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那片海的你》 第1章 神探驾到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n市飞来的cz357次航班已到达本站,请前往e2到达口接机……” 雒詹看着航班信息提示板又确认了一次,还是决定把身上扎眼的白大褂脱掉。 现在是晚间9点了,接机口仍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雒詹耐心的把白大褂整理平整,没有着急凑上前去。 楚司淼推着行李箱走的有些快,直接绕过围栏朝人群后走去。 “来了?路上还顺利?”雒詹一抬头,就见楚司淼已经站在面前了,随即微微一笑。 楚司淼只是摇头,“飞机这东西太误事。” 按计划他本来早就该到的,哪成想却因为n市机场航空管制困了整整40分钟,真够让人郁闷的。 雒詹对他不满的话不予置评,催促道,“走吧。” 两人很快出了航站楼上了车,楚司淼看着车窗外还算顺畅的交通,有些阴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这次待多久?”雒詹稳稳的握着方向盘,把车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控制在80码。 楚司淼看着手机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的答,“暂时准备待一段时间。” 说着,他又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叠得很规整的白大褂,“依依这两天怎么样?你别老闷在实验室里不管孩子。” “我下午开科室大会,差点没赶上来接你。”雒詹不咸不淡的分辨道。他下了会紧赶着就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楚司淼不着痕迹的瞄了他一眼,见他很是坦然的样子,闭嘴不打算再说话了。 白色的越野车平稳的开到了离s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不到10分钟车程的小区门口,保安接过雒詹递来的停车卡,礼貌的笑了。 “雒教授,今天这么早?” “麻烦了。”雒詹收回停车卡,没有寒暄的意思,很快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保姆李芬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忙摘下橡胶手套迎了出去。 “回来啦?”她朝雒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和楚司淼打招呼,就见他大步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辛苦了,你下班吧。”雒詹淡笑着吩咐,把白大褂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 “晚饭在冰箱里,你热一下吃吧。”李芬没有推辞,嘱咐着解下了围裙。 雒詹去厨房把泡在水槽里还没洗完的碗碟清洗干净,没有吃饭的打算,直接拐进了书房。 他在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书房里安静的只有不停敲键盘和不时翻资料的声音。 忽的,一阵风袭来,吹动了书页沙沙作响。 “依依睡了?”雒詹也没抬头,只淡笑着问道。 “嗯。”楚司淼瞄了一眼他身后整面墙大小的书柜,又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转身出去了。 楚司淼在客厅里略坐了一会儿,雒詹就从书房里出来了。他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和一个棕色玻璃瓶,嘱咐道,“你去看看她吧。” 雒詹会意的颔首,轻手轻脚的去了女儿的房间。 画满了卡通墙画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7岁的雒依依躺在粉色的公主床上已经睡熟了。 雒詹坐在床边静静的注视着女儿可爱的睡颜看了许久,才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 等他关掉灯从女儿房里退出去时,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喝了一半的玻璃水杯留在了茶几上。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更加早,6月才刚到来没几天,气温就突破了30°大关。 奚娮顶着正午的烈日把自行车踩的呼呼转,这样风是大了不少,但汗也流的更多,显然有些得不偿失。 她喘气抹了一把顺着额角不断滚下来的汗珠,眼看派出所的蓝色灯箱就在前面了,却不得不认命的捏住刹车。 “王奶奶,吃午饭了吗?”她朝路边走过来的老太太扯出一点笑容,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位爱操心出了名的老太太又要给她的工作提什么意见了。 “哎哟,你看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王奶奶摇着手里的蒲扇给热的满脸通红的奚娮扇风,又从买菜推车里拿出一个塑料袋。 “喏,我专门给你留的芒果,可甜了。” 奚娮见她作势要把塑料袋往自行车框子里放,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呀。” “几个芒果叫什么错误,拿着,你们几个小年轻回头分着吃。”王奶奶不由分说的拨开她的手,把塑料袋放进了篮子里。 “哎……王奶奶。”奚娮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她这么大热天出来就是为了送几个芒果过来,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去吧,去吧,我还约了人打牌。”王奶奶用蒲扇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拉着买菜小推车走了。 奚娮扭头看着她颠颠的背影,红扑扑的脸上泛起了笑意。这老太太平时没少给她找“麻烦”,但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李永固站在派出所不宽的水泥地院子里,埋头提溜着水管冲洗发水泡沫。一阵聒噪的铃铛声传来,下一秒,水管就被人掐断了。 “老李,快点儿,有芒果吃!”奚娮冲瞎子摸象的李永固喊了一嗓子,还不忘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背。 “死丫头,辣我眼睛了!”李永固眯着眼睛嚷道,奚娮这鬼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完全不把他这个派出所长放在眼里。 “哈哈哈……”奚娮朗声笑着,一溜烟跑了,恶作剧得逞让她热得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门,把塑料袋往接待处的长桌上一放,扯着衣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还是有空调的地方好啊。 “回来啦?赵大爷和他儿子的事儿解决了?”刘爽翻着手里的杂志,轻描淡写的问道。 “你以为呢?”奚娮瘪嘴说着,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大口,绕过长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刘爽见她实在热的厉害,放下杂志把纸巾盒递了过去,“老头子才消停了几天啊,又和儿子杠上了?” “老头子非说现在物价一天一翻,每个月1000块生活费连猪肉都买不了两斤,叫儿子再多给五百。他那个铁公鸡儿子你还不知道呀,肯定是不乐意啊,两人就吵起来了呗。”奚娮撩开汗湿的刘海,抽出纸巾贴在额头,颇为无奈的抱怨道。 “哎……世风日下啊。”刘爽听了直摇头。赵大爷的儿子年前才买了辆新卡车,长途运输业务干的风生水起,竟然吝啬屈屈五百块钱,这种不孝子怎么还不让雷公劈死。 奚娮也不想再提刚才事,指着桌上的塑料袋说,“王奶奶送的芒果。” 刘爽起身揭开塑料袋一看,乐了,“啧啧,看来王奶奶对我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很满意嘛,慰问品送的真及时。”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共勉共勉。”奚娮自嘲的说了一句,从柜子里拿出饭盒。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过,当了一年的片儿警后倒是深谙其中精髓了。群众的需求是无止尽的,他们这些苦哈哈可得小心伺候。 “噗嗤……”刘爽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往办公室里走,不觉捂嘴笑出了声。奚娮不愧是所里的开心果,日子过的再烦心也改变不了她乐天派的个性。 一顿简单的午餐过后,奚娮伏案开始填写上午的走访记录。刘爽坐在旁边吃着芒果,但奚娮完全没被香甜的味道吸引,写的专心致志。 杨水派出所隶属s市浦江区公安分局,地处城乡结合部的杨水镇。管辖范围不小,但派出所连所长在内一共就5个管片民警。 奚娮每天踩着永久牌“风火轮”巡片儿,管的也就是夫妻吵架、邻里纠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与其说是警察,倒不如叫居委会委员更贴切些。 所里一下午都清闲的出奇,没有来办事的居民,也没有任何电话。四点半,刘爽看着墙上的挂钟数秒等着下班,奚娮这会儿已经无聊到开始涂鸦了。 “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奚娮惊了一跳,手里的笔应声掉在了本子上。 “你好,杨水派出所。”她揉着发胀的眼睛,接起了电话。 “喂!派出所吗?!死人了,死人了!”一记急促慌乱的声音传来。 奚娮抓着听筒的手猛的收紧,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询问的时候,隐隐听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你,你先别慌,说清楚点儿。”奚娮努力稳住呼吸,才紧着喉咙接话了。她是不是在做梦啊,有人报案说出了人命? 她的话音刚落,嵌着金灿灿警徽的证件就猝不及防的落入视野。 楚司淼居高临下的看着表情僵硬的女警,毫不客气的把座机听筒绕到手里。 奚娮和刘爽眼神发直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大帅哥,又相互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面前的人穿着短袖黑t恤、黑长裤,身材高大挺拔。英气逼人的长相再加上手臂紧实蓬勃的肌肉,成功的让两个女生心跳加速。 楚司淼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握笔在随身的记事本上飞快的写了几行,很快放下了听筒。 他抬眸环视一圈,对着面前还在发愣的两人发话了,“你们领导在哪里?” 奚娮僵硬的伸出一根手指,朝所长办公室指去,眼睛里的红心都快蹦出来了。从来没在三次元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不仅长相,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有磁性,很像声优小野大辅的声线,太完美了。 楚司淼大步进了所长办公室,不一会儿,李永固就和他一起出来了。 “小奚,赶紧的,准备出警。”李永固示好的朝表情严肃的楚司淼一笑,点了奚娮的名字。 “我?所长,命案是不是该通知分局啊,我去干什么?”奚娮蹙着眉,花痴美男的心思散得了无痕迹。她刚刚已经把报案电话的录音又听了一遍,报案人称在霞飞路的水渠边发现一具女尸。 “废什么话,叫你去就赶紧!”李永固被奚娮的话堵得心慌,这小丫头说话从来都这么直来直去,在楚司淼面前还敢辩嘴,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楚司淼晶亮的深眸微眯,又拿出警官证伸到奚娮面前,“我的人过来要耽误些时间,暂时征用你出现场。” 奚娮这回看清证件上的字了,楚司淼,公安部特聘专家,浦江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妈妈呀,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楚神探?!偶滴神呐,我的小心肝儿都要蹦出来了好伐!”奚娮把眼睛尽可能的睁到最大,心情霎时又从沉重成了惊讶。 尽管她只是个入职一年的菜鸟片儿警,但关于在警界叱咤风云的楚神探还是听闻不少。 大家都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刑事天才,拥有美国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犯罪学与刑事司法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在刑事警察学院教了两年书。他随随便便坐在办公室里翻翻卷宗就帮助警方破了十几年悬而未决的大案,之后就顺理成章的领受了“公安部特聘专家”的头衔,几年间协助各地警局创下了无人能及的破案速度和数量。 这样闪闪发光的大人物居然出现在小小的杨水派出所里,而且还是个花美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我,我去帮你们拿器材。”刘爽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转身往器材室跑去。 楚司淼收回证件,质询的看向李永固。他对他推荐的这个女警深表怀疑,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能称得上“机灵”吗?怎么看怎么不像。 “呃,楚队,我们赶紧走吧。”李永固被楚司淼盯得头皮发麻,一边建议着,一边又给还在发懵的奚娮使眼色。 刘爽很快翻出了铺满灰尘的器材箱,返回外面交给奚娮。又朝她努嘴瞪眼,示意她赶紧走。 奚娮这才回过了点儿神,忙跟着楚司淼和李永固往外走。 楚司淼跨上摩托车,又瞥了一眼停车棚里的自行车。看来s市的基础警力建设做的还很不到位,就几辆两轮车能在关键时刻起什么作用。 奚娮正准去骑车,一个黑色的头盔就飞了过来。 “上车。”楚司淼戴上头盔命令道,命案响应不能超过三分钟,没时间让她悠自行车了。 “哦,哦。”奚娮赶忙调转方向,小心翼翼的跨上了全黑涂装的摩托车。这可是宝马摩托车呀,这么漂亮的流线造型恐怕价格不菲吧。 “头盔。”楚司淼发动引擎,发现后面的人还在低头左顾右盼,沉声提醒道。 奚娮赶紧把头盔套好,又听见前头的人发话了,“坐稳了。” “轰——轰——!”她还没来得及回话,摩托车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光一样的冲了出去。 奚娮差点没被巨大的后坐力甩飞出去,她下意识的抓紧楚司淼的衣摆,又抱紧怀里的器材箱。 “抓紧,别摔下去。”楚司淼感觉身后的人努力半天都没找到支点,平淡的语气中有了些无奈的意味。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贴就到了背上,一双纤细白净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楚司淼微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扒奚娮的手,而是又加了把油门,迅速往目的地而去。 摩托车飞速在不宽的道路上穿梭着,奚娮紧张的闭紧了眼睛。燥热的风凌乱的吹来,还夹杂着一点特别的味道。像是海水般清新的味道从楚司淼的棉质t恤里散发出来,不像是香水味,很特别。 第2章 “菜鸟”片儿警 “下车。”楚司淼踩下脚架,摘头盔的间隙已经把周边环境扫视完毕。 “啊?哦。”奚娮猛的醒过神来,赶紧松开了手。霞飞路已经快到杨水镇边界了,离派出所有很长一段距离,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楚司淼也不去管她,直接下车朝前面的水渠走去。 奚娮花了点时间才抱着器材箱跑上渠堤,楚司淼站在渠边,神情严肃的盯着某个地方。 水渠沿岸都是茂密的树丛,奚娮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了又看,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她想走近点去观察的时候,楚司淼紧实的小臂突然挡在了身前。 “以那个电桩为中心,方圆50米把警戒线拉起来。”楚司淼垂眸蹙眉,语气愈发低沉了下去。这个新丁果然是菜鸟,现场勘查的基本步骤动不懂,究竟是哪个警校教出来的“好学生”。 “哦,是。”奚娮得了命令,赶忙放下器材箱,拿出卷尺和胶带忙开了。 楚司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的操作还算有条不紊,便调转枪头去找站在渠堤下的报案人。 “你好,麻烦你把发现尸体的经过讲一遍。”楚司淼向不停抹汗的男人出示了证件,摸出记事本开始现场访问。 “我刚刚在水渠边儿散步,然后就看见那边树丛里有只女人穿的凉鞋。”男人慌张的说着,又努力吞咽几次。 “我就扒开草丛那么一看,妈呀吓死我了。那女的应该是死了吧,满脸是血。” 楚司淼认真记录,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问,“你是这附近的居民?刚才有没有动过死者?” “没有,没有。我什么没动过,哪儿敢呀!”男人急急摆手,声调也拔高了不少。 “你说谎!”楚司淼刚想问男人的具体姓名,脑后就响起了喊声。 他握笔的手一顿,奚娮面色肃然的出现在了身边。 “你说谎。”奚娮无比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紧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一丝游移都没有。 楚司淼心下小小的意外了一把,将视线从报案人身上转向奚娮。站在旁边的人完全没了刚才的懵懂,沉着的像从警多年老警员。他倒想听听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判断从何而来,索性沉默了下去。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奚娮上前一小步,语气沉了下去。 她娇小的身板挺的笔直,白皙的脸庞上因为天气原因有一抹燥热的红晕。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确信的精光,说话间,一滴晶莹的汗珠就从她的柳鬓里渗出来,迅速顺着纤细的脖颈滑落进了衣领里。 楚司淼的心莫名一紧,躁动的感觉随之袭来。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动一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报案人身上。 奚娮根本不知道楚司淼在看她,仍不错一瞬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报案人,“你说是来散步的,你没说实话。” “我,我没有啊。警察同志,我怎么敢骗你啊。”男人结结巴巴的辩解,又连连摆手。 奚娮的嘴角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声调不高不低的说,“这么大热的天儿没人会闲的没事出门顶着太阳晒,你是来干什么的?偷电缆?还是偷渠里的防护网?” 这条水渠奚娮每个星期都会来转两圈,对沿岸设施相当熟悉。这里有两条200多米长的光纤电缆,水渠里还有10处过滤垃圾用的金属网,这人绝对不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 “我,我……”男人面对奚娮抛出的问题更是紧张了,他脸色煞白的支吾着,突然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可他才跑出去没几步就感觉脑后袭来一阵凉风,两只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别到了身后。 “啊~!”男人痛的大叫一声,死命挣扎了几下,却都是徒劳。 奚娮来不及花痴楚司淼闪电般迅速的身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戴上手套摸向男人的裤兜。 “这是什么?”她摸出一条金项链和钱包,严厉的质问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女士的,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裤兜里。 刚刚还在试图挣扎的男人瞬间卸了力,头低低的埋了下去。今天真是够背的,被个死人吓得没偷成电缆还不算,就连从尸体上顺手牵羊摸来的东西都被发现了。 “走。”楚司淼钳制的手没有松开,微微施力将他往前推。 李永固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的赶到水渠,一眼就看见楚司淼和奚娮押着个人走了过来。 “李所长,此人涉嫌偷窃,先铐了。”楚司淼简洁的说道。 李永固眼皮一跳,云里雾里的没搞清楚状况。不是说有人报案说死人了吗?怎么抓了个小偷? 疑惑归疑惑,楚神探的命令还是不敢违抗的。李永固摸出挂在腰间的手铐,稳稳的落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奚娮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边抹头上的汗,边问道,“现在怎么办?” 楚司淼看了看手腕上的运动腕表,“等。” 奚娮抬眸瞄了他一眼,也没再发问,默默的走到一颗树下避阴去了。 楚司淼的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转头吩咐李永固,“你先带这个人回去,给他录份口供。” “行。”李永固挺直腰板点头,又不放心的赔笑道,“我们小奚是新人,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楚队多多包涵包涵。” 楚司淼只眨了下眼睛算是应下了,示意他赶紧办事。 奚娮自顾自的在树下踢了一会儿石子,就听见了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两辆警车开了过来。 “楚队。”杜骢带着关亚楠跳下车,跑上前去朝楚司淼敬了个礼。没想到新官才到任三天就出了案子,让他这个大队长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走吧,上去看看。”楚司淼也没跟新同事们客气,转身往渠堤上走。 杜骢和关亚楠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招呼着技术科的同事也跟了过去。 奚娮见谁都没理她,只得默不作声的走在一队人后面。 等她再次爬上渠堤的时候,楚司淼已经到了警戒线旁边,正来回踱步观察着。法医正在穿防护服,痕迹鉴定的人正在往外拿工具,照相的人也在组装相机。 这个场景对奚娮来说很是陌生,换做一个小时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会经历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过的场景。可眼前的一切都在真实发生着,杨水派出所辖区内真的出了命案! “跟上。”楚司淼完成现场巡视,挑开警戒线准备进去,却见奚娮还站在后面发愣。 “我?”奚娮发现楚司淼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可置信的问道。她就是个片儿警,刑警的专业领域叫她干什么。 “楚队,这好像不合规矩。”先一步进入警戒区域的杜骢转身提醒道,那个女警不过是个连正式警衔都没有的见习生,怎么能让她加入勘查。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了杜骢一眼,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又朝后面的奚娮勾了勾手指。 奚娮这下确定楚司淼是在叫她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她接过痕迹鉴定人员递来的手套,帽子和鞋套,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了一番,才矮身钻进了警戒线。 茂密的草丛足足有半人高,奚娮扒开及腰的杂草,艰难的往一棵树下走了过去。 她没来得及想楚司淼刚才是怎么发现这么隐蔽的陈尸地点的,就被看到的情况吓的慌了心神。 一个女人侧趴在树下,整个头部血肉模糊。 “呕……”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奚娮本能的捂嘴干呕了起来。 “让开,别挡道。”关亚楠烦躁的把菜鸟往后拉了一把,又嫌弃的瞪了她一眼。 楚司淼听见身后的声音,连头都没回。他蹲在尸体旁边,深邃的晶亮眸子里闪着凌厉的精光。 他整体观察了数秒钟,从裤兜里摸出一副质地精良的黑色手套戴上,先法医一步向尸体伸出了手。 他抬起死者的胳膊看了看,摸过她的指甲,又撩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眼神最终落在死者旁边的一小片土地上。 两秒钟之后,他又起身调转方向朝6点钟方向走去。 杜骢和关亚楠被这位新领导的怪异行为搞的一头雾水,正准备出声喊他的时候,前面的人又顿住了脚步。 “痕迹和照相的人过来。”楚司淼负手站在20米之外的地方喊了一声。 杜骢很快招呼了两个同事上前,看到一个明显有人为掩盖痕迹的草堆,眼睛为之一亮。 照相的技术人员很快拍好了照片,楚司淼蹲下身,两下就将一个尖锐的石块刨了出来。 “楚队,你怎么找到的?”杜骢端详着他手里沾血的石块,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楚司淼将石块放进鉴证人员递来的证物袋里,才起身往回走,“第一,死者匍匐倒在地上,且手臂上有明显的淤青痕迹,证明嫌疑人是从背后突然发动袭击的。第二,死者全身多处都沾有泥土树叶,且手指甲有明显断裂痕迹,证明她生前有激烈的反抗过。第三,死者颈部有绳索勒痕,但并不深。” 说着,他的脚步稍稍一顿,转头问道,“嫌疑人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遭遇激烈抵抗,原来设想好的方案被打乱,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是我的话一定很心慌,然后就地取材制服被侵害对象。”杜骢很快顺着思路给出了判断。这里地形比较单一,唯一能造成严重头部创伤的就是随手可得的石块了。 “第四,死者身体左侧区域的落叶明显比其他地方少,证明嫌疑人行凶之后还在尸体旁逗留过一段时间。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想怎么处理凶器。”杜骢很快回答了。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是来不及思考的,往往只能跟随本能反应。嫌疑人惊慌之下选择转身逃跑,杂草被踩踏形成了一条明显的路线。” 杜骢讶异的回头,眉心不觉就蹙了起来。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些地方的杂草确实很不和谐的凹陷了下去,正和楚司淼刚刚走过去的路径相同。他竟然只看了尸体一眼就找到了这么多线索,所有推理都有理有据,太令人吃惊了! 楚司淼没理会站在那里面色深沉的杜骢,他返回尸体旁边,一眼就看到奚娮跑到警戒线外面去了。 “自个儿以为多能耐,没本事还往前凑什么凑。”关亚楠嘀咕了一句,鄙夷的朝警戒线外瞪了一眼。 楚司淼瞄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精光。关亚楠这话听着是在骂奚娮,实则是说给他听的。威服下属不是靠两片嘴皮子,得拿实际破案率说话。 杜骢很快调整情绪回到尸体旁,他盯着鉴证人员检查掉在死者旁边的女士挎包,沉声问,“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不是图财。”楚司淼阻止了鉴证的回话,带着黑手套的长指指了几个位置,“把39.5码的鞋印都剔除。” “为什么?”关亚楠不耐的拔高了声调。现场勘验还没完,这位自命不凡的大神探就片面的判断了不是劫财杀人,哪儿来的自信? “因为死者的财物被一个穿39.5码鞋的人顺走了,人已经被带回杨水派出所了。”楚司淼沉稳的答道,摘下了手套朝警戒线外走。 关亚楠被他的话堵得气不顺,抬头却发现杜骢一脸深沉的样子,怨怼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楚司淼走到奚娮身边,发现她脸色有点苍白。 奚娮感觉到身边有人,只盯着地面低声说,“楚队长还有什么指示吗?没有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嗯。”楚司淼轻哼了一声,目送着她走下渠堤才又返回了现场。 等奚娮晃晃悠悠走回派出所的时候,被李永固带回来的扒手已经被先行回来的刑警带走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也无心再问突审情况,直接回了后院的宿舍。 第3章 上下心不齐 依照管辖制度来说,发生在杨水的命案应由浦江刑侦支队下属的第四刑侦大队负责。但楚司淼作为公安部特聘专家拥有对案件的绝对选择权,何况这是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宗命案,就更没有旁落他人的道理。 他很快回到分局,在看过扒手的笔录和死者的遗物后,主持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刑侦一大队的办公室里坐着楚司淼亲自考核挑选的队员,上任的头两天他只专注于一件事,按照以往的习惯将刑侦支队打散重组。在座的不仅有原来四个刑侦大队的人,还有从基层派出所和其他编制调上来的人。 正在调试投影仪的宋格就是其中之一,他本来隶属花街派出所,昨天突然接到调令来了分局。 “楚队,可以了。”宋格扶了扶眼镜,将激光笔交给了楚司淼。 楚司淼环视一周,没有着急进入主题,“同志们,开始前先提一点要求。以后办公区域都禁烟,有需求的请去吸烟室或者大楼外面。” 在座的刑警们一听这话都有些吃惊,完全没想到这会成为楚神探上任后的第一条规定。干刑警这行就是个体力博弈,不让抽烟不是断了他们的提神法宝吗? “开始吧,杜骢你先说。”楚司淼朝发出窃窃私语声的一角瞄了一眼,待办公室重新安静后,将激光笔交给了杜骢。 杜骢立即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阴沉着脸说,“死者杨淑云,42岁,杨水镇红旗小区居民,和丈夫在镇上经营一家中型超市,儿子在市17中读初三……” 杜骢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死者的基本身份信息,关亚楠又着陈述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大家有什么意见?”楚司淼待关亚楠归位后,把发言权交给了明显憋着一股劲儿的众人。 “还是要先从动机下手!” “我建议带她老公回来问话!” “有必要查一下经济这条线,看是不是有债务纠纷!” “还是该先走访排查,全面了解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 “……” 众刑警们看了现场勘验照片都坐不住了,谁也没再想禁烟这种小事。死者是被人用石块猛击头部致死,而且反复次数多达14次。这起案子俨然是恶性事件,瞬间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楚司淼并没打断大家热烈的讨论,而是在记事本上认真记录下了每条意见。待到众人都说的差不多了后,他才抬起了头。 “杜骢和关亚楠带两组人,负责去杨水镇摸排走访。” “宋格,你明天去银行调取超市的财务进出账明细。” “权北故,你通知死者家属尽快到局里来。” 说着,楚司淼用笔在记事本上点了一下,音量也加大一分,“段凡。” “到,到!”坐在后面角落里的段凡听到点名,吓了一跳,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楚司淼不疾不徐的合上记事本,站起了身,“刚才那一局得了多少分?” “啊?”段凡背在身后的手猛的捏紧了手机,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楚神探是长了双透视眼吗?是怎么看到他在玩儿游戏的? 楚司淼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靠窗的沙发上坐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华东。 “华局。”楚司淼走到他身边坐下,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华东借花献佛的打开茶罐,一边往杯子里放茶叶,一边问道,“那帮人不好管吧?” 楚司淼没有接话,端起两个瓷杯走到了饮水机前。 华东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冲水,笑容中有了一点得意,“你倒是很稳的住嘛,803的人这两天快把我的门槛踏破了。” 楚司淼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笑,“我没那么抢手吧。” “你小子啊,还是这么我行我素,无组织无纪律。”华东接过水杯,佯装训诫道。 楚司淼松怔的靠在沙发背上,把玩着手里的水杯没有着急喝,“803人才济济,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去s市刑侦总队——刑警803,这支我国唯一以代号命名的刑警队伍是全国警界的标杆,侦办的也是重案要案。以楚司淼的身份和口味,总队显然是他的不二之选。就连总队长都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哪知他直接杀进了浦江分局,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是为了老陶才来的吧?”华东没把他的托词放在眼里,道出了推测。 浦江分局刑侦支队长陶卫兵在1个月前倒在了一线,送医检查的结果让所有人震惊。他患了胃癌,而且已经是晚期了。但他没有接受任何治疗,甚至连同事和家人都瞒着,坚持奋战在岗位上直至昏倒。 浦江分局刑侦副支队长的位置本就空着,陶卫兵住院后整只队伍没了主心骨,楚司淼这个时候赶到颇有些救急的意味。 “这是一半原因,还有一半是冲着你。”楚司淼抿了口茶,言语中都是平淡。 “哈哈哈……楚司淼啊,楚司淼,都道是人往高处走,你还是这个不温不火的臭脾气。”华东朗声大笑着,重重的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华东和楚司淼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他第一次以特聘专家的身份进驻地方的时候,就选择了华东任职的h市。彼时华东还在一线,任刑警队队长,而楚司淼就是他的副手。 几年过去了,华东已经坐稳了浦江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但楚司淼还是副队长。从没见过比他更不热心功利的人了,这份超乎寻常的淡薄是当今社会难能可贵的,也是华东为什么肯顶住803轮番轰炸的要人压力,一定要留下楚司淼的原因。 “我不是当官儿的料,前面有你顶着就行了。”楚司淼淡淡一笑,递了个嘱托的眼神过去。 华东颔首,又把话题拉回了开始的问题上,“刚才会开的怎么样?杜骢不服你吧?” “你放心,我既然留他在一大队就是用人不疑。”楚司淼的语气虽平,但底气十足。 来之前的摸底工作不是白做的,他当然知道杜骢是接替陶卫兵呼声最高的一个人,唾手可得的晋升机会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抢了,有情绪是人之常情。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先走了。”华北得了承诺,一直有些担忧的心稳稳的落到了实处。 他起身走到门口,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司淼啊,我替老陶谢谢你,分局刑侦这块儿以后就靠你了。” 楚司淼听到房门清脆的一声响,轻叹了口气。就算不看,他也知道华东的情绪有些激动。这句谢谢太严重了,他不过是做了认为值得事。包括放弃进803的机会,也包括顾及全队和陶卫兵的感受,坚持只接受副职的决定。 支队刑警们按照楚司淼的部署开展侦查工作,但四天时间下来,案件非但没有进展,反而陷入重重迷雾中。 各方汇总的信息都显示死者为人热心和善,家庭生活美满幸福,邻里关系融洽,也没有债务纠纷。一般命案的三大作案动机全都不符合,侦查工作陷入了瓶颈。 这天,楚司淼正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沉思,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队,晋冀路治安亭刚刚接到报案,环卫工人在垃圾站发现一具女尸。”杜骢边快步朝副支队办公室走,边语速很快的汇报道。 “你带几个人,通知技术科出现场。”楚司淼迅速关闭电脑,疾步拉开了办公室门。 去往现场的路上楚司淼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在看到尸体的瞬间,这份不安便板上钉钉了。 一具女尸背朝上趴在成堆的垃圾袋上,头部和脸部都有明显的钝器打击伤,血肉糊成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了。 杜骢蹲在楚司淼身边,看着高瓦数探照灯下死状惨烈的尸体,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先排查死者身份信息。”一直沉默的楚司淼在鉴证人员完成现场搜证后开口了。 杜骢眉头一蹙,显然不满意他的部署,“这个死者和杨水镇的死者有明显相似的地方,会不会是……” 楚司淼抬手打断他的话,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到警戒线外谈。 两人很快走到警车前,楚司淼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才低声道,“两个死者身上都少了个东西。” “什么?”杜骢又一次被他跳跃的思维搞的不明就里。 楚司淼抬手看腕表,晶亮的深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现在时间10点52分,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1个小时到1个半小时之前。” “我们假设她是在9点半左右遇害,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在晚上九点多出门,带了钥匙和零钱,你觉得她是要做什么?” 杜骢沉思一会儿,还是摇头了,他想不出答案。 楚司淼摘下黑手套,摸出手机飞快的点了几下,把结果放到了他眼前,“晋冀路周边都是居民小区,整条路上有2家便利店和一家中型超市。” “死者是下楼买东西的?”杜骢恍然大悟,一秒钟后又深沉了下去,“所以,她身上少了什么?” 楚司淼再次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向杜骢出示了一则便利店宣传广告。 “死者40岁左右年纪,这个年龄段的妇女过日子大多精打细算,一般去超市都有积分的习惯。那么,我们没在她身上找到积分卡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卡被嫌疑人拿走了。第二,死者通过是另一种方式完成积分的。” 杜骢听了一席话,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宣传广告的右下角。看到二维码的同时,他就为之一振,“手机,是手机!”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手机金融业务,死者一定是用了手机里的电子积分卡。想通了这一点,另一半疑问也迎刃而解,在杨水镇的死者遗物中同样没有找到手机。 “没错。”楚司淼满意的颔首,随即命令道,“你带两个人去便利店和超市调取8点半以后的监控。” “是。”杜骢厉声应下,招呼两个同事快速朝便利店而去。 楚司淼双手抱臂看着杜骢跑远的背影,眸色逐渐深沉了下去。杨水镇的调查走进了死胡同,但晋冀路的勘查却为他打破了僵局。 杜骢说的没错,这两起案件有明显的相似处。相似的不仅是死者的年龄和犯案手法,还有同样不知所踪的手机。那么,嫌疑人特意拿走受害人手机的目的将会成为重要突破口。 “宋格。”楚司淼沉吟片刻,转头叫了正在帮助照相人员导入照片的宋格。 “到。”宋格赶紧跑到了上司面前。 “如果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查到相关通话记录和上网记录?”时间紧迫,楚司淼不想再等到明早电信营业厅开门营业了。 “15分钟。”宋格没有思考太久,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楚司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说,“尽快把现场工作完成,回去等我通知。” “是。”宋格面上维持着严肃,心里实则乐开了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展示本事的机会,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4章 扑了个空 s市地处长江流域,是一片肥沃的冲击平原。每到夏季,阳光总是光临的特别早。 s大学建校历史悠久,校园环境优美,随处可见的参天大树让这所全国名校成了市区里有名的避暑消夏去处。 中午时分,前年才新建的职工家属三号院里做饭炒菜的声音不绝于耳,阵阵香味弥漫开来,很是和谐温馨。 奚惠敏将蒸笼里的梅菜扣肉端出来,转头朝客厅的方向喊,“小鸥,快叫你姐姐起床了!” “我刚才叫过了,没反应啊。”张燕鸥一边往羽毛球拍上缠防滑胶带,一边应道。 “哎,真是的。”奚惠敏无奈的嘟囔一声,揭开炖锅的盖子试汤的咸淡。 “叮咚~叮咚~”张燕鸥正准备再去叫懒床的人,大门外就响起了门铃声。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两个拿着警官证的男人,顿时有点懵,忙朝厨房的方向喊,“妈,快出来一下。” “谁呀,我正炒菜呢。”奚惠敏拿着锅铲走到门口,也是一愣。 “你去帮妈炒两铲子。”她把锅铲塞进儿子手里,才礼貌朝门口的两人笑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冒昧打扰了,能否耽误您一点时间,做个访问。”楚司淼朝长相和善的女人微微一笑。 “当然当然,请进吧。”奚惠敏不觉松了口气,侧身示意两位警官进屋。 “打扰了。”楚司淼带着段凡进门,边走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屋内陈设。 他坐到沙发上,淡淡的往里间过道看了一眼。 “请喝水。”奚惠敏将两杯热茶放到茶几上,抱着托盘坐到了另一侧。 “昨晚,离这里两条街的晋冀路发生了一宗命案。我想请问您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楚司淼没有喝茶,直接切入了主题。 “没有……”奚惠敏一听这话立刻又紧张了起来,晋冀路上有附近最大的农贸市场,她每天都去买菜,怎么突然出了命案? “您不用紧张,再想想。”楚司淼鼓励的说道,示意她放松。 奚惠敏回想片刻,还是摇头了,“我每天就是去晋冀路买买菜,也就固定的那么几个摊位转一圈,其他真的没……” 正说着,里间过道里突然传来一记睡意朦胧的声音,“姑……你做的什么这么香啊,我在梦里都闻到味儿了。” 楚司淼看着顶着鸡窝般的乱发,身穿卡通睡裙的奚娮走出来,手中的笔意味不明的在记事本上点了一下。 “噗嗤……”旁边的段凡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这姑娘可真能,都快12点了才起床,这就是传说中的睡神吧。 “囡囡。”奚惠敏看着步伐飘忽的侄女,尴尬的唤了一声。 奚娮猛的顿住脚步,这才睁开了眼睛。可出现在视线中的情况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沙发上竟然多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楚司淼! “啊!”她本能的大叫一声,兔子般又窜进了卧室。 奚惠敏听到大力的关门声,抽着嘴角把茶杯又往楚司淼面前推了推,“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 楚司淼淡淡的摇头,从名片夹里抽一张名片递过去,“最近出门多注意,不要到偏僻的地方去。这上面有我电话,要是有什么情况欢迎您随时向我们反应。” “好的好的。”奚惠敏双手接下,看着名片上的头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那就不打扰了。”楚司淼又瞄了过道一眼,起身告辞了。 楚司淼带着下属在晋冀路辐射2公里的范围内走访一圈,本来他没有对此寄予太大的期望,却在下午接到了一宗意外来电。 他看着没有备注的来电显示,略等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楚司淼。” “嗯,那个,楚队长,我是奚娮。”奚娮攥着手里的名片,尴尬的自报家门。中午的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要不是怕因小失大她绝对不会打这通电话。 楚司淼深眸一眯,起身快步出了一队大办公室,“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反映个情况。”奚娮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没什么异样,也就收起了报赧的心思,正色说道。 “刚才我叫了一份外卖,送餐的人有点怪。不知道是不是和晋冀路的案子有关。” 凌厉的精光在楚司淼眼底一闪而过,“哪里怪?” “我,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个人眼神不对,不像个送餐员该有的样子。”奚娮捂着额头,声音压得低低的。 楚司淼一听这话,嘴角便勾起颇具意味的笑意。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开了桌上的卷宗。 “形容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有类似调整呼吸的细碎动静。楚司淼没有催促,只耐心的给予时间。 很快,奚娮的声音再次响起,“身高170-173左右,年龄在25岁上下,不会超过30。小眼睛,体型消瘦,外地口音。” 她的音量不大,声线不尖利也不低沉,气息非常平稳。楚司淼听到这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调,深眸中闪动的精光愈加明显。 “呃,我,我说完了。”奚娮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可那头的人却沉默着,不得不又补充一句。 楚司淼看着卷宗浅浅一笑,“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注意安全。” “扑通……扑通……”奚娮的心跳莫名的加速,听筒里响起了忙音,她却还呆呆的握着手机。 楚司淼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脑中不听回响,那声音实在太好听了,磁性的低吟声像大提琴发出的悠扬共鸣,还带着暖暖的感觉,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挂了奚娮的电话后,楚司淼没有再出门的打算。他不慌不忙的伏案处理笔头工作,直到晚间杜骢来敲门,他才拿着卷宗再次回到了一队大办公室。 投影幕布很快降下,楚司淼站在一众刑警前面。他眸色深沉的环视一周后,将一份文档调了出来。 “黄超,27岁,某网络外卖公司送餐员,杨水镇女尸案和晋冀路女尸案的重点嫌疑人。我已经请示过副局,现在两案并案侦查。” 此言一出,坐在下面的大部分刑警哗然一片。怎么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找到了嫌疑人,而且最近的两起案子还并案了,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安静!”杜骢边起身边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本来沸腾的办公室瞬间沉寂了。 他走到投影幕布的另外一侧,接过楚司淼递来的激光笔,调出了几份对比资料,“根据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两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极其相似,且被侵害对象年龄、生活背景都相仿。案件事实清楚,并案理由充分。” “这是两位被害人的手机通话以及上网记录,大家看这里。”杜骢指了指两处划红圈的地方。 “两个被害人都是同一家送餐网站的注册用户,近一个月都有过几次点餐记录。还有,给杨淑云送餐的人有三次使用同一个手机号码,同样的号码也出现在了第二受害人马艳的通话记录里。” 说到这里,在坐的刑警们都明白了,这个手机号码的机主正是重点嫌疑人黄超。难怪两起案子地域跨度比较大,而且有明显的无组织性。感情此人就是利用送餐员的身份做掩护,好在客户中寻找犯罪目标。 楚司淼稍稍控制了一下节奏,待众人消化得差不多之后,将杜骢刚刚侦查到的结果摆上投影布,“黄超家境平困,1年前从老家到s市打工,一直租住在四川路某杂货店后的一间自建房内。” 说着,他晶亮的深眸中肃杀的精光立显,犹如狮子见了猎物般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脸,“杜骢和关亚楠各带一组人,跟我走!” “是!”杜骢和关亚楠同时厉声响应,两人迅速点齐两组人,以最快速度往装备室而去。 尽管刑侦支队的老人和新人为着共同的破案目标第一次凝聚在一起,但当他们冲进那间不足20平方米的自建房时,还是扑空了。 屋子里连灯都没亮,更别提有人了。 杜骢迅速在堆满杂物的屋内走了一圈,失望的将枪收回枪套内。 “跑了。”他不甘的吐出两个字,看向了站在屋子中央一言不发的楚司淼。 “收队。”楚司淼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吩咐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楚队,接下来该怎么办?”关亚楠紧跟着出去,拦住已经跨上摩托车的上司。 楚司淼扣上头盔,轻描淡写的说,“让技术科的人来搜证,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说完,他没再给关亚楠说话的时间,发动摩托车冲进了夜色里。 “咳咳咳……”关亚楠被裹挟着热浪的尾气激得连连咳嗽,等她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楚司淼早没影了。 “他什么意思?整天骑着那个破宝马,好像谁不知道他很拽似的!”杜骢刚从自建房里走出来,就听见了关亚楠的抱怨声。 “说什么呢!注意影响!”他厉声训道,又给了愤愤不平的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为什么不能说?他不就是仗着公安部发给他的那个证儿吗?拿着鸡毛当令箭!”关亚楠丝毫没把警告听进去,又吼了一句。 “关亚楠!”杜骢的脸瞬间黑的吓人,将她提溜到了没人的角落里。 “无组织无纪律,你是第一天当上班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要我教你?!” “我不服!”关亚楠强硬的又顶了一句,眼底随之蓄起了水雾,“在兄弟们心里这个支队长的位置应该你来坐,我们为什么要听一个空降兵的指挥?!” “你少拿弟兄们说事,我再强调一次,不要无故顶撞上级。我要是再发现你有这种偏激的思想,你就自个儿把枪交回枪房,回家歇菜!”杜骢低吼一通,扔下情绪激动的关亚楠,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楚司淼上任以来,已经有太多的人向他表达过这层意思。别人杜骢可以不在意,但关亚楠是是他最信任的伙伴。现在连她都说出了这番不利于团结的话,实在让他生气又失望。 关亚楠仰起头,执拗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她就是看不惯楚司淼,这些话是不吐不快。要是楚大支队长知道了怪罪下来,她领罚就是。 第5章 浦江分局走一趟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就在奚娮慢慢淡忘浦江区接连发生的两宗恶性杀人事件时,刑侦支队严密布控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各小组注意隐蔽。”楚司淼坐在经过伪装的面包车里,晶亮的深眸不错一瞬的盯着面前的监视器。 “明白。”三个声音伴随着微微的电流声同时响起。 s市闵西区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有十几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时机。 “哒哒哒……”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杜骢谨慎的将一只眼睛挪出墙去看。 “各小组注意,目标可能随时出现。”他压低声音说道,连睫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逐渐走进的女人。 走在弄堂里的朱玉莲丝毫不知道周围正在发生什么,边走边拉开挎包翻找家门钥匙。 突然,一个人影从另一条岔路窜了出来,从后面疾步走向朱玉莲。 “行动!”随着楚司淼的一声令下,隐蔽在暗处的刑警们倾巢而出。 “警察!站住!”关亚楠大喝一声,狂奔着冲向企图逃窜的嫌疑人。 朱玉莲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十几个人影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钥匙应声落地。 “往哪儿跑!”杜骢看准时机,伸腿一绊,再一个伸手反拉,利落的把嫌疑人按倒在地。 他一把扯下嫌疑人头上的鸭舌帽,借着昏黄的路灯一看,嘴角便勾起了得胜的笑意。 “黄超,现在怀疑你跟两宗命案有关,走一趟吧。”杜骢将人提溜起来,威严的表明身份。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黄超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平静的任由他拷上了手铐。 “铃……铃……”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宿舍里的宁静,睡梦中的奚娮下意识的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喂……” “你好,我是楚司淼。”楚司淼听着那头浓重睡意的呢喃声,抬头看了一眼挂钟。现在时间:凌晨12点15分。 窜进耳朵里的沉稳声音让奚娮猝不及防,“楚,楚队长?” “麻烦到分局来一趟,车在门口等你。”楚司淼淡淡的交代一句,不等那头的人回话就收了线。 奚娮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手机出神两秒,才晕晕乎乎的下了地。 直到警车开出派出所好一阵后,她才逐渐从残存的睡意中挣脱出来。 她看了看坐在前面的两个陌生人,试探着问,“你们是从分局来的吗?找我有什么事?” “霞飞路和晋冀路两宗命案的嫌疑人抓到了,你是最早接触案情的人,楚队请你去协助调查。”段凡笑眯眯的说道,又回头把奚娮打量一遍。好像每次见到这女孩儿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奚娮直视着他看了两秒,没有再问问题,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里的s市没有白天的堵车常态,警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目的地。 奚娮下车,看着眼前威严的分局大楼,心情越发有些低落了。她闷头跟着段凡走进大门,很快到了位于五楼的一间办公室。 楚司淼看着手里卷宗,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 “楚队,人来了。”段凡笑容不改,将奚娮引到办公桌前站定。 “走吧,跟我过去。”楚司淼合上卷宗,没有跟奚娮寒暄的意思,直接起身了。 看到“审讯室”三个大字时,奚娮抵触的不愿再朝前一步,口气生硬的问,“楚队长,需要我做什么?” 楚司淼没有回答,更没回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奚娮蹙眉抿唇,自顾自的站了一会儿,才迫于无奈的抬起脚步。 楚司淼站在锃亮的单面镜前,没有责备奚娮似有些怠慢的表现,将手里的卷宗递了过去,“你先看看嫌疑人资料,待会儿跟我进去。” 奚娮垂眸看着他手里的卷宗,没有接,“我不是刑警,也没参加过审讯,恐怕……” “哪个警校毕业的?”楚司淼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只是换了个话题。 “浙江警察学院。”奚娮回答的声音又小了一分。 “嗯,那就没问题了。”楚司淼将卷宗塞进她怀里,淡淡的言语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奚娮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着卷宗,想了半天也没找到理由再拒绝,只得认命的翻开来。 半个小时后,楚司淼带着奚娮进了审讯室。黄超坐在审讯椅上,朝两位警官微微一笑。 楚司淼拉开电脑前的椅子,示意奚娮坐下。 待她坐定后,他才不疾不徐的坐到她旁边翻开卷宗,“黄超,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黄超耸肩摇头,脸上笑意不改。 奚娮很快敲击键盘将第一句对话记录下来,又下意识的抬眸瞄了黄超一眼。 “本月6号,下午2点到3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楚司淼松怔的坐着,问话的语气稀松平常。 “嗯……”黄超转动眼珠想了想,挠着脑袋说,“应该在送餐吧。” “在哪里送餐?” “我每天平均要送2、30份呢,周末的时候还会更多,这怎么记得住?”黄超笑的腼腆,还有点无奈。 “本月11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8点到10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上周五啊,我想想。”黄超又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后才接着说,“上周五我轮休,下午帮房东搬货,晚上就在就家里,哪儿也没去。” “你是一个人独居?” “是啊,我一个人住。” “有人能证明你这段时间在家吗?” “我一个人住呀,谁能证明?”黄超讪讪的笑了笑,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看球算不算啊,那天晚上我看了一场球。” “是吗?足球还是篮球啊?”楚司淼微挑了下眉,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中超呀,恒大对鲁能。我是恒大球迷,哪成想那天输了个0-2,哎……”黄超遗憾的直叹气。 “你是什么时候来s市打工的?都做过些什么工作?”楚司淼适时转换问题,没有给他继续阐述比赛的机会。 黄超不满的蹙了下眉,伸手指向桌子上的卷宗,“这些你们应该都有查过吧,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你们警察什么都能查到,不是吗?” “哼。”楚司淼正准备接话,旁边一直很安静的奚娮突然轻哼一声。 他微不可见的瞄了她一眼,接着说,“不瞒你说,我们正在调查两宗命案,你是重点怀疑对象。” 黄超一愣,继而诧异的瞪大眼睛,“我?不会吧,我可是老老实实打工的,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 “呵呵……”奚娮一边打字,一边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跟我来一下。”楚司淼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起身出了审讯室。 奚娮本来有些笑意在脸上,一听他的严肃的口气,立刻紧绷着跟了出去。 “你刚才在笑什么?”楚司淼抄起手,回身投去一记质问的眼神。 “没,没什么,对不起。”奚娮赶紧低下头,十指不自然的搅在了一起。楚司淼现在周身都散发着肃然压迫的气场,让她紧张的不敢放肆呼吸。 楚司淼沉着脸没有接话,半分钟之后,他的语气重归平淡,“进去吧,下面换你问。” “啊?”奚娮惊讶不已的抬头,一眼就对上了他确定的眼神,忙连连摆手,“我不行,真的不行。” “服从命令。”楚司淼直接用命令和走进里间的背影给出回应。 “哎……”奚娮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叹气。楚司淼不仅让她参与审讯,还要求她来主审。事情的发展也太诡异了吧,这位副支队长怎么总喜欢剑走偏锋啊。 第6章 完美答卷 楚司淼坐在电脑前审阅了一遍刚才的笔录,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奚娮进来。 她显得有些紧张,战战兢兢的坐下,翻开卷宗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楚司淼只是坐着,没有开口催促,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他在等待,等待奚娮给他心中的猜测一个准确的答案。 “黄超,请你重复一遍刚才回答的问题。本月6号下午,2点到3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奚娮静默调整一段时间,终于抬起了头。事到如今俨然无路可退了,她决定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早点回去睡觉。 “我不记得了呀,警官,你的记性比我还差吗?”黄超疑惑的直摇头。 奚娮没有评论他说的话,而是迅速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又找了张白纸写划两笔。 “我的记性不差,你只需要按我的要求说,好吗?”她礼貌的笑了笑,又接着问,“那上周五,你说你在家看了场球,鲁能是在第几分钟进的第二个球?” “第……第……”黄超脸上一直维持的笑意有瞬间的中断,很快又恢复了,“下半场第84分钟,哎,被绝杀了。” 奚娮又在纸上划了几笔,然后她没有再发问,转而去翻阅卷宗。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黄超,“我们调阅了外卖公司提供给你的工作终端,本月6号下午,你一共接了3单业务,都集中在3点半以后。那之前的一个多小时,你在干什么?” “哦,哦,我想起来了。”黄超突然拔高声调,抬手重重的敲了一下脑袋,“那天我车坏了,我就去车行修车了。” “嗯……“奚娮附和着点了点头,又一次在纸上落笔。 接着,她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黄超都答的滴水不漏,人也越发放松。 楚司淼一直没有出声,专心的当记录员,将主导权完全交给身边的新丁。 奚娮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轻轻的把笔放到桌上,起身走到黄超面前。她左右来回踱步,观察的眼神就在这看似无意义的步调间越来越犀利。 “啪!”突然,她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拍了一下,猛然发问,“黄超,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动作吗?” 黄超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松怔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 奚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一双大大的杏眼中出现了倨傲的神采,“你刚才在摸鼻子,每一次我在纸上写字的时候,你就会不自觉的摸鼻子。” 她的话音刚落,黄超又下意识的抬手想摸鼻子,反应过来后又赶忙放下手,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奚娮反身将那张纸拿起来,伸到他面前,“每次看到我下笔的时候,你都会摸鼻子,这是人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条件反射。” 黄超的瞳仁猛的紧缩,原来那张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些胡乱的线条。 “你为什么会紧张?是因为你说谎了,人在说谎时总是会紧张的。”奚娮将视线锁定在他脸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没有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我从小到大都不说谎,不信你去问!”黄超第二次拔高了声调,语速很快的辩解道。 “停,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奚娮打断了他继续分辨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 “双手抓紧扶手,身体前倾,这是你现在的身体语言。这说明你很不安,你为什么会不安?因为刚才我戳穿了你的谎言,所以你表现了本能的抗拒反应。” 黄超下意识的吞咽不停,想辩解,却怎么都说不话来。 “你为什么要杀害杨淑云和马艳?”奚娮停顿两秒钟,再次凑上前去,只是语速放的很慢。 “你从背后偷袭,是因为怕她们把你认出来。为什么?因为你之前曾多次给她们送过外卖,你们彼此认识。” “你没有偷走她们身上的财物,尸检也显示没有性侵痕迹。你不图财,不劫色,和她们也没有矛盾,你只是单纯的想杀人。” “杀了她们会让你获得快感吗?你好像很讨厌40岁左右的女性,为什么?你以前被40岁左右的女性欺负过吗?” 奚娮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观察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却被坐在电脑前的楚司淼看了个真切。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停的用均匀的语速发问,还不时轻轻点头。 忽的,她又顿了一下,声线里多出一丝笑意,“啊,被欺负过吧。看看你的手,你正在摸锁骨。这代表你感觉到了威胁,是吗?” “欺负你的人是谁?老师?不对。邻居?不对。亲戚?好像也不是。是你母亲?” “不,不是!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诬蔑!”黄超突然发狂似得开始尖叫,双手握拳重重的砸了两下。 “你因为小时候被母亲冷落或者暴力相向,就对同年龄段的女人产生了厌恶情绪。所以你才杀死了杨淑云和马艳,是不是?!”奚娮面对突然暴躁的嫌疑人毫无惧色,更没给他喘息的时机,厉声质问道。 “不,不是!我没有杀人!没有!“黄超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黄超,你知道肢体反应情感最真实的部分是哪里吗?是脚,看看你自己的脚。”奚娮淡淡的一笑,用眼神向下示意。 黄超低头一看,整个人再次怔住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不停的抖脚,频率还非常的快。 “你很焦虑,看来我说中了你的痛处。”奚娮稍稍放缓节奏,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对40左右女性有一种强烈的偏执,心理学把这种情绪称之为‘偏执妄想症’。这类疾病一般19岁左右发病,经过8-10年潜伏期后爆发。” “那么,你今年27岁,按道理来说已经到了情难自控的年纪。但之前你没有杀过人,是什么导致你突然爆发的?”奚娮将问题抛回给了黄超。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坦白的意思,眼底随即划过惋惜的精光。 “黄超,你给杨淑云送过3次餐,这之中你们聊了什么?是什么最终激发你下了杀手?” “她挑剔你的服务质量?不对。她看不起你?侮辱你?也不对。”奚娮又一次提问之后自我否定,她观察着来回走了几步,猛的又停住了脚步。 “她举止轻佻对不对?对,对,她是不是暗示对你有意思?你很厌恶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说话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个字是重重的咬牙吐出来的。她终于抓住了嫌疑人的原罪点,身体里控制不住兴奋感觉让她的心跳猛烈。 “她们该死!她们该死!”黄超猛打了个激灵,爆发的喊叫声扭曲了他原来的声线。他的脸色煞白,嘴角不停抽搐,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样。 “不要紧,不要紧,放松。”奚娮的声线突然又柔和了下去,她在他不断震抖的肩上拍了拍,放低视线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你可以把心里想的都告诉我,我保证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她的话一落,黄超整个人就像被抽走灵魂般卸了力,赤红的眼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成章,黄超的话像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他从小时候遭到母亲无休止的打骂开始叙述,讲到她多次对父亲不忠,再到她在42岁那年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家出走,最后交代了他残忍杀害杨淑云和马艳的过程。 时钟指针指向凌晨2点半,刑侦一大队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参与昨晚行动的3组人马还在等待着。 抓到嫌疑人并不是最终胜利,一定要让他认罪伏法才行。 杜骢不停的翻看手里的拷贝卷宗,心里把证据链串联了一遍又一遍,盘算着博弈的胜算有几成。 关亚楠此时已经很焦急了,对破案的渴望和对楚司淼的怨怼搅得她烦闷不已。楚司淼莫名奇妙的让段凡把杨水派出所的那个菜鸟接过来,还指名要她参与审讯,其他人一概不能打扰。一屋子经验丰富的刑警入不了特聘专家的眼,反而对一个菜鸟青睐有加,简直莫名其妙。 “我出去抽烟,有谁一起吗?”关亚楠实在平静不了,挠着头发大声问道。 几个熬红眼的刑警立即起身了,几人快步往走廊那头的吸烟室走,嘴里都对立下禁烟规矩的楚司淼抱怨个没完。 “怎么还没动静?我去看看吧。”段凡也是忐忑的不行,万一奚娮搞不定,这帮红眼狼不把她生吞了才怪。 “给我老实待着!”杜骢厉声命令道,又打手势示意段凡坐下。 段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屁股还没沾到凳子,瞬间又弹了起来。 楚司淼独自一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多了一份新卷宗。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全部起立,灼灼的眼神紧盯着神色淡然的上司。 “案子结了,嫌疑人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楚司淼迎着他们期盼无比的眼神,轻描淡写的给出结论。 “哦~!哦~!!!”办公室里立即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本来压抑的气氛被欢腾所取代。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过每一张兴奋的笑脸,默不作声的退出了办公室。他愿意把最开心的时刻交给下属,他们已经辛苦两个星期了,没有他这个领导在应该能更放松一些。 “楚队!”杜骢追着楚司淼出了门,边跑边喊了一声。 楚司淼没有回头,步伐不减的走进副支队办公室,没有关门。 “坐吧,喝绿茶还是花茶?”楚司淼听到关门声,自然的拿起两个茶罐问道。 杜骢直挺挺的站在门边,没有答话。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笑了,他放下其中一个茶罐,泡了杯绿茶放到茶几上,“碧螺春。” 杜骢坚毅的面部线条忽的柔和下去,他走到沙发一侧坐下,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依然没能说出话来。 楚司淼是怎么发现他喜欢喝碧螺春的他不知道,但这杯清茶确实让他的心莫名一暖。好多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该怎么表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们中间有不少人对我有意见。”楚司淼姿态松怔的坐下,没有任何掩饰的开门见山。 杜骢眉心微蹙,抬头就对上了他满含沉稳之色的双眸。 “很吃惊?”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沙发上轻敲两下,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破案。”半晌,杜骢才低声说道。 今天之前,他确实对楚司淼有所保留。关于他的传奇这几年已经听的太多,但没见到真本事之前,杜骢只当那些是经过渲染夸大后的故事一笑置之。加上本来摆在眼前的晋升机会被抢走,说没有情绪是假的。 但这几天下来,杜骢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能在不到两周时间解决这起恶性案件,楚司淼卓然的洞察力和有别于传统刑侦的犀利破案手段都让他刮目相看。 他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这些保守的井底之蛙展现了实力,用破案速度在看似无处下脚的浦江分局站住了位置。 现在,杜骢满心想的不是失之交臂的职位,而是很想跟楚司淼讨教学习。 “杜大队。”楚司淼观察着他似有些震动的神色,淡淡的叫了一声。 “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要把你拉下马,而是想切实的做点事情。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以后,浦江分局刑侦支队还要靠你来扛。” 对杜骢,楚司淼是非常看好和欣赏的。作为转业侦察兵,他具有很高的天资和扎实的功底。只要他努力进取,将来必成大器。 “楚队,我真的很想跟着你多学习。”面对楚司淼毫无保留的坦诚,杜骢也道出了心声。 “乐意之至,互相切磋。”楚司淼颔首应下,朝他伸出了手。 两个男人的手稳稳的握在一起,眼中交换的都是诚挚而坚定的神色。 杜骢看着楚司淼依然十分平淡的样子,心中感慨不已。不怪他26岁就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特聘专家,也不怪他30岁功成名就之时还能委身来分局当个副支队长。楚司淼的胸膛里有一颗身为刑警高洁而执着的心,这是他杜骢最敬佩的地方。 第7章 一纸调令 奚娮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派出所,在被窗外的雨声吵醒之时,微微眩晕的视线和发懵的脑子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好半天,她才撑着手臂坐起来。灰暗的光线照进室内,映衬着她的心情更多了分氐惆。 可是很快,她那点低落情绪就消失了。她来不及回想昨晚的细节,抓起警服迅速套在身上,飞奔着出了宿舍。 “哎呦!”刘爽一个不留神就和迎面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不叫我呀。”奚娮扶住前摇后晃的人,报赧的情绪到达顶峰。现在是上午9点过,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她妥妥的睡过头了。 “老李放了你半天假啊,谁会叫你。”刘爽揉着被撞疼的胸口,不满的瞪了一眼。 奚娮猛噎一口气,头又低了下去,“哦,不好意思。” “你怎么了?半夜回来的时候不是老李给你开的门吗?他没告诉你?”刘爽见她情绪不高的样子,别提多意外了。她昨晚去分局帮忙的事全所的人都知道了,当事人却是一副失忆的样子。 “呵呵,可能是我昨天太困了,没听清,呵呵。”奚娮扯着嘴角只顾尴尬的发笑,绕过刘爽在长桌后坐下。 刘爽狡黠的转了转眼珠,跑过去拽住她的胳膊,“喂,我看你是被那个帅哥支队长勾了魂儿了吧?跟我说说,昨天你们俩都干了啥?” “什么我们俩,分局那么多人在,别乱说。”奚娮紧着喉咙分辨,逃避的看向了电脑。 “啧啧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我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那是求之不得呀。”刘爽往椅背上一靠,调侃的意味更明显了。 奚娮咬牙不愿再说一个字,用不停敲键盘以示抗议。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成功走神了,逐渐清醒的大脑里浮现出昨晚发生的细节。 当完成审讯工作时,她已经累的全身脱力,高负荷运转过后的大脑混沌一片。 她是被楚司淼扶着出的审讯室,一路送下了大楼。他很绅士的帮她打开车门,还探身进来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手又大又暖,还有那种特别的海洋气息随着他凑近的动作扑面而来。 那时他的神色柔和淡然,英气逼人的俊颜上擎着微微笑意,周身压迫的气势也消失了,变得十分平易近人。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话,“辛苦了,你做的很好,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句话里充满鼓励和认同的意思,加上特别好听的磁性低沉声线,让奚娮感觉舒服极了。莫名的暖意侵袭了她的心,让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就放松到了极致。 “小奚,小奚,赶紧来一下!”奚娮正想的出神,李永固急切的叫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哦,来了。”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赶紧起身进了所长办公室。 李永固笑着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奚娮,关心道,“不是说放你半天假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奚娮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没有回答。他笑的太意味深长,显然是有别的话要说。 “喏,看看吧。这下我们派出所是扬眉吐气了。”李永固开心的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 “这……”奚娮看到屏幕上的红头文件,整个人都愣了。这是一纸调令,分局刑侦支队竟然要把她调上去?! 李永固见她脸色一下子白了,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能进刑侦队可是大大的殊荣啊,怎么她反倒像受了大惊吓一样? “别愣着了啊,赶紧收拾东西报道去。”李永固敲了敲办公桌,催促道。 奚娮猛的一震,这才稍微回过点神来。她又看了一遍文件,咬牙说,“所长,我去打个电话。” “诶……”李永固见她转身就跑,诧异的喊了一嗓子,可人家连头都没回。 奚娮跑到后院,连连调整几次呼吸,才翻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按下了楚司淼的号码。 “你好,我是楚司淼。”那头的人很快接起了电话。 奚娮听着他平淡的语气,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沉默以对。 楚司淼也没着急,等了两秒才打破沉默,“有事?” “楚队长,你为什么要调我上刑侦队?”奚娮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却是质问的语气。 楚司淼的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微不可见的笑了,“你有能力,我需要人才,双赢。” 奚娮的心條的一紧,咬牙再次沉默了。原来昨晚楚司淼是想试探她,所以才让她参与审讯。这么看来,他是早有预谋了,莫名的让人觉得很讨厌。 “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楚司淼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放低声音劝了一句。 那头的奚娮听了也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这样的反应让楚司淼有些意外,这是他从警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拒绝升职调令的人。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三天时间足够让她考虑清楚了。 他又看了一遍电脑里奚娮的个人资料,正准备退出窗口的时候,眼神鬼使神差的又回到她的证件照上。 寸照上的奚娮穿着藏蓝色的警服,笑的神采奕奕。可楚司淼并不是真的在照片,而是罕见的走神了。脑海里闪现出的是奚娮昨晚瘫软在车里疲惫不堪的样子,竟让他平稳的心跳莫名一颤。 一纸从天而降的调令搅得奚娮心神不宁,连每周最期盼的回家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趣来。 她坐在摇晃的公交车上,捏着手机沉沉的吐了口气。奚惠敏刚刚打电话来说今晚要上大夜,张燕鸥也要在学校补课,不回家吃晚饭了。 既然家里人都不在,奚娮想着回去也没什么意思,随即下车转了另外一趟公交车去了同人路。 同人路道路两旁都栽种着梧桐树,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节。奚娮收起遮阳伞,缓步走进了一家精品服装店。 “米粒儿。”她朝店铺里面望了一眼,喊道。 很快,一个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女孩儿就从一排衣架后探出了头,下一秒她就张开双臂飞奔而来。 “娮小花~!”米栗扑了奚娮一个满怀,撒娇着往她脖颈上蹭。 “哎哟,我出了一身汗,快别蹭了。”奚娮嫌弃似的说着,抱着她的手却没松开,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转晴了。 “哈哈哈……”米栗笑得开心,又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瞧,“你放假了?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生意不好啊,怎么都没人?”奚娮没回答这个没营养的问题,换了个关心的话题。 “好着呢,干嘛咒我。”米栗不满的噘嘴,指着后面成排的衣架说,“我的网店可火了呢,那些都是客人订的衣服。” 奚娮一听这话,忙提议道,“那我帮你熨吧,完了你早点关门,陪我去搓一顿。” “嘿嘿,好啊。”米栗也不推辞,拉着她开始分配任务。 两个女孩儿一人一个蒸汽熨斗,水雾缭绕中不时逗趣说笑,轻松惬意的气氛让奚娮心里最后一点低落烟消云散。 夜幕降临的时候,米栗关了店和奚娮打车去了著名商圈陆家嘴。 两人没在繁华的商业街逗留,七弯八拐的走小道进了一家掩映在蔷薇花墙后的小店。 米栗自满的向奚娮介绍了这家她新拔草的文艺小店,将她带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奚娮一边铺餐布,一边欣赏着环境。店里放着轻音乐,不过寥寥数桌客人,更显得森林系的装修多了份难得的闲适。 “不错吧?我有个客户是这儿的股东,就知道你会喜欢的。”米栗倨傲的说着,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不错不错,又让我这个从城乡结合部来的人体验了一把高端。”奚娮调笑道。 “哼。”米栗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翻开餐牌点了几样应季的清爽菜式。 菜很快上桌了,奚娮以为这是家供应西餐的店,没想到几样菜都是传统沪菜。 她夹了块宵肉吃下去,立马身心舒畅的叹谓一声。软糯的瘦肉皮冻凉凉的,非常爽口。 米栗笑的开心,又舀了勺西芹炒百合给奚娮,示意她尝尝。 “对了,今天你怎么没回家啊?”米栗喝了几口汤,才想起今天是周五,恋家的小蜜蜂怎么反而来找她了? “奚护士长今天值夜班,小鸥在学校补课。家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回去吃什么?”奚娮嘴里塞着酱油炒饭,嘟囔着说道。 “切,搞了半天我是第二方案啊,就知道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米栗一听就不乐意了,腮帮子鼓得像蛤蟆。 “好妹妹,我是真想你了。快别气了啊,吃饭吃饭。”奚娮一见她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作势要哭的样子,赶紧劝道。 她这个闺蜜就是林黛玉转世,一言不合就哭给你看,可是惹不得。 “噗嗤……”米栗被她一声“好妹妹”逗笑了,又热心的给人民公仆夹了几筷子菜。 正餐扫光之后,清香四溢的水果茶摆上了桌。奚娮仰靠在舒适的绒垫椅背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哦,对了,下个礼拜天你有空吗?福利院有游园活动,你想不想去?”米栗提议道。 “可以啊,但是我只能去半天,下午还得回所里报道。”奚娮答的自然,心里却莫名一酸。 米栗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和她从小学同学做起,一路长到这么大。奚娮现在都还记得她因为身世被同学取笑欺负,也记得每次开家长会时她那种无助又伤心的小眼神。虽然米栗现在小日子过得不错,但一想起那些往事,奚娮还是忍不住心疼。 “杨水镇也太远了,你就不能调个所吗?干脆别干警察了,跟我一起搞服装吧。”米栗完全不知道她细微的心理变化,又絮絮叨叨开始了劝说。她真的搞不懂奚娮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为什么非要去干警察,她家里条件不错,犯不着风里来雨里去的吃“皇粮”。 “太上皇遗命,臣女不敢不从啊。”面对闺蜜每次见面必聊的话题,奚娮依旧回以调侃。 米栗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心有戚戚的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提你的伤心事的。” “嘿,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奚娮笑的更加促狭了,怎么越说气氛越凝重了呀。 米栗默默的叹了口气,闷头喝起茶来。有时候她真揣摩不透奚娮的心思,她是真的不在意双亲去世,还是把情绪闷在心里,从她嘻嘻哈哈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奚娮见她只顾喝茶也不说话了,聪明的寻了个话题,“我喝不下了,咱们去外滩走走,消消食吧。” 米栗正想着怎么缓和气氛,欣然接受了这个不错的建议。 第8章 棕色玻璃瓶 夏夜的外滩熙熙攘攘,沿岸的标志性建筑都披上了漂亮的霓虹外衣。奚娮挽着米栗的手徐徐走着,望着滚滚浦江水想的出了神。 “米粒儿,你说我们俩是不是现实版的小白菜啊?”米栗本想去前头的冰淇淋摊位看看,身旁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了。 “你是什么小白菜呀,你有那么爱你的姑妈和姑父,我才是苦到根儿上的可怜孩子好嘛?”米栗嘟嘴顶了一句。 “呵呵,什么呀,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干爹干妈?”奚娮本来还有些低落,一听这话立马笑了。米栗虽然没有被领养过,但奚娮的姑妈姑父对她一向关爱有加,有时候甚至比对她这个侄女更好。 “哼,说好的一辈子让着我呢?就会跟我抬杠!”米栗佯怒的伸手就去打,却被奚娮灵活的闪开了。 两人你来我去一番,就到了冰淇淋推车旁边。奚娮为了安抚委屈的闺蜜,决定买冰淇淋陪不是,却又拦住了。 米栗从挎包里翻出钱包,嗔怪道,“我怎么舍得用你的血汗钱,还是我请你吧。” “嘿嘿,好啊。”奚娮笑的狡黠,被“金主包养”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甜甜的冰淇淋吃到嘴里,奚娮的心情更加轻快起来。她拉着米栗拍了几张自拍照,刚想细细欣赏,突然听到人群里传来骚乱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米栗伸长脖子望去,脚步还没挪动,就见一个黑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戴着反光头盔的男人速度很快的冲到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挎包。 米栗的第一反应就是抓紧包,继而大叫,“打劫了!抓强盗!” 奚娮什么都来不及想,伸手死死拽住挎包链子,大喊道,“警察!松手!” 匪徒回应她的不是拔腿逃跑,反而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米粒儿!”奚娮被疯狂挥舞的匕首吓的慌了神,条件反射的搂住闺蜜反身将她护在了怀里。 “滚开!”匪徒大叫一声,粗暴的夺过挎包,又狠狠的朝奚娮的后背踹了下去。 奚娮痛的闷哼一声,抱着米栗栽倒在地。等她稍微从震荡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匪徒早就没影了,身边只聚集了些群众。 “小妹妹,没事吧?快起来,快起来。”一个和善的大叔将吓懵了的女孩扶起来,连连摇头叹气。 “哇……”米栗挣开奚娮的胳膊,一眼就看到她的手臂和膝盖都擦破了皮,惊恐又心疼的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包包丢了就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奚娮刚刚平稳一点的心绪一下子又被搅乱了,忙柔声安慰道。 米栗拉着她的衣摆哭的不管不顾,豆大的泪珠划过她花容失色的小脸,砸在奚娮心头又酸又痛。 “你不是警察吗!你快去把坏人抓回来!我要报仇!”米栗撕扯着嗓子哭喊道,任奚娮怎么哄都不行。 奚娮的心狠狠的一紧,好久不曾体会过的愤懑情绪胀满了心口,堵得她哑口无言。 是她太没用了,连个劫匪都对付不了,还让生性胆小的米栗受了大惊吓。这么差劲的表现能配得上“警察”这两个字吗?好像不能。 “你好,出了什么事?”外滩治安亭的巡警接到群众报警,很快赶了事发地点。 奚娮转头看了一眼巡警,又看了一眼还在不停抽泣的米栗,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朋友的包刚被人抢了,你们能带她去派出所立案吗?” 两个巡警有些惊讶,面前的女孩手脚都破了,看起来像是她遭遇了意外,原来不是啊。 “没问题,跟我们走吧。”其中一个巡警答道。 “谢谢你们。”奚娮感激的点了点头,又帮米栗擦了把眼泪。 “你能自己跟警察去派出所吗?我有急事不能陪你去了。” “去,去哪里?你身上都是伤,我们去医院吧。”米栗使劲摇头,边抽泣边说。 奚娮微怔,这才发现手肘和膝盖都磕破了。她心里一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原来米栗哭的这么伤心不是因为被抢劫了,而是心疼她受伤了。 “好了,不哭了啊,当心岔气了。我真的有要紧事,回头办完了我就去找你。”奚娮摸着闺蜜的脑袋,又轻声劝道。 “那,那好吧,我等你啊。”米栗很不放心的说道,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巡警走了。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的之后,奚娮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转身飞奔而去。 今天是楚司淼给她的三天考虑期限的最后一天,现在是晚上时间9点18分,外滩离分局大概20多分钟车程。 奚娮不断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她决定碰碰运气。如果楚司淼还没下班,如果能赶得上,她就接受调令。 晚间的浦江区公安分局很安静,大多数警员都下班了,只有5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亮着灯。 楚司淼和一大队全体刑警围坐在一起,正在开展业务培训。 “刚才讲的基本概念都懂了吗?给大家10分钟时间消化,接下来我会提几个问题。”楚司淼说着,合上了手里的培训资料。 刑警们皆是点头,又埋头啃资料。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谁也不觉得疲倦。 今天白天他们接到楚司淼的通知,说以后固定每个周五为培训日。开始刑警们还有点不乐意,但现在他们只恨每周一次培训太少了。 楚司淼刚刚讲的是“演绎法”和“逻辑推理法”概述,这些来自国外的分析手段非常新颖,极大的勾起了刑警们的求知欲。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沙沙的翻书声,楚司淼在每个位置间来回走动。他看着下属们专心致志的样子,满意的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忽的,他的耳尖微不可见的嗡动了两下,顿住脚步抬头看向门口。 “嘭~!”一分钟后,一记重重的拍门声炸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呼……呼……”奚娮捂着心口喘粗气,眼神穿过一屋子愣神的刑警落在了楚司淼身上。本来狂乱的心跳没来由的停滞一拍,眼眶迅速发胀发热。 楚司淼还是穿着第一次去到杨水派出所的那身衣服,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的修身长裤。他负手站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身材高大挺拔,一双晶亮如狮子般的深眸里有微微吃惊的神采。 “楚,楚队长。”奚娮缓了老半天,才叫了一声。幸好赶上了,这是她此刻真实的心理反应。 楚司淼站在原地,没有回应她的招呼,也没有抬脚过去的意思。他感觉背部肌肉紧绷的厉害,连一贯平稳的心跳都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躁动的感觉翻腾上涌,堵在心口处十分难受。 “段凡。”又过了两秒,他才开口了。 “到。”段凡赶紧把眼神从奚娮身上收回来,肃然的站起了身。怎么感觉楚司淼有点不对劲儿,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平淡,低沉的好像从胸腔里努力挤出来的一样。 “你带她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包扎好了再回来。”楚司淼俊颜沉着,严肃的吩咐一句,抬脚就走。 他疾步和奚娮擦肩而过,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离开办公室直奔洗手间而去。 楚司淼冲进洗手间,急切的从裤兜里掏出棕色玻璃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丢进了嘴里。随着喉结滚动的吞咽动作,他欣长的身体卸力往门板上一靠,仰头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的头发黑的像上等徽墨,灯光照下来折射出一圈光晕,不短也不长的大平头显得稳重又干练。 过了好一会儿,楚司淼才睁开眼睛。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朝脸上猛扑了几下。 镜子里的男人面庞俊朗,眉峰分明的小剑眉蹙的还很紧。水珠顺着立体的五官滑落,衬得他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呼……”楚司淼撑着洗手台又深深吐气,他对镜仔细观察,竟发现自己眼中正氤氲着一层迷离的薄红。 奚娮在医务室包扎了伤口,又在副支队办公室里等了好一阵。就在她忐忑不已的时候,楚司淼推开门进来了。 “坐吧。”楚司淼朝她打了个手势,先行坐到了沙发上。 奚娮规矩的在沙发另一侧坐下,鼓起勇气说,“你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我考虑好了。” “给你一天时间交接,周二来报道。”楚司淼的语气恢复了平淡,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坐姿松怔。 奚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怎么她心里想说的都写在脸上了吗?可见他目光很是直接,她又把心里疑惑压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楚司淼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的手臂和膝盖,淡淡的问,“怎么受伤的?” “就是摔了一跤,不过不要紧,不会耽误上班的。”奚娮老实的答道,又摆手示意没事。 “奚娮。”楚司淼直视着她看了一秒,天生有一点弧度的两片扁薄嘴唇开合着发出两个悦耳音节。 他稍稍倾身,将右手伸了过去,“欢迎你加入刑侦支队。” 这一晚,奚娮躺在家里松软舒适的单人床上,摩挲着右手心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握住楚司淼的大手时,有种沉稳的力量传递了过来。她还发现他的掌骨处和虎口有薄茧,但并不硌手。 “怎么会有男人的手长得那么漂亮啊,手指又细又长,手心好暖。”奚娮自言自语的说着,嘴角不觉勾起了笑意。 她本来不想加入刑侦队的想法在被抢劫的瞬间彻底改变了,既然选择当警察,那就当个真正的警察吧。她想保护米栗,也想保护更多的人。这是她心底真实的诉求,应该勇敢直面。 午夜的s市已经归于安宁,万家灯火已经熄灭了。但雒詹还没有就寝,正伏案审阅着学生的论文。 “哗啦——”窗帘被搅动出声,下一秒,雒詹就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来啦?怎么这么晚?”他摘下眼镜,抬头冲楚司淼笑了笑。 “今天不去看依依了。”楚司淼垂眸说着,把手里的棕色玻璃瓶放在了桌上。 雒詹脸色忽的一沉,又戴上眼镜仔细观察起来,“怎么了?” 楚司淼淡淡的摇头,把瓶子推到他手边,“帮我再加点量。” “出了什么事?脸色很差啊。”雒詹担忧问道。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医生的眼睛是很毒的。楚司淼的脸色有些苍白,人也不是很有精神。 “没事,我明天再过来。”楚司淼避重就轻的答道,长指又在桌面轻敲了一下。 书房里很快重归安静,雒詹看着还在有规律浮动的窗帘,深沉的吐了口气。他反复思量许久,才拿起了那个棕色玻璃瓶。 第9章 楚神探的性向 周末的两天时间,奚娮哪儿也没去,在家打了场攻坚战。决定去刑侦队的事掀起了轩然大波,她使出浑身解数,又是说好话,又是写保证书,终于在周日下午让姑妈和远在南极考察的姑父松口了。 周一,杨水派出所敲锣打鼓的为奚娮办了场简单热闹的欢送仪式。不仅是所里的同事,还有几十个社区居民来送行。 奚娮挨个和他们握手拥抱,恋恋不舍的还哭了一场。最后,她是在李永固连番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派出所的。 翌日,奚娮起了个大早,穿上昨天就熨烫好的警服,带着调令和奚惠敏的叮咛去分局报道。 一系列基本手续办完之后,奚娮敲响了副支队办公室的门。 “请进。”楚司淼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淡淡的应道。 “报告!”奚娮大步走进去,朝坐在转椅上的新领导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楚司淼的眼神在她身上审视一圈,眼底略过欣赏之色。奚娮今天穿的很整齐,短袖衬衣和长裤显然是新熨过的。她的长发全部规矩的收在脑后,警帽也端正的戴着,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 “手续都办完了?”楚司淼的眼神又在她手肘处的创口贴上停留半秒,才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拘礼。 “都办好了。”奚娮颔首,可能是身份有所不同,现在她感觉有些紧张。 “走吧,我带你过去。”楚司淼当然看出了她整个人都紧绷着,虽然他不喜欢上司和下属间产生这种不必要的隔阂,但也不想当众揭穿她的小心思。 刑侦一大队办公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一众刑警们在昨天的例行周会上得知了今天有新同事加入的消息,都在翘首以盼。 大家一见楚司淼开门进来,眼神齐齐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奚娮一进门就感觉到许多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不觉紧张的呼吸一滞。 “都认识一下,这位是从杨水派出所新调来的奚娮。”楚司淼环视一周,简洁的介绍道。 奚娮赶紧上前一步,朝她的新同事们敬了个礼。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她接收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先是好奇,然后又是失望。 屋子里大概有20人左右,可能是为了迎接新同事,都穿着整肃的警服。其中警衔最低的是二级警员,最高的是二级警督。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警司级别的,比她这个白板强太多了。 就在她局促不已的时候,从后排某个位置投来了几道和善的视线。她赶紧朝那边笑了笑,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点。 “大家做事吧。”楚司淼吩咐一句,又指着一个空位置向奚娮示意,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段凡急切的上前拉住奚娮,把她带到空置的办公桌前。 “我叫段凡,超凡脱俗的凡。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吧?”他笑嘻嘻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又把宋格和权北故拉到旁边。 “这是宋格,他叫权北故。我们三个都是刚调来的。” “你们好。”奚娮礼貌的笑了,除了段凡外的两个人面上看起来都淡淡的,但她能看出他们眼神温和。一点点善意足够了,至少能她在陌生环境里放松下来。 “你好,我是杜骢。” 奚娮听到脑后的声音,赶紧回身握住了这位二级警督伸出来的手,“你好,杜……” “杜大队。”段凡很会察言观色的凑近奚娮耳畔,低声提示道。 “杜大队,以后要多麻烦你了。”奚娮赶紧把话接上,礼貌的收回了手。 “客气了。”杜骢努力咧嘴笑了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不少。这小姑娘是楚司淼钦点的,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神探的眼光应该错不了。 本来还持观望态度的众人一见杜骢都上去了,也不好再装作视而不见,都上前敷衍的和新人打了个照面。 别人奚娮勉强还能应付,只是被在杨水镇见过的关亚楠甩了好几个白眼。她也只能傻笑装懵,不敢有什么不满情绪。 一轮寒暄过后,奚娮把随身带来的水杯饭盒归置好,坐下后有点无所事事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好像也没有工作,或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或是对着电脑上网,气氛倒不如她之前想的那么压抑凝重。 “喂,你今年多大啊?”段凡划拉着转椅到了奚娮的桌子旁,亲热的搭讪道。 “22,喏,白板儿。”奚娮见有人主动来说话了,忙笑着应道。 “我24,我们差不多。你白板儿,我二员,哈哈。”段凡笑的开心,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活跃气氛倒是一把好手。 “呵呵……”奚娮被他的话逗乐了,又好奇的问,“你是因为什么被调过来的?” “我不知道啊,就月初的时候突然接到的调令。”段凡瘪嘴说着,又指了指正在看书和敲电脑的两个人。 “宋格是电脑高手,上次他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搞定了黄超的全部通讯记录。还有权北故,是从专职谈判小组过来的。你看他看书,唰唰的,一天能读好几本呢,说是过目不忘。” 奚娮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唇,感情这里的人都是天赋异禀啊,妥妥的藏龙卧虎之地。 “那前面那些人呢?”她用眼神朝前面示意了一圈,压低声音问。 “那些人你可别去惹啊,他们都是从四个大队里抽调的,跟咱们不一样。”段凡说的有些忿忿不平。自从进了支队,那帮根正苗红的刑警就没给他们三个支系“乡巴佬”多少好脸色瞧。 两人正说着,楚司淼又进来了。他走到中间位置的空桌前,确认奚娮还算适应后,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把上周的学习笔记交上来。” 21个笔记本很快摆在了面前,楚司淼也没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定后伏案开始审阅。 权北故交了作业回来,拿了自己的学习资料递给奚娮,“上周培训你没赶上,这是材料。” “谢谢。”奚娮感激的接下,又好奇的看了看这张斯文秀气的脸。谈判组的名号叫的还是挺响的,成员都参加过国家人才培养计划,工资也比地方警局开的高。不知道这位能过不忘的天才为什么要放弃让许多人艳羡的职位,跑来分局当刑警。 一上午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奚娮和三个男生去食堂吃了饭,返回办公室就发现楚司淼还保持着半个多小时前的姿势一动也没动过。 “楚队,你没去吃饭吗?” 楚司淼正埋头在一本笔记上写修改意见,头顶上方就响起了关切的声音。 他坚持写完最后几个字,抬手看腕表,居然已经一点过了。 这个动作当然没逃过奚娮的眼睛,又见桌上还有几本摊开的笔记本,建议道,“我去帮你打饭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楚司淼刚想起身又放弃了,淡淡的答道。 “哦,好,你的饭盒在哪儿?”奚娮正准备走,又收回步子问道。 “用餐盘就行了。”楚司淼仍没有抬头,伸手又拿了个笔记本。 他本来没在意奚娮帮着打饭的事,却在她返回办公室后有点后悔了。放到面前的餐盘里起码有六七种菜,满满当当的堆成了小山。这丫头片子是想把他撑死吗,就不该图省事让她去的。 “呃,你说随便的,我就随便打了几样。”奚娮发现楚司淼的表情里有些尴尬和无奈,立即解释了一句。 分局食堂大到可以跑马,琳琅满目的菜式让她犯了选择困难症。这些菜都是她揣摩着打的,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 “你去休息吧。”楚司淼不咸不淡的说着,拿起筷子开吃。 奚娮又站在旁边观察了一小会儿,见他每个菜都夹了一筷子,这才放心了。 “淼淼~!”就在她准备回位置的时候,一记亲热的叫唤随着开门声传来。 “淼淼?谁呀?”奚娮奇怪的寻声望去,一个穿着松垮潮服,顶着一头金发的帅哥出现在了门口。 只见他提着一个粉红色的布包快步走进来,一把揽住楚司淼肩,亲昵的在他头上蹭了起来。 “omg!什么什么?怎么画风突变啊?!”奚娮瞪大眼睛,捂嘴抽气。 “cyber。”楚司淼直挺挺的坐着,从胸腔里挤出低沉的警告声。这小子是欠揍了吧,发神经也不看清楚地方。 “嗯~人家不是说了给你送饭的嘛,怎么又吃这些垃圾。”金发帅哥又得寸进尺的揉了揉楚司淼的头发,尖声尖气的撒起娇来。 “哦哦哦!沉稳淡定攻配软糯贤惠受,太燃了,燃爆了!这把狗粮我吃了!”奚娮感觉眼前出现了无数粉红泡泡,天生的腐女心脏砰砰直跳,不停的在心里大叫着。 “啪!”楚司淼实在忍无可忍了,他重重的把筷子拍在餐盘里,起身扒开黏在头上的手。 “马上给我回去。” “不回,你把饭吃了我才回。”金发帅哥不耐的顶了一句,拉开布包把两个印满hello.kitty的粉色保温盒拿了出来。 “回?是回家吗?他们住一起?!天呐,好羞涩!”奚娮直勾勾的盯着充满少女心的保温盒,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门,顺其自然的脑补个不停。 “我的命令你不听了是吧?”楚司淼根本没管什么保温盒,冰冷肃杀的眼神直直的看了过去。 “哎,好心当成驴肝肺。”金发帅哥见他这样不待见自己,无奈又伤心的妥协了。转身要走之际,他的眼神突然落到了旁边的奚娮身上。 “你好,我叫赛博。”他凑上前去,打量的目光愈发犀利。这个小美人儿是哪里来的,漂亮的脸蛋和通身清纯的气质都是尤物级别,难不成是分局警花? “你,你好,我叫奚娮。”奚娮不自然的往后仰,竟从这张放大的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现在的心跳很快,血压升高。我建议你不要过于激动,以免影响大脑供血。根据你的身高比较,你的体重偏轻。但我不建议你摄入过多动物蛋白,应该多吃植物蛋白和粗纤维蔬菜。因为你的血液浓度偏高,很可能已经患了高血脂症,建议你尽快去医院血液科检查。” “什……什么?”奚娮讶异到舌头打结,这人是在分析她的体质吗?怎么做到的? 楚司淼此刻已经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他抓住赛博的衣领,像提溜小鸡仔一样将他带离了办公室。 他很快打发了人,又回到气氛着实诡异的办公室。但他并不想解释,依旧稳如泰山的继续吃饭。 “楚队,刚才那人是你朋友?”奚娮实在忍不住了,心里想的问题冲口而出。 楚司淼塞了一口饭,摇头。 “那,那是你弟弟?”奚娮的心跳再次飙升,声音也拔高不少。 楚司淼又夹了颗青菜,摇头。 “不是朋友,也不是弟弟,这么说他们真的是基友?!我的天呐,我的人生圆满啦!”奚娮像疯了似的冲出办公室直奔洗手间而去,她不能再待在那个粉红飞飞的地方了,必须洗把脸降降温! 到新单位的第一周是奚娮一年以来过的最轻松的几天,她再也不用骑“风火轮”顶着烈日巡片儿,每天都美美的待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也没有调停不完的邻里纠纷,只需要看看内网再学习一些刑侦知识。最让她开心的,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她的新创作源泉:楚司淼。 奚娮从小就钟情于画画,随着年岁的增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日本动漫。现在她虽然遵照父亲的遗愿当了警察,但从来没放弃过爱好。 周六,奚娮吃过晚饭后回到房间,着手将最新几篇四格小漫画完成。她审阅了一遍手稿,满意的将画纸放进拷贝机里,又打开电脑调了调对比对。 很快,微博id为“momo快到碗里来”的人气画手就更新了每周一次的小剧场漫画。 奚娮的手机持续不断的响着提示音,她一边跷椅子玩儿,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粉丝留言,还不时轻笑出声。 这个匿名微博是在一年前开设的,算是她的秘密花园。漫画内容多是取材自她的真实生活经历,因为爆笑搞怪的剧情和清新可爱的画风在网络上颇受欢迎。 这一期的主题当然就是楚赛cp,粉丝们的反应尤为强烈,纷纷留言要求多更新一些。 看着看着,奚娮又想起了那天赛博冲她说的那番无厘头的话。她转头盯着房门思索一会儿,放下手机去找奚惠敏。 傍晚的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奚惠敏站在阳台上给几盆玫瑰浇水,两只白皙的胳膊就从后面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房里待着去,外面太热。”她拍了拍奚娮的胳膊,宠溺的笑道。 “姑,你明天是不是当班啊?带我去做个检查吧。”奚娮又用力搂了一下,才松开了手。 她反复回想过赛博那天的神态,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所以还是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真被他说中了呢。反正福利院的活动要11点才开始,她可以去完医院再去。 “身体不舒服吗?”奚惠敏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赶忙放下水壶,急切的问道。 “上回单位体检,报告上说我血脂有点儿高,叫做个复查。”奚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赛博的事,只得编了个理由。 “什么时候体检的?有问题你怎么不早说?叫你别挑食,多吃蔬菜少吃点儿肉,就是不听。你明天早上就跟我去医院,我马上给你削水果去。”奚惠敏连珠炮似的好一通说教,又赶忙往厨房走。 “哈哈……”奚娮听了一席又是训诫又是关切的话,骄纵的笑了起来,又拔高声调喊道,“我要吃桃儿,不要橙子,太酸了!” “刚说了不许挑食,两个桃一个橙子,没商量!”奚惠敏一边挑水果,一边严厉的呛声。奚娮从小就不让她省心,要让她乖乖听话就得用逼的。 第10章 十五名人质 s市医科大附属第一医院是全国医疗技术排名前三位的顶尖综合性公立医院,一年365天都是人满为患的盛况,更别说周末了。 奚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奚惠敏在人流里穿梭。她现在有点后悔昨天心血来潮的提议了,过周末的正确模式应该是睡到自然醒,可现在还不到8点,实在是太早了。 “啊哈~”随着电梯门关闭,奚惠敏又听见了奚娮的哈欠声。 “你先跟我去科室,等上班了我们再去门诊部。”她在拥挤的电梯厢里勉强抬起手,关切的摸了摸侄女泪光盈盈的眼角。 “嗯,你安排就好。”奚娮迷糊的答了一句,两眼皮不停的打架。 奚惠敏把欠觉的侄女带上肿瘤科,她抓紧时间检查了班前准备工作,又紧赶着去了门诊部。 今天坐诊的血液科专家只有雒詹一人,虽然他的号是千金难求,但同事之间走个后门还是没问题的。 奚娮在临近9点的时候到了门诊大楼8楼,血液科的等候区已经坐满了人。她站在墙边乖乖的等了一会儿,就见奚惠敏从一诊室探出头,招呼她赶紧进去。 诊室里有别于人声鼎沸的等候区,非常安静。一位长相白净斯文的医生坐在椅子上,见到来人微微一笑。 “这是我侄女奚娮。”奚惠敏笑着介绍道,又拍了拍奚娮的背,“叫雒叔叔。” “叔叔?”奚娮眉心一蹙,这位副主任看起年轻的很,该叫哥哥才对吧。 心里虽然腹诽着,但她还是乖乖开口了,“雒叔叔好。”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雒詹的眼角和嘴角都在微微下撇,立马就在心里笑了。看来他也不喜欢“叔叔”这个称呼,表情有点抵触。 “坐吧,哪里不舒服?”雒詹确实被小小的刺激了一把,不过还是很快拿出了该有的专业态度。 “你帮她开个血常规和血脂吧,这孩子在单位体检说是血脂偏高。”奚惠敏也不敢耽误他太长时间,就代奚娮说了。 雒詹拿了检查单出来,一边填写,一边问,“早上禁食禁水了没有?” 见奚娮点头后,他把单子递给了奚惠敏,又嘱咐道,“今天采血处的人肯定多,你们快去吧。” “谢谢雒叔叔。”奚娮赶紧致谢,这位副主任看起来挺严肃的,没想说起话来倒是轻声细语的很温柔。 正如雒詹所说,奚娮还没走到采血处就看到前面黑压压全是人。不过有好人缘的奚护士长在,她还是很快排到了轮次。 采血护士熟络的和奚惠敏打了个招呼,却见奚娮缩在凳子上,迟迟不肯伸出手来。 “快点儿,别耽误后面的病人。”奚惠敏对侄女拍扎针的小毛病门儿清,催促着抓起她的胳膊送进了窗口。 “姑,你让她轻点儿,我怕。”奚娮一头扎进奚惠敏怀里,另一只手臂紧紧的搂住她的腰。 “姐姐都是给你拿的最小号的针头,一点儿也不痛。”奚惠敏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又朝护士递去了嘱托的眼神。 护士会意的一笑,捏住针头麻利的扎了下去。 “啊!好痛啊!”奚娮大叫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从小就怕打针吃药,就算一点点感觉都能让她紧张到大叫。 护士和奚惠敏无奈的对视一眼,将采血试管接到导管上。奚惠敏是院里最出色的护士长之一,多年来都是手术中心的中坚力量。没想到她侄女胆子这么小,连抽血都怕成这样。 一个小时后,血液报告新鲜出炉了。奚惠敏看着打着两项上升符号的结果,脸色瞬间阴沉不少。 她很快带着奚娮回到雒詹的诊室,将报告递了过去。 “嗯……血脂确实有问题,甘油三酯和胆固醇都偏高。”雒詹不带情绪的说明检查结果。 正在埋头摸止血的贴的奚娮一听这话,惊讶的抬起了头。不是吧,还真的被赛博说中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也不是太高。”雒詹见她震惊不已的样子,忙宽慰了一句。 “要不要吃药啊?”奚惠敏完全没在意奚娮的表情,担忧的只看着雒詹。 “不用,平时多注意饮食。不要摄入过多脂肪,多吃清淡少油的食物。”雒詹解释着,眼神不觉落在了血常规报告下面的副项上。 奚惠敏一听这话才松了口气,拍着奚娮的肩膀说,“听见没有,你这孩子就是太爱吃肉。这么年轻就高血脂了,可得注意。” 奚娮敷衍的点头,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就在她谢过雒詹准备走的时候,兜里的电话手机突然响了。 “奚娮,有案子!快到星光东路集合!”电话刚接通,段凡急切的吼声就传来了。 奚娮从椅子上应声而起,“我马上到!” “姑,有紧急任务,我先走了。”她挂了电话,语速很快的交代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诶,囡囡!”奚惠敏还没反应过来,奚娮就没影了。她朝敞开的房门喊了一嗓子,整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你侄女……”雒詹试探着开口道。刚才听筒里的喊声他也听见了,对方说了“案子”两个字。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她是区刑侦队的,刑警就这样。”奚惠敏陪着笑解释道。 雒詹听了后没有再追问什么,他将奚惠敏送出诊断室,却没急着叫下一个号。只是看着奚娮的检查报告,陷入了沉思。 奚娮用最快速度赶到了星光东路,出租车被路口的设卡的交警拦了下来。 正在焦急等待的段凡一见奚娮从车里钻出来,赶忙拉住她往前跑。 “什么案子呀?”奚娮努力跟上步伐,看着前方不远处闪着警灯的车辆,心里就是一紧。 “广泰银行星光东路营业厅半个小时前触发了应急警铃,里面有一伙持枪抢劫嫌疑人。”段凡言简意赅的叙述了基本情况,带着奚娮到了一辆面包车旁边。 楚司淼站在车边,身旁围着好几个同事,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几辆警车一字排开堵在拉着卷帘门的营业厅门口,一队警察站在车后,最中间的是华东。他正拿着扩音喇叭喊话,还不时和擅长绑架案谈判的权北故交换意见。 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加上副局长都亲自来了,奚娮心里对事态的严重性有了初步判断。 “还需要多久?”楚司淼抬手看着腕表,沉声问车里的宋格。 “再给我10秒。”宋格没有抬头,只把电脑键盘敲得啪啪响。 楚司淼瞄了奚娮一眼,转头问段凡,“银行的领导来了没有?” “我再去看看。”段凡应了一声,又朝路口跑去。今天是周末,营业厅里只有一个保安、一个大堂经理加两个柜员,再没有其他人了。 宋格很对接上了营业厅里的监控探头,又将笔记本电脑里的信号传输到三台监视器上。 这时,段凡也带着营业厅主管来了。楚司淼接过他递来的建筑图纸,铺开来仔细研究。 “这里,我从这里进去。”他很快在图纸的某个位置点了一下,那里是一楼男洗手间,墙上有一个气窗。 奚娮被他的话惊了一下,“你要进去?” 楚司淼从脚边的纸袋里翻出银行制服,把奚娮带到了车尾。 “我需要你和我配合,把所有嫌疑人的表情变化告诉我,能做到吗?” 奚娮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又看着他眼中恳切的神色,重重的点头。从监视器显示的画面来看,里面至少有10个人被扣为人质。事态紧迫,容不得她犹豫踟蹰。 “我相信你。”楚司淼沉稳的说着,又轻轻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 奚娮看着他迅速钻进车里拉上了门,压下心中的担忧,走到监视器前。他一定已经做了充分的利弊分析,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的服从指令。 楚司淼很快换好衣服下了车,技术人员立刻上前为他佩戴隐形耳麦和针孔摄像头。宋格又搬来一个监视器,调试连接信号。 一切停当之后,楚司淼立刻在两名警员的掩护下跑进了营业厅旁边的小巷。 一众刑警都围在监视器旁,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蔓延开来。 “我已经就位。”几秒钟后,楚司淼的声音传了过来。 奚娮又一次震惊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潜入成功了,这男人会穿墙术吗? “营业厅里一共有4名疑犯,都有持枪。其中两人站在4号和5号柜台前,一个人站在大门第二扇推拉门边,还有一人在座位区。他面前的人质都被反绑着手坐在地上,一共13名成人,两名儿童,其中一个是婴儿。”惊讶的心思一秒钟就消失了,奚娮语速很快的将监视器里的情况通报一遍。 围在简易折叠桌旁的刑警们没有惊讶楚司淼的神速,而是被奚娮深深震惊了。 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白板菜鸟,反而更像个经验丰富的专家。她的思维非常清晰,语气中满是沉稳坚定。这就是楚司淼一定要等她来了才开始行动的原因吗? 楚司淼隐在洗手间门框边,透过不宽的视角观望了片刻,微不可闻的说,“我现在打开水龙头,吸引疑犯的注意力。让华局继续喊话拖延时间,所有人原地待命。” 说着,他顿了一下,将声线压得更低,“奚娮,准备好了吗?” “好了。”奚娮坚定的答道,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四台监视器上。 随着哗哗的水声通过楚司淼身上的通讯设备传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什么声音?!”站在5号柜台的疑犯警觉的喊了一声,又朝站在四号柜台的同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看看。 “楚队,一个疑犯正在朝你接近。”奚娮迅速报告道,抓着桌沿的手更加用力了。 疑犯冲进男洗手间,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嘴里叼着手帕的男人正在洗手,立即朝他举起了枪,“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楚司淼嘴里的手帕应声掉落,惊恐不已的抬起手,“你,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完全没了平日的平淡沉稳,颤抖而惊慌,出色的演技让站在监视器前的众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嫌犯上前揪住楚司淼的衣领,又瞄了一眼他衣领上的胸牌,“客户经理——潘龙。” “我,我,我没躲呀。我一直在蹲坑,拉肚子,拉肚子。”楚司淼一边顺从着嫌犯走出洗手间,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大哥,厕所里还藏了一个。”嫌犯很快将他推到了大厅,向站在大门边的同伙报告。 “绑了。”嫌犯头子瞥了一眼这个满脸冷汗的男人,轻蔑的吐出两个字。 “宋哥,把镜头放大,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奚娮看到出现在镜头范围的内楚司淼,厉声吩咐道。 宋格揣着疑惑的照办了,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道楚司淼用奚娮是要干什么,只是听从命令配合她的一切要求。 “四个嫌犯,都还算镇定,尤其是站在门口的那一个。”奚娮很快给出了第一条分析,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楚司淼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只用余光观察着,心里同样感觉不太好。坐在他身后的女人质怀里有个婴儿,斜前方10点钟方向的男人身边也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他得尽快想办法让疑犯释放人质,越拖的久危险就越大。 “放了我们吧,你都抢到钱了。”楚司淼试探着开口,冰冷的枪管下一秒就抵在了头顶,身边的人质吓得连连尖叫。 “再说话老子一枪崩了你!” “他说的不是实话,只是想威胁你。”嫌犯说话的同时,奚娮就作出了判断。 楚司淼听着耳麦里的分析,没有再说话,又把头埋了下去。 “一次,两次,三次……”奚娮盯着站在楚司淼身后的嫌犯看,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分钟后,她给出了分析。 “楚队,你身后五点钟方向的嫌犯一分钟之内看了4次表,这是焦虑的表现。” 说着,她的眼神又落在了柜台前的嫌犯身上。她倾身凑近屏幕,观察的异常谨慎仔细。 “给点儿水喝吧。” “我想上厕所。” “我也想上厕所。” “……” 安静了一会儿的营业厅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相比刚刚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候,此时人质们已经渡过了最紧张的时间段。大家见劫匪没有伤害他们的举动,就纷纷提出了抗议要求。 “闭嘴!不许动!”几个嫌犯叫嚷着,将枪指了过来。 楚司淼谨慎的挪动到抱孩子的女人身前,占据有利的保护位置,又抬眸瞄了一眼嫌犯。他刚准备趁这波势头展开斡旋,耳朵里又传来了奚娮平稳的声音。 “楚队,5号柜台前的嫌犯一直在看你身后的女人,还有你斜前方带孩子的男人。主攻儿童,他会帮助你。” 楚司淼的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度,她分析的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第11章 中暑晕厥 “放了孩子吧,我们这多人还不够吗?大人都快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了。”楚司淼一边说,一边转头看5号柜台前的嫌犯,递去了祈求的眼神。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开口附和,又引得疑犯一通威胁。 “还不够,再说点什么。”奚娮蹙眉摇头,那个嫌犯只频率不快的眨了几下眼,也没有出现其他焦虑反应,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楚司淼这次没有说话,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碰触到身后婴儿的手臂皮肤,轻合眼睑。 “哇……哇……”片刻之后,婴儿洪亮的哭声响起。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孩子吧。孩子饿了,求求你们……”不用楚司淼再说话,抱着孩子的女人马上开始哭求了。 “5号柜台前的嫌犯双眸下垂避开了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手指不停扯衣领。这是焦虑和羞愧的反应,他动摇了。”奚娮平稳的声线中出现了一点兴奋的波动,语速也加快了。 “放了孩子吧,孩子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你们也有父母孩子吧,行行好吧。”斜前方带着男孩的男子一看有希望了,忙祈求着帮腔道。 楚司淼选择沉默,耐心的等待着。半分钟后,5号柜台的嫌犯就走到门口,和嫌犯头子窃窃私语了一番。 “外面的人听着!我现在放两个孩子出去!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马上杀了他们!”疑犯头子拔高声调喊道。 “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放了孩子!”华东立马大声回应,又打手势示意所有人原地待命。 卷帘门很快升起了一条缝,两个孩子被扔了出来。 “哒、哒哒……”与此同时,监视器里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杜骢赶紧抓起纸笔,用点线的记录方式把听到的节奏写了下来。这是莫斯密码,楚司淼在通过这种方式下命令。 “赶快联系电力局,把营业厅的电断了,只保留监控设备的供电。”杜骢很快将密码翻译了出来。 “我去。”关亚楠抓过纸看了一眼,快步跑开了。 营业厅里的供电很快中断了,照明熄灭,空调停止运转,空气逐渐变闷变热。 楚司淼本来想利用生理上的不适打击嫌犯的心理,可他又尝试策动了几次骚动,嫌犯始终没有太大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华东的喊话还在继续,奚娮的分析也持续着。变化的只有她越来越担忧的心情,还有头顶越来越炙热的太阳。 对峙又持续了两个小时,奚娮撑着桌子已经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她的下颌滴落,沥青路面上积聚起了一团水渍。她的太阳穴跳疼的厉害,口舌干燥。但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连一点余光都没有从监视器上挪开过。 忽的,摩斯密码的哒哒声又一次响起。杜骢按照指示,很快把营业厅主管找了过来。 “柜台里一共有多少储备现金?” “周末保险柜都是空的,钱都上交分行金库了,只有柜员每人留下5万营业资金。”主管边擦汗边答道。 奚娮马上把话重复给了楚司淼听,不知怎么的,她心中那种隐隐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在营业厅里面的楚司淼同样有此感受,他刚才已经把周围的情况仔细分析过了,唯一的疑点集中到了嫌犯头子脚边的两个黑色大包上。 按容量来算,那两个包起码能装下50万以上的现金。但主管说柜台里只存有少量现金,加之应急报警时间是刚刚营业不久,有大数额存款进账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那两个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们都把钱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干什么?!放了我们吧!求求你们!”银行女柜员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嫌钱少?可我们真的只有12万,都给你了呀!”另一个女柜员听到同事的声音,也崩溃的边喊边哭了起来。 “等等,我有发现!”奚娮扯着衣领大叫一声,又凑近屏幕看了一眼,立刻兴奋了起来,“靠门边的嫌犯的手刚才摸了脖子,右脚不自然的朝向营业厅右边角门。他在逃避!” “逃避什么呢?什么呢?”她的分析到这里就卡住了,没有主动引导只是客观的观察很难再进一步。焦急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难受的呼吸发紧。 楚司淼听着耳麦里自言自语的声音,心里默默的叹谓一声。好个慧眼如炬的聪明丫头,她的分析来的太是时候了。那两个包绝对有问题! “是啊,我同事把钱都给你们了,真的没有再多的了!”楚司淼拔高声调附和了一句,晶亮的深眸闪过微不可见的凌厉。 导火索已经抛出去了,现在就要看几个嫌犯的反应了。 “大哥,怎么回事?” “我们赶紧撤呀,还等什么?叫外面那帮警察准备车。”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再晚就真的走不掉了。” 三个嫌犯凑上前去,急躁的冲大哥说开了。他们其实早就害怕了,也很焦虑。外面的警察不停的开出了示好条件,可大哥一个都没接受,到底怎么个打算。 楚司淼冷静的听了嫌犯们的对话,又参照奚娮给出的焦虑动摇的分析,决定抓住时机。他又一次策动了群体抗议,嫌犯最终同意释放7名女人质,并要求了饮用水和撤离车辆。 15名人质已有大半被解救,剩下的都是尚能在闷热环境中坚持的男性。嫌犯头子很快安抚了同伙,三个人将6个人质团团围住。 楚司淼改低头闭目凝神之势,潮湿闷热的空气缓慢的在空间中流动,他却越来越沉静。 忽的,他的耳尖微不可见的嗡动了几下,嘴角随之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干什么!坐下!”嫌犯见楚司淼突然站了起来,立马举起了枪。 “我,我不行了,要拉裤子里了。”楚司淼故技重施,双腿发软的请求道。 “那就拉裤子里!”嫌犯不耐的将枪头指向地面,要求他坐下。 “那不行,不行,太臭了。大家都这么热了,我不想再把大家臭死。”楚司淼笑的尴尬非常,又躬身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 “你带他去。”嫌犯终于受不了这个别扭的男人了,叫了一个同伴押他去洗手间。 站在外面的刑警们此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都知道楚司淼是假装肚子疼,目的是为了把嫌疑人分开,好各个击破。 杜骢站在车尾,帮伪装成超市店员的关亚楠正了正帽子,“一切小心,看楚队暗号,千万不要冲动。” “明白。”关亚楠咬牙答了一句。 “再说一遍!”杜骢瞬间黑脸,厉声命令道。他怎么会听不出她语气中有些不忿,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记着个人成见,简直太不像话了。 “明白!”关亚楠拔高声调吼道,又抬手敬了个礼,脑子里的种种杂念终于暂时隐去了。 杜骢看着她疾步走向前头,眼神又落在了早已汗流浃背的奚娮身上。她今天的表现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称奇,这个入职一年的新丁原来是个微表情专家,实在是令人惊叹。 关亚楠很快拖着平板车拍响了卷帘门,“超市的,送水!” “走旁边的小门,把水送进来!”片刻后,里面才响起了回应。 关亚楠闭眼静默一秒,将脸上肃然的表情收敛起来,遵从指示矮身从角门下打开的缝隙钻了进去。 此时,押解楚司淼去厕所的嫌犯听着隔间里没完没了的水声,失去了耐心,“喂,你好了没有?!” “……“隔间里没有回应,只有水声。 嫌犯又不耐烦的叫了两声,但回应他的除了潺潺的水声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立刻心慌了,举着枪慢慢朝第三个隔间靠近。 “喂,你耍什么花样儿呢?!出来!”他走到隔间前,又拔高声调叫了一声,见里面仍没有反应,就伸手在门上推了一下。 “吱嘎——”隔板门很轻松就被推开了,随着悠长的声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楚队!你没事吧?!”奚娮看着对接针孔摄像头的监视屏幕变成了雪花,吓得惊叫一声。 可画面没有因为她的喊叫恢复,只有两声闷响传来。 奚娮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直线飙升。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撑住桌面没有跌坐到地上去,又抹了一把汗,重新将呼吸调至平稳。 关亚楠成功进入营业厅,迅速观察了一下情况。她配合着疑犯的要求,开始喂行动能力受限的人质喝水。 “你去看看。”嫌犯头子瞄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示意同伙过去。那个拉肚子的男人已经去了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疑犯在漆黑的走廊里摸索着前进,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袭来了一阵凉风。他还没看请情况,后脑勺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瞬间两眼一黑。 楚司淼单手托住嫌犯发软的身体,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将他放在地上。他顺过枪,朝来时的路走去。 关亚楠蹲在一个大口喘气的人质面前,稳稳的拿着矿泉水瓶子方便他喝。忽的,一个不和谐的光斑出现在了二楼的玻璃护栏上。 她尽量用余光瞄去,发现那光斑正在闪烁,是摩斯密码! “两个目标我负责,门口的黑包你负责,听我命令。”她很快在心里串联出了句子,不着痕迹的往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疑犯脚边的黑色大包。 “大哥,我可以走了吗?”关亚楠故作不耐的放下矿泉水瓶子,朝嫌犯头子走了过去。 “站住别动!”嫌犯头子异常警觉,他用枪指着关亚楠,快步朝洗手间方向走。直觉告诉他那个拉肚子的男人有问题! “行动!”说时迟那时快,楚司淼看准时机一声令下,两道森森的寒光就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乍现。 “嘭嘭!”两声枪响,两名疑犯手中的枪应声落地。同时,关亚楠也以闪电之势冲过去抓住了那两个黑包。 “呵——”奚娮听到营业厅里突然炸响的枪声,捂嘴倒抽一口气。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两个嫌犯捂住被子弹的冲击力震痛的手腕,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见楚司淼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而他双手都握着枪。 “警察!双手举过头顶,让我看到它们!”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闪着凛冽的寒光,周身都散发着压迫人心的肃杀之气。 “哈哈哈……”本来已经举起手来的嫌犯头子突然仰天大笑,飞快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控制器。 楚司淼眸色一沉,又瞥见跪在角门的关亚楠脸色煞白,心下什么都明白了。那两个黑包里有爆炸物! “楚队!有炸弹!”外面的奚娮通过监控探头看到了打开的大包,里面除了纸币还有个红色的计时器,立即失声尖叫。 前面的华东听到身后的喊声,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一下,厉声吩咐身边的警员,“马上通知拆弹组,全体后撤20米!”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哈哈哈!”嫌犯头子突然发疯似的大喊起来,又把控制器朝向人质。 濒临生理心理双重极限的人质们哪里还受得了这般惊吓,全部尖声大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大门口冲。 “嘭!“又是一声枪响,硝烟中是楚司淼寒光烁烁的深眸。自他从警以来,还没有嫌疑人从他手中逃脱过,面前的这一个也不例外。 “啊~!”嫌疑人头子捂着被子弹擦伤的手腕大叫,五指下意识的一松,控制器就朝地面掉了下去。 眨眼功夫,他看到什么黑色的东西在眼前一晃。楚司淼墨黑的发顶出现在面前,控制器稳稳的落到了他手里。 楚司淼就着蹲地的姿势,横退一扫,将嫌犯头子撂倒在地。又迅速反身扭住他的两条胳膊,将他牢牢的控制住了。 “我要炸死你们!炸死你们!”嫌犯头子扭曲的咆哮声唤回了关亚楠的思绪,她快速跑向另一个目标,两下拳脚就将他制服了。 楚司淼和关亚楠同时抬眸交换了一个电光火石的眼神,押着嫌犯快步朝门口走。 营业厅大门上的卷帘门缓缓开启,奚娮看到惊慌失措的人质连滚带爬的冲出来,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走在后面的楚司淼身上。 他穿着深蓝色的银行制服,押解着嫌疑人大步而来。金灿灿阳光照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晕开了一圈圈五光十色的光晕。 奚娮的眼眶迅速发胀,泪水夺眶而出。她望着楚司淼肃然沉着的脸,心里的某根弦嘭的一声断裂了。 喜悦,庆幸,还有从心底某处涌起的炙热暖意将她紧紧包围,随即又带来了虚脱的无力感。下一秒,她就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当夜幕降临之时,白天令人难耐的燥热暑气终于在雷雨中消减了一些。 雒詹站在床边,面色的柔和的注视着正在听睡前故事的女儿。 “淼淼叔叔,再讲一个好不好?”雒依依搂着最喜欢的毛绒兔子,忽闪着大眼睛请求道。 楚司淼合上故事书,又和雒詹交换了一个眼神,才淡笑着问,“很晚了,依依不困吗?”平时不用他讲完一个故事雒依依就能睡着,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雒依依抿嘴摇头,缩着小脖子,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打雷了,依依有点害怕……” 雒詹和楚司淼皆是一笑,原来是不想他们走,所以才强撑着不睡觉的吗? “那这样吧,爸爸要去工作了,叔叔陪着你,把手给我好吗?”楚司淼柔声说着,将手摊开了来。 雒依依急切的把小手放进楚司淼的掌心里,马上露出了满足的甜甜笑容。 楚司淼转头给了雒詹一个宽慰的眼神,在雒依依闭上眼睛之际,也合上双眸。 雒詹没有多做停留,很快退出了女儿的房间。他回到书房,少见的没有开始工作,只是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就在他失神的厉害时,脑后袭来了熟悉的空气流动感。 “依依已经睡了,我先走了。”楚司淼淡淡的说了一句,正要转身却被拦住了。 雒詹经过反复思量后,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随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 楚司淼有些不解的接下,只看了一眼眸色便猛地一沉。 “你那天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这个女孩是……” 雒詹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一阵风刮过,书房里霎时间只剩他一人了。奚娮的血液报告单在半空中打了个几个旋子,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板上。 s大学家属院里只剩下几个窗户还亮着灯,位于12楼的一户人家就是其中之一。 奚惠敏手法熟练的换上新一组液体,又给奚娮贴上新的冰敷贴。她摸着侄女泛红的小脸,连连叹气。 她是下午接到刑侦队的通知,才知道奚娮在出现场的时候中暑晕倒了,就紧赶着去区医院把她接回了家。 奚娮是早产儿,从小体质就弱。这么些年来奚惠敏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带她求医问药,一直到她上了初中才调理到不错的水平。没想到她刚进刑侦队才几天就又病倒了,真是让人心疼的慌。 “哎……”安静了一小会儿的卧室里再次响起奚惠敏的叹息声,她又给奚娮量了次体温,把床头灯调暗,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咔哒。”关闭的窗锁开启,一个黑影跃入。 楚司淼在床边站定,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眸色深沉。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来,只是在看到雒詹递来的那份检查报告时,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不过转瞬工夫,他已经站在这里了。 今天上午现场的工作完成后,他看到了躺在面包车里的奚娮。他以为她是长时间分析太劳累了,根本没去关心询问。 可刚刚他才明白,她是因为早上空腹抽过血,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小时,所以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内疚的感觉堵得楚司淼心里发闷,他深吸了口气,躬身还没伸出手,本来熟睡的人突然惊厥的一动。 “快跑……快跑……”奚娮迷迷糊糊呢喃着,烧得泛红的小脸皱成一团。 楚司淼被她胡乱的梦话搅得更加难受了,她是梦到上午的案子了吗?是梦到有炸弹,所以在叫他快跑吗?真是个爱操心的傻姑娘,莫名的让他觉得有点心痛。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待奚娮不再呓语后才关掉昏暗的床头灯,在黑暗中坐到了床边。 正被发热和噩梦困扰的奚娮朦胧的感觉到一点点温热的东西滴在嘴唇上,她本能的一抿,紧蹙的眉头忽的就松开了。 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传遍全身,梦魇消失了,胸口的闷胀感也消散了。奚娮踏实的进入沉睡状态,嘴角还不自觉的勾起了安逸的笑意。 第12章 你喜欢谁 阵雨断断续续下到清晨才停,奚娮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吵醒。她伸着懒腰坐起身,感觉神清气爽。 “小魔女,你好点儿了吗?”张燕鸥喝着现磨豆浆,看到奚娮从里屋出来,忙关心道。 “好着呢。”奚娮拉开椅子坐下,探头朝厨房里喊,“姑,我饿死了!” 奚惠敏很快端着碗出来了,又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昨天后半夜她就不烧了,现在脸色看着也很红润,应该是完全恢复了。 奚娮急切的吃下一根油条,又喝了半碗香浓的豆浆,这才摸着肚子靠在了椅背上,“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还说呢,你昨天中暑晕过去了,把妈吓了个半死。”张燕鸥嫌弃的说道。还警察呢,就这小身板能干什么呀。 奚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又见奚惠敏有些负气的样子,还处于放空状态的脑子才开始运转。不知怎么的,她首先想起的竟是楚司淼从营业厅里走出来的一幕。 “扑通……扑通……”随着他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奚娮的心跳莫名失稳了。她忙掩饰的低下头,又猛灌了几口豆浆。 “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眼尖的奚惠敏瞥见她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立即又警觉了起来。 “没有不舒服,我吃好了。”奚娮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放下空碗快步钻进了卧室。 奚惠敏和儿子互相交换了个不明白的眼神,还没理清思路,就见奚娮穿戴整齐的出来了。 “去哪里?”奚惠敏赶忙起身,拦住了往玄关走的侄女。 “上班啊。”奚娮不以为意的答道。 “啧,你们领导放了你两天假,上什么班。”奚惠敏不由分说的将她拽回卧室,指着床示意她休息。 奚娮看着关闭的房门,猝郁的叹气。昨天的案子才是她进刑侦队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了。一大队所有人这会都在笑话她吧,说不定楚司淼也会觉得她是个笑柄。 随着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奚娮的情绪愈加低沉。她现在觉得有两天假期不是坏事了,至少不用现在就去承受“专业刑警们”的嘲讽。 两天时间,奚娮将闭门不出的方针贯彻到底,只给米栗去了个电话,为那天没赶上去福利院道了个歉。 第二天下午,奚惠敏做好晚饭准备去上夜班,推开奚娮的房门就见她坐在书桌前长吁短叹。 “哟,画了不少嘛。”奚惠敏走到桌前一看,笑开了。 