实习期间工资也不会太多。” “孩子,听我说”,alexia揉了揉初晨的肩膀,语重心长,“男人呐,都是视觉动物。衣服,手机,包,以及一切从外面能看得到的东西,不说非要买很贵的,但也要稍微能给人看,拿得出手。这是追男人最最起码的事了。” “……我有这么不堪?”初晨怀疑人生。 “你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只有你的颜值了”,alexia把手从初晨肩上移开,又提醒她道,“对了你脸上黑眼圈很重,要用粉底遮一下。” 初晨忙探身凑到镜子前,查看自己的黑眼圈。 到了下午,她接到司机的电话。 “林小姐,车在楼下等了。” “好的,我马上下来。” 初晨一边拿包,一边跟alexia说:“我走了。” “祝你们的二人世界过得愉快。” 初晨一笑:“谢谢。” 心里装着对甜蜜的二人世界的期待,到达餐厅后,初晨一蹦一跳上了台阶,开门。 她想,一个星期没见,喻恒会想她吗。他会穿什么,肯定不是西装,工作以外的时间他一般都是舒适的休闲打扮。他们今天也会跟以前一样,自自然然谈笑,自自然然吃饭吗。 喻恒订的座位在二楼。 初晨一上楼,就看见正对着楼梯口的靠窗的桌子那边,坐着两个醒目的人。 那两个人,无论在哪里身上都像笼了一层光一样,能轻易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那两个人,郎才女貌,曾被网友誉为最般配的一对,坐在那里,映着玻璃窗和窗外浅淡的风景,就像一幅画一样,美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初晨想,也许,她是不该打破这幅美景的。破坏美,是多么残忍的事。她不愿当个坏人。 她想转身下楼,雨若却跟她打招呼:“初晨,这里。” 她笑着,声音温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初晨真讨厌她这一点,她明明跟她一点也不熟。 “过来坐。”她朝她招手,同时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初晨看看喻恒,他正在看菜单,没有看她。 自作多情要不得。当时喻恒问她这周六有没有时间时,她还真以为他们会过二人世界来着,高兴了好久。每天加班到深夜,就为了把这一天给空出来,结果原来吃饭的不止他们两个人。 算了,就当省了一顿饭钱,这么高级的西餐厅,不吃白不吃。初晨走过去,大大方方在时雨若旁边坐下。 “想吃点什么。”喻恒把平板递给她。 点最贵的,反正他有钱,狠狠宰他一顿。 “我看看。”初晨翻着菜单,单看价格。 “这里的招牌菜挺好吃的。”雨若说。 呵,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偏不点招牌菜。她直接将招牌菜那页划过,然后指着最贵的那份牛排对服务员说:“就这份了。” “这种牛排的味道有点怪,你可能不会喜欢。”喻恒说。 ?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我喜欢的就是味道很怪的牛排。 “没吃过,想尝尝看。”初晨说。 时雨若也点了牛排。等菜上齐了,开始动刀叉时,初晨才发觉她们切牛排的方式非常不同。 雨若切得很优雅,切一块吃一块,小口小口地。而她则是……下刀干净利落,又迅速又狠厉,就和在手术台上跟病人开膛破肚时一模一样。等把牛排全切成了小块,她才能安心地将它们吃进肚子里。 酒也上来了,洋酒,酒瓶看着很高级。很好,她现在正想喝酒。她尝了尝高脚杯里倒的那一点,嗯,很好喝,果然高级的酒味道也很高级。 “倒满。”服务生跟他们加酒时,初晨说。 喻恒和雨若双双看向她。 “这位小姐……”服务生正想告诉她,人头马路易十三不是这么喝的,却被初晨挥手打断。 高档餐厅规矩这么多呢,从她点菜起就不断有人告诉她这个别点,那个比较好吃,现在喝酒也要管。 ?谁喝酒一口一口喝的?不都倒满了一口灌?小口小口味道都尝不到喝得有意思? “倒满。”她又说了一遍。 服务生无奈,看了看喻恒,喻恒点头,意思是就按她说的做,服务生这才把初晨的高脚杯倒满。 雨若和喻恒谈论着和金融有关的话题,她听不懂。既然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那就代表时雨若读的也是金融。哦,难怪有共同话题。 “如果利用信息经济学的理论来分析企业不同利益主体的决策行为……” 初晨把头转向窗外,不想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也会说一些自己很懂同时也能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啊……比如,比如。她仔细思考。 想到时雨若是明星,就不自觉地联想到整容手术。 嘿,你们想知道整容手术是怎么做的吗。我知道哎,一般整容的话开刀要开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像口腔,鼻腔,额角之类…… 好吧,她自己也知道在时雨若面前说起这个会不礼貌,虽然时雨若是天生丽质,但明星,尤其女明星总会对这种话题格外敏感些。 她身上穿着在淘宝上买的不到三百块钱的衣服,对比起他们的高级套装显得是那么寒酸,更与这个高档餐厅的优雅环境格格不入。手里捧着满满一杯高档洋酒,可他们的杯子里都只有一点点,浅浅的晶莹的液体放在高脚杯里流光溢彩。 为什么只有她不同。为什么她以为的二人世界最后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总是多余的那一个人。她搞不懂。 当傻白甜很简单,当白富美却很难。她落寞着看着窗外的景色。 入冬的季节,天很早就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黑色的地面。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根七彩棒棒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对于小孩子来说,棒棒糖太大,有点重,一只手拿不稳,小男孩的注意力又全在摸着口袋的另一只手上。 哎,糖,糖,快掉了,快掉了。初晨坐着跟他急。 棒棒糖掉在了地上,小男孩愣愣地看了一会,“哇”地一声仰头哭了起来。初晨听不见他的哭声,看他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到他哭得有多么伤心,多么撕心裂肺。 这孩子。初晨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觉得心疼。 喻恒和时雨若的谈话被她的笑声打断,时雨若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 初晨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有一次棒棒糖没了。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那可真是一件堪比世界末日的事。那时候,她都不敢大声地哭,只一个人偷偷摸摸抹眼泪。可眼泪好像抹不完似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很伤心,因为再不会有新的棒棒糖给她了。 想到这里,她拿起钱包,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说,然后转身离开。 喻恒看看她的餐盘,牛排切得整整齐齐,却一块也没动。酒倒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她的焦糖色大衣,还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没有拿走。 第八十三章 道歉 了初晨跑下楼,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在旁边的超市买了个七彩棒棒糖,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子。她将手里的糖在他模糊的泪眼前晃了晃。 “给你。”她说。 小男孩不是很相信地看着她,犹犹豫豫的伸手,把她手里的糖拿了过来。 “谢谢姐姐。”小朋友止住了哭泣,咬着糖果乖巧地道谢。 “不用谢。”初晨摆手,抱着手臂。 “姐姐你喝酒了吗?”小朋友眨着眼,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 初晨一笑,承认道:“对啊,姐姐喝酒了。” 她身上的酒味应该很重,要不然怎么连小朋友都知道。 “我妈妈说”,小朋友吸着鼻涕,“喝酒的女人是坏女人。” 初晨哑然失笑。什么啊,他嘴里的棒棒糖还是她买的,居然敢说她是坏女人。 喻恒是不是也觉得她是坏女人。她有些黯然。他和时雨若应该还在吃饭吧,在开着暖气的奢华餐厅里。 “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小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吃坏女人给的东西的。”初晨歪着头问他。 小朋友停住了吃糖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嘴里的棒棒糖含着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初晨不忍心,又抬手揉揉他的脸:“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快吃吧。” 小朋友舔了两口糖,看着她身后:“姐姐你男朋友来了。” 她回头,看见喻恒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立着,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臂弯里挂着她留在餐厅里的大衣。他正看着他们,眉眼英俊。 初晨收回目光,没再看他。 “他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她帮小朋友理了理毛绒帽子,解释道。喻恒听见这句话,轻轻皱了皱眉。 “你妈妈呢。”这么晚了,小朋友一个人在路上很不安全。 “在那边买东西。”小孩子指了指那边一个年轻少妇。 “那姐姐先走了。”初晨站起来。 “姐姐再见。”小朋友朝她挥挥手。 初晨向喻恒走过去,准备接过她的衣服,喻恒却双手拿着她的大衣,绕过她的身体将衣服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穿上。”他的手没松开。 初晨将手臂伸进袖子里,穿上了衣服。 “你们吃完了?”她仰起头问他。 “吃完了”,喻恒顿了顿,又说,“她已经走了。” “哦。”初晨移开视线,侧过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灯光下的景。 “车在公司,没开过来。我们走过去取车,我再送你回去。”喻恒说。 她这才注意到,“喻氏集团”那几个字就在不远处的夜空里闪着光亮。 太麻烦,她想。她赌气似的不想和喻恒待在一起。不想看见他,想一个人回去。 可是,她回国,不就是为了能走在他身边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干冷的空气一团团往他们身上撞。初晨走在离喻恒半步远的身后,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他的背影。 怎么能连背影都那么好看,他简直不是人。 初晨垂眸,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脸上热热的,酒劲上来了。不过这几杯酒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顶多三分醉。 喻恒会不会不喜欢喝酒的女人,她想。之前她是不喝酒的,后来知道自己的酒量异于常人之后,她也会偶尔贪杯。 只是偶尔,对,要是喻恒不喜欢她喝酒的话,她可以这样辩解。 追男人好累噢,尤其是追像他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她想着心事,闷头闷脑往前走。却不想喻恒停住了脚步,初晨没刹住车,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她晃了晃,赶忙抓住他的大衣才稳住身体。喻恒看着她抓在他身侧的手,眼神深邃。 “前面有人找你。”他说。 “哦哦。”她慌忙把手放开,移步走上前,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女孩。 她是…… “姐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女孩儿道,有点害怕的目光飘飘忽忽看了喻恒一眼。 初晨想起来了,她不是上次那个在慈善晚宴上给她下迷药的那个小姑娘吗。 “上次那件事,对不起”,小姑娘眼里似有泪光,“姐姐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能怎么惩罚你。 “希望姐姐能原谅我。”小姑娘说着,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初晨沉默。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结果遇上这么多破事。 “走吧,我不认识她。”她扭头对喻恒说。 小姑娘却扑过来一把拽住初晨的手腕。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原谅我好不好。求姐姐原谅……”她哭了出来。 初晨仍是不理,只想快点走掉,小姑娘力气却大的很,拖住她不让她离开。 “姐姐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我都向你道歉了……” “就算你跟我磕头我也不会原谅你。”初晨冷声道。 小姑娘愣住。 初晨甩掉她的手,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她。 “我跟你打个比方吧。我现在捅你一刀,然后哭着跟你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刀捅了你,并非我本意。那你会原谅我吗? 流的是你的血,疼的是你啊。就算你原谅我了,难道就不会流血不会疼了吗。 道歉这个事还真挺流氓的。你轻飘飘一句对不起,事情就都能一笔勾销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初晨看着小姑娘呆呆的脸,心里只是生气,转头问同样被她震住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喻恒:“你有刀吗,我给这丫头做做示范。” “……没有。”他像是随身带刀的人? 初晨问了这句话才明白不妥。自己虽然没喝醉,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还是有点失控了。 最后她摆摆手,对小姑娘说:“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但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和喻恒往前走了没几步,又被拖住。 这孩子怎么就说不信呢。初晨不耐烦地转头,却看见小姑娘在身后哭得可怜巴巴。 “姐姐可怜可怜我吧,喻总不会放过我的。” 初晨一怔,脑子转了个弯,就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跟自己道歉了。 可惜,小丫头求错了人,她铁石心肠得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第八十四章 二次机会 四风越发大了,寒风一阵阵往脸上扑。 往前走了一段路,初晨手脚冰凉,四肢发冷,只脸上热得像要烧起来,心脏跳得很快,脚步发飘。 ……这洋酒后劲这么足。她诧异。 “那酒后劲很大。”喻恒在她身旁说。而且没人把路易十三当啤酒往下灌的。他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刚才吃饭本来想劝你来着,看你拿着酒杯一脸决然的样子我就没往下劝。”喻恒道。 她有……一脸决然? 其实我还好。她刚想这么反驳,身体却又不给面子似的晃了晃。初晨扶额,还是别说了,说了估计要打脸。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两人站在斑马线外等红绿灯,路灯将她和他的影子映在微黄的路面上。初晨身材高挑,在喻恒面前却也显得玲珑小巧。她望着地上的影子出神。 “我有话要跟你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你先说。”喻恒转过头,重新直视前方。 初晨顿了顿,开口:“刚才那个女孩,年纪小,不懂事。” 她观察着喻恒的反应,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懂你怎么查到那个小丫头,又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什么叫“你们有钱人”,和他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喻恒不爽。 她突然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她是以什么身份劝他,女朋友?不是。未婚妻?早就不是了。他凭什么会听她的。 “……小姑娘还未成年,看她那样子还算聪明伶俐,只是有人跟她指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她就稀里糊涂这么走上去了……” “你很了解她?”喻恒问。他一个问题就将她堵住了。 “不了解,都是瞎猜的。”她的声音软了下去。 “就是觉得她年纪小,未来是没有定数的,一时做了错事也不代表以后会一直这样。你懂我意思吧。”初晨不确定地问。 喻恒不答,一把拖过她的手臂往前走:“绿灯了。” “你觉得呢。”初晨锲而不舍地追问。 过了马路,喻恒放开她的手臂。 “所以你现在是在求我放过她。”喻恒总结道。 ……这么说虽然很怂,但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才你不还说就算她跪在你面前也不会原谅她,还找我借刀来着。”喻恒挑眉。 “我情绪一上来,说话就很冲……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也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初晨解释。 ?她可是给你下了迷药啊,要不是那天晚上你碰到的是我,别人还指不定把你怎么样呢。 “你多少岁了。”喻恒问她。 “二……二十五。”话题转换得太快。 “被一未成年少女耍得团团转,不觉得丢人?” “……”你,你居然鄙视我的智商。士可杀,不可辱!初晨很气愤。 “所以我不会原谅她啊……”呸,什么叫“所以”,这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被一个未成年少女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我只是觉得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而已,毕竟她还年轻,什么也不懂。”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说。 初晨愣住。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真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伤人。 行吧,尽管伤人却也合情合理,你确实没理由要听我的。 求人不是你这种态度的。喻恒在心里叹息,她怎么就不懂他的暗示呢。 “你给我什么好处作为交换条件?”他问。 现在我表达得够清楚了吧。 “什么……”交换条件,什么交换条件。他什么都不缺,她又能给他什么。 初晨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机会啊,机会又来了林初晨! “我以……”我以身相许作为交换条件好不好,你要不要。说了两个字她却住了嘴。不行,这太直接了,把他吓着了可不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请你看电影。”脑袋转了一圈,她捡了个既不用花很多钱,又有点浪漫的事。 这丫头终于开了点窍。 以为他会瞧不上,喻恒却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订了票再联系你?”初晨试探着问。 “我只有晚上有时间。”喻恒说。脸上一本正经的,让人以为他真的只有晚上才有时间。 哎巧了,我也只想晚上约你来着。她想。 “我知道了。”初晨说。 到了喻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喻恒取车,送初晨回家。 他车开得稳,初晨又喝了酒,靠在副驾驶舒适的座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模模糊糊听见喻恒问她:“你跟没跟别的男人出去喝过酒。” 初晨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在加拿大的时候,把一群外国男人喝趴下的场景。嘻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豪。 “有啊……”她含含糊糊回答。 喻恒神色一凛,又问:“谁。” 记不住,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怎么可能记得住名字。 “很多……”她实事求是回答。 脑袋失去了支撑,往下重重一沉,初晨彻底清醒。她睁眼,发觉车子已经停在了出租屋的楼下,而她一直靠着喻恒的肩膀,刚才,喻恒把肩膀侧了一下,她才从睡梦中清醒。 喻恒脸色难看,道:“下车。” 她还未完全清醒,身体还贴着他的手臂,见他这个样子,没作任何思考,条件反射伸手触摸他的脸:“你生气了。怎么了,别生气了。” 冰冷的指尖轻触着他温热的眉眼,眉毛,鼻梁,轻微的触碰像羽毛一样撩拨在他的心上。他想,她要是再往下碰到他的嘴唇,他就不再克制自己了,那都是她自找的。 正这么想,却又听见她道:“生气容易变老……” ……合着他哪儿有伤她就戳哪儿是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欺身向前。初晨往后退,后背却抵在座椅上,无路可退。喻恒将她困在副驾驶上,看着她的眼睛从没有焦点的迷离,到逐渐清亮,最后看见近在咫尺的他,满眼的慌乱。 “清醒了吗。”他问。 初晨使劲点头。 “还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吗。” 初晨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第八十五章 疑问 温喻恒见她不答,却放开了她的手腕,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猝不及防的冷风陡然灌进温暖的车内,初晨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车。”他冷淡地说,坐正了身子,在口袋里找烟。 初晨呆了一呆,用手揉揉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放在膝上捻着,过了一会儿,听话地下车。 车门刚关上,车子就从她面前飞驰而过,好像一秒钟也不愿多呆。她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车尾。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寒气裹着她单薄的身体。 站了很久,她才手脚冰凉地上楼。 “这么晚才回来啊。”alexia意味深长地说。 “嗯。”初晨闷闷地应了一声,直接进了房间。 房间角落里的衣架上,挂着喻恒的黑色西装外套。是慈善晚宴那天,他披在她身上的。后来,她故意没还。就好像他的衣服在她这里,他们之间就算有了联系。 其实她不敢细想。他的衣服那么多,多这一件少这一件又有何不可。他可能都忘了还有一件衣服在她这里,可她却每天凝望着这外套良久。原来睹物思人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到家了吗。她拿起手机,编辑了这四个字,又删掉。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他冷淡的脸。在车上,他们明明隔得那样近,她却觉得他那么遥远。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茫茫无际的太平洋。 最后,她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澡,上床,睡觉,迎接即将到来的充实又疲惫的明天。 ———————————— 喻恒打来电话,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深夜。 初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合上手里的书,慌忙清了清嗓子,手忙脚乱滑下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犹豫的不确定。 “是我。”熟悉的男性嗓音。 “噢……有什么事吗。”初晨刚说完这句就开始后悔。 万一他说“没事”,那就尴尬了。 “你电影票订好了吗。”喻恒问。 “订了周五晚上七点的。你有时间吗。” “有。”看来他要取消周五晚上的会议了,喻恒想。 “那挺好的。”初晨说。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隔着电话线彼此沉默着。 “那个,前天晚上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的……”初晨打破了沉默。 “噢,对,我那天是有话说来着。”喻恒想起来。 “那天的晚饭,是时雨若请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会选在那种餐馆和你吃饭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本来只请了我一个人,我自作主张把你叫上了。”喻恒语气慵懒。 ……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上我。 喻恒简直对她无语:“为什么你不清楚吗。自己想。” 第八十六章 看电影 “挂了。”喻恒说。然而初晨还没有想明白。 “晚安。”她只得说。她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这两个字了。 喻恒不禁笑了,一抹难得的柔情浮现在脸上。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晚安。”他也说。 那天晚上,初晨又梦见喻恒。他就躺在她身边,在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的距离。她枕着手臂端详着他的睡颜,轻合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以及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他平稳的呼吸让她觉得安心。不管在哪里都像个异乡人的她,只有在他的身边,漂泊无依的灵魂才有了归宿。 梦没有别的情节,她只是凝视着,不愿意移开视线。她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刻进心里,深入骨髓。 早上,她睁眼,面前却只有一面雪白的墙壁。 梦的残忍之处在于,一切美好皆为虚妄,一切欢欣皆是浮云。她重新坠入这现实世界,反而觉得很不真实。 她木头木脑地洗漱完毕,去医院上班。她这周新的盼头是,周五晚上将和他一起看电影。 又过了几天,心心念念的星期五终于到了。 初晨出门前,alexia给她一条“锦囊妙计”。 “你有个女明星情敌,他有情敌吗?”她堵在门口问她。 “啊?”初晨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你千般万般对他好,他感觉不到,等你把对他的好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他肯定反过来追你。” 初晨明白了。alexia是想让喻恒尝尝“吃醋”的滋味。可这对初晨而言是很难办到的。 “我身边没有别的男人……” “才不是呢,上次我去你们医院找你,那个什么谢医生就对你有意思。”alexia反驳。 初晨倒是笑了,忙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 “要不要打赌”,alexia捋了捋头发,“我赌那个谢医生迟早要跟你表白。” 初晨当然不想打这种赌。她和谢医生八竿子打不着,她也不希望因为一个赌,让他们之间纯粹的同事关系变味。 “tania,你只要把心思从喻先生身上移开一点点,就会发现在你周围,对你有好感的男人不占少数。” ……也许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有魅力。 “要是有机会,我就试试。”初晨敷衍道,出了门。 ———————————— 隔着马路,初晨远远地看见那个立在影院门口的挺拔身影。她还以为自己迟到了,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发觉是他来早了。 其实她想矜持一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 “为什么不进去?”她问。在外面站着多冷。 “我也才刚来。”他解释。她的脸颊和鼻子被风吹得有点泛红,没了平时的冷淡清丽,多了几分甜美动人。想捏脸,手感肯定好。喻恒想。 “进去吧,电影快开场了。”初晨走在他身前。 电影院人很多。喻恒本来想包场来着,后来再一想,还是算了。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看一场电影,也挺好。 初晨当初订票的时候,选了个小成本的爱情片。她虽然担心看这种电影自己会不会睡着,不过却无法否认,没有比爱情电影更能营造氛围的了。 刚落座,环视四周,初晨便发现几乎整个场子坐着的都是情侣。她和喻恒身旁就分别坐了两对,他们的前方也是一对情侣。 这…… 她有些后悔了。 喻恒坐在她身边,正悠闲地嚼着爆米花。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真是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 “吃吗?”他将爆米花伸到她面前。初晨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情绪复杂。 灯光熄灭,荧幕亮了起来,电影开始了。 初晨耐着性子看了前五分钟,就感觉坐不住了。 ?这是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呢?她冷漠地看着影片里哭得楚楚可怜的女主角,无法理解。 ?这才……刚开始五分钟啊,男女主角这么快就情根深种了?这剧情,什么鬼? 完全没办法看进去。她侧眼看了看喻恒,后者好像也没把心思放在电影上。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电影?”初晨凑过去,用手轻挡着嘴,在他耳边悄声说。 耳边冷不丁吹来属于她的独特气息,喻恒耳朵一阵发麻。 ……你不觉得这话问得有点迟吗。 “你喜欢哪种。”喻恒压低了声音反问。 “我喜欢有点惊悚恐怖的,悬疑推理的也行。像灾难片,惊悚片之类的。” 喻恒完全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实际上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是直接将她按在椅子上吻她,还是马上出去找个地方……后者好像更值得考虑,因为除了接吻之外他们还能做其他事……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 她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喷洒在他的耳边,他真的受不了。 突如其来的喘息声打断了他的思维,显然初晨也听到了,她身体一僵。 是身旁的一对情侣。光线太暗,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过凭声音能猜得到。 喘息过后,接着是女生恼怒地捶打男生的声音,和她努力压抑着的,气息不稳的娇嗔:“别……嗯别……” ……这可是公众场所啊。 喻恒以为初晨会害羞,却没想到他耳边传来嘲讽的冷哼。 “呵……电影院看起来黑,其实红外线监控能将场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喻恒:“……” 电影还没看完,他们就中途退场了。一方面是因为影片有点无聊,另一方面是因为场面太尴尬,实在待不下去。 初晨走在路边,漫不经心地小幅度甩着包,身旁是同样漫不经心走路的喻恒。 难道就这么回家吗,不甘心,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路上飞驰的车辆来来往往,喻恒不动声色地换到她另一边,走在马路边缘。他习惯性从口袋里掏烟,点燃,还没抽一口,旁边伸过来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掌,将香烟从他的指尖抽走,捻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没有人敢从他手里灭烟,她是第一个。 他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很害怕却故作冷静的女人。 “抽烟,对身体不好……老了之后,容易得心脑血管疾病……” 她就不能盼着他点好吗? 第八十七章 街头 刚才她可能是魔怔了,初晨心里止不住地发虚。虽然每次见他抽烟都想将他的烟扔掉,却没一次敢付诸行动,从来都只是想想而已。今天被冷风一吹,头脑有点混乱,她居然真的就这么把他的烟扔掉了。 就算没有底气,做了就是做了,也不能认怂,初晨硬着头皮继续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吓唬你。医院里多的是这样的病人,后悔都来不及。” “是吗。”喻恒的语气听不出来生没生气。 初晨忙不迭点头。 “那喝酒呢。”他问她,意有所指。 可喻恒没等她回答,就转身朝前走去。初晨追上前,道:“我又不嗜酒,只是偶尔才会喝一点。平常,是能不喝就绝……绝对不会喝的。” 说谎舌头容易打结。 她想起在加拿大读书时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拉着alexia一起去酒吧。 “突然想喝酒。”她对alexia抱歉地笑笑。 alexia满脸质疑地看着她。“今天是喻先生的生日。”初晨黯然地坦白。 又一个漫漫长夜。 “好想出去喝酒。”她将下巴搁在桌上。 正在复习功课的alexia挑眉。“好怀念以前,像这样的夜晚和喻先生一起吃火锅。”初晨眼神落寞。 然后喝得半醉,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只有这样她才能睡得安稳。 初晨感觉喻恒像在生气,可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回过头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终于明白。 “我会赔你的……”她说。 喻恒停了脚步。她说的是“我会赔你的”,还是“我会陪你的”?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很乐意考虑考虑。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那根烟……我赔你。”初晨想了想,他只可能因为这个不开心。 我简直……喻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成,连一根烟也要斤斤计较,他表现得像是这种人?上次的衬衫也是,他什么时候要她赔了,一件衣服而已,破了就破了,要不是为了能再次见到她,他根本不愿意她花这冤枉钱。 她是欠了他,可她欠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她到底欠了他什么,他到底希望她还什么,她怎么还不明白。 喻恒气结,冷不丁转身面对着她,刚想说什么,一辆疾驰的摩托车从她身后狂飙过来。喻恒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她,将她护在身前,自己背对着马路,摩托车仿佛是贴着他的衣服飙过去的。 “……这人赶着投胎呢。”初晨从他的胸前抬头,不满地对着远去的摩托车嘟哝。再一转头,才反应过来喻恒正搂着她。 哈哈哈,他抱我了,他抱我了。在心里,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那个……”咳,这么突然,搞得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后面还有摩托车吗,多来几辆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眼里却情绪复杂。 “那个,放开我吧……”虽然我挺想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可这毕竟是在大街上,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喻恒眯了眯眼睛。初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做这个表情,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让我放开我就放开?偏不。 他搂得更紧,她的身体完完全全贴着他,不留一点缝隙。喻恒低头,凑近她的脸,呼吸像蛇一样彼此缠绕着。 希望这墨黑的夜能遮住她通红的脸。 咱,咱可别学外国人那一套吧,我以亲身经历保证,在街头看见情侣接吻,着实有点……辣眼睛啊。更何况这是在中国的街道上。 喻恒却偏和她对着来,吻住了她。 ……他居然来真的。初晨呆住,心跳得飞快。残存的一点羞耻感令她将牙齿紧闭着,不让他深吻进来。 亲一下就行了,亲一下就行了,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看着我们呢。你可是喻氏的总裁啊,好歹要点面子吧。初晨紧抿着唇。 “林初晨”,喻恒贴着她的嘴唇说,“你再反抗,信不信我做更过分的事。” 他的手不知何时滑进了她的大衣里,隔着毛衣,在她的腰间挑逗地抚摸着。 “你……”禽兽。无赖这个词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喻恒趁机长驱直入。 她的手紧捏着他肩头的衣服,承受着他霸道又蛮横的深吻。初冬的夜晚很冷,她却感觉很热,身体像要烧起来一样。 她又感到眩晕,双腿有点发软,要不是喻恒紧箍着她的腰,她可能都没办法站稳。 一点长进都没有。五年前和他接吻时她也是这般狼狈,在他面前,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被他一手牢牢掌控着。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盔甲,只剩下脆弱的灵魂。明明知道冷漠永远是最有用的防御武器,和他在一起却再做不到冷淡,这好像是她对他的默许,默许了对她的所有误解,默许了对她的所有伤害。 我变成了另一个自己。这是在喻恒身边时她最深刻的感触。就像现在,她从来难以忍受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很亲密的举动,可对于他的亲吻,她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她只知道沉沦,沉沦,一直往下甜蜜的沉沦,就算下面是万丈深渊。 很危险,在一个复杂的男人面前,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女人很危险。她知道她很危险,可她一点不想脱离这份危险。 她真是疯了。 第八十八章 男朋友 一  喻恒放开她时,初晨已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这猝不及防的吻,将她的理性和清醒一道剥离。嘴唇上稍许的疼痛提醒着她,他刚才是真的很用力地吻了她,就在夜晚热闹繁华的街头。 喻恒沉默地盯着她,等她回过神来。 据说她读了个医学博士,那挺好,希望她能用那考上博士的智商想一想,他刚才为什么吻她,以及慈善晚宴那晚,他为什么那么凶狠地将她的嘴唇咬破,明明可以完全不管她,最终却又送她回家。 好好想一想,用心看一看,其实我是一直等在原地的。我从来不想强迫你,也没有想过直接将你绑在我身边,这些只要我愿意就能轻松办到的事,我却并未做过。我虽然未能掌控过自己的人生,可还能控制和你的相处方式。爱情是相互的,是两个人的事,一厢情愿地让你做我的女人,太野蛮,也太不近人情。决定权一直在你手上,只要你愿意。 喻恒期待着她的答案。 初晨的视线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神色骤变:“有人在拍我们。”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身向前,想去找那个坐在马路对边的一辆车上,正拿着相机的人。 喻恒拦住她:“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 ?这又是哪个无聊的八卦记者?不去拍明星倒拍起他们来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对面的那辆车已经跑掉了。 “还是回去吧。”初晨心里有点不安。 等于说我吻了你,结果却只换来这么一句话。喻恒很不爽。 “走吧。”初晨拉拉他的衣袖。 喻恒无言。去停车场取了车,送她回家。 像她这种脑筋,是怎么读到博士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之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喻总处于明显的低气压中。可偏偏就有人不识趣,火上浇油。 “我看见初晨姐了。”一天,喻晓澄在饭桌上说。 “嗯。”喻恒闷哼道。 “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吧。”筱澄没注意到喻恒的脸色。 ?男朋友?怎么可能,别开这种玩笑吧。 “你看错了,那不是她。”喻恒否定。 “我百分百肯定那就是她,在济仁医院门口,穿着白大褂,她男朋友好像也是个医生,站在她身边”,筱澄继续自顾自地说,“初晨姐越来越漂亮了,不过她男朋友也挺帅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她男朋友,说不定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喻恒进一步否定。 “你情绪这么激动干嘛……”筱澄委屈。 我情绪很激动吗,怎么我一点也没意识到呢。我现在只想见见她那个“男朋友”,不,准确地说我很想派人将他绑了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男朋友看起来比你年轻。” “……”哦,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她的眼光会这么不堪?哈,别逗我了。 “哥,我是非常严肃地在跟你说这件事,初晨姐可能真的恋爱了。我在济仁医院门口看见他们,感觉很不一般,不过初晨姐没看到我,我也没敢上前打招呼。”筱澄一脸担忧。 “那你怎么不上前打招呼,问问清楚。”喻恒憋着一肚子火,耐着性子问。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如果你稍微有点眼力见的话,就会发现我现在已经非常生气了。 “我本来准备上前打招呼来着,可一想,不行,初晨姐那么讨厌哥,我又是哥的堂妹,她说不定也不愿意见到我。” 冷静,淡定,生气不好,生气伤身体。喻恒在心里默念。 “你又怎么知道她很讨厌我?” “我看得出来啊”,筱澄笑了,而且是那种不敢相信喻恒居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略带得意的笑容,“她要是不讨厌哥的话,当初怎么会离开?” 行,很好,好极了。不管是林初晨,还是喻晓澄,一个个的都能耐了。 喻恒放下筷子。这饭真没办法好好吃了。 当晚,在某夜总会内,喻恒心情沉闷地和客户们应酬。按照惯例,每人身旁都有一个穿着暴露,身姿妖娆的女伴。可惜喻恒一点都没兴趣多看她们一眼。 “喻总有心事?”某公子哥问他。 如你所见。 喻恒不说话,只笑了笑。 “喻总生意场上如此得意,莫非是为情所扰?”公子哥猜道。 喻恒喝了口酒。 公子哥见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猜中了,便凑到他耳边,说:“这再强势再不温顺的女人,都可以用一个办法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 富二代没几个不是风月场的高手,喻恒想,这公子哥平时的风闻不是很好,可自己也着实好奇是什么办法。 “先做后爱,喻总可听说过?”公子哥言语露骨。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先跟她上床,再谈感情会容易很多,有了最亲密的身体接触后,她眼中的你就不是以前那样了……” 简直胡说八道。喻恒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于是拿了烟,以抽烟为借口出去了。 远离了房间里的纸醉金迷,他立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夜景。 一静下来,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林初晨有了男朋友?不像,她不像是有了男朋友还会跟他看电影,让他吻她的那种女人。 不过仔细一想,不对,他吻她并非出于她的自愿,她是在反抗来着,是他不顾她的反抗吻了她。所以她那天的反抗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了?喻恒突然感到恐慌。 她跟别的女人有很大不同,这他是知道的,基于这点他才对自己有自信。因为他是懂她的,甚至他认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能懂她的男人。