奚娮手臂一拢,将画纸遮住,报赧的拔高了声调,“干嘛又不敲门啊,我也有隐私的好不好。”她正在画楚赛cp的新四格,被人窥探到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实在是很尴尬。 “你这孩子,现在跟我讲隐私了?你小时候我给你洗澡把尿,那会儿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奚惠敏嗔怪的说着,又上手掐了一把奚娮的小脸。真是女大不中留呀,都有小秘密了。 “哎呀,说什么呢。”奚娮更是尴尬了,把头藏进了臂弯里。 “呵呵……”奚惠敏被逗的笑出声来,好一阵后才清着喉咙说,“我走了啊,饭给你们做好了。” “快走吧,快走吧。”奚娮仍作鸵鸟状,急切的赶人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奚娮才抬起了头。她看着画纸上杂乱无章的草稿,使劲揉搓起头发来。奚惠敏就会捡好话说,这么不成样子的东西能叫好吗? 六点,张燕鸥放学回到家。姐弟俩把做好的饭菜一热,很快围在餐桌边开吃。 16岁的高二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奚娮殷勤的的给弟弟不停夹菜,却见他吃的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什么呢?吃饭不专心要胃疼。”在张燕鸥又一次夹着糖醋排骨半天不送进嘴里的时候,奚娮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啊?哦。”张燕鸥猛的回过神来,忙把排骨塞进嘴里。 他观察了一下奚娮的脸色,试探着问,“你感觉好点儿了没?要不我们一会儿出去转转?” “作业不写了?转什么转。”奚娮见他有点谨慎又有点期盼的表情,嘴上装得强硬,心里早就笑开了。 “我在学校都写完了,不信你检查。”张燕鸥腰板一挺,答得底气十足。 奚娮微微抿嘴一笑,又细嚼慢咽吃下一口饭,才道破了他的小心思,“说吧,又看上什么了?”自从她工作后,就成为了张燕鸥名副其实的小金库。凡是奚惠敏不同意给他买的,他就会调转枪头来找她。 “下个礼拜我们学校就要改选篮球队了,我真的不想被踢出去。姐,你最好了,给我买双新鞋吧。”张燕鸥也不再装傻了,示好的提出需求。 奚娮朝玄关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着他现在的球鞋都是上半年买的了,添双新的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便点头了,“行,我买鞋,你刷碗。” “噢耶,成交!”张燕鸥点头如捣蒜,开心的差点没蹦起来。 s大离商业中心不远,饭后,姐弟俩撘了趟地铁,很快到了百货商场。 傍晚的商场里熙熙攘攘许多人,奚娮和张燕鸥亲昵的勾肩搭背,一路到了专卖体育用品的楼层。 奚娮之前当社区民警时的工资不算太高,但好在警察系统待遇好,管吃管住的生活让她也存了些钱。 她别的店都没看,直接把张燕鸥带进了耐克专卖店。 张燕鸥站在一大排篮球鞋展示架前,只看不选。其实他之前已经在网上研究过了,只是真到了要买的时候,还是有点犹豫。 奚娮站在他身边观察一会儿,快准狠的向店员发问了,“这两款有40码的吗?我们想试试。” “小魔女,这个太贵了。”张燕鸥连连摇头,虽然他一点不惊讶奚娮的洞察力,但还是被她爽快的态度搞的很不好意思。这两款鞋都在2千块上下,实在有点奢侈。 “啧,喜欢就别在意价格。”奚娮不耐的说着,又朝店员示意。 两双崭新的鞋子很快送了过来,奚娮看着张燕鸥穿着新鞋在镜子前来回欣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帅小伙,加上喜欢运动,16岁就身高177cm了。高邦篮球鞋穿在他脚上,更显得他腿长高挑,让她做姐姐的自豪感爆膨。 张燕鸥在奚娮的建议下,最终选定了气垫更舒适的一款。两人离开耐克店后,奚娮却没有打算回去,而是又在专卖运动服的安德玛前驻足了。 “走吧。”张燕鸥见她一直在观察橱窗里展示的一套紧身快干服,生怕她说要买,急切的拉着她就要走。 奚娮确实被橱窗里的衣服吸引了,反手把他往店里拉,“夏天打球太热了,给你买一身吧。” “不用了,我有球衣穿。”张燕鸥感动的不知怎么才好,却还是拒绝了。安德玛的快干服是好,但价格太咋舌了。 奚娮见他满脸都写着受宠若惊和感动,心情不觉大好,“大男人哪有那么多别扭,你姐姐我给你买套衣服的钱还是有的,走。” 说完,她就不由分说的将他拽进了店门。 笑容可掬的店员很快按照奚娮的指示给张燕鸥拿了一套衣服,把他带进了试衣间。 奚娮坐在矮沙发上拿了本杂志,忽的,一记辨识度很高的声音传入耳朵。她寻声看去,翻页的动作就顿住了。 隔着几排衣架的地方,楚司淼正和赛博站在一面巨大的试衣镜前。 奚娮的心没来由的扑通一跳,赶紧用杂志挡住脸,只把眼睛露了出来。 楚司淼还是一身全黑打扮,而赛博穿的比上次更夸张。黑白撞色的潮服上印有夸张的金色图案,脖子上挂着一副硕大的银色耳机。 他们好像也是来买衣服的,只见赛博不断的拿起衣服在楚司淼身上比划,还不时点头,好像说着些赞赏的话。 奚娮只看了几眼,就逃避的别开了视线。不知怎么的,她竟然罕见的没有产生花痴心理,反而觉得一股酸水翻涌上来,堵得她心口闷闷的不是滋味。 “小魔女,快看看帅不帅!”张燕鸥急不可耐的跑出试衣间,兴奋的朝奚娮喊道。 奚娮抬头一看,心情立马转好。她起身摸了摸他身上的新衣服,倨傲的笑了,“我眼光不错吧。” 张燕鸥欢喜的直点头,高级货就是不一样,轻薄的衣料很贴身,但一点也不紧绷,非常舒服。再加上简洁大气的剪裁,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嗯……要不再试试这个蓝色的?黑色会不会太呆板了呀。”奚娮围着张燕鸥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小伙子应该穿鲜艳一点。 “那就试试吧,反正我觉得这身就挺好了。”张燕鸥听话的拿了另一套,顺着姐姐的意思又进了试衣间。 “小姐,你的眼光真好,刚才那套很适合你男朋友。”站在旁边的店员笑着恭维道。 奚娮一听就蹙起了眉,刚想解释,耳畔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轻语,“哟,有男朋友了还偷看别的男人,不道德哦。” “呀!”奚娮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赛博! 她又下意识的朝刚才的方向看去,楚司淼不见了。 “你别乱说,小鸥是我弟弟。”奚娮稳住心神,给了赛博连同店员一个不满的瞪眼。什么男朋友,他们也太没眼力价了。 “哦,sorry,sorry。”赛博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又尴尬的吐出舌尖。 那个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店员很快溜了,奚娮也不想理会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又坐到沙发上拿起杂志。 可两秒钟之后,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炸响了,“喂,我上次让你去医院,你去了没有啊?” 奚娮微怔,也顾不上生气了,转头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血脂高的?” “嘘,the-man-who-has-a-secret-is-the-most-sexy.”赛博眯着一双细长的凤眼,边往奚娮的脸上凑近,边做了个噤声手势。(有秘密的男人最性感。) “呃……”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赶紧往后仰。这男人怎么回事啊,没事就喜欢往别人脸上贴。 “嗯……”赛博定睛注视两秒,从鼻腔里挤出意味深长的轻哼,不厚不薄的嘴唇划出了痞气的笑容。 “我发现你每次见到我心跳都不在正常范围内,哦,不对,或许是因为淼淼也说不一定。” 奚娮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偷看的视线收回来。就在刚才,楚司淼又出现了在前面的穿衣镜前,还换了一件黑色快干服。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了,没想到会被赛博发现。 “多巴胺分泌加剧,血压升高,瞳孔收缩。”赛博不带情绪的说着,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挨到奚娮的心口处,“数据收录完毕,谢谢你提供的宝贵资料。” “什,什么资料?”奚娮喉咙发紧的问道,她想躲开他紧逼的姿势,却发现根本挪不动身体。 “恋爱资料,你表现出了明显的恋爱特征。”赛博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以示确定,又接着说,“你喜欢我?还是我家淼淼?” “你谁呀,想干嘛?”张燕鸥一出试衣间就见姐姐似乎有麻烦了,忙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护在了身后。 “bye~”赛博潇洒的起身,又轻佻的朝躲在张燕鸥后面的奚娮挤了下眼,径直离开了。 “哪儿来的痞子?他吃你豆腐了?”张燕鸥没好气的又瞪了一眼金发潮男的背影,才转头问明显懵了的奚娮。 “啊?没有没有。试好了吗?”奚娮稍微从震惊中找回点思绪,忙转换了话题。 “我还是喜欢黑的,酷一点儿。”张燕鸥扯着身上的衣服,摇头否定了。他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成熟一些的打扮,蓝色太活泼了。 “那就黑色吧。”奚娮现在心思全不在买衣服上面了,只敷衍着点头。 张燕鸥提着新鞋和新衣服满载而归,本打算充当跑堂伙计好好伺候荷包大出血的姐姐。无奈对方似乎不肯领情,一回家就钻进房间,没给他任何献殷勤的机会。 奚娮因为赛博的话乱了心神,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她早早的洗了澡上床睡觉,可辗转反侧到半夜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得认命的下床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她翻出漫画手稿,看着满篇的二次元帅哥,心绪翻腾的更厉害了。拜自己娴熟的画功所赐,她很容易就把画纸上的人物和现实中的楚司淼串联在了一起。 好像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就被他惊为天人的形象吸引得无法侧目。无论是英挺俊朗的面庞,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每每都让她眼泛桃花。特别是那一双闪着淡薄神采的晶亮深瞳,真的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可那种心跳的感觉就是喜欢吗?奚娮很困惑,她一直以为那就是小女子膜拜帅哥的自然反应,完全没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 “哎……”半晌,奚娮才抱头发出一声猝郁的叹息。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算看看时间,屏幕亮起后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mr.淡定”,让她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她捂着心口平复好半天,才谨慎的戳开了详细内容,“通知:明天早上6点半,分局大操场集合进行体能训练,不得迟到请假。” 奚娮噌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莫名的兴奋感让她的心叫嚣不停,“这么说楚司淼今天是特地去买衣服的?就是为了明天的训练吗?这是给她的特殊待遇吗?” 第13章 更合适的位置 但当第二天清晨奚娮提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餐到达集合地点时,兴奋了一整晚的心瞬间凉了。 晨光熹微的操场上没有楚司淼的身影,反倒有另外三个人。段凡、宋格、权北故站在跑道边,正朝她招手。 瞬间转换的心情让奚娮有些无所适从,只得换上笑脸跑了过去。 “早啊,病都好了?”段凡抢先打了个招呼,见奚娮精神不错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嗯,都好了。”奚娮礼貌的应道,又见他的眼神落在早餐袋子上,就顺其自然的递了过去,“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多带了一份。” “嘿嘿,你太懂我了,谢啦。”段凡喜不自胜,忙不迭的接下。 “宋哥,权哥,你们也是被楚队叫来的吗?”奚娮见旁边的两人都没说话,就客套的提了一句。 其实不是宋格和权北故不想说话,实在是起的太早没精神。两人敷衍的只点了个头,又同时掩嘴打了个哈欠。 奚娮见他们这般反应,抿嘴轻笑出声。要不是因为昨天被了打鸡血,她现在可能也会像他们一样吧。 “集合。”正想着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楚司淼平淡中透着肃然的声音。 转头一看,奚娮的心跳又莫名的加速了。 楚司淼穿着一身崭新的安德玛运动服,上衣却不是昨晚试过的那件黑色的。深蓝色的背心式快干服完美包裹着他的身体,将蓬勃有力的肌肉勾勒的清晰可见。更衬得他宽肩窄腰,竟比广告画上的模特都赏心悦目。 楚司淼走到四人面前站定,见奚娮直勾勾的盯着他身上的衣服,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 他昨天明明听她说黑色太呆板,为了增加亲和力特意选了这件蓝色的,难道不合适? “楚队,早。”除奚娮以外的三个男生都自觉的打了声招呼,拉着她一字排开站好。 楚司淼淡淡的扫过他们的脸,目光最后落在了奚娮身上,“从现在开始,每天这个时候我都要在操场上看到你们。一个月后的体能测试在即,如果通不过就得打包走人。我希望你们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掉队,明白没有?” “明白!”奚娮一听这话什么花痴的心思都没了,压力瞬间袭来。原来进了刑侦队还不算,得通过体能测试才行。楚司淼这是担心他们被淘汰出局,才单独开小灶的吧。 “现在分配任务,1500米跑步,伏地挺身2组,每组30次。男生引体向上2组,每组20次。女生仰卧起坐2组,每组50次。” 四人一听这话,同时在心里默默叹息起来。楚司淼提出的训练计划远超体能测试的标准,看来是要狠狠的练他们了。 心里虽然发怵,但上司的命令不得不从。尤其是奚娮,楚司淼刚才那番训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警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几组热身之后,空荡的操场上响起了跑步的口号声。楚司淼跑在前头,其他人紧随其后。 有美男陪跑无疑给了奚娮很大动力,但也无法掩盖她长期不运动的事实。400米的操场跑了一圈半,她就力不从心的掉队了。 更然她觉得挫败的是,前头的三个男生完全不是之前想象的运动菜鸟。平时活蹦乱跳的段凡暂且不论,连以技术见长的宋格和权北故都跑得轻盈迅速,文弱书生妥妥的变超级跑男了。 前头的楚司淼跑的气定神闲,身后逐渐凌乱的脚步声却让他深感无奈。他退出跑道,减慢速度在内场等了一会儿,奚娮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注意呼吸,摆臂动作不要走样。”他一边指导着,一边示意她跑起来。 “是……是……”奚娮累的气息发紧,咬牙又加了把劲。 1500米跑完,除了奚娮一人不及格外,其他三人的成绩全都在优秀范围内,用时最短的竟然是电脑宅男宋格。 对于这个结果楚司淼其实早就预估到了,但奚娮的表现仍然让他跌破眼镜。她竟然跑出了11分钟的成绩,实在太差。 奚娮弯腰撑着膝盖痛苦的喘气,感觉就快要大脑缺氧晕过去时,楚司淼催命符般的声音又在头顶炸响了,“伏地挺身20次,听我口令。” 魔鬼早训结束时,四个人全都累瘫在了塑胶跑道上。大家谁都没说话,只顾喘气。 奚娮捂着汗湿的额头,转头看去。呈90°倾斜的视角中是楚司淼渐行渐远的背影。 “太可怕了,他竟然连汗都没滴一颗,简直不是人。”楚司淼全程参与了训练,她已经累得去掉半条命,他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吧,她要怎么努力才能追上他? 早训只是一天工作的开始,当奚娮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刑侦一大队办公室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一众刑警迅速上前将她团团围住,赞扬的话说的她有些找不着北。 “奚娮,你的本事哪儿学的,太神了。” “能教教我吗?怎么样才能练和你一样?” “你分析分析我,我现在的表情代表了什么?” “……” 靠在窗边的杜骢本不打算凑热闹的,却被一群人聒噪的声音搞的头疼不已,不得不出声了,“你们都闲的没事儿干了是不是?都给我回位置!” 刑警们听到杜骢严厉的训话声,瞬间做鸟兽散了。奚娮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朝解救她的杜骢投去感谢的笑意,却又被站在他旁边的关亚楠狠狠白了一眼。 她瘪了瘪嘴,低头猫腰回到了后面的位置,还没坐定,旁边的段凡又凑了上来。 “怎么样?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不错吧。”段凡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饰不住欢喜和略带挑衅的语气。 自从那天奚娮在银行劫案中大放异彩后,连带着他们三兄弟的日子也好过了。平时当他们是空气的刑警们突然放下身段,见面就打招呼,吃饭的时候还邀请他们一起,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奚娮挑眉悻悻的一笑,小声说,“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大家会笑话我那天晕倒的事呢。” “嘿,你怎么这么想?你看看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拜你为师,谁会笑话你?”段凡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奚娮转头看向前面,确实有不少人都在看她,脸上还都带着笑容。她莫名的心头一热,赶忙回以礼貌的点头。这种被认同的感觉好久不曾有过了,莫名的让她觉得很感动。 不过这点小小的成就感还没维持几分钟,就被楚司淼的召唤电话给搅没了。 奚娮放下电话也不敢耽搁,快步进了副支队长办公室。楚司淼已经换回了一袭黑衣,坐在办公桌后神情意味不明。 “对你自己早上的训练成绩有什么看法?”楚司淼双手交叠在下颌处,沉默了一会儿才发问。 “很差。”奚娮低下头,老实回答了。 “打算怎么办?”楚司淼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丫头片子认错的工夫倒是挺到家。 “努力提高成绩,不给队伍抹黑。”奚娮立马表态了,声音却是相反的压抑。 楚司淼那点微不可见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晶亮的深眸里精光一闪,“把头抬起来,立正站好。” 他叫她来的目的不是要看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口号谁都会喊,但他要她发自内心的认识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 他的命令奚娮都照做了,但她抬起头来后的表情,却让楚司淼微微怔住了。 她正在哭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涨红的小脸上滚落。小身板挺得笔直,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贴在裤边。就算楚司淼不是表情专家也看出来了,她很气愤,还有些不甘心和倔强。 “哭什么?”楚司淼回想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是你要我来刑侦队的,我什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奚娮被他质问的语气激得血气上涌,抱怨的话脱口而出。 “我承认,我是好久没锻炼身体了。但我就是个片儿警,你要我马上变成和其他人一样我做不到!我已经说了会努力,你还要怎么样?!” 奚娮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脑子卡壳的吼了一通,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她一路狂奔的冲进洗手间,躲进隔间里,重重的别上了门。 楚司淼刚才那句严厉的训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着,让奚娮大哭不止。她说不清是感觉受了羞辱,还是对自己的训练成绩失望,只是控制不住心酸委屈的情绪。 她从来都不是天之骄子,一般警校出身,却总是妄想证明点儿什么。失败不是没有过,教训也不是没有过。可她就是学不乖,到头来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坐在办公室里楚司淼此时同样情绪不佳,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奚娮刚才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激动。对于怎么和女下属相处,他始终没总结出有效的经验办法。偏偏这次又遇上了个爱情绪化的人,真是让他有点头疼。 这点苦恼的情绪如同一小片阴云笼罩在楚司淼头顶,让他周身的气场比平时多了些压抑。 他整整一天都闷在办公室处理笔头工作,少见的没有去一大队办公室。下班铃响后,他也没有回家的打算,直接去食堂对付着吃了顿晚饭。 但当他来到操场打算散步消消食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心头笼罩的阴霾烟消云散了。 操场上有不少人在锻炼身体,其中一抹娇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奚娮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在满天红澄澄的晚霞中沿跑道奔跑着。她满头是汗,张大嘴巴喘着气。看得出她已经跑了一段时间,尽管步伐吃力,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一直咬牙坚持着。 楚司淼驻足远观了一会儿,转身朝办公大楼走。他果然没有看错她,是个能抗压的坚强姑娘。 奚娮正在努力忍耐着体力濒临极点的难受感觉,身旁忽的传来了另一个呼吸声。下一秒,一个绳圈就套在了她的腰际,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拉力。 眨眼功夫,楚司淼宽阔的后背已经出现在了身前。他穿着运动服,劲瘦的腰上绑着和她相连的牵引绳。 奚娮顿时有点懵,看着他头发浓密的后脑勺说不出话来。只是感觉自己的步伐开始慢慢变快,身体也逐渐轻盈起来。 楚司淼跑得很稳健,耐心的逐步加速。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从混乱无章变得有条不紊,凌乱的呼吸也变成了正确的匀速吐息,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意。 随着跑动步伐,奚娮的心绪越积越深。周围的人和建筑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唯有前面男人完美的身姿清晰不变。夕阳正在逐渐消退,但奚娮的视线却越来越亮。 她能听见呼呼风声,也能听见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楚司淼就这么带着她跑着,沉稳坚定的力量从腰际的绳索上传来,仿佛拽着她的灵魂跃出黑暗跑进了灿烂光明中。 “师父,我能拜你为师吗?”楚司淼身轻如燕的跑过两圈,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人出声了。 奚娮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的提出了请求。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是迫切的想和楚司淼建立某种联系,想在他身边寻求一个更适当的位置。 楚司淼嘴角擎着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再次提高速度,“小徒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不知怎么的,这一声师父唤的他愉快非常,让向来和同事淡薄相处的男人顺理成章的点头了。 “是!徒儿决不让师父失望!”奚娮大喜过望的应道,胸膛被温暖的力量占满,笑的春光明媚。 这会儿的她早没了低落的情绪,意气风发的像早间初升的太阳。上午大哭过后,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从哪里摔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她不会认输,更不会被小小的体能测试吓倒。 第14章 金行遭劫 都说严师出高徒,奚娮每天下班后跟着楚司淼单独训练,进步非常明显。半个月后,她的长跑成绩达到了良好水平,就连之前做起来非常吃力的伏地挺身也进步不少。 这天,奚娮照常下班后换了衣服到了操场。她先自顾自的做了热身活动,可左等右等都没见楚司淼来。 就在她有些着急的时候,楚司淼的短信姗姗来迟。对方说要和局领导开会,不能来陪练了。 奚娮看过之后没有回复,甩了两下胳膊从起跑线出发了。 待她完成最后一组跳跃练习后,黄昏已经被夜色取代。奚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提溜起跑道旁的背包,宣布下课回家。 就在她走出分局大门的时候,墙边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赛博?你怎么在这儿啊?”奚娮小跑着上前,蹲在地上默默画圈的果然是好久不见的金发帅哥。 “哎呀,我可算见到个熟人了。”赛博抬头一看,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粉红色布包塞进奚娮怀里。 “帮个忙,把这个给淼淼送去。”他双手合十,躬身诚意拜托道。 奚娮有些不明就里,不觉又想起了上次在商场偶遇时他说的那番奇怪的话,好久没被搅乱的心绪再次出现了波动。 “你自己不会进去啊,我要回家了。”她咬牙想了一刻,还是拒绝着把布包塞了回去。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和楚司淼平静相处的方法,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我要是能进去还用求你吗?靓女,帮个忙吧。”赛博再次布包塞了过去,请求的意味愈加明显。 “为什么不能进去?”奚娮发现他表情中尽是无奈,更加糊涂了。 赛博可怜兮兮的瘪嘴,还是道出了原因,“淼淼说了,不让我进他单位,嫌我给他丢人。” “哈哈哈……”奚娮瞬间笑开了,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那你还来给他送饭?真是贤妻良母啊。” 话一出口,不等赛博反应,奚娮就先尴尬上了。她赶紧捂住不关风的嘴,不知是该解释还是该掩饰。 “贤妻良母,意为丈夫的好妻子,孩子的好母亲。”赛博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了一句,又躬身凑近到奚娮脸前,“我是男性,不适合用这词来形容。准确的形容词,应该是忠诚可靠。” “呃,好好,忠诚可靠。”奚娮被他凑近的动作和较真的表情搞得一头黑线,忙附和着点头。 “忠诚可靠的仆人赛博恳求奚娮小姐,请把晚餐给我的主人送去,鄙人不胜感激。”赛博退后一步,标准的绅士行礼动作,朝奚娮鞠了一躬。 去往楚司淼办公室的路上,奚娮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赛博说的话和那个只在英剧里才见过的行礼动作。 这么说,她之前都会错意了?楚司淼和赛博不是基友关系,而是主仆?难怪他说赛博不是朋友也不是弟弟,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居然还有贴身仆从,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怎么的,奚娮越想就越开心。她哼着轻快的小调,步伐轻快的跑上了5楼。 “咚咚。”她站在副支队办公室门外缓了一会儿,才稳住情绪敲了敲门。 一片沉寂,里面没有回应。 “师父。”奚娮又唤了一声,再次尝试着敲门,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她犹豫了片刻,伸手转动门把手。心想如果没锁就进去,锁了的话就不能怪她了。 结果,房门很轻松就被打开了。里面果然没人,只是灯还亮着。 奚娮把布包放在办公桌上,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水杯边的一个棕色瓶子上。 楚司淼的办公室非常整洁,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外,就只有水杯和棕色瓶子了。 这个瓶子小小的还没有她的巴掌大,瓶身上也没有任何标签,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在干什么?”奚娮正伸手想拿的时候,身后毫无征兆的炸响了楚司淼的声音。 “哦,那个。我在门口遇到了赛博,他给你送饭来了。”奚娮转身看着捏着笔记本的楚司淼,赶紧规矩的背手报告道。 楚司淼走到办公桌边,看到桌上的布包没有太多的表情,只颔首表示知道了。 “那你吃饭吧,我走了。”奚娮想着大门口还有个等信儿的人,也不敢再留了,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楚司淼看着关闭的房门沉吟了一阵,没有去拿食盒,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棕色玻璃瓶。他异常仔细的审视半晌,才把它收进抽屉里。 晚间8点的商业街上人流如织,几家金店一字排开,敞亮的柜台前三三两两的站着选购首饰的客人。 突然,一辆白色面包车急停在最大的一家金店门口,几个戴着黑头套的背包男子冲了进去。 “不许动!谁动我打死谁!”客人和店员们还没搞清楚状况,黑洞洞的枪口就指了过来。 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顿时打破了店里轻松的氛围,所有人抱头乱窜,看到能掩护的柜台就躲了进去。 几个凶悍的蒙面人抄起榔头,砰砰几下就把玻璃柜台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扯出装满金饰的大托盘,连同碎玻璃渣子一起往背包里划拉。 躲在柜台后面的店长看准时机,探出头想去摸台面上的座机,下一秒,令人窒息的枪声就响起了。 “嘭!”子弹从枪筒里飞出来,刚巧打在店长手边,座机瞬间粉碎解体。 “啊~!啊~!”店内的客人被吓得连连尖叫,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 整个抢劫的过程不到2分钟就结束了,几个蒙面人跳上来是的面包车,绝尘而去。 店长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确定已经安全后,他才畏畏缩缩的探头看去。 店铺里一片狼藉,玻璃展柜全部被打碎了,空空如也的托盘掉的满地都是。 “快,快打110。”店长揪住身边的一个店员,几近气绝的挤出几个字。 此时的奚娮正窝在家里客厅舒服的沙发上,她的头枕着奚惠敏的大腿,享受着姑妈温柔的挖耳朵服务。 “嘶……对对对,就是这儿,好痒啊。”奚娮被棉棒挠得全身酥麻,撒娇着提醒道。 “别动,看伤着。”奚惠敏控住她要抢棉棒的手,小心翼翼的加重了一点力度。 “嗯……舒服。”奚娮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现在她不用像在派出所工作时过寄宿生活了,每天都能吃到家里的饭是最大的慰藉了。 奚惠敏扔掉棉棒,也没让奚娮起身,拍着她的脑袋问,“最近看你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给姑妈讲讲?” 奚娮听了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唇。怎么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奚惠敏见她这般反应,笑的更加温和了,“让我猜猜啊,该不会是我们囡囡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吧?” “说什么呢,才没有。”奚娮一个打挺坐起来,窘迫的顶了一句。 “没有?什么人能让你每天5点40起床,晚上7点过才回家,还整天笑嘻嘻的?”奚惠敏挑眉问的笃定非常,最近她都在观察奚娮,这些变化早就看在眼里了。 奚娮屈膝抱住腿,有些纠结的把头埋了下去。就算奚惠敏不点破,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嗜睡如命的人不恋床了,每天闹钟一响翻身就能起来。就算早训晚训一起上,她回到家都不觉得累,还能帮着做些家事。 如果说这些变化不是因为楚司淼,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尤其是今天知道他和赛博并非她之前胡乱猜测的关系后,她竟然产生了深深的窃喜情绪。可是,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动了少女心,这个问题对于感情方面一张白纸的她来说太深奥了。 “喂,小魔女!你能接一下你的电话吗?吵死了!”就在奚娮纠结要不要向奚惠敏倾诉心事的时候,在房间里用功的张燕鸥突然冲出来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奚娮赶忙穿上拖鞋跑向房间,张燕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现在他就是家里的祖宗,可惹不起。 放在卧室书桌上的手机确实在响,来电人是权北故,而且同一个号码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喂,权哥。”奚娮赶紧接了起来。 “奚娮,你赶紧来局里,有案子。”权北故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不等那头的人回话,迅速收了线。 奚娮也不敢耽搁,随便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提溜起背包就跑。 奚惠敏见她面色凝重的出来,就知道是有案子了,忙上前拉住她嘱咐道,“注意安全啊,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奚娮敷衍的点了个头,蹬上鞋子开门跑了。 “哎……”奚惠敏听着迅速走远的脚步声,沉声叹气。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完全消化奚娮进刑侦队的事,担忧更是一刻也没停止过。 s市的物价贵,出租车更是全国一线价格,对于工薪阶层来说打车上下班着实有点奢侈。不过奚娮现在也顾不上肉疼,车停稳后直接塞了张百元大钞给司机,又催促他赶紧找钱。 “小妹妹,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到局子里来干什么?”出租车司机好像并不着急,拿出钞票夹子,一张张慢慢的数着。 “快点儿,我赶时间。”奚娮不耐烦的拍着驾驶座的椅背催促道。 “好了好了,给,你数数。”司机嫌弃的瞥了后视镜一眼,将一叠皱巴巴的旧抄递了过去。 奚娮烦躁的一把抓过,胡乱往包里一塞,抠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跑到大楼入口,就被等在那里的权北故拽进了电梯间。 权北故按下8楼的按钮,转头提醒道,“大家都在副局办公室里,就等你了。” 奚娮眉心一蹙,赶紧点头。都惊动华东了,看来事情不小。 办公室里的情况印证了她的猜想,一众人围坐在沙发上,手捧记事本,面色肃然。 奚娮猫着腰尽量减少存在感,在靠墙位置的矮凳上坐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响应速度太慢,每次都是一堆人等她一个,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楚司淼用余光瞄了奚娮一眼,又看向了眉头紧锁的华东,“华局,人都到齐了,请指示。” 华东抬眸把几位刑警扫了一眼,屈指在茶几上磕了一下,“同志们,近期在汇中区和浦江区连发多起金行抢劫案。市局领导对此非常重视,要求分局抽调精干警力联合四林派出所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只提一点。集中精力先抓这个案子,务必尽快抓获嫌疑人。” “是!”一众人听了华东的指示,异口同声的应道。 华东看着楚司淼领着下属离开办公室,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今天下班的之后他还和楚司淼就成立专案组的事情讨论过,没想到他们刚开完会,茂业路又发生了一起劫案。 算起来,这已经是半月来的第5起了。遭洗劫的金行损失惨重,也给人民群众造成了恐慌,必须尽快破案才行。 奚娮钻进警车刚坐定,窗外就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楚司淼依然没有乘警车,骑着那辆拉风的宝马摩托车先行一步了。 “分局三剑客,这下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奚娮看了看车里的三个男生,将手伸了出去。 段凡最先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笑着说,“加你就是四剑客,宝剑出鞘,旗开得胜!”他现在感觉兴奋的很,能被楚司淼选进专案组是多大的光荣啊,他等不及要大干一番了。 驾驶座上的权北故和副驾驶座上的宋格也转过身,四个人的手稳稳的叠在了一起。 “宝剑出鞘,旗开得胜!”口号声在车厢里响起,刑侦支队的四个新人第一次抱团成功。 第15章 确认心意 让奚娮没想到的是,她到达四林派出所后面临的第一个困难不是来自案子,而是一个人。 四林派出所位于繁华商圈陆家嘴,基础设施建设和警力配备都不是杨水派出所可比拟的。四层高欧式风格的办公主楼,院子里整齐划一的停着10辆警车,再加上80多位在编警员。虽说是派出所,但放在县级市充当分局也不为过。 可就是从这80多位警员中挑选出来的15个专案组成员里,奚娮却见到了怎么都想象不到的人,前所未有的压力顿时降临到她头上。 灯光明亮的大会议里,汤家杰正懒散的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抽烟。看到奚娮走进来的同时,他的手指猝不及防的被掉落的烟灰烫了一下。 “赶紧的,分局支援我们的人到了。”四林派出所所长王绩利招呼着下属,把会议桌的主位让给了久闻大名的楚神探。 楚司淼做得第一件事不是自我介绍或是训话,而是把一大排窗子打开来散气。 等他感觉到屋子里浓重的烟味都散的差不多后,才重新走到会议桌前。 “同志们好,我是楚司淼。”楚司淼没有坐下,修长匀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一下,开门见山。 “‘703系列金行抢劫案’专案组从现在起成立,我任组长,王所任副组长。案件侦办期间,我希望大家做到以下几点要求。” “第一,所有人取消休假,集中住宿。第二,无事不得擅自离队,请假必须经过我和王所同意。” 说着,他晶亮的深眸一眯,淡然的眼神看向了正在把玩烟盒子的年轻警员,“第三,办公区域禁烟,有需求的请去吸烟室或者外面。” 刑侦队的人已经不奇怪上司会提出禁烟要求了,可四林派出所的警察们哪里想到楚神探会说出这么奇葩的话,全都交头接耳的说了起来。 “王所,宿舍都安排好了吗?”楚司淼没理会不绝于耳的抱怨声,抬手看着腕表问道。 “都腾出来了,随时可以住。”王绩利也是个老烟枪,不过在楚司淼面前也不敢有微词,忙点头应道。 楚司淼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开分析会,随即坐到了椅子上。 奚娮拿着笔记本坐在长桌靠后的位置,埋头认真的做笔记。随着王绩利的案情通报,她对“703案”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第一起案发是本月3号,是个周末。案发地是星光天地的一家金行,该片区属于四林派出所管辖。按照首问责任制,专案组设在这里很合理。 但劫匪们的作案范围不只在陆家嘴商圈,半个月内他们疯狂作案5起,被抢劫的金行横跨浦江、汇中两区。看样子他们对s市的城市地貌非常熟悉,不像是流窜作案。 正想着,奚娮突然感觉有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了头顶上。抬头一看,果然是坐在对面的汤家杰在看她。 “大家有什么意见?”楚司淼听完了王绩利的陈述,按照习惯把发言权交下放,以求集思广益之效。 本来还算安静的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却不是十分和谐的感觉。 奚娮看了看她这边的人,又看了看对坐的人,无奈的瘪嘴。电视剧里经常演的上下同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两队人马泾渭分明,都在互相较劲。 刑侦队以杜骢为首,支持是本地作案团伙的理论。要求从劫匪逃跑路线,落脚点和销赃渠道入手。 四林派出所以管理刑侦治安组的副所长占旭为首,以犯罪区域广、犯案手法老练为由,支持外省跨境流窜作案理论。要求向周边省市发协查通报,宏观综合的收集证据。 楚司淼仍是一贯的淡定,握笔在记事本上专心记录下两方的意见,待双方都消停后,才不疾不徐的抬起了头。 “大家的意见主要集中在本地作案和跨区域作案两点上,在没有充分证据佐证前,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杜骢,你带几个人调梳理周边各省市近一年的案件通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子。占旭这边就负责走访被盗金店,进一步汇总情报。” 说完,他又转头问面色有些尴尬的王绩利,“王所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我赞成楚队的安排。”王绩利本就被两方火星四溅的讨论搞得头大,又听了楚司淼颇有深意的工作安排,整个人犹如芒刺在背,什么建设性意见都说不出来。 “那就先到这里。”楚司淼环视一周,起身看着腕表说,“请大家尽快回家收拾行李,1个小时后宿舍点到。” 奚娮迅速收拾了笔记本,谁都没有理会,直接追出了会议室。 楚司淼已经跨上了摩托车,见奚娮快步跑过来,摸到头盔的手又收了回去。 “师父,你为什么要我们这边去查外省的卷宗?”奚娮没等站定就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她也支持杜骢的观点,觉得本地团伙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楚司淼见她着急的样子,顿了一秒钟才不疾不徐的答道,“刑侦工作最忌讳局限性思维,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可是……”奚娮刚想再据理力争,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身后不知道谁喊了她的名字。 楚司淼看了一眼像是有话要说的汤家杰,也不打算掺和小年轻们聊天,戴上头盔迅速发动了引擎。 汤家杰注视着那辆扎眼的宝马摩托车开出院子后,才朝奚娮挑眉一笑,“怎么,不认识了?老同学见面不打个招呼?” “汤家杰,你要干嘛?”奚娮一听到他玩世不恭的腔调就全身发毛,忙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我说,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有惊喜啊?上次是一声不响的消失三年,又突然出现在毕业答辩会上。这次又是消失一年,突然出现在专案组。啧啧,你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啊。”汤家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又体会到了好久不曾有过的骚动。他就是喜欢捉弄她,越看她难堪,他就越喜欢。 “你别乱说!”奚娮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最近是走什么霉运了吗,居然碰到了这个混世魔王。 “我乱说什么了?怎么样,我当年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汤家杰背着手凑近,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奚娮一听这话,顿时就懵了。汤家杰竟然说还喜欢她,简直是疯了吧。在学校里捉弄了她一年还不够,现在还不放过她吗? “轰——轰——”就在奚娮想找话対他的时候,熟悉的引擎轰鸣声再次传来。下一秒,一个黑色头盔就飞到了怀里。 “上车。”楚司淼单脚踩住地面,反光的黑色头盔遮住了他的脸,却挡不住周身散发的迫人气势。 奚娮的心猛的一颤,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来,堵得她说不出话。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上车。”楚司淼见她傻愣着没动,又催促一声。他透过护目镜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坦然的汤家杰,带着奚娮迅速离开了。 这不是奚娮第一次坐楚司淼的车,却让她感觉比上次更紧张。她抓着车尾的保险杠,努力和前面的男人保持距离。 摩托车很快通过了几个路口,朝s大的方向而去。就在奚娮屏息凝神的时候,楚司淼突然反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发愣,坐稳。”楚司淼平淡的嘱咐着,自然的把奚娮的胳膊放到腰际。这丫头片子平时看着挺伶俐的,没想到也会被别人欺负。上车半天也没听她说话,好像是吓坏了。 楚司淼自问平生没什么人能惹他生气,除了谁戳到他护犊子的痛脚外。那个二级警员成功的进入了他的观察范围,若再有下次,他就不会再给面子了。 奚娮感觉到楚司淼温热的大手又轻轻在她紧绷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才松开,阵阵暖意就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的贴近他宽厚的背吸了口气,那种清新如海洋般的味道窜进鼻底,好闻得让她心头一松。 她来不及想他是为什么又折返回派出所的,也不知道他此刻淡淡的温柔因何而起。只是有一件事,她是确认以及肯定的。她真的喜欢上他了,说不出原因的喜欢。 奚惠敏等到快10点就在家里坐不住了,索性去了楼下。她摇着蒲扇在楼前的空地上踱了会儿步子,就见奚娮小跑着过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奚惠敏赶紧迎了上去。 “你怎么跑下来了?我今天不在家里住,还得走。”奚娮快步跑上台阶,楚司淼送她到院门口就离开了,只嘱咐她必须准时回去。 “还要走?什么案子这么急啊?”奚惠敏惊了一下,担忧的情绪更胜刚才了。 “哎呀,你就别问了。我这段时间都得住四林派出所的宿舍了,快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吧。”奚娮戳下电梯按钮,也没看奚惠敏,只盯着数字显示屏。 “哎,真是的……”奚惠敏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见她急切的样子也说不出来什么抱怨的话了。 奚娮迅速收拾了几件衣服,以最快速度打了辆出租车返回了四林派出所。 进到宿舍房间的时候,她不由的松了口气。专案组就她和关亚楠两个女生,来的路上她还担心要怎么和她同处一室。好在硬件设施一流的四林派出所为专案组准备的是单间宿舍,可是帮了她个大忙。 第16章 弄堂里的酒吧 第一夜,奚娮没能试试她的新床是否舒适。她和同事们按照楚司淼的指示筛查周边省市的案件卷宗,大家在办公室里奋战到了天亮。 结果不出杜骢所料,在周边2省13市近一年的案件通报中,没有与“703案”相似的案件发生。 “啊哈~”奚娮抻着胳膊大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准备去洗把脸,楚司淼开门走了进来。 她上一秒还泪眼朦胧的样子瞬间被精力十足取代,上前笑道,“师父,早,喝茶吗?” 楚司淼平淡的看了看她熊猫般的黑眼圈,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有结果了吗?” “没有证据显示这伙人是从外省流窜过来的。”杜骢闷了一口冷掉的浓茶,低声答道。 “嗯。”楚司淼颔首,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按照之前说的方向去查了?”关亚楠冷言冷语的问着,又朝给楚司淼递茶杯的奚娮投去一记白眼。 现在全队的人都当奚娮是个宝了,可她偏偏看不惯她拍上司马屁的样子。整天口无遮拦的叫师父,端茶递水的速度赶得上专职服务员了。另外,楚司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带了个丫鬟在身边,自个儿还觉得挺美。 “占旭刚才已经带着人出去了,给你们半天时间补眠,先把精神养足。”楚司淼接过茶杯,只握在手里没有喝。 关亚楠熬了个通宵本来就肝火旺盛,一听这话马上爆发了,“本市作案的方向是我们提的,凭什么让四林的人去查?!” “关亚楠,注意你的态度!”杜骢见她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立即出声了。 楚司淼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放下茶杯,只叫了杜骢跟他出去。 奚娮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有点挫败的叹了口气。这茶叶是她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没想到楚司淼居然一口也没喝。 楚司淼一路带着杜骢进了自己的宿舍屋子,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泡了两杯茶,坐定喝了一口之后,才淡淡的问,“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为了服众?”杜骢大胆的猜测,刚才他听了筛查结果根本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心里早有判断了。 楚司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颔首道,“如果我昨天否了占旭的思路,四林的人定不服气。现在让他们去排查,就是拿事实说话。” “你就这么肯定是本地团伙作案?”杜骢得到答案,反而更加惊讶了。 “昨天开会的时候还没有十分把握,现在可以确定了。”楚司淼晶亮的深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精光,只给了结果,没有说明原因。 “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这不是让底下的人觉得我们不作为吗?”杜骢是侦察兵出身,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的话里和神态里都有所保留。他虽然不介意被上司当作摆平“内讧”的工具,但功劳也不能都让给别人吧。 “我说了,只给你们半天时间休息。下午你们就和四林的人对调,出去排查。”楚司淼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让四林的人骑在头上撒野,更不会把侦查主导权交出去。 他的意思杜骢立刻秒懂了,心想楚司淼真是只九曲心肠的老狐狸。先利用走访排查让四林的人服乖,再让刑侦队粉墨登场,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奚娮因为初次尝试讨好宣告失败,一上午时间都有点蔫。她闷在宿舍里,只睡了2个小时就起床了。她本来打算利用剩下的时间画画稿子,脑子里却乱的什么构思都没有。 午饭过后,占旭带着下属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开了通气短会,走访排查搜集来的情报和楚司淼估计的差不多。浦江区被抢的三家金店都反映称,劫犯们操的是本地口音。 新的任务很快下达,奚娮和段凡分在一组,负责走访汇中区被劫的一家金店,以及周边住户和商铺。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奚娮看到警车边停着的黑色宝马摩托,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看来楚司淼是打算坐镇大本营了,莫名的让她有点失落的感觉。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段凡一路听着奚娮的叹息声到了目的地,临进店之前,终于不放心的问了出口。 “天儿太热了,我们赶紧进去吧。”奚娮编了个理由,又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赶走,打起精神进了铺子。 现场勘查早前已经结束,金店内又恢复了正常营业。段凡向店长出示了证件,表明来意后,跟着他进了里间的监控室。 奚娮和段凡很快分头行事,她负责盘问,段凡负责调取事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事发当天的经过麻烦你讲一遍。”奚娮拿出记事本,开始发问。 “那伙人是突然冲进来的,什么都没说就拿着榔头一通乱敲。所有人当时都吓懵了,他们手上有枪,我们也不敢反抗。”店长沉吟了一会儿,才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他们开的什么车来的?”奚娮认真记录后,又问道。 店长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当时真的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 奚娮提笔写下后,抬头看向了段凡,见他点头示意后,才接着问,“事情发生之前,店里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段时间跟着队里的人一起培训,她落下很久的刑侦知识又捡起来了不少。有预谋的盗窃或者抢劫案发生之前,嫌疑人多有踩点的习惯。 这次店长想了更长时间,结果还是摇头了。 “谢谢。”奚娮合上记事本,走到了段凡旁边。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就是这辆车,但是没有车牌。”段凡反复回看了抢劫发生前后的录像,只看到白色面包车开进来和离开时的影像,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被抢的第二天已经有警察来拷走监控了。”店长生怕怠慢了他们,又解释道。 段凡和奚娮皆是点头,应该是汇中区派出所的人来取证过。他们不过是想再确认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才要求再看一次录像的。 两人很快被店长送出了门,又紧接着开始走访沿街其他商铺,和周边小区的住户。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了,奚娮和段凡从最后一栋目标居民楼里走出来,又回到了商业街上。 奚娮翻着手里的记事本,洋洋洒洒大半本记录竟然都是无用的。走访对象皆称生活工作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与众不同的事。 “前面有家便利店,我去买瓶水。”段凡拉住闷头前进的奚娮,看着她干涩的嘴唇,提议道。 “嗯,好。”奚娮埋头用笔挠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她站在路边,反复回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一对治安巡逻人员从身边经过。她看着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眼睛里突然精光一闪。 “对呀,我怎么忘了保安!”奚娮脑子里一个想法浮现出来,拔腿又朝金店的方向跑去。 她很快到了地方,看到自动感应门口冲她礼貌微笑的保安,忙上前表明身份,“我是下午来过的警察,能不能耽误你一分钟时间?” “哦,当然可以。”年轻保安定睛审视了一秒钟,想起她确实在下午的时候来过,这才点头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上班的?”奚娮有些急切,问话的语速也有些快。她有种直觉,可能在这个保安的身上能找到突破口。 “我刚来没多久,就这个月6号。”保安马上回答了。 “那在你之前的保安呢?”奚娮的心跳开始加速,6号不正是发生劫案的第二天吗? 保安这回摇头了,转头朝店里喊,“经理,快出来一下。” 店长本来在接待客人,一听有人喊他这才寻声看去,下午的那个女警居然又来了。 “同志,还有什么问题吗?”店长快步过去,问的有些不耐烦。店里刚遭受了严重损失,生意好不容易比前两天有点起色,他可不想整天有警察来这儿晃悠。 奚娮当然看出了他的不满,但也顾不上安抚他的情绪了,“事件发生后你们是不是换了保安?原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不是换,是他自己走的。”店长一听她问这话,不耐烦立马转变成了生气。 “请保安来干嘛,就是让他在关键时刻保护我们的财产人身安全的。那小子可好,不仅屁作用没起,还在第二天辞职走人了。说是这份工太危险,他干不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白拿工资还不做事!”店长没好气的说了一通,又警告似的瞪了身边的新保安一眼。 奚娮飞快的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又抬眸问,“那你们有没有跟他签订劳工合同?身份证和联系方式有吗?” “他试用期都没过,哪儿来的合同。不过身份证有复印件,你要吗?”店长无奈的瘪嘴,要不是之前一直为店里工作的保安因为老家的亲人突发疾病辞了工,他也不会临时招来个不靠谱的应急。 奚娮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猜想更加坐实了几分,立即让店长去拿保安的身份证复印件。 段凡从便利店出来就发现奚娮不在刚才的位置了,他一通好找,最后发现她又回了金店。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他赶紧跑过去,提起来的心这才算放下了。 “快走,我们去其他几家店。”奚娮也没时间详细说,拉着他往路口公交站去。 “其他地方不是有另外的人吗?我们去干嘛?”段凡被她明显兴奋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边走边问。 “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快点儿。”奚娮还是决定先求证再说,如果只是偶发事件的话那可能是她想错了。 二人用最快速度把5家涉案金店都去了一遍,从最后一家店出来时,奚娮和段凡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兴奋而激动。 5家店都在案发前不久换过保安,且都在发案后第二天或是辞职或是直接不告而别。看来嫌疑人不是没有事先踩点,而是用了更高明的办法,派同伙打入金店内部。 奚娮看着手里5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复印件,嘴角勾起了笑意。虽然身份信息不同,但通过监控来看,同一个人至少出现在了两家店里。她决定回去请宋格进行更专业的面部分析,说不定还有更多发现。 走着走着,身边的段凡突然捂着肚子发出一声难受的哼哼,“嘶……糟了,我闹肚子了。” “谁叫你刚才吃臭豆腐来着,我就说不干净吧。”奚娮本来想的专心,一见他难受的有些滑稽的样子,立刻笑开了。 段凡也顾不上丢脸的问题了,捂着咕咕直响的肚子,伸长脖子朝路边张望。 “前面好像有个公厕,快去吧。”奚娮指了指前面亮灯地方,话音刚落,段凡就捂着肚子开跑。 “哈哈哈……”奚娮看着他活像个小龙虾似得弓背狂奔,捧腹笑的前仰后合。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有点明白楚司淼调段凡进刑侦队的原因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有笑料,司职个队内活宝堪称完美。 奚娮自顾自的乐了好一阵,直到肚子发紧发痛才揉着眼睛渐渐收住了笑声。她退到不挡路的地方,摸着裤兜里的身份证复印件,想象着楚司淼听了这个发现后的表情,满心都欢喜起来。 现在临近晚上十点了,路边有不少摆摊的小贩,还有不少乘凉散步的人。忽的,从前面走过来的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大热的天,别人都穿着背心短裤,那个男人却穿着一件很不合时宜的套头衫。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边缩着脖子快步走着,边谨慎的观察周围。 奚娮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随着男人走近而消失了,虽然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凭着过人的肢体语言观察能力分析出了异常。 他的双肩不自然的紧绷上提,肩胛骨又向内微收。每当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会小幅度闪避。这两个身体语言说明此人的戒备心很强,而且正处于紧张状态。 奚娮摸出手机假装低头看了一会儿,等男人经过身边后,立即抬脚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她心里隐隐不好的感觉就越强烈。随即屏息放轻脚步,更加谨慎的尾随着。 男人走过两个红灯路口,突然一个闪身,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奚娮拍打草惊蛇,躲在墙根处等了一会儿,才跟了进去。 可她才走没几步就傻眼了,弄堂里灯红酒绿,小酒吧一间挨着一间。刚才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已经淹没在花花绿绿的人潮里,不见了踪影。 奚娮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但还是被身体里本能的兴奋感驱使着,再次往前走。 嘈杂的音乐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酒精味道让她有些紧张,也不敢走进店里去找人,只是隔着玻璃窗观察着。 她走过大半条弄堂,突然在一家摆着长长开放式吧台的店前停住脚步,心跳随即加速。 “我是眼花了吗?居然看到楚司淼了?!”奚娮心里想着,急忙后退几步,躲到一颗树后。 她缩紧身体,只把一只眼睛挪出树干。 酒吧里不大的舞池中有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而楚司淼的脸就在那些摇曳的身姿中时隐时现。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休闲西装,衬衣领子敞开着,这幅潇洒中透着不羁的打扮奚娮从未见过。他半躺在沙发上,不停的摇晃手中的玻璃酒杯,好像非常享受放松。 奚娮的心被复杂难明的情绪堵得难受极了,她想走,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店里的男人。 几分钟之后,另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再也稳不住心跳了。刚才那个神色怪异的男人钻进酒吧,楚司淼一见到他就起身了。两人非常熟络的撞了撞肩膀,又坐在了一起。 奚娮看到楚司淼给男人斟酒,碰杯后又豪爽的一饮而尽,困惑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此时的楚司淼像变了个人,平时淡然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俊朗的脸上擎着复杂邪性的笑容,晶亮的深眸在酒吧迷离的光线下显得邪魅而神秘。他不停的和身边的男人耳语,还不时比划看不懂的手势。 大约几分钟后,男人从兜里摸出一个密封袋放进楚司淼的西装内兜里,又喝了杯酒后,压着帽檐出了酒吧。 奚娮在看到那个密封袋的瞬间捂嘴倒抽一口气,反身背对过去不敢再看了。 她的视力非常好,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又有灯光干扰,她还是看清楚了。密封袋里放着一条小指粗细、黄橙橙的金项链! 无数猜测在奚娮的心里翻腾,楚司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他接头的男人跟这次金行抢劫案有关系吗?他收下的金项链是赃物吗?他被贿赂了?还是整个事件都是他的自导自演? 第17章 没有任何兴趣 “叫你不要喝酒,麻烦不来,你还去自找。”赛博嗔怪着,拉起楚司淼的胳膊将针头扎了下去。 坐在四林派出所屋顶上的楚司淼没有说话,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和半眯着的眸子都说明他现在有点精神恍惚。 赛博匀速将针筒里无色的液体推入楚司淼的血管里,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把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贴在他的内手肘。两秒钟后绿灯亮起,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楚司淼将双腿伸直,撑着水泥地仰头缓慢的吐息几次。s市的夏天总是能见到星光的,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交错的微亮光影落在他眼里,闪耀起另一片星空。 旁边的赛博见他深沉不语的样子,一贯挂着痞气笑容的脸也变得肃然。他默默的盘腿坐在楚司淼身边,也抬头望向星空。 “你想干嘛?让我进去!”忽的,一记不耐的女声打破了宁静安逸的气氛。 楚司淼眉心微动,晶亮的眸子一转,眼神准确捕捉到了走进院门的奚娮,而挡住她去路的正是那个名叫汤家杰的二级警员。 “诶诶,别去。”赛博伸手拦住迅速起身的楚司淼,脸上瞬间泛起了看好戏的坏笑。 汤家杰一只手握着银质zippo打火机,一只胳膊挡在奚娮身前,只笑而不语。 “我说了让开!”奚娮再次拔高声调,本就不安的情绪被他纠缠的态度搅得更烦了。 汤家杰手上翻着花,把打火机转得咔咔响,“我说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又没对你怎么样,生什么气?” “你也还是老样子,脸皮厚得跟城墙有的一拼。”奚娮见势是走不掉了,索性抄起手回了一句。 汤家杰哼哼的一笑,围着奚娮绕了一圈,又在她面前站定,“我昨天跟你说的话,考虑好了没有?” “汤家杰,你是刚出车祸失忆了吗?金鱼的记性都比你好!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对你没兴趣!”奚娮答的干脆而鄙夷。什么人呐,上学的时候以为警校是他们家开的,上班了又当派出所是他家后花园。她就是瞧不上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噗嗤……”站在楼顶的赛博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位小美人真是牙尖嘴利,好戏越来越有看头了。 奚娮拒绝过后就想走,却又被汤家杰拉住了。 他显然是动了真气,看着她的眼神也没了调侃,而是咄咄逼人,“白板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白板儿又怎么样?好过你这种靠老爸的软蛋!”奚娮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却没能成功挣开他的手。 汤家杰一把掐住奚娮的脸颊,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而臌胀起来,“你既然知道我爸是谁,就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你那三年在外面干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奚娮猛然一震,杏眼瞪得大大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不可能,就算他爸爸官至s市公安局交通局局长,也绝不会有那个权限。 “怎么,怕了?”汤家杰手上的力度微松,又狡猾的笑了,“怕就对了,我又不是豺狼,不会吃了你的。你乖乖做我的女人,我保证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 “你要追求奚娮我没意见,但是不是该维持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和风度。”奚娮正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时,一记沉稳的磁性声音从前头传来。 汤家杰不爽的哼哼一声,还是很给面子的松开了钳制。他背手回身,却被楚司淼眼里一闪而过的凌厉和肃杀打了个措手不及。 奚娮顾不上去揉被掐疼的脸,急切的寻声去看。楚司淼步伐稳健的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一点喝过酒后的反应。而他身上穿着的也是黑t恤黑长裤,不是银灰色的西装。 “难道我刚才认错人了?”她心里甚为奇怪,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发现任何不妥。 楚司淼在汤家杰身旁站定,连余光都没有瞄他一眼,“汤家杰,你可以走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703’专案组成员。” “切。”汤家杰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鄙视的把楚司淼通身打量一遍,“楚队长,空了来我家玩儿,我爸很想跟你交个朋友。” 说完,他就潇洒而去。经过奚娮身边的时候,他又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了她一眼。 “跟我来。”楚司淼淡淡的吩咐一句,转身进了办公楼。 站在楼顶的赛博戴上夸张的挂式耳机,跟随着节奏明快的布鲁斯音乐跳起了街舞。楚司淼的性格他太清楚了,做事从来都很有原则,无聊的事从来不予理会。都叫他不要去还去,护犊子也用不着把汤家杰踢出专案组吧,这样公器私用还真的是第一次。 奚娮很快跟着楚司淼进了办公室,大伙儿都不在,只有办公桌上摆着许多资料。 “有没有什么进展?”楚司淼没有问她和汤家杰的纠葛,直接把话题拉到了公事上。 “哦,那个……”奚娮刚刚收拢点思绪就听他问话,忙把手伸进裤兜,又很快拿了出来。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她看着桌上的几张身份证复印件,低头闷声答道。原来几个保安的资料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找到什么了不起的线索呢,原来有人比她更早发现了。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着奚娮攥紧的拳头,没有点破她的心思,反而微微一笑。 奚娮发现他没了下文,抬头才见他正在笑着。他的神色很柔和,笑容虽淡,但好像有些鼓励之意。 她的鼻子没来由的一酸,又迅速错开视线低下头去。面对楚司淼她的段数还是太低了,就算能分析出他的表情,也看不懂他的心。 楚司淼不错一瞬的观察奚娮,虽然她把头埋得低,但他还是感觉到她心情不好。进门的时候她还算镇定,现在又沉浸了低气压里,这样一幅受打击的样子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现在可以讲讲你的排查结果了吗?”两秒钟后,楚司淼淡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奚娮怔仲了一下,调整呼吸再次抬起头,“我怀疑抢劫团伙事先派人打入金店内部,一来是探查首饰的存放情况和安保换班时间,二来是为了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进行策应。” 说完,她规矩的掏出兜里的几张身份证复印件,放到办公桌上。 楚司淼平淡的目光扫过几张叠在一起的豆腐块儿,没有伸手去拿,“去吧,好好休息。” 他看着奚娮垂头丧气的走出办公室,有些猝郁的叹起气来。这些保安的资料几个小时前就被宋格查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不是不应该让奚娮看到?这件事确实是他考虑不足。 奚娮回到宿舍,疲惫的一头栽倒在硬板床上。她静静的趴了一会儿,又翻身仰躺把无力的手臂搭在眼睛上,沉声叹气。 她这会儿才完全理清思绪,刚刚在外面楚司淼对汤家杰说的话无疑给了她沉重一击。他说不介意别人追求她,呵呵,这就说明他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咯,真够悲催的。 “咚咚!”奚娮正郁闷的想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赶紧捂脸把情绪憋回去,开门就见段凡和宋格站在门口。 “嘿嘿,你回来啦?刚才怎么不等我就走了?”段凡把一脸茫然的宋格拉进房里,悻悻然的朝奚娮笑道。 “哎呀,对不起啊,我把你给忘了。”奚娮顿时尴尬起来,她当时只顾着去追那个奇怪的男人,完全把拍档忘在脑后了。 段凡因为她直白的话吃了一记重拳,只能把矛头对准宋格,“呆子,快道歉。” “道什么歉?”宋格扶了扶眼镜,语气中有点不耐烦。他还有好多事做呢,没工夫在这里闲聊。 “你小子整天抱着个电脑挺能耐呀,完全藐视我们这些靠腿跑线索的是吧?奚娮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是男人不该让着女生吗?”段凡嗔怪着対了他一下,又使眼色示意他道歉。 “噗嗤……”奚娮被两人一个较真,一个发懵的样子逗笑了。原来段凡是怕她失望,所以才拉着宋格来安慰她的呀,真是个好人。 “哦,我知道了。下回我押后5分钟再汇报。”宋格总算知道段凡的意思了,忙挠着脑袋憨憨的说道。 “哈哈哈,宋哥,你太逗儿了。”奚娮朗声笑了起来,抬手重重的在宋格的肩上拍了一下。这人好像除了电脑方面特别灵光外,其他方面都像个傻子似的,太可爱了。 宋格條的红了脸,赶忙躲开她的手往后退一步,头埋得低低的。 “咦?小凡儿,你看宋哥脸红了,哈哈哈!”奚娮见他又是害羞又是无措的表情,爆笑不止。她决定下一期的四格就画有关宋格的内容,爱红脸的技术宅男,这个点子太赞了。 段凡听着她口音圆润的叫他的小名,心跳砰砰加速。 他一把揪住博美人一笑的宋格,压低他的头给奚娮鞠躬,“好了,他跟你道歉了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了好了,你别欺负宋哥了,快让人走吧。”奚娮边颔首边嗔怪,她才不是小气的人呢,段凡也太上纲上线了。 “那个,我真的可以保证,下次绝对不在你之前汇报。”宋格也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闷声承诺了一遍,才和段凡离开了。 奚娮看着房门,刚刚飘散在心中的雾霾消失了。她很喜欢“刑侦队三剑客”,他们既是同事又像兄弟手足,还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她又怎么会介意宋格抢了功劳呢,只要对案子有利,不管是谁找到证据都一样。 有了段凡和宋格的调剂,奚娮第二天精神饱满的起了个大早。她用最快速度洗漱完毕,跑出派出所去了早就看中的早餐铺子。 热腾腾的小笼包和豆浆很快被奚娮买下,她又考虑男人的食量比较大,在隔壁的煎饼摊买了份煎饼。 确定吃食都齐活后,奚娮快步返回所里,揣着小心敲响了楚司淼宿舍的门。虽然昨天他说的话让她受了打击,但她这个人生来倔强,才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打退堂鼓。 “咚咚。”奚娮等了一会见没人应门,又敲了一遍,可里面还是没任何动静。 “不会没人吧?”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现在才早晨7点,难道楚司淼起的比她预想的还早? 就在奚娮趴在门上仔细听动静的时候,一记沉稳的磁性声线突然在旁边炸响,“有事?” “啊?师,师父。”奚娮吓得一抖,转头才发现楚司淼站在面前,心里不住的腹诽开了。这男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冷不丁出现着实有点吓人。 楚司淼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忽略奚娮一惊一乍的反应,又问道,“这么早有事吗?” “哦,那个,你吃早饭了吗?”奚娮稳住心跳,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眉头,语气淡薄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已经吃过了,以后不要给我买早餐。” 奚娮的心一沉,刚想再找借口解释点什么,就见楚司淼直接绕过她,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在一秒钟之内响起。 止不住的酸楚蹭蹭的从奚娮的心底冒出来,她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抿紧嘴唇突然有点想哭。 刚才她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看清了楚司淼的表情,平淡的一点感动和惊喜都没有。他就这么坚决的拒绝了,甚至不愿费神给一句敷衍的解释或者安慰。看来他真的是对她没有任何兴趣,太让人难过了。 第18章 严密监视 在科学技术发达的年代,刑侦手段日新月异。宋格从监控图像分析中抓到破绽,专案组很快顺藤摸瓜查到了为几个“内应”制作假身份证的人。 杜骢带队捣毁了隐藏在一栋居民小区里的假证加工窝点,从现场搜到的“账簿”中找到了嫌疑人的联系方式。 与此同时,s市各区派出所都接到上级通知,加强了各条商业街的警戒巡逻。抢匪的作案空间被极度压缩,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宋格领着几个同事很快完成了对嫌疑人手机的监听,几天时间下来,总共8名嫌疑人全部进入警方视线。 但楚司淼并不着急抓捕,破抢劫案必须人赃并获。在最后一批金饰没有流入市场的情况下,能做的就是严密布控。 又是一个多云的夜晚,奚娮头戴鸭舌帽,坐在一辆不起眼的小车里。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把目光移向街对面的自建房。 “咔哒。”不一会儿,驾驶座的车门就打开了。关亚楠矮身钻进车内,又轻轻的带上了门。 “吃吧。”关亚楠瞥了一眼车窗外,将快餐袋子塞到奚娮怀里。 奚娮只把纸袋里的可乐拿出来,插上吸管吸溜几口。今天是她执行监视任务的第五天了,洋快餐早就吃到倒胃,但最让她郁闷的还是关亚楠。 分配任务的时候,楚司淼好像故意捉弄她似的,把“三剑客”派给了别人,又把关亚楠塞给了她。监视工作费时枯燥,再没个说话的人就更遭了。 关亚楠见奚娮只顾喝水不吃东西,翻出汉堡往她手里一塞,“把这个吃了,没力气怎么干活儿?” “吃这个还不如饿死算了。”奚娮蚊蝇似的嘟囔一句,又把让人反胃汉堡丢回袋子里。 “你饿死是小,我背锅事大,快吃!”尽管她说的小声,但车厢里太安静,关亚楠还是听的十分真切。 奚娮看了看又回到手里的汉堡,无奈的撕开了包装纸。几天时间下来她也算摸清了点拍档的脾气,妥妥的倔牛一头,认准了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 关亚楠见她细嚼慢咽的吃了两口,急脾气又上来,“我说你是官家大小姐呢?两口给我咽了!” “我哪儿得罪你了?干嘛老看我不顺眼?!”奚娮在她咄咄逼人的话语里爆发了,小声又烦躁的问道。 关亚楠倒是有些意外,怎么软柿子今天不好捏了? “我看你哪儿不顺眼你自个儿不知道?你不是微表情专家吗?分析呀。”她指着自己的脸,挑衅的说道。 奚娮一口汉堡哽在嗓子眼,直言不讳,“你不就是为杜队鸣不平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关亚楠瞬间语塞,拽住她的衣领,恼火的说,“你再乱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奚娮反倒挤出一丝笑意,“你不是让我分析吗?我就分析给你听。” “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1.2米,你每次和杜队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之间的距离都大于这个数字。但是,你是杜队多年的拍档,按道理来说你们之间应该很亲密。那你为什么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还有,每次杜队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都会避开视线不看他。但你的身体重心会向他的方向倾斜,双脚呈交叉状。这是觉得放松和安全的表现。” 奚娮只举了两个事例,关亚楠的表情就变得局促起来。她朝她笑了笑,一语道破天机,“你喜欢杜队吧,因为他被楚队抢了副支队的位置,所以也看不惯我们几个,是不是?” 关亚楠的心咯噔一下,面对她精准的分析和坦荡的问题,竟找不到任何借口反驳。她发泄似的轻推了奚娮一把,窝在座椅上沉默了下去。 “我说,你整天这样不累吗?”奚娮又咽下几口汉堡,见关亚楠还闷着,就哼哼着说道。 “你懂个屁。”关亚楠窘迫得不知怎么才好,咬牙吐出几个字。 奚娮摇头叹气,想着监视的日子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这么别扭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自己先把台阶搭起来吧。 “呐,你别说我把你给分析了,就是侵犯你的隐私。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喜欢我师父。” “咳,什么?”这猛地一句话呛得关亚楠干咳一声,抬头就撞见了奚娮坦荡非常的眼神。 “我说我喜欢楚司淼,你别假装听不见啊。”奚娮又重复一遍,她完全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会是不待见她的关亚楠,人生就是一场奇遇记啊。 关亚楠震惊极了,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问,“这么说你整天围着楚司淼转是因为这个?” “呵呵,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使唤丫头?”奚娮悻悻然的一笑,心情也有点低落了。最近她发现楚司淼真的是个油盐不进的怪人,无论她怎么示好,他都没反应。 “呵呵……”关亚楠一听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低声笑了起来。原来奚娮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厚颜无耻嘛,挺有自知之明的。 “啧,你还笑,怪不得追不到杜队。”奚娮负气的嗔怪道。 关亚楠捂嘴把笑憋回去,看着奚娮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厌烦了,“白板儿,咱俩今天就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楚司淼,反正我是看不惯他。还有,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保证一颗子弹崩了你。” “呵呵呵……”这回换奚娮发笑了,虽说是威胁的话,但她看到了关亚楠表情的变化。原来她也不是个脾气乖戾的人嘛,性子还挺直爽的。 “关警司,你看不看得惯别人我也管不着,就请你别一天到晚对我翻白眼就行。”她挑眉说着,扭头看向了窗外。 “不想让我瞪你就用实力说话,盯紧咯。”关亚楠笑着命令道,觉得这新丁也还行,起码没什么花花肠子。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快结束,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时间静悄悄的走到后半夜,就在奚娮的注意力变得有些恍惚时,街对面某个窗口突然亮起了灯光。 坐在旁边的关亚楠迅速拿起望眼镜开始观察,那个亮灯的窗口正是嫌疑人的屋子。 奚娮也不敢出声,只是谨慎的注视着。 “有动静。”几分钟之后,关亚楠低低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出来了吗?不会是我们暴露了吧?”奚娮更加紧张了,赶紧趴下身。 关亚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窗口。屋子里有几个人影在走动,好像在搬什么东西。 片刻后,关亚楠心中有了判断。她抓起车载无线电,按下通话键,“报告,3号监视位有动静。嫌疑人像是准备转移赃物。” “不要轻举妄动,注意隐蔽。”躺在面包车里的杜骢一个打挺起身,抓起无线电通讯器指示道。 他的话音刚落,奚娮就听到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忙拉着关亚楠放低椅背,隐蔽了下去。 安静的小路上照进一束车灯,很快,一辆深蓝色商务车就停在了自建房门口。 “报告,四个嫌疑人从楼里出来了。”关亚楠用更小的声音汇报,又把照相机塞进奚娮手里,示意她赶紧拍。 “咔嚓,咔嚓……”奚娮只把相机镜头露在车窗沿外,飞速连按快门,心里七上八下。她们离嫌疑人实在太近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就在她紧张到快不能呼吸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两声很小的咔哒声,一个沉沉的东西就放到了她身上。 “干,干什么?”奚娮垂眸瞄了一眼,喉咙顿时发紧。 关亚楠根本没回答这个没营养的问题,也没收回放在她腹部的枪。抓捕行动可能随时开始,没枪怎么行。 身在指挥车里的杜骢很快把嫌疑人的异动汇报给了坐镇派出所的楚司淼,对方命令外围的两辆监视车从楼后包抄,在包围圈形成之前不许擅自行动。 “明白。”关亚楠听了指示,又把手里的枪攥的更紧。 四个嫌疑人既快又安静的往车里放进了几个旅行袋,不用说关亚楠也明白,那里面装的定是赃物。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转移了。 “呲呲……呲呲……”随着商务车后备箱关闭的闷响,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由远及近。 奚娮侧耳倾听了两秒钟,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那是自行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不会是有人误闯进来了吧。 上一刻还算镇定的嫌疑人立刻警觉起来,几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其中一个嫌疑人快步跑回了楼里。 自行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奚娮默默的在心里祈祷能有奇迹发生,但并未应验,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小伙子闯入视野。 小伙子在距离商务车很近的地方跳下了车,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从黑漆漆的门洞里跑出来,没来得及拉上的手提袋里装满了黄亮亮的东西。 “咔嚓!”三支手枪上膛的声音在安静的小路里响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呆住的小伙子。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刹那,奚娮脑海中一片空白,手指被原始的本能驱使着抠开了车门。 “不许动!警察!” 第19章 是否太过关心 关亚楠一秒手慢没拉住冲动的新丁,奚娮已经跳下车,朝嫌疑人举起了枪。 “行动!行动!”指挥车里的杜骢也通过无线电通讯器听见了那一嗓子提前到来警告,赶忙下达命令。 “嘭~!”第一声枪响,子弹不是从警方的枪膛里飞出去的,而是来自嫌疑人。 奚娮保持着端枪姿势,连从耳边擦过的子弹都没能让她挪动步子。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猛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响。她握枪的手僵直发抖,扳机就像千斤重,根本扣不下去。 恐惧绝望的感觉从脚底迅速窜遍全身,拽着她的身体向下沉。失重、冰冷,还有钻心的痛楚汹涌如海浪般将她吞没了。 关亚楠一个飞身扑救将奚娮按到在地,子弹擦过她的左肩,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嘭嘭嘭!”关亚楠咬牙忍着痛,加强火力掩护,拽住奚娮的衣领将她往后拖。 “你给我待着!”她粗暴的将吓懵了的人塞进车后可以隐蔽的地方,咆哮的训道。就知道她不靠谱,打乱计划不说,居然还连累拍档,简直是废物。 相比奚娮,刚刚下夜班的电厂维修技师就机灵多了。枪声响起的同时,他就以飞人博尔特冲刺终点的速度开跑,两秒钟就躲进了两栋居民楼之间的夹道中。 饶是关亚楠奋力朝商务车开火,但也难靠单薄的火力阻止嫌疑人逃跑。她身上揣的两支弹夹很快打光了,嫌疑人看准时机,发动车子向路口狂飙而去。 开着面包赶来的杜骢看到前头明晃晃的车灯,没有踩刹车,反而握紧方向盘将油门一踩到底。 只见面包车咆哮着冲过去,一个急速甩尾撞在商务车的车头上。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嫌疑人踉跄着从车里跳下来,又以车门为掩护向面包车射击。 但很快,嫌疑人就发现他们处于劣势。从面包车里冲出的火力非常密集,显然车里不止一个人。 火光交错中还有一辆车飞驰而来的声音,是警察的增员到了! 小路里激烈的交火声很快停歇了,四名嫌疑人缴械投降。 关亚楠捂着受伤的肩膀,从车尾探出个半个头。她没有看到杜骢,而是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楚司淼疾步而来。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有力又沉稳,长腿迈步的姿态虎虎生风。有那么一瞬间,关亚楠就着从云层中短暂透出的月光看到了一抹鬼魅的红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一组汇报情况。”楚司淼握着无线电通讯器,声线压抑的像狮子发怒前的低啸。 “四名嫌疑人全部抓获,没有人员伤亡。”负责监视另外几个嫌疑人的刑警很快回话了,在杜骢那边发生火拼的同时,这头的抓捕行动也打响了。 楚司淼没有再说话,他在弹痕密布的小车后站定,首先去看捂着肩膀的关亚楠。 “楚队,你怎么在这儿?”关亚楠这下完全回神了,惊讶不已的问道。他不是在四林派出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司淼扫过她震惊的脸,眼神定格在奚娮身上。她呆滞的坐在地上,右手还紧紧的攥着枪。 “起来。”楚司淼一把将奚娮拽起来,快步往路口走。她的胳膊细得还没有他的手腕粗,不断颤抖的感觉传来,让他心中压抑的情绪翻腾的更厉害了。 他真的是生气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胡闹的人。违抗上级命令,擅自行动。关键时刻还不开枪,陷搭档于千钧一发的危险境地。这个丫头片子一晚上把他的底线全碰了,这次非给她个教训不可。 楚司淼简单跟杜骢交代了几句,没有留在现场督导后续工作。他直接把奚娮塞进警车里,飞速回了四林派出所。 “啪!”文件夹重重摔在桌面上的声音把奚娮从离魂状态震醒了,她缓慢的抬起头,一眼就撞上了楚司淼深眸带怒的样子。 “师……”她心里狠狠一紧,支吾着只说出一个字。 “我是不是说过在包围完成之前按兵不动?”楚司淼双手叉腰,从胸腔里挤出低沉的声音。 “是……”奚娮缩着脖子,心虚的答道。 “那你为什么违抗命令?”楚司淼没因为她低头认错的样子心软,又质问道。 “因为……”奚娮本想分辨的,却又收住了声音。再怎么说都是她的错,想救人并不能成为理由。 楚司淼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看到群众有危险,为什么不开枪?” 这次,奚娮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她要怎么说?说不敢开枪吗?说在警校上学的时候就未放过一枪一弹,射击课的成绩都是老师看她可怜才勉强给了个及格吗? “从现在起你退出专案组,好好反省!别的事也不用做了,从明天起去靶场报道!不打出点成绩不许回来!”楚司淼低吼着命令一通,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 奚娮的拳头越攥越紧,她从来没听他这么疾言厉色的说过话。能让一个平时淡然到似乎有些超脱的人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愤怒,恐怕是彻底对她失望了吧。 “是,我明白了。”奚娮声线颤抖的应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她出门拐了个弯,就再迈不开步了,随即全身散架似的蹲在墙角抱头抽泣。她不敢放声哭,因为她明白自己现在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可是那种被人狠狠用刀子剌在心头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让她克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当初进刑侦队的时候,她是为了楚司淼的期望和自己心底那份尚未泯灭的执着。可是,她还未做出任何成绩就又一次跌倒了。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宿命?她当不了一个好警察,和以前一样,她又一次输给了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永远放弃当一个真正警察的想法,回去当她的片儿警。还是再咬牙坚持一把,她现在真的想不出答案。 楚司淼保持着奚娮出去时的姿势,站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一动不动。他微微含着下颌,双眸紧闭。他的身姿还是一贯的挺拔如松,但绵绵不绝于耳的抽泣声却让他周身的气压直线下降。 在奚娮夺门而出的时候,他瞥见了她苍白的脸色和如断线珍珠般滚落的泪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所有的失望和愤怒刹那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心痛和懊悔。 他自认为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刚才却在听到奚娮喊的那声“警察”,和那声枪响的同时乱了心神。 通往现场的路程很短,那一步却让他感觉如临悬崖。直到亲眼确认奚娮平安无事,他的心率才降到正常范围。才想起不是该担心她,而是应该生气才对。 而他现在感觉到的心痛和后悔又是怎么回事?心疼她哭的崩溃,懊悔自己刚才的话讲的太重?好像是的,确确实实如此。 金行抢劫案在专案组夜以继日的努力下成功告破,楚司淼留在四林派出所完成了审讯工作,于两日后回到分局。 他先去了一趟华东的办公室,汇报案件处理的全过程,然后下楼到了一大队的办公室。 参与专案行动的人都得了两天假,办公室里比平时清净许多。楚司淼简单询问过不在期间的工作情况,又瞄了一眼后排的空位置。 他返回办公室打开内网刚看了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就找上门来。 “楚支队。”射击训练场管理员龚必婕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颇为为难的打招呼。 她把手里的记录册递过去,无奈的说,“这是一大队奚娮的训练成绩,你看一下吧。” 楚司淼礼貌的接过,翻开一看,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龚必婕见他好像不怎么吃惊的样子,也不打算再兜圈子,“这个人我真的教不了,你还是把她领回去吧。” 楚司淼看着一字未填的训练记录,心下默默叹气。他原以为奚娮只是胆子小,又加上久了不摸枪,因此不能应付行动中的突发状况。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了,她不是不敢开枪,而是根本不能。 “你知道她有多糟糕吗?这两天最早来的就是她,最晚走的也是她。可任你怎么教,她就是在最后一刻掉链子。一举起枪就像傻了似的,我真的搞不懂。”龚必婕面对一言不发的楚司淼,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给警队配备专业射击训练场是近两年才在各个重点省市试点的,资源很是紧俏。奚娮整天占着射击靶位不作为,后面排队的警员又打不上,真的是让身为管理员的龚必婕很为难。 “走吧,我去看看。”楚司淼终于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带着记录册和龚必婕往训练场去。 体育馆大小的室内训练场里很安静,每一间练习室都装有隔音门,四壁也填充有消音材料,从走廊里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龚必婕推开四号练习室的门,果然不出所料,奚娮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一号靶位前一动不动。 “看吧,每天就是这个样子。”她讪讪的一笑,转身离开了。 楚司淼并没有上前,只是站在玻璃防护墙外观察。8个靶位上都有人在练习,枪声不觉于耳,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奚娮头戴大大的隔音耳罩,端枪的姿势还算标准。可她只是瞄准靶子那么站着,几分钟都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放下枪,双手扒拉着准备台蹲了下去。 从楚司淼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她非常焦躁。她的背弓着,不停的深呼吸,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楚司淼在训练场一待就是一个小时,奚娮在这期间就重复着举枪,蹲下,举枪,再蹲下的动作。她没有喝水,却不停的擦汗,也没有退到外面来休息。 楚司淼最终放弃了找她谈话的打算,默默的离开了。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那天在现场因为情绪波动而忽略的细节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奚娮当时坐在地上,背靠车门。她的姿势非常僵硬,没有因为害怕蜷缩成一团,手脚都直挺挺的伸着。眼神空洞,脸上没有表情,全身发抖。 想到这里,楚司淼的心就是一紧,手下意识的摸进裤兜里拿手机。 雒詹接到楚司淼的电话,立刻为他安排了一位心理科专家。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进了诊断室。 年近50岁的心理科主任医师艾闰年听完楚司淼的描述,很快给出了判断,“可能是心理障碍。” “心理障碍?能治吗?”楚司淼心里的猜想坐实,立刻询问道。 “这个我要见到病人才能下结论,心理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急不来。”艾闰年摇头答道。 楚司淼听了也没再问什么,谢过医生后退出了诊断室。他打算立刻回单位,却被雒詹拉进了安全通道。 “你是不是太关心她了?”雒詹毫不客气的道出疑问,他从来没见楚司淼这么关心过一个下属,情况有点不对。 楚司淼淡淡一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别多想,没有的事。”他话里的告诫意味他当然听出来了,但这警钟敲的太多余。 雒詹看着楚司淼快步下楼的背影,紧紧的蹙起了眉。刚才那句不咸不淡的解释根本没有说服力,反而让他更加担心了。 第20章 深夜山间路 奚惠敏下班回家,正在做饭的时候,奚娮回来了。 “回来啦?去换衣吧,饭马上好了。” “嗯。”奚娮只哼一声算是知道了,耷拉着脑袋往房间走。 奚惠敏听到关门声,脸上的笑容被担忧所取代。不知怎么回事,自两天前奚娮从四林派出所回来就不对劲。整天说不了两句话,笑容也少了,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奚娮去卫生间把身上的臭汗洗干净,擦着头发回了卧室。她跌坐到床上,用毛巾捂着脸深深的叹气。 那天挨批评后她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去射击场报道。她不想放弃,不想向困难低头。可是想归想,现实归现实。她还是没能克服心理关,整天站到靶位前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进步。 一想到楚司淼那天生气的样子,她就止不住的心酸难过。抢劫案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到时候她交不出成绩,可要怎么是好? “囡囡,吃饭了。”奚惠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侄女谈谈,随即进到了卧室。 “我待会儿就去,你先吃吧。”奚娮没有看她,仰身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这是?前几天还高高兴兴的,遇到什么事了吗?”奚惠敏没有放弃,直接坐到床边询问道。 “哎……姑,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干刑警?”奚娮闷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听得奚惠敏心疼的不行。 她倾身过去拉下她脸上的毛巾,温柔的抚摸她湿润的头发,“怎么突然这么问?当初不是挺有信心的,说让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吗?” 奚娮看着姑妈温柔的笑脸,鼻子就酸了,“前两天出任务的时候,有同事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受伤?怎么受伤的?”奚惠敏惊了一下,忙问道。 奚娮只是摇头,案子的具体细节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我还是开不了枪,为什么?” 奚惠敏眼里心疼和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原来是因为这个在伤心?你同事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啊?” “我昨天不是去医院看她了吗?还行,就是肩膀上缝了几针。”奚娮瘪嘴说道。昨天在医院里她又遭到了关亚楠的暴击,对方冲她好一通吼叫,训斥她不配当刑警。 “你呀,平时不是挺想的开吗?既然你同事没有大碍,那就别太自责了。好好跟人道个歉,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的嘛。”奚惠敏放轻声音宽慰道。 “你不懂,我们领导把我骂惨了。”奚娮说着,本就湿润的眼眶立即变得水色盈盈。 “就是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奚惠敏很快对上了号,那位副支队长看上去挺亲民的,怎么会把奚娮骂惨? “嗯,他叫我去靶场练习,练不好就不许回去。”奚娮越想越委屈,眼泪就涌了出来。 奚惠敏总算知道她情绪不佳的真正原因了,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让奚娮打枪实在太为难她了,但如果上司的压力能让她突破心理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囡囡,姑妈觉得吧,你们领导是对的。”奚惠敏帮奚娮拭去眼泪,声音更加轻柔的循循善诱,“你既然选择干刑警,那就和枪分不开了。它能帮你抓罪犯,也能保护你的安全。你必须得克服,不能永远等着同事来保护你吧?” 奚惠敏说完这番话就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奚娮,她快步返回厨房,打开水龙头掩嘴落下了隐忍的泪水。 奚娮的这个心理障碍她比谁都清楚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问题就像深深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倒刺。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心痛难当。忘记了不是坏事,只盼着奚娮永远不要想起才好。 晚饭后,奚娮正帮奚惠敏刷碗时收到了楚司淼的短信。对方说晚上1点钟来接她,还强调必须穿运动服。 看到短信的时候,奚娮差点把碗粹了,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惶恐。楚司淼从派出所回来了?还大半夜的约她出门?不会是知道了她这两天在训练场的表现,要亲自出马收拾她了吧? 不安归不安,奚娮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了。奚惠敏当然是不放心她大晚上出门的,在得知是领导找她有事之后,才开了绿灯放行。 奚娮背着背包趁着夜色出了门,去到大学西门等了一小会儿,宽阔的马路上就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很快,楚司淼就到了跟前。他还是一身全黑打扮,只在黑t恤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运动衫,显得比平时更酷。 “上车。”楚司淼把头盔递给战战兢兢的人,又把背包塞进她怀里。 动力强劲的宝马摩托车很快上了出城的公路,深夜的道路上只偶尔开过几辆砂石车。奚娮和楚司淼皆是沉默,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 一个多小时后,摩托车的车速终于降了下来。奚娮抬头四望,周围黑漆漆的,但隐约能看到山峦的轮廓。这么说楚司淼是带她来登山的? 猜想很快得到证实,楚司淼从背包里拿出折叠登山杖,又给了奚娮一顶带照明灯的帽子,带她进了山门。 万籁寂静的山林里响起脚步声,一束灯光摇晃着从山脚下蜿蜒而上。 奚娮和楚司淼一前一后错开两个身位走着。从踏上登山步道的第一级台阶开始,她除了谨慎的盯着脚下的路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敢看。 她从小就有点怕黑,睡觉都要留着一点灯光,更别说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了。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像女人幽怨的哭泣声,还有类似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不时传来,实在是太怕人了。 走在前面的楚司淼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他没拄登山杖,也没戴头灯,闲庭信步般轻松自如。 两人之间依旧无言,爬了接近两个小时都没有停下来过。有好几次,奚娮都想叫休息。但每当她抬头看到前头高大挺拔的背影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搞不懂楚司淼为什么要带她来爬山,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在生气,只能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闷头向上。 “停,休息。”楚司淼先一步到达半山腰的一处风雨亭,终于回身说了第一句话。虽然他一直没回头看,但奚娮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还是听的很真切。 奚娮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她努力爬上几级比普通楼梯高不少的台阶,一屁股跌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 楚司淼见她累得直喘气,打开背包将一个保温杯递了过去。 “谢谢。”奚娮也不敢看他,只接下了杯子。粉色的hello.kitty图案,不问也知道是赛博准备的,可杯子里装的东西却让她有些意外。 里面不是水,而是温热的粥。一打开盖子,奚娮就闻到了甜甜的玉米香味。浅尝一口之后,她惊艳到恨不得咬掉舌头。 从来没喝过这么美味的粥,水和米的比例堪称完美,不浓也不稀。米粒轻轻一抿就融化了,饱满的玉米粒和青菜沫甜甜的。粥里好像还放了芝麻,让整体口感更加丰富。 奚娮抱着保温杯连喝几大口,暖暖的感觉顺着食道流进胃里,顿时让她放松下来。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赛博说分局食堂里的饭都是垃圾了,能把粥做得比鲍参翅肚都好吃,这厨艺真是绝了。 “呵呵……”就在奚娮想赞叹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低低的笑声。抬头一看,楚司淼抱臂站在面前,漂亮的深眸里和嘴唇边都有浅浅的笑意。 这个柔和的微笑来的太意外,让奚娮猝不及防的红了脸。她赶紧又埋下头,深怕他看出什么不妥。 “多喝点。”楚司淼淡淡的嘱咐道,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现在的奚娮活像只小松鼠,抱着粉色保温杯开心的就像松鼠抱着大松果一样。她喝粥的时候腮帮子臌胀起来,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涌动的是惊喜又满足的神采。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粥喝得这么香,让他忍不住想笑。 “你,你不喝吗?”奚娮听着他像是哄孩子的低吟声线,心跳一阵加速。她寻思好半天,才小声的提了一句。 “我不喝,这是cyber专门给你熬的,说是对降血脂有好处。”楚司淼伸手碰了一下杯子,示意她再吃一些。接下来还有一段路程要爬,必须补充体力才行。 奚娮心头不由的一热,捧着杯子的手又紧了紧。原来是专门给她准备的,没想到那个玩世不恭的潮男这么细心。 第21章 告白于晨光中 本着感激的心思,奚娮把粥都喝下了肚,休息片刻后,再次出发了。 但她很快又觉得力不从心,前进速度越来越慢。山里的路越往上走越陡,每上一级台阶都比之前花更多力气。她的双腿开始发软打颤,真的快不行了。 “师父,我爬不动了。”在又一次拐了个弯后,奚娮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前头的路还不见到尽头,她的血槽却呈相反的负值。 “坚持,不要停下来。”楚司淼一回头就见她佝偻着喘粗气。 “不行,真的不行了。”奚娮连连摆手,怠惰的情绪就上来了。 楚司淼回身两步走到她面前,鼓励的语气变成了命令,“继续前进。” 奚娮咬唇看着他依旧云淡风情的样子,心里狠狠的将这个怪力男腹诽了一遍。 两人僵持一会儿后,奚娮沉沉的叹了口气,还是迫于压力乖乖挪动登山杖。 楚司淼跟着她上了几级台阶,就又步伐轻盈的走到前头去了。 可没过一会儿,后面又传来了求饶声,“师父,你拉我一把呀,我真的没力气了。” “自己走,不要依赖别人。”他没有回头,只是加重语气吩咐道。 这一刻奚娮真的想仰天长啸,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么诡异的地步啊。大半夜的不躺在床上睡觉,跟个不近人情的疯子跑到这儿来受罪。 “呼……呼……”又爬了大半个小时,奚娮已经累到没力气开口说话了。她现在感觉两眼昏花,周身冒汗,连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哪还有力气抗议。 楚司淼感觉到后面的人已经濒临体能极点,扁薄的嘴唇勾起了满意的笑意,“感觉怎么样?” “快,快死了。”奚娮气若游丝的答道,又咬牙上了一级。 “快死就是还没死,跟上。”楚司淼语气里的笑意更甚,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干来爬山了。 奚娮最后是怎么到达山顶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听到耳边有人喊了一声“停”,她就全身散架似的跌坐到了地上。 楚司淼任由着她抱头喘气也没理会,他抬起手看着腕表,在指针走到5点27分时出声了,“奚娮,抬起头来看看。” “看什么?”奚娮捂着昏涨的脑子,缓慢的抬头。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微发亮,她的视野变得开阔,映入眼帘的是墨绿色的山峦和云卷云舒的天空。 奚娮忽的就怔住了,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 远处天边的云层中裂开一条缝,正巧在两个山峰之间。那个地方越来越亮,云彩的颜色从灰蓝变成霁色,又逐渐变白变红。 初升的朝阳从云层间的裂缝中冉冉升起,像一颗火红的心脏,散发出柔和光亮。 奚娮感觉到心跳逐渐趋于平稳,身上令人难以忍耐的不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持续不断的暖意。她的眼睛紧随着太阳而动,慢慢抬高的视线中出现了楚司淼的样子。 他负手站在旁边,这么仰视着更显得他的身姿伟岸沉稳。淡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裤管攀爬而上,游走过他挺直的腰,宽阔的肩,然后照耀在他的脸上。 “嘭——”奚娮心底最深的某个地方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炙热的暖流洪水般倾泻而出。 楚司淼的侧颜在阳光中闪起光来,漆黑如墨的发,饱满的天庭,笔直的鼻梁,微微带着弧度的扁薄嘴唇。还有那双比骄阳更亮眼的深邃眸子,都让奚娮惊为天人。 “日出很美吧。”楚司淼将目光放远,声带摩擦出了沉稳好听的磁性声音。 “如果你刚才放弃,如果刚才我帮助你,那现在的景色就没这么好看了。奚娮,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跨过这道坎你就会重获新生。” 这番话楚司淼说的轻极了,淙淙清泉般流入奚娮的耳朵,又顺着血管汇聚到心口,继而形成了一种力量。非常温暖,非常真实。 她看着他淡然中又带着期许的微笑,眼眶就开始不自觉的发热。 原来楚司淼是为了带她上山看日出,原来他是想用这种体验告诉她一些道理。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重的,但最终会被阳光驱散。她的心理障碍看似是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只要她肯抱着决心起跳,必将战胜它。 “师父……”奚娮失神的看着身边发光如天神般的男人,呢喃着唤了一声。 楚司淼听到微微带着哭腔的轻唤,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去。奚娮盘腿坐在地上,染着晨曦的白皙脸庞上挂着两串钻石泪珠。一双大眼睛里涌动着异常美丽的光芒,梦幻如宇宙中的星云团,让楚司淼的心脏没来由的缩紧又扩张。 “咳,走吧,回去了。”他定定愣了两秒钟,身体里隐隐作祟的躁动感觉让他猛地醒过神来,忙背过身去。 “师父,我喜欢你。”奚娮见楚司淼头也不回的要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告白的话冲口而出。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明白白的认清了自己的心。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工作时运筹帷幄的样子,喜欢他不工作时平淡如水的样子,更喜欢现在他如耀眼恒星般温暖的样子。 楚司淼脚下步子一顿,转头就撞上了奚娮认真非常的表情。 她的小脸泛着红晕,杏眼潋滟明艳,擎满了真挚坚定的精光。这种眼神像一道锐利的白电,凌厉的穿透空气扎进了他的心窝里。 “小徒弟,师徒背德这种事使不得。”楚司淼眼里的震动很快消失,语气平淡的回了过去。 “噗嗤……”奚娮听到这句回答,竟没来由的轻笑出声。 她吐舌头挤眼睛,朝着楚司淼再次转身而去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从来没听过比这更奇葩的拒绝了,说话的语气很有古代老学究的风范。 要说奚娮为什么没感觉到难过,是因为她知道他会拒绝。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说出来。她不想再遮遮掩掩,暗示个没完。做人就该活出最真实自然的样子,她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扭捏造作。 “楚司淼,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楚司淼在步道上拐了个弯,身后又响起了奚娮的欢畅的声音。他无声的勾起嘴角笑了,继而又摇头。这丫头片子可真有意思,普通人被拒绝后会笑的这么开心吗?应该不会吧。 登山活动的第二天,楚司淼取消了奚娮的射击训练,让她回到正常的工作作息中去。要克服心理障碍是个漫长的过程,太过激进会适得其反。 8月,奚娮和“三剑客”都通过了体能测试,成绩还挺不错的。 在9月初的一个秋老虎强势逆袭的日子,奚娮的转正报告批复下来了。楚司淼亲自为她戴上二级警员肩章,把嵌有金灿灿警徽的证件交到了她手里。 “祝贺你,好好干。”楚司淼后退一步,抬手向奚娮敬了个礼。 “是,绝不辜负组织和队伍对我的信任。”奚娮肃然的抬手回礼,只觉得肩头沉沉的都是责任。 “嗯。”楚司淼满意的颔首,收回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嘿嘿。”奚娮摸了摸肩章没着急走,反而调皮的笑了起来,“师父,你看这肩章和我多配呀,是不是特好看?” 面对她一副邀宠的样子,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了眉。自从“表白事件”后,他就发现奚娮整个人都变了,或者说现在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性更贴切一些。 她成天精力充沛的在一大队办公室和副支队办公室之间蹦跶,每天早上来送早餐,中午饭晚饭全抢在他前面去打。说话更是放肆到不行,真真儿是让人头痛。 可面对她的胡搅蛮缠,楚司淼根本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泰然处之。他已经咨询过赛博了,根据资料来看,奚娮这个年纪的女人还只能称作小女生,心智并不成熟,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情。楚司淼决定冷处理,过了这段新鲜期应该自然就能好了。 “啧,干嘛不说话呀?不好看?”奚娮见楚司淼半天不动嘴,双臂撑住办公桌,倾身往他面前凑了过去。 “你的周笔记写好了吗?下午我要检查。”楚司淼抓起手边的文件夹挡住脸,压低声音说道。 “哦,还差个结尾没完。我去写去,中午再过来给你送饭。”奚娮拔高声音,边跑边喊。 “哎……”楚司淼听着走廊上回荡的笑声,按住额角无奈的叹息起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泼的人,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22章 最残忍的方式 周五,奚娮比前几天起的更早。她从主卧把睡眼惺忪的奚惠敏揪到厨房,催促她赶紧做早饭。 奚惠敏眯了眯眼睛,一看挂钟就感叹起来,“真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啊,这么早你就起了。” 奚娮早前已经把有心上人的事报备过了,但对方具体是谁却没讲明,只说还不到时候。 “好姑姑,辛苦你了,我给你揉肩。”奚娮撒娇着趴在奚惠敏背上,一边上手揉着,一边示意她快行动。 这个星期她给楚司淼送的早餐都是粥和花卷,想着是时候给他换换口味了,就拜托巧手姑妈做拿手的蟹黄烧麦。再者,她今天还有大计划要进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你再捣乱我可不做了啊,一边儿去。”奚惠敏嗔怪着把粘人鬼弄到旁边站好,端出昨晚泡好的糯米开工了。 奚娮十分规矩的没有捣乱,默默的为自己不会做饭这件事汗颜了一把。如果她能自己动手,绝对不会劳动姑妈的。 厨房里很快响起滚水声,奚惠敏把小蒸笼放进蒸屉里,好奇心又作祟了,“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呀?应该是同事吧?长什么样子?” “哎呀,就是很帅很帅的样子,你就别问了。”奚娮讳莫如深的说着,又坚决摇头。她现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要是被奚惠敏知道她在倒追上司,可不得上纲上线的教育她么? “呵呵……好好,我不问了,你高兴就行。”奚惠敏慈爱的笑着,又转头去榨豆浆。对奚娮她还是挺放心的,再者她喜欢的对象是同事,警察系统培养出来的人应该不差。 楚司淼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奚娮已经站在办公桌前了,正背手冲他笑着。 他微微蹙眉,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她比昨天又提前了15分钟,起这么早睡眠时间够吗? “师父,早,吃饭吧。”奚娮欢喜的把食盒放在桌上,脸上的笑意更甚。 楚司淼苦恼的心里直叹气,还是不好驳她的好意,妥协的打开了盒盖。 “你做的?”10个烧麦出现在眼前,精致的卖相让楚司淼有点好奇了。 “不是啊,我家秀外慧中的奚女士做的。”奚娮发现他眼皮一抬,就知道他很中意,笑的更加开心了。 楚司淼立刻就想起了那位看上去很温柔的女士,心里一阵感激,默默的拿起筷子开吃。 “好不好吃?”奚娮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心了。”楚司淼咽下嘴里的烧麦,由衷的感激道。烧麦鲜甜爽口,一吃就知道是现做的。 “嘿嘿。”奚娮卖乖的笑了,不管他说的是奚惠敏有心,还是她有心,这句话都挺受用的。 待到楚司淼吃的差不多后,奚娮又拿出另外一样东西放在他手边。 楚司淼擦干净手,打开白信封一看,小小的吃了一惊。这是一张市天文台的参观卷,检票时间写的是这周末。 “天文台新引进了一台射电望远镜,你想不想去看?”奚娮轻快的说着,心里把帮她搞票的米栗感谢了一遍。她已经不满足于每天在单位和楚司淼见面了,决定主动把关系推进一步,来个甜蜜的周末约会。 楚司淼定定的看着手里票,本来打算拒绝的话变成了点头。 “答应了?谢谢师父!”奚娮兴奋的直拍手,她还准备了好多说辞呢,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的诚意终于打动他了? 楚司淼抬眸看了欢欣不已的人一眼,淡淡的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出去吧。” “嗯嗯,那我们就周日下午6点在天文台门口见,我等你。”奚娮急切的说了一通,小鸟般“飞”出了办公室。 对于平生第一次和异性约会,奚娮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她数分读秒的熬到周日中午,简单吃了几口饭后,出门去米栗家。 早就恭候多时的米栗一听到门铃响,以最快速度打开了门,“快进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衣服,包你满意。” 奚娮本来还想笑话她夸张的表情,一进屋就怔住了。不大的单身公寓里摆着两排活动展示架,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时装,真的是“好多好多”。 “我们先试哪件?穿裙子好呢?还是裤子呢?”米栗把奚娮推到展示架前,抓起几套衣服就在她身上比划开了。 奚娮这下头大了,如果要问她和二次元有关的时尚倒是能如数家珍,但对现实生活中的穿衣秘诀一窍不通。这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选择,就算眼睛看花也决定不了啊。 “嘶……嗯……”米栗深沉的哼哼着,来回选了几套还是拿不定注意。 “你们队长喜欢什么风格啊?淑女的还是性感的?还是小清新文艺范儿的?”她摇头又把衣服挂了回去,还是决定问问。 奚娮脑筋一转,瘪嘴道,“我不知道啊,好像都没兴趣吧。” “没兴趣?那你还这么积极的往上凑?”米栗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奚娮会喜欢自己的上司,更没想到她会倒追。 “哎呀,你别拆我台嘛。”奚娮哼哼着,抬手做了个打人的姿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坏了。 米栗赶紧缩着脖子表示认输,又换了个方式问,“那他平时喜欢穿哪种风格的衣服?”男士对自己的审美多会映射到另一半身上,她得知道楚司淼的尺度有多大才行。 “就是一身黑,样式都不变的,我从来没看过他穿别的衣服。”奚娮的语气中出现了一点嫌弃的意味,她都不能想象楚司淼的衣柜里是什么样子。同一个款式有几十件,这是人类的审美吗,真够怪的。 米栗夸张的噘起下嘴唇,边翻白眼边吹气。老天呐,这就是说楚司淼是个十足的老古板咯?奚娮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呀,真是疯了。 米栗在举棋不定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放弃了迎合楚司淼品味的想法,还是决定按照奚娮的气质来打造。 就这样,日常生活中不怎么穿裙子的奚娮被闺蜜强迫换上了一条纯棉连体短裙。米栗也不让她自己动手化妆,亲自出马给她化了个淡淡的裸妆。又将她的头发挽在头顶做了个丸子髻,最后给了她一个玻璃珠子发卡和一双白色帆布鞋。 “怎么样?好看吧。”米栗很有成就感的把奚娮推到全身镜前,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直点头。 奚娮蹙眉审视一番,有些担心的问,“这样是不是太低幼了?怎么把我搞成萝莉了?” 她的身高不算出挑,不是应该穿个高跟鞋,配一身成熟点的衣服吗?怎么把她整成未成年萝莉了,这感觉好恶趣味。 “嘿,你懂什么呀。这样多清纯呀,保证让你们队长男友力爆膨。”米栗不耐的翻了个白眼,楚司淼既然是大叔向,那就肯定会吃萝莉这口。 “好吧,我就听你一回。要是不行,看我回来不收拾你。”奚娮半妥协半威胁的说着,又去摸发髻上的珠子。 “他看不上你最好,抢了我的小花儿,难道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米栗搂住奚娮的脖子,醋劲大发。 “哈哈哈……”奚娮瞬间乐了,摸着她的头宽慰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见色忘友的事和我是绝缘的,放心吧。” 米栗从小到大都非常缺乏安全感,她的心情奚娮都明白。作为彼此唯一的挚友,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的地位超过小米粒儿的。 “哼,算你有良心。”米栗得了答复,心情甚好的把新买的白色香奈儿包包让给了闺蜜。 奚娮又略坐了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出门,不知怎么的又紧张了起来。 “是不是紧张啊?没事儿的,你一定行。”米栗见她磨蹭着还不走,就猜到她是紧张了,随即宽慰道。 奚娮深深的吐纳了口气,颔首给自己加油,“嗯,等我好消息吧。” “娮小花,成功了记得第一时间带我去见他。如果过不了我这关,你就必须跟他拜拜。”米栗的情绪不知怎么就波动起来,这是奚娮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一面为她高兴,一面又很担心。 “我知道,放心吧。”奚娮听着她话里满满的叮咛,感动涌上心头,忙倾力给了闺蜜一个暖心的拥抱。 s市周末的交通总是超负荷运转,为了确保不迟到,奚娮放弃了打车的想法,搭地铁前往市天文台。 在倒了三条线,快被挤成沙丁鱼后,她终于钻出“地道”穿过两条街到达了目的地。 可能是首个参观日的原因,平时没什么人光顾的天文台人潮涌动。奚娮好不容易才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找到了能下脚的位置站定,又掏出手机看时间。嗯,还有10分钟才到6点,没迟到真是太好了。 时间越接近6点整,奚娮的心情就越发紧张。她不停的整理裙边和头发,又不时伸长脖子张望。她也说不准现在是什么心情,很想快点见到楚司淼,又怕他来的太快自己还做好准备。期盼和忐忑的情绪轮番在心里打架,让她局促到心砰砰跳。 可是很快,奚娮的心情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6点整,楚司淼没有准时出现,她顿时就焦急起来。他是个非常守时的人,每天上班都会提前很多到单位,不应该不准时的呀。 6点过后的每一分钟都成为了煎熬,时针指向6点半的时候,奚娮再站不住了,焦躁的不停踱步。 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又跑到外面的马路上张望。不会是堵车了吧?可楚司淼不开车,骑摩托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就这样,奚娮在马路和大门之间反复来回,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7点。 她看着天文台门口越来越少的人,焦躁的情绪翻腾的更厉害了,还是决定给楚司淼去个电话。他不会是忘了今天的约会吧?还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机械女生传来,奚娮猛地呼吸一滞。干警察的都是24小时不关机,莫不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了? 她迅速挂断电话,又给分局接警室打了过去。 “你好,浦江分局。”那头很快有人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刑侦一队的奚娮,请问今天局里有案子吗?”奚娮语速很快的问道。 “没有啊,刑侦队今天没人来上班。”那头的人被搞的一头雾水,摇头答道。 “哦,谢谢。”奚娮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8点的天已经黑尽,奚娮站在台阶上,已然不焦躁了。她又拿起手机,点开了短信界面。 “师父,你是不是有事来不了呀?” 半个小时后,她又拿起手机,在没有回复的上一条短信后重新编辑发送了一条。 “如果你有事耽搁了就回个信儿,我还在等你。” 又过了半个小时,奚娮再次拿起手机,又发送了一条短信。 “我说了会等你就会一直等,天文台11点闭馆,我等你到11点。” 短信不断的发送出去,每发一条,奚娮的心就冷掉一分。11点整,她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发送最后一条。 “楚司淼,如果你不愿意来,为什么不在我给你票的时候当面拒绝?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你知道这样做很残忍吗?” 看到发送成功的提示时,奚娮再忍不住伤心的感觉,埋头哭了起来。她这两天想象过无数次和楚司淼在这里见面的场景,甚至连见面后要说什么话她都反复练习过。最没想到的,也是最残忍的,就是楚司淼压根没有来,她被放鸽子了。 奚娮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无论楚司淼拒绝多次她都不会放弃。但现在,她真的找不到理由坚持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罢了,或许楚司淼早就厌烦了,所以才用这种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拒绝了她。 “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来早说嘛……为什么要这样……” 奚娮伤心的呜咽声随着夜间微凉的风传入楚司淼的耳朵里,他站在离她不远的石柱后,紧握着手机,表情隐忍。 满满一屏幕的短信他都看了,每一句、每一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认真的看过无数遍。 其实他早就到了,比奚娮到的更早。他一直站在石柱后,从日落到入夜。看着奚娮从满心欢喜,到焦急担忧,再到伤心失落,她脸上每一个表情他都准确的捕捉到了。 此时的奚娮就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她穿着白底绿碎花的裙子,长发挽成丸子髻。娇俏的发饰,淑女的小挎包,白色的帆布鞋。这一切都衬得她像一朵纯洁可爱的夕颜花,在夜空下绽放的分外美好。 可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正埋着头哭的抽泣。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滴下来,颗颗都落在楚司淼心头。这些像是怎么都流不尽的眼泪震动着他的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苦涩体验。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冲过去抱住她,亲口对她说一声抱歉。但还未完全消失的理智在不断敲打着,提醒他不能这样做。既然决定拒绝,那就一定要拒绝的彻彻底底。 “呼……”楚司淼欣长的身体往石柱上一靠,仰头缓慢而深长的吐了口气。眉峰分明的小剑眉蹙的紧紧的,深邃的晶亮眸子里是掩饰不及的歉疚和疼痛。 “奚娮,原谅我的自私和情非得已。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人。他可以日日夜夜陪伴你,可以给你平安幸福的生活。这些我都做不到,所以,对不起。” 第23章 相亲很忙 这一晚,奚娮躲在米栗家里没回去,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跟奚惠敏解释失恋的事。但太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伤心就不升起,周一上班日还是准时到来了。 段凡早早的就到了办公室,却发现奚娮的位置还是空的。最近她都来的很早,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直到离上班铃响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奚娮才揉着眼睛出现了。 “你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段凡没等奚娮坐定就凑了上去。 奚娮捂着红肿的像桃子般的眼睛,敷衍的说,“没事,昨天没睡好。”她哪里是没睡好,根本就是辗转反侧到天亮。加上又哭过,眼睛不肿才怪呢。 段凡担忧的想了想,推着转椅又到了权北故桌旁,“书生,你不是有绿茶包吗?给我一个。” “喝完了。”权北故捧着书,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别那么小气嘛,一个茶包值多少钱?快点儿。”段凡才不会相信这句托词,霸道的伸手索要。 权北故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后面的奚娮,慢条斯理的拉开抽屉。 段凡赶紧去接了杯凉水把茶包泡开,去除多余水分后,递给了奚娮,“来,我表姐说这个法子特灵,敷上就不肿了。” “谢谢,小凡儿你真好。”奚娮心酸又感激的接下,依然埋着头把茶包按在眼睛上。 凉凉的茶包和淡淡的绿茶香味确实让她瞬间舒服了不少,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完全没让她的心情恢复多少。 坐在前头的杜骢看了看表,起身走到最前面,“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会。” 奚娮赶紧从抽屉里找出本子,心下一阵奇怪。怎么今天的例会换杜骢主持了,难道楚司淼没来上班?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原来是公安部一年一度的述职时间到了,楚司淼今天早上启程去了京城。 可笑的是,队里所有人昨天都接到了楚司淼的出差通知,唯独奚娮例外。 昨天被放鸽子,今天又得知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双重打击让奚娮心里苦笑不止。没想到楚司淼平时看起来挺温文尔雅的,做起事来这么决绝。 一上午时间,奚娮都有些不在状态。昨天的事让她越想越气不顺,不服输的倔劲儿就又上来了。 她匆匆忙忙吃过午饭,利用午间休息时间开始上网。 当她在全国最大的一家征婚网站上填写注册信息的时候,正巧被洗了饭盒回来的段凡撞个正着。 段凡站在桌子旁瞬间石化了,头顶一道天雷劈过。他没看错吧,奚娮在上征婚网站?! “你,你要相亲?”段凡愣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奚娮只哼一声算是回答,手指仍然飞快的敲着键盘。 段凡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相亲”二字在心里无限放大,整个人瞬间焉了。 “搞定。”奚娮上传了几张生活照,两手一拍敲下回车键,回头却发现段凡脸色难看的像青瓜。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吃坏肚子了?”奚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整个人都傻了。 “哦哟,哦呦,我肚子疼。”段凡猛的醒过神来,演技拙劣的捂着肚子跑出办公室。 他反手拉上门,还没来得及叹气,耳边就响起了一记慢条斯理的声音。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权北故和宋格正倚在墙边,一个推着眼睛故作深沉的样子,一个漫不经心的翻着书。 “我说你们两个有意思吗?还是不是兄弟了?!”段凡刚刚受伤的心灵又遭重创,委屈的嚎了一嗓子。 “是兄弟才提醒你,他人妻,不可欺。”权北故把书签放在纸页上,又老生常谈的劝道。 段凡被他的话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着头脑,“什么他人妻,人家可不是啊,别乱说。”奚娮只是要相亲而已,怎么就变成人妻了? “哎,愚不可及也。”权北故摇头瘪嘴,也不打算再对牛弹琴了,招呼着仍然云里雾里的宋格说,“让这个呆子自己琢磨吧,我们走。” 宋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段凡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还是好心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兄弟,千万别想不开。” “喂!你们俩这唱的是什么双簧呀!喂,别走啊!”段凡嚎了两嗓子,可两人头也没回,径直消失在走廊那头。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其中一种属于除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外,对其他事的反射弧要用光年计算。 宋格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观察了段凡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明白了权北故那天要劝他的是什么事。 周五下班铃一响,奚娮迅速收拾东西,第一个走出了办公室。 段凡趴在窗口,看着楼下疾步离开的奚娮,闷声叹了口气。这周虽没有案子,但她忙碌的状态不减。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赶着去相亲,真够让人郁闷的。 “你是不是喜欢奚娮?”宋格在段凡旁边站了一会儿,扶着眼镜推测道。 “恭喜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段凡嫌弃的哼哼一句。什么人呐,全队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奚娮好不好,他居然这么后知后觉。 宋格先是有些诧异的眨眼睛,又把手搭在段凡肩上,“那你怎么不追?” “追?怎么追?人家的择偶标准你知道吗?”段凡直起腰,愤愤然的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身高180以上,长相端正,气质佳。普通职员不要,一定是要国家机关副科以上的才行。” “你怎么知道的?偷看别人的隐私不道德!”宋格指着段凡的鼻子,严厉的责备道。 “你哪只眼睛见我偷看了,是她自己给我看的!”段凡没好气的拨开他的手,冤枉的喊道。 早在周一下午,奚娮就一本正经的跟他讨论过这件事了。她坦荡的态度让段凡更加郁闷,看来他真的是单相思。人家把他当“知心大姐”,他居然动了邪念,倒显得他思想太污了。 “哦……”宋格意味深长的哼一声,又不轻不重的在段凡肩上拍了拍,“既然这样我还是觉得权北故的建议很好,多读书,能静心。” 段凡转头看了一眼仍然捧书纹丝不动的权北故,烦躁的直挠头。他到底怎么做到清心寡欲的,看来这里面的学问很深呀。 周末两天时间,奚娮把每一分钟都利用到了极致。她一天要见4位相亲对象,除了早饭在家吃以外,一整天都在外面跑。 星期日晚间8点,奚娮赶到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面见这周以来的第13位相亲对象。 “你好,我是奚娮。”她找到位置,坐定后淡定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田帅。”田帅赶紧整理衣领,拿起餐牌说,“你吃饭了吗?不如我们先叫东西吃吧。” “不用麻烦了,我要杯水就行。”奚娮直接否决,抬手叫侍应生要了杯果汁。 田帅被眼前这个女孩做事利落的风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头一回相亲,根本谈不上什么经验。 奚娮也没理会他的局促,直接从包里翻出本子,看着上面的资料发问了,“你在网上填的信息我看了,你是区地税局的副科长?” “嗯哼,是的。”田帅摸着领带,严肃的点头。 奚娮又把他的衣着打量一遍,“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相亲啊,不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吗?” 对坐的男人就长相和穿着来说都不错,标准的国字脸让人感觉挺正直的,西装也熨烫的很平整,给人很干净的感觉。还是国家机关的年轻才俊,不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一类人。 “干我们这行的很忙,交际圈子又小,没什么机会认识女孩子。”田帅听了赞赏的话,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的心里有些窃喜,又偷偷的瞄了奚娮几眼。他身边的女同事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的已婚妇女,像她这样长相秀气的女孩子可不多。 “工作忙,社交圈子小。”奚娮一本正经的重复一遍,把这一条记在了本子上。 这条信息倒是符合他们当警察的,同样是忙的要死,打交道的也就固定那么些人。 田帅见她记得认真,有些好奇了,“我看资料说你是警察,那个警种啊?” “刑警。”奚娮吐出两个字,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挤出一丝笑容。 田帅心头一紧,顿时有点懵。这么个水灵的女孩子竟然是刑警?就是整天抓坏人,破凶杀案的那种? “田帅,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奚娮没工夫安抚他受惊吓的小心脏,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挺,挺好的。”田帅不自然的吞咽一下,才紧着喉咙答道。 “哪里好?”奚娮继续推进问题,提笔准备记录。 田帅感觉背脊凉飕飕的,忙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怎么感觉像审犯人似的,气氛有点诡异啊。 “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就觉得挺好的。你知道我意思吗?没有ps过。还有今天见到你本人,我觉得你的气质也不错。”好半天,田帅才缓过一点劲儿来,脸上又有了些笑容。 “嗯……”奚娮把这两条记下来,又接着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不好的地方?” 这个问题田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尴尬的摇了摇头。 “没事儿,你说就是了,我不会生气的。”奚娮不以为意的劝了一句。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现在不像在聊天,你懂吗?就是有点像你在审问我。”田帅见她很坦然的样子,也就大着胆子说了。 奚娮听了倒是微微一笑,她确实是来审问他的,准确来说是搜集情报来了。相亲这个法子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到的,她要弄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楚司淼会拒绝她。 她按照楚司淼的标准在征婚网站上留了信息,意外的是回复消息要求见面的人还真不少。一周时间下来,奚娮见了十几个不同行业的男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她表示了想进一步接触的意思。 这就让奚娮有些搞不懂了,既然其他男人都觉得她还挺不错的,那为什么偏偏楚司淼觉得她不行。 就在奚娮思考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声音,“你在这儿干嘛?” 一抬头,奚娮顿时沉下了脸色。汤家杰站在面前,真是冤家路窄。 “我干什么你管的着吗?”奚娮嘟囔一声,别过头不想再看他了。 “你朋友?”田帅见面前的人没走,问的有些忐忑。 “不是。”奚娮果断否认,又冲一头雾水的相亲对象一笑,“我们继续聊。” “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我们还是上网聊吧。”田帅被汤家杰盯得尴尬不已,决定还是不要再这里谈了。 “你在相亲?”还不等奚娮回话,一旁的汤家杰厉声质问开了。 奚娮扶额叹了口气,不耐的说,“我相不相亲关你什么事儿啊?麻烦你该干嘛干嘛去。” 汤家杰藐视的把旁边的男人全身上下打量一遍,把奚娮拽起来搂在怀里,“这是我的女人,识趣一点儿。” “你有病吗?放开!”奚娮身上一阵龟毛,毫不犹豫的挣开汤家杰的手。 “你给我出来!”汤家杰拉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她往外带。 “公共场合请你放尊重点儿!”奚娮恼火的再次挣开他的手,站定不愿就范。 汤家杰死死攥住她的两只手腕,警告道,“我上次说的话你都忘了?今天可没有楚司淼再罩着你了。” “哐当。”就在不少客人被奚娮和汤家杰吸引时,安静的餐厅里响起了刀叉掉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坐在窗边位置的一位女士尴尬的向周围的人投去抱歉的眼神,又拍着女儿的头吩咐道,“快把叉子捡起来。” 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红色公主裙,很听话的从儿童座椅上下去,撩开桌布钻到桌子底下找叉子。 “小朋友,快出来!”就在小女孩儿挑起桌布的瞬间,奚娮惊叫出声。 她用尽全力挣脱汤家杰的禁锢,飞奔而去。 刚刚虽然只是一秒钟,但她还是看见了。那张桌子底下绑着几根管状物,还有个蓝色的计时器在闪动! 奚娮钻进桌子底下,拽住小女孩儿往外拉。桌腿上真的绑着爆炸物,计时器已经倒数到个位数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女孩的妈妈见素不相识的奚娮像是要抢孩子的样子,立即从座位跳起来,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全部退后!有炸-弹!”奚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儿,又拽住桌旁的女人疾步后退。 本来不明就里的客人们一听这话,全部吓得魂飞魄散,迅速起身开始抱头鼠窜。 第24章 餐厅浓烟滚滚 晚间9点,s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门诊部的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楚司淼长腿迈步,很快推开了输液室的双开门。 雒詹正陪着病床上女儿,耳畔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怎么样?” “淼淼叔叔。”雒依依一见楚司淼就甜甜的笑了,伸手要抱抱。 楚司淼调整呼吸,坐到床边握住她的小手,又朝雒詹投去询问的眼神。 “快输完了。”雒詹抬头看了一眼输液架上的血袋,宽慰着说道。 楚司淼轻捏着雒依依的小手,见她带着笑的小脸惨白,歉疚的说不出话来。他寻思她最近病情稳定,他走几天也不打紧,没想到又闹进了医院。 “我打电话给你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好安排时间去接机,你怎么就赶着来了?”雒詹见他沉默不语,轻声提了一句。 楚司淼听了只是摇头,公安部的述职工作其实两天前就结束了,他却少见的产生了怠惰心理,不想这么快回来。不料却连累了雒依依,实在是很抱歉。 “淼淼叔叔,这个星期你怎么都不来我家了呀?依依好想你。”雒依依撒娇着说道。 “依依乖,闭上眼睛睡觉好不好?”面对她乖巧的样子,楚司淼有点无地自容。 雒依依笑着又看向爸爸,“还要输多久呀?依依不想住在这里,想回家。” 雒詹心疼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哄道,“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爸爸让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想吃饭,我想吃棒棒糖。”雒依依听到家里的饭就撅起了嘴,她现在觉得嘴里没味道,很想吃点甜甜的东西。 雒詹一听这话就蹙起了眉,雒依依患有地中海贫血症,对她的饮食他一直控制的很严格。她从小就是非常听话的孩子,平时很少吵着要零食吃,今天是怎么了。 也许是出于愧疚,没等雒詹开口,楚司淼就先妥协了,“叔叔去给你买。” “司淼。”雒詹怔了一下,眉头蹙的更紧了。 “一个棒棒糖出不了问题,你别把孩子的乐趣都剥夺了。”楚司淼责备一句,起身出了输液室。 “嘿嘿嘿……”想到马上就有棒棒糖吃了,雒依依狡猾的笑了起来。果然叔叔才是最宠她的人,爸爸这下没办法了。 “哎,你这个小机灵鬼呀。”雒詹听着女儿开心的笑声,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摸着她扎着粗大留置针的手,无奈又宠溺的叹息道。 “爸爸,你不要叹气呀,依依一点都不难受。”雒依依最不喜欢看到爸爸皱眉叹气的样子,马上伸手摸他的脸。 “爸爸没有叹气,依依最乖了。”雒詹因为她懂事的样子更加心疼,俯身在她的小脑袋上印下一个安慰的亲吻。 楚司淼很快出了门诊楼往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去,他抄近道走进中庭花园,一阵细碎的哭泣声传进耳朵里。 寻声望去,喷水池边站着个穿浅绿色护士服的女士。她捂着嘴抽泣着,好像在尽力控住不哭出声来。 楚司淼只看了一眼就改变方向朝护士走了过去,他认识这个人,是奚娮的姑妈。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奚惠敏正难受的时候,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个人。 她赶紧摸了把眼泪,调整呼吸才把眼前的人看清楚,立即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腕。 “你是奚娮的领导?” “是,我上次去您家拜访过。”楚司淼见她表情焦灼,就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奚惠敏猛抽两口气,刚刚忍住的眼泪又汹涌泛滥了,“你是来看我家囡囡的吗?她刚刚进抢救室。” 刚才在急诊科看到满身是血的奚娮,奚惠敏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救护车随行护士说是从一处事故现场把她接来的,具体情况还不明确,但她的眼睛似乎被灼伤了。 “怎么回事?”楚司淼的心猛地一紧,她说什么?奚娮受伤了?在急救室里? 奚惠敏听他这么问,也有些惊讶,“你还不知道?囡囡是被炸伤的,我看着她进了抢救室,流了好多血……” “您不要担心,我来处理。”一秒怔仲过后,楚司淼扔下一句话,边走边摸出手机按了杜骢的号码。 “楚队。”正在家里看电视的杜骢很快接起电话,又瞄了一眼时钟。这个时候接到楚司淼的电话,感觉有些不对啊。 “市里刚刚有爆-炸案发生?你没接到通知?”楚司淼听着那头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劈头就问。 “没,没有啊。”杜骢瞬间傻了,爆-炸案?什么时候的事? 楚司淼听着那头疑惑不已的声音,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心,“叫一组人集合,等我通知!” 杜骢被他低沉到近似咆哮的声音震住了,赶紧跑进卧室开始换衣服。 川南路上警灯闪烁,几辆救护车停在一个冒着黑烟的店门口,护士和急救医生奔走忙碌。 川南派出所的几位民警看着不断有受伤群众从店里出来,焦头烂额的直抓头发。这一区内都是富人居民区,治安环境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发生恶性事件? 站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的治安民警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过来,忙张开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 “里面不许进,请绕道吧。” 楚司淼俊颜沉着,掏出证件一亮,不容置疑的说,“这里我接手。” 治安民警只看到警徽在眼前一晃,还没等他瞧清证件上的字,一群人挑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喂,喂,你们是哪儿来的?不能进去!”他急声喊了两嗓子,反身去追。 楚司淼在还在冒烟的店门外站定,眼神凌厉的扫视一圈周围,朝跑过来的民警发话了,“叫你们负责人过来。” 民警被面前这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盯的头皮发麻,忙把治安组长找了过来。 “你好,你们是……?”石磊见面前的这些人全部都表情肃然,试探的问道。 “我们是浦江分局刑侦支队的,这起案子现在由我们接管。”杜骢见楚司淼没有说话的意思,就代为解释道。 石磊眉头一皱,没有妥协,“川南隶属汇中分局,你们这样不合规矩吧?” 楚司淼也懒得多费唇舌,再次亮出证件,“请配我们。” 石磊上一秒还在不耐烦,下一秒就挺直腰板抬手敬礼,“楚队长,我是川南派出所治安组长石磊,请指示。” 既然是“公安部特聘专家”就没问题了,因为拥有这个头衔的人有权过问全国范围内的任何案件。 “把你手头的情况说一下。”楚司淼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40分钟前这家西餐厅突然发生爆-炸,没有二次着火。但消防不建议现在进去,我们就做了外围警戒和保护。根据初步统计,爆-炸发生时店内大概有18位客人用餐,另外还有15名工作人员。除一人伤势较重外,其他都是轻伤者,我们正在积极安排其他人就医。”石磊语速很快的汇报道。 楚司淼听了心头又是一紧,伤势较重的那个人就是奚娮。怎么只有她一人伤情严重,难道这不是一起安全事故,而是有人故意针对警察吗? 第25章 一颗金子心 “留几个配合消防,其他人找伤势较轻的人做访问。”楚司淼迅速分配任务,率先朝最近的救护车走了过去。 他简单跟护士确认了伤者的情况,在得到暂无大碍的答复后,选定一位抱着孩子的女士开始工作。 “你好,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可以跟我聊一聊吗?” 正在吸氧的女人一见面前的人出示警官证,就急切的扯下氧气面罩,撕磨着嗓子问,“救我们的那个女孩子有消息了吗?她有没有事啊?” 楚司淼记录的动作一顿,抬头问,“你能说具体一点吗?” 女人搂紧怀里的女儿亲了亲,边哭边说,“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爆-炸了。要不是那个女孩子把萱萱从桌子底下抱出来,我真的不敢想……” 在女人抽泣的话语中楚司淼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应证了他的一半猜测,这不是一起安全事故,而是刑事案。第一个发现爆-炸物的是奚娮,也是她不顾个人安危保护了这对母女,难怪她是唯一的重伤者。 “谢谢你的配合,你们很快可以去医院了,后续我的同事会请你录一份正式口供。”楚司淼在记事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起身往另一辆车走。 坐在后车沿上的男人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衣服有些脏,楚司淼决定找他再了解情况。 他向精神恍惚的男人出示证件,还没开口,胳膊就被紧紧抓住了。 “奚娮呢?她是不是死了?” 楚司淼微怔,轻轻挣开男人的手,“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我是约了人来相亲的。她叫奚娮,是个警察。是她发现炸-弹的,天呐,她当时离的那么近,她是不是死了?”田帅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奚娮当时那声大喊和巨大的爆-炸声。 楚司淼飞快的记录着,笔触行云流水。唯有写到“相亲”二字时,他的笔尖下沉,在纸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罕见的在工作中分神了。看来赛博分析的完全正确,奚娮果然是小女生三分钟热情。上个周末还在天文台哭的那么伤心,转头就去跟别的男人相亲。他本该因此感觉轻松才对,心口却不自觉的闷胀起来。 “马上送我去医院!你们听见没有!我腿断了!好痛啊!”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唤回了楚司淼的思绪,他又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起身往那声音的方向去。 “你腿没断,只是崴伤了,不要乱动!”两个护士按住鬼哭狼嚎的男人,拔高声调喊道。 楚司淼在救护车前站定,晶亮的深眸中略过一丝鄙夷神色,“汤家杰。” 上一秒还在嘶吼的汤家杰,下一秒就安静了。他掸了几下袖子,扯动嘴角哼哼道,“楚队长,这么巧?” “如果不想更疼,最好躺着别动。”楚司淼警告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看来这里今晚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奚娮来相亲,那汤家杰又是来干什么的? 一众刑警迅速完成了现场访问,将情报汇总给楚司淼。所有客人皆称爆-炸是突然发生的,之前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不过许多人都说当时看到一对男女在店里吵架,后来也是那个女孩最先察觉危险,才让他们有短暂的时间找地方躲避,或者逃生。 楚司淼听完汇报,表情意味不明。他转头看了一眼仍不稳定的现场,决定先收队回去。 过了探病时间的住院大楼里很安静,米栗站在烧伤科的一间病房外,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这会儿正有眼科和烧伤科的专家在里面给奚娮会诊,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大约半个小时后,几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 “医生,我朋友怎么样?”米栗一把抓住为首的医生,焦急的问道。 “扎进背部的木屑刚才已经做了清创处理,但是皮肤被灼伤了。现在我们先尽量控制感染,后期可能还需要做植皮手术。至于她的眼睛,情况不乐观。” 烧伤科主任医师郝一平不断的摇头,他是受了奚惠敏的嘱托从家里赶过来的。可病人的情况不算轻松,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正在上手术的奚惠敏交代。 医生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米栗一个字都不知道,在听到情况不乐观几个字后,她就害怕的放声大哭起来。 楚司淼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女孩瘫坐在地上哭的天昏地暗,让他整颗心顿时揪紧了。 米栗快要哭晕过去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地上拽了起来。她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去,是个高个子长相英俊的男人。 她猛打了个激灵,大力推开面前的人,咆哮声立即响彻走廊,“你来干什么?你把奚娮害得这么惨,还有脸来?!你不是不愿意见她吗?现在又来干什么?!我要跟你拼了,把我的小花儿还给我!”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就是害得奚娮遍体鳞伤的罪魁祸首。米栗由着滔天的怒意主宰了身体,抡起拳头朝楚司淼身上猛砸下去。 楚司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由着她发泄。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从她发疯一般的状态中也猜到了大概。她和奚娮一定关系匪浅,看这样子,奚娮的情况是不是不好? 想到这里,楚司淼也不能再由着她胡来了,随即控住女孩的手腕,沉声问,“奚娮的情况怎么样?” “她眼睛瞎了!瞎了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她会鬼迷心窍的去相亲吗?!你把她害的这么惨,你……”米栗死命挣扎几下,还没吼完就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发软失去了知觉。 楚司淼只是本能的搂住晕厥过去的女孩,双眸却空洞失神。他感觉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不能呼吸也无法说话。 雒詹本来是下楼去找迟迟未归的楚司淼,不想刚好撞见了烧伤科和眼科主任,一问才知道是奚惠敏的侄女受伤住院了。 他紧赶着找来护士看顾女儿,用最快速度冲到住院部烧伤科楼层,一眼就看见楚司淼半跪在前头,怀里还搂着个女孩。 “司淼。”雒詹赶紧跑过去,伸手去摸女孩的劲动脉。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楚司淼周身一凛,这才回过来点神。他一把将女孩推进雒詹怀里,起身要进病房,衣角却被用力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进去!”雒詹看着楚司淼的眼睛,心猛地沉了下去。 楚司淼不容置疑的掰开他的手,脚步没有停顿,闪身进了病房。 这是个单间病房,房门离挂着抗菌隔帘的病床不到十步远,但楚司淼却觉得比十光年都要长。他的脚步异常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液味道让他控制不住的躁动起来,却在看到奚娮的刹那又神奇般的平复了。 透明隔帘后,奚娮背朝上趴在床上。她没穿上衣,曝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是白皙的。红褐色的烧伤痕迹像狰狞丑陋的怪兽攀附在她单薄的背上,还有许多交错的伤口密布其中。 “奚娮……”楚司淼挑开隔帘,很轻的唤了一声。两个音节从他的齿间挤出来,又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口。 他垂眸注视良久,才伸手轻轻覆上奚娮的小脑袋。她的眼睛上缠着厚纱布,绕到脑后打了个结。这个结同样也死死系在他的心上,让他心痛、心碎。 这是个多么脆弱的生命,多么娇小的姑娘。可她用血肉之躯挡住了炸-弹,保护那对无辜母女毫发不伤。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想吧。她只是凭着警察的本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这个柔弱如夕颜花的小丫头有一颗金子心,震撼了楚司淼的灵魂,在他的心湖中激起持续不断的波澜。 “别害怕,我会治好你。”楚司淼紧抿的唇线有了一点点微不可见的弧度,声线轻柔的像一阵微风。 昏睡中奚娮感觉很疼,她仿佛置身在高温熔炉里,烈焰不停的灼烧着身体,钻心刺骨般疼。 可是,她渐渐的又觉得不痛了。周围肆虐的火焰消失了,身体转而浸入微凉海水中。波浪温柔的拂过痛处,慢慢的让伤口愈合。 她用力睁开眼睛,漆黑的视野中逐渐透进一丝光亮,不刺眼但又非常耀眼,迷离而梦幻。她集中所有注意力去看,恍惚中是一片银白色,还有两个明明灭灭的红点。 奚娮看着亦真似幻的影像,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了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下一秒,她就再次跌入黑暗的漩涡中去了。 奚惠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熬过了一台突发性脑肿瘤破裂手术。她顾不上喘气,脱下铅服直奔烧伤科而去。 她站在病房门口深深的呼吸了好久,才提着一口气推开门。可看到抗菌隔帘大敞开的瞬间,她努力伪装出来的笑容就消失了。 奚惠敏疾步走到病床边,抬起来去拉隔帘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狠命的咬了一下嘴唇,痛感传来才让她确信不是在发梦。 奚娮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平躺在床上,眼睛上的纱布没了,本来密布在眼眶周围的灼伤点也没了。她就这么静静的躺着,睡颜看上去恬淡美好。 奚惠敏一把将奚娮半抱起来,伸手探进她的病服里一摸,立即喜极而泣,“我的老天爷呀,是你开眼了吗,我的天呐……” 奚娮后背的皮肤光洁如新,所有伤痕都消失了。菩萨显灵了,把她的宝贝囡囡治好了。 第26章 “云玺”豪宅 “栗栗,吃饭了……” “我还不饿,待会儿再吃……” “不行,不吃东西要饿坏的……” “干妈,她怎么不醒啊……” 奚娮睡的正香,细碎的对话声却绵绵不绝的钻进耳朵。她蹙眉想把嗡嗡声赶走,手突然被大力抓住了。 “小花儿,你醒了?!”米栗看到病床上的人眯眼睁开一条缝,欢喜的大叫起来。 奚娮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她看着闺蜜夸张的表情,嫌弃的说,“干嘛呀,我睡的正香呢,就听见你吵吵。” 正在腾饭的奚惠敏放下碗,也凑了过去,“醒啦?感觉怎么样?” 奚娮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这是哪里啊?怎么不是家里? “怎么懵了呀?干妈,你快看看呀。”米栗见奚娮发懵的厉害,刚刚的喜悦又被担忧取代。 “呵呵。”奚惠敏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了,安慰道,“她都睡了两天了,懵是正常的。” “我……”奚娮一听这话又迷糊的转头看向闺蜜和姑妈,大脑里突然闪过电光火石的影像。 “有炸-弹!快跑!”她噌的坐起身,惊慌的大喊两声。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她还是记得爆-炸的强光,和把那对母女护在身下的举动。 奚惠敏赶紧按住她的肩,“哪儿有炸-弹呀,你好好看看。” 奚娮又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在病房里,而她身上穿的也是病号服。 “我怎么在这儿啊?”她摸了摸脸,又卷起袖子看。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不可能啊,她当时离起爆点那么近,怎么会毫发无损? 奚惠敏将枕头拍松,扶着奚娮靠好,“不幸中的万幸,你只是脑震荡晕过去了,别的地方没伤着。” 她之前已经和米栗商量好了,不告诉奚娮不药而愈的事。她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场面,还是不要说那些超乎科学认知范围的事,免得她再受刺激。 奚娮紧盯着奚惠敏看了两秒钟,才朝她抱歉的一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吓的我心脏病都快犯了。”米栗没好气的说着,端起床头柜上的碗,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奚娮乖乖的喝下一碗汤,又吃了大半碗饭,终于感觉身上有力气了。 她反复摩梭手掌,试探着问,“这两天有人来看过我吗?” “没有啊,你同事都忙着查案子,只有三个男生和一个叫杜骢的人打过电话来。”米栗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又在心里把气到她昏倒的楚司淼骂了一遍。 “真的?”奚娮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又问道。 “真的呀,比珍珠还真。”米栗咬牙答道,反正楚司淼也不喜欢她,早点让她死心也好。 “哦……”奚娮附和着应了一声,闭嘴不打算再问了。 醒来的第一晚,奚娮乖乖的留宿在医院。第二天早上,她又非常配合的将奚惠敏准备的早餐一扫而光。 不过听话只是麻痹奚惠敏的策略而已,而且效果还挺不错的。 奚惠敏在盯着她吃过早饭后就去上班了,她三下五除二的换好衣服,逃离了医院。 她赶到分局,没去一大队办公室,而是直接冲进了副支队办公室。 可里面的情况却让她失望了,楚司淼不在,窗子和灯都没开,好像他根本没来上班。 奚娮在办公桌旁站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现,拉开抽屉翻找起来。可她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发现想要的东西。 段凡因为输了猜拳,愿赌服输充当劳力去水房搬水。他扛着矿泉水桶出了电梯,正吭哧吭哧朝前走,突然见奚娮闪身从副支队办公室里出来。 “奚娮!”他欢喜的叫了一声,完全没了刚才的步履艰难,脚下生风的走了过去。 “楚队呢?没来上班?”奚娮没给段凡讲话的机会,劈头就问。 “没有啊,都请假三天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段凡卸下水桶,边揉肩边说道。 奚娮一听这话,心里隐隐的猜测又坐实一分,随即试探着问,“你知道我进医院了吧?怎么都不来看我呀?” “不是说你没大碍,只是脑震荡了吗?这两天晚上我们都在培训,就没得空去看你,不是我不想去啊。”段凡听着她好像有些责怪的意思,立即表明态度。 说来这两天也奇怪,楚司淼把爆-炸案硬生生抢了过来,却又没怎么查,还叫杜骢拉着他们搞培训做测验,赶巧他又在这个时候生病了。 “呃,那个,你真没事儿了吗?”段凡自顾自的腹诽了半天,却见奚娮深沉的不说话,又主动关心道。 “脑震荡能有什么事儿?我这不是来报道了吗?”奚娮悻悻然的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 “嘿嘿,那就最好了,我们三个可是挂念着你呢。”段凡又把水桶扛起来,带着她往办公室去了。 奚娮一进办公室,就被同事们围了个严实。所有人都对她表达了深深的崇拜之情,赞美的话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最后,还是之前和她水火不容的关亚楠出面解围,才得了安生。 “怎么这么着急上班,该多休息几天。”关亚楠把奚娮按在椅子上坐下,关心的话很自然的就说出口了。 奚娮会心一笑,“我都好了,整天躺在医院里不是占用资源吗?”关亚楠这回应该是彻底认可她了,不然她的笑容不会如此真诚。 “你这回真给我们长脸了,等着吧,过几天肯定有人来给你送锦旗。”关亚楠拍着她的肩,重重的点头。 被奚娮救下的那对母女昨天已经来录过正式口供了,就是关亚楠负责接待她们的。从那位女士的描述中,她知道了当时是多么千钧一发的状况,同时也被奚娮深深感动了。她配得上一身警服,也担得起“刑警”二字。 “十面锦旗都换不来你的肯定,谢谢。”奚娮起身,朝关亚楠伸出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的表情她都读懂了。 “切,别飘啊,不然我照样瞪你。”关亚楠佯怒的说道,稳稳的握住了奚娮的手。 围坐在奚娮前后的“三剑客”默契的对视一笑,然后又忙自己的事去了。奚娮现在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了,他们也不能落后。 回到分局的第一天,奚娮过的中规中矩。除了中午被奚惠敏找上门来狠狠训了一顿之外,再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晚间,杜骢仍按照楚司淼请假前的指示,拉着一帮人搞了次测验,直到9点才宣布下班。 奚娮依然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第一个离开了单位。但她今天不是赶着去相亲,而是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赛博站在窗子边,一只眼睛贴在电子望眼镜的观察窗上。镜头中是广袤无垠的苍穹,两颗星在低空位置闪耀着。它们离的很近,一颗呈暗红色,一颗散发着青白色的光亮。 “哎……”赛博凝神看了许久,又轻轻的叹气。就在他准备调整观察倍数的时候,门铃响了。 可出现在安全终端画面中的人不是他要等的雒詹,而是奚娮。 “叮咚~叮咚~”奚娮等了两分钟,再次按下访客键,但这次依旧没有人应答。 “不会不在家吧?”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退到台阶下面,仰头朝上面望。 警队内部通讯录里明白写着楚司淼的住址,这里是s市去年才落成的新地标。458米的双子塔建在浦江边,周边环绕着景色宜人的绿地公园。 片刻后,奚娮揉着仰痛的脖子再次走到大门口。玻璃雕花双开门后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安,正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 奚娮尴尬的朝门里的保安笑了笑,再次按下访客应答键。 这次,黑着的屏幕终于亮起了,赛博的大脸凑近镜头。 “你好,楚队在不在啊?”奚娮心里一喜,赶忙打招呼。 赛博审视的看着屏幕里的小美人,心念一动按了开锁键,“你上来吧。” 保安们看到解锁提示,压下心中疑惑恭敬的拉开了巨大的双开门,“你好,欢迎光临云玺大厦。” 奚娮谨慎的跨进门,大堂里金碧辉煌。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有漂亮的天然花纹,硕大的雕花漆金圆桌上摆着造型典雅的鲜花装饰。 “哇……这地方真豪华。”她在心里感叹着,跟着引路的保安拐进电梯间。 性能卓越的高速电梯平稳上行,奚娮看了看头顶的观景玄窗,又看了看按钮上方的液晶显示器,不觉又在心里感叹起来。楚司淼果然是有钱人,不然怎么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电梯很快穿越下层商业区域,又经过商务办公楼层和五星酒店,最终停在了顶层。 奚娮看了一眼101层的数字,更加小心的走出电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普通小区的走廊,而是一条两侧都是钢化玻璃的观景通道,尽头有一扇黑色双开门。 赛博通过安全终端看到奚娮从电梯里出来,主动打开了家门。 “hi,靓女,好久不见。”他痞气的一笑,侧身把奚娮让进屋子。 “好久不见。”奚娮生怕他又向前几次一样凑过来,边打招呼边往旁边挪了两步。 脚下的路是青石板,两旁凹槽里有潺潺流水和几尾金鱼。这里显然还不是主屋,而是入户花园。 当奚娮再次通过一扇感应玻璃门后,脚下的青石板变成了米色大理石地砖。她放眼看去,大大的惊艳了。 屋子里光线柔和,不亮不暗,充满现代艺术感的装潢将偌大的平层空间装点的很温馨。 赛博前头引路,将奚娮带进客厅,“随便坐,喝什么?” 奚娮在超大的l型黑色真皮沙发前站定,也顾不上赞叹270°超大观景窗,道明来意,“我听同事说楚队病了,我来看看他。” 赛博微微一笑,“他不在。” “不在?”奚娮心里划过一丝诡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被赛博摁在了沙发上。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没想到是冲着淼淼呀,害我刚才还很期待呢。”赛博凑近奚娮表情微怔的小脸,笑意更加狡黠了。 “呃,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奚娮紧张的往后一仰,竟从他的笑容中分不清真假。 “诶,既然来了就坐一下嘛。我一个人好无聊的,你陪我说说话。”赛博伸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你喜不喜欢吃芝士蛋糕?有刚刚现烤的。” “不用麻烦了。”奚娮伸长脖子冲他走远的背影喊了一声,却没听到回应。 赛博很快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原木托盘。 奚娮看着递到手里的蛋糕,不自觉的咽口水。切口十分平整的蛋糕上有一层浅咖啡色的焦糖,还有浓浓香味往鼻子钻,瞬间让她肚子里的馋虫作祟了。 她拿起银质叉子,舀了一小块送入口中,立马满足的叹谓一声。太好吃了,浓醇的芝士又甜又滑,入口即化。 赛博撑着下巴露出得意的笑容,又把茶杯递了过去。 “谢谢。”奚娮喝了口茶,刚才的紧张感随着清爽的红茶味道消失了。 “嗯嗯。”赛博显然很满意她的道谢,点头笑的开心。 奚娮吃下整块蛋糕,又环视一圈大的可以跑马的客厅,试探着问,“楚队生什么病了?为什么三天都没上班?” “心病。”赛博抄手往沙发背上一倒,歪头说的轻描淡写。 “心病?什么心病?”奚娮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疑惑的问。 赛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挨在她的心口处,“心跳平稳,血压正常。看来你确实喜欢的是淼淼,哎,我好伤心。” 奚娮尴尬的拨开他的手,一时不知道是该否认还是承认。 就在两人沉默的间隙,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子里略微怪异气氛。 赛博赶紧收起玩笑,接起沙发脚桌上的座机。 他只听了一会儿,没有回话就放下了听筒,转头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一下。” “看什么呀?”奚娮心里好一阵奇怪,这屋子就他们两人,还有什么需要照管的东西吗? 赛博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将隐藏在隔断里的超大液晶电视调出来。又把电视遥控器塞进奚娮手里,示意她自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7章 不一样的楚司淼 “什么人呐。”奚娮冲着玄关方向嗔怪了一句,还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70寸的超级电视里播放的都是些没营养的综艺节目,奚娮很快失去兴趣,转而在客厅里转悠起来。 她慢慢欣赏过墙上的装饰现代画,打量过几尊银色的抽象摆件,目光最后定格在观景窗前的望远镜上。 黑色镜筒朝上对准窗外的天空,看来是刚刚有人观测过星星。奚娮好奇的上前,将一只眼睛贴到观察口上。 “哇……好漂亮。”她刚看了一眼就小声的惊呼出声。两颗闪耀的星星清晰可见,它们距离彼此很近,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双子星。 “滋滋……滋滋……”就在奚娮被天象吸引时,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不稳定的电流声。她抬头一看,客厅各处的电灯全部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 “完了,不会要停电了吧。”奚娮顿觉紧张,捂着心口默默祈祷。她怕黑呀,要是真停电了怎么办? 可她的祈祷完全没应验,几秒钟后,只听屋子某处咔哒一声响,她的视野就陷入到黑暗里。 奚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亮闪光灯。周围的一切完全没了温馨舒适的感觉,偌大的空间里飘散着冷峻的气息,十分渗人。 “会不会是跳闸了呀?”奚娮拍着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这么高级的公寓应该不会随便停电,就打算去找电箱。可她举着手机走了没两步,又被前面黑洞洞的空间吓退了。 “呲呲……呲呲……”就在她转身想回沙发坐下时,一阵很细碎的电流声又传进了耳朵里。 她赶紧侧耳倾听,确实有电流的声音,好像是从电视墙的屏风后面传来的。 由于实在不想待在黑暗渗人的地方,奚娮鼓起勇气慢慢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紧握着手机,绕过隔断,发现后面是一间带壁炉的起居室,而那种有规律的电流声是从相连的走廊里传来的。 奚娮先是用手机朝走廊里照了照,才再次起脚前进。 走廊的一边是玻璃窗,另一侧墙上也挂着几幅装饰画。奚娮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又来到了一个开敞的房间。看着像另一间大起居室,左右连接着两个不同方向的连廊。 “我的天哪,这房子到底有多大呀。”她小声的叹谓一句,选择了左手边的连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奚娮趴在门板上听了听,确定电流声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后,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然而这里不是她以为的配电室,而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比外面更凉的空气让奚娮抱臂打了个激灵,心跳也直线加速。 房间里没有窗户,可奚娮还是看到了前方有个四方形的轮廓。像是个巨大的盒子,里面还有两个红点随着电流声闪动着。 “师父……是你吗?”奚娮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后背,她一边攥紧手机,一边试探的朝前面挪动。 她的心跳随着接近那个大盒子愈加狂乱,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整个人紧绷到了极限。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尽管很慢,但还是坚定的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缩短,奚娮看的也更真切。前面的是一个四方形的玻璃箱子,很大。箱子顶端接着很粗的换气管道,原来她一直听到的并不是电流声,是压缩机不断向箱子里注入冷气的声音。 低温的冰雾充满了整个大箱子,里面白雾缭绕,那两个红点就在其中忽明忽暗。 奚娮在箱子前站定,伸手碰了一下玻璃,就冷的她倒抽一口气。莫名的酸楚从心底涌出来,让她的眼眶迅速发胀。 “嘭~!”突然,一声巨响吓的奚娮手一松。手机磕到地面又弹了几下,飞出去老远。 就在闪光灯晃动的两秒钟时间里,奚娮借着最后一点光亮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只手从烟雾中伸出来,重重的拍在了玻璃上。 奚娮吓得双腿打颤,捂着嘴想叫,却怎么都叫不出声。她就那么点穴般的站着,耳边响起了野兽般的啸鸣声。 两只拳头不停的敲击着玻璃,发出砰砰巨响。不过几秒钟,奚娮就听到哗啦一声,碎玻璃渣子和冷得让人发抖的雾气袭来。 “啊~!”奚娮终于发出一声尖叫,抱头转身就跑。 可她刚跑出一步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钳制住了,一双熟悉的手带着不同寻常的炙热温度,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 奚娮猛地呼吸一滞,还来不及喊救命,视野就倒转了。她被那两只力大无比的手按在地上,丝丝缕缕冰凉的东西垂到了脸上。 睁眼一看,那两个红点就在离她咫尺之遥的上方。 “楚……司……淼……”奚娮失神的从齿间挤出三个颤抖的音节,眼泪盈眶而出。 她忘记挣扎,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脸。他是楚司淼,只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样子罢了。 他的头发从墨黑变成了银色,长长的铺散在她脸上,胳膊上,还有身旁的地板上。尖尖的耳廓从发丝间冒出来,像奇幻电影里的精灵耳。他的眼睛不是也黑色的,赤红得发亮。漂亮的扁薄嘴唇紧绷的咧开着,齿间还有尖尖的獠牙。 “呼呼……呼呼……”阵阵灼热的气息喷在奚娮脸上,还夹杂着熟悉的海洋味道。 “你怎么了……?”奚娮又开口问了一句话,身上的人浑身滚烫,胸膛起伏剧烈。他好像在尽全力忍耐什么,痛苦扭曲了他俊朗的脸。 可回应她的并不是语言,死死将她压住的男人突然瞪大双眼,张口朝她的脖颈处咬了下去。 “啊~!!!”奚娮失声尖叫,尖锐的獠牙瞬间刺穿皮肤,痛得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赛博用最快速度接到车子抛锚耽搁在半道上的雒詹,两人返回家里,刚进门就察觉出不对了。 屋子里的灯全灭了,奚娮也不见了。 赛博脸色一变,拔腿就朝里间跑去。雒詹见他惊慌的样子,也顾不上问,提着银色密码箱追了进去。 两人冲进左边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同时吓傻在门口。 本来完整的隔离箱破裂了,冷气泄露出来,在地面上缭绕翻滚着。 “cyber!”雒詹摸到电灯开关,灯一亮就看到被楚司淼压在身下的奚娮,立即心跳停滞的大吼一声。 就在奚娮感觉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压着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转而是另一个人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楚司淼不见了,眩晕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大圆球。 “奚娮,奚娮!”雒詹慌乱的叫着,伸手往她脖子上一摸,血液的温度就沾湿了他的手。 “嘭嘭嘭!”激烈的拍打声从银色大球里传出来,还伴随着嘶嚎。 “他怎么突然这么狂躁?!我快被他给拍碎了!”赛博的声音从银色大球里传来。 “困住他!”雒詹咬牙切齿的朝银色大球吐出三个,还没来及检查奚娮的伤势,她就捂着脖子冲出了房间。 “奚娮!”雒詹大喊着追了两步,身后又响起了喊声。 “不行了!你别走啊,赶快让他安静下来!” 眼下的紧急情况已经不容雒詹犹豫踟蹰,他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 “把他的手弄出来!”雒詹忍着愤怒命令银色大球,下一秒,楚司淼的胳膊就被送到了面前。他咬着牙,狠狠的把针头扎进他僵直的胳膊里。 奚娮捂住还在流血的脖子,尽量维持着正常的样子走出大堂,然后拔脚狂奔。 直到跑到没人的公园里,她才跌坐到了绿道边的长椅上。 奚娮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湿冷的虚汗沾湿了她的额头和背。 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楚司淼咬破她的脖子后只做了一件事,吸血! 他吮吸的非常用力,奚娮能清晰的听到他大口吞咽的声音。若不是有人及时赶到,她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了。 “呼……”良久,奚娮深深吐纳一口气,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昏黄的路灯下,她看着着染血的手心,心绪复杂难明。 当她在医院里清醒时,奚惠敏说她没受伤,米栗也告诉她没有人来医院看望过。但她们说话时的表情骗不过她的观察,她们在撒谎。 还有那一晚她感觉到的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是属于楚司淼手心里的触感。他当时就在病房里,而她恍惚之间看到的影像也是真实的。赤红的眼睛,银色的长发。她心中的疑问都得到了证实,却又发现了更加惊人的秘密。 “你到底是什么人?”奚娮心里不断问着,抬头看向天空。 深蓝色的天幕上有两颗星星,它们靠的很近。一颗颜色暗红,一颗青白发亮。 第28章 离我远一点 楚司淼的意识逐渐从沉睡中清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松软的床垫,然后就是一片明媚的光亮。再然后,雒詹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他立即挺身坐起来,发现自己不在禁闭室,而是主卧里。他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天色,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看来木星合金星的天象已经过去了,他又一次顺利熬过了危险期。 “你怎么还在这里?cyber呢?”楚司淼没着急下床,转头问站在床边的雒詹。 雒詹双手抱臂,面部线条紧绷,“被你踢坏了,正在‘自修’。”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眉,他试着握了握拳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楚司淼,你昨晚差点杀了个人。”雒詹见他好像有点困惑的样子,忍了整晚的愤懑情绪终于爆发了。 楚司淼心头一颤,再次抬头就撞上了雒詹严厉非常的眼神。 “发生了什么事?”他噌的从床上跳起来,又被雒詹伸手拦住了。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不要接近奚娮!你知道你昨晚差点把她的血吸干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的身份就不是警察,而是杀人犯!”雒詹怒不可遏的吼叫一通,身为人类的自保意识疯狂作祟。 楚司淼怔在原地,还没理清思路,雒詹又训开了,“你明明知道对付异常天象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控制,我那天叫你不要给她治伤,为什么不听?!你给了她那么多血,就更控制不住嗜血冲动!这些还需要我反复提醒你?!” “她人呢?”楚司淼在他震天响的吼声中回神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可怎么是好。 “光一个你就让我够受的了,哪还管的了别人!”雒詹又咬牙说道。昨晚他给楚司淼注射了新研制的强效血清后,下去找过人。可奚娮早跑的没影了,他又担心赛博控制不住这个狂躁的家伙,只得又返回来了。 楚司淼心头一抽,推开挡在面前的雒詹,疾步出了主卧。 此时的奚娮正仰头坐在警车后座,她本来想趁着去往现场的时间再养养神,可车身轻微的摇晃都让她感觉眩晕想吐,根本没有放松可言。 前头开车的权北故瞄了一眼后视镜,朝副驾驶上的宋格打手势,示意他把车上的半袋饼干给奚娮。 段凡接过宋格递来的饼干,轻轻拍了拍奚娮的肩,“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快吃点饼干垫垫胃吧。” 他今天早上一进办公室就见奚娮趴在桌子上,这会儿又见她脸色白的难看,就更担心了。 “我晕车,不想吃。”奚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迅速合上了。她哪里是低血糖啊,明显是过度失血好不好。 “哎,那喝水吧。”段凡揪心的叹气,又把瓶装水递过去。可旁边的人既没睁开眼睛,也没接水瓶。 警车摇摇晃晃了将近2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市郊的一处荒废别墅区。 奚娮打起仅存不多的精神钻出警车,眼前是一片未完工的烂尾楼群,遍野的荒草已经长到半人高。 “什么情况?”杜骢抬头朝前面拉着警戒线的地方看,问了快步迎上来的派出所民警。 “3个小时前有个拾荒的从这里过,听到前头的房子里有爆-炸声,还有黑烟冒出来……”民警一边把一组人往里带,一边汇报道。 这片别墅群已经烂尾很多年了,常有小混混出没。他们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发生爆-炸的别墅里有三个正在嗑药的瘾君子。其中一个受了轻伤送去了医院,另外两个已经被带回派出所了。 由于这次爆-炸距离川南路的爆-炸案时间很接近,派出所的人就循例向主管这起案子的浦江分局通报了案情。 奚娮跟在队伍最后,矮身钻进警戒线。眼前是一幢二层水泥毛坯房,没有安装门窗。透过一楼的窗口看进去,里面的墙上有焦黑的痕迹。 技术科的人员已经抵达,正在里面埋头工作。奚娮穿上鞋套,戴好帽子走进楼里。 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数字标记,一号标记放在墙角处,那里的爆-炸痕迹最深最明显,应该就是起爆点。 痕迹鉴定人员见杜骢来了,从证物箱里拿出刚刚收集到的物证,“初步判断和川南路的爆-炸物类似,都是黑火药,具体成分要回去分析后才知道。” 杜骢拉紧手套,看着两个证物袋里的东西,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这么说两起爆-炸案很可能存在关联性,这可不妙。 “火药里也掺有木屑吗?”关亚楠沉声问道,又瞄了一眼后面的奚娮。 “是,我们发现了很多烧焦的木屑残渣。”痕迹人员又拿出一个证物袋。 关亚楠和杜骢同时看向对方,交换了个沉重的眼神。 “我去二楼看看。”奚娮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 杜骢转头瞥了一眼她苍白但是十分认真严肃的脸,点头同意了。 奚娮谨慎的缓步从只浇注了台阶的楼梯爬上二楼,这里和楼下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水泥墙更多,分隔成了几个不同大小的房间。 她沿着走道先看了两个较小的房间,又拐进了最大的一间。 这里显然被涂鸦客光顾过,且不止一次,墙上都有或陈旧或新鲜的喷涂墙画。 奚娮仔细转了一圈,还是毫无头绪。水泥地上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和划痕,但上面都蒙着浅浅的灰尘,看样子不像最近留下的。 她走到本来应该安装落地窗的墙洞边,想观察一下周围地势,晕眩的感觉就在这时突然袭来。 奚娮心里暗叫不好,慌忙想去抓墙沿,可脱力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往外栽去。 就在她失去重心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环住了她的腰,淡淡的海洋气息随着暖暖的温度传来。奚娮只感觉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本就昏涨的脑子一片空白。 可不适感只持续不到一秒钟就消失了,她的脚尖又稳稳的接触到了地面。 楚司淼轻叹了口气,松开手臂拍了拍奚娮惨白的小脸,“身体不舒服就别逞能。” “你……”奚娮听到特别的磁性声线,猛地睁开眼睛。楚司淼的俊颜映入眼帘,整个人看不出任何不妥。还是熟悉的黑头发黑眼睛,还是那么沉稳淡然的样子。 楚司淼看着她脸上惊讶和欣喜的表情迅速转换,心上像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痛。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真是太让他意外了。 “这,这是哪里?”奚娮迅速看了一眼周围,她站在一幢烂尾楼的屋顶,但明显不是刚才那栋小楼了。 楚司淼没有回答,绕过她走到屋顶边缘,又一个闪身回到了她面前。 奚娮震惊的捂嘴抽气,她刚才是看到瞬间移动了吗?连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他就从十米远的地方回到了她面前。 楚司淼扁薄的嘴唇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转身背对过去,“你都看到了,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说完,他抬脚要走,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是奚娮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楚司淼,我喜欢你。就是单纯的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奚娮紧盯着楚司淼宽阔的后背,用心声回答了他的要求。 他刚才那句话里没有多少警告意味,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昨晚站在玻璃箱子前的心情霎时又回来了,奚娮感觉到的心痛比害怕更多。她不管他是人也好,吸血鬼也罢,甚至就算是什么生化怪物都不要紧。她就是喜欢这个男人,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楚司淼的心跳狠狠一滞,心弦震动不息。奚娮的语气里充满坚定和执拗意味,真实又有力的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听见没有?我不会放弃的!”奚娮见他只是站着不说话,又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拔地而起的风,转瞬之间屋顶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杜骢在毛坯房里巡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在他打算收队回去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引擎轰鸣声。 “楚队。”杜骢看到快步走进来的人,立刻为之一振。楚司淼可算回来了,他瞬间又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楚司淼淡淡的点了个头,很快进入状态开始询问案件情况。 “咦?奚娮跑哪里去了?”关亚楠把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本该在二楼的人。 “我刚才在外面看见她了,说是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楚司淼随口编了个理由,不着痕迹的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刚才是故意把奚娮留在那边的小楼里,好让她自己走回来,就当做她不顾忌身体的惩罚好了。 关亚楠得了答复,就把话题又转回到工作上,“暂时没发现其他线索,现场很干净。” 楚司淼也得出了相同的判断,颔首吩咐道,“权北故,你跟我去派出所见涉事者。杜骢和关亚楠去医院走一趟,其他人回去等技术科的报告。” “是。”几人接下任务,很快出了小楼。 楚司淼在房前停了一瞬,瞄着正朝这边走的奚娮,吩咐段凡,“你把奚娮送回去,暂时让她回避。” “明白。”段凡感激不尽的应下,拔腿朝奚娮跑去。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工作,再者,就目前的情况看两件案子有一些关联性,作为涉事者循例应该回避。 第29章 拥你入怀 饶是奚娮明白楚司淼的用意,但听到要求她退出侦查时,心里还是老大的不爽。 段凡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上车,一路将她送到了s大学西门口。 “你回去吧,不用陪我进去了。”奚娮待车停稳,阻止了段凡继续护送的想法。 段凡摸到门把手的手规矩的收了回来,不放心的说,“楚队是为你考虑,你就别生气了。” 奚娮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直接下车了。她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去教学楼里找了间没什么人的自习室,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又压住头发叹气。她生怕奚惠敏看到伤口,昨天晚上都没敢回家,只在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将就了一晚。今天说什么也得赖到晚上才行。 由于体力不支,奚娮很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把她吵醒。 “嗯……”她难受的嘤咛一声,揉着酸痛的胳膊直起身。自习室里亮着灯,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摸出手机一看,是张燕鸥发来的微信,“你跑到哪儿去了?还没下班?” “你妈睡了没?”奚娮见已经快10点了,赶紧回了一条。 “8点过被医院叫走了,你快回来,我给你留着门呢。”张燕鸥飞快的回复了消息。 “马上回来。”奚娮摩挲着失而复得的手机长舒一口气,它是什么时候回到兜里的,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正在家门口等的着急的张燕鸥一听到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推开门朝走过来的姐姐发难,“你整天不着家的在外面干什么?大晚上的治安不好懂不懂?” “治安不好?又从哪里道听途说的?”奚娮又摸了摸颈间的辫子,确定纱布都藏好后,才笑着嗔怪道。 张燕鸥完全没因为她的话而轻松多少,不客气的把人拽进屋,“院里好几个人说咱们这一带出了个跟踪狂,你还别不信。” “跟踪狂?谁说的?”奚娮本来想快点躲进房间去,一听这话立马警觉的问道。 “不知道,说的挺悬的,小心点总没错。”张燕鸥心有戚戚的说着,又把奚娮打量一遍,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脑震荡没好?” “啧,我昨天不是熬夜在外面查案子吗?没睡觉肯定脸色差呀。”奚娮故作不耐的说道,摆手示意他不用大惊小怪。 张燕鸥一听案子,好奇了,“什么案子呀?是不是那个炸-弹狂人?” “呵呵,一下子跟踪狂,一下子炸-弹狂,侦探小说看多了你。”奚娮毫不客气的敲了敲他的头,笑开了。 “你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传出去。”张燕鸥献媚的一笑,又抿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现在的任务就好好学习,等当了警察我再告诉你。”奚娮对他未来的志向门儿清,不过想当警察得一步步努力,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切,不说就不说,保密原则我懂。”张燕鸥老成的说着,转身回房间继续啃书去了。 大概是下午睡的太多,奚娮洗漱完毕上床后仍没有睡意。她也无心画画,只抱着抱枕沉思起来。 昨晚发生的事很快又在脑子里重演一遍,引得她沉沉叹气。除了发现楚司淼不可告人的秘密外,后面发生的事也让她很在意。 把她扶起来的人是上次见过的雒詹,虽然意外,但凭他血液科副主任身份还是多少能猜到他和楚司淼是什么关系。可那个会说话的大球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赛博还会变身? “哎呀,这都是些什么呀,我真的是要晕了。”奚娮抠破脑袋也没想出点什么门道,自言自语的嘟囔起来。 “有我在,你不会晕过去的。”突然,一记沉稳的声音响起,吓得奚娮张嘴就要叫。 可她还没发出声音,嘴就被捂住了,楚司淼深眸含笑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嘘……”楚司淼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奚娮点头后,才放下了捂住她嘴的手。 “你从哪儿进来的?”奚娮尽量压低声音,又警觉的看了看房门。 楚司淼从床边走回窗口,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圆球放在书桌上。 奚娮看着大开的窗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感情她刚才是想的太入神了,连“飞贼撬窗户”都没察觉。 她在心里狠狠腹诽了一把不请自来的男人,眼神落在了那个圆球上,“什么东西?” “隔音器。”楚司淼在圆球顶端一按,看到红灯亮起后,用正常音量回答了问题。 “好高级。”奚娮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东西,放心的大声讲话了。 楚司淼微微一笑,又回到床边坐下。他把长臂支在奚娮身侧,倾身凑了过去。 “呃……”奚娮被他突然的动作搅乱心跳,赶紧往后缩。可她背后就是床头了,根本无路可退,只得报赧的低下头。 “怎么?白天胆子还挺大,现在又怕了?”楚司淼淡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又使坏凑的更近。 奚娮的心砰砰直跳,脸上的温度瞬间烧了起来。他实在离得太近了,丝丝缕缕的海洋气息直往她鼻底钻,真的无法不紧张。 楚司淼保持着姿势没动,垂眸细细的打量。奚娮一头微卷的长发海浪般垂到腰际,脸庞上染着一抹娇俏的红晕,忽闪的睫毛如蝶翼般又长又翘,看得他心痒痒的。 “张嘴。”半晌,楚司淼的声音再次响起。 奚娮被大提琴般低吟的磁性声线撩拨的耳廓酥麻,嘴一张,一粒东西送入口中。 “你给我吃什么?”她条件反射的吞咽下去,也不敢抬头,只低声问。 “补血剂。”楚司淼轻声解释着,挑开她颈间的发丝,晶亮的深眸里划过心疼的精光。 “你要干嘛?”奚娮吓了一跳,急忙住捂脖子。他不是又要吸血吧,千万不要啊。 楚司淼不容质疑的拉下她的手,“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他小心的揭开纱布,四个很深的伤口映入眼帘,让他再忍不住心疼的感觉,沉沉的叹了口气。 “奚娮,你是我咬的第一个人类。”楚司淼清风一般的话语拂过奚娮的耳廓,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就将嘴唇覆盖在伤口上。 奚娮全身触电般一缩,反被楚司淼伸手搂进了怀里。清冽的海洋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随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奚娮感觉到楚司淼张开了嘴,一点点湿润的暖意从他的舌尖传来。神奇的事发生了,疼痛消失了,只余下他舌尖的触感。痒痒的,又非常舒服。 楚司淼慢慢收紧双臂,将奚娮娇小的身躯完全拢入羽翼中。他耐心的为她疗伤,也沉醉在她身上淡淡的甘甜馨香中。 他没有因为伤口上残留的血丝感觉躁动,心跳反而驰骋有力。昨晚他虽然失了心智,但还是记得她的眼睛。黑暗中,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涌动着闪闪泪花,还擎着心疼和担忧的神采,并没有太多恐惧。 从未有人在第一次见到他那般模样时还能有那种眼神,就连雒詹也没有。害怕是人类的本性,但怀中这个柔弱女孩却不同。她是如此特别,不仅仅因为她的血对他而言是极致诱惑,更因为她胸膛里那颗金子般闪耀无暇的心。 楚司淼很快将伤口抚平,却不愿松开手臂。想拥奚娮入怀的心思不是今天才有的,但现在真实的感受远远超过想象。她真的很娇小,又软又香。以至于他都不敢抱得太紧,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碰碎了。 良久,楚司淼才深吸一口气,在奚娮纤细的脖颈上落在一个轻吻,松开了手臂。 暖色的床头灯光下,奚娮怔怔的坐着,还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大眼睛失神的盯着他,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这样傻乎乎的样子让楚司淼心疼得不行,他屈指抚去泪珠,哄道,“不疼了吧?都好了。” “你……这是……”奚娮的思维在他轻柔的不像话的声音中彻底卡壳了,他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楚司淼拨开她额间的齐刘海,极轻柔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奚娮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热流从他的嘴唇上散开,强烈的困意迅速将她拖拽进了梦乡。 天色微微泛白之时,楚司淼回到了家里。 他刚进门,客厅方向就飘来了平铺直叙的机械声音,“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忘记我的存在了呢。” 赛博盘腿坐在一张瑜伽垫上,闭着眼睛好像在打坐。 楚司淼朝向厨房的脚尖改变了方向,他走到赛博面前蹲下,关切的问,“修复好了吗?” 赛博又静默一会儿,才左右扭着脖子睁开眼睛,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痞笑,“这味儿不对呀,你把小美人儿给吃了?” 楚司淼本来还有些愧疚,一听这话瞬间沉下了脸色,“我看你不仅好了,而且好的有点过分。” 赛博扯开衣领,手指飞快的在胸膛上点了几下。光滑的皮肤上裂开一条缝,缝隙左右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精密构件。 “可能我自己调试的不好,你再帮我看看。” 楚司淼毫不客气的将手伸进去,抓住放置芯片的卡槽,“缺心眼的次品有什么好调试的?干脆我直接送你去回收站。” “诶诶,别别,我进回收站了谁给你洗衣服做饭!”赛博被他看不出真假的表情吓坏了,急忙摆手求饶。 楚司淼摸过三个卡槽,在最左边的空槽上点了一下,“这里本来放的是什么?你还是想不起来?” “主人,我的一切基本行为命令都是你编写的,没有关于遗失芯片的任何信息。”赛博又敛去表情,用平铺直叙的机械声音回答道。 其实就算不问,楚司淼也知道答案。他看着赛博空洞无光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伤感。 就像赛博丢失了一块重要芯片一样,楚司淼也丢失了许多记忆。18年前他在海边的一处浅滩上醒来,手里紧握着处于休眠状态,缩成一个银色小球的纳米机器人赛博。 除此以外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他并不属于这颗陌生的蓝色星球。 楚司淼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也不知道家乡何处,印刻在脑海深处的印象只有一片海洋。并不是覆盖地球表面的蓝色大海,而是另一种五光十色的海洋。流动的海水像血液般浓稠,还有各种奇幻生物游动其中。 “你的心跳过于迟缓,类啡吠物质分泌减少。这会使你感觉悲伤,请注意调整情绪。”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楚司淼條的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收回手,将赛博胸口的外罩关闭,命令道,“早餐。” “你不是才尝过‘美味’吗?还要吃东西?”赛博惊讶的眨眼睛,他明明就闻到了奚娮的味道,难道她的血还没喂饱主人? 楚司淼警告的回敬给他一个瞪眼,起身往卧室方向去了。有时候他真讨厌赛博的狗鼻子,被人偷窥隐私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第30章 登门拜访 周六,奚娮罕见的醒了个大早。她盯着天花板出神好一阵,才慢悠悠的下床去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挤牙膏,牙刷塞进嘴里却没有动。奚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摸了摸光滑的脖子,瘪嘴叹气。 自从那天楚司淼深夜来访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第二天她接到队里的通知,让她暂时不用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 要是换做以前,奚娮一定会开心的跳起来。但现在她只觉得郁闷,被楚司淼那晚莫名其妙的行为搞的烦躁不已。 “咚咚。”她正想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在里面,快点儿,我要憋死了!”张燕鸥挠着睡成鸡窝的头发,焦急的喊道。他都等了十来分钟了,里面的人还在磨蹭。 “就来了,等一下。”奚娮赶紧收拢思绪,快速开始刷牙。 奚惠敏在餐厅摆好早饭,还没等她去掀被子,平时太阳晒屁股都不起床的姐弟俩出现了。 “今天表现不错,有进步。”奚惠敏笑盈盈的把碗递给两人,催促他们趁热吃。 张燕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睛说,“要不是一会儿约了人打球,我才不会起这么早呢。” 奚惠敏也不管儿子的小抱怨,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奚娮,“你们那个案子还没结?” “姑,你问错人了。我现在是赋闲在家,什么都不知道。”奚娮瘪嘴说着,把手里的鸡蛋想象成楚司淼的头,大口咬了下去。 奚惠敏见她不爽的样子,笑道,“能休息几天不是正好吗?过几天你姑父就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出去郊游了。” 奚娮和张燕鸥听到“郊游”二字,脑海里同时闪过以前郊游的种种悲惨经历,都埋头加紧吃饭不说话。 奚惠敏也没点破两人的小心思,只是一想到奚娮可以暂时远离危险的工作,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早饭后,奚娮帮着奚惠敏做家务,张燕鸥换了篮球服准备出门。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小鸥,去开一下门。”奚惠敏站在阳台上晒被单,拔高声调吩咐道。 “谁呀?”奚娮配合的拉住被角,伸长脖子往门口望。 “妈,姐,警察来了!”张燕鸥开门就见上次来过家里的警察站在外面,赶紧扯着嗓子朝客厅方向喊。 奚娮奇怪的将被单塞进奚惠敏手里,小跑到门口就愣住了。 楚司淼站在外面,看到她还微微一笑。 “哦,楚队长,快请进来。”奚惠敏很快也迎了出来,一见楚司淼连忙招呼。 奚娮瞄了一眼楚司淼身上笔挺的黑西装,还有他手里提着的各种东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奚惠敏把楚司淼带进客厅,见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有些不解的寒暄道,“楚队长太客气了,怎么来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楚司淼淡淡一笑,将三个大盒子推到奚惠敏面前,“伯母,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说着,他又把两个大大的购物袋推给张燕鸥,“你是小鸥吧,我听你姐姐说你喜欢打球。” 张燕鸥早就在意这两个袋子了,三下五除二拆开来一看,立刻欢呼出声,“我的天呐,科比的签名球鞋和球服?!” 他看着金灿灿的偶像签名,简直感觉幸福的飞上天了。这两样东西可是每个篮球迷梦寐以求的,没想到就这么落到他怀里了。 奚惠敏更加糊涂了,忙拉住捣蛋的儿子,“楚队长,你这是……” 楚司淼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的问奚娮,“你没告诉伯母我们谈恋爱的事?” “嘭……嘭嘭嘭……”张燕鸥手中的篮球应声落地,很有规律的弹了几下,咕噜噜滚到了墙边。 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惊诧不已的看着表情无奈的楚司淼。他说什么?谈恋爱?when?where?what’s-going-on?!(什么时候?在哪里?这是闹哪样?) “呵呵,你随便坐,随便坐。”奚惠敏愣了愣,尴尬的冲楚司淼一笑,拉着石化的奚娮快步回了房间。 “怎么回事?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就是他?你们真的在处对象?”随着关门声,奚惠敏一股脑的将问题抛了出来。 奚娮捂住额头,抱着壮士赴死的心情低下头。楚司淼是吃错药了还是又发什么病了,居然跑来说他们在谈恋爱?! 奚惠敏见她这般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开门回到客厅。 “楚队长今年贵庚啊,和我家囡囡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奚惠敏怀着忐忑不已的心情泡了杯茶递给楚司淼,打量着问。 楚司淼淡定的喝了口茶,“伯母,不介意的话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今年30岁,已经和奚娮以交往为前提接触过一段时间了,确定关系就是这几天的事。” “你是奚娮的领导,平时多亏你照顾她了。但是,你说的这事儿我真的一点不知道。”就外貌和气质来说,奚惠敏对楚司淼的第一印象就挺不错的。但上下级之间谈恋爱,还是让她有所顾忌。 “我今天登门拜访就是正式请求您,同意我和奚娮交往。”楚司淼一点也不意外奚惠敏的话,正面回答了。 “可是,警队不是有规矩吗?这会不会影响不好?”奚惠敏见他很是坦诚的样子,也不绕圈子了。 “您多虑了,现在警队没有要求情侣或是夫妻不能待在一个单位。”楚司淼又抿了一口茶,恳切的答道。 奚惠敏得到答复,一颗定心丸揣进了心里。她考虑了一番,邀请道,“既然这样,中午就留下吃饭吧。” “好的。”楚司淼爽快的答应了,又往里间过道瞄了一眼。 奚娮在房间里躲了一阵子,还是不搞懂楚司淼意欲何为,决定找他问问清楚。 可她刚走到客厅,又狠狠的愣住了。楚司淼只穿着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正在厨房里给奚惠敏打下手。而张燕鸥也没去打球,一见她出来就快步走了过来。 “小魔女,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姐夫原来是‘公安部特聘专家’,这么劲爆的消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张燕鸥看着手里的警官证,又是嗔怪又是崇拜的说道。 奚娮又是一声叹息,姐夫?我的天呐,怎么一会功夫全都变了呀。 “给我,这是你能玩儿的东西吗?”她伸手要去抢证件,却被张燕鸥灵活的闪开了。 “这是我姐夫自愿给我欣赏的。”张燕鸥把手高高举起,又怕奚娮不信,转头朝厨房里喊,“是吧,姐夫?” “是。”楚司淼头都没抬,肯定的回了一个字。 “小鸥,别皮了,快拿过来。”奚惠敏没想到楚司淼会如此纵容儿子,帮腔着喊道。 张燕鸥一听母上大人发话,才恋恋不舍的进厨房把证件递给楚司淼。 “放茶几上吧,我手脏。”楚司淼给了小舅子一个安慰的眼神,又问道,“你下午有其他安排吗?不如去打球?” 张燕鸥高兴的刚想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今天不行,下午还得去补习班。” “既然这样把你电话号码给我,下次我们提前约时间。”楚司淼也不再强求,顺其自然的讨要小舅子的手机号。 奚娮站在厨房外看着三个人分外和谐的站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司淼,平日和同事淡薄相处的人竟然聊着家长里短。他的脸上只有温和的笑意,摘菜的动作很利落。这样的他看不出来一点工作时的影子,没有严肃,没有压迫人心的气势。平凡的像普通家庭里的一份子,直教她心口阵阵发热。 奚惠敏接过楚司淼递来的簸箕,看着码放整齐的青菜尖,欢喜的问,“你平时在家经常做饭吗?” “不常做,但是会一点儿。”楚司淼老实答道。来之前他从赛博的数据库里找出有关赢得女方家长喜欢的若干方法,把每一条都认真研究过了。做饭这条空白项经过几天时间突击已经初见成效,应付今天的局面够用了。 “那你家里平时是谁做饭?你妈妈?”奚惠敏又深问了一层。 楚司淼早知道她会这么问,把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平时比较忙,基本都在单位吃饭。” 奚惠敏洗菜的手一顿,看着楚司淼很是平静的样子,不免心疼了,“那待会儿可得多吃点,外面的饭怎么比的上家里。” 一个“家”字落在楚司淼心上,让他有了种特别安定的归属感。他点头应下,又回头给了奚娮一个微笑。 从今以后他漂泊的日子就将结束,在地球这个第二故乡也拥有了家,这样温馨踏实的感觉是18年来的第一次。 午饭时间,几样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摆上餐桌。奚娮没有拒绝楚司淼身边的位置,只是纠结着没有讲话。 “小楚,别的今天阿姨也来不及准备,你将就着吃。”奚惠敏发现奚娮不说话,就主动活跃气氛。 “家常的就最好,您太客气了。”楚司淼从善如流的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 可他并没有送进嘴里,而是仔细的将两根大刺挑出来,转手把鱼肉放进了奚娮的碗里。 “谢谢。”奚娮赶紧双手捧起碗,心绪因为这个关怀的动作更加复杂了。 “你这孩子,快给小楚夹菜呀。”奚惠敏见奚娮还傻愣着没表示,嗔怪着提醒道。 “哦,哦。”奚娮也觉得失礼了,忙想伸手夹菜,却被楚司淼制止了。 “你吃你的,我不会客气。”楚司淼淡笑着拍了拍奚娮的小脑袋,从容的端起饭碗。 奚娮后背一紧,为了掩饰心慌,还是挑了块腐乳肉放进他碗里,“尝尝这个吧,我姑姑最拿手的。” 楚司淼瞄着她紧张到不行的样子,很配合的吃下肉,还不忘称赞几句。 一顿饭下来,奚惠敏对楚司淼的好印象又提升了几个台阶。除了对他父母早亡这件事有些介意外,在待人接物和个人修养方面给他打了很高的分数。 “囡囡,你别在家里待着了,下午和小楚出去走走。”趁着洗碗的工夫,奚惠敏把奚娮招进厨房耳提面命。 奚娮握着碗的手一抖,又回头望了望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默默的点头了。没想到楚司淼这么会讨长辈欢心,一顿饭的工夫就哄得奚惠敏心花怒放了。 “我说你这孩子,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吃饭的时候都是人家小楚在照顾你,女孩子可不能这样。”奚惠敏见她还是不怎么说话,不放心的嘱咐道。 “哎呀,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奚娮敷衍的说着,心里直犯嘀咕。要是告诉她事情发展的前因后果,她恐怕就能理解她现在风中凌乱的心情了。前几天还是她在倒追,人家完全没表示,今天突然就对调了角色,她真的感觉手足无措。 楚司淼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一边拿着手机查资料,一边把姑侄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奚惠敏的提议来的正是时候,他也打算下午带奚娮出门约会。 “那就快去换衣服,别让人家干坐着了。”奚惠敏急脾气一上来就刹不住车,夺过奚娮手里的碗赶人了。 奚娮妥协的退出厨房,又在卧室里磨蹭了半天,才换上买来还没穿过的牛仔裙,跟着楚司淼出了门。 第31章 很喜欢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安全通道下楼,让奚娮意外的是,楚司淼并没有骑摩托来,单元门口的车位上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 “上车。”楚司淼打开副驾驶门,招手唤道。 奚娮赶紧爬上车,扣下安全带的同时,又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动作当然没逃过楚司淼的观察,不过他也不着急说话,只是平稳的启动了车子。 路虎揽胜很快出了学校,拐弯上了大路。奚娮缩在真皮座椅上,没有抬头看路,更不敢看身边的男人。 车厢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就在车子停在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楚司淼的手突然伸到了奚娮手边。 奚娮本能的一缩,鼓起勇气开口了,“你不用这样,我不要你的补偿。” 她从上午想到现在,除了得出这个结论外再没别的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了。楚司淼一定是因为那天咬了她在内疚,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补偿。 楚司淼的手停在半空中,困惑的问,“你怎么这么想?” “因为我除了这个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我是喜欢你,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奚娮一股脑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喘着气把头别向窗外。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奚娮固执的盯着窗外不愿去看开车的男人,委屈的感觉喧嚣尘上。 果然被她说中了,楚司淼真是因为那天喝了她几口血补偿来了,真够可笑的。 其实,不是楚司淼不想说话,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就算寻遍大脑也找不到化解误会的方法。他有点郁闷,早知如此就不该把赛博留在家里。如果有他在,起码还能从他的数据库里找办法。 “你想去哪里?”半晌,楚司淼才试探着开口。 “前面路口停车就行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奚娮咬牙说道,还是不愿看他。 “我们去看电影吧。”楚司淼无奈的建议道,他刚才已经在网上订好票了。 奚娮眉头一蹙,更加烦躁了起来,“停车。” 可楚司淼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车速依然不减。 “我叫你停车!”奚娮被他不予理会的态度激怒了,抠开安全带拔高声调喊道。 楚司淼见她伸手就去摸门把手,赶紧将车停在了路边。就在他按双闪灯的间隙,奚娮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冲上了人行道。 “奚娮。”楚司淼赶紧追过去,拉住她示好的唤道。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不要跟我!”奚娮大力的甩开他的手,根本没心思去观察他的表情,转身就跑。 楚司淼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追上前去,“你这样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起码也听完我的解释再走。” “我不讲道理?”奚娮终于顿住了脚步,回头就见他眉头紧锁,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楚司淼叉腰点了点头,继续放低姿态劝道,“先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 奚娮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大大的禁停标志,暂时压下情绪点头了。 楚司淼紧绷的神经这才缓和了些,赶紧带着她上车。他放弃了去陆家嘴的原计划,一路平稳的把车开到浦江边一处安静的绿地公园。 奚娮跳下车,依然攒着闷气走得飞快。最后找了个安静处的长凳坐下,才算消停了。 楚司淼摩挲着眉骨考虑一番,提着裤管蹲下身,“奚娮,你刚才的想法不对,太偏激了。” “不对?”奚娮这才抬起头,准备听听他有何高见。 “那天说你是单纯的喜欢我,难道我就不能也单纯的喜欢你?”楚司淼肃然的说道,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向她坦诚一切。 奚娮的心脏猛的缩紧,堆积起来的所有情绪如氢气球般爆炸了。楚司淼就蹲在她面前,脸上没有笑容,严肃而认真。他的眼神坚定异常,看不出一点违心说谎的样子。 “不可能。”奚娮怔了一瞬,又把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否决了。 这个回答倒是让楚司淼微微一笑,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奚娮被江风吹乱的刘海,低声问,“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每次跟你表白,你都干脆的拒绝了。现在转头回来又说喜欢我,没有说服力。”奚娮躲开他的手,咬牙答道。 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耐心道,“我那天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你是我咬的第一个人类。” “什么意思?”奚娮瞬间糊涂了,不觉又想起那晚他突然温柔的态度,心里坚持的想法有一点动摇了。 楚司淼在她身边坐下,隔着半个人距离。他仰头看着阴云的天空,娓娓道来,“我不是人类,但也不是怪物或者吸血鬼,只是个从很远的地方漂泊而来异星人罢了。” “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但诚如你所见,我和普通人不一样。我确实嗜血,但从未伤害过人类。在遇到雒詹之前,我是靠动物和血库里的血维持基本需求。” 说着,他转头看向惊呆住的奚娮,“后来,雒詹研发的人工血清帮了我大忙。在你之前,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喝过真正的血了。” “很抱歉那天弄伤你,因为那晚碰巧赶上木星金星相合的时间段,也是我最难自控的时候。” “你是因为天文现象,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的?”楚司淼正准备继续说,奚娮突然出声了。 “不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也会。”楚司淼摇头解释道。 奚娮认真的消化一番,又问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并不能解释你说你喜欢我。” “呵呵,傻姑娘。”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她较真的小脸,“我躲你,是怕伤害你。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辨别出你的血很特别。我一直控制着,尽量不和你距离太近。但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秘密,我也不想再放过你了。” 那天为奚娮治好伤后他并没有离开,在她床边一坐到天明,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想过他们相遇以来的所有事情。 最后,楚司淼只得出一个结论。他不想错过这个女孩,想遵循心里最诚实的诉求,将她据为己有。 诚如雒詹警告时说的话一样,他太关心奚娮了。为了她,他可以打破所有原则。现在他只想彻底任性一次,向她表明心迹。 奚娮心里就像有一列高速火车呼啸而过,响起了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原来她的血对楚司淼来说是巨大的诱惑,他喜欢a型rh阴性血? 她怔怔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半天才又问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喜欢我的血,而是喜欢我这个人吗?” 楚司淼拉起她的小手,姿势标准的半跪在她面前,颔首道,“奚娮,我很喜欢你,你是否愿意接受我?”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也许从第一次遇见时就喜欢上了。 在她面前,他早就失去理智了。她被别的男人纠缠,他不惜动用上司的身份撤换汤家杰。她遇到危险,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瞬间移动到现场。 在狠心拒绝她时,他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她受伤时,他不顾天象将近只想治好她。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奚娮集中所有注意力去观察楚司淼的表情,看到的是他满溢着恳切诚挚神色的深眸。这些都在明确的告诉她,他说的全是真心话。 “我怎么有种被500万现金砸中的感觉,太不真实了。”奚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得用了个夸张的比喻。 “先不要管500万,快回答我。”楚司淼的面部线条没因为这句玩笑而放松,依然紧绷的厉害。他真的不确定像他这么个怪人能不能赢得她的首肯,紧张到快不能呼吸了。 “噗嗤……”奚娮被他直来直去都不带拐弯的思维逗笑了,有些害羞的低头说,“喂,在你们星球都是这样跟女生表白的?不知道我们地球上的女生喜欢矜持一点的吗?” 楚司淼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话,长臂稍稍施力一把将她直抱起来,兴奋的问,“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快放我下去,被人看见了。”奚娮窘迫的不知怎么才好,挣扎着抗议道。才说了要矜持,怎么越发夸张了呀。 楚司淼灵活的换手将怀里的人打横抱着,尽量控制着不要走的太快。但就算不施展异能,他们还是转眼就回到了车里。 奚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推倒在后座。楚司淼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长长的银发铺满了座椅,连尖尖的耳朵也从发丝间冒了出来,惊得奚娮屏住了呼吸。 但他只是单纯的抱着,没有要咬她的意思,一动也不动。 奚娮的眼眶没来由的一热,她轻轻伸手攀上他宽厚的背,闭上眼睛感受着。 这个拥抱和之前的很不一样,楚司淼身上清冽好闻的海洋气息如潮水将她完全包围,有力的心跳声随着温热的体温传来,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和稳定。 强烈的成就感裹挟着狂喜侵袭了楚司淼的心,他任由炫目的感觉持续不断的在身体里徘徊。直到激烈的心跳声逐渐趋于平稳后,他才深吸一口气从奚娮颈间抬起头。 “对不起,我好像太激动了。”他看着身下傻愣住的人,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奚娮忽闪了一下眼睛,挑起一缕银丝,轻声问,“你说的激动就是像现在这样吗?”她完全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显露真身,看来她对“激动”这个词理解的还不够。 “别怕,我不咬你。”楚司淼的大脑还有些缺氧,答非所问的说道。 “哈哈哈……”奚娮盯着他局促又小心的表情,朗声笑了起来,“我知道,因为你的眼睛没有变的红彤彤的。” 她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竟然发现黑色瞳仁后面好像还泛着点别的什么颜色。 楚司淼抱定坦诚的心思,坐起身毫不避讳的扣出眼睛里隐形眼镜。 “哇塞,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奚娮被这双有深蓝色瞳仁的眼睛惊艳了,不管不顾的又凑近去看。 太漂亮了,像蓝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外星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科幻片里的大头小人都是扯淡嘛,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诋毁。 “好了,远一点。”楚司淼咬牙忍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凑近的小丫头。她再这么忽闪着魅惑的眼睛看他,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奚娮见他似有些隐忍的样子,赶紧规矩的挪到一边。她转头向窗外望,摆手说,“你快变回去呀,当心被人看见了。” “放心,车窗都贴了隐形膜,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楚司淼闭上眼睛平复呼吸,只出声淡淡的说道。 奚娮惊讶的一转头,就见他已经恢复常态,又想起了另一个好奇好几天的问题,“那赛博呢?他也和你一样吗?” “他是我的全能纳米机器人。”楚司淼依旧闭着眼睛,简洁的回答道。 “难怪呀,他就那么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血脂高。天呐,你们星球的科技简直甩地球十万光年。”奚娮兴奋的赞叹一句,突然又担心起来。 “你们千万要小心,要是被什么国家秘密机构发现了,会把你们抓去做解剖实验的。” 楚司淼一睁眼就对上了她忧虑的样子,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再次加速。 他爱怜的抚摸奚娮的长发,问了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怕我?不觉得我是异类吗?” “那超人也是外星人,为什么他女朋友不怕他?为什么那么多人当他是超级英雄?”奚娮不解的反问道。 楚司淼被她的回答逗得轻笑一声,“那是漫画故事,我是现实存在的。”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呀。”奚娮也觉得这个比喻不适用,索性直白回答了。 “我咬你时候也不害怕?”楚司淼有些意外了,她竟然回答的如此笃定。 奚娮摸着脖子,悻悻然的笑了,“痛的时候还是挺怕的,怕你把我脖子咬断。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吸干我的血,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那个时候她虽然惊慌,但还是感觉到他尽全力忍耐过,后来想想也就没有那么怕了。 楚司淼的心因为她的回答而悸动起来,他一把将旁边的人拉到怀里搂住,使坏的去蹭她的脖颈,“那我想再咬一口。” “啊,不行不行!”奚娮吓了一跳,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 “可是,你的血真的很甜,我忍不住怎么办?”楚司淼听着她惊慌的声音,玩心大起的又将嘴唇贴了上去。 “忍不住就憋着!快放开我!”奚娮握拳使劲在他肩头砸了几下,拔高声音命令道。 “呵呵呵……”楚司淼愉悦的低笑出声,在她颈窝处轻啄一下,松开了禁锢。 奚娮这才发现他笑的十分狡黠,没好气的呛声道,“楚队长,身为领导拿下属开涮有意思吗?” “第一,现在是非工作时间。第二,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为什么要分上下级?”楚司淼摆事实讲道理,还不忘认同的点了个头。 奚娮又笑了起来,好奇的说,“喂,原来你平时的稳重都是装出来的。还以为你是多正经的人呢,结果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也?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楚司淼虽然正处在飘飘然的状态,但神探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立马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 奚娮眉心一蹙,伸手対了他一下,“什么其他人,我是说普遍现象。” 楚司淼不置可否的瞄了她一眼,下车坐到驾驶座上去了。 “嘿,还真一样啊,心眼小的毛病也算是坐实了。”奚娮心里腹诽着,捂嘴咯咯发笑。 第32章 超人男友 路虎揽胜再次向原定的陆家嘴进发,车子开出好一会儿后,奚娮才瞄着楚司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打破沉默。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刚才说的普遍现象都是自己总结的。” “我知道。”楚司淼淡淡的说道,伸手勾住她的小手。 奚娮的心條的一紧,试探着问,“知道什么?” “我去京城的一周时间里,你一共相亲13次。”楚司淼努力控制表情,依旧不咸不淡的答道。 完了,奚娮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尴尬的不敢再看他了。 爆-炸案发生后,她随身的东西都被征用作物证了,那个记满情报的小本子也比例外。有一个相同职业的男朋友可不是好事,分分钟窥探到你所有的隐私。 “嗯,那个,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好半天,奚娮才示好的回握住楚司淼的手。 “我想的是什么样?”楚司淼眉心微动,已经有点忍不住想笑了。 “反正我坐得端行得正,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奚娮挺直腰板回了过去,她去相亲还不是因为他嘛,这有什么错? “那你想听我的想法吗?”楚司淼因为她理直气壮的宣誓更加开心了,声音随之轻柔起来。 “你说。”奚娮听他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也重新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很好,不需要为我做任何改变,以后不要再做那种蠢事了。”现在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楚司淼还是心惊后怕。若不是他有办法,奚娮的下半生怕是注定毁了。 奚娮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倾身过去靠在楚司淼宽阔的肩头,“那天我是不是真的伤的很重?你到底怎么治好我的?” “我的血可以加速人类身体细胞再生。”楚司淼反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只回答了一半的问题。那天他虽然是为她疗伤,但在她失去意识时窥视了她的身体,还是太不君子了。 奚娮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因为把血给了我,所以那晚才那么难受的?” 楚司淼没有回答,把她扶回到座位上。来地球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时不时被折磨的情况,何必说出来增添她的负担。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奚娮还从他讳莫如深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她看着窗外繁华的cbd街景,把心态重新调整过来。 “我们要去逛街吗?” “嗯,看电影。”楚司淼听着她的声音恢复轻快,决定继续完成约会计划。 奚娮听了这话,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楚司淼看着挺古板,还挺会制造浪漫的,真的是要带她看电影。 二人走进电影院后,奚娮拿着手里的票更加开心了,“你也喜欢看星际迷航?哈哈,太好了,我也是系列的忠实粉丝。” 楚司淼回想了上一集的情节,揣摩着问,“你喜欢cumberbatch?” “我不喜欢他演的大boss,只喜欢神探夏洛克。星际迷航里面我最喜欢spock。”奚娮笑着摇头,又伸手做了个史波克的标志性手势。 楚司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哼,奚娮果然小女生心性。不管是喜欢本尼还是喜欢昆图,明显都是看颜值的。 奚娮狐狸似的抿唇一笑,踮脚掩嘴道,“你不觉得spock和你很像吗?一样的正经中带点萌,还有这个也一样。” 楚司淼看她意有所指的竖起食指在耳朵上比划着,没有在意这个略微滑稽的动作,认真的问,“正经中带点萌是什么意思?” “萌你都不懂?”奚娮惊讶的拔高声调,这人是从古墓里出来吗? 楚司淼摇头,示意她解释。 “哎呀,反正就是好的,跟帅是一个意思。”奚娮也懒得解释,胡编了个理由,拉着他进了检票处。 楚司淼在电影开头的10分钟里还在纠结着“萌”的真正含义,直到“进取号”进入宇宙前哨约克镇时,他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大屏幕上。 其实他喜欢星际迷航的理由非常简单,仅仅是被浩渺的宇宙和生态系统各异的星球吸引。每次看这部电影时,他总能从中找到一点归属感。也许他曾经也和captain.kirk一样,和一班船员寻访航行在行星与行星之间,探索大千世界的奥妙。 奚娮本来被大荧幕上逼真的特效吸引,余光突然瞄到了楚司淼脸上。他静静的坐在旁边,晶亮的深眸中折射着恢弘的光辉,淡薄中还有些留恋的意味。 “司淼,你是不是想家了?”她伏在他耳边试探的低语,就见他的睫毛不规律的颤动几下,心里的猜想立刻坐实了。 “再说一遍。”楚司淼淡淡的笑了,她刚才的话连同亲昵的称呼一起,让他觉得愉悦非常。 “我问你是不是想家了。”奚娮不明就里的重复一遍,他的听力应该没问题吧,怎么没听清楚? “前面两个字。”楚司淼还是不满意,又要求道。 奚娮微怔,赶紧把头转向别处。她刚才只是顺口叫的,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楚司淼发现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干脆伸手把她拉得更近,“以后就这么叫,很好听。” 奚娮怕影响旁边的人,细弱蚊蝇的顶嘴,“想得美,我更喜欢叫你师父。” “啧,我说过师徒之间不能乱来,以后不许叫了。”楚司淼甚为不满的命令道。早前就不该由着她瞎称呼的,这不是自己挖坑往里面跳吗? “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奚娮完全没在意他说的内容,只是被他的耳力惊呆了。 楚司淼见她惊讶,愉快的小声道,“就算你站到外面走廊上,用刚才的音量重复一遍,我照样能听见。” “呃……”奚娮瞬间满头黑线。好吧,她身边的人活脱脱就是现实版超人,以后在背后讲小话可要小心了。 “你讲过我小话?”楚司淼没来得及恢复坐姿,就听见她心里嘟囔了一句。 “你,你离我远点儿。”奚娮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以闪电速度拉开距离。他还会读心术?不是吧? 楚司淼见她炸毛了,只低笑着摸出手机打了行字,“事先声明,我不是所有时候都这样。只是今天心情太好,有点控制不住脑电波。” 奚娮瞄着屏幕上的字,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算完。这感觉简直就像穿着皇帝的新衣在他面前裸奔,呀,不能想了! 她心里的腹诽戛然而止,可还是发现楚司淼的嘴唇已经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了,顿时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楚司淼见她羞的捂住脸,也不打算再调戏了,重新看向了荧幕。 他虽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方,但思绪却飘出老远。现在回想起来,那晚在医院所见的真可谓春光无限了。奚娮通身白皙剔透的皮肤和小巧玲珑的曲线都让他回味无穷,真的很想再看一次。 哦,不行,他也不能再想了。如果观众席上出现一个异星人,那绝对不会像电影里的角色一般大受欢迎的。 电影结束时,奚娮是吸着鼻子走出放映厅的,嘴里还碎碎念念着感动的话。 楚司淼完全没想到一场电影都能让她如此投入,只好跟在她身边递纸巾,让她自由的宣泄情绪。 “‘进取号’碎掉的时候我都哭瞎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奚娮又重重的擤了一把鼻涕,转头却见楚司淼面色平淡。 “好了,只是电影而已。”楚司淼现在相信她是星际迷航的忠实粉丝了,拍着她的头劝道。 奚娮显然不满意他不咸不淡的安慰,拨开他的手往前面走。不过很快,她因为电影而波动的情绪就被另一个件事转移了。 她站在一家高级男装店前两眼放光,又转身回去扒开楚司淼的西装上衣瞧内袋上的商标。 “你带钱了吗?进去看看?”楚司淼正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密动作尴尬,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 他抬头瞄了一眼店招,微不可见的蹙起眉,“我不缺衣服。” “哎啊,老先生。我早就想说你了,不要总是穿同一款衣服,浪费你的身高和身材。走走走。”奚娮不顾他的反对,使劲拽着他的胳膊往店里挪。 “哎……”楚司淼苦恼的叹了口气,又怕她抻伤手,半推半就的妥协了。 奚娮充分发挥逛街快准狠的作风,很快指挥着店员取了几套休闲西装,将楚司淼推进了试衣间。 楚司淼看着递进来的水蓝色西装,一个头顿时涨得比两个还大。这么轻佻的颜色叫他怎么穿得出去? “楚司淼,你还没好吗?”片刻之后,奚娮急切的声音传来。 楚司淼又是一声叹息,一边摇头一边开始解扣子。真是拿这个小丫头片子没办法,鬼主意怎么这么多。 奚娮在一面墙大小的穿衣镜前走了几个来回,正打算再去敲门的时候,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身影出现了。 楚司淼上身穿着桑蚕丝料子的修身西装,下身穿着卡其色紧身休闲裤,长腿迈步走了过来。 奚娮的心跳陡然加速,眼神瞬间定格了。太帅了,简直是突破天际的帅。 “还行吗?”楚司淼虽然已经听见了她急加速的心跳,但还是有点拿捏不准。 “太好看了,天呐,你怎么能把衣服穿的这么好看。”奚娮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突然又有了个主意。 她跪在地上,伸手灵巧的把裤管卷上去两寸,抬头笑道,“现在都流行穿九分裤,这样更好看。” “快起来。”楚司淼听见旁边的店员窃窃私语,尴尬的想把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拽起来,却又被她挣开了。 “别动,这边还没弄好。”奚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来了店员的窃笑,坚持帮楚司淼挽起另一只裤腿。 楚司淼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头莫名一暖。他从来没想象过有一天会得到一个女孩子这样贴心的服务,原来有伴侣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奚娮仔细抚平裤脚的褶皱,起身才发现楚司淼正眸色深沉的盯着她看。他的瞳孔有些扩大,嘴唇还微微张开。这是出神的表情,让她心里的成就感瞬间爆膨。 “先生,您女朋友的眼光真好,这套衣服很适合您。”店员适时的上前恭维道,这么个大帅哥可不得配好衣服吗。 “嗯嗯。”奚娮不住的附和点头,又把楚司淼往前推了一步。 镜子里的男人潇洒俊朗,修身西装完美的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笔直的长腿更是让她移不开眼睛。正应了那句流行语,脖子以下全是腿啊。 “麻烦帮我包起来吧。”楚司淼见奚娮这样喜欢,也不再坚持认为颜色轻佻了,爽快的吩咐店员开单。 奚娮进店时完全没考虑价格问题,却在结账的时候被价签吓倒了。那件西装竟然标价6万多,实在是太贵了。 她心有戚戚的看着楚司淼刷了开,一出店门就抱歉的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家店这么贵,害你出血了。” 楚司淼挑眉一笑,淡淡的说,“正常价格。” “正常?不是吧,你除了干警察还有别的副业吗?不会是收受贿赂了吧?”奚娮这才想起他的那辆惹眼的宝马摩托,和堪称传世豪宅的房子,好奇心又上来了。 “呵,脑筋转的挺快。”楚司淼不客气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自顾自的走到前面去了。干刑警确实没什么油水,也就账面上那点死工资。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赚钱,负担她日后的生活不在话下。 约会的后半程,奚娮的注意力就没从楚司淼谜一般的高品质生活上移开过。但不管她怎么问,他都是讳莫如深的不予理会,搞得她好生没趣。 直到他们吃过晚饭驱车返回s大学时,她那点不爽的心情才被即将到来的别离取代了。 奚娮现在说的好听是调养休息,说不好听就是被变相边缘化了。今天一整天,楚司淼也对案子的进展只字未提。眼看校门就在前面了,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我就不送你了,晚上开车进去吵到邻居。”楚司淼按下手刹按钮,稳稳的将车停在大学西门口。 奚娮拉着安全带,沉默着就是不去按卡槽。 “怎么了?”楚司淼发现她整个人都沉进了低气压里,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并没有什么不妥。 奚娮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委屈更甚刚才,“我什么时候能回队里?老待在家快长霉了。” “等案子结了你再回来。”楚司淼听她问公事,就收起温柔态度,正色答道。 “可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奚娮无言以对,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呀,不要用程式化的口吻回答好不好。 “去吧,别让你姑妈等着急了。”楚司淼主动倾身过去解开安全带,无意中瞥见奚娮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动。 “怎么了?是不是不身体舒服?”他挑起她的下颌才发现她真的在哭,顿时心慌了。 “你不要赶我走,我想再待一会儿。”奚娮忍住泪意,轻声要求道。 她真的好几天没见他了,虽然独处了大半天,但他们才刚刚开始交往,这么快又要分开,她有点受不了。 楚司淼伸展长臂将奚娮收进怀抱,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舍不得他了呀,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吧,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到你房间去,好吗?”楚司淼本打算回分局再顺一遍案情,但也抵不过软香在怀的美好感受,折中的提出建议。 “嗯。”奚娮心里这才好过了点,乖乖的点头。 “铃……铃……”就在楚司淼准备下车帮奚娮开门的时候,上衣内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好,我是楚司淼。”来电显示是杜骢,瞬间让他有所警觉。 “楚队,第二起爆-炸案现场有情况。”杜骢抓起车钥匙,小跑着冲出家门。 奚娮看着楚司淼一秒阴沉的脸色,忙朝他摆了摆手要下车,反被拉住了。 “通知其他人出现场,我马上到。”楚司淼吩咐一句,按下挂断键重新发动了引擎。 “你快去吧,我走了。”奚娮很懂事的嘱咐道,楚司淼却倾身过来重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你跟我过去。”奚娮参与了第二起案子的现场勘查和搜证,楚司淼改变主意,决定带上她。 奚娮现在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情都没了,只重重的点头,示意他快开车。 第33章 嫌疑人的宣言 路虎揽胜擦着限速上线往出城方向而去,与此同时,杜骢也迅速集结了队员,往同一目的地赶。 两路人马几乎同时到达了烂尾别墅区,奚娮跳下车,就见杜骢带着一行人从警车上下来了。 所有人见到楚司淼和奚娮从那辆锃亮的路虎上下来,皆有短暂的意外,不过很快就被迎上来的民警给冲淡了。 “楚队长,刚才有目击者看到有可疑人员在现场逗留。人跑了,但屋子里留了个东西。”民警映衬在警灯下的脸色甚为凝重,让所有人的心也随之一沉。 “走。”楚司淼摸出黑手套戴上,率先走进毛坯房内。 一楼的一切都和上次取证时一模一样,真正让人心惊的是二楼。 一盏紫光灯放置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中央,诡异的灯光照亮西墙,一行清晰的字母赫然其上。 “bit-naed-kytfii-o-co-dlnhrnl-emeoa-ce” 奚娮忍着心里莫名发毛的感觉,认认真真的把荧光绿色的字母读了数遍。可无论怎么念,都是杂乱无章的字母而已,完全看不懂其中含义。 “这是嫌疑人留下的信息。”安静的屋内响起一记笃定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宋格身上。 宋格快步上前,拿出随身的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跳跃了几秒钟,屏幕上就出现了一行有含义的文字。 “before-i-did-not-kill-anyone-catch-me。”(在我没杀任何人之前抓住我。) “这是最简单的栅栏密码,只要把字母中间的空格去掉,每组五个字母排成六排,再纵向读取。”宋格鼻梁上厚重的镜片反射着屏幕花白的光亮,他的语速很快,说话间就将破译过程重演了一遍。 奚娮的心條的一紧,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这是凶手的宣言,他明确向警方传达了渴望杀戮的信息。爆-炸案的始作俑者是个心理变态者,这个判断在奚娮看到文字的瞬间就形成了。 “通知石磊,叫他赶紧去第一起案子的现场。”楚司淼浓密的小剑眉紧锁,心里的判断和奚娮不谋而合。 “是。”杜骢俨然是被嫌疑人具有挑衅的留言激怒了,他咬牙应了一声,迅速给石磊去了电话。 “奚娮。”楚司淼沉吟片刻,点了奚娮的名字。 “到。” “你立即和关亚楠、权北故回分局,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第一案的笔录。”楚司淼不带情绪的下达指令,疾步往楼下走。 “快走吧。”关亚楠见奚娮的脸色有些不好,上前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背。 奚娮虽然心中揣测不断,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执行命令。之前她因为受伤住院,医生建议静养休息,所以笔录的事就暂时搁下了。但现在时态俨然已经升级,她必须尽快给出全面细致的描述。 分局大楼的会客室里灯光明亮,奚娮配合着关亚楠的速度,很快完成了口供录制。 权北故把文字通篇读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打印出来交给了奚娮。 落笔签字的时候,奚娮的心情并没有感觉轻松一点。其实,她知道的信息也非常有限。她当时只看到了炸-弹的外形,其他就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了。 “可以了,回办公室吧。”权北故收起印泥,又递了张纸巾给奚娮。 “谢谢。”奚娮擦掉大拇指上的红印油,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奚惠敏看着时钟,电话一接通就发难了,“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她本来对楚司淼的印象挺好的,不想到了10点门禁时间还没把奚娮送回来,瞬间又不怎么喜欢他了。 “哦,忘了跟你说了。局里有案子,我可能要晚点回去。”奚娮一拍脑门才想起忘记给奚惠敏报备,急忙解释道。 “小楚呢?跟你在一起吗?”奚惠敏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被担忧所取代,不是让奚娮休息吗,怎么又去查案子了。 奚娮警觉的起身走到会客室外,才掩嘴低声说,“没和他在一起,好了,我这边还有好多事情,先不说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我再给小楚打个电话。”奚惠敏听着她有些压抑的声调,整颗心都揪紧了。以前光是担心奚娮一个人就够受的了,现在又多加了个楚司淼。 “哎呀,你千万别给他打电话。他和好多同事在一起,没有危险的。”奚娮急忙制止奚惠敏的想法,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楚司淼。 “好好,我不打我不打,总之你们注意安全。”奚惠敏赶紧示弱,心怀忐忑收了线。 奚娮跟着两个同事返回一大队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了挂在后墙上醒目位置的锦旗。那是在川南路被她救下的母女送来的,但她一点没觉得光荣,反而压力山大。 权北故依旧闷不吭声,他一屁股坐下,打开电脑飞快的敲键盘。 关亚楠见奚娮神情复杂的盯着锦旗,刚打算劝她放宽心,就听见外门安静的走廊上就传来一串脚步声。 楚司淼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比刚才离开别墅区时更难看。他撑着桌面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向关亚楠索要奚娮的笔录。 于此同时,宋格迅速招呼着三个人,把笔记本电脑里的图片调了出来。 奚娮看到墙上同样是荧光绿色的大字,机械性的倒抽一口凉气。 “i-mlnl-ahaa-yk-tm-die” 宋格又点开一个空白文档,手速飞快的将破译结果写了下来,“i-am-madly-in-kill-catch-me。”(我疯狂的想杀人,抓住我。) 楚司淼一目十行的看完笔录,抬头淡淡的扫过众人的脸,沉声提出要求。 “杜骢,通知一大队和技术科所有人到岗。从现在起所有人取消休假,集中住宿。给你们40分钟时间,行动。” “是!”大伙现在都憋着劲儿呢,楚司淼的命令正中下怀。 奚娮将思绪从两句信息上收回,抬眸向楚司淼投去请求的眼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避嫌的规定是不是可以放一放? 所有人很快出了办公室往家里赶,段凡追上前头小跑的奚娮,“你要回家吗?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奚娮也没看他,加紧脚步跑的更快。 “晚上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我不放心。”段凡没有打退堂鼓,爆-炸的嫌疑人是个变态,他怕奚娮遭遇意外。 奚娮为难的蹙了下眉,只得编了个理由,“我家里人已经到门口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这下段凡没有理由再坚持了,两人下楼后就分道扬镳。 奚娮谨慎的观察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后,跑进停车场上了楚司淼的车。 “你不用回去收拾吗?只有40分钟来不及吧?”她迅速扣上安全带,不放心的问。 楚司淼刚才最先离开办公室,然后她就收到了叫她来停车场的短信。虽然送她是好意,但从分局到s大学,再回滨江路可能来不及。 “交给cyber了。坐好。”楚司淼淡淡的答道,迅速启动了车子。 奚娮得了答复也不再讲话,拿出手机看着嫌疑人留下的两句话,有些焦躁的咬起手指来。 “川南路的留言是不是比别墅的早?”楚司淼转动方向盘,拐过通往s大的最后一个路口,沉思一路的奚娮终于开口了。 “这个要涂料化验报告出来后才知道。” “嗯……”奚娮撑着下巴从鼻腔里挤出匀速的平音,她刚才已经反复用嫌疑人的角度揣摩过这两句话了,第二句的警告意味明显比第一句重。 楚司淼稳稳的踩下刹车,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准备好了吗?” “好了。”奚娮刚点头,就被旁边的男人搂进了怀里。 “干……”她只听到开门的声音,话还没问出口,失重的感觉就袭来了。 一秒钟后,奚娮的脚稳稳落地。她撑着快散成豆腐花的脑袋,睁眼发现已经站在单元门口的一颗大树下了。 “去吧,我等你。”楚司淼淡定的嘱咐道。 奚娮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歪歪斜斜的往楼里进。原来他刚才说的准备是准备瞬间移动的意思啊,她完全理解错了。 奚娮一进门就发现家里灯火通明,奚惠敏坐在客厅里。 “回来啦?”奚惠敏赶忙迎上去,却只见奚娮一个人。 “嗯,我这几天得搬去宿舍住,回来收拾几件衣服。”奚娮简单的汇报着,跑进房间开始换衣服。 奚惠敏也不敢耽搁,跟进房间开始打包工作,“案子有线索了?危不危险啊?” “没事,你放心吧。”奚娮扯下牛仔裙,抓起t恤和牛仔裤往身上套。 “小楚来了吗?”奚惠敏还是不放心,上回她去四林办的那个案子后来公开案情了,那可是持枪抢劫啊,抓捕的时候还发生了火拼。这回又要合宿,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危险。 “他就在楼下。”奚娮把头发束上去扎好马尾,拉开背包看了看。嗯,差不多就行了。 奚惠敏见她背包就要跑,忙跟了出去,“我跟你一起下去。” “那快走吧。”奚娮催促着,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 楚司淼在楼下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见奚娮下来了,后面还跟着奚惠敏。 “伯母。”他赶紧从树下的阴影里走出去,礼貌的打招呼。 “小楚啊,麻烦你多看着点囡囡。她不敢开枪的,要是去抓人就别让她去了。”奚惠敏也没跟楚司淼客气,直接把嘱咐的话都说了。 “姑,你说什么呢,像话吗?”奚娮还以为她是下来关心楚司淼的,哪知她竟然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立马不乐意了。 “伯母放心,我有分寸。”楚司淼倒没有不耐烦,反过去安慰一脸担忧的奚惠敏。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你们快走吧。”奚惠敏感激不尽朝楚司淼笑了,也不打算再耽误时间了。 楚司淼带着奚娮上了车,路虎开出去二个路口后,他才发现旁边的人有些不对劲。 奚娮鼓着腮帮子,心里把奚惠敏埋怨了个遍。她是不敢开枪,但她就这么直白的向楚司淼提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楚司淼凝神感知一番,听到她心里不停的在嘀咕,劝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姑妈是好意,不要生气。” 奚娮躲开他的手往车门边一缩,不耐的说,“你不要帮她讲话,她那是叫你徇私舞弊。” 楚司淼微怔了一下,不气馁的又碰了碰她严肃到不行的小脸,“还挺有觉悟的。” 奚娮没理会他调侃的话,捂着额头弓背思考片刻,“我觉得还是该继续训练射击,这个案子完了我就去。” 这个心理障碍已经压在她心头许多年了,不克服是不行的。她可不想掉队,更不想刚才的事情再发生。 楚司淼听了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了淡淡笑意。他确实没看错奚娮,她性格里有难能可贵的坚持和永不服输,这两点可以帮助她成为优秀的刑警。 第34章 犯罪心理分析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终止在这里,返回分局后,奚娮先去宿舍放了行李,又回到一大队办公室。 楚司淼已经换回一袭黑衣,正坐在前头中间的位置上和杜骢讨论案情。 奚娮见他没有理会集中起来的众人,就自觉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她打开记事本继续研究留言,却听到前面的权北故在叹气。 “你在看什么?”奚娮凑过去,发现他的电脑屏幕上开了无数个窗口,且都是笔录文档。 权北故摇头不语,眼睛紧盯着屏幕,搜寻的速度又一次加快。 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除了刑警们时不时讨论的声音外,其他任何声音都不闻。 临近午夜的时候,楚司淼耳尖翕动听见了外面走廊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终于合上了手里的卷宗。 一分钟后,化验室的警员走进办公室,将赶出来的化验报告交给了楚司淼。 “谢谢。”楚司淼接下报告,很快看了一遍,又交给了身边的杜骢。 两人迅速交换眼神,吩咐宋格准备投影仪。 “同志们,现在可以确认。两起爆-炸案系同一嫌疑人所为,我会尽快请示华局,两案并案调查。”楚司淼站在屏幕前,周身都散发着沉稳肃然的气场。 化验报告一锤定音,两个现场的涂鸦从各方面分析都一致。加上之前的火药成分分析以及起爆装置还原,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两案具有关联性。 这个结果并没让任何人意外,大家都正坐着,等待下一步指示。 杜骢很快接过简述现阶段线索的工作,他点开现场勘查照片和收集回来的证物照片,沉声说,“根据化验报告,确定两个现场爆-炸的都是黑火药,现代工业多用来制作烟花爆竹。黑火药本身不具有大杀伤力,但距离足够近的话,威力还是不小。” “可是这几天我们已经排查了市里所有持证的烟花生产企业,没有发现原料被盗。”一个刑警举手打断了杜骢的话。 “所以,现在看起来嫌疑人是通过其他渠道搞到原料的。”杜骢点头示意,接着说道。 奚娮认真的在记事本上记下不在期间的案子进展,原来,这几天技术科的人已经把两起案子的比对工作完成了。无论从火药剂量,成分,还是雷-管形制都完全一致。这个变态者喜欢利用爆-炸宣泄情绪,这在以往的案例中并不多见。 楚司淼待杜骢陈述完案情后,点了宋格的名字。既然烟花厂没有线索,那么购进原料的途径很可能是网络。他又吩咐关亚楠带人再把现场监控分析一遍,就宣布散会了。 奚娮没有离开办公室,打算再找一些过往的案例来看。就在这时,前面的权北故突然出声了,“兄弟们,帮个忙。” “是不是有发现了?”段凡赶紧把吃了一半的饼干塞进嘴里,推着转椅到了权北故桌前。 权北故点头,“我们去资料室,我想找个东西。” “那走吧。”奚娮赶紧起身了,她就猜到权北故是在找什么东西,看来是有头绪了。 除了正在编写筛选程序的宋格外,“四剑客”的其中三人都来到了档案科。 两层楼的档案科被分隔成许多房间,分局成立以来的所有案件卷宗都在这里。 权北故快步走进一间档案室,白炽灯亮起,成排的档案架摆满了房间,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丝寒意。 “我说,你要找什么呀?”段凡双手抱臂摩挲着,心里奇怪的很。如果要找卷宗的话,查电脑不就行了吗,根本不需要跑这里来。 “电脑里只有近15年的拷贝卷宗,我要15年前的。”权北故看着如山的卷宗,压力也有些大。 “那从哪年找起啊?什么案子?”奚娮也觉得有些冷,催促道。 这回权北故摇头了,声音也不如刚才肯定,“我就是记得好像看过一起伤人案,具体记不起来了。” 段凡夸张的踉跄两步,瞪着挠头的书生发难了,“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档案室不是你的第二个家吗?什么都想不起来让我们怎么找?” “从15年前的卷宗倒查,我肯定之前有看过。”权北故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兄弟,但他确实有这个印象,一定要找到卷宗。 三个人很快分散开来,在各个档案柜之间移动。不停有档案箱被抱下来又送回去,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奚娮又在一个档案盒里翻找无果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捂着额头喘气,眼神不自觉的落在最下排的架在上。 放在最下排的档案盒和上面的颜色不一样,是淡粉色的。资料卡上也没有写明嫌疑人具体姓名,这是未成年人犯罪档案。 奚娮心里冒出一个直觉,她赶紧丢下手里的卷宗,爬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很快,五六个写着伤人案的大盒子就被她筛选出了来。 前面三个都是用小刀和木棍伤人的,翻到第四个盒子时,奚娮眼前一亮。 这是一份16年前的卷宗,时年7岁的小x用过年攒下来的鞭炮装进塑料瓶里,点燃后扔进邻居家中,导致邻居5岁大的儿子被炸伤。由于是未成年人犯罪,且其家属进行了赔偿和道歉,警方最后只对肇事者进行了批评教育,案子就结了。 奚娮蹙着眉头看完案件概况,又赶紧去翻另外两个盒子。结果让她振奋,同样是小x,在鞭炮案前还有两次伤人记录。最早一次是4岁时,他将响炮扔进幼儿园小朋友的裤裆里,造成其皮肤和生-殖-器被灼伤。 “权哥,小凡儿,快来!我有发现!”奚娮兴奋的攥紧手里的卷宗,大喊道。 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两人听到喊声忙跑了过去,就见奚娮整张脸都发亮了。 “快,看看是不是这个。”奚娮将手里的卷宗塞给权北故,心砰砰直跳。 权北故迅速扫了一眼案件概述,重重的屈指在纸页上敲了一下,“就是它!” 他每个星期都来这里看老卷宗,确实隐隐记得有个和火药爆-炸有关的案子,却忘了是未成年人犯罪。他心里有种感觉,这个只停留在治安处罚阶段的轻伤案和现在发生的爆-炸案有某种关联。 段凡也把三份卷宗大概看了一遍,还是一头雾水,“这不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吗?我小时候也用炮仗吓过别人。” “不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权北故严肃非常的否定了。 奚娮也是点头,“人的变态心理不是一生下来就形成的,一般都会经历比较漫长的过程,以及几个重要转折点。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你,恶作剧一次后被警察批评教育了,还会再干同样的事吗?这个小孩子并不是恶作剧,而是在不断练习。”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瘆得慌。”段凡脸色一白,赶紧缩着手臂不停跺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怕奚娮。她怎么会这么了解变态,说出来的话就像感同身受一样。 “可是,未成年人的案子我们都没权限看。”权北故兴奋了一会儿,又闷声犯难了。 由于未成年人保护法限制,存放在警局的卷宗都是使用化名和假定地名。原始卷宗封存在少管局,如果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未成年人,是无权调阅的。 “走,去找楚队。”奚娮倒不如权北故那么悲观,楚司淼特聘专家的身份不是空头衔,他一定有办法。 三人风急火燎的冲下楼,却在一大队办公室里扑了个空。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关亚楠和宋格领着几个同事还在奋战。 奚娮又去副支队办公室找人,还是没看到楚司淼的影子,赶紧摸出手机拨了出去。 “师父,我们有发现,你在哪里?”连线一接通,奚娮就急声问开了。 正从宿舍公共浴室走出来的楚司淼一听她的语气,脚下的步伐就加快了,“办公室等我,马上到。” 几分钟之后,楚司淼回到一大队办公室,奚娮忙不迭的把三份卷宗递了过去。 楚司淼将三份卷宗摊开在桌上,随着目光移动,心里也是一喜。 “你发现的?”他抬头问一脸严肃的小丫头,淡淡的语气中透着惊喜。 “不是,是权哥发现的,我们就是帮他找卷宗来着。”奚娮赶紧摆手。功名不能冒领,要不是权北故记性好,他们怎么可能发现这个重要线索。 楚司淼这才仔细观察奚娮的脸色,明显很疲倦,看来是没休息过了。 “你们三个先去休息,我明天一早联系少管局。”楚司淼吩咐着,又瞄了一眼还在专注工作的关亚楠和宋格,看来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奚娮一看墙上的挂钟,才发现已经凌晨3点过了。 她回宿舍冲了个澡,躺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如果嫌疑人就是小x,那他现在应该已经23岁了。他的变态意识形成的那么早,按以往的经验推算早过了潜伏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情况真的不妙了。 “咚咚。”奚娮正盯着天花板想的出神,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赶紧跳下床打开门,来者居然是楚司淼。 奚娮慌忙把一脸坦然的男人拉进房里,又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上没人后,迅速关上了门。 “你来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 “你一直在叹气,我过来看看。”楚司淼抱臂站在床边,看着被蹬乱的薄被,眉头就蹙了起来。 奚娮先是一愣,又暖暖的笑了。她回到床边坐下,指着桌子旁的椅子说,“我就是在想案子,你也不用特意过来的。” 楚司淼从善如流的坐下,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揉捏,“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自从发现嫌疑人的留言后,他就感觉她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 奚娮看着他关切的样子,道出了心中忧虑,“这个人是个心理变态者,而且已经变态到一定程度了。我怕他不满足于前两次只是伤人的结果,还会在近期犯案。” 楚司淼微笑着颔首,“别担心好吗?我们很快会抓住他的。” “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说一下。”奚娮抿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推测说出来。 “根据嫌疑人留下的两句话,我判断他的心理状态不稳定。他说要警察抓他,其实是希望得到更多关注。这类人非常渴望认同,他们很可能在犯案前后频繁出入现场。爆-炸发生的时候也极有可能就在附近看着,甚至后面还可能和我们见过面。” 楚司淼晶亮的深眸里惊艳的精光一闪,“关亚楠那边还没有发现,我会让她扩大时间范围。” 审讯黄超时,奚娮提起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但现在这番话让他确定了。他的小丫头不仅是个微表情专家,更擅长犯罪心理分析,真让他有如获至宝的感觉。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奚娮把手从楚司淼手里抽回去,苦恼的抱住头。如果有可疑人员,她当时在餐厅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注意到。 “好了,你需要休息,明早还要跟我去少管局。”楚司淼坐到床边,将冥思苦想的小丫头揽进怀里。 “你要我去?那权哥呢?”奚娮忙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楚司淼意味深长的眼神。 “喂,你这样公私不分可不行。”她挣开他的手,别过了头去。 楚司淼看着空了的臂弯有些不满意,随即将奚娮放倒在床上,将她圈进了两臂范围内。 “你对嫌疑人的心理剖析非常有用,这方面权北故不擅长。”他淡淡的说道,看着身下人有些报赧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奚娮被他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弄得窘迫不已,拉住被角咬牙道,“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但我看你并不想睡觉。”楚司淼扁薄的嘴唇划出完美的弧度,低头凑了过去。她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爱,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想亲近。 “不行。”奚娮伸手抵住他的额头,肃然的拒绝道。这男人怎么不分地点的乱来呀,这可是警局宿舍,不是在外面。 “我想亲你一下,就一下。”楚司淼拉下她的手,诚恳的请求道。 “不行不行,万一你又变成那样怎么办?”奚娮心慌的更加厉害了,他居然这么直白的索吻。这才是他们交往的第一天呀,是不是太快了。 楚司淼不容质疑的控住她的两条细胳膊,俯身一点点凑近。奚娮漂亮的杏眼和细腻的皮肤在眼中无限放大,原来她的嘴唇这么好看,嫣红的上唇中央竟然有一粒圆润的唇珠,好性感。 奚娮看到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着魔一般怔住了。楚司淼半眯着的眸子里涌动着一抹薄红,异常清冽的海洋气息随着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第35章 事态升级 “铃……”突然,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屋子里暧昧的氛围。奚娮猛地清醒,使劲推了一把身上的男人。 楚司淼也是一愣,小剑眉紧紧的蹙成一团。这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让他燥郁得想发火。 “你好。”他也没看来电显示,口吻不善的接了起来。 “楚队,出事了,十里店中学宿舍刚刚发生爆-炸!”还在办公室里奋战的关亚楠紧攥着电话,急切的吼道。 楚司淼眸色一沉,齿间的獠牙露出来折射出一道寒光,“通知所有人集合,5分钟后出发!” “出事了?”奚娮一把掐住楚司淼的手腕,只用口型问道。 楚司淼挂掉电话,迎着她焦急的神色点头。他猜到嫌疑人会很快行动,却没想到这么快。离他留下信息不过短短几小时,事态就又一次升级了。 奚娮一个挺身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让楚司淼出去。可转念又想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也不能去外面,改主意道,“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 楚司淼本想从窗子走的,见她严肃的提出要求,就走到桌子旁背过身去。 奚娮也没心思警告他不要偷看,扯掉睡裙开始穿衣服。 楚司淼确实没有偷看,他老实的负手站着,尽量屏蔽掉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可是他越是抵抗,那些声音越往耳朵里钻,脑子更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晚在医院所见的种种。 燥热的感觉迅速从腹部蹿上来,在身体里肆虐点火。陡然提升几个级别的嗅觉里充斥着奚娮独特的血液味道,非常甘甜,像迷药一般勾人心魄。楚司淼交叠在一起的手紧紧握拳,大力的骨节都发白了。 “可以了,走吧。”奚娮一边绑头绳,一边上前。 “你先去。”楚司淼双眸紧闭,压抑的往墙边挪步。她不能再靠近了,他快控制不住了。 奚娮见他还没恢复常态,有点着急了,“快点呀,大家都在等你。” 说着,她伸手就去抓楚司淼的衣摆,反被他大力的拉进了怀里。 滚烫的温度从楚司淼的纯棉t恤里窜出来,奚娮顿时屏住了呼吸。抱着她的人全身肌肉都在收缩,手臂紧绷到了极限,瞬间让她想起那晚在他家的遭遇。 楚司淼埋头在奚娮颈间,鼻尖在她纤细滑腻的脖颈上来回蹭了两下。他的心跳剧烈,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火烧一样渴望。可他的意识很清醒,怀里的人身体僵硬微颤,连呼吸都屏住了。她在害怕,他不能伤害她。 “嗯……”楚司淼齿关紧咬闷哼一声,死命的忍住冲动。就在要松手之际,两只纤细的胳膊突然环住了他的腰。 “你咬吧,我保证不喊。”奚娮紧紧抱住楚司淼劲瘦的腰,偏头将脖颈袒露在他嘴边。她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想看他这么难受。咬就咬吧,反正他也有办法让伤口迅速愈合。 楚司淼猛地一震,扒开缠在腰际的纤细白玉,跳上桌子拉开窗户纵身一跃。 奚娮被反扑进来的强风迷了眼,待她再去看的时候,楚司淼早没影了。她赶紧开门追下楼,可环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哎……”奚娮猝郁的挠了挠头发,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了,调转方向往主楼而去。 站在宿舍楼顶的楚司淼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阴郁的从兜里掏出药丸咽下。他对自己感到失望,刚才奚娮要求的时候,他竟有过瞬间的动摇。这种想法实在不妙,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太低估她的诱惑力了。 几辆警车很快拉响警笛开出分局,车队通过第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从后方传来。奚娮心里一喜,转头就见宝马摩托车从车窗前急速擦过。 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看着冲到前面去的摩托车,无声的笑了。就知道楚司淼不会让她失望的,他已经恢复常态,背影沉稳而挺拔,看来是没问题了。 十里店中学的操场上挤满了人,学生们或是裹着被子,或是穿着睡衣,都惊慌失措的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消防队员端着高压水枪朝起火的地方喷水,操场上还停着好几辆救护车。 副校长廖长青看到大队人马冲过来,赶忙拉着男生宿舍的管理员老马迎了上去。 “你好,情况怎么样?”楚司淼出示证件,又朝杜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着手保护现场。 廖长青看着面前浑身散发着沉稳肃然之气的刑警,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喊开了,“警察同志,还有学生在里面!” 这心慌无措的喊声在操场上回荡,引得学生们骚动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 “还有多少学生困在里面?”楚司淼看着前头还在冒着火光的宿舍楼,紧紧的攥起拳头。 说话间,关亚楠已经从消防员口中得知了具体情况,跑到楚司淼面前汇报道,“还有两个学生在里面,消防已经进去了。” “伤者呢?”楚司淼的心抽搐着,嗓音越发低沉。 “三个轻伤,都在救护车里做急救处理。”关亚楠一边汇报,一边指向那头的救护车。 “把操场上的学生转移到教学楼去,我们很快会安排访问。”楚司淼语速很快的吩咐廖长青,眼神落在了他身边的老马身上。 “你是宿舍管理员?” “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在睡觉。”老马紧张的直冒汗,急于撇清关系。 “你的寝室在几楼?”楚司淼上前一步,以压迫之势站在了老马面前。他什么还没问,这个人就如此着急,有问题。 “一,一楼。”老马也不敢回头去看宿舍楼,咬牙答道。 “今天有什么可疑的人进过宿舍吗?” “没,没有,我整天都盯着呢,没别人进来过。”老马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紧张起来。 楚司淼眼中凌厉的神色一闪而过,低沉的声音从胸膛里发出来,“知情不报,警方有权利追究其刑事责任。” “别别,我说,我说。今天老柯来过。”老马被吓的丢了魂,腿软的答道。 “老柯是谁?”楚司淼见廖长青脸色一变,警觉的摸出记事本。 廖长青地中海的脑袋上出了一层汗,揣度着说,“是学校伙食团之前的承包商,半年前被学校给换了之后,他就隔三差五来闹事。最近一次闹得特别凶,在校门口喊打喊杀,说要炸了学校。” “他什么时候进的宿舍?进去之后干了什么?”楚司淼飞快的记录下来,又朝老马发问。 “就是,就是……”老马又一次害怕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快说呀,是不是想警察把你拷了?!”廖长青火冒三丈的対了老马一下,示意他老实交代。 “他,他就是来找我喝酒的。后来我喝上头了,就趴桌子上睡了。我真的不知道他进没进去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老马眼见瞒不住了,只得全盘拖出。 他清醒后就感觉有点不对,赶紧去宿舍里找了一圈,但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哪成想晚上就爆-炸了,他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他几点来的?你们在一起待了多久?”楚司淼肃然的记下一段话,又发问道。 “就下午刚刚打第一节上课铃没多久,最晚不超过2点20。我们大概喝了一个多钟头,后来我就睡着了……”老马仔细回想一遍,才确定的回答了。 楚司淼再次落笔记录,吩咐廖长青,“我们需要调阅监控,你安排一下。” “没问题,随时可以去。”廖长青见楚司淼没有发火,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楚司淼刚吩咐宋格去查监控,就见杜骢从前面跑了过来。 “有一个学生死了。”杜骢面色凝重的伏在楚司淼耳畔低语,又用眼神朝一辆救护车的方向示意。 “另外一个呢?”楚司淼一眼就看见了黄色的防化袋,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大面积烧伤,已经抬出来了。” “你带他们去给学生做笔录。”楚司淼低声吩咐一句,转身往操场边走。 他走到一颗柳树下站定,大手愤懑的在树干上拍了两下,双肩下沉深深吐纳一口气。 其实,他刚走近操场的时候,就听见了宿舍楼内有消防人员的喊声。当下他的心情只能用煎熬来形容,明明知道很可能有学生还困在里面,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他还是没有学会泰然处之。一想到一个年轻的生命被无情的火焰吞噬了,他的心就沉痛到像被刀割一样。 奚娮在一些情绪激动的学生中间做了一番安抚工作,正组织他们去教学楼的时候,看见了楚司淼站在柳树下的背影。 她赶紧跟身边的同事交代两句,快步跑了过去。可她还没接近,就见楚司淼抬手做停止的手势。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奚娮还是觉察出他的背影很沉重。她配合的没有再上前,只是目送他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朝教学而去。 “哎……”直到楚司淼的身影消失在教学的门洞内,奚娮才闷声叹了口气。 她刚才已经得知有个学生不幸身亡的消息,也知道楚司淼是在自责内疚。可就算他在到达的第一时间冲进去,那个学生很可能也已经遇难了。这不是他的错,要对此事负责任的应该是制造惨案的凶手。 这一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当奚娮送走最后一批接受访问的学生时,教室窗外的天色已经放亮。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窗边,看到学生在清晨的细雨中跑出教学楼,和来接他们的亲人紧紧抱在一起,眼眶也随之有点发酸。 一个多小时前重点怀疑对象老柯已经被带往分局了,楚司淼亲自回去主持问询。但奚娮心里的沉重一点也没卸下,直觉告诉她凶手不会是那个被解雇的厨子。 不远处的宿舍楼前已经安静许多,火势被扑灭了。只是还有一些残存的烟雾往外冒,看这情势应该很快就能进去搜证了。奚娮伸了个懒腰,重新振作起精神,准备给楚司淼打个电话。 “奚娮。”权北故摸着满头的水珠,走进了教室。 奚娮按向通话键的手赶紧收了回去,“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不是老柯,他有不在场证明。”权北故失望的摇头。 “确定了?”虽然没抱多大期望,但消息来的也太快了,让奚娮有些怀疑。 “确定,他跟宿管喝了酒就出来了。又去了伙食团滋事,几人发生了口角,时间线吻合。昨晚他就在小区的麻将室里打通宵麻将,也没有离开过。” 权北故把基本情况一股脑都说了,又嘱咐道,“楚队叫我陪他去少管局,这边你跟着关亚楠尽快盯着技术科搜证吧。” 奚娮有一瞬的怔仲,才点头道,“你去吧,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一声。” “悠着点啊,我走了。”权北故见她脸色发白,又关心了一句,才快步离开了。 奚娮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心绪有些乱了。楚司淼昨天明明说要她一起去少管局,为什么又改变注意?难不成是因为昨晚她说的那句话?应该不至于吧。 第36章 被怀疑 楚司淼带着权北故踩着上班铃声进了少管局,早就接到通知的档案科副科长朱文智一见二人进门,便热情的迎了上去。 “楚队长,有失远迎。” “朱科长太客气了,今天还要麻烦你。”楚司淼客气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淡淡的寒暄道。 “不敢当,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配合。”朱文智客气的说着,把楚司淼带进了档案室。 “你们想查哪一年,具体什么案子?”朱文智在靠门边的档案柜前站定,打开了用作目录查询的电脑。 “1997年08-0712案,1998年11-1205案,2000年03-1101案。”权北故直接背出了档案编号。 朱文智加紧手速赶上权北故的语速,很快搜索到了三套卷宗的具体存放位置,“稍等,我去取过来。” 权北故心头一松,看着淡定非常的楚司淼不觉心生羡慕。果然是特聘专家的光环大呀,少管局的人连问都没问就配合了他们要求。 朱文智抱着三个陈旧的档案袋回到前面,努嘴朝旁边桌子示意,“你们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拷贝和拍照。” “谢谢。”楚司淼当然懂得规矩,礼貌的致谢。 待朱文智离开档案室后,楚司淼和权北故一人拿起一个档案袋,迅速将里面的材料抽了出来。 三分档案的页数不多,案情陈述也很简单。楚司淼迅速审阅一番,点着小x的户口簿复印件,吩咐道,“查一下他的身份信息。” 权北故拿出宋格专门准备的笔记本电脑,登录警队内部系统,将户口簿上的信息输入进去。可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户口竟然已经在2001年注销了。 “查名字。”楚司淼微蹙一下眉,又指示道。 结果很快显示出来了,权北故为难的摇头,“太多了,同一天出生的,叫这个名字的在s市有52个人。” 楚司淼又翻开篇幅不多的笔录查看,既然不能找到直接证据,那就采用迂回方法吧。 “学籍,s市胜利小学2000级。”他很快找到了一小段老师的证词,吩咐权北故从这条线下手。 不多时,权北故找到了小x的学籍。但也是2001年,他的学籍从胜利小学提走了。不过既然提走了学籍,那么自然有接收的单位。权北故点开宋格专门开发的全能搜索软件,将信息输入进去。 但当小x从小学到大学的完整学籍档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权北故震惊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到的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信息,这才不由得不信了。 “楚队,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权北故对自己坚持的侦查方向产生了怀疑。 楚司淼双手撑着桌面,一双晶亮的深眸闪着凌厉而深沉的精光。他仔细的看过信息上显示的证件照,沉声开口道,“通知奚娮回分局,不要向无关的人透露此人的资料。” “是。”权北故也不知道他要求见奚娮意欲何为,只是颔首应道。 十里店中学的宿舍楼内,奚娮穿着鞋套和塑料雨衣,小心的穿过遍地瓦砾,好不容易才到达爆-炸点附近。 技术人员在安静而高效的工作着,各种标记标尺摆的到处都是。 “哎……”饶是关亚楠干了多年刑警,但面对如此惨烈的案发现场,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在她面前的是炸黑的强电井,箱盖扭曲变形,从里面向外凸。看来嫌疑人是把炸-药绑在了这里,黑火药起爆产生大量热气,迅速臌胀撑开了箱门,同时也让电线短路打火,引起了火灾。 奚娮又走进与电井一墙之隔的房间,烧的看不出形状的家具上还覆盖着厚重的水泥腻子,高低床只剩下副铁架子。这是受害者生前住的宿舍,仅仅是因为他碰巧分进了这间屋子,就惨遭不幸。 愤懑的情绪像大石一样压得奚娮喘不上气,她久久的盯着眼前的一切,攥紧的手指用力的连指甲都深深嵌入肉里。 “铃……铃……”手机铃声唤回了奚娮的思绪,她一看是权北故的来电,赶紧接了起来。 “权哥,是不是查到了?” 权北故听着奚娮急切而期盼的声调,心情却是相反的复杂,“你赶紧回来,楚队要见你。” 奚娮顿时感觉不对了,忙问道,“是什么事呀?” “总之你先回来吧。”权北故敷衍一句,不等那头的人再说话,迅速挂断了连线。 回分局的路上,奚娮反复分析了楚司淼昨晚到宿舍来之后的全部行为活动。他突然变得有些冷淡,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出现在她视野范围中的次数也很少,甚至连打电话这种小事也叫别人代劳。 这是在躲着她,得出结论的同时,奚娮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沉沉的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所有症结还是在昨晚她说的那句话上。可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只想让楚司淼尽快回复正常。难道叫他喝她的血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吗?真是搞不懂。 楚司淼坐在转椅上,双手交叠在下颌处。饶是将奚娮来了之后要说的话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但当耳尖翕动着辨别出她在楼梯间踏步向上的声音时,他还是罕见的呼吸一紧。 昨天晚上那个擦枪走火的瞬间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引得楚司淼沉声叹息。他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躲了她一整个晚上,但就是很怕看见她那双澄净透亮的大眼睛。感觉自己是那么卑鄙无耻,好像就只是为了得到她的血才亲近她似的。 楚司淼又一次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奚娮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尽量以轻松的姿态转动门把手。 “师父,你找我?”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给了面色深沉的男人一个微笑。 楚司淼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手边的卷宗推了过去。 奚娮脸上的笑意在翻开卷宗的同时消失了,她的心猛地一紧,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什么?” 为什么她手中是汤家杰的档案资料,这代表什么? “说说你们的关系。”楚司淼仰身往座椅上靠,低吟声线中透着一丝忍耐。 说实话,当看到汤家杰的名字和小x联系在一起时,他的思维出现了一秒钟的真空,然后奚娮和汤家杰之间发生的种种纠葛就跃然眼前。 那一秒钟,楚司淼竟然感觉到了害怕。这是18年来从未有过的,就连最初在那片异国海滩上醒来时,他都只感觉到茫然,而非恐慌。 他不断想起两个案发现场的挑衅留言,更不停想起奚娮躺在病床上满身伤痕的样子。难怪在川南路遇见汤家杰的时候,他会产生十分别扭又不和谐的感觉。如果汤家杰就是他要找的凶手,那么按照奚娮之前的犯罪心理分析,她会不会再次遭遇危险? 奚娮将目光从档案转移到楚司淼脸上,一眼就分析出了他的表情,心口随之一痛。他的瞳仁朝向左上方,眉头上挑,眉心也蹙着。这是怀疑和焦虑的表情,他竟然在怀疑她! “我们是警校同班同学,汤家杰公开表示过喜欢我,但我决绝了。”奚娮忍着心痛,简洁而严肃的回答了。 楚司淼没有马上接话,奚娮的回答让他的心情沉重到不行。汤家杰果然对她抱有不同寻常的感情,看来她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了。 “他就是小x,现在我们把他纳入怀疑范围。”楚司淼稳住心神,才沉声说道。 奚娮平静的点头,放下卷宗说,“介于我和汤家杰的私人关系,我申请暂时退出案子。” “你确定?”楚司淼有些意外,奚娮凡事都不服输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很清楚的。他还想了很多种劝她回避的办法,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来,不太符合她的个性啊。 “嗯,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会随时配合。”奚娮颔首说了一句,不等楚司淼应允就起身往门口走。 她走的有些快,摸到门把手后又顿住了,“楚司淼,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居然怀疑我,我真的很失望。” 说完,奚娮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她一路疯跑,迅速离开分局,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去……”奚娮哑嗓开口想说地址,簇簇掉下来的眼泪却堵住了喉咙。 被别人怀疑和戒备不是第一次了,奚娮以为经过那件事后,她早就练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心脏。可是,刚才楚司淼的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她所有的坚强都被粉碎了。 楚司淼居然怀疑她,就因为她和汤家杰私人关系上的纠葛,仅仅因为她破案心切努力揣摩嫌疑人心理。历史总是惊人相似,这一次,她绝不会傻到再固执的深入案情。抓不抓得住凶手她现在不关心,唯一想做的就是自保。 “小妹妹,你要去哪儿啊?”出租车司机在浦江分局周围绕了两圈,可后座的人只顾着哭,根本没告诉他目的地。 “去s大西门。”奚娮慌乱的抹掉眼泪,咬牙说道。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出租车司机赶紧按下打表器,通过后视镜瞄着花容失色的女孩问道。 奚娮勉强挤出点礼貌的笑意,没有再说话。 奚慧敏下班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奚娮的平底鞋胡乱蹬在鞋柜边。她心里一阵奇怪,不是说要在单位住几天吗?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回来了? 家里很安静,客厅里没人。奚慧敏找了一圈,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门。奚娮果然在家,正裹得像蚕蛹似的在床上缩成一团。 “囡囡,睡着了?”奚慧敏一见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忙坐到床边拍了拍被子。奚娮从小只要受了什么委屈就会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从来不会主动倾诉。 可能是回来的路上哭的太凶,奚娮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她听见奚慧敏的声音,只拉紧被子裹住头,翻身背对了过去。 “累了吧?那你先睡会儿,我给你做饭去。”奚慧敏隔着被子摸了摸奚娮的脑袋,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接到奚慧敏的电话时,楚司淼正在技术科的器材室里打点布控要用的设备。 “你好,我是楚司淼。”他见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就退出器材室掩上门。 “小楚啊,我是奚娮的姑妈。”奚惠敏听着那头客气的声音,才想起她并没有留过电话号码给楚司淼,忙自报家门。 “您好,奚娮回去了吗?”楚司淼心头不觉一松,奚惠敏的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 先前奚娮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她前脚刚跨出门,等在外面的杜骢后脚就进来了。说是监听汤家杰的手续办下来了,请示是不是马上行动。楚司淼本来想去追人的,可听了汇报还是决定先工作。 “回来了,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奚惠敏转头看着过道,压低声音问。 “没有,只是暂时的工作调整,您别担心。”楚司淼心里直叹气,面上维持着平淡安慰。 “哦,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了。”奚惠敏听他口气有点无奈,猜想是不是两个小年轻闹别扭了,也没有那么着急了。 “麻烦您多照顾她,我晚上尽量抽时间过去一趟。”楚司淼决定快速处理工作,有问题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第37章 晚风树荫 警方目前对汤家杰的怀疑只是主观猜测,并没有直接证据,展开秘密侦查是唯一的手段。 挑起秘密布控大梁的,当然非侦查兵杜骢莫属。他很快前往四林派出所和汤家杰的单身公寓,将监听器安装到位。 与此同时,宋格也完成了对汤家杰手机信号的定位追踪。在几组监视车辆都就位后,楚司淼暂时放下工作往s大学去。 门铃响起的时候,奚惠敏正端着托盘在奚娮的房门口犯难。她赶紧去开门,看到来人就长舒一口气。 “你可来了,快进来吧。”奚惠敏感激不尽的冲楚司淼笑了笑,将他请进了门。 楚司淼见她手里端着一点没动过的晚餐,询问道,“我能带奚娮出去走走吗?” “可以可以,我去叫她。”奚惠敏忙不迭的点头,她是劝不动了,就盼着他来呢。 正在房里用功的张燕鸥听到客厅里有对话声,忙扔下作业跑了出去,“姐夫,你来啦。” “小鸥,今天过的怎么样?”楚司淼把玩着车钥匙,微微一笑。 张燕鸥忽略寒暄的话题,直切重点,“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办炸弹狂的案子?有没有进展啊?” 他这几天都在关注这起案子的进展,但网上众说纷纭迷雾重重,与其自个儿瞎捉摸,不如问他的神探姐夫来的直接。 “正在侦办中。”楚司淼有些意外他对案子感兴趣,口风很紧的答道。 张燕鸥有点不满意了,挺直腰板说,“我以后也是要当警察的,这案子我看不一般,肯定是有什么人想报复社会。” 楚司淼但笑不语,只轻轻点了个头。没想到他的小舅子也有当警察的志向,如果他真能考上警校,到时候帮带他一把也是理所应当。 说话间,奚惠敏拽着一脸不情愿的奚娮出来了。 “伯母,我待会再把她送回来。”楚司淼看了看别扭到不行的小丫头,先开门出去了。 “快去呀,别让人家等着了。”奚惠敏见奚娮还不肯走,急脾气就又上来了。 奚娮烦躁的挠了把头发,还是架不住奚惠敏的催促,磨叽着出了家门。 楚司淼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奚娮耷才拉着脑袋慢腾腾的从门洞里出来。两手还紧紧的抓着衣角,好像在努力忍受什么似的。 “你想去哪里走走?”这般表现让楚司淼确定她是在生气,问话的语气也就放得更轻。 “楚队长,嫌疑人还没抓住,你就擅离职守不太好吧?”奚娮口气不善的顶了一句,他还好意思来,不知道她不想见他吗? 楚司淼轻笑一声,长臂穿过她的膝盖窝把赌气的小丫头打横抱起来。 “呀,干什么你!放开!”奚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环住楚司淼的脖颈,说出的话却是相反的。 楚司淼长腿迈步朝院外走,看着她不爽到要炸天的表情,淡笑着说,“你知道我们时间紧迫,所以必须得抓紧。” 说完,他就闪身钻进了路旁大树后的阴影里。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奚娮又感觉到楚司淼放慢脚步在走路了。调整呼吸睁眼一看,她已经不在大学里了,而是来到了浦江边。 楚司淼将奚娮放在长凳上坐好,又在她面前蹲下,等待着她说话。 奚娮捂着昏涨的脑袋,好半天才喘气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委屈和烦闷的感觉搅得她心绪不宁。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说我怀疑你,我想知道为什么。”楚司淼见她终于愿意交谈了,这才不疾不徐的问道。 奚娮惊诧的抬头,拔高声调问,“你问我为什么?不是你怀疑我和汤家杰有什么关系吗?” 楚司淼更是疑惑了,摇头表示不明白。怀疑她和汤家杰?这话从何说起? “你别一脸无辜的看我,你当时就是怀疑的表情,别不承认!”奚娮见他好像很糊涂的样子,气就越发不顺了。 “你先不要生气,好吗?”楚司淼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恳切的说,“我真的没有怀疑你。” “骗子,我当时明明看见了。你的眼神看向左上方,这就是怀疑的典型反应,你还睁眼说瞎话!”奚娮伸手推了他一把,嚯得从长凳上跳了起来。 楚司淼反身拉住又企图逃跑的小丫头,就势从后面将她拥进怀里。 他控住奚娮的胳膊不让她挣扎,无奈又好笑的凑到她耳畔低语,“如果我说当时只看到有只蚊子在飞,你信不信?” “什么?蚊子?”奚娮上一秒还在想怎么摆脱粘人鬼,下一秒就被他的话惊呆了。 “嗯,确实有只蚊子。”楚司淼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叫屈,点头确认道。 “你就编吧,我不会相信的。”奚娮再次挣开他的手臂,咬死坚持自己的观点。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在那1/25秒的瞬间恰好有只蚊子从他视线左前方飞过? 楚司淼迅捷的单手一捞,将奚娮直抱起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让两人的视线持平,“那你再看一次,我有没有怀疑你?” 奚娮微微怔住了,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幽暗的路灯下,楚司淼那双晶亮的深瞳近在咫尺,映照着她的影子清晰无比。 以前好像有人说过,如果对方爱你,那么就能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且越是爱的深,影子就越清晰。楚司淼现在就是这个样子,瞳仁如镜子般明亮,眼神坚定而肃然。 “奚娮,我没有说谎骗你,不要怀疑我。”楚司淼见她突然红了眼眶,心疼的解释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问我和汤家杰的关系?”他说的恳切,奚娮却还是不能完全安心。她是一朝被蛇咬,生怕再陷入以前那种绝望的处境里去。 “问你只是循例。”面对固执的追问,楚司淼沉声给了答案。他是真的心痛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奚娮再次被他的回答震惊了,“就这么简单?” “不是。”楚司淼摇头,按住她的头贴在心口,“听听我的心,它正在担心你。” 奚娮周身一凛,眼泪就收不住了。楚司淼有力的心跳声传来,不是十分沉稳,好像正在抽搐一般。仔细回想,她才记起了他当时表情里的另一种情绪,是焦虑的情绪。 “对不起,我错了。”奚娮把头深深埋进楚司淼宽厚的胸膛里,低声认错了。原来都是一场误会,是她太敏感太多心了。 楚司淼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剖白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躲你。” “哼,我还没问你呢,你给我解释解释。”奚娮猛然想起昨晚他怪异的行为,立马抬头呛声。 楚司淼略微尴尬的笑了,“我好像真的抗拒不了你的血,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居心不良?” “噗嗤……”奚娮破涕为笑,从来没见过大脑回路这么奇葩的人,居然是因为这个躲了她整晚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要跟我好了是不是?”她蹬了几下腿,最后一点泪意被笑容取代。 楚司淼没理会她调侃的语气,而是十分认真的考虑一番,“我会尽量控制,如果某些特殊时刻实在忍不住了,我先向你道歉。” “什么特殊的时刻?”奚娮不明就里的问道。 楚司淼瞄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快步走到一颗大树后,将奚娮抵在树干上。 他看着她微怔的小脸,深呼吸一口气,扁薄的嘴唇划出温柔的弧度,“比如这样。” 说完,他就偏头过去,继续昨晚被打断的事情。 奚娮惊得瞪大眼睛,心跳陡然加速。属于楚司淼唇上的触感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海洋气息而来,顷刻间就让她的大脑当机了。 他的嘴唇很温暖,只是轻轻的触碰着。有点痒,又很舒服。 微微秋风吹动树梢,浮动楚司淼瀑布般的银色长发,连带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深情的亲吻一起,将奚娮的身心紧紧包围。她的手不自觉的攀附上他的脖颈,也不管会受伤的问题,只是寻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忘情承受着。 良久,楚司淼的亲吻才重新温柔起来。他耐心的寻着一点血液味的指引,用舌尖轻轻把奚娮口里的小伤口都舔-舐一遍,才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她的齿间退了出来。 晚风中,树荫里,奚娮还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颤抖着,柔嫩的脸庞上染着一抹娇俏的红晕,直看的楚司淼迷了眼。 他克制住想马上吃掉她的冲动,偏头在她微红的耳尖上啄了一下,“还好吗?疼不疼?” 奚娮只觉得耳廓酥麻,羞怯的把头埋进了他颈间,“疼死了,以后再也不给你亲了。” “呵呵……”楚司淼被她撒娇的话逗得低笑出声,讨好的说,“我事先道过歉了,你也接受了。” 奚娮发泄似的在他肩上捶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抱着她的男人银发泻地,尖尖的耳廓衬托着英气逼人的五官更显得仙气十足。 她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这般样子,才发现竟比普通黑发时更好看。就像魔戒里骑着大角鹿的精灵王走入现实,看得她觉得眨眼都是一种浪费。 “你在看什么?”楚司淼迎着她犀利的打量感觉有些尴尬,忙把视线偏向一边。 “你长这么好看,以前是不是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你呀?”奚娮看着看着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刚才的那个吻实在太娴熟了,让她有点无从招架。 楚司淼老实的摇头,“别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没碰过其他女人。”向他示爱的人确实不少,但他从未动过心,除了怀里这个特别的女人之外。 奚娮满足的一笑,扭动着说,“快放我下去,这样你会累的。” “不累,我喜欢抱着你。”楚司淼回答的轻描淡写,她这点重量对于他来说就如鸿毛一样。如果条件允许,他可以一天24小时抱着她。 “你又来了,都跟你说了要矜持一点,听不懂吗?”奚娮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悄然加速,忙抗议道。他要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说话,保不齐她哪天就脑溢血而死了。 “脑溢血了也不用担心,cyber能治好你。”楚司淼听见她心里的嘀咕,认真的解释道。 “哈哈哈……”奚娮朗声笑了起来,大胆的掐住楚司淼较真到不行的脸,“你不要这么会讲冷笑话可以吗,有种迷之萌点。” “哼。”楚司淼不耐的轻哼一声,不打算再被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牵着走了,随即把话题拉回到公事上,“你重新考虑一下案子,要不要退出?” 他现在知道她下午说的是违心气话了,未免再因为这件事发生摩擦,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奚娮敛去笑意沉吟了下去,片刻后才抬头问,“那你先告诉我,抓住汤家杰的希望大不大?” “目前还只停留在怀疑阶段。”恢复黑发的楚司淼将奚娮轻轻放下,牵着她的手朝江边的步道走。 “那现在怎么办?布控吗?”奚娮有点吃惊,现场那么多痕迹物证,还有专人负责监控和炸弹原料的分析追查,难道都没有一点线索吗? “嗯。”楚司淼颔首,牵着奚娮的手又紧了紧,“我担心汤家杰会对你不利,但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指正他。如果现在带他回来问话,恐怕会打草惊蛇。” “汤家杰的爸爸,是交通局局长,他会不会……”奚娮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只是怕汤家杰那个有权有势的老爸会从中作梗。 楚司淼当然知道她的顾虑,他思索片刻,提出了要求,“我需要你对汤家杰的行为进行全面分析,所有监视录音和照片,以及他过往的生活轨迹,我要一幅完整的心理犯罪画像。” 奚娮略怔了一瞬,又笑开了,“你这样做,队里其他人肯定会有意见的。” 不得不说楚神探的观察力确实世间罕有,什么时候发现她会心理侧写的?不过,他是从国外学成归来的,接触过犯罪心理学也不奇怪。可这项“艺术”在国内运用还处于试水阶段,抛弃传统刑侦主攻这块可能无法服众。 “我既然招你进队,就是为了拓宽刑侦手段,你不用担心其他人的问题。”楚司淼负手站定,沉稳的说道。 “那既然这样,我只有遵命啦。”奚娮顽皮的笑着,抬手敬了个礼。 楚司淼颔首,继续提要求,“从今天起你搬到我那里去。” “啊?为什么?”奚娮再次震惊了,他这是提出同居的意思吗? “汤家杰既然是你同学,想必对你的实力非常清楚。你退到暗处,更有利于他放松警惕。” 面对狡猾的对手,楚司淼决定引蛇出洞。撤掉所有明线,制造警方终止调查的假象。给汤家杰相对宽松的环境,才能引他自己露出马脚。 “那我住家里不是也一样吗?为什么非要去你家?”奚娮虽然觉得他的想法完全是杞人忧天,但还是收起腹诽的心思,正色问道。 “在我那里你绝对安全。”楚司淼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奚娮的齐刘海,倨傲又霸道的答道。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非常棒,既能保证她的安全,又能将她占为己有。 奚娮看着他居高临下的伟岸之势,心里感觉到了莫大的安全感,随即点头道,“那好吧,可是要瞒着我姑姑才行。” “我先送你回去,再说去分局就行了。”楚司淼见她同意了,急切的牵着她往回走。 奚娮小跑着跟上他的步调,不觉轻笑出声。看不出他也是个急性子,整个人都绷着一股劲儿,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第38章 冷淡的雒叔叔 奚惠敏给儿子听写了两课英文单词,奚娮和楚司淼刚好回来了。 “姑,我今天不在家住了,还是得回局里去。”奚娮上前示好的拉住奚惠敏,顺溜的说道。 奚惠敏见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放心的嘱咐道,“那快走吧,别耽误了工作。” “我这回要多待一段时间,你再帮我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奚娮朝身后的楚司淼挤了下眼睛,推着奚惠敏进卧室去了。 奚惠敏又是嘱咐这个嘱咐那个,一路把两人送下楼。她摸了摸奚娮的头,又朝楚司淼递去嘱托的眼神。 “我会照顾好她的,伯母放心。”楚司淼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承诺,几次和奚惠敏接触下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十分宝贝奚娮,说是亲生母亲也不为过。如果他的话能让她安心多一些,他也不会吝啬的。 “去吧,你们都多注意安全,吃饭要按时。”奚惠敏倾身拥抱了奚娮,一直目送他们走出院子,才转身上楼。 奚娮坐着路虎揽胜往楚司淼的豪宅去,车厢里依然非常安静,只有微弱的宽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你怎么不骑摩托车了呀?”奚娮摸着圆形的中控旋钮,好奇的打破车厢里沉默。 “一个人的时候骑摩托比较快,但带着你还是安全第一。”楚司淼目不斜视,只轻声答道。 奚娮惊了一下,拔高声调问,“这么说这车是专门为我买的?” “嗯。”楚司淼只哼一声算是回答了,那天去她家之前他做了许多准备,包括买下这辆全能四驱车。除了安全方面,他还考虑到以后家庭活动肯定也会增多,有了这辆宽敞舒适的车去哪里都方便。 奚娮心头一热,暖暖的笑了,“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 这句话说的楚司淼舒服极了,不过她也太小看他了。区区一辆车就要说谢谢,那待会看了他准备的房间,岂不是要感动到哭了吗? 诚如楚司淼所想,奚娮在进到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时,确实感动到热泪盈眶。 这间带有超大落地窗的房间位于她上次没有到过的右侧走廊,房间装修典雅温馨,正对着外面的露天花园,可以将碧波粼粼的游泳池收入眼底。 “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告诉cyber。”楚司淼抚着奚娮的背提议道。 “这里太好了,我很喜欢。”奚娮揉了揉眼睛,她现在受宠若惊都来不及,哪还有不满意的呢。 “靓女,为了招待你我可是操碎了心的。”赛博很满意奚娮的反应,凑到她面前开始邀功了。 “嘿嘿,谢谢你,你好厉害。”奚娮示好的笑着,又好奇的在他心口摸了摸。一点都不冷冰僵硬,是正常人类皮肤的触感。 “咦?你居然摸我?不怕吗?”赛博抓住她要收回去的手,又按在了胸口。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类,很新鲜的感觉。 楚司淼甚为不满的将奚娮的手拽开来,命令道,“你可以走了。” 赛博瘪了瘪嘴,摇身一变成了个悬浮的银色大球,“要不要抱抱我?很软的哦。” 奚娮被他的样子惊艳了,也不管楚司淼下刀子般的眼神,扑到大球上摸了起来,“哇哈,真的是软的,你怎么办到的?” 这颗球竟然不是坚硬的金属质地,而是像充气皮球一样,很有弹性。 赛博仿佛小狗得了激励一样,瘪进一个凹坑将奚娮托起来升到半空中,“我可以变成任何形态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酷?” 奚娮伸手就摸到了天花板,银铃般的欢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楚司淼看着她孩子般兴奋的笑脸,也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他的家从来都是冷清的,今天因为她的到来才有了难得一遇的温情。这种感觉非常棒,既然她开心,那他就不介意赛博腻歪的行为了。 赛博托着奚娮在家里转了一圈,轻轻的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变回了人类形态,“你血液中的血糖降低了,刺激胃壁蠕动和胰腺活动,我该去给你做饭了。” 他这么一说,奚娮也觉得肚子咕咕叫了。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赛博去厨房后,楚司淼从起居室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嘱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吃饭。” “去哪里啊?回分局吗?”奚娮没想到他刚回来又要出去,而且好像洗过澡了,还换了身黑衣。 “去一趟雒詹家,然后回分局。”楚司淼走到奚娮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是该给雒依依输血的日子,再不去雒詹该着急了。 “哦,那你去吧。”奚娮点头,心里对雒詹又多了份好奇。案情这么紧急的时候楚司淼还要抽空去看他,应该是有要事。 楚司淼见她有些好奇的样子,自然的改变了主意,“想不想一起去?” 雒依依因为长期生病,少有接触其他人的机会。奚娮个性活泼,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玩伴。 “要去要去。”奚娮立刻兴奋的点头,能去见见他的朋友当然好。 楚司淼安抚性的碰了一下她急切的小脸,转头朝厨房的方向命令,“cyber,给你十分钟。” “遵命。”赛博挥舞着锅铲,速度快得向风一样。 奚娮在去雒詹家的路上解决了晚餐,可能真的是因为饿了一天,再加上赛博精湛如世界级大厨的手艺。她把所有饭菜都扫光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楚司淼被她的食量惊住了,生怕她还没吃饱,又打电话回家叫赛博准备宵夜。 雒詹还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等着楚司淼,却没等到他从窗户进来,而是听到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打开门之后的情况更是让他吃惊,奚娮居然跟着楚司淼来了。 楚司淼没理会雒詹质询的目光,牵起奚娮的手进了门。 “你们……”雒詹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心猛的沉了下去。 “呃,雒叔叔好。”奚娮有点尴尬,忙想把手抽回来,反被楚司淼握的更紧。 楚司淼听到这个别扭到不行的称呼,转头投去求解的眼神。他知道雒詹手里有她的血检报告,但这声叔叔从何叫起? “上次我去医院查血,就是雒叔叔给我看的。”奚娮完全没理解到他的意思,寻着自己的思路解释道。 “叔叔不敢当,还是叫我名字吧。”雒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又给楚司淼使眼色。 “走吧,带你见个小朋友。”楚司淼丝毫没把雒想支开他的意思放在眼里,直接带着奚娮进了雒依依的卧室。 “淼淼叔叔,晚上好。”雒依依已经躺在床上做好睡觉的准备了,一见楚司淼进来,就乖巧的打招呼。 楚司淼把奚娮带到床边,微笑着说,“这是奚娮阿姨,今天换她给依依读故事,好不好?” 雒依依看着面前陌生的阿姨,有点认生的缩着脖子。 奚娮发现她有点胆怯,主动在床边坐下,温柔的笑道,“依依最喜欢听什么故事呀?” 雒依依见爸爸和叔叔都朝她点头示意,这才小声的说,“小美人鱼。” “是吗?我也喜欢小美人鱼,是不是很巧啊?”奚娮放轻声音,开朗的笑了起来。 “嗯。”雒依依被奚娮友善的笑容感染,也笑了。 奚娮见她一下就放松了,欢喜的接过楚司淼递来的故事书,挑眉笑道,“阿姨读故事可好听了,好多小朋友都喜欢听我讲故事呢。” 说着,她就翻开书,惟妙惟肖的念了起来,“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伟的城堡,里面住着六位人鱼公主,她们都十分美丽,尤其是最小的公主,她留着金色的长头发,比姐姐们都漂亮……” 雒詹一直观察着女儿的表情,见她很快放松的沉浸到了故事情节里,这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楚司淼的肩,将他带出卧室进了书房。 “你和奚娮怎么回事?”房门一关上,雒詹就拉下脸来。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怎么还问?”楚司淼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轻描淡写的把话回了过去。 “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她只是个普通人。”雒詹眉心紧蹙,语气又压低一分。 楚司淼淡淡一笑,“我也只是普通人,也会喜欢上女人。” “不行,难道你还想那天的意外再发生吗?”雒詹厉声警告道。他居然如此坦荡的承认喜欢奚娮,实在让他吃惊。 “我不会伤害她。”楚司淼拍了一下雒詹的肩,他无非就是担心奚娮的人身安全才多次警告。可他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女人,任谁劝说也没用。 雒詹见他不为所动,失望的摇头,“你不可能控制的住,她就算不受伤你都闻到她的血味儿,迟早要出事。” “雒詹,我今天带她来,是希望到你的祝福,而不是听你说这些。”楚司淼收起笑意,肃然的表明立场。 “你去依依那儿吧。”雒詹背过身去,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 楚司淼也不想再劝,直接返回了雒依依的卧室。 “睡着了。”奚娮见他回来,压低声音说道。 楚司淼轻点了个头,熟练的准备好消毒用具,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小声说,“你坐那边去。” 奚娮看着他从药箱里拿了静脉输液器出来,心中疑惑顿生。 楚司淼没着急解释,他坐到床边拉起雒依依的手,闭眼静默了一会儿,才一边摆弄消毒液一边说,“依依有地中海贫血症,我每隔几天就要给她输一次血。” 奚娮看着楚司淼把针头稳稳的扎进雒依依的手背里,心就抽痛一下。这个小女孩长的可爱极了,怎么会得这种绝症。 楚司淼拿出另一条导管接上,把针头扎进手肘内侧的静脉里,又把压力球握在手中揉捏。 “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痛?”奚娮仔细观察着,连扎针的时候雒依依都睡的非常沉,眼睫毛都没颤抖一下。 楚司淼仍不错一瞬的注视着雒依依,用正常音量说,“我可以干扰人类的脑电波,她不会醒的。” 奚娮少见的没有感叹他的神奇异能,只是看着雒依依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心情沉重到不行,“你能把她治好吗?” “很难,现在暂时只能把病情控制在中间型没有继续恶化。”楚司淼摇头,他的血虽然有治疗作用,但也不是仙丹。 奚娮深重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原来楚司淼过来并不是因为雒詹,而是为了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朋友,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感动又很心痛。 一个小时后,楚司淼拔掉针头。他没有再逗留,只接下雒詹准备的药瓶,就带着奚娮告辞了。 车开出去好一阵后,奚娮才把玩着手里的瓶子发问了,“这就是你吃的药吗?” 手里的棕色玻璃瓶她早前就在意了,但里面的白色药丸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帮我拿瓶水,把药放进去。”楚司淼此时也觉得该吃药了,就吩咐道。 奚娮从门边的储物格里拿了瓶装水,拧开药瓶问,“吃几颗?” “放两颗。” 奚娮按照指示把药丸放进水里,摇晃两下后,瓶子里的水发生了变化。药丸稀释使水变红了,也变得比较粘稠。 楚司淼接过瓶子,修长的手指松松的扣着,不疾不徐的喝了起来。 “好神奇,雒叔叔是发明家吗?”奚娮见他松怔的样子,也轻松的玩笑。 楚司淼瞄着她一脸好奇表情,有些无奈的调侃道,“你非要叫他叔叔,那是不是我也是你叔叔?” “呵呵……”奚娮笑着摇头,还是好奇那药的味道,“好不好喝?” “自然不如你。”楚司淼咽下最后一口“血”,有些嫌弃的将瓶子递了回去。 奚娮接过来嗅了嗅,浓重的血腥气让她犯恶心,就迅速盖上盖子将瓶子扔到了一边。 第39章 限期答复 楚司淼将奚娮送到家,又换了更方便的摩托车返回分局。 监视活动开展的很顺利,却没有什么发现。汤家杰下班后一直待在家里,他打过几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又玩了一会儿电竞游戏后上床睡觉了。 楚司淼摘下耳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吩咐道,“你们去休息吧,换第二批值班的来。” “这小子太淡定了,看不出一点破绽。”杜骢有些负气的把耳机扔在桌子上,捏着鼻梁说。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耐下心等。”楚司淼淡然的安抚一句,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后半夜的“云玺”豪宅里非常安静,赛博变回了基本形态,悬浮在客厅中央。 楚司淼从露天花园进了屋子,先去客厅确认赛博已经启动保全模式进入待机状态后,回到主卧进了卫生间。 他简单的冲了澡,上床平躺了下去。因为知道奚娮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还没什么睡意的男人决定好好享受这专属于他的静谧时光。 楚司淼合上眼睛,放松的不再刻意控制听力和脑电波。敏感于人类千倍的听觉立即捕捉到了来自隔壁房间的呼吸声,却不是想象的那般匀长平和。 他迅速进到奚娮的房间,一眼就看见她侧躺在大床上,表情痛苦而焦躁。 “奚娮。”楚司淼轻唤一声,眉峰明朗的小剑眉紧紧的蹙了起来。她好像在做噩梦,呼吸发紧,脑电波紊乱的波动着。 就在他想握住奚娮的手帮助她平静下来的时候,睡梦中的人突然倒抽一口气,猛然惊醒过来。 “爸爸……”还处在梦醒交界地带的奚娮失神的呢喃一声,然后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额头上。 “做噩梦了?”楚司淼摸到她额头上的冷汗,心疼的问道。 奚娮又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床边还有另一个人,是楚司淼。 “你回来啦?”奚娮冲表情有些担忧的男人淡淡一笑,原来是在他家里,冷不丁还有点不习惯。 楚司淼将本就亮着的床头灯调的更亮一些,扶着奚娮坐起来,又去角柜处倒了杯水,回到床边递过去。 “谢谢。”奚娮喝下几口水,心里难受的感觉就好多了。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快凌晨3点了。 “汤家杰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她这才想起楚司淼不该出现在这里,忙问道。 楚司淼见她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不疾不徐的说,“暂时还没有发现,你睡吧,有事我会叫你。” 奚娮见他说完话就要走,忙伸手把他拉住,“你再陪我一会儿吧,我有点害怕。” 楚司淼不觉轻笑一声,坐到床边,“怕什么?这里很安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家真的太大了,我有点不习惯。”奚娮瘪嘴嗔怪,又把这个比她的房间大了n倍的奢华屋子环视一遍。刚来的时候她还挺兴奋的,哪成想到了晚上会感觉这么渗人。 “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原来也和依依一样,怕黑?”楚司淼忍不住凑过去轻啄了一下她粉扑扑的小脸,只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可爱了。 奚娮还是有点不习惯和他这么亲密的接触,随即缩进被子里赶人了,“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真要我走?不害怕了?”楚司淼没放过这个调戏的好机会,隔着被子把嘴唇贴到奚娮耳廓上,低声轻语。 奚娮又是条件反射的往远离他的地方缩,可下一秒她就感觉旁边的床垫一沉,特殊的海洋气息幽幽袭来。 “你要干嘛?”奚娮拉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发现楚司淼的俊颜已经凑到面前,忙警觉的攥紧被角。孤男寡女共躺一张床,这种事已经突破她的底线了。 楚司淼不由分说的将裹成蚕蛹的丫头片子从被子里捞出来,拥进了怀里,“我陪你睡着了就走。” “不行,你快起来,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奚娮听着耳畔好听的低吟声,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门,紧张的催促道。 “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紧张什么?”楚司淼安慰着,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果然把她带回家是最正确的决定,他已经喜欢上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了。 “真的不行,这样太快了。”奚娮没有放弃挣扎,算上今天他们才总共交往了两天,就这么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你们有个伟人说过一句话,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楚司淼将她的脑袋按进胸膛里,不以为意的说。 奚娮條的怔住了,他说什么?结婚?这是在以光速推进他们的关系吗? 楚司淼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僵硬了,心头就是一紧。他放松手臂低头看去,怀里的人一脸震惊表情,好像吓坏了。 “奚娮,你没考虑过以后的事吗?”他蹙眉说着,将奚娮放到旁边的枕头上,翻身坐了起来。 奚娮这才找回了点思绪,忙伸手拉住楚司淼的衣摆,“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从谈恋爱到结婚还是要有个过程的嘛。你说的这么突然,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本来已经沉进低气压的里楚司淼瞬间又振奋了,他转身回去将奚娮圈进双臂之内,开心不已的在她柔嫩的脸颊上用力亲吻一下。 奚娮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样子,眼眶就发胀起来。她发现还是不够了解他,大多数时候他都非常沉稳老练,可和她独处的时候,他又表现出简单直率的一面。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楚司淼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卸下了所有心防,把最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吗?”楚司淼看着奚娮眼中迅速充盈起来的泪水,有些心慌了。 他在决定向她表明心迹之前读了很多有关恋爱的资料,但实践和教条是两码事。他从一开始就本着诚实坦率的方针,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但她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方式? “没有,司淼,我很感动。”奚娮抿唇摇头,伸手抚上楚司淼轮廓英挺的俊颜。他和别人都不一样,身上独特的气质连同现在给她的安稳又悸动的感觉都让她贪恋不已。 楚司淼听了这话才挑眉松了口气,他俯身将她眼角的泪花吻去,偏头用鼻尖在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上蹭了蹭,“相信我,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说完,他又将唇落在奚娮的耳根处。昨天晚上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耳根处生有一颗嫣红的小痣。看上去甜美又性感,让他忍不住想亲一亲。 “嗯……”奚娮条件反射的嘤咛一声,酥麻的电流顺着耳根迅速窜遍全身,心脏也砰砰直跳。 楚司淼没想到无意之中发现了奚娮的敏感点,立即兴奋的又探出舌尖在那颗朱砂痣上打了个圈。 “不要……好痒……”奚娮实在受不了,迅速翻身缩成一团。她的心尖都在颤抖,麻痒难耐的感觉刺激着每个身体细胞都战栗了起来。 楚司淼就势在她身边躺下,从背后将缩成一团的小丫头重新收入怀抱。 他嗅着她身上甘甜的味道,还是忍不住问了,“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才能和我进入下一个阶段?” 奚娮的脑子里嗡的一响,咬死也不愿说一个字。这男人真的没和别的女人交往过吗?就他这么会调情的表现来看,她深表怀疑。 楚司淼也没在意她不予理会的态度,尽量把心态放平,闭上眼睛道,“你好好考虑,明天给我答复。” 吼!奚娮真的要疯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他这是赤果果的表达求欢的意思,居然还限期答复,太过分了。 “我现在就答复你,没门儿。”房间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响起了奚娮咬牙切齿的声音。 楚司淼勾着嘴角无声的一笑,以沉默代替回答。反正已经成功将她哄到了家里,朝夕相处不怕她不心软,今晚就暂且放过她吧。 第40章 双重人格 虽然楚司淼心里抱有美好的憧憬,希望趁此机会把和奚娮之前错失的时间都补回来。但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按照他设想好的剧本走。 从第二天早起开始,奚娮就进入了完全忘我的工作状态。每天白天查资料,走访小x伤人案的受害者以及汤家杰以前的老师同学,晚上就抱着监听录音不撒手。 而楚司淼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每天在分局里主持监听工作,还要继续盯着监控和原料来源的追查。晚上又要去检查外围监视情况,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两个刚展开恋情的人因为案子无暇顾及对方,就连见面,也只是每天深夜楚司淼回家听取奚娮的总结汇报,然后送她进房休息,仅此而已。 不过,除了两位当事人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心情也严重受影响。 侦查方向锁定后的第二天,段凡去楚司淼家里送备用监听设备。当时他看到奚娮出现在上司的家里,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虽然奚娮反复说楚队是出于安全考虑才让她暂时借住,但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还是让段凡受到了1万点暴击,也终于明白之前权北故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人妻,不可欺。奚娮不仅和别人好了,而且还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好了。段凡只能选择让往事随风,把那点单恋的心思彻底掐死在摇篮里。 监听和外围监视不间断的进行了一周,案件依然没进展。 这天,奚娮半躺在舒适的沙发上。她头戴挂式耳机,一边听实时的监听录音,一边拿着记事本思考。 几天时间下来她已经把未成年案的受害者及家属,还有能够找到的汤家杰从小学到高中的老师和同学都访问了一遍。 但受害者和家属都表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且强调那就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 所有老师和同学的证词更是惊人的相似,皆称汤家杰和同学关系融洽,学习刻苦用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这些访问笔录对奚娮来说根本一文不值,因为她一眼就看出那些人在说谎。受访者应该都是忌惮汤家杰的父亲,所以才给出了这么样板化的证言。 而在犯罪心理分析上,奚娮也几乎走进了死胡同。以她对汤家杰的认识和了解,他似乎不具有人格障碍的特征,也没有精神障碍的表象。 形成变态性格的三大狭义因素之中只剩下性心理障碍,但也被奚娮否定了,因为爆-炸这种犯罪手法不符合性心理障碍变态者的行为特征。 “哎……”奚娮想着想着,扶额沉沉的叹了口气。 如果三大狭义都不符合,那她只能假设汤家杰有双重人格。他的身体中有另一个隐藏人格,也就是他的变态人格。他平时用正常人格生活工作,只有在某种特定刺激下,隐藏人格才会出现。 这个推测已经在奚娮心里徘徊一晚上了,也让她越发不安。因为双重人格是非常复杂的,要找到成因很困难。但如果无法突破这一层,就没办法给出完整的心理画像。 赛博端着冰糖炖官燕走到客厅的时候,正巧又听到长长的一声叹息。 “女人叹气多了要长皱纹的,快吃点燕窝补补吧。不然变成黄脸婆,男人就不喜欢你了。” 奚娮正苦恼的紧,头顶上方就传来了一记戏谑的声音。她抬头狠狠的瞪了赛博一眼,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碗。 “哎呀,都说了要长皱纹,你还瞪。”赛博没理会她的不悦,直接坐到旁边,舀了勺燕窝送过去。 奚娮看着炖的软烂的燕窝,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我自己吃就好了。” “我喂你,来,啊~”赛博见她捧着本子,自然的哄道。 奚娮顿时满头黑线,夺过碗和勺子吃得飞快。有个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机器人管家一点也不好,因为他随时精力都非常充沛,天天想尽办法拿她逗乐打趣。 “嗯嗯,这就对了。你胸围80b太小了,为了淼淼的福利多吃点儿。”赛博抄着手自顾自的点头,又斜眼瞄了一眼奚娮的胸口。 “喂!我哪儿得罪你了?小不小关你什么事!”奚娮一口燕窝噎在嗓子眼,差点没呛死。干脆把他这双钛合金狗眼挖出来算了,没事就扫描她,讨厌至极! “你要是实在吃不下那么多胶原蛋白也不用勉强,换淼淼给你按摩也可以丰胸的。”赛博说的一本正经,又在数据库中搜索到丰胸按摩法,准备一会儿提交给主人。 “赛博!你是不是疯了?!楚司淼一定就是被你教坏的!”奚娮恼羞成怒,抬手就朝旁边的讨厌鬼打过去。 “教坏我什么?”楚司淼刚跨进家门,正好听到奚娮在喊叫,忙穿过玻璃感应门进了室内。 “哦,她是说……” “闭嘴!”奚娮满脸涨得通红,死命捂住赛博的嘴。要是他敢把刚才的话题抖出去,她发誓要粉碎掉他的芯片。 “cyber,启动保全系统,进入待机模式。”楚司淼不耐的瞪了调皮捣蛋的赛博一眼,沉声命令道。 赛博极不情愿的瘪嘴,还是听话的起身走到客厅中央变成了银色圆球。 “呼……”奚娮的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不觉长长的舒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里,去休息。”楚司淼见她又去拿耳机,忙劝道。 奚娮却摇头了,“我还不困,想再听一会儿。” “汤家杰已经睡觉了,再听也没什么价值。”楚司淼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面容疲惫的样子,越发心疼的紧。 奚娮摩挲着额头,只把一边耳机贴在耳朵上,“汤家杰的爸爸还是太有震慑力了,所有受访者都不愿意说实话。” “意料之中。”楚司淼倒不如她这么悲观,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汤家杰稳不过他的。 奚娮听了只是悻悻然一笑,歪头靠在了楚司淼宽阔的肩头。她生理上确实觉得疲倦,可精神还很亢奋。这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还好他回来了,起码可以让她靠一靠。 楚司淼瞄了一眼在客厅中央上下起伏的赛博,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回房吧,今天辛苦了。”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尴尬什么?”奚娮抬头就发现他脸上有紧张和逃避的表情,毫不留情的戳穿道。 楚司淼嘴角僵硬的一抽,避开她犀利的视线不看了。难道她视赛博为无物吗?他可做不到。 奚娮因为成功踩到楚神探的痛脚感到小小的愉快,正准备继续呛声,安静了一段时间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 她脸色一变,警觉的正坐起来,重新把耳机戴在头上。 “吱嘎……吱嘎……吱嘎……”匀速的噪音不断响起,让奚娮的心里发毛。 楚司淼赶紧戴上另一副耳机,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这是什么声音? 那头的声音愈发清晰,让奚娮的后背不自觉的开始发冷发紧。 “他在用指甲刮墙,这是焦虑的表现!”奚娮专心倾听一阵,紧着喉咙给出判断,又迅速拿起笔记录。 “呜呜……呜呜……”断断续续的低咽声随着越来越快的噪音传来,汤家杰好像在哭泣。 楚司淼一边听着,一边观察奚娮的表情。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眉心也越蹙越紧,情绪紧绷的厉害。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诡异,那头传来时而快时而慢的脚步声,还有家具碰撞的声音。汤家杰不停的挪凳子,撕纸片,循环重复。 奚娮又迅速在本子上记下他的行为,之前的猜想在脑海中愈加清晰。 怪异的声音持续20多分钟后消失,那头又恢复了寂静。 奚娮摘下耳机,转头就对上了楚司淼担心的眼神。 “怎么样?还好吗?”楚司淼摸着奚娮冷汗密布的额角,心疼的问道。 奚娮摇了摇头,将本子递过去,“用指甲刮墙壁,无法自控的抽泣、踱步,这是极度焦虑的反应。有节奏的挪动凳子,撕纸片,这是抑郁和强迫症的表现。” 说着,她吞咽了一下,才提着气说,“我这几天把所有可能性都想过了,汤家杰平时的行为不具有任何心理障碍特征。但他刚才表现出了明显的抑郁、焦虑、和强迫症特征。” “你怀疑他有双重人格?”楚司淼很快顺着奚娮的思路道出推测。 “嗯。”奚娮颔首,心里随之蒙上一层冷意。 楚司淼沉吟片刻,拿出一份卷宗交给奚娮,“看看这个,刚刚分析出来的。” 奚娮翻开一看,眼前就是一亮。这是宋格完成的监控录像筛查,一个身形和汤家杰极为相似的人进入到侦查视野。除了烂尾别墅区没有监控探头外,在另两个现场都有这个人的身影出现。 川南路上他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于案发之前的凌晨3-4点间反复出现。在十里店中学,他穿着送水工的衣服,骑着板车在学校各处送过水,曾不止一次进过宿舍楼。 这个新发现刚刚已经在一大队炸开了锅,众位熬红了眼的刑警们都很兴奋。皆称嫌疑人乔装打扮太狡猾,也夸赞宋格的筛查软件太好用。 “我想看看监控。”奚娮仔细看过截图照片,这个人确实很像汤家杰,但她还是觉得有点怪。 楚司淼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又看了看严肃认真到不行的小丫头,本打算规劝的话变成了点头。 第41章 剪掉卖钱 二人很快回到分局,宋格将截选出来的监控视频放在了奚娮面前。 奚娮目不转睛的反复回看几段时长很短的监控,一直没有说话。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旁边观望的段凡揉着看花了的眼睛,奇怪的问道。 “嘘,别说话。”奚娮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不耐的吱声。 足足一个小时后,奚娮才吐纳几口气,仰身靠向椅背。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准确来说是有些不安。 监控视频上的人经过乔装,且有意避开探头。画面拍的很模糊,根本看不清长相。 但宋格使用的参考数据是从汤家杰的入警体检报告里提取的,就对比结果看这个人确实有很大可能性是汤家杰。但又不像奚娮印象里那个爱慕虚荣、放浪不羁的汤家杰。 “奚娮,你倒是说句话呀。”段凡见她情绪前后落差如此之大,别提多纳闷儿了。 奚娮叹了口气,实在忍受不了他像苍蝇一样围着自己转,索性给他个痛快吧。 她坐直拿了张纸,又招呼着前面的宋格和权北故围过来,才提笔在纸上书写。 “第一现场的监控里,嫌疑人一共出现4次,每一次出现在探头范围的时间都是3点27分。他沿街扫地,每次都是5分25秒后通过西餐厅门口。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扫地频率均匀。但经过西餐厅门口时,他会增加两次扫地频率,也会多停留5秒钟,然后离开。” 段凡根据奚娮的叙述回看监控录像,立刻有种惊呆了的感觉。全部都被她说中了,要是她不说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规律。 “三剑客”面面相觑的消化一会儿,异口同声的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确实是在踩点,更准确的说是在完成某项日常任务。”奚娮又翻出爆-炸前一晚的监控,把时间线拖到中间,用笔点了点电脑屏幕。 “这儿,看到没有?有辆轿车在餐厅门口停过,嫌疑人当时和车里的人交谈了几句。可能是司机在问路,你们看嫌疑人后面干了什么?” “他又重新回去,然后又走了一遍。”权北故立刻回答了,这些视频他已经看过好几次,当中的每个情节都记得很清楚。 “对。”奚娮点头,道出推断,“这个人有严重的强迫症,患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步骤完成日常各项任务。如果中间突然被打断,他就会倒回去再重复一遍所有动作。” 段凡惊诧不已的眨了眨眼睛,拔高声调说,“可是汤家杰看着不像啊,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强迫症?” 之前在四林派出所他们几个都和汤家杰有过接触,对他的印象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整天除了秀各种名牌就是翘起二郎腿抽烟,那样不羁的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强迫症呀。 奚娮见“三剑客”都表示惊讶,微微摇头道,“这个人要么不是汤家杰,要么就是汤家杰有双重人格。” 其实,结合监听录音和视频,她的心里更偏向第二种猜测。奚娮不觉又想起川南路爆-炸前汤家杰突然出现,还不由分说的想把她带走。那时候他是否就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第二人格在餐厅里放置了炸-弹,所以才来救她的? “双重人格?!”段凡惊叫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抱臂打了个寒颤。 宋格扶着厚重的镜片默默回到座位坐下,权北故也立刻转身,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就在奚娮给出分析的时候,楚司淼身在副支队办公室里。他看着手里刚刚收到的线报,眉头轻蹙了起来。 嫌疑人购买原料的途径找到了,不是起初怀疑的网购,而是黑市。第一起案子发生前,有人分几次从黑市购买了黑火药和制作雷-管的各种材料,还有四部蓝屏诺基亚手机。 结合清单和技术科的分析报告来看,嫌疑人手中还剩下一些原材料,至少还可以制作一个和川南路同样当量的炸-弹。也就是说,他没有停止杀戮的意思。 这一夜,奚娮通宵未睡,根据监控视频给出了嫌疑人画像。她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举着写满笔记的本子不停叹气,嫌疑人的心理分析和汤家杰完全不搭界,真够心累的。 “哎……”奚娮把本子往旁边一扔,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微博。她现在脑子很昏,迫切的想看点笑话放松一下。 她先翻了翻自己的主页,又点开热门微博浏览各种明星八卦消息。突然,一则长微博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近期发生在s市的新闻,一位50多岁的大叔多次到市公安局门口示威。矛头直指交通局局长汤新国,谴责他滥用职权、舞弊徇私。 奚娮迅速把详细内容浏览一遍,跳下床朝楚司淼的寝室跑去。汤新国不就是汤家杰的爸爸吗,这条看似和案子无关的新闻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 “师父,我有发现!”奚娮大力推开门,又在看清楚房间里的状况后,原地石化了。 楚司淼背身站在床边,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修身长裤,宽阔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对不起,对不起。”奚娮慌张的叫了两声,转身就跑。 楚司淼敏捷的闪身关上门,伸手搂住了撞进怀里的冒失鬼。 “哎呀,好痛啊。”奚娮撞的眼冒金星,急声喊痛。她是撞在楚司淼胸口了,怎么比撞在门上还痛。 “别动,让我看看。”楚司淼控住她的后脑勺,拨开刘海一看,竟然红了一片。看不出这小丫头蛮力还挺大的,脑袋撞开花了可不要怪他。 奚娮缓了好半天,又顿觉窘迫。楚司淼把她抱在怀里,蓬勃厚实的胸肌袒露在眼前。天呐,真是要命。 “快放开啦。”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只往后仰头,想拉开点距离。 楚司淼倒是不介意他们这样肌肤相亲,他单手把奚娮抱起来,迈步往床边走。 奚娮任由他抱着,只是捂住眼睛不敢看。外星人都有超级蛮力吗?这样爸爸抱小孩的姿势都行。 楚司淼从书桌下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把奚娮放到床边坐着,又将冰凉的瓶身贴在她额头上。 “嘶……”奚娮抽了口气,压住瓶子瞪了一眼坦然的男人。真的很痛的好不好,这么逗她有意思吗?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一笑,将话题拉到正事上,“你刚才说有发现?” “哦,对。”奚娮这才想起来找他是有事,忙把手机递过去,“你想办法把这个人找来问问,我觉得可能是条线索。” 楚司淼很快阅读了微博,又看了看一脸不爽的小姑娘,点头笑道,“我马上叫人去找他。” 说着,他又点了一下屏幕下方的首页键。他是不用这种无聊的社交软件,不过借机侦查一下奚娮的个人兴趣爱好还是可以的。 出现在首页里的内容让楚司淼有点意外,满屏都是四格漫画,关注人数还挺多。 奚娮捂着瓶子又缓了一会儿才发现事情不对,楚司淼居然还在看她的手机,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 “不许看,快还给我!”奚娮大叫着去抢,却被楚司淼有力的手臂圈住动弹不得。 “你喜欢画漫画?”楚司淼把手机高高举起,嘴角勾起了得逞后的坏笑。没想到他的小女友还挺有才华,让他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奚娮又试图去抢,可她的短胳膊哪里够得着,只得又喊道,“你懂不懂隐私啊,快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不过要亲我一下。”楚司淼把手机往床尾叠好的被子里一塞,公开了交换条件。 “你!”奚娮气结,杏眼圆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负气似的别过头,“不亲。” 楚司淼眉心微动,轻轻一推就将犟嘴的丫头片子压在了床上。他看着她圆睁着大眼睛,好像有点发懵的样子,心上一阵骚动。 “既然你不愿意亲我,那就我亲你吧。”楚司淼低语一句,也不给她反应时间,偏头吻了下去。 奚娮呼吸一滞,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楚司淼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把她笼罩进了幽幽海洋气息中。 他有些急切,只用舌尖在她唇上舔了一圈,就强势撬开她的齿关喂了进来。他的嘴里还有薄荷牙膏的味道,清冽的让她周身一凛。 楚司淼闭着眼睛专注的辗转撕磨,怀里的人呼吸紊乱,还在微微颤抖,这样紧张又敏感的反应撩动着他的心跳沉沉一滞。 “奚娮……”楚司淼怕快要冒出来的獠牙伤了她,低声唤着从她齿间退出来,又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去吻那颗嫣红的朱砂痣。 她的心脏加速跳动让血液循环变快,浓醇的甘甜香味散发出来,引得楚司淼深深呼吸。 奚娮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感觉到有长长的头发铺散下来,忙用力推了他一下,“快别闹了,小心被人看见。” “窗帘拉着呢,谁会看见。”楚司淼将她的小手按在胸膛上,又用鼻尖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来回磨蹭。 奚娮发现他没了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似有似无的蹭着她的脖子,这才稳住心神睁开眼睛。 楚司淼果然露出真身了,银色的长发像被子一样盖在她身上,又滑又凉,像上好的丝绸。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快起来。”奚娮静静的躺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只得出声了。 这几天他们独处的时间不多,但每次亲密接触的时候,楚司淼都会控制不住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在家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局里,万一有人来就糟糕了。 “你好香,让我再抱一下。”楚司淼闭着眼睛没有动,只是低声请求。他现在感觉很舒服,还不想放开她。 奚娮没来由的笑了,瞄着他好像很沉醉的样子,调侃道,“我怎么闻不到什么味道?你怎么像狗一样,喜欢闻来闻去的?” 楚司淼不耐的哼一声,手臂穿过她的细腰,翻身调转了位置。 奚娮见他好像有点猝郁的样子,忍着笑嗔怪道,“喂,你这样随时随地都要‘兴奋’一下,我真的有点招架不住啊。” “你很介意?”楚司淼看不出她是在玩笑还是认真,慎重的问道。 奚娮摇了摇头,分出两股银丝贴在脸上,“你知道我有时候都嫉妒你吗?长的好看我也认了,居然连头发都这么好。我哪天一定要找把尺子量一量看看到底有多长,再剪了拿去卖钱。” “呵呵……”楚司淼被逗得轻笑两声,他这个样子真的好看吗?恐怕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这么认为。 奚娮自顾自的腹诽一会儿,又无力的趴在了楚司淼怀里。不知怎么的,她现在也不想动弹了,觉得他的怀抱特别舒服。 楚司淼屈指在她眼底轻抚,忧心的问,“你昨晚没睡好吗?”他昨晚一直在办公楼那边,不知道她休息的怎么样。 “没有……我就靠一下……你待会儿赶紧去找那个示威的人……”奚娮眼皮打架,嘟囔着交代过两句,就再抵抗不住强大的困意了。 楚司淼看着迅速睡过去的小丫头,心疼的叹了口气。最近全队的压力都很大,不仅是奚娮,其他人也濒临体能极限了。 “安心睡。”楚司淼轻轻在奚娮额间印下一个吻,将她放在床上躺好,起身出了房间。 第42章 示威者 孙吉扛着脏兮兮的旅行包走出拘留所,被等在门口的杜骢拦住去路。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硬汉,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浦江区刑侦支队的杜骢,请你走一趟。”杜骢也不知道楚司淼为什么突然要见这个有多次治安拘留处理案底的人,口气有些不善的自报家门。 “浦江分局?我好像和你们没有瓜葛吧。”孙吉一听对方不是市局的人,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去了你就知道了。”杜骢拉开警车后车门,还是维持着基本礼貌,没有推搡。 孙吉一路猜测着到了浦江分局,很快被带进了一间会客室。 片刻后,一个身着黑衣的高个子男人带着一个书生气的小年轻走了进来。 楚司淼不着痕迹的打量孙吉一眼,客气的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楚司淼。” 孙吉没有去握楚司淼的手,而是将怀里的旅行袋抱的紧紧的。他怔怔的观察着面前这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冤枉,冤枉啊!”孙吉失声喊着,拨开楚司淼要拉他的手,重重的磕头。 他以为他的冤情一辈子都无法申诉了,谁想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遇到了大名鼎鼎的“公安部特聘专家”,他又有希望了。 “快起来,快起来。”楚司淼也没料到孙吉会这么激动,赶紧将他搀起来,又叫权北故去倒杯水。 孙吉坐下喝了几口水,这才稍微平复了情绪,请求道,“我儿子死的真冤枉,你们一定要为他伸冤。” 楚司淼接过权北故递来的卷宗,将语速稍微放慢,“你以前是静北区五羊派出所巡逻组长,2001年以个人身体原因辞职。” “我不是自愿辞职的,是被逼的。”孙吉重重的放下水杯,愤恨的说。 楚司淼看着面前这位苍老的前警员,淡淡的问,“威胁你的人是汤新国?” “对,就是他!别人都怕他,我偏偏不怕!我要为我儿子伸冤!”孙吉挺直腰板,中气十足的说。 楚司淼微微颔首,示意权北故可以开始记录了。 “老孙,请你尽量详细的讲一遍事情经过。”楚司淼又给孙吉倒了杯水。 “哎……”孙吉沉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儿子从小就乖,他妈身体不好,他小时候就经常跟我到所里去。他也不闹事,又听话,所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那天上头来人检查工作,我下班就有晚了一点。哪成想去学校接他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他放学后和同学打起来了,还挂彩进了医院。” 孙吉说着,哽咽的抽泣一声,“去的时候我还在想,小孩子打架能有多严重,是不是?结果我一进医院就傻啦,我儿子的眼睛没了,被别人戳瞎了!我儿子当时才8岁啊,以后可怎么活呀!” 孙吉越说越激动,浑身气的发抖,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楚司淼将纸巾盒递给他,等他宣泄一会儿后,才接着问,“当时你们是私了的?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自己就是警察难道不懂吗?!”孙吉愤怒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那小子是汤新国的儿子,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还是有中央的人给他保驾护航。” “我儿子受伤当天晚上,汤新国就上门来要求私了,还给我塞钱。我当然不干,那小子应该关进少管所,不然将来长大了要害更多的人。” 孙吉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沉吟良久后,才缓缓的说,“后来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我辞职了,但不是因为干得不好,是我待不下去了。所里从上到下都排挤我,有任务不派,没事就鸡蛋里挑骨头。扣工资写检讨更是家常便饭,真的不给人活路……” “说说你儿子的情况。”楚司淼耐心听完他的叙述,才又发问。 孙吉又是一声叹息,把头埋了下去,“我是个没本事的爸,儿子受伤后没能给他讨回公道。孩子看不见啦,整个人都变了。他跟我说不读书了,天天就关在屋子里。” 说着,孙吉颤抖的拉开旅行包拉链,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拿出来,“这都是我儿子的病例,抑郁症折磨得他吃不下睡不着。我们为了给他看病到处筹钱,只要是有活儿干的地方我都去。可是,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起色。” “孩子垮了,我们家也垮了。这孩子懂事啊,跟我说爸爸我是个废人,与其拖累你们,还如去死。可他是我儿子呀,我怎么可能看他去死。可是,他还是丢下我们老两口走了……” 楚司淼接过材料仔细审阅,孙吉的儿子孙维是去年上半年烧炭自杀的。从那以后,孙吉就开始了上访,却屡次受阻。他是被逼无奈,才想到了示威的办法。 “孙维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会和人打架?”楚司淼的语气沉了下去,这要放在古代就是草菅人命,居然这么多年没有人过问这件事情。 “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在学校里欺行霸市。老师们也不敢管,同样是打架,他就没事,别的小孩就要罚站。他欺负我儿子,我儿子就说了句‘你爸爸是大贪官,总有一天要被抓进监狱关起来。’他就拿铅笔把我儿子的两只眼睛都戳瞎了……” 奚娮是被一阵纸页翻动的声音吵醒的,楚司淼坐在床边,好像根本没离开过的样子。 “你是没走,还是已经搞定了?”奚娮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他已经穿上衣服了,手里还捧着份卷宗。 楚司淼伸手把薄被又往她身上拉了拉,嘱咐道,“躺着吧,别起来。”她才睡了两个小时,不用这么着急。 “你在看什么?”奚娮听话的没有起身,只是打量着卷宗。 “示威的人已经来过了,还有监控里那个和嫌疑人交谈过的司机也找到了。”楚司淼简洁的说着,把卷宗放到她眼前。 奚娮急切的抓起就看,片刻后,她放下卷宗,神情有些焦灼。 原来除了三起伤人案外还有一件没有立案的,汤家杰竟然戳瞎了同学的眼睛,太可怕了。 “你爸爸是大贪官,总有一天要被抓进监狱关起来。”奚娮又仔细读了笔录,注意力最终被这句话吸引。 “你是不是觉得这就是他变态心理的起因?”楚司淼见她在反复念这句话,就揣测道。 奚娮缓慢的点了个头,肃然的说,“我说过,选择爆-炸宣泄变态情绪的人其实是想获得更多的关注。汤家杰因为这句话表现出了暴力倾向,那他的变态心理诉求很可能就是和他爸爸有关。” “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谈起过家庭?”楚司淼也认同这个推断,又问道。 “没有,我见到他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聊天。”奚娮不爽的答道,她跟汤家杰又不熟,他这是多此一问。 楚司淼示好的一笑,将卷宗从她手里收回,“路过川南路的那个司机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时是夜间,他又坐在车里,没看清嫌疑人的长相。” “没看清?那也跟他说过话吧,就没有什么线索?”奚娮更不满了,怎么颠来倒去都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楚司淼见她急切的样子,心情反倒轻松不少。他俯身凑近她耳畔,低语着说了几句。 奚娮本来紧锁的眉心瞬间就松开了,眼底闪过狡黠的精光。 “你觉得怎么样?”楚司淼顺势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这才直起身。 “好主意,师父你真厉害!”奚娮夸赞的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楚司淼不满的轻哼一声,告诫道,“你再乱叫试试?我马上取消你参与行动的资格。” 她当着别人叫两声师父打掩护也就算了,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还乱叫,妥妥的欠收拾。 “好好,我错了啊,楚支队大人不记小人过。”奚娮放低姿态求饶,让她不参与可不行。 “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安排了。“楚司淼上手掐了一把她献媚的小脸,满意的起身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奚娮一个挺身坐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楚司淼就用关门声驳回了她的提议。 “切,什么人呐。”奚娮无奈的嘟囔一声,又躺了下去。既然领导要她休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第43章 请君入瓮 汤家杰被抓获的消息传来时,奚娮正在安全屋内陪着孙吉夫妇。 她反复向楚司淼确认过消息后,向两位当事人郑重的点头。 “抓住了,老伴儿,咱儿子总算可以瞑目了。”孙吉激动的不知怎么才好,只是反复不断的说同一句话。 奚娮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和外面负责警戒的两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又慢腾腾的往楼下去了。 这一刻孙吉夫妇已经等待太久,没有她这个外人在,他们也好尽情分享释怀一刻的感受。 第一次见到孙吉时,就是他来浦江分局的那晚。奚娮和楚司淼向这位心碎的父亲阐述了诱捕方案,身为前警员的孙吉丝毫没有犹豫或是质疑。 第二天,孙吉照常去市公安局示威,并把孙维的冤情整理成册寄往公安部。与此同时,刑侦队利用媒体放出假消息,称爆炸案基本锁定为跨省市作案,现在的主要侦查目标已经转向外地。 有了孙吉的造势逼迫和警方改变侦查方向这两个利好条件,汤家杰很快坐不住了。他连续三个晚上潜入孙吉家所在的小区踩点,刚才在屋内安放爆炸物时,被守在暗处的杜骢一举拿下。 计划是完美的按照楚司淼设定的剧本结束,汤家杰也顺利归案,但奚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因为这又是一个力证,证明警方在面对心理变态者时,往往会因为直接证据不足,不得不寻求迂回办法,采用请君入瓮这招时的无奈与妥协。 “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奚娮的思绪,来电显示又让她刚放松没多久的心揪了起来。 “是我,你马上回来。”楚司淼沉稳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奚娮一听他的语气,莫名的紧张感便愈加强烈。 “刚才已经突审过了,汤家杰供认不讳。” “什么?他认了?!”奚娮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汤家杰在犯案的时候自主意识清醒吗?难道她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对,你赶紧回来。”楚司淼吩咐完直接挂断连线,手上又加了把油门。宝马摩托车发出悦耳的咆哮声,飞速冲进了夜色里。 刚才在警车里,汤家杰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与三起爆炸案有关系。但除了回答第一个问题外,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他表现的极度冷静,脸上甚至还有笑容,着实不太正常。 浦江分局一号审讯室的隔间里站满了前来观战的刑警,但审讯并没有马上开始,因为大家都在等待技术人员的检验报告。 十几个人里最镇定的就是奚娮,她不错一瞬的通过锃亮的单面镜观察汤家杰,心绪越来越沉静,又越来越兴奋。 坐在里间审讯椅上的汤家杰镇定自若,尽管双手活动能力都被手铐限制,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 他的脚尖有规律的点地,频率控制在每分钟25次,不多也不少。他甚至还从兜里拿出一叠纸折千纸鹤,又将成品规整的摆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现在的汤家杰正被自己的第二人格控制着,奚娮验证了回来路上的猜想,嘴角不觉泛起笑意。很好,还没等她刺激,汤家杰的变态人格就主动出现了,真是荣幸。 一个多小时后,关亚楠跑进审讯室,将新鲜出炉的化验报告交给楚司淼。 技术人员在汤家杰的单身公寓里收获颇丰,包括装有清洁工和送水工制服的行李箱,以及残留在屋子各处的黑火药残渣。 加上对在孙吉家截获的爆-炸物的分析,无论外形还是火药配比,都同前两次案子一模一样。在这个重物证轻口供的刑侦年代,汤家杰的罪行算是板上钉钉了。 楚司淼迅速看完报告,又把卷宗递给旁边的杜骢,示意他传阅下去。 就在这时,里间的汤家杰突然停止折千纸鹤,一直向下的眼神也改变方向,直直的看着单面镜。 “奚娮,不进来和我聊聊吗?” 这句突兀的话吓了众刑警一跳,所有视线尽数集中到奚娮身上。怎么她和嫌疑人很熟吗? “先晾他两个小时。”肃杀的精光在楚司淼眼底略过,他沉声吩咐一句,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喂,他这是什么意思?”关亚楠憋着劲正无处施展,没想到却是被楚司淼戳中怒点,而非嫌疑人。 杜骢告诫似的盯了气鼓鼓的女人两秒,也转身扬长而去。审讯技巧多种多样,用置之不理来杀杀汤家杰的锐气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关亚楠冲敞开的门吼着,拔腿追了出去。现在不是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审犯人吗?那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她非弄清楚不可。 隔间里很快散得只剩下“四剑客”,三个男生一致看着奚娮,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干什么。 横在她和嫌疑人之间的明明就是特制的单面玻璃,但汤家杰一直盯着自己右手方向,好像知道奚娮就在那里。而奚娮更是像针扎在地上一样,看着汤家杰的眼神一丝游移都没有。 两个人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交流着,外界任何物质都不能左右。 在汤家杰放在第48只千纸鹤时,楚司淼回到审讯室,跟着进来的还有暂时离场的刑警们。 “我能和他淡淡吗?”奚娮仍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伸出手去。 “你来主审。”楚司淼递上卷宗,又不着痕迹的把奚娮打量一次。她的心跳有些快,嘴角微微带笑,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 奚娮翻开卷宗把目前掌握的证据过了一遍,心里更加有底的点头。 楚司淼立即打开房门,以助手的姿态把奚娮让进里间,又朝权北故招手。 奚娮在办公桌中间就坐,权北故和楚司淼一左一右。 “你好,怎么称呼?”奚娮没去翻卷宗,而是拿了支笔在手上把玩,声调不高不低的发问。 “我在学校追了你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汤家杰微笑着反问,语气稀松平常。 “有意识地收缩脸部肌肉、咧开嘴、但眼轮匝肌没有收缩。”奚娮边说边用笔比划对应位置,又将笔放下,“你在假笑,还要试吗?” “呵呵。”汤家杰嗤笑两声,速度平均的摇头两次,“见到你很荣幸,我是a。” 隔间里的刑警们全部因为这样不着边际的开场白倒抽一口气,又焦急的面面相觑。 奚娮朝态度配合的男人微微一笑,“你两个小时前说想和我谈谈。” 汤家杰垂眸细细审视小桌板上的千纸鹤,身体更加放松的靠向椅背,一条腿直直的伸着,“当然是想和你谈谈小杰。” “哦?”奚娮眉头一挑,也改变坐姿,靠身伸腿,“你很担心他?” 这一次,汤家杰给了奚娮一张真心笑脸。嘴角上翘、眼睛眯起。眼轮匝肌同时收缩,眼角产生皱纹,眉毛也微微倾斜。 奚娮看他这般反应,耐心等待他的回答。他现在相较刚才更为放松,这是镜面动作带来的良好效果。 性格自恋的人通常喜欢掌握主动权,所以她才会模仿汤家杰的肢体语言,给他更多“自主空间”,而他显然也照单全收。照这样看,撬开他的最并不是难事。 一分钟,汤家杰的表现印证了奚娮心中所想。他徐徐点头,表情从愉悦变为恳切,“我跟小杰说过,像他那样追女孩子的方式有问题。如果是对付些平庸姿色还勉强可以,但对你不行。” “是吗?”奚娮附和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方式对我可行?” “她到底在干什么?!”里间奚娮的话音刚落,外间的关亚楠就嚷嚷起来。 “是啊,她怎么跟嫌疑人唠嗑,赶紧问重点啊!” “到底行还是不行,给大家伙一个痛快不就完了吗?磨叽什么呢?!” “……” 关亚楠的叫声立即引得几声口气十分不善的抱怨,刑警们都被奚娮和汤家杰之间的聊天模式绕晕了。这哪里是审讯,分明就是八卦聊天。 “都我闭嘴!耐心点儿!”杜骢毫不客气的给了众人一记警告,又瞪了心浮气躁的关亚楠一眼,示意她不要造次。 关亚楠没好气的回敬杜骢一记冷眼,又把视线集中到单面镜上。奚娮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魅力,不仅哄得楚司淼对她颇为倚重,连向来公事公办的杜骢都对她另眼相看。如果她继续霸占主审位置不作为,就别怪她关亚楠进去夺权了。 里间,奚娮宽容的给了汤家杰两分钟时间组织语言。但限期到了,对坐的男人非但没有回答问题,还改变了坐姿。 “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身体同时转向。”奚娮拿起笔指点,又道,“你现在的身体语言表示你在抗拒刚才的问题,那么我换一个问题。你是觉得汤家杰适合我,还是你更适合我?” “事先声明,我对你没兴趣。”汤家杰不紧不慢的放下手,用手肘撑住小桌板,垂眸去看排列整齐的千纸鹤。 奚娮起身走上前去,看了看头全部朝外的千纸鹤,伸手把正对汤家杰的一只调转方向,“老实说吧,比起汤家杰,我更喜欢你。” 汤家杰似乎很讨厌别人擅动他的作品,立即把被奚娮摆弄过的千纸鹤复位。 只是在他抬头瞬间,奚娮已经分析出了他的表情。眉头上蹙、嘴唇隐藏不见,再加上咄咄逼人的眼神。汤家杰表现出强烈的压力上升和抗拒信号,不开心到连保持笑容都顾不上了。 “你比汤家杰聪明。”奚娮轻声细语,再次把手伸向千纸鹤,故技重施调转位置。 “你比汤家杰更冷静。”又一只纸鹤被奚娮翻转。 “你还比他更有抱负。”第三只纸鹤换位后,汤家杰支在桌板上的双臂都紧绷了起来,手也从摊开状变为握拳。 奚娮适时的给了焦虑感成倍增长的男人一点喘息空间,她后退一步,转身回去拿卷宗,又给了楚司淼一个自信的微笑。 第44章 四两拨千斤 “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父亲吧。”就在转身之际,奚娮猝不及防的抛出话题。正在着急重新摆放千纸鹤的汤家杰一怔,手上动作有明显停顿。 奚娮在心里轻笑一声,翻开卷宗道,“据资料看,你父亲汤新国是个喜欢整肃纪律的人。自他任交通局长以来,我市交警队整体素质有极大提升,老百姓满意逐年上升。” 说着,她稍微停顿,上前再次站到了汤家杰面前,距离比上一次更近,“另外,令尊在大学期间曾组建过一个读诗会。如今年岁渐长,更是喜欢结交文人雅士。” 汤家杰听过一段带有夸赞性质的描述,身体又转而放松,并抬头用温和的眼神注视近在咫尺的奚娮。 “你觉得汤新国是喜欢你还是汤家杰?”奚娮用微笑回应汤家杰的示好,但手上动作却恰恰相反。她又一次打乱千纸鹤的位置,身体重心也更加前倾放低,以不容忽视之势入侵患有强迫症,领地意识极强的嫌疑人的私人领域里。 “是喜欢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随时需要父母擦屁股的儿子?还是喜欢一个自律自觉,有想法有抱负的儿子?”奚娮紧盯着汤家杰的眼睛,说话间已经和他近的呼吸交缠。 坐在后面的权北故看到汤家杰的嘴角抽动,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轻松,转而变得像一只即将扑咬猎物的豺狼,背脊就不自觉地放冷发紧。 楚司淼迎着权北故求助的眼神摇头,现在的奚娮是渐入佳境,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扰她的。他就等着欣赏她是怎么层层解剖汤家杰的心理,这个过程一定非常有趣。 “如果我是汤新国,一定选你。”奚娮朝明显暴躁起来的汤家杰微笑,但没有改变紧逼的姿势。前面所有的铺垫都为这句话服务,因为它就是汤家杰变态人格的按钮,接下来该看他表演了。 果然,奚娮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坐在审讯椅上的汤家杰就猛打了寒颤,手铐碰撞木质桌板,发出非常不和谐的哒哒声响。 这细微的声音似乎使汤家杰不能忍受,他死死的咬着牙齿,愤恨的瞪着奚娮,连额角的青筋都凸起了。 “你很生气。”奚娮没有半点退让之意,轻描淡写的说,“你非常渴望得到汤新国的关注和认同,但偏偏占用更多资源的是汤家杰,怎么能不生气呢?” “小杰太软弱,太不知上进。”汤家杰一双眼渐红,极尽压抑的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所以,你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赢回汤新国的好感。”奚娮突然直起身,绕着审讯椅前不宽的三尺地踱步,“你认为作为儿子要绝对维护父亲的权威和尊严,你受不了任何人说汤新国不是,不能忍受他受到半点侮辱。” “你不顾一切的维护汤新国,对语出不敬的人暴力相向。可笑的是,汤新国对你的付出毫不知情,还以为那些伤人事件都是不争气的汤家杰所为。”奚娮冷笑一声,第一次朝汤家杰露出轻蔑表情。 她的踱步未停,注视的眼神就在看似无意识的走动间越来越凌厉,“汤新国打心眼里看不起汤家杰,甚至厌弃到不想为他安排前程。汤家杰一毕业,他就一脚把他揣到基层,眼不见为净。” “这个态度彻底将你激怒,你无法忍受汤家杰使用你们共有的身体,无法忍受他把你逼到角落里视而不见,一个人享受灯红酒绿的物质生活。你决定反击,用自己的方式博得汤新国的关注。” 话到此处,奚娮突然顿住脚步。她侧身侧脸,给了汤家杰一记非常明显的耻笑,“可你连续试了两次,都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光是伤人怎么够,当然不够。如果没有人命,你所做的很快会被人遗忘,我说的对吗?” 汤家杰盯着奚娮,没有接话。但他怎么都忍受不了被人轻视的感觉,愤恨的把牙齿摩擦得咯咯作响。 站在隔间里的刑警们一见汤家杰这幅表情,之前对奚娮的种种不满被抛之脑后,转而啧啧称奇。没想到奚娮一句关键细节未提,就让嫌疑人失控到如此地步,真是神了。 “你说是吗?”奚娮一步跨上前去,再次入侵到汤家杰的私人领域中。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思维完全被徘徊在身体里的原始兴奋感控制。她已经将汤家杰逼入绝境,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不会!不会忘!”汤家杰爆喝两声,泄愤似的把小桌板砸得嘭嘭响。千纸鹤瞬间乱了排序,更加刺激喜欢规律和秩序的汤家杰。 他试图收收情绪,整理七零八散的纸鹤们。但奚娮是不会给他任何缓和情绪的机会,她一把按住他的手,以全身重量发出震慑和警告。 “不会?”她挑眉轻笑出声,嫌弃无比的说,“你知道世界上每天发生多少事吗?中东的恐怖袭击,欧洲的政治解体,美国的总统大选,每一样都比你有看点!” 奚娮的声音越来越大,重重吐出最后几个字的同时,她利落的挥动手臂,将满桌千纸鹤尽数扫落在地。 “你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吗?你想知道汤新国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汤家杰没有去怜悯那些扮演过保护角色的纸鹤,而是看着奚娮严厉的脸发笑。从撕磨喉咙的隐忍笑声,到仰天冁然的笑声。他像胜利者一般,享受着最荣耀的时刻。 但这笑在刑警们听来却是十足刺耳,隔间里的每个人都面带厉色,只盼着奚娮能在下一秒撬开嫌疑人的嘴才算解气。 “爸爸一定很惊讶,我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直到嗓子笑到干痛,汤家杰才斜视着奚娮说道。他的眼睛里布满了极度兴奋过后的红血丝,充血的声调摩擦出诡异的沙哑声音。 “十里店中学,一名学生死亡,还要一名学生被烧的体无完肤。那种痛你知道吗?你想知道吗?说~!!!”奚娮没汤家杰喘息机会,从胸腔里吼出凛然又愤恨的字句。 汤家杰似是被这般气场强大的阵势吓住了,又似是看到了什么画面从眼前略过。他怔怔的愣神,嘴角残余的笑意收敛,又以另一种姿态笑了。 “啊,我知道,当然知道。你看,你听,他们不就在这里吗?”他轻声说着,凑到奚娮耳畔,像说梦话一样喃喃自语,“那些雷-管做的是不是很棒?那些尖叫声是不是很好听?川南路、烂尾别墅区,还有十里店中学。多少人因为我做的炸-弹尖叫,多少人因为我放的火惨叫。我当时就在那儿看着,听着。太完美了,太完美了,简直是艺术……” “他他他,他招了!”段凡一个没忍住大叫出声,又使劲去摇宋格的肩。奚娮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一句爆-炸都没提,就把汤家杰的话都套出来。 “冷静。”宋格被段凡摇得全身快散架了,很是嫌弃的去拨他的手。 “来来来。”段凡哪里肯放过他,又欢喜的把手伸了出去。 宋格无奈的轻哼一声,还是非常配合的把手搭在段凡手背上。两人同时看向单面镜,又会心一笑。 “宝剑出鞘,旗开得胜!” 关亚楠专注的思绪被口号声打断,不觉也跟着段凡和宋格的步伐勾起嘴角笑了。这样新奇的审讯方式可谓前所未见,奚娮果真有两把刷子,令他们每个人都受教了。 第45章 姑父回家【含入V通知】 10月的晨曦穿透云层照亮蜿蜒如玉带的浦江,金色光点跳跃在水面上,其中似乎还能闻到黄金周躁动过后留下的一丝余味。 赛博化身超级清扫机器在顶层大宅里卖力干活,他探头看了看明净的玻璃窗外面,十分失落的叹气。 主人一个星期都没回来过,连能斗嘴的奚娮也不见人影。他天天守在家里,能说话的就是入户花园里的几尾金鱼,也是怪闷的慌。 “滴——”就在赛博干劲不足的时候,突然听到大门方向传来解锁的声音。他心里猛然一喜,敢忙收起八爪鱼的机械造型,快步迎了出去。 “cyber,过来看看。”楚司淼大步穿过感应门,看到赛博就命令开了。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奚娮嗔怪着,扭动身体企图从楚司淼怀里挣脱,反被他抱得更稳。 赛博盯着脸色不好的奚娮扫描一遍,冰冷的机械音很快响起,“血糖偏低,身体内自由基、乳酸大量堆积。血氧量降低、血液循环不畅。” 说完,他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淼淼,你没给靓女吃饱饭吗?还让她做大量脑力劳动,搞得人家脑疲劳了。” 赛博的话一出口,奚娮是无奈的憋嘴,而楚司淼是不满的瞪眼。 “赶快把早餐送到房里来,要营养的。”楚司淼沉声吩咐道,加快脚步将奚娮抱回了房间。 他现在很是郁闷,完全没因为刚破获连环爆-炸案感到高兴。奚娮在连夜审讯过后又忙着联系司法鉴定的事,最后体力不支瘫在了去他办公室的路上。要不是他听见了她在走廊里难受的嘤咛声,这丫头片子还想逞强继续工作呢。 奚娮一沾到舒适的大床,就再没力气抗争了。她放松的吐了口气,将身体全部重量靠向后背松软的大靠枕。 楚司淼心疼的紧,坐到床边伸手抚上她的脸,“身体这么差可不行。” 几次和奚娮配合下来他已经注意到了,她只要长时间集中精力分析后就累得跟什么似的。干刑警能力还是其次,没有充沛的体力是万万不行。 “你不会又在想什么方法整治我了吧?”奚娮半眯着眼睛,看着楚司淼专心思考的样子,瘪嘴嗔怪道。 楚司淼确实在办法,直言道,“锻炼要常态化,体能测试之后你是不是又懒得没运动过了?” “那之后不是一直很忙嘛。”奚娮微窘的回了一句,就知道他在想这件事,看来魔鬼训练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忙不是借口,生命在于运动。”楚司淼见她有点逃避的心思,沉声劝道。 奚娮不耐的剜了他一眼,转眼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的景色,低落地叹气,“哎,一转眼大长假就这么过了,我哪儿都没去成。” 楚司淼听了便淡淡一笑,小孩子都是喜欢出门玩的,被案子拖着没能让她享受假期确实有点遗憾。 “案子破了循例有几天时间调整,你想去哪里?”他柔声给出建议,如果能和她出门散散心,也是增进感情不错的方式。 奚娮颇为遗憾的摇头,“算了,还有好多事情做呢。” “你在担心汤新国?”楚司淼发现她的情绪愈发低沉,揣测着问道。 “哪儿呀,我是在想汤家杰。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把他抓回来,最后只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养着,想想都觉得亏。”奚娮悻悻然的笑着,连连摇头。 司法鉴定还没开始,她已经想到结果了。汤家杰有双重人格,报告无非就是写个精神分裂症。至多考虑到他对社会的危害性,给他个不适宜社会活动的鉴定,再把他严格看管起来。 “司法不是万能的,你也别因此灰心。”楚司淼看着她一脸不甘的样子,耐心的劝道。 奚娮伸直胳膊吐纳口气,换上轻松的笑颜,“不灰心,起码他以后没办法再害人了。” 柔和晨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攀上了奚娮如释重负的笑脸。楚司淼心念一动,倾身过去吻上她嫣红的小口。 自从汤家杰进入警方视野之后,奚娮就没怎么开心过。现在看她笑的松怔,他心头压着的大石才真正放下了。 奚娮含笑闭上眼睛,身上乏力的感觉融化在了楚司淼温柔似水的亲吻里。他只是浅尝辄止,在她唇上流连片刻后,又偏头去吻她的脖颈。 “呵呵,好痒啊,别这样。”奚娮被他似有似无的动作刺激的全身发痒,轻笑着偏头就躲。 楚司淼抬手控住她的后脑勺,没有停止的意思。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感觉到累的,他也一样。奚娮身上甘甜的香气就是最好的补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好好亲亲她。 “我的天呐!快放开她!”赛博端着托盘刚进客房,一眼看到楚司淼意图不轨,忙厉声制止。 楚司淼触电般从床边跳了起来,尴尬的表情写的满脸都是。他刚才太投入以至于没听到赛博的脚步声,被他撞见亲密的事情实在是要命。 赛博什么都没管,径直走到床边,拉开奚娮捂着脸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脖子,又转头朝不知好歹的主人发难。 “淼淼,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饲喂你,你赶紧走开。” “哈哈哈!”奚娮上一秒还在窘迫,下一秒就爆笑起来。她没听错吧,赛博这是为了保护她跟拥有绝对命令权的主人叫板了吗? 楚司淼的脸色顿时黑透,狠狠的瞪了赛博一眼。这小子又是哪根电线搭错了,居然敢理直气壮的教训他。 “好了,好了,他不是要吸我的血。”奚娮见赛博不与妥协的挡在身前,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解释道。 “不是?那我刚才看到他在咬你脖子。”赛博眼珠一转,满满的怀疑语气。 “你吃了饭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分局。”楚司淼也懒得解释,转身就走。被人打扰亲密时光还不算,居然还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真是够郁闷的。 “诶,你别走啊,我也要回家。”奚娮见他走的风一样快,忙喊了一声。案子破了她也该搬回家去,没有借口再待在这里了。 楚司淼本就蹙着的眉心不觉更紧了,步伐不减的命令道,“待在这里,等我晚上回来再送你。” 得了吩咐的奚娮乖乖的听命,她先解决掉比分局食堂美味百倍的早餐,然后心满意足的倒在大床上开始补眠。 日光缓慢游移着,从东升到西下。楚司淼接到奚娮的电话时,刚刚送走了汤新国夫妇。 较之汤新国来说,他的夫人显然是更不好对付的一位。她又哭又闹,不仅要求马上见儿子,还说汤家杰不可能是杀人犯,她要找最好的律师团为他做无罪辩护。 对付这样一位完全丧失理智的女士,楚司淼着实有些头疼。不过好在当兜里的手机作响时,出现在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睡的好吗?” 奚娮听到楚司淼沉稳的声线,忐忑的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得沉默了下去。 “怎么了?”楚司淼分辨出那头的人呼吸发紧,不觉加快了脚步。 “嗯,那个,你什么时候下班?”奚娮坐在床头,低头搅着被角问道。 楚司淼有些疑惑的蹙眉,进了清静的洗手间,“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他听出她的语气很紧张,自然就联想起了她留宿的第一晚做噩梦的事情。 “没有。”奚娮听着楚司淼柔和的声线,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个,我姑父回来了,想请你吃顿便饭,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忙音,安静的房间里紧接着响起了开门声。 一抬头,奚娮顿时有种傻掉的感觉,应该在分局的男人推门进来了。 “你姑父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需要准备什么见面礼吗?他比较喜欢和哪种人打交道?我穿什么衣服合适?”楚司淼快步走到床边,一股脑将能想到的问题全问了。 “你……哈哈哈……”奚娮怔仲一瞬,突然又扑倒在被子上大笑起来。 她从来没见楚司淼的表情如此慌张过,就连说话语气都没了平日的沉稳,声线紧到有点变调。 楚司淼这下才反应过来有点失态了,忙蹲下身拉住笑话他的小丫头,“先别顾着笑,没多少时间准备了。” 奚娮笑意微收,探头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杏眼里满是调侃的精光,“这可不像你啊,上次不是挺能耐的吗?” 楚司淼被她突然的热情搞得七荤八素,但还是收住马上吻她的想法,示意她回答问题。 奚娮盯着他表情严肃的脸又轻笑一声,这才认真思考片刻,“我姑父挺随和的,平时除了专业之外,就喜欢倒腾我家阳台上那几盆花,其他就没什么了。” 经这么一提点,楚司淼很容易就想起了她家阳台上的小小绿岛,颔首道,“你先换衣服,我去一下。” 上架通知: 本文从明天起正式上架,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 入v首日连更三章,想饱餐一顿就不要错过哦~~ 求大家多多订阅,让楼主能用文字换取一点微薄收入。感激不尽,鞠躬~~ 第46章 接风洗尘 晚饭时分,s大学校园里好不热闹。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去,自行车铃声和欢笑声此起彼伏。 楚司淼将车速降到20码,也没按喇叭催促前头压马路的青年,只跟在他们身后缓慢行驶着。 奚娮抱着两盆娇艳欲滴的法兰西玫瑰,看着旁边专注路况的男人,抿唇无声的笑了。 楚司淼换掉了一沉不变的黑t恤,穿上了灰色休闲西装配白色圆领衫,整个人看起来稳重又不失亲和力,很适合参加家庭聚餐。 路虎揽胜跟着学生们行驶一段后,拐进了三号家属院。还没等楚司淼下车帮奚娮开门,她就急切的跳了下去。 “姑父!”车子刚进院子,奚娮就看到了米栗的白色的小奥迪,而好久不见的张守成就站在后备箱前腾行李。 张守成弯腰挪行李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奚娮从后面勾住了脖子。 “哈哈哈,小囡乖。”他被侄女亲热的拥抱逗笑了,忙转身回以拥抱。 奚娮又用力搂了张守成一下,才松开手臂仔细观察,“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好像还瘦了,科考队的伙食不好吗?” 她的姑父是海洋地质学家,时常被外派考察。可这般清减的厉害的样子并不多见,看来这一趟南极之行特别艰苦。 张守成但笑不语,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年轻人身上。 楚司淼稳步上前,礼貌的打招呼,“伯父您好,我是楚司淼。” “嗯……”张守成缓慢的点头,迅速把小伙子打量一遍。确实如奚惠敏在电话里提到的一样,长相英俊、文质彬彬,不像固有印象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刑警。 奚娮见张守成对楚司淼不置可否,忙接过他手中的花篮捧了起来,“姑父,这是楚司淼家里种的玫瑰,好不好看?” 张守成看着品相极佳的粉玫瑰,倒是有些意外了,“你也喜欢种花?” “听奚娮说您喜欢玫瑰,正好我家里种了一些,就带了两盆过来,还望您不嫌弃。”楚司淼不疾不徐的答道。这些花都是赛博闲来无事照料的,他算是坐享其成。 “有心了。”张守成见他说话也颇有分寸的样子,心里评估的分数又高了一分,伸手接下了花篮。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转头嘱咐奚娮,“你先陪伯父上去,这儿我来就可以了。” “嗯,交给你啦。”奚娮也没客气,拽着张守成就要走。 “小囡,你上去把小鸥叫下来。”张守成拦住楚司淼不让他碰脏兮兮的行旅带,又给侄女使眼色。 “伯父,不用这么客气,我一个人就够了。”楚司淼轻轻挡开张守成的手,将最大的一个行李袋卸了下来。 “走吧走吧,我们先上去。”奚娮顽皮的一笑,推着张守成进了单元门。那点行李对怪力外星人来说根本不算重量,她还着急上去见姑妈呢。 12楼4号门虚掩着,从楼道里就闻见阵阵饭菜香味。奚娮一路敷衍的听着张守成的提点进门,看到迎过来的米栗终于松了口气。 米栗小跑上前给了好久不见的闺蜜一个拥抱,又探头往她身后瞧,“咦,怎么就你们俩呀,应该还有个人吧。” “小鸥,还磨蹭什么呢,快下去把爸的行李搬上来。”不等奚娮回话,张守成就朝在客厅里瞎转悠的儿子发难了。刚才就叫他搬行李,半天还不见人下楼。 张燕鸥正在满屋子找手机,抬头才发现奚娮进了家门,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我姐夫是不是来了?” “在楼下呢。”奚娮被他两眼放光的样子逗笑,一边回应米栗的拥抱,一边答道。 米栗本来想和张燕鸥一起下去,顺便会会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司淼。没想到提议还没说出口,楚司淼就进了家门。 张燕鸥见楚司淼扛着两个大行李袋,还推着行李箱,忙上前帮忙,“给我给我,这可重了。” “不用了,你告诉我放哪里。”楚司淼淡笑着拒绝了小舅子的好意。 “搬书房去吧,小鸥,搭把手。”张守成没想到他一口气把行李都搬上来,忙指挥道。 楚司淼气定神闲的去书房放了行李,又进洗手间把衣服上的灰尘拍掉。他本想去厨房帮奚惠敏做饭,开门却见米栗靠在墙边。 “我们谈谈吧。”米栗转着手里的钥匙扣,开门见山道。 楚司淼欣然接受她的要求,再次出门下楼。 米栗将车门锁上,靠在门边审视起楚司淼来。这段时间她虽然没和奚娮见过面,但电话还是打了不少。虽说她很为奚娮和楚司淼确定关系高兴,但还是对他上次爽约的事耿耿于怀。 “你是真心喜欢奚娮的吗?”米栗在心里盘算一番,还是放弃了迂回方式,直言问道。 楚司淼郑重的点头,又淡淡一笑。 “那上次为什么放她鸽子?你知不知道那天她多伤心,在我家哭了整整一晚上。”米栗没因为一个简单的点头就放心,语速很快的责备道。 楚司淼负手站的笔直,淡然的开口,“我认为不论做什么事都应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在没有决定之前,我不会贸然行事。” “那你现在决定了?”米栗有些惊讶他的回答,竟然不是认错,而是如此理直气壮。 “当然。”楚司淼沉声点头,如果他没有下定决心,那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米栗得到答复,反而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促狭了,耸肩道,“好吧,看你表现吧。” “先上去吧,别让大家等久了。”楚司淼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放心,不过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奚惠敏把做好的饭菜摆上餐桌,就见楚司淼和米栗回来了,忙招呼一家人入席。 楚司淼在奚娮旁边就坐,看到桌上摆着的酒杯,眼皮就是一跳。 奚娮完全没发现楚司淼有些局促,只拉着米栗耳语,“你们刚才谈了什么?” “没什么。”米栗讳莫如深的一笑,给闺蜜倒了杯果汁。 “小楚,来。上次阿姨没好好招待你,今天多吃点。”奚惠敏欢喜的给楚司淼斟酒,又给张守成满上。 奚娮见楚司淼什么都没说就端起酒杯,赶紧按住他的手,解释道,“他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不是有代驾吗?小魔女你这就不操心了。”张燕鸥提醒着,主动端起果汁和楚司淼碰杯,“姐夫,恭喜你们又解决一件案子。” “谢谢。”楚司淼礼貌的点头,又和对坐的张守成碰了一下,“伯父一路辛苦,我先干为敬。” “诶……”奚娮一秒手慢没拉住,楚司淼已经一饮而尽了。 楚司淼咽下烧灼喉咙的白酒,转头给了奚娮一个宽慰的眼神。 “来来来,吃菜吃菜。”张守成也把一杯酒喝了,这才招呼着大家吃饭。 从第一杯酒下肚开始,楚司淼就明白自己的处境。给张守成接风只是借口,试探他的酒品才是真。一桌人除了奚惠敏开头的时候陪了两杯外,谁都没有碰酒杯。楚司淼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得十分到位。 酒过三巡,饭桌前只剩下奚娮还陪着。而微醺的张守成已经把楚司淼拉到身边坐下,不停的耳提面命。 “囡囡呢,是我和她姑妈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她平时工作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 “是,伯父放心。”楚司淼赶紧应道,又自觉的给他斟了一杯酒。 “还有啊,刑警太危险了,你们两个都要注意安全。”张守成连声嘱咐,又仰头喝了一杯。 楚司淼此时已经头昏脑涨,但长辈都没挂杯,他也不好只说不喝,硬着头皮也喝了。 张守成看了一眼对坐的奚娮,有些低落的叹了口气,“我听她姑妈说,你父母也没了,具体怎么回事?” “姑父。”奚娮一下紧张了起来,出声想打断敏感的话题,却见楚司淼微不可见的摇头。 “我父母以前在捷克做科研,在我12岁那年遇上空难去世了。”楚司淼朝一脸担心的小丫头淡淡一笑,顺溜的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本。 张守成一愣,又重重的在楚司淼肩上拍了拍,“那后来是谁在照顾你?” “我从小在美国寄宿学校读书,独立的早,一个人习惯了。”楚司淼感受到他的关心,没有终止话题。 “哎。”张守成心酸的叹气,徐徐喝下一杯酒,“小囡也是从小没了爸妈,你们俩真是同病相怜……” 奚娮看着楚司淼神色淡然的听张守成絮叨,心情莫名滞涨了起来。她即使双亲亡故,也能在每年清明去他们墓前寄托哀思。可楚司淼的父母究竟在何方,这个问题恐怕他自己都无法解答。 第47章 杀人毒药 入秋之后,奚惠敏就准备给几个孩子织毛衣。她拉着张燕鸥和米栗量了尺寸,也不打算再去外面打扰喝酒的人,只待在房间里和米栗聊天。 可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快10点,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奚惠敏这才和米栗去打探情况。 “哎呀,怎么喝成这样了?”奚惠敏一进餐厅就惊呆了,张守成歪坐在椅子上,晃着酒杯说胡话。而楚司淼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姑,快搭把手把他扶到我房里去,这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奚娮又尝试着拽了一把,可楚司淼就像磐石一样纹丝不动。 奚惠敏赶紧上前摸了摸楚司淼的额头,吩咐米栗说,“你去把小鸥叫出来。” “哦,好。”米栗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赶忙去找张燕鸥。 奚娮和张燕鸥一左一右,终于把楚司淼架进了房间。 “哎,我的天呐,这人也太重了。”奚娮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又叫张燕鸥赶紧去扶另一个醉鬼。 米栗紧跟着去厨房煮了锅醒酒汤,进到奚娮的房间就听见她在叹气。 “来,赶快给他喝了吧。”米栗将碗递过去,看着瘫在小床上的醉汉,无奈的直摇头。 她从小在张家混到大,从来没见干爹喝得这么高过,看来是挺看好奚娮的这个男朋友了。 奚娮感激的接过碗,坐到床边摇了摇楚司淼的肩,“醒醒,把醒酒汤喝了。” 楚司淼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又合上眼帘,“不用了,躺一会儿就好。” 奚娮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赶紧又去拍他的脸,“不行,喝了那么多酒太伤胃了,必须得喝。” 楚司淼咬牙坚持着坐起来,强迫自己把醒酒汤灌下去,提议道,“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诶诶,不行不行,你站都站不稳还走什么呀。我跟姑妈说了,你今天就在这儿睡。”奚娮赶紧把他按回到枕头上,告诫着摇了摇头。 楚司淼无力的喘了口气,余光瞄到米栗还在房间里,立即将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脸,又紧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一直陪着吗,怎么让两个人都喝成这样?”米栗听到张守成在卧室里高声说胡话,扶额问道。 奚娮把被子搭在楚司淼身上,看着他张嘴喘气的难受样子,没好气的说,“我就是劝,也得人家听才行啊。” 她从来没想象过楚司淼喝醉是什么样子,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上一秒还对答如流的和张守成说话,下一秒就重重的趴在了桌子上。爆发的速度之快,只能用光速来计算。 “哎,真是的。我不管了,你自个儿收拾吧。”米栗闻着满屋子酒味,嫌弃的捂着鼻子退出了房间。 奚娮送走闺蜜,又打了盆水给楚司淼擦了脸和手。正帮他脱外套的时候,奚惠敏进来了。 “睡着了啊?”奚惠敏小声的问着,又探了一下楚司淼脸上的温度,不是很热。 “嗯。”奚娮也没看她,继续把楚司淼的另一只胳膊从衣袖里拽了出来。 “哎,你姑父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不这样的。”奚惠敏发现奚娮好似有些负气,忙帮不知分寸的张守成道了个歉。 奚娮确实有点赌气,不过姑妈都表态了,她也不好再说责备的话,“没事儿,睡一晚应该就好了。” “你今天跟我睡吧,让你姑父和小鸥睡。”奚惠敏建议道。 奚娮一听就摇头了,“我睡沙发吧,小鸥明天还要上学的,晚上休息不好不行。” “那就让你姑父睡沙发,你跟我睡。”奚惠敏不乐意了,奚娮才从案子里解放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睡沙发的。 “好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姑父更辛苦,你忍心把他赶去睡沙发呀?”奚娮关掉床头灯,把操心的姑妈推出了房门。 奚惠敏又好说歹说劝了一席话,可没起到任何效果。最后,她只得在客厅沙发上铺了被子。 “我走了啊,你翻身的时候小心点,别滚下来了。”奚惠敏等到奚娮洗漱完出来,不放心的又嘱咐一遍。 “知道啦,你回房吧。”奚娮拉开被子钻进去,摆手示意道。 四室两厅的家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奚娮躺在不宽的沙发上,只盯着沙发那头的落地灯发呆。 挂钟指针有规律的移动,持续不断发出匀速的咔哒响声。奚娮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一点睡都没有,索性起身了。 她蹑手蹑脚的去主卧听了听动静,确定姑父姑妈都睡下后,又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奚娮摸索着走到床前,扭开床头灯。 “我的天呐!”她才看了一眼,就吓的差点叫出声来。她赶紧捂住嘴,又迅速转身将房门反锁。 楚司淼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可银色的长发已经从被子里垂到了地上,连尖耳朵都冒出来了。 奚娮回到床边拉开他挡住脸的手,才发现他皮肤上长出了许多红斑,心里就更慌了。 “楚司淼,楚司淼,醒醒。”她压低音量叫了两声,可楚司淼除了呼吸外没有任何反应。 奚娮一时也没了主意,焦急的返回客厅抓起手机找赛博求助。 “靓女,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处于待机状态的赛博被手机铃声唤醒,调侃着接通连线。 “楚司淼在我家喝醉了,脸上起了好多红疹,怎么办?”奚娮站在阳台上,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喝醉了?你们给他喝酒了?!”赛博被她的话吓的魂飞魄散,急忙变成人类形态往禁闭室跑。 奚娮心里咯噔一下,着急更甚刚才了,“对,怎么办呀?” “你别动他,一根手指头都不许动,等着我!”赛博厉声吩咐一句,毫不客气的掐断连线。 奚娮被赛博像是发怒的训斥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考虑他要怎么才能进来的问题,迅速又返回了房间。 “楚司淼,司淼。”她也不敢去碰床上的人,只跪坐到床头,伏在他耳边尝试着又叫了两声。 回应奚娮的只有安静,楚司淼像是昏迷了似的,除了浅浅的呼吸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 奚娮被一团气堵得难受至极,她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他会喝成这样,就算是得罪张守成也不会让他沾一滴的。 “叩叩,叩叩。”就在奚娮自责不已的时候,窗子外突然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 她急忙起身,拉开窗帘一看,一只乌鸦正在不停的啄着窗子。 她赶忙打开窗子,乌鸦急急的扑腾两下翅膀飞进房间,墙壁上就投下了欣长的人影。 赛博摸出隔音器放在床头柜上,大力的掀开被子。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奚娮看到突然现身的赛博,反应慢了半拍才问道。 赛博用余光朝身后瞥了一眼,未发一言直接去扯楚司淼的衣服。 “呵——”奚娮看到赛博撩开楚司淼贴身的背心,立刻捂嘴倒抽一口凉气。原来不止是脸上,连他身上都长出了大面积的红斑。 赛博气的牙关紧咬,迅速挽起袖子在手臂上点了几下。他从打开的盖板里扯出一条金属导管,将针头扎进楚司淼的静脉里。 奚娮绕到小床的另一侧,看到赛博眼神空洞的一动不动,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是在给楚司淼做血液分析吗?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血液分析只持续了几秒钟,赛博的眼睛就恢复了神采。却不是奚娮时常见到的带笑神色,而是足够戳穿人心的滔天怒火。 “他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超过95mg/100ml!你们到底给他喝了多少?!”赛博咬牙切齿的收回导管,又取出一只针筒,将透明药剂注入楚司淼的血管里。 奚娮被他质问的喉咙发紧,吞咽了几次才怯生生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酒精过敏。” “酒精过敏?!”赛博眼珠一转,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掐死才算解气,“如果是酒精过敏我就该谢天谢地!你们人类为了麻醉神经提炼的乙醇是杀人的毒药!你居然给他喝了这么多!是想把他害死吗?!” 奚娮的耳膜被强烈的音波震得嗡嗡作响,心跳一滞又跌坐在了地板上。她看着楚司淼满身的红斑,眼泪夺眶而出。 “那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她失声喊着,想去握楚司淼的手,手腕却赛博大力的抓住了。 “不要靠近我的主人!”赛博根本没用情感程序思考,只由着保护主人的基础命令占据上风。 奚娮被他捏的骨头都快要碎了,可她既没叫,也没有挣扎,只用眼神请求着完全化身机械保镖的赛博。 赛博完全不为所动,直接甩开奚娮的手。他把楚司淼的衣服一拢,将他半抱起来,又警告道,“我现在必须带主人离开,你要是阻止,我会杀了你。” 第48章 稀世珍宝 “cyber。”奚娮刚想说点什么让赛博冷静下来,一直昏睡的楚司淼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不许对奚娮这么讲话。”楚司淼缓慢转动眼珠,就看到奚娮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赛博听到楚司淼的声音才从警戒状态中解脱出来,立即把健康探测器贴在他手肘内侧。显示灯是黄色的,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放我躺下,你先回去。”楚司淼轻声说着,朝一旁的奚娮伸出手。 奚娮赶紧抓过他的手紧紧握住,眼泪汹涌的就像开了闸的洪水。 “你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赛博虽然把楚司淼重新放到床上,但没有执行下一条命令。这个家俨然已经进入他的黑名单,不能把主人留在这么危机四伏的地方。 “不要我重复命令。”楚司淼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赛博又狠狠的剜了奚娮一眼,才跳上书桌化身乌鸦飞进了夜色中。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奚娮低咽的啜泣声持续不断。 楚司淼深深的呼吸一口从窗外吹进来的新鲜空气,努力动了动手指,“快起来,地上凉。” 奚娮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心上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她拔高声调喊叫起来,“你不能喝酒早说呀!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司淼看着她大大的杏眼里滚落的泪水,淡淡的笑了,“不哭了好吗?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赛博说你差点死了!”奚娮由着恐惧占据思维,只撕扯着嗓子喊,根本没把他的安慰听进去。 楚司淼又深呼吸一口气,唇畔的笑意也深了一分。他现在虽然全身麻痹,思维也很迟钝,但还是感觉到奚娮的手在发抖。她握得那样紧,仿佛要用全身力气攥住他的灵魂。那是深深害怕的情绪,他都感觉到了,直抵心脏深处。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先不哭吗?”楚司淼轻声说着,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裤兜。 奚娮慌忙摸了一把眼泪,起身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一个隐形眼镜盒子。 “眼睛不太舒服,帮我把眼镜摘了。”楚司淼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鼓励的眨了一下眼睛。 奚娮赶紧去卫生间把手清洗干净,又迅速返回房间。 “我没摘过隐形眼镜,弄疼你怎么办?”她俯下身,端详着楚司淼的眼睛有些犹豫。 “摘吧,不会痛的。”楚司淼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人美好的面庞,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奚娮定睛研究半天,稳住心神将指尖放在了他的眼球上。虽然是第一次,但隐形眼镜还是非常容易的脱离出来了。 “呼……”两片黑色镜片完整的放进护理盒里,奚娮这才长舒一口气。 楚司淼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头只觉一暖,“过来,让我抱抱你。” 奚娮听话的坐到床边,一下秒,她就被楚司淼拉倒在了枕头上。 单人床太小,两人贴的非常近。奚娮看着楚司淼近在咫尺的俊颜,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浸润眼眶。 “怎么又哭了?我真的好多了,不要但心。”楚司淼心疼的用干涩的嘴唇将泪花吻去,身上难受的感觉都被怀中柔软的触感治愈,惬意的他轻叹了口气。 奚娮伸手攀上楚司淼宽厚的背,声线颤抖的说,“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特别难受。为什么要喝酒,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赛博交代?” 她也说不好现在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受了过度惊吓,只想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真实的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 “没想到你姑父这么能喝,确实是我估计不足。”楚司淼发现她一个劲儿的往怀里钻,心里又爱又怜,忙放低姿态检讨。 奚娮紧紧的环住他劲瘦的腰,心疼的问,“你要不要喝水?怎么才能舒服点?” 她怎么也没想到几两白酒差点要了楚司淼的命,原来这个超人般强大的男人也有弱点,并不是她以为的刀枪不入。 “什么都不需要,抱着你就好。”楚司淼用下颌抵住她的发顶,轻言安慰。解毒剂已经起作用,稍适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 奚娮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固执的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一次给我说清楚了。” “除了酒精,尼古丁我也讨厌。但只是闻不惯,没什么危害。”楚司淼听着她不依不饶的声音,心软的一塌糊涂,配合着回答了。 奚娮得到回答,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她抬起头看着他蓝宝石般的眼睛,柔声训诫道,“你说你错了没有?不喝酒我姑父也不会介意的,干嘛要逞能?” “是,我错了。”楚司淼沉声应着,屈指在她滑腻的小脸上轻抚,“但我不后悔。” 奚娮刚想拉下脸来好好教育这个倔脾气的男人,就被落在鼻尖上的亲吻给怔住了。 “我想给你家人留个不错的印象,这样他们就能放心把你交给我了。”楚司淼低缓的说着,又在她鼻尖上亲了两下。 他从来不是个急性子的人,现在却急切的想用最快速度完成所有恋爱程序,恨不得立即和她确立法律关系。 奚娮的心因为这句柔情的回答而温暖起来,立即展颜笑了,“干嘛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不难受了吗?” 楚司淼灵活的翻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媚笑的小丫头,扁薄的嘴唇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 奚娮伸手摸了摸他轮廓分明的脸,劫后余生般叹谓道,“你都好了,那药太神奇了。” 楚司淼脸上的红斑都消失了,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光彩。仅仅是这个发现,奚娮又差点喜极而泣。 “奚娮,我今天有个发现。”楚司淼的声线大提琴般低吟着,他拨开奚娮额间的刘海,亲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什么发现?”奚娮满足的闭上眼睛,好奇的问道。 楚司淼又在她眉心一吻,“你有好多名字,奚娮、囡囡、娮小花、小魔女。” 他缓缓的说着,每念一个名字,亲吻也随之下移,最后落在了奚娮柔软的唇瓣上,“我是不是也该给你起个名字?” 奚娮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感觉整个人都融化在了楚司淼迷人的磁性声线中。他每亲一下,她的心跳就随之漏掉一拍,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楚司淼半眯着深眸,看着奚娮越来越红的脸颊和颤抖不止的睫毛,颇有成就感的开口,“不如叫奚宝儿吧,我的稀世珍宝。” 说完,他就将唇压了下去。早上被赛博打扰的账他还记着,现在夜深人静正是讨债的好时候。 “呵呵呵……”奚娮羞怯的轻笑出声,手臂不自觉的环上楚司淼的脖颈。这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不过是个昵称而已,他都有办法撩拨得她大脑缺氧。 楚司淼温柔的在奚娮带笑的唇上撕磨片刻,舌尖舔-舐着她上唇中央圆润的唇珠滑了进去。他陶醉在她口里的馨香中,不自觉的加重吮吸力度。 “唔……痛……”奚娮的舌根被锋利的獠牙硌了一下,握紧拳头抵住楚司淼的胸膛。 楚司淼霸道的压下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以绝对控制的姿态再次包裹住她躲避的小舌。 灼热的温度从楚司淼的唇齿间传来,奚娮被用力的亲吻堵得无法呼吸。明明被他的獠牙剐蹭得很痛,她却着了魔般不再挣扎,反而尽量张开嘴回应他霸道的汲取。 楚司淼疾风骤雨的将奚娮小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探寻一遍,又拉开她的睡衣领子,将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香肩上。 “奚宝儿,我忍不住了,让我咬一口。”楚司淼用手肘撑住身体重量,却避不开萦绕鼻息的甘甜香气。许是身体残留的酒精还在作祟,让他的自制力变得非常薄弱。 奚娮被这暧昧至极的声线唤的全身发软,羞怯万分的偏头埋进枕头里,“你轻一点。” 楚司淼兴奋的呼吸一滞,长臂穿过奚娮的腰窝,将她娇小的身体完全收入怀抱,张嘴在她圆润的肩头咬了下去。 “嘶……”奚娮咬牙哼哼一声,尖锐的獠牙刺穿了她的皮肤,疼痛中还有一点发麻的感觉。 楚司淼尽量控制力度,只轻轻的吮吸一小口。琼浆般极致的美味瞬间被他的味蕾吸收,炫目的满足感传导至每一条神经末。 “嗯哼……”他舒服的闷哼一声,由着美妙的感官体验盘旋。他后背发紧的仰起头,闭着眼睛连连深呼吸。 奚娮发现楚司淼没有继续,睁眼就看到他享受到迷醉的样子,突然又觉得难过。让一个嗜血的人控制冲动实在有些不人道,让她很是心痛。 “很舒服吗?要不要再喝一点?”奚娮抚摸着楚司淼的脸颊,柔声提议道。如果她的血能让他满足,她会毫不吝惜的给他。 楚司淼被她恳切的话逗的低笑一声,舔着嘴角睁开眼睛,“不,我不要一点,我想把你全部吃掉。” 奚娮的脸颊顿时烧得绯红,他意有所指的话和充斥着薄红的妖媚深瞳都让她无从招架,只得报赧的错开视线。 “呵呵……”楚司淼邪魅的笑着,修长的手指捏住奚娮的脸颊,强迫她直视自己,“害怕了?嗯?” “你,你不要这样,我还没做好准备。”奚娮紧着喉咙抗议道,她实在受不了他这般妖媚的样子,感觉快要窒息了。 “是吗?你需要准备多久,告诉我。”楚司淼再次低头,亲吻准确落在她耳根处的朱砂痣上。她现在又害羞又紧张的样子让他喜欢到欲罢不能,根本不想放过她。 奚娮被纠缠得无力招架,呼吸全乱了,只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愿回答。 “你不说,我就继续了。”楚司淼探出舌尖,从她的耳根一直舔到耳尖。怀里的人颤抖的越来越明显,让他体会到了极大的成就感。 “不要……会被发现的……”奚娮急急的吸气,咬牙挤出几个字。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楚司淼吮吸着她发红的耳垂,坏笑着提议道。 委屈劲儿瞬间翻涌起来,引得奚娮抽泣两声,“你不要欺负我,快起来。” “呵呵呵……”楚司淼愉悦的低笑出声,侧身躺下又将别扭的小丫头搂进怀里,偏头去处理她肩膀上的伤口。 他确实想立刻要了她,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对他来说和心爱的人结合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必须选一个绝对私密又舒适的地方才行。这张小床实在盛不下他海水般汹涌的情意,还是不能轻率行事。 温热的暖意从肩头传来,奚娮放松神经睁开眼。楚司淼闭着眼睛专注非常的样子映入眼帘,又惹得她泪崩了。 “司淼,你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还是只对我?”她轻声问着,心底涌起了炙热暖意。刚才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他明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可他选择了尊重她,实在让她很感动。 楚司淼在奚娮恢复光滑的肩头一吻,眸色深沉的注视着她泪光盈盈的杏眼,“我说过你是我咬的第一个人类,也是最后一个。还有问题吗?” 奚娮又哭又笑的摇头,也觉得问了个傻问题,辩解道,“你不要这么严肃好吗?女生是感性动物,有时候会问些奇怪的问题,不用当真的。” “为什么不当真,我很认真。”楚司淼有些不解,依然肃然的说道。 “哈哈哈……”奚娮冁然笑着上手捏住他鼻梁,调侃道,“你知道一本正经的讲冷笑话有多好笑吗?反差萌先生。” “哼。”楚司淼不耐的哼了一声,拉下她的手告诫道,“我现在很认真的提议,该睡觉了。” “哦,那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奚娮一听这话立马乖了,现在确实很晚了,再不睡明天铁定起不来。 “就在这里睡。”楚司淼更加不满了,收紧双臂不让她得逞。 “哎呀,不行。要是被姑妈发现就惨了,快放开。”奚娮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这男人也太任性了,怎么能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早上我再把你抱出去,快别说了。”楚司淼将奚娮的小脑袋按进怀里,心满意足的合上眼帘。 奚娮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他才糟了罪,也就心软了,“那好吧,你记得早点叫我。” “嗯。”楚司淼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起来,只迷糊的哼一声算是知道了。 第49章 更强硬的后盾 清晨很快来临,奚惠敏裹着睡袍起床做饭,刚走到客厅就愣住了。楚司淼在沙发前弯腰折被子,奚娮却不在。 “伯母,早安。”楚司淼听到脚步声,回头淡笑着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囡囡呢?”奚惠敏这才确定不是自己没睡醒,忙上前问道。 “昨晚给您添麻烦了,我把奚娮抱回房间去了。”楚司淼现在感觉格外神清气爽,原来抱着奚娮睡觉还附带安眠效果,真是意外之喜。 奚惠敏转头看了一眼过道,感动的心思就冒了出来,“你别着急走,留下来吃早饭吧。” “好的。”楚司淼也没客气,立即点头了。 奚惠敏又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笑着进了厨房。心里给为人不张扬,好脾气又心细的楚司淼画了个大大的一百分。之前她担心他父母早亡会造成一些性格缺陷,几次接触过后就将疑虑打消了。 奚娮是被肚子里的馋虫闹醒的,她睁开眼怔仲一瞬,发现还睡在房间里,忙坐了起来。可房间里就她一个人,楚司淼不见了。 她赶紧跳下床,寻着饭香味找进了餐厅。一家人都围坐在餐桌前,楚司淼正和奚惠敏轻声交谈着。 “囡囡,快去洗脸刷牙,吃早饭了。”奚惠敏抬头就发现奚娮顶着鸡窝般的乱发在发愣,忙吩咐道。 “哦,哦。”奚娮见楚司淼意味深长的朝她一笑,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尴尬的转身就跑。 张守成无奈的叹了口气,陪笑道,“被她姑妈惯坏了,你别介意。” 楚司淼淡笑着摇头,他怎么会介意,就盼着这一幕能每天在眼前上演才好呢。 张守成发现他笑容中有些宠溺的意味,满意的和奚惠敏交换了个眼神。奚娮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这事他严肃和妻子谈过不知道多少次。不过楚司淼看起来是个非常包容的人,大概是不介意侄女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问题了。 奚娮用最快速度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在餐桌前就座。 楚司淼剥好鸡蛋递过去,又去厨房把温着的豆浆盛出来。 “呃,我自己来就好了。”奚娮很不好的意思,阻止他要继续照顾自己的想法。 楚司淼却坚持把一勺糖放进豆浆里搅匀,这才满意的示意她吃饭。 奚娮察觉到一家人都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瞧,报赧的埋头猛塞鸡蛋。 “局里研究过了,给你们放三天假,你好好在家陪陪你姑妈姑父。”楚司淼喝下最后一口豆浆,才不疾不徐的嘱咐道。 “那你呢?”奚娮赶忙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抬头问道。 奚惠敏听了就欢喜起来,抢在楚司淼之前开口了,“那敢情好啊,囡囡她姑父也有几天假,咱们找个近郊的地方去转转吧。” “那我咋办?”张燕鸥立马不乐意了,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之前的黄金周实行了调休,他待会儿就要去学校了。 “都高三了还想着玩儿?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张守成告诫一句,又询问楚司淼,“单位的事安排的过来吗?不行的话就不勉强。” 楚司淼认真考虑一番,颔首道,“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不耽误。” 奚娮一听这话,忙在桌子底下拉了他一下,掩嘴凑近问,“都处理好了?那你见过汤家杰的爸爸了?” “待会儿再告诉你。”楚司淼轻眨了下眼睛算是确认,碍于有家人在不好谈公事,只简单的带过。 奚惠敏见两人很有默契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那太好了,咱们计划计划,下午就可以出发。” “伯母,不介意的话就我来安排吧。”楚司淼早前就想和奚娮出去玩两天,现在长辈都提出来了,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当然不愿错过。 张守成和奚惠敏听了皆是点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享奚娮的福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哎,苦命的我还是继续为警官证奋斗好了,你们去享受人生吧。”餐桌前唯一的“低气压”又出声了,惹得大家笑声一片。 早饭后,奚娮送走上学的张燕鸥,又帮着奚惠敏洗了碗后,被楚司淼叫下楼。 她迅速钻进车里,急切的朝身边的男人发问,“你什么时候见的汤新国?他怎么说?” 楚司淼从扶手箱里拿出平板电脑,边上网边轻描淡写的说,“昨天你在家补觉的时候见的,汤新国很配合,他夫人情绪比较激动。” “汤新国什么都没说吗?”奚娮根本没在意后半句,只揪住汤新国的问题不放。他的权利在s市不可谓不大,她一直担心他会故技重施设法保住儿子。 “案子证据链充分完整,汤新国自己也是警察,不会傻到以卵击石。”楚司淼回话的语气仍是云淡风轻,晶亮的深眸中却有凌厉精光一闪而过。 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自是逃不过奚娮的观察,一个猜想从心里冒了出来,“你……不会是你给汤新国施加了什么压力吧?” “嗯?”楚司淼挑眉轻哼一声,心下虽然感叹她的聪明伶俐,面上仍维持着平淡。 “哎呀。”奚娮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急切的说,“你刚才说‘以卵击石’,表情也很自信,你一定是心里有底了对不对?” 楚司淼伸手拍了拍小女朋友聪明的脑袋瓜,也不掩饰笑意了,“对付有后盾的人,就是找个更强硬的后盾。” 奚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后盾?你真去找人了?” “嗯哼。”楚司淼确定的颔首,手指在平板上飞快的敲了起来。 奚娮这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直认为楚司淼是个不喜欢搞人际关系的人,没想到他也会去走后门。 楚司淼很快在网上找到了心仪的东西,把平板递给奚娮,“看看喜不喜欢。” 奚娮接过平板,没有着急看显示屏,好奇的问,“你找了谁呀?” 楚司淼讳莫如深的一笑,并不打算回答。他在国家机构里的根基之深,不是奚娮的认知范围能想到的。汤新国仗着有公安部的人撑腰几次帮汤家杰摆平了麻烦,不过这次遇到他也算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哼,不说算了。”奚娮不满的哼哼着,垂眸去看平板电脑,那点不爽的小心思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我们要去这里吗?看起来好棒呀。” 网页显示的是一处位于周庄旁的园林酒店,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错落有致的排列在绿树绿水之间,看起来充满艺术感又十分幽静,正适合休闲放松。 楚司淼见她很喜欢的样子,淡笑着吩咐道,“上去给你姑父姑妈看看,再问问你的好朋友,邀请她一起。” “可是这酒店好贵呀,还是算了吧。”奚娮还没来得及感念他贴心的安排,就被网页下方显示的金额给吓住了。包下四合院一晚就要2万多,如果去住两天的话岂不是要将近五万,实在太贵了。 “你只管喜不喜欢,钱不用考虑。”楚司淼不以为意的说着,催促她赶紧上楼去。 奚娮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听话的下车往楼上去了。 楚司淼目送着她走进单元门,摸出手机拨了赛博的号码。 “淼淼。”正在家里蹲墙角的赛博接起电话,口气十分生硬的打了个招呼。 “我要出去两天,你好好看家。”楚司淼忽略他的不高兴,只平淡的嘱咐道。 “你身体才出了状况,又要去哪里?”赛博更加不耐烦的呛声问道。 “和奚娮的家人出去玩两天。”楚司淼也没隐瞒,直言回答了。 赛博身体里的保护程序立即活跃了起来,烦躁不已的说,“这家人太危险,你不要和他们来往。” 昨晚的事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要是奚娮不打电话来,楚司淼铁定挂了。现在他还要和他们出去玩,想想都觉得不妙。 “执行命令,就这样。”楚司淼也懒得搭理他不必要的担心,吩咐着掐断了连线。 第50章 听墙角 午饭过后,路虎揽胜和奥迪a2从s大学出发。奚娮并没有坐楚司淼的车,而是陪在米栗身边。 工作日的交通一点也不拥堵,两辆车很快就到达了高速公路入口。米栗降下车窗接了收费卡,就见前面的路虎打着应急灯停在了休息区。 楚司淼下车快步走到奥迪旁边,躬身淡淡的嘱咐道,“上高速注意安全,现在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米栗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又见他不放心的看向旁边的奚娮,顿时在心里笑了。感情关心她是假,来看奚娮才是真。 “知道了,你走前面吧。”米栗点了个头,又拍了一下旁边玩游戏玩的入神的奚娮。 奚娮一抬头就见楚司淼正盯着她看,忙摆手说,“快走吧,我陪米粒儿。” 楚司淼环视一圈奥迪崭新的内饰,见奚娮态度挺坚决的样子,想劝她去他车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辆车很快重新启动,米栗双手握着方向盘,不远不近的跟在路虎后面。这车虽然是新的,但她早在大学二年级就拿了驾照,也算是老司机,开开高速还是没问题的。 “哎呀,不玩儿了。”奚娮挫败的把手机扔进扶手箱里,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虎。 “就你这反射神经迟钝的,玩儿什么游戏。”米栗嫌弃的玩笑道,出发的时候奚娮在她手机发现了最近流行的手游,噼噼啪啪的玩了这么久,还是场场皆输。 “切,你行你试试。”奚娮伸着胳膊打了个哈欠,回了一句嫌弃。 米栗轻笑一声,看着前头的路虎说,“你的楚队长刚才还来关心你,看来是不放心我的车技啊。” “我不是怕你没人陪着容易走神吗,不识好人心。”奚娮瘪嘴,拧开一瓶矿泉水送到米栗嘴边。 米栗就着闺蜜的手喝下几口水,好奇心又冒出来了,“周庄那酒店我开订货会的时候去过一次,是悦榕庄的高端度假村。你们干警察的福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一个四合院说包下就包了?” “鬼知道,你还怕他没钱付啊。”奚娮翻了个白眼,反正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弄明白楚司淼哪里来的钱。 米栗见她有些烦躁的样子,坏笑的更开心了,“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身那西装是hugo的高定,可不是一般人买的起的。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隐形富二代了呀?” “那牌子很贵吗?”奚娮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觉又想起上次楚司淼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买下了一件6万多的西装。 “当然了,最近不是有对明星夫妇结婚嘛,新郎就是穿的就是那牌子的高定,你自个儿想想吧。”米栗狠狠的鄙视了一把闺蜜的匮乏的时尚知识,心里对楚司淼更加好奇了。 一个穿得起顶级奢侈品牌,开得了一百多万越野车的男人,居然是个刑警,怎么想都觉得不搭界。 “哎呀,你能别说话了吗,专心开车。”奚娮拍了一下米栗的肩,打算终止这个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题。 “看你急的,我又不是要跟你抢男人,紧张什么。”米栗斜眼一瞥,就发现奚娮皱着眉头,又调侃道。 奚娮彻底无语了,拔高声音叫道,“干嘛一直拿我开涮呀,讨厌死了!” “哈哈哈……”米栗爆笑不止,开高速实在太乏味了,不逗逗乐可真的要睡着了。 前车里的楚司淼稳稳的握着方向盘,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他的耳畔一直回响着奚娮和米栗玩笑打趣的声音,这可比什么音乐都好听。 “小楚啊,你真的太客气了,这么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啊。”后座的奚惠敏又仔细把酒店宣传网页看了一遍,心有戚戚的说道。 “伯母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楚司淼把心思从偷听上收回,看着后视镜淡淡的说。 张守成拍了拍妻子的肩,试探道,“你这车看起来挺新的,刚买的吧。” “我父母去世时给我留了一笔信托基金,我成年后用这笔钱投资,这些年也赚了些积蓄。”楚司淼当然听出了张守成话里的意思,就直白的回答了。 人类资本市场对他和赛博来说就像幼儿启蒙游戏那么简单,无论是股市、期货还是货币市场都有他的投资,回报非常丰厚。 张守成一听这话,不仅对楚司淼的职业操守放心了,还因为他聪明的头脑高兴不已。他和奚惠敏对视一笑,都开始默默脑补今后奚娮和楚司淼结了婚,再生个高智商的宝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周庄离s市不远,一个小时后,两辆车开进了度假村。 穿着传统中式服装的服务生接过楚司淼和米栗的车钥匙,很快将他们的车开去停车场了。 奚娮在车上还有点昏昏欲睡,下车就精神了。她走进雕梁画栋的接待大堂,看什么都觉得很稀奇。 楚司淼在前台搞定入住手续,带大家坐上电动摆渡车往四合院去。 不多时,一处掩映在芭蕉树林里的青瓦院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奚娮急切的跳下车,跨进高高的石质门槛,眼前的是一派曲径通幽的美景。 嶙峋的寿山石卧在庭院中,青悠悠的草甸覆盖了泥土。还有一汪水波碧绿的活水池,小溪淙淙流过,发出悦耳声响。 楚司淼走在前头,从连廊绕过庭院进了正堂。他审视一圈环境摆设,满意的朝服务生点头了。 “哇,好香啊。”奚娮挽着米栗的手,一进室内就闻到了厚重的幽香,只觉得通身舒畅。 “每个房间都点了香,这里放的是龙涎香,希望您喜欢。”准备离开的服务生听到赞叹,礼貌的停下脚步解释。 “嗯,喜欢喜欢,真的好香啊。”奚娮盯着紫檀桌案上鎏金的香炉,小鸡啄米般点头。 “去看看房间吧。”楚司淼看着她雀跃的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座四合院比奚娮想象的更大更幽静,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要走过一段连廊或是穿过小花园才能到。 一轮参观后,奚娮和米栗选择了能欣赏成排湘妃竹的一间房,把傍水的大套房让给了长辈。 米栗在典雅又不失人性化设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木质折门,就被眼前一片腰肢柔软的湘妃竹惊艳了。 “小花儿,你看这里像不像林黛玉的潇湘馆?”她转头朝雕花大床上的奚娮招手。 “嗯,像。”奚娮摸了摸松软的被子,歪着脑袋往外面看。大床的位置正对美景,折叠门一打开就能和自然亲密接触,是很巧心的设计。 