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他想跟她打个电话。摸了摸口袋,却没摸到手机。手机呢,难道是放在里面了。 他正准备进去找,门却被推开,一个画着夸张的烟熏妆的年轻女孩儿拿着他的手机出来。 “电话。”她的语气听着让他觉得不舒服,省略了称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熟一样。 他没说什么,接过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的状态。 是林初晨的电话。 第八十九章 解释 一  “你是谁?”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娇滴滴却充满敌意的女声。 初晨一愣,以为打错了号码。 “我找喻恒。”她说,这莫名的底气不足是怎么回事。 女声娇笑:“他在洗澡。” ……不是,我已经听见你那边有点嘈杂的人声了……他在洗澡?难不成他在公众场所洗澡? “……把电话给他吧。”初晨没兴趣跟她胡扯。 “姐姐你好坏哦,他在洗澡我怎么把电话给他。”嗲声嗲气故作娇羞的语调,让初晨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真的在洗澡啊?”她故意问。 “是啊。” “那要不这样吧,我挂了再拨个视频通话过去。他不是在洗澡吗,哎我正好挺想看的,你到时候就把手机举着给他。小妹妹,你可不能害羞,等着等着,我马上拨过去……” 女孩还是第一次和林初晨这种女人打交道,立马就招架不住了。 “他已经出来了,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初晨在心里冷笑。 过了半分钟,传来女孩遥远的声音:“电话。”她想象着女孩把手机举到喻恒面前的场景,又过了几秒,果然换成了那个低沉的声音。 “喂。” 喂什么。您“澡”可洗完了?洗得可还舒服?身旁的美女伺候得可还惬意吧?呵。 “喻恒,看来你连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懂。”初晨冷淡道。 “???什么常识??”喻恒一头雾水。 “你知道哪些人最容易感染艾滋病吗。” 我……这我还是懂的,只不过你误会了。 “瘾君子,性工作者,以及和性工作者发生关系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喻恒打断她的话,内心无力。 “我可什么都没说。” 得,倒变成是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怎么这种时候她读博士的智商又回来了呢。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直接过来,我让人去接你……”喻恒说。 “不用。身体是你的,你自己要注意。”初晨一副跟病人说话的语气。 这……我真是冤枉。 “你这个年纪,虽然正值青壮年,但也不算很年轻了,生活还是稍微寡淡一点的好。” 几个意思?我也就三十出头好吧。 “挂了。”她一口气说完这串话,没等喻恒解释就挂断了电话。 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烦躁。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逮住那个把手机递给他的女孩,严厉地问。 女孩见喻恒变了脸色,一惊,半真半假哀哀地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说。”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喻恒夹着烟。一旁的领班见女孩这个样子,直接扇了她一巴掌:“在喻总面前还敢狡辩!” “我说……喻总在洗澡……”女孩捂着半边脸。 喻恒眼眸一沉。 他见过太多女人,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认都不认识的,都想当能走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她们都不曾了解过他,就能彻底喜欢上他。这怎么可能,她们喜欢的哪是他这个人,她们爱慕的只不过是他身上耀眼却又虚无缥缈的光环罢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喻恒没再看那个女孩,捻了烟,问领班道。 “我知道,您尽管放心。”领班答。 ———————————— 第二天早上初晨起床,感到昨晚的怒气仍残存在胸腔里未全部消散。她风风火火地在镜子前洗漱,将杯子脸盆放得乒乒乓乓响。 他是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初晨回忆起昨晚那甜得发腻的女声,不禁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喜欢那样的?什么破烂眼光?! 又想起alexia跟她讲过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很多不同。” “比如?”初晨问。 “你是学医的应该更明白这一点吧”,alexia斜着眼看她,“男人的生理需求是必须解决的。” 道理是这么讲没错,可人总要有点自制力吧。初晨想。 她出门,下了楼,却看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mborghini,喻恒戴着墨镜,身体斜斜地靠在车门上。 ……过了昨晚还能起这么早,身体挺好嘛。 她选择无视他,打算直接绕过他的车去乘地铁。 “你吃醋了?”经过他身边时喻恒却这样问。 “没有。”她立刻停住脚步否认,否认得太快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昨天不是你想的那样。”喻恒道。他不习惯跟别人解释什么,在他眼里,事实就是事实,是无需多费口舌解释的,可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为林初晨破例了。 “只是一个应酬,那个女孩我根本不认识,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走廊上,手机落在里面,她跟我送出来而已。” 空口无凭,不能相信。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喻恒走到她面前。 ?这男人怎么总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现在跟你一起去医院抽血。”他说。 “抽血干什么?”初晨问。 “查艾滋。” 初晨想笑,却又极力绷着脸。hiv是有潜伏期的,哪能第二天就检查出来。他根本一点都不懂。 喻恒见她表情缓和,知道她没那么生气了。 林初晨不仅好养,而且好哄,说两句话就没事了,喻恒想,除了有时候像个河豚一样,没什么别的缺点。 “上车吧,我送你去上班。”喻恒打开副驾驶的门。初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别停医院门口。”初晨说。 “我知道。”她这点倒是一直没变。 可喻恒好想看看被喻晓澄称作是“林初晨男朋友”的那个男医生,而且他更想男医生看见林初晨是被他送来上班的。 “医生挺赚钱的吧,我不信你们医院没人开豪车。”所以我把车停你们医院门口也不会太引人注目的。 “大家都很低调,就算有钱也不会买太过张扬的车”,初晨淡淡地回应,“医生是不大在乎场面的,和资本家不同。” “……”行吧。 初晨在前一个街道口下车,和喻恒道别后往医院走。 快走到医院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门口聚着几个人,手里拿着鸡蛋、白菜等,面色不善。 医闹? 她没多想,加快脚步朝前走去。那几个人见她走过来,竟慢慢向她聚拢。每个人的目光都直直盯着她,眼神可怕。 初晨愕然。 你们搞错了人吧,我只是个实习医生,目前尚未主刀过手术,这是为什么要来找我? 第九十章 自以为是 一  初晨以医生的职责发誓,她对每个病人都尽心尽力,想方设法让他们能尽快痊愈。她可能不是最有爱心的医生,但她绝对是最负责任的医生。 我问心无愧,坦坦荡荡,没做过亏心事,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 使用的武器比较原始。初晨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移动脚步想办法脱身。 再看了看那几个人,她觉得不对劲。大部分是女的,而且都比较年轻,看起来不像是来闹事的病人家属,倒像是还在读书的女大学生。不过也不一定……也许病人家属就只有这么大。 正思考着,一个女生突然掏出一个鸡蛋朝她砸过来。 ……行吧,我该庆幸现在是在中国,这要放在美国就不是鸡蛋,而是子弹了。 初晨反应灵活,躲过了来自鸡蛋的攻击。 “不要脸!躲这么快,心虚是吧!”有人骂她。 我……难道我还要站在原地被你砸不成? 她没有理他们,快步上了台阶,闪身进了医院大门,门口的保安将人群挡在了外面。初晨头也不回地往科室走,身后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这种感觉真是莫名其妙又糟糕透顶。一大清早就被一群陌生人逮着骂,不分青红皂白,她连自己为什么被骂都不知道。 “小三!”一片嘈杂声里她听见这个词。 ……这都什么跟什么?! “破坏别人的幸福!真恶心!” 我是真的怀疑你们认错人了。初晨想。 “长得这么丑,你哪里比得上雨若!” 等等,你们说什么?雨若,时雨若吗?怎么又扯到她了?初晨终于回头,看着门口面目狰狞的人们,目光清冷。 “你有什么资格插足女神和喻总之间的感情!” 她算是听了个大致的来龙去脉。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被骂。可我……居然是第三者吗,为什么。她这才发现她回国后完全没搞清楚喻恒和时雨若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喻恒对自己动心。没错,她的情敌是时雨若没错,可她还真没想过,要是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自己该怎么办。 一句句的污言秽语毫不留情地砸向她,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人们能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就能那么笃定事情就是他们想的那样,就能一口咬定她是时雨若和喻恒之间的第三者。 她突然感到悲凉。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医院白色的走廊冷漠又绝情,她无声地踩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前方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大漠。 像利刃一样的责骂声好像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她到底有没有一点自欺欺人,有没有刻意逃避,故意不去深究他们的关系。她需要一个安慰,好告诉自己她回国找他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他那里,她是有希望的。 可这一切,也许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以为是。 第九十一章 失业 “林医生,你没事吧?”一个小护士拍了拍她的肩膀,初晨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扶着墙壁站着,不知出了多久的神。 “我没事。”她苍白地笑笑。 怎么可能没事。 “外面的那些人,一群脑残粉,不用管他们。”小护士忿忿不平道。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一头雾水地被骂,被鸡蛋砸,以及,被小三? “我没事的,你去忙你的吧。”她朝小护士说。 初晨觉得今天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医院里没有人对她说什么,一切好像如同往常一样,可仔细观察又发觉不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今天之前,别人眼里的林初晨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今天之后,她就变成了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连做人也没有学会。”初晨站在卫生间门口,听见里面传出这样的声音。 “她居然还有脸来上班,全世界都知道她的新闻了。时雨若的粉丝可真是厉害,第一时间把她给人肉搜索了,你是没看见她早上在门口被一群人堵着的狼狈样。”幸灾乐祸的笑声。 有那么一瞬间,初晨想直接进去,她很好奇她们看见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算了吧,她有点心虚,因为她一点不清楚喻恒和时雨若是什么关系。五年,能改变很多事情。可能,这五年里,沉溺在每分每秒的想念和回忆中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终于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她只想回到家里,关上门,锁上窗户,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和自己相处,虽然孤独,却也最安全。 刚脱下白大褂,同科室的一个女医生告诉她:“院长找你。” 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初晨想。 院长办公室内。 “最近累吗,觉得当一个外科医生感觉如何?”年过半百的老院长表情慈祥。 “挺好的”,初晨礼貌地笑,“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院长沉默。 “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说。 这种语气初晨过于熟悉。 很久之前,那个女人将她送到林家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语气说着相似的话:“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好好照顾自己的。”那时她还因为这难得的夸奖高兴了好久,可没想到这竟代表着她们长久的别离。 就连提出退婚时,爷爷也说:“丫头,你很有骨气。”然后,初晨就彻底和喻恒断了关系,远赴异国他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踽踽独行。 她不喜欢他们同她说这样的话,夸奖的背后,是一段关系无法挽回的决裂。既然要决裂,又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一句话给人希望,另一句话又让人绝望,一点也不好玩。 真的一点也不好玩,所以别再往下说了吧。就这样,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行吗。 “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很舍不得。毕竟你在实习期间,表现得非常优秀,几乎无可挑剔。可是医院是要讲求声誉的,舆论压力,群众的声音……这些我们无法忽视。希望你能理解。”院长的脸上写满了抱歉。 “我理解。” 院长感到惊讶。这直截了当的答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连一句希望能让她留下来继续工作的请求都没有。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只是不卑不亢地坐在他面前,腰板挺得笔直。 “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院长愧疚地话被初晨突然站起来的动作打断。 “您不必说了,我都懂。”她直立在办公桌前,像一棵在风雨中傲立的小松树,“我很感谢这段时间医院对我的栽培。” 永远不会示弱,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就算在她的心里,她早已毫无尊严地跪倒在地,请求着能不能别这样对她,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当外科医生,是她毕生的追求,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对她这么残忍,丢了饭碗,她还怎么吃饭。可表面上,她依旧是一幅不在乎的神情。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最后她说。 出了办公室,她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却再也走不动。只能倚着墙壁,等被抽走的力气重新回来。 她的生活,比梦境还反复无常,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她梦寐以求的,不过平凡两个字而已,谁能想到,竟然这么难做到。 “如果你想哭的话,肩膀借你靠。”温柔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她一惊,转头看见谢医生正站在她身旁。 “没有,我没有想哭。”她说。 “看你脸色不太好。”谢晗有点担心。 “一想到明天可能会没有饭吃,就有点难过。”谢晗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仍能调侃自己。 “我没事的”,初晨又笑了一笑,“你下班了?那快回去吧。” “一起走呗,你家在哪,我送你。” “和你不顺路。” 谢晗想笑,她的拒绝着实有点孩子气。可看见初晨脸上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的样子,又觉得心疼。 “只是作为同事单纯地想送你回家而已,连这个都要拒绝吗。”他故意把自己说得委屈。 初晨实在没力气跟他再耗下去,便答应了。 跟在谢晗身后走了两步,想起早上的遭遇,又觉得不妥:“还是算了吧,你现在和我走一起,会很危险。” “没事,我们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谢晗悄声说。 初晨哑然失笑。 “走吧,我会保护你。”他像是承诺。 ———————————— 阿诚见老板从医院出来,却没看见林小姐,心里疑惑,等喻恒走近了便问:“林小姐……” “她不会来了。”喻恒沉着脸,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她不会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像说给自己听。 阿诚太了解自家老板的性子。 “要不再等一会儿?林小姐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小心试探着。 喻恒不置可否。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幕降临。喻恒抽着烟,看着前方早被黑暗湮没的地平线。他将烟蒂一弹,把烟头捻灭,扔掉。 “走吧”,他对阿诚说,“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她不会来了。” “那门口的这些保镖……” “留两个守在她家门口。”喻恒道。 第九十二章 告别 走神。走神。坐在谢晗的车上,初晨一路都在走神。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连到了出租屋楼下也没发觉。 “嘿”,谢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到了。” 初晨这才恍然惊醒,冲他抱歉地笑笑。 “真是麻烦你了。”她向他道谢,同时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有要帮忙的地方,记得联系我。”谢晗急急地说,生怕她没听到这句话就离开。 “一定。”虽然是肯定的话,可轻飘飘的语气听着却像是拒绝。 车门不轻不重地合上。他目送她进了单元楼,她却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眼。 ———————————— “我回来了。”她身心俱疲地进了门,一边在玄关那里换鞋,一边同alexia打招呼。 没听见回应,初晨走进客厅,看见两个黑色的行李箱整整齐齐摆在茶几旁。 alexia拿了一叠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初晨,有点吃惊:“今天这么早下班?” 不是下班,是被辞退。 “你要走?”初晨问她。 “我爸妈催着我回美国,明天一早就要走”,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现在才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电话……”alexia见初晨低着头沉默的样子,没再往下说。 “回去工作吗。”半晌,初晨才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是啊,要帮忙打理家里的公司。” “那我……”那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初晨及时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她现在正处于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行走的状态,怎么送她去机场。 “那一路顺风,到了美国之后,也要常常保持联系。”她说。 “整理完行李,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又道。然后转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其实她希望alexia别走得那么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凭她自己可能会难以承受,如果有个朋友陪在身边的话,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了。可是,好可惜,alexia马上要走了,这一次,她又将孤身一人面对这场戏剧性的变故。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像一块冰冷的玄铁。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指针指向深夜十一点整。初晨这才缓缓睁眼,手指动了一动,从床上坐起身来,想出去走走。 明天不必上班,她不用强迫自己睡觉。心情烦闷无比,压根也睡不着,她想出去透透气。 虽是深夜,为了以防万一,出门前,她还是戴上黑色的口罩。真是讽刺,她明明没有做亏心事,却不得不打扮成一幅见不得人的样子。 屋里一片漆黑,alexia应该已经睡了。初晨蹑手蹑脚摸到大门口,开门,正撞见两个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像石狮子一样矗立在门口。 妈呀,黑,黑社会都来了?! 初晨迅速把门重新关上,后背贴着门站着,面对一屋子的黑暗,脑海里飞快转动着想对策。 这可怎么办,明天alexia肯定会被吓到,必须把他们给支走。 难道要报警吗,不行,有点草率。他们只是单纯地站在门口,并未作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要不,先试探地问问?初晨打开手机,按了110这三个数字,准备随时拨出去,她慢慢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双大眼睛从缝里窥探着门外的情况。 “你们是谁?” 正强撑着不打瞌睡的两保镖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小声的询问。转头,看见一双水蒙蒙似会说话的眼睛,充满警惕地盯着他们。 “我们是喻总派来的保镖。”其中一个说道。 大眼睛转了一转,警惕变成了狐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您要是不信,可以直接打电话问喻总。”保镖答。 “呵,并不想跟他打电话。”初晨把门完全拉开,走了出来。 ……果然喻总说得没错,林小姐是真的对人不怎么设防,这才说了两句话就选择相信他们,也太好“骗”了。 初晨知道他俩是保镖后,放心的下楼,想去四处逛逛。才走了两步,他们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你们跟着我干嘛?” “喻总让我们保护您。” 哎这俩四肢发达的傻大个。 初晨转过身,认认真真跟他们讲道理:“你们看,我戴着口罩,是吧?”她指了指脸上的口罩。 “我为什么要戴口罩,因为它能在遮住面容的同时又不过于引人注目。可你们跟着我上街,是不是谁都要多看我两眼?这一多看,就容易出事,懂了吗?” 保镖似懂非懂。 “我马上就会回来,你们待在这里别动。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初晨竖起手掌,向前轻轻一推,做了个希望他们站在原地不要动的手势。 于是他们看着初晨走出了单元楼。 其中一保镖忙掏出手机联系喻恒:“喻总,林小姐出去了,她不让我们跟着……” ———————————— 初晨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一边思考着自己无望的未来。 alexia走后,代表她要一个人付全部的房租,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经济来源了,而且就目前而言,全国人民都认定是她破坏了国民女神的幸福,她背着“狐狸精”的称号,也很难找到新的工作。 更加迫在眉睫的是,已经到月底了。也不知道交不起房租的她,什么时候会被房东赶出去。 正想着,她看见前一个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金字塔形状的橙黄色灯光落在他肩头,黑色的头发在光下看着像亚麻色,脸上的表情却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初晨庆幸自己戴了口罩,能够遮住自己的脸,挺好,她不想他看见她的脸,看穿她的情绪。她也想和他一样,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就像她有时候以为他喜欢她,有时候又觉得可能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他给她的感觉,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可是…… 她又控制不住地走向他,一直走到离他最近的那块阴影里,她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稍微理智一点吧,林初晨。她告诫自己。 一条光与影的分界线,将他们隔离在两个世界。初晨缩在黑暗里,心里万般思绪,却再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太阳强烈的光和热,会让所有接近的物体通通化为灰烬。在她的世界里,喻恒是她的太阳,站在他身边,是会受伤的。 第九十三章 哭 “我送你回家。”喻恒开口道。初晨站在黑暗里,他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身体轮廓。 她不想回去,她才刚从家里出来。初晨摇头,又疑心他可能看不清她在摇头,补了句:“我不回去。” “现在很晚了,不安全。别任性。”喻恒像在哄小孩子。 别任性。 我还好了,我觉得我做得够好了,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情绪崩溃,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强迫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难过、委屈全都闷在心里,我明明,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嘛。关在家里闷得不行才出来走走,乖乖戴上口罩,穿着黑色的衣服。我没有任性,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任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没有,我只是……”她红了眼眶,声线有点不稳,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 她没有想到他一开口竟会是责备。还以为他会安慰她的,会向她解释的,毕竟今天这一系列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她是很坚强,但也没有到无坚不摧的地步。她硬撑了很久,别人怎么骂她,她都能不在意,可是在喻恒面前,她太容易溃不成军。 “就……心情有点不好,不是很想回去。”她平稳了语调,向他解释。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估计十二点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别这样说我吧,你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话能对我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不是机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有一些反常的举动的。你别怪我,好不好。 “十二点早就过了。”喻恒说。 初晨没再说话了,她正控制着将眼泪重新憋回去。幸好她站在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反常。 “听话。” 她完全控制不住了,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洇湿了她的口罩。 你是不是不喜欢任性的女人,是不是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没有办法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真的好难过。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回到出租屋,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等着天亮,很难熬。alexia明天要走,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没有了。她讨厌空荡荡的房子,那会让她更加刻骨铭心地感受到被抛弃的滋味,太残忍。她宁愿在街上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着,也不愿意回去。 委屈,真是委屈,她没有做什么错事,可所有人都在怪她。连他也是。 嗓子堵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之间只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唯一不同的,是他在明,她在暗,因此他看不到她站在他面前,正在无声的哭泣。无助又绝望的眼泪,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是刺猬,一只将坚硬的刺对着外面世界,却唯独对他敞着柔软的白色肚皮的刺猬。傻得可怜。 喻恒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光线的原因让他觉得他们遥不可及。 他伸出手触碰她的轮廓,手指却碰到了一片湿意。 他怔住。这是……她的眼泪吗。 可下一秒,那个身影却立即往后逃去,她那个样子,像是唯恐避他不及。 喻恒追了上去。 没跑两步,初晨就被扯住了手腕。他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正对着他。她扯了口罩,昏暗的灯光下,他骤然看见她脸上源源不断的眼泪,一滴一滴从那双眼睛里滴落,一道一道划过她的脸。 他的心,也像被刀子一道道划过一样。 这是喻恒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她从来不轻易哭的,除非痛到彻底。 因为稀少,所以她的泪水弥足珍贵。 初晨往后退,挣扎着想要挣脱禁锢着她手腕的那双手。喻恒干脆拉过她,一把将她按在怀里。 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她的身体很冷,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在心里狠狠责备自己,为什么这样粗心,她在他面前到底哭了多久,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乱了阵脚,心里跟着痛,一遍遍抚摸着她不停颤抖的脊背。 喻恒听见她小声地呜咽着,伴随的断断续续地啜泣。他低着头凑近她的耳侧,听到她低声说: “……别嫌弃我……” 请别嫌弃我。 我生在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家庭,请别嫌弃我。我丢了工作,请别嫌弃我。没有人喜欢我,也请别嫌弃我。 我唯一的任性,就是希望当所有人都在骂我的时候,唯独你却不可以。 喻恒抱着她,只觉得像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疼得钻心。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他温柔地吻上她的长发,她的耳朵,她的下巴。她的眼泪很苦,直苦到他的心底。 喻恒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么没用,害她流泪,害她伤心。如果可以,他真宁愿代她承受这些。 他吻到她的嘴角时,她却偏了偏头,躲开了。 初晨止住了眼泪,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点。她离开了他的怀抱,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喻恒凑上前,还想吻她,却又被她推开。 她不想当“小三”,她不愿意。 初晨抬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身后……”,哭得太久,她嗓子有点哑,“你身后,又有人在拍我们。” 喻恒转过身,看了一圈。深夜的街道,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可惜已经迟了。他回头,她早已不见踪影。 这种借口,她真是在他身上屡试不爽。可偏偏他每次都会上当,等他反应过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消失,将他一个人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 如果没有胸襟上湿漉漉的泪水,他都会怀疑刚才缩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女人,是不是他的幻觉。 她又将他推开,在她明明需要依靠的时候。 所以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学会依赖他,才能让她明白他是可以信任的。 想哭的时候,受伤的时候,他的怀抱永远为她敞开。 别再选择一个人承受了吧。 第九十四章 告白 alexia一大早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时,见初晨蜷着身子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她双目紧闭,浅浅地皱着眉头,几缕零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她拿了床毛毯盖在初晨身上,想了一想,没有选择吵醒她,直接蹑手蹑脚关上门走了。 于是初晨在暮色沉沉的黄昏时分醒来,发觉整个房子又只剩她一个人。 睡了一觉,还是觉得累得很。屋子里很暗,几束微弱的深蓝色光线从黯淡的窗外射进来。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开灯。突兀的强光立刻让她感到不适,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再慢慢睁开。 alexia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她的房间也收拾得整整齐齐,该带走的全部都带走了。手机里,有她走的时候发的两条信息: “看你睡得那么熟,没忍心叫醒你。我先走了,到了美国再联系。”外加一个“可爱”的表情; 第二条是:“我走之后,就没人指导你追喻先生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摸索。加油加油,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我。”后面跟着一个“奋斗”,和一个“爱心”。 初晨想了想,只回了条:“一路平安。” 她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昏黄的景。 ———————————— 昼伏夜出是猫头鹰的习惯,遮遮掩掩的穿衣打扮则是小偷的行为,现在这两条林初晨可都占了。她看着镜子里戴着黑色口罩的自己,感觉跟做贼一样。 睡了一个白天,醒来又是傍晚。要出去买点吃的了,虽然她并不饿。 开门,两个保镖依旧站在门口。初晨目不斜视地下了两级台阶,又返回来站在他们面前。 她扯下口罩,道:“不要跟着我,也不要打电话告诉喻恒。” ……显然我们并不会听你的。 保镖面面相觑,看了看她,然后点头。 初晨满意地出了小区。 某保镖拿出电话,再次拨通了喻恒的号码:“喻总,林小姐又出去了,她还让我们不要告诉您……” ———————————— 人可以穷到什么地步。初晨站在一个小吃店的门外,手里捏着口袋里的唯一一张二十元纸币,思考着这个有点哲学意味的问题。 之前在医院卫生间里嚼舌根的那几个女人说得对,她读这么多书确实是白读了。房租交不起,全部的积蓄只剩下二十元,还欠着alexia的债。可怜。 很想吃小吃店里的烧烤和麻辣烫,可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移步到不远处的一家蛋糕店里,买了一袋标价十元的全麦吐司。 好吧,一半的家产又没了。 她坐在蛋糕店的椅子上,咬着吐司。摘了口罩,她的面容暴露在柔和的灯光下。 “哎,那人看着有点眼熟啊……”身后传来这样的窃窃私语。 “她不就是这几天网上很火的那个……” 在听到“小三”这两个字之前,初晨飞快地把剩下的吐司塞进嘴里,戴上口罩,逃也似的离开了蛋糕店。 无处可去。 夜幕降临,马路上车来车往,霓虹灯的光掩盖了月亮的光芒,亮得刺眼。现在正处于既不太早也不太晚的适宜时间,街上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高兴。他们怎么能这么高兴,为什么只有她过得不高兴?她不明白。 她走上天桥,倚着栏杆俯视着桥下湍急的车流。一阵阵的鸣笛,闪烁的车灯让她感到有点恍惚。 她突然很想探出身子,将上半身弯曲得完全与马路平行。以这个视角俯看,感觉肯定很棒。 刚想这么做,一双手臂却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将她抱离了栏杆。 是谢晗。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几乎红了双眼:“你怎么能这么做!” 初晨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忙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真的只是很单纯地想要俯视一下桥下的车流而已,不是想自杀之类的…… 谢晗不信,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他情绪失控地扶着她的手臂,说:“你不要那么在意网上的那些话,我从头到尾都站在你这边,我是一直相信你的。你那么纯洁,就像天使一样,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低谷期,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但凡对我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不会觉得我是……天使。 初晨看他着急的样子,反倒笑了:“我从来都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那样该活得多累啊。我有分寸,也足够理智,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谢晗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她。 “如果你还担心的话,就送我回家吧。”她说,眼角弯弯。 “我没有开车。”谢晗有点窘迫。 “我家不远。”初晨笑意不减。 ———————————— 两人步行到楼下,初晨止步,向他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谢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 初晨往前走了两步,手臂被扯住。她回头,看见谢晗一脸严肃:“做我女朋友吧。” ……alexia简直预言家啊。 “让我守护你,好吗?”他满脸认真。 初晨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摇头。 谢晗脸上写满了失望,却不死心:“你刚才为什么犹豫?你不是完全对我没感觉的,是这样吗?” 这次初晨没再犹豫,只坚定地摇头。 她刚才是想,如果接受他,会不会让她对喻恒的感情变淡一点。可后来又一想,不能这么做,这样对谢晗太不公平。她没有权利自作主张将他拉进她和喻恒的关系里。他是个无辜的人,善良又优秀,她不忍心对他残忍。更何况,她对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把你当朋友”,她说,又强调道,“只是朋友。” 她看着他伤心的神情,想了想,还是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这样对你最好。” 然后她从他手里抽走了手臂,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 真是罪过,多么美好的孩子,又被她伤害了。她觉得愧疚,但对刚才的举动并不感到后悔。 租的房子在三楼,她上了两层半的楼梯就停下了。她立在半层楼中间,眼睛直直盯着门前。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行李、衣物等散了一地。保镖不在,只有一地凌乱的物品。 她都能猜到,房东肯定把锁也给换了。手里的钥匙,再打不开这扇门了——她被房东赶出来了,这是拖欠了一个月房租的后果。 我可去他的“天无绝人之路”吧。 第九十五章 幻觉 喻恒在考虑要不要上楼去找她。他已经在楼下站了半个小时,抽完的烟头散了一地。 从林初晨出蛋糕店起,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没有当跟踪狂的习惯,他是真的怕她出事。 于是,阴差阳错,正好看见了谢晗将她抱离栏杆的那一幕。 …… 他先是一愣,然后一种难言的情绪瞬间就占据了胸腔。 愤怒,嫉妒……就像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抽屉里怕被人拿了,一直以来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的糖果,突然被一张血盆大口给吞掉了,而且就在他的眼前! 更令人恼怒的是,她居然冲他笑了。 她戴着口罩,喻恒只看到她笑成月牙形的双眼。 她昨晚还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今天面对另一个男人,就能笑得这么灿烂了?! “初晨姐好像有男朋友了吧。”喻晓澄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呵,这位就是“男朋友”?所以这就是她昨天拒绝他的吻,从他身边不声不响逃走的理由? 喻恒冷笑。在看见谢晗捏着初晨手臂的双手时,眸色又暗了几分。 你最好别再碰她,在我把你的手砍了之前。 下一秒,谢晗的手松开了。 算你还有点眼力见,知道她是谁看上的女人! ……其实此时谢晗并不知道,不远处正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醋味的男人,心里有怎样要将他卸胳膊卸腿的想法。 喻恒跟他们到单元楼下,愤怒之外又多了一丝恐慌。 初晨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他知道她很慢热,内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微自闭。她很难和别人熟悉起来,也很难建立一段新的亲密关系。所以只要有人能走在她身边,就说明这个人在她的心里绝对是不同的。 那这个男人……她既然允许他送她回来,万一她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呢。 难道他精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糖果,要被别人给吃掉吗。他不甘心。 正想着,却见初晨以一种明显拒绝的姿态甩开了那个男人拉住她手臂的手,然后迈着决绝的步伐上了楼。 咳……这个举动,不得不说,我还是很喜欢的。或者你还可以拒绝得更加明确一点……比如扇他一耳光之类的,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他站在楼下抽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上楼。