米栗蹬掉鞋子跳上大床蹦了两下,又伸手去摸床头后镶有玳瑁的雕花大屏风,坏笑着说,“我怎么觉得这房间适合度蜜月啊,你确定要和我住,抛弃你家队长吗?” “啧,说什么呢。”奚娮抬手就打了她一下,真是个嘴巴有毒的损友。 米栗假装很疼的往床上一倒,盯着闺蜜又笑开了,“喂,你俩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亲密接触?” “没有。”奚娮咬牙吐出两个字,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不会吧,什么都没有?”米栗有点吃惊,拽住奚娮的胳膊问道。 奚娮用力眨了下眼睛,妥协的回过头,“接吻算不算?” “哇塞,你初吻没了?”米栗瞬间振奋了,坐起身猛眨眼睛道,“我看楚司淼一脸禁欲的样子,这种男人一般都很闷骚。他技巧怎么样,是不是特霸道的那种?你爽不爽?” 奚娮窘迫的捂住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米栗真是神经大条不害臊,这种问题叫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怎么叹气啊?难道他技巧不行?”米栗有些糊涂了。 “哎,我真是怕了你了。”奚娮彻底无语了,又抵不过米栗的纠缠认真的思考起来。 楚司淼走过连廊到了奚娮的房间,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他心念一动,放下手倚在了门边。 “快说嘛,快说。”米栗看奚娮处于思考状态,就知道有戏,急切的催促道。 “哎呀,就是还行。”奚娮局促的说了一句,脸上的温度烧了起来。 “具体点儿啊,怎么个还行法?”米栗看她脸都红了,更不愿意放过这个打探的好机会。 “嗯……其实挺舒服的。”奚娮小声的说着,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仔细回想,“他有时候挺霸道的,有时候又挺温柔。还喜欢亲我脖子后面的那颗痣,每次他一碰到那儿,我就痒的不行。” 两个女孩亲密的讨论声让门外的楚司淼顿觉尴尬,但好奇心很快又占了上风,让他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我就说他是个高手吧,你还不承认。”米栗倨傲的一笑,撩开奚娮的头发,伸手去摸她耳根处的朱砂痣。 既然话题打开了,奚娮决定咨询一下,“为什么你摸我就觉得不痒?好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不是楚司淼呀。你又不喜欢我,根本没有化学反应嘛。”米栗睁大眼睛故作吃惊状,她这个闺蜜真是张纯洁的白纸,这么傻的问题都问的出来。 奚娮依旧迷糊的眨了下眼睛,更小声的说,“而且,就算他只是抱着我,我都觉得好舒服。他一在我耳边小声话,我的心跳就好快,还,还……” “还想让他赶快亲你,赶快把你推到,是不是?!”米栗兴奋的喊道,一把将奚娮推倒在被子上,上手去挠她的咯吱窝,“好啊,娮小花,看我不收拾你这个色坯子!” “啊,哈哈哈,好痒啊,快放开我……”奚娮又笑又喊,拼命躲避闺蜜的进攻。 站在门外的楚司淼只觉得一股燥热的气流在胸膛里打转,喉结不自觉滚动几下。他刚刚究竟听到了什么,奚娮说喜欢他的拥抱和亲吻,还希望更进一步吗?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个女孩似乎是疯累了,都在喘气。 奚娮趴在床上,看着同样趴在旁边的米栗,困惑的问,“你说我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呀,楚司淼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 “怎么随便了?你连初吻都是给他的,如果再跟他上床,连初夜都是他的了,简直是太便宜他了。”米栗嫌弃似的说着,又喘了一大口气。 奚娮抿着嘴唇往她旁边挪了一点,掩嘴问,“你有没有经验?我听别人说特别疼,真的吗?”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如果楚司淼是一般男人她可能没这么害怕。可一想到要和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外星人做那种事,她心里就发怵。 “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经验?”米栗甚为不满的在奚娮胳膊上掐了一把,也心有戚戚的说,“我也听人家说超级疼,就像有人在你身上用火钳剌条口子似的,又烧又痛。” “嘶……”奚娮倒抽一口气,双手抱臂打了个哆嗦。那真是太可怕了,她从小就怕疼,怎么可能受得了。 “不过你也不用怕呀,每个女人都要过这关的嘛,也没谁因为这个疼死。”米栗见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就安慰道。 奚娮沉沉的叹了口气,又想起楚司淼几次直白的表达,就忍住羞怯说,“其实他跟我提过,我没答应。” “嘿嘿,我就说他闷骚吧。那你干嘛不答应呀,他长得那么帅,身材肯定也不差,是我早就把持不住了。”米栗坏笑着摇她的胳膊,表示要听细节。 奚娮捂着脸翻身平躺,光是想想她的心就砰砰直跳了,这种感觉真的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米栗撑起身子,拉下闺蜜的手就发现她眼泛桃花,“我说,你真是动了春心了,这就脸红成这样子?要不要我先给你找点资料来看,让你预习一下?” “什么资料?”奚娮想的有点走神,慢了半拍才问道。 “嘿嘿。”米栗又坏笑两声,掩嘴凑到闺蜜耳边嘀咕两句。 “啊!米粒儿,我要杀了!”奚娮窘迫的大叫一声,抄起抱枕就朝闺蜜打了过去。天呐,这么难为情的话她居然说的出口。 门外的楚司淼感觉一股血气冲上脑门,转身就走。他疾步返回房间,以闪电速度钻进浴室,扯掉身上的衣服打开花洒。 没有温度的冷水倾泻而下,却浇不灭楚司淼胸膛里烧起的火。他弓背撑着大理石墙面,咬牙忍得有些辛苦。 刚才米栗虽然是用耳语音量讲话,但楚司淼还是听得真切。她竟然要教奚娮如何取悦男人,实在太大胆了。 楚司淼紧蹙着眉头,低头往身体某处看了一眼,立即尴尬的闭上眼睛。他刚才竟然听了两个女孩子的私房话,这么不正派的行为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他居然因为那些话起了反应,实在是太龌龊了。 虽然主观意念在顽强抵抗,但思维却不受控制。楚司淼试图冷静下来,脑子却开始浮想联翩。 奚娮的样子在脑海中愈加清晰,水流声也变成了她的爽朗笑声。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大大的,眼尾微微向下,眼波流转间尽是清新动人的光彩。她的唇嫣红而柔软,小巧丁香更是可爱。纤细白净的脖颈、生在耳根处的魅惑红痣,还有血液里迷药般的甘甜味道,一切的一切,都让楚司淼无从抵抗。 他深深沉沦在想象里,哗哗水声中出现了低低的喘息声。良久,他才呼吸一紧,在指间释放了一丝热情。 “呼……”楚司淼深深吐纳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立即把花洒水量开到最大。 银色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到了地面,尖耳上沾染着一抹不容忽视的薄红。楚司淼看着挂在淋雨房里的防雾镜,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如此不能自控的情况对向来清心寡欲的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竟然想着奚娮的样子慰藉自己,这种行为换做以前打死他都做不到。 第51章 梦里水乡 到达周庄的第一天,奚娮没有离开度假村。张守成把游览古镇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给了几个年轻人一晚上时间养精蓄锐。 清晨鸟鸣之时,奚娮被米栗从舒服的大床上拽起来。几人在正堂吃过美味的淮扬早点后,驱车到达古镇。 “快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米栗一进古镇,就急切的提议道。 “去哪里啊,沿着水道走走不就好了吗?”周庄对生活在s市的人来说一点不陌生,奚娮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光走走怎么行,我带你去寻访秘密武器。”米栗说的神神秘秘,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 “呵呵……”张守成和奚惠敏被米栗鬼灵精的样子逗笑了,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早间的古镇没有游人,青瓦巷子里飘散着从各家各户烟囱里冒出来的白雾。楚司淼走在最后面,眸色淡然的看过周围的古老房舍,也被此刻闲适的气氛感染,脚步不由得放的更轻。 米栗拉着奚娮七弯八拐的穿过无数条小巷,终于跨进了一处幽静的院落。 奚娮回头看了看跟着进来的三个人,不解的问,“这是人家家里吧,你怎么带我们来这儿啊?” 米栗挑眉一笑,扯开嗓子喊道,“李大胖,出来接客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长衫的微胖男人就从屋内迎了出来,“快进来吧,等着你们呢。” 米栗拉着奚娮进屋,介绍道,“这是我的学长李仁川,专门做旗袍的。” 奚娮看着墙边摆满各色布匹的桐木架,瞬间明白了米栗为什么着急来这里,感情是带她来寻访高人的呀。 “大胖,快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我们试试。”米栗和这位着迷传统手艺的学长很熟,昨天她已经打过电话预约时间了。 李仁川温和的笑道,“都给你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有没有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张守成心念一动,把奚惠敏推到李仁川面前。 “哎呀,我就不用了,让她们小年轻穿就好了。”奚惠敏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急忙摆手拒绝。 “诶,你这个年纪穿旗袍正合适,快去。”张守成毫不掩饰对妻子的宠爱,又给米栗使眼色。 “对呀,干妈身材这么好穿旗袍一定特有范儿,走走走。”米栗和奚娮一人挽着奚惠敏的一条胳膊,拽着她往里间去了。 楚司淼淡笑着目送她们进了试衣间,转身回到廊檐下站定。这个小院子随处可见生活气息,很是亲切别致。 张守成紧跟出去,看到青瓦屋檐和霁色天空,回忆就涌上心头,“我和小囡她姑妈年轻的时候常来这里,那时候这儿还不是旅游区。我们向人家讨一碗清茶,在水道旁一坐就能到黄昏。” 楚司淼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觉就笑了,“那奚娮以前是不是也常来?” “是啊,常来。这孩子从小就迷画画,以前她爸没事就爱带她来写生。小不点儿还没我腰这么高的时候,就画的有模有样了。”张守成语气平和的说着,把目光放得更远。 楚司淼转头朝屋里瞥了一眼,低声问,“那她母亲呢?” “小囡没告诉你?”张守成有些意外他问这个问题,也把声量压低几分。 楚司淼淡笑着摇头,他和奚娮从未讨论过这么深的话题。他没问过她的父母,她也没好奇过他来自何方。 “哎……”张守成长长的叹了口气,心疼的表情写的满脸都是,“她妈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死了,连女儿都没来得及亲一口。小囡她爸是在她7岁那年去的,因公殉职。” “她父亲也是警察?”楚司淼心上一痛,更有些意外。 “跟你们现在一样,干刑警的。”张守成悻悻然的笑了,又无奈的摇头,“我和她姑妈本来想送她去读艺术,谁知这孩子固执的很,非说小时候听她爸说想让她继承衣钵,高考志愿全填的警校。” 楚司淼垂在裤边的手條的紧握成拳,他想起奚娮还没进刑侦队时的样子,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那时候的她敛去一切锋芒,好像很不愿意向人展示极具天赋的一面。是不是就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才选择窝在小派出所里,不愿意触碰刑侦这块儿。 “你别看小囡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这孩子心思重的很。她不告诉你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张守成发现楚司淼的脸色沉重,忙宽慰道。 楚司淼敛去情绪,轻轻的点了个头。看来奚娮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不过他也不着急。如果她心上还有伤,他会用往后每一天的陪伴慢慢帮她抚平。 两人沉默着又站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干爹,快看看我干妈美不美?”米栗把奚惠敏拽到张守成面前,笑的一脸邀功的样子。 楚司淼还来及去看奚惠敏,目光就准确的捕捉到了走在后面的奚娮,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奚娮穿着一件藕色短旗袍,长发挽了上去。丝绸衣料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玲珑小巧的线条。精致的花蕾盘扣和清新淡雅的木兰花刺绣栩栩如生,衬得清纯的脸庞多了分小女人的媚态。她的脚上是一双同色花布鞋,笔直匀称的双腿白的晃眼。 楚司淼痴痴的看着奚娮腰肢柔软的摇曳而来,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被她点亮了。眼前的女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像墨客笔下淡雅的小写意。 米栗发现楚司淼眼睛都在发光,很有成就感的伏在奚惠敏耳边低语,“干妈,你看他都呆了。” 奚惠敏也被张守成打量的不好意思,忙拍了一下米栗的手,“瞧你乐的,我都跟着你疯。” “这怎么叫疯呢,对吧干爹。”米栗狡黠的一笑,又朝张守成挤眼睛。 “我看很合适,给小米粒儿记上一功。”张守成喜不自胜,又把焕然一新的妻子打量一遍。 奚娮有些局促的迈着小碎步走到楚司淼面前,摸着发髻问,“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怪?” 她最是不怕穿奇装异服,但这旗袍确实是第一次尝试,有点担心吼不住中国风。 楚司淼用力眨了下眼睛,欣赏和倨傲的笑意攀上嘴角,“很好看。” “嘿嘿,这都是学长开恩呐。”米栗笑的更开心了,又朝抱着油纸伞走过来的李仁川招手。 “说好了借你们穿一天,把伞也带上,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李仁川将伞递给三位女士,还不忘嘱咐。 “知道了,不会弄坏你师父的宝贝的。”米栗拍胸脯保证道。这衣服是京城旗袍大师的作品,她可是讲了一大车好话才让李仁川同意借给她们穿一天的。 几人谢过李仁川后走出院子,往景区方向去。楚司淼仍然不远不近的走在后面,目光紧随着奚娮娇小的背影,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快步走上前去,嘱咐道,“我先去一下,你们慢慢走。” “去哪里啊?”奚娮不解的问道。不知道怎么的,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就觉得楚司淼有点怪怪的。 楚司淼没有回答,疾步朝前头的商店街而去。 “老张,前头就是码头了,咱们去坐船吧。”奚惠敏看着沿街熟悉的景色,自然的想坐摇橹了。 “我先去看看,包他一条船。”张守成心情甚好的说着,也加快脚步往前面赶。 “姑,你看你把我姑父迷的,魅力不减当年啊。”奚娮挽起奚惠敏的手,坏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越大越没个正形儿。”奚惠敏佯怒的嗔怪一句,还是不失望温柔的帮侄女拢额角的碎发。 “才不是呢,我要是干爹也会被迷住的。”米栗附和着点头,奚惠敏保养得宜,熟女气质加上丰腴身段,只要是男士都会心动的。 奚惠敏被两个孩子哄的心花怒放,也觉得这旗袍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可以添置一两件。 张守成很快和一位船家讲好价钱,就见楚司淼从前头不远的一家店里出来,手中多了个黑色复古相机。 楚司淼快步走到张守成身边,询问道,“要坐船吗?” “都打点好了,你只管给她们照相。”张守成刚才也在想留影的事,和楚司淼的心思不谋而合。 几个人很快上了乌篷船,奚娮坐在靠船沿的位置,看着岸边的古建筑,心情也随之沉静下去。有日子没来周庄了,没想到今天游客这么少,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楚司淼坐在船头,举起相机取景拍摄,扑捉到了奚娮脸上恬淡的笑意和优雅的姿态,只觉得不管怎么拍都不够。 “哎呀,你哪儿来的相机?快别拍了。”奚娮听到不绝于耳的快门声,这才发现楚司淼在拍她,忙抬手挡住脸。 “栗栗,你坐过去,让小楚好好给你们拍几张。”奚惠敏拉下奚娮的手,又吩咐坐在旁边的米栗。 米栗很快换了位置,强迫奚娮看镜头,“赶紧笑一个,穿这么美不拍照太亏了。” 奚娮也拗不过她,只得配合着摆了个造型,又引来一串快门声。 摇橹缓慢的在水道上行驶,晃晃悠悠把一船人带入了远离城市喧嚣的闲适情绪中。奚娮也不管楚司淼还在不在拍她,趴在栏杆上自我陶醉。 “囡囡,栗栗,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教你们唱的歌?”奚惠敏沉浸在往日回忆里不能自拔,柔声问道。 奚娮和米栗默契的相视一笑,挪到奚惠敏旁边,拍手就唱。 “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 “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 “……”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背在肩上。” “泪水流过脸庞,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 “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 “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今夜你在何方。” “……” 婉转歌声回荡在船舱里,楚司淼看着奚娮亲昵的靠在奚惠敏肩头,被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晃了眼。 他赶紧又举起相机,将三个人亲密的姿态定格在镜头里。这一幕美极了,歌声、笑容,还有她们身后的水乡美景浑然一体。 一旁的张守成听得动容,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这首歌算是他和奚惠敏的定情曲,在携手多年后的今天听来,更多些人生感慨。奚娮和米栗都正值花季,如果楚司淼能常伴奚娮身边,如果米栗能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摇橹绕着小镇行驶一圈后回到码头,沿街的商铺都开门营业了。奚娮迫不及待的钻进一家杂货店,买了画纸、画笔和颜料。 楚司淼接过店员递来的塑料袋,还没来得及问她想画什么,一个东西就扣在了头上。 “咔嚓。”奚娮趁他抬头之际,迅速按下快门。 楚司淼伸手一摸,从头上摘下一个卡通熊猫发箍,又听见奚娮一阵捧腹大笑的声音。 “别闹。”他有些尴尬的去抢相机,却被奚娮闪开了。 “哈哈哈,别摘呀,好萌的。”奚娮看着相机显示屏里的“杰作”,又抢过发箍扣了回去。这事儿她刚才就想干了,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楚司淼瞄了一眼还在其他货架前的几个人,赶紧又把发箍摘下来,压低声音训诫道,“被人看见了,不许胡闹。” “看见又怎么了,戴上嘛,真的好看。”奚娮踮脚抓住他的手,忽闪着杏眼撒娇道。他就是严肃的过分了,偶尔轻松一下也无伤大雅。 楚司淼的心脏突突一跳,赶紧放下发箍转身跨出店门。自从昨天发生那件事后,奚娮现在只要稍微凑近就能搅乱他的心神。这感觉实在不妙,真怕稍有松懈就在大庭广众下现出真身,还是离“危险生物”远点好。 奚娮看着被扔在一边的发箍蹙起了眉,快步追了出去。 “你怎么了,从昨天起就不对劲。”她拽住楚司淼的胳膊,疑惑不已的问道。 “没什么。”楚司淼拂开她的手,又往前面走去。 奚娮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态度有点冷淡,怔怔的停下了步子。前头的人根本没回头,很快走远了。 “哎……”奚娮低落的叹气,举起相机按快门。定格下来的画面里有楚司淼的挺拔背影,隐隐还透着些孤独销铄的感觉。 第52章 有你便是家 周庄这地方似乎从命名开始就和雨水有不解之缘,临近午饭时,天色不出所料的转阴,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 一行人撑着油纸伞避进一家客栈,吃了一顿特色农家菜。饭后,外面的雨势不减反大。 张守成和奚惠敏在吃饭的时候结识了几个同是从s市来游玩的人,几个人被大雨困住,就提议打牌消磨时间。 楚司淼陪着长辈打了几圈,觉得这种简单的游戏乏善可陈,就把位置让给米栗,离座去寻不知跑哪里去的奚娮。 他围着院子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又顺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奚娮坐在廊檐下,手捧大大的素描本对着外面烟雨朦胧的景色描摹着。 楚司淼被她专注的姿态吸引,驻足没有再上前。奚娮水葱似得手指不紧不松的握着长长的水彩笔,画笔时而在纸上跳跃,时而在调色盘里蘸颜料。 他还没见过她画画的样子,不想竟是这般好看。这让他又动了拍照的心思,转身要走时忽然听见一声很轻的喷嚏声。 奚娮捂着发痒的鼻子吸溜一下,一件带着体温的薄衫就搭在了肩头。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楚司淼。 “谢谢。”奚娮拢了拢外套,淡淡一笑。 楚司淼轻蹙着眉蹲下身,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担心的说,“进去吧,水汽太凉了。”现在已经是10月了,虽然白天温度不低,但现在雨下的很大,也颇有些凉意了。 奚娮摇了摇头,拍着长凳示意他坐下。 楚司淼又帮她拢紧外套,才在木质长凳上坐下。奚娮把素描本倾斜过来,又拿起了画笔。 纸上是已经完成七八分的水彩小品,画的正是雨雾中的小镇美景。楚司淼也没再规劝她进屋去,只静静的看着她作画。 “小时候,爸爸常常带我来写生。”奚娮又画了几笔,轻声开口打破沉默。 楚司淼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说起父亲,不觉把呼吸放的更轻,准备好聆听。 “我没跟你说过我爸爸吧,他也是警察,在我7岁那年去世了。”奚娮平淡的说着,画画的速度不减。 “我都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只是偶尔会梦见他。他总是把我扛在肩上,给我买糖吃,还给我买好多彩色铅笔。”奚娮淡淡的笑里塞满了对往昔的留恋,眼眶也湿润了。 楚司淼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画纸上,心头就是一痛。可他找不到话来安慰奚娮,只能沉默的坐着。 奚娮把素描本放在旁边,歪头靠在楚司淼肩头,“我爸爸以前总是说,‘娮娮长大了想干什么呀?不如跟着爸爸当警察吧。’这句话我记了好多好多年,我是为了他才当警察的,算不算动机不纯呀?” 说着,她转头用力抵住楚司淼坚实的肩,声线隐约有了些颤抖,“司淼,我好想爸爸。你不许告诉姑父,不然他会伤心的。” 楚司淼咬牙忍了一刻,还是伸手将奚娮抱进了怀里,“我不告诉他,放心。” 奚娮重重的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控制住情绪,躲在楚司淼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隐忍啜泣。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可能是周庄景色未变,也可是外面的雨声太空寂,让她觉得很孤独。 楚司淼心疼的收紧手臂,揉着奚娮的后颈窝在她发顶落下安慰的亲吻,“哭吧,哭出来会舒服点。” 看来他之前猜想的都没错,奚娮心里没有放下父亲。她只是因为张守成待她太好,怕说出真实想法伤了“养父”的心。真真儿是个善良的姑娘,让人怎么心疼都不够。 奚娮攀上楚司淼的脖颈,又使劲在他颈窝里蹭眼泪,“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为什么不能说,你可以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我。”楚司淼柔声哄着,屈指去拭她的泪水。 “因为这样也会让你想爸爸的,我不想惹你伤心。”奚娮偏头躲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楚司淼在心底叹息一声,松开手臂捧起她的脸,“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以后不许这样想了。” 奚娮看着他溢满疼惜之色的深眸,心有戚戚的问了萦绕心头已久的问题,“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有一天等你想起了忘记的事情,你就要回去了,就要离开我了?” 她一直记得楚司淼告白那天说过的话,他说忘记了好多事情,但究竟忘了多少,她不得而知。可是她真的深深喜欢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害怕他终有一天会一去不回。 “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楚司淼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心口痛的难受。从他在海滩上醒来的一刻起,就没打算要追寻过去。不想奚娮反倒产生了深深的惶恐情绪,怪他没早把话说清楚。 “真的吗?你不想回家吗?”奚娮很是困惑,又问道。 楚司淼严肃而认真的摇头,“有你在地方就是家,我已经到家了,为什么还要走?” 奚娮狠狠一怔,心跳不觉开始加速。他竟然会这样回答,太让她意外了。 “奚宝儿,我已经漂泊太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好好的,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哭了好吗?”楚司淼低吟着,在奚娮的鼻尖上印下承诺的亲吻。他真的不愿见到她的眼泪,一滴都不愿意看到。她该属于欢笑,不应是这样不安的样子。 奚娮周身一凛,猛扑进楚司淼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又哭又笑。这是他的承诺吗?许诺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意思吗?感动来得太猛,让她有种如坠云端的眩晕感。 楚司淼稳稳抱住怀里的小人,上手轻拍她的背。奚娮心跳加速送来了浓烈的甘甜香气,但他没有因此而躁动,反倒愈加沉静。心底深处涌起的爱意化作巨大的力量,让他成为坚实的依靠,可以为奚娮遮风挡雨。 奚娮又哭了一阵,突然醒过神来,挣扎着说,“快放开啦,不然你又‘激动’就麻烦了。” “呵呵……”楚司淼被她无厘头的担心逗笑了,偏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我是该说你体贴,还是该说你没良心?” “嗯?”奚娮抬头见他笑的意味深长,摇头表示没明白。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还是松开禁锢往旁边挪了一点。他虽然现在没什么感觉,但如果再这样抱下去,保不齐又会‘激动’的。 奚娮见他避而不答,也不打算再问了。她转手重新拿起素描本,继续未完成的水彩画。 楚司淼见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也放松的笑了,随即又在心底叹息起来。奚娮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随时随地都搅动着他的心。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把她占为己有,这是他现在最为苦恼的问题。 大雨一直下到黄昏时分才停歇,华灯初上的周庄风姿更比白天绰约。一行人在客栈里吃过晚饭后,去李仁川处还了旗袍,又继续开启夜游模式。 奚娮挽着米栗的胳膊在湿漉漉的砖石路上走着,不时回头去看跟在后面的楚司淼,心里洋溢着温热的暖意。 楚司淼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负手走的不疾不徐。街灯和店铺里的光亮投射在他的黑衣上,留下若红若黄的光斑。 忽的,奚娮心底又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情绪。她总有种感觉,这个男人好像适合夜晚更多一些。 “喂,我一直拖着你是不是有点儿不人道呀,去后面去。”米栗发现奚娮一个劲儿的回头看,很上道的提议道。 奚娮不满的蹙起眉,打了一下闺蜜的手背,故作强硬的说,“谁要去后面,讨厌。” 米栗也往后看了一眼,瘪嘴道,“楚司淼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你呀?怎么一直闷不吭声,也不关心你?” 奚娮正想说楚司淼只是不习惯在人前和她过分亲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就伸到了面前。 楚司淼淡淡笑着,挑眉又将手里的糖葫芦往奚娮嘴边凑。街上这个时候有很多移动摊贩,他看了半天,觉得酸甜的糖葫芦应该符合小女孩的口味。 “呀,糖葫芦!”奚娮欢喜的叫了一声,就着楚司淼的手咬下一颗。 楚司淼看她一边腮帮子臌起来老高,像极了贪婪的小松鼠,不觉低笑出声。他宠溺的去抹她嘴角的糖渣,自然的送进嘴里一吮。嗯,挺甜的。 奚娮被楚司淼嘴角的坏笑和熟练的动作晃得眼晕,还没等她不好意思,旁边的米栗就叫开了。 “我的呢?你不知道我和小花儿从小到大所有东西都是一人一份吗?” 楚司淼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忙把竹签塞进奚娮手里,转身又追着走远的小贩去了。 “哈哈哈哈……”米栗没想到楚司淼是个如此较真的人,立即捧腹大笑起来。 奚娮扶额直叹气,不满的说,“米小栗,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什么叫所有东西都一人一份?” “哎哟哟,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啦,我不就吃他一串糖葫芦吗?”米栗不以为意的嘟起嘴,她和奚娮从小长到大,楚司淼才认识她几天呀,地位上升的也太快了。 奚娮佯装赌气的扒开米栗的手,径直往前面走去。这小妮子从昨天拿她和楚司淼开涮到今天,必须小小警告一下。 走在后面的奚慧敏见两个孩子为了串糖葫芦闹别扭,忙想去劝,却被张守成拉住了。 “孩子们的事你别管,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 “可是……”奚惠敏见米栗傻站在那里,心里很是不安。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心思都敏感,奚娮这样突然发脾气是不是太任性了? “我们去看看那家书店吧,走。”张守成灵机一动,拉着奚惠敏进了一家古籍店。他当然知道她的担心,但孩子们总是要成长的,她这样护着不是最好的方式。 奚娮朝前走了一小段路,发现米栗没追上来,心里顿觉不妙,赶忙小跑着返回。 “呜呜呜……”米栗揉着眼睛低声呜咽,心里委屈的要命。她刚才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奚娮就扔下她走了,这是要抛弃她吗? “哎呀,怎么哭了呀。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生你的气。”奚娮拉下她的手,放低声音哄道。米栗真是林妹妹转世,两秒钟都不到就哭出来了,真是怕了她。 米栗咬牙跺脚,根本没把奚娮的道歉听进去,哭的更凶了。 楚司淼在临街堵住小贩,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等他返回时,却发现两个女孩之间似乎起了摩擦。 奚娮看到楚司淼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忙接过冰糖葫芦,又去拉米栗的手,“快不哭了,冰糖葫芦来了。” “谁要吃这破玩意儿,骗小孩儿呢!”米栗负气的喊道,一把夺过糖葫芦往地上扔。 奚娮看着掉在水洼里的糖葫芦,小脾气也上来了,“干嘛呀,给你买来又不要了,乱发什么脾气?” “奚娮,你重色轻友!”米栗见她拉下脸来,更是气不顺了,边喊边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楚司淼。 “重色轻友?我整天都陪着你,你还说我重色轻友?!”奚娮也觉得委屈了,较真的拔高声调。 “奚娮。”楚司淼拉住情绪激动的小丫头,沉声摇头。不就是一串糖葫芦的小事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奚娮不耐的挣开他的手,又严肃的对米栗说,“你把话说清楚。” “你走开,不要管我!”米栗小嘴一撇,又委屈的喊了一嗓子。奚娮从来都是让着她的,哪里这么较真的朝她喊过。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那我真不管你了。”奚娮咬牙压低声调,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能让着米栗,唯独不能忍受她说这句话。 “我就不要你管,你爱管,管他去!”米栗完全不知道奚娮有些动真气了,指着惹她难过的楚司淼发难。 奚娮眼看她收不住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灵机一动,拉着楚司淼转身就走,“我们走,不要理她。” 楚司淼根本不知道奚娮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得配合着跟了两步。 “我讨厌你,最讨厌娮小花~!”米栗没想到奚娮真的会走,心慌的追上去握拳在她背上敲了下去。 “哎哟!”奚娮捂着肩胛骨痛呼一声,迅速蹲下身。 楚司淼深眸里精光一闪,忍着笑退到一边。奚娮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苦肉计说来就来了。 米栗当然不如楚司淼那般精明,一看奚娮缩成一团什么生气都抛之脑后了。她赶紧绕到奚娮面前蹲下,上手去摸她的背。 “小花儿,打痛了吗?快让我看看。”米栗着急的问道,伸手想把奚娮拉起来,却被她躲开了。 “你还说不说我重色轻友?”奚娮屈肘埋着头,故作委屈的问道。 “不说了不说了,是我不好,你快起来让我看看。”米栗焦急的说着,又抬头给楚司淼使眼色。 还没等楚司淼开口劝和,奚娮嚯得就跳了起来,笑容瞬间绽放,“没事儿了,不痛了。” 米栗反应慢了半拍才明白自己上当了,羞愤的咬牙跺脚,“娮小花,你居然装痛,有意思吗?!” “嘿嘿,谁让你上当来着。”奚娮笑得十分狡黠,又上手捏住闺蜜的脸狠搓起来。 “呵呵呵……”米栗没躲开她的进攻,反而展颜笑了。她们好久都没拌过嘴了,感觉还挺亲切的。 奚娮见她终于笑了,长舒一口气将她抱住,“米粒儿,我最喜欢你了,千万别再说不要我管你的话了。” 她和米栗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么多年她们惺惺相惜,互相扶持着长大。这份情谊非常重,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而改变。 米栗满足的点头,又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楚司淼递去挑衅的眼神。 楚司淼迎着她宣告胜利的表情在心里笑了,他从来没想过要把奚娮从她身边抢走,实在不用这么防着他。 第53章 受凉感冒 奚娮虽然顺利化解了和米栗的小插曲,却没躲过感冒病菌的强势入侵。从周庄回到酒店后,她就开始出现鼻塞症状。 米栗起初还没注意,待到该上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窝进被子里的奚娮有些精神不济。 “是不是感冒了?”她爬上床,把手放在奚娮额头上。 奚娮把被子又往身上拉了拉,摇头道,“鼻子有点齉。” “肯定是着凉了,你带药了吗?”米栗很是忧心,现在雨虽然停了,但风声挺大,气温降得有些猛。 “没事儿,我刚刚喝过热水了,睡一觉就好了。”奚娮又摇头,伸手把床头灯调暗。 “哎,你抵抗力怎么还是这么差?要不我去叫干妈过来看看?”米栗钻进被子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不用了,不是很严重。”奚娮敷衍一句,就闭上了眼睛。今天疯玩了一天,她现在觉得疲惫的很,只想好好睡一觉。 “那我也睡了啊,要是不舒服就叫我。”米栗本来想谈谈有关楚司淼的事,现在见她不愿说话了,只能作罢。 夜色浓重之时,楚司淼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姿态松怔的靠坐在实木床榻上,手捧着平板电脑看得专心。 今天拍的照片都导入了云端,数量多的有些超乎楚司淼的预估。他竟然不知不觉拍了几百张照片,大部分的主角都是奚娮。 每一张照片楚司淼都要看上好长时间,奚娮或是俏皮或是恬静的样子让他流连忘返,只觉得怎么欣赏都不够。 忽的,一阵细碎脚步声随着窗外的风声传进楚司淼的耳朵里。他警觉的嗡动耳尖,灵敏异常的听觉很快辨别出方向。 脚步声是从奚娮房间里传来的,很轻,还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呼气声。 奚娮被呼吸不畅搅了睡眠,就在她下床想找水喝时,正对园景的折门外响起了非常轻的敲门声。 楚司淼在外面等了两秒钟没听见动静,索性将折门推开来。奚娮穿着睡裙光脚站在角柜边,手里还拿着水杯。 奚娮被突然闯进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楚司淼,就更惊讶了。 楚司淼无声的走到奚娮身边,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似乎有点发热。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奚娮把声音压到最低,又紧张的去看睡在床上的米栗。这男人怎么总有半夜闯门的习惯啊,要是吵醒米栗就惨了。 楚司淼只当没听见,直接走到大床边,将指尖轻放在米栗额头上。 在确定米栗已经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后,楚司淼迅速转身将奚娮打横抱了起来。 “你带我去哪儿呀,快放我下来。”奚娮扭动着抗议,可楚司淼还是没理会,直接将她抱出房门。 楚司淼疾步将奚娮带回自己房间放在大床,这才开口说话,“你病了,躺好不要动。” 奚娮看着帮她盖被子男人,瞬间有种傻掉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你在发烧。”楚司淼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又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果真探到些热度。 奚娮迷糊的摸了摸脸颊,还真是有点热,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楚司淼迅速思考一番,压住被子示意她躺好。他去前台处找服务生要了些感冒药,又迅速返回房间。 奚娮捂着发热的额头,看着站在床边仔细研究药品说明书的男人,心头就是一暖,“没事的,只是小感冒。” 楚司淼蹙起的眉头没因为这句安慰而松开,他按照剂量分好药片,又细心的兑了杯温开水,将人半抱起来。 奚娮乖乖吃下药,又问了刚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听见的,你在走动,呼吸好像有点重。”楚司淼轻轻将她放到枕头上,又将大手覆上她的额头。 “你没睡觉吗?大半夜的乱听什么呢。”奚娮想笑,却呼吸不畅的喘了口气。 “别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楚司淼低声哄道,下午他就担心她会受凉感冒,没想到还真应验了。这丫头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让他忧心不已。 奚娮吐纳一口气,悻悻然摇头,“我胸闷不舒服,睡不着。” 就算不说,楚司淼也从她鼻音浓重的声音中猜到一二。可他从来没照顾过生病的人类,思量过后也只想到一个办法。 他在茶几上的果盘中找到水果刀,坐到床边将奚娮揽进怀里。 “你干嘛?”奚娮看到亮晃晃的白刃,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楚司淼靠在床头,将怀里的人抱稳,淡笑着说,“别紧张,我不是要伤害你。” 说完,他就握拳在手腕上割开一条小口,凑近奚娮唇畔,“喝一口,马上就不难受了。” 奚娮看到一滴圆润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来,心痛的眼眶迅速发胀。她不过是患了小感冒,至于他如此吗? “不难喝的,别怕。”楚司淼见她不肯张口,又耐心的劝道。 奚娮抬头看到他淡淡的笑容中透着鼓励和恳切,这才忍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冲动,轻轻捧起他的手腕。 带着体温的液体流入口中,味蕾尝到的并不是血腥味道,有点淡淡的咸味,像稀释过的海水。奚娮周身一凛,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 这种非常温暖的感觉很熟悉,不只是在医院那次,还有第一次出现场中暑晕倒那天,她在睡梦中也感觉到过。楚司淼那个时候是不是到过她的床边,是他用血治好了她的高烧吗? 被奚娮的唇碰到皮肤的刹那,楚司淼呼吸一紧。触电般的酥麻感从伤口侵入体内,汇聚到心口激起持续不断的悸动。 她像是怕弄疼他似的,柔软的唇瓣轻轻贴着他的手腕。她浅浅的吮吸两下,又用舌尖小心翼翼的在伤口上来回舔-舐,好像在帮他疗伤一般。 奚娮耐心的舔过伤口,抬头发现抱着她的男人双眸紧闭,浓眉轻蹙着,表情有些隐忍。 “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她心疼的问着,伸手去抚他眉心的痕迹。 楚司淼的心因为这句关切的话又是一紧,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本能的行动了。他将奚娮放倒在枕头上,吻随之欺了下去。 她的唇上还有一丝血液味道,又混合着特殊的甘甜馨香,瞬间挑起了暗涌的躁动。他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大舌不容置疑的缠住了小巧的丁香。 奚娮本就呼吸不畅,更加不能承受他热切的亲吻。不过几秒钟她就眼冒金星,扭动着表示抗议。 殊不知,她下意识的动作和难受的嘤咛声就像一支兴奋剂,让楚司淼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跨上床,扯掉身上的套头t恤,大手压住奚娮纤细的手腕,晶亮深眸中是灼热的精光。 奚娮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楚司淼丝缎般微凉的长发垂了下来,还有灼热的呼吸在靠近。他的手又大又有力,手心里滚烫的温度让她紧张极了。 “奚宝儿,别躲了,你逃不掉的。”楚司淼沉声说着,俯身去吻奚娮白皙的脖颈。她像结在伊甸园果树上的红苹果,诱惑着他心底的野兽冲笼而出。 楚司淼贪婪的在奚娮的脖颈上吮吸,长臂穿过她的后颈窝,施力将她娇小的身体贴紧胸膛。就在他沉醉非常的时候,一点带着咸味的湿润滑进了嘴里。 他條的愣了一下,睁眼才看见奚娮在哭。她把头别向一边,死死咬着嘴唇,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涌出来,迅速滑进鬓角里。 这样极度害怕又忍耐的样子像一记重锤砸在楚司淼心头,痛得他还来不及说话,就以闪电速度松开了禁锢。 奚娮卡壳的脑子里回荡着昨天和米栗讨论过的话题,害怕得不得动弹。忽的,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然后就是一记干脆的关门声。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奚娮急促的呼吸声和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她撑着发软的胳膊坐起身,伸手摸脖子。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伤口,只有那种灼热的温度余留其上。 楚司淼待身体里的火焰完全被冷水浇灭后,裹上浴袍出了浴室。他低头用毛巾擦头发,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壁灯亮着,昏黄的灯光下,大床一侧的被子微微隆起。奚娮竟然没走,还安静的躺在那里。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楚司淼更加懊悔刚才冲动的行为,赶紧走到床边去看。奚娮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像是睡着了,只是微微抖动的睫毛让楚司淼看出了端倪。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几缕发丝拂到耳后,心疼又愧疚的哄道,“你安心睡,我走了。” “别走。”奚娮迅速拉住转身的男人,看着他别过脸去不愿回头的样子,眼眶又湿润了。 楚司淼进退为难的怔仲片刻,还是回身坐到床边。他屈指拭去奚娮未出眶的泪花,宽慰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不要,你不要走,我怕黑。”奚娮带着哭腔要求,弥漫在心里的酸楚感觉压得她胸口发闷。 楚司淼爱怜不已的俯身和她头碰头,在确认她的体温恢复正常后,轻声建议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你赶我走?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奚娮注视着他宝石般的蓝眼睛,忐忑的问道。她刚才面对他的求爱居然表现的那么失态,只要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很失望吧。 “傻姑娘,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楚司淼被她不安的样子惊住了,忙表明态度。 “那我能待在这里吗?你上床来好不好?”奚娮有些害羞,但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好,等我去换件衣服。”楚司淼淡笑着点头,起身去换睡衣。 奚娮趁着楚司淼去浴室换衣服的间隙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在他躺上床的第一秒钟就迅速翻身钻进了他怀里。 楚司淼被她比泥鳅还滑溜的动作逗得轻笑一声,上手轻轻的在她单薄的背上拍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手。”奚娮发现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楚司淼配合的伸出手,语气平淡的解释,“我的恢复速度比人类快,不用担心。” 奚娮抚摸着他手腕上那条淡淡的红痕,终于放心的吐了口气。看来外星人总还是很强大的,至少不用担心伤口会一直流血的问题了。 “睡吧,刚刚才好了要多休息。”楚司淼见她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伤痕不肯闭眼睛,轻声要求道。 奚娮有些羞怯的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又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才细弱蚊蝇的说,“你可以继续……” “嗯?”楚司淼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奚娮一咬牙,撑着手肘半坐起身,正色道,“我做好准备了,你可以继续刚才的事了。” 她刚才只是太紧张了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拒绝。 楚司淼微怔,随即淡淡的笑了。他依然闭着眼睛伸手一捞,将奚娮稳稳的收入怀中,“我不要你,乖乖睡觉。” “为什么?”奚娮没想到他会拒绝,本来已经平稳的心绪又开始不安起来。 “因为你身体不在最佳状态,我可不想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送你去医院急救。”楚司淼抚摸着她又有些紧绷起来的后背,半真半假的答道。 奚娮的后背又是一紧,心里嘀咕这男人也太可怕了,难不成会被他折腾死吗? “不用担心,我舍不得把你折腾死。”楚司淼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坏笑,贴着奚娮的耳廓吹气。 奚娮羞愤的握紧粉拳在他发硬的胸口捶了两下,紧着嗓子叫道,“不要随便读别人的心思!” “好,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慢慢探讨。”楚司淼见好就收,按住她的小手安抚的揉捏起来。 房间再次归于安静,奚娮依偎在楚司淼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很快身心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楚司淼一刻不停给她拍背,感觉到她一点点软在怀中,只觉再没有比现在更温馨的时刻了。 第54章 苦口婆心的规劝 翌日,在返回s市的途中,米栗还好奇的问过奚娮怎么一晚上就痊愈的问题。 奚娮当然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抬头看着前面的路虎暖暖一笑。早上她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也不知道楚司淼是什么时候抱她回去的。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奚娮发现楚司淼是个非常细心又温柔的人。让她随时都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返程非常顺利,一个小时后,楚司淼稳稳的将车停在家属院,下车帮后座的张守成夫妇打开车门。 奚娮跑到楚司淼面前,有点不舍的说,“上去坐坐吧。” “不了,你上去好好休息,明天该上班了。”楚司淼看了看腕表,还是拒绝了。他出门两天一直没跟进爆-炸案的后续情况,现在得回分局了。 “哦,那好吧。”奚娮猜到他可能在惦记案子,也就懂事的点头了。 张守成见奚娮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随即拍了拍楚司淼的胳膊,“我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的大树边,张守成负手站定,又把楚司淼打量一遍,才微笑着说,“你平时下班要是没事就和小囡一起过来吃饭,食堂的菜油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的。”楚司淼心里一喜,张守成这是认可他的意思,事情进展比想象的顺利。 张守成抬眸看着趴在米栗车窗边说话的奚娮,慈爱的笑了,“你别看小囡快23了,其实心智还是个小孩子。你比她大几岁,这个年龄差我看正合适。她小毛病多你也别惯着,替我好好管管她。” “是,我明白。”楚司淼沉声颔首,心里长舒一口气。 张守成又在楚司淼的胳膊上轻拍一下,脸上笑意更甚,“她姑妈昨晚跟我唠叨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就提安全问题。你们工作性特殊,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方便问。但我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知道吗?” “您放心,我都记住了。”楚司淼感受到他诚挚的关心,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好,那我先上去了。以后回来之前记得先来个电话,家里好多煮一杯米。”张守成对楚司淼稳重的回答十分满意,含笑走进了单元门。 奚娮跟米栗说了几句话,见树下只剩楚司淼一个人了,忙跑过去问,“我姑父跟你说什么了?” “说要我以后看着你,不要惯你。”楚司淼发现她有点紧张,心情甚好的调笑道。 奚娮眉心一蹙,不满的嘟起嘴,“叫你管我?天呐,那我不是上班下班都被人监视?” “呵呵……”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伸手去拍她机灵的小脑袋,“你姑父的意思你不明白?” 奚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欢喜的拉住楚司淼的手,“是不是说明你过关了?” “嗯哼。”楚司淼倨傲的一笑,确认着点头了。 “哇啊,你怎么搞定的?这两天也没见你们怎么说话呀?”奚娮欢欣鼓舞的蹦了两下,摇着他的手臂示意要听细节。 楚司淼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小奥迪,躬身凑近奚娮耳畔,“过程不重要,结果就是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明白?” 直到回房间待了许久后,奚娮还倒在单人小床上回不过神来。她摸着仍在发烫的耳朵,回想着楚司淼走之前留下的话窃喜的笑出声来。那句话里充满了霸道的意味,仿佛是胜利者的宣誓,让奚娮的心小鹿乱撞般跳的有些快。 “嗡……嗡……”震动声把奚娮从陶醉的状态中拉回现实,她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没备注,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 “我是雒詹,你现在有空吗?”雒詹不疾不徐的自报家门。 “哦,雒……雒主任,有什么事吗?”奚娮有些意外,没想到雒詹会联系她。 “你到我家来一趟,我想和你当面谈。”雒詹不打算兜圈子,直接提出要求。 奚娮疑惑的思量片刻,起身出了房间,“好,我这就过去。” 去雒詹家的路上,奚娮反复回想着上次他们短暂的会面,心情也随之忐忑起来。雒詹恐怕不是闲来无事找她聊天,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当雒詹前来应门的时候,奚娮心里的猜想又坐实几分。他穿的和前两次见面时一样整洁得体,表情却十分严肃,看不出一点温和之色。 “依依呢?”奚娮进屋,自然想起了那位可爱的小朋友。 “上学去了。”雒詹脚步不停,径直走进书房。 奚娮听他口气冷淡,就知道搭讪失败了,只得闷头跟了进去。 雒詹利落的锁上房门,又快步绕到书桌后,从书架上抽出三本厚重的医学书。但他并不是要看书,转手把它们放在了书桌上。 奚娮甚为奇怪的盯着雒詹,可她的视线被他的背挡住,看不到他在捣鼓什么。 她的疑惑很快被解答,随着几声按键音响起,中间的书柜向外打开,一扇银色金属门显露出来。 雒詹在门把手上按下指纹,打开厚重的钢板门,“进来吧。” 奚娮完全没想到这个书房后面还有一个隐蔽空间,而且看起来像一间实验室。 白炽灯将没有窗户的空间照亮,长长的金属桌上摆满了不认识的实验器具。这里也有一个玻璃书柜,满满排列着黑色的文件盒,墙上还挂着用来看x光片的阅片板。 雒詹搬了张凳子放在实验桌前,伸手示意道,“这里不能喝水,坐吧。” 奚娮坐下,还没等她提问,雒詹就开门见山的开口了,“我想和谈谈司淼。” 奚娮点头,一点也不吃惊的给了面色严肃的医生一个微笑。 雒詹倒是有些意外她的淡定,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恕我直言,你和他不适合在一起。” 奚娮反感的蹙起眉,摇头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几年前,我和一位科研伙伴研制出了一种针对原发性骨髓纤维化症的干预疫苗。疫苗还没投入临床试验,研究资料就被泄露了。”雒詹将手肘放在桌上,不疾不徐的讲起往事。 “几家国外制药公司有意向收购疫苗,但我想让这项研究在国内完成试验,希望它可以最先造福国内患者。” “当然,不是所有商人都喜欢以礼待人。我受到了连番威胁,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人从医院住院部顶楼推下去,是司淼救了我。” “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奚娮有些意外,出声打断了雒詹的叙述。 雒詹严肃的脸上有了点一点笑容,颔首道,“是的,他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依依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依依的病恐怕早就发展到重型了。” 说着,雒詹起身踱步,“这间实验室是为司淼改建的,专门用来给他研制人工血清。” 奚娮心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可还没等她致谢,雒詹就收起微笑,重新在她面前坐定,“你第一次来看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血型。a型rh阴性血,实在是太罕见了。” “你是想说楚司淼是因为我的血才和我在一起的?”奚娮认真观察雒詹的表情,发现他神色中充满了担忧,就大胆的猜测道。 “不,我从不这样认为。”雒詹摇头,顺过桌上的黑色文件盒,把血液报告摆在奚娮面前。 “这份报告我早就给司淼看过了,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急匆匆的就走了。”雒詹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奚娮这下搞不懂雒詹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了,只得静待他的后话。 “天象那天,司淼发狂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是不是觉得他平时看起来都特别正常,就认为那只是偶发性事件?那我告诉你,你的想法幼稚且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我为了给他研制血清,收集了非常详细的身体数据。当他想喝血却不能那么做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人在沙漠里找不到最后一滴水,就像饿极了时吃不到一口食物。他的精神会极度紧张,心跳血压连同体温都迅速升高,出现类似严重脱水和饥饿的症状。” 奚娮狠狠吃了一惊,心绪瞬间被搅乱了。楚司淼和她亲密接触时,确实时不时会有体温升高呼吸短促的情况。她以为那只是“情绪激动”的表现,没想到这种理解是完全错误的。 雒詹看着奚娮眼神开始闪烁,狠下心继续推进话题,“他靠着人工血清可以控制住冲动,但那也只是通常情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喜欢你这种血型,但我肯定在面对你时,他要用百分之两百的忍耐力才能压抑住冲动不去伤害你。” “司淼的听力和嗅觉都比人类敏锐,你不用离他太近,他就能自然的闻到你的味道。这对他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你明白吗?” 奚娮的心随着雒詹的话绞痛起来,是的,她也常常感觉到楚司淼在忍耐,只是没想到他忍耐的是如此辛苦罢了。 “你就像跟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如果哪天他突然在人前失控,当所有人发现他的秘密时,会引起什么后果?”雒詹边说,边从文件盒里拿出另外两份报告放在奚娮面前。 “这是司淼的体检报告,你看看。” 奚娮略微调整呼吸,拿过两份报告对比着看。可上面的指标都是医学专用字符,她看不懂,只是每个细项后的数字都一样。 “两份报告,一份是遇到他那年做的,一份是今年最新的。”雒詹摘下眼镜,从裤兜里摸出绒布轻轻擦拭。 “一般人类到了25岁以后,身体各项机能就会开始下降。新细胞分裂减少,新陈代谢减慢,就是俗称的衰老。” “但是,司淼的身体机能异常稳定,从皮肤到各个脏器都没有衰老现象。也就是说他不会老,或者说他的衰老时间比人类更晚。” 奚娮不自然的吞咽一下,紧着喉咙问,“有多晚?” 雒詹显然很满意这个提问,戴上眼镜倨傲的一笑,“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他至少能活到人类年龄200岁左右。” 这句话在奚娮的脑子里呼啸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心酸刹那间侵占了她的心。 雒詹看着她开始发白的脸色,沉沉的叹了口气,“假设你能活到100岁,到那个时候司淼的样子和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如果你死了,他要怎么办?” “奚娮,你不能这么自私。让司淼时刻因为你的血而痛苦,还要承受你不可逆转的衰老,先他而去的事实。这样太残忍了,你真想为了一时的快乐这么对待他吗?” 奚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雒詹家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浦江边的绿地公园。 她缓身坐到长椅上,终于忍不住伤心的感觉哭了出来。今天的公园依然非常安静,没有散步的人。她就坐在楚司淼向她表白的地方,体会到的却是和那天完全不同的心境。 细细回想和他相遇以来的经过,奚娮才发现雒詹说的那句自私是没错的。是她先喜欢上楚司淼,无休止的纠缠他。她因为他的表白而欢欣不已,却忘记了之前一直被拒绝的原因。她的血对楚司淼来说是双刃剑,他只说不想伤害她,却从没提过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巨大折磨。 楚司淼喝醉那晚的危急状况还历历在目,更让奚娮无法忽视他的特别。她注定会老,楚司淼却定格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当她老的两鬓斑白,没了光洁的皮肤,没了苗条的身材,还怎么面对他?如果哪天她化为一抔尘土,楚司淼难道要日夜守着回忆度日吗? 原来昨天她在楚司淼背影中看到的那种销铄不是错觉,他真的很孤独,目睹无数生命在眼前消逝,那种心境一定是苍凉的。如果他不动感情,或许能泰然处之。可他们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那注定只会悲剧收尾了。 第55章 优柔寡断 s市的天气就像奚娮的心情,从晴空万里转至阴云下雨,到了第二天清晨也没停歇。 楚司淼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把车开进s大学三号家属院,他按下手刹按钮,瞄了一眼车载时钟,7点15分。 昨天晚上他和奚娮通过一次电话,可她只敷衍的说太累了想睡觉,没聊几句就收了线。楚司淼隐约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但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 张燕鸥背着书包冲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单元门口漆面锃亮的路虎揽胜,忙跑过去敲驾驶座的车窗。 “小鸥,早。”楚司淼降下车窗,平淡的打招呼。 “姐夫,你来接我姐上班?”张燕鸥又确认了一次时间,有些惊讶的问。 “你姐起床了吗?”楚司淼当然知道现在时间尚早,他不过是等不及想见奚娮罢了。 “刚被我妈拽起来,你可得等一会儿了。”张燕鸥嫌弃的说道,又默默的在心里感叹。楚司淼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大神探。现在居然化身小车司机在楼下苦等他家小魔女,这画风换做以前谁能想象的到呢。 “没关系,我等她就好。”楚司淼轻描淡写的说道,脑海里浮现出奚娮起床时迷糊到不行的可爱样子,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那我走了啊,不然赶不上早自习了。”张燕鸥也不敢再耽误了,招呼一声就跑。 “小鸥,等等。”楚司淼探出头叫住心急的小舅子,指着后座门说,“有东西给你,自己拿。” 张燕鸥急刹车又跑回车边,拉开门眼睛就发亮了。后座上整齐的放着好几本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内部教材,这可是花钱都求不来的宝贝呀。 他急切的把书抱到怀里,翻开来一看更是惊喜的叫出声来,“这都是给我的吗?” 扉页上道骨仙风的笔迹签的是楚司淼三个字,内页里还写满了笔记,这简直就是武林秘籍加无价之宝呀! “这些我现在用不着了,你拿去看吧。”楚司淼就知道他会喜欢这个礼物,满意的答道。 “谢谢姐夫,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张燕鸥标准的90°鞠躬,浑身带劲儿的往自行车棚跑去。 楚司淼看着后视镜低低的笑出声来,看来他的小舅子确实是致力于当人民警察。与其让那些教材放在他的书架上吃灰尘,不如赠给张燕鸥更能发挥余热。 奚娮在家磨蹭到7点的最后一分钟,才极不情愿的走出家门。她像是失了魂似得游荡到楼下,却在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路虎时瞬间清醒了。 楚司淼撑着伞走到奚娮面前,心里隐隐的担忧算是坐实了。她看起来很憔悴,眼底有明显的青色,像是根本睡过觉的样子。 “上车吧。”楚司淼拉着奚娮的手走到副驾驶一侧,将她抱上了车。 路虎揽胜很快平稳的开上大路,楚司淼只把一小半的注意力放在路况上,剩下的全在奚娮身上。 她上车后始终没说过话,一直看着布满水珠的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昨天没休息好吗?”楚司淼在一个红灯路口停稳车,终于忍不住探手过去握住了奚娮微凉的小手。 奚娮任由着他握着手没挣扎,也没转头去看,“没事,可能还有点没睡够。” 楚司淼立即按下中控键,将副驾驶的座椅靠背调低,“那你养养神,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奚娮就势轻轻挣开他的手,抱臂往门边缩了过去。她昨晚想了一夜,本来已经有了决断。可看到楚司淼出现在院子里那一刻,又犹豫了。 这样优柔寡断的状况并不常常发生,可奚娮现在被进退维谷的情绪控制着。想说的话无数次在嘴边打转,却提不起勇气开口。 距离上班铃响还有半个小时的停车场里空荡荡,楚司淼把车停在角落相对隐蔽的位置。他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倾身过去解开奚娮身上的安全带,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奚宝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楚司淼低声问着,担忧的情绪在胸膛里弥漫开来。 奚娮一路上的表现根本不能称作正常,他竖耳听了一路,除了听到有些迟缓的心跳声以外再无其他。 “没事。”奚娮咬牙吐出两个字,就再没力气开口了。楚司淼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宽厚,在这个秋雨绵绵的清晨显得尤其温暖,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怎么会没事?你究竟怎么了,说出来我帮你分担。”楚司淼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天,可奚娮根本没有心理活动。她就这么怔怔的由着他抱,没有任何回应。 奚娮的心一下抽痛,咬牙挣开了他的怀抱,“我先过去了,你待会再走,小心别让人看见。” 楚司淼伸手又把她拉了回来,“警队规定你都清楚,我不认为我们有分开走的必要。” “可是我不想大家误会。”奚娮心慌的辩解道,垂眸不敢他。 “误会?”楚司淼心里一沉,声调又压低一分。之前他没着急公开他们的关系,是因为还没有搞定她的家人。可现在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认为完全没有再瞒的必要了。 “对。”奚娮鼓起勇气抬头,尽量把表情控制在正常范围内,“你是刑侦队的头儿,我只是个二员。我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勾引上司上位什么的。” 楚司淼被她一脸正色的表情震住了,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好半天,他才妥协的叹了口气,“你去吧,把伞带上。” 奚娮逃也似的冲下车,疾步往大楼的方向走。她紧咬着牙关,眼泪无声的往下掉。现在她才感觉到了忌惮,和楚司淼这样身怀异能的人相处,竟连哭都不敢出声。 关亚楠是跟着奚娮的脚步进的办公大楼,见她拐进洗手间后又跟了进去。 “嗯哼,你搞定了?”她往洗手台边一靠,看着埋头洗脸的奚娮笃定的问道。 奚娮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才发现关亚楠站在旁边,还笑的不怀好意。 “搞定什么?”她又埋头往脸上扑了一捧冷水,故作疑惑的问道。 “别装莽啊,我都看见了,你是从楚司淼的车里下来的。”关亚楠哼哼着,又重重在奚娮背上拍了一下。 奚娮咬牙忍住痛,边抹脸边分辨道,“从他车上下来就是搞定了?我只是下了公交车正好遇见他,搭了个便车而已。” “切,害我白兴奋了半天,无聊。”关亚楠顿觉没趣,嫌弃的直摆手。 奚娮本来郁闷着,瞬间又被她不耐烦的样子逗笑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师父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我哪有你品味特殊啊,才没那个闲工夫关心他呢。”关亚楠一脸鄙视的说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想找你借鉴点经验嘛,你懂的。” “哦……”奚娮意味深长的点头,又狡黠的笑了,“怎么,你还没去表白?” “嗨,别提了。放假三天,我就当了三天苦工。跑去给他一哥们儿当装修参谋,还不如不放假呢。”关亚楠挫败的叹气。她这假期休得比上班还累人,整天在建材市场里疯跑,还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噗嗤……”奚娮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鬼主意从脑子里冒了出来,“那你正好可以让他请你吃饭啊,机会得自己制造嘛。” 关亚楠一听这话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感激不尽的说,“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聪明,我待会儿就去说。” 奚娮看着关亚楠一阵风似的出了洗手间,敛去笑意沉吟了下去。看来和楚司淼的事情还是得快刀斩乱麻才行,至少要赶在同事们发现端倪之前行动。 第56章 碎骨杀手 上班铃响后,楚司淼亲自主持了休假后的例行早会。今天的会议内容稀松平常,他本可以让杜骢代劳,不过只是想借机看看奚娮罢了。 “新一周的案情通报已经下来了,请大家先认真熟悉,周五培训的时候再集中学习。就到这里,解散。”楚司淼说完最后一项议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合上笔记本起身了。 坐在后排的奚娮顿时松了口气,就在她起身搬凳子的时候,前头的楚司淼又出声了,“奚娮,来我办公室。” “是。”奚娮感觉到所有人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迅速响应道。 楚司淼快步将奚娮带进办公室,直接坐到了转椅上。 奚娮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轻轻放下,楚司淼做事向来都很有规矩,没去沙发那边坐就证明他要谈公事。 楚司淼的双手交叠在下颌处,略观察了两秒钟,才平淡的开口,“从今天起,下班后跟我去练习场。” “……?”奚娮冷不丁听他来了这么一句,疑惑的抬起头。 “你的射击训练已经耽搁一段时间了,这次我亲自指导你。”楚司淼迎着她不解的眼神,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奚娮的心情从疑惑瞬间又变成了紧张,前段时间忙着侦办爆-炸案她都快把这茬事情给忘了,没想到他现在又提起来。 “不要有逃避的心思,这关必须过。”楚司淼见她愣着半天不说话,又耐心的嘱咐道。 “是,我明白了。”奚娮心一横,点头同意了。 上次她害得关亚楠挂了彩,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就算是心理障碍,也必须咬牙挺过去。 楚司淼满意的颔首,唇畔也有了些笑意。他承认这个训练计划有一些私心的成分在里面,但奚娮迎难而上的态度还是让他很欣慰。 “呃,师父,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奚娮发现他的眸色变得柔和了,逃走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楚司淼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桌子上的内线座机就响了。他瞄着扎眼的来电显示,心里就是一声叹息。 “你出去吧。”他一边吩咐奚娮,一边拿起听筒。 “华局,你好。” “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华东沉声吩咐一句,迅速收线。 楚司淼听着忙音眉头就蹙了起来,华东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语速也很快,可能是有要紧事。 他立即起身出了办公室,意外的发现奚娮倚在墙边还没走。 她低低的埋着头,十指紧紧的搅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紧张又有点无力。 楚司淼迅速瞄了一眼走廊,确定没人后,伸手将奚娮拦腰一抱,“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只是要教你打靶,不是要求你上阵打仗。” 奚娮正陷在情绪中不能自拔,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心慌的挣扎起来,“放开,被人看见了。” “看见了才好呢。”楚司淼微微不满的嗔怪一声,捏住她的下颌速度极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奚娮只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惊慌的闭紧眼睛。可支撑身体的力量很快就消失了,她脚下发软又靠在了墙上。 楚司淼疾步走向楼梯间,耳尖翕动捕捉到身后急促的喘气声,晶亮的深眸中立即亮起了倨傲的精光。奚娮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收拾,不给她点教训都快骑到他头上撒野了。 华东有些焦急的在办公室里踱步,楚司淼一敲门进来,他就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楚司淼接过来一看,刚刚那点恶作剧得逞后的满足感瞬间烟消云散。 手中是压着公安部红色大印的通知,甘肃省l市的一起案子被挂牌督办,现在征调全国精干警力成立专案组。纸上只有他被委任为组长的条款,其他成员均不在列。 “具体案情我不知情,文件是十分钟前传真过来的,该联系谁你应该知道。”华东见楚司淼的脸色迅速下沉,低声解释道。 楚司淼听了这话,眉心就蹙得更紧了。这样保密的方式并不是普遍做法,看来这起只有个数字代号的案件很不一般。 “你有什么想法吗?”华东见他还是不吭声,又主动提了一句。爆-炸案还在等待司法鉴定,法院那边一大堆程序还没走,根本不算拍板结案。楚司淼要在这个时候走,他感觉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文件既然下来了我也只能去,这边就交给你了。”楚司淼随口安慰道,眼神又落在文件下方的具体安排上。 华东甚为无奈的叹气,手指在文件下方点了一下,“说允许你带个人过去,你准备调谁?” “你认为谁合适?”楚司淼正想着这件事,没找到华东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千万别再给我找事儿了,把杜骢留下。”华东瞄着他深沉的微笑,咬牙提出要求。若杜骢再走了,他真的要抓瞎了。 楚司淼深眸一眯,非常“配合”的点头,“杜骢留给你,我考虑其他人。” 华东看着他潇洒而去,猝郁的直摇头。楚司淼就是只九尾老狐狸,怎么都觉得他刚才的表情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楚司淼卯着一股劲头返回办公室,又在窗边略站了站,才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你好,刑侦局第一秘书处。”连线很快接通,一记礼貌又肃然的女声响起。 “我是楚司淼,请帮我接肖局。”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轻敲着,依然不紧不慢的自报家门。 “好的,请稍等。”那头的人更加礼貌的回了一句,迅速把连线进行转接。 很快,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 “肖局,你好。” 肖咏听到楚司淼的声音,脸上就有了些许笑意,“你小子跑去s市搅局的事情我还没空过问,胆子不小嘛。” “看来我没进803让你很失望。”楚司淼淡淡一笑,顺着他的话头寒暄。 “哼,能耐的。”肖咏松怔的往椅背上一靠,玩笑似的嗔怪道。 “我的为人你清楚,803不适合我。”楚司淼仍旧是敷衍的态度,既然对方都不着急,那他也稳得住。 肖咏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清着喉咙恢复了正色,“文件收到了?” “收到了,请指示。”楚司淼在心里轻笑一声,收起心思请求道。 “嗯。”肖咏满意的点头,直起身移动鼠标,“案情通报我马上发到你邮箱,给你三天时间准备。所有卷宗只能你一个人看,不得向外透露。” “是。”楚司淼沉声应道,现在他虽然只字未见,但也从领导的言语间对案子有了判断。 肖咏摩挲着额角思量一番,还是不太放心,“这案子你有没有信心?” “我从来不在了解情况之前妄下断言,只能回答尽力而为。”楚司淼平淡的答道,什么案子能让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局长如此不安,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了。 “司淼,这个案子关系几代刑警。你必须囤足精神,一定给我拿下。”肖咏对楚司淼的实力相当了解,但还是得给点压力。部里局里全体领导班子都对他寄予厚望,就盼着这个案子能在他手上终结。 “是,我定当尽全力。”楚司淼语气坚定的答道,待对方收线之后,他立即打开电脑。 出现在邮箱里的文档证实了楚司淼对案情严重性的判断,也让他感到小小的意外。 提起“碎骨杀手”这个名号,不仅是甘肃地区的刑警,就连全国警察系统都会不寒而栗。 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甘肃地区共有18名受害者出现。其中15名是年龄18-25岁的青年女性,3名是年龄7-10岁的女童。所有受害者皆是失踪人口,其中失踪时间最长的距离尸体被发现过去了8个多月。 受害者的尸检报告高度一致,身体被切割成数块,除了头颅外全身骨骼均被钝器击打成粉碎性骨折。凶手将尸块放入高粱酒缸中,再给死者脸部画上浓妆,将头颅放在缸盖上。最后将大缸弃置在远离城市的荒山中。 一代又一代刑警致力于抓捕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可案子历经数次再侦办后仍未明朗化。当年参与初次调查的刑警大多都退休了,嫌疑人也于96年最后一次犯案后销声匿迹。 可没想到就在昨天,l市榆田县园子乡村民上山放羊时在山沟里发现了一口大缸,一个女人头颅赫然其上,沉寂多年的“碎骨杀手”再次回到了警方视野中。 楚司淼周身的气压随着视线移动变得压抑无比,深眸中逐渐泛起冷凝的肃杀之意。他仔细翻阅着从80年代至今的卷宗,就连午饭铃声都没能打断他的思绪。 直到下午3点多,楚司淼才关闭电脑屏幕上的几十个窗口,拿起座机拨了奚娮的分机号码。 段凡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游戏,接连不断的铃声将他从虚拟世界拉回现实社会。 他起身走到奚娮办公桌前,一看来电显示忙接了起来,“楚队。” “奚娮呢?”楚司淼连打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不想好不容易接通了,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哦,去看守所了,汤家杰要求见她。”段凡挠头,不明就里的答道。 楚司淼应声而起,奚娮去见汤家杰?为什么没人只会他? “谁陪奚娮去的看守所?”他直奔一大队办公室,劈头质问奚娮的直属上司。 “关亚楠陪她去的。”杜骢吓了一跳,赶紧起立。 楚司淼眸色一沉,又转身出了办公室。看来奚娮今天真的有点不正常,竟然大胆到不经他允许擅自去见一个心理严重扭曲的变态杀手。 手机屏幕显示出楚司淼的名字时,关亚楠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半躺在副驾驶座上的奚娮。 “楚队的电话。”她摇了摇奚娮的肩膀,把手机递了过去。 奚娮轻轻摇头,把手机推了回去。她现在晕车的厉害,实在没力气应付楚司淼。 关亚楠猝郁的哼哼一声,收回手机,“楚队。” “你和奚娮去看守所了?”楚司淼打不通奚娮的电话,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关亚楠,问话的口气难免重了些。 “已经见完了,最多20分钟就能到分局。”关亚楠被他严肃的声调搞得更加烦躁了,冷声回答道。 “让奚娮接电话。” 奚娮见关亚楠又把手机递了过来,只得认命的接下,“楚队,有什么指示吗?” “谁让你去见汤家杰的?你们谈了些什么?”楚司淼一点没听出来奚娮的声音有什么不妥,捡了最要紧的问。 “我请示过杜队,他同意了我们才去的。汤家杰没说什么,就是喊冤枉,如果你要录音我回去就可以给你。”奚娮听着他好似有些不悦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回了过去。 楚司淼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声调也随之放轻不少,“你先回来,叫关亚楠开车注意安全。” 既然奚娮去见的不是a,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现在他的关注点都在甘肃的案子上,没工夫理会看守所里的阶下囚。 第57章 恼人的紧追不舍 奚娮回到分局,在一大队办公室里休息了片刻,调整好状态后去了副支队办公室。 楚司淼见奚娮进来,直接把通知放在了她面前。 奚娮本以为他会问汤家杰的事,哪成想摆在面前的是一份红头文件。这是公安部下的通知,要调楚司淼去l市主持破案工作。 “你要走了吗?”她看了个大概,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也就是说她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吗?她本该感到庆幸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难受。 “你跟我一起走。”楚司淼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下了决断。 奚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又垂眸看通知。原来在下面还写着一些具体安排,说是楚司淼可以带一位助手过去。 “我觉得你该让杜队跟你一起去,我可能不太合适。”奚娮把文件推回去,干脆的拒绝了。 楚司淼心下有些惊讶,解释道,“华局点名要杜骢留下来主持爆-炸案的后续工作。” “那还有关亚楠,还有那么多警司,他们的经验都比我丰富。”奚娮又编了个理由,现在这种情况下和楚司淼一起出差不是明智选择,必须拒绝。 楚司淼仔细观察着奚娮的表情,担忧和不解又开始在心里打转,“奚娮,你连案情都没问就拒绝,这不像你。” 奚娮眼皮一跳,心慌的错开视线。楚司淼太厉害了,只盯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的红印章上划拉一圈,眸色深沉了下去,“这个案子是公安部督办案,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我要的不是资历,而是一个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人。” 说完,他就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将屏幕转向奚娮。虽然肖咏嘱咐过案件卷宗要暂时保密,但楚司淼有自己的判断。他需要奚娮,也相信她会对这起案子感兴趣。 可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奚娮看过最新一起案子的通报后竟没有他期望看到的兴奋表情,还是很平静的样子。 “我能考虑一下吗?”奚娮想了半天,还是没有选择马上答复。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案情。”楚司淼也妥协的后退一步,点头同意了。 “我明白,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奚娮心头一松,赶紧起身了。 “奚娮。”楚司淼又出声叫住了她,“别忘了训练,5点训练场等我。” “是。”奚娮也没回头,开门快步离开了。 楚司淼看着关闭的房门,久久都没把视线移开。奚娮的态度实在让他费解,她今天连笑都没笑过,见到他就想躲开。可他前思后想都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到底是怎么了? 奚娮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又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她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挫败的叹了口气。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她就像身处在火山口一般,被烈焰煎熬的浑身难受。冷水能给她的脸降温,却扑不灭心里翻腾的情绪。 奚娮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半天,才缓步回到办公室。经过权北故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个转移注意力的主意。 “权哥,能借我本书看吗?” 权北故正捧书读的专心,拉开抽屉目不斜视道,“随便挑。” 奚娮着满满一抽屉的书,不知道该挑什么好,“什么书最能静心?你给我推荐一本吧。” “那就看看诗集吧,给。”权北故这才抬头观察奚娮的表情,抽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谢谢。”奚娮感激的接下淡绿色的硬装书。 段凡又迅速通过一个关卡后放下手机,他瞄了一眼专心读书的奚娮,推着转移挪到权北故旁边。 “喂,她怎么了?”段凡掩嘴小声的问道,奚娮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难道是和楚司淼吵架了吗? 权北故不耐的蹙了蹙眉,摇头晃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而烦耳。” “什么什么?”段凡听着绕口的古文,更加不明白了。 “就是庸人自扰。”斜前方的宋格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扶着眼镜转头解释道。 “庸人自扰?谁呀,我吗?”段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的问道。 “哎,对牛鼓簧,白费口舌。”权北故嫌弃的摇头,又文绉绉的吐出两个成语,不愿再搭理智商欠费的人了。 奚娮此时已经沉浸到了文字中,根本不知道“三剑客”都在讨论她。她一页页的看得很慢,一首名叫《黑夜的献诗》的小诗把她的视线牢牢锁定住了。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内部升起。”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莫名的苍凉感侵袭了奚娮的心,泪水迅速堆积起来,刺痛了眼睛。这首诗恰如气氛的讲述一段默默旅途,楚司淼从黑暗深处来,她往黑暗深处去,彼此擦肩而过,留下的到底是安慰还是心伤? 雒詹昨天说的话再次敲打在奚娮心头,她捂着眼睛用力把情绪憋回去,暗自下定决心。有些话是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去说清楚,不然她真的没办法从压抑的心境中解脱。 楚司淼踏着下班铃声走进训练场,龚必婕将他带进2号射击场,递上练习记录册。 “谢谢。”楚司淼看了一眼已经进场的奚娮,礼貌接下册子。 龚必婕瘪嘴摇头,径直离开了。有段日子不见一大队的“麻烦”了,没想到她又来了。而且楚司淼还要求包场,一下子浪费掉8个靶位,也是够让人郁闷的。 楚司淼拉开玻璃防护门走到奚娮身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准备好了吗?” “没有。”奚娮冷淡的吐出两个字,背手站的笔直。 “开始吧。”楚司淼没在意她顶嘴的态度,直接下了命令。 奚娮迫于无奈站到靶位前,看着准备台上的手枪,紧张的直咽唾沫。 “举枪。”楚司淼一秒钟就看破了她的心思,抄手沉声命令道。这小丫头又开始逃避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奚娮猝郁的蹙起眉头,深呼吸几次才把枪拿了起来。 沉甸甸的重量和冰冷的金属质感顺着手心传导至大脑,她下意识的闭紧眼睛,根本不敢去看前方的靶子。 “手臂抬起来,面对靶纸。”楚司淼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可奚娮还是别扭的侧身站着,枪头也还抵着准备台。这样的表现他很不满意。 奚娮牙关紧咬,又深吸了口气,才转身举起枪。 “步子再大一点,与肩同宽。手臂再抬高一点,和身体呈90°。上身收回来一点,不需要前倾那么多。两手拇指对其,托稳枪托。”楚司淼围着奚娮走了一圈,耐心指出问题。 奚娮急促的呼吸两次,还是觉得手臂发麻。就在她想把枪放下的时候,一阵清冽的海洋气息突然将她包围了。 楚司淼站在奚娮身后,拿起护目镜戴在她的脸上。他没有回退,长臂虚扶着她正在微微发抖的胳膊,轻声道,“还记得爬山的感觉吗?不要怕,有我在你绝对安全。” 奚娮的心脏骤然缩紧,偏头躲开徘徊在耳边的呼吸,“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我自己可以。” 楚司淼配合的后退一步,给了她调整空间。 奚娮努力回想着那天和楚司淼站在山顶看日出时的感觉,尽最大努力把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楚司淼耐心的等待着,但枪声并没有响起。奚娮怔怔的站了两分钟,突然发软的蹲了下去。 “我做不到……”奚娮紧紧的抓着准备台,颤抖着挤出半句话。她的手指一碰到扳机脑子就开始眩晕,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又来了,根本挣脱不了。 楚司淼默默的叹了口气,蹲下身上手轻轻抚摸着奚娮发抖的后背,柔声宽慰道,“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不行……真的不行……”奚娮把头埋得更低,还是控制不住紊乱的呼吸。她开始冒冷汗,全身都痛的抽搐。 楚司淼不停的帮她顺气,但她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还在大口喘气,心跳也不稳的厉害。 “站起来。”楚司淼心下一横,咬牙把奚娮提溜起来。他知道她现在非常难受,但退缩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他直接把枪塞回她手里,以保护的姿势从后面将她环住,双手包裹住她颤抖不止的小手。 奚娮害怕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楚司淼的手心里传来决然的力度。他强迫她把手指放在扳机上,然后就是一声干脆的枪响。 并不太大的后坐力,奚娮却痛的呼吸一滞。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让她再站不稳。 楚司淼还没来得及说鼓励的话,怀里的人就像被抽走筋骨般瘫软了下去。他赶紧抽走枪,有力的手臂稳稳的将奚娮收入羽翼之中。 “好了好了,不害怕。”楚司淼揉着奚娮的后颈窝,不停的耳语安慰着。他完全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逼迫这招是行不通了。 碎碎念念的声音不停的在奚娮耳边回响,她无力的靠在楚司淼宽厚的胸膛里,心跳凌乱。 良久,奚娮才稍微回过点神来。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推开楚司淼,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练习场。 “奚娮。”楚司淼怔仲了一秒钟,才快步追出去。不知怎么的,奚娮刚才那个挣脱的动作给他的感觉是那么决绝,震得他心口生疼。 奚娮听到身后的呼唤,拔腿就开跑。她真的快崩溃了,不想再听到楚司淼的声音,更不想看见他的脸。 “奚娮!”楚司淼两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不要跟着我!走开!”奚娮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忍耐多时的眼泪簇簇掉了下来。他就不能给她点空间静一静吗,非要这么步步紧逼吗? 楚司淼被她突然崩溃的样子震住了,不由分说的把她带进了没有监控的休息室。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让我走!”房门落锁的声音刺激着奚娮又大叫起来,她推开挡在身前的男人,手还没摸到门锁又被他拽进了怀里。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今天我们不练了,你冷静一下。”楚司淼控住她的身体不许她挣扎,低声认错。 “你放开我,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跟你说话!”奚娮捂住耳朵,死命挣扎不愿意就范。 “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了?”楚司淼紧紧的把她锁在怀里,根本不想松手。他不想再揣摩了,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突然这么排斥他。 奚娮被耳边压抑的声音震得周身一凛,双手抵住楚司淼发硬的胸膛,冷声道,“你要听实话是吧,好,那我就告诉你。” 她抬起头,盯着他焦急的样子看了一秒钟,敛去所有表情淡淡的说,“我不喜欢你了,不想跟你继续在一起,请放开我。” “你说什么?”楚司淼的脑子嗡嗡作响,第一反应就是反问。 “我说我要跟你分手,不要再缠着我了。”奚娮看着他一秒失神的表情,咬牙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楚司淼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的稀薄了,压迫的他无法呼吸。奚娮竟然提出分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娮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掰就从他双臂中解放出来。她后退一步,嘴角挤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因为我只想找个正常的男朋友,但你不是。” 说完,她没有再看楚司淼一眼,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楚司淼听到大力的关门声,睫毛不规律的颤抖了一下。他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头去看房门。他的全部感官都失灵了,竟然听不到奚娮离开的脚步声。 奚娮捂住嘴埋头一路狂奔,除了耳畔呼呼的风声,就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冲出警局大门也没停下步子,又顺着人行道往前跑。她害怕楚司淼会追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尽快逃到他的听力和嗅觉范围之外去。 第58章 迟到的歉意 晚间8点多,下了一整天的小雨终于停歇。雒詹待在s医科大学的个人办公室里,正在奋笔疾书修改着教案。 “滴!”短促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雒詹专注的思维。 他摘下眼镜捏着鼻梁缓了缓精神,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时间显示是8点34分,短信发送者是奚娮,内容只有一句话:楚司淼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了,谢谢。 雒詹来回把简短的句子读了好几遍,终于长舒一口气。他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一直悬着的心轻轻放回了原处。 看来昨天苦口婆心的规劝起作用了,奚娮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雒詹轻点删除键,重新拿起钢笔,可笔尖却迟迟没有落到纸面上。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那点庆幸的感觉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继而又被莫名的心酸所取代了。 奚娮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无力的趴在了书桌上。从警局跑出来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可她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楚司淼压根就没有来追她,也没有打过电话来。这是表示他平静的接受了分手,还是说也像她一样,还没回过神来? “咚,咚。”奚娮越想越觉得脑子发晕,突然听到了两声很轻的敲击声。 她猛的抬起头,竖起耳朵又听见两声有规律的敲击声,是从窗帘后发出来的。 “奚娮,和我谈谈吧。”楚司淼站在窗外放空调外机的小台子上,又屈指敲了敲窗户。 奚娮听到细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赶紧捂住嘴起身退到床边。是楚司淼来了,他这是不打算放弃的意思吗? 楚司淼连敲了几次窗户,屋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奚娮的呼吸声很轻,好像在努力避开他的听力一样。 他直接伸腿坐到满是灰尘的台子上,摸出手机发送短信,“我知道你在家,下楼来,我们好好谈谈。” 他真的想不明白奚娮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昨天回来的时候,她还因为张守成开绿灯而欢欣鼓舞,怎么一个晚上就全变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奚娮飞快回复了短信,果断的按下关机键。 楚司淼看着回复,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愿意出来,那他就进去好了。 奚惠敏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张守成开会回来了,开门见到的却是到楚司淼。 “伯母,这么晚打扰了,我有要紧事找奚娮。”楚司淼不疾不徐的打招呼,相反脚下的步子却很快。 “哦,她在房里呢。”奚惠敏有点懵,只伸手指了指过道。 楚司淼颔首算是道谢了,直奔奚娮的房间而去,“奚娮,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躲在房间里的奚娮烦躁的只想大叫,楚司淼居然跑到家里来了,这是非要见她不可的意思了? “小楚啊,出什么事了?”奚惠敏在客厅略站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索性迎了过去。 “单位有急事,我来接她。”楚司淼随口编了个理由,再次敲响房门,“奚娮,你换好衣服了吗?” “是不是有案子?”奚惠敏一听是单位有事,更担心了起来。 “不是,只是临时有个会要开。”楚司淼也不好再让奚惠敏悬心,宽慰的着说。 奚娮眼看躲是没有办法了,只得认命的打开门,“走吧。” “晚上天凉,再加件外套。”奚惠敏拉住奚娮,去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这才点头放行。 奚娮脚步飞快的下了楼,没给跟下来的楚司淼任何好脸色,“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上车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楚司淼放低姿态恳求道。 奚娮眉心一蹙,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该说的刚才已经说了,你要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了。” “奚娮,我不能接受。”楚司淼被她冷淡的态度弄得内伤不止,困惑不已的说道。 奚娮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担心奚惠敏会从阳台上看到他们,只得改变主意往车边走。 楚司淼心里大喜,赶忙帮奚娮开车门。 让奚娮意外的是,楚司淼并没带她去浦江边的绿地公园,也没把她带回“云玺”,而是把车停在了天文馆前。 “走吧,我们把上次的约会补上。”楚司淼轻声说着,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 奚娮乖乖的下了车,踏上台阶的一刻,她又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种种。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傻啊,固执的一等就是一晚上。如果楚司淼后来不转头走向她该多好,起码她的伤心就停止在了那一天,不会如现在这般痛的剜心锥骨。 晚间的天文馆里并有参观者,花大价钱引进的射电望远镜也没逃过被冷落的命运。它孤独的伫立在偌大又空旷的参观室里,即使屋顶盖板敞开着,也没有人走到它身边把眼睛放在观测窗上。 奚娮在巨大的望远镜前站定,看着云层密布的天空,讪讪一笑,“今天是阴天,什么都看不到的。” “对不起。”楚司淼扳过奚娮的肩,沉声道歉。 “什么对不起?”奚娮看着他满脸歉疚的样子,不咸不淡的问道。 “那天我爽约了,害你等了一晚上,对不起。”楚司淼一直想找机会为那天不负责任的行为道歉,却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 奚娮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抬手拂去楚司淼放在肩头的手,“道歉就不必了,是我自愿的。” “奚宝儿,我要听实话,为什么突然说要跟我分手。”楚司淼发现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心痛的感觉泛滥的快让他稳不住呼吸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了。”奚娮坚持着重复一遍,就咬牙低下了头。楚司淼真的太难缠了,她快没力气再跟他说话了。 楚司淼被她的绝情话堵得无所适从,只得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他闭上眼睛,用力将奚娮娇小的身体按进胸膛。她的人虽然贴着他,但他听不见她的心跳,仿佛她的灵魂已经离他而去了。 “丫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不要离开我。”楚司淼深深呼吸着奚娮身上甘甜的馨香,一贯沉稳的语气中出现了颤抖。这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吗?他今天算是深深体会了。 奚娮挣扎两下,手臂就无力的垂了下去,眼泪无声的从她脸颊上滚落。楚司淼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一声声是那么沉重。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愿发出哭声,可她的心正在不受控的悲鸣。 “对不起,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不会再珍惜了。我不值得你再付出,我们就当这些都没发生过吧。”奚娮气若游丝的说着,又去扳楚司淼紧绷的手臂。 “可这已经发生了!”楚司淼低吼一声,也不顾会不会弄疼她,一味地收紧手臂不让她挣脱,“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的心收不回来了!” 近乎祈求的呼喊震痛了奚娮的耳膜,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爱”字从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可这不是甜蜜的告白,只是抵死纠缠罢了。 “奚娮,你必须永远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想去。”楚司淼再次施力收紧手臂,恨不得把怀里这个狠心的女人揉碎了融入骨血里才甘心。 这颗星球上有茫茫人海,无数人和他擦肩而过,最后只有她令他驻足。这是他唯一一次动了安定下来的心思,也是唯一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所求的不多,只是想要她的一辈子。 “可你的永远我到不了!”奚娮崩溃的大叫起来,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荆棘般禁锢着她没了呼吸空间,“我们不可能走到永远,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你再逼我,我有办法躲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楚司淼被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惊得心慌意乱,手臂下意识的卸了力。 在奚娮转身逃离的刹那,楚司淼瞥见了她满脸泪痕,那双总是闪动着明艳光彩的杏眼里是一抹悲怆的凄凉。 第59章 勃然大怒 手机开始作响的时候,宋格嘴里还含着一颗糖。他迅速从半躺的姿势恢复正坐,又把嘴里的硬糖吐掉,才接起电话。 “楚队。” “你还在不在局里?” “没有,我回家了。”宋格挠了挠头发,心里直犯嘀咕。楚司淼这个点打电话来,不会是又出案子了吧。 楚司淼短促的吐息一口气,沉声命令道,“我给你个号码,帮我查昨天到今天的通话和短信记录。” “哦,好。”宋格更是不解了,不过上司的命令还是不能违抗的。他迅速滑动鼠标,点开了软件。 楚司淼娴熟的报出一串数字,宋格很快从电信运营商的数据库里抓取出有效字节,可导出来的机主信息却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楚队,这是奚娮的手机号……”宋格磕磕巴巴的说着,又滚动鼠标定睛去看。这确实是奚娮的通信记录没错,可楚司淼查她干什么? “除了单位同事之外,她还和谁联系过?”楚司淼直接忽略了宋格疑惑的话,加快语速问道。 “嗯……”宋格从鼻腔里挤出平滑的长音,叹息之间就找到了结果,“有一个机主名叫雒詹的人在昨天下午给奚娮打过一通电话。还有,今天晚上8点多奚娮给这个人发送了一条信息。内容是……” 他的话还没说话,连线就被楚司淼给掐断了。 “这什么意思?”宋格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短信内容,迟钝的反射神经依然没帮助他把事情弄明白。 楚司淼紧紧的攥着电话,连骨节都有些发白了。他抬头盯着眼前的居民楼,眼底是一片肃杀的薄红。 雒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正巧看到保姆李芬从女儿的卧室里出来。 “雒教授,依依刚刚睡着。”李芬迎上去汇报道。 雒詹点了点头,询问道,“她今天怎么样?上学还好吗?吃饭都正常吗?” 雒依依目前病情稳定,也是到了读书年纪不能再拖,上个月已经去小学就读了。但雒詹还是很不放心,每天回家都要把她在学校的情况事无巨细的问一遍。 “都正常,今天学校老师还跟我夸依依聪明呢。”李芬笑着答道。她今天去雒依依放学的时候,被老师拉着说了好一阵话,反馈来的信息都是良好的。 雒詹这才放心了,感激的说,“你下班吧,辛苦了。” “好,厨房里给你留了碗蒸蛋,你将就着吃。”李芬得了吩咐,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雇主家。 雒詹先去女儿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确认她睡得非常安稳后起身返回书房。 “司淼?”书房里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书架后的隐蔽门大开着,而楚司淼就站在实验桌前,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在这儿干什么?”雒詹疾步走进实验室,反手关闭钢板门。 楚司淼二话没说,上手掐住他的脖子,一个用力将他压制在实验桌上。 雒詹呼吸一滞,后背随即攀上了寒意。楚司淼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周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 “雒詹,你跟奚娮说了什么?”楚司淼咬牙切齿的问道,掐住雒詹脖子的手紧绷到发抖。如果不是理智还没完全消失,他恨不得立即掐死眼前这个人。 雒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哑口答不出话来。 楚司淼见他这个反应,嘴角勾起一丝厌弃的冷笑,“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我救过你,还帮你保住了女儿。你就用背叛和谎言来报答我吗?” “我是为了你好。”雒詹好不容易才从楚司淼指间找到一点呼吸的余地,嘶哑着嗓子答道。 楚司淼单手揪住雒詹的衣领,闪身将他摁在墙上。他抬起另一只手,把两份报告放在他眼前,“为我好?为我好就是用这些伪造的东西欺骗奚娮?雒詹,你想我会不会杀了你?!” 奚娮走后,楚司淼反复回想了她说的话。她说他要的永远她到不了,并且语气笃定。这不像信口胡说的,只可能是有人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可他万万没想到是雒詹在背后插手。 “如果我不骗她,她根本不会明白自己随时都面临危险,也不会明白你有多痛苦。”雒詹抱定这是为楚司淼着想的想法,咬牙剖白道。 楚司淼气的一股血气冲上脑门,他甩掉手中的废纸,力大无比的双手将雒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银色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齿间的獠牙摩擦的咯咯直响。楚司淼凑近雒詹的脸前,狠狠道,“你明知道我也和人类一样在衰老,居然把同一份报告修成两个时间去骗人!你和cyber达成了什么协定?他为什么要把备份数据给你?!” 在这里看到两份伪造报告的时候,楚司淼不仅尝到了被友情背叛的滋味,还因为赛博的不忠而深受打击。 为了研制人工血清,他会定期向雒詹提交身体各项机能数据。但他不是人类,体检自然是在家里借助赛博的医疗程序完成。要修改报告时间,没有赛博的帮忙不可能办到。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楚司淼几乎失去理智,他最信任的好友和同伴为了拆散他和奚娮共同编织了一出大戏,这种行为简直残忍到发指的地步。 “你衰老的很缓慢……谁能肯定你的寿命会缩短到和人类一样……再说……你能不能控制住冲动谁都不能担保……奚娮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证……”雒詹被楚司淼掐得眼冒金星,断断续续的分辨道。 楚司淼盯着雒詹煞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看了两秒钟,咬牙松开了禁锢,“雒詹,若你真的了解我,就不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说完,他没有再看瘫软在地上喘气的男人,疾步拉开钢板门,从书房的窗口跃进了黑夜里。 他不会失心疯到去杀一个人类,但另一个机器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赛博闲来无事在活动室里点香薰蜡烛,一个黑影突然在眼前闪过。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衣领,失去重心往后栽去。 “淼,淼淼?你干什么?”赛博挣扎两下,可抓住他的人根本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步伐。 楚司淼像拖着一快抹布似的把赛博拽进禁闭室,他一脚踹开嵌在地板中的活板门,把他的全能机器人扔了进去。 “嘭~!”赛博眼前一黑,摔在了大厦第100层的地板上。 楚司淼没给他任何喘息机会,也纵身跳了下去。他借助身体重量和惯性死死将赛博压在地上,拳头重重的挥了下去。 赛博虽是机器人,但他可以百分之百复制人类形态,包括各种感官神经在内。楚司淼的这一拳使出了7分力道,痛得他凄厉的嘶嚎一声。 “你给我起来!”楚司淼双目赤红,一把地上的人揪起来,重拳又落在了他胸口。 赛博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飞了起来,他嘭的一声撞在墙上,瞬间又跌坐了下去。 楚司淼拂去脸上散落的发丝,步步紧逼而去,“启动格斗模式,站起来!” 赛博痛苦的捂着心口在地上滚了半圈,扯着嗓子开喊,“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打我?!” 楚司淼一个跺脚,地板就震了三震。他把趴在地上的赛博提溜起来,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打你还需要理由吗?今天我就送你进垃圾站!” 赛博迅速遏制住他再次发力的手腕,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开玩笑的吧,呵呵。” “你还能笑,就说明你的感官系统运作正常。”楚司淼手腕一抖,把赛博举到半空中,侧身一个飞踢将他又甩出去10几米远。 “基本守则,念!” “第一,接受主人指令,并无条件服从。第二,保护主人,无论在任何条件下。第三,在不违反前两则的前提下,保护自己。”赛博从地上爬起来,把错位的脖子扭得咔咔响。 “违反守则,我要你何用!”楚司淼双手握拳,与进入武力模式的赛博缠斗在一起。 赛博一边防御一边把他的话过滤一遍,顿觉大难临头。不会是雒詹说漏嘴了吧,这下可完了。 大厦第100层也是楚司淼的物业,这里所有的隔断墙都被拆除了,又进行过墙面地板加固。700多平方米的空间只承担一个作用,供楚司淼锻炼身体。格斗就是他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但今天赛博不是陪练,只是供他发泄的沙袋而已。 没有开灯的房中跳跃着堪比光速的两道影子,楚司淼肆无忌惮的使用瞬间移动,化身银色光芒与赛博激烈缠斗。 惨叫声和机械零件卡壳的声音长时间回响着,直到发泄的差不多了,楚司淼才将基本被拆散架的赛博压制在地板上的一处凹坑里。 赛博转动已经不太灵光的眼球,看着上方喘气的主人,平铺直叙的说,“你不能和奚娮继续接触下去,人类太危险。” “嘭~!”楚司淼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耳边,愤怒的低吼道,“背叛主人还敢狡辩?!” “我不是狡辩,那天你差点送命你忘了?还有,雒詹说你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奚娮,我不能做事不理!”赛博坚定的认为他和雒詹联手都是为了主人着想,就算今天被他毁掉芯片,也不会妥协的。 楚司淼看着他一脸正气的样子,撕开他的衣服将****盖板扣了出来。他探手进去捏住核心卡槽,威胁的话脱口而出,“想我粉碎掉你的芯片吗?那就如你所愿。” “机械编号tx8856a-cyber,很荣幸为您服务,请下达指令。”赛博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冰冷的机械音念出了出厂激活语。 楚司淼攥着芯片卡槽的手一抖,又缓缓的从赛博身体里抽了出来,“恢复基本形态,自我诊断修复。” 赛博迅速变回银色大球,缓慢的在半空中上下浮动。 楚司淼坐在地上,头埋的低低的。银色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却挡不住浑身压抑的气势。 “cyber,芯片是你的心脏,我下不了手摧毁它。”良久,楚司淼努力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话。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圆球,恢复正常的瞳仁中是哀戚的神色,“奚娮对我来说就如同你的芯片一样,你想捏碎我的心脏吗?” 大球缓缓降到地面上,又变回了人形。赛博迅速扫描一遍楚司淼的基本体征,单膝跪地以忏悔的姿态埋下了头。 楚司淼抬手轻轻揉着他凌乱的金色头发,将心底压抑多时的情绪和盘托出,“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机器对待过,你是我的同伴,陪我在地球待了整整18年。我们回不去出发的地方,脚下这片土地注定是我们的归属地。从今天起我们结束流浪,就待在s市。因为这里有我心爱的人,我会守着她,直到我长眠于此。” “主人,原谅我现在不能分泌弱酸性透明无色液体。因为我的完好度已经下降到了黄色警报范围,没办法模仿人类流眼泪的生理反应。”赛博的声线中有明显的机械性卡顿,但还是带着一贯的痞气。 “呵呵……”楚司淼心里难受的感觉被他调皮的回答冲淡了许多,他低笑着又在赛博头顶拍了拍,命令道,“继续修复。” 天空不知是在何时放晴的,厚重的云层被秋夜的风吹散了,一轮弧线优美的凸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稀薄的云层被照亮,晕开了浅浅的灰白色。 楚司淼轻轻挑开格纹窗帘,跃进小卧室内。月光没有阻挡的洒进来,柔和的满室流光。 睡梦中的奚娮侧躺在单人床上,怀抱着小靠枕,身体蜷缩成一团。 楚司淼无声的走到床边,晶亮的深眸晕染着月色。朦胧的蓝宝石色和银色融合在一起,氤氲出一片迷雾般的柔光。 “奚宝儿,做噩梦了吗?”他只用口型唤着,动作很轻的坐到床沿上。 奚娮虽然睡着,但并不安稳。她紧紧的抱着靠枕,半张小脸埋在里面,正在低声呜咽着。她的眼角也是湿润的,珍珠般的眼泪随着睫毛颤动滚落下来。 这样一副小兽受伤后的可怜样子看得楚司淼心疼不已,他伸手拨开奚娮的齐刘海,俯身吻上她光洁的额头。 接触到柔嫩肌肤的同时,紊乱的脑电波也随之震动了楚司淼的心。奚娮果然在做梦,而且并非美梦。 “对不起……”就在他合上眼睛想帮她平复时,睡梦中的人突然惊厥的动了一下,喃喃梦话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楚司淼心疼的抚摸着她泪湿的脸颊,释放出干扰波段将她此刻不安的情绪赶走。 上一刻还深陷在重复梦境中的奚娮下一刻就安静了下来,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也不再啜泣,呼吸变得匀长平和。 楚司淼半眯着眸子,用亲吻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卷入腹中。味蕾上留下的是苦涩的味道,好像奚娮不曾袒露的心声,撩拨着他的心弦久久震动。 “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还要说谎骗我。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嗯?”楚司淼无奈又宠溺的低吟道,握住奚娮的小手揉捏起来。 到现在,他终于读懂了她的心事。若说她是因为雒詹的那些武断的威胁论要离开他,就不会在睡梦中哭着说对不起了。 让她狠下心来的理由,只剩下他们是否能长相厮守这一个了。原来她是害怕自己不能活的足够久,害怕他会因为失去她而失意伤心,所以才想来个长痛不如短痛。 这样傻气甚至幼稚的想法让楚司淼觉得珍贵无比,奚娮宁可自己偷偷哭,也要把自己伪装成薄情寡义的角色。她把不必要的责任揽上身,不就是为了让他好过一点吗? “丫头,你有时候是太固执了。不过我有心,不怕你犯轴。你只能属于我,这辈子都逃不掉的,我们慢慢来。”楚司淼注视着奚娮美好的睡颜欣赏许久,才伏在她耳畔道出决断。 他们现在的感情还是太不稳固了,不过这都是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的缘故。楚司淼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只要他坚定不移,奚娮是不可能耗得过他的。 第60章 调职信 奚娮是被手臂麻痹的感觉弄醒的,还处于模糊状态的视线捕捉到的东西都在轻微旋转,难受得她又闭上眼睛连连吸气。 窗外的天色还未大亮,灰蒙蒙的晨光熹微而黯淡。奚娮缓了半天才揉着手臂坐起身,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氐惆的让她沉声叹气。 宋格骑着新买的通勤自行车拐进分局大门,一眼就看到奚娮走在前头。他捏紧刹车跳下车,生怕前面的人会回头发现自己,做贼似的猫腰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他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楚司淼会查奚娮,但还是为窥探了同事的隐私而汗颜,所以还是不要和她打招呼的好。 奚娮进了一大队办公室,就看见宋格和权北故已经到了。她把顺路买的早餐送上,又拉开挎包给了宋格一包糖。 宋格看着手里印着挪威文的塑料袋,有些窘迫的问,“给我的?” “你不是喜欢吃糖嘛,这是我姑父从挪威带回来的。”奚娮拉开椅子坐下,又继续在包里翻找。 权北故斜眼瞄着宋格像捧贡品一样托着一袋糖,心里腹诽这迟钝的家伙又犯什么毛病了,大清早就不对劲。 奚娮很快找到了另一样东西,伸手递给权北故,“权哥,这是给你的。” 权北故没想到他也有礼物,忙放下书伸手接过。是几枚树叶书签,看着挺别致的。 奚娮见他面露柔和之色,就知道他是中意的,又把给段凡的小礼物放在隔壁桌上。 没一会儿,段凡就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忘我,凌晨2点过才睡觉,这会儿还晕乎乎的。 但当他看到桌子上的豆浆包子外加一盒巧克力时,顿时来了精神,“这谁送我的?不会是接警室的那个软妹子吧?” 此言一出,本来各自做事的三个人全部转头投去鄙视的眼神。段凡根本是有妄想症,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对他感兴趣。 “是我给你的,什么软妹子。”奚娮故作不满的嗔怪道。 “你给我的?哦,哈哈,我就说嘛。这巧克力是外国货吧,你哪儿来的?”段凡这才发现宋格和权北故都在吃同样内容的早餐,尴尬的连忙打哈哈。 奚娮憋着笑,又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姑父从国外考察回来了,本来昨天就想给你们的,一不小心给忘了。” “那我舍不得吃了,得拿回去供起来。”段凡爱惜的摸着盒子,心里很是感动。虽然在发现奚娮和楚司淼关系非同一般之后他就断了念想,但伙伴的情义还是在的。 “哈哈哈……”奚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的喜欢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兄弟,无论有多心烦都能开怀一笑。 楚司淼刚出电梯,灵敏的听觉就捕捉到了来自一大队办公室的笑声。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进了大办公室。 奚娮坐在位置上正在和三个男生逗趣玩笑,她的笑容很轻松,眼睛又恢复了明亮神采。 楚司淼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奚娮的心情恢复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活宝段凡的功劳。 最先发现上司的是宋格,他赶紧用电脑显示屏挡住脸,避开了楚司淼看过来的目光。 奚娮发现“三剑客”都迅速正襟危坐起来,奇怪的抬头一看,笑容就僵在了唇畔。楚司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目光深沉的盯着她。 她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慌忙去端水杯,却一个手滑把整杯水撒在了桌上。 楚司淼看着奚娮忙乱的抽出纸巾擦桌子,又不小心把几个文件夹碰掉在地。他那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划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心想还是回自己办公室好了,不然这小丫头肯定会干出更加手脚不协调的事情来。 上班铃响过后,楚司淼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先快速处理好一些笔头事务,正准备点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奚娮默默的给自己说了声加油,才稳住心神推开门。 楚司淼看到出现在办公桌前人,心里小小的意外了一把。他指着椅子示意她坐下,沉默着等待她表明来意。 “楚队,你昨天说的事我考虑好了。”奚娮正襟危坐,边说边把一个白色信封放到楚司淼面前。 楚司淼瞄了一眼信封,又抬眸把视线集中到奚娮脸上,仍然没有说话。 “我接受你的建议,跟你去l市。等案子解决了,我想回杨水派出所去,这是我的调职申请。”这封申请书是奚娮早起后写的,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在楚司淼眼皮子底下工作了,决定回派出所去。不过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就用l市的案子来还吧。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眉,看着桌上的白信封也觉得扎眼。奚娮居然会想到调职这招,这是打算彻底和他断绝关系吗? “我希望你做个公私分明的人,不要因为私人原因就草草做这样的决定。”楚司淼淡淡的规劝道,眸色深沉了下去。 奚娮朝他礼貌一笑,把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不太适合干刑侦,体能和射击都是短板。上次关亚楠因为我受了伤,如果再勉强干下去,可能会给大家造成更多麻烦。” 楚司淼听了一席冠冕堂皇的理由,轻轻的摇头,“信我先收下,等l市的案子解决了再答复你。” “谢谢。”奚娮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觉松了一大口气。 楚司淼随手把信封塞进抽屉里,稳住心绪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退出刑侦队,但调令一天没下来,你就还是刑警。l市的案子上头非常重视,我希望你全力以赴,明白吗?” “是。”奚娮立即起身,挺直腰板敬礼。她看着楚司淼淡定如常的俊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授衔那天的情景。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向他敬礼了,竟说不出是留恋还是解脱。 楚司淼发现她眼眶泛红,心里就是一痛,再多的话都不忍心讲了。 “不必拘礼,去吧。”他放轻声音说了一句,把视线移动到电脑屏幕上不去看她了。 自从知道奚娮要去l市出差之后,奚惠敏接连两天都没睡好觉。她不止一次想把楚司淼找来交代一番,都被奚娮以各种理由忽悠了过去。 不过,该来的人还在出发前一晚来了。奚惠敏开门把楚司淼让进屋,又忙不迭的给他泡茶。 此时奚娮正在张燕鸥房间里,她捧着英文课本给弟弟听写单词,眼神却不住的往桌上的几本刑警学院教材上看。 “下一个。”张燕鸥写完一个单词,示意奚娮继续念。 可奚娮已经走神了,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这些教材看起来不是新的,书脊处有明显的折痕,应该是经常有人翻动。可张燕鸥哪里来的内部教材,不会是楚司淼给他的吧? “怎么,你也想看我的书?”张燕鸥半天听不见奚娮出声,抬头才发现她盯着他的宝贝在发愣。 奚娮眨了几下眼睛,抬眸瞪了他一眼,“谁想看了,我又不是大学没毕业。” “切,这可是宝典,想看我还不给你呢。”张燕鸥爱惜的拍着书,得意的说道。 “你哪儿来的?网上淘的?”奚娮还是忍不住问了。 张燕鸥很拽的翻开封皮,努嘴说,“这是我姐夫的书,什么网上淘的。” 奚娮看着劲瘦有力的签名,心跳不觉开始加速。她还真猜对了,真是楚司淼的书。他居然把以前的教学用书给了张燕鸥,莫名的让她好感动。 她正想着,奚惠敏推门探了个头进来,“囡囡,快出来,小楚来了。” 奚娮本来加速的心跳顿时一沉,逃避着说,“听写还没完呢,你们聊吧。” “啧,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奚惠敏不由分说的把别扭的侄女拽起来,又转头朝客厅方向喊,“老张,快来给你儿子听写。” 正在和楚司淼说话的张守成立即起身了,奚惠敏的急脾气他比谁都了解,不赶紧去的话她又该唠叨了。 奚娮低头走到客厅,瞄了一眼楚司淼又迅速避开视线。自从那天她提出分手后,楚司淼就再没以私人身份和她讲过话,没想到他会再来家里。 奚惠敏把奚娮按到楚司淼身边坐下,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我这两天看了l市的天气预报,那边最高温度才十来度。囡囡怕冷,我给她带多带了几件厚衣服,你帮我监督她穿。” “好的。”楚司淼淡笑着应下,又转头问缩成一团的奚娮,“昨天给你的资料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奚娮听他问的是公事,这才抬头答道。 “这次要走多久啊,什么案子要大老远的调你们过去?”奚惠敏不满的瞪了奚娮一眼,就知道她是知情的,可口风紧的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楚司淼揣度一番,简洁的说,“借调的事是常有的,您不用这么担心。具体去多长时间得看案子进展,现在还不好说。” “那我再给她多收拾几件衣服。”奚惠敏见他也含糊其辞,只得又把心思放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 她想了想给奚娮准备的衣服,又发现楚司淼还穿着短袖t恤,关心道,“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去了可不能再穿短袖了,小心感冒。她姑父有多的防风衣,要不你带两件去?” “不用了,我都收拾好了。”楚司淼听着关切的话,嘴角泛起了柔和笑意。 “哦,对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你行李多吗?要不放你那里吧。”奚惠敏转头看着厨房,想着奚娮的行李箱已经塞得差不多了,就提议道。 “姑,都说不带了,你干嘛麻烦人家。”奚娮猝郁的打断奚惠敏的唠叨,她居然要把东西分担给楚司淼,实在太不客气了。 楚司淼给了奚娮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头笑道,“都给我吧,我的行李不多。” 奚惠敏看了看挂钟,想着他们明天是早班机,也就不留人了,“那我去拿东西,你好早点回去休息。” 奚娮最后还是没成功阻止楚司淼接下奚惠敏准备的一大包食盒,又被爱操心的姑妈指示去送人。 她也拗不过,只得闷头下了楼。楚司淼没有开车来,停在院中的是好久不见的黑色宝马摩托车。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奚娮看着楚司淼把大布包放在后座,又从手造箱里拿出原装的伸缩绳准备固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楚司淼手法娴熟的开始捆袋子,也没回头看她,“没关系,反正行李箱空着也是空着。” “那个,我们事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他们,等出差回来我就去说。”奚娮背在身后的十指不自然的搅在一起,心虚的说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姑父姑妈说明和楚司淼分手的事,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楚司淼扣下最后一个挂钩,转身将奚娮揽进了怀里。他不喜欢她这样口气生疏的说着有关和他划清界限的话题,不得不用实际行动堵住她的嘴。 奚娮果然一秒愣住了,楚司淼单手勾着她的腰,只松松的搂着。但他身上好闻的海洋气息和温热的体温还是没有阻挡传来,勾得她的心跳骤然失稳了。 楚司淼轻轻将奚娮的脑袋靠在胸口,下颌抵住她的发顶,柔声道,“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上楼洗澡睡觉。这趟出差不会轻松,我要你把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奚娮只觉得耳廓一麻,本能的闭上眼睛。楚司淼的胸腔发出低沉的震动,大提琴般磁性的声线送来了沉稳的关怀。不甚浓烈,却像无数丝线缠绕住她的心,让她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楚司淼搂着怀里柔软的小人,久久不愿松手。她身上甘甜的香气充盈了他的鼻息,让他本来有些波动的情绪趋于平稳。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依偎了好一会儿,楚司淼才在奚娮的发顶印下一个晚安吻,“好了,现在天凉不要待在外面,上去吧。” “好,你路上小心。”奚娮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她乖乖的点头应下,转身进了单元门。 相比楚司淼和奚娮微妙的平和心境来说,身在雒依依房间里的雒詹已然是焦急的。 他举起体温计对灯一看,担忧的心情更甚刚才了。雒依依正在发低烧,这可怎么是好。 “爸爸……”雒依依用不太有力的声音叫了一声,伸手要抱抱。 雒詹紧蹙着眉头,把女儿的小胳膊塞进被子里。就在他考虑该带她去医院时,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了。 “……?”雒詹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楚司淼,狠狠的怔住了。 楚司淼却没看他一眼,直接打手势示意他让开位置。 “依依怎么还不睡觉啊,是在等叔叔吗?”楚司淼坐到床边,把额头抵在雒依依的小脑门上。她在发热,看来是他来得很及时。 雒依依全身无力,只用眨眼睛来表达想念的意思。 楚司淼心疼的叹了口气,没有读故事书哄她睡觉,直接闭上眼睛和她的脑电波对接,送她进入了沉睡状态。 雒詹见楚司淼娴熟的开始着手为女儿输血,愧疚和感恩的情绪在心里轮番上演。他只在房间里待了一小会儿,就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次输血的时间比平常更长,两个小时后,楚司淼才既轻且快的拔掉雒依依手背上的针头。他又静静的陪她待了一会儿,确认她的体温已经下降到正常范围后,才关掉床头灯出了卧室。 坐在沙发上的雒詹一见他出来,忙起身迎了过去。他看着楚司淼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已经控制住了,不用担心。”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瞥了雒詹一眼,双手揣进了裤兜里。 雒詹局促的接不上话,只得转身进了书房。他从实验室里取出一瓶药,又快步返回客厅。 “我走了,有事打电话。”楚司淼接过药瓶,抬脚想走又被拦住了。 “谢谢你。”雒詹纠结的道谢,他真的以为楚司淼不会再管女儿了,没想到他竟能如此不计前嫌。 楚司淼冷眼看着雒詹忏悔的样子,不咸不淡的说,“大人的错不该算在孩子身上,我不会放弃依依,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奚娮还好吗?你们……”雒詹知道他是用了读心术,这才勉强挤出半句话。 “如果我说我们分手了,你可满意?”楚司淼挑衅的答道,绕过他往大门方向走。 “司淼。”雒詹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又出声叫他,“我那天可能做的太欠考虑了,我去跟她解释。” 这两天他反复思量多次,也开始后悔那天冲动和片面的决定。是他被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冲昏了头脑,忽略了楚司淼的主观意愿。插手他的个人感情确实很龌龊,更何况还是用欺骗的手段。 “不必了。”楚司淼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雒詹扶额沉声叹气,看来楚司淼是不打算原谅他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第61章 两位一级警督 翌日天还不亮,奚娮就出门奔赴机场。她坐在出租车里一个劲儿打哈欠,心里不住腹诽抠门的公安部。这么大个国家部委竟然为省钱订了最早一班飞机,现在时间才凌晨4点半,实在是太早了。 “小囡,过来靠着姑父睡。”送机的张守成见侄女困得眼皮打架,招呼着将她搂住。 “我不睡,睡着了待会儿更难受。”奚娮抗议的说着,却没力气挣扎。 张守成上手轻拍奚娮的胳膊,不过半分钟她就靠在他肩头沉沉的睡着了。他心疼的叹了口气,又小声吩咐司机开稳一点。 奚娮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张守成扶下车,就连浦东机场早间鼎沸的交谈声和车流喇叭声都没把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不过,强大的睡神最终还是败给了先行到达的楚司淼。当奚娮在咨询台边看到他时,整个人醍醐灌顶般清醒了。 由于两人是代表公安部去工作,自然不适合穿便装去对接单位。奚娮昨晚就收到了楚司淼的短信,要求她穿正式常服。 她本来还没在意这个问题,现在才想起从未看过他穿上制服是什么样子。 楚司淼一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一只手端正的托着警帽。烫涤一新的藏蓝色警服包裹住伟岸挺拔的身躯,同色领带系在挺括的蓝衬衣领子上。银色的两杠三花在平直宽阔的肩头熠熠生辉,代表正义和庄严的胸徽和警号让他的胸膛更显宽厚。 奚娮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站在前面的男人周身都散发着凛然之气,沉稳得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巨大的安全感。 楚司淼一眼就看到了奚娮站在人流中,他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看着英姿飒爽的小丫头,英气逼人的俊颜攀上了赞许的笑意。 “我们先去换登机牌吧。”张守成发现侄女眼神发直,提醒着拍了拍她的背。 “哦,走吧。”奚娮猛地醒过神来,避开楚司淼审视的目光,朝最近的柜台走去。 楚司淼见她问都不问就冲到前面去了,无奈又好笑的追上去,“柜台不在这边,在n排。” 奚娮脚下一个急刹车,窘迫的更加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该怪自己没出息,还是该怪身边这个生得一副好皮囊的男人。 “走吧,这边。”楚司淼忍着想笑的冲动,等张守成走过来后才把他们往正确的方向带。 登记手续很快办完,奚娮又被另一个问题困惑住了。楚司淼的身份证显然是真的,可一个外星人哪里来的身份信息? 不过,这点猎奇的心思很快被离别冲散。张守成把两人送到安检口,就催促他们快些进去。 奚娮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扑到姑父怀里不肯撒手。她每次送他去考察的时候都会不舍得,即便现在身份对调了,她还是没逃过离别的伤感。 “好了,人民警察还撒娇,大家看了笑话。”张守成轻抚奚娮的背,又朝楚司淼无奈的一笑。 奚娮也没理会劝哄,手臂依然紧紧的环着他的腰,“你要保重身体,上课记得把水壶带上。叫我姑按时吃饭,别一忙起来就忘了。还有小鸥,叫他别偷懒,每天必须听写单词做阅读题。” “好好,都记住了,放心啊。”张守成连连点头,对侄女的关心很是受用。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着姑侄二人话别,如此生活化的体验他很少有过,只觉得这一幕温馨极了。 张守成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奚娮的唠叨,又转头嘱咐楚司淼,“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边记得报个平安。出差在外不比家里,一定要保证三餐和睡眠。”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奚娮的。”楚司淼淡笑着应下,朝奚娮招手,“走吧,让伯父早点回去休息。” 奚娮猝郁的叹了口气,还是乖乖跟着楚司淼进了安检口。他刚才的话答得也太顺了,让人不误会他还存着那方面的心思都有点难。 3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因为l市天气情况不稳定被延误了20多分钟,奚娮跟着楚司淼以最快速度下机取了行李,却在走出候机楼后被户外的空气打了一记闷拳。 l市是重工业城市,空气质量一直都位列全国倒数,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尤其的差。灰蒙蒙的天上云层很厚,还有种刺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让人感觉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咳咳……咳……”奚娮捂着口鼻打算去找长途汽车中转站,还没迈开步子就听见身边的男人轻声咳嗽起来。 她赶紧从背包里翻出3m口罩递过去,“戴上吧,这里空气太差了。” “谢谢。”楚司淼嘶哑着嗓子接过口罩,戴上之后才稍微感觉可以呼吸了。 奚娮见他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里有忍耐神色,担心的问,“你没事吧?感觉好点没有?” 她这两天研究过这边的天气情况,对居高不下的雾霾指数颇为在意。普通人偶尔遇到雾霾天可能不会感觉特别不适,但楚司淼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很多,也不知道她准备的口罩能抵挡住多少有害颗粒。 “好多了,别担心。”楚司淼感受到她的关切,肺里难受的感觉立刻消减不少。 奚娮听他的声调恢复正常,心里的担忧才放下了。 “走吧,没时间耽搁了。”楚司淼摸了摸脸上的爱心口罩,顺过奚娮的行李箱,带着她往前头的售票亭去。 “10.11案”虽是由l市公安局负责协查,但案发地却在下辖的榆田县。为了方便现场勘查,专案组办公地点设在了榆田县公安局。楚司淼和奚娮不过刚刚到达机场而已,接下来还有一段路要赶。 大巴车在路况不错的高速公路上行驶,随着时间推移,车窗外的景色也在发生变化。 奚娮看到越来多的丘陵沟壑,越来越少的绿色植被,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们要去的榆田县是全国贫困县,而案发现场又是在更加贫困的园子乡。等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心里真的没底。 “是不是晕车了?”楚司淼回复过一封工作邮件,转头就发现奚娮脸色有点难看。 奚娮只是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去看他。 “放松点,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楚司淼凝神感知一番,才轻声安慰道。她的脑电波不太稳定,这是焦虑的表现。 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心里苦笑不跌。是了,她怎么就忘了楚司淼会读心术,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师父,我们真的能办到吗?”既然楚司淼已经感觉到了,奚娮也不打算再装傻。她往椅背上一靠,转头问的底气不足。 案件卷宗她已经看过了,这个被列入警校教科书的“碎骨杀手”让她有点望而生畏。那么多警察努力了30来年都没抓住的人,这次到底有多少胜算。 楚司淼看着她紧锁的眉心,突然有冲动想帮她抚平。但他只是淡淡一笑,匀瘦的修长手指在胸徽上磕了一下。 奚娮心尖一颤,嘴唇下意识的抿了起来。只是一个小动作而已,她就读懂了楚司淼的意图。他是在告诉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邪终不能胜正。 “我会努力的。”奚娮微微笑开了,眼中不确定的神色被坚定取代。她的刑警生涯虽短,但她也想尽量给它划上完美的句点。 楚司淼维持着平淡的样子,回以了微笑。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平静,奚娮这个充满力量的笑容触及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要忍住马上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还是有些困难的。 饶是奚娮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从电动三轮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 这里竟然是一处集市,不宽的水泥路两旁都是自建房,小商铺鳞次栉比。小汽车、人力三轮车,摩托车还有移动摊贩把道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榆田县公安局就被环抱在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中,不高的水泥墙围了个不大的院子,五层高小楼显得老气十足。连门口牌匾上的字都已经褪色了,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是一处县局。 楚司淼摘下口罩,谨慎的护着奚娮穿过人流和车流,进到了县局院子。这里的环境和他想象中差不多,就是这地该平一平了。要让奚娮在这么多坑的地方跑,指不定哪天会摔跤。 奚娮谨慎的盯着路,走进办公楼又打了个寒颤。楼道里没有亮灯,再加上只刷了腻子的白墙壁,整体气氛显得有点冷清。 楚司淼在门卫处递交了介绍信,很快,一个留着板寸、身材结实的二级警督出现了。 “楚队,欢迎欢迎。”黄树平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热情的握住楚司淼的手。可让他好等啊,大神探终于到了。 “你好。”楚司淼礼节性的停留一秒钟,就把手抽了回来。 黄树平见他反应平平,赶紧敬礼自报家门,“黄树平,l市刑警队一大队大队长,‘10.11案’专案组副组长。” 楚司淼立正回礼,猜测黄树平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礼貌道,“黄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太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黄树平见到耳闻已久的年轻特聘专家,心里只有崇拜之情,并不希望年龄成为他们之间的鸿沟。 楚司淼淡淡一笑,介绍道,“这位是奚娮。” 黄树平这才注意到楚司淼旁边的人,眉头不由的轻蹙起来。