刚做完这个决定,单元楼的门就被打开,初晨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身后拖着一个脏兮兮的行李箱。 她没有看见他,径直往大门走去。 ———————————— 在北京,哪里能找到十块钱一夜的旅馆?初晨都不敢找人问,怕别人把她当成疯子。可她的全部家当,又确实只有十块钱了。 这辈子没尝过露宿街头的滋味,今晚可能就要尝试一下了。她无可奈何地站在街头,注视着越来越沉的夜,以及逐渐稀少的人群。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她是女的,可也得巾帼不让须眉不是。 她决定找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睡觉。 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个接近半废弃状态的小公园。 破破烂烂的公园里,居然有个完好的小秋千。初晨当机立断,决定今晚就在这儿过了。 她将行李箱立在一旁,坐在秋千上。小时候她都没怎么玩过,从来都是初晓荡,她在后面推,还要当心掌控着力道,不让初晓一不小掉下来。 现在她可以玩个尽兴了。 她学着《傲慢与偏见》里的女主角,一脚登地,慢慢旋转着,让秋千的两股绳绞在一起,然后把脚悬空,不再用力,秋千就开始自由旋转。 她闭上眼,享受着这旋转的感觉。她喜欢恰到好处的晕眩感。 闭着双眼,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念喻恒。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在开着暖气的“玻璃盒子”工作,还是躺在柔软的进口沙发上翻财经杂志?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羡慕。 秋千停了。梦幻的眩晕结束,她又要睁眼面对残酷的现实世界。 她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她刚才还在想念的男人,正蹲在她的面前。她微微低头,就能对上他那双藏着星海的眼睛,和深邃见不到底的视线。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是我用意念召唤出来的不成……果然最近经历的打击太多,精神多少有点恍惚,出现了幻觉吧。 她闭眼,又睁开,“幻觉”还是在那里。 这……我有点怕了,出现幻觉可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啊……不知不觉中,我竟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快碰到他的鼻尖时,她又顿了一顿。 怕一碰就会消失,就算只是幻觉而已,也不希望他消失。 算了,她咬咬牙。要面对现实,林初晨。 她进一步伸手向前,微凉的手指碰到了他的鼻尖。她极快地缩手,“幻觉”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灰飞烟灭。 ……喻恒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怀疑他到底是真是假,他简直对她的脑回路无语。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好证明自己是“真的”,可初晨又一次伸手,毫不留情地直接捏住了他的鼻子。 她跟他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新奇别致。 哎,难不成是真的?这鼻子,确确实实是满满的肉感,幻觉一般都摸不着的…… “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喻恒咬牙切齿,鼻子被捏着透不过气,导致这句话问出来时是满满的鼻音。 ……原来这不是幻觉。初晨终于明白,缩回了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的。 初晨看着他,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圈又渐渐泛红。 她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什么都还好,都能承受。可只要一见到他,心里的委屈和疼痛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风吹在身上怎么这么冷,手紧握着秋千粗糙的绳索,怎么这么疼,为什么她过得这么狼狈,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孤身一人,她觉得这些没什么好纠结的。能活着,就行了。这是她一贯的生活标准。 可是在他的面前,她无法控制地变娇气了。她的情绪变得敏感,遇上一点点不顺心,就想往他怀里钻。 不,不能这样,可别这么矫情吧。她逼着自己缩回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他是不能依赖的。她看不见他们的未来。 就像之前没遇到他的时候那样,没有人安慰,没有人疼爱,没有人喜欢,她依然坚强地活着。 也挺好。 第九十六章 回家 喻恒耐心地等着她完成了从怀疑他此刻的存在,到最后相信他确实就蹲在她面前的情绪转变过程。 他再一次对她拿到博士学位这个事实感到疑惑。 真是傻瓜一个。他跟了她这么久,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方向感也差得厉害,同一条路不走上无数遍,是绝不知道该如何走的。对陌生人没有任何防备,太容易相信别人,所以能被一个未成年少女下迷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很迟钝,非常迟钝,尤其在感情方面,永远别指望她能明白暗示之类的含蓄表达方式。 “走吧。”他对她说。他不把她带回家,她一个人活的了几天? “去哪儿?”初晨一愣。 “回家。”喻恒一边说,一边直起身,提起她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我哪有家可以回。 喻恒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初晨仍坐在秋千上不动。 看吧,迟钝成了这个样子。 喻恒在心里摇摇头,放下行李箱,朝她走过去。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再不动,我就抱你了。”他说。 初晨立刻像触了电似的从秋千上下来。 虽然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喻恒还是觉得,很不爽。他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拎了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初晨乖乖跟在他身后。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她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想送她回家,可她也是真的无家可归。刚被房东从出租屋赶出来,锁也被换掉了,进不了门。就算他送她回去,她也只能呆立在大门口,不知所措。 “喻恒。”她伸手拉住他的大衣,停了脚步。 身后传来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牵制着他的步伐,喻恒回过身,见初晨捏着他的衣角,垂头站着,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她抬起头,口罩上方的那一对双眸正盈盈看着他,他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身影映在那潭幽静的湖水里。 “是这样的……”要对他说出自己走投无路的现状,着实有点难以启齿。她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租的房子已经到期了,你送我回去,我也没地方住。” 喻恒莫名其妙。 他什么时候要送她回去了,他记得他说的是“回家”,不是“回你家”……另外,他尚且还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猜也能猜出来她为什么会一脸生无可恋地拖着行李箱,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待着反而跑这么老远出来荡秋千。 “正好我有房子要出租。”他想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措辞。 “我没钱……” “先欠着,等你有钱了再还。”这可算是充分照顾到了她的自尊心吧。喻恒想。 这么快就有房子住了?!初晨还没缓过神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 “租金……很贵吧。”初晨犹犹豫豫。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租金?我定个什么价位她才会跟我走呢。医生的工资一般是多少来着,哎我哪留意过这些事情。 他索性摆手道:“这个先不考虑,你住下了我们再谈租金的事。” 这可真是个不怎么在乎钱的房东。 把“租房”事宜说定后,初晨这才稍微心安理得地继续跟着他走。路上仍有零星的行人,见一个衣着高档的男人拖着一个完全不搭的行李箱,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不由得朝他们多看几眼。 初晨想起蛋糕店的经历,觉得心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备用口罩,走上前堵住喻恒,将口罩递给他。 “有人在看我们,最好把口罩戴上。” 喻恒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想戴。车就停在不远处,何必多此一举。 初晨见他不接,便踏上旁边的台阶,减少身高的差距,略略与他平齐。伸手在他耳侧,帮他把口罩戴上。 本来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她却极力避免碰到他的身体。手臂悬空,注意和他的肩膀保持着距离。手指小心翼翼地不接触到他的耳朵。戴好后,口罩有点皱,她又理了理,居然也没碰到他的脸。 气氛再怎么暧昧也敌不过她僵硬的肢体语言。 当时她在天桥上被那个男人抱着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反应。她非但不恼,还冲他笑了,喻恒记的清清楚楚。 呵,在她这里,他第一次切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偏心,而且他还处于被忽视被讨厌的一方。 千古奇闻。简直不能忍。 初晨刚想下台阶,冷不丁被喻恒搂住了腰,搂着还不够,加大力道将她的身体按向他。初晨站不稳,朝他倒去,手臂不得不架在他的肩膀上,脸贴他极近。 初晨看见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心里恼怒。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挣扎着想直起身来,却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 “放开!”初晨说。 “不放。” 初晨知道他不会听她的,只用一双盛着怒气的眸子狠盯着他。 刺又竖起来了,又变成了河豚。喻恒想。不过他懂怎么做能让她的刺软下来。 他的手伸进她的大衣内,隔着羊毛衫极具挑逗意味地在她的腰间摩挲。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从生气,变成慌乱,再到不敢正视的闪躲。 “别,别这样……”她还在拒绝。 喻恒直接撩开她的衣衫,抚上了她白皙细腻的皮肤。这样的接触火热多了,他粗糙的手掌肆无忌惮地触碰着她的肌肤,初晨只觉得双腿开始发软,手臂也没了力气,松松地环在他的肩头。 她的上半身全部倚着他,下巴无力地搁在他的肩膀上。 她是想摆脱的,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沉沦。总是这样,一次也没例外过。她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她顺从地趴在他的肩头,收起了全身的刺,像只小猫一样。 喻恒却还不肯放过她,低头,隔着口罩咬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他明显感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她的耳朵迅速泛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的眼里一片迷情的动人水波。 “别拒绝我。”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我总有办法让你拒绝不了的。” 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她想要的是尊重,是两情相悦,不是征服。如果他只是为了征服才这么做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她早就被他征服了,她的拒绝,只不过是与她自己作对罢了。 “坏人”,她在他肩头低声呢喃,“你是坏人。我讨厌你。” 软软的语调听着像是撒娇,可这不是初晨的本意。身上没力气,她没办法义正言辞又荡气回肠地说出这句话。 “嗯?”喻恒故意逗她,贴着她耳边问,“我是坏人?” 初晨不答,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的。 她抬头,正对上喻恒灼热的视线。初晨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脸上发烧,下意识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她冰凉的手掌轻附在他的眉眼上,喻恒怔了怔,又想笑。 她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又听见她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可以。想抱你,想吻你,还想和你上床。什么时候能放开你——没有期限。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放开。 喻恒的手臂仍环在她的腰间,一个用力,就这么将她抱下了台阶。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初晨发出一声低呼,遮着他眉眼的手转而紧攀住他的肩。 “我能不放开你吗。”他问她。 可问完后,没等她回答,他就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她身上移下来。 “回家吧,我们。”他对正站着失神的她道。 第九十七章 官司 初晨将头靠在车窗上注视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方向感,不知身在何处。干脆闭了眼,不再看。 “困了?”喻恒扶着方向盘问。 “没。”她仍闭着眼。 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有节奏地叩着手指等待通行,一边又侧过脸看她微合双眼的样子。 “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他想起来。 “什么文件?”初晨睁眼。 红灯变成绿灯,喻恒只得发动了车子,道:“到了再跟你讲。” 车子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在一栋小洋房前停下。周围零星几户人家,据初晨目测,最近的也要步行一刻钟左右。城市的光芒仿佛在很远的地方闪烁,忙碌的喧闹声也好像从遥不可及的方向传来,幽微不可听闻。 有个小院子,不大,不至于会迷路,也不很小,种了树以及各式花草,空地足够喻恒把车停在院内。 世外桃源。对初晨而言,远离人群的地方都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喻恒为她拉开车门,初晨下车。 “明天会有管家过来。”喻恒边开锁边说。 玄关处放了他的鞋子,房子里也摆了几样他的东西,但不多。 “你住在这里?”她诧异,还以为房子是没人住的……她搬进来岂不是要跟他同处一片屋檐下,这着实有点别扭。 喻恒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住一起又怎么了,又不是没住一起过,以前不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吗,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对啊,我住这里。”其实他只是在得空时偶尔过来住。 初晨停了脚步,立刻转身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又收住了将要迈出去的一只脚。 不是要能屈能伸吗……这个节骨眼上,可就别挑了。有房子住就住,要不然真得睡大街。人好心收留你,哪还有你挑拣的份,得感激,要学会感恩,是吧。再说了,住一起也不代表会发生什么,瞎想什么呢。 于是她又转过身,冲他笑道:“那我是不是只用交一半的房租。” “这个……”喻恒一时语塞,“等会儿,再议。” ———————————— 初晨选了离他卧室最远的一间房。 呵,幼稚,在一栋房子里又能躲多远。喻恒对她孩子气的举动表示不屑。 “你刚才说,有文件需要我签字?”初晨站在房门内,半掩着门问站在门外的喻恒。 “来书房。”他说。 初晨打开门跟过去。 “就是这些。”隔着书桌,他将文件递给她。 这个动作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将订婚协议递给她时如出一辙。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初晨随手翻了翻,看不懂。她是学医的,不是学法律的。 “这是什么?”她问。 “以你的名义打了几个官司。”喻恒言简意赅。 ???什么官司?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打?? “我……摊上什么事了吗。”她吞吞吐吐。 “你想想。”喻恒没有明确答复她。 除了这几天被人骂的很惨之外……我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的小角色啊,能摊上什么事呢。 初晨摇头,表示她是真的不知道。 喻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几天那么多人骂你,你什么感觉?冤枉,委屈,明明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全都扣在你头上。所以你就只是觉得委屈了?也不采取行动,就这么干坐着?林初晨,你不像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女人啊,这次就情愿当个软柿子,被人往死里捏呢?” 从他说第一句起,初晨就极力绷着情绪,到他训斥完,她还是绷不住了。终于红了眼眶。 本来,今天还挺高兴的吧。找到了住的地方,不用露宿街头。房租可以先欠着,暂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只是现在,有点伤心。其实,她挺希望他能安慰她的。好可惜,从她出事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感觉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任性地半夜也不回家,被人欺负了也不吱声,他就像个长辈似的,数落着她的不是。 才不是这样的,她可聪明了,懂的多了去了。只不过这件事的特殊之处在于,涉及到他。如果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呢,要是她真的是他和时雨若之间的第三者呢。 一开始就没了底气,她哪里敢反击。 他不懂,他也不必懂。初晨愤愤地想,又觉得心酸。 喻恒看她的样子,自知把话说重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得软了声调继续往下说。 “……所以就以你的名义告了那个带头造谣的人……” 他伸手,用指腹擦去了她右眼角的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 “对不起。”他很少有需要道歉的机会,因此这三个字说得极为生硬。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那个造谣的人,是有预谋的。他早就想好了对策,才能一步步将你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是我的错。” 他从未说过这么词不达意的话。 初晨却似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低头签了字,搁下笔,站了起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准备离开。 喻恒慌忙也跟着她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她微侧过身子,看着他。 那个习惯了受人景仰的男人,那个一贯高傲地俯视着在他脚下匍匐的北京城的男人,那个目空一切的男人,此时的眼里竟有些许卑微的哀求。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从前。 他忽的又放开了她,跟着她的脚步走到她的房间门口。 “我要睡了。”她说,眼底尽是疲倦。 “是要休息好……”他说,末了又添一句,“晚安。” 他想吻她,却不敢上前。他实在太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初晨点点头,只说:“我要关门了。” 喻恒立在门外不动。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太累。”她又道。 喻恒还是不动。 “晚安。”她轻声说,并缓缓掩上了门。 喻恒在关着的房门不知站了有多久,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又是一个不眠夜。他一根根地抽烟,直至天明。 第九十八章 感谢 第二天,临近中午初晨才转醒。 她眯着眼,看了那落地的欧式复古窗帘好一会,才想起来她正睡在喻恒的房子里。这是她作为他的房客的第一天。 这个事实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并有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仍是混混沌沌的,揉着眼睛穿着睡衣就下了楼。 做了一夜的梦,累得要死,睡了这么久跟没睡似的,还是觉得疲惫。 “林小姐起来了。” 初晨半睁着眼,模模糊糊见一个中年女人堆着笑跟她打招呼。 “阿姨早。”她也冲她笑。 “先吃点生煎包,我马上盛粥来。” “谢谢阿姨。”初晨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毫不客气地抓了个生煎塞进嘴里。 阿姨应该就是管家吧,据喻恒昨天所言。 唔……他昨晚还说什么来着?什么官司? 吃了两个包子,初晨彻底清醒过来。 跟那个带头造谣的人打官司,以她的名义?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虽然她那时情绪有点激动,可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听得请清楚楚。 那不就表明,她不是小三了?! 如果她真的是网友口里的第三者的话,喻恒哪会有底气和勇气,以她的名义起诉那个造谣者呢。 我的天呐,真相来得猝不及防!她从此再不用心虚地夹着尾巴做人,而能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了! 别人骂她是“狐狸精”的时候,她也能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地回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了?! 这……翻身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啊! 于是,罗姨端着粥从厨房出来时,便看见林小姐一个人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 罗姨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过去。初晨却一眼看到了她,指着她手里的粥,笑着说:“阿姨我今天太高兴了,我要把这盆粥全给吃完。” 这不是盆,这是,陶瓷的瓦罐。 初晨拿起勺子舀粥,刚舀了一碗,还一口没吃,大门便传来声响。 喻恒开了门进来,西装革履,光彩照人。一踏进房子就看见初晨端着碗坐在桌前,身上穿着睡衣。 ????居然是卡通睡衣???这什么品味…… 初晨见他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了什么。 !!!!要死了!!!!! 我没刷牙,没洗脸,没梳头,还没换衣服! 用蓬头垢面这四个字来形容她此时的模样,一点也不过分。 呜……这个样子被他撞见,真是欲哭无泪。 她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吃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碗筷,飞奔上楼。 手忙脚乱地洗漱,穿衣服,在镜子前确认了几遍后,才面目一新地出去。 餐桌上换了碗碟,喻恒坐在桌前,似在等她。 初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知道十二点都已经过了,想必喻恒应该是回来吃午餐的。 她在他身边坐下,眼神有点躲闪,但总体上看还是大方的。 “可以吃了吗?”她问。她觉得肚子很饿。 喻恒略一点头,初晨这才开始吃起来。 她决定吃完这顿饭后,要好好感谢喻恒。感谢他帮她打官司,让她能重新扬眉吐气地做人。 实际上还没等到吃完饭…… 一双筷子夹着一根鸡腿放在他碗里的白米饭上,筷子尖还将鸡腿往饭里按了按。他顺着筷子往上看,见坐在旁边的初晨正撑着手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多吃点。你瘦了。”她说。 ……喻恒一阵哆嗦。 女人是多么善变呐,昨天她对他都不是这个态度。岂止不是,简直截然相反。 初晨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在他碗里:“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 这顿饭,喻恒是战战兢兢吃完的。 这还只是刚开始。 中午吃完饭,他直接去了公司,再回来,已是深夜。 房子里灯都熄了,只留几盏灯光微弱的壁灯。估计初晨早就睡了。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不一会儿,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 这么晚会是谁。喻恒心里疑惑。却正看见初晨轻手轻脚走进来,还端着一杯牛奶。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晚睡可不是个好习惯。 初晨不答话,走过来把牛奶放在他手边,又在桌子对面坐下。 “趁热喝,晚上喝牛奶对身体好。”她在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毛呢外套,手臂叠放在桌面上,半趴着看他。 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 “我吵醒你了吗。”喻恒又问。 初晨摇摇头:“没有。” 这房子隔音效果这么好,她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我睡了一觉起来,看书房亮着灯。”她说,指了指那杯牛奶:“我用你的进口奶粉冲的。” ……那不是我的,估计是上次喻天宸来玩的时候,忘在这里了。 “上面不是英文,我看不懂。” 上面是德文,如果你看得懂的话,就会发现这并不是成人奶粉,而是婴幼儿奶粉。 “快喝吧,趁热。”初晨催道。 好吧。 喻恒不忍心看她失望,于是仰头把喻天宸的奶粉灌了下去。 难喝。亏那小子还每天喝得津津有味。 “谢谢你。”初晨这才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谢我什么。” 你该谢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具体是哪一件事?或者,我好奇的是,你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感谢我。 “谢谢你帮我打官司。昨天我……有点失控了,没来得及谢你。” “这是你表达感谢的方式?”喻恒碰了碰只剩牛奶残渣的玻璃杯。 “之一。”初晨说。 喻恒顿了顿,又说:“其实有一个办法能更快地让舆论转向。” “什么办法?”初晨猛然坐直了身子。 “就是……”就是我们结婚,这样的话,不仅能证明你是清白的,而且时雨若反倒会变成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不过喻恒没说。 不急,她迟早是他的,有什么好急的。 “先把官司打赢,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官司,会赢吗?”初晨不是很有信心。 “当然会赢。”喻恒笃定道,深深的双眸紧紧锁定着她。 “不是因为我有国内最优秀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本身并不算很难。诽谤你的那些事情,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谣传,我们当然会赢。” 第九十九章 闲 “官司赢了之后,再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就能重新工作,也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了……”她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眼角眉梢不自觉带笑,“到时候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是吗?” 他好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只凝视着她,视线舍不得移开,忘记了答话。 初晨却突然探身,伸出手臂在他颈后一掠。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喻恒僵了身子。初晨微微偏着头,两人的脸隔得很近,她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他的肩头。 她睡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风景呈现在他的眼前,从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笼罩着他。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还真是……会调情。喻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初晨从他颈旁的衣领上摘下一个飘飘摇摇的白色绒球,收回了身子又端坐在他对面。 “看着碍眼。”她说,同时把绒球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喻恒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她站起身准备走。走了几步,像记起来什么似的,转头拿了他手边的玻璃杯。 “早点休息。晚安。”她抿嘴笑。 喻恒仰头看她,他忍不住地想要抚摸她白皙的脸颊和柔软的长发。 我不信你刚才只是单纯地想要摘掉我衣领上的绒球而已……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吻吗,或者,用其他什么东西来给刚才的暧昧举动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也行。 “你想怎么感谢我。”他问。 初晨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答:“房租。” “……” “等我以后赚了钱,房租翻倍给你。”她坚定地向他承诺。 “你觉得我会缺钱?” 初晨果断地摇头,他缺什么都不会缺钱的。 “你想要什么?”她问。 我想要的可多了,就看你愿不愿意给。可和林初晨相处,要把握合适的分寸。不能太快,快了她会受不了,会反感,也不能太慢,慢了他自己等不了。 “把手给我。”他折中了一下。 初晨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是空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慢吞吞地把右手伸到他面前,又立刻意识到右手是掌心有疤痕的那只手,刚想缩回去,手却已经被他紧紧握住,来不及了。 本来是毫无瑕疵的手,因为掌心中央那条扭曲的长条状疤痕,变得有点狰狞。 “这只手,不好看,我换左手吧。”她有些黯然。 喻恒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大拇指按住她掌心的纹路,不让她退缩。 “没有,很好看。”他摩挲着那道疤痕,仿佛要将它抚平。 麻酥酥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开来,初晨不禁弯了弯手指。 “有……有点痒。”她微红了脸。 喻恒停住了摩挲,初晨以为他要放开了,却不想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掌心。羽毛一样轻柔的吻,浅浅地落在她曾以为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疤上,好像落进了她最柔软的心房。 在这静谧的夜里,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良久,他才移开了嘴唇。 “晚安。”他声音温柔。 初晨看见自己小小的身影,直直地落入了他藏着星海的双眸里。 第二天她七点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却没有看见喻恒。 “喻总六点多就出门了。”罗姨见她满脸失落的样子,告诉她说。 “我又没有想他。”她否认道,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想要掩饰,手忙脚乱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刚要塞进嘴里,面条又滑溜溜地悉数掉进汤里。 “林小姐害羞了,到底年轻。”罗姨递来纸巾,让她擦溅到脸上的汤汁,还不忘打趣道。 初晨假装没听到,低着头喝汤,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他出门前,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罗姨笑着说。 初晨愈发面红耳赤,只专心地吃早餐,没再说一句话。 ———————————— 林初晨人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无聊的滋味。 早餐过后的一个小时,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把这栋小洋房从里到外转了个遍。角角落落都摸清楚了之后,她终于倒在沙发上,回到无聊的状态中。 原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日子啊。 大白天的,就算戴着口罩她也不敢出门。家里就罗姨和她两个人,罗姨忙着打扫卫生根本没空理她。 她随手拿了一本小说,翻了几页就读不下去了。 闷,真闷,真要闷死了。她把书搁在一边,在客厅里烦躁地踱着步子。 “林小姐可要习惯这种生活,现在都闲不下来,将来和喻总结婚之后可怎么好,喻总说不定不让您出去工作,希望您留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呢。”罗姨边扫地边对安静不下来的初晨说。 “……说这些还太早了点。”初晨汗颜。 “不早,都住一起了,离结婚也不远了。”罗姨一副想以人生阅历压倒她的口吻。 “我这是……租的他的房子而已,以后还要付租金的。”初晨解释。 罗姨也不再与她争论,摇摇头,那一脸早已了然于胸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翻着花样儿折腾。 除去这一小段与罗姨的对话,初晨这一整天过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晚饭后,罗姨洗了碗筷,做了一遍卫生,就要下班回家了。她在玄关换鞋,一转头便看见初晨还坐在餐桌前撑着下巴愣愣地发呆。 喻总再不回来,这丫头真是要相思成疾。她不禁叹息。 “我走了。”罗姨说。 “阿姨再见。”初晨的眼里这才有了点内容,冲她挥挥手。 罗姨开了门,又觉得不放心,回头道:“姑娘,等喻总回来,你可要说说他,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陪你,把你这么晾一整天可不行。” 我,我刚才是真没想他,只是单纯地发呆而已……您别什么事都扯上他嘛。 初晨不得不尴尬地笑:“我知道的。” 罗姨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转身走了。 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初晨洗了澡,吹干头发,喻恒还没回来。什么事都没做,一点不觉得累,她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干脆下楼,坐在沙发上,继续翻阅着白天没看完的那本小说。 啧,难以置信,曾经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的她,会就这么荒废了一整天。堕落,太堕落了。她反省自己。 指针指向十点,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初晨没了耐心,放下书回房,决定就算不想睡,也要逼着自己睡觉了。房门还未合上,大门就被打开——喻恒回来了。 她没有下楼,仍掩了门,等他进了书房才又出来。 于是和昨天一样,喻恒在看合同的时候,初晨端了牛奶进来。 ……明天就把喻天宸的牛奶扔掉,换成果汁或者咖啡什么的都好。第二次喝完这杯难以下咽的牛奶后,他暗下决心。 “这几天比较忙,过了这一阵就好了。”他见她坐在书桌对面不离开,解释道。 “你们公司招不招人?”初晨没接他的话。我不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跟头猪似地在家里闲着。 “听hr说,缺个扫厕所的……”喻恒答。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你就当我没问吧。 她收拾了杯子,想要回房睡觉。喻恒在身后叫住她。 “我办公室的夜景很美,明天晚上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要。”为什么不要,闲着也是闲着。 第一百章 赴约 初冬的早晨六点钟,天还是黑的,初晨虽然很想多睡一会儿,可还是逼着自己起床。 洗漱时照了照镜子,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极其醒目。心里挣扎了下,在为了不让喻恒看到自己的黑眼圈而继续回床睡觉,和与喻恒共进早餐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下楼,喻恒果然已经坐在大理石餐桌前,正在优雅的进食。 睡得比猫头鹰晚,起得比鸡早,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她无法理解。 “这么早?”喻恒看见她,很是诧异。 “没睡好吗,难道又失眠了?”诧异转变为担心。 “饿醒了。”初晨顺手抓了块肉松面包。 喻恒吃完了,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她说:“你不用为了见我而按照我的作息时间来,那样会很辛苦。” 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等这几天忙过了,你就不会每天看不到我了。”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真喜欢揉她的头发。 “我走了,晚上会有人来接你。” 初晨咬着面包,口齿不清地含糊应着。 “晚上见。”他俯身在她耳边说。 他走后,她开始等待天黑,虽然这才刚刚天明。 “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留住他的胃。”初晨在厨房倒水喝时,罗姨边择菜边说,眼睛没有看她,像在自言自语,可那口吻分明是在跟她讲话。 初晨端着水杯,若有所思。 “要想让男人一下班就心心念念地往家里跑,一桌子美味佳肴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呐。”罗姨继续说。 “是吗?”这话听是听说过,可初晨不会烧菜,没有实践出真知的机会。 “林小姐一看就是不怎么进厨房的人,这道理自然不懂了。”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呢,您的丈夫应该很恋家吧。”初晨咬着杯沿。 “可不是嘛,他还在世的时候,一餐能吃两大碗饭。”罗姨沉浸在回忆里。 “对不起……”初晨不知道她丈夫已经过世了,无意中戳到别人的疼出,她很内疚。 “没事,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伤心了。” 初晨还想说点安慰的话来,却听见门铃响了。她和罗姨同时一怔,听着门铃响了几声。 这么偏的地方还有客人来?想想也觉得诡异。她走到门前,看见小显示屏里一个挽着头发,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露出礼貌的微笑。 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吧? “你找谁?”她隔着屏幕和她通话。 “喻总让我们送衣服过来。”门外的女人答。 衣服?什么衣服?初晨狐疑地给她们开了门。 “请问您的衣帽间在哪儿?”领头的那个女人问。她们进来之后,初晨才发现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几个看起来很高档的袋子。 这是搞什么? “我带你们去……”她说着跟她们引路,上了二楼。 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里,初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手脚麻利地将她的原本空荡荡的衣帽间装满了衣服。 她随手看了一件衣服的吊牌,又被吓得缩回了手。 喻恒到底搞什么名堂。 领班将她的几件旧衣服装进了一个袋子里,问初晨:“这些我都帮您扔了吧。” ?扔?有了新衣服就不要旧的了?我在国外读了这几年书,可都还牢记着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呢?! “不用,你放着吧。”她说。 被拒绝的领班有点尴尬,讪讪地放了手。 要走之前,领班打量了一下打扮普通的初晨,又想到喻总的身份,心里猜想估计对她只是玩玩。网上的新闻传得铺天盖地,喻总有时雨若这个倾城倾国的大美女做“正牌女友”,对她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又见初晨大白天里也不出去工作,更加瞧不起她。不过是个依靠着男人,用自己的年轻美貌换金钱欲望的“小三”而已。 “都说越有钱的人越低调,以前我还不信,今天看见林小姐才知道这句话一点不假。”她笑着说。 弦外之音是,你穿的好土。 初晨简直想对她翻白眼。不是你就送个衣服,还要送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至于吗?再说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看您也挺低调的。”初晨毫不客气地反击。 领班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中午吃饭时,初晨恨恨地往嘴里扒米饭。 目睹了初晨和领班拌嘴全过程的罗姨,看着她此时气鼓鼓地样子只觉得好笑。 “林小姐要放平心态,跟喻总在一起,要遭多少女人嫉恨呢,这些事情以后还会有的。”罗姨语重心长。 “不公平,”初晨咽了口饭道,“为什么没有男的嫉恨喻恒呢,我也很优秀啊。” “……”他们暂时,还没那个胆。 午饭后,初晨给喻恒打电话,询问他关于衣服的事。 刚接通,她还一句话没说,就听喻恒压低了声音:“在开会。” “那我等会儿再打过来。”初晨忙不迭挂断了。 一个小时后,喻恒回了电话过来。 “什么事?”他问。 “今天有人送了衣服过来……” “衣服满意吗?我没时间选,就直接让人把这一季的新款都送去了。”喻恒说。 ???有钱人都是这么买衣服的吗?? “价格太贵了。”初晨想起看的那一眼价格标签,仍心有余悸。 喻恒怕她又说什么“欠钱”“还钱”的事,干脆抢在她前面先说了。 “你要还的话,到时候连房租一起给我。” !!!资本家!吸血鬼!法西斯!帝国主义侵略者!……她就差说“烧杀抢掠的八国联军”了。 他不缺钱还要这么压榨她! “衣服能退吗?”经历了这么一番激烈的心理活动后,她虚弱地问。 “这个牌子是不能退的,不过可以换,你要是有不喜欢的,可以换成别的。” 那我可真是……欠了一屁股债了。别说卖肾,就算把我自己给卖了,也还不起。 “我挂了。”她跟蔫了的茄子似的。 “嗯,晚上见。” 初晨这顿晚餐吃得有气无力。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罗姨提醒她道。 “啊这么快……”她还没有从欠了巨款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打击归打击,她还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再去见喻恒。不穿新衣服,这钱岂不是白花了,是吧? 在衣帽间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一条灰色的短款毛衣裙和一双黑色圆头过膝靴,用一根金属扣的黑色腰带提了提腰线,再把一款链条小方包往身上一挎,就下了楼。 “林小姐,外面还很有点冷。”罗姨见她露了一小截又细又白嫩的大腿在外面,忍不住叮嘱。 “我不怕冷的”,她戴上口罩,开门,冲罗姨回头笑道,“我走了。” 这丫头…… ———————————— 员工们都下了班,喻氏集团就顶楼还亮着灯。电梯只剩两部还在运行,一部是总裁专用电梯,另一部是员工电梯。 初晨犹豫了一下,上了那部雕着花铺着地毯的总裁专用电梯。 以为这个点公司里没人,可电梯门还没合上时,又走进来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敞着的黑色呢大衣,走起路来气场全开。 对于她如此从容不迫地走进电梯的行为,初晨有两点不解: 第一,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下了班的现在,她还在公司? 第二,为什么她不乘旁边的员工电梯,而要乘总裁电梯? 初晨按下了顶楼的楼层键,穿着呢大衣的女人却没动。这代表什么,这表明她也要上顶楼。 初晨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刚才没注意,现在竟发现她在呢大衣下穿了件v领的羊毛衫,不仅露出了胸前的大片肌肤,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事业线…… 再看看自己。露胸和露腿,谁赢? 有趣,三更半夜去总裁办公室,穿得这么暴露,你手里拿了份文件,我就真以为你是送文件去了? 不过经历了和女领班的斗嘴和欠债的事实后,她没什么精力也没力气了。只倚着墙壁懒懒站着,双手抱在胸前。 “你也上顶楼?”女经理听见身边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一转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长腿,然后是口罩上方那对淡漠的又带有明显敌意的眼睛。 “嗯。”女经理点头。 “找喻恒?”初晨又问。 女经理留了个心眼,说:“喻总让我去找他。”现在就她们两个人,没人知道她在撒谎。 “呵……”初晨冷笑一声,“巧了,喻总也让我上去找他。”她模仿着她的称呼。 女经理更仔细地看了看她。 一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打扮,冷冰冰的气场,厚毛衣裙也遮不住的凹凸有致的身材,过膝靴更衬出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漂亮的大眼睛正斜晲着自己。 再加上她刚才说话的语气……绝非等闲之辈。女经理这么下结论。 听闻有小道消息,喻总是有一个未婚妻的,这个未婚妻不是时雨若。难道……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初晨率先走在前面,女经理站着不动。 “走啊,一起。”她招呼她。 第一百零一章 夜景 面对初晨如此大方的邀请,女经理反倒心里发怵。 她的确对至今仍是单身的喻总抱有非分之想,所以今晚才故意趁公司没人,打着送文件的幌子去接近他。 可……她再次看了几眼初晨。 像她这么年轻的女人,不太可能是凭着自己的经济实力买了这一身衣服的。虽说她也许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女,但在这个时间点找喻总,可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关键是,女经理在喻氏工作的这几年,没见过喻总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和不相干的女人打交道。既然她在喻总心里的位置如此与众不同,万一以后当了喻太太可怎么办,女人的枕边风最是厉害,到时候女经理连饭碗都要端不稳了。 这么一想,女经理不敢妄然往前走了。 “我突然有点急事。”女经理勉为其难地笑道,“要不你帮我把文件带给喻总吧?” 她就这么站在电梯里,伸手要把文件给初晨,嘴里还一边说着谢谢。 好没意思,初晨想,没接。 “到都到了,你送个文件,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初晨说。 我有这么可怕吗?你对喻恒有意思,看见我也不用打退堂鼓啊。咱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不耍花招。要不然也对不起你今天穿的v领羊毛衫不是? “不不不,我真有急事,你帮我这一回,我感激不尽的。”女经理越发被初晨坦然的态度震撼到,慌忙摆手否认。 果然自带技能太强大。从上次打电话说喻恒“在洗澡”的女孩子,到现在这个女经理,同她多说了几句话就唯恐避之不及。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这还没开战就要偃旗息鼓,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初晨从她手里勾走了文件,顺便扫了眼封面上的标题……什么项目……好吧看不懂,确实是份正正经经的商业文件。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一手按上快要关上的电梯门,门不得不又打开。 女经理不解地看着她。 “喻恒让你坐总裁电梯的?”她绝没有挑衅的意思,真的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而已。 女经理却不这么认为,一边退出去进了一旁的员工电梯,一边尴尬地笑:“怪我怪我,我眼神不好,这黑灯瞎火的没看明白,走错了电梯。” ……我不是小气的人,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初晨一脸无奈地往玻璃盒子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好撞见阿诚刚从里面出来。初晨刚准备跟他打招呼,阿诚却把头一低,走了。 这…… 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今天还戴了口罩,遮住了那张面无表情万年冷漠的脸,为什么还是那么多人怕我?我不温柔,可也不至于是只母老虎吧。 初晨愤愤地推开门进去,殊不知刚才阿诚不跟她打招呼是有原因的: 老板的女人看不得,当老板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还露了一小截大腿的时候,更是看不得。 喻恒在办公桌前敲键盘,只听见不轻不重“啪”地一声,一份文件落在了桌上,一只修长的葱白玉指绷直了按在文件上。 “喻总,您要的文件。” 喻恒想笑。 顺着那手指向上看,只见她长发披肩,灰色的毛衣裙裹住了她的玲珑身段,还有裙摆之下,被办公桌遮住了一部分的若隐若现的瓷白。如水的双眸,正淡淡地注视着他。 喻恒不禁眸色一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拿过了文件。 “文件哪儿来的?”嘴里问的是文件,他却并不看一眼,只直直盯住了她。 假装淡定的滋味真是痛苦。 “电梯上遇到了一个女员工,她让我帮忙带过来。”初晨如实回答。 “难怪你说这里的夜景很美……”她的视线立刻被喻恒身后的玻璃墙壁外,那一片霓虹灯光勾勒出来的北京城吸引了。 这里的夜景,居然可以让你直接忽略我吗。喻恒不满。 “这还不是最好看的夜景。”他说。 可初晨觉得这已经够美了。 “还有更好看的?”她问,眼里有期待的光。 喻恒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摘下了她的口罩:“有,但不能白看。” 能别把什么都搞得跟做生意一样吗,果然越有钱的人越吝啬。 “你先给我看,看完了我再付费。”看了再说,付不付费那就另当别论了。初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喻恒太容易看穿她的小心思,不过,他总有办法让她“付费”。 他拿起手旁的遥控器,把灯关了,玻璃盒子骤然暗了下来。 “你关灯干嘛?”初晨不明所以。 “抬头。”喻恒说。 她半信半疑地抬头,终于看见那最漂亮的夜景。 墨蓝的夜空里零星点缀着几颗亮闪闪的星星,不多,但每一颗都很耀眼——原来在北京,也是能看见星星的。一轮明黄的月亮挂在星星中间,洒下白色的淡雅光芒。这夜景,像一幅油画,却又没有油画那般浓墨重彩,倒有几分国画的清远飘逸。 初晨仰着头,不觉看呆了。 “手可摘星辰”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她觉得这天空仿佛就在头顶,稍微伸一伸手就能够到。 这是钱的好处——在北京的市中心也能仰望星空。 “喜欢吗。”喻恒问。 “喜欢。”她脖子都酸了也不愿移开视线。 “以前我没什么感觉”,喻恒凝望着她被浅浅的月光笼罩的脸,“现在我才知道,这夜景是真的美。” 初晨这才收回视线。不算浓厚的黑暗里,尚且能显现喻恒模糊的五官轮廓。她知道他在看她。 “这么美的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她道。 “我不要你花钱。”你怎么就不懂呢,我会要你的钱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那你要什么?我一无所有,包括钱。” “你说我要什么。”他靠得越来越近,仿佛逼迫似的问她。 初晨本能地往后退,后面是办公桌,她的腰抵在桌边,无路可退。喻恒慢慢将手撑在她身侧,身体朝她压下来。 他曾经试想过无数种让林初晨顺从的方法,就像小王子能驯服那只狐狸一样,可林初晨不是狐狸,她不是任何一种毛茸茸的动物。她是河豚,是刺猬,或者,是玫瑰,浑身长满坚硬的刺,别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得鲜血淋漓。她以为这么做是自我保护,其实反而暴露了她内心的脆弱。怕受到伤害,所以要先伤害别人。 是这样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她一声不响离开他五年,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解释。 他俯身埋首在她的肩窝,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这五年,在梦里,他问过她千万遍:你为什么离开我。可每一次,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就会梦醒。 这一次,他想换个问题,听她的答案。 我想要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可问题是,你想要什么。 “你为什么回来?”他问她。 第一百零二章 失控 我为什么回来。 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就能声泪俱下地伏在他怀里,告诉他她有多么想他,在过去的那五年,每一分每一秒。时间能让一个人忘记很多事情,却唯独不能让她忘掉他。 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从来不曾成功。忘记代表,她的过去,现在,未来,再不会有喻恒的痕迹,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痛。 所以我回来。带着对你和时雨若不确定关系的惴惴不安,以及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的强烈愿望。 对于这个问题,你想听哪一种答案?我可以煽情,也能理性,或者,你更喜欢热情大胆的告白,无所谓,我肯定比时雨若强,她虽然优秀到常人不能及,而且有沉鱼落雁的美貌……可是,反正,就……好吧,平心而论,我显然比她更适合你。对,适合,我不是因为讨厌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你,你干嘛。”初晨的思考被喻恒的动作打断。 喻恒先是轻轻埋首于她的颈窝,然后变成沿着她的颈部曲线蜻蜓点水地浅吻。 他圈着她,可没有圈得很紧,初晨在他的两臂间尚且还有一点点移动的空间,她往一旁缩了缩。 喻恒显然不喜欢她这种反应,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体贴她更紧,由浅吻上升为不轻不重的啃咬。 “唔……”她有点燥意,意识还算清醒,“你不想听我的答案吗。” “你让我等太久了。”喻恒的唇一路向上,似又要吻上她耳朵那里的敏感地带。 “别吻那里,别……”她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哪里?这里吗?”喻恒却直接咬上她的耳垂,舌尖贴着那晶莹白润打着旋儿。 “嗯……”初晨双腿发软,身体轻微颤栗着,她靠着身后的办公桌支撑着越来越没力气的身体。 喻恒的手从她的毛衣裙底下探进去,流连忘返。 “我控制不了了。”他在她耳边说,声音沙哑的不行。又吻住她的唇,将她不稳的喘息悉数吞入腹中。 初晨紧紧揪着他的胸襟,她明显感觉到有个很硬的东西正抵着她的小腹。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最最基本就是熟悉人体构造,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喻恒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初晨感觉得到,可她也明显发觉,他的触碰越来越火热,抚摸也越来越大胆——他在逐渐失控。她又何尝不是。 她完全没了力气,只能趴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喻恒却突然一把横抱起她,走到玻璃盒子的一个角落里,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原来这里还有扇门,原来门里还有个很大的卧室,以及一张很大的床。 初晨被他放在床上,喻恒的身体就压了上来。他一边吻她,一边伸手解她的腰带。 “给我好吗。”他问她。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迟吗,撩成这样了才来问我,要我怎么拒绝。 初晨环上他的脖子,轻声说:“温柔一点。” “都听你的。” 第一百零三章 低调 第二天早上,初晨是被阳光给晃醒的。 她一睁眼,蓝天白云就直直映入眼帘。 妈呀,我这是睡哪儿了?!她猛地直起身,全身的酸痛又让她重新倒回床上。 是玻璃盒子的休息室,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陈设,才终于回过神来。这开放式的空间感怪渗人的,还以为自己躺在荒郊野外。 她想下床去洗澡,身上却如同要散架般的疼痛。 哎这体能消耗的,相当于昨晚跑了一整夜的马拉松。 站不稳,双腿直打颤,她不得不扶着墙,吃力地挪到了浴室。坐在浴缸里,打开花洒,温热的水缓缓流过她的身体,初晨这才感觉稍微好了点,慢慢放松下来,昨晚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喻恒,有些医学知识我必须要跟你科普一下。”初晨说。 ……我是做得还不够吗,你现在居然还可以这么清醒地跟我讲话。 “你说。”喻恒耐着性子。 “***是一层结缔组织,不是密封的,中央有孔。” “……这样啊。”确实没听说过,新鲜。 “不是每个女人初夜都会流血,如果孔比较大的话,是没有血的。” 可我不是个好学的人,尤其是在床上。 “唔……” “还有要科普的吗。”他看着她情动的模样。 “有……” 喻恒没耐心再听她说下去了,直接探身堵住她的唇。 “理论知识知道得这么多?”他在她耳边问。 开玩笑,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我还知道男性的身体构造,说不定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有句名言你听说过吗。” “什么。”初晨眼神迷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喻恒说。 这话是谁说的,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会温柔的。”他又说,像在哄她。 初晨疼得皱着眉头,双眸染上一层湿意。喻恒知道她难受,一遍遍轻柔地吻她。 等她适应了,他的动作才大胆起来。 最后她很困了,很累了,他仍扣着她的腰,恋恋不舍地吻着她光裸的脊背。 “我好累。”她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睡吧。”他抱着她不肯放手。 初晨昏昏沉沉地就快要睡着,却又听见他问:“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那时她疑心自己在做梦:“你说什么?”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喻恒又重复一遍。 这梦好真实,这句话完全是喻恒的风格——毫不讲究仪式感的求婚,除了他谁做得出来。 “随便,反正,我早法定了。”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矜持?就算是做梦也不能答应得这么轻松吧,你这,毫无保留地暴露了自己想要迫不及待嫁给他的想法,这样不行。 所以,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没有办法分辨。 柔软的水流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初晨用他的沐浴露擦洗着身子,力气一丝一丝重新回到身体里。 洗完了澡,她站在镜子前穿浴袍,看见自己的身体上,几乎到处是他留下的吻痕。 她清晰地记得昨晚,他的温柔,他的狂野,他的失控,以及他忍耐时额头上晶莹的汗珠。他在她耳边哄着她,安慰着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弄伤了她。 “疼要告诉我。”他说。 有疼,可更多的是她的深情,在他如水的温柔里,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初晨从浴室出来,回到休息室,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要穿什么?毛衣裙被扯变了形,内衣也废掉了……他这个动不动就把她衣服弄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腰仍有点酸,她站不了太久,只能坐下来,打开手机,刚准备给喻恒打电话,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初晨开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正缩头缩脑看着她。 “喻总让我给您送衣服。”她双手递上一个纸袋。小姑娘****,看见初晨锁骨处的吻痕,脸一下子就红了。 初晨接过衣服,没有马上关门。“人事部,何欣。”她看了眼小姑娘挂在胸前的工作牌。 “是我。”何欣低着头答。 “今天看到的别说出去。” ……这是来自和喻总发生关系的女人的威胁吗。何欣只得点头。 初晨满意地把门合上,换衣服。 幸好这是冬天,送来的是高领毛衣,该遮的地方全都能遮住。换好衣服,戴上口罩,她才敢出门。 门外是喻恒的办公室,她把休息室的门带上,正好看见喻恒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早餐。 四目相对。初晨觉得,有点尴尬。 “早。”显然喻恒和她的感觉不同。 “啊……早。” 他把早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见初晨还愣着。 “过来吃早餐。”他说。 初晨这才朝他走过去。 早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喻恒对初晨道:“看你昨天挺累的,就买了这么多,这些都是你的。” 合着您这是……喂猪呢?我哪吃得下这么多?再说我不信你不累,马拉松,不是我俩一起跑完的吗。 喻恒见她还戴着口罩,便自然地伸手帮她摘了,又正好看见初晨身后,李理抱着摞文件急冲冲开了门。 “市……”市场部经理找您,被喻恒严厉的视线一扫,李理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然后轻手轻脚合上门,退出去了。 “吃完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初晨喝了口汤,问:“你们公司的后门在哪?” 她这段时间,光天化日之下不宜出行,再加上昨晚……做了坏事,心虚,还是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走的好。 “我现在告诉你,你就会走了吗。”喻恒反问。 不会……她是路痴到就算把步骤写在纸上,也照样找不到出口的那种。 初晨老老实实摇头。 “我等会儿和你一起。”喻恒说。 接下来,初晨才知道和喻恒一起走,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一路上,不管走在哪里,所有人都会跟他们行注目礼。 各位大哥大姐,我们不是国旗,也不是吉祥物之类,你们用不着像看猩猩似的看我们吧。 偶尔会迎面走来几个人同喻恒打招呼,他们的动作语言都惊人一致—— “喻总好。”毕恭毕敬的语气。 喻恒略一点头。然后打招呼的人立刻把目光转向她,面带微笑仔细打量一番,走过去之后,初晨仍觉得他们还在扫视着她的背影,只觉如芒在背。 她为什么要走后门,因为要低调,不想引人关注,结果……走后门的意义何在,这还不如她一个人走大门呢。 “我们喻氏集团,这是要有老板娘了吗。”她听见有人悄声说。 “那岂不是马上能喝到喻总的喜酒了?” “那女的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 这……她敢保证喻恒也听到了,可他居然跟没听见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小心门。”喻恒帮她推开面前的玻璃门,初晨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努力压抑着的惊呼声。 只见过别人为喻总开门,从未见过喻总为别人开门。这女的上辈子拯救的是宇宙啊。 …… 终于从后门出来,初晨松了口气。 “我晚上才能回去。”喻恒伸手,把她的头发拢在耳后。 没人吧,这周围,初晨下意识四处看了看,嗯,没人看见他们的亲密举动。 “那晚上见。”她说。 “去吧,到了跟我打个电话。” 初晨点头。上了车,她又按下车窗,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喻恒笑笑,也朝她挥手。 ———————————— 昨晚一夜未归,初晨不敢面对罗姨的质问,到了小洋房,只匆忙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可午餐是躲不过的。 “这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别嫌罗姨啰嗦,罗姨是怕你这么好的孩子,上当受骗。喻总是比其他男人强些,可他给你什么承诺没有?给你住漂亮房子,买漂亮衣服,只是有钱人的惯用手段罢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别被一些花言巧语迷惑了。”饭桌上,罗姨语重心长。 怎么难道我看起来这么没心没肺,单纯得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吗。 “我知道的罗姨”,初晨咬着筷子,“喻恒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吧。”罗姨皱着眉头。 沉默地吃了几口之后,初晨问:“我想跟您学做菜,可以吗?” 罗姨摇摇头,说:“您这么漂亮一双手,进了厨房可惜了。” “才没有”,初晨故意把有伤疤的右手掌心在罗姨眼前晃了晃,“我手丑死了,烧菜不可惜的。” “您伤着了,喻总又要怪我。” “不会的,我护着您,他不敢的。” 于是在初晨的软磨硬泡之下,罗姨终于答应教她做菜。她决定尝试一下,是不是留住一个男人的胃,就能更方便地留住一个男人的心。 ———————————— 晚上,初晨躺在床上研究菜谱。 总算有事可做了,不用每天闲得发慌。楼下有动静,像是开门的声音,可能是喻恒回来了。初晨决定把“玉米莲藕排骨汤”的做法看完,再跟他冲牛奶。 还没看完,房门就被打开,喻恒换了身家居服,拿着洗漱用品走进来。 “……你要干嘛?”初晨把书放下,问。 “洗澡,睡觉。”喻恒边说边进了她的浴室。 过了会儿,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又过了会儿,喻恒穿着浴袍出来,无比自然地走过来,上了她的床,躺在了她的身边。 初晨目瞪口呆。 这……几个意思??? “睡吧,我们。”喻恒说。 第一百零四章 骗子 又睡?不是……昨晚我们不才刚睡过吗。 “还不困?”喻恒见她没动。 “没有”,初晨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表明一下自己的看法,“就是,昨晚,那是特殊情况,我们今天,还是各睡各的,比较好。” 她斟酌着词句,吞吞吐吐。 喻恒直接欺身向前,手撑在她身侧,她锁骨处的吻痕就这么一览无遗地落入他眼里。她的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喻恒想。 “今天也可以是特殊情况。”他声音低沉。 意料之中地,她又脸红了,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你上了一整天班,累了吧。”她问。 “看见你就不累了。” “我们只是睡觉,不做别的什么,是吧。”初晨试探地问。 她可……真是单纯。 “只是睡觉。”喻恒点头。 初晨松了口气,又有点不放心:“你保证?” “我保证。”喻恒控制着表情,憋住笑。 丫头,很遗憾,可能你马上就要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男人的话不可信了。 “那,睡吧,我关灯了。”初晨主动伸手关灯。 才躺下不到一分钟,被窝里就传出初晨带着怒气的质问: “喻恒,你干嘛?!” …… “你手放哪儿呢?!” …… “你别压着我肩膀!” !!!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 可过了一会儿,她的语调完全变了。 “唔……嗯啊……你轻一点。” “呜……你这个骗子……说好只是睡觉的。” “我好想你。”她听见他说。 可我们,今天早上才刚刚分开啊。 “想把你绑在我身边,一秒都不准离开。” ———————————— 第二天一早,喻恒神清气爽起床上班。走之前,吻了吻还躲在被窝里睡觉的小女人。 “我走了。”初晨迷迷糊糊听见喻恒对她说。 “嗯……”她累得不愿意睁眼,昨晚折腾到天亮才睡。 “明天我休息,你想好要干什么,我可以陪你。” 不,这不是个好消息,经过这两个晚上,初晨觉得他俩最好不要单独在一起…… “明天,再说吧。” “我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喻恒又说。 啧,这又不是个好消息。 “嗯,我困。”她拉上被子蒙住头。 “别闷着,当心喘不过气。”喻恒伸手将被子扯到她鼻子下方。 “我走了。” 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做事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喻氏总裁,而是一个温柔体贴又恋家的普通男人。 得择个时间,跟她把证给领了,这样,他们也算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 中午,初晨做了人生中全程由自己掌勺的第一桌菜。 “您觉得,怎么样?”她焦急地无意识捻着手指,仔细地观察罗姨的反应。 罗姨尝了一口青椒肉丝,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 不可能,我每一步都是认真按照菜谱做的,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她拿起筷子,也尝了一口,这才明白刚才罗姨的反应并没有夸张。 “真的好难吃……”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不死心,又尝了一口剁椒鱼头。 “……”好吧,这可真是……难以下咽呐。 “没事,第一次做菜是这样的”,罗姨安慰她,“熟能生巧,菜是越做越好的。” “晚饭还是您来做吧,喻恒回来吃。”初晨无奈地说。 回来吃晚饭的不止喻恒一个人。 初晨开门,看见站在喻恒身后的,完全长开了的喻晓澄,一时没认出来。 “姐姐不认识我了吗。”筱澄一脸伤感。 “这里没人认识你。”喻恒没好气地说。 她只是奉爷爷之命来看看他这几天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吃饭而已,谁知道一路上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简直委屈。她哪里知道初晨姐被他藏在了这里,她也一点不知道他今晚是想和初晨姐过二人世界来着。这不能怪她啊。 “怎么可能不认识,筱澄,快进来。”初晨笑着朝她招手。 喻晓澄躲在初晨身后,挑衅似的对喻恒做鬼脸。 看见平时总是欺压她的喻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爽死了。 “姐,你吃完饭准备干嘛去?”在饭桌上,筱澄问她。 “没安排。” “我们逛街去吧,好不好。我都好久没逛街了。”筱澄两眼发光。 “好啊。” “不行。” 两人同时说。初晨转头看喻恒,诧异地问:“为什么不行?” “你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啊也对,初晨一想,是的。 “我们逛的店,人一般都不会很多的。”喻晓澄反驳道。 确实,你们逛的店,一般人还真不敢逛。 “那就去呗,我陪你去。”初晨说。 “你最好拒绝,然后吃完饭就滚”,喻晓澄从喻恒盯着她的凌厉目光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可她才不怕呢,有初晨姐护着她,她怕什么。 “好啊。”筱澄笑得开心。 吃到中途,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问:“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初晨呛住,咳了几声。喻恒不言,想听她的答案。 “我觉得回去之后爷爷可能会问我这个问题,所以先问问你们,未雨绸缪。”筱澄补充道。 “那个,我们……”初晨看了看喻恒,他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们……不急,对,我们不急。”她尴尬地笑笑。 不急?喻恒挑眉。 你不急,我还挺急的。 “快了。”喻恒说。 筱澄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着,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吃完后,初晨去衣帽间换衣服,准备等会儿出门陪筱澄逛街。 衣服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每次都要挑半天。她终于挑好了,正打算换,却看见喻恒倚着门框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她多久。 “我要换衣服了。”她说。潜台词是,请您出去吧,喻总。 “你换吧。”他仍看着她,不动。 ……我还真没在你的注目礼下换衣服的本事。 喻恒朝她走过去,一手拿过她选好的衣服,然后动手解她上衣的纽扣……那动作,非常娴熟且自然。 初晨红了脸,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别闹了,筱澄还在客厅等着呢。” 哎万年难得一见,林初晨居然跟他撒娇了。 喻恒见她这个样子愈发想逗她,手上动作没停。眼看扣子一颗颗被他解开,初晨急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六神无主间居然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喻恒被她大胆的举动弄得一时愣住了。 “听话。”她竟然在哄他,用美人计…… 呵…… 喻恒将她按在衣橱上,低头深吻住她的红唇。 “唔……”这绝非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让他出去,好换衣服而已。 他的吻不满足地移上她曲线优美的脖颈,手也从她的衣服里探进去,不老实地抚摸着她的肌肤。 “不想让你走。”他说。 我只是……出去逛个街而已。 两人都快意乱情迷之时,喻恒才不情愿地停下。 “早点回来。”他一边吻着她的肩膀,一边喘息。 第一百零五章 卡 喻晓澄在客厅里等了快一个小时,初晨才从楼上下来,和喻恒一起。 傻子也能猜到他们刚才在干什么,筱澄瞥见初晨脸上尚未褪尽的红晕。 “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联系我。”出门前,喻恒帮她戴上口罩。 肉麻,肉麻,筱澄还没见过喻恒这么温柔的样子,站在一旁直起鸡皮疙瘩。 “早点回来,别逛太晚了。”他叮嘱道,又帮她理了理头发。 “知道了。”有筱澄在场,他们这么亲昵让初晨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拉了筱澄开门就走。 走到车前,她又回头,果然看见他还站在门口,望着她。 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放下,遂又举起手来挥了挥,才钻进车里。 “真要被你们腻死了,这都认识多久了,还没过热恋期呢。”驶向百货商场的路上,筱澄打趣道。 “这就腻到了,改天给你看看更腻的。”初晨嘴硬。 “说真的,姐,你太厉害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我哥这么顺从的样子”,筱澄语气夸张,“你是没见过,他平时可凶了,往那儿一站,谁都不敢主动跟他说话。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在所有人面前,他是一匹狼,冷血无情,目露凶光。唯独在你跟前,乖顺得跟只猫似的,连爪子都是软的……” 初晨快笑得背过气去。 “你哥知道你是这么评价他的吗。”她笑着问。 “哪儿敢让他知道。”她和天宸可都是受喻恒剥削的穷苦人民,只敢怒,不敢言,除非初晨姐来了,才有他们翻身的日子。 一路说着笑着,竟很快就到了百货商场。 “姐姐想买什么?”筱澄问。 初晨被琳琅满目的衣服饰品直晃得眼花缭乱,还真不知道要买什么,她好像也没有缺的东西,于是摇了摇头。 “你看吧,我不买。”她说。 可在筱澄的计划里,买衣服只是第一步,逛完商场后她还想做别的事呢。 “姐,我们逛完之后去夜店呗。”她一边选礼服裙,一边对初晨说。 筱澄晚饭的时候只对喻恒说要去逛街,没说要去夜店,估计家教很严,不允许,但她又很想去,所以才打着逛街的幌子,拉自己出来。初晨迅速在脑子里推理一遍。 果然喻恒不在,她的智商就会重新回到身上。 初晨是主张“自由主义”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别想太多,也别管别人怎么说,这是她的做事风格。可筱澄,她是喻家的千金呐,万一和她去夜店的事被发现了,她岂不是会在喻家的长辈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太晚了,而且,我们也没穿合适的衣服。”初晨委婉地拒绝。 “我还以为姐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筱澄垂着头,神色黯然,再不如来时那样高兴。 “没合适的衣服,现在就可以买啊。难道姐姐也要和我父母一样,摆着长辈的架子数落我一个女孩子不该去那种地方之类的吗。”竟慢慢地变成了略带恼怒的控诉。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真的好想去啊。”筱澄又道。 “那就去吧。”初晨也不管那么多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印象不好就印象不好吧。做人,开心最重要,小丫头又不是要做违法犯罪的事,去个夜店怎么了。 “走吧,我们先去选衣服。”筱澄一秒变脸,挽着她的胳膊,笑容灿烂。 ……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初晨郁闷地想。 最后她的衣服是筱澄选的,原因是筱澄执意认为,她穿上她挑的衣服肯定会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啊……”初晨看着她给自己挑的黑丝袜,以及v领的——那领口低得简直要开到肚挤眼了——礼服裙。 “姐姐穿上肯定好看。”喻晓澄满脸期待。 ……你哪里来的自信。 可初晨实在不忍心弗了她的好意,只得勉强笑着收下了。 结账的时候,她拿出钱包,准备付款。没理由让跟着她的筱澄出钱。 可她刚准备打开钱包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住了。 等等,等等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钱包里应该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我现在正处于,零存款零现金,还背了一屁股债的状态啊。 四肢僵硬,手里捏着钱包,却完全不敢打开。看了看身旁的筱澄,又看了看面前的收银员,这丢人可要丢大了。 “现金还是刷卡?”收银员声音甜美。 我……我没钱,哭。 初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恢复镇定。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虽然我并不是专门学过表演的演员,可显然,此刻是正需要演戏之时。 初晨在脑海中设想了几个场景: 第一种。一脸淡漠地打开钱包,发觉里面没有钱,对,不要露出任何羞愧的,不敢见人的表情,要淡漠,要漫不经心。然后轻轻地惊讶一下,注意,重点在于“轻轻地”,切不可“过于”惊讶。 “诶?我没带钱吗?”要这样说,语调平缓,略有起伏,不可过度。最后淡然地,抱歉地微微一笑:“抱歉,我跟我老公打个电话,让他送钱来。”暂,暂且先把喻恒称作“老公”吧。 此为,“富家太太记性差忘带钱”型。 第二种。打开钱包,“居然”发现没有钱。 “咦?怎么会没有钱?”表情要夸张,语气要惊异。然后作手忙脚乱翻遍包包状,发现还是没有钱! 最后开始自言自语:“小偷!肯定有小偷!”眼神飘忽不定,茫然四顾,终于锁定一个目标(不管这个目标是否真实存在,一定要演得让人相信在某个方向确实有个“疑似小偷”的人),嘴里大喊:“就是你!之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边喊边朝此方向狂奔。 这一种,需要与第一种完全相反的表演模式。 此为,“拒绝付款逃之夭夭”型。 …… 哪一种更好驾驭一点,初晨在心里纠结。 “小姐,请问现金还是刷卡?”收银员又问了一遍。 要不第一种吧,第一种不需要消耗太多体力……可是,不行,到时候还要给喻恒打电话,难道又要让他目睹一次自己狼狈的模样吗,她是要面子的好吧。 那就第二种吧,可第二种,她又怕自己跑不过保安。 “姐,你怎么了?”筱澄问。 “没有没有。”初晨只得笑笑。 算了,随机应变,先把钱包打开了再说。 她鼓起勇气,打开了钱包,然后—— “我天呐,哥对你太好了吧,这几张卡好难弄到手的,我找他要他都不给。”筱澄眼里全是羡慕,就连收银员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 初晨呆呆地看着钱包里满满当当的信用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是刷卡是吧。”收银员微笑着递上pos机。 喻恒居然……翻她钱包!! 初晨挑了张黑色的印有花纹的卡。“请输入密码”,机器道,初晨想了想,输了自己的生日。 支付成功。收银员满脸殷勤,将小票双手递给初晨,“您拿好,慢走。”她热情地说。 提着购物袋和筱澄往大门走,后面不知不觉竟跟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殷勤的笑容。 ……跟着我们干嘛。 “姐,不用理他们,我们走我们的。”筱澄像是习以为常,自顾自往前走去。 等走到门口,后面的那群人才止住脚步,恭恭敬敬鞠躬,异口同声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 另一边,喻恒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突然接到阿诚的电话: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刚刚接到银行的短信,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林小姐刷了您的卡,可喜可贺!” 第一百零六章 发现 “你,之前来过夜店吗。”站在一家亮着魅蓝色灯光招牌的夜店门前,初晨问。 筱澄先摇摇头,复又点了点头。 “姐,你来过吗。要是哥以为我把你带坏了,就不好了。” “在国外的时候,去过好多次呢”,初晨准备进去,又退回来,叮嘱筱澄道,“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饮料,也不要随便和陌生男人搭讪,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床,最容易不过了。” 她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看见有人吸那种白色粉末状的东西,离他们远点,那是毒品,一沾上就很难戒掉的。”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于是跟筱澄约定:“我们最多玩两个小时,行吗。” 筱澄点头。 “要是哥问起来……”她有点不放心。 “我就说我们在逛街,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让他知道。”初晨说。 “嫂子,我爱死你了。”筱澄走上前去一把勾住她的脖子,作势要亲她的脸,初晨连忙躲开,她不是很习惯女孩儿之间的亲热。 “别喊我嫂子,显老。” “好的姐姐,遵命。” 从夜店的洗手间换了衣服出来,喻晓澄的反应和当初alexia的一模一样。 “姐,你简直不知道你有多美!”她惊呼道。 ……我有多美,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你真的很适合这种性感的,妖娆的打扮。” 是吗,我觉得这种打扮很艳俗,尤其是穿上你建议的黑丝袜之后……我其实是不大能接受黑丝袜的,很丑,我个人认为。 “要是你今晚有艳遇的话,我是不会告诉我哥的。”筱澄说。 我该说“谢谢”吗。 “走吧。哦对了,还有一点,你不许喝酒。”初晨又加了一条。 “为什么,我早成年了。”筱澄不服。 “你酒量好吗。”初晨问。 “不好,三杯倒。”筱澄声音小了下去。 “那不就得了。”像姐姐这种千杯不倒才能喝酒,你还太嫩了点,喝醉了当心被人欺负。 昏暗的灯光下,音乐声震耳欲聋。 筱澄问初晨会不会跳舞,见初晨摇头,小丫头就一个人溜进舞池了。初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杯威士忌。 无事可做。她打开手机,看见alexia发来一条微信,询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你和喻先生呢,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alexia问。 啊,我和喻先生,那进展得可真叫出人意料的顺利。 “我把他睡了。”初晨回。 她暂时不准备计较“把”和“被”的区别。 “我是不是很厉害?”她等待着alexia的夸奖。 “天呐,tania,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做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吗……可那天,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哎,是他主动的……不,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岂不是暴露了“我被他睡了”的事实吗,这在alexia面前,太没尊严了。 “扒了他的衣服,然后扑倒,嘻嘻。” 其实每次都是反着来的,不过,不用太在意这些小细节…… “tania,我对你另眼相待。” 被alexia崇拜的感觉好舒服。 “一个人?”身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初晨的微信聊天。 初晨朝声音看去,见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正端着酒杯看她。 “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初晨笑了笑,在国外的夜店也碰到过无数次这种情况,她早能应付得得心应手。 “有男朋友了?”中年男子不死心地问。 “对啊,他很爱我。”初晨说。 “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呢?” “他是……”在资本家,剥削者,地主等词语从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她择了个稍微好听点的来形容喻恒的职业。 “他是做生意的。” “我也是个生意人,做的是水产养殖这一块,没什么天赋,只开了几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你男朋友做的是哪一块的生意呢?” 初晨从未见过如此不动声色又厚颜无耻夸自己的人。 “他啊……”喻氏旗下的产业那么多,她哪记得住,再说对于金融这一块,她是真的不懂。关于喻恒的事业,她只知道,他很忙,很有钱,以及,他很讨厌自己的这份工作,就这些。 “做的都是些小生意。”她说。做人要低调,动不动就炫富是暴发户的嘴脸。 “小生意啊”,中年男子信以为真,“那你跟着他不值得,姑娘,要不你和他分手,跟我吧。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满足你。” 