没想到特聘专家会带个女警来,而且还是个二员,长相也是十足的年轻,怎么看都是个“菜鸟”。 奚娮迎着黄树平打量中透着怀疑的眼神,抬手敬了个礼,并没有多言。 “跟我来吧,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黄树平发现奚娮很是淡定,就把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下去,带着两人往办公室去。 他们并没有上楼,而是直接拐进了一楼左手边的走廊。一扇老旧双开木门后是一间还算敞亮的大办公室,专案组就设在这里。 20多个刑警看到黄树平领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警督进来,赶紧跑上前去列队。不用介绍大家都明白了,这位就是他们在等的组长。警界大名鼎鼎的神探,公安部特聘专家楚司淼。 楚司淼环视一周,刚准备抬手敬礼,一记不耐烦的女声飘入耳朵,“我的妈呀,这地方真太难找了吧!也没个人去接我们,害得我们多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奚娮察觉到楚司淼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精光,也好奇的往门口看,那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呀。 老木门很快被推开,两个推着大行李箱的女警走了进来。奚娮的目光一下子被为首的女警吸引住,心里随之惊叹一声。 女警的面容清秀姣好,表情却十分清冷,通身都是爽利气质。而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居然肩抗和楚司淼同样的两杠三花,一级警督,好高的警衔。 就在奚娮惊讶的同时,楚司淼已经大步迎上去,主动握住了女警的手。 “凌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楚司淼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顿感如虎添翼。 凌玥清冷的面色被浅浅笑意取代,她握紧楚司淼的手,颔首道,“太巧了,我真没想到专案组会把你找来。” “大神,大神,还有我呢。”跟在凌玥身边的梁晓希见了楚司淼就两眼放光,刚才的抱怨顿时烟消云散。 “你好。”楚司淼松开凌玥的手,熟络的和梁晓希打招呼。 奚娮心里一阵猜测,楚司淼看起来和这两位女警非常熟,他们以前共事过吗? “凌法医,一路辛苦了。”黄树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专案组名单,很快反应过来了。来人正是他要等的另一位高人。 法医?奚娮惊讶的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这个女警竟然是法医?就是玩手术刀解刨尸体的法医吗? 楚司淼把凌玥带到众人面前,先做了自我介绍,又让出位置。 “同志们好,我是凌玥。n市公安局技术科副科长,负责本次案件的尸检分析工作。”凌玥利落的敬了个礼,清亮的声线中满是肃然冷意。 奚娮跟着大伙儿鼓掌,又细细的把凌玥打量了个遍。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她非常年轻,又是市局的副科长,看来也是个身怀宝藏的顶尖高手了。 第62章 沙棘林里的恶魔 简单的见面寒暄过后,黄树平建议几位风尘仆仆的人去住处休息。 “黄队,我想先去技术科,尸检不能再耽搁了。”凌玥一口拒绝了,又和楚司淼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好,那我带你们过去吧。”黄树平被凌玥的冷眼盯着背脊发凉,赶紧顺从了她的意思。 楚司淼也没有去休息的打算,直接坐到了一张空办桌前。他问一位刑警要了组员的个人资料,伏案开始研究。 奚娮对他工作习惯还是了解的,她默默的把行李箱归置到墙角处,去靠后的位置坐下。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二十几个刑警都在观察着楚神探带来的小女警,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飘得满屋都是。 终于,几个出头鸟忍不住好奇,谨慎的踱步到奚娮身边,更加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奚娮本来还在给奚惠敏发短信报平安,忽然落到身上的几道视线让她抬起了头。 “你好,我叫彭浩谦。”彭浩谦彬彬有礼的朝奚娮伸出手。 “你好,奚娮。”奚娮轻轻握了一下,站起身来。 “你是跟楚神探一起来的?是他的手下吗?”严诀嫌弃彭浩谦慢性子,一把将他推开,凑到了奚娮面前。 奚娮看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我是s市浦江分局刑侦队的队员。” “哇塞,跟大神一起是不是特爽?他人怎么样?会不会特凶?”吴乐驹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又开始打探楚司淼的为人。 奚娮从人缝里瞄了一眼前面的楚司淼,低声道,“他要求挺严的,工作节奏比较快。不过他人很随和,没什么架子。” 她的话音刚落,就瞥见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笑了,看来是满意这个回答了。 “这次的案子,我不太乐观。”几人中唯一面色肃然的只有马闯,他扶着额角把话题从八卦上拉回正题。 几人一听这话也都沉吟了下去,卷宗他们已经看过多次了,确实非常棘手。不过现在调查还没展开,只是封锁现场,把尸体运回来了而已。 楚司淼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组员的基本资料。他抬眸朝奚娮的方向看去,眼底划过无巧不成书的深意。 和奚娮交谈的正是他想用的人,那几位年轻警司的履历都很光鲜,名校毕业,各有所长。看来上头这次确实是下定破案的决心了,给他的人都是菁英。 楚司淼又去楼上技术科向参与前期勘查的鉴定人员了解了基本情况,返回大办公室简单的宣布几条规定后,召集了一组人去巡视现场。 榆田县局本身的基础配置比较薄弱,但l市市局为了专案组能顺利展开工作,早早的做了针对性补充。 几辆崭新的警车很快亮起警灯从县局出发,车队出了不大的县城,绕着盘山公路往山沟里进发。 一个多小时后,奚娮忍着强烈的晕车反应下了车。放眼四望,除了光秃秃的土山丘几乎看不到人烟。没想到园子乡竟是如此贫瘠之地,让她的心情很是沉重。 一组人改用步行,往山沟里进发。奚娮在防风林边找了根木棍著着,才勉强在崎岖的山间走得动路。 楚司淼还是一贯的脚下生风,但他也时刻在注意后面的奚娮。要是她走的吃力了,他也会稍微减慢行进速度。 当奚娮终于看到黄色的警戒线时,已经热得冒汗了。她扔掉木棍,又把额头的细汗擦去,才小跑着到了楚司淼身边。 楚司淼在警戒线外站定,环视一圈地势。这里是山坳中的一片洼地,周围没有树木遮挡。 他的心里很快有了第一条判断,嫌疑人并不是要掩盖尸体,而是希望有人发现。 但这又是矛盾的,既然想让人看到尸体,为什么要选择如此偏僻的弃尸地点? “有点怪。”奚娮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心里冒出无数疑问。 楚司淼深眸一眯,循循善诱,“哪里怪?” 奚娮蹙眉摇头,又沿着警戒线来回走了几步,才道出疑惑,“嫌疑人为什么要把尸体抛弃在这里?想让我们发现吗?还是有某种目的?” “进去看看。”楚司淼听了心有灵犀的回答,满意的挑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黄树平迅速跟上,汇报道,“发现尸体之前下过两场大雨,现场痕迹都被冲刷的差不多了,没有发现脚印和交通工具的痕迹。” 楚司淼没有发表意见,这些情况他刚才已经从技术科了解到了。现场环境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除了杂草和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奚娮跟着楚司淼转了一圈,眼神落到了山包后面。那里正有白烟升起,看来是有人在烧东西。 “黄队,有地形图纸吗?”楚司淼顺着奚娮眼神的方向看去,点了黄树平的名字。 “给。”黄树平把图纸递给楚司淼,指点着介绍道,“园子乡有三个生产队,分散在山坳里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方。” “目击证人是不是就住那个方向?”楚司淼指着冒烟的地方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黄树平有些惊讶,又低头看地图,没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啊。 “目击者是外出放羊时发现尸体的,通向这里只有两条自然路。一条翻山,一条环山。一二生产队附近也有相对平坦的草甸,村民不会选择环山路绕远道过来,只有三队的人会从背山的近道爬上来。”楚司淼负手站着,不疾不徐的给出判断。 一众人听了分析,除奚娮神色如常外,全都面露惊叹之色。神探果然目光如炬,受教了。 “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去见见目击证人。”楚司淼再次环视现场一圈,决定抓紧时间。 奚娮跟在楚司淼身后经目击者当天来的路往第三生产队进发,就在她努力爬上一处陡坡的时候,前面的楚司淼突然停下了脚步。 “哎呀。”她脚下刹不住车,一头撞上去,痛的眼冒金星。 楚司淼迅捷的回身一勾,稳稳的把往后栽去的小丫头收进怀里。 “撞疼了?”他见奚娮捂着额头半天缓不过劲儿,想把她的手拉下来看看,却被闪开了。 “没事,你往前走。”奚娮又是报赧又是疼,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这男人的身板也太硬了,没得还以为是钢化材料做的呢。 跟在后面的几位年轻警司立马嗅到了jq的味道,难不成楚神探是为了能随时见到心上人才带奚娮过来查案的? 楚司淼并没有往前走,而是看向了道边的沙棘林。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黄树平见他目光犀利的盯着一个方向看,也伸长脖子张望。可那边就是普通的沙棘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奚娮,你好点了吗?”楚司淼根本没理会旁边好奇的声音,又问了后面的奚娮。 “师父,有什么吩咐?”奚娮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不寻常,这种低沉又严肃的声线并不常有,除了在工作上有发现以外。 师父?后面几个正在浮现连篇的人瞬间又被这个称呼浇灭了激情。感情奚娮是楚司淼的徒弟啊,那刚才的关心就不出奇了。 “奚娮跟我走,其他人原地待命。”楚司淼的声线又压低一分,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 一众人被楚司淼搞的一头雾水,站在原地看着他带奚娮进了沙棘林,心里揣测不定。 奚娮本来也在奇怪,可当她走到沙棘林深处时,瞬间吓的只想尖叫。一小片草丛里有一颗挂着腐肉的山羊头,仅剩一只眼睛还睁着,几只蚊蝇围绕其上嗡嗡打转。 楚司淼周身的气压都降至了冰点,眼底泛起冷凝的肃杀之气。原来他闻到的动物血竟是一头山羊,着实诡异。 “是……是撒旦……”奚娮脚下发软站不稳,本能的去抓楚司淼的手腕。 “什么?”楚司淼垂眸瞄了一眼她的手,又看着她满是惊恐表情的小脸问道。 奚娮使劲吞咽几下,才把反胃感压抑下去,指着山羊头说,“这是撒旦的标记,你看羊头旁边的那些石子摆成的图案,是倒五芒星。” 楚司淼往后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能看到他们后,伸手搂住奚娮僵直的身体,“你是说这是恶魔标记?” “是……”奚娮也顾不上已经分手的问题了,惶恐的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又连连深呼吸。 “别怕,我打电话叫技术科的人过来。”楚司淼因为她下意识的依赖而心动,但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他必须先搞清楚这个怪异的符号从何而来。 “等等,让我缓缓。”奚娮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摸手机,咬牙要求道。 她现在感觉很不好,强烈的直觉正在告诉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恶魔符号和正在侦办的案子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冷血杀手,很可能还是个非常危险的变态。 楚司淼摸到裤兜里的手迅速抽了出来,他将怀里的人完全收入羽翼之中,抚摸着她的背,耳语道,“奚宝儿,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不要怕。” 奚娮此刻的过激反应让楚司淼有些困惑,其实这种感觉已经由来已久了。他总觉得她性格有些复杂,她的心门好像并未真正向他敞开。有时候他会觉得那扇门后只是些少女心事,有时候又会觉得那里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是害怕,只是……”奚娮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只是把整个身体往楚司淼怀里缩。 “嘘,我知道,我都知道,放松。”楚司淼心疼的发紧,奚娮波动的脑电波和凌乱的心跳都在述说着紧张和焦虑,他都感觉到了。 黄树平带着组员在林子外等了片刻,可楚司淼根本没出来。他咬牙想了想,抬脚走进了林子。 楚司淼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拍着奚娮的头松开了手臂,转头唤道,“黄队,你们可以进来了!” 说完,他又摸出手机拨了技术科的电话,“我是楚司淼,请派几个人到园子乡来搜证。” 黄树平听到楚司淼的喊声,赶忙招呼着其他人小跑着过去。在看到山羊头的瞬间,他也觉得脚底升起了寒意。 “马闯和吴乐驹留下保护现场,其他人跟我去见目击证人。”楚司淼思量过后,决定分头行事。 “是。”被点名的两个人正色应下,又互相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这么隐蔽的地方楚司淼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奚娮在去往第三生产队的后半程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楚司淼推开一处小院的木栅栏,她才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赶走,提起精神走进院子。 “李二,在家吗?”黄树平朝土坯房里喊了一声,很快,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就从屋后出来了。 还没等李二开口打招呼,奚娮就发现他在不停搓手,这是焦虑的反应。 “他有点焦虑。”她踮脚凑近楚司淼耳畔,把看到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汇报一遍。 楚司淼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柔和的笑容。他时常被她超乎寻常的自我调节力惊艳,这不,刚刚她还惊慌的快要晕过去了,现在又恢复了淡定,真是他的好丫头。 奚娮见楚司淼在笑,立刻回敬一记瞪眼过去。这么不专业的样子可不多见,不是盘问目击证人吗,还不抓紧时间。 楚司淼又滚动喉结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声,才收起温柔态度,摸出证件出示给李二看。 “快进屋坐。”李二见来了七八个警察,也不敢怠慢,忙把他们往屋里带。 土坯房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楚司淼也不挑肥拣瘦,直接坐到了木桌旁的矮凳上。 “我们来是想再了解一下你发现死者的经过,麻烦你仔细再讲一遍。”他从警服内兜里摸出记事本,提笔做好记录准备。 “哎,最近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撞见个死人不说,家里羊还丢了。”李二缩在矮凳上,郁闷的抱怨起来。 楚司淼警觉的和奚娮对视一眼,“你家羊丢了?什么时候?丢了几只?” “我哪儿知道啥时候丢的,我这几天都在老舅家,让隔壁的帮我喂羊。回来才发现屋后边儿的羊圈被人搞了个洞,丢了只公羊。”李二愤愤然的说着,烦躁的直挠头。 楚司淼心中有了判断,山头上的羊头恐怕就是这家人丢的。他提笔记录下这几句话,又示意李二讲发现尸体的经过。 李二的叙述和第一次现场访问基本相同,他是因为附近的草被别家人的羊啃的所剩无几才去了平时无人问津的山沟,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现了一口大缸。他好奇的走近去看,就被一颗人头吓破了胆,赶忙跑回生产队找到大队长报了案。 “最近你有没有见过陌生人进村?”楚司淼看向奚娮,见她点头确认目击者没有保留后,才接着问。 李二瘪嘴摇头,“村儿里家家户户都喂了狗,有生人进来狗都要叫的。” “那你家的狗呢?”黄树平往院子里看,没狗啊。 “死了,还没找着死哪儿呢。”李二更加烦闷的拔高声调,又往院里的空木栓上指。他家的土狗前些天突然发了疯,自己挣开绳子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奚娮敏感的蹙起眉,突然失踪的狗,被偷走的羊,案件的第一目击者,这几个要素怎么全集中到了这个人身上? 楚司淼心里也有和奚娮同样的疑问,他把盘问的事交给黄树平,带着奚娮出屋绕到后面的羊圈。 被偷羊人破坏的洞已经被李二重新加固了,但楚司淼还是通知了技术科分个人过来取证。 “李二有没有问题?”他绕着不大的羊圈走了一圈,向奚娮发问了。 “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是最近受了连番惊吓和打击,也属于正常反应。”奚娮低声给出分析,还是想不明白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还是觉得太凑巧了,你认为呢?”她想了想,决定问问楚司淼的意思。 “我会叫人过来盯着,先观察他几天。”楚司淼也觉得有些蹊跷,顺着奚娮的话点头了。 奚娮听他这么说才放心不少,感慨又涌上心头,“这里真的好穷啊,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穷的地方。” 楚司淼肃然的脸色瞬间柔和,浅笑着说,“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挣扎在温饱线上,你如果关心他们,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呵呵……”奚娮被逗笑了,这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这么严肃,这是在教她要有博爱胸怀呢。 楚司淼不置可否的挑眉,又快步返回院子里去了。 第63章 好朋友 一行人从李二家出来,又走访了几户村民。待到监督技术人员完成山头那边的搜证返回县局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梁晓希完成尸检下到一楼时,刚巧看到楚司淼领着组员回来。 “大神,尸检完了,你现在听汇报吗?” 楚司淼从不怀疑凌玥的速度,满意的点头,“你让凌玥休息好了再下来。” “好的。”梁晓希感激应下,转身往楼上走。 奚娮不着痕迹的瞄了楚司淼一眼,心里一阵腹诽。看来他和凌玥不仅相熟,还挺关心她的呀。 不过凌玥显然有自己的工作节奏,出外勤的人回到办公室才坐了两分钟,两位法医就下来了。 楚司淼看到凌玥并不意外,立即召集所有人围坐到一起,示意可以开始汇报了。 凌玥翻开记录册,清冷的环视一圈,才开始陈述,“根据尸斑和腐烂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基本确定在8-10天以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者死亡之前4-5小时曾进过食,我们在她的胃里发现了食物残留。死者身上的钝器击打伤都是在死亡后造成的,另外,没有有性侵痕迹。” “还有其他的吗?”楚司淼听完一席话,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 “没有,尸体被处理得非常干净,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痕迹。”凌玥双手撑着桌子,面色凝重。 楚司淼抬眸看了她一眼,起身叫了她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楚司淼走到走廊拐角处,压低声音问道。 凌玥在心里盘算一番,才谨慎的说,“凶手杀人手法娴熟,行凶过程不会超过5分钟。从尸体上来看,死者生前没有遭到虐待。而且,凶手对待尸体非常小心。尸块的断面干净利落,不是刀斧之类的钝器切割的,是机械造成的。还有死者身上的打击伤痕很特别,我需要更多时间比对。” “照你的意思,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碎骨杀手’?”楚司淼消化掉她的话,才接着问。 凌玥不置可否的摇头,“我只能说手凶手具备一定的人体解构知识,且心理素质稳定。” “这样吧,你继续跟进伤痕比对和化验,我先从死者身份着手。”楚司淼也觉得现在下判断为时过早,还是决定先从死者下手。 凌玥肃然的点头,挪动酸痛的腿准备回楼上去。 楚司淼看着她强撑的样子直摇头,把手臂伸到了她面前,“扶着我,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 凌玥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建议,把手搭在楚司淼的胳膊上,“都是老毛病了,用不着这么紧张。” 楚司淼自动屏蔽掉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补充说明,放慢脚步把凌玥带回办公室。 “大神,我来我来。”梁晓希见楚司淼扶着凌玥回来,感激的上前接下搀扶的工作。 楚司淼规矩的退到一旁,吩咐道,“现在首要任务是排查死者身份,先从失踪人口数据库开始查。” 大家得了指令很快各自分散忙开了,奚娮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眼神却落到了坐在窗边的凌玥身上。 她的脸色很苍白,眉头上蹙,唇线紧绷,这是忍耐的表情。而她身边的梁晓希正在帮她揉膝盖,看来是腿不舒服了。 凌玥正在咬牙忍着按摩带来的疼痛,一记礼貌中透着关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用暖宝宝敷一下吧,可能会舒服点儿。” 抬头一看,是那个她早就注意到的年轻女警。 “哎呀,太好了,谢谢你啊。”梁晓希顾不上打招呼,急切撩起凌玥的裤管,把两片暖宝宝塞进了她的护膝里。 凌玥给了梁晓希一记警告的眼神,礼貌朝奚娮颔首致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奚娮,舒服点了吗?”奚娮蹲下身方便凌玥说话,这么近看着才发现她的脸色真的不好,而且这张清秀漂亮的脸还给人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多了,真是谢谢你。”凌玥看着她和善的样子,清冷之色渐褪。 奚娮正准备起身回座位,又听见凌玥开口了,“你是和楚司淼一起过来的?” “嗯。”奚娮点了个头,转头一看才发现楚司淼正看着她们,又赶紧回过了头。 凌玥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浅笑道,“没想到楚司淼现在会带女生出外勤了,这倒是头一次。” “可不是嘛,我大神怎么突然这么有人情味儿了。”梁晓希又上手帮凌玥揉腿,还不忘感叹道。 两句闲谈,听在奚娮耳朵里皆是另有其意。她根本接不上话,只能朝凌玥笑了笑,逃回座位去了。 专案组第一天的工作结束于晚间11点,黄树平把楚司淼一行人领到了一条街之隔的宾馆。榆田县局太小,没有专门的宿舍,不过这宾馆勉强还算个样子。 奚娮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观察环境,而是洗澡。在外面跑了一天,搞得全身都是土灰,再不洗澡就要难受死了。 等她把个人卫生问题解决掉,敲门声刚好响了。 “凌法医?”站在门外的人让奚娮有点意外,竟是凌玥。 “没打扰你吧?”凌玥看着她湿润的头发和红扑扑的面色就知道她刚洗过澡,感觉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快请进吧。”奚娮赶紧侧身把她让进屋子,示意她随便坐。 凌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密封食盒,“这是从家里带来的,给你尝尝鲜。” 奚娮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呀,鸡翅。” “呵呵呵……”凌玥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样子就笑开了,又递上塑料手套。 奚娮急切的戴上手套,抓起一个就吃。她不太习惯西北的吃食,今天的晚饭吃的很少,这盒鸡翅膀可来的太及时了。 “真好吃。”奚娮一口咬下去,就由衷的赞叹出声。鸡肉很软糯,咸淡也适中,香料味道里还微微带一点辣,很是爽口。 “看你还能吃点辣,你是s市本地人吗?”凌玥刚刚还想提醒辣椒的问题,没想到她还挺喜欢。 “嗯,是本地人。不过我喜欢吃,一点点辣椒没问题。”奚娮连连点头,牙齿灵活的把鸡肉剔了下来。 凌玥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谢礼已经送到也不打算再留了。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又有人来敲门。 楚司淼提着奚惠敏准备的吃食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凌玥。 他礼貌的朝她点了个头,拉开书桌下的小冰箱,把大小不一的食盒往里放。 “呃,我来就可以了,你回去吧。”奚娮这才想起姑妈准备的糟货在他那里,生怕凌玥误会他们的关系,开口赶人了。 楚司淼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把剩下的食盒放进冰箱,又挑了一盒递给凌玥,“她姑妈做的,你拿一盒回去吧。” “来得正好,省的我又下去找你。”凌玥接下食盒,又把另一个纸袋递给楚司淼。 楚司淼自然的坐到床边,打开一看就淡淡的笑了,“你怎么带了茶叶过来?” “有个人管着我说不要喝太多咖啡,硬塞了盒茶叶给我。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推销不出去了,帮我喝了吧。”凌玥有些嫌弃的解释一句,眼神在楚司淼和奚娮之间划拉一圈。 “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奚娮夹在两个家长里短的人中间实在尴尬,又动了逃跑的心思。 楚司淼直接用眼神否定了她的提议,介绍道,“我来s市之前在n市待了一年多,凌玥是我的同事。” “嗯。”奚娮猝郁的挠头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又没问他们俩的关系,不用刻意报备吧。 凌玥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正准备好好盘问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和对方说了几句,把手机递给了楚司淼。 楚司淼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过手机打招呼,“小莫。” “你也在l市?”电话那头的莫劭扬还是不太适应这个别扭的称呼,口气自然不太友善。 “对,这个案子我负责。”楚司淼得逞的一笑,故作平淡的答道。 莫劭扬不觉松了口大气,“你帮我看着凌玥,不要派太多活儿给她。” “你认为她会听我的吗?不如你亲自过来管。”面对“过分的”要求,楚司淼直接顶了回去。 “老子要是能走,还用得着拜托你吗?!”莫劭扬烦躁的拔高声调,心里把楚司淼这个老狐狸骂了个遍。 “我尽力。”楚司淼也觉得玩笑的差不多了,点头答应了。 莫劭扬得了承诺,这才稍微放了些心,谢过楚司淼后挂了电话。 凌玥收回手机,瘪嘴问,“他说什么?不会又让你管我吧?” “你走了小宝儿怎么办?”楚司淼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问了凌玥的小宝宝。 “送回京城奶奶家了,总不能让她去部队吧。”凌玥一听他问女儿,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 奚娮本来还在想怎么打发楚司淼,冷不丁听了这话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这是说凌玥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了? 凌玥从手机翻出照片,递给了惊讶不已的奚娮,“你喜欢小孩子吗?给你看照片。” 奚娮这才发现凌玥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铂金素圈,暗自感叹了一把人生赢家。她接过手机,屏幕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长得十分可爱,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她多大了?长得真漂亮。”奚娮感叹着,看得目不转睛。 “还有几天就两岁了。”凌玥听了夸奖,笑得更加柔和了。 楚司淼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又长大了不少,等案子结了我去看她。” “好啊,你和奚娮一起来吧。”凌玥看着两个凑近的人,推波助澜的提议道。 奚娮惊了一下,赶忙把手机还给凌玥,又往旁边挪动。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凌玥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司淼一眼,起身告辞了。 奚娮送走凌玥,发现楚司淼没有要走的意思,立即赶人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楚司淼负手站着,没有回应她的要求。 奚娮只觉得头都大了,绕过挡在身前的人,坐到床边口气不善的说,“楚队长,你半夜在女同事房间里赖着不走,这样影响不好。” “你误会了我和凌玥。”楚司淼转过身,淡定的说道。 奚娮眼皮一跳,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误会你们了?” “从今天她来了开始。”楚司淼往床前走了一步,语气愈发笃定。 虽然奚娮面上没什么表现,但每次他和凌玥说话的时候,她都会偷偷观察他们。这点小发现让楚司淼挺高兴的,证明奚娮非常在意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我没有。”奚娮有种被撞破小心思的窘迫,矢口否认。 “没有?”楚司淼往床边一坐,将犟嘴的丫头片子圈进了两臂范围内。 “你和谁讲话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奚娮不自然的往后缩,试图和逼近的海洋气息拉开距离,可楚司淼又凑了过来。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楚司淼又往前挪,直接把她逼到了床头。 “楚司淼,你再这样我可喊了!”奚娮退无可退,全身紧绷的靠在了床头挡板上。 楚司淼倾身凑得更进,偏头在她耳畔吹气,“凌玥和她丈夫莫劭扬是我的好朋友,下次跟我一起去n市介绍他给你认识。” “好朋友?”奚娮立即警觉了起来,稳住开始加速的心跳,去寻楚司淼的眼睛。 “他们知道?”她很快得出了结论,楚司淼的眼神淡然而直接,没有丝毫闪烁。 “嗯哼。”楚司淼再次被她聪明的脑袋瓜惊艳了,这么一个可爱又伶俐的姑娘怎么能让他不喜欢。 奚娮吃了一惊,猛眨眼睛问,“怎么回事?他们信的过吗?”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楚司淼挑眉一笑,奚娮果然是关心他的,无论她嘴上承不承认。 奚娮把心里的担忧压下去,又报赧了起来,抬手推了他一下,“你走不走?” “如果我说不想走呢?”楚司淼岿然不动,把话递了回去。他已经忍耐一天了,好不容易才有独处的机会,不想这么快结束。 “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放尊重一点。”奚娮被他扰的烦了,又上手推搡一把。 楚司淼就势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胸口,沉声道,“分手是你提的,我并没有答应。” 奚娮一怔,扭动手腕想把手抽出来。可楚司淼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挣开的,只得又拔高声调喊,“你松手!” 楚司淼施力轻轻一拉,把窘迫的小丫头抱进怀里,“奚娮,我从来没有自欺欺人的时候,你呢?” 奚娮狠狠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居然用那天她提分手时说的话来堵她的嘴。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吧。 楚司淼等待片刻,轻叹一口气松开了手臂。他看着奚娮眼中复杂的神色,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就叫我。” 他的试探没有得到回应,不过也不算失败。奚娮没有否认就说明她在纠结,比起上次坚决的拒绝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第64章 狗和衣物 楚司淼轻轻带上房门,抬头就见凌玥倚在墙边,手里还捧着个白瓷杯。 “我们谈谈吧。”凌玥拢了拢身上的羊绒披肩,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天台,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在栏杆处站定。 凌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咖啡,没有着急讲话。 “问吧。”楚司淼等了一会儿,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不是你该说点什么吗?”凌玥挑眉把话回了过去,楚司淼还是这么稳得住,不过据她观察,现在的状况有点焦灼。 楚司淼瞄了她一眼,直言不讳,“我喜欢奚娮。” “早看出来了,我是想问你怎么打算的。”凌玥显然不满意他的半句话,继续推进话题。 楚司淼回身往栏杆上一靠,嘴角勾起微微苦笑,“有点难度,交往了几天,她又突然反悔了。” “嗯?怎么回事?”凌玥心下意外了,她以为楚司淼还没追到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在闹别扭。 楚司淼摇头不语,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凌玥机警的观察一圈周围,压低声音问,“她知不知道你……?” “知道,不是因为这个。”楚司淼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摇头予以否认。 凌玥这下困惑了,奚娮既然知道楚司淼的真实身份,那最大的问题也就解决了。面对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楚司淼思索片刻,又把刚才的话否定了,“她担心我的特殊体质,怕我活的太久。” “就因为这个?”凌玥更是吃惊了,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有点不可理喻的感觉。 “给点建议吧,我们已经冷处理好几天了,我实在拿她没办法。”楚司淼恳切的说道,以凌玥的经验来看,她绝对有发言权。 “你认定就是她了?不是一时冲动?”凌玥没有马上回答,进一步试探楚司淼的心意。 楚司淼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淡薄的语气中透着决意,“不是冲动,这一点我百分之百确认。” “那就坚持。”凌玥心头不由得一热,语速很快的给了答案。 “这样就够了?”楚司淼有点不解,他是想坚持,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奚娮越退越远的话,他再怎么坚持也是无用的。 凌玥重重的点头,“听没听过一句老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呵呵。”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感叹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小莫更适合,你觉得呢?” 凌玥会心一笑,将目光放远,“女孩子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进去就很难出来。你也别心急,给她点时间。” 楚司淼消化一番,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除了法医工作,我还想请你协助奚娮做犯罪心理分析。”凌玥是美国波士顿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对犯罪心理学这块也有所涉猎。如果她能和奚娮一起讨论,一定会事半功倍。 凌玥本来还有些笑意在脸上,瞬间又清冷了下去,“你也偏向心理变态者作案吗?” 下午她从痕迹人员口中得知了园子乡的发现,那个和淳朴民风极不相称的恶魔符号令人不在意都困难。 “我最关心的是这起案子和以前的旧案有没有关系。”楚司淼迂回的答道,他现在并没有明确的侦查方向,对是否并案还有所保留。 凌玥认真考虑后,点头同意楚司淼的观点,“奚娮是主修犯罪心理的?” “不是,她是普通治安专业毕业的。但她对微表情和犯罪心理很有研究。”楚司淼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有所期盼,不过奚娮的求学履历和犯罪心理学没有交集,他也只能照实回答。 凌玥狡黠的一笑,调侃的话脱口而出,“看来你还是没什么人性,我以为你是怕别人把她抢走了才带她来的,没想到还是工作至上啊。”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楚司淼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奚娮带到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来,想想确实太不体贴了。 “当然是夸你,工作恋爱两不误嘛。”凌玥直接把话说破了,又意味深长的颔首。她以前总认为楚司淼不喜欢和人类太过亲近,自然也不会和什么人发展恋爱关系,不过这个观点现在算是扭转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走吧。”楚司淼尴尬的不行,急忙终止话题。 凌玥捂嘴一阵发笑,也不打算再调侃脸皮薄的楚大队长了,从善如流的跟着他返回楼下去了。 到达榆田的第一个晚上,奚娮睡得不太踏实。宾馆里陌生的环境和严重的案情都对她产生了影响。她在床垫偏硬的双人床上翻滚了不下几百圈,终于等到了破晓。 简单的洗漱过后,奚娮抱着饭盒出了房门。她走下一层楼,下意识的往走廊那头望去,还是决定不要叫楚司淼了。 但她走进县局的时候,情况完全和想象不符。现在时间还不到7点,天色都没有放亮。小院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楚司淼穿着短袖长裤,手里拿着铁锹,几位年轻男警司推着装满沙土的小车来来回回。 “你们在干嘛?”奚娮怔仲半天,才揪住从面前经过的彭浩谦发问。 “哦,楚队让我们把这个块地平一平。”彭浩谦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笑的十分温和。 奚娮看了看脚下被填平的地,又看了一眼躬身卖力干活的楚司淼,喉咙被某种情绪堵住,再问不出什么来。 昨天来的时候,她就发现楚司淼仔细打量过院子。难不成他是担心这地不平她会摔跤,所以才天不亮就召集人手干活吗? 不得不说楚司淼选择的劳动力都是极其称职的,几个人协作无间,在8点钟之前鸣金收工。 楚司淼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挑剔的审视一番院里平整的新土,终于满意的点头了,“辛苦了,大家去吃早饭吧。” “不辛苦,不辛苦。”几个人见楚神探总算了露出点微笑,心头不觉松了一大口气。 要说楚司淼这人看起来并不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可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和疏淡的眼神都自然的让人产生忌惮情绪,还是得多陪点小心。 楚司淼去卫生间里把衣服上的尘土拍干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奚娮的饭盒放在他的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粥和两个包子。 一勺粥入口,楚司淼那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就勾起了满足的笑意。这粥谈不上什么火候,甚至连米都些糙。但因为里面饱含着奚娮的关心,吃在嘴里是格外甜的。 坐在靠后位置的奚娮从显示屏后面探出小半个头,小心翼翼的打量前面的男人,见他没有拒绝食物,也就放心了。如果楚司淼真是为了她才早起干活的,帮他打份早餐也在情理之中。 “10.11”案一开始的侦查路径就非常窄,专案组能指望的只有死者。可身份排查工作进行了一个星期,仍然一无所获。不仅是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没有匹配对象,连发出去的认尸通知也无人问津。 凌玥为了比对尸体上的伤痕在尸检结束的第二天带着梁晓希去了技术条件更好的l市市局,监视李二的行动也在持续着,可两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周日夜里,时钟指针刚刚指向12点整。马闯走进监视小屋,准备交接班。 “怎么样,有动静吗?”马闯凑到趴在窗沿上的严诀身边,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李二家的院门。 严诀摇了摇头,把望远镜交给马闯。 “我觉得这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一个星期了都没啥事儿。”严诀打开马闯带来的塑料袋,拿出面包开始填肚子。 “可那羊你怎么解释?整个园子乡就丢过他家一只羊,这么巧就在发现尸体两天后。”马闯虽然不喜欢枯燥的监视工作,但对楚司淼的这项部署还是认同的。 羊头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公羊被宰距离死者死亡时间只有三天,世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 “你真相信有什么恶魔?”严诀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对奚娮给他们普及的恶魔知识打从心眼里排斥。 “嘘!”马闯没有接话,而是不耐的嘘了一声,又打手势示意他靠过来。 严诀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就被窗外的情况惊得噎住了。他使劲拍了拍胸口,抢过望远镜一瞧,心跳陡然加速。 “现在怎么办?”他看见李二提着个编织袋手拿铁锹从家里出来,颇为紧张的问道。 “再看一下。”马闯压低声音说着,决定再稳一稳。 严诀的视线紧随着李二移动,看到他打开院门往西面走,“喂,他走了,跟吗?” “跟。”马闯迅速做出决定,又摸出手机通报最新情况。 “远远的跟着,不要打草惊蛇。”在宾馆房间里看卷宗的楚司淼得知李二有异动,也决定先稳住。 黑麻麻的夜色中,李二并没有带任何照明设备。但他走的淡定从容,很快就离开生活区域,钻进了山里。 马闯和严诀猫着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前面的防风林越来越茂密,光线也更暗了。 过了一会儿,李二停止前进,在树林里四处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马闯和严诀藏到一颗树后屏息凝神,尽管视线模糊,但他们还是能看见李二的轮廓。他选择了一颗树,放下编织袋开始用铁锹铲土。 李二在地上挖了个坑,把编织袋扔进坑里,迅速开始掩埋。 所有土都填埋回去后,李二用铁锹把土拍实,又找了些树叶杂草做掩盖后,提着铁锹从来时的路返回。 马闯和严诀等到李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才跑上前去查看。 “通知楚队吧,最好不要动。”马闯制止了严诀想现在挖开一探究竟的想法,就算再心急也不能破坏勘验程序。 严诀想了想,把伸向地面的手收了回来,“那我回去继续盯着李二,你在这里等支援。” 马闯点了点头,又摸出手机拨了楚司淼的电话。 严诀一路尾随李二又回到小屋,可他担心的逃跑并没有发生。李二回到家中,一切又重归平静。 楚司淼带着黄树平和一组人马赶到园子乡,指示黄树平去小屋支援严诀,自己带着技术人员进了山里。 “楚队。”马闯听到一串脚步声,急忙跑上前去。 “先拍照取证,再把东西挖出来。”楚司淼沉着的分配了工作,走到掩埋地点盯着手下人开工。 漆黑的树林里很快亮起了照明灯,照相人员迅速拍好一组照片,挖掘工作就开始了。 几个刑警三下五除二就挖出了编织袋,打开一看,所有人的神经都为之一跳。 袋子里有一条腐烂的死狗,还有几件女性衣物。 楚司淼戴上黑色手套,谨慎的将衣物一件件取出。从外衣到内衣都很完整,还有一双旅游鞋。 “这是死者的衣物?”马闯蹲在楚司淼身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死者被发现时身上没有一饰一物,原来都在这儿了。 楚司淼不置可否,目光凌厉的盯着面前的衣服。他静止观察片刻,待照相人员取证之后,才伸手探进女士长裤的口袋里。 摸出来的东西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精光,除了几张草纸外还有一块烟盒残片,上面用蓝色墨水写着几组数字。 “这是什么?”马闯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硬纸壳上写的东西有何含义。 “是车次和发车时间。”楚司淼沉声道出玄机,将残片放进痕迹人员递来的证物袋里。 马闯茅塞顿开,又抓过证物袋仔细查看。真的是车次没错,而且还是火车车次。 楚司淼摸出手机把几组车次和时间输入查询软件,将结果出示给两个刑警,“你们立刻去l市火车站,调取9月23日的全天监控。” 说完,他又收回手机拨通了黄树平的电话,“立即把李二扣了,带回县局。” 第65章 不可排除的矛盾 在吴乐驹的手指叩响房门的前一刻,奚娮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她的眼里,光斑清晰可见。 “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奚娮机械性的抽了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是醒过来了。 她一个挺身坐起来,抓过衣服就往头上套。现在时间凌晨4点17分,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肯定是有情况。 吴乐驹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奚娮一打开门,他就急切的拉着她开跑,“快走,抓住了!” “抓住谁了?”奚娮疑惑的问道,跟上他的脚步朝楼梯间跑。 奚娮一路听着吴乐驹绘声绘色的描述进了县局,大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从园子乡回来的刑警正在焦急等待着技术科的分析报告。 “师父,你们把李二抓回来了?”奚娮顾不上喘气,直接向楚司淼发问了。 楚司淼只点了个头算是确认,起身给奚娮倒了杯水,“坐一下,凌玥那边还没有结果。” “凌法医回来了?”奚娮接过水杯直接放在了桌子上,看来在她睡觉的时候错过了很多事情。 “除了衣服,我们还发现了一条死狗,法医正在解剖。”严诀很是得意的代楚司淼回答了问题。 奚娮蹙眉沉吟了下去,心里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别扭。 凌玥和去火车站调监控的刑警同时进了大办公室,楚司淼接过报告,又叫彭浩谦去分析监控。 “狗的全身多处骨折,肋骨戳破肝脏引起大出血。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距离现在大概20左右。”凌玥趁楚司淼看报告的时间,向身边的刑警们简洁的口述结果。 “那衣服呢?是不是死者的?”严诀急切的问道,狗怎么死的他一点都不关心,只关心那些衣服。 凌玥颔首,“我们在烟盒残片上找到了两枚完整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一致。” “哇哦~!”大办公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熬了一个星期,案子总算有了重大突破。 楚司淼合上文件,脸上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兴奋表情。他淡淡的看了奚娮一眼,起身去了彭浩谦的位置。 火车站是人群密集地,每天有形形色色上万人逗留穿梭。虽说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很困难,但对专攻监控分析的彭浩谦来说却是一件如鱼得水的乐事。 他根据烟盒上的线索判断死者生前询问过发车事宜,把搜寻范围固定在火车站的几处信息提示板和售票窗口前。几段视频同时播放,彭浩谦眼手并用,操作条不紊。 半个多小时后,彭浩谦轻快敲下回车键,将快进中的视频恢复到正常速度。他的手指指向屏幕右边,嘴角勾起了倨傲的笑容。 一个体貌特征和死者极度相似的女人出现在售票窗前,围在彭浩谦身边的刑警们都屏住了呼吸。 女人上身穿印花套头衫外罩牛仔布马甲,下身穿卡其色长裤,脚蹬旅游鞋。她有些茫然的在各个窗口之间来回走,又插队跑到一个窗口前询问。 一番交谈后,她没有买票就退出了队伍,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纸片写画几笔,从屏幕左侧出了监控范围。 彭浩谦立刻按照时间点搜寻女人行动轨迹,很快在一处信息提示板前再次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站在信息板前看了许久,然后退回到等候处的长椅上坐下。半个小时后,另一个人从屏幕左侧进入监控范围内,他走到女人身边,不一会两人就攀谈交流起来。 “是李二!是李二!”吴乐驹激动得惊呼两次,又把脸凑近电脑屏幕。这下是证据确凿了,李二就是凶手! 楚司淼双手抱臂,不发一言的看着李二带着女人离开监控范围。 “奚娮,你出来一下。”一屋子沸腾声浪中,唯有楚司淼的声调没有兴奋的意味。 奚娮赶紧着出去,在县局门厅处找到了楚司淼。 “你怎么看?”楚司淼负手站着,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奚娮轻咬着嘴唇考虑一番,才低声道,“证据充分,李二很可能是最后接触死者的人。” “你认为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楚司淼直言问道。 “我不确定……”奚娮只觉得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到喘不过气,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 楚司淼看着她把头低低的埋下去,忍耐了片刻,还是将手轻放在她的发顶上,“李二否认杀害死者,甚至连去山里埋编织袋的事实也予以否认。” 奚娮没有躲开楚司淼温热厚实的手掌,情绪一时翻涌的厉害。她的直觉在说李二不是凶手,可事实又摆在眼前,这种矛盾的感觉煎熬得她很是难受。 楚司淼又在奚娮发顶上揉了一把,才将她的下颌挑起来。大厅里不太明亮的灯光下,那双总是清澈透亮的杏眼现在氤氲着朦胧薄雾,看得他有些心痛又有些惊讶。 “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楚司淼轻轻的说着,声线如大提琴般低沉动听。 说着,他扁薄的嘴唇就划出一道完美的悠扬弧度,带着鼓励之意,“奚娮,和我一起去探寻真相。” 奚娮看着楚司淼转身而去的挺拔背影,眼眶不自觉的开始发胀。他看出她正在彷徨,一句话便帮她驱散了心中的迷雾。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如此特别的存在,如果能一直这样跟着他走下去,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两人交谈的同时,新鲜出炉的监控图像和指纹鉴定报告已经摆在了负责突审的黄树平和马闯面前。 楚司淼带着奚娮进了审讯室隔间,指着监视器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看,不用进去。” “是。”奚娮只点了个头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不大的监视器屏幕上。 “李二,你说你刚才是在家里睡觉?”黄树平飞速看完两份报告,口气不善的问道。 “我真的在家睡觉,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才信?”李二焦躁不已的答道。 “呵呵。”黄树平冷笑着摇头,又看了旁边的马闯一眼,“这么说是我们的眼睛坏了?进树林不是你,埋编织袋的也不是你?” “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出过门!”李二急得额角的青筋都臌了出来。 黄树平不忿的瞪了他一眼,直接出示了一张监控截图,“这是不是你?” “是……”李二定睛看了半天,才将信将疑的点头。 “你和死者同时被火车站的监控拍到,还有什么话说吗?”黄树平起身把照片拍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厉声问道。 “这,这……”李二趴在桌板上看了又看,慌张的抬头说,“我最近没去过火车站呀,这是怎么回事?” “那好,我问你。上个月23你在哪里?在干什么?”黄树平连声冷笑,他倒要看看他能冥顽不灵到几时。 李二使劲拔头发,想了半天才很小声的问,“23号是初几?” “农历8月23!”黄树平被他的问题堵的快受内伤了,咬牙喝道。 “23……23……”李二又开始拔头发,嘴里嘟囔着日期。 忽的,他眼里精光一闪,拼命的点头,“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到邻村帮人糊墙去了,完了还在他们家吃了口饭!” “几点去的?什么时候走的?具体哪个村儿?哪户人家?”黄树平语速飞快的质问,转身回座位之际,对着墙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奚娮一直观察着李二的表情,心里的直觉变得愈加强烈,同时那种困惑的情绪也再次翻腾起来。怪,实在太奇怪了! “楚队,你来一下。”就在审讯陷入焦灼时,凌玥推门探了个头进来。 楚司淼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拍了一下奚娮的胳膊,把她也叫了出去。 “有什么发现吗?”楚司淼没有先问凌玥,而是问了跟出来的奚娮。她刚才已经观察一阵子了,想必已有判断。 奚娮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看不出他在撒谎。” “你确定?”楚司淼有些讶异,没想到她竟然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奚娮重重的点头,解释道,“李二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反复出现了强调姿势。用力挑眉,有时还翘起脚尖,说谎的人很少用这种姿势。” “他的手除了激动的时候会握拳之外,基本都是双掌向上摊开,这也是诚实的表现。他的语速不快,虽然有长时间的停顿或者重复性用词,但同时他的眼球向左转,这说明他是在回忆。” 说着,她吐纳一口气,加重语气道,“除非他是一个天才级的伪装大师,那我可能会重新评估他刚才的表现。” “我倾向奚娮的观点。”不等楚司淼接话,一旁的凌玥就先开口了。 她笃定的看了奚娮一眼,又说道,“跟我上去,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三人很快到了三楼的技术科,凌玥将二人带进一间小办公室,锁上门后把一份报告放在办公桌上,“这是编织袋和死者衣物的初步痕迹鉴定。除了在编织袋表面和提绳处检出了李二的指纹外,在袋内和衣物上没有他的指纹。” 楚司淼眉心一蹙,推测道,“你的意思是李二只是提着袋子去埋,根本没有打开过袋子?” “衣物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也没有除死者以外,任何人的皮屑残留。你不觉得很怪吗?李二既然能把衣物处理的如此干净,那为什么又在外面留下指纹,最起码也应该戴手套才对。”凌玥清冷的说着,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出示了一段电脑模拟动画。 “这几天我一直在实验室跟进死者身上的伤痕比对,这是我拜托美国那边的朋友建的模型。” 屏幕上展示的是一个木槌,短柄上嵌着一个硕大的圆柱形锤头,外面还用橡胶包裹着。 “根据伤痕来看,凶器最有可能是这种形状。它能够大面积接触人体,造成内出血和粉碎性骨折,又不会在尸体表面留下伤痕。只有在血液凝固沉淀一段时间后,皮肤上才会出现大面积的紫斑。”凌玥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一番。 楚司淼看着屏幕上怪异的工具,沉吟了片刻才问,“要多大力气才能用这个东西击碎人体骨骼?” “凶手先对尸体进行切割,再用木槌击打,这样可以增加受力。根据重力模拟来看,凶手的体重至少在70公斤以上。李二身高不足170cm,且非常消瘦,目测都不可能达到这个体重。”凌玥很高兴楚司淼思维如此犀利,她加快叙述语速,手指又笃定的桌面上敲了敲。 奚娮这下明白凌玥刚才为什么肯定她的判断了,原来她也从法医学的角度找到了矛盾点。看来她之前猜想的没错,凌玥果然是个顶尖高手。 楚司淼摩挲着眉骨想了想,颔首道,“我同意你们的观点。” 即使再匪夷所思,但他都找不到任何理由否定她们所说的话。她们都冷静的从各自擅长的领域给出了客观专业的分析,非常具有说服力。那么真正的矛盾点究竟在哪里,这才是楚司淼困惑的所在。 “这么说李二只是帮凶?他帮真正的凶手诱拐死者,然后又帮他处理衣物?”凌玥大胆的提出假设。 奚娮一听就直摇头,“可是李二刚才没有说谎,而且变态杀手大都是单独作案,不太可能合伙。” “奚娮。”楚司淼迅速插话,又使眼色示意她终止这个话题。 凌玥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一直过分清冷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我没那么脆弱,怎么就不能在我面前提合伙作案了?你这样还怎么让我帮奚娮做犯罪心理分析?” 楚司淼心里所想凌玥都知道,无非就是怕奚娮的话会激起她心里的隐痛。但那件案子都尘埃落定很久了,她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脆弱的凌玥了,他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凌法医,你……”奚娮敏感的察觉到凌玥表情里夹杂着怅然,心中疑惑不已。难道她以前也遇到过变态杀手吗?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我的时候,还是回到这个案子上来吧。”凌玥微微一笑,心里对奚娮更多了份期待。这么个聪明人配楚司淼确实不差,她都等不及要看他们的后续发展了。 “监控显示李二确实和死者有过接触,这人暂时不能排除嫌疑。”楚司淼屈指在桌上敲了一下,依然决定暂时扣押李二。 第66章 说案谈情 黄树平和马闯在审讯室里跟李二耗到天亮,仍然一无所获。但一次不行,不代表放弃。另外两位刑警接替黄树平和马闯,继续对李二进行疲劳轰炸。 奚娮也没有离开审讯室的隔间,她看着监视器评估李二的表现,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李二被押进拘留室后,奚娮才发现已经一整天都没见过楚司淼了。 她本打算去汇报观察结果,但县局不见人影。她又返回宾馆敲门,可屋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跑哪儿去了?”奚娮自顾自的嘟囔一句,刚打算放弃就看到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了。 服务生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放下新的洗漱用品后退了出去。 不大的标间整洁如新,好像根本没人入住一样。只是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夹和卷宗,梳妆台前还立着一块白板,把空间挤得更狭小了。 奚娮在白板前站定,看着上面满满的劲瘦字迹,心头不知怎的就是一痛。她怀疑楚司淼这些天根本就没睡过觉,而是牺牲休息时间换来了这一白板的推演分析。 随着目光移动,奚娮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被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一组时间线分析上。 狗、尸体、羊,三组词排列开来,下面标注着死亡时间和被发现时间。楚司淼在下面罗列出的推测,让奚娮眼中精光一闪。 狗是最先死亡的,接着是尸体,然后是公羊。奚娮一直想不明白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现在茅塞顿开。 楚司淼假定凶手作案之前潜入园子乡,选定李二作替罪羊。他先用食物引诱李二家的狗,然后将其用作杀人之前的练习对象杀掉,这也是为了方便出入李二家不被发现。然后他将死者杀害,把尸体丢弃在事先选定的山坳里。最后,凶手趁李二家中无人,偷走一只公羊,并摆设了撒旦标记。 几点分析的最后,楚司淼又用红色写了“公羊”二字,并在旁边打了个大问号。看来他已经注意到了,除了尸体之外,这个标记是更加强烈的信息传递方式。 想到这里,奚娮自然的拿起放在桌上的记号笔,在问号旁边写了起来。 楚司淼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略微怔了一下,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了房间里细微的动静和一记熟悉的呼吸声。 他动作很轻的转动钥匙打开门,奚娮专注的姿态堪堪映入眼帘。 楚司淼无声的走到奚娮身边站定,看着她脑后蓬松的发髻和姣好的侧颜,嘴角勾起了弧度。 奚娮轻咬着嘴唇,正想的专注时,耳边突然响起一记好听的磁性声音,“你对西方的古老宗教很有研究?” “啪——”奚娮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应声落地。 楚司淼弯腰把笔捡起来,又朝捂着心口的小丫头淡淡一笑。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奚娮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不耐的质问道。这男人走路怎么没声音,把她吓了个半死。 楚司淼把玩着手里的笔,轻描淡写的答,“回去了一趟,依依最近不太稳定。” 奚娮一听这话才发现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眉宇间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倦意。 “快坐下,要吃药吗?”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才给雒依依输过血,而且看这脸色,量应该不小。 楚司淼由着奚娮把他推到床头靠着,又看她忙着洗杯子倒水,整颗心都被温热的暖意涨满了。 “喝水,药呢?”奚娮把杯子递给楚司淼,可他不接也不说话。 楚司淼仍然看着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裤兜。 奚娮见他好像累的动弹都不行的样子,心里更是担忧了。她赶紧摸出棕色玻璃瓶,倒出两颗药往杯子里放,靠在床头的男人终于出声了。 “不用放了,直接给我吧。” 奚娮赶紧把药送到他嘴边,但他没伸手拿,而是直接用舌尖把药丸卷进了嘴里。 麻痒的感觉一秒就从手心窜遍全身,奚娮的心突突跳了一下。她逃避似的错开视线,只把水杯送了过去。 楚司淼就着奚娮的手喝了几口水,仰头靠在床头,放松的吐了口气。 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奚娮坐在床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把头又转向对面的白板。 楚司淼闭目养神一会儿就觉得乏力的感觉好多了,轻声打破沉默道,“satan,敌人、对手、抵挡,什么意思?” “这个词在英语里的意思专指唯一敢和上帝敌对的魔鬼撒旦,象征世间一切恶、厌、苦的源头。”奚娮平铺直叙的说着,声调不尖利也不低沉。 她说完一句又转头去看楚司淼,“但这个词最早起源于希伯来语,意思是敌人、对手、抵挡。” “抵挡什么?”楚司淼睁开眼睛,目光定格在奚娮平静的小脸上。 “抵挡敌人,在《列王记上》第十一章十四节里有这么一句话,‘耶和华使以东人哈达兴起,作所罗门的敌人’,这个敌人的原文就是satan。” 楚司淼眉心一动,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将奚娮写下的抵挡一词圈起来,“那么凶手认为他在抵挡敌人,是谁?” “可能不是某个人。”奚娮也起身走过去,接过笔又写了一个单词,“adversary,希伯来语敌对者的意思。撒旦之于上帝,黑暗对抗光明。” 楚司淼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话,给出了推测,“你判定凶手是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 奚娮没有接话,而是找了张白纸飞快书写大半页,递给了楚司淼。 “嫌疑人为30-35岁男性,身高175-178左右,身材精瘦结实。有精神病史,但并未接受过正规治疗,可能长期服药。” “一人独居,和亲人关系疏远。有虐待小动物的恶习,受害的多为流浪猫狗,或者邻居家的宠物。” “家里的窗户长期拉着窗帘,墙上挂着画像,点着祭祀蜡烛,书架上有很多内容血腥的图书。 “生活混乱,个人形象差,但头脑聪明,擅长聊天和察言观色。学历不高,最多高中毕业,打短工或有一份临时工作。近期可能遭遇过生活变故,失业、亲人离世、或者身患重大疾病。” 楚司淼手中的是完整的犯罪心理画像,奚娮把嫌疑人锁定在青壮年,也就是说她排除了“碎骨杀手”作案的嫌疑。 “你认为这起案子和旧案无关?”他沉思一阵,才开口问道。 奚娮颔首,“我分析过以前的卷宗,凶手在十几年时间里犯案频繁,但在96年突然销声匿迹。要让一个变态杀手终止犯罪不外乎三点,第一,患病去世。第二,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比如因为别的案子入狱服刑。第三,找到新的宣泄渠道,心理状态趋于稳定,比如结婚生子。” “还有,根据凌法医提供的报告来看,凶手击打尸体的力量是很大的。我们假设‘碎骨杀手’初次犯案的时候是25岁左右,那么他现在已经是57岁左右的老人了,体力已经严重下降,不可能再把尸体全身的骨头都粉碎掉。” 楚司淼的面色随着奚娮的分析柔和了下来,天生带点弧度嘴角上扬,演变成了欣喜笑容。他很高兴听到这番分析,她很冷静,思维犀利,真是天生的刑警料。 奚娮把这几天来研究的结果一股脑都说了,刚从思维中抽离出来,就对上了楚司淼深眸含笑俊朗非常的样子。 “呃,我说完了。”她只觉得被他完美的笑容晃了眼,心跳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 楚司淼被她别扭的样子逗得心里轻笑一声,面上维持的淡然把手机递了过去。 奚娮接过一看,就惊喜的睁大眼睛。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鉴定报告,凌玥把旧案和新案进行比对,发现造成伤痕的凶器不一致。旧案死者身上留下的伤痕是用钢管一类的细长圆柱体反复击打造成的,而且手法更加粗暴直接,尸体处理手法也不如新案精细。 “啧,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怎么不告诉我啊?害我自己在这儿烧脑。”惊喜过后,奚娮又感觉到挫败。怎么每次楚司淼都能比她先取得突破,这感觉可不怎么好。 楚司淼见她坐到床边不愿看他了,不觉轻笑出声。他走过去蹲下身,长臂撑住床沿,把闹脾气的丫头片子圈进了势力范围之内。 “还有一个新发现。”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奚娮果然如预想的一样,立刻就转过头来,示意他说下去。 “死者很可能是被拐卖的妇女,我在康营乡找到了一户跑了媳妇的人家。dna样本已经送到市里去比对了,很快会有结果。” 奚娮心里一喜,又瞬间低落了下去,“你今天是去跟进这件事了?那什么时候回去的?” “8点多回去的,输血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楚司淼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柔声解释道。 奚娮这才明白所谓的“回去”是什么意思,感情他根本不需要借助交通工具,只要轻轻一跳就行了。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她收起开始泛滥的情绪准备走,可楚司淼没有起身让路,依然定定的看着她。 “你要干嘛?”奚娮紧着喉咙问道,怎么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 楚司淼眨了一下眼睛,侧头伏她腿上,“我有点累,让我靠一下。” 他这几天基本没合过眼,再加上刚给雒依依输过血,确实有点扛不住了。他只想留她再待一会儿,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的让他亲近一会儿也好。 奚娮看着楚司淼好似享受的闭上眼睛,心软的再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了。 “你上床躺着吧,我不走。”她从来没听过他喊累,看来真的是非常疲惫了。 楚司淼心中一喜,立即上床平躺下去,又拍了拍旁边的被子,示意她也躺下。 奚娮蹙眉纠结一瞬,还是听话的爬上了床。 “嗯……”楚司淼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胸前,深吸一口气从鼻腔里发出舒心的叹谓声。奚娮身上甘甜的馨香不甚浓烈,这淡淡的香味如她温柔的轻抚,将他连日来积压的疲劳一点点赶走了。 “你这几天是不是根本没睡过觉?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奚娮安静的躺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 “浮生若大梦,人世几春秋。”楚司淼声调很轻的说着,没有睁开眼睛,“都说人生苦短,我却觉得它太长了。” 奚娮听着答非所问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就在她打算转头的时候,楚司淼忽的睁开眼睛侧过头来,“如果我说想弄坏身体博同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奚娮噌的弹起来,严肃的问道。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幼稚到愚蠢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楚司淼眼中划过一丝苦涩的情绪,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我不会那么做的,放心。” 这几天他老是想着雒詹干的那件事,不知怎么的竟产生了些负面情绪。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奚娮就不会和他闹别扭。这感觉好像回到了他们交往之前,是不是当时他就不该表白,让她过普通的生活会不会更好? “楚司淼,你别敷衍我!你要是为了案子也就算了,要是再敢有刚才那种想法,我一定修理你!”奚娮观察着楚司淼的表情,发现他笑的有点轻蔑,气不顺的嚷了起来。 楚司淼迅速抓住要起身的小丫头,轻轻将她拉倒在胸口,“准备怎么修理我?” “你别打哈哈,放开我!”奚娮使劲挣扎几下,又叫道。这男人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的,刚才就不该同意留下来。 楚司淼一个翻身调换了位置,俯身凑近奚娮发懵的小脸,“放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要吻你。”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们已经分……”奚娮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被楚司淼堵住了嘴巴,清冽的海洋气息瞬间将她拉进了漩涡之中。 “唔……放……”奚娮惊得闭紧了眼睛,双手握拳使劲在他肩头砸了起来。 楚司淼单手就把奚娮双手反压在枕头上,另一手穿过她的后颈窝控住她的头,更深入的吻了下去。他实在受不了冷战的滋味了,想立刻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拉锯战。 起初的几秒钟奚娮确实使出全力在挣扎,可当楚司淼齿间的獠牙磕到她的舌尖时,那种令人炫目的痛麻感让她心跳一滞,身体瞬间卸力软了下去。 他吻的很用力,纠缠着送来了许多深沉的情愫。他像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楚司淼发现奚娮放弃了抵抗,随即也放轻了力度。他松开她的手腕,长臂将她环进胸膛里抱紧,温柔的在她小口里探索起来。 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好像经历了几度春秋。好在她的一切都未变,她还是无法拒绝他的吻,真是太好了。 奚娮的手不由自主的攀上楚司淼的脖颈,他的呼吸心跳和她交缠在一起,四两拨千斤的粉碎掉了她的伪装,温暖的让她流泪。 良久,楚司淼才将奚娮口中的小伤口抚平,缓缓的退了出来。睁眼就看到她还闭着眼睛,正在无声的掉眼泪。 “奚宝儿,我弄疼你了?”他心疼的坐起身将发软的小人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 奚娮脱力的喘息着,垂泪不止,“你放开我,让我走……”她真的不知所措了,想逃又没有那个能力。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楚司淼坚决的说着,屈指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分手?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奚娮狠下心又分辨一句,可她的大脑正处在缺氧状态中,说出的话没有半分威慑力。 “呵呵……”楚司淼只觉这话像是撒娇一般,好听的让他忍不住笑出声,“傻姑娘,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奚娮本来还在努力想说点什么反驳,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暧昧的气氛。 楚司淼摸出手机,敛去柔情按下接听键。 奚娮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他的表情,立刻打消了离开的想法。 “把照片传过来。”楚司淼听了对方的叙述,只沉声吩咐一句就收了线。 “是不是有新情况?”奚娮急声问道。他瞬间就恢复了普通状态,表情也严肃的过分,好像有大事发生一样。 楚司淼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了,“汤家杰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什么?!”奚娮顿时大惊,自杀?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第67章 为你付出多一点 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脸,起身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杜骢很快把现场照片发了过来,就算隔着屏幕楚司淼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汤家杰瘫在墙角,从喉管里喷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蓝白监服,已经无力的手中还握着半只牙刷柄。 奚娮挪到书桌前只看了一眼,就捂嘴倒抽一口寒气。这些照片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汤家杰居然割喉自杀,这样的了结方式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眉骨,晶亮的深眸里是凌厉无比的寒光。汤家杰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用磨利的牙刷柄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并且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这件事着实有点诡异。 忽的,楚司淼的眼神落在汤家杰左肩膀后的墙上。随着有针对性的放大图片,细节也看得更清晰。 汤家杰死在两堵墙的夹角处,墙面上留有大量喷溅血迹,但唯独这一处的血迹颜色看起来有些深。 “好像有什么东西……”奚娮也发现了异样,虽然只是一小片区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楚司淼这才把视线转到奚娮身上,她脸色发白,手还捂着心口,显然是很害怕的样子。但她的目光没有闪烁,正盯着屏幕看得专心。 他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坐着,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虽然勇气可嘉,但这么血腥的画面还是少看为宜。 “干嘛呀,快放开我。”奚娮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情绪中平静下来,哪知才几秒钟又被控制住了。 楚司淼收紧手臂阻止她挣扎,拿起手机又拨了杜骢的电话,“是我,现场勘查进展的怎么样了?” “正在拍照取证。”杜骢站在警戒线外,一屋子的技术人员正在围着尸体忙碌着。 “你让痕迹的人找盏荧光灯,汤家杰左肩位置的墙上有异常。”楚司淼瞄了一眼迅速正襟危坐的奚娮,语速很快的吩咐道。 “是。”杜骢本就蹙着眉头又紧了一下,赶紧招呼一个技术人员把荧光灯投到楚司淼交代的地方。 幽幽的荧光亮起,监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墙上出现的东西,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是什么?”楚司淼听到杜骢的呼吸有变,心里的怀疑立刻坐实了。 杜骢吞咽一下,才稳住心绪答道,“我马上把照片给你传过去。” 挡在奚娮眼睛上的大手很快拿开了,她看到映入眼帘的另一张照片,也同样屏住了呼吸。 血迹掩盖住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眼睛图腾,在荧光灯下看起来鬼魅渗人。 “这,这是什么东西?”她看了半天,只是觉得这图样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确实想不起来。 楚司淼一时也给不出答案,只是拨通赛博的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我传一张照片给你,帮我找到相关信息。”不等那头的人打招呼,楚司淼就先开口了。 正在给花草浇水的赛博赶紧放下水壶,快步回到室内,从身体里扯出一根数据线和电脑对接,“好了,给我吧。” 云端数据很快把照片传输过去,两秒钟之后,楚司淼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数个窗口。 “保留数据,就这样。”他吩咐一声,挂断了电话。 “原来是荷鲁斯之眼,我就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奚娮看到赛博传回来的资料,终于想起在一些古埃及历史记录片里看到过这个图腾。 “荷鲁斯的眼睛,又称乌加特之眼,具有神圣的含义,代表着神明的庇佑与至高无上的君权。古埃及人也相信荷鲁斯之眼能在他们复活重生时发挥作用……” 楚司淼的目光略过这段文字,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重了。汤家杰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图腾,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复活……重生……”奚娮自言自语的说着,拿过一张纸将荷鲁斯之眼和倒五芒星画了下来。 两件相隔千里的案子在奚娮脑海中串联,她看着两个同样具有宗教象征意义的图腾,很快又摇头把直觉否定了,“不可能,不会的。” “什么不可能?”楚司淼抓住她握笔的手,不让她把涂鸦划掉。 “这两起案子不可能有关键性,这边案发的时候汤家杰已经收押了。”奚娮把笔一扔,说的有些不耐。 “恶魔复活,看上去说的通。”楚司淼往椅背上一靠,眉宇间肃然的神色渐褪。原来抱着她讨论工作的感觉这么好,才一会儿时间他就有些上瘾了。 “可是……”奚娮刚说了两个字就发现情况不对了,老天呐,她还坐在楚司淼腿上,这姿势太暧昧了! 楚司淼趁她挣扎前就用拥抱反制了过去,又得寸进尺的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别动,我不觉得累。” “你不累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奚娮气的又是蹬腿又是扭腰,可连一寸距离都没有成功拉开。 楚司淼得逞的一笑,继续厚着脸皮道,“就在我这里睡,我好久没抱你睡觉了。” “你!”奚娮彻底气结,抬手推搡一把。事情怎么突然就偏离轨道了,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楚司淼上手帮炸毛的小丫头捋毛,低声求饶道,“奚宝儿,我们不闹了好吗?这几天我吃不下也睡不着,真的很辛苦。你这样用别人的错误惩罚我,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别人的错误?什么意思?奚娮瞬间愣住了,脑子里的问题跑火车般呼啸而过。 楚司淼听见她心里在叫嚣,捧起她困惑不已的小脸,低声问,“你还不说实话吗?真的要看我继续受折磨?” 真是没见过比她脾气更倔的人了,他都把话递到这份上了,她还打算隐瞒,莫名的让人很伤心。 “你要我说什么……”奚娮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难受的红了眼眶。雒詹那天规劝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你放开我吧,不要离我这么近,我不想看你难受……”她逃避的摇头,伸手抵住楚司淼的胸膛,企图拉开些距离。 楚司淼将自责的小丫头抱得更稳,咬牙飞快的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强迫她转过头去。 “这才是我的体检报告,你好好看看。要是你看完了还坚持判我死刑,我无话可说。” 数十张记满数据的检查报告呈现在奚娮面前,让她瞬间有种惊呆了的感觉。虽然前面的代号她仍看不懂外,后面的数字却不是统一的,竟然全部都是在变化的。 楚司淼看着晶莹的泪珠迅速从奚娮白皙的脸颊上滑落,心口发闷发痛的感觉才消减了一些。 他调整坐姿方便她看屏幕,开口徐徐道,“我虽和人类不同,但也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怪物。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明白吗?” 奚娮抿紧的嘴唇开始微微发抖,转头看着楚司淼无奈的样子,好半天才困惑不已的说,“我还是不明白……” “雒詹没对你说实话,可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一味的把我推开?”楚司淼叹息着,屈指去抚她的眼泪。 张守成有句话说的很对,奚娮表面看起来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内在其实非常谨慎又固执。要和这种人对话必须毫无保留的坦诚,否则是没办法消除她的疑虑的。 奚娮再次被楚司淼的话震惊了,转头移动鼠标更仔细的看了起来。雒詹说谎骗她,不可能的。他那天的表情她现在还全部记得,是那么的忧虑和严肃。 很快,奚娮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她的目光定格在时间显示最早的一份报告上,竟是18年前的。 “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我忘了很多事情?”楚司淼轻轻把下颌放在奚娮的肩上,含笑道,“我是18年前在地球上醒来的,那之前的事全不记得了。” 说着,他覆上奚娮握鼠标的手,点开另一个文件夹,“这是18年前的照片,在此之前我活了多久不知道,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的衰老速度正在和人类趋同。” “是因为你喝不到血吗?”奚娮心中的疑问都被心疼和担忧取代,她看着18年的老照片,胸口闷闷的不是滋味。 楚司淼那时的样子确实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眉宇间的神色有些不同。不像现在这般自信沉稳,显得有些茫然。他真的是孑然一身而来,还被嗜血而不能得的状态折磨得日夜不安。 “可能是吧,不过这都不重要。”楚司淼听出她语气有变,爱怜的在她脸颊上一啄,“我不会活的久太多,但守你一辈子还是没问题。”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风,又是那么沉稳悦耳,堪堪落在了奚娮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她浑身发颤,再次掉泪了,“可是,雒詹说你喝不到血会很难受。我的血会让你更难受,我不要你忍受这些。” “傻姑娘。”楚司淼宠溺的唤着,再次遮住奚娮的眼睛,将她发抖的身体收回怀中,“比起喝不到血,你那天说的话更让我难受。什么叫不喜欢我了,嗯?” 即便知道她的那些话都是违心的,但每每想起还是让楚司淼难过得不能自已。他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失去她。 奚娮被他心酸的语气绞痛了心,拉扯着他的衣领喊了起来,“要我继续喜欢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答应。”楚司淼欢喜的不知该怎么好,立即点头了。 奚娮抹了一把眼泪,肃然的说,“你咬我一口。” “什么?”楚司淼猛的一怔,她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我叫你咬我一口,现在,马上!”奚娮咬牙再次拔高声调,感情是双方面的,她不想看他一味忍耐付出。 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灼热的精光一闪,一把将奚娮抱起来扔在床上。 “真的要我咬你?会很痛的。”他凑近看着奚娮开始泛红的脸颊,忍耐着突如其来的躁动感觉,只用指尖在她优美的脖颈上抚摸着。 “你有没有带上次给我吃的补血剂?”奚娮被他深眸中滚动的迷人薄红撩动的心跳不止,可他还维持着正常的样子,并没有显露真身。 “嗯。”楚司淼深吸一口气,还是抵不住她心跳加速带来的强烈诱惑,低头在她发热的脸颊上印下亲吻。 奚娮立即伸手攀上他的背,闭上眼睛轻启红唇,“司淼,我很喜欢你,只想为你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楚司淼清晰的听到心里某个地方的弦嘭地一声断裂了,本心被悸动驱使着,张嘴咬了下去。 刺破奚娮薄如蝉翼的皮肤只需要一秒钟,涌入口中的甘甜琼浆却让楚司淼的身心获得了长时间的满足。他紧紧抱着怀里柔软的小人,吮吸的贪婪而放纵。 这不是人类的结合方式,但楚司淼能感觉到他们的心交融在了一起。炫目的感官体验让他抛弃理性,深深沉沦在奚娮独特的温柔和缠绵爱意中。 直到心跳重新平稳,楚司淼才将奚娮脖颈上的伤口抚平,又在她恢复光洁的皮肤上一吻,“奚宝儿,还好吗?” “嗯。”奚娮还闭着眼睛,只轻轻哼一声算是回应。其实她不觉得多疼,只是头有点晕。 楚司淼看到她苍白了许多的脸色,赶紧下床去行李箱里拿出小药箱。 他把药送进奚娮嘴里,忐忑的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有没有犯恶心?头晕不晕?” “你记住,以后不许再忍,要是想喝就告诉我。”奚娮幽幽的睁开眼睛,心头的压力终于释放了。楚司淼看起来好极了,整个人都像在闪光。看来她的血还是很有用的,起码能为他治愈疲劳。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血。”楚司淼心疼的剖白道,执起奚娮的手重重一吻。 “我不管,你就说答不答应。”奚娮嘟嘴瞪眼,切实的撒起娇来。这男人真是比女人还别扭,这句话颠来倒去都说过几次了,还生怕她不信似得。 “好,我答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楚司淼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真是个八面玲珑的鬼灵精,太会审时度势了。 奚娮这才满意了,放松的吸了口气,“那就行了,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了。” “呵呵……”楚司淼失声笑着,俯身和她头碰头,“那我也有言在先,以后不许再随便说分手的话。还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许不听我解释就妄下判断。” 奚娮乖巧的点头应下,又想起关于雒詹的问题,心有戚戚的问,“雒主任是不是不喜欢我呀?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第一次去雒詹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的态度很是冷淡戒备,不知道是看她哪里不顺眼。 “他那是酸秀才脾气,整天忧国忧民,不用理会。”楚司淼不满的敷衍道,今天雒詹又拉着他好一通道歉,但他并不想轻易原谅他。 奚娮轻笑一声,分出楚司淼的一缕银色放在鼻底嗅着,“你不打算原谅他了?想跟他绝交吗?” “男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闭上眼睛睡觉。”楚司淼的态度依然敷衍,这次非给雒詹一个深刻教训不可,不然以后指不定还会在他脚底使绊子。 奚娮也觉得谈的差不多了,撑起手臂提议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不别看了,早点休息吧。” “就在这里睡。”楚司淼又把她摁回枕头上,心结既然解开了,就更没理由放她回去了。 奚娮不满的哼哼一声,辩解道,“我衣服还没换呢,这样怎么睡?” “你躺着,我去给你拿。”楚司淼从她的衣服兜里摸出钥匙,迅速隐去真身开门出去了。 “哈哈哈……”奚娮攥着被角一阵大笑,楚司淼到底是慢性子还是急性子,她还真看不出来了。 第68章 画像简报 清晨第一声鸟鸣响起时,楚司淼睁开了眼睛。他垂眸看了看还窝在他怀里熟睡的奚娮,沉声叹了口气。 昨晚他回到房间后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别说换衣服,就连叫都叫不醒。他们来渝田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但工作强度是很大的。昨晚他又不知节制的喝了她好些血,即便是有补血剂也于事无补。 楚司淼静静的守着奚娮又躺了一会儿,才轻轻把她平放到旁边的枕头上。他无声无息的起身,打算去为劳累过度的小女友寻一餐营养的早饭。 西北地区日出时间晚,外面的天色根本没放亮。 凌玥撑着昏涨的脑袋出了县局,她在大门口打望一圈,寻着一点油烟味找到了一家生意红火的早点铺,意外的发现楚司淼也在。 “这么早起?”凌玥边打招呼,边意味深长的瞄他脸上的防雾霾口罩。 楚司淼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转头眉心就蹙了起来,“你熬夜了?” 凌玥的脸色看起比平时更苍白,眼神也有点涣散。这样子要是被莫劭扬看了去,又该跟他急眼了。 “老板,来一份煎饼果子。不要肉,多加个蛋,再来半笼菜包。”凌玥迅速点好心仪的东西,才转头对楚司淼说,“正好我有新情况要汇报,回去边吃边说吧。” 楚司淼一听这话也不再多言了,只是抱着感激之意帮凌玥付了钱。 两人很快回到宾馆,凌玥却被楚司淼挡在了房门外。 凌玥配合的在走廊上略等了片刻,楚司淼才开门请她进去。一进门,她就听见卫生间里有水声,心里便是一喜。 “你们和好了?”能在楚司淼房里逗留的人显然只可能是奚娮,而且现在时间还很早,难不成他们是共度春宵了? “嗯。”楚司淼也没解释,直接开始腾书桌上的卷宗。 凌玥狡黠的一笑,又压低声音道,“不错嘛,速度挺快的。不过这里卫生条件不怎么样,你别只顾着自己开心,就忽略女孩子的身体。” 楚司淼嘴角僵硬的一抽,不耐的回敬一记冷眼。凌玥也是个脑子好使的人,但她也想的太歪了。他看着像那么随便的人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在这个破旧宾馆里对奚娮下手的。 奚娮用最快速度洗了昨晚就该洗的澡,开门之际还是很不爽的喊了起来,“楚司淼,你也太人性了!昨天被你折腾的半死,还不让我多睡一会儿!” 现在不过清晨6点半,就算洗了澡她的脑子还是昏沉沉的。她昨晚失了那么多血,连睡个饱觉都不行。 此言一出,凌玥瞬间笑开了,而楚司淼是彻底无语了。 “奚娮,来吃饭。”楚司淼尴尬的恨不得拿针把奚娮口不择言的小嘴缝上,根本不想去看凌玥的表情。 “凌法医,呵呵,你怎么来了?”奚娮这才搞清楚屋子里的状况,也顿觉手足无措。 “我在早点铺子遇到了他,快来。”凌玥憋着笑解释一句,心里不住的腹诽。这楚司淼也忒不厚道了,敢做还不敢认。 早餐的前半程气氛颇有些尴尬,直到奚娮发现了一个问题,才出声打破三人之间长时间的沉默,“凌法医,你光吃素怎么行,吃个烧麦吧。” “不用了,我不吃红肉。”凌玥将奚娮推过来的烧麦袋子又推了回去。 奚娮这下更是担心了,劝道,“可是这边都除了羊肉就是牛肉,你也不能一点肉都不吃吧。” 和凌玥共事也有几天了,除了对她外冷内热的性格有些了解外,她一直苍白如纸的脸色也让奚娮颇为在意。现在工作强度这么大,再不吃肉身体怎么吃的消。 凌玥摇头,换了个话题,“我和楚司淼很熟,你也别这么客气的叫我了。我比你大,要不你叫我姐姐吧。” 奚娮是个很讨喜的女孩子,凌玥早就想和她交朋友了。趁着机会难得,她也想主动把关系推进一步。 “你今年多大?”奚娮一下又好奇了,忙问道。 “我29了,肯定比你大的。”凌玥喝了一口豆浆,笃定的答道。 奚娮惊诧不已的瞪大眼睛,凌钥这样子哪里像29,说19都没人敢异议。 凌钥抿嘴一笑,又看了看旁边默默给奚娮递纸巾的楚司淼,“跟这么个老古板在一起怪闷的吧,也不知道多心疼女孩子一点儿。” “你这是现身说法?”楚司淼实在受不了凌钥的轮番挑衅,终于开口呛声了。说他老古板,不知道她家那位只会喊一二三的男人算什么。 “可不是嘛,凌姐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闷。”奚娮瞄着楚司淼不爽的样子,逮住话头向凌玥诉苦。 凌玥对这声姐姐很是受用,言传身教道,“他要是不听话,你就不要理他,保证他两分钟就服软。” “嗯嗯。”奚娮不住的点头附和,又挑衅的朝楚司淼一笑。这下她也有帮手了,被雒詹欺负的仇也算报了。 楚司淼无奈的叹了口气,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顿简单的早餐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楚司淼收拾了塑料袋,凌玥就把一份报告放上桌。 “死者衣物表面虽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但我们在衣料纤维里找到了几组矿物质残留。”凌玥隐去笑意,清冷的说着,又指了指报告上的化学成分表。 “死者的衣服被洗过,这些是河水中的天然矿物质。” 楚司淼心中一喜,“如果有足够的样本,你能否确认准确位置?” “我就是需要样本,所以想请你帮个忙。”凌玥立即提出了要求。河道里的矿物质会根据地质水文不同而变化,虽然不如人的指纹那般精确,但划定一个相对准确的范围不成问题。 “我马上派人去跟进这件事。”楚司淼点头应下,也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 他拿出昨晚奚娮写的画像递给凌钥,吩咐道,“你看一下,如果没异议我准备把它发出去。”现在他们对凶手还一无所知,他决定借助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 凌玥一看,眼前就是一亮,立刻从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来。 楚司淼一目十行的看完笔记,又看向一旁的奚娮。这是凌玥描写的画像,内容和奚娮的相差无几,只是又补充了两条更加详细的描述。 “嫌疑人居住地偏僻,可能为自家宅基地自建房。名下有一辆二手车或者摩托车,车子的保养情况差。”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两点。”奚娮挠着头发频频点头,没想到她和凌玥的想法会不谋而合,而且她的分析比自己的更全面。 “就尸检结果来看,凶手处理尸体需要较长时间,那么他最需要的就是相对安静隐蔽的环境。还有,抛尸地点不是第一现场,那么他肯定需要交通工具。就他长期患病这一点推测,他的经济能力不高,最可能的就是二手车或者摩托车。”凌玥清冷的解释道。 “而且,嫌疑人有精神疾病,生活自理能力差,所以他的车保养情况一定不好。”奚娮很有默契的又补充道。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下了决断,“我会把你们的画像结合到一起,然后发悬赏通缉令。” 奚娮和凌玥对视一眼,有些担忧的问,“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他们要抓的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如果大张旗鼓的走访排查会不会让他藏得更深? “高压政策是为了让嫌疑人自乱阵脚,一旦他行动,那我们就有机会了。”楚司淼耐心的解释一句,伸手在奚娮的小脑袋上拍了拍。 凌玥见他像老师教学般循循善诱,又忍不住调侃道,“奚娮,楚神探这是在教你呢,好好学习。” 楚司淼是位非常挑剔的老师,如果不是他看上的人,一般都懒得多做解释。奚娮简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的好机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奚娮似懂非懂的点头,询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先去附近的河道采集水样?” “在此之前你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做。”楚司淼整理着衣摆起身,将两份画像拿了起来,“给大家做简报。” 奚娮微怔了一下,报赧的摆手,“还是你说吧,我就算了。” 楚司淼昨晚看了她的画像没有提任何问题,想必是对她的分析过程了然于胸。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领导比较适合,她一个小二员坐在下面听就好了。 “你先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去县局。”楚司淼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奚娮,径直离开了房间。 术业有专攻,奚娮是做简报的不二人选,而他现在的第一要事是将现阶段侦查进度通报给肖咏。模仿杀人基本可以确定了,不是“碎骨杀手”虽然遗憾,但这个凶手也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能掉以轻心。 凌玥把有些无措的奚娮拉到椅子上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关于李二的表现,你有什么结论吗?” 奚娮这才想起还有个棘手问题没解决,忙摇头示意她说说自己的观点。 “你有没有考虑过心理控制术?”凌玥轻声道出想法,握着奚娮的手又紧了紧。她这几天也抽空研究了李二的审讯录像,这个想法在心里徘徊许久了。 “心理控制术?你的意思是说李二被深度催眠了?”奚娮不觉大惊,这种罕见的伎俩她也只在国外的一些文献里看过,完全没想到凌玥会提出来。 凌玥轻叹了口气,凝重的说,“我曾经接触过一个国外的变态杀手,他就擅长心理控制术。李二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发案那天他根本没去过邻村帮人糊墙。但他又没有说谎,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奚娮缓慢的点头,后背不觉攀上了一层寒意。黄树平根据李二的供词进行了排查,那户李二声称去糊墙的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他。而且他家的房子是前年才新盖的,根本就不需要加固。但李二仍然坚称是去打临工了,并没有去过火车站。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能不能通过李二找到凶手?”奚娮沉吟片刻,接着问道。 “除非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不然很难。”凌玥当然知道奚娮是想说李二肯定和凶手见过面,但就李二的表现来看,他被催眠的相当彻底,要从这方面打开缺口恐怕不容易。 “凌姐姐,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能不能帮帮我们?”奚娮现在感觉有些底气不足了,只得向凌玥求助。 凌玥沉声叹气,摇头道,“我也没把握,只是猜测而已。”她只是根据以前接触过的案子给出推测,具体怎么对付被催眠的人也是无计可施。 奚娮本来以为凭着画像和凌玥找到的线索能取得一些突破,可听了她的推断后,心里的天平又往不乐观的方向倾斜了。 她就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站在县局大办公室里给二十多位刑警做简报,所有人在听完画像后不出所料的哗然一片。 “这么说嫌疑人不是30年前的那个了?” “你怎么知道嫌疑人身高和年龄?依据呢?” “你怎么知道他虐待动物?连他家的摆设都这么清楚?” 问话声此起彼伏,语气也不是友善的,有些咄咄逼人。一众刑警都被奚娮的惊天一语震住了,完全不知道这些详细到生活习惯的推测从何而来。 面对”猛攻“,奚娮比会议开始之前更加局促了。她连做下压的手势,还是没能制止住议论,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楚司淼。 楚司淼垂眸看着手中的记事本,根本没有理会徘徊在头顶的目光。这一幕他早就预估到了,也包括奚娮信心不足的问题。但他并不打算帮忙,她的天赋毋庸置疑,缺少的只是眼下这种历练机会。 “大家请静一静!”奚娮见楚司淼没有反应,终于咬牙拔高了声调。 她稳住情绪,用警告的眼神环视一周,“所有问题我都会解答,在此之前请不要大声讨论。” 刑警们皆是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瞬时消停了。奚娮看起来非常严肃,周身都散发着强烈的权威气场,一句话就让对立两方的气势发生了扭转。 “好了,一个一个提问。”奚娮心头一松,面上仍维持的严肃。 “凶手为什么是30-35岁男性?”坐在前排的黄树平最先发问。 “根据犯罪心理学家长期的研究,变态杀手多为男性。精神疾病一般多发于青少年,后期会经历漫长的潜伏期。就尸检结果来看,嫌疑人的疾病已经爆发到不受控制的阶段,30-35岁这个年龄段符合病理规律。”奚娮条理清楚的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点头示意提问继续。 “那身高体型呢?还有为什么说他又聪明,学历又低?”又一个刑警在迅速记录后问道。 “人的体型和精神状态之间有绝对关系,一般来说,身体清瘦或者衰弱的人更容易患精神精神疾病。这次的案子根据法医鉴定,凶手的臂力惊人,所以我判断他是精瘦体型。精神障碍患者不是傻瓜,相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极高的iq。但由于精神障碍,他们没办法真正融入社会生活,特别是大学集体生活,大部分只能坚持到高中毕业。” “那独居呢?为什么他没有稳定的工作?”后面的马闯也忍不住举手了。 “普遍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不太注重自己的外表以及个人卫生,没人愿意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精神疾病患者生活混乱,个人形象差,学历低,这几点加起来都无法让他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只能做一些出卖劳力的短工或者临时工作。” 随着疑问一一被解答,大办公室里的气氛彻底变化了。所有人都收起了莫名的抵触情绪,虚心向年轻的二级警员求教。 楚司淼也专心记录下奚娮的分析,嘴角勾起了满意和赞许的弧度。奚娮的心跳声在有理有据的陈述中趋于平稳,表情也是专注而肃然的。她已经非常好的调节了心理状态,这样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第69章 折中的亲密方式 奚娮耐心的解答完所有问题后,将位置让给了楚司淼。 楚司淼起身上前,接着发言,“法医鉴定各位都看过了,在很多未公开细节上与旧案有明显出入。这起案子是典型的模仿杀人,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并案理由不充分。我已经向公安部做了陈述,从现在开始,这起案子只作为个案侦查。” 众人听了皆是点头,心里也为之一松,安静的等待着楚司淼下一步的侦查部署。 楚司淼简洁的陈述了技术科新的鉴定报告,展开l市的水文地图,开始分配采集水样的新工作。 l市市局很快接到来自专案组的协助请求,下令征调了下辖十几个派出所的人手,也加入了采集大军。 不到一天时间,上百瓶水样就集中到了榆田县局技术科。凌玥刚刚开始监督化验工作,又被一通电话叫下了楼。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凌玥在与大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储物间外见到了楚司淼。 “楼上的事先放一放,有件事拜托你。”楚司淼知道她是着急想上楼,不过化验的事有实验室的人盯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凌玥疑惑的跟着楚司淼进了储物间,里面多了张办公桌,还有一台电脑。 楚司淼把凌玥带到电脑前,点开视屏软件,“s市那边有个归案的嫌疑人昨晚自杀了,你帮我再审查一遍尸检结果。” 汤家杰的尸检刚刚完成了,浦江分局的法医确定排除他杀嫌疑。但楚司淼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请凌玥把把关。 凌玥看了一眼楚司淼,没有再多问便点头了。他对待工作严谨的作风她还是了解的,什么人能让楚神探这么在意,她也有些好奇。 “老高,麻烦你。”视频很快接通,楚司淼客气的跟法医打了招呼,又颔首向凌玥示意。 “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吧。”老高对自己的鉴定很有自信,也不怕别人复检。他拿起平板电脑转身回到解剖台前,揭开了蓝色的防水布。 楚司淼静静的观察片刻,看到凌钥很快进入专注的状态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储物间。 “怎么样啊?”等在门外的奚娮看到楚司淼出来,赶紧上前问道。 楚司淼颔首,又看了一眼腕表,“先去吃饭吧,凌玥这边还需要些时间。” 被他这么一提,奚娮也觉得肚子咕咕叫了,“那我们上街去吃吧,顺便给凌姐姐打包点吃的回来。”她实在不喜欢县局食堂的大锅菜,再吃下去非吐出来不可。 楚司淼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轻笑一声,从善如流的答应了馋猫的请求。无论工作有多紧张,她都改不了爱吃的癖好,整天吃食堂确实苦了她了。 正直饭点的集市里好不热闹,奚娮也没有再挑剔,选择了一家离分局很近的面店。 西北的面食是全国有名的,l市的牛肉面更是一绝。但如果一天三顿都吃和小麦有关的食物,还是很快会让人倒胃口。 楚司淼雷厉风行的解决掉一大碗牛肉面,抬头却发现奚娮挑着两根面吃的慢条斯理,“快吃吧,凉了会有腥味的。” 奚娮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放下筷子不愿意吃了,“我吃饱了。” “才吃半碗怎么行,再吃点。”楚司淼没理会她的小脾气,又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哎……”奚娮迎着他训诫的眼神,叹着气又塞了两口面。她真的好想吃家里的饭呀,如果现在能有一盘梅菜扣肉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就在她满脑子回想奚护士长的拿手菜时,店里的电视机里播出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现在播出一则插播新闻,针对近期发生在榆田县的恶性命案,警方发布如下悬赏通报……” 奚娮目不转睛的看着,惊喜的问,“你把画像发出去了?” 楚司淼瞄了一眼电视,显然很满意媒体的速度,淡笑着点头了。 新闻很快播完毕,奚娮听着小店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只觉眼前的牛肉拉面也顺眼多了,又抓起筷子猛吃。 “慢点,小心噎着。”楚司淼被她狼吞虎咽的样子逗笑,细心的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不行,我得赶紧填饱肚子回去,说不定很快就消息了。”奚娮吸溜着长长的手工拉面,含糊的说道。 “呵呵……”楚司淼摇头笑得宠溺无比,这丫头真是个急性子,就算是有消息也不会这么快的。 诚如楚司淼预估的那样,一直到晚上11点多专案组都没有接到一通举报电话。而凌玥对汤家杰尸检复核也在8点多结束了,确认是自杀无疑。 奚娮在午夜时分和凌玥一起回到宾馆,她洗过澡还是觉得没有睡意,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对着有关那个诡异图腾的鉴定报告出神。 痕迹鉴定确定那是动物脂肪留下的痕迹,汤家杰应该是从食物中挑了块猪肉之类的在墙上留下了记号。至于他留下荷鲁斯之眼的真正用意,怕是已经随着他的心跳停止成为永久秘密了。 “咚咚。”就在奚娮想得心情有些低落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赶紧退出文档起身去应门,来人竟然是楚司淼。 “干什么?”奚娮警觉的抵住门,又瞄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口气不善的问道。 “我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借你的卫生间洗个澡。”楚司淼扒着门边,朝一脸不乐意的小丫头示好的笑了笑。 “坏了就叫服务员上来看看,要么就别洗了。”面对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奚娮丝毫没有动摇。他绝对不是想来洗个澡这么简单,她才不会上当呢。 “现在太晚了,明天我会叫人修的。”楚司淼对答如流,稍稍施力推了一下门,敏捷的钻进了房间。 奚娮见他反手就把房门锁上了,郁闷的只想跳脚。可楚司淼还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拽样,迈着从容的步伐进了卫生间。 “说好了只准在我这儿洗澡,完了你赶紧回去!”奚娮不耐的冲传出水声的卫生间喊了一嗓子,只恨不得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拍死算了。 站在花洒下的楚司淼得逞的一笑,根本不想答应这个“无理”要求,只回应以沉默。 奚娮嘴上说着赶人,行为却恰恰相反。她从衣柜里拿了个备用枕头出来,又想着劳累一天的男人也该补充“营养”了,于是拿了两瓶纯净水开始烧开水。 楚司淼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正巧看见奚娮手里拿着两个瓷杯,正在来回晾开水。她的脸上都是恬淡的微笑,在薄薄的水雾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我来吧,看烫着手。”楚司淼上前从身后将可爱的小人环住,伸手接过水杯。 “不用了,你累一天了,上床躺着吧。”奚娮有些不自然的偏头,可还是躲不过他身上沐浴后更加清冽的海洋气息。 楚司淼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怎么不想赶我走了?” “你再说?再说就马上给我滚蛋!”奚娮窘迫的夺过杯子,又用手肘対了一下不知好歹的男人。 楚司又得寸进尺的她脸上亲了一口,才满意的退开了。 奚娮仔细的把水温晾到合适,坐到床边将药递给了闭目养神的男人,“吃药吧。” 楚司淼闭着眼睛寻声低头,将药丸含进了嘴里。这家镇上居民自营的小宾馆实在称不上舒适,但此刻有奚娮的呼吸声和香气萦绕在空气里,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慰藉。 奚娮本来还稳稳托着水杯,却被楚司淼突然冒出来的银发和尖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楚司淼不解的哼了一声,睁眼才发现自己的银色长发已经铺满了被子。 他绕过奚娮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张开双臂将一脸紧张的小丫头搂进怀里,“不是不舒服,是很舒服。” 他竟然放松到不去抑制真身,平常就连睡觉都绷着的神经无意之间彻底松弛了下来,这种情况从来都没发生过。 奚娮听着头顶上方类似叹喂的低吟声音,心疼的又往楚司淼怀里拱了拱,“你要喝血吗?” “嘘,别说话,让我抱抱你。”楚司淼爱怜的说着,大手在奚娮单薄的后背上轻抚。他真的很喜欢抱着她的感觉,又软又小的身体填满了怀抱,在心湖中吹起微微暖风。 奚娮抿嘴一笑,抬头在楚司淼线条完美的下颌上轻轻一啄,“看来你不是只有‘激动’的时候才会这样,连放松的时候也会。这算不算是我的功劳?” “当然。”楚司淼回应了一个温柔的轻吻,垂眸看着笑的一脸自傲的小丫头,只觉得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奚娮甚为满足的收紧手臂用力抱了楚司淼一下,把耳朵贴在他的左胸膛。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传来,好听的让她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楚司淼享受了一会儿美人在怀的感觉,揉着奚娮的发顶打破短暂的沉默,“你先睡,我回房间把卷宗拿过来。” “不准去,你是铁人吗?这么晚还不想休息?”奚娮差点就迷糊过去了,哪知他还要工作,立马不乐意了。 “我不需要睡那么多,听话,我马上回来。”楚司淼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反手想把奚娮放在旁边的枕头上,又被她制止了。 “去可以,一会儿别想我再给你开门。”奚娮见劝阻不成,索性拿出了杀手锏。 楚司淼见她嘟起嘴来,立刻服软了,“那我不去了。” “这还差不多。”奚娮这才满意了,爬到双人床的另一侧躺了下去。 楚司淼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房间里的灯光调暗,也躺了下去。 “我打算把李二放了,你怎么看?”他询问着,又把奚娮揽进怀里。没有卷宗也不影响他的思维,工作依然可以继续。 “凌姐姐告诉你了?”奚娮一点不意外这个提议,轻声问道。 “李二是目前为止唯一接触过嫌疑人的人,我打算把饵放出去。”楚司淼沉声给了答案,晚上凌钥在复合过汤家杰的尸检报告后把她对李二的判断报备过了。如果嫌疑人真的催眠了李二,那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完美的“替死鬼”。 奚娮本来还在点头表示认同,心念一转又觉得不对劲了。她撑起身子,揪住楚司淼的一缕银色,不满的嗔怪道,“我以为你有多相信我呢,结果还是打算用传统手段?” 画像已经通过媒体发出去了,她本想着他们可以化身姜太公等鱼上钩了。哪知楚司淼还是打算走传统刑侦这条线,让她有种心血被白白浪费的感觉。 楚司淼任由她玩自己的头发,还不忘宠溺的屈指在她可爱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多条腿走路。” “哼。”奚娮佯怒的哼哼一声,直接背过身去不愿看他了。 “上头逼的紧,大家也熬得辛苦,我想尽量缩短侦查时间。”楚司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动了真气,伏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 “大家?”奚娮在心里偷笑,面上仍维持着不满。 楚司淼拉起她的手放在唇畔一吻,顺着话头接了下去,“当然我最心疼的还是你,这个答案满意吗?” “呵呵……”奚娮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翻身又回到楚司淼怀里,“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较真。” “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楚司淼被奚娮眼底眉梢的娇嗔笑意晃了眼,长指挑起她的下颌就要吻下去,却被她捂住了嘴。 “不要,你的牙都出来了,好痛的。”奚娮不与妥协的摇头,施力想把他凑近的俊颜抵开。 楚司淼深眸一眯,探出舌尖在她手心里舔了舔,趁着她条件反射缩手的瞬间,低头碰到了她娇柔的唇瓣,“这就喊痛,还有更痛的想试试吗?” 奚娮被他唇齿开合间的清冽的气息激得心尖一麻,装作糊涂的别过头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楚司淼一把将她提溜起来靠在床头,以压迫的姿势再次寻到了她的唇。 他浅浅的撕磨着,嗓音更加低沉下去,“奚宝儿,你要准备到什么时候,我快等不及了。” “我……唔……”奚娮刚分辨了一个字,楚司淼灵活的舌就趁着她吐字的间隙侵入进来。 楚司淼小心的不用獠牙碰她,只是温柔的勾着可爱的丁香吮吸。她口中令人迷醉的馨香充盈了他的鼻息,让他贪恋的不想停止。 奚娮最受不了他这般温柔攻势,很快失去了最后的反抗能力。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开始变得急促,身子发软的又跌回了枕头上。 楚司淼灵敏的嗅觉很快捕捉到了比平时浓烈许多的甘甜味道,他本来只是想玩笑,现在却做不到冷静了。 他伸手穿过奚娮的后颈窝让她枕在自己的小臂上,另一只手本能的顺着她细软的腰肢游走。 “不……不要……” 奚娮的手心触及到紧实的皮肤,感觉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只得由着楚司淼拉着她的手游走。 尽管闭着眼睛,感官却异常敏感,帮助她把手心里的触感勾勒成了清晰的画面。楚司淼的胸膛很宽阔,肌肉蓬勃而紧实。他的八块腹肌像巧克力块一般,胯骨内侧有沟壑清晰的人鱼线,还能摸到细细凸起的血管。 “嗯哼。”楚司淼把头埋在奚娮的颈窝里,忍耐的闷哼一声,抓着她的手腕再次下移。 “司淼!”奚娮條的从想象中抽离出来,整个人又紧绷了起来。她的手已经触及到一个不得了东西,羞怯的她满脸绯红。 “乖乖的,帮我弄出来,我想要。”楚司淼迅速抓住她想抽回去的手,哑声请求道。此时他已经到达了实难忍耐的地步,又不想在这个不太美好的地方占有她,只能选择这种折中的方式。 “司淼……别……”奚娮惊慌的手足无措,咬牙抗议道。这种情况她从来没试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声低软的撒娇又让楚司淼呼吸一滞,他用手肘撑住身体的重量,爱怜的去亲吻奚娮抿紧的嘴唇,“不要拒绝,我感觉好舒服。” 奚娮听着他享受的声音,这才稍微稳住心跳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幅足够令人心智昏乱的香艳画面。 楚司淼深眸半眯着,深蓝色瞳仁上氤氲着薄薄的红色雾气,连耳尖上都染着一抹红晕。丝缎般的银色长发垂落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他的眉心微蹙,天生带着点弧度的偏薄嘴唇微张着吐息,表情是那么陶醉。 奚娮心软的无法再拒绝,只能闭紧眼睛缩进他怀里,由着他为所欲为。 楚司淼沉醉的享受许久,在释放的同时又忍不住扯开奚娮的衣领,在她圆润的香肩上咬了下去。 奚娮忍痛闷哼一声,稳住有些凌乱的呼吸,轻轻的抚摸楚司淼还在紧绷状态的后背,“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楚司淼听到她不太有力的声线,这才从炫目的感官世界中回到现实,睁眼就看到她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 温热的暖意很快帮奚娮赶走了疼痛,她偏头看着楚司淼满脸愧疚的亲吻着她的肩膀,报赧的嗔怪道,“快起来,我都快被你压死了。” 楚司淼被她说的一通尴尬,急忙翻身起来整理好衣服,又打横将她抱进了卫生间。 他打开花洒调好水温,又去抱坐在洗手台上人,却被制止了,“我自己可以洗,你出去。” “不行,你连站都站不稳,我不放心。”楚司淼肃然的说道,伸手就要帮她脱衣服。 奚娮狠狠瞪了他一眼,按住衣领不愿就范,“你再耍无赖我可不理你了,快出去。” “好好,你不要生气,我出去就是了。”楚司淼放低姿态连声求饶,谁让他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呢,只得听话的退了出去。 第70章 锁定排查范围 奚娮用最快速度扒掉衣服开始洗澡,舒服的热水冲走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却赶不走脑子里盘旋的画面。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帮楚司淼做了那种事,实在无地自容。 楚司淼返回房间拾到一番,抱着小药箱去楼下找到值夜的服务生要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套,又迎着服务生意味深长的笑容返回了奚娮的房间。 他打开窗户散气,扯掉残留着不明液体的床单,动作飞快的收拾残局。 奚娮仔细的洗过澡,关闭花洒后才发现没有干净衣服可换。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裹着浴巾敲了敲门,“楚司淼,帮我拿件睡衣。” “在哪里?” “在我箱子里,左手边白色的旅行袋。” “好,你把浴霸打开,别着凉了。”楚司淼嘱咐一句,快速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 他很快找到了奚娮所说的白色旅行袋,却在拉开拉链的瞬间心跳一滞。袋子里不止有睡衣,还有好几套蕾丝花边内衣,样式非常可爱。 “找到没有?”奚娮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又出声问道。 “只要睡衣吗?内衣呢?”楚司淼抓起一件睡衣准备起身,转念一想,又问了个现实的问题。 奚娮顿时满头黑线,咬牙切齿的答,“随便给我一件。” 楚司淼眯着眼睛尽量不去看,只用两根手指拈起女生最贴身的布料,迅速敲响了卫生间门。 一只白里透红的小臂很快伸了出来,朦胧的水汽里有清香的沐浴液味道。楚司淼把衣服往奚娮手里一塞,逃也似的又回到了床边。 他把行李箱塞回衣柜,坐到床边苦恼的撑住额头叹气。他真的完了,一点都做不到冷静,这可怎么是好。 奚娮穿好衣服,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开门出去。她自顾自的坐到梳妆台前摆弄着吹风机,根本不敢抬头看镜子。 最先打破尴尬僵局的还是身为男人的楚司淼,他起身过去把吹风绕进手里,怀着歉疚之意开始帮奚娮吹头发。 奚娮只把头低低的埋着,吹风机呼啦啦的响着,楚司淼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游走着。他的手法不甚娴熟,却是别样的轻柔,让她心里感觉很是甜蜜。 楚司淼波动的心情就这么被划过指尖的柔顺触感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享受的感觉。奚娮的头发软而浓密,烫得恰到好处的微卷像海水的波纹,很是慵懒漂亮。 “转过来。”楚司淼吹干后面的头发,自然的拿起梳妆台上的卷梳。 “你会吗?”奚娮这才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的研究着梳子,有点想笑了。 “怎么不会?”楚司淼挑眉回了一句,很容易就把她额间微湿的刘海裹在了卷梳上。 奚娮本来以为他只是嘴上强硬,却被他的实力惊艳了。他两三下就把她的刘海收拾的服服帖帖,效果绝不输给理发店的专业技师。 “你帮别的女人吹过头发?”奚娮拨弄着卷度恰到好处的刘海,酸酸的问道。 楚司淼只当恭维听了,倨傲的俯身在“杰作”上一吻,“效果不错,可以考虑开家理发店。” “哼。”奚娮哼哼着推开得意的男人,上床钻进了被窝。 楚司淼略怔了两秒,才拉开被子规矩的躺在了另一侧。 他静静的等了片刻,可奚娮还是没有转身过来的意思,只得试探着在她肩拍了一下,“奚宝儿,过来。” “讨厌。”奚娮不耐的拂掉他的手,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怎么了?”楚司淼这下确定她是不高兴了,伸手从后面将她抱进怀里。 奚娮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心里的酸水止不住的往外冒,“你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和别的女生交往过?” “没有。”楚司淼沉声答道,上手帮她捋头发。 奚娮眉心一蹙,翻身过去怀疑的说,“我看不像,你明显就是高手。” “呵呵……”楚司淼被她较真的样子逗得低笑出声,拍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我没帮别人吹过头发,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奚娮定定的观察两秒钟,见他满脸都是坦诚的表情。就为自己促狭的小心思感到不好意思,立即转移话题,“我困了。” 楚司淼反手摸到准备好的补血剂喂她吃下,这才放松手臂让她枕得更舒服,“睡吧,已经很晚了。” 奚娮依赖的又往他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闭上眼睛呢喃道,“你也不许想事情了,好好休息。” “嗯。”楚司淼轻哼了一声,也舒心的闭上了眼睛。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很快安静了下去,楚司淼拥着奚娮安然入眠,却在后半夜被几声细微的响动吵醒了。 他警觉的睁开眼睛,他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侧躺着,而奚娮已经脱离他怀抱平躺到另一侧去了。 “奚宝儿,怎么醒了?”他撑着胳膊半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睁着眼睛,好像刚从梦境中醒来,神情有些呆滞。 “……嗯?”奚娮仍没有挣脱虚无,只迷糊的哼一声。 楚司淼把反应迟钝的小丫头揽进怀里,伸手到后面帮她掖被角,“睡觉怎么都不老实,再乱动当心要感冒了。” 可他没有听到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奚娮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一秒入睡的绝技惹得楚司淼想笑,同时也让他心疼了起来。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生理的真实反应还是在诉说着疲惫。看来他真得在案子上再多下些功夫,战线不能再拉长了。 奚娮一觉睡得很沉,比来到渝田后的任何一天都睡的舒坦。当她醒来时,窗帘是开着的,还有一股食物的香味飘散在房间里。 “终于醒了,啧啧,真能睡。”赛博站在床边,坏笑着调侃道。 “啊!你怎么在这儿?”奚娮猛的从残存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赛博痞气的笑着,姿态却十分恭敬。他后退半步欠下身,怀着对上次事的歉意道,“忠诚可靠的仆人送饭来了,请奚娮小姐快些去洗漱吧。” 奚娮见他这般样子更是糊涂了,但注意力很快被窗外大亮的天色转移了。 “天呐!几点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使劲抓了一把头发。她竟然没听见闹钟响,妥妥的睡过头了。 “诶诶,别急别急。淼淼交代了让你休息半天。”赛博一边解释,一边把拖鞋往她脚边挪,示意她穿上。 奚娮一听这话才松了口气,疑惑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送饭?” “嗯哼,早饭你是睡过去了,快洗漱了来吃午饭吧。”赛博倨傲的说道,把奚娮推进了卫生间。 等奚娮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赛博已经摆好了饭菜。她看着几个粉色食盒里装着的精致菜肴,顿时直咽口水。 “看你这脸儿都饿瘦了,快吃吧。”赛博把筷子塞进奚娮手里,双手托腮期盼的眨眼睛。 奚娮这会儿也顾不上形象问题了,夹起一块带脆骨的糖醋排骨塞进嘴里,立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喂。她真的好久没吃到家乡菜了,再加上赛博顶尖的厨艺,简直就是无上美味。 “好吃吧?”赛博见她光顾着猛吃不说话,就主动表达了求表扬的意思。 “嗯嗯,太好吃了。”奚娮嘴里嚼着红烧狮子头,点头如捣蒜。 “别光吃肉,喏,蔬菜。”赛博得了表扬,心情甚好的夹了一颗上汤娃娃菜到奚娮碗里。 奚娮看着嫩黄色的娃娃菜,感动涌上心头,“你怎么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多麻烦呀。” “是淼淼让我来的,说你吃面吃的倒胃口,这些菜都是他吩咐的。”赛博虽然很愿意接受表扬,但她感激错对象了。 奚娮微怔,原来这些都是楚司淼安排的,难怪全是她爱吃的菜。他竟然为了给她换胃口把赛博叫到这里来,真的是让她感动到不知怎么才好。 想到这里,奚娮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拨了楚司淼的号码。 正在埋头工作的楚司淼看到来电显示就微不可见的笑了,他起身出了大办公室,边朝门厅方向走边接起电话。 “睡醒了?” “嗯,你在县局吗?回来吃饭吧。”奚娮有些报赧,被楚司淼发现了睡懒觉的坏习惯还真点不好意思。 “我吃过了,你多吃点。”楚司淼淡笑着说道,又抬手看腕表。12点过了,这一觉睡的可真久。 奚娮本来还想再劝,旁边一脸看好戏的赛博让她打消了想法,“那好吧,我吃了饭就过去。” “不着急,你好好吃饭。”楚司淼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语速稍快的嘱咐一句便收了线。 “大神。”梁晓希快步上前,将刚刚出炉的化验结果递了过去,“死者dna鉴定出来了,证实与营康乡的失踪者一致。还有,水源地的匹配结果也有了,是高河中游。” 楚司淼翻开报告,转身往办公室走。死者果然是营康乡的被拐妇女,但确认尸源已经对现阶段案情帮助不大,相反是水源地的报告更有价值。高河是条不大的支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游地区正好对应l市下辖的臬永县。 化验报告很快在组员之间传阅一遍,所有人都聚拢来等待指示。 黄树平展开臬永县地图,指着高河附近道,“这一带是矿区,有十几家承包出去的煤窑。” 楚司淼仔细看过地形,吩咐道,“通知臬永县局,叫他们派人在各条公路设卡。所有人马上出发,按之前的画像排查。”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办公室,又回拨了奚娮的电话。 奚娮接到通知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即换好衣服直奔榆田县局,跳上了已经发动的警车。 臬永县的经济水平在整个l市名列前茅,其支柱产业就是位于高河沿岸的采煤业。也导致这里的空气质量更差,奚娮还没下车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柴油味道。 坐在打头警车里的楚司淼在进入矿区后就开始咳嗽不止,虽然他不愿意在同事们面前表现出弱势,但下车时还是戴上了口罩。 不过受不了粉尘的不仅有嗅觉敏感的楚司淼,专案组的大部分人也戴上了口罩,连l市本地出身的黄树平也不例外。 “楚队,我带人去西岸。”黄树平使劲捏住鼻翼上的金属片把口罩压实,闷声建议道。 “只做走访,如果发现可疑人员不要轻举妄动。”楚司淼瞄着身后不远处的小河交代道。 “明白。”黄树平认同的点头,他们现在没有掌握实质证据,这一趟如果能缩小侦查范围就算是最大收获了。 奚娮自觉的在车边等了一会儿,看到黄树平带走一半组员后才上前走到楚司淼身边。 “两人一组进行走访,所有员工信息务必详细准确。”楚司淼又看了一遍手机里的地图,下达了命令。 “是。”十来个刑警异口同声的应下,很快搭伴四散开了。 “我们从哪里开始啊?”奚娮见楚司淼仍站在原地没动,催促着问道。 “巡河。”楚司淼看了一眼前方黑烟弥漫的山头,转身往反方向的河岸去。 巡河?奚娮疑惑的直挠头,不是要排查嫌疑人吗,去河边干什么。 楚司淼也没理会后面发愣的小丫头,长腿迈步走到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他放眼四望观察片刻,又转身逆流而上。 奚娮见他很快走远了,也不敢再耽搁,撒腿追了过去。 “东西给我。”楚司淼听到身边的呼吸声,仍然看着一旁的河水,只把手伸了出去。 “哦,哦。”奚娮这才想起离开宾馆的时候,楚司淼还跟赛博通了几句电话。然后赛博就从身体里取出个椭圆形的金属球,要求交给楚司淼。 “给。”奚娮从兜里摸出东西递给楚司淼,好奇不已的睁大眼睛。 楚司淼接过金属球上下一拧,潇洒的将它扔进了河里。他戴上蓝牙耳机,向身在宾馆的赛博下达指令,“开始吧。” “你们在搞什么?”奚娮跟着楚司淼缓步走着,还是没明白他意欲何为。 “化验报告划定的范围太大,我需要更精确的坐标。”楚司淼淡淡的解释道。人类的分析技术还不够先进,这点缺陷正好用赛博来弥补。 奚娮一听就笑了,拉着他的衣袖调侃道,“你让赛博帮你分析水里的矿物质?太狡猾了。” “这叫物尽其用。”楚司淼认真的说道,继续向前走。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大概一公里左右,电话那头传来了赛博平铺直叙的机械音,“停,这是这里,各项数据吻合。” “把探测器收回来。”楚司淼停下步子,吩咐道。 “哗啦——”在河水里运转的金属球自动跃出水面,回到了楚司淼手里。 奚娮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也尝试着拧了一下,失望的说,“怎么没反应?不亮啊。” “它只对我的指纹和体温有感应。”楚司淼示意她把探测器收好,又摸出手机看地图。 奚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腹诽着楚司淼的小气,把秘密武器揣进了裤兜里。 “走吧,现在可以开始排查了。”楚司淼看着手机里显示的附近唯一一家开采企业,深眸中闪过凌厉的精光。 第71章 真凶浮出水面 被列入重点排查范围的是一家名叫福茂煤矿的中型企业,矿井年产量60万吨,在编工人728人。 奚娮跟着楚司淼见到了现场监理,从他手中拿到了员工名单。 两人没有去看老职工,只把注意力集中到临时工和工龄三年以下的雇员资料上。 很快,楚司淼和奚娮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一张寸照上。孟大海,33岁,高中肄业,伙食团帮厨。 楚司淼盯着照片上戴着老气金边眼镜的男子看了一瞬,又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移开了。 他耐心十足的看完厚厚的花名册,抬眸对现场监理说,“我们想出去看看。” “没问题,没问题。”监理也不知道两个突然出现的警察要调查什么,只是小心谨慎的点头。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给奚娮使了个眼色,起身礼貌的同监理握手,“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不劳烦你了。” “矿上危险的很,我还是带你们过去吧。”监理紧张的提醒一句,转身从墙上取了三个头盔下来。 楚司淼也没再拒绝,戴上头盔出了板房。 二层板房外是几排平层板房,不大的后勤区域前方就是开采作业区了。工地上机器声隆隆,载满原矿石的小车一辆接着一辆从矿井中出来,又很快被工人们清空,再次返回井下。 “那边是什么地方?”楚司淼忍耐着呛人的烟尘在工地大概转了半圈,指着西北方的山头问。 “那边有两个废矿,早就没人去了。”监理回答道。 楚司淼微眯着眼观察一阵,转身返回,“工人们平时住哪里?是集中住宿吗?” “大部分都住宿舍,就在厂区东面。有些本地人会回家住。”监理见他往回走,不觉松了口气。 “走吧,带我们去宿舍看看。”楚司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边经过的矿工,走得不疾不徐。 奚娮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经过挂有食堂牌子的板房时,她的脚步稍顿了几秒。 板房前的洗手池边蹲着个人,身旁放着个装满土豆的大盆子。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衫,正埋头卖力地抠着土豆上的泥巴。 监理把两位警官带到宿舍区就离开了,只吩咐门房小心伺候。楚司淼接下钥匙串,找了个理由撇开门房,带着奚娮踏进一号宿舍楼。 他随便走进一间宿舍,从里面把门反锁,“有什么发现吗?” 奚娮蹙眉点头,小声的说,“那个叫孟大海的帮厨,我觉得他有问题。他的眼镜和衣服都很旧,镜腿还用胶带修补过。身上的衣服虽然像是刚洗过的,但衣领和袖口还有污渍。说明这个人的经济条件不好,个人卫生习惯也很差。” “还有,你看到他的动作表情了吗?他眉头皱着,牙齿咬着嘴唇,精神有些紧张。他好像很想尽快完成工作,不停的用手抠土豆。但盆子里明明放着刷子,他却视而不见。” 楚司淼听着奚娮有理有据的分析,露在口罩外的深眸中有了一丝笑意。不愧是微表情天才,不过几秒钟就把孟大海观察了个仔细。 “我有种直觉,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奚娮给出结论,抬头就撞上了楚司淼带笑的深眸。 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小脑袋,鼓励道,“别这么紧张,我们先去看看孟大海的宿舍。” “你也认为是他吗?”奚娮有些意外他会认同意见。 “他的身份信息和长相身材完全符合画像描述,我有什么理由认为不是?”楚司淼微微挑眉,调侃的语气中带着桀骜。 奚娮抿嘴一笑,心中暖意四溢。 楚司淼见她漂亮的杏眼里似有些感动之色,爱怜的隔着口罩在她发顶轻轻一吻,“对自己要有信心,知道吗?” “知道。”奚娮用力点头,楚司淼的吻虽轻,但她能感觉到有沉稳的力量传递而来。他懂她的心,即使不用语言表达,他都完全读懂了。 两人从一号宿舍楼后门出去,步伐即轻且快的来到了他们真正的目标地:四号宿舍楼。 三楼过道里晒满衣服,空气中有些潮湿的味道。尽头的房门上贴着孟大海的证件照,但里面明显没有他的生活痕迹。 房间里靠左的一张高低床原本是孟大海的床位,但已经被其他舍友占用了。床板上放置着大小不一的行李箱,还有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 楚司淼戴上黑手套,在床边来回观察一番,又蹲下身将手探到床板下摸索。 “孟大海不住这里。”奚娮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是被眼前的空床铺搅得心绪低落。 “他当然不住这里。”楚司淼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指尖碰到了贴在床板上的异物。 他摸出手机点开照相机,伸到床下连按快门,“孟大海是臬永本地人。” “你怎么知道?”奚娮惊讶的拔高声调,员工花名册里并没有写明籍贯住址呀。 楚司淼站起身,一边翻看手机相册一边答,“身份证号码前六位数字是地址码,孟大海的证件号明确显示他是本地人。” 奚娮还没来得及赞叹他心细如发的观察能力,就被放在眼前的手机照片锁定住视线,太阳穴随之一跳。 正方形的纸片上手绘着撒旦标记,而且看着不像普通墨水画的。 “是血吗?”奚娮不自然的吞咽一下,才紧着喉咙问道。 楚司淼颔首,“是血,而且是人血。” 纸片上的血迹呈深褐色,明显是风干许久的了,但他还是凭着灵敏的嗅觉在充斥着各种味道的屋子里辨别出了一丝血腥味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抓吗?”奚娮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在这里竟然也有撒旦标记,看来孟大海的妄想已经达到了非常疯狂的程度。 楚司淼却摇头否定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少关键证据。” “你是说第一犯罪现场和凶器吗?”奚娮在脑子过了一遍目前为止少的可怜的证据,揣测道。 楚司淼依然淡定的收回手机,深邃的晶亮眸子里亮起了狮子看见猎物般的锐利寒光,“孟大海不会沉寂太久,接下来该看他表演了。” 返回榆田的路上,奚娮一直在回味着楚司淼那个并不多见的眼神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在她努力揣摩的时候,为孟大海量身打造的”舞台“已经有条不紊的搭建起来了。 楚司淼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李二,又征调臬永县警汇同交警部门加强公路卡点数量。 与此同时,马闯和严决又接到了重新监视李二的任务。擅长监控分析的彭浩谦也坐在了电脑前,开始对福茂煤矿进行全面监视。 熟悉本地情况的黄树平带队进行重点走访,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把孟大海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孟大海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姐姐十几年前也嫁到异地去了,家中没有其他亲戚。孟大海自小聪明伶俐,曾经是村里人人称赞的小神童,大家都认为他能考上大学。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人见到孟大海都会绕道走。 原因很简单,孟大海步入青春期后开始出现极端暴力倾向,常常毫无征兆的追打路人,还不只一次滋扰同村住户。村里有不少人家都发生过看门狗,鸡羊等家畜被毒死或者被偷的事件。 走访结果再次印证了奚娮的画像,孟大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10.11案“重点嫌疑人。 对重点嫌疑人的监视当然是由楚司淼亲自出马,不过让奚娮想不到的是,这项重要任务也有她的份。 夜幕再次降临时,奚娮坐在工程维修车改装的监视车里,目光紧随着道路前方骑着摩托车的孟大海。 她仔细观察一会,放下望远镜朝开车的楚司淼发问了,“为什么赛博也来了?” 车子开出榆田分局的时候还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想到半道上化身成一只麻雀的赛博就飞了进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那是因为淼淼离不开我呀。”坐在后座的赛博往副驾驶椅背上一趴,探头坏笑着说。 奚娮眼珠一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 “我没贫啊,淼淼可是很需要我的。”赛博回敬了一个鬼脸,又伸手去拍楚司淼的肩,“对吧,淼淼。” “坐回去,不要说话。”楚司淼嫌弃的拂去赛博的手,带上他只是备个帮手而已,再这样聒噪就准备被揣下车吧。 赛博委屈的瘪嘴,缩着脑袋又回到后座的阴影里去了。 监视车跟着孟大海到达目的地,这里和凌玥之前分析的一样,是一处位于臬永县井堂乡的自建房。小院周围都是农田,没有其他人家,位置相对僻静。 孟大海走进半人高的土墙院子,把摩托车靠在正屋门前,又去院中的水井里打了桶水。不一会儿,拉着窗帘的偏房里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cyber,监听。”楚司淼不错一瞬的盯着三间土屋,沉声命令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后座传来赛博兴奋的声音。 奚娮好奇的把目光从望远镜上收回,转头就见赛博闭着眼睛正襟危坐。 “他在屋里翻东西,应该是在找吃的。”不一会儿,不带情绪的机械声音就响起了。 “你听不到吗?”奚娮不解的问楚司淼。 “距离有些远,我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听的真切。”楚司淼淡淡的答道。监视车停在公路旁的电杆下,离小院有大概500多米距离。若真的要听也不是不能办到,但会影响他做其他事。 奚娮狡黠的笑了,刚准备调侃,后面的赛博又出声了,“他打开了电视,在看新闻。” 楚司淼听了没有回话,而是摸出手机拨打马闯的电话。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马闯拿着望远镜又观察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动静。” “悬赏通告还在播吗?他能看到吗?”奚娮在楚司淼放下手机的第一时间发问。 “不,他需要更大的压力。”楚司淼淡薄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邪魅的意味,又拿起手机把准备好的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什么更大的压力?”奚娮这下猜不到他的用意了。 “你很快就知道了。”楚司淼小小的卖了个关子,顺过她手里的望远镜,示意可以暂时休息了。 屋里的孟大海一直在看电视,连屁股都没有挪动过。大约半小时后,一束灯光从远处的田埂那头晃晃悠悠而来。 “有人过来了。”奚娮一眼就从望远镜里看清了情况,有人骑着电动摩托车朝孟大海的家去了。 楚司淼发现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倾身过去轻声解释,“不用紧张,是我安排的人。” 随着他凑近的动作,奚娮感觉到一个硬壳顶到了背上。她转头一看,才发现楚司淼腋下位置绑着枪套。 “那是什么人?”奚娮吸了口气调整呼吸,重新把视线集中到望远镜上。她之前以为监视活动会持续一段时间,但看楚司淼这架势是打算速战速决了。 “是井堂村治安队的人,我要求他们挨家挨户的发协查通报。”楚司淼低头看了看枪,自觉的和奚娮拉开距离。 奚娮心中一喜,原来楚司淼说的“压力”是指这个。除了早就安排好的外围压力外,这种面对面的方法更直接。孟大海应该知道警察在这一带加大了警力,但他一天的表现都没有异常。对于心理素质很好的嫌疑人来说,不加大刺激恐怕没那么容易引他行动。 不一会儿,治安员就敲开了孟大海的家门。他没有停留太久,只按照警方的指示,把悬赏通报交给孟大海,然后飞速从这个村里人避之不及的疯子家离开了。 楚司淼看到孟大海接下通知,重新关上家门。不一会,后座果然传来了赛博的声音。 “他在四处走动,步子有点快。” 赛博集中精力去听,屋子里的脚步声变得没有规律,时快时慢。很快,他又听见了另外的响动,“他在撕纸。” “他是不是把通知撕了?”奚娮小声又兴奋的问道。慌乱的脚步声,发泄性的撕纸,孟大海的心理平衡被打破了。 楚司淼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到目前为止,孟大海的一切行为都在他的预估之中。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土屋里传来了更大的响动。孟大海狂躁的摔东西,把电视机也砸了,还不停自言自语着听不懂的字句。 就在奚娮紧张到不行的时候,屋里的灯熄灭了。孟大海从正屋出来,发动了摩托车。 楚司淼凌厉的目光紧随着他出了院子,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我是楚司淼,通知各个卡点,看到孟大海只做例行盘问,不要阻拦。” 说完,他再次按下马闯的号码,“人已经出来了,你们那边加强监视。” 看到孟大海从家里出来,奚娮已经猜到他要去哪里了。他确实落入圈套了,这是打算去见替死鬼李二。 第72章 第一案发现场 楚司淼观察着后视镜,待到孟大海消失在视线范围后,才沉声道,“你和赛博待在车里。” 奚娮还没来得及回话,耳畔就拂过一阵清风,驾驶座上顷刻间没人了。 “他去那人家里了。”赛博解除监听模式,拍着奚娮的肩解释道。 奚娮只点了个头,探身把敞开的驾驶座车门关闭。楚司淼应该是想趁着孟大海离家的空档进去搜证,只盼他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才好。 楚司淼在黑暗的掩护下进了土屋,即使不开灯,所有陈设还是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屋子里只有几件简陋的家具,随处堆满了垃圾,还有发臭的残羹冷炙。而偏屋里的卫生状况更差,几件湿漉漉的衣服挂在绳子上,还在不停滴水。 被孟大海砸烂的电视机掉在五斗橱边,只有半扇门的衣柜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扯了出来。土炕上是一堆发黑的被褥,床头墙上还胡乱贴着几张撒旦符号。 在这个狭小凌乱的房间里,只有一处地方是干净整洁的。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十来本旧书,中间最显眼位置放着一个小相框,镶嵌的图片是长着山羊角手执长剑的恶魔撒旦。相框前还放着一个盛满黑水的碟子,旁边还有几只燃烧过的烛节。 这里的摆设都符合奚娮的画像,但楚司淼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他戴上黑手套,脚不沾尘的在屋里搜索起来。 他很快搜寻了偏室和正堂,在灶间停下了脚步。没有,这个肮脏的屋子里除了垃圾和污秽之外什么都没有。 楚司淼蹙眉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这里臭气熏天,但其中并没有他期盼的血腥味道。 奚娮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小院,可三间土屋始终一点光亮都没有。就在她忍不住想问问赛博的时候,轻轻的关门声随着风声而来。 “怎么样?有发现吗?”一转头,楚司淼已经回来了。 楚司淼摇头不语,摘下手套沉吟了下去。 奚娮见他这个反应,本来期盼的心瞬间沉寂了。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不在孟大海家里,那又会在哪里? 楚司淼飞速的在脑子过了一遍现有线索,一刻钟之后,他边发动车子边吩咐,“cyber,你留下继续监视,有任何动静及时联系我。” “没问题啊。”赛博轻快的应了一声,打开车窗化身麻雀飞上电线杆。 监视车很快启动开上了公路,奚娮看着从眼前略过的小院,疑惑的问,“我们不用继续监视吗?去哪里啊?” “去第一案发现场。”楚司淼沉声说着,又换挡加大油门。 他刚才在屋子里虽然没有找到作案痕迹,但在灶台下的柴火堆里找到了铁镐、头盔还有应急照明灯。孟大海只是矿场的帮厨,根本不用去下井作业。这些东西只可能是作案的时候所用,那么地点也明朗了,就在监理提及的废矿里。 身在园子乡的马闯盯着走出柴门的李二,拨通了楚司淼的电话,“楚队,李二从家里出来了。” “孟大海呢?”楚司淼瞄了一眼远处的山头,暗自盘算时间。 “没出来,只有李二走了。”马闯把头从窗沿上缩回去,声音压得更低。 “叫黄树平跟住李二,你们继续监视孟大海。” “是。” “李二出来了?”奚娮也不关心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了,只问了最要紧的。 “对。”楚司淼颔首,又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当前情事。 奚娮抓着安全带的手又紧了紧,声调也压低了,“孟大海到底怎么催眠李二的,怎么会这么快?”按照摩托车的速度推算,孟大海应该刚刚才到园子乡。李二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异动,实在太令人吃惊了。 “现在我们还需要李二,等结案之后你可以慢慢研究他。”楚司淼沉声宽慰道,他知道奚娮对孟大海的心理控制术非常好奇,但现在还不是钻研这个的时候。 负责跟踪李二的黄树平越跟越觉得不对劲,他展开地图寻着李二前进的路线查看,疑惑的皱紧眉头。李二没走大路,而是骑着孟大海的摩托车翻山而行,到底是要去哪里? 在跟踪了近一个小时之后,前方只能容下两轮车前进的碎石路阻断了监视车辆的去路。黄树平伸长脖子看着渐行渐远的李二,无奈的拨了楚司淼的电话。 楚司淼听了黄树平的汇报,不慌不忙的指示,“交给我吧,你们下山待命。” 黄树平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更是一头雾水了。他沉声叹了口气,还是招呼着开车的吴乐驹倒车。 “李二真的会来吗?”奚娮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环境,紧张到不行。他们已经绕盘山公路到达了废矿所在的山头,按楚司淼的判断,两个废矿井的其中一处就是第一犯罪现场。 “他很快就会来的。”楚司淼笃定的答道,收回手机下了车。 他找了些树枝把停在防风树丛后的车辆掩盖起来,又开门嘱咐道,“你待在车里,等我回来。” 奚娮见他像是要走的样子,赶忙倾身过去拉他,“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楚司淼被她的话逗得浅浅一笑,可她完全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小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 漆黑的夜色中,奚娮的样子仍然清晰可见。她的嘴唇紧抿着,大大的杏眼里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楚司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上车将心口不一的小丫头揽进怀里,“你在这里更安全,怕黑的话就闭上眼睛。我快去快回,好吗?”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一步,他倒是有点后悔带奚娮出来了。本来是想让她多增加一些实战经验,却没考虑到她怕黑的问题。 奚娮紧紧环住楚司淼劲瘦的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新的海洋气息,颔首道,“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小心。” “放心。”楚司淼宠溺的在她发顶重重一吻,她虽然害怕,但言语间很是镇定,这样乖巧懂事的表现让他爱怜不已。 奚娮闭着眼睛将心跳平复下去,松开手臂给了楚司淼一个加油的微笑。现在离破案只差临门一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楚司淼再次下车,待到奚娮落下门锁,调低座位隐蔽下去后,他才身法轻盈的跃上一颗高大的杨树。 西北地区秋夜的风与s市完全不同,干燥的风中裹挟着小沙粒,扫荡般窜进防风林。 楚司淼双手负在身后,脚尖踏着细细的树枝,整个人像树叶般随着枝干的摇摆而动。 大风刮过,呼啸着送来了车轮碾压石子路的响动。楚司淼耳尖翕动,将那一点由远及近的声音分辨的非常清楚。 大约二十分钟后,背山方向终于出现了一束刺破黑夜的昏黄车灯。李二在离废矿不远的地方弃车,提着一盏应急灯改用步行。 他走到一号矿井前,驻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往二号矿井走去。 楚司淼在树尖与树尖之间跳跃着,狮子般晶亮的眸子不错一瞬的盯着下方的目标。 李二走的有些吃力,不时被脚下的石头绊得踉跄。但他的方向明确,不多时就钻进了二号矿井。 矿洞内甬道错综复杂,李二猫着腰在狭窄的通道中前进。应急灯白花花的光线只能照亮身前的一小片区域,他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一双闪着凛冽寒光的眼睛正在注视着。 楚司淼伟岸的身躯完全融入黑暗中,脚下更是无声。他一边谨慎的跟着李二,一边在脑海中记下深入矿井的路线。 西北地区的矿脉多深埋于地下,而这个矿洞经历经年累月的开采,纵深更大。越往里走,空气就越稀薄。 楚司淼耐心的跟了近一个小时,在走完第二条下井梯后,前面的李二终于停下了脚步。只见他举着灯张望一刻,闪身进入了另一个不起眼的岔口。 “哗啦——”一记很不和谐的响动传入楚司淼耳朵里,是塑料布摩擦的声音。 他闪身靠在岩壁边,谨慎的探头看去。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通道,而是个相对宽敞的凹洞。 而随着李二挑开洞口防水塑料布帘的动作,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味道搅动了凝固的空气。 楚司淼深眸一眯,悄无声息的走到布帘前,戴着黑手套的长指将帘子拨开一条缝。 李二将应急灯挂在一个铁钩上,白炽灯光将空间照亮了。 一张不大的旧木桌上摆着一台由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机器,足有20、30厘米宽的刀刃泛着寒光,机器旁边还放着几沓崭新的密封袋。 离木桌两步远的地方是一口褐色大缸,缸口被塑料布罩着,缸沿上还紧紧的扎着绳索。 而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最显眼的东西,是摆在中间位置的不锈钢长桌,看外形像是大型中央厨房用的流理台。 楚司淼看着李二捡起地上的一个编织袋,把不锈钢水槽中的各种工具一一往里放,嘴角随之勾起了一抹邪魅笑意。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个深藏在矿井里的凹洞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残留于空气的血腥味、用来切割尸体的钢锯、用来清洗血迹的水缸,还有李二刚刚拿起的大木槌,案子缺少的重要证据全部完整了。 李二仔细的将能带走的作案工具打包装好,取下应急灯沿原路返回。 楚司淼没有着急跟上去,他一边关注着李二的脚步声,一边躲在凹洞里给待命的黄树平发短信要求他们往上山汇合。确认回复之后,他才瞬间移动到李二身后十米远的地方,继续尾随。 要说他为什么不就地抓捕,是因为担心黄树平等人会怀疑他的异能,毕竟在这种很容易发出声响地方无声无息的跟进跟出有些超出正常人的想象范围了。 黄树平和四个刑警本就没走远,接到楚司淼通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迅速向山头移动。在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后,幽幽的应急灯光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几人藏身在一块大岩石后,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穿着一袭黑衣的楚司淼就猫着腰跟在李二后面不远处,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的位置,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楚司淼看准形势,在李二放下编织袋准备发动摩托车的时候,抓捕的手势凌厉而下。 黄树平等人以百米冲刺的最快速度从岩石后冲出去,还没等李二出声喊,就把他死死摁在了碎石子路面上。 “不许动!”黄树平反扭住李二的手,冰冷的手铐稳稳的锁住了他的手腕。 吴乐驹急不可耐的扯开编织袋一看,立即兴奋的倒吸一口气。太好了,所有作案工具都在这里了,这下李二和孟大海跑不掉了。 黄树平拽着李二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厉声问,“说,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李二双目失神,嘴巴微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楚司淼大步上前,观察片刻后摇头道,“他被催眠了,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黄树平听了这话直发懵,催眠?那不就是骗人的把戏吗? 楚司淼没理会几个人天雷滚滚的表情,拉紧手套吩咐道,“现场在二号矿洞里,通知凌玥带技术科的人出现场。你们把李二押回去。” “那孟大海呢?现在抓吗?”黄树平也顾不上研究什么催眠的问题,主犯还没落网,他的神经完全没有一丝放松。 “马闯怎么说?” “那小子一直没出来,还躲在李二家里。” 楚司淼听完,嘴角便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继续监视,现场搜证结束后我们去会会他。” 第一案发现场和凶器已经找到,就算孟大海魔高一丈也不可能再脱罪。他还是想给奚娮一个发挥的机会,由她亲自去抓捕嫌疑人。 黄树虽然心急,但还是按照楚司淼的指示给凌玥去了电话。到目前为止特聘专家的所有判断和指示都非常正确,既然楚司淼不着急抓捕,就说明他有充分的信心不会让孟大海逃脱。 第73章 危急瞬间 楚司淼在得到技术科接到通知后转身返回防风林,可他还没走到车边心里就咯噔一下。 本来应该关闭的副驾驶门敞开着,风中也没有奚娮的呼吸声。 楚司淼改走为跑,冲到车边探头一看。 车里根本没有人,周围除了婆娑的树影外也没有奚娮的身影。 楚司淼迅速观察一圈,心跳陡然猛烈若擂鼓。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车窗也完好。门显然是从里面打开的,而四周的土地上也没有任何脚印或者挣扎痕迹,奚娮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又急切的又往树林深处搜寻而去,还是没有发现奚娮的踪迹。 马闯听到手机震动,保持着监视的姿态把听筒贴到耳边,楚司淼近乎咆哮的声音立即震动耳膜,“孟大海在哪里?!” “他还在李二家里……”马闯吓得差点抓不稳望远镜。 楚司淼喘了一口粗气,晶亮的深眸中升腾起浓重的肃杀锐气,“你立刻带人进去!不要挂电话!” “是,是。”马闯连声点头,和严诀并另外两个刑警一起冲出小屋狂奔进李二的小院。 黑暗的屋子很快亮起了灯光,可眼前的情景却把马闯惊出一身冷汗。孟大海根本不在屋里,正对后院的窗子还大开着。他赶紧绕到后面,冲进羊圈就倒抽一口冷气。 “孟大海,孟大海跑了!”马闯看着泥地上的一组脚印惊呼出声。 他上一刻还在自满的跟严诀互夸,说孟大海就算插翅也难逃。可事实给了他无情一击,孟大海早就跑了,他们几个人居然浑然不知。 心里的猜想被印证,楚司淼只觉得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心,让他再无心和办事不利的马闯说一句。只听见咔嚓一声响,攥在手里的手机被捏得四分五裂。 “呼……”楚司淼闭着眼睛尝试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开动卡壳的脑筋。 奚娮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眼下孟大海也逃脱了,他利用李二吸引抓捕小组的注意力,真正目的是劫走奚娮?! “奚娮,你在哪里?!回答我!”楚司淼心底有个声音大声咆哮着,转身又往矿洞跑去。 他释放出全部脑电波,听力和嗅觉也提升到极限。可空寂的山林里没有奚娮的求救声,连她的味道都没有。他站在相隔不远的两个矿洞前,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孟大海劫走奚娮要干什么?她被带到哪里去了?这两个问题在楚司淼凌乱的大脑里回荡,恐惧的感觉霎时间袭来,搅得他忘了要呼吸。 “呃……”就在楚司淼感觉心脏快要爆-炸时,一声非常微弱的嘤咛声刺入耳朵。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本能的行动了。楚司淼屈膝一跃,下一秒就置身在了一号矿洞中。 废弃的采矿车上挂着一盏煤油灯,孟大海魔鬼般狰狞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他压在奚娮身上,绷紧手里的尼龙绳勒住她的脖颈。 “呃……呃……”奚娮死命的挣扎着,奋力想把身上表情扭曲的男人推开。 “孟大海!放了她!”楚司淼果决地掏出枪,咆哮的音波迅速在幽闭的空间里传播开来,引起回声连连。 孟大海猛打一个激灵,用手肘锢住奚娮的脖颈,翻身将她拽了起来。 “敌人,我要杀了你们!”孟大海看到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尖叫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柄匕首抵住奚娮的咽喉。 “呵~咳咳咳……”奚娮已经眼冒金星,脖子上突然松动的尼龙绳给了她一丝喘息空间。她机械性的猛吸一口气,又被涌入肺里的浑浊空气激得连连咳嗽。 楚司淼举着枪纹丝不动,心头却痛的抽搐。奚娮惨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都让他快要控制不住体内躁动的异能因子。 可残存的些许理智还在紧守最后防线,让他维持着人类形态。如果在孟大海面前显露真身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他的身体和奚娮重叠在一起,如果开枪,子弹很可能将两人同时贯穿。 “清洗,清洗!我要让撒旦重返人间,清洗掉所有敌人!”孟大海刺耳的尖叫声打破短暂的焦灼,握着刀柄的手紧到发抖。 “我们已经包围了矿山,你逃不掉了,放下刀投降!”楚司淼朝前一步,枪筒上的准心依然没有挪开。 “不……不……”奚娮艰难的动了动嘴皮,撕磨着嗓子呢喃。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楚司淼。但他的样子只清晰了一秒钟,又迅速模糊起来。 这两声微弱的声音当然没有逃过楚司淼的耳朵,他再次往前走了一步,周身散发的压迫气势降至冰点。 孟大海手腕一转,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奚娮的脖颈。他拖着她后退两步,又叫道,“撒旦已经降临了,你的子弹是没用的!” 属于奚娮血液里的甘甜香气刺激着楚司淼紧绷的神经,他看到鲜血迅速从她白皙的脖颈里涌出来,握枪的手即刻卸了力。 “你不要激动,我不开枪!”楚司淼迅速改变策略,举起双手将掌心面向精神完全失常的孟大海。 他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缓身下蹲,“我不开枪,你不要伤害人质。” 这个时候再和孟大海讲大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他的意识已经被疯狂的妄想吞没了。还好矿坑里只有一个光源,楚司淼决定先让孟大海放松警惕,再看准时机打碎煤油灯。只要夺去他的视力,那么施展异能就不会被发现。 “不……不要……”奚娮模糊的视线中是楚司淼蹲身放枪的动作,刺激她的思维瞬间爆-炸了。 令人窒息的痛楚席卷了她脆弱的神经,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她看见的不再是楚司淼,周围也不再是狭窄黑暗的矿洞。 同样的挟持姿势,她被另一双更大更有力的手捂着嘴,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而父亲就在离她不远地方。他一边笑着安慰她别怕,别怕,一边缓缓将手中的枪放在了地上。 “嘭~!”一声决绝的枪响,一阵刺鼻的硝烟味道。父亲带笑的脸被鲜血模糊,从来都闪着慈爱目光的双眸霎时间冰冷了下去。 “不要!别放下枪~!”奚娮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矿道,现实和突然闪回的记忆支配着本来无力的身体开始奋力挣扎。 她想起来了,被刻意掩埋的残酷记忆和不能开枪的真正原因。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在面前,被穷凶极恶的匪徒打穿了头颅。 “神啊,赐我力量!赐我力量!”孟大海用尽全力禁锢住奚娮,边喊边把她往后拖。 楚司淼手中的枪在奚娮的嘶喊声中静置在了地面上,他举起双手起身再次往前走去。他的步幅不大,但每一步都是决然的沉稳。 自从他选择警察职业以来,几乎每一天都和死亡打交道。他为无数无辜逝去的生命惋惜过,悲悯过。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牵动着他的灵魂,让身体发肤如受烈焰炙烤,痛到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异常迟缓。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孟大海逼进黑暗里,营救奚娮。 冰冷的刀刃又往奚娮的脖颈里深入一分,可她感觉不到皮肤上的疼痛,只是被那声干脆的弃枪声吓到再次惊叫出声,“爸爸!你不要死~!!!” 孟大海拖拽着奚娮再次后退,狰狞又扭曲的脸沉进了黑暗之中。他的脚脖子碰到了绷紧的鱼线,随着身体向后栽倒的姿势反射出一丝诡异光亮。 “奚娮!”楚司淼奋力一跃,银色的光芒划出一道锐利线条直扑跌倒的奚娮。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震彻矿洞,脆弱的矿壁坍塌了。 楚司淼紧紧的抱着奚娮急速下坠,土石在爆-炸产生的强烈气浪中变成子弹,铺天盖地般往身上砸。 令人窒息的烟尘和失重感终于让奚娮从闪回记忆中回到现实,急速下坠过程中,楚司淼强有力的手臂始终死死将她护在怀中,然后她的后背就轻轻接触到了地面。 “嗯哼……”楚司淼咬牙闷哼一声,奋力用手肘撑住地面,用身体将奚娮和压在他身上的岩土拉开距离。 “轰……轰……”爆-炸的余响还在持续着,石块像雨滴一般砸在奚娮周围。可她一点痛都没有感觉到,楚司淼伟岸的身躯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护她安全无虞。 时间好像都停摆了,不知过了多久,隆隆的闷响声逐渐消失,不断滴在脸上的温热水滴唤回了奚娮涣散的意识。 “司淼!”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叫人,然后就是伸手去摸。她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楚司淼的脸,还摸到了带着体温的湿润液体。 “你流血了!”奚娮惊叫着,眼泪夺眶而出。虽然她的鼻息中全是烟尘,但还是闻到了淡淡的像海水一样的味道,那是楚司淼特殊的血液味道。 楚司淼忍耐着晕眩感,再次用力撑起手臂扩大和奚娮之间的距离,“有没有受伤?能爬出去吗?” 奚娮压根没在意他说的话,只伸长手臂往他脑后摸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手心勾勒出的轮廓还是让她崩溃了。 楚司只有头和脖颈露在外面,身体其他部分全被石块压着。是他用血肉之躯保护了她,为她挡住了爆-炸的冲击力和坍塌下来的重石。 “奚宝儿,冷静下来。我需要你赶紧爬出去,你能做到的。”楚司淼见奚娮傻愣着不停掉泪,又开口鼓励。爆-炸发生的太突然了,要不是他看到了那根隐形鱼线,后果将不堪设想。 奚娮惊慌失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按照楚司淼的指示蹬腿往外挪。 “很好,站起来,再走远一点。”楚司淼看着她很快爬出了落石范围,大大的松了口气。 奚娮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凹凸不平的洞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尽可能快的后退几米,才扯着嗓子喊,“你能出来吗?” “当然。”楚司淼答得肯定,咬紧牙关又把身上的乱石堆往上顶。 “小心,小心啊!”奚娮听到不断有石块滚落的声音,抓着岩壁的手紧到不能再紧。 楚司淼缓慢的挪动着,尽可能在石头之间找平衡。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脚尖才终于蹬到了地面。他抬头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情况,手臂和大腿同时发力,瞬间脱离了危险范围。 “轰——!”石块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又一次塌陷下去,震得整条甬道像地震一般。 奚娮还来来得及喊,又被沉稳的力量包围了。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搂,楚司淼已经背朝上再次把她护在了身下。 石块塌陷引起的震动并没有爆-炸那般强烈,一些小石块和尘土掉落之后,周遭再次安静了。 楚司淼长舒一口气,伸手轻碰了一下奚娮的脸,“好了,没事了。” “你快起来让我看看!”奚娮心中的警报并没因为这句安慰的话而解除,她也不敢使劲摇晃身上的男人,只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他被血浸湿的脸。 楚司淼缓慢的侧翻而下,挪动着靠在了洞壁边。他现在感觉有些糟糕了,他的左臂抬不起来,胸骨以下都在剧痛。 奚娮麻利的坐起来,寻着楚司淼的呼吸声爬到他身边。她不停的在他身上摸索着,可黑暗阻断了视线,让她又焦急的啜泣起来。 楚司淼仰头微微喘气,伸出尚能动弹的右手握住奚娮发抖的小手,“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奚娮压抑着心痛,用力回握住他的手。饶是知道他拥有超人般的恢复能力,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害怕的感觉。 “是不是怕黑?过来我抱着你。”楚司淼听着她颤抖不已的声音,心脏痛的紧缩成一团。是他太大意了,让她置身险境实在不该。 奚娮用力把头抵在他宽阔的肩头,崩溃的眼泪像开闸洪水般汹涌而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怕不怕黑?!你是傻瓜吗?!” 她根本不是怕黑,只是怕他也会像父亲一样消失。如果没了他,那她的心真的再看不到光明了。 楚司淼轻拍着奚娮发抖的肩,低头在她发顶一吻,“我不会离开你,不要害怕。”她的心理活动非常剧烈,不停的在心里呢喃着父亲和他的名字,让他再次想起了爆-炸发生前她喊叫的话。 “楚司淼,你不能死。我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你。”奚娮任由铺天盖地的痛楚占据思绪,呜咽着祈求道。 “不会的,我承诺的事决不食言。”楚司淼沉声宽慰道。她虽然哭的伤心,但这哭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动人。还好她没事,否则他都找不到理由再撑下去了。 第74章 生死承诺 奚娮自顾自的抽泣一会儿,终于稳定了情绪。她撑起身子,刚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脖颈上突然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 她周身过电般一凛,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楚司淼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温暖的力量如海水般将她吞没了。都到这份上了,他还在在意她身上一个小小的伤口。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对待她,付出一切只为护她周全。 楚司淼在奚娮伤口上残留的血液中寻到了一丝慰藉,他耐心的为她疗伤,听着她心脏悸动的跳动声感觉身上的疼痛也被驱散了。 “好了。”楚司淼轻捏一下奚娮的小脸,声线中有了一丝笑意。 奚娮一把搂住他的脖颈不让他拉开距离,又把脖子上的土渣抹去,固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快咬我一口。” “不行。”楚司淼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消失了,眼下形势不容乐观,要出去并非易事。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绝不能为了他再耗损。 “快点儿,你不喝我是不会松开的。”奚娮再次收紧手臂,坚决的重复要求。她不愿看他受痛,只想让他尽快恢复起来。 “丫头,你必须保存热量,不许胡闹。”楚司淼抬手推了一下,奈何基本使不上多少力气,一点距离都没拉开。 奚娮感觉到他的手搭在肩上,又很快无力的垂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是不是第一个见证你这么虚弱的观众啊?” “嗯……”楚司淼匀长的哼哼一声,整颗心都被她半撒娇半调侃的声线融化了。即使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丝毫不影响感知力。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舒缓他的情绪,真是个惹人爱的姑娘。 奚娮发现他光顾着叹气也不张嘴,又催促道,“赶紧的,再耽误工夫我也只能跟你瘫在这儿。” 楚司淼无声的笑了,又妥协的叹息一声。他今天奔波一天也没吃过药,光靠自愈能力起码要再耗上两三个小时,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感觉到獠牙穿刺进皮肤的瞬间,奚娮没有喊痛,反而是发自内心的难过。楚司淼的牙齿没有深入太多,吮吸的动作也有些迟缓。只是这点不同已经够让她了解状况了,他真的伤的很重,虚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第一口血涌进口腔的同时,楚司淼全身的贪婪因子都开始疯狂作祟。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身体反应永远是诚实的。他很需要奚娮的血,比往常任何时候都需要。 随着血液流失,奚娮开始发冷,手脚也有些发麻了,但她仍保持着拥抱姿势一动不动。耳畔萦绕着楚司淼吞咽的声音,还有享受的轻哼。这低低的声音像丝丝暖流淌进心里代替了不适感。被需要的感觉很好,让奚娮满足的勾起嘴角笑了。 又过了一会儿,楚司淼才极其满足的叹谓一声,结束了“进食”。他照例探出舌尖去舔伤口,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吓了一跳。奚娮的体温有些低,环住他的手臂好像也不如刚才有力气了。 “奚娮,你还好吗?”楚司淼焦急的拍了拍奚娮的头,又伸手去摸她脖子另一侧的颈动脉。 “嗯,我没事。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奚娮吐纳一口气,松开手臂淡淡的笑问。 楚司淼心疼的把明显脱力的小丫头揽入怀中,一边低头继续处理伤口,一边歉疚的责备,“难受了怎么不叫我?不怕我真的喝光你的血吗?” “你舍不得的,我知道。”奚娮自满的一笑。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有了点力气,她总算能放心了。 楚司淼因为这句信心十足的话而心跳不止,他爱怜的在她恢复光洁的脖颈上印下一个吻,诚实的汇报身体情况,“我现在还站不起来,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吧。”奚娮很懂事的安慰道,尽量小心的团起身体和他靠的更近。 这个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楚司淼的眼睛,他想了想,轻声道,“赛博的东西还在吗?给我。” 奚娮赶紧从裤里摸出探测器,放到楚司淼手心里。下一秒,微弱的蓝色荧光就在黑暗中亮起了。 “我的手机坏了,暂时用这个吧。”楚司淼现在后悔刚才把怒火发泄在手机上了,闪光灯的亮度怎么也比指示灯高一些。 被他这么一提醒,奚娮才想到了手机。她赶忙去摸衣服兜,可里面空空如野,手机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不过她也顾不上叹息报废的手机,抓过探测器贴近楚司淼观察起来。即使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的事实还是让她瞬间泪崩了。 楚司淼满身都是尘土,满脸是血。除了尚能活动的右臂,左手和双腿都呈瘫软状态。 “你到底伤哪儿了?哪里痛?”奚娮焦急万分的撸起楚司淼左手袖子,又被鲜红的血痕惊出一身冷汗。 楚司淼任由她的小手在身上游走,自嘲的笑道,“没事,不过就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如果是他一个人掉下来肯定不会有事,但当时他只想减轻她的失重感,才保守的没有躲避落石。 “你别吓我,这样真的能好吗?”奚娮又摸了摸他的腿,着急更甚刚才了。他不是可以瞬间移动吗?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当然能好,就是需要点儿时间。”不知怎么的,她现在的样子竟让楚司淼觉得动人无比。虽然一脸土灰,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但他还是被她擎着泪花的大眼睛吸引的无法侧目。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怎么才能舒服点儿?”奚娮举起探测器观察他的表情,确实是很老实的样子,紧张的心情才稍微舒缓一些。 “好了,别说话。”楚司淼劝诫着,又把着急上火的小丫头收入怀抱。 奚娮这次非常老实的配合了,她没有再说话,只靠在楚司淼肩头轻轻抚摸他的心口帮他顺气。 幽闭的空间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两人靠在一起都闭上了眼睛。 许是才经历了巨大波折,又或是刚失了好些血,奚娮没一会儿就觉得困意上头,迷糊的打起盹来。 “啪嗒……啪嗒……”一阵由远及近的细碎声音惊醒了浅眠的奚娮,她條的坐起身,转头朝发出声响的黑暗处望去。 确实有响动,不是很规律,但速度很快的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而来。奚娮顿觉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那声音听起来像人的脚步声,不会是孟大海还活着吧? “咔哒!”不一会儿,另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同样凝神静气的楚司淼眉心一蹙,立刻关闭了探测器。那声音是子弹上膛的声响,持枪者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困在这矿洞中的第三人,孟大海! 想法在脑子里形成的同时,楚司淼恢复一些活动能力的左手就往后腰摸去。孟大海肯定是捡了他先前放弃的枪,好在他每次抓捕犯人时都习惯带两把,保护奚娮不成问题。 奚娮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直线加速。她蹙眉摸到出现在楚司淼手中的枪,没有多加考虑就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楚司淼吓了一跳,一边微不可闻的问,一边去按她手。 奚娮不容置疑的摇头,攥紧手中的枪起身,挡在了楚司淼身前。 “敌人……敌人……杀……”伴随着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孟大海嘶哑而鬼魅的声线渐近。 奚娮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拉开了保险扣。她沉稳的举起枪,努力集中视线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奚娮!”楚司淼惊呼一声,努力想把奚娮拽回来。可他的腿使不上劲,根本无法阻止她移动的脚步。 “孟大海,放下枪投降!”奚娮快步朝前走,果断的警告声在坑道内响起。 “奚娮!不要去!”楚司淼低吼着,用尽全力挣扎着站了起来。 “嘭!”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令人窒息的呛声就炸响了。 “嘭!嘭~!”又是两声清脆枪响,楚司淼的心脏随之停止了跳动,血液的味道裹挟着硝烟禁锢着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奚娮~!!!”死寂般的两秒钟过去后,楚司淼咆哮的音波再次震彻甬道。他的身体跟随着急迫的情绪而动,朝前方瞬间移动过去。 半秒钟后,楚司淼停下了步子,引入眼帘的情景让他心里的弦嘭地一声断裂了。 孟大海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下一滩污血。奚娮半跪在旁,一只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死了。”奚娮扼腕叹息,她还等着研究他呢,白白浪费了一个珍贵的观察对象。 楚司淼短促的吸了口气,一把将奚娮拽起来,死死按进胸膛里。他真的以为是她出事了,谢天谢地,幸好她还活着。 “唔……”奚娮被勒得无法呼吸,嘤咛着挣扎一下,“松开……喘不上气了……” “我叫你不要去为什么不听?!想送死吗?!”楚司淼从劫后余生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边吼一边在奚娮身上摸索起来。他真的快疯了,就算紧紧的抱着她也得不到一丝缓解。 奚娮被怒吼的声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天才紧着喉咙分辨道,“他根本没打正范围,我没伤着。” 楚司淼的心跳这才稍微减速,又惩罚性的狠狠搂了一把才放松手臂,“枪给我。” 奚娮立马把枪塞进他手里,又示好的搂住他的腰,“快去坐下,你还不能站起来。” 楚司淼迅速把保险扣复位,又转头确认孟大海确实已经身亡后,才朝反方向挪动步子。 “小心,小心,慢慢的。”奚娮扶着楚司淼往前走了一段,谨慎的帮助他重新坐到地上。 楚司淼阴沉的脸色完全没因为她乖巧的嘱咐而缓和,又拿起探测器开始仔细检查。 “我真的没事,你瞧,活蹦乱跳的。”奚娮见他还是很生气的样子,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 “哼。”楚司淼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又把得意的丫头片子拉进怀里。 奚娮把头埋在楚司淼宽厚的胸膛里,听着他还有些凌乱的心跳声,柔声撒娇,“徒儿枪法这么准,师父不该表扬表扬我吗?” 楚司淼抚摸她后背的动作顿住了,沉声问,“怎么回事?”他根本没料到她会开枪,更别提能在黑暗中两枪解决对手了。 “我从来没开过枪,连上学的时候也没在训练课上开过一枪,今天是第一次。”奚娮伸手摸到楚司淼的心口处,淡淡的一笑。 “我很害怕枪,只要手放在扳机上,我就害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刚才我知道了。” “为什么?”楚司淼放平心态问道。他当然知道她害怕开枪,医生说是心理障碍,至于原因还不得而知。 奚娮直起身,双手捧起楚司淼的大手握住,才抬头说,“我好像和你一样,也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被坏人挟持过,我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他当时已经放下了枪,但坏人还是没有放过他。” 楚司淼條的怔住了,脑海中又炸响奚娮之前喊叫的话。阵阵钝痛席卷了他的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忘记了,可能那时候我还太小,承受不了爸爸因为我而去世的事实,才选择性的把那些都忘了。”奚娮在幽幽的蓝光中找到楚司淼的眼睛,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深瞳中溢满了深切的疼惜柔光。看她心里暖融融的,一点都不想哭。 “那刚才为什么……”楚司淼的思维在她淡然的笑颜中彻底卡壳了,既然是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为什么她刚才表现的如此神勇? “因为你。”奚娮笑意微收,轻声给了答案,“因为我想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我不能让历史重演,一定要守住最重要的人。” 感觉到危险迫近的时候,她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想法。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她感觉他就在身后。像上次在训练场时一样,握住她的手,用决然沉稳的力量帮助她纵身越过了心理屏障。 楚司淼气息不稳的深吸一口气,伸手抚上奚娮神色坚毅的脸,“奚宝儿,你做得很好。” 这个小姑娘究竟还能怎样震撼他的心,他已经得不出理性的答案。现在,他的整颗心,整个灵魂都在深深悸动着。心疼,骄傲,还有炙热的爱意潮水般翻涌上来,让他移不开注视的目光。 奚娮的睫毛不规律地颤抖几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楚司淼的手心是那么温暖,言语极尽柔情。抚平了她的伤心往事,留下了深沉隽永的爱意。 楚司淼探头将奚娮脸上的泪珠吻去,伸展长臂把她完全收入羽翼之中,沉声许诺,“楚司淼用生命和尊严向奚娮起誓,今生今世,绝不背弃你,绝不松开的你手。” 相对矿洞里偏安一隅的短暂安宁,矿洞外的气氛俨然是紧张又焦急的。 一个小时前,黄树平等人还没把李二扭送上车就听见隆隆响声从一号矿坑中爆发出来,几个人也被脚下巨大的震动震得差点站不稳。 此时,一众赶来保护现场的刑警和从几家采矿企业赶来的老矿工以及消防人员站在坍塌的矿洞前,正焦急的想着营救办法。 而凌玥也暂时从二号矿坑的取证工作中抽身出来,因为现在有一个更棘手的对象急需安抚。 “你别拦着我,我要进去!”站在离矿洞不远处的赛博朝挡在面前的凌玥再次发难了。 他本来还按照楚司淼的指示在孟大海家蹲点,无意中接收到了探测器被启动的信号,赶过来才知出大事了。他本想第一时间化身打洞机下井营救主人,却被凌玥坚决的阻拦了。 “小点声,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凌玥压低声音警告道,又谨慎的环视周围。赛博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敢肆无忌惮。他再叫下去,楚司淼的秘密就快守不住了。 “我不管,你让那些废物都让开!”赛博还是没把警告听进去,他能感知到楚司淼处境危险,也顾不上什么保密的问题了。 凌玥紧蹙着眉拉了激动的赛博一把,好脾气被磨没了,“好,你进去吧。等你见到楚司淼,自然有他来收拾你。” 赛博往前倾的重心又收了回来,逻辑思维程序终于开始运转。凌玥说的没错,如果就这么进去,楚司淼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凌玥见他终于冷静了,烦躁的情绪转为担忧,“比起楚司淼,我更担心奚娮,你能联系上他们吗?”楚司淼身怀异能,就算跌进地心也会平安无事,可身为人类的奚娮就另当别论了。 赛博敛去表情闭上眼睛,尽力感知一番,还是摇头了,“我只能捕捉到淼淼的体温和心跳,无法确认奚娮是否安全。” 他虽是楚司淼的机器人,但他们之间并没有神经电波相连。若不是探测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连现在这点微弱的生命迹象都无法捕捉。 “哎……”凌玥忧心忡忡的叹气,又告诫道,“我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老实待在这里,不要和别人说话。” 赛博没有接话,直接用行动告诉了凌玥答案。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关闭掉大部分感官系统,化作了一尊雕像。 黄树平凑在几个消防官兵和矿工身边,看着他们手中十几年前的矿井图纸,惶恐的一直擦汗。楚司淼可是公安部的大红人,主管刑侦的肖咏局长更视他为左膀右臂。他要是在l市地界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这个大队长也算是做到头了。 “下去摸情况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黄树平听了一番讨论,忍不住插话了。半个小时前消防的一个小队已经下井了,可现在还不见人回来。 “这口井情况复杂的很,以前还发生过透水事故。”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休老矿工沉声说着,又点了点图纸上的几处危险位置。 “那,那咋办?”黄树平一听透水两个字,顿时心惊肉跳。 “只有等探路的人回来再说。”消防指挥人员面色凝重,虽然他也想尽快救人,但没有情报也无计可施。 “麻烦你们了,一定要把人给救出来。”黄树平又擦了把冷汗,嘱托的姿态再次放低。 第75章 心系彼此 困在井下的奚娮由于体力不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等她被冷醒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楚司淼!”她心慌的叫了一声,缩紧身体不敢擅自挪动。 正在前方探路的楚司淼立刻回到了奚娮身边,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安慰道,“我在这里,别还怕。” 奚娮迅速缩进他怀中,转头看了一眼后方,又缩起了脖子,“孟大海真的死了吗?” 她现在才知道后怕了,她刚刚亲手杀了个人,这种事要放在平时想都不敢想。 “别怕,我保护你。”楚司淼将体温偏低的小丫头抱的更紧,不停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奚娮用最短时间放平呼吸,又上手摸到楚司淼的脸,“你是不是好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手臂也很有力,伤势应该已经无碍了。 “都好了,我带你出去。”楚司淼把奚娮扶起来,又把探测器打开交到她手里,向着他刚才探到的通路出发了。 矿洞很快变得狭窄无比,奚娮猫着腰,双手紧攥着楚司淼的手腕,跟着他朝前走。 人在黑暗幽闭的空间里很容易失去时间和空间概念,更别说是在地形复杂的矿井里了。奚娮越走越心慌,她感觉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体力伴随着紧张的情绪迅速消耗。 “我走不动了。”在又拐了个弯后,奚娮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司淼竖耳听了听风向,把奚娮扶到岩壁边靠好,“休息一下。” “我觉得好难受,真的走不动了。”奚娮喘着粗气,感觉比刚才更冷了。 楚司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很是担忧。这里的空气比之前更稀薄,他们应该走到海拔更低的地方了,可他还没有找到通往地面的路。 “要不你先走吧,别管我了。”奚娮难受的更加消沉了下去,如果没有她这个拖油瓶,楚司淼应该能很快出去的。 “说什么傻话。”楚司淼沉声训了一句,伸出獠牙咬破手腕上的动脉,又坐下把奚娮搂进怀里,“来,快喝。” 奚娮没有拒绝,抓住他的手腕就喝。她现在又渴又冷,迫切需要能暖身体的东西。 她吮吸的用力而急切,这样的表现让楚司淼心痛的抽搐。他伸直手方便她喝,又不停的亲吻她的发顶安慰着。 “呼……”半晌,奚娮才长舒一口气把最后一口温热的血液咽了下去。她感觉胃里暖暖的,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楚司淼也不敢再耽搁,扶起她又往前赶路。他现在很是着急,只想尽快把她弄到地面上去。可他没有井下生存的经验,所有行动全凭直觉,完全不知道已经和救援人员渐行渐远。 消防先遣分队在井下摸排了三个多小时后升井回到地面,此时已经接近天亮时分,还下起了不小的雨。 已经结束取证工作回到警车里的凌玥一看到穿着红色救援服的消防员从洞里出来,立即拖着酸痛不已的腿快步迎了过去。 “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不只是凌玥,黄树平也焦急的不知怎么是好。 一个满脸是土的消防员摘下头盔,面色沉重的摇头,“井下多处塌方,生命探测器没有反应。” 凌玥捂嘴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去看坐在斜坡下一动不动的赛博。没有生命反应是什么意思?难道楚司淼真的遇险了?还是说他们被埋在了很深的地方? “那你们也不能放弃啊,再想想办法,拜托了。”黄树平吓得两腿打哆嗦,焦急的拔高声调。 凌玥深吸几口气,不打算参与讨论了。她转身走回赛博身边,见他还处在屏蔽信息状态,心慌的感觉才消减了一些。如果楚司淼真出了意外,这个忠心耿耿的机器人不可能这么淡定。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摸出手机拨了莫劭扬的电话。 正在训练场上督导早训的莫上校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就沉了下去,接起电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怎么起这么早?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嘱咐你的事?” “楚司淼出事了,你赶紧问问宿夜认不认识甘肃这边的森林部队。”凌玥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一股脑道出要求。莫劭扬的好朋友宿夜是武警,如果能找到更专业的武警森林部队,那肯定比消防有用。 “什么情况?”莫劭扬剑眉一蹙,声调更加低沉了。 凌玥简单把楚司淼和奚娮被困井下的事说了一遍,担忧的说,“事发已经快五个小时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担心奚娮扛不住。” “你别慌,我马上联系。”莫劭扬语速很快的安慰一句,挂了电话立即又给宿夜拨了过去。 消防队经过一番讨论,基本确定了救援方案。他们打算从塌方处钻探到更深的地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莫劭扬那边也很快有了回复,却不是凌玥期盼的好消息。宿夜虽是武警,但专职反恐的他和森林部队完全没交集,在这件事情上爱莫能助。 钻探机在第一层塌方地带运转的时候,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困在地下深处的奚娮因为长时间缺氧再次陷入昏睡,就连楚司淼的血也没起到多少缓解作用。 “嗡……嗡……”微弱的机械声响传入楚司淼耳朵里,让他焦急到顶点心狠狠一紧。 “奚宝儿,奚宝儿。”楚司淼侧耳倾听一阵,确认那是钻井的声音后,拍着奚娮的脸将她唤醒了。 奚娮无力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怎么又睡着了。”她现在感觉头昏脑涨,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休息。 “再坚持一下,我们往回走。”楚司淼托着她无力的身体,忧心不已。她已经在地下待得太久,体力怕是濒临极限了。 “我真的没力气了。”奚娮轻轻摇头,又喘了一大口气。她也不知道是饿还渴,只是被眼前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压迫的异常难受。 楚司淼俯身和奚娮头碰头,感觉到的是平行线一般的脑电波。 他心下一抽,焦急的询问道,“是不是心里难受?”按道理说她喝过他的血不该这么虚弱,这样子看起来像心理出了问题。 “很难受,我感觉快死了。”奚娮的声音又小了一分,刚睁开没多久的眼睑又合上了。 楚司淼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他记得凌玥曾经患过幽闭恐惧症,如果待在狭小封闭的地方就容易心慌气短,甚至会产生濒死感。奚娮现在的症状完全符合病症描述,看来不只是体力,她的心理也快崩溃了。 “丫头,不要睡,看着我。”楚司淼咬牙又去拍奚娮的脸,试图把她从消极情绪中拉出来。 可他尝试着叫了好几声,奚娮除了张着嘴喘气外没有说一句话。 楚司淼迅速改变想带奚娮走回去的想法,将她半抱起来搂紧,又伏在她耳边鼓励道,“我已经听到有人来救我们了,我现在带你过去,忍耐一下好吗?” 说完,他又在奚娮的脸颊上重重一吻,开始了瞬间移动。 “呃……”奚娮被突然袭来的失重感搅得呼吸一滞,本就昏涨的脑子豆腐花般散架了。她感觉到楚司淼跳跃了两次,然后就彻底没了知觉。 楚司淼顾忌着奚娮身体虚弱也不敢尽全力移动,他慢速跳跃三次,在钻探声更清晰的地方把奚娮从怀里放松开来。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随即沉声叹气。怀里的人不出所料的晕过去了,是他太着急了。 楚司淼再次咬破手腕,用力吮吸一大口,低头将血度进奚娮嘴里。她的体温已经很低,连柔软的嘴唇都已经干涩的像两片枯叶。强烈的不安搅乱楚司淼的心,拽着思维不住的往最坏的方面想。 “丫头,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能失去你。”楚司淼低声祈求着,不停亲吻奚娮的额头。他不知道救援人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打通生命线,万一她撑不到怎么办? 本来陷入无意识状态的奚娮被不断落在皮肤上的亲吻唤醒,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是尽可能的撕磨着喉咙发出声音,“司淼……” “你醒了?”深陷在不安情绪里的楚司淼听到耳畔的声音不觉大喜,又重重的在奚娮嘴唇上亲了一口。 奚娮缓慢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你不会有事。救你的人已经来了,你听听。”楚司淼一字一顿的鼓励道。他怎么可能让她去死,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嗯……”奚娮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但还是附和着哼了一声。她的感官已经非常迟钝,但还是察觉到楚司淼的手臂绷得非常紧。他也在害怕,只是嘴上没说而已。 楚司淼发现她的意识又开始模糊,持续堆积起来的焦躁情绪如氢气球般爆炸了。他不能再等了,决定亲手为奚娮打开通路。 “不要走……”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刚往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挪了点,怀里人突然又出声了。 楚司淼咬牙把奚娮平放到地上,温柔的抚摸她的额头,“我去帮忙,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不行……”奚娮使劲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摆,她就猜到他要干这种事。 “别说话,保存体力要紧。”楚司淼以为她是害怕一个人待着,又执起她的手重重一吻。 奚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在黑暗中找到了他闪着微微红光的双眸,“你不能去,会被发现的。” 他要怎么帮忙她不知道,但肯定是要施展异能无疑。救援的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只需要等就行了,没必要冒险。 意料之外的话让楚司淼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都难受成这样了还在担心他。这句担忧的嘱咐再次震动了他的心,也更坚定了要让她尽快脱险的决定。 “你不能……”奚娮半天听不到回答,又撕磨着嗓子开始请求。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楚司淼的唇落在额头上,强烈的困意瞬间让她陷入了沉睡。 楚司淼把奚娮抱起来放到更远的安全地带,又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后快速返回到发出钻机声的地方。 他略微调整呼吸,脚尖往岩壁一蹬,银色长发就在无风的空间中飘动了起来。 楚司淼化身敏捷的狮子,两下就爬到了甬道顶部。他握紧拳头,使出十分力量往坚硬的岩石上砸了下去。 “卡啦……哗……”石壁被强大的冲击力打得震颤,致密的岩层间出现了裂纹,又随着楚司淼不断捶打的重拳土崩瓦解。 楚司淼没有刻意躲避从头顶滚落的岩石,而是身法轻盈的利用石块下坠的惯性跳跃而上。不过几秒钟时间,他就已经到达了上层坑道。 一层又一层,岩壁在楚司淼精准的打击下像豆腐渣一样碎裂,滚滚烟尘中是一双寒光烁烁的赤红深瞳。 他一口气打穿5层矿道,在能清晰听到钻井机的声音后,才停止行动半跪在了洞边。 “呼……”楚司淼单手撑住地面,深长的吐纳一口气。他的手因为发力过猛而僵硬发颤,指关节也破皮流血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而是全身心喜悦。钻探声就在头顶上方,绝对不会超过2层楼高度,奚娮很快有救了! “队长,下面垂直5.7米的地方有生命反应!”站在钻井机旁的一个消防员定睛看着仪器上的波段,扯开嗓子大喊。 “真的?给我看看!”消防队长赶忙从机器旁跑过去,可他把手电筒往探测器上一照,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瞬间又沉了下去。显示屏上还是一条直线,哪里有什么生命迹象。 “咦?我刚刚明明就看见了呀。”消防队员猛拍了几下仪器,疑惑不已的自言自语。怎么波段只持续了两秒钟就消失了,太诡异了。 消防队长蹙眉想了一刻,还是本着生命不容忽视的原则,拿着探测仪回到钻机前。他要求暂停作业,把功率调到最大值的仪器贴在新掘出来的凹坑内。 “滴滴滴!”半分钟后,探测仪急促的发出警报。 “快!有人在下面,快挖!”消防队长大喜过望的大叫一声,赶紧指挥者队员继续掘进。 参与救援的人员都因为这句话而激动起来,除了操作钻井机的队员,其他人或是抄起铁铲,或是拿着铁锤,都卯足劲全速向下挖掘。 三个半小时后,随着一层坚硬的岩板轰然塌陷,挖掘作业戛然而止。消防员们趴在洞口拿着高瓦数手电筒往下一照,欢呼声立即响彻矿道。 发黑的岩石间有一个一人宽的洞,手电筒的光束穿过浓烟,一直照射到更深的地下。 “快,固定绳索下去!”消防队长紧紧攥着手中的生命探测仪,看着上面清晰滚动的两个波段,狂喜地发出指令。 “淼淼!”在矿井外静坐数小时的赛博惊呼一声,迅速从地上跳起来朝洞口狂奔。 他听见了主人的声音,他一直在呼救,沉稳有力的声音穿过厚厚的岩层而来。 守在洞外的凌玥一看赛博冲过来,揪紧的心再次收缩了一下。她一把将人揪住,紧张的问,“是不是有动静?” 赛博重重的颔首,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了笑意。可让他好等啊,主人要是再没消息,他就该彻底抓瞎了。 凌玥急促的抽了一口气,紧着喉咙问,“你听到了什么?” “他们没事,奚娮的呼吸很均匀。”赛博闭上眼睛将耳力调至最大,总算在混乱的声响中分辨出了奚娮的声音。 “谢天谢地。”凌玥长松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找到被困者的好消息迅速传开,守在洞外的人都忙着招呼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将之前沉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凌玥和赛博紧盯着漆黑的洞口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盼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凌玥拉着赛博率先冲了进去。 消防队员小跑着朝迎面而来的人招手,“快,叫医生!” 凌玥大步跑上前,一眼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楚司淼。他满身是土,脸上还有明显的血迹。但他的步伐非常稳健,有力的手臂紧紧抓着担架,表情也是肃然沉稳的。 “淼淼。”赛博愣了一秒钟,也飞快的跑了过去。他迅速扫描一遍主人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又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奚娮。 “怎么样?”楚司淼只给了赛博两秒钟时间,就急不可耐的发问了。 赛博使劲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回话,“一切正常,只是轻度脱水。” 楚司淼的瞳仁猛地收缩又散大,抓着担架的手紧到发抖。他默了一瞬,伸手覆上奚娮的眼睛。洞外刺眼的光线投射进来,化作劫后余生的大喜涨满了胸膛。 凌玥大致在奚娮身上检查一遍,心里的警报也解除了。她看着楚司淼如释重负的神情,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的他和印象里很不一样,没有一贯的淡薄,深邃眸子里涌动着耀眼的光芒。 “她没事了。”凌玥伸手轻拍了一下楚司淼的胳膊,给予他大大的笑容。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她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全部心思。有喜悦,有后怕,还有深切爱意。他真的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了,可喜可贺。 楚司淼将千回百转的情绪克制住,抬眸朝凌玥颔首。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含泪而笑的样子非常真诚。不用问也知道她一直守在这里,为了营救他们劳心劳力。这份情义很重,他会铭记于心。 “楚队,快让医生给你检查检查。”黄树平一见楚司淼出来,赶忙迎上去建议道。 楚司淼环视一圈表情激动的刑警们,淡淡的摆手,“我没受伤,叫医生来看看奚娮。” “可是你脸上都是血,还是叫医生检查一下吧。”黄树平惊讶的瞪大眼睛,楚司淼的脑子不是被爆-炸震出问题了吧,明明满脸血迹还说自己没受伤。 楚司淼根本没理会黄树平一惊一乍的话,快步护送担架上了最近一辆救护车。 “同志,让我来吧。”急诊医生看见楚司淼一直蒙着奚娮的眼睛,很满意的点头。在井下久困的人突然见了光线会对眼睛造成伤害,他的紧急措施非常正确。 楚司淼守着奚娮做了简单体检,看到她顺利输上液,生命体征平稳后,心里的大石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他用最快速度摆脱掉要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护士,跳下救护车把凌玥带到一边。 “二号井的搜证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晓希在县局主持化验。”凌玥没想到他这么着急问公事,立刻收起情绪清冷的答道。 楚司淼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支试管,“孟大海死在里面了,这是他的血。你再多受点累,帮我做一份dna比对。” 凌玥眉心一蹙,有些疑惑的问,“你在怀疑什么吗?”孟大海死了一点不让人意外,可这血是什么用意? “我马上把尸体的具体位置给消防,你们做好尸检准备。”楚司淼答的讳莫如深。困在矿井里时,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测,现在就等科学来验证了。 “好,我明白了。”凌玥也没有再刨根问底,爽快的接下试管。楚司淼为人持重深沉,在推测得到证实前一般不会妄下判断,她现在多问也是无益。 “辛苦你了。”楚司淼神色稍缓,感激的心思再次冒了出来。 凌玥观察着他的表情,窃喜的瞄着救护车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不会太久,把假期空出来吧。”楚司淼双手往兜里一揣,倨傲的挑眉。 凌玥看着他大步朝救护车走去,不觉轻笑出声。看来在井下不止有危险,还有不为人知的甜蜜事情发生,楚神探的执行能力果真了得。 第76章 幸福又惶恐 奚娮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时,是住进榆田县医院的第二天。窗外的天色是l市少见的艳阳天,一片温暖的午间阳光晃了她的眼。 她缓慢的眨了几下眼睛,从轻微晃动的视线中捕捉到了清晰的画面。凌玥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凌姐姐……”睡意朦胧的轻唤打断凌玥的思维,抬眸一看,奚娮正大睁着眼睛。 “你醒了?口渴不渴?”凌玥放下电脑,倾身抚摸她的额头。 奚娮迟钝的摇头,当机的大脑尚未开始运转。 凌玥又握住她无力的手轻轻捏着,语速缓慢的说,“你安全了,楚司淼也平安无事。” “他人呢?”奚娮猛地听到楚司淼三个字,还不太有神的眼睛瞬间亮了。在完全丧失意识之前她和楚司淼还被困在漆黑一片的矿井里,怎么一睁眼就到这儿了。 “他很好,在县局审犯人呢。”凌玥见她马上有了点精神,不觉淡淡的笑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不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 奚娮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有些不满的问,“审犯人?李二吗?” 凌玥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被子示意她放松点,起身去找在护士站忙着热饭菜的赛博。 “靓女,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啧啧,整整两天呀,封你个睡神绝对没人敢异议。”赛博提着保温桶进了病房,看到奚娮就坏笑着调侃开了。 “两天?”奚娮直接震惊了。 赛博嘴上虽不饶人,但关心奚娮的心是不假。他小心翼翼的扶着睡到骨头都松软的人坐起来,又把枕头拍松,才让她靠在床头。 “来,赶紧把汤喝咯。我为了你都浪费掉好几只老母鸡了,这只再不吃,我就该被冤魂索命了。”赛博一边调笑着,一边把新鲜鸡汤盛出来送到奚娮嘴边。 奚娮闻到食物香味,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就着赛博的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凌玥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抿嘴一笑,勤快的把几样营养清淡的小菜挑到碗里,“慢点喝,吃口饭吧。” 奚娮边摇头边加快吞咽速度,一大碗汤很快见了底,她这才摸着暖融融的胃长出一口气。 “呵呵……”凌玥被她长吁短叹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忙舀了一勺肉沫蒸蛋送过去。 奚娮风卷残云的吃完赛博精心烹调的午餐,终于感觉回魂了,“我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楚司淼有没有受伤?” “你当然是被淼淼救出来的,还用问吗?”赛博细长的凤眼瞪得老大,又上手摸奚娮的脑袋。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傻了,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吧。 “好了,让我跟她单独聊聊。”凌玥拉住赛博的手摇头,奚娮才醒来哪有精力应付他一句话三个拐弯的逗。 “冷美人,你干嘛总是这么严肃,生活是需要欢乐的。”赛博瘪嘴分辨一句,还是非常配合的退出了病房。 凌玥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拉起奚娮的手,“楚司淼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你放心。另外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碎骨杀手’落网了。” “什么?真的?”奚娮惊诧的下巴颏都快掉下来了,她不会是还在做梦吧,“碎骨杀手”抓住了?就是那个30年都没抓住的连环杀手吗? 凌玥确定无比的点头,拿过笔记本电脑放在奚娮面前,“这就是‘碎骨杀手’,真名冯立生。楚司淼早上带队在安业县职业技术学校的小卖部里抓了他,这会儿正在审讯。” 奚娮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身份信息,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了,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凌玥给了一点时间让奚娮消化,才有条不紊的解释,“‘碎骨杀手’的老卷宗你也看过,当时的技术手段比较落后,直接痕迹物证很有限。但是冯立生在最后一次作案时留下了一点体液,我从里面提取出了一段不完整的dna。你猜猜他和谁有血缘关系?” 经这么一提点,奚娮很快想起了老卷宗里为数不多的证据。她扶额思索一番,不太确定的问,“是不是孟大海?” “没错。”凌玥清冷的面色被欣赏的笑意取代,又点开电脑里的dna比对报告,“楚司淼从矿井里出来的时候把孟大海的血液样本给了我,我从里面提取了y染色体。这是父系遗传基因,能锁定一个家族的血缘关系。孟大海是冯立生的远房侄子,顺着这条线我们又做了指纹比对,案子就破了。” 奚娮又是狠狠一愣,楚司淼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的,还提取了孟大海的血液样本,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你是犯罪心理学高手,应该知道精神疾病有可遗传性。楚司淼怀疑孟大海的疾病不是个例,就多留了个心眼。事实证明他的思路完全正确,冯立生在抓捕现场就认罪了。”凌玥又敛去笑意,清冷的说道。 其实不只是奚娮感觉震惊,比对报告出来时,她也被楚司淼缜密又大胆的思维狠狠惊艳了。特聘专家的名号不是虚帽子,他再次用实力给这块金字招牌添了一抹耀眼的亮色。 奚娮又调出冯立生的户籍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眼眶不觉就红了。 这个现年63岁的老人长相极其普通,若不是铁证如山,恐怕没人会怀疑这个“慈眉善目”的人就是谈之色变的变态杀手。楚司淼实在是太神了,又破了一宗难于登天的悬案。 “凌姐姐,我想去县局。”半晌,奚娮才出声请求道。她等不及要见楚司淼了,很想亲口跟他说一声恭喜。 “先别着急,我还有话问你。”凌玥收走笔记本电脑,换上了笑容。她不是闲来无事才在这里陪护的,还肩负着楚司淼的嘱托。 奚娮不明就里的点头,调整情绪准备好聆听。 “在矿洞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凌玥轻声问道。 奚娮发现她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表情里除了笑还有些担忧,诚实的答道,“我从小就怕黑,当时真的超级害怕。后面又觉得很冷,越来越喘不上气。” “这是幽闭恐惧症的症状,你明白吗?”凌玥心疼的叹气,楚司淼又一次分析正确,奚娮果然遭受了心理打击。 这话奚娮是听懂了,可还是很困惑的摇头。她从来没得过心理疾病,幽闭恐惧症更是无从谈起啊。 “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患过这个病,而且非常严重,连电梯都不能坐。”凌玥的笑容里又多了些无奈,言语还是秉承着直接。 “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什么意外?”奚娮摸着凌玥右手心的疤痕,又联想到之前讨论案情时她那些隐含深意的话,问题脱口而出。 “是的,所以我很明白你当时的心情。”凌玥毫不避讳的点头,声调再次放轻了,“楚司淼很担心你,一直嘱咐我开导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觉得难受吗?” 奚娮心头一热,展颜笑了,“一点儿也不难受,真的。” 回想起在井下的感觉,除了害怕和难受以外,更多的是楚司淼给她的巨大安全感。即使当时产生了心理应激反应,现在也都消散了。 凌玥仔细在奚娮眼睛里寻找一番,看到的都是温暖和坚定的神色。心里不觉松了一大口气,随即惊喜的颔首。 “奚娮,你是好样的。看来我们的担心多余了,楚司淼现在能完全放心了。” 奚娮抿嘴一笑,拉着凌玥的手又紧了紧,“凌姐姐,谢谢你。” “你谢错人啦,该谢谢楚司淼才对。”凌玥笑的美目弯弯,适时的为楚司淼推波助澜。 “嘿嘿。”奚娮报赧的笑了笑,又请求道,“那我们现在去县局吧,我想看看审讯。” 凌玥但笑不语,麻利的起身帮奚娮拿衣服。这小姑娘太狡猾了,明明是想去见楚司淼还要找理由,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榆田县局的审讯室隔间里站满了专案组的刑警们,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不大的监视器,气氛严肃非常。 凌玥轻轻推开门,把奚娮带了进去。众人看到奚娮皆是一愣,又笑意盈盈的让出监视器前的位置。 奚娮礼貌的朝众人笑了笑,看到楚司淼身姿挺拔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上,眼眶又开始发胀。他看起来好极了,尽管只是个背影,但浑身散发的沉稳气质不错半分。 坐在审讯椅上的冯立生弓着背,低头用不大的声调娓娓交代着犯罪经过。 “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吴乐驹凑近奚娮耳畔问道。 奚娮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来的路上她是异常兴奋的,但站在这里后心情又变得很复杂。 冯立生的肢体语言表明他在忏悔,面对楚司淼的提问也是恭顺的回答着。一个残害了18条无辜生命的冷血杀手竟在时过境迁之后表现出极其配合的悔罪态度,这让奚娮感觉到莫名的悲凉。 “警察同志。”冯立生回答完有关最后一起案子的问题后,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他缓慢的看过两位调查员,声调更加低沉的说,“我是要判死刑的人,能不能提个要求?” 楚司淼给了准备呛声的黄树平一个劝阻眼神,示意冯立生说下去。 “我想把我的器官捐出去,如果有用就捐给生病的人,如果没用就捐给医学院吧。”冯立生感激的朝楚司淼笑了笑,语速缓慢的请求道。 隔间里的刑警们都表情惊诧,唯有奚娮和凌玥摇头叹息。看来冯立生的心境真的变了,一个心理变态者竟然学会了反思,这样的表现并不多见。 “我们会帮你联系红十字会。”楚司淼沉声应下,语气中没有鄙夷和不屑。 他又抬眸注视冯立生一瞬,轻轻合上卷宗。近30年的悬案终结了,只是这个结果恐怕不能给死者家属带去多少慰藉,反而又多增加了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 审讯室的房门被打开,一阵甘甜香气窜入楚司淼的鼻息。他微微一怔,目光准确捕捉到了奚娮娇小的身影。 她就站在监视器前,眼神透过一众刑警和他交汇。明亮的白炽灯光照亮了娇美可爱面容,红唇畔充满力量的微笑看得他眼前一晃。 奚娮以为见到楚司淼的第一时间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他,可她现在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只是怔怔的看着。 周遭事物都黯淡下去了,唯有楚司淼那双晶亮如狮子般的深眸清晰不变。那眼神中有如释重负,有沉着肯定,还有好多深藏的情愫,直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司淼,恭喜你。”奚娮在心里大喊着,发现楚司淼的微表情中多了一层欣喜。弧度完美的扁薄嘴唇上扬,在英气逼人的俊颜上晕开了温暖笑意。 他听到了她的心声,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即使不能拥抱,他们的心仍紧紧靠在一起。饱涨暖意将奚娮包围,继而转化成了骄傲喜悦的泪水。 小小的榆田县局因为两起大案终结而忙碌非常,专案组成员们配合着楚司淼紧凑的工作节奏,马不停蹄的处理案件后续的物证笔录整理工作,大办公室直到深夜时分才归于安静。 奚娮回宾馆洗过澡正在吹头发时,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楚队长贵人事忙啊,终于得空了吗?”她故作讥讽的把楚司淼让进屋子,又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 楚司淼摸着眉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奚娮身后接替吹头发的工作。 奚娮斜眼瞥了一眼镜子,忍着想笑的冲动一动不动。今天一整天他们就说了几句话,谈的也是案子。她才不会这么快给工作狂开绿灯,得好好讨债才是。 楚司淼专心致志的帮奚娮吹干头发,又观察着她的表情问,“身体怎么样?累不累?” 奚娮仍默不作声,起身迅速钻进被窝。 楚司淼心甘情愿的吃下暗亏,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奚娮本来还绷着一股劲儿,可萦绕在耳畔绵绵不绝的水声让她觉得放松,不知不觉就迷糊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的床垫一沉,幽幽海洋气息袭来。 楚司淼抱着身子发软的小丫头,示好的轻拍她的背。他不是有意冷落她,只是工作繁重无暇分身。 “我住院你也不管,现在又不说话,什么意思嘛?”奚娮听着头顶上方不断的叹谓声,带着睡意撒娇。 “我这不是来了吗,别生气。”楚司淼一听她撒娇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这才放心了。 奚娮的鼻子没来由的一酸,边往他怀里拱,边口不对心的嗔怪,“我真的生气了,生很大的气。” 虽然他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人也非常精神。但她还是担心的,一回想起矿井里的经过,她就害怕得不能自已。 楚司淼听出她的声线在微微发抖,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稳,安慰的亲吻不停落在她的发顶上。她哪里是在生气,明明是想他了。真是个犟嘴的坏丫头,尽说些浑话来惹得他又爱又怜。 奚娮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说会儿话,奈何他的怀抱又暖又安逸,让她很快失去了抵抗睡神的能力。 楚司淼动作很轻的把床头灯光调暗,并没有着急睡觉,只垂眸注视着奚娮安静美好的睡颜。 回想困在井下的十几个小时,那真是这么多年来最难捱的时间了,让他每分每秒都饱尝极度担忧的滋味。即使现在奚娮就在怀中,他还是不安的,害怕稍有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见。 夜色静静流淌着,就在楚司淼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时,一直睡得很踏实的奚娮突然惊厥的弹了起来。 “奚宝儿,怎么醒了?”楚司淼一怔,忙坐起身去拍她的背。 奚娮转头定定的看了楚司淼两眼,反身猛扑进他怀里,“我梦见你死了,吓死我了。” 刚才那个仅仅持续几分钟的噩梦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她梦见楚司淼倒在一片海滩上,满身是血的没了温度,任她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梦都是反的,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楚司淼抚摸着她紧绷的后背,心疼的宽慰道。看来灾难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她的精神仍然很紧张。 轻柔字句落入奚娮的耳朵里,搅动着她的心狠狠一抽。她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行动了。 她一把挣开楚司淼的手臂,翻身跨到他身上,拉住他的衣襟就碰到了他的唇。 楚司淼被她快如闪电的热情惊住了,拥抱的手臂顿在半空中。她的嘴唇不如平日柔软,还在微微发抖。 奚娮急切的撕磨几下,伸手环住楚司淼的脖颈撬开他的齿关。她不管不顾的探出舌尖,倾尽全力感受着他口中清冽的气息。 楚司淼的心跳又是一拍停滞,随即收紧手臂用力的回应了过去。他完全没想到奚娮会主动吻他,忘情的表现在他心中燃起了一团火。 被锋利獠牙硌到产生的痛麻感让奚娮的呼吸更加急促,但她没有退缩,上手去解楚司淼的睡衣扣子。 这个大胆的动作让楚司淼猛地醒过神来,他一把抓住奚娮乱动的小手,从她的齿间退了出来。 奚娮却不想停止,又凑过去想继续,却被他的大手捏住脸颊不得动弹。 “奚宝儿,你冷静点。”楚司淼稳住呼吸,沉声命令道。她究竟在干什么,这是要诱惑他吗? 奚娮忽闪着睫毛睁开眼睛,昏暗灯光下是楚司淼银发尖耳的俊颜。他的眼底有些震动和不解神色,看得她眼眶湿润了,“为什么要拒绝?你不喜欢我了吗?” 梦中令人窒息的痛楚和楚司淼在矿井里奋不顾身保护她的震撼纠集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惶恐还是幸福。她迫切的想把自己交出去,在这个男人心中打上深深的烙印。 楚司淼屈指抚摸着奚娮发烫的脸颊,意有所指的说,“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奚娮眨了一下眼睛,终于认清了眼前形势,本就染着红晕的脸瞬间烧的滚烫。她坐在楚司淼腿上,和他近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某个发硬的东西正顶着她,羞得她不知该逃还是该大叫。 楚司淼无奈的轻叹一声,把眼神闪烁的小丫头按进怀里,“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冲动。在你完全确定之前,我不会碰你。” 她现在不过是被噩梦扰乱了方寸,并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尽管刚才他确实希望就那么继续进展下去,但想要的不该在她心智凌乱的时候发生。珍惜的心还是占据上风,扑灭了躁动火焰。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越来越害怕的。”奚娮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复杂又强烈的情绪快把她的心胀裂开来。 当被人捧进手心里疼的时候,随之而来的炫目幸福感竟让她如此彷徨。像极了小时候骑在父亲肩膀上的感觉,摇摇欲坠又贪恋不已。 “不怕,我绝不丢下你。”楚司淼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沾湿衣襟,心里又疼又喜。奚娮越来越依赖他了,可她又是这样不安。可能是因为从小失去双亲,让她对幸福的东西有些望而却步。 得到承诺的奚娮立刻稳住了心神,她用力在楚司淼颈间蹭了蹭,撒娇道,“对不起,我好像影响你睡觉了。” 楚司淼听见她笑了,总算放心了,“乖乖躺下,我去洗个澡。” 可他刚想把趴在身上的小松鼠放下去,又被阻止了。 “你不要我帮你吗?”奚娮抱着歉意,小声的提议道。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生理反应没有消失。 楚司淼眉头一蹙,不由分说的不害臊的丫头片子摁在枕头上,“在你眼里我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奚娮羞的恨不得咬舌自尽,立即把头缩进被子里,躲了。 楚司淼被她滑稽的动作逗得轻笑一声,快速下床进了卫生间。他虽然有足够的定力,但还是必须洗个冷水澡降降温,否则今晚铁定是睡不踏实了。 第77章 金屋藏娇 自从奚娮出差后,奚慧敏就日夜悬心。她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终于在第17天接到了侄女的来电,说是任务顺利完成,明天就能回家了。 翌日下午,奚娮和楚司淼并排坐在民航经济舱不算宽敞的座位上。玄窗外一片蔚蓝,l市雾霾严重的阴云早已不见了。 “哎……”楚司淼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见奚娮长叹一声。 “别看了,休息一下。”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卷宗,却被躲开了。 奚娮又看了几行字,不确定问,“我们就这么走了合适吗?案情通报会你真的不参加?” 李二的精神司法鉴定才刚开始,“10.11案”和“碎骨杀手案”的媒体通报会定在了后天。专案组根本没有解散,她真的搞不懂楚司淼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家。 “我不喜欢抛头露脸。”楚司淼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重要工作都做完,没有必要再待在让他呼吸不畅的地方。 奚娮转动眼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是组长,这么重要的通报会都不参加,好处全让给别人了。” “呵呵。”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抬手帮炸毛的小丫头顺毛,“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些,功利心不要这么重。” “啧。”奚娮不耐的拨开他的手,点着手里的结案报告杏眼圆睁,“这案子要是没你怎么可能结?都到摘果子的时候了,你干嘛让给黄队他们?” 在她眼里,楚司淼才是这两起案子最大的功臣,l市警方不过起了配合协助作用。楚神探才应该是坐在通报会最中间位置的人,他这一走把功名全拱手相让了。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奚娮嘟得老高的小嘴,眼神瞄向旁边酣睡的大叔,压低声音道,“保密原则忘了?” 奚娮赶紧捂嘴点头,却还是愤愤不平的把头转向玄窗。 楚司淼倾身凑近,悦耳的磁性声线带着调侃的笑意,“是你的跑不掉,不要这么心急。你也该为我的肺考虑一下,不要整天想着工作。” 奚娮被喷在耳朵上的清冽气息激得身上发麻,赶紧偏头躲开,只是伸手勾住楚司淼的手指,“回去赶紧让赛博给你检查检查,身体最重要。” 就算楚司淼不提这件事,奚娮也一直悬着心。自从去了l市他就时常咳嗽,防雾霾口罩根本没起什么作用。她现在不想管功名的事了,就想让操劳了十几天的大忙人好好休息调整。 楚司淼对这句关心很是受用,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其实我也有点后悔,不该这么着急走。” 说着,他再次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把你送回你姑妈那里去,我舍不得。” 除了开始闹别扭的几天,这十几天里他们都是相拥而眠。一想到飞机落地后就要和她分开,楚司淼心里就闷闷的很不是滋味。 奚娮一怔,捂嘴轻笑出声。楚司淼现在满脸都写着不满和委屈,一点沉稳淡然的影子都看不到,着实有点搞笑。 “喂,你知道这叫卖萌吗?我好喜欢。”奚娮甜腻的笑着,偏头在楚司淼线条明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她好喜欢这样充满人情味的楚司淼,温暖随和的不像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和亲吻,楚司淼的心脏突突直跳。他赶紧和危险生物拉开距离,可奚娮显然不想随他的意,又将软乎乎的小脑袋靠了过来。 “坐好,注意形象。”楚司淼咬牙命令,她再这么肆无忌惮的亲近,他的獠牙就快冒出来了。 “你干嘛老是这么怕丑?人家在广场上接吻都不算什么,我就靠一下怎么啦。”奚娮不以为意的说着,又得寸进尺的在他肩头蹭了蹭。 楚司淼扶额叹气,垂眸看着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就舍不得推开了。也罢,躁动就忍着吧,谁让他拿这个小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回到l市后,奚娮得了两天假期。她本来打算在家好好补补睡眠,却在第二天上午被几通电话打乱计划。 两起案子的媒体通报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召开了,央视做了现场直播,“碎骨杀手”被捕的消息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刑侦队的同事排着队打来电话,又是恭喜又是打听案子具体的侦办过程。 既然没了睡意,奚娮也不打算再恋床了。她起床把奚惠敏留下的早餐吃掉,又花了半天时间更新好久没有新作发表的微博,趁着天色还早,出门去了米栗店里。 米栗刚把一对客人购买的衣服打包好,正巧看见奚娮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她赶紧打发走客户,把闺蜜拉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你的楚大队长呢?” 前天是她去机场接的机,晚上还和干妈一家在外面吃了顿家宴,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 “他在家休息呢,就我一个人。”奚娮不满的拍了一下米栗的手,摸出手机查看粉丝留言。 “那你找他约会去啊,好不容易有时间还不抓紧?”米栗缩着被打的手,耳提面命道。 奚娮直接屏蔽米栗的提议,不打算回应。前晚她回家后楚司淼悄悄来过,一来是给她送新手机,二来是告知他需要时间“清理”肺里的渣子,要她自己打发休息时间。 “哎,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俩不合适。”米栗撑着脑袋直摇头。 “为什么不合适?”奚娮轻描淡写的问道,目光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你看啊,你俩差了8岁,隔着两个半代沟,没有共同话题呀。楚司淼怎么看都是老古板,上次我们去周庄的时候,他就一个人默默的走后面儿,全程和你无交流。还有,他给你送过花儿吗?给你买过礼物吗?连休息都宅家里不带去你去逛逛街什么的,差评。” 米栗掰着手指头细数楚司淼各种罪状,又见奚娮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索性夺过她的手机,示意她认真讲话。 “怎么没送过礼物,这手机就是他给我买的。”奚娮分辨一句,脑子里迅速把她和楚司淼交往以来的经过想了一遍。不得不说楚司淼在外人眼里确实冷淡了些,米栗有不满也属正常。 米栗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崭新的玫瑰金手机,还是不满意,“一个5千块的手机就把你哄得心慌怒放了?你怎么这么好骗?” “那你还要怎么样嘛?怎么一说起楚司淼就这么多不满?”奚娮往沙发上一歪,玩笑开了。米栗也太会杞人忧天了,真不知道该说她好,还是嫌弃她瞎操心。 米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家住哪里?我们去突击检查。” “不行。”奚娮一听就觉得是个坏主意,果断拒绝道。 “怎么不行?你还怕他家藏了别人不成?”米栗完全没把奚娮的严肃放在眼里,拉起她就往店外走。 奚娮被米栗连拖带拽的弄上了车,见她发动引擎就知道无路可退了,“把手机给我,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打电话还叫什么突击检查?地址给我。”米栗瘪嘴催促道。 “哎……你究竟要干什么呀?”奚娮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扶额直叹气。 “我就是好奇,快点儿。”米栗又拉了一把矫情的闺蜜,楚司淼的家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她倒要去闯一闯。 奚娮脑补了一番米栗待会儿见到赛博的场景,一边忐忑的在导航上输入地址,一边嘱咐,“去了不许吵吵啊,保持冷静。” “知道啦。”米栗敷衍的点头,瞄着出现在显示屏上的地址,心跳已经悄然加速了。 虽然奚娮有言在先,但还是没能阻止事情向着反方向发展。她在大厦门口按下访客应答器的时候,米栗已经姿态夸张的趴在玻璃雕花门上往里面瞧了。 “哇塞,我从来没进过云玺住宅区,里面什么情况啊?” 米栗也不管门内两个保安戒备的眼神,睁大眼睛一个劲儿的观察。这里的商场她来过很多次,但位于上层的豪华住宅却是平头百姓不能企及的神秘之境。没想到楚司淼真的住这里,实在太让人期待了。 奚娮扶额不住的摇头,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该带米栗撤退的时候,应答器的屏幕亮起了。 “你不是有门卡吗?直接上来呀。”赛博不等奚娮打招呼就嗔怪开了,他刚才还在奇怪是谁来了,不成想是她。 “呃。”奚娮噎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米栗。确定她没听见这句容易惹人遐想的话后,才讪讪的对赛博笑道,“我带了个朋友来,方便吗?” “上来吧。”赛博对她客气的态度表示嫌弃,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解锁键。 米栗一路从门厅尖叫到电梯停在大厦顶层,又在观景通道尽头的黑色双开门打开后,爆发出最大的一声尖叫。 “啊~!小花儿,不得了了!楚司淼真的金屋藏娇,藏的还是个男的!” 她完全没想到楚司淼家里会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个染着金发,穿着时尚潮服的妖艳小鲜肉,实在太劲爆了! 此话一出,奚娮是彻底无语,而赛博是眯起眼睛坏笑。 “靓女,你想我怎么解释?”赛博双手一抄,眼珠转动间就把米栗扫描了个遍,心跳和血压都不在常规范围内。 “解释你个大头鬼,别乱说话。”奚娮拉住赛博,在他耳边警告的嘟囔一句。他要是一不小心说出点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就不妙了,必须先打预防针才行。 “哦。”赛博秒懂了,眨着眼睛弓下身体,“欢迎光临,请进。” 米栗怯怯的往奚娮身后一躲,掩嘴问,“他不是楚司淼的小情人?” “这是赛博,楚司淼的……管家。”奚娮无心纠正她奇葩的思维,寻了个差不多的称谓介绍赛博。 “管家?”米栗一听又惊呆了,怎么这年头的管家已经这么时髦了?楚司淼这是玩儿的哪门子角色扮演呢? 赛博恭敬的把奚娮和她的咋呼朋友领进室内,自满的说,“随意参观,我去给你们泡茶。” “诶。”奚娮一把拉住转身的赛博,小声问,“楚司淼呢?” “在房里休息。”赛博会意的点头,又用眼神往起居室方向瞄。 奚娮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心了。她给了米栗一点时间赞叹这套顶级豪宅,待赛博从厨房回来后,才把闺蜜交给他应付。 刚刚结束“治疗”的楚司淼本来在助眠药的作用下睡得很安稳,却被从客厅方向传来的响动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一张娇俏容颜落入视野。 “怎么跑过来了?”他伸手碰了一下奚娮的脸,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确定不是做梦,英气逼人的俊颜上立即攀上了淡淡笑意。 “我吵到你了?”奚娮握住他的手,又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楚司淼摇头,又竖耳听了听,询问道,“谁在外面?” “米栗非要过来,我拗不过她。”奚娮不满的嗔怪道。楚司淼的脸色虽然如常,但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她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楚司淼却一点不耐烦也没有,转而调侃开了,“我以为是你想我了,原来不是这样。” “讨厌,正经点儿。”奚娮被他坏笑的邪魅样子晃了眼,一边嗔怪一边又转头看了一眼房门,“我先带米栗回去了,你也好休息。” 楚司淼伸手拉住要起身的小丫头,又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一按,本来透亮的大落地窗变成了磨砂状。 奚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楚司淼压在大床上吻住了。 楚司淼捏着奚娮的下颌,吻得用力。不过一天不见而已,他的想念就已经泛滥成灾了。 “唔……”奚娮心慌的在楚司淼肩头捶了两下,反被他压住手腕不得动弹。 楚司淼疾风骤雨般在奚娮的小口里扫荡,收紧手臂让她贴紧胸膛。直到怀里的人因为呼吸不畅开始微微发抖,他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攻势。 他用指腹轻轻摩梭着她水色盈盈的唇瓣,又忍不住浅浅的啄了一口,“奚宝儿,我想你。” 奚娮还没从火热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又被耳边炸响的柔情声线激得呼吸一滞。她也不敢睁眼去看,只小声地辩嘴,“怎么一睡醒就乱来,好痛的。” 楚司淼满足的一笑,翻身靠在床头把她抱在怀里趴着,“米栗来有事吗?” “说要考察你。”奚娮低声说着,彻底瘫软在他的宽厚怀抱里。想想都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怎么每次都被这个闷骚男人撩拨得找不着北。 “考察?”楚司淼帮她顺背的手一顿,有些不明就里。 “嗯,说你老古板,不关心我,也不送我礼物。”奚娮的大脑还处在缺氧状态,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楚司淼眉心微动,转头看向传来脚步声的休闲花园,心里很快有了主意,“你晚上别回家吃饭了,我们出去。” 前天在接风宴上他就察觉到米栗对他还是有些微词,却找不到症结所在。现在问题都明朗化了,应该速战速决。 “她是开玩笑的,不用当真。”奚娮这才反应过来说漏嘴了,忙撑起身子解释道。 “她的意见很中肯,我接受。”楚司淼直接忽略了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补充,翻身下床进了卫生间。 奚娮听到果断的关门声不觉轻笑出声,她撑起手臂环视这间上次没有机会踏足的主卧,脸上的笑意更甚。 楚司淼的房间和外面的装修一脉相承,温馨又整洁。浅灰色的大床很是松软,靠窗位置铺着雪白的绒毯,还有充满书卷气的大书柜。 她细细的打量一圈,眼神落在了变成磨砂玻璃的大落地窗上。她拿起原木色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边往窗边走,边尝试着按下按钮。 灵敏的感应玻璃唰地一下又变成了透明色,米栗趴在窗子上的大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吓得奚娮倒抽一口气。 “嘿嘿。”米栗狡黠的冲闺蜜一笑,又招手示意她出来。 奚娮狠狠剜了一眼表情夸张的米栗,推开玻璃窗进了花园。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亲热够了?”米栗伸长脖子往卧室里望,却没看到楚司淼。 “啧,说什么呢!”奚娮窘迫不已,拔高声调嚷了一句,又去瞪同样好奇的赛博。 米栗丝毫没有忌惮,反而嘴角下撇,好一副嫌弃样子,“我说,楚司淼也太不地道了。自己住豪宅,对女朋友却那么抠门儿。” 她刚才在这房子转了一圈,更加坚定了楚司淼是隐形富豪的观点。无论家具还是软装饰都是一水儿的顶级定制品牌,再加上地段和面积,没个几千万根本拿不下来。顺着这个观点往下想,更让她为楚司淼用一支手打发奚娮的事情不爽。 “嘿,小咋呼,你说谁抠门儿呢?”还不等奚娮反驳,一旁的赛博就拉下脸来。他的主人可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人,怎么就被扣上铁公鸡的名号了。 奚娮对赛博喜欢用绰号称呼人的习惯也不见怪了,只是看两人似乎有些不愉快的样子,赶忙出声解围,“好了,都少说两句。”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你胳膊肘往外拐的还挺快。”米栗嘟嘴嗔怪着,又没好气的瞪了赛博一眼,“我有名字你不会叫呀,什么小咋呼。” 刚刚见到赛博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在屋里逛了一圈下来就发现他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现在已经完全不怵了。 赛博耸肩做投降手势,嘴上仍不饶人,“你从进来开始一共尖叫了37声,这还不叫咋呼?” “你!”米栗被这话顶的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气的红了眼眶。 “cyber。”楚司淼在衣帽间里听见赛博在调皮捣蛋,赶紧出面解围。 赛博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忙低头闭紧嘴巴。 “哎呀,好了好了,不生气。”奚娮发现米栗快哭了,赶紧抚着她的手臂安慰,又给楚司淼递了个眼色。 米栗见赛博被教训了,哪里还想着哭,立马挑衅的笑了,“哟,怎么了?你家雇主一出来就乖啦?可真是个好管家。” 奚娮失笑摇头,聪明的决出一计,“我们要去逛街,你是一起去还是继续在这里抬杠?” “当然是逛街啦,小花儿最好了,别丢下我。”米栗一听有最喜欢的活动,立马摇着奚娮的手臂撒起娇来。 “呵呵……”奚娮被她瞬间变化的表情逗笑了,转头问楚司淼,“那我们去哪里?” “楼下商场。”楚司淼见米栗心情转好,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比起奚娮来,她这个情绪容易起伏的闺蜜更让他感觉棘手。根据先前研究的恋爱资料看,女朋友的闺蜜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他今天必须把米栗陪高兴才行。 赛博见三人要出门,也想跟着去,却被楚司淼一记冷眼盯得好生没趣,只能放弃跟随的想法。 第78章 龙卷风式购物 “云玺”不仅上层住宅堪称传世经典,楼下配套的商场也是s市最好的购物中心。 奚娮一走出电梯,就被鳞次栉比的奢侈品店惊艳了。她平时很少逛街,这种适合高端人士的地方更是很少踏足。 米栗急切的把奚娮拉到valention店前,摸出手机对着橱窗一阵猛拍。这段时间她忙着网店经营,还没得空来收集时尚资讯,正好借今天的机会好好侦查一番。 奚娮对她见了漂亮衣服就两眼放光的状态习以为常,只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米栗换着角度拍了好几张,扭头却发现身边只有奚娮了,“咦?人呢?” “进去了。”奚娮看着一直扶着大玻璃门的店员冲她笑,有点摸不准楚司淼的心思了。 米栗倒是明白了,赶忙把踟蹰的闺蜜往里面推。看来今天她不仅有的看,还有的买了。 楚司淼站在挂着最新秋装的展示架前,一看米栗拉着奚娮过来,就抬手示意,“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啊?不用了吧。”奚娮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忙连连摆手。她平时根本没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买了也只会浪费。 米栗按住奚娮的胳膊,狡黠的朝楚司淼笑问,“如果试了觉得好呢?你埋单吗?” 楚司淼随性的往沙发上一坐,示意她们随意挑选。 奚娮没想到米栗也跟着起哄,赶紧拉住她摇头,“别瞎闹,我哪用得着买衣服。” “怎么用不着?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件衣服。”米栗哼哼着,也没管她怎么想,直接开始看衣服。 奚娮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又转头去劝楚司淼,“你干嘛呀,她就是闹着玩儿的,你还真上当?” 她现在明白楚司淼的用意了,这是怕米栗觉得他亏待了她。可那不过就是杞人忧天的玩笑话罢了,他怎么就当真了。 “我想给你买衣服,不是因为别人的看法。”楚司淼眸色淡然的说着,伸手轻拍了一下奚娮不安的小脸。 “可是……”奚娮看着他晶亮的眸子里泛起温和的暖意,心跳有些不稳了。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楚司淼屈指在奚娮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游走,扁薄的嘴唇勾起了满足笑意,“我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是男朋友的义务,不许拒绝。” 这心思不是今天才有的,也不是因为米栗不满产生的。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实在太忙,没机会实现而已。他的小丫头长得这么可爱,怎么能少了好衣服陪衬呢。 “司淼,你……”奚娮眼眶发热,突然很想哭。她从来没想过要从楚司淼手里得到什么物质享受,可现在她的整颗心都被感动占满了,根本找不到借口拒绝。 楚司淼看奚娮漂亮的杏眼里涌动着痴缠柔光,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探头过去在她的齐刘海上印下一个宠溺轻吻,“好了,你要是因为这个哭,就说明我真的太失职了。” 米栗麻利的挑了几件今年流行的款式,转身正好撞见楚司淼亲吻奚娮的动作,赶忙偷笑着又背过身去。看来她之前误会楚司淼了,他不是对奚娮冷淡,只是不喜欢在人前亲近她罢了。 几声微不可闻的窃喜笑声被楚司淼的耳廓捕捉,他又拍了拍奚娮的头,和她拉开了距离,“去试衣服。” “快走吧,我看了好几件不错的呢。”米栗听到身后发来的指示,赶忙拉起奚娮往试衣间去了。 楚司淼目送奚娮进了试衣间,抬手把一旁待命的店员叫了过来。 “楚先生,有什么需要?”女店员恭敬的蹲在沙发旁,拿着平板电脑准备记录。 云玺的住户都有商场白金卡,楚司淼刚刚进店的时候已经把卡交给她了。虽然他从来没来他们店消费过,但眼前这位大帅哥俨然有成为vvip的潜力,必须小心伺候。 “麻烦你根据她们选的衣服准备鞋子和手包。”楚司淼修长的手指轻敲沙发,淡淡的提出要求。 “好的,我马上去准备。”店员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立刻起身去另一边的柜台。 奚娮在试衣间里磨蹭了半天,才忐忑的打开门。身上的裙子根本没有标价,更让她感觉更手足无措。 “哇塞,娮小花,你美呆了!”米栗早就换好衣服在等了,一看到奚娮出来就惊叹道。 “还不都是你,我也跟着你胡闹。”奚娮不耐的戳了一下米栗的额头,完全没把她的恭维当回事。 “胡闹也得有水平才行,快走,你家队长看了肯定满意。”米栗笑得洋洋得意,拉着奚娮快步往外面走。 楚司淼本来悠闲的拿着玻璃杯喝水,突然撞入眼帘的一抹亮色让他顿时噎住了。 奚娮穿着一条中蓝色长袖蕾丝裙,贴身的剪裁完美包裹着玲珑的身体曲线。精致的重磅蕾丝上坠着彩色刺绣蝴蝶,随着她的小碎步飞舞起来,衬得整个人分外娇美动人。 “快看看,好不好看?”米栗把蒙着脸的闺蜜往楚司淼面前一推,自满的问道。 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奚娮看。这样出了神的反应让米栗心情更好了,一个劲儿的发笑起来。 奚娮半天听不见楚司淼回话,这才忍住窘迫放下了手。店内明亮的灯光晃了她的眼,可楚司淼眼中掩饰不住的灼热精光更是让她觉得眼晕。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姿态松怔,灯光打在他墨黑的发顶,泛起一圈光晕,英气逼人的俊颜上是吃惊的表情。特别是那双痴缠在她身上的深邃眸子,直勾得她心跳加速。 “好不好看?”奚娮被他盯得实在不好意思了,埋下头小声问道。 回应她的不是声音,而是楚司淼的行动。他起身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又朝店员招手。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一双裸色系带高跟鞋。 楚司淼半跪到奚娮身前,捧起她的纤细小腿就要帮她脱鞋子。 “我自己来。”奚娮惊了一下,可还没摸到楚司淼的手,他就用一个笃定的眼神让她乖乖就范了。 楚司淼脱下奚娮原来穿的平底芭蕾鞋,动作轻柔的替她换上新鞋子。 他把奚娮拉起来,眉梢眼底立即泛起了深深笑意。早在周庄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很适合精致淑女的打扮,现在的她更是美的灼而不妖。特别是一双纤细笔直的****,看得他心跳都有些不稳了。 “楚队长别光看啊,给点意见嘛。”米栗见楚司淼还只顾着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楚司淼睫毛轻颤,这才从自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没意见,很合适。” 奚娮听他终于说话了,忐忑的心情才释然了些,“真的好看吗?” “不是好看,是非常漂亮。”楚司淼双手抱臂,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这家店的衣服很适合奚娮的气质,他决定把所有新款都包下来。 奚娮脸上顿时烧的滚烫,再不想站在这里供人打量了,转身往试衣间跑。 米栗捂嘴一阵发笑,又挑眉问楚司淼,“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楚司淼这才发现她也换了一身新裙子,抱着感激的心思开口了,“慢慢试不着急,你喜欢的也包起来。” 米栗对这话很是受用,频频点头,“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个小时后,全体店员鞠躬行礼,把买下十二套衣服鞋包的大主顾恭敬的送出了门。所有人都在暗暗盘算着不菲的提成,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走出店门的楚司淼和米栗俨然也是高兴的,唯有奚娮很不满。她狠狠瞪了一眼因为得了两条裙子而喜笑颜开的闺蜜,嗔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楚司淼又在chanel店门前驻足了。 “已经买了好多了,我们走吧。”她生怕他又要进去扫货,赶紧去拉他的衣袖。 楚司淼眉尾一挑,直接用走进店门的行动驳回奚娮的意见。他们好不容易有休假时间,可不得把该买的都买了吗。 “哈哈哈,我的天呐,他这是准备把商场都给你搬回家呀。”米栗一边朗声笑着,一边把奚娮往里面拽。这楚司淼看着挺沉闷古板,原来购物风格是龙卷风式的。嗯,她很满意。 “世界上最慷慨的男人”用三个小时带着奚娮和米栗逛遍了所有大牌奢侈品店,买下了几十套衣服鞋包后,又走进了tiffany.co的大门。 此时的奚娮已经无力在抗争什么了,反正楚司淼今天是铁了心要撒钱,她也只有默默接受的范儿。 楚司淼一改之前让女生做主的风格,径直走到柜台前,向店员出示手机里的图片,“这个有吗?” 店员打量了一眼穿着黑色微领衫的帅哥,礼貌的笑道,“有的,稍等。” 奚娮不明就里的走到楚司淼身边,眼睛就被展示柜里一排排闪瞎眼的钻石项链晃得睁不开。 “我平时不戴项链的,别买了吧。”她虽然没有劝住楚司淼的把握,但还是开口了。这个牌子的钻饰是非常昂贵的,她真的不能再收礼物了。 楚司淼看了奚娮一眼,依然云淡风轻的说,“你会喜欢的。” 他刚才利用两个女孩试衣服的时间在网上恶补了很多时尚知识,这个牌子的主打项链有个非常美好的寓意,他想给奚娮买一条。 还没等奚娮再开口劝,店员就把托盘放在了她面前。黑色绒垫上静静的躺着一条玫瑰金项链,小巧的钥匙吊坠是雏菊花样式。中央一点净透的钻石并不十分惹眼,仔细看却是精致非常。 店员拿起项链递给楚司淼,含笑介绍道,“先生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最新的款式。您别看这颗钻石小,也是按我们品牌的规格选用了4c钻石和58面切工,品质绝对是最好的。” 楚司淼帮奚娮戴上项链,嘴角立刻划出了完美的悠扬弧度。玫瑰金链子刚好到她的锁骨处,可爱的小雏菊花样配一点明亮的钻石光彩,更衬得纤细白皙的脖颈优美非常。 “来,看看。”楚司淼扳过奚娮的肩,柜台上的镜子里映照出了她明艳动人的样子。嗯,和他想象的一样,非常合适。 奚娮看着镜子摸了摸颈间的吊坠,心头阵阵发热。这项链真是漂亮极了,一点也不浮夸,精致而含蓄。 楚司淼听见心跳加速的声音就知道她是满意的,随即凑近她耳畔轻语,“这项链有个寓意,开启无限可能,喜欢吗?” 大提琴般悦耳悠扬的低吟伴随着楚司淼唇齿开合间呼出的清冽气息让奚娮耳廓一麻,她清晰的听见心跳漏掉一拍,视线就被薄薄的水雾模糊了。 她也顾不上这是在公众场合,转身扑进楚司淼怀里,“喜欢,我很喜欢。司淼,谢谢你。” 奚娮从来都认为不能用物质衡量一个人,现在却被楚司淼这份体贴和宠爱的心意狠狠戳中了泪点。这个沉静如大海的男人待她实在太好,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好事情全部发生了。 他会在她迷茫的时候为她引路,会为了给她换口味叫赛博给她送饭。会在她做噩梦时安慰她,还在她深陷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奚娮真的找不到句子表达现在的心情,只能回以拥抱。 “呵呵……”楚司淼轻拍奚娮的背,从胸腔里发出愉悦的低笑声。他没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感觉到躁动或者尴尬,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满足。没想到一个小心意就让她感动成这样,真是可爱极了。 米栗和店员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现在她对楚司淼的种种疑虑已经彻底打消了,就只等看他们进一步的发展了。 奚娮自顾自的陶醉好一会儿,才想起有关楚司淼不能“激动”的问题,赶紧推了他一下。 楚司淼又在她软乎乎的小脑袋上揉了揉,这才松开手臂,吩咐店员道,“开单子吧,项链我们带走,盒子一会儿有人来取。” “好的好的,您稍等。”店员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去前台开证书去了。 奚娮摸着还在发烫的脸颊,提议说,“项链我收下,其他的不能再买了。” 楚司淼也觉得该买的都买了,抬手看着腕表询问道,“那去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米栗一听要去吃饭精神更足了,拉住奚娮猛眨眼睛,“要不我们回学校?我好想吃后街的灌汤包和甜不辣。” “干嘛大老远的跑你学校去,就在这附近吃吧。”奚娮摇头否定了。米栗读的s美术大学在郊区,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 “不嘛,我就想吃灌汤包和甜不辣。”米栗一个劲儿的撒娇,又向楚司淼使眼色求助。 “走吧,现在还没到下班高峰,不堵车。”楚司淼很上道的劝了一句,往前台刷开去了。 “啧,你看你,就会使唤人。”奚娮没想到他问都不问就同意了,嗔怪着瞪了米栗一眼。 “嘿嘿,你家队长太会来事儿了。有了他这个帮手,你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了。”米栗献媚的笑着,又冲奚娮做了个鬼脸。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欺负我还差不多。”奚娮没好气的给了米栗一个爆栗子,见她捂着额头喊痛才满意了。 第79章 不知道的光辉史 楚司淼麻利的付了钱,又给赛博去电话,让他下楼来取战利品。 三人乘观景电梯往地下停车场去,奚娮和米栗却在电梯快到一楼的时候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呼,又齐齐伸手去按开门键。 楚司淼跟出电梯就见两个女孩儿朝中庭跑去,那里正在搭建舞台,看样子就快有表演了。 奚娮拉着米栗跑的飞快,欢喜的冲站在舞台边的一个人大喊,“小乐~!” 郭扬帆转头也是惊喜万分,一把抱住突然出现的奚娮,“宝宝,你们怎么在这儿?” 本来大步向前的楚司淼停住了,脸色因为那个拥抱和亲热的称呼变差。宝宝?他都没这么叫过奚娮,那个碍眼的小年轻是谁? “我们来逛街的呀,你来干嘛的?”奚娮又用力搂了郭扬帆一下,才松开手臂。 “我是来求人的呀。”郭扬帆故意拔高声调往后瞥了一眼,又冲米栗笑了笑。 奚娮顺着郭扬帆的视线往后看,瞬间也不怎么开心了。邓琪脸上带着妆,裹着一条大披肩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真是冤家路窄。 “小葵,你来演出?”奚娮抿嘴挤出一点尴尬笑容,瞄着舞台问道。 邓琪翻着白眼把奚娮和米栗打了个遍,又朝郭扬帆发话了,“我真的没时间,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郭扬帆一改之前低声下气的姿态,挺直腰板把话対了回去。 “切。”邓琪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摇晃着身上叮叮当当的流苏往后台去了。 奚娮和米栗不解的对视一眼,拉住郭扬帆问,“你来找她是团里有事?” “你们来了我的问题就全解决了呀。”郭扬帆笑的好不得意,勾着奚娮和米栗的肩膀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原来,郭扬帆是奚娮和米栗的高中同学,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帮要好的朋友。大家都迷动漫,在学校组了个cosy社团。奚娮是主力coser,米栗是服装师。 高中毕业后社团并没有解散,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专业舞台剧团体,在全国cos界都叫的响名号。奚娮上大学的时候还一直利用寒暑假坚持活动,直到工作后实在没时间才隐退了。 剧团早前接到了金面具盛典的演出邀请,本来是件大好事。可昨天排练的时候一位主力团员崴伤了脚,医生要求至少静养一个月。眼看表演在即,团里立刻乱成一锅粥了。 邓琪以前也是社团里的人,后来为了一个高人气角色转去了别的团队,大家都对她颇有微词。要不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郭扬帆也不会来求她帮忙。谁知道人家还拽得很,一口就拒绝了。 “宝宝,你帮帮忙,这角色只有你行。”郭扬帆绘声绘色的说完情况,又向奚娮提出请求。 奚娮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现在上班好忙的,没时间呀。” “太好了,我好久没看你上台了,要去要去。”米栗把奚娮的婉拒当成耳旁风,拉着她兴奋地蹦了两下。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奚娮连连摆手,刑侦队的工作比派出所还忙,她哪有时间排练。更何况盛典要在京城举办,就更没时间去了。 “好宝宝,求你了。要是你不答应,我们这次真的完了。”郭扬帆拉着奚娮恳求,声调越发甜腻。 他本就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清秀脸庞,撒起娇来的杀伤力一点也不输给米栗,弄得奚娮再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你忘了你宣布退出的时候,你的粉丝在微博上都哀嚎成什么样了?去吧,就当给大家一个惊喜嘛。”米栗见她没有再拒绝就知道有戏,适时又添了一把柴。 “大家现在都在排练呢,要不你先去看看?”郭扬帆迂回的发出邀请,对奚娮他是很了解的,只要她去看了排练就肯定会答应。 “走走走,我也好久没见大白他们了,我们现在就去。”米栗风急火燎的附和,拽着奚娮就要开跑。 “哎呀,米小粒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呀。”奚娮没好气的拨开米栗的手,又朝楚司淼的方向使眼色。 米栗这才稍微从兴奋状态中缓过点劲儿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你快去跟他讲一声。” 奚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身跑到楚司淼面前,抱歉的说,“我们碰到了个朋友,要跟他出去一趟,要不你回去让赛博给你做饭?” “我陪你去。”虽然楚司淼站的远,但并不影响听他们聊天。原来他的小丫头还有一段他不知道的光辉历史,这么好的观摩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奚娮先是愣了一下,又明了的笑了,“那我们去打包点吃的,你去取车?” “我在门口等你们。”楚司淼不着痕迹的瞄了郭扬帆一眼,迈着大步朝电梯去了。 奚娮在离商场出口最近的一家小吃店里打包了生煎包和蟹黄小笼包,上车还没坐定,驾驶座上的男人就朝后面的郭扬帆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奚娮的师父,楚司淼。” 师父?!奚娮拉安全带的手一顿,惊讶地张大了嘴。 后面的米栗也是眉心一蹙,困惑的朝奚娮看去,完全不明白楚大队长的意图。 “你好,你好,我叫郭扬帆。”郭扬帆被楚司淼英气逼人的长相惊艳,却又被他深沉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谨慎的伸出双手和他握了一下。 楚司淼半眯着眸子又审视两秒钟,才转头不紧不慢的发动车子。他还以这小年轻有多大能耐呢,盯他两眼就露怯了。 “师父,吃包子。”奚娮夹起生煎包往楚司淼嘴边凑,语气有些生硬。 他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眉宇间那一点点得逞劲儿骗不过她的眼睛。这男人也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这么逗她朋友有意思吗? 楚司淼瞄了一眼奚娮嘟嘴不悦的样子,一边跟着导航的指示转动方向盘,一边拒绝,“你先吃,开车不方便。” “啧。”奚娮瞪了一眼不知好歹的男人,负气的把包子一口吞了。 车子开出去好一阵后,后座的郭扬帆才凑到米栗耳畔问,“这人谁呀?黑着个脸好吓人。” 米栗抬眸又瞄了一眼后视镜,虽然不明白楚司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打算由她把话点破,“他是小花儿的领导,她现在干刑警了。” “刑警?!”郭扬帆差点没失声叫出来,赶紧捂住嘴巴。天呐,他怎么没听奚娮说过这事儿啊,冷不丁被吓一跳。 楚司淼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耳语,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一声。这小年轻的胆子可真够细的,也难怪长了一张奶气的脸。 坐在副驾驶的奚娮虽然感觉到后脑勺上一直徘徊着两股视线,却沉默着一路无话。她真搞不懂楚司淼,刚才还对她温柔的要命,转脸就对人家说是她师父。难道她这么拿不出手吗,想想就觉得很不爽。 笼罩在奚娮头顶的阴云最终还是散去了,当她走进剧团位于弘川路一栋大厦里的新排练房时,一首熟悉的曲子让她眼中精光一闪。 “他们怎么在练evolution?”奚娮又竖起耳朵听了听排练室里的音乐,确实她熟悉无比的曲子没错。 “嘿嘿,是不是很感动?这是大白的想法,打算在最后一幕戏之前用,也是为了带动观众的回忆呀。”郭扬帆自满的解释道。 “这,我太意外了。”奚娮一时感动的不知怎么才好。 一旁的米栗也是感慨万千,思绪立刻回到了高二那年,社团第一次拿到金面具大奖的时候。当时奚娮就在表演尾声用一曲劲歌热舞引爆了全场气氛,席卷了不知道多少宅男的胶卷。 想到这儿,米栗就灵机一动,“怎么只有伴奏,没人在唱啊?” “本来就没人唱,我们原来打算表演的时候直接用宝宝的录音。不过现在正主都来了,自然用不着原计划了。”郭扬帆心里也有了个想法,一边解释,一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那你偷偷进去,给大家个惊喜吧!”米栗和郭扬帆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奚娮一听这话,也冁然而笑,立即点头了。这感觉真的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即兴奋又亲切。 “小乐,你快偷偷从后门进去摸支话筒出来,我去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米栗回想了一下舞蹈阵型,语速很快的吩咐道。 郭扬帆会意的给了好记性的米栗一个大拇指,拉着奚娮往后门去了。 “她还会唱歌跳舞?”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司淼看着奚娮在后门边蹲下身后,才开口询问。 米栗眉头一挑,给了楚司淼一个大大的挑衅笑容,“待会儿别看傻眼了哦,先吃颗救心丸要紧。” 话音刚落,里面的音乐声也结束了。米栗潇洒的给了楚司淼一个跟我来的手势,推门进了练功房。 练功房里灯光明亮,30几个人都集中在一起讨论着刚才排练中的问题,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再来一遍,动作还是不整齐!”白子羡又把t恤袖子往上卷,边抹额头上的汗珠边喊道。离表演只有不到两周时间了,团员们还是练的错误频出,这样的质量根本达不到要求。 团长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闭紧嘴巴,跑到后面站好位置。 白子羡一边摇头,一边准备去放音乐,抬头却愣住了。怎么米栗来了,身边还跟了个不认识的人。 米栗见终于有人发现自己了,忙朝白子羡摆了摆手,又示意他们继续练习。 白子羡颇为开心的冲米栗笑了笑,按下录音机播放键后快步归位。 舒缓悠扬的钢琴前奏在练功房里响起,参与排练的人踩着节奏从前排开始,依次跑到上前来亮相,队形很快由集中变成递减梯排列。 四小节前奏结束,所有人都屈膝跪地埋下头,等待着进唱。 …” 本来应该只有伴奏的音乐里出现了一记明媚如春风的清亮女声,所有人都是一震,心跳随之跃动起来。 在场的元老级团员更是激动得屏住了呼吸,这歌声太熟悉了,是奚娮! …”奚娮轻声哼鸣着,右手臂挡在脸前,稳稳的站在了最后排中央位置。 一声激昂的鼓点响起,谁都没有停下舞步,全部从地上飞跃而起,迅速变成竖向一字站位。 “そうだね僕達新しい時代を,”(我们仿佛迎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奚娮唱出第一句歌词,站在练功镜前的楚司淼眼底精光一闪。这是首日文歌,太令人意外了。 “迎えたみたいで奇跡的かもね。”(感觉就像奇迹一般。) 团员们随着歌声开始变换阵型,站成两排躬身行礼,让出了中间通道。奚娮踏着节奏一步步上前,含蓄的步态中隐隐透着高傲。 “二度とはちょっと味わえないよね,”(这样的滋味很难再有品尝的机会,) “もう一度思い出して。”(请再一次回想起来。) 第一节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奚娮已经来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电吉他揉弦切进来,强烈的一个小节之后,奚娮昂头直直将手臂伸向头顶上方,来了个惊艳亮相。 “この地球に生まれついた日,”(诞生到这个地球上的那一天,) “きっと何だか嬉しくて。”(想必有许多欢喜。) 励志歌词快的像连珠炮般从奚娮的口中唱出,练功房里的气氛都沸腾了。大家跟着奚娮的歌声起舞,脸上都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楚司淼的目光紧随着奚娮移动,看着她一头海浪般柔顺的长发随着跳跃转圈飞扬,整颗心连同灵魂都被她周身散发的夺目光彩吸引,竟连眨眼都忘了。 现在的奚娮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笑的那样深,那样美,如天上骄阳般热烈明亮。那双漂亮的杏眼中更是闪耀起了傲世九天的光芒,仿佛整个宇宙都被她点燃了。 舞曲进入副歌部分,歌词变的简单,团员们站成两排做着同样的振臂高呼动作。 “wow-heah-wow-heah……”洪亮而整齐的歌声震动整个练功房,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米栗看着奚娮尽情高歌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多美好回忆霎时跃然眼前,无数个挥汗如雨的排练日,无数个闪光的获奖瞬间。那时激动的泪水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兴奋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此时的奚娮和米栗有同样的感受,她唱的忘我,跳的卖力。她清晰的听见心跳声一再加速,好久都没有这么沸腾的感觉了。 第80章 智招克敌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奚娮坐在白子羡肩膀上高举双臂,氤氲在眼眶里的热泪也随之落下。 练功房里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后,白子羡醍醐灌顶般一凛,一把将肩上的奚娮高高抛起。 “shining-star~!小鸟宝贝~!”白子羡大喊口号,稳稳的接住奚娮,又把她抛了起来。 “shining-star~!小鸟宝贝~!”几十双手垫在奚娮身下,一次次把她抛得更高。 “啊~哈哈哈!”奚娮又笑又叫,放肆享受着伙伴们的最高礼遇。这感觉太好了,仿佛又回到了高二时第一次捧起金面具奖杯的时刻。 米栗在已经石化了的楚司淼眼前挥了挥手,骄傲地大叫,“怎么样?我们shining-star社团的台柱棒不棒?!” 楚司淼匀长的吐纳一口气,唇畔泛起融融笑意。很棒,这样酣畅淋漓的表演实在太棒了。他的小丫头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给了他最最亮眼的惊喜。 奚娮在被抛了几十下,全身都快散架后,脚尖终于接触到了地面。她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楚司淼,才发现他也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还没平稳下来的心跳又陡然加速,她看到楚司淼挺拔伟岸的身姿,还有俊颜上夏日急风般深切的笑意,眼眶又迅速发胀起来。 他从没这样笑过,晶亮深眸中星星点点全是骄傲欣喜的光芒,霎时间将她的全部注目夺去。 楚司淼见奚娮激动的落泪,刚想上前去拥抱她,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宝宝,你是最棒的!”白子羡难掩兴奋和悸动的心情,伏在奚娮耳畔说的动情。 他真没想到她会来,还给了大家这么大的惊喜,让他深藏在心里的爱慕之情汹涌而出。 楚司淼條的一愣,本来喜悦的心跳沉寂了下来。那个男生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语气中强烈的爱意让他顿感戒备。 “哈哈哈,谢谢你们。”奚娮拍了拍白子羡的背,完全不知道他的这句赞美还有弦外之音,依然笑的没心没肺。 白子羡努力控制住情绪,松开手臂又走到米栗面前,“米粒儿,你们居然搞突然袭击,整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嘿嘿,大白,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呀。”米栗献媚的笑着,踮起脚尖也给了白子羡一个拥抱。 白子羡亲切的揉了一把米栗的头发,目光落在陌生人身上,“这位是……” “我跳的怎么样?”奚娮伸直胳膊跑到楚司淼面前,忽闪着大眼睛求表扬。 楚司淼颔首,屈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跳的很好,唱的也很棒。” “嘿嘿。”奚娮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想低头,柔软的手帕就覆上脸颊。幽幽海洋气息传来,让她本就发热的脸迅速烧得滚烫。 这个亲密动作和奚娮娇嗔的笑意让白子羡心里咯噔一下,笑容也僵在了唇畔。他刚想问,旁边的米栗就抢先一步。 “哎呀,你们俩不要在这里撒狗粮好吗?去去去,一边儿去。” 奚娮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楚司淼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赶紧去拂他的手,“我不热。” 楚司淼眉心微蹙,大手控住她的后脑勺,训诫道,“满头汗了还说不热,别动。” 说着,他又转眸不着痕迹的打量脸色有些难看的高个子男生,“你好,我是奚娮的男朋友,楚司淼。” 话音一落,全体团员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什么?什么?宝宝你交男朋友了?!” “你什么来头?敢对我们团的看板娘下手,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天呐,宝宝你一来就带了颗重磅炸弹呀!快把恋爱经过从实招来!” “我说什么来着,从现在开始,任谁都追不到小鸟宝贝的魔咒破啦!老天爷,全天下宅男的玻璃心又一次哗啦啦碎一地了!” 奚娮被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搞得尴尬不已,楚司淼脸上一闪而过的隐忍表情让她立刻稳住了心神。 “干嘛呀,难道我就不能交男朋友吗?”她转身挡住企图靠近的众人,掷地有声的扔下一句话,拉着楚司淼逃离了闹哄哄的排练房。 “喂!怎么就走了呀?!”没有摸到帅哥的蔡菁不满的嚎了一嗓子,又抓住米栗的胳膊,生怕她也脚底板抹油。 “他不是宝宝的师父吗?怎么又变男朋友了?”郭扬帆好不容易从人缝中探出头,困惑不已的问道。 米栗在心里狠狠腹诽了一把让她独自应对失控局面的闺蜜,狡黠的冲郭扬帆笑道,“他是小花儿的师父,也是她男朋友,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了吧?” 此言一出,又引得众人惊呼连连,纷纷要求听细节。 表现唯一不自然的只有白子羡,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缓不过神来,只得默默退出人群。 奚娮一直走到相对安静的走廊上,才担心的问捂着耳朵的男人,“是不是他们吵的你耳朵不舒服?”楚司淼的听力很是敏锐,刚才的气氛她都觉得闹人的很,更别说他了。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淡笑着摇头,“没事。” 奚娮不耐的瞪大眼睛,一边伸手帮睁眼说瞎话的男人揉耳朵,一边抱怨,“干嘛突然招供,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事实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说?”楚司淼享受着小女友的贴心服务,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群众反映越是激烈,越是说明策略效果好。他不会给任何潜藏情敌机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下手给奚娮贴上标签。至于耳膜被震痛这种小事嘛,完全能够忽略不计。 “哼,刚才不还说是我师父嘛,现在又改主意了?楚队长,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奚娮不爽的哼哼一句,刚想把手拿开,又被按住了。 楚司淼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面不改色的凑近奚娮脸前,“当然是正大光明的恋爱关系,还需要我吻你来确认吗?” 奚娮不自然的往后一仰,扭动手腕抗议道,“干嘛呀,不是不喜欢在外面靠这么近吗?”这男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情绪情绪起伏之大让人摸不着头脑,平日的稳重都到哪儿去了? 楚司淼但笑不语,只是捏了一把她泛红的小脸,以胜利者的姿态松开了手。 “宝宝。”白子羡拐过弯,就看见奚娮和楚司淼站在一起。 奚娮转身,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表情,对他接下要说的话已经有了猜想。 果然,白子羡没有跟楚司淼寒暄,直接向她提出要求,“小乐有没有告诉你团里缺人的事?你能回来帮忙吗?” 撇开私人关系不论,就凭奚娮刚才的表现就足够白子羡开口请求。她对表演的把控能力和感染力不减当年,这次要是能请动她再出山,绝对能让剧团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这事情我知道,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参加活动了。”奚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虽然她很喜欢刚才排练的感觉,但审时度势还是觉得自己扛不起这份重任。 白子羡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拉着她的胳膊把姿态放的更低,“离金面具就只有一个多星期了,你下班之后来排练就行,不耽误白天的工夫。” 奚娮立时为难了,只能看向一旁的楚司淼。她和这帮朋友算得上是至交,和白子羡更是要好。他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可不多见,让她瞬间心软了。 楚司淼深眸半眯,目光似有些凌厉又不着痕迹的扫过白子羡抓着奚娮胳膊的手,“在没有案子的前提下,我不反对你参加。” “真的?我能去吗?可活动要在b市办,能批我假吗?”奚娮心里一喜,挣开白子羡的手去拉楚司淼的衣袖。 楚司淼确定的颔首,又躬身凑近她耳畔低语,“l市的案子上头要求我们去面谈,时间正好合适。” 这个消息他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奚娮,但此一时彼一时,老谋深算如他怎么能错过这个在情敌面前抢走所有关注度的好机会呢? 奚娮的反应果真如楚司淼预料中一样,她顿时语塞,漂亮的杏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和大喜过望的光华,看得他心头发热。 “这……你说的是真的?”奚娮一下子就想起了楚司淼在回程飞机上说过的话,他说该你的跑不掉,难道就是指这件事吗?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瞄了一眼低头不看他们的白子羡,又点头以示确认。 奚娮开心的差点没原地蹦起来,爽快的回话,“大白,这活儿姐姐接了。” “太好了!”白子羡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该回避,猛一听奚娮答应了,那点酸楚的心思瞬间被欢喜取代。 “那我们快进去吧,我把剧本给你。” 奚娮一听就感觉不妙,赶紧摆手,“我不进去了,你把剧本发我邮箱吧,我们微信上说。”她可不想再回去撞枪口了,决定开溜。 “那行,等你回家了我们再聊。”白子羡明白她是不想去凑热闹,配合着点头了。 他本打算马上回排练室宣布好消息,心念一转又看向了楚司淼,“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子羡,shining-star团长,和奚娮是高中同学。” “很高兴认识你。”楚司淼双手抱臂,不冷不热的打招呼。 白子羡也没介意楚司淼冷淡的态度,又嘱咐奚娮,“我去把米粒儿叫出来,你们也好回去。” “嗯,帮我跟大家说声bye-bye。”奚娮现在心里全想着要去京城述职的事,敷衍着摆了摆手。 回家后,奚娮第一时间把要去京城参加演出的事情告知了姑父姑母。两位长辈想着她能去放松放松也不错,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奚娮迅速洗了个澡,回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办事向来不含糊的白子羡已经把完整剧本发过来了。 这是一个类似于爱丽斯梦游仙境的奇幻故事,以卖火柴的小女孩为蓝本改编。小女孩子在饥寒交迫中划燃手中的火柴,每一次火花擦亮,她都会在玩偶世界中经历一次奇妙旅行。 奚娮需要接替的角色是奇幻森林的大祭司,这个人物一共只出场两次,但戏份很重。又有独舞又有集体舞唱跳,任务确实挺艰巨。 就在她专心投入剧情时,窗外响起了熟悉的敲击声。 “进来吧。”奚娮靠坐在床头没动,只小声的应答。 楚司淼熟练的推开玻璃窗跃入小卧室,放下隔音器坐到床边。 奚娮又读了两页,才转移视线,只一眼就乐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楚司淼身上穿着浅灰色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润,显然是刚刚洗过澡。 “我是来睡觉的,当然要穿睡衣。”楚司淼答得不以为意,伸腿往床上一歪。他真的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决定过来这里。 “呵呵……”奚娮乐得开心,屈肘対去他,“喂,没见过你这种的啊。放着自己家大床不睡,跑我这儿来挤小床。” 楚司淼偏头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除了一份文档外,还开着两个聊天软件,新消息提示已经过百了。 “把你以前的照片给我看看。”看到shining-star的微信群,楚司淼自然想看奚娮的cosy照片了。 “不行。”奚娮一把抱紧电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楚司淼是十足的保守派,那些夸张的照片可不能给他看。 楚司淼面不改色,也没抢电脑,而是从睡衣兜里摸出手机。 “诶诶,别别别,我给你看还不行嘛。”奚娮立刻明白了他是打算叫赛博那个超级机器人去网上搜集资料,与其被发现什么黑历史还不如乖乖的交出照片。 楚司淼满意的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伸手索要电脑。 奚娮挫败的叹了口气,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把电脑递过去,又不放心的问,“你知道什么叫cosy吗?” “角色扮演,我知道。”楚司淼淡淡的接了一句,迅速把几十个按年份排列的文档扫视一遍。好家伙,内容还真不少呢。 他随手打开一个名叫“ff-7”的文件夹,跃然眼前的是数百张照片。 第一张大合照中,一群身着各色服装的男女站在雪地上,身后背景是巍峨的雪山。 “这是高一暑假在丽江玉龙雪山拍的,看着挺美的吧,其实当时我们都快被冻死了。”拍摄那天的情况奚娮至今记忆犹新,夏季的雪山上日照强到睁不开眼睛,气温又低得让人打哆嗦。 楚司淼不紧不慢的翻过几张,目光被一张单人照锁定了。 仰视镜头中是一个穿着紧身黑皮裙、手戴黑皮手套的女人,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飘逸。她的面庞白皙精致,化着性感迷人的小烟熏妆,一双漂亮夺目的杏核眼里擎着坚毅又温暖的神采。 “这个是我,是不是不像?”奚娮发现楚司淼不往后翻了,又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小声的解释道。 可楚司淼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照片出神。 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接触过动漫,也不知道角色扮演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本着侦查奚娮喜好的原则,他刚才简单在网上了解了一番。但眼前这张照片明显比网上的更加精美,尤其是奚娮传神的动作表情,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直到把照片仔细欣赏数遍,楚司淼才轻点控制板往后翻。照片里出现了更多角色,后期特效也更丰富。 很快,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一张三人照上。 奚娮站在镜头远端,前面是相对而立的两个男人。一个金发男人穿着黑袍肩抗大刀,另一个人个子更高些,银发飞扬面色冷峻。 “这是大白,这个是李子。”奚娮又出声解释。 “反派挺适合他。”楚司淼看着照片左侧银色头发的白子羡,在心里轻笑出声。 “大白可是靠这角色一炮而红的呢,多帅呀。”奚娮凑近屏幕看了看,自豪的笑道。当年这组照片在网上红透了半边天,是许多漫迷心目中的经典画面,白子羡和李野也被称为史上最帅萨菲罗斯和克劳德。 她刚说完,有什么丝丝缕缕微凉的东西就垂落肩头。抬头一看,楚司淼已经显露真身了。 “假发质量再好也是假发。”楚司淼迎着奚娮不解的眼神,解释的很是桀骜。虽然照片后期处理的不错,但怎么都比不上真货。只这一点,他就能力压白子羡了。 “噗哈哈……”奚娮笑得就差表演团身翻滚,又上手猛捋质感超垂顺的“真货”,“要不你也来出个角色?这么完美的形象别浪费了呀。” 楚司淼眯了眯眼,把使坏的小丫头搂进怀里,用沉默回击了她心血来潮的提议。 第81章 楚神探吃醋 卧室里一时安静下来,楚司淼静静的欣赏着奚娮造型各异的照片,而奚娮漫不经心的挑起楚司淼的银发开始编辫子。 虽然两人做着不同的事,但依偎在一起也是别样的静谧舒适。 楚司淼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奚娮刚刚完成第五根发辫。 她饶有兴趣地把触感舒服的辫子缠在手腕上,瞄着被放到一边的电脑问,“这么快就看完了?” “我发现还不够了解你。”楚司淼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奚娮的下颌,脑子里还回味着刚才看过的照片。 他一直认为她是个保守的女孩,可这个观念被刚才的照片颠覆了。有几组造型她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曼妙身姿配上迷离的镜头处理效果,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和白子羡合作的最多。有一组内景照片中两人面贴面靠的极近,暧昧气息透过屏幕飘的满屋子都是。 “嗯?不了解我什么?”奚娮看着他很是深沉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宝宝。”楚司淼扁薄的嘴唇上下开合,淡淡的唤了一声,“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昵称?” “哎呀,每个coser都有艺名啦。就像郭扬帆叫小乐,白子羡叫大白一样嘛。我叫小鸟宝贝,大家就习惯简称宝宝。”奚娮曲腿跪坐,全不在乎的解释道。 “哦。”楚司淼意味深长的附和一声,吃味的问,“那和别的男人抱来抱去也是习惯?” 奚娮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是为今晚的事情讨债来了。 她两手一抄,忍着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答,“这算什么呀,以前没钱的时候,每次到外地比赛或者演出都是大家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根本不分男女。” 楚司淼微蹙了一下眉,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咬了一口。这小丫头现在无法无天了,必须惩罚才是。 “嘶,好痛啊!”猝不及防的疼痛袭来,奚娮惊叫着想躲,却被楚司淼搂入怀中不得动弹。 楚司淼轻轻吮吸着小伤口里渗出的血丝,低声开口,“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在吃醋?” 虽然他能理解那些照片都是效果需要,但联想起她今晚和其他男人亲密的行为,楚司淼还是控制不住患得患失的想法。小丫头让他见识了极具魅力的一面,让他觉得骄傲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什……”奚娮惊诧的瞪大眼睛,可才问了一个字,属于楚司淼的气息就强势入侵,让她的大脑瞬间当机了。 楚司淼反身把奚娮放倒在枕头上,将柔软小巧的丁香吸入口中品尝,又屈指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摩挲。 奚娮尽量承受着,可没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畅,但楚司淼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只得握拳在他肩头敲了两下,示意他停止。 楚司淼意犹未尽的退出去,又偏头用鼻尖磨蹭奚娮的耳根和脖颈。直到怀里的人发抖着躲避,他才轻吮着她泛红的耳廓,收住了攻势。 “司淼……”奚娮感觉身上一阵阵发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空虚感,搅得呼吸更加急促了。 楚司淼本来已经放松的手臂因为这迷离而软糯的声线又收紧了,他重重的在她水色盈盈的娇唇上亲了一口,警告道,“别撒娇,小心我现在就吃了你。” 奚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楚司淼隐没在暖色灯光下染着薄红的尖耳、线条紧绷的俊颜,还有那双涌动着动情神采的宝石蓝深瞳。 