我想要的只有他能给我,你懂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初晨没来由地觉得生气,不轻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准备离开。 刚站起来,却一眼看见喻恒竟站在面前,旁边跟着垂着头的喻晓澄——显然是刚被他从舞池里给拽出来的。 “说完了吗。”他问,语气冷漠。 我……哎,你别误会…… “说完了。”初晨和筱澄一样垂着头。 喻恒便扯着喻晓澄胳膊,将她拽出了酒吧,初晨跟在后面,眼睁睁见筱澄被他关进了车里。 “你别告诉我爸妈和爷爷。”筱澄按下车窗双手合十地乞求道。 “你怕我告状那你就别来啊。”喻恒冷哼。 “我爸会杀了我的,哥。” 喻恒不理她,对驾驶室的司机说:“开车吧,送她去喻宅。” 车子缓缓启动,筱澄只得将哀求的目光转向站在道路旁的初晨,直到距离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 夜店门口只剩下她和喻恒。 初晨决定主动认错,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筱澄已经成年,有权利安排自己的生活。她刚才也礼貌地拒绝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搭讪与图谋不轨。一切都站得直,行得正,坦坦荡荡。 可为了筱澄,她还是说: “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来这里。” “你喝酒了?”喻恒的关注点却与她不在同一件事上。 “……一点点。”这是事实,得承认。 喻恒皱了眉,又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你穿的什么。”他注意到她的打扮和出门时不同,便伸手去解她的长款呢子大衣,想一探究竟。 初晨倒退一步,觉得心虚:“回家再看,好吗。” 她穿得暴露,也是事实。 “上车吧。”他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初晨听话地上车,车子朝小洋房驶去。 第一百零七章 惩罚 “唔……”刚进屋喻恒就急不可耐地把她抵在门上亲吻,灵活的舌席卷着她的口腔,嘴唇也被他吮吸得一阵阵酥麻。 初晨很快就受不了了,勾着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吻,让这个深吻变得越发火热。 喻恒不满足单纯的吻,动手解她的大衣纽扣。 于是,被深v紧身小礼服和黑色丝袜包裹着的玲珑身段呈现在他眼前。 血脉喷张,喻恒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血脉喷张的感觉。他现在只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折磨得直到她哭着求他。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初晨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今晚的喻恒格外危险。 他将她压在床上,有点粗鲁的吻直接印在她的v领深处。 “嗯啊……” “林初晨,以后你只能在家里这么穿。” “……不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出去逛几圈多不值啊。 “不要?”她居然在床上对他说这两个字。 过了一会,初晨的目光越变越迷离,动作也大胆起来时,喻恒却停了下来。 呜……在这个时候停下,真的好难受。她情不自禁地主动把身子贴向他。 “喻恒……”她一边唤她,一边轻吻着他的唇。 她这个样子,他真要把持不住。 “你不是说不要吗。”他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声音喑哑。 “……”那不是一个意思,我不信你不懂。 “我是做小生意的?”喻恒又说。 “……”原来他不仅听到了她的话,还如此记仇。 喻恒俯身啃咬着她的耳垂,把初晨弄得更加意乱情迷后,又停住了。 !!你故意的!!! 之前她就说什么来着,他是坏人,他真是坏人,在床上也要欺负她。 “……我错了。”雾蒙蒙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 “错哪儿了?”喻恒还不肯轻易放过她。 这……没完没了了还。 “你不给我我就不告诉你。”初晨不想再耗下去。 喻恒一愣,遂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妖精。”他哑着嗓子。 第二天早上,初晨醒来时,发现喻恒还睡在旁边。她记起来,他今天休息。这是她第一次早上一醒就能看到他,有点不习惯。 眉眼好好看。她趴在他枕边,端详着他的睡颜。 眉毛,眼睛,鼻梁,还有嘴巴。想亲。她咽了咽口水,凑过去,闭上眼,在他的唇角印下轻柔的一吻。 吻的深度却被陡然加重,初晨诧异地睁眼,见喻恒已经转醒,扣着她的后脑勺深吻着她,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又想了?”他意有所指地问。 没有没有没有。她摇头,只是想吻他,早安吻而已。别想歪了。 喻恒起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初晨一件衣服没穿,蜷在他怀里,慌忙用手遮住身体。 ……不懂有什么好遮的,她哪个地方他没看过。 他把她放进浴缸里,打开花洒。初晨以为他只是抱她进来洗澡而已,仍蜷着身子等他出去。 喻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跨进浴缸里,坐了下来。 “一起洗。”他说。 ……看来浴缸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两个人一起洗也不觉得挤。 这个澡洗了两个小时。 洗澡本来是件让人感到放松的事,可这一次初晨却觉得格外累。最后她是穿着浴衣,被喻恒抱出来的。他一直将她抱到一楼的餐桌旁。 挺好,看来他在家休息,她都不需要走路了。 “累不累。”他问她。 ……难道我累得还不够明显吗。 “罗姨呢。”一大早都没见到她老人家。 “我让她今天休息一天。”喻恒说。 也就是说今天家里只剩我俩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这一天要跑几场马拉松…… “我去做早餐。”喻恒亲了亲她的长发,进了厨房。 厨艺见长。初晨喝着他做的银耳红枣桂圆汤,这么下结论。 看来在她拴住他的胃之前,他已经把她的心和她的胃吃得死死的了。 “昨天的事,你还准备告诉筱澄的父母吗?”她问。 我看起来像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 “不准备,但还是要吓唬她。女孩子去那种地方,不安全。”喻恒看了她一眼,初晨心虚地低头喝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她只要和别的男人说话,他就会吃醋的程度。 想到昨晚,她穿得那么漂亮在夜店喝酒,周围又有多少男人盯着她看,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那个中年男人还说什么,让她跟着他,只要是她想要的都能给她? 呵……想从他喻恒手里抢女人,天大的笑话。 “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去了。”初晨说。 “别勉强自己。”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改掉一个习惯是需要毅力的,但愿你能成功履行你的承诺。 初晨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喻恒这么宽容,反倒更加有决心。 “我说到做到。” 可结果果真如喻恒所言,她没有做到,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初晨第无数次被喻恒抱在怀里吻得晕晕乎乎之后,她决定他们要做点别的什么。 “喻恒……唔……”本来洗碗洗得好好的,他又从背后搂住她,吻她的后颈。 “我们……嗯……做点别的什么好吗。” “你想做什么。”喻恒的唇仍不离开她的肌肤。 “我们……嗯啊……”她双腿发软,只得停下洗碗的动作,用手臂支撑着身体。 ?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一句话都没办法说完。 “你,你先停下。”恼火。 “停不下来。” “……”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好好说话。 下午他们俩无论如何不能单独待在家里了,带着这样的目标,初晨要约他出去。 “我们下午出去吧。”她提议。 “去哪儿?” “去……”想了半天想了个最保守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电影院。” 电影院比较暗,她能比较自由地行动。 “你想看什么电影。”喻恒问。 “我们不看上次那种爱情片,看……口味比较重的好不好,你觉得呢?”她还不知道他喜欢看哪种类型的影片。 “好。”喻恒点头。 于是吃完饭后,初晨如愿以偿来到电影院。 “我包场了。”电影院空无一人,喻恒对她解释。 哎有钱,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包场的感觉。 电影开始了两分钟,初晨觉得整个影片基调不对劲。 “这是……鬼片吗。”她问喻恒。 “对啊,你不是说喜欢重口味的吗。” ……我说的重口味是指,悬疑推理略带点惊悚恐怖的,我只能接受这种级别的……鬼片,级别太高了点。 “你不怕?”她问。 “不怕。” 怎么可能会怕,一般的鬼片还满足不了他。 “……” “你怕吗?”他问。 “不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零八章 来访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初晨越来越紧张。 当鬼脸放大在整个屏幕上时,她终于尖叫一声,脑袋埋在喻恒的肩头,不敢再看。 “……”你刚才还说不怕的。 以为她不会再看下去了,初晨却又抬头,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挡在眼前,遮住一半的视线,继续看。身体时不时抖一抖——被吓的。 这是何苦…… 喻恒索性伸手,把她的眼睛蒙住。 “我们不看了,回去吧。”喻恒说。 “可是我好想看。” “你都怕成这样了。”喻恒无语。 “又怕又想看。”她还主动把他的手移开。 ……行吧。他只能随她去了。 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喻恒的耳边充斥着初晨时不时的……尖叫声。 “别开门别开门别别别……啊!” “……”喻恒庆幸自己包了场。 “又要出来了又要出来了……我天呐!” 她真是跟个小孩子似的,只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躲躲闪闪盯着大屏幕。喻恒摇摇头,让她钻进自己怀里。 “又死了一个人!”她在他怀里颤抖。 哎用不着这么入戏吧,这种小儿科级别的鬼片,假的不行,喻恒才看了开头就觉得无聊,她居然能怕成这样。 待到电影放完,灯光亮起,初晨呆坐在座椅上,还沉浸在影片的情节里没有回过神来。 “走吧,胆小鬼。”喻恒揉了揉她的头发。 刚起身手就被握住,五个纤纤玉指钻进他的指缝里。 这么主动……真是难得。 “走吧。”初晨说。也站起身,身体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害怕了,这小丫头明显害怕了。 晚上,喻恒去浴室洗澡,刚打开水龙头准备刷牙,腰就被抱住,柔软的身子贴着他宽阔的后背。 “想和我一起洗?”他问。 初晨摇头。 ……不想一起洗为什么在这个点抱着我不松手,难不成是想一起洗但害羞了不敢说?女人总有点矜持的。 他把水龙头关掉,转过身子面对着她。 她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没什么不同。 “你洗吧,我出去了。”她说。 往外走了两步,却又退回来重新抱住他。喻恒被她这一系列举动搞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看了鬼片是会有后遗症的,有一段时间会怕黑,不敢一个人待着,会怕一些以前本来不怕的事情。 可是……总要克服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出去了。” “……” 喻恒洗完澡出来,看见初晨连人带脑袋缩在被窝里。 她也不怕闷。他把被子掀开。 “洗完了?”她问他。 “嗯。” “那我去洗了。”初晨这才坐起来,可没动。坐了好一会,她才鼓起勇气去洗澡。 喻恒躺着翻杂志,初晨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又抱住了他。 ……他发现她今天格外喜欢他。 “我关灯了。”他说。 “别关,就开着灯睡。”她制止道。 喻恒意识到了什么:“你还在怕?” “……没有。” 你这反应可不像是没有。 “好吧,我不关。”喻恒躺回床上。 初晨又贴过来,还贴得很有点紧。她侧身躺着,瓷白的手臂圈着他的脖子。 “睡吧。”柔柔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 ?这让我怎么睡? 初晨偏又毫不知情地朝他蹭了蹭。 我……他刚想将她压在身下,一转头,却见她眼睛轻合,呼吸已逐渐趋于均匀。 撩完就睡,几个意思? 可一点奈何不了她,他只能也闭着眼,强迫自己睡去。 明天又要上班。真不想上班。 ———————————— 初晨有时候会产生一种他们已经结婚了的错觉。 他是在外挣钱的丈夫,她是家里贤惠的妻子。 好吧,夸自己“贤惠”着实感到心虚,不过她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反正,他们生活得非常和谐,很默契,一点不像非法同居的情侣,反而像结婚多年的夫妻。 他很忙,中午一般不在家吃饭,晚饭也只是偶尔回来。很多次,半夜里初晨迷迷糊糊睡醒,见书房还亮着灯,就会起身为他冲一杯牛奶。 他也会躺在床上看商业文件,这时她就会靠在他肩头,陪他一起看。 “看得懂吗?”他问。 她摇头。看不懂,她怎么会看得懂。看这些如同天书般的商业文件,只是能帮她快速入眠而已。 “这是整个集团上半年的财务明细表。”他向她解释。 “嗯。”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这可是整个喻氏上半年的收支情况,他毫不避讳地给她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绝对信任,意味着她是……喻氏老板娘。她也太淡定了一点。 “感觉怎么样?”他希望她表示感动,这样能满足他作为她的男人的虚荣心。 初晨完全没懂他的用意。 我是为什么看个财务报表还要向你汇报感受?我又不是你的员工。 “感觉……眼花缭乱。”她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那一串串的数字图表,是有够眼花缭乱的。 行吧,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迟钝。 每一天都很幸福,幸福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天——大概离看鬼片过去两三天的时候,初晨凭着自己的聪颖和勤奋,已经能独立做几个稍微能下咽的小菜了。 知道喻恒晚上要回来吃,初晨兴冲冲跟罗姨说,她要掌勺做晚饭。 罗姨压力很大,她怕喻总责怪她。可初晨让她大可放心,有她护着喻恒不会说什么的。 于是,到了傍晚,她将会做的菜全摆上了桌,等着喻恒回来。 好期待他的反应。她想,有点抑制不住地兴奋。 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她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回来啦,回来啦。她满脸欢欣地打开门,却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时雨若还是老样子,五年的光阴一点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满满的少女感没人会以为她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她穿着高级的服装,脸上带着高级的微笑。 “意外吗?”她问,依然是那副感觉和她很熟的语气。 当然意外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随随便便来访,礼貌呢,教养呢。 “方便的话,我就进来了。”她像是在询问她的允许,可还没等初晨说话,脚步就已经移近屋子里。 不方便,我不想你进来,可初晨一点没辙。 第一百零九章 道歉 初晨突然想换身衣服,想把身上这件保守的家居服换成露肩的抹胸礼裙。 她幻想着自己穿着华丽的礼服高傲地坐在昔日“情敌”面前: 呵,女人,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赢家。看见了吗,衣服是他给我买的,我身上的吻痕也是他昨晚留的,怎么,怕了没,你有哪一样呢? 只要能让时雨若生气,让时雨若嫉妒,她甚至不惜说谎: 这栋房子,是他送我的!(其实她还只是房客而已……尽管他们睡在一起。) 一包的卡,他让我随便刷!(其实她只刷过一次,还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而且,她已经暗自打定主意要将花掉的金额还给他了。) 虽然……炫耀这些不太符合道德标准,她也从不认为花男人的钱靠着男人过日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只要能让时雨若不舒服,她管它呢。 在想象中扬眉吐气了一番,她方才感觉心情好了一点点,尽管她仍穿着保守的家居服。 “在吃饭吗。”雨若见桌上摆着菜肴。 “对啊。”我做的,贤惠吧,嘁,不是我自夸,我自认为还是比你贤惠的。 “正好我没吃呢,我们可以一起吃吗。”雨若问。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了!这是我亲手为喻恒做的,怎么能让你吃呢?! 可罗姨已经把时雨若的碗筷摆了上来,并为她拉开了椅子。 “时小姐请坐。”罗姨说。 罗姨怎么能…… “时小姐皮肤真好,平时都怎么保养的?”罗姨一脸慈爱的花痴般的表情。 “就简单地护理而已,也没有特别要保养什么的。”雨若不好意思地笑笑。 “您可真是天生丽质,我这么大岁数了看见您也移不开眼。” “您太夸张了。”雨若微微颔首。 初晨又一次领略到了国民女神碾压式的魅力。 罗姨摆好了碗筷,离开时还忍不住赞叹道:“这孩子长得太水灵了……” 偏心!罗姨第一次见她时就没有这样的评价。 初晨拿着筷子,闷闷不乐地坐在时雨若对面。 雨若夹起一块水煮鱼片,放进嘴里。初晨的心不自觉地随着她的表情变化揪了起来。 你要是敢说不好吃的话,那我就…… “好好吃啊。”雨若赞扬道。 算,算你还有点品位。可初晨转念一想,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在意她的评价? “不过喻恒不是不吃鱼的吗。”雨若随口问。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吃鱼吗?”初晨反问,呵,反转的机会来了。 “可能因为不喜欢鱼肉的口感吧……” “错。因为嫌挑鱼刺麻烦。”耶,胜利一局。 “这样啊……”其实雨若并没有想和她争什么的意思。 吃到一半,初晨恍然惊觉,这一桌菜是她特地为喻恒准备的,可喻恒还没回来,她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果然和这个女人相处会过多地消耗她的智商。 她拿出手机,想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滑开屏幕,这才发现他早发了信息过来,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了。 怎么能这样……我,我可是做了一桌子菜呢。这叫什么事儿,辛辛苦苦做的菜肴都被“情敌”给吃了…… “喻恒不回来吃吗。”雨若见初晨一脸失落地放下手机,便问道。 初晨点头。 “晚上我请你喝咖啡吧,有事要对你说。”这是她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不是什么好事,肯定。初晨想。 “好啊。”她一口答应。她没什么好怕的。 ———————————— 要录音。两人在咖啡厅落座后,初晨提醒自己。 她还记得五年前她们的谈话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和伤害,从时雨若笑盈盈的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一点点剜掉她的心。 长得一副无公害的容貌,伤人的话却说得那么泰然自若,真不枉她在娱乐圈混的这几年。 哼,初晨这次要把她的话全录下来,给喻恒听听。他曾经喜欢的女人(是曾经吧,应该是曾经,他要是还喜欢时雨若的话,又怎么会跟自己上床)内心是多么恶毒……不要被她绝美的容貌给骗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的心可远比不上外表那么美丽。 “喝点什么。”雨若问。 初晨点了杯美式咖啡。“不要加糖,也不要加奶。”她叮嘱服务生。 她和喻恒对咖啡的口味追求居然是一样的,雨若不禁有点落寞地感叹,真是般配。 “你说吧,什么事。”初晨说。我录音可开着呢。 “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 “……”这和她预想的话题有点不同。 “现在的事,以前的事,都要向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初晨见她一脸诚挚的表情,心里一阵哆嗦,她好不习惯这种画风的时雨若。 “这段时间的新闻,是有个圈里的小明星想对付我,没想到会把你扯进来。刚开始,喻氏的公关把她封号了,可那个明星跟疯了一样,一个小号接一个小号的开,再加上我的粉丝比较多,也比较激动,她们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一心想保护我不受到伤害,所以才会把你人肉搜索,将你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新闻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国外拍戏,今天上午刚回国,才知道你为此丢了工作,我很抱歉。 我找到喻恒,向他说明情况,可他却说,我应该解释的人,是你。” 雨若喝了口咖啡,顿了顿,又道: “对不起”,她说得极其艰难,“我和喻恒,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以前,是我太要强,什么都想争个赢,可爱情,是不分输赢,也没有对错的。 喻恒告诉我,你不会原谅伤害过你的人。我这次来,也不是想让你原谅,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向你道歉。 所有的以前的事,请你都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是我为了能让你离开他,耍的手段。” 初晨安静地听,安静地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会向我道歉,你不像是会主动道歉的人。”她说。 雨若低下头,脸上虽是笑着,眼里却有泪光。 “想要他幸福……他好难幸福,像座孤岛,可你出现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一十章 表白(1) 深夜,喻恒回来,家里一片漆黑。 睡了吗,应该是睡了,都这么晚了。他放轻关门的动作,正要弯腰换鞋,鞋柜上贴的一张便利贴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到附近转转,马上回来。”是她的字。 娟秀的字迹略带潦草。她曾说她不喜欢写字,因为手会酸。真是矛盾,既然讨厌写字为什么还要读那么多书,还读到了医学博士。他凝视着那张便利贴。 说她胆子小也不小,哪个女人像她这样,敢半夜三更在外面闲逛。方向感那么差,也真不怕迷路,前天还说看鬼片留了后遗症,这才两天,后遗症就没了? 他没换鞋,开门出去寻她。 喻恒再清楚不过,林初晨的闲逛路线是,哪里偏僻,哪里安静,哪里没人就往哪走。 他沿着一条平常基本上没人的路往前走,才走了一刻钟,就见她正茫然地站在前方的一个岔路口。 她肯定在想选哪条路才能原路返回。他猜都不用猜。 左边,还是右边,我刚才是从哪里来的。她努力回想来时的路线,却只是徒劳。 不是……那么多的医学理论她都能毫不费力地记下来,为什么偏偏就是记不住路呢。方向感和对线路的记忆怕是上帝忘了给她吧。 “是左边。”带点宠溺的无奈口吻。 初晨循着声音望去,见喻恒站定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 她笑了,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你回来了。” “出门也不带手机?”喻恒看着她。 “我忘了……我只是到附近走走而已。” “你也不怕走丢。”他揽过她的肩往回走。 “不怕,你总会找到我的。” ———————————— “听说你今天做饭了。”进门后,喻恒问她。 “对啊对啊,罗姨告诉你的吧。”初晨一副接受奖赏的表情。 “没把厨房烧了?” “……” “你以前不是连水果都不会切的吗,现在居然会做饭了。”难以置信。 “……”!!!他好讨厌啊!! “还有剩的没,我想尝尝。”喻恒往厨房走去。 “没有了……”初晨挡在他身前。 她这次做得太成功了,和时雨若两个人把一桌子菜吃得精光。 喻恒觉得遗憾,他没吃到她亲手做的菜。要是早知道晚饭是她做的,他就把饭局给推掉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灯光下翻看她纤细的手掌。 “以后别再做了”,比遗憾更多的是心疼,“当心手上起茧。” ———————————— 入夜,躺在床上,喻恒感到今天的林初晨比以往温柔,因为她正主动环着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一只被拔了毛的刺猬…… 待他快进入梦乡之时,听见她在耳边轻声喊他。 “喻恒。” “嗯。” 不作声了,过了会儿又喊。 “喻恒。” “……嗯。” 却又不作声了,一小段沉默过后。 “我爱你。”她说,声音小得几乎是呢喃。 喻恒在黑暗里勾起了嘴角。 “你说什么?”他故意问。 “……我爱你。”声音大了一点点。 “没听清。” “!!我爱你!!!” “嘶”,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可让他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捂住耳朵,侧过脸,“聋了聋了聋了我聋了。” “你没事吧”,初晨趴在床上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一边拉他的手,“我给你揉揉。” “别,别,你别把我耳朵给拧下来了。”喻恒缩着身子躲她。 初晨哪见过他这样,简直要笑得肚子痛。 两人闹了一阵才重新躺下来,她依旧依偎在他怀里。 “今天时雨若来找我,我很有感触,觉得有必要跟你表白。”她说。 “……” 浪漫产生的原因,是对方会准备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小惊喜。就算“惊喜”很平凡,甚至可能有点俗套,可没有准备的快乐和甜蜜,总能让感情快速升温。林初晨就偏不,表个白也要跟他把前因后果给讲清楚…… “有很多话想要说,又怕自己说不清楚,刚才出去转了转,在心里打了个草稿。” “……” 如果你把这句话和上一句话省略掉,直接说“草稿”的内容,我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触。 “你想听吗,我的草稿?”初晨问。 “……想。”既然你如此费心。 初晨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一下,喻恒以为她要表白了,心里还一阵紧张,可谁知她又做了个铺垫。 “我要开始说了。” “……我听着呢。” 我也是座孤岛,在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任何人。我一边封闭自己,一边固执地和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针锋相对。我以为命运对我残忍,它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不幸,通通降临在我头上。 那个女人告诉我,世上有奇迹。于是我乞求上苍,这一生,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一帆顺风,我只希望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可上天听不见我的祷告,我依然满身伤痕地活着,熬过一天天的暗无天日。奇迹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一个接一个,痛苦一个接一个,过了一个坎又会有一个新的坎,无休无止。我见过被玻璃杯罩住的飞蛾,拼命挣扎,寻求出路,四处碰壁,奄奄一息。就这样了,我想,我也就只能这样了。 没有止境的梦魇,像无法回流的血液,蔓延,蔓延,蔓延进现实,浸透了未来。我在黑夜里睁眼,眼前只剩绝望的黑暗。我知道,黑夜过后也不会天亮,也没有黎明。 我是一个赶路的人,奔向远方荒芜的坟。 不知是上帝听见了我的呼喊,还是老天终于不忍再看我的狼狈,在十九岁那一年,我竟遇见了奇迹。 是我不敢奢求的奇迹,是能改变我一生的奇迹。我惴惴不安,做梦一般,就这么得到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喻恒,我终其一生的幸运,遇见了你。 我们,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竟也能惺惺相惜。 我捧着我们的爱情,小心翼翼。栽培,呵护,唯恐这梦幻的玻璃水晶破裂。可最终还是破裂了,在我的猜疑和不安之下。 五年,漫长得像五个世纪。我又坠入无尽的黑暗,坠入万丈深渊。 你是我在有生之年,见过的唯一的光亮。除了你,没有人能完成我的自我救赎。 吃了糖,再喝药,药会更苦。经历过幸福,重新变得不幸,更觉可悲。 我无路可退,无法可想,日日夜夜的折磨和思念,让我又回到你身边。 这样的我,这样的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我,你还能接受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表白(2) “你还能接受吗。” 他听见她问,更加抱紧了她。 我愿倾尽所有,只为换来与你同行,你还要问我这种问题吗。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在你最绝望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可从现在起,你再不会是一个人,所有伤心的、委屈的、痛苦的,全都交给我好了,我来替你承担。 “我爱你。”他说,低头吻她。 不料却被初晨推开。 “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 被他一打断,她都忘了说到哪儿了,想了一想,才记起来。 “……时光荏苒,年华易逝。这五年的光阴,于我而言,不过是逐渐成熟的过程。可于你,又全然不同……这世上最悲哀之事,莫过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孔子说,三十而立……” “……”喻恒忍无可忍地吻住了她。 “别说了。”再说下去这难得营造出来的温情氛围又得被打破。 “唔……你别误会,我没有嫌你老的意思。” “……别解释!!” 真是浪漫不过三秒。 第二天,喻恒回想起昨晚林初晨的那一番话,觉得有点诡异。 那么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像她啊。他对着镜子扣衬衫的纽扣,心里疑惑。 “你要系领带吗。”初晨从衣帽间的门后探出头来。 “嗯。”说曹操,曹操到。 “我想帮你系。”她走到他面前。 “你会?”喻恒挑眉。 “我可以学。”初晨一副乖顺的学生样。 “看好了。”喻恒将一条黑色的领带往脖子上一搭,双手灵活敏捷地打好了结。 “会了吗。” “不会”,他动作太快,她根本没看清,“你分解成慢动作我看看。” “……”喻恒只得将领带拆开,重新缓慢地系了一遍。 “我知道了”,初晨了然,“很简单嘛,你解了我跟你重系。” 喻恒解开后,把领带递给她。 纤巧的手指在他的领口处摩挲,缠绕。喻恒看她的指法,好像与他刚才教的不一样,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我系得还可以吧。”她邀功似的。 喻恒看了看,确实像那么回事,小丫头学得倒挺快。 “还行。” 她没有缩手,顺便将他的领口肩膀处的衣服理了理,大眼睛转了一转,盯着他衬衫上的纽扣。 “想说什么。”喻恒看她这个样子,问。 “有些人说,在婚姻里,夫妻双方会保留对方不知道的秘密。可我想,一旦有了隐瞒,就会有隔阂,不如刚开始那么亲密,所以还是坦诚比较好。”初晨仰起头看他。 她把他们称作夫妻,他很满意,可…… “说人话。”喻恒道。 “……昨天的表白不全是我原创的。” 他说什么来着,她是说不出那么文艺的话的。 “有些是从网上借鉴的,有些是在书上找的,有些……哎你别走。” 初晨急了,怕喻恒生气,跟在他后面忙不迭解释。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都是真心的,借鉴的只是表达方式而已……” 喻恒脚步不停,初晨索性从后面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一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信你看不见还能往前走。 “你够得累不累。”他停住脚步,调侃似的问。 “……”我没你想象的矮好吧。 初晨绷直了脚尖站着,凑到他耳边。 “我爱你,这三个字,绝对是原创的。”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她原来这么会说情话…… “喻恒你脸红了。”初晨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绕到他身前。 啧,万年难得一见,他居然脸红了。她忍不住伸手想触碰他的脸。 喻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按到一旁的栏杆上。 呵,笑话,脸红?怎么可能,我多少年没脸红过了。 他压下身子,似要吻她,快要亲到的时候,却又停住了。 罗姨提着菜站在一楼的客厅里,正好看见二楼走廊上他俩亲热的一幕,非常之尴尬。 喻恒放开了初晨,目光往楼下轻轻一扫,初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就立马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跟在喻恒身后,规规矩矩下楼。 “阿姨……早。”她同样尴尬地笑笑。 罗姨似被这声招呼惊醒,敷衍地笑了笑就快步朝厨房走去。 初晨送他到玄关那里。 “走了。”喻恒说。 初晨点点头:“晚上早点回来。” “嗯。”喻恒像要开门,可又回转身来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嘴唇上落下浅尝辄止的一吻。 “你要迟到了。”她提醒他。 好吧,他也知道他要迟到了。他松了松手,像要走,眸色闪了闪,又低头吻住了她,这次不再浅尝辄止,是完完全全火热的深吻。 “唔……”初晨小声地呜咽。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停住。 好想把她绑在身边。 “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我们说的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 ———————————— 中午,喻恒有个应酬。饭桌上不必穿得很正式,他准备把领带解下来,再去参加饭局。 可解开领带这件事,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那么轻松…… ???越解越紧是怎么回事??? 他在办公室的镜子前同领带较真。 “喻总,车在楼下等了。”李理推门进来,见喻总的黑色领带正歪歪斜斜挂在他脖子上。 “您这是……”李理惊异道。 喻恒从镜子里斜晲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淡淡地说:“不是我自己系的。” ……李理懂了,林小姐第一次打领带,是会有些生疏的。 林初晨居然打了个死结,亏我早上还在心里夸她聪明来着……我对她是存在什么误解? 解了半天仍解不开。饭局时间将近,李理有点着急。 “要不……我拿剪刀来?”他试着提议。 “嗯。”喻恒也没辙。 可惜了,爱马仕的新款,喻恒为剪断的领带默哀。这要是被她知道了,估计又要说什么赔之类的话了。 不过来日方长。孰能生巧嘛,她这才第一次为他打领带,日后还有很多练习机会的。他对着断掉的领带,勾起了嘴角。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求婚 冬愈发深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喻恒怕初晨无聊,让人在客厅的角落里装了个秋千。 一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下了班回来,见初晨正坐在秋千上转圈圈。 先脚尖点地坐着旋转,把秋千的两根绳绞在一起,再缩脚,秋千便自己开始转……从没见过有人像她这样荡秋千。 “头晕吗。”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伸手稳住秋千。 “还好。往左转之后再往右转,中和一下,就不会晕了。”初晨说。 “你喜欢这种方式?”他问。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比较方便而已。”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方式比前后荡方便。 喻恒懂她的意思,一边轻轻地推着秋千前后摇晃,一边说:“我不能抽出很多时间陪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初晨笑了,“我理解的。” 她好懂事。喻恒没再说话。 他把秋千推开,又稳稳接住。动作有力而不突兀,让初晨很有安全感。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屋里安静得只剩哗啦啦的雨声。 “天气预报说,明天雨停,是晴天。”喻恒道。 “嗯。” “明天我休息。”他又说。 “真的?”初晨转过头来看他,止不住的笑意从眼里溢出来。 他好难得休息,她每天一个人在家闲得快发霉了。 “嗯。” “那我们明天干什么。”初晨兴致勃勃。 “既然明天天气那么好,我们去领证吧。”这次喻恒接住秋千后,没再推开。 初晨坐在他身前,一动不动,疑心自己是因为太想嫁给他而出现了幻听。 “记得带好相关证件。”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顺便捏了捏。 好瘦,没多少肉,随便一捏就是骨头。为什么不管怎么养也养不胖她,好没成就感。 “……就这样?”初晨问。 “嗯?” 又是这种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没有仪式的,满满喻恒风格的求婚?这次还更加直接,连“嫁给我”都不愿意说……就跳到领证了? 为什么她有种被他拐跑的感觉…… “……要不要跟你爷爷和父母说一声。”毕竟这可是领证啊。 “不需要,你是他们唯一认定的孙媳妇和儿媳妇。” “他们是长辈,总要通知一下吧。” “领完证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喻恒说。 “可是……” “你不愿意?”喻恒走到她身前,下蹲,视线与她平齐。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超级想嫁给你的。 “那你犹豫什么。”喻恒问。 初晨看着他,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我要戒指。” 又伸出右手:“我要玫瑰花。” 还差什么呢,让她想想……哦对了,两只手一齐往前伸了伸:“我要定情信物。” “……” “是不是没有这些你就不嫁给我。” “倒也不是……”啊呸,林初晨你有没有点原则。 “我过后再补,好吗。”喻恒抚上她白皙的脸颊。 初晨点头。 喻恒横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你想好了吗。”她问他。 “早想好了。”他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领证 天气预报有误,第二天还是阴雨天。 初晨在雨声中醒来,起身推开窗帘,凝视着窗外灰蒙蒙的雨。 喻恒从身后拥住她,亲吻她柔软的发丝。 “今天不是晴天。”她说。 “嗯,要带伞。” 也就是说,就算天气不好,他们也要去民政局。 要领证了初晨反而觉得……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不真实,有点不安,甚至还有点心慌。啊她居然马上就要嫁为人妻了吗,然后生孩子,相夫教子……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可她真的觉得好像昨天才刚步入大学一样。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她问喻恒。 “什么感觉?” “就是很……”她努力找合适的词语形容,“很……恍然,觉得我们竟然就要领证了。” “没有。”喻恒道。 ……行吧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和夫妻没什么区别,领证不过是法律上的必要程序而已,我是这么觉得的。”他说。 夫妻……一本正经调情系列,捂脸。 “有道理。”初晨脸有点红。 于是做梦似的,两人领完了证。 年度特大新闻:喻氏集团总裁已和小三领证,国民女神时雨若被彻底抛弃。领完证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初晨竟在脑子里拟了这么个新闻标题。 那时雨若的粉丝岂不是要一边骂她是狐狸精,一边心疼她们女神……哎想想都觉得挺惨的。 “在想什么。”喻恒问她。 “在想……”她正好瞥见马路对面有一家火锅店,“想吃火锅了”。她都很久没吃过了,这么个特别的日子,不吃顿火锅纪念一下怎么行。 “那走呗。”喻恒拉着她过马路。 “你真的是总裁吗?”初晨看他往锅里下羊肉卷的样子,一点没有总裁该有的……洁癖以及贵气。 呵,喻恒哼了一声。 “不是,我就是个打工的。”跟喻宇平打工的。 “……” “你觉得总裁应该是什么样子?”喻恒把煮熟的羊肉夹进她的碗里。 “唔……”初晨仔细想了想,把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偶像剧捋了一遍,道:“首先要有排场,不管走在哪里都跟着一群人,就算那群人并没什么实际作用……然后要有一身武艺,比如能把厚重的铁门一脚踹开,能孤身一人把一群人给打趴下之类……最后要……” 要体力好,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但其实喻恒已经做到这一点了,何止做到……那简直是非常完美地、超额地完成了这个总裁应该具备的技能,而且不止在床上。 咳,这种事情就别说了吧…… “那你见到我岂不是很失望,我没有排场也没有一身武艺。”喻恒没注意她的不自然。 “没有,你是比较生活化一点……” ???这是什么评价?? “除了衣服看起来很贵以外,不怎么让人有距离感。比起总裁,你更像一个很忙,不,是很忙很忙很忙的普通男人。” 当然长得也很帅,还是帅到让人禁不住想多看两眼的那种。 “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生活化的……”初晨咬着筷子,脸上是近乎花痴的笑。 他很满意她拐弯抹角地向他表白。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说。 “什么好消息?” “你的官司,快要胜诉了。” 初晨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可怎么办,一想到今后她不仅会在现实生活里碾压时雨若,在新闻里也将会如此,就开心得停不下来。 到时候她要风风光光走在大街上,等着记者来采访她—— “请问作为喻太太,您对于喻总和时小姐的事怎么看呢?” “他们有关系吗?”她一定要这样反问。 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解气。 “这么开心?”喻恒见她满面春风。 “让之前看我笑话的人被打脸,这感觉贼爽。” 喻恒笑着摇摇头,复又往她碗里夹菜。 ———————————— 辣椒没他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喻恒吻她时想。 初晨嘴里残留的辛辣味道,让他忍不住地想要更深地索求。 有点辣,有点烫,还有点香……味道很好,挺好吃的。 难道是领了证的原因吗,他今天的吻怎么格外火热又缠绵,这……她都有点把持不住了。 看来以后他想尝辣,就可以用这种方法。 “很好吃。”他扣着她的下巴放开她,评价道。 “……我都没刷牙呢。” “别刷,就这样。”他又吻了上去。 “你喜欢小孩子吗。”他问。 果然结婚后就要准备相夫教子了…… “还好吧。”实际上我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想生几个?”喻恒问,很认真。 “……” “女人生孩子会很痛苦,是吗。”没等她回答,他又问。 “是的,会达到最高的疼痛级别。”所以母亲都很伟大。 “那就只生一个吧,那种疼痛,不想你经历太多次。”依旧是很认真的语气。 你不觉得考虑这些有点早吗…… “还是你喜欢家里热闹一点?” “热闹一点当然更好……” ?林初晨你在说什么?她想把刚才的话给吞下去。 喻恒一笑,柔声道:“看来我还要努力。” 不,不用了,你已经够努力了,真的。她连忙摇头。 当晚,她又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你看过《红楼梦》吗?”她被他从后面搂着,有气无力地问。 “高中为了应付考试看过,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她为什么总喜欢和他在床上讨论文学? “里面有一章建议你去看看。” “……哪一章?”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这章讲的什么?”喻恒不懂她为什么叫他看《红楼梦》。 “你看就知道了”,初晨没有回答他,提醒道,“一定要留意贾瑞是怎么死的。” “……贾瑞是谁?”他全忘了。 “就是贾天祥。”初晨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贾瑞 喻恒哪有时间看《红楼梦》,他忙得一整天下来连水都没喝几口。 下班前,李理照例向喻恒汇报明天的工作安排,汇报完毕后正要走,却被喻恒叫住。 “等一下。”他合上文件,手里夹着钢笔。 “您说。”李理收回迈开的步子。 喻恒思索片刻,手里的笔轻点桌面。“看过《红楼梦》吗。”他问,他知道李理高中读的是文科。 “看过。” “贾瑞是怎么死的?”喻恒问。 李理看了看喻恒,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的样子。喻总居然会问这种有点污的文学问题,着实与他一贯庄重儒雅的形象不符…… “身体消耗太大,过于劳累而死。”李理的答案概括且模糊。 可喻恒的直觉告诉他,林初晨绝不会无缘无故问他简单又没有意义的问题。 “因为什么过于劳累?”他进一步问。 “……因为身体消耗太大。” 李理竟打起了太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而喻恒又很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对话。 “是什么说什么,没有必要顾虑。”他说。 李理额头上隐约出了点汗。他陪总裁参加过很多酒会、应酬等等被喻恒形容为一群无聊的人的无聊集会,他知道喻总是不喜欢荤段子的,还知道总裁礼貌又有教养,反感甚至非常厌恶那些衣冠楚楚却谈吐粗鄙的人。可如今他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这只能说明总裁是真一无所知。 该如何优雅地解释贾瑞的死,或者更加抽象一点——该怎样文明地讲一个绝不算文明的段子,李理从未研究过…… “是这样的……”李理硬着头皮道,“有个道士给了贾瑞一面镜子,他只见凤姐在里面招手叫他,心里一喜,只觉得自己也进了镜子,迫不及待与凤姐云雨(划掉)……重复多次之后,终于*********。他没有说出这两个字,因为咬到了舌头。 在喻总面前说这些事,可真尴尬啊。 喻恒微微愣了愣,神色又迅速恢复如常:“我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 李理像脚底抹了油似的,立刻逃之夭夭。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旁敲侧击,反讽暗喻……喻恒不得不承认,林初晨可真会说话,果然是文化人。 ———————————— 罗姨说家里有事,初晨让她做完晚饭就赶紧回去,不用洗碗打扫卫生了。 她走之后,初晨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机,无意中翻到上次她和时雨若在咖啡馆的录音。 “想要他幸福……”手指随便一点,这句话就从手机里跑出来,初晨慌忙按下暂停键。 录音的目的是想让喻恒认清时雨若的真面目,现在看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坏。频频示弱,谦卑地道歉,听起来反倒觉得可怜,让人以为值得同情。 还是删了吧,既然录音已经失去了原本打算的效用。她略一犹豫,删掉了录音。 时雨若的声音真好听。初晨想,要是她是时雨若,就不会选择在喻恒这一棵树上吊死。长得漂亮,什么都有,何必想不开呢…… 小腹突然有点隐隐的疼痛,初晨皱了皱眉,例假要来了吗。她一边起身去卫生间,一边在脑海里算着日子。 还真来了。初晨将脏了的裤子换下,扔进洗衣机。 以前来例假表明,她将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吃生冷的食品。 现在和喻恒同居后,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两点,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两点: 第一点,她没有怀孕; 第二点,喻恒将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不能碰她。这说明她不用很累,而能沉稳安静地睡觉了。 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眼下的问题是,这是她住在这栋小洋房里第一次来例假,她事先没有准备卫生巾。就算附近不远有一个小超市,她也不太方便出去。 那么……只有一种解决办法了。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喻恒的号码,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她想,他是不会介意的吧,毕竟是跟她买过内衣的男人…… “回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我买个东西?”喻恒接到初晨的电话。 “什么?”正在开车的他尚且还沉浸在贾瑞的死里没有缓过神来。 “买个东西。”初晨重复道。 “嗯,你说。” 喻恒等着,电话那头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听了不要害羞。” “……” “买几包卫生巾回来。”跟他打完预防针,她才说。 “我知道了。”这还不值得我害羞。 “等一下,还有……”怕他挂断,她急急地说,“卫生巾是有分类的……护垫,日用的,夜用的,还有超长夜用的,各买几包。另外,不要买香薰的,要买无味的,纯棉的。” “……知道了。”他先前不知道这种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 喻恒买了回来,见初晨抱了个热水瓶捂在怀里。 “你买了这么多啊……”她看他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 可能有钱人买东西,一般都是一堆一堆地买吧…… “迟早要用。”他说。 也对。 晚上,初晨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小腹仍有点疼。 喻恒搂过她,把温热的手附在她的小腹上。 “感觉好点了吗。”他问。 “嗯。”他的手很暖和,身体也很热乎,初晨不自觉靠近他,微合着眼睛,“睡吧。” “我知道贾瑞是怎么死的了。”喻恒说。 “……” 喻总真是勤学好问,难怪在他的带领下喻氏集团会越做越大…… 初晨刚想夸他这种好学的精神,却听见他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像他那样的。” 我提这个问题就没有担心的意思,我只是对于你……不太节制的行为,适当地提醒一下罢了。 “或者,你是觉得我有必要去健身之类的?”喻恒问。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层意思。 见她没说话,喻恒还以为她是默许。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吗,我虽然有几块腹肌,但还不太结实,数量上也没有达到八块……” 喻恒的话被她轻飘飘的吻打断。 “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她亲了亲他的嘴角,复又合上眼,“睡吧。” 他要是去健身,她就真要招架不住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复职(1) 大概当了一个月左右的无业游民,某天,林初晨接到济仁医院的复职邀请。 这并非是无缘无故的邀请。三天前官司胜诉的消息,让她又一次站到了舆论的顶端,不过这一次,言论彻底转向,再没人骂她是小三了,她又变成了从加拿大留学归来的医学博士。不戴口罩在大街上走,也不怕被人“围攻”了。 形势太好。她仿佛看见自己面前有一条康庄大道,通向一片光明的远大前程,大道尽头是别人的尊敬,无数的机会,还有最重要的,数不尽的金钱。 所谓咸鱼翻身,就是这种感觉……呸,什么比喻,她才不是咸鱼,她是鲤鱼,是锦鲤,游过奔腾的河流,击打翻滚的浪花,与恶劣的环境搏斗,和性格的弱点为敌,终于一朝越过龙门,变成了龙。 多日没在白天出过远门,上班前一晚,初晨较为兴奋。 喻恒靠坐在床上,见她跑来跑去,兴冲冲往包里收拾东西,问:“还是那个济仁医院?” 喻氏集团近几年收购了多家医疗机构,济仁医院没有包含在内。 “对啊。”初晨手脚不停。 “为什么?”你当初可是被这家医院的院长赶出来了。 “因为他们承诺给我加薪。” “……” “你之前还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喻恒说。 “我年少不懂事……”她忽略了自己的年龄。 好吧,其实喻恒只是觉得她没必要出去工作,太辛苦,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可按林初晨自尊心强又倔强的个性,肯定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我洗澡去了。”收拾完东西,初晨拿了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喻恒继续躺在床上看财经杂志,却有点心不在焉。 不,他不是个控制欲强的人,她要去上班他也不会不同意,毕竟是她喜欢的事业……可一想到从明天开始,他不再是她生活里的全部,而仅仅只是一部分,就觉得莫名的心烦。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喻恒以为是自己的,摸索着拿了过来,却发现是初晨的手机——可是已经晚了,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谢晗发来的短信。 ——恭喜胜诉,恭喜复职,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真相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这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呵。 喻恒刚这么想,马上又来了第二条短信。 ——很久没有联系,最近过得好吗? ???她过得好不好与你何干??? 喻恒压着脾气,耐心等第三条短信。 却没有第三条短信。手机屏幕渐暗,一直到全黑,谢晗都没再发消息过来。 算他识趣。喻恒把初晨的手机放回原位。 她从不翻他手机,他也不会翻她的。就算知道对方不会隐瞒什么,也会给彼此留下自己的空间,这是夫妻之间的相互尊敬。 可……喻恒的心烦又加深了些。 他自然知道她心里只有他,但喻恒仍有一种危机感。 想想看她上大学的时候好像也有人追她来着,叫鲁什么……但也许是学的专业不同,他们没有过多的交集,这个谢晗他是调查过的——当然这不可能让初晨知道,也是外科医生,又和她在同一个医院……那以后他们岂不是要一起工作,一起做手术……而且谢晗明显喜欢她。 这怎么能行?!喻恒耳边不由得响起警报声。 浴室的水声停了,初晨擦着头发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没有意识到喻恒此时正进行着丰富的内心活动。 吹到一半,吹风机被拿走,喻恒站在她身后,手掌滑过她柔软的发丝,帮她吹发。 初晨乖乖坐着,由着他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喻恒太清楚不过,刚洗完澡的她,有多么诱惑人。若有若无的体香,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湿润的身体,总能让他完全丧失理智。 可他今天却不准备和往常一样,心里的危机感让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 头发吹干了,他把吹风机关掉,卧室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他弯下身子,抚上她的肩,从后面轻轻地吻住她的嘴角。还残留着刚吹干的微热的发丝,触碰着他的脸颊。 怎样的吻能惹得她热情回应,他是知道的。她喜欢温柔的,缠绵的,细水长流的吻,不喜欢粗暴的,霸道的,蛮不讲理的吻。 平常大多数时候,喻恒都是第二种,他也想温柔来着,可越往后就越失控。 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控制自己。他想。 于是初晨今晚得到了一个非常礼貌的吻。 说礼貌也不尽然,不过比起他平时的吻,这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 他的嘴唇轻柔地在她唇边摩挲着,探出的舌尖并未深入地在她的唇齿间挑逗。初晨很快就受不了了,转过身子勾着他的脖颈,想回应他,深吻他。 喻恒却一反常态地避开了,身体也同时往后移。 初晨站起身,主动贴向他。 喻恒有技巧,没有一味的离开,而是让她尝到一点点甜头,气氛火热得到了某个限度的时候,他才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 恼火。初晨在第三次要亲却亲不到的时候只剩这一个感觉。 她有点恼怒地睁开眼睛,面前的始作俑者却一脸似笑非笑。 ??合着这是逗她玩呢?? 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他一个男人也跟她玩这种把戏? 喻恒见她停了动作,感到失望,这就是她的极限了吗,难道她只能做到这样?这样不行,他心里的危机感又多了几分。 初晨却趁他愣神的功夫,踮起脚直接咬上了他的喉结。 喻恒毫无防备,吃痛地闷哼一声。 这个女人是在赤裸裸地惹火…… 控制住自己,控制住自己,要控制,控制……他在心里默念。 初晨更加大胆地贴向他,喻恒往后退,一个没站稳,竟被她按倒在床上。 …… 初晨愣住。没想到扑倒喻恒有朝一日会成为事实,可,谁来教教她下一步该怎么做,扒了他的衣服吗。 喻恒也愣住。他没想到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怎么之前完全没感觉到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复职(2) 喻恒被初晨压在身下,随时准备配合她。可初晨只是按着他的肩膀,半倾着身子,没进行下一步动作。 继续啊……别怂啊……喻恒用眼神示意。 此时初晨的大脑一片空白,头一回用这种姿势她还有点蒙,以前都是喻恒主导,现在陡然变成她掌握了主动权,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做。 不,她要冷静一下,仔细想想,之前喻恒是怎么做的……可大脑仍旧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或者说,没有记忆。她每次都被他折腾得快神志不清,怎么可能记得住步骤?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只得如实相告。 ???你都把我摁上床了又说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什么。”喻恒挑眉。 “……我是真不知道。”初晨边说边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喻恒扶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能还没有学会?? “……你没有教过这种。” “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不会?”这什么学习能力? 初晨脸一红,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在讨论怎样羞耻的问题。 “我要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她反手去挪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 一提起她要上班他就有点心烦。手非但没移开反而加重力道将她按向他,初晨趴在他的胸膛上,脸贴他很近,喻恒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我教你。”他说。她柔软的发丝轻抚在他耳旁,有点痒。 “吻我,初晨。” “然后呢?”隔得太近,她一说话好像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脱衣服。”别这么刨根问底……先吻我行吗。 “你的还是我的?”她又问。初晨还记得当初她理解错了alexia的建议,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的。” 初晨若有所思。 所以现在咱可以开始了吗。喻恒仍耐心等着。 “可我怕把你的衣服扯坏。”她有点担心。 “……扯坏了也无所谓。” “我赔不起。” “林初晨!”喻恒终于忍无可忍。 初晨安慰似的吻住他。 虽然稍微有点生涩,但也还不赖,喻恒想。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沿着她的腰往下滑去。 力度可以再大一点,别太温柔了,不用心疼,咬我也无所谓……可初晨又移开了嘴唇。 “……”喻恒今天算是体会到这种感觉有多难受了,他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最后一个问题。”初晨说。 “你说。”喻恒觉得他与圣人差得并不太远。 “脱了衣服之后呢。” “脱了衣服后你就能无师自通了。” “是吗?”初晨将信将疑。 “试试?”喻恒摩挲着她的腰。 可初晨还在解他的睡衣纽扣时,一个天旋地转又被喻恒压在了身下。 ??她还以为他今晚会让她在上面。 “你脱个衣服可以脱到天亮。”喻恒已然完全丧失了耐心。 伴随着布料被撕开和纽扣崩落的声音,她的衣服又一次在他的手下三秒内阵亡。喻恒吻上她的肌肤,动作比较急。 “这是被你撕坏的第三十七件睡衣。”初晨说。 “……” “我都记着呢,看你到底能撕坏多少件衣服。” “……” “你别记了,会数不过来的。” “……禽兽!” 喻恒平生最讨厌的三件事:林初晨在床上和他讨论文学,林初晨在床上问他问题,林初晨在床上对他说不要。 如今又多了第四件——林初晨在床上想接电话。 是的,中途的确是,她的电话响了。呵呵。 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时,两个人同时一愣。不同的地方在于,喻恒在愣过零点零一秒钟后,就决定不理,继续。而初晨愣过之后,却推着他的胸膛想要让他停下,同时对他说:“……唔唔……电话响了……” “别理。”他在她耳边说。 她怕是医院打来的,毕竟明天就要上班。初晨伸手去够手机。 果然他还是太宠她了,一到关键时候就不会听他的。喻恒也伸手,想在她之前把电话挂断。 可初晨已经先他一步拿到手,喻恒去夺,于是两人同时看见了来电显示——谢晗。 ???这小子打电话还真会挑时间。 喻恒放手,不再和她抢,只撑着手肘看着身下的初晨。 不知怎么,对于谢晗的来电,初晨竟有点心虚,可她又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我……接不接?”她问。 “你想不想接?”喻恒反问。 初晨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喻恒给她下了套。接电话这么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好“想不想”的?那自然是有人打来就接呗,还能怎么着…… “不想。”她果断摇头。 喻恒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既然你不想,那我帮你接。”他说。 初晨的“不”还没说出口,喻恒就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滑下了接听键。 他怎么能这样?怒目而视!可她不敢出声,因为电话里已经传来谢晗的声音—— “喂,林医生。” 林医生?那她是不是要喊他谢医生?喻恒扫了初晨一眼。 “她在忙。”他抢在她之前说。 “……”谢晗微怔,狐疑地看了看手机,确认号码没错。 “有事吗,我会转告她。”喻恒又说。 现在几点?晚上十一点。这么晚了,林医生的手机居然是一个男人接的,这这这……谢晗不敢相信,林医生就和天使一样,天使怎么能被人玷污呢?! “你是谁?”他凛然地问。 “我吗,”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喻恒无视初晨像剑似的目光,幽幽地说,“我是明天要叫她起床的人。” 叫她起床……也就是说他们今晚,是要睡在一起的……可是……信息量太大,谢晗一时消化不了。 喻恒终于不再只是初晨背后的男人,心满意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没必要和他说下去了,就挂了电话。 “我们,继续?”喻恒把手机扔回原位,问初晨。 “……” “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吗。”她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喻恒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 “我是指最后一句话,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什么歧义。”喻恒不解。 “你是明天叫我起床的人……别人可能会误以为,你是我耐不住寂寞,随便找的一个男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定 喻恒刚才说这句话时还真没考虑到这点。他只急于想让谢晗知道,将和“林医生”睡一整晚的是谁。可最重要的应该是,他是“林医生”的谁。 他们是夫妻,领了证的。这个信息对那小子而言,比“他和林初晨正在睡觉”可有冲击力多了…… 后悔,他刚才不该说得那么模棱两可。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智商已经无可避免地被这个女人拉低了。 “我不得不承认,”喻恒说,“我变蠢了,在遇见你之后。” “……” 第二天早上,初晨给喻恒打领带。 熟能生巧需要过程,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迅速又正确地系好领带而不让喻恒解不开,对初晨再不算什么难事。 可她今天系到一半就停了动作,因为她发现喻恒的喉结处,有一块略带紫红色的,稍微有点肿的……突起? “别看了,这是你昨晚咬的。”喻恒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我……我把我的遮瑕霜给拿来。”初晨脸一红。 “我不用。”喻恒拦住她。 “……很有点明显。” “我知道,但我不用。” “别人问起来怎么办?”初晨担心。 “那我就说……”喻恒扫了她一眼,“我被家里养的刺猬,啃了一口。” “……” 两人头一次在早晨同时出门上班。 喻恒西装革履,初晨打扮休闲。 “你们上班没有着装要求?”他看着她的运动鞋。 “去了之后会换工作服。” 司机早已把车停在门口,初晨打开后座车门坐下,喻恒也坐了进去。 到了济仁医院的前一个路口,初晨让司机停车。 “我走了,晚上见。”她边开门边冲喻恒挥手。 喻恒没有说话,只注视着她。 ?你不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吗,就是我每天出门上班我们都会做的那件事……虽然此时有个外人在场,但你大可不必在意…… “拜拜。”初晨毫无察觉,在他面前轻轻合上了车门。 “……”喻恒愣了愣。 !!!林初晨,你竟然忘了跟我吻别!!这才上班第一天,你就连这一个多月以来养成的习惯都不要了吗?! 喻恒无比烦闷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不跟他吻别也就罢了,她还要和那个谢晗一起上班。林医生?谢医生?呵…… ———————————— 会议室的气氛严肃异常。 喻恒开会有个特别好的习惯——不说废话。他从来都是直入主题,干脆利落,一针见血,雷厉风行。说完该说的,讨论完该讨论的,就立即宣布散会,绝不拖泥带水。 可今天格外不同。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毕后,喻恒仍坐在主位上,一反常态地靠着椅子,扶着额头沉默着。 下属们面面相觑。喻总既没说散会,又不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你们最近比较闲……”喻恒终于开口。 闲,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怎么会闲。 “既然这样,那我交给你们一个新任务,”喻恒继续说,“最近几年我们对医疗行业很重视,正好昨天,我注意到有个医院,很值得列入收购计划。” “济仁医院,”他用手指扣着桌子强调,“要用最快的速度最优的方案,把它给买下来。” 其实今天喻氏员工们意识到喻总的反常,是从他们注意到他喉结处的吻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咬痕开始。 喉结这个部位,很特殊,也很暧昧。一定是女人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员工们从未想过别的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女人是谁?从喻总的桃色新闻可以知道,有两个女人最有可能。一个是当红女星时雨若,一个是医学博士林初晨。显然大众更偏向前者一点,当然员工们也更偏向前者一点,可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法务部女经理曾透露,有个戴口罩的年轻女人,半夜三更,乘总裁电梯去了喻总的办公室。 据人事部的何助理说,某天早上,她应喻总的要求送一套女式的衣服去总裁休息室。有个长相清丽,满脸倦色的女人为她开门,还威胁她不要把看见的说出去。 不是时雨若,她们都很肯定,时雨若没有那么冷的气质。 而且无论是女经理,还是何助理,在仔细回忆了与那个女人见面的过程后,得出了同一个结论——是个狠厉角色,绝对不简单。 那就更不可能是时雨若了。众所周知,时雨若是出了名的温柔大方,礼貌得体的大家闺秀。狠厉这两个字,是与她沾不上边的。 那么就是林初晨。何助理笃定了。她在新闻里见过林初晨的照片,记忆中的模糊照片陡然与那个穿着浴袍的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就是她,难怪她那天觉得她眼熟来着。何助理更觉自己的猜想合情合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误解 所以就是林初晨没错了。不管外界舆论如何,喻氏员工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他们认为能配上喻总的应该是时雨若那样完美的女人,可也不得不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高高在上的总裁曾在很多人面前为林初晨开过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能把喻总这样的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林初晨绝不是普通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在总裁的喉结处留下清晰的咬痕,相当于赤裸裸地宣誓主权,喻氏的女员工觉得受到了威胁,她们仿佛看见“未来的”喻氏老板娘张扬跋扈的微笑——“你们想都别想,他是我的男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女经理与何助理绘声绘色的描述,加上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林初晨在员工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然变成——那个母老虎,不,那个专制独裁的女暴君。可怜喻总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居然栽在这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第三类人”手里。何其不幸。 如今喻总又突兀地提出要收购“济仁医院”,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学医的“女暴君”。看来这是她专政统治的第一步。傍上了喻总,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小小的医生,先收购医院,坐上院长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打入喻氏集团内部,浸没,腐蚀,无孔不入。 狠厉,果真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形容那个女人。喻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让这种女人趁虚而入,可悲可叹! 员工们无不扼腕叹息。 自然,林初晨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对她面目全非的曲解的,她也不知道喻恒将要收购济仁医院的想法和计划。她只是本本分分地当她的外科医生,从最底层做起,观察,学习,以及争取机遇。 —————————— 除了早上没了吻别之外,林初晨上班的这一天,喻恒需要习惯的事还有很多。 深夜,他从公司回来,家里一片漆黑。 以前,不管他回来得有多晚,初晨都会为他留一盏灯。喻恒面对着满屋子的黑暗,只想到一个可能——她还没有回来。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喻恒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这才看见两个小时前她发来的短信—— 来了两个要抢救的病人,忙,可能很晚才回,你先睡。 ????等于说他们俩现在是角色互换了???以前都是他对她说这些话的。 喻恒回道:“我来接你。”然后拿了车钥匙出门。 医生的生活是怎样的,喻恒从未了解过。喻家有家庭医生,不是什么大毛病喻恒不会轻易去医院。他只知道医院没有关门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无论周末还是节假日。现在他觉得他有必要了解一下了。 他把车停在济仁医院门口,坐在仍亮着灯的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等她。 初晨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接近凌晨。她脱下手术服后,方才看见喻恒的回复,连忙提了包就往外跑。 “林医生。”谢晗却在身后叫住她。 初晨不得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 “我送你回去。”谢晗边说边跟上来。 “不,不用了,”初晨继续往前走,“有人来接我的,谢谢。”她的步子越迈越快,最后变为小跑,消失在谢晗的视线里。 他岂不是等了两个小时。初晨站在飞速下沉的电梯里,有点焦急地想。不是让他先睡吗,他怎么一点也不听她的。 电梯终于停在一楼,刚走出电梯门,她就看见了喻恒。他半靠在雪白的墙壁上,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还夹着烟,他好像很久没抽烟了,医院是禁止抽烟的。 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他面前。 “喂,不是叫你先睡吗。”一点也谈不上温柔的语气。 喻恒抬眸,有点无语。 ?她就不能说点心疼他之类的话吗,他可是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忙完了?”他问。 初晨不答。 喻恒捻灭了烟,站直了身子,拍了拍粘在肩膀上的墙灰。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初晨牵住他的手,一同往门外走去。跟着他走了几步,复又紧紧地挽上他的胳膊。喻恒唇角微勾,她的肢体动作比她的语言可要诚实多了。 回到家,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初晨主动抱着他。 相处多日,喻恒发现林初晨这个人确实很有意思。她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比如从表面上看她是个软硬不吃铁石心肠的女人,可其实她还是心软的,只不过嘴硬罢了。就像现在,她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只是因为他为她付出了两个小时的等待。这对他而言本算不上什么,而且他认为这是他作为她的丈夫,应该做的事。 “以后这种情况还有很多,”初晨说,“你别再像今天这样等我了,要是不放心,让司机来就好了。” “心疼我了?”喻恒故意问。 “毕竟三十几岁的人了,要注意身体。”初晨说。 ?他是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下套? “答应我,好吗。”她问。 “看情况。”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略带生气的质问。 “我不是早说了吗,”喻恒道,“给我点好处,我就听你的。” “……” 她根本就不该对资产阶级抱有什么幻想。 ———————————— 第二天早上,喻恒没让司机来,他亲自送她上班。 到了济仁医院前一个路口,初晨将要下车时,喻恒用和昨天早晨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把司机都支走了,你可该想起来走之前要做点什么了吧。 “走了。”初晨说着就要打开车门,可又像记起什么似的,转头飞快地在喻恒的唇角印上一吻,才拉开车门下车。 ……这个吻短暂异常,喻恒只觉得有个软软的东西掠过了自己的唇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像风一般地散去了。 虽然是吻别,却打了折扣。而且折扣力度之大,堪比血本无归的清仓大甩卖…… 连意犹未尽都算不上,对于刚才这个转瞬即逝的吻,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赶时间是这么赶的吗?她那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哪里去了,竟如此敷衍了事。喻恒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审美 喻恒本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可在林初晨面前,尤其是遇到和她发生身体接触的相关事情上,他会有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原则——事不过三。 在吻别质量不高的第三天,初晨草草亲完他准备溜走,却被用力搂进了他的怀里。 初晨一头雾水的同时又有点不知所措。 ???喻总,在临近工作时间发情是非常不明智的。 “我要去上班了。”于是她说。 “我知道。”可他依然不放手。 “……我要上班了,喻恒。”初晨只得又强调一遍,她很赶时间。 “想要我放手?”他问,没有多着急的样子。 “……是的。”初晨表达得够明确了。 “那你知道要怎么做吧。”喻恒意有所指。 ???我刚才不是亲过你了吗,还要做什么。 初晨没明白,想了想,只当他还没习惯她的上班生活,闹小孩子脾气。 哄小孩子要怎么哄,简单,摸摸捏捏不就行了。 她抬手,在喻恒错愕的目光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也一并和动作一样轻柔,对他道:“我晚上再回来陪你,啊,乖,听话。”揉头发还不够,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喻恒:“……??” 初晨做完了这些,以为他会放手,可他不仅没放,还更加收紧手臂,把她往他的怀里贴。 我亲也亲了,哄也哄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指的不是这个。”喻恒真想看看她的大脑构造。 “那是什么?” “我是指,我感觉你又不会接吻了,”喻恒非常认真,且很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教你的,你是不是又忘了?”微皱眉头的质问后,又语重心长道,“不过没关系,我再带你复习一遍。像你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是不行的。” “……”她早就说过无数遍,这世上再没有比喻恒更加无赖,更加厚颜无耻的人。往后的交往也的确证实了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赖性情……就像此时此刻,不懂的人还真会以为他们在讨论学习问题。 于是喻恒终于在林初晨上班的第三天早晨,品尝到了真正的,不惨一点水分的吻别。 初晨伏在他的胸膛上平稳着呼吸,听见他在她耳边说:“这才叫,吻别。”那语气听着颇为洋洋得意。 初晨忍着沉默了几秒,然后怒道:“……滚!!” ———————————— 喻恒最近伤脑筋的事非常多,而且十件事里有九件与林初晨有关。撇开她每天时不时加班,恨不得比他还忙的作息时间不谈,单是他求婚那天她提的要求——戒指,玫瑰花,定情信物,就够他伤神一阵了。 实际上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在为这些东西操心着——当然这不可能让林初晨知道。他的情商尚且处于正常水平,不会把浪漫的因果关系,前后过程全给她交代清楚。 可这三样东西,除了玫瑰花以外,其他两样是非常需要用心思的。喻恒了解她,但就是因为过于了解,反而拿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林初晨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如果只是以钻石大小来衡量她对戒指的喜爱程度的话,反倒简单……可她不是这样的。这从喻恒有一次旁侧敲击地打探她的审美品位中,可以看出来。 “给你买了这么多配饰,也没见你戴过。”在衣帽间挑选衣服时,他假装无意地提起。 “医院有规定,不能佩戴无关饰品。”初晨说。 “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希望下一句就能听到她对于饰品的明确喜好。 “没有,其实还好……你买的这些,大部分都……还好……”说得有点勉强。 ……你的语气可不像是觉得还好。 “我不是很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初晨补充道,“虽然物质也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精神富足。” 她说完后就走出了衣帽间,喻恒一个人站在原地思索。 医院不允许佩戴饰品,等于,定情信物不应该准备首饰。不在意物质,等于,钻石不应该太大。重视精神富足,等于,戒指不应该仅仅只是戒指,它的设计风格要透露出某种想法,观念,感想,引起内心的触动与共鸣。 这次的打探收获了三点。喻恒立刻联系意大利的一位著名设计师,请他按要求设计出戒指的初稿。 第二次打探是在两人难得同时休息的某一天,初晨缩在他怀里百无聊赖地看家庭影院。 “这衣服好漂亮。”初晨说。 这句与个人审美有关的话,立刻引起了喻恒的注意。屏幕上是一位古代女子,头戴凤冠,身披华服,锦衣罗秀,雍容华贵。 ?完全是与上次“不在意物质”的说法相反的打扮。 “你喜欢这种?”喻恒疑惑。 “很漂亮啊,你不觉得吗。”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简单的……”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简单的也好看,这种复杂的也好看,而且难得。复杂华丽的服装一不小心就容易让人觉得庸俗,可这件不一样,搭配得很漂亮,不落俗套。”初晨评价道。 喻恒又思索。 林初晨倾向于简洁大方的风格,却也不排斥繁复华美的样式。但前提是复杂,却不凌乱,华美,却不艳俗。总结来说应该是……漂亮的高级感,不管是简单还是复杂,都要表现出这一点。 喻恒又与意大利设计师联系,提出修改意见。 第三次打探。 初晨终于翻开了喻恒“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时尚杂志。 “这双鞋好看吧。”自认为摸清了初晨审美品位的七八成,喻恒开始大胆猜测,同时想要求证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好看。”初晨肯定道。 喻恒欣慰,这说明他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双也好看。”初晨指了指喻恒以为她不会喜欢的另一双鞋。 在喻恒看来,这双鞋算不上漂亮,甚至还有点丑。夸张的版型,以及风格张扬的时尚元素,让这双鞋看起来有点“怪异”。一般人不会喜欢。 “你喜欢这样的?”喻恒又一次刷新了认知。 “独特,小众,出门不怕撞到一样的。我就喜欢这双鞋的与众不同,够叛逆,和主流不一样的东西最吸引人。” 喻恒再次思索。 重点在于“与众不同”。千篇一律的设计绝不是她喜欢的,为了追求不一样,她甚至宁愿丑一点,怪一点。 喻恒让意大利设计师继续修改。 这大概就是林初晨的审美风格了,接下来的几次有意无意的询问,也只是证实了喻恒的理解无误。 喻恒又另找了几位著名的设计师,提出大致要求后,请他们分别拿出设计方案作为备选。 “喻太太真是有福气,遇到喻总这样用心的好男人。”设计师们忍不住感叹。 第一百二十章 收购(1) 初晨完全意识不到别人评价的“有福气”。自打她上班以来,就没有一天不是在焦头烂额中度过的。单纯的忙也就罢了,关键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在短暂的午餐时间被谢晗拦在楼梯口时,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忙了一上午,她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中午休息,只想放空自己,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无法满足她吗。 “林医生。” 初晨捋了捋头发,强打起精神,可还是神色懒散。啊,真的很不想说话,我能不能选择无视然后直接走掉。 但她只是略略沉默了几秒,无奈地开口:“谢医生有事吗?” 谢晗有很多问题想问,尤其想知道那天晚上帮她接电话的男人,以及深夜送她回家的男人……也不知道这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个人,他们是谁。 他却没有立刻问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他说。 初晨有点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他好像是发过短信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忘了。”她如实回答。 她很讨厌别人问她“在干什么”、“过得怎样”等之类的问题,有种生活被人偷窥的感觉,很不爽。 过得好不好……这有什么好问。有的人家徒四壁,衣不蔽体仍觉得自己过得开开心心,有的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奢华的,照样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所以这么主观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我觉得我过得好,你从你的角度看可能觉得我过得不好,我感觉我活得很不开心,你可能完全不能理解我心里的悲哀…… 谢晗听见她的回答,神色黯淡了几分。 “是因为有男朋友了,才越发不在意我了吗。”他问。 喻恒不是男朋友,喻恒他是……老公,等等,她好像从来没喊过他老公,但这个称呼着实肉麻了些,对她而言。想到这里,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其实我……”刚想说其实她已经结婚了,楼梯口的门就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探出头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扫。 “林医生,谢医生,主任说今天有突袭检查,让你们过去一下。” “好的,我们马上过来。”初晨说。 居然连午餐时间也要被剥夺,这一天下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难怪有那么多医生过劳死。 “走吧。”她对谢晗敷衍地招呼了一声,率先走出了楼梯口。 “是市里的领导吗?”初晨奉命整理病历的间隙,问身旁的小护士。 “不是哦,听说我们医院要被收购了,今天是某个集团大股东要来。” 行吧,“大股东”们只是随便一来,他们所有人就都得忙起来。 “我肚子好饿……”整理到一半初晨忍不住抱怨。 不知道检查途中她能不能偷偷溜走去食堂吃饭。 空着肚子的同时又被主任委以重任:“林医生,谢医生,你们俩的专业技术最过硬,今天就跟着我一同为老总们介绍一些医学知识。” 初晨只得点头。这下连溜走都不行了。 医生们在电梯口站着,等待大股东的来临。初晨站在谢晗旁边,没和众人一样把目光投向电梯。“大股东”是谁,她一点也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希望周围一片寂静时她的肚子不会饿得叫出来才好,那可是件大事。在股东面前发出这么有损医院形象的声音,院长会剥了她的皮。 “马上要上来了,大家精神一点。”主任转过头对他们说。 显示的楼层数字表明电梯正在一层层接近。初晨略略挺直了背,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没精打采。 “不用紧张,他们不懂医学,提的问多半是业余的,我们肯定能答得上来。”谢晗向她耳语。他以为她很紧张。 “我没有紧张……”初晨笑笑,她觉得谢晗一点也不了解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喜欢她,“我只是在想,医院被收购了之后,我们会不会加薪。” 谢晗被她逗笑,摇着头:“难说,当医生苦逼得很……” “叮”,电梯门正在此刻缓缓打开。初晨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旋即愣住,也许更准确地说是……石化。 !!! 那站在电梯里被簇拥的人,昨晚还压在她身上不让她睡觉,今早上她赶时间赶得心急火燎,也还得跟他系领带,分开的时候还要与他不掺任何水分地吻别。中午他又来了,害得她连午饭也没得吃。 !!罪魁祸首!初晨愤怒。要是她有一天真的过劳死,那他就是罪魁祸首! 视线突然被谢晗的身躯阻断了。初晨看不见喻恒,头脑方才清醒了一点,眼睛往周围一扫,这才发现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和喻恒。 谢晗挡在她眼前的身躯也明显呈现出一种保护型的姿态。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初晨起初不懂,后来明白了。 一个月前她可是喻氏总裁桃色新闻的女主角之一,就算后来官司胜诉了,她不再是“小三”,可也不能代表她和喻总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别怕。”她听见谢晗对她说。 诚然,在那次桃色新闻里,林初晨无疑是受害者,谢晗至始至终都这么觉得,可他的理解却又与事实完全不符。 在他的猜测里,真相是这样的: 要说林医生和喻总没有任何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可以他对林医生的了解,她也绝不会是第三者。林医生聪明,漂亮,除了平时话很少,对人比较冷淡之外,没有别的缺点。这么好的女人,没有男人不会产生好感。 喻总也是男人。谢晗想,他和林医生认识,想追求她,可林医生超凡脱俗,不屑做豪门少奶奶,喻总用尽手段要逼她就范,桃色新闻说不定就是他的手段之一……他想让林医生去求他放过她,这时他就能向她提出条件,控制她。有钱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龌龊事没干过。 谢晗冷笑。 那什么喻氏总裁,冷血,禽兽,心理变态。听说外界对他的商业成就和为人处世一致赞扬?呵,心虚的人才需要用完美的外表掩饰歹毒的心肠。 林医生可怜,遇见了这个恶魔。不过不要紧,他会保护她的,他不会允许那个恶魔伤害她。 …… 初晨自然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她只知道他现在正以一种母鸡护小鸡的姿态,把她挡在身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收购(2) 新闻具有时效性,喻恒想,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应该不会再记得那些报道。 可他显然低估了大家的八卦能力,至少他确实没想到他的出现,会引起人们对初晨的窃窃私语。 他有点后悔今天就这么贸然前来。 不过,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看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躲在那个男人身后? 喻恒好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主任笑着迎上前,伸出手道:“喻总,这边请。” 谢晗一直挡在初晨前面,隔在她和喻恒之间。这样也好,免得他们走得太近,又要惹得别人议论纷纷。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装作不认识喻恒的样子。 她是个普通的医生,他是将要收购医院的“大股东”。仅此而已。 “我们医院的设备是最先进的,您看,环境也很好。这些设计都很人性化,不再是冷冰冰的。”主任殷勤介绍。 身旁的李理代他应付,喻恒心不在焉地走在前面,打量着这一切。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原来这就是林初晨上班的地方。 “消毒水的气味,对人体有害吗。”他忍不住问。 “如果不是过量的话,一般不会。”谢晗答。他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喻恒扫了他一眼,同时也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林初晨。她垂眸的样子仿佛在向他传达“我和你不熟”的信息。 呵……看来他收购济仁医院的做法是对的,等他变成他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的那一天,第一个就叫人把谢晗给辞了。 “消毒水的成分是什么?”喻恒又问。 问出口后才发觉这个问题有点蠢。一般医院的物品消毒用的是84消毒液,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这是高中化学的基础知识。 本来想故意问个难点的让谢晗难堪,不料却问了这么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喻恒真是服了自己。 “84消毒液的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谢晗说,那语气好像在嘲笑他连常识也不懂。 好吧,就算在情敌面前他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不懂医学的人。 走到一间科室门口,看见墙壁上贴着“七步洗手法”的图片,喻恒略一想,难怪他总觉得林初晨洗手的时候遵循着某种步骤,原来是职业病…… 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喻恒对这个医院还算满意,要是谢晗不在这里上班就更完美了。 医生们将他们送到电梯门口。 “你们先回去上班吧,我把喻总他们送下楼。”主任对他们说。 然后喻恒就看见林初晨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怕又有一些无聊的传闻出来,可还是觉得很憋闷,很委屈。她明明今天早上还被他拥在怀里深吻,现在就真的装得跟陌生人一样。凭什么。 电梯一层层近了,他仍看着她的背影。 初晨突然回头,正好撞见他的视线,于是朝他小幅度挥了挥手,以无声的肢体语言代替口头的“再见”。挥完手又将食指抵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意思是让他别说话,别叫人发现他们是认识的。 电梯门开了,喻恒却没有动。 “喻总,您请。”主任说。 可喻恒非但没走进电梯,反而朝初晨走去。 他们,坐得直行得正,光明磊落,凭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们,是那些恶意揣度他们关系的人。那些人才要因为自己肮脏的猜疑感到羞愧。 初晨以为自己终于平安度过了这场检查,没想到走到一半手腕被扯住,她茫然地转身,看见原本应该进电梯的喻恒算不上心情很好地站在她面前。 她同样也看见在他的身后,主任,助理们,保镖们震惊到呆滞的表情。站在她身后的同事们估计也是这种表情。她猜想。 “手怎么这么冷。”喻恒心疼地责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到。 “……”你不是一贯知道我冬天手冷得跟块冰似的吗。 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说话,场面安静到诡异。 喻恒又把她拉近了一点,伸手抚上她扎着马尾辫的头发,并把一缕发丝刮在她耳后。 “吃饭了吗。”声音温柔。 “……还没有。”初晨勉强保持镇定。 “我带你去吃饭。” 喻恒把手从她的头发上收回,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周围传来几声拼命压抑着的惊呼。 “走吧。”喻恒揽着她往电梯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 初晨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抱着病历本,就被他揽在怀里带着走。她很不习惯这种赤裸裸的亲昵,略微挣扎了下,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掐了掐她。她于是放弃了抵抗,乖乖跟着他的步伐。 “我可能晚点才会送她回来,我帮她请个假。”走到主任身边时,喻恒说。 主任这才如梦方醒,连忙道:“好,好,没问题。中午不吃饭不行,你们吃好……” “你不用送了。”喻恒又说。 “好,好,喻总慢走。” 电梯门缓缓合上。门外瞬间一片哗然。 “这看起来不像是小三啊。” “林医生官司都胜诉了,她当然不是小三了。” “感觉喻总好喜欢她,刚才真的甜死了。” “他们在谈恋爱吧,看着还挺般配的。” …… 只有谢晗脸色不好看。他们居然是恋人的关系吗,他一直以为林医生不是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 出了医院,喻恒没让人再跟着他们。 坐上车后,初晨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放松下来。她把病历本放在一边,靠在副驾驶座上。 “想吃什么。”喻恒问,语气自然,丝毫没受刚才的影响。 初晨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能这样,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引起的,竟然还这么泰然自若。他恐怕从来没想过,她吃完饭后再去上班又会遭到新一波的八卦与议论了。 “想吃你。”她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喻恒动作一顿,遂把她往自己腿上抱。 “来。” “你干嘛?!”初晨惊道。 “你不是说想吃我么。” 初晨愣了愣,却再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好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哎我开玩笑的,你放我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醋 喻恒怎么可能放她下来。她都跟他相处这么久了,居然还会提这种不把他当男人看的请求。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身上穿着白大褂,喻恒似乎仍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第一次见她穿医生工作服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本来就冷的气质越发显得清冷了,似要与冬日的低气温融为一体。手也是冷的,触碰着他颈部温热的皮肤。 他感觉他正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 “你冷不冷?”他一边问她,一边顺手把车里的暖气打开。 “不冷……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她原本是跟他生气来着,结果又变成无可奈何的请求,他总能让她服软。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下来。”虽然喻恒心里并没有这么打算。 “你问。” “你和谢晗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暴露了喻恒在她的人际关系上的小肚鸡肠,但他不在乎,自从他刚才看见他俩亲密地耳语,检查时她躲在谢晗身后不敢看他,喻恒就很想问这个问题了。 “……同事。”初晨说。 “你为什么对他比对其他同事亲密?”喻恒又问。 ?我什么时候对他更亲密了,我向来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尤其是男人,除了跟你亲密以外,我跟所有男人都保持着距离……这么说虽然有点封建,可我是很守妇道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说了我只回答一个问题就放我下来的。”初晨理直气壮。 ……她可真是单纯,而且屡教不改,难道她没发现当他们发生肢体接触时,他做的所有保证都是不可信的吗。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喻恒反悔道,丝毫不觉得惭愧。 “……”看看,这就是商人,不讲信用,不守诚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喻恒,你在吃醋。”初晨平静地陈述事实。 ……喻恒还以为自己表现得没那么明显。 “没有……好吧我承认我吃醋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哄我,你老公吃醋了。 在喻恒期待的目光中,初晨缓慢地开口,语气较为沉重且略带寒心:“我以为你既然能当上总裁,定有常人无法企及之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能力,喻恒,从这件事来看,你没有敏锐的洞察力,而且缺乏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太容易被虚假的表象蒙蔽双眼。都说商场如战场,商场上可多的是阴谋诡计……我可真是,为你担心。” 说完还满脸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喻恒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五个字。 ???我就不该对林初晨抱有所谓的幻想。她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我是要经历过多少次无语才能牢记这一点。 不是,在你男人向你表明他在吃醋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做一些温柔的举动来安抚他泛酸的心灵吗。这一大段理性的分析是怎么回事,还什么“我高估了你的能力”?呵,你是没有见过我表现出自己能力的样子…… “还有,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我只爱你一个人啊,你的吃醋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初晨又道。 这句话倒还比较中听……等等,怎么有一种打一巴掌再给颗枣的感觉。 “我不喜欢嘴上说我爱你”,喻恒耐着性子解开她的白大褂,没按习惯直接撕开,“我喜欢用做的。” 喻恒手上动作不停,凑近想吻她,却被初晨捂住了嘴唇。冰凉的手掌附在他滚烫的唇上,明显的温差让他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我……我饿了。”别乱来,她下午还要上班呢。 “是你自己说要吃我的。”喻恒拿开了她的手。 “……”我不是说了我是开玩笑的吗。 “我真饿了……”初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喻恒没再进一步吻她,只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她的脖颈。 “吃完饭别去上班了。”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很饿。”他当然不是说自己肚子饿。 “……不行,我拒绝,不上班是要扣工资的。” 喻恒不喜高调,却觉得以后有必要在林初晨面前炫富,他以前向来是不屑于这么做的,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要不然她光知道他有钱,却对他到底多有钱没一个具体的概念,还在寄希望于自己那微薄的薪水,担心请假会被扣工资之类的。她没有必要考虑这些,她完全可以无拘无束地活着。 “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喻恒问。 “大概五千。”初晨想了一下,说。 ???就这点工资,在北京喝西北风呢??? “这工资……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忍心太打击她,毕竟是她喜欢的职业。 “等我再混几年,年薪就能过十万。”初晨依然神采奕奕。 丫头,年薪过十万,也很少了……这水平,就北京最底层人民的生活吧。 “放心吧,我以前说过要还你钱,就一定会做到的。” ……你这个经济状况,真的能做到吗。喻恒表示怀疑。 ————————————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初晨才回到医院。 一吃完饭喻恒就送她到医院,可车停在楼底下将近两个小时他才放她走。 主任见她迟到这么久,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说。她和喻总非同一般的关系,领导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这不是件好事,初晨当初选择与喻氏集团毫无瓜葛的济仁医院,就是因为不想靠任何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倒好,被喻恒一搅和,她自立自强的心愿不得不泡汤了。 同时她也发现,无论是她的生活,还是她的工作,喻恒的痕迹都无孔不入地强势地渗透进来。走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都能受到他的影响,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迟早要被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插足。 不过,这种插足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 比如,医院被收购后,她每月的工资涨了五百块钱,福利待遇也比之前好了。看来资本家也是知道要体谅劳苦大众的,不是完全没有良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试探 某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喻晓澄拉初晨出去逛街时,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姐,我哥可能马上要跟你求婚。” “……我和他已经结婚一个多月了。”求婚,不存在的。 “我的意思是他想补一个求婚的仪式,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你一个惊喜。”筱澄挽着她的手臂。 你现在都告诉我了,到时候何来惊喜可言…… 初晨有点无奈地问她:“你哥告诉你的?” “没有,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表现得太明显了,”筱澄感叹,“他有一天竟然问我,女人一般都喜欢什么样的定情信物。” “你怎么回答?” “我说,如果是我,我就要鸽子蛋大小的钻戒,粉色水晶项链,或者一架少女心满满的私人飞机。” “……”但愿喻恒千万不要参考筱澄的建议。 “那你哥觉得这些,怎么样?”初晨问。 “他说我很俗气……名媛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暴发户的心。他怎么能这么评价我,太过分了!”筱澄表示愤慨。 “每个人品味不同,”初晨安慰她道,同时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他认为定情信物送什么比较好呢?” “他没说,他只把我的提议全都否定了。” “……” “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我有了心理准备,真到他求婚的那一刻就不会感到惊讶了。”初晨说。 筱澄愣住,旋即一拍脑袋:“完了完了完了我忘了,本来我只打算吐槽我哥瞧不上我的品位来着……” “姐……”筱澄望向她,眼里全是后悔。 “我会把你刚才说的话,全部忘掉的。”初晨揉了揉她的肩。 “……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 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她又不是电脑,可以把不想要的信息扔进回收站。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对于喻恒的一言一行格外敏感。好奇,止不住地好奇。他会以什么方式求婚,他准备的定情信物是什么,戒指是什么款式,以及当他求婚时,她应该做出何种反应……笑?哭?或者是喜极而泣这种更为高级复杂的情感表达? 初晨的心里装满了期待。 “你最近犯花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晚饭时,喻恒在餐桌上说。 初晨慌忙收回失神的视线。她还以为他正专注地吃东西,根本没注意到她在看他。 “你脸上有东西。”初晨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是吗,”喻恒信以为真,手往脸上摸去,“在哪。” “不,不是这,往左一点……哎过了,再往右一点。”仍然面不改色。 初晨探身越过餐桌,食指指腹轻轻在他下颌处一刮——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坐回原位道:“现在没有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走神 从喻晓澄口中知晓了喻恒将要求婚的秘密后,初晨除了上班外,其余的时间都处于心不在焉之中。 她的心不在焉还是喻恒提醒她的,她自己其实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林初晨,每次你在床上走神我就只有一个感觉……”喻恒一边挑逗着她身上的敏感点,一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我又走神了?我怎么完全没意识到。不过这不能怪我,人生第一次将要经历被求婚,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嗯啊……唔……”她听见自己像猫一样的喘息声,羞红了脸。 ?她的反应够明显了,他怎么还觉得她在走神? “我感觉你在嫌我技巧不够。”喻恒接着上一句话说。 “……没……啊嗯……”相信我,你的技巧已经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专心?”喻恒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初晨真讨厌在这个时候说话,那一点不像自己的娇媚声调总能让她羞得不敢看他。于是她只是摇头,同时用眼神示意她没有不专心。 显然喻恒不可能接收到她用眼神传递的信息,在他的眼里,她那双大眼睛满是迷离和情动,一片柔情的水眸正凝视着他,倒映出他俯在她身上,失控的模样。 “妖精。”他哑着嗓子,咬上她的白润小巧的耳垂,同时手往她身下探去。 “……嗯啊……别……唔……”他用唇堵住了她的拒绝。 那是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每次他一碰,她就会浑身颤抖地向他求饶,楚楚可怜的样子,能粉碎掉喻恒最后一道理智防线。 他在她身上会变成野兽,爱抚,啃咬,折磨。事毕抱她去浴室洗澡时,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他又会再次失控,将她圈在浴缸的一角,吻她,要她,温热的水漫过他们缠在一起的身体,他闻不够她身上的清香。上瘾,他对她上瘾,就像吸毒一样。没有一次例外。 初晨知道他要碰哪里,缩着身子想躲,可又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唔……别……”她伸手推拒着他的胸膛,在他的禁锢下努力移着身体想躲开。 “老婆,我爱你。”喻恒抵着她的唇说。 突兀的情话让初晨忘了抗拒,而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更加突兀的猜想——喻恒以后该不会在床上向她求婚吧…… “……嗯……”他终于探进她最不愿意让他触碰的地方,初晨在他身下止不住地颤栗着。 “你又走神了。” “我……”没得辩解,她确实走神了。 “所以你还是嫌我技术不够好。”喻恒的动作越发重了起来。 我对天发誓,我哪敢有这层意思,凭事实说话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可初晨没力气说话了,她无力地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汗湿的发丝贴在她绯红的脸上。 ———————————— 初晨偶尔能发现喻恒将要求婚的迹象。有时候她半夜醒来,身旁是空的,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出卧室找他,看见书房的门缝里透出灯光。 走到书房门口,她刚想推门进去,却又停住。 如果他是在准备求婚的“惊喜”,那她就这么闯进去是不是不大好……毕竟他不知道筱澄早已将他出卖的事情。 那就只有装作没来过的样子,继续回房睡觉了,她将自己的好奇心强制性按下。 转身的前一秒,门却被喻恒打开。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她,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啧,这就尴尬了,看来她想装不知道也不行了,被按下的好奇心重新蠢蠢欲动。 “你在……”初晨踮起脚,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上方,想看清楚书房里面有什么。喻恒顺手把灯给关了,书房里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工作,”他说,同时扳过她的身子,搂住她往卧室走,“快去睡觉,明天你还要上班。” “……”反常。他说他在工作就明显是撒谎,他最讨厌因为工作打扰自己的睡眠了,怎么可能半夜起来在书房加班。欲盖弥彰。 可初晨没说什么,乖乖上床睡觉。 过了几天,依旧是深夜,初晨醒来后依旧发现身旁没人,这次有经验了,她直接走到书房门口,等着他出来。 大概四十分钟后,喻恒打开门,见初晨歪着头,从门框后只探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大眼睛打量着他……不,也许更准确的是,打量他只是幌子,她想探究的是他在书房做了什么。 喻恒觉得有必要把这份“定情信物”快点完成,要不然迟早露馅。 “喻恒,你有秘密。”初晨说,保持着身体藏在门后的姿势。 ……就算我有秘密,也是与你有关的秘密,这女人真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她自顾自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尊重你的秘密,给你空间,不会让你觉得窒息的。” “……” 喻恒揉了揉她的头发,拽着她的手臂把她从门后拖出来,关上了书房的门。 “不过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点?”初晨满眼期待地仰头看他。她要好奇死了。 “不能。”喻恒果断拒绝。 回到床上,初晨仍不死心,主动环上他的腰,再次请求:“就一点点,好不好,我又不贪心。” “不行。”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该装蠢的时候就装蠢。 初晨的逆反心理来了。他不希望她知道,她就偏想知道。反正是为她准备的,提前让她了解一下又怎么样。 见喻恒合上眼不准备再理她,初晨索性吻上他的唇。温柔的浅吻顿时让喻恒睡意全无,而且她还有爬上他身体的趋势…… “……”他忍无可忍,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林初晨,你明天不想起来了?!” 这句威胁很有效,初晨缩了手,规规矩矩躺好。 喻恒看着她一秒变乖顺的样子,有点无奈。他帮她盖好被子,搂住她柔软的身体。 “睡吧。”他在她耳边说。 “以后半夜醒了,就算我不在身边,你也要继续睡,听见没。”喻恒最后叮嘱道。 “我不要。”她说。他就知道她会拒绝。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遗忘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初晨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渐渐把喻恒将要求婚的事抛在了脑后。白天太累,晚上很少醒,她也不知道喻恒是不是还在书房“加班”——也许他真的只是加班而已,在书房能准备什么?上亿的合同,喻氏的财务报表,还是项目策划书……他不可能把这些送给她。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筱澄该不会在逗我玩吧?在一台手术接一台手术的间隙,她这么想。 算了,她想,他是否要为她补一个求婚的仪式,她并不大在意。领证前一天晚上,她对他说要玫瑰花,戒指,和定情信物,只不过是觉得没有仪式感的求婚很不真实,快得跟假的一样。他那么忙,准不准备这些都无所谓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失落。这失落的感觉提醒她到底是个很俗的女人,仍是喜欢每个女人都会为之倾心的东西。她虽不喜欢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可还是喜欢戒指,不喜欢昂贵的定情信物,可喜欢定情信物代表的心意。 要理解他。初晨对自己说。他都忙成那样了,自己不能一点不懂事,要求他把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花太多在她身上。 傍晚下班,来接她的不是喻恒,是司机。 “林小姐,喻总说他今天很忙,晚上不能陪你吃晚饭了。”司机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知道了,谢谢。”初晨礼貌地说。 可,她好想他噢,早上分开后,这一天就没再见过面了,连一个电话也没打。 初晨掏出手机,想给喻恒打电话,问他几点才能回来。 “林小姐,喻总现在可能在开会。”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动作,说。 手机还没解锁,初晨由着屏幕重新暗下去。 “这样啊……”失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司机见她收了手机,转头望向窗外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喻总的叮嘱,最终什么也没说。 窗外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打湿了深冬干冷沉闷的空气。 初晨想起来她没有带伞,她总是在没带伞的时候遭遇雨天,不过现在她坐在车里,也不需要伞了。 发了很久的呆,车才停在家门口。 “林小姐,到了。” 雨不大,她裹紧了大衣,不慌不忙地下车,走到家门口。 虽是傍晚,天却已经黑了。小洋房也是暗的,家里没亮一盏灯。 “您带伞了没,这雨看样子估计马上要下大了。”初晨转身,提高音量问还没上车的司机。 “带了带了,谢谢谢谢,您快进屋去吧,外面冷。”司机还立在那里,满脸堆笑,受宠若惊。 初晨知道她不进屋他就不会把车开走,于是按了密码,开门。 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 可扑面而来的不单单只是黑暗,还有和这黑暗一样浓重的……芳香。 初晨不禁嗅了嗅。 是什么,这么香?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求婚” 芳香并不淡,很浓郁,像绵延不绝的蚕丝裹住了她的身体。 ?难不成罗姨走之前喷了香水。初晨疑惑地想。 她摸索着按下玄关处的开关,开了灯。 橙黄色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客厅——被无数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点缀的客厅。 初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到处都是一簇簇的玫瑰。餐桌上,茶几上,摆着装有玫瑰花的精致花瓶,花瓶周围散落着红色花瓣。栏杆上也绑满了玫瑰,像被勾勒出的一座座玫瑰花桥。花朵在楼梯,走廊的边沿画出了通往各处的小径。连墙壁上也有花,被剪去了枝叶,簇拥成小小的花团。 在她的脚旁,就是玫瑰围成的小径,一直通向楼梯,通往走廊深处。 初晨捂住嘴,眼眶快湿了。 太讨厌了,他都不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完蛋,她今晚的情绪肯定要绷不住了。 她沿着花径,朝楼上走去。一直走到尽头,她看见喻恒,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她跑向他,在他的面前站定。 喻恒把藏在背后的花束拿出来,放进她手里。不是那种大得夸张的捧花,只有九朵玫瑰而已,用玻璃纸包着,红色的缎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将它们束在一起。 “我觉得你会更喜欢这种。”他说,凝视着她和花朵一样娇艳的脸颊。 初晨看着手里的花束,说不话来,只是点头。 她真的好喜欢。 眼睛突然被蒙住,喻恒拿出准备好的黑布,挡住她的视线,松松地在她脑后系了个结。 没有了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这只是惊喜的一部分。” 他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什么也看不见,初晨犹犹豫豫地跟着他的步伐。 “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他放开了她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 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初晨这才放松下来,脚步逐渐变得平稳大胆。 “我们,要去哪里。”她觉察到他打开了一扇门,他们进到某个房间内。 “马上你就知道了。” 他终于揽着她在一处站定。 初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面对着的是哪个方向,当然更不可能知道等一下出现在她眼前的会是什么。 “我要解开了。”喻恒伸手去解蒙住她眼睛的黑色布条。 “准备好了吗。”解开了他也不急于立即拿下来,仍遮着她的视线。 初晨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抬手去扯那布条。 手快碰到的时候,布条却一把被喻恒拿开。视线重回光明。 于是挂在墙上的那一幅画,就直直地落入她的眼里。 画上的人是她,侧身站着,一手插进风衣口袋,一手抬起,正微踮着脚试图触碰树枝上新发的嫩叶。蔚蓝的天,洁白的云,青绿的树,和无色的空气。她挺直了脊梁站着,柔软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耳朵,微仰着头,侧脸轮廓鲜明。眼睛里有情绪,希望,幸福,和开心。整幅画的色彩清新明丽,就像阳光,照亮了这个阴雨天。 画的右下角,是喻恒的签名,字迹的潇洒大气,比起喻晓澄有过之而无不及。 画里的女子,是她吗。是她,又不是她,她从不知道在他的眼里,自己是这样美丽。 这幅画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五年前时雨若就曾告诉她,喻恒早已不再碰任何和画画有关的一切,就连路上看见画廊,艺术馆,他都会绕道走。 可他现在却又重拾画笔,只为了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定情信物。 她注意到签名下的日期,是昨天。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太理解不过,这对他而言该有多难,多痛苦。结了痂的伤痕被重新撕开,是血淋淋的痛楚。他为了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喻恒……”她哽咽着,转身想抱住他,却见他单膝跪地,冰凉的环状物套进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是戒指。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温柔的话语: “直到今天早上我都在想我应该说些什么,明明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匆匆忙忙地和你领证,不会说甜言蜜语,平时也不能抽出很多时间陪你。不过也幸好是你,才能够忍受像我这样的人。 如果这是求婚,说一句‘嫁给我’就足够,可偏偏我们早就领了证,所以……” 他语无伦次起来。 “……那,其实我遇见你,和你在一起,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好像确实变了很多。 以前,每一天都像是煎熬。从早上睁眼开始,就数着秒数过日子,为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么漫长,为什么生命流逝得如此缓慢,甚至……为什么我还在这样不死不活地生活。那时候可真是度日如年。可现在时间却跟按了快进键一样,日子过得飞快。早上醒来见你躺在身边,我会恍然觉得,我们还没有结婚,你还是那个刚和我订婚的小丫头…… 对这个原本我厌烦得恨不得明天就是生命尽头的人生,因为你在身边,第一次感到舍不得。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就算只能多出一秒钟和你相处,让我换什么也愿意。 我从来不轻易承诺什么。人间世事,瞬息万变,明天永远和预想的是两个样子。再郑重的承诺,在命运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可是,我不管什么人生无常之类的……” 他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 “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这是林初晨的一生中,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她在他的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对于他的“求婚”,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事先预想过。可当看见他为她精心布置的一切,听见他真心实意的告白,她先前设计好的情绪反应,完全被抛之脑后…… 原来哭和笑真的能同时存在,偶像剧,也不全都是骗人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秘密 “我哥送的?他眼光还挺好。”筱澄咬着奶茶吸管,端详着初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真漂亮。筱澄见过喻恒手上的那枚,是和初晨姐戴的稍微有点不同的男款。没有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却依旧显得典雅高贵。简简单单的款式,不复杂,不花里胡哨,是低调的华丽。 “对啊,我也觉得,真好看,可惜医院不允许戴首饰,要不然我就天天戴着了。”初晨说。 “是订制的吧?”筱澄问。 “嗯。你看,戒指的内壁还刻着他的名字。”初晨把戒指取下来,给筱澄看。 是飘逸的行书,小小的两个字刻在银白色的戒指内壁。 “字刻的挺好看。”筱澄对书法敏感,“那我哥的戒指上刻的是姐的名字?” “对啊。”初晨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有多幸福。 “看来他那天补的求婚仪式很成功了。”筱澄猜想。 初晨只是笑,没有回答。 那是自然,而且从喻恒的角度看,“求婚”过后他们做的事也很成功…… 初晨回想起那晚,他的表白结束后,他们就彼此相拥深吻。 那天他的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缠绵。她的力气敌不过他,不住地往后退,然后被他摁在墙上,十指相扣,他霸道地汲取着她唇齿间的香甜。 “……唔……”她被他吻得丧失了理智。 他的吻不满足地往下移,在她光滑的脖颈处流连。 “我跟你买了一套衣服……”喻恒沙哑着嗓子。 “……嗯啊……”初晨被他压着,手臂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身体止不住发软,“……什么……衣服……” 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跟我讲话? “我带你去换。”喻恒的动作渐渐放缓,带着极大的不情愿,停止之前还咬了她耳朵一口。 初晨狠狠一颤,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喻恒一把扛在了肩上。 天旋地转。她的眼前是映有花纹的地毯和逐渐远去的书房。 “……”??不是你扛我做什么??我有腿,可以自己走的。你这么扛着我,全身的血液集中在脑部,对身体伤害极大。 喻恒大步流星,初晨还没来得及叫他把自己放下,就已经梦似的被扛进了衣帽间。 他把她放下,初晨扶着他站稳,定了定神。 “什么衣服?”她问。 喻恒从衣橱里拿出一个包装高档的盒子递给她。 初晨疑惑地接过,打开。 该怎样形容那件衣服?初晨的脑海里刹那间就滚过几个形容词:黑色,蕾丝,半透明,若隐若现,衣不蔽体,意乱情迷,道德沦丧…… 也只有这种衣服,才能让他停下来叫她去换了。 ??男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恶趣味?? “……我,我不换。”她把盖子合上,将盒子重新塞回他手里。 喻恒看着面前这个羞得面红耳赤的小女人。 “那我帮你换。”他把盒子搁在一边,伸手解她的衣服扣子。 初晨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目光躲闪。 “……我自己换,你先出去。”她才不会换,等他出去她就把他锁在外面,不让他进来。 她这么听话,怎么可能?喻恒不动。 “你不出去我就不换。”毫无底气的威胁…… 喻恒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初晨以为他要出去了,松了口气,却不料他走到门口,直接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 于是从衣帽间里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你明明答应出去的……你,你干嘛,喻恒!……唔……” “帮你换衣服,乖。” “唔……我不要……” “……” “你干嘛……你手别乱摸……” “……” “你根本不爱我,你刚才的表白全是假的……嗯……” “我以为这么做,才能让你更深刻地感觉到我有多爱你。” “借口……无赖!!嗯啊……” “……” “听话,就快换好了。” “……禽兽!!!” 衣帽间里一室旖旎。喻恒拥着她,一手在她身上挑逗着,一手伸到她背后帮她拉上拉链。 初晨再没力气反抗,只能由着他为她换好那件“道德沦丧”的内衣。 “老婆,你好美。” “……” 衣帽间里的对话又换了画风: “别,别在这里……唔……去卧室好不好……” “在哪里都一样。” 衣服被撕开的声音。 “……喻恒,你刚把你辛辛苦苦为我换的衣服给撕了……” “再买新的。” “……” 那晚,他们是在衣帽间度过的。他简直是疯了,她居然也跟着他发疯。早上醒来,她感觉自己就像遭遇了车祸一样,身上粉身碎骨般酸痛。 那天,他打电话到医院,帮她请了假。初晨听见他手机里传来主任理解的笑声,不寒而栗。 “姐,你脸好红。”筱澄的声音把她从羞耻的回忆中拉回来。 初晨忙用冰凉的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哥的。”筱澄咬着吸管笑。 “什么秘密……” “他在筹划婚礼。” 初晨被奶茶呛到。 “你怎么知道的。”好不容易缓过来。 “无意间听到他给天熠哥打电话,他让天熠哥准备好当他的伴郎。” “……”都到伴郎这一步了吗。 “你天熠哥是谁?”初晨问。 “我哥没跟你说过吗,他是我哥唯一的朋友,现在在美国,估计婚礼上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过他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面对他你可能要稍微谨慎一点。”筱澄补充道,神秘兮兮的样子。 “为什么。”初晨不解。 “他很容易知道你在想什么。”筱澄说。 初晨笑了。 “怎么可能,他是侦探不成,还是通灵大师?骗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女孩倒还行。” “我没有夸张噢,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哥,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筱澄摇着杯子。 “比起他的这个朋友,我更关心的是,喻恒想怎么筹划婚礼。”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伴郎 该如何策划婚礼,喻恒还没有想好。他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让蓝天熠当伴郎。 “?你上次跟我联系还是问我压力过大该如何化解,也不知道我说的放松疗法你有没有身体力行。结果这也没过多长时间,我就突然要变成你的伴郎了……”天熠难以置信。 “你回国了我再解释……”喻恒说,正好瞥见初晨推门进来,又说,“我先挂了,有空再聊。” “和筱澄玩得开心吗。”喻恒放下电话问她。 “还好。”玩得开心已经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她能从筱澄嘴里知道喻恒的“秘密”。 “累。”初晨把包挂好就直愣愣倒在床上。 喻恒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躺一会,我先去洗澡。” “嗯,去吧。”初晨摸摸他的脸。 喻恒进了浴室,初晨微阖着眼,听见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几声。 有短信,或者,是与婚礼有关的短信? 好吧,我就看一眼,如果不是我就立刻把手机放下,我没有想要偷窥他的隐私之类…… 初晨拿起喻恒的手机,屏幕还没暗下去,于是她便看见了那条——准确来说是微信——而且微信的内容还与她有关: ——新娘还是林初晨? ???这个问题莫名让初晨觉得很不爽,什么叫“还是”?自始至终都是她,从来没有变过好吧。 发来信息的人备注为“天熠”。 ?喻筱澄口中的天熠哥?那个能一眼看透别人灵魂的“算命先生”?喻恒唯一的朋友? 初晨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些评价。 马上又来了第二条: ——是她吧,我太了解你的个性…… 没有打开聊天对话框,只能显示到这里。初晨好奇得不行,再加上又是关于她自己的话题,越发想弄清楚后面的话。 喻恒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她想,于是她输入自己的生日,把他的手机解了锁,打开微信界面。 发过来的那段完整的话是这样的: ——是她吧,我太了解你的个性,只要认定一条路就会走到底。你对她童年经历的介绍,让我感到好奇。她的童年算是有过严重的创伤性体验,被遗弃,寄人篱下,以及被虐待。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很想知道她现在是一个怎样的人。是否有健全的社会功能,人际交往方面是否存在障碍? 初晨彻底被惹怒。 这是几个意思。小时候过得不好就代表现在也要被怀疑正不正常吗? 带着恼怒,她输入对蓝天熠的答复: ——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多才多艺,自立自强,谦逊有礼。林初晨是这样的人。 她把所有只要能想得起来的褒义词全打了出来,虽然她显然不是很符合上面的任何一条,不过……她才不管这些。 她当然知道这是喻恒的手机,是喻恒的微信号。所以初晨认为,这不是她在夸她自己,而是喻恒在夸他的妻子。起码在蓝天熠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 等了一会,对方并未答复。 初晨想,他肯定已经对刚才多此一举的提问感到后悔。毕竟“喻恒”可是毫不吝啬地赞扬她是个多么优秀的女人…… 是否有健全的社会功能?呵,我不仅有健全的社会功能,而且还有相当杰出的,常人难以拥有的性格品质……比如……算了一时想不起来……人际交往方面是否存在障碍??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如果我人际交往方面存在障碍,怎么可能结婚?而且结婚的对象还是双商奇高,相貌英俊,富可敌国(就先昧着良心夸喻恒一下吧……)的喻氏总裁?!物以类聚,我能站在如此卓尔不群(再昧着良心夸喻恒一下……)的男人身边,本身就说明我同样也很……对……没错,卓尔不群(为什么会莫名地底气不足?)。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蓝天熠的回复来了。初晨喜滋滋地查看新消息,心想他肯定是为刚刚唐突的问题道歉。可没想到却远不是她想的那样。 回复如下: ——林小姐,我建议你把查看喻恒手机的习惯改改。夫妻之间,最好能给彼此留点空间。这不仅是尊重,更代表信任。另外,对于你夸自己的一番话,在未见到你本人,以及未与你深入交往之前,恕我不敢苟同。在我的认知里,真正优秀的人,通常都是非常谦逊的。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 初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这段话里包含了这几个事实: 第一,她在用喻恒的微信号与那什么“天熠”交谈,可对方仅凭几个褒义词就看出她不是喻恒,她是林初晨。 第二,对方不相信她对自己的赞美之词,换句话说就是,她到底优不优秀还有待商榷,而且从他的语气上看,他认为她极有可能只是个平庸之辈…… 第三,她是把喻恒管得没有一点个人空间的,凶巴巴的黄脸婆。 总结以上三点,简而言之就是——她被骂了,而且是在对方没有说一句脏话的情况下。 这种感觉还真是……非常之不爽。 不过,喻晓澄对他的“无所不知”的评价有误。她从来没想过侵犯喻恒的隐私,她也懂得在婚姻里给对方留有喘气的自由空间是多么重要,这次只是,只是她太好奇了,毕竟是婚礼啊……求婚仪式是两个人的事,可婚礼是很多人的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把她和喻恒的爱情,展现在很多人面前。 这么看来,果然“算命先生”只能骗骗小孩子。林初晨又不是小孩子,林初晨可是个成熟的女人…… 大结局(1):准备 在喻恒通知蓝天熠他将要当伴郎的一个星期后,喻恒在办公室里见到了他。 本来应该远在大洋彼岸的男人,此时正懒懒地靠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仰头看玻璃盒子外的天空。 脸色有点苍白,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又瘦了很多,黑色的棉袄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尺寸看起来极为不合身。蓝天熠变了不少,喻恒有点担心。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喻恒走进来,问他。 “我一个人能找到来你办公室的路,再说你每天忙得要死。”天熠依旧坐在沙发上。 “婚礼八字还没一撇,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一下,你要当伴郎,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急匆匆回国。”喻恒给他倒了杯水,在他身旁坐下。 天熠把水一饮而尽。 “我知道……我只是碰巧也想给自己放个假罢了。”他看起来很疲倦。 “还好吗。”喻恒问。 “还好,还不是那样。”天熠笑了笑。 喻恒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想把婚礼日期定在开春以后,现在太冷了。”喻恒说。 “对啊,现在太冷了。”天熠重复道。 ———————————— 可就算再冷的天气也无法磨灭初晨的热情。准确来讲,她充满热情的对象不是婚礼,而是婚纱。 路过婚纱店,忍不住透过玻璃橱窗看模特身上各式各样的雪白纱裙,好漂亮噢,她在店门口踌躇着。 想和喻恒一起来选,她一个人喜欢的婚纱也没多大意思。 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她不管喻恒是怎么想的,是又想给她一个惊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不把筹备婚礼的事告诉她……反正,她今晚就要跟他讲,她已经知道他想准备婚礼了,而且,关于婚礼的事,她想提出自己的意见。 回到家里,喻恒在书房。 初晨把门打开一条缝,确定喻恒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工作后,轻轻合上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其实喻恒已经发现她进来了,但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初晨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显然是不希望他发现她的…… 敲着键盘,继续工作。 一双冰凉彻骨的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嘶,冷……”这温差不禁让他缩了缩脖子。 恶作剧得逞,初晨笑着倚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天呐,你刚才好可爱。” “……”??她几岁了,居然还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喻恒无语,却又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包裹住她掌心里的凉意。 “喻恒。”她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肩膀上。 “嗯。” “你是不是在筹划婚礼?” “……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筱澄说你连伴郎都找好了。”她说。 喻晓澄这个……算了,林初晨迟早要知道这件事,早一点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只找了伴郎。”喻恒如实说,“关于婚礼,你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选几套自己喜欢的婚纱。” “那其他事呢?” “我来办。” 这三个字是“我叫人去办”的省略版……喻恒觉得,没有必要说出完整版,省略的更容易让她心疼。 “可是你那么忙……”初晨说。 哎效果真是立竿见影。他想。 “你该不会是想让你的下属去办吧?”初晨话锋一转。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何必要说出来? “反正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好吧,我只考虑婚纱的事。” 当晚,某人又在床上对她动手动脚时,初晨一脸凛然地把他推开。 “喻恒,要是我怀孕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所以在婚礼之前你都要克制一点。”她义正言辞。 不,怎么能这样…… 喻恒想搂住她,却又被一把推开,这次初晨直接下床,从衣柜里抱了一床新被子出来。 “我建议我们分房睡,在婚礼之前。”说完后,她没再理他,抱着被子径自走出了卧室。 喻恒愣住。 ???他是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天晚上。 喻恒对初晨保证:“你回来睡吧,我不会碰你的,真的。” 初晨并不相信。 “你还不信任我吗,我自制力一向很强。”喻恒又说。 初晨看了看他,有点动摇。 “你不在,我不习惯,睡不着。”喻恒卖惨。 初晨沉默了几秒,道:“你保证?” “我保证。” 于是,初晨重新回到卧室。躺进被窝没多久,她就后悔了。 “你!唔……你骗我……” “……” “嗯……啊……我再不信你了!!” 林初晨永远拿他真诚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没辙,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大结局(2):婚礼 冬天过后,这天,正是阳春三月,风和日暖。开年来震惊金融界的第一大新闻莫过于,赫赫有名的喻氏集团总裁喻恒,将在下周大婚。 “喻恒是谁?大学刚毕业就全权接管喻氏,以凌厉果断的收购手段与彬彬有礼的待人方式著称的他,带领喻氏在商业领域开疆拓土,创下不少前无古人的成绩。 他是最儒雅的商业奇才,最谦虚的领导人物。成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多少名媛淑女,当红女星曾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他却洁身自好,传出的绯闻屈指可数。 优秀的男人很难得,优秀又痴情的男人更难得,如今,这个比大熊猫还要珍稀的男人要结婚了,这真是一件万众瞩目的事! 新娘是谁?新娘是从加拿大留学归来的医学博士林初晨,她生性低调,不喜欢在公众面前曝光……” …… “好不公平,介绍你的时候那么多赞美之词,介绍我就轻飘飘一笔带过,新闻稿写得这么偏心真的好吗。”初晨关掉电视,忿忿不平。 “我以为你是不希望被人过度关注的。”喻恒说,所以他才叫人在新闻里尽量略过对她的介绍。 “啊确实很矛盾,我既希望不引人注意,又希望听到别人长篇大论的夸奖。”初晨把头枕在他的肩头。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喻恒说,“对了,有份请帖要给你。” 他把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拿过来。 “可我不是说了不请林家的人吗,还有什么请帖要我送的?”初晨不解。 “是给你同事的。”喻恒说。 初晨接过他递过来的请帖,翻开,上面的名字是谢晗。 ??他明明已经叫人给济仁医院的所有医生都发了请帖,现在却唯独留了谢晗的让她去送……这炫耀的意思还能再赤裸裸一点吗。 “伴娘你找好了吗。”他问。 “找好了,她明天来中国。”初晨请alexia当她的伴娘。 “那你记得跟喻晓澄说一声,她每天跟我打一个电话说要当伴娘,吵得我头疼。”喻恒不禁皱眉。 “……”筱澄真是有一个实力嫌弃她的堂哥,初晨表示同情。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她问。 “嗯。” “就等下周六了?” “就等下周六了。” ———————————— 第一次成为婚礼的女主角,初晨很有点紧张。可喻恒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比较无聊的仪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只要捧着花沿着红毯走向我就行了。”他说。 “然后呢。” “然后有我在身边你还怕什么。” 也对,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个……可能有一个环节需要稍微注意一点。”喻恒补充道。 “什么环节。” “新郎新娘接吻的环节。”他说。 ???这有什么好注意的,接个吻就行了嘛,他们又不是没接过吻。 “我怕我控制不住,你要记得提醒我一下……”她穿着那件高级定制的婚纱到底有多美,他是知道的,美到……他只要看她一眼,就有种想把婚纱从她身上扯下来的冲动…… “到时候有很多人看着我们,不至于吧……”初晨说。 “你还不了解我?”喻恒挑眉。 “你放心我一定提醒你。”她迅速地做出保证。 那么,她在婚礼上只需要做两件事。走向喻恒,以及,提醒喻恒别吻她吻得丧失理智。 已经能很好地驾驭高跟鞋,拖地的婚纱也有花童牵着,走向他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提醒喻恒……她颇有点不以为然。参加婚礼的人可多了,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失控。 喻恒说,婚礼是给外人看的,求婚仪式才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为了把“林初晨已经名花有主”的信息,传递给每个试图对她意图不轨的男人,例如谢晗之流,他都懒得举行这种浮于表面的仪式。 虽然一切都以安排妥当,可婚礼前一天晚上,两人却双双失眠。 “我……有点兴奋。”黑暗中,初晨说。 “我也是。” “睡不着……” “我也是。” 到了后半夜,初晨觉得还是得睡觉,要不然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还当什么“最美的新娘”? “睡不着也闭目养神。”她抱住他,闭着眼睛说。 ———————————— 婚礼当天,宾客的祝福,主持人的声音,证婚人的演讲……喻恒通通都没怎么注意。他只深刻记得,当白色雕花大门被打开时,林初晨穿着圣洁的婚纱,捧着鲜花,朝他走来的样子。 一步一步,她走了过来,走近他,走进他的心里。洁白的头纱遮挡住她的面容,他看不清晰,却也能猜到,那头纱下面的明眸皓齿,浅笑深情。 到了接吻的环节,他把她的头纱掀开,凝望着她娇俏的面容。 “要吻了……”她轻声说。 喻恒堵住了她的唇。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自始至终。 当喻恒试图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时,初晨才明白,原来他之前的叮嘱并非画蛇添足。放在他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掐了他一下,喻恒睁眼,看见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初晨拼命忍住笑……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失控,这可有多少人看着他们呢。 他又被她嘲笑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 宴席上,坐在上座的喻宇平对一旁站着的张妈道:“你还记得那丫头五年前找我退婚时,她走之后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当然记得了。我那时问您,既然林小姐执意要退婚,何不遂了她的意把婚退掉算了。可您当时说,不用,那只不过是他们小两口之间闹矛盾罢了。您真是料事如神。”张妈说。 喻宇平笑而不语,看着不远处那对天造地设的新婚夫妻。 全文完。 番外一:婚后生活之出差 婚礼结束后,林初晨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回到正轨是指,她的一天里有将近十二个小时献身给我国医学外科事业。同时作为一个身体力行的梦想实践者,她几乎每分每秒都有着作为外科医生的觉悟……比如她经常提醒喻恒关于熬夜对身体机制会产生哪些难以挽回的伤害,以及就三十岁之后的男人应当如何保养提出一些实质性建议等。 于是久而久之,喻恒的办公桌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保温杯,体温计,维生素泡腾片这些之前从来没有的东西。另外,林初晨还热衷于在网上购买一些……黑色的粉末,被喻恒戏称为“黑色可卡因”,据她说这是由黑米,薏仁,芝麻等研磨而成的极具营养的……冲剂?每天冲一杯喝,能有效缓解皱纹和白发的产生…… 行吧,喻恒搞不懂营养冲剂的成分和功能,他也没兴趣搞清楚。他只知道这难以言喻的味道和口感,简直和喻天宸的牛奶不相上下。而且,他老了吗?他哪里有皱纹和白发了? “只是未雨绸缪。就像生病一样,你知道,现在有很多病症等到发现时再治疗往往已经迟了,所以要提前预防。衰老是不可避免的生理规律,要正视也要采取相应措施。”晚餐时,初晨边说边看手机上的时间。 “你等会儿还要出去?”喻恒看她吃的匆匆忙忙。 “要去医院。”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他停了筷子。 “是紧急通知,刚有个出了车祸的病人要抢救。”初晨起身拿包,准备走。 “我送你。”喻恒跟着她一起。 坐上车后,喻恒说:“感觉你比我忙多了。” 初晨听见这句话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他,道:“对了喻恒,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喻恒目不斜视地掌着方向盘。 “我后天要去上海出差。” “……去多久?”晴天霹雳。 “大概两个星期。”初晨说。 “……嗯。”两个星期,这么久?医生为什么会有出差这种东西? 两人沉默着。到了医院,初晨下车前叮嘱喻恒道:“我可能很晚才能回去,你不用等我,我到时候叫司机来接就行。” 车厢很暗,喻恒的侧脸埋在昏暗的空气里,初晨依稀只见他脸部凌厉的线条轮廓。她猜也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正打算开门的手缩了回来,初晨单手环上他的脖子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喻恒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走了。”初晨打算离开,腰却被他搂住。 “早点回来。”他亲吻着她的长发。 初晨忙完从医院出来已是凌晨一点。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车旁,为她拉开车门。 喻恒难得听话,真的没来。初晨坐进空无一人的车厢,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矛盾。说不用他等的是她,现在他没来,失落的却也是她。其实心里哪有嘴上说的那么潇洒,总还是有点期待的。 汽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飞驰,初晨疲惫地靠在后座上,身体倦怠却神志清醒。后天的出差将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比较长久的分离,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开与思念,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家里一片漆黑。卧室的角落亮着一盏落地灯,看来喻恒已经睡了。初晨轻手轻脚地关灯,上床。刚躺下,又微欠起身,手臂小心翼翼地越过喻恒,帮他掖另一侧被角。缩回手,却见刚才还睡着的人此时正睁着眼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 “……我吵醒你了?”初晨还以为她的动作足够轻。 “没有。你不在,我睡不着。”半分埋怨半分委屈。 这话有点孩子气,初晨忍不住笑了。 “乖,现在我回来了,睡了啊。”她说。 “……” “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异地恋。感觉我除了早晨和深夜,一天下来都看不到你。”喻恒把初晨揽进怀里。 “是吗?” “是,”语气加重,抱着她的力道也同时加重,“而且后天,我们就要变成真正的‘异地恋’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 “小别胜新婚。”喻恒接着她的话说。 “嗯,我还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你想体验?”喻恒皱眉。 当然……不想了,每天忙得见一面都难,谁还想分开啊。 “事情一忙完,我就第一时间赶回来,好不好?”初晨说。 喻恒没再说话,初晨伸手,慢慢回抱住他。这一夜,有点漫长。 很快就到了初晨启程去上海的这一天,这一天的喻总,没有笑容。 去机场的路上,阿诚从后视镜里偷偷窥视这一对在外人眼里冷若冰霜的夫妻。 有人猜测他们没那么恩爱,因为喻太太一直在工作。富家太太有几个在外面辛苦赚钱的?喻总没钱吗,喻总怎么可能没钱,估计他是不想在喻太太身上花钱罢了。 这是外人的揣测。阿诚觉得,事实完全相反。林小姐能在外面工作,完全是因为喻总太爱她的缘故。不愿意强迫她一点点,什么事都会顺着她的意愿。他要养她,太容易不过,难的是,他尽力克制自己,不希望他的钱成为她的禁锢。 “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安检口,喻恒拖着林初晨的行李箱不肯放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来机场接你。” 初晨想了想,说:“暂定下下周,星期五,晚上七点。” “什么叫暂定?我不要暂定。” “……这不是我暂定的,这是医院暂定的。” 初晨想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喻恒却仍不松手,不松手不说,还往后缩。初晨跟抢东西似的,推推拉拉抢了两次,行李箱才终于到手。 这举动让初晨只想笑,不得不说喻恒有时候可真是…… “你笑什么?”喻恒问。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知道吗喻恒,”初晨忍着笑说,“你总说我像小孩子,其实有时候,你挺幼稚的。” ???幼稚??这是……在形容我吗??搞笑,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 可初晨早已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窜进了安检口,只留给他一个摇曳纤细的背影。 ———————————— 林初晨出差之后,喻恒是这么计算日期的: 林初晨走后的第一天,居然只打了一个电话…… 林初晨走后的第二天,居然还是只打了一个电话…… 林初晨走后的第三天,居然依然只有一个电话…… 林初晨走后的第四天…… 算了。喻恒一把扣下桌上的日历,这日子没法过了。想想看私人飞机好久没用了,不如等会儿飞去上海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在出差的第四天晚上,初晨在酒店房间里看见了……喻恒。他正靠在书桌旁饶有兴致地翻看她的工作笔记。 “你怎么……”他出现得太突然,初晨一下子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机器很久不用,就会生锈。你不要想多了,我是怕我的飞机生锈。”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喻恒自己都想笑自己,“好吧,其实真正的原因是——” 他朝她走过来,低下头看着她。 “你给我的‘黑色可卡因’喝完了,我不想每天活在衰老与长白头发的恐惧中,所以……” 初晨笑得靠在他的肩头。 “我只是,很想你。”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也是。” 番外二:婚后生活之老板娘 “姐好像从来都不陪我哥出去应酬。”? 筱澄随口说出这句话时,初晨翻看病历表的手停了下来。本来无心的话,她却因此感到愧疚。? “我确实是……没有陪他出去应酬过。”? 眼睛虽然还盯着病历本,思绪却已经飞远。喻恒很少按时下班,几乎每天都是晚归。有时候回来身上会有淡淡的酒味,从来不见他大醉过,但那满身疲惫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昨晚也是这样。他进屋后,停在玄关那里不进来,初晨过去看,发现他微合着眼背靠墙壁倚着,手里的商务包都没放下来。? 这是该有多累。初晨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包,喻恒这才缓缓睁眼,看见她后无神的眼眸终于浮上一层温柔。? “抱一个。”他仍靠着墙,面对着她张开手臂。初晨乖乖埋进他的怀抱里,单手环在他的腰侧。喻恒却一个转身,抱着她将她抵在墙壁上。他埋首在她的颈窝,她身上令人着迷的清香裹着他疲乏的身体。? “你要早点休息。”她说。? “我不累,我们还可以干点别的。”? “喻恒……”? “别说话。”? 于是两人就这么无声地拥抱着。? 他是真的累了,抱着她的手臂也没什么力气。刚开始他还吻着她的纤细的脖颈,然后吻逐渐停了,最后初晨的耳边只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偏过头,发现他靠在她的肩头,竟然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她从来没有陪他出去应酬过,用喻恒的话说就是,她一点也没有作为喻氏集团老板娘的觉悟。在林初晨眼里,她和喻恒与普通的夫妻没什么不同。她有她自己的事业,他也有他的。她从未觉得嫁给他是一件多么尊贵的事,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喻恒的总裁身份在她的眼里也被逐渐淡化掉了。他们顶多就算……那种比较有钱的夫妇吧,初晨想。? 她有认真想过要不要融入他的商业圈子,只是……? “其实我总感觉我是属于那种很难相处的人,不管在哪个群体中,我总能很轻易地格格不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长了张天生的苦瓜脸,别人一看就觉得难以接近,也许是因为我太冷漠了,没有办法体会到别人的情绪。? 我几乎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社交圈子小的可怜。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只是觉得……在社交,应酬,人际关系这方面,我可能不太擅长,我也不喜欢。? 我有想过要不要陪喻恒一起出去应酬,真的,我是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眉头轻蹙。她把病历本放在一边,目光在远处游离了一会儿,又重新聚焦在筱澄脸上。? “我知道他每天有多累,我想我陪在他身边,帮他分担,也许能让他轻松一点。可是……我怕我会搞砸,实际上,我很可能会搞砸。我挺没用的有时候。”? 筱澄没想到自己无心的话却引出了初晨一长段的自我剖析,她连忙摆手道:“没有啊,姐,不喜欢就不去呗,应酬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哥一个人也能搞定。你不要这样说嘛……没有人会逼你,也没有人会指责你的。”? “是啊,他从来都没有逼过我做什么。”初晨完全没理解她安慰里的重点。 ———————————— 周六晚上,喻恒在家里接到阿诚的电话,通知他去晚宴的车已经备好了。? “好,我马上出来。”喻恒说。? 他放下电话,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扭头对初晨说:“我晚饭不回来吃了。” “有饭局?”初晨放下手里的书。? “嗯。”喻恒套上外套,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走到初晨面前,搂住她吻了吻额头。? “走了。”他说,正想放开她时却反被拽住。? “等一下,”初晨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和你一起。”? 喻恒怔了怔,她这句话可真是……史无前例。? “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应酬?”喻恒确认地问。? “对,”初晨笃定地点点头,“等我五分钟,我去换身衣服。”? “你认真的?”? “当然了。”? “你不会喜欢那种场合的,初晨。”喻恒拦住她。? 他是如此了解她,初晨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我只是好奇……”她看着他,目光柔和却坚定,“我好奇你的圈子是什么样的,以及……我很想尝试着融入你的圈子,虽然这对我而言会很艰难。” ———————————— 唐总落座后,早就到了的李理在他耳边说:“唐总,喻总可重视您这单生意了,听说今天连从来不露面的喻太太也要来,怎么您还不肯把合同签了么?” “诶,你这就没意思了,”唐总笑得脸上的肉都要挤出来,“吃饭就吃饭,谈什么生意啊?”? 唐睿旗年近五十,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是只油嘴滑舌的老狐狸。他早就想和喻氏合作了,签合同是迟早的事,可他偏吊着喻氏的胃口,一拖再拖,想把条件抬得更高,赚更多的钱。? 喻总曾说,金钱具有迷惑性,像黑洞一样很容易把人给吸进去,做商人,切忌贪得无厌。人越贪婪,目光就越狭窄,容易走火入魔,也容易犯错。唐睿旗现在虽然混得风生水起,却不能长久。没打好地基就想建起的高楼,迟早会塌掉。所以喻氏和他的合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核心技术弄到手就抽身而退,是喻恒的计划。? “我们看着他倒就好了,不要跟着他一起倒。”喻恒告诫李理。? 可眼下,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合同迟迟签不下来,项目经理在一个月前就说快了,一个月后还是停留在“快了”的阶段。? “如果你中途实在待不下去,我就让人送你回家。”进包厢前,喻恒在初晨耳边说。? “这饭局难道可以无聊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你低估了我的忍耐力?”?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冠冕堂皇的废话的场景……”正说着,服务员为他们拉开了门。? 唐睿旗不知道喻总为什么要带喻太太过来,不过他也没兴趣深究原因。来了又如何,他照样按着自己的计划走。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今天能把条件谈妥,那这顿饭过后,他就跟喻氏签约。? “喻总好,”他站起身,对着门口那一对璧人满脸堆笑,“喻太太也来了,早听说喻太太是个大美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初晨被夸得起了身鸡皮疙瘩,只是笑着,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唐总过奖了。”喻恒走过去,主动跟他握手。? 饭局的前半部分,林初晨扮演的是一个保持完美微笑的花瓶的角色。她没有办法自然地插进他们的话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优雅地点头,表明她在听他们的谈话……实际上她也没有专心听,她的思想正控制不住地走神——在面对不喜欢的场景时,她总是习惯性走神。? “真不行了,唐总,真不能再喝了,哎您就别为难我了。”桌对面满脸通红的项目经理笑着连连摆手。? “这怎么行呢,这才刚开始呢,太不给面子了啊。”唐睿旗仍往他酒杯里倒酒。项目经理却趴在桌子上,眼睛也睁不开,嘴里呢喃着,一动不动了。? 场面开始变得尴尬。? “喻氏集团还行不行了?连个能喝酒的人都没有啊,酒都不会喝就敢出来混……”? “来,唐总,我陪您喝。”冰冷的女声打断了唐睿旗的话。? 众人纷纷朝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初晨看去。? 喻恒目光凌厉的盯着她。这女人真傻假傻,在场这么多下属,还轮不到她喝酒,急着出什么头。? 初晨往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举杯面向唐总微笑:“唐总,我先干为敬。”然后仰头,爽快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喻恒愣住。她这种喝酒风格真是要不得,当初她这么喝人头马的时候就应该把她这个习惯给改过来,一口喝完别人一顿的量,到时候不醉倒才怪。? 没别的办法,喻恒只能救场。他拿起酒杯,示意李理把杯子倒满。? 初晨看喻恒开始倒酒,急了,连忙说:“唐总,该你了。”? 唐睿旗这才回过神来,拍手笑道:“喻太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我欣赏,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陪喻太太喝几杯。”? 两人一去一来,喝了几杯酒下肚,唐睿旗明显有了几分醉意,初晨却还是目光清亮。?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容易丧失理智。唐睿旗第一次见女人能如此海量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他不信他喝酒竟还喝不过一个女人,于是扬言道:“今儿我要是能喝得尽兴,我现在就在这儿,把合同给签了。”? 初晨本来只想陪他玩玩,听见这话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唐总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反悔。”? “我唐睿旗说的话,绝不反悔!”? “冲您这话我再敬您一杯。”? 初晨知道他跟她较上真了,于是也认真起来。喝酒不能干喝,要讲究计策,对于林初晨这种千杯不倒的人来说,计策就是要如何让对方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而又不产生喝不过自己的无望感。?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唐睿旗已经快不行了,初晨却还只有五分醉。唐睿旗感到后悔,来之前可没人告诉他喻太太竟是海量,刚才他就不该打那个赌。抬眼一看,桌对面的初晨正好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估计她也不比自己好受,说不定先支持不住的是她呢。这么一想,又强打起精神,举杯再敬。? 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唐睿旗在一次次感到支撑不住的时候,总有种初晨也坚持不了多久的错觉,于是更坚定了再喝两杯,一鼓作气把她喝趴下的决心。? 初晨眼见着唐总脸色逐渐由红转白,嘴唇也变了颜色,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再喝下去他得被人抬进医院挂葡萄糖。于是最后一次放下了酒杯,准备提醒他合同的事。? “唐总……”话音未落,就见对面的唐睿旗酒杯一歪,人往后瘫倒在椅背上。? “……”众人皆惊。? “来两个人,把唐总送去医院。”喻恒扶额。?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酒气冲天的唐睿旗抬了出去。? “吃好了就都散了吧。”喻恒起身,一把拽过仍处于目瞪口呆状态下的初晨,走出了包厢。? 失策了。林初晨没能把握好分寸,在签合同的前一秒把人喝进了医院。那……今天的酒岂不是白喝了,她感到沮丧。? “是我的错……”她对一旁怒气冲冲的喻恒道。? “错哪儿了?”? “把你的客户喝进了医院。”?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喻恒停下脚步。? 夜晚的街道,马路上车来车往。?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外面喝酒有多危险?就算你不喝,我们迟早也会把合同签下来。你今天喝了,他第二天醒过来,装作记不起今天说的话,照样拖着不签。在场那么多男人,还轮不到你来喝酒。”喻恒气结,可又见初晨满脸绯红的模样,怒气转为心疼。? “头晕不晕?我不扶你还能走得稳吗?”喻恒放开她的手腕。? 初晨有点头晕,可还能走得稳,但这个时候……说假话也许才是明智之举。? “哎头好晕,站也站不稳了,”她装模作样往喻恒身上倒去,“眼前都是模糊的,喻恒,你为什么有两个……不,是三个,啊不对,是十来个,我的天呐……”? 喻恒被她浮夸的演技逗得想笑,却仍是极力绷着,保持冷着脸的状态。? “我可不管你了,你自己走。”说着就要转身,可也不敢转的太快,怕她真的倚不住摔倒。? “别,我脚步发虚,一步也走不了。你抱我嘛,我要公主抱。”初晨贴上去。 “想得美。”? “我要晕了,我真要晕过去了,头好疼……啊天旋地转……”? “你不出道真是太可惜了林初晨。”? “……” ———————————— 林初晨可谓是一战成名。? 在喻氏集团内部,有个人人知晓的传闻:我们老板娘酒量无人能敌,到什么程度?刘经理和唐氏签了一个月的单没签下来,老板娘直接把人唐总喝进医院挂了三天葡萄糖,第四天出院就乖乖把合同给签了。厉害吧?服,真铁服,巾帼不让须眉,奇女子啊!? 且不论传闻是真是假,至少林初晨的形象在喻氏集团员工们心中陡然高大了起来。?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喻总喉结处留下吻痕宣誓主权的女暴君,而是真真正正以酒量服众的……喻氏集团老板娘。 番外三:婚后生活之再去夜店 连续第四天凌晨两点从手术室出来后,初晨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放个假了。当医生很累,外科医生更是尤其,再不休息一下,她真怀疑自己迟早得过劳死。 “明天主任放我们一天假,初晨姐准备去哪儿玩?”一同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小张问她。 “还没想好。” “这样啊……”小张一笑,“明天晚上我和产科的几个小护士准备去三里屯的酒吧街,初晨姐要不要来?” 酒吧街啊……自从上次跟喻恒保证再不去酒吧她就一直没去过了。 “我……”初晨有点迟疑。 好想去。在嘈杂的音乐和迷醉的灯光里把自己喝得半醉,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减压方法了,可是…… “怕喻总会介意吗?”小张猜到她的心思。 “没有,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初晨底气不足。 “我想也是,我们几个医生聚在一起玩玩罢了,又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小张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再联系。” 于是,初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去酒吧的邀请。 第二天傍晚,面对在电脑前工作的喻恒,她不知如何开口。 “我今天很帅吗,你已经含情脉脉地盯了我快半个小时了。”喻恒冷不丁开口。 初晨一想到她将要说的事,便一反常态地没有移开视线,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夸:“你每天都很帅,今天格外。” 喻恒坚持了三秒钟,终于看不下去任何文件,合上电脑看向她:“说吧,你有什么事。” “我……等会儿要去三里屯,和同事一起。”初晨说。 “都是女的。”在喻恒开口前她又急忙补了一句。 沉默。 初晨感觉喻恒像是沉默了几个世纪才开口。 “行,去呗。”喻恒挑了挑眉,语气很淡。 不知道为什么,初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门前,她不放心地问:“你不会中途让保镖把我抓回去之类的吧?” 喻恒斜靠在沙发上对她的问题表示不屑:“我是这种有控制欲的男人吗?” 初晨往门口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放心,转过身又问:“那你会不会把我去的那个酒吧买下来?” 这个问题倒把她自己给惊到了,问出口之后她才发觉,她现在的思考方式居然跟那种花钱如流水的富家太太一样了。堕落啊堕落,不能让资本家的腐败渗进她的铮铮铁骨里啊。 喻恒倒很不以为然,同时继续对她的提问表示不屑:“我暂时没有涉足酒吧这类产业的打算,除非你想买。” “……” “那我先走了,晚上可能回来的比较晚。”她说。 “去吧。”喻恒依旧淡然。 初晨出门。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后,喻恒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三里屯的一个酒吧……” ———————————— 玩到中途,酒吧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初晨看见一个帅哥走过来,坐在了她们那桌对面的沙发角落里。 光线昏暗,初晨又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视线模糊,看不清那帅哥的面容,只觉得身材和走路的姿态,与喻恒颇有几分相似。不过,显然不可能是喻恒,先不说喻恒不太喜欢这种喧闹嘈杂的场所,光是那身打扮……初晨见他穿的那件嘻哈街头风格十足的黑色t恤,那不是喻恒的风格。虽然他平时穿的很休闲,不过他的休闲也是贵气的,没有这么花里胡哨和接地气。 “大冒险,谁输了谁就去找对面那个帅哥要联系方式。”产科的小方说。 真的不是喻恒吗?可他坐在那里玩手机的样子,跟喻恒简直如出一辙。初晨揉揉眼睛,仍看不清楚。 “林医生,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小方打趣她道。 好奇心给了林初晨勇气,她站起来,说:“我去找他要联系方式。”说完,她就在众人惊讶又暧昧的视线里,走向了对面的那个男人。 喻恒正在手机上继续看他的商务策划,看到中途,屏幕被一只纤纤玉手给盖住,他一抬头,就见林初晨弯下腰,一手撑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低头与他对视。 “……”这姿势让喻恒有一种自己被调戏的错觉。 “帅哥……”初晨说。她终于看清了“帅哥”是谁。 喻恒正等着这个满身酒味的女人的下文,却见初晨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了一张银行卡出来……喻恒怀疑那是她的工资卡,他给她的黑卡可没这么丑。 初晨拿着那张中国银行储蓄卡在喻恒眼前晃了晃,说了句自认为非常霸气的话:“今天你的酒全记我账上。” “……” 撑着沙发的手改为环住他的脖子,初晨在他耳边说:“这样好的夜晚干坐着喝酒可不行,姐姐带你去二楼,我们……做点别的。” 然后……喻恒被拖走。 对面还等着联系方式的小方看见这一幕,怒:“林医生怎么能这样?!吃独食!” 小张也怒:“太过分了!” 林初晨如愿以偿用自己的工资卡到二楼开了间房,在喻恒面前炫富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她美滋滋拿着房卡,牵着喻恒往房间走。 今晚她要借着酒胆,做点平常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比如…… 走到房门口,喻恒被突然期身过来的林初晨……壁咚。 毫无防备,他靠着墙壁,被她略为生硬的动作整得一脸懵。初晨壁咚完才意识到,她的手臂位置略低,只到他的肩膀旁,于是又往上移了移,移到他的耳畔。 “……累不累?”喻恒注意到她的动作。 “还……还好。” 喻恒期待着她下一步动作,然而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进去吧,当心有人过来。”他只得无奈地说。 “……哦。”初晨收了手,一秒变怂。 进了门,她想继续自己的计划,却被喻恒一把搂住圈在了墙角。 “我教一下你正确姿势。”他轻轻松松把小臂横放在她的头顶上方,然后低下头吻她。 “唔……”初晨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挣扎。 在她的设想里不该是这样的,她今天可是准备霸气地扑倒他。 喻恒横抱起她放在床上,正帮她脱衣服时被初晨一把按住了手。 “等一下。”她说。 “林初晨,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在这种时候说这三个字。” “……今晚我在上面好不好。” “认真的?”喻恒诧异。 初晨坚定地点点头。 喻恒翻身,扶着她的腰让初晨趴在他身上。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默许感到后悔。 “你太磨蹭了。”看着她一颗颗慢吞吞解纽扣的样子,喻恒忍不住着急,伸手要帮忙,又被初晨一把拍下。 “我自己来。” “……行。” 终于等到她脱完了衣服,可过了两分钟…… “喻恒,我腰酸。” 这就腰酸了?这才三分钟不到呢。 没有别的办法,喻恒再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过了很长时间,初晨觉得她真的累得要死想睡觉了,但喻恒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明天……嗯啊……还要上班……” “忘了跟你说,其实你今天来酒吧,我还是有点介意的。” “……” “不过我不介意你将功补过。” “……” “明天我帮你请假,乖。” “你无耻!” “等一下还有更无耻的。” “……” 林初晨今晚得到的教训是,永远别被喻恒嘴上的宽容与潇洒给骗了,那只是幌子,用来掩饰他接下来厚颜无耻,丧尽天良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