她大胆地伸手去抚他的尖耳,随着指尖移动,他的表情中隐忍的意味愈加明显。 不知是被他现在魅惑的样子迷住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引得他难耐不已而倨傲。奚娮一时把忐忑和害怕抛之脑后,轻启红唇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随着缓慢的吐字,幽幽香气喷在楚司淼脸上,让他本就有些不稳的心跳又停跳一秒。 想要遵循本能的想法在楚司淼脑海里一闪即逝,他稳住呼吸,嘴角上扬给了奚娮一个邪魅的笑容,“看来你不止是拍照的时候才大胆,连说话都很大胆。” “……”奚娮这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羞得蒙住眼睛不敢看他了。她刚才居然暗示想继续发展下去,这样不矜持的想法也是疯了。 楚司淼无声的笑着,翻身在旁边躺下,伸手从后面把奚娮拥进怀里,“今晚必须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没精神上班。不过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谁等了?你赶紧回家去,不要赖在我这儿!”奚娮窘迫的拔高声调,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这男人太坏了,非要把她调侃到无地自容才舒坦吗? 楚司淼爱怜的隔着被子揉了揉奚娮的发顶,伏在她耳边哄道,“是我等不及了,好吗?” “就不让你如意,哼!”奚娮捂着耳朵往床边缩去,答得咬牙切齿。 楚司淼把赌气的小人拽回怀里,拉下被子看着她眼神闪烁的大眼睛,请求道,“奚宝儿,等京城的事完了,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奚娮察觉到他的语气很是陈恳,这才收起别扭的心思抬眸问道。 楚司淼展开被子将两人盖住,意味深长的答道,“去个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 “呃……”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转念又想起刚才他说的吃醋问题,不确定的问,“表演的时候你要去看吗?” “不止表演,你排练的时候我也必须在场。”楚司淼反手将床头灯调暗,上手轻轻拍她的背。 奚娮抿嘴一笑,玩笑着嗔怪道,“你打算把我当犯人监管呀,我才不答应。” “抗议无效,睡觉。”楚司淼不容质疑的命令道,把她的小脑袋按进胸膛里。 奚娮听话的闭上眼睛,嘟嘴撒娇道,“事先声明啊,我跟社团里的人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你不许乱想,更不许冤枉我。” 楚司淼并未接话,只是轻轻在她的发顶印下一个安慰亲吻。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单纯,但那些豺狼虎豹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他必须时刻把他的宝贝看紧才行。 早间8点15分的浦江分局还很安静,唯有五楼的一大队办公室里人头攒动。不仅一大队的队员,连另外三个大队的刑警都来了。 “喂,来了没有啊?”段凡看了一眼时钟,急不可耐的拉开门探头问负责放风的权北故。 权北故转头瞥了一眼,不屑一顾的答,“没有。” “怎么还不来,兄弟们都等不及了。”段凡伸长脖子往走廊那头望,主角要是再不来,他们精心策划的惊喜就要报废了。 “你叫他们赶紧躲起来,别看了。”权北故嫌弃的摆手催促道。 段凡回敬给“淡定哥”一个瞪眼,缩着脑袋又进了办公室。 奚娮是打着哈欠出的电梯,她不过休息了两天而已,还真有点没睡醒的架势。 楚司淼瞄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丫头,刚想嘱咐她打起精神来,来自大办公室里不同往日的动静让他打消了想法。看来不用劝说,奚娮很快就能精神起来了。 奚娮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正觉得奇怪时突然听到嘭嘭两声响,无数彩带和纸花从天而降了。 “楚队,奚娮,欢迎归队~!”藏在桌子底下的众人一跃而起,洪亮的喊声震得奚娮顿时傻愣住了。 关亚楠和段凡捧着两束花,凑上前去笑容灿烂的说,“辛苦了。” “谢谢。”楚司淼淡然的接过花,又轻拍了一下奚娮的背,示意她赶快回神。 “谢谢你们。”奚娮感动的不知怎么才好,接下花给了段凡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来来,快给哥儿几个说说细节。”段凡拉着奚娮回到位置上,招呼着几个人围了上来。 奚娮不紧不慢地欣赏过怀里的花束,抬头看了看“三剑客”,“你们最近怎么样啊?” “嘿,我们好着呢,快讲重点。”段凡往宋格的椅子上一坐,敲着桌子的催促道。 “通报会你们不是都看了吗?还要我讲什么?”奚娮被他急切的样子逗乐,打算卖个关子。 “嗯哼。”宋格咳嗽一声,闷头闷脑的接过话头,“通报会只是对外,我们想听内部细节。” 权北故送上一盒手冲咖啡作为贿赂,也出声帮腔了,“礼尚往来。” “哈哈哈……”奚娮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漂亮的杏眼中尽是愉快的精光。既然三位兄弟都想听,那她就勉为其难讲一遍吧。 楚司淼和三个大队负责人简单的寒暄一番,又见奚娮那处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许多人,便不打算再留下来影响大家讨论了。 “杜骢,关亚楠,到我办公室来。”他朝也打算去凑热闹的两个人吩咐一句,转身离开大办公室。 杜骢带着关亚楠很快进了副支队办公室,坐定之后等待着上司指示。 “汤家杰案的后续处理怎么样了?”楚司淼开门见山的问道。 杜骢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徐徐道,“汤家杰的遗体交给家属了,死亡原因我们已经向他们阐明。” “他们接受了?”楚司淼显然不满意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又追问道。 “接受?你是没看到汤新国的老婆当时的反应,简直和疯子没两样。要不是汤新国还算聪明,她还想把这件事捅给媒体呢。”关亚楠不等杜骢回答就拔高声调嗔怪起来,拜汤家杰突然自杀所赐,他们可是过了好几天地狱般的日子。 杜骢蹙眉给了关亚楠一个警告眼神,揣度着说,“汤新国向稽查举报我们监管不力和渎职,汤家杰案的卷宗已经提交给那边了。” 楚司淼淡然的点了个头,吩咐道,“这件事你们不用再管了,稽查那边我会跟进。” 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汤新国只不过是想给承受丧子之痛的妻子一个宣泄感情的出口罢了。就算稽查把卷宗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漏洞,索性就随他们去吧。 “楚队,你回来就好了。你没看那几个稽查架势有多大,眼睛全长在头顶上。”关亚楠一听楚司淼要揽下这件事,心里总算放松了些。 楚司淼不着痕迹的观察关亚楠,嘴角很快勾起一点弧度,“辛苦你们了。” 关亚楠立刻起身,恭敬的抬手敬礼,“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自那天l市的好消息传来,她就对楚司淼佩服到五体投地。一件30年都没破的案子,经他的手十几天就结了。现在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他坐在支队长的位置上,只想着今后多跟他学习。 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又加深一分,颔首示意她不必拘礼。看来这位眼光挑剔的关警司现在对他已经心服口服了,真该感谢这次l市一行。 “你们出去吧,如果奚娮那边聊完了,让她到我办公室来。”楚司淼打开电脑,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奚娮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把两件关联案的侦办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然后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避开群情激昂的同事们。 她端着水杯还没走几步,又被跟出来的关亚楠叫住了。 “看不出你这人还挺宠辱不惊的嘛,跑得倒快。”关亚楠顺过奚娮手中的杯子,自觉的往洗手间走。 奚娮抿嘴一笑,呛声道,“那你要我恃宠而骄?” “切,嘚瑟的。”关亚楠剜了她一眼,又展颜笑了。 奚娮在l市的优异表现她早通过通报会知道了,难得她还能在立功之后姿态亲和,这两点让关亚楠很是欣赏。 “你找我不是就为了取笑我的吧,有什么事?”奚娮回以真诚笑容,又半开玩笑的问道。 关亚楠拉着奚娮快步走进洗手间,确定别无他人后,伏在她耳边八卦的问道,“你和楚队怎么样了?十几天独处的机会你别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啊。” 奚娮本想撒个慌敷衍过去,可面对关亚楠期待的认真表情又改变了注意,掩嘴小声道,“你别告诉别人,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们成了?”关亚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惊喜的小声惊呼道。 奚娮点头确认,又嘱咐道,“除了你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要给我保密。” “保密保密,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出去。”关亚楠忙不迭的点头承诺,羡慕之情涌上心头。 奚娮感激的冲她笑了笑,反身打开水龙头洗杯子,“你和他呢?有进展没有?” “哎……”关亚楠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就消失了,挫败的摇头,“被拒绝了。” “啊?什么情况?”奚娮握杯子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问道。她一直觉得杜骢只是反映迟钝,只要女生主动挑明就能明白过来,怎么会拒绝了呢? 关亚楠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洗手台边佝偻起背来,“我天天就盼着你回来好给我参谋参谋,你到底是怎么搞定的,为什么我就不行?” “他为什么拒绝你?不喜欢你吗?”奚娮稳住吃惊的情绪,捡了要紧的问。 关亚楠脸上的表情从受挫变成烦躁,挠头道,“你知道他有多奇葩吗?我表白之后,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同事之间谈恋爱不方便,不想把事情搞复杂。” 奚娮心里小小的欢喜一把,安慰道,“革命尚未成功,再接再厉。”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希望?”关亚楠在脑子里分析一遍,本来不高的情绪又被点燃了。 “这理由一听就是打太极,你可别被唬住啊。”奚娮颔首表示认同。 关亚楠瘪了瘪嘴,请教道,“我们队里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矫情,你到底怎么搞定楚队的?” “四个字。”奚娮伸手四根手指,一字一顿的答,“死缠烂打。” “不行,这么丢面儿的事我可做不出来,谁像你似的。”关亚楠想到奚娮之前卑躬屈膝扮演贴身丫鬟的样子,顿觉一股恶寒上头。要她整天围着杜骢转是不可能的,她放不下身段。 “啧,我这可是箴言,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奚娮不耐的哼哼一句,擦干杯子快步出了洗手间。反正话已经递过去了,就让关亚楠自个儿琢磨吧。 “诶,等等。”关亚楠快步上前拉住奚娮,传话道,“楚队叫你去他办公室。” “哦。”奚娮颔首,眼珠一转又笑开了,“怎么啦?终于不讨厌我师父了?” 关亚楠面上看着虽然仍是一贯的正经,但她说到楚司淼时的眼神却变了。没有往日的嫌弃,倒多了份尊敬。 “我看以后跟你说话得戴个面具,免得你一天到晚乱分析。”关亚楠佯怒的戳了一下奚娮的额头,潇洒而去。 第82章 约法三章 奚娮用轻快的小跳步跑进副支队办公室,抵住门又一阵窃笑。有时候她真挺喜欢和关亚楠玩笑的,让她的斗嘴技能噌噌往上涨。 “进来不敲门,又笑什么?”低沉严肃的声音飘进奚娮耳朵里,惊得她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差点没呛到。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转椅上的男人,急忙收起玩笑心思上前,“楚队,你找我?” “坐。”楚司淼盯着电脑显示器,只伸出一根手指下令。 奚娮不明就里的坐下,心里犯嘀咕。怎么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严肃啊,是她犯什么错误了吗? 楚司淼用余光瞄了一眼忐忑的小丫头,从抽屉里拿出白信封放在桌上。 “按你之前提出的要求,‘10.11案’完结之后就该回杨水派出所。”楚司淼修长的手指拂过信封,将目光集中到奚娮微怔的小脸上。 奚娮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表情肃然的领导,突然就笑了。她伸手够过信封,毫不犹豫的对半撕开来。 她一边撕信,一边歪头冲楚司淼笑。果然没过两秒钟,本来稳如泰山的男人就绷不住情绪,淡淡的笑了起来。 楚司淼一瞬不瞬的看着奚娮,深邃的晶亮眸子里泛起愉悦柔光。 她的小手灵巧的翻着花,动作不似在挑衅,透着独特的俏皮和机灵劲儿。她笑得无声却放肆,那双杏眼里有些大胆,又有些笃定的神情,让他想起了《红楼梦》里撕折扇的俏丫头晴雯。 这小丫头果真冰雪聪明,性格率真。他不过是想借信来试探她的心意,而她也伶俐的一点即透,真是无法让他不喜欢。 奚娮一鼓作气把信撕了个粉碎,潇洒的往垃圾桶里一扔,挑眉道,“楚队长可满意了?” 楚司淼轻轻摇头,没有接话。 奚娮往办公桌上一趴,双手撑着下颌,笑得乖觉无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师父指哪儿,徒儿就打哪儿。这样行不行啊?” 楚司淼被她狐狸似的笑容晃了眼,手掌一合连同她的小手和脸一起捧起来。 他凑过去迅速在她嫣红的小口上一啄,沉声道,“你今后要是再敢动逃跑的心思,就没这么轻易过关了。” “呀!”奚娮触电般惊叫着跳了起来,捂住嘴杏眼圆睁。这男人是疯了吧,居然在办公室里亲她,成何体统! 楚司淼挑眉看着奚娮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不改色的把目光移向电脑屏幕。不能怪他举止轻浮,只是小丫头实在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一亲。 由于担心楚司淼再做出什么过分举动,奚娮一整天都和他绕道走。 直到下班铃响,两人才在分局外汇合,准备去排练。 楚司淼倾身帮奚娮系上安全带,又顺过放在后座的粉色保温袋,“先把饭吃了。” “赛博什么时候来的?”奚娮有些惊讶的问道。她还打算经过kfc的时候去打包两份快餐呢,没想到他早就准备好了。 “四点来的。”楚司淼边答边启动车子。 奚娮打开袋子,看着塑料盒里的精致饭菜,很是感动,“你这样天天让我吃大厨的饭会把我的口味养刁的。” 说完,她就挑了快大小适中的鸡肉送到楚司淼嘴边。 楚司淼从善如流的吃下鸡肉,吩咐道,“不用管我,你快吃。”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呀,你帮我吃一半吧,排练应该要到很晚。”奚娮没有听劝,又夹了一块西兰花往他嘴边送。 她的关心总是让楚司淼愉快,但他还是把筷子推了回去,“我刚在办公室吃过了,考虑你要避嫌,就没去叫你。” “哼,你还好意思说?”奚娮不耐的把西兰花塞进嘴里,含糊的要求道,“我们现在来约法三章,以后不许在工作场合动手动脚。” “约法三章也得提出的一方以身作则才行,之前是谁一天到晚往我办公室跑,不懂得避嫌的?”楚司淼瞄着她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样,心情更加好了。 “楚司淼,你现在得意了是吧?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喜欢女生围着你们转,好像显得你们多能耐似得。”奚娮毫不客气的呛声,端起食盒刨了口饭。 “你们?”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微收,警觉的问道。 奚娮不紧不慢的咽下饭,又是嗔怪又是苦恼的说,“你别说不知道关亚楠喜欢杜队的事儿啊,我说的是他,不是别人。怎么干刑警的都是一个怪脾气,明明就喜欢吧,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楚司淼微微蹙眉,消化了一会儿才接话,“这事我不知道。” 难怪他今天和那两人谈话的时候感觉他们之间气氛有点怪,感情是出了这档子事。 “我的天,你的反射弧都快比得上宋哥了。”奚娮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食盒里。都说楚神探的观察力出神入化,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司淼淡笑着摇头,没有抬杠的意思,“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哪有开始啊,就关小姐剃头挑子一头热,杜某人拒绝了。”奚娮拧开保温杯喝汤,愤愤不平的解释道。 楚司淼听了也没再追问,只是安慰性的揉了揉奚娮的发顶。他身边还有一头虎视眈眈的豺狼呢,别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奚娮默默扒饭,直到吃的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你是说汤家杰?”楚司淼心领神会的问道。 “嗯,他到底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图腾,我真的猜不出。”这个问题在奚娮心里挥之不去,可她想破头都揣测不到汤家杰的用意。 “很多刑事案件都存在争议点和解释不通的问题,只要不涉及错判和误判,就没有必要庸人自扰,明白吗?”楚司淼握住奚娮的小手,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现在人都死了,我就是想问也没地方问呀。”奚娮明白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楚司淼微微一笑,鼓励道,“我今天联系过黄树平,他答应李二的司法鉴定出来后由你来撰写心理分析报告。” “真的?太好了!”奚娮稍微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虽然孟大海已死,但能研究李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呵呵……”楚司淼被她兴奋的腔调逗得低笑出声,调侃道,“我的小丫头脑子里随时都塞满了案子,什么时候也想想我?” 奚娮看着他俊朗的脸上擎着宠溺笑意,心头不觉开始发热。她双手捧起他的手轻捏着,歉疚的说,“我最近可能真的有的忙了,先向你道个歉。” “傻姑娘,我不是要道歉。”楚司淼轻描淡写的说着,又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脸颊。 奚娮很上道的凑过去亲了一口,感动的说,“委屈楚大队长做我一个星期的车夫和跟班,等表演完了,我好好报答你。” “怎么报答?”楚司淼心里窃喜,顺势将陷阱铺开了来。 奚娮保持着倾身姿势没动,脸却有些红了。她当然知道他是在挖坑,不过她也愿意跳下去。 “你不是说要趁着去京城带我去个地方吗?我很期待。”奚娮凑近楚司淼耳畔,细弱蚊蝇的答道。 楚司淼的睫毛不规律的轻颤一下,伸展长臂将奚娮搂在肩头靠着,又在她发顶重重一吻。他能听见她的心跳有些快,但并不凌乱。小丫头是做好准备接纳他了,真是让他欢喜的不知该怎么是好。 白子羡为了迁就奚娮,特意调整了全团排练安排,将休息时间挪到下午,把重点排练放在了晚间。 他坐在练功镜前心不在焉的指导完两幕过场戏,奚娮正好到了,而跟着她来的还有楚司淼。 两人虽是一前一后进来的,可手上都拿着星巴克的杯子,好像是情侣款一样刺痛了白子羡的眼睛。 “咦?你怎么也来了?”奚娮刚想和朋友们打招呼,意外发现米栗也在。 “你排练我怎么能不来?喏,老规矩。”米栗坏笑着举起手里的dv。她除了是团里的服装师以外,最大嗜好就是帮奚娮拍片子。以前无论是排练还是上台她都不会错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奚娮妥协的笑了,又苦恼的说,“我按人头买的星巴克,少了你的怎么办?” “我下去买,米栗喝什么?”楚司淼放下纸箱子,很上道的问道。 “怎么敢劳动楚队长大驾,我不喝就是了。”米栗一点不关心饮料的事,摆手拒绝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是闲着。咖啡还是茶?”楚司淼又把话递了回去。 “嘿嘿,那就麻烦你帮我买杯冰摇柠檬茶吧,少冰。”米栗也不再扭捏,大方的顺了提议。 “哇~!有喝的了,谢谢宝宝!”楚司淼前脚出去,早就眼馋的众人后脚就饿狼扑食。 奚娮挤进人群顺出一个纸杯递给白子羡,“给,热美式加一份脱脂奶。” “谢谢。”白子羡接下杯子,展颜露出了笑容。难得奚娮还记得他的口味,小小心意让他感动极了。 “客气什么,我先去换衣服。”奚娮从背包里翻出练功服准备去更衣室,却被李野和郭扬帆左右拦住了。 “三十几杯星巴克说请就请了,宝宝,你发达了?”郭扬帆摇着手里的超大杯星冰乐,不怀好意的笑道。 奚娮没好气的把吸管往他嘴里一塞,伶俐的还口,“喝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要这么八卦。” “昨天被你跑了,今天不交代清楚大家是不会放过你的。”李野又招呼来其他人把奚娮团团围住,一副高压审问态势。 “哎……”奚娮扶额叹气,又给米栗使眼色。谁知人家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完全不想出手相助。 “再围着就别怪我要账了啊,不多,每人给我30就行。”奚娮两手一抄,将了所有人一军。 大家一听这话立刻做鸟兽散了,只留下了不怕出血的蔡菁和两位始作俑者。 “李子,把你老婆管好。整天就知道八卦,烦不烦。”蔡菁先是骂了郭扬帆一句,又挽住奚娮的手示好道,“我陪你去换衣服?” “走吧。”奚娮欣赏过李野和郭扬帆一白一红的脸色,坏笑着和蔡菁往更衣室去了。 蔡菁快步把奚娮拉进更衣室,锁上门之后就嚷开了,“喂,快跟我说说,那大帅哥你怎么泡来的?” “菜菜,还以为你是帮我呢,结果也是为了挖料?”奚娮淡定的嗔怪一句,不打算就这么坦白。 “哎呀,我们好姐妹你还瞒什么呀?”蔡菁哪里肯罢休,一把抓住奚娮的胳膊不让她换衣服。 奚娮抿嘴一笑,调侃道,“我不信昨天米粒儿什么都没说,你们就放她过关了。” “米小粒还不是和你穿一条裤子的,她就说大帅哥是你师父,多余一个字都不肯讲,叫我们直接问当事人。”蔡菁狠狠腹诽了一把唯奚娮马首是瞻的米栗,又冲奚娮猛眨眼睛。 奚娮见无法再回避,只能妥协的说,“他叫楚司淼,是我在刑警队的上司,行了吧?” “他今年多大,身高多少?我看他比大白还高诶。大白182,那他不是有184,185?又是刑警,身材肯定没话说。哇塞,你说我们能不能拉他入伙?”蔡菁顺着话头兴奋的开始脑补,她是典型只对三次元感兴趣的宅女,看男人的目光只会跟动漫角色联系到一起。 “噗哈哈……”奚娮被她眼泛桃花的样子逗笑,小小透露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花痴来着,他的声音特别像小野大辅,当时我听得耳朵都怀孕了。” “哇塞,那不是完美?你说他适不适合塞巴斯蒂安?我们开个小团出黑执事豪华客轮篇好不好?”蔡菁一听这话更兴奋了,拔高声调提示道。 奚娮耸了耸肩,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妄想,“别想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威胁啊,陪女朋友玩玩票有什么不行的。”蔡菁不以为意的说道。 “好了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我得赶紧换衣服了,再不出去大白要来撬门了。”奚娮也懒得再浪费唾沫,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哼,我看是你不想让男朋友抛头露面吧。说的也是,这么个大帅哥,是我肯定把他看得死死的,才不会让一群腐女扑倒他呢。”蔡菁根本没把奚娮的话听见去,自言自语的出了更衣室。 第83章 一天一惊喜 楚司淼被一群人包围着,正疲于应付此起彼伏的八卦问题时,奚娮回来了。 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宽松的白t恤配紧身黑色弹力裤,笔直纤细的腿上还戴着舞蹈专用护膝。看来他的小丫头又准备给他另外的惊喜了,真是等不及要欣赏了。 “大白,还要不要排练啊?”奚娮发现楚司淼有麻烦也不去挤人堆,只朝袖手旁观的白子羡发难。 “好了好了,抓紧时间!”白子羡本来还打算多搜集点楚司淼的情报,一见奚娮叉腰不高兴了,立刻打消念头。 练功房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规矩的和楚司淼拉开距离。 “yuki,你过来一下。”白子羡微不可见的瞄了楚司淼一眼,招手叫了个瘦高的女生过来。 “yuki负责了这次的编舞,你先跟着她熟悉独舞动作吧,等排大合唱的时候再过来和我们合两遍。”白子羡十分老练的分配任务。 “嗯,行。”奚娮点头应下,转头朝眼生的女孩笑了笑,“我叫奚娮,不介意的话叫我宝宝就行。” “我叫王雪婷,半年前才入团的。小鸟宝贝,你可是我偶像啊。”王雪婷毫不掩饰对奚娮的崇拜之情,说话间就把她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不愧是曾经被多本漫画杂志选做封面模特的著名coser,这皮肤好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我都老啦,也不知道胳膊腿还灵不灵活,你手下留情。”奚娮一看王雪婷的身段就知道她是专业出身,谦虚的说道。 话音还未落,米栗就把奚娮拦肩一搂,“学了十年舞蹈的人说胳膊腿伸不开,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该生锈报废了?” “哈哈哈……”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在做准备工作的团员们笑成一片,米栗还是一点没变,最喜欢在人前为奚娮争面子。 “哎呀,你别捣乱,一边儿站着去。”奚娮责备着挣开米栗的手,给了她一个警告眼神。 “那我们去那边吧,视频都准备好了。”王雪婷根本就不把奚娮谦虚的话当回事,急切的拉着她往窗下的把杆走。 米栗拖了两张凳子放在不挡道的角落里,示意楚司淼坐下,又小声问,“小花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跳舞一级棒?” 楚司淼看着在把杆上压腿的奚娮,摇头不语。就算以前不知道,但凭她现在体态柔软的样子,也能看出一二了。 “我就知道。”米栗无奈的瘪嘴,选了个好位置开始摆弄摄像设备。 楚司淼看着她熟练的架起三脚架,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你以前录的东西方便拷一份给我吗?” “好啊,一个星期的星巴克做酬劳怎么样?”米栗乐了,趁机敲竹杠。 “没问题。”楚司淼立刻点头了,只赚不赔的生意他是不会拒绝的。 奚娮做了两组压腿下腰热身,又做了一组单腿旋转。虽然已经很久没跳过舞了,但她的基本功都没丢,20个转圈完成的质量很高。 “可以了,我们开始吧。”王雪婷很满意奚娮的状态,拿出平板电脑点开视频。 奚娮认真把先前受伤团员的舞蹈部分看了一遍,不禁蹙眉摇头。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王雪婷陪着小心问道。这段舞蹈有一半的动作要借助威压在空中完成,是不是奚娮觉得难度太大了? 奚娮倒一点踟蹰也没有,直言道,“我觉得她不够好,你认为呢?” 视屏里的女孩她并不认识,应该是近一年招的新人。她的五官是长得不错,可舞蹈动作看起来不太专业,肢体表现力也有些勉强。 王雪婷眼里精光一闪,伏在奚娮耳边小声道,“她就小时候跳过一段时间,早丢的差不多了。” “那你怎么不上?”奚娮有些奇怪,这么重要角色不应该交给一个半吊子新人啊。 “说了不怕你笑,我恐高。”王雪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奚娮听了这话也不做他说了,“那我们开始吧。” “不用从分拆动作开始吗?”王雪婷更是惊讶了,这才看了两遍视频而已,不可能这么快理解得了动作的。 “慢一点就行。”奚娮低头把t恤边卷起来在腰际打了个结,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王雪婷将信将疑的走到练功镜前站定,略微调整了几次呼吸,放慢速度喊响拍子。 从奚娮第一个抬脚点地的进场动作开始,楚司淼就再没有看过其他地方。虽说昨天的流行舞蹈已经让他很惊艳,但那对奚娮来说原来只是开胃菜罢了,现在的这段现代舞才是她的真正实力。 她的身高并不算出挑,但蒲柳般的身体柔韧度弥补了这点小缺憾。再加上扎实的基本功和出众的理解能力,即便前面领舞的王雪婷是舞蹈专业出身,也不及她所展现出来的独特魅力。 楚司淼的眸色随着奚娮不断的腾跳和旋转愈加深沉,心跳也变得异常迟缓有力。 奚娮行云流水的舞姿将他带入静谧安详的意境中,尽管她没有穿华丽的演出服,也没有音乐伴奏,但还是非常成功的将角色气质展露无遗。 热闹的练功房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把不自觉的把呼吸放到最轻,像是生怕打扰了降临尘世的大祭司一般。 白子羡掩饰不住痴缠目光,不错一瞬的注视着翩然起舞的奚娮。她的脸上都是迷离淡然的微笑,优美的身姿如白天鹅一般高贵。就连一个最简单的捧水洁面动作,都表现的分外干净清丽。 跳到后半段,王雪婷已经将拍子调整到正常速度。她通过练功镜看着后面的奚娮,心里不停的发出惊叹。没想到她的记忆和领悟力这么好,完全不像第一次跳。 奚娮左腿伸直点地,倾身对着空气念出结束台词,“亲爱的爱莲娜,去吧,光明之路已经为你开启。” “哗——”排练室里掌声四起,大家频频点头,都感觉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呜哇~祭祀大人,请受爱莲娜一拜!”出演女主角的甘露飞奔过去,拉着奚娮的胳膊连做屈膝行礼动作。 奚娮亲昵的掐了一把她的脸,转头去看坐在角落位置的楚司淼。说实在的,开始前她并没有把握一次成功,也不知道他觉得怎么样。 和奚娮的眼神交汇的一瞬,过电般的酥麻感在楚司淼心中晕荡开来。他起身快步上前,长臂一伸就将她直抱了起来。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这样每天一个惊喜,我快招架不住了。”楚司淼注视着奚娮怔仲的小脸,从胸腔里发出愉悦的低吟声。 “快,快放我下去。”奚娮被他不加掩饰的赞美说的更不好意思了,抬手去推他。 “诶,不用不用,你们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甘露第一个背过身去,意有所指的发话。 “哦……对对,看不见~!”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转身的转身,假装聊天的假装聊天,全部演技全开。 奚娮窘迫的不知怎么是好,捂着额头低声发难道,“你搞什么呀,别‘激动’。” 楚司淼挑眉摇头,把她抱到凳子上坐下,又掏出手帕来,“累了吧?休息一下。” “我自己来。”奚娮眼疾手快抓过手帕,又伸直手臂不许他再靠近。 楚司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配合的站到一边。他刚才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并不是要给她难堪。 虽然当事者实属无心之举,但旁观的白子羡还是因此乱了心神。他蹲在墙边摆弄录音机,碟片却不听使唤,几次都没有放对位置。 “啪!”白子羡重重的把cd本扔在地上,不和谐的声响吓了大家一跳。 奚娮正和王雪婷、米栗看刚才的录影回放,转头就见白子羡迈着大步离开排练室。 “大白怎么了?”她刚想起身去看看,就被米栗给拦住了。 “我去吧,你抓紧时间。”米栗稳住奚娮,又给楚司淼使了个眼色,快步追着去了。 米栗在楼梯间找到了白子羡,他坐在台阶上,手指间夹着一颗烟。 “怎么跑这儿来了?”米栗笑着坐到他身边。 白子羡微不可见的瞄了她一眼,抬手深吸了一口烟。 米栗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玩笑似得单刀直入,“你还喜欢小花儿?” “呵呵。”白子羡干笑两声,自嘲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可她还是老样子。” 其实,他的这点小心思算不上什么绝对机密。包括米栗在内,团里好几个老成员都知道,可惜奚娮从头至尾都毫无感知。 “你以为小花儿真的那么傻?”米栗悻悻然的笑了笑,又叹气摇头。 白子羡的手一抖,烟灰纷飞落地,“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的演技其实很差。我们能看出来,小花儿只会发现的更早。”米栗见白子羡一脸震惊表情,直接把话挑明了。 白子羡又吸了两口烟,才稍微稳住情绪,“这么说她根本就不会喜欢我?” “你这个人是挺不错的,除了做别人男朋友以外。”米栗毫不客气的答道。 白子羡外在条件出众,也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但每次都维持不到一年就以分手收场。 米栗一直看不惯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做派,更不喜欢他兔子爱吃窝边草的品味。 “你最近和小鱼儿联系过?”白子羡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也没有再兜圈子。 “没有啊。”米栗拍了拍大腿,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瞪眼,“你自己说,团里因为你走了多少人?小鱼儿本来做的好好的,要不是你瞎搅和,她能跑去医药公司上班吗?” 白子羡掐灭烟头,深深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有错,但和小鱼儿算是和平分手,你也犯不着生气。” “我没生气,也没打算帮小鱼儿骂你。”米栗肃然的说着,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小花儿和楚司淼感情很好,你别去搞破坏。”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就这么确定他比我好?”米栗居然明目张胆的维护那个老男人,这让白子羡有些不耐烦了。 “你知不知道小花儿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搞得大家都说她是破不了的魔咒?”米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问题。 白子羡挫败的摇头,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至今无解。要不是因为这个,他可能很早就向奚娮表白了。 “因为她很重视感情,绝对不会抱着试试或者玩玩的心态和人交往。”米栗沉声给了答案。 白子羡噌的跳起来,黑着脸问,“你的意思是说我花心?那个警察就专一?” “你花不花心大家都有目共睹。大白,你是个好coser,好团长,也是讲义气的好哥们儿。但你也有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见了漂亮女生就想追。”米栗被他眼睛里的火苗子盯得红了眼眶,尽管有点怕,但她还是诚实的说出了内心想法。 白子羡愤愤不平的踱了几步,压下情绪轻声道,“你是不是对我成见太深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差。” 米栗揉着眼睛站起来,给了他一个友好的笑容,“我对你没有成见,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你不想和小花儿做不成朋友,就听我的。” “你怎么肯定我竞争不过姓楚的?”白子羡没有把规劝听进去,固执的把话回了过去。 米栗颇为无奈的耸肩,转身就走。她是劝不动了,不如就让他自己去扑腾吧,等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站在走廊另一头的楚司淼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快步往排练室走的米栗,唇边泛起淡淡笑意。没想到她会如此理直气壮的维护他,这个情他记下了。 奚娮重回剧团的消息在圈子里不胫而走,每天都有离团的老成员前来看望。正式排练的最后一天,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晚上10点钟的排练室里音乐声仍没有间断,奚娮盘腿坐在练功镜前,专注的监督集体舞排练。 忽然,她的眼睛被一双手给蒙住了,“猜猜我是谁?” 奚娮心里一惊,随之又是一喜,“小鱼儿?!” “嘿嘿,聪明。”刘思妤松开手,笑盈盈的冲她眨眼睛。 奚娮下意识的去看还在跳舞的白子羡,有点紧张的问,“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看看你呀,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刘思妤目不斜视,又朝旁边的米栗点头致意。 奚娮微不可见的吐纳一口气,关切道,“你现在上班忙吗?适不适应啊?” 自从刘思妤和白子羡分手之手,奚娮就没和她见过面了。她从来没想过学艺术的刘思妤会去医药公司上班,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嗯,还行吧。就是天天往医院跑,还经常应酬,挺烦的。”刘思妤摘下挎包坐到奚娮身边,又伸长脖子打望一圈,“不是说你男朋友天天都来吗?人呢?” 奚娮默默叹息了一把消息的转播速度,摇头道,“今天不是试衣服吗,我没让他来。” “嘿嘿,为了保持神秘啊?”刘思妤狡黠的笑了,竖起大拇指给奚娮点了个赞。 “你要是早来一个小时就好了,小花儿美翻了。”米栗自满的说着,把dv机递给刘思妤。 刘思妤看着新录制的排练视频,笑容中多了些羡慕和怀念的意味。离开剧团不过几个月时间,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奚娮发现她笑得有些怅然,就知道视频勾起她的伤心事了,忙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我路过这边就上来了,有人在下面等我。”刘思妤淡笑着答道,这才微不可见的瞄了白子羡一眼。 奚娮立刻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有新男朋友的节奏了。 参与排练的团员们心不在焉的跳完最后一个动作,跑上前去把刘思妤团团围住。 而奚娮则是退出人群,去找躲得远远的白子羡,“你不去和她打声招呼?” 白子羡沉默的摇头,直接背过身去以示回避。他真没想到刘思妤会来,满心都觉得很尴尬。 “大白,人家小鱼儿都没事儿,你别扭什么呢?”奚娮很不满意的拉了他一把,就算分手了也不用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吧,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刚才那遍有没有什么问题?”白子羡只当没听见,强行切换话题。 奚娮眉头一蹙,刚想教育他,身后又响起了刘思妤的招呼声,“宝宝,我要走了!” “我送你!”奚娮赶紧回话,又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白子羡一眼。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出大厦,奚娮一眼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银色宝马。而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楚司淼的黑色路虎也出现了。 刘思妤小跑上前敲了敲宝马车窗,等她拉着男朋友想介绍给奚娮认识的时候,才发现她身边多了个黑衣帅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鱼儿,这是我男朋友楚司淼。”奚娮发现刘思妤眼神发直,心中不禁发笑。 “哦,哦,这是我男朋友蒋俊。”刘思妤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从花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忙介绍道。 楚司淼淡定的和蒋俊握了手,又礼貌的把手伸向刘思妤,“你好,我是楚司淼。” “啊!”刘思妤触电般惊叫一声,眼珠瞪得像铜铃似的,“你你你,你再说一句话来听听?!” 楚司淼有些不解的收回手,转头问奚娮,“大概几点能结束?” “应该快……”奚娮一句话还没答完,刘思妤就再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宝宝,你没发现他像小野大辅吗?我的天,你赚大发了!” 奚娮被她一惊一乍的表情逗乐,笑道,“干嘛呀,吓死人了。” “不是,真的好像啊!”刘思妤又嚎了一嗓子,定睛把楚司淼打了个遍,“帅哥,有没有兴趣出道啊?一定能红。” “小妤。”同样懵圈的蒋俊拉了女朋友一把,示意她收收情绪。 刘思妤不耐的拨开蒋俊的手,刚想继续游说,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也来不及再解释了。 “不行了,我得回去了。宝宝,你男朋友我预定了啊,我们回聊。”刘思妤急声交代完毕,拉着蒋俊迅速撤离。 第84章 最渴望的情感 楚司淼目送宝马驶上主干道,才问道,“那个女孩儿也是你们社团的?我怎么听不懂她讲话?” “听不懂就算了。”奚娮瘪嘴摊手,这几天她已经被蔡菁缠得不胜其烦,根本不想再解释了。 楚司淼也不打算追问无关紧要的事,“我陪你上去吧,穿的少别在外面站了。” “不是说了待会我坐米栗的车回去吗?你又跑过来干嘛?”奚娮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刚才去了趟你家里,你姑父说他明天早上有会要开不能送你,叫你今天住我那儿。”楚司淼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解释道。 奚娮惊讶的杏眼圆睁,“他们就这么把我抛弃了?不会吧?”早上上班的时候怎么没听张守成说要开会的事?难道奚惠敏也同意她住在外面吗? “抛弃了不是正好?我接手。”楚司淼调侃的笑道。他才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始作俑者呢,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奚娮甚为怀疑的瞥了他一眼,摸出手机给家里拨了过去。 “囡囡。”奚惠敏接起电话,又意味深长的和张守成相视而笑。 奚娮听着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心里更是打鼓,“姑,你们明天不送我啦?” “有小楚陪你我们就不去了,你的衣服都收拾好了。你们好好的去表演,我和你姑父等着看网上直播呢。”奚惠敏笑的愈发开心,连声嘱咐道。 “哦……”奚娮闷声应下,越发搞不清状况了。 奚惠敏瞄了一眼张守成,捂嘴压低声音道,“我给你预备了几套新内衣,还是放在白色袋子里。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多在京城玩儿两天,不用惦记家里。就这样,我挂了啊。” “诶,喂……?”奚娮被猝不及防的忙音震了一下,转头才发现楚司淼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我觉得不对劲儿?”她的感觉是掉进圈套了,却还摸不到关窍。 “没什么。”楚司淼嘴上敷衍着,心里实则开心非常。没想到奚惠敏如此细心,连新内衣都准备好了,他都等不及要欣赏了。 当奚娮疑惑不已的走进电梯时,家里的两位长辈已经合计上了。 “老张啊,你明天是不是去找人算算日子?”奚惠敏拿着台历,边翻边问。 张守成伏案写着教案,轻声劝道,“你看看你的急脾气又上来不是?现在天都冷了,等开春再说吧。” “啧,那怎么行,结婚就得趁热打铁。你没听刚才小楚怎么说的吗?别给孩子泼凉水。”奚惠敏双手叉腰,直接训开了。 刚才楚司淼来家里,郑重的表达了想和奚娮结婚的意愿。这可把她高兴坏了,恨不得立马去哥嫂坟前上香,向他们汇报这件大喜事。 张守成挑眉叹了口气,摘下眼镜徐徐说,“我不是给孩子泼冷水,可这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不想小囡穿着婚纱漂漂亮亮的出嫁吗?非要选个天寒地冻的时候?” 相对奚惠敏的激动来说,张守成保持着冷静的观望态度。虽然他也挺满意楚司淼这个小伙子,但他和奚娮从九月开始交往,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现在说结婚还为时过早。 “哦,对,这是个问题。”奚惠敏一听这话才稍微稳住点情绪,她来回在书房里踱步两圈,声调再次拔高了,“我说,这也不影响你去看日子啊。早定下来,我好早安排呀。” 张守成见她两眼放光的兴奋劲儿,也不打算再驳了,“好,我明天就去城隍庙。” 奚惠敏又捧着台历看了老半天,感慨逐渐涌上心头,“一眨眼囡囡都要嫁人了,哎,我们真是老咯。” “这次寒假有什么想法吗?要不我们去哪儿旅旅游?”张守成轻轻拉起妻子的手,心里同样感慨万千。 “好,带上孩子们一起。”奚惠敏很是感动的拍了拍他的手,脑子里开始勾勒他们一大家子以后幸福的生活。 当奚娮在“云玺”顶层大宅里打开奚惠敏为她准备好的行李箱时,心中疑问终于被解答了。她本来是打算检查出席盛典是要穿的衣服,却被白色旅行袋里整齐码放的五套新内衣惊呆了。 内衣款式不再是她平常穿的少女风格,而变成了成熟女人样式。料子全是丝质的,颜色也是容易令人想入非非的黑色或者紫罗兰色。不仅如此,爱操心的姑妈还准备了三件蕾丝吊带睡衣,性感的让奚娮直咽口水。 “咚,咚。”就在她捻着细细的睡衣肩带脸红心跳的时候,楚司淼推门走了进来。 “收拾的怎么样了?”楚司淼见奚娮慌不择路的把手背到身后,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差不多了,不用帮忙了。”奚娮舌头打结,起身挡住行李箱。要是被他看到这些东西就不要活了。 楚司淼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躬身伏在她耳畔吹气,“你不知道我能听见吗?心跳这么快,在慌什么?” 奚娮窘迫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是真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竟然连奚慧敏也添柴加火,实在令人难以释怀。 楚司淼顺势在她微红的耳尖上啄了一口,以胜利者的姿态牵起她的小手,“除了内衣其他都不用带了,上次给你买的衣服已经洗好了。” 奚娮被这意有所指的话撩拨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手一松,睡衣掉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楚司淼用余光一瞄,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层。 主卧的浅灰色大床上整起码放着十几套熨涤一新的衣服,楚司淼把奚娮往床边一推,交出了选择权,“看看喜欢哪些?我帮你装袋。” “还是不带了吧,每次去演出都要穿团服。”奚娮掩饰着心慌,摆手拒绝道。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嘴唇,漫不经心道,“表演当天不是要走红毯?” “红毯的衣服我也准备好了,真的不用了。”奚娮咬死不愿意随他的提议,又摇头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楚司淼话说的不疾不徐,指示的动作却非常果断,“就带这几套舒服的吧,适合休闲放松。” 奚娮的心脏突突一跳,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乖乖点头了。 楚司淼麻利的拿出防尘袋开始打包工作,还不忘调侃明显紧张起来的小丫头,“你脸红成这个样子,是在暗示我吗?” “楚司淼!”奚娮气结,抢过他手里的防尘袋发难了,“你再这样我可反悔了!” 他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就是要趁着去京城的机会和她二人世界。但被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她实在做不到平淡处之。 楚司淼伸手一捞,稳稳的把炸毛的小松鼠搂进怀里,“我有圣旨加身,容不得你反悔。” 奚娮握拳使劲往他胸口砸了下去,“你到底跟我姑妈胡说了些什么?”奚慧敏的个性她还是挺了解,没有开放到怂恿婚前发生关系的地步,这腹黑男人到底怎么搞到许可的? 楚司淼按住她的小手,浓密的小剑眉上和深邃的眸子里都带着倨傲笑意,“说什么你不用知道,只要明白一件事。” 说着,他又执起奚娮的小手重重一吻,“从现在起你彻底属于我了,没得逃。” 奚娮忽的红了眼眶,怔怔的没有再挣扎。卧室里柔和的光线打下来,在楚司淼墨黑的发顶上晕开一圈淡淡光晕。他微颔着下颌,立体的五官漂亮的不像话,晶亮深邃的眸子里满溢着肃然又柔情的光芒,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奚娮无法移开眼睛。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楚司淼见她好似要哭的样子,立刻收起了调侃的心思。 奚娮抿唇摇了摇头,躲进他宽厚的怀抱里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来了,幸福到让人晕眩,又忐忑的害怕失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楚司淼凝神倾听了一番她的心理活动,才抚摸着她微微发颤的后背,宽慰道,“奚宝儿,不要总患得患失,这样我会觉得我做的不够好。” “不,你很好。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会对我这么好。”奚娮声音的不大,却是坚定的。 她抬起头看着楚司淼含笑的俊颜,不再避讳内心真实的想法,“我觉得是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才投中了你这份超级大乐透。司淼,我赌得太大了,所以才害怕。” 奚娮说到这里就噎住了,可楚司淼清楚的听到她在心里又呢喃了一句话。让他再忍不住胸膛里翻滚起来的爱意,挑起她的下颌吻了下去。 他温柔的撕磨着她如水一样的唇瓣,待她完全放松下来后,才缓慢的探出舌尖喂了进去。沁人心脾的馨香充盈鼻息,让他不由自主的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完全收入羽翼之中。 良久,楚司淼才从奚娮齿间退出来,又偏头亲吻她的脸颊,“丫头,我爱你。” “嗯。”奚娮紧着喉咙应了一声,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他是听见刚才她在心里说爱他了吧,这种好似心电感应般的感觉真好。 楚司淼满足的叹谓一声,打横将小丫头抱了起来,“去洗个澡准备睡觉了,我帮你收拾衣服。” “不要,我自己可以收拾。”奚娮还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晃着腿坚持拒绝。 楚司淼垂眸看了一眼,再次对她的倔脾气感到束手无策,只得点头同意。 奚娮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把行李重新调整归置好,进到主卧爬上了松软的大床。 楚司淼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只拉住她的手,“我还没去叫你就过来了,这么自觉?” “我只是来试试你的高级大床,一会儿就回去。”奚娮圆圆的眼珠一转,答得很是犀利。 “呵。”楚司淼滚动喉结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声,将嘴快的丫头片子收入怀抱。 奚娮得意的一笑,转眸一看电脑又笑不出来了,“喂,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屏幕上开着好几个窗口,显示的竟然全部是她以前上过的杂志。 “交换来的情报。”楚司淼淡笑着说道。今天下班后收到了米栗打包给他的资料,内容意外的丰富。没想到他的小丫头还上过这么多杂志封面,里面还有专访呢。 奚娮嘟着嘴,不耐的嗔怪,“你也太会收买人了,米粒儿现在都是你那一国的了。”怪不得每次排练的时候他都会给米栗买星巴克,感情这两人是达成了交易。 楚司淼安抚性的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淡薄的语气中透着欣赏之意,“小鸟宝贝这么红,多我一个粉丝也不出奇。” “呵呵……”奚娮轻笑出声,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都是好久以前的杂志了,哪还有什么粉丝?” “我最近在考虑一件事。”楚司淼把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握住奚娮的手,商量着说,“如果你还喜欢cosy,我不反对你继续活动。” 奚娮微怔了一下,不确定的问,“你要我回团里去?不会是要开除我吧?” “前提当然是不影响本职工作。”楚司淼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补充道。 “为什么?”奚娮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番提议。自从工作后她就收山了,这次不过是临时帮忙而已,根本没想过要继续。 “当初调你入刑侦队,是我单方面的决定,并未考虑到你的感受。”楚司淼轻声说着,伸手抚上奚娮的脸颊。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在工作方面的能力,你是队里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但是,我希望你的生活不仅有工作,还可以做一些喜欢的事情。” 对奚娮,楚司淼始终抱有愧疚之心。把她从平静的生活拉到斗争前线,让她面对这世上最血腥残酷的东西,越来越让他于心不忍。 相反的,这几天她全身心投入排练时开心的状态让他如获至宝。如果这些能让她真正快乐,他当然愿意把这份感觉继续延续下去。 奚娮深吸一口气,甜甜的笑了,“司淼,谢谢你。我答应你,好好考虑这件事。”这个男人随时随地都让她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楚司淼拨开奚娮的齐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睡觉吧。” 奚娮听话的钻进被子里,可楚司淼又拿起了电脑,好像并没有睡觉的打算。 “你不睡吗?” “要我陪你睡?”楚司淼见她蹙起眉头,放到键盘上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讨厌,谁需要你陪我睡。”奚娮不耐的剜了他一眼,拉着被子背过身去。 她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又转头问,“汇报的事情你怎么安排的?李二的报告我写好了你看过没有?” 这几天上班她除了完善李二的心理评估报告以外什么都没做,楚司淼也没找她谈过汇报相关的内容。 “时间定在周五,你只需要把画像再解释一遍,其他的我来说。”楚司淼把她拉到身边,上手轻拍她的背。 “不会有很多领导吧?”奚娮这会儿觉得有点紧张了,公安部啊,换做几个月前想都不敢想。 楚司淼寻思片刻,轻描淡写的答,“一个局长,三个副局长,算不算很多领导?” “局长?!”奚娮一个挺身坐起来,声调猛地拔高许多,“哪个局长?!” “刑侦局局长,肖咏。”楚司淼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激动了起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问题。 奚娮心里咯噔一下,紧咬着嘴唇沉吟了下去。 “怎么了?”楚司淼见她的小脸瞬间煞白,伸手去抱她,却被躲开了。 奚娮以闪电速度又钻进被子里,心慌的敷衍道,“没什么,我困了。”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了眉,她的心跳有些快,脑电波也变得波动起来。这种状态怎么可能是困了,明显是有心事。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关闭电脑,将床头灯光调至昏暗,默默平躺了下去。 “奚宝儿,过来我抱你睡。” 卧室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楚司淼低沉柔和的声线窜入奚娮耳朵里。她本来紧绷的后背忽的一松,翻身钻进了熟悉的温暖怀抱。 楚司淼放松手臂让她枕得舒服些,熟练的拍背哄她入睡。 有节奏的轻拍落在奚娮背上,像楚司淼无言的安慰,同时落在了不太宁静的心里。她知道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逃不过他的观察,可他什么都没问,而是给予无限度的包容和理解。 这个像是习惯性的举动再次震撼了奚娮的心,让她感动到想哭。 “司淼,有件事……”她沉吟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了。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楚司淼制止了。 “嘘……很晚了,你需要休息。”楚司淼修长的食指放在奚娮的嘴唇上,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言。 奚娮还没有平稳的心跳再次一滞,楚司淼近在咫尺的蓝色深瞳里只有平静的神色,令她的视线迅速被水雾朦胧了。他还是选择不问,这代表无条件的信任她吗? “奚宝儿,你记住一句话。”楚司淼屈指去抚她的眼角,低吟声线轻的像一阵微风,“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也不会强迫你说不想说的话。等你真的准备好了,再告诉我不迟。” 奚娮此刻闪烁的眼神骗不过他的眼睛,那种时不时产生的复杂感觉再次侵袭了他的心。无论她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都好,他现在不想探寻,只想让她放松精神好好睡一觉。 眼泪迅速从奚娮的眼里渗出来,顺着鼻梁滴在楚司淼肩头。她吸着鼻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咬着嘴唇小声啜泣。他的身上全是清冽好闻的海洋气息,怀抱暖的将她整颗心都熔化了。 她终于找了,长久以来所渴望的信任和包容,真的找到了。 楚司淼怜爱不已的抚摸奚娮柔顺的长发,宠溺的亲吻落在她的发顶。她虽然在哭,但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这一刻是真正放松的。这份依赖是他想要的,胜过探寻真相的好奇心。 第85章 萝莉大叔配 奚娮很快睡着了,并且一夜安眠。当她被闹钟叫醒时,房间里幽暗的灯光不变,而她也还窝在楚司淼怀里。 她反手摁掉闹钟,看着白纱窗帘后还未放亮的天色,突然有置身美梦中的感觉。 在一个鸟鸣清脆的清晨,她在心爱之人的臂弯中醒来,温馨舒适的房间里四处飘散着宁静安详的味道。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只能用幸福这两个字来形容。 “怎么醒了?”楚司淼闭着眼睛哼哼一句,伸手又把软乎乎的小人捞回怀里。 奚娮脸上本就有的笑意又加深一分,抬头在他线条完美的下颌上亲了亲,“抱歉吵醒你了,我要起床准备了。” “再睡一会儿,需要什么叫赛博帮你。”楚司淼眯着眼看了看天色,又迅速合上眼帘。他们的航班是10点50分,现在天刚蒙蒙亮,完全不用着急。 “想不到楚大队长也喜欢赖床啊?”奚娮顽皮的笑着,上手捏住楚司淼挺直的鼻梁,“我要起床化妆换衣服,赛博帮不了我。” 楚司淼蹙眉睁开眼睛,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化妆?这么重视你的朋友?” “哈哈哈……”奚娮看着他吃味的样子,不禁冁然大笑,“第一次去天文台的时候就化了呀,谁知某人还不愿意看呢。” 楚司淼看着笑靥如花的小丫头,眸色忽的一沉,“我看见了,很美。” 那天她如夕颜花般纯净美好的样子让他永生难忘,只要一想起,就心生怜意。 奚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的问号不住地往外冒。看见了是什么意思?那天他不是没去吗? “奚宝儿,对不起。”楚司淼屈指轻抚奚娮微热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酸涩笑意,“那天让你着急伤心了,是我不好。” “你去了?你去了是不是?”奚娮的心跳陡然加速,拔高声调问道。 “是。”楚司淼老实的颔首,端正姿态准备听候处置。 奚娮心里的情绪像高速列车一样呼啸而过,先是震惊,然后又有点欢喜,最后又觉得委屈生气。 她重重的在楚司淼肩头捶了一拳,跳下床径直离开了房间。 楚司淼听到干脆的摔门声沉沉的叹了口气,好吧,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一定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鬼使神差选择了坦白。 赛博听到有脚步声从主卧方向传来,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坐在炉子上的蒸锅。 很快,楚司淼的声音就在脑后响起了,“早餐好了吗?” 本来已经准备好求表扬的赛博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不解。这声音听起来不对呀,怎么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你受气了?”转头一看,主人的面色果然有点阴沉。 楚司淼双手叉腰,不悦的给了赛博一记冷眼,又重复一遍命令,“早餐。” “不是说今天不早起吗?还要再等等。”赛博挥着长柄勺,瘪嘴回答了显而易见的问题。 楚司淼瞄了一眼灶台,转身又往卧室方向走。 赛博迅疾步追上去,坏笑着问,“怎么啦?靓女不满意被你这么早拽起来,发起床气了?” 楚司淼心里好不烦闷,用果断的关门声回应了赛博的挑衅。 一盅鸡茸水蛋,一碟生煎灌汤包,一杯黑米豆浆外加两样爽口小菜。楚司淼站在客房门口再次把托盘上的早餐审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谨慎的敲了敲门。 “进来吧。”隔了一小会儿,里面才传来奚娮不咸不淡的应门声。 楚司淼调整呼吸,轻手轻脚的推门走了进去。 奚娮坐在梳妆镜前,身上还穿着睡衣,正对镜摆弄着化妆刷。 楚司淼放下托盘,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绪瞬间沉淀了下去。他没有催促奚娮吃饭,而是靠在桌子边细细的欣赏。 她的头上绑着蓝白条纹束发带,大大的兔耳朵蝴蝶结耷拉着,是别样的可爱样式。沾了细粉的化妆刷游走过光洁的额头,饱满的苹果肌,小巧可爱的下颌,把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点缀的晶莹胜雪。 楚司淼一向不太喜欢脂粉气息,但眼前的人改变了这项认知。萦绕鼻息间的味道一点也不刺激,是淡淡的清新香味。奚娮化妆的手法也非常熟练,带着她独有的清纯气质,让他的心跳悄然加速。 奚娮放下散粉刷,又从小化妆箱里拿了粉红色系眼影盒。很快,俏丽的颜色就攀上了眼睑。 随着她左右转头审视的动作,淡雅的桃夭之色晃了楚司淼的眼。只不过是一点珠光亮色而已,那双本就漂亮的杏眼就变得更加摄人心魄。 奚娮挑起眼角偷瞄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人,忍着想笑的冲动又拿起了眼线膏。 “你喜欢可爱的,还是女人点的?”她蘸好眼线膏,却没有着急下笔,而是询问意见。 楚司淼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他走到奚娮身后,躬身对镜认真的看了看,“可爱的。” “噗嗤……”奚娮低头笑出了声,一边勾眼线,一边玩笑道,“上次的妆是米栗给我化的,说你是大叔,一定吃萝莉这套。我当时还不信呢,没想到你还真喜欢。” 楚司淼回味一番,宠溺的在她发顶一吻,“干净的打扮最适合你,很漂亮。” “嗯……”奚娮从鼻腔里挤出意味不明的长音,佯怒道,“别以为你说句恭维的话就能过关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楚司淼心领神会的没有点破,拿过杯子把吸管送到她嘴边,“加上伺候你吃早饭行吗?” 他知道她不生气了,不过是在撒娇而已。如果是别人他会觉得矫情,换做心爱的女人就不同了,他不介意多配合一些。 奚娮也不客气,直接咬住吸管开喝,还不忘睁大眼睛瞪了化身仆从的男人一眼。 如果不是她好脾气,这事儿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只有爆发一个结果,哪还能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就凭这一点,她也有绝对权力享受贴身服务。 楚司淼一边耐心的伺候着奚娮吃早饭,一边注视着她完成了妆容。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简直和稚气满满的初中生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了?不好看吗?”奚娮放下假睫毛夹子,抬眸就发现身后的男人眉心紧锁,表情十分苦恼。 楚司淼摇了摇头,扶额为难的吐气,“我感觉拐带了个未成年少女,很有负罪感。” 为了配奚娮的新衣服,他特意购置了几套不那么“沉闷”的衣服。但她现在这样子实在太低幼化了,就算他怎么穿都没把握缩小差距。 “哈哈哈~!”奚娮爆笑不止,又使坏扯住他的衣角,用楚楚可怜的表情说,“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呀?人家怕怕。” 楚司淼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的心跳一滞,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奚娮观察到他的表情里又是隐忍又是尴尬,立即尝到了甜头。她起身往楚司淼身上一扑,歪头甜腻的笑道,“楚叔叔,你喜不喜欢我?” 楚司淼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撩拨的晕头转向,但他还是规矩的负手站着,维持着淡定一动不动。 “说嘛说嘛,不说我就生气了。”奚娮抓住他的短板不依不饶,一个劲儿的撒娇。 楚司淼无奈的叹气,躬身凑近她耳畔拿出杀手锏,“如果不想我喝干你的血,就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 说完,他就不容置疑地扒开缠在身上的坏丫头,疾步出了房间。他真的是败给这个机灵鬼了,如果再待下去,“血案”一定会发生。 “哈哈哈……”留在房里的奚娮笑得直不起腰。报复的效果真不错,以后他要是再惹她生气,就只管这么收拾他好了。 等楚司淼解决掉早餐,换好衣服再次进到客房的时候,奚娮已经打扮完毕,正站在全身镜前审视着。 她把长发分左右扎成松散的辫子,身上穿着日式制服。长袖白衬衣的领间系着红色蝴蝶结系带,棕红色的格纹百褶裙刚好到膝盖上方十公分。再加上一双黑色棉质高筒袜,像极了漫画里的国中女学生。 楚司淼稳住心绪走到奚娮身边,才发现她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开心了。她直勾勾的看着镜子,反复摩挲着衬衣口袋上的刺绣图案,神情有些复杂。 “这个是shining-star的团徽。”奚娮透过镜子看着身穿深蓝色格纹衬衣,潇洒出挑的男人,淡淡的开口。 “s代表我们的名字,环绕的树枝代表青春,友谊和团结。”她指着图案解释,声音愈发的轻,“司淼,设计这个徽章的人叫橙汁,是创团元老。后来得了脑癌,大二的时候去世了。” 自从赵诚橙去世后,奚娮每次穿上团服都会感慨万千。尤其是在时隔一年多后的今天,她的感触尤为强烈。 “她会为你骄傲的。”楚司淼摩挲着奚娮的胳膊,柔声宽慰道。他能体会一些她的感受,穿在身上的不仅仅是制服而已,更多的是对初心的坚持和对友情的纪念。 奚娮差点因为他心领神会的话语哭出来,她努力把泪意憋回去,换上笑容转身帮他整理衣领,“楚队长今天很帅。” “不叫我叔叔了?”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故作深沉的问道。 “你喜欢啊?那以后我就叫你叔叔。”奚娮狡黠的一笑,又反身对着镜子满意的点头,“嗯,稳重帅气大叔配可爱天真小萝莉,完美。” “好了,准备好就出发。”楚司淼再次败给奚娮不着调的脑回路,举起双手求放过。 “楚叔叔,帮我拿上外套,我们走咯~!”奚娮欢唱的喊了一句,小跳步跑出房间,留下楚司淼无可奈何的直叹气。 黑色路虎揽胜驶向机场,司机不是楚司淼,而是得了送机许可而高兴不已的赛博。 奚娮捧着平板电脑完善此次表演的彩妆设计,可前头时不时传出的口哨声总是扰乱她的思绪。 “赛博,你能别吹了吗?”奚娮在又一次思维断片儿后忍不住了,探身用手里的触控笔敲了敲赛博的肩膀。 “哦,那我给你们唱首歌怎么样?”赛博瞄了一眼后视镜,开口就唱,“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停停停,求求你了,能安静会儿吗?”奚娮痛苦的捂住耳朵,可怜巴巴的求饶。 赛博甚为不满的瘪嘴,脑筋一转突然又有了个想法,“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呀。”他最受不了整天没个人说话解闷了,很想跟去京城。 “不行。”先前一直无言的楚司淼不再沉默,果断的拒绝道。他可是很期待和奚娮二人世界的,绝不能带个坏事的拖油瓶。 “见色忘义。”赛博非常小声的嘟囔,可还是被主人杀了一记警告的瞪眼,只得缩着头不讲话了。 奚娮给霸气的楚司淼竖了个大拇指,终于在安静的环境中重新开始工作。 一个半小时后,路虎平稳的到达目的地。楚司淼把奚娮抱下车,又帮她穿上酒红色双排扣大衣。他垂眸审视一番,嘴角便泛起满意的笑意。嗯,这一水儿的打扮真是可爱极了。 赛博从后备箱卸下行李箱,看着两个你侬我侬的人,依依不舍的提议,“我送你们进去吧。” “走吧。”楚司淼这次没有再拒绝,迈开长腿先行一步了。 赛博乐得笑开了花,一只手扶着两个行李箱拉杆,一只手抓住奚娮的手腕,快步追着去了。 米栗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帮蔡菁梳丸子头,本来十分配合的人突然反手猛拍她的腿,“帅哥来了!” 她抬头就看见在人流中冒顶而出的楚司淼,忙告诫地推了一下蔡菁,“坐好,扯痛了别怪我。”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被帅晕了!”蔡菁一点没把警告听见去,只顾大声嚷嚷。 米栗加快速度别上最后一个u型夹,起身朝楚司淼招手。她伸长脖子往他身后望去,一看赛博也来了,瞬间又不怎么开心了。 蔡菁还没收住情绪,又被奚娮身边打扮新潮的金发小鲜肉晃了眼,忙拉住米栗问,“喂喂,那人是谁呀?好潮啊。” “楚司淼的跟屁虫呗,就会穿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搏出位。”米栗瞥着被金色橄榄枝印花包裹的赛博,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赛博也没再拉着奚娮,而是快步走到米栗面前,挑衅的把她上下打量个遍,“小咋呼,你干嘛和靓女穿一样?啧啧,相形见绌啊。” “不懂就不要乱评论,你没看我们是统一的吗?”米栗没想到他一来就抬杠,不甘示弱的呛声道。 “哦。”赛博细长的凤眼往旁边一扫,十几个男女确实都穿着同样的款式,集中在一起还挺扎眼的。 白子羡正和李野聊天,一见奚娮忙迎了过去,“来啦?” “嗯,其他人呢?”奚娮忽略掉他双眼放光的惊艳表情,回以平淡。 “吃早饭去了,你们吃了吗?”白子羡微不可见的瞥了楚司淼一眼,心中嗤笑。这位刑侦队长真是老古板,穿得这么成熟简直和奚娮的可爱不搭界。 奚娮发现白子羡眼神中透着鄙夷,心下有些不悦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拉住楚司淼的手,把他带到米栗面前。 楚司淼倒是不介意白子羡不礼貌的打量,他淡淡的朝米栗点了个头,又吩咐赛博,“你去柜台排队。” “ok。”赛博有点受不了这些男男女女犀利的好奇眼神,聪明的选择了逃走。 “小花儿,我们来自拍。”米栗也懒得再管赛博,拉住奚娮点开美颜相机。 “我也要来。”蔡菁钻到两人身后,双手一搂,亲密的姿态就定格了。 米栗很满意照片的效果,又拉着两个人跑到男生面前。 可她伸长胳膊选了好几个角度都不满意,转头朝后面的大长腿们发难了,“你们能蹲下来点儿吗?我胳膊都抻痛了。” “给我吧。”楚司淼上前提议道。 “谢啦,把我拍瘦一点哦。”米栗爽快的把手机递过去,还不忘提醒摄影师。 奚娮上手掐了一把米栗的脸,玩笑道,“你这张饼子脸怎么照都不可能瘦的,别挣扎了。” “好啊,娮小花。说我是饼子脸,那你就是盆子脸。”米栗不服输的呛了回去,反手搂住奚娮的脖子,就叫楚司淼快拍。 第86章 热烈绯闻 楚司淼连按快门,将两人打闹的亲昵画面定格。 奚娮看到照片就叫着要删掉,米栗却如获至宝般不肯。两人你追我躲,在大厅里好一阵嬉闹。直到其他团员回来,才算消停了。 “大家集中一下,拍合照了。”白子羡看了看手机时钟,拔高声调招呼道。 众人得了吩咐,立刻整理着衣服默契十足的排好队形。奚娮和白子羡居中,其他人按照辈分包围着他们。 楚司淼看着镜头里两人“情侣装”的打扮,平淡的招呼道,“看这里,三二一。” 随着快门声响起,人声鼎沸的出入大厅里突然炸响兴奋的喊声,“shining-star~!” 寻声一看,几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拉着行李箱朝这边跑了过来。 “哇塞,真的是你们!大白,大白,能不能签个名?我们是你的超级粉丝!”穿着粉色兔宝宝外套的女生兴奋的嚷着,掏出笔记本伸到白子羡面前。 白子羡礼貌的接下本子,大笔一挥签下名字。 奚娮见他很是熟练的样子,转头和米栗相视一笑。这种有粉丝追的感觉是久违的了,真令人怀念。 “小鸟宝贝?!”几个女生得了白子羡的签名,又打算去求李野和郭扬帆,却被奚娮吸引了眼球。她们今天是撞大运了吗?居然见到了隐退的超级coser。 奚娮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小个子女生熊抱住了,“宝宝,真的是你!我的天哪,你复出了吗?” “你好。”奚娮轻轻拍了一下女孩子的背,示意她冷静一点。 女孩激动到眼眶湿润,紧紧的抓着奚娮的手不愿意松开,“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我好喜欢你的,从你出道就粉上了。” “我帮你签个名好吗?”奚娮眼看她收不住情绪,只得用转移注意力这招。 女生使劲点头,拉开挎包掏出一个徽章。 奚娮接过徽章,看着上面印着自己的cosy照片,抱着感激心思签下名字。想不到还有人记得她,让她意外又感动。 几个女生都拍着队和奚娮拍照签名,又打听他们的动向。 奚娮先看了白子羡一眼,确认可以回答后,才大方的说,“我们要去参加金面具的表演,到时候记得看网络直播哦。” “哇,那你是不是还是演女主角?你是为了大白才复出的吗?”穿着兔宝宝外套的女生看着心目中的最佳官配,大胆的猜测道。 奚娮眉心微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话里有话的问题。 “小鸟宝贝从来没有离开shining-star,一直是我们的重要团员。”白子羡见奚娮为难,很官方的替她回答了问题。 “我就知道,男票是团长,女票怎么可能脱团。”女生飞快的以自己的思维进行脑补,兴奋的双手合掌,“你们什么时候再发糖啊?好怀念仙4的韩云cp。” “还有鲁路修,啊~炒鸡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泰达和尤娜,那组水中相拥的照片简直是神还原,好美啊!” “什么呀,最配的不应该是吉尔伽美什和阿尔托利亚吗?石阶下的约定之吻,你们都忘啦?” 几个女生热烈讨论着奚娮和白子羡合作过的角色,花痴的味道飘满整个大厅。 奚娮尴尬的插不上嘴,又发现站在人群外的楚司淼表情意味不明,心里七上八下。她确实和白子羡传过好几年绯闻,却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对此津津乐道。 “各位,不好意思。我们要赶时间,必须得走了。”最后,还是蔡菁出面打圆场,几个小粉丝才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了。 奚娮赶紧跑过去拉住楚司淼,观察着他的表情提议道,“我们快去换登机牌吧。” “嗯。”楚司淼深沉的哼一声,虚扶着她的腰往柜台去。 刚刚见证过一出乌龙戏的团员们也不敢再凑上去,只默默的推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米栗故意走在最后,拉住白子羡不满的责备道,“刚才你为什么不澄清?”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说他们就会信吗?”白子羡看着前面的奚娮和楚司淼,敷衍着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大白,你不要再想了。”面对他明显不太在乎的态度,米栗有些着急了。 奚娮和白子羡确实是合作最多的一组搭档,外界有绯闻也是难免。团里的人从来没把这件事当真,因为大家都明白他们的关系仅限于好朋友而已。但楚司淼并不了解以前的事,没有男人在听了天花乱坠的描述后还能泰然处之,米栗担心两人会为这件事吵架。 “他们一天没定下来,我就还有机会。”白子羡阴沉着脸,不加掩饰的把话回了过去。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还是决定试一试。一天不得到奚娮的正面回复,他就不会死心。 “大白,我绝对不允许你做这种事!”米栗气的红了眼眶,她失望的扔下一句话,快步上前和蔡菁走在了一起。 飞往京城的两个半小时里,奚娮一直如坐针毡。楚司淼上飞机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用卷宗和资料跟外界划清了界限。 奚娮顾及着前前后后全坐满了同伴,也不敢问他是在准备汇报的事情,还是在找借口避开她。 飞机落地后,一行人乘主办发安排的大巴车到达了赞助商提供的酒店。 奚娮去房间放下行李,一刻也没敢耽搁,直接坐电梯到了行政套房楼层。 楚司淼刚擦了把脸,门铃恰好响了。一开门,奚娮就以闪电速度扑进了怀里。 “呵呵,才分开几分钟就这么想我?”楚司淼单手把奚娮抱起来,将大敞开的房门关闭落锁。 “对不起。”奚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道歉。 楚司淼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把怀里的小人放到大床上坐好,等待着解释。 “你不要生气,那些小女生就是八卦来着,你别信啊。”奚娮此刻已经焦急到不行,根本没心思去分析他的表情,一股脑把话全说了。 “你看我像在生气?”楚司淼觉得好笑又不解,怎么她还在想上飞机前的事情。 奚娮倒是一愣,这才稳住心神定睛观察两秒。确实是神色平淡的样子,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她还是不太确定,又问道。 楚司淼惩罚性的上手在她纠结的小脸上掐了一把,淡淡道,“我要是生气,昨天看了米栗传来的资料就该生气,还会等到今天?” 那几个小粉丝提到的照片他全看过,不只如此,shining-star每次演出的视频他也观摩过了。其中不乏奚娮和白子羡的亲密对手戏,不过那些都是剧情需要,没有因此置气的道理。 “可是,你一上飞机就不理我了,还说不是生气?”奚娮仍没有放弃追问。 “我只是抓紧时间把汇报材料复核一遍,好腾空档出来陪你排练。”楚司淼耐心解释道。剧团提前了三天到京城,后面还安排了紧凑的彩排。他必须合理分配时间,并不是在赌气。 奚娮的心狠狠一颤,委屈劲儿就上来了,“那你也不能一路都不跟我讲话呀,我真的以为你误会了。” “傻姑娘。”楚司淼宠溺的唤着,将她收入怀抱,“刑侦工作基本原则第二条,是什么?” “客观全面,一切从实际出发,尊重客观事实的本来面目去反应它。全面的掌握了解案情,实事求是的收集证据。”奚娮流利的回答了问题。 楚司淼甚为满意的拍了拍小丫头聪明的脑袋瓜,柔声问,“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我不生气了吗?” 奚娮重重的点头,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凌乱的心跳终于恢复平稳。原来他连安慰人都这么特别,叫她背守则是想说明他会客观公正的看待她和白子羡的关系,不会因为外人三两句话就妄下结论。 “我虽然不生气,但还是有点小介意。”楚司淼捋着奚娮柔顺的长发,软香在怀的感受反倒让他胸口有些发闷。 “介意什么?”奚娮刚放松的心又是一紧,忙抬头问道。 楚司淼松开手臂,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眸色深沉的说,“我在想,你是更喜欢我的吻,还是白子羡。” 他自认为是个脾性大度的人,昨晚看到视频里有几幕她和白子羡相拥亲吻的戏码也确实没有产生情绪波动。不过现在他还是觉得吃醋了,甚至遗憾他们没能早些相遇。 “那都是借位的,他根本没亲过我。”奚娮條的红了脸,拔高声调分辨道。 “哦?是吗?”楚司淼心头一松,揽住她的细腰,灵巧的把人压在了床上,“怎么借位?示范给我看看。” 奚娮很听话的捧起他的脸,心念一转又觉得不对了,随即咬牙别过头去,“我才不会上当呢,你起开。” 楚司淼霸道的扳过她的脸,嘴角勾着邪魅笑意,“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说完,他就低头吻了下去。这小丫头总是不吸取经验教训,脸红成这样子,叫他怎么把持的住。 奚娮被他唇上突然升高的温度烫的一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楚司淼不容置疑的撬开她的齿关,忘情汲取着她口里的馨香。虽然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还是不喜欢属于他的小丫头和别的男人过分亲密,必须好好惩罚才行。 “唔……”奚娮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热切亲吻,嘤咛着想寻一点呼吸空间,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楚司淼迅速解开奚娮外套上的扣子,强健的手臂托住她娇小的身体紧贴在胸口。她的体温相对现在的他而言是微凉的,像怀抱着一块温润美玉,舒服的他不受控制的显露真身。 “痛……”奚娮的嘴唇被锋利的獠牙划破,血腥味混合着楚司淼口中清冽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再没了力气挣扎。 “奚宝儿,你好香。”楚司淼听到身下的人喊痛,才稍微放缓节奏。他勾着舌尖将那一点甘甜味道悉数吞入腹中,又不满足的偏头用鼻尖去蹭她纤细的脖颈。 奚娮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才缓过点神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亮眼的银白色。还有灼热的呼吸徘徊在耳畔,又痒又麻。 楚司淼沿着奚娮的耳根亲吻到锁骨处,还是深吸一口气停止了动作。待会儿还要排练,现在消耗她的体力显然不明智。 “别。”奚娮察觉到他想起身,立刻伸手攀上他的背,命令道,“你别忍着,咬吧。” “我不咬你。”楚司淼淡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打算翻身起来,又被制止了。 “我说过不许忍,你是不是要说话不算话?”奚娮肃然的瞪大眼睛,有些不高兴了。从l市回来后他就再没提过要求,这都十来天了,怎么可能不需要。 “呵呵……”楚司淼被她较真到不行的表情逗乐,翻身调转了位置。 “别笑,回答问题。”奚娮见瞬间他恢复了常态,眉头蹙的更紧了。 楚司淼无奈的叹了口气,诚实道,“我是想要你的血了,但现在不行,会影响排练。” “一口血而已,能有什么事?”奚娮心里感动非常,嘴上仍不饶人。 楚司淼控住她的后脑勺,再次拉近距离,“我们有整晚的时间,着什么急?” 奚娮的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羞怯的把头埋在他的心口处,“我又没说要睡你这里,别自作多情。” “下面床小,你会不舒服的。”楚司淼没有调侃的意思,十分认真的解释。 赞助商提供的房间都是标间,1.2米的单人床怎么够奚娮翻滚。反倒是他这个“闲杂人等”自掏腰包开的套房更舒适,这张大床就是为她准备的。 奚娮窘迫的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咬牙道,“不行,米粒儿和我一个间房,我怎么跟她解释?” “我会让她睡得沉沉的,保证一觉到天明。”楚司淼最是喜欢她害羞的样子,边说边在她微红的耳廓上轻咬一口。 奚娮捂着耳朵一躲,又想着他忍着需求实在辛苦,就心软的默认了。 楚司淼心满意足的搂了她一下,还没来得及把她扶起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楚司淼心里只有大写的“不满”二字。怎么他的行踪这么快就曝光了,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奚娮发现他的表情变得严肃,猜想可能是工作电话,立刻乖乖的坐到一边。 “你好,我是楚司淼。”楚司淼又等了两秒钟才不情愿的接起电话。 他一边听着,一边起身整理衣服。几分钟之后,他点头应了一声。 “是不是队里有事?出案子了吗?”奚娮在他挂断电话的第一时间发问。 “不是,是京城刑侦总队的人来电话。”楚司淼躬身扶着她的肩解释一句,又抱歉的笑了笑,“我得去一下,不能陪你排练了。” “总队?他们怎么知道你来京城了?”奚娮诧异的睁大眼睛,难道他是什么重点监控对象吗?这么快就收到风了? 楚司淼听到她心里嘀咕的两个问题,颇为无奈的说,“他们手上有宗案子正在头疼,就想起我了。” 他真挺讨厌飞机一类的交通工具,速度慢又浪费时间,还会让私人信息被国家机关明目张胆的掌控,实属费力不讨好。 “那你快去吧。”奚娮一听有案子,起身把他往门口推。 楚司淼却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走到门口,回身又把奚娮搂进怀里,“干脆我辞工好了,当你的演艺经纪人怎么样?” “啧,胡说什么呢。楚神探是刑侦界的中流砥柱,快走快走。”奚娮嘟嘴催促着,挣开他的手臂拉开了门。 楚司淼挑眉吐了口气,上手在她的发顶一通乱揉,嘱咐道,“排练注意安全,上威亚一定小心。” “知道啦,大叔就是啰嗦。”奚娮敷衍摆手,她每次吊威亚他都紧张的要命。这话翻来覆去说过无数次了,还怕她记不住似的。 楚司淼恋恋不舍的亲了亲奚娮的脸颊,才大步往电梯间去了。和她交往之前,他一直都是工作至上。但这段时间他确实产生了怠惰情绪,甚至后悔以前写下那么多风光履历。要不是人人都巴望着他指导工作,也不至于连陪女朋友排练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米栗坐在床头掐表,正当她暗自窃喜奚娮和楚司淼独处的时间突破记录时,房门响起了解锁声音。 “怎么回来了?”她探头看是奚娮进来了,心里堆积起来的幻想被无情的戳破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奚娮好不奇怪的反问。 “哎……”米栗失望的往床上一倒,磕着手机屏幕直摇头,“23分钟,也就是说你俩什么都没发生咯?” 奚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拉开行李箱找衣服,“大白天的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呀?”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点儿觉悟啊?人家这么体贴的陪你来了,你还不好好报答?”米栗甚为不满的提点道。 “别磨叽了,拿上你的dv准备走了。”奚娮懒得回答这个没营养的问题,翻出练功服往背包里塞。 “我跟你讲,像楚司淼这种完美好男人是比钻石还稀缺的资源。你赶紧把他套牢吧,千万别错过咯。”米栗始终担心白子羡会从中作梗,不放心的嘱咐道。 奚娮对她爱杞人忧天的性格深表无奈,闭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第87章 大闹一场 不过这一次米栗所担心的并非多余,奚娮在达到排练场地后,也很快感觉有些棘手了。 白子羡发现奚娮的护花使者没有出现,决定把握难得的表现机会。只要有休息空档,他就围着奚娮嘘寒问暖,端茶递水。 奚娮被他不同往日的关切态度搞得不胜其烦,但顾忌着大家都在不好驳团长的面子,只能选择扎人堆,不给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排练从下午进行到晚间仍没有停止,按照团里不成文的规定,表演前三天要不休止的通排,以求把舞台状态和兴奋度维持在高水平。 奚娮顺利完成几次独舞彩排后,又被白子羡要求上阵监督其他场次的排练。虽然团长只有一个,但她和李野算是实质上的副团长,负责把控演出质量也是他们经常做的工作。 此时,在同一个地点排练的不只有shining-star,其他参赛社团也在紧张排练中。 主办方邀请来的表演嘉宾自然有特殊待遇,被安排在独立排练室里。而其他社团只能在体育馆大厅里自寻位置,邓琪所在的天空视觉社就是其中之一。 “我去下洗手间。”邓琪被另一个新人社团带来的高音喇叭搅得不能专心,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 她扔下一众同伴走到场馆外面,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无意中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声。她寻声走到一扇门外,竖耳一听就鄙夷的笑出声来。 没想到shinning-star还打算炒冷饭,这首“evlution”早就不流行了。他们以为还能重现当年台上台下千人大合唱的壮举吗?作为表演嘉宾这么不思进取,看来之前拒绝帮忙是完全正确的。 邓琪抱着挑衅心思推开门,眼睛捕捉到的画面却让她狠狠一愣。 “哼。”邓琪轻蔑的哼了一声,抄起手紧盯着奚娮,眼神愈发不善。 奚娮用心看完集体舞的部分,刚想提几点问题,突兀的鼓掌声突然响起。 她转头一看,心下惊讶不已。有没有人告诉她邓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她眼花看错了? 邓琪拢紧大衣,迎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走进排练室,“哎哟,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白子羡疾步上前,戒备的打招呼,“小葵,好久不见。” “都是老熟人了,客气什么?”邓琪扬起下巴瞪了白子羡一眼,语气间充满挑衅意味。 她上前围着奚娮打量一圈,又朝其他人走去。 奚娮看着她像个领导似得来回踱步,刚才的惊讶变成了不悦。 “小葵,你在这里我们不方便排练,等演出完了我们下来再聚。”白子羡挡在奚娮身前,维持着客气的语气说道。 邓琪就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指着身边的人原地转了一圈,“人来的真齐啊。cj漫展最出名的红白攻受,李子,小乐。个人赛第一名,菜菜。上届金面具最佳表演奖,露娜。” 邓琪一口气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在欣赏过他们尴尬的表情后,又疾步回到前面。 她一把推开白子羡,指着奚娮的鼻子,嘴角扯出藐视笑容,“当然了,最厉害的还是小鸟宝贝。” “三届金面具最佳表演奖得主,连续四年当选网络年度最具人气coser,上遍了所有知名动漫杂志封面。宅男女神,漫展大咖,微博红人……” 奚娮听着邓琪历数她的履历头衔,心里不觉发笑。这女人是疯了吧,无缘无故的跑来撒野,难道是要指责他们吗? “你说够了没有?!”白子羡被邓琪讽刺的再没了耐心,黑着脸低吼一句。 “没说够!”邓琪猛地拔高声调,愤愤不平的嚷嚷道,“奚娮,你还记不记得你隐退的时候发的微博?你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coser小鸟宝贝,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你想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不再出任何角色!” “我是说过,但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shining-star和天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跑来这边问过你们社长吗?”奚娮没有躲在后面意思,选择了直接面对。 “呵呵。”邓琪干笑两声,眼珠一转又看向米栗,“怎么,不仅小鸟宝贝回来了,还买一赠一把我们的天才服装师都请回来了。大白,干得不错嘛。” “你说谁买一赠一?!嘴巴放干净点儿!”李野虽然是好脾气先生,也邓琪夹枪带棒的话激怒了。 他大步上前推搡她一把,又给郭扬帆使眼色,示意他保护米栗。 “啧啧,你老婆还是这么听你话呀。”邓琪见郭扬帆迅速护住脸色难看的米栗,口气越发不善,“你们都交往这么多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是去美国注册差钱,我可以凑个份子嘛。” “邓琪,你是不是有病?!”蔡菁也忍不住了,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拽。 “放手!”邓琪大力挣开钳制,又一次把矛头对准奚娮,“你要是个要脸的人就给我出来,我们把话一次说清楚。” 奚娮从鼻腔里挤出一丝轻哼,并不打算被她牵着鼻子走,“cos圈子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要搞得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邓琪对她有敌意不是一两天了,当初脱团就是因为长期得不到主角位置。但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天空的绝对主力,奚娮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如此愤慨。 “请你出去,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白子羡暗暗的觉得有些不好,再次赶人了。 邓琪被他带着怒意的戒备眼神盯得血气上涌,不管不顾的大喊道,“奚娮,你以为谁都吃你清纯这套吗?!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哄得所有男人围着你团团转很爽吗?!” “你说什么呢!马上向小花儿道歉!”本来被剑拔弩张的态势吓得心慌的米栗突然喊了一嗓子,绕开郭扬帆跑到奚娮身边。 “哟,胆小鬼也学会吼了呀,真厉害。”邓琪压根就没把米栗放在眼里,讥讽的笑道。 奚娮拉住激动的米栗,又转头盯着邓琪道,“我们出去把话讲清楚。” “你说走我就要走?我不是你的狗。”邓琪抄着手踱了两步,眼神在白子羡和奚娮身上扫视一圈,“我当初就是太单纯,太轻信人。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大白?你当时怎么会回答我的?你说喜欢谁是我的自由,还鼓励我去表白。” “我还真傻不拉几的表白了,呵呵,结果呢?白子羡喜欢的是你,你俩这出双簧唱的好啊,就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邓琪愤怒的指责着,眼眶也红了。 她从来没忘记过被白子羡无情拒绝时那种遭到羞辱的感觉,本以为奚娮离开了圈子他就会慢慢忙记她,就会看到有个叫邓琪的人一直在等他。可他宁愿选择和别人交往,都不肯给她机会。现在又把奚娮请回来,简直就是变相打她的脸。 邓琪喊叫的音波在排练室里回荡,几位老团员都扶额叹息,而不知原委的新成员全部都震惊的倒抽一口凉气。 团长居然喜欢宝宝?还为了她拒绝小葵?这剧情实在太劲爆了! “你给我出来!”白子羡彻底怒了,他大力抓住邓琪的胳膊,连拖带拽把她带出了排练房。 奚娮怔怔的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抓起放在地上的外套也要追出去,却被米栗拉住了。 “没事了,大家继续排练吧。”奚娮朝焦急的米栗淡淡一笑,转头放大音量吩咐道。 她拍了拍米栗的脸,又朝郭扬帆使了个眼神,快步追了出去。 “邓琪,你发疯也得看清楚地方,哪来的回哪儿去!”白子羡拉着邓琪快步走了一小段路,警告着把她台阶处一推。 “我偏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邓琪揉搓着发痛的手腕,委屈又生气的顶嘴。 “那你就自己在这儿疯吧。”白子羡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大白!”奚娮小跑追上去,拦住白子羡又把他拉回邓琪面前。 她调整一下呼吸,轻声细语的解释道,“小葵,我从来没骗过你,我和大白真的只是朋友。” 对于邓琪刚才指责,奚娮感到惊讶极了,她从来不知道她脱团的真正问题出在白子羡身上。这整件事根本就是个乌龙,还是尽快解释清楚比较好。 邓琪听了这话,先是狠狠一愣,随即又放声大笑,“哈哈哈~我有没有听错?你们是朋友?白子羡,你真是个孬种,追了这么多年还没得手?” “小葵,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是我的错。”奚娮瞄了一眼愣在原地失神的白子羡,摇头叹气道。就算白子羡暗恋她也好,这么几年他也没停止过交女朋友,怎么她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邓琪被白子羡一秒石化的样子刺痛了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复杂笑意,“奚娮,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如果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就问他吧。”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转身就走。现在她也觉得是自找没趣了,当年被拒绝的伤害没好,又被白子羡眼下的表现狠狠刮了一巴掌。就算他谈了几场恋爱又怎样?他心里始终忘不了奚娮。 奚娮本想再去追,却被邓琪沉重的背影戳得心痛。算了,只要她不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以后再解释也不迟。 “我们回去吧。”她低声说了一句,还没转过身,就被白子羡拉住了。 “宝宝,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白子羡从凌乱思绪中找到一个线头,微微躬身平视着奚娮的眼睛问道。 奚娮眉心一蹙,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吧,刚才有几个问题我想跟大家说一下。” “宝宝,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事已至此,白子羡不想再给她回避的机会了,告白脱口而出。 奚娮心里甚是无奈,看着白子羡认真非常的脸说,“大白,对不起。” 她不是傻瓜,也不是木头人。这些年来,白子羡虽然把这份心思藏的深,但偶尔流露出的爱慕眼神躲不过她的眼睛。可她从未对他产生过朋友之外的任何情感,以后也不会有。 “为什么?”白子羡被奚娮毫不犹豫的回绝搞得内伤不止,难过的追问道。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当好朋友看待。”奚娮的眼神没有丝毫闪烁,语气坚定的回答。 白子羡怔仲一瞬,摇头辩解开了,“你是因为楚司淼才拒绝我吗?我不强求你,只想给你多一个比较的机会。” “哎……”奚娮沉沉的叹气,虽然不忍心看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但更不想误会继续扩大,“大白,我很抱歉。” 说着,她就踮脚轻轻的拥抱住白子羡,“我能给你的只有朋友的拥抱,你的心意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是他带她走进cosy的大门,给了她挥洒青春的舞台。让她收获了一众好友,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和喜爱。 对他,奚娮心存感激,尊敬,和终其一生都想要维护的真挚友情。这份感情她甚为珍惜,不想因为任何事而使其变色。 奚娮静静的给了白子羡两秒钟时间,正当松手之际,一直没有回应的人突然抱住了她。 “……大白?”奚娮惊住了,他抱的很用力,双臂死死把她禁锢在怀中。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还夹杂着一丝烟草味道,不甚陌生,却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白子羡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楚司淼,再次施力搂了奚娮一下,迅速松手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的1/5秒时间里,奚娮捕捉到了他的嘴角一侧收缩上扬,那是轻蔑和得意的表情。 她诧异的蹙起眉头,被直觉驱使着向后转身。 楚司淼就在几米之遥,还穿着上午出门时的深蓝色衬衣和黑色长裤,欣长的身躯在夜色笼罩下显得更加挺拔伟岸。 奚娮像被点穴般愣在原地,既不敢叫他,也不敢走过去。她努力想从黑暗中分辨出他的表情,却无法集中精神去看。 刚才白子羡一定是看到楚司淼才会突然抱她,那么他成功了吗?楚司淼会误会他们的关系吗? 楚司淼略站了站,才稳步上前。京城深秋的风已有冬日的凛冽之势,吹乱了奚娮耳鬓的碎发,裹挟着她身上的甘甜香气扑面而来。 嗅到清新的海洋气息逼近,奚娮紧张到忘了要呼吸。但迎接她的并不是责难而是拥抱,只一秒钟,熟悉的温热体温就将她包围了。一双强健的手臂环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楚司淼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一抖,风中随即多了一丝淡淡咸味。那是眼泪的味道,让他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我才出去半天就不乖了?穿这么少还站在这儿吹风,不冷吗?”他低声责备着,收紧手臂把情绪波动的小丫头完全拢入羽翼之中。 “不冷,一点都不冷。”奚娮深深把头埋进楚司淼宽厚的胸膛里,含泪而笑。她怎么会觉得冷,全身血液沸腾得快把她的心烧化了。 楚司淼挑起她的下颌,轻柔的将她眼角的泪珠拭去,“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你都看见了,我还解释什么?”奚娮忽闪着大眼睛,不怕反笑了起来。这男人惯会唬人,明明就没生气,还装作深沉的样子。 “我说过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抱来抱去,你犯规了,我该怎么惩罚你?”楚司淼施力将她直抱起来,半眯着深眸问道。 奚娮环住他的脖颈,乖巧的偏头在他脸颊上一啄,“我为了你拒绝了个大帅哥,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楚司淼浓眉一挑,果断的否定道。这丫头的胆子愈发大了,若不是他听见了她和白子羡的对话,就凭那个拥抱绝对会想入非非。 “哈哈哈……”奚娮趴在他肩头甜甜的笑了,撒娇道,“那楚叔叔提要求嘛,我服从就是了。” “虽然事实清楚,理据充分,但我还是不高兴,明白吗?”楚司淼垂眸看着笑容放肆的小丫头,口气酸楚的剖白。 “我明白。”奚娮收起笑意,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恳切道,“其实我上大学那会儿就知道大白对我有好感,但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其实挺怕他把话说破的,因为我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刚才的拥抱除了安慰没有别的意思,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楚司淼轻叹一声,换手将奚娮打横抱着,大步往体育馆里走。 “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补偿你。”奚娮安心享受代步服务,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楚司淼愉悦的低笑出声,小小的卖关子,“回酒店再告诉你。” 第88章 黑色纹身 白子羡本来盼着奚娮和楚司淼闹矛盾,可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紧张有序的排练继续,奚娮也是全情投入,好像刚才的小插曲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结束排练已经接近凌晨12点,回到酒店后的第一时间,奚娮就被米栗推出了房间。 “快去,你去楼上睡。”米栗果断的把洗漱用品袋子和睡衣塞到闺蜜手上,急切的赶人了。 奚娮挑眉吐了口气,玩笑似的安慰道,“我们真的没吵架,你别赶我走啊。”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人拿下,不到天亮别回来。”米栗固执的认为两人一定因为白子羡生了嫌隙,说什么都不肯让奚娮再磨蹭了。 奚娮低头看了看怀里东西,半推半就的妥协了。反正她也打算等米栗睡着后去楼上的,现在不过提前一点而已。 “那我走了啊,你记得把门锁好。”她又嘱咐一句,才往电梯间去了。 米栗看着她慢悠悠的背影,心里欢欣鼓舞。这下好了,只要奚娮和楚司淼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信白子羡还有动力坚持下去。 深夜的电梯间里没有其他住客,奚娮按下上行键耐心的等待着。就在电梯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旁边的防火安全门被推开,白子羡低头走了进来。 “宝宝?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白子羡有些意外会在这里撞见奚娮,又见她怀里抱着些东西,心里隐隐有了分不好的感觉。 已经走进电梯的奚娮本来不想搭理他,转念一想又按住了延时按钮,“嗯,我到楼上去。” 白子羡眼皮一跳,不自然的挤出一点笑容,“哦,那晚安。”楚司淼的房间就在楼上,原来是要去见他。 “晚安。”奚娮淡定的回以微笑,不疾不徐的按下关门键。 白子羡一直看到奚娮的脸消失在电梯门后,才收起那点尴尬的微笑沉吟了下去。她这个时间去楚司淼房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不难猜。如果他们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那么他还有竞争的余地吗? 奚娮往907房间走的时候,楚司淼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案件资料。 一阵细碎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很快,门铃就被按响了。 楚司淼开门把奚娮让进房间,心情愉悦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他本来打算过两个小时再去抱她上来的,没想到她这么自觉。 奚娮一进卧室就看到书桌上多出来的卷宗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这才想起他下午是为案子出去的,“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还要忙吗?” “你先去洗澡,我再看一会儿。”楚司淼淡然的嘱咐一句,重新在书桌后坐定。 手里的案子是京城刑侦总队最近接的烫手山芋,涉及两条人命,现阶段线索显示两名死者很可能是涉毒人员。这虽算不上是特别重大的案情,但因为媒体介入闹得满城风雨。总队的人破案心切,才会想到找楚司淼帮手。 奚娮听话的没有缠着他聊天,默默的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爬上大床开始看今天的排练录像。 楚司淼用最快速度再次审阅过手头上的资料,将几点侦查意见写好发送出去后,暂时结束了工作。 奚娮捧着平板电脑看得专心时,耳朵里的耳机被摘了下来。她抬头还没来得及讲话,就羞怯的蒙住了眼睛。 楚司淼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湿润的头发还在滴水,这样香艳的画面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楚司淼见她这般反应只淡淡一笑,霸道的拉下她的手塞了个瓶子,“惩罚。” “……?”奚娮也不敢看他,只是疑惑的盯着手里的玻璃瓶,好像是精油。 楚司淼淡定的往床上一趴,低声提出要求,“跑了一下午肌肉酸痛,帮我按摩。” “哦。”奚娮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红着脸拧开瓶盖。她还以他是在暗示什么呢,原来只是要按摩而已,真是够糗的。 楚司淼听着她急促的心跳,嘴角划过得逞的弧度。他也不去戳破她窘迫的心思,闭上眼睛耐心等待。 没过一会儿,奚娮温热的小手就攀上背来。幽幽的洋甘菊混合薰衣草香气从她的手心发散开来,舒服得他轻哼一声。 奚娮跪坐在楚司淼旁边,盯着墙壁不停的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可手上传来的触感还是撩拨的她呼吸发紧,心跳快的就差没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楚司淼的身材完美的像古罗马雕塑,标准的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更是紧实非常,连一点多余的脂肪都摸不到。尽管奚娮也常给姑父姑妈按摩,但眼下的情况是她怎么都没想象过的,着实很不好意思。 飘散在房间里的精油香气中混杂着奚娮血液里甘甜的味道,再加上那双游走在身上的柔软小手,将楚司淼的精神推向了极度放松的迷离地带。他沉迷的享受着,也不再刻意抑制真身。 “哎呀,头发沾到油了。”奚娮感觉到手背上一凉,赶忙用没沾精油的胳膊把他的长发撩开,又被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惊住了。 楚司淼光溜溜的后背上浮现出许多黑色线条,繁复的几何型图案从他的腰椎处一直延伸到肩胛骨。看起来是纹身,又非常见的花样。 “怎么了?”楚司淼发现她愣着不动了,闭着眼睛问道。 “你……你背上……”奚娮疑惑的不知道该怎么问,又伸手在那些线条上摸了摸。确实是深入皮肤的墨迹,根本擦不掉。 “我没给你看过吗?一直都有的。”楚司淼这才想起后背的纹身,平淡的解释道。 奚娮眉心紧蹙,调整呼吸继续帮他按摩,“感觉好点了吗?还酸痛吗?” 楚司淼又享受一会儿,才点头了,“嗯,好很多,不用按了。” 奚娮立刻起身去卫生间,温热的水冲走了手上的精油,却没办法让她莫名滞涨起来的心绪平复。 每一次在楚司淼身上发现一个秘密,她都会感到困惑又难过。她很想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但事实上根本做不到。 刚刚享受完小女友贴身服务的楚司淼并没察觉到不妥,他跟着进了卫生间,拉上浴帘开始洗澡。 奚娮也没有出去,只是背身站在洗手台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只是发自内心的害怕。担心一个不注意,楚司淼就会在眼前消失。 楚司淼很快关闭花洒,拉开浴帘才发现奚娮没走。他拿过浴袍往身上一裹,将她抱到洗手台上坐定。 “怎么不高兴了?”他仔细观察着,问得有些忐忑。她垂着眸子不看他,唇线也抿得很紧。他本来考虑到她害羞,想在初夜前让她适应适应,效果却好像适得其反了。 奚娮摇头不语,只倾身抱住了他。 楚司淼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有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司淼,我害怕……”奚娮用力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紧着喉咙说了半句话。有时候,她甚至恨不得能和他一夜到白首。也许只有那样,她才能真正抵消心里的惶恐。 楚司淼心尖上一痛,回以宽慰的拥抱,“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会不会嫌我烦?会不会哪天就不喜欢我了?”奚娮忍耐片刻,还是问了出口。她现在迫切的想要承诺,不想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了。 楚司淼本来担忧的心瞬间放松不少,他揉了揉奚娮的后颈窝,轻声哄道,“最近我常在想,一定是上苍怜悯,才把你送来我身边。我能做到的,不只是说的而已,你明白我的心吗?” “明白,我都明白。”奚娮忍着泪意用力点头,她怎么会不明白,他是个说的很少,做的很多的人。但她没有像他那样的读心术,只能通过言语确认。 楚司淼宠溺的在她发顶印下重重一吻,打横将她抱回了大床上。 “心情好点了吗?我们可以继续下一件事了吗?”他撑着手臂侧卧在奚娮身边,修长的手指把她的长发拢到一边。 奚娮发现他眼底略过一丝难耐情绪,没来由的笑了,“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终于忍不住啦?” “忍不住了。”楚司淼非常诚实的答道,低头蹭了蹭她纤细的脖颈。越是放松的时候就越无法抵抗她的诱惑,躁动感觉翻涌上来着实有些难受。 奚娮满足的笑了,很配合的扭头把脖颈袒露出来。下一秒,楚司淼就非常轻的咬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适应的缘故,她一点也没觉得疼,只有过电般的麻痒感蔓延开来。 卧室里一时陷入安静,只有楚司淼缓慢的吞咽声萦绕在奚娮耳畔。她伸手攀上他的背轻抚着,给予他最大限度的享受。 楚司淼顾忌着她的身体不敢贪多,但每一小口,他都品味的很仔细。许久,他才抽回獠牙细心将伤口抚平。 奚娮此时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她感觉到亲吻落在皮肤上,睡意浓重的呢喃道,“我没力气了,好困。” 楚司淼心疼的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我都说不要了,你看看,每次都弄得这么虚弱。” “我不想你忍的难受嘛……”奚娮梦话似得嘟囔一句,翻身往楚司淼怀里拱。 “把药吃了再睡。”楚司淼轻声哄着,刚想起身去拿药,就被怀里的人拉住了。 “不要去……抱抱我……”奚娮贪恋着温暖舒适的感觉不愿松手,撒娇着要求道。 楚司淼明白她连日排练积压了不少疲倦,又在失血之后彻底爆发了。心想着并没有喝的太多,不吃药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顺理成章的妥协了。 周五清晨,奚娮早起换上警服。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整理衣领,心里忐忑不定。今天是去公安部汇报的日子,她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咚咚。”楚司淼敲了敲敞开的门,上前从背后将英姿飒爽的小丫头搂进怀里。 奚娮微微一笑,赞美的话脱口而出,“楚队长,我有没有说过你穿警服的样子特别帅?” “是吗?”楚司淼摸了摸她脑后的发髻,会意的笑道,“难怪你上次在机场一直盯着我看。” 奚娮轻笑着回过身,摸着他胸前闪亮的警号,幽幽道,“我从小就喜欢看我爸爸穿警服,你知道吗?他的身材很魁梧,穿警服也特别好看。每次他穿着警服带我上街,就会有小朋友羡慕的盯着我看。我每次都觉得好自豪、好骄傲。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荣幸。”楚司淼执起她的小手轻轻一吻,眼底亮起倨傲的光华。没有告诉她的是,亲手为她戴上肩章那天,他也感觉到骄傲和自豪。她骨子里那份作不沾尘埃的坚持,一直深深感染着他。 “你说,我今天能顺利完成任务吗?”奚娮微红着脸,还是道出了担忧。 “我的小丫头这么聪明,当然没问题。”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决定抓紧时间去餐厅吃早饭。 白子羡坐在餐厅靠窗位置,正在专心对付碗里的皮蛋瘦肉粥时,旁边的李野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来京城之前奚娮就找他要了今天白天的时间,说是有公务在身需要去处理。但看到她一身警服出现在眼前,白子羡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宝宝,这边这边。”郭扬帆一眼就看到了奚娮和楚司淼,拔高声调招呼道。 奚娮也没别扭,直接走到郭扬帆身边坐下,淡笑着和三只勤劳的小蜜蜂打招呼。 “快让我看看。”郭扬帆扳过奚娮的肩,细细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感叹道,“看你穿成这样我还是没实感啊,警察同志。” “切,又没人要求你必须有。”奚娮很嫌弃的拂去他的手,转头问楚司淼,“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粥吧,其他你看着办。”楚司淼一坐下就目不斜视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警队内部系统里果然又多了好些需要批复的文件。 郭扬帆等奚娮起身去餐台之后,又好奇的把楚司淼打量一遍,眼神最终落在他的肩章上。 他默默的数了数那三颗银闪闪的星花,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楚哥,你是什么级别啊?” 李野没好气的打了一下好奇宝宝的头,低声道,“你是白痴吗?警衔都不懂?” “我这叫不耻下问,你打我干嘛?”郭扬帆狠狠剜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瞄楚司淼胸前的警号牌。 “他是一级警督。”李野实在受不了自己的老婆盯着别的男人花痴,更小声的答疑了。 郭扬帆的嘴夸张的张大呈o型,咽着唾沫问,“很大的官儿吗?” “啧,他是刑侦队长,宝宝不早就告诉你了吗?”李野再次败给了他脱线的神经,又解释道。 楚司淼飞快敲着键盘,灵敏的听觉把两人交头接耳的话听了个真切。虽然他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动物标本一样的研究,但鉴于之前误会过郭扬帆对奚娮有企图,也就随他们去了。 奚娮很快端着托盘回到座位上,她把小米粥和一笼包子放到楚司淼面前,又霸道的收走电脑,示意他专心吃饭。 “宝宝,你们待会儿去哪里啊?”郭扬帆也不敢再问楚司淼,把问题抛给了奚娮。 奚娮仰头喝了口豆浆,讳莫如深的答,“机密,不告诉你。” 郭扬帆一听就噘起嘴来,正准备再问,又被李野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你有病吗?打上瘾了是不是?”郭扬帆瞬间炸毛了,再打下去不是傻子也给打傻了。 “哈哈哈……”奚娮朗声大笑,碰了一下楚司淼的胳膊示意他欣赏小两口打情骂俏。 楚司淼会心一笑,李野和郭扬帆这对同性伴侣的感情很是要好,总爱腻在一起打闹。奚娮刚才在房里还有些紧张,此刻已经心情转好,真得感谢他们的调剂。 一桌人里唯一的低气压只有白子羡,他一边闷头喝粥,一边用余光观察奚娮。见她一直忙着给楚司淼夹菜,心里的酸水止不住往外冒。认识她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她如此殷勤的照顾过一个男人。而楚司淼也是安然享受的样子,大男子主义姿态更让他不悦。 “宝宝,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在奚娮放下筷子准备起身时,一直闷不吭声的白子羡突然说话了。 奚娮见他问正事,赶紧回话,“大概下午吧,不会耽误晚上的彩排。” “路上注意安全。”白子羡冲她笑了笑,又瞥了楚司淼一眼。 楚司淼当然听出了这话里嘱咐的成分偏少,挑衅的意思更浓。不过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家子气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淡淡的冲三人点头,领着奚娮出了餐厅。 第89章 公安部刑事侦查局 去公安部的路上,奚娮只做了一件事,闭目养神。她仰头靠在出租车后座的椅背上,脑子里把案情前前后后反复复习。 过分紧张的表现楚司淼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喋喋不休的劝导,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轻轻拥抱。 奚娮紧张到极点的神经在暖心拥抱中放松不少,微笑着下了车。 公安部刑事侦查局是一栋方正整肃的大楼,楼前飘扬的红旗,门楣上巨大的雕刻警徽,正安静的诉说着这里是国家刑事最高权力的象征。 “走吧。”楚司淼给了奚娮两秒钟时间适应,率先迈步踏上台阶。 楼内装修和奚娮想象中差不多,统一的的米色大理石地面和墙砖。还有随处可见的蓝底标语牌,庄重又威仪。 两人搭电梯到了更加安静的一层楼,楚司淼轻车熟路的拐过弯,带着奚娮走进一间小会议室。 “楚警督,你好。”恭候多时的秘书小钟客气的和楚司淼握手,“肖局前面的会就快结束了,请你们稍等。” 楚司淼淡淡的颔首,选了个位置坐下,“你去忙吧。” “自便。”小钟知道他不喜欢多话,自觉的退出了会议室。 奚娮小心翼翼的坐到楚司淼旁边,环视一周后,终于不再沉默了,“肖局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楚司淼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和汇报材料,不咸不淡的说,“啰嗦的老头子。” 老头子?还啰嗦?这个回答让奚娮感觉一头雾水。她虽然没有接触过肖咏,但经常看他上电视。 肖咏是一线出身,从新疆w市基层派出所干起,凭着过硬的破案和管理能力一步一脚印干到现在的位置。 这么个铁血硬汉实在和啰嗦的老头子不搭边,楚司淼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瞄了一眼奚娮困惑又怀疑的脸,不觉在心里笑了。虽然他给出的评价有夸大成分,但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不算委屈肖咏。 奚娮还没有把疑惑的问题理清楚,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小钟抱着会议记录册,恭敬的把四位领导让进门。 奚娮屏住呼吸跟着楚司淼起身敬礼,小心谨慎的打量。来人已界中年,都穿着警服,面相很是和善,并没有十分压迫的气场。 但他们的衬衣是有别于一般警员的白色,肩章也嵌有橄榄枝。一位一级警监,三位二级警监,全都是极高的职衔。 肖咏先是肃然盯了楚司淼一眼,才展露出淡淡笑容。他熟络的和楚司淼握手,眼神又落在奚娮身上。 和肖咏目光相交的一秒钟,奚娮看到他的表情中多了些许好奇和深沉。如此反应让她揪起来的心又轻轻放下了,看来情况没有她设想的那么糟糕。 “坐吧。”肖咏的目光从奚娮脸上略过,率先坐到了居中位置上。 楚司淼待几位领导都入座后,才不疾不徐的坐下。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奚娮的表情,见她还算镇定后,抬手摘下警帽。 小钟麻利的调试好投影仪,轻手轻脚坐到墙边,提笔准备记录会议纪要。 “各位领导好,这次来主要是对近期在l市结案的‘10.11案’进行汇报……”楚司淼没有寒暄,直接点开ppt,切入正题。 四位局长听的十分认真,不时发问,又频频点头表示满意。这次的案子办的很漂亮,他们心里都给楚司淼打了很高的分数。 楚司淼条理清晰的陈述完侦办思路和过程,将发言权交给奚娮。 奚娮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她看了看幕布上的ppt,确认没有问题后,开始陈述犯罪心理分析。 肖咏盖上钢笔笔帽,没有再记笔记。他不错一瞬的看着前面身材娇小的女警,审视目光愈加深沉了下去。 她不过是个二级警员,但面对他们几个人却没有生涩和紧张。她的站姿很挺拔,说话语速也是不缓不急的,老练的让他都有些意外。 其实奚娮并不是不紧张,只是比别人更擅长控制罢了。她全程没有看幕布,凭着过人的记忆力顺利完成了陈述。 “哪个学校毕业的?叫什么名字?”就在她准备回座位的时候,副局长孙富强发问了。 “报告,我叫奚娮,浙江警察学院20xx级本科毕业生。”奚娮利落的敬了个礼,语速稍快的自报家门。 “浙江警校?”孙富强有些意外,转头问肖咏,“老肖,浙江警校什么时候开犯罪心理了?我怎么不晓得?” 肖咏没有回答,深沉的眼神再次看向奚娮。 “报告,我是治安系毕业生。”奚娮诚实的回答了问题。 “哦?”孙富强更是意外了,刚才她的陈述非常专业,并且有理有据。他还以为她是刑事警察学院或者公安大学的高材生,答案却出乎意料之外。 肖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瞄着淡定非常的楚司淼说,“你看看她是谁的下属,就不会奇怪了。” “哈哈哈……”孙富强中气十足的笑开了,屈指敲着桌面说,“司淼不当老师可惜了,前两天我去中刑调研,老院长还跟我叨叨呢。” 此言一出,四位领导都会意的笑了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轻松不少。 肖咏打了个手势,示意奚娮回座位,又转头问楚司淼,“冯立生的情况呢?” 楚司淼调出生物鉴定报告,示意道,“他的情况就比较简单了,这份报告足够说明。” 肖咏又轻笑一声,颔首道,“老戴啊,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把这项技术推广下去?” “是啊,没想到查了30年的案子就这么破了。科学力量不可小觑啊。”副局长戴红军附和表示认同。他是搞技术出身的,看到鉴定技术成为破案关键当然喜不自胜。 肖咏又翻开手里的材料看了看,目光停留在李二的心理分析报告上,“这个叫李二的嫌疑人,司法鉴定给的结论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你们觉得他的证词有可信度吗?” 说穿了,他就是对报告中心理控制术的定义持怀疑态度。他是接受传统刑侦教育出身的,这些年虽然也与时俱进补充过犯罪心理知识,但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大胆的推论。 “奚娮,你来说。”楚司淼松怔的往椅背上一靠,点了奚娮的名字。他早知道肖咏会有此一问,也早让奚娮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奚娮迅速切换ppt,刚想起身去前面,就见肖咏压了压手。 她放弃起身的念头,正襟危坐道,“在国外的不少连环杀手案例中都可见心理控制术运用,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种催眠术,和普通心理治疗时运用的方法同宗同源。“ “根据物证显示,李二确实参与了犯罪。从诱拐受害者,到帮助孟大海销毁作案工具,有一套完整的证据链。至于他的口供,我认为应该采纳司法鉴定的建议。” “嗯……”肖咏消化片刻,才缓慢的点了个头。最重要的是两件恶性案件已经结案,至于这些不影响大局的细节其实不用太过拘泥。 肖咏的态度虽然模棱两可,楚司淼倒是微不可见的笑了。奚娮收回观察目光,心跳重新平稳。既然楚司淼表示满意,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会议用时比奚娮想象中要短许多,一个小时后,肖咏合上了笔记本。 “司淼,你到我办公室来。”他点了楚司淼的名字,第一个起身离开会议室。 楚司淼走进局长办公室,负手在办公桌前站定,等待领导发话。 肖咏亲自给楚司淼泡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楚司淼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是要唠嗑,顿觉有点头大。这位局长是出了名的关爱下属,喜欢上下一家亲的和谐气氛。但对于不太喜欢饶舌的楚司淼来说,实在疲于应付。 果不其然,肖咏坐定喝了口水,就絮絮叨叨的问开了,“s市那边怎么样?干得还顺利?” “还好。”楚司淼抿了口茶,并不想给他打开话匣子的机会,只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 “上个星期803的吴玮来过我这儿,和我聊了半天。”肖咏没搭理他敷衍的态度,试探着抛出话题。 楚司淼抬眸盯了领导一眼,又垂下眸子,“怎么,他还没放弃?” 吴玮是803总队长,楚司淼还以为他已经死心了。没想到他是说不动华东就绕道找了大老板,真是煞费苦心。 “吴玮这人我是了解的,他对你上心是好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肖咏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那天吴玮跟他谈了半天,总归就一句话,想调楚司淼入803。 但肖咏对自己手下这员猛将还是了解的,要是楚司淼不愿意,就算八人大轿也抬不动他。肖咏今天就是想试着再劝劝,并不是要动用职权下令。 “肖局,你的意思我明白。”楚司淼礼貌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803是菁英队伍,我去与不去都没有多大助益或者损失。我还是想踏实的为地方分局做点事情,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肖咏深沉的叹了口气,顺势提出另一个方案,“你也知道,这次的案子局里和部里都很重视。昨天郑副部长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听他的意思是想把你调回局里。” 楚司淼眉心微动,沉吟一会儿才接话,“我现在暂时不考虑离开一线。” 没想到肖咏今天不是找他来聊天,而是挖了两个坑等他往下跳。调回局里,那不如现在就收了他的证件算了。 肖咏被他果断的回绝搞好没面子,脸色就沉了下去,“现在案子破了,部里已经决定要给嘉奖。这次你别指望我再帮你压着,三级警监,绝对跑不掉。” 楚司淼给了黑脸的领导一个敷衍微笑,又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升职加薪谁不想要?但我还是当初那句话,绝不做行政。如果你想用一星一叶绑我上台,我现在就把肩章放桌上。” 肖咏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瞪着眼睛和淡定非常的男人对视两秒,又挫败的吐纳一口气。 当初是他三顾茅庐从刑事警察学院把楚司淼请来的,两人当时确实达成了协议。 第一,给楚司淼特聘专家的头衔,让他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不受约束的查案。第二,他只在地方任职,绝不进刑侦局参与管理工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肖咏深知现在让楚司淼回来理亏,也就不再坚持了。 “哎,你啊……”肖咏颇为无奈的摩挲着额角,沉声道,“那你给我提个方案,这次的嘉奖令我该怎么跟部里磋商?” 楚司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摆在他面前,才开口了,“如果部里要给我加衔,在不调动现有职务的前提下我不会拒绝。其他的意见,我已经写好了。” 肖咏一目十行看完手里的申请报告,只在奚娮的名字上点了点,“你要求给那丫头二等功?” 这份申请和部里拟定的草稿差不多,专案组记集体一等功,另外再给在鉴定上打开重要缺口的凌玥记个人一等功。但楚司淼还要为奚娮请功,这让肖咏有些不明所以。 “第一,如果没有奚娮的准确判断,案子只会以李二被捕结束。第二,如果没有她的画像,孟大海也不可能被锁定。二等功,我认为很合理。”楚司淼秉持公正道出依据,但肖咏唯独对奚娮的嘉奖提出异议,还是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同。 肖咏的手指反复在奚娮的名字上摩挲着,他思考好一阵子,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认为她是个不错的人才?” 楚司调整姿势正坐起来,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是。” 肖咏注视着他肃然非常的样子沉吟片刻,将申请报告收下了,“好,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再和部里商议。” 楚司淼起身利落的敬了个礼,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奚娮根本坐不住,不停的在走廊上踱步。就在她忐忑不已的时候,楚司淼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怎么样?”奚娮赶忙上前,迅速把他的表情分析一遍。好像没什么不妥,还是一贯的淡然样子。 面对这个有点突兀的问题,楚司淼但笑不语。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她不太对劲,来的路上她很紧张,见到肖咏时,她的心跳一度急促得像突发心脏病一般。刚才他在里面谈话,也听到她一直在外面走动。 她到底是畏惧刑侦局这个地方,还是忌惮肖咏这个人,他暂时还没有答案。 “怎么不说话啊,肖局长到底和你谈什么了?”奚娮见他只是笑,心里更加担心了,又追问道。 楚司淼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没什么,就是了解一下我的工作情况。” “哦,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奚娮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面部线条终于松怔下来。 “走吧。”楚司淼点了点头,迈开长腿往电梯间走。 他的步态一如既往的从容沉稳,内心却百转千回起来。因为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来自办公室隔音门后的声音。 肖咏打了通电话,内容只有一句话,“你徒弟来了,我刚刚见过她。” 奚娮对肖咏过分在意,肖咏似乎也有心留意她,再加上刚才那通电话。楚司淼在踏出刑侦局大门时,心里得出了合理分析。 肖咏和奚娮彼此之间绝对不陌生,以前一定有过交集。 有了判断,新问题也随之而来。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肖咏给谁打的电话?徒弟又是什么意思? 第90章 挑灯夜战 “老师,我的发言完了。”小陈阐述完分析过程,抬头去看书桌后面的导师。 可老师完全没有搭理他,只是盯着桌上的座机出神。 “老师?”小陈好生奇怪,又开口唤了一声。 叶静斋猛地回过神来,摆手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去吧。” “老师,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陈见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没有放弃询问。他的老师从来精神矍铄,像这样声音低沉的时候并不多见。 叶静斋只是摇头,再次挥手示意他出去。他现在有些乱,实在没心思和他讲话了。 小陈很快离开了,随着关门声响起,叶静斋看着窗外秋叶飘零的景色,长长的叹了口气。 出租车通过距离酒店的最后一个红灯路口,奚娮兜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本来已经平稳的心跳霎时间又失稳了。 来电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对她来说却熟悉无比。她怔怔的看着,任由震动持续,没有去按通话键。 一旁的楚司淼叫了司机停车,将奚娮带上人行道,“我先回去帮你收拾衣服。” 奚娮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深眸中淡淡的关切神色,喉咙发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已经察觉到了吧?这是要回避的意思吗? 楚司淼屈指碰了碰她微凉的小脸,留下一个微笑便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来电人是谁,但肯定是奚娮非常重视的人没错。他不想让她错过这通电话,愿意给她完整的私人空间。 奚娮的视线随着楚司淼走远的挺拔背影模糊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溢满眼眶。 她的心跳很快,却不凌乱。炙热暖意像洪水一样从心底倾泻而出,紧紧将她包围了。 直到彻底看不见楚司淼的影子,奚娮才深吸一口气,按下回拨键。她能体会楚司淼的良苦用心,这通电话必须要回。 叶静斋正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拨号时,奚娮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起来。他紧抿着嘴唇思考几秒钟,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略微嘈杂的声音,有汽车开过的声响,还有微微风声。更加清晰的是一记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轻轻的,仿佛还有些颤抖。 叶静斋沉默良久,才撕磨着嗓子既轻且慢的唤道,“娮娮,你回来啦?” 奚娮的心随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狠狠一痛,她紧紧攥着手机,像犯错误的孩子般哭出了声,“老师……” 晚间10点的国家大剧院内人声鼎沸,舞台上灯光明亮。白子羡站在台下,焦急的不停看手机。 晚会彩排从8点钟正式开始了,但奚娮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再有两个节目就该他们登场了,没有主力可怎么是好。 又过了10来分种,现场导演叫了下一组表演嘉宾准备上台。白子羡再也忍不住了,快步去找楚司淼。 “宝宝到底在搞什么?这个节目完了就轮到我们了,她怎么还没到?”奚娮是个很守时的人,临场不到的情况从来没发生过。 楚司淼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不紧不慢的说,“五分钟,我保证她会出现。” “我去接她。”白子羡没好气的瞪了淡定男一眼,口气十分不善。 楚司淼伸手挡住他的去路,深邃眸子里依然是淡然的神色,但周身气势却变得凌厉无比。 说实在的,他不太喜欢白子羡。撇开情敌身份不论,单凭他容易上火的毛躁脾气就让他喜欢不起来。 白子羡心里的闷火因为楚司淼的阻拦蹭蹭地往外面冒,但他还没来得及发难,奚娮的呼喊声就传进耳朵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奚娮跑的飞快,伸直手臂朝同伴们喊。 “祖宗,你可回来了。”米栗第一时间迎上去,拉着她就往换衣室跑。可让她好等啊,要是她再不来,大白真的要吃人了。 白子羡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招手把团员们叫到身边,“导演组只给我们两次踩台机会,上去后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应下,又在心里默默复习走位。 奚娮用最短时间换好衣服,跑到舞台边开始观察。 楚司淼紧随其后,拧开保温杯递了过去,“别急,先喝点水。” “谢谢。”奚娮接过杯子连喝几大口,又拍着心口吐气。 “是不是不舒服?”台上五光十色,但楚司淼还是看出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奚娮蹙眉摇了摇头,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她本来早该到的,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塞车。 出租车走走停停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也因为司机有一脚没一脚的刹车成功晕车了。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休息了,不能因为她耽误整个团队。 楚司淼被她倔强的样子打败了,只得沉默的跟在后面充当跟班角色。 奚娮来回走了三趟,终于把舞台看了个大概。她退到不碍事的地方,闭起眼睛默习舞蹈动作。 导演很快来通知大家去后台准备,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肩,唤回她的注意力,“好些了吗?上台注意安全。” 这个舞台是剧院里最大的,天顶距离地面大概有20米高。要在这么高的地方吊威亚,他确实有点不放心。 “嗯,放心吧。”奚娮给了他一个安慰笑容,快步往后台方向去了。 演出所用的大型道具就位,舞台灯光也熄灭了。完成彩排的其他社团全部没有离开,上百号人都在翘首以盼shining - star为了此次盛典新编排的舞台剧。 第一束追光灯亮起,本来嘈杂的台下变得鸦雀无声。迷幻的灯光和音乐将剧院带入魔法世界,所有人都沉醉在了唯美绝伦的表演中。 一直到剧情中段,奚娮的独舞表演开始,台下才重新沸腾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奚娮吸引,在她借助钢丝绳腾空飞舞起来时,剧场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楚司淼站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目光紧锁着翩然如仙子的奚娮,表情却是阴沉的。 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也红肿着。她肯定是哭过了,人还显得有些疲惫。真不知道是该赞扬她这种拼命三郎的精神,还是该骂她不爱惜身体。 第二遍彩排时,白子羡也察觉出了异样。奚娮在空中的舞蹈部分不如第一遍好,有几个连续空翻动作都做的有些吃力。 来到集体舞部分,奚娮甚至有几个舞步慢了拍子。这种情况在白子羡的印象里几乎没有出现过,让他愈加担心起来。 “宝宝,你有没有事?”白子羡终于盼到了最后一次变阵,他快步转移到奚娮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奚娮挥舞着大羽毛扇,微不可见的摇头。她确实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头也有点晕。但现在大家的状态很好,她不想前功尽弃。 “最后一个托举不做了。”白子羡围着奚娮转了一圈,语速很快的说道。 “不行。”奚娮维持着笑容,口气坚决的拒绝了。 白子羡还没来得及再劝阻,音乐就来到了最后一个小节。所有人都以奚娮为中心聚拢靠近,用羽毛扇将观众的视线完全遮挡住。 “哎。”白子羡无奈的在心里叹气,半跪下去将奚娮抱到肩上。 随着他迅速起身的动作,奚娮感觉胃被使劲牵拉一下,酸水立即涌了上来。她咬牙强压下不适,张开双臂完成了亮相。 灯光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熄灭,奚娮瞬间卸了力,按住心口下意识的呢喃,“司淼……” 白子羡扶住奚娮的腰,屈膝把她往地上放。但他的动作才做到一半,一阵冷风就从黑暗中袭来,肩膀上的重量随之消失了。 换场的几秒钟转瞬即逝,当灯光重新时,白子羡才再次看到奚娮。 她已经在台下了,正被楚司淼打横抱在怀里。两人头碰着头,姿态尤为亲密。 酸楚的味道瞬间在白子羡的胸膛里蔓延开来,若不是还有最后一幕戏没有完成,他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把奚娮抢回来。 “舒服点了吗?”楚司淼帮助奚娮平复了不稳定的脑电波,才沉声问道。刚才她的一声唤让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幸好只是晕车反应,不然他真的要骂人了。 “嗯,好多了。”奚娮放松的吐了口气。还是他有办法,她瞬间就不犯恶心,也不头晕了。 楚司淼不由分说的往场馆外走,他不管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安排,只想马上带奚娮回去休息。 奚娮起初还不愿就范,但他们还没离开大剧院,她的眼皮就不争气的打起架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周围变得寂静无声,随后是熟悉的失重感。很快,她的背就沾到了松软的床垫。 一点点温润水滴渗入口中,奚娮缓慢睁开沉重的眼皮。略微模糊的视线中是楚司淼亮得晃眼的银发,还有那双擎着心疼柔光的晶亮深眸。 “闭上眼睛。”楚司淼轻声哄着,将手腕贴在她的嘴唇上,方便血液进入。 奚娮忽的红了眼眶,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没事。” 楚司淼也没勉强她,拉过被子帮她盖好,“今天别洗澡了,先好好睡一觉。” “你就不好奇我白天去哪儿了吗?”奚娮抬手挡住眼睛,声线轻颤的问道。 她消失大半天,期间只给他发了个短信,相约晚上大剧院见。他没有回复短信,现在又急着催促她睡觉。这到底是关心还是不关心,以她现在浆糊一般的脑子确实分辨不出来。 “如果你再胡思乱想不睡觉,我明天不会让你出门。”楚司淼沉声训诫,拉下她的手想直接送她入眠,却被她眼里滚动的泪花惊住了。 奚娮看到他的表情从严肃迅速转变成无措,心酸的掉下眼泪,“你不许读我的心思,否则我发誓永远不理你。” “奚宝儿,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楚司淼立即收回手,表示不会施展任何异能。但他还是从她的表情里分析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好像在伤心,又很是纠结。 奚娮往被子里一缩,不想再给他任何揣测机会。连她自己都说不好现在是什么心情,还是不要继续谈话的好。 楚司淼寻思片刻,还是放弃了追问。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头,重新放轻声调,“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睡。” 每次演出前夜都注定忙碌,米栗跟着大部队在凌晨时分回到酒店。 她给楚司淼打了电话询问奚娮的情况,在得到她已经睡下的回复后,立刻投入到了演出前的准备工作中。 楚司淼挂断米栗的电话返回房内,他先去床边看了看奚娮,确定她睡得还算安稳之后,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在内部系统里调出奚娮和肖咏的资料,但一番查找下来竟一无所获。 奚娮的档案始于浙江警察学院,在校期间并无什么特别记录,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完成了学业。彼时的肖咏也在局长岗位上勤勉工作,他经常出差,但没有记录显示去过浙江警校。 两个小时后,楚司淼退出系统关闭电脑。他看着大床上隆起的曲线,又迅速把今天的事情回想一遍,心中困惑依然没有得到解答。 最后,他放弃思考,脚步无声的出了门。如果暂时没有头绪,他想趁着夜色去散散步,也好放松一下脑筋。 后半夜的大堂里除了值班服务生外别无他人,但酒店外的空地上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白子羡正带着团员们紧张而有序的排练着,并不知道他们专注投入的一幕被别人看了去。 楚司淼站在玻璃门前,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充斥在心中的问号被淡淡暖意所取代。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年轻人现在刻苦用功的表现完美诠释了这句话,让他也有些钦佩起来。 白子羡指导完两场重头戏,给了十分钟休息时间。他摸出烟盒子打算去台阶上坐一坐,回身发现三件汽水整齐的摆在地上。 李野打开纸箱子,扔了一瓶给白子羡,“楚司淼刚才搬来的。” 白子羡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又抬头望了一眼大堂,摇头轻笑一声。认识楚司淼也有段日子了,但对他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姓名职业阶段。 这个话少又随时一副淡定表情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白子羡至今为止都不得精髓。 楚司淼抱着纸箱子到了客房部5楼,刚才没在楼下看见的几位女生全都在,正忙忙碌碌的来往于各个房间之间。 最先看到楚司淼的是甘露,她手里顶着自己的假发,从房里一出来就看到他长腿迈步而来。 “哇哈,同志们,有慰问大使来了!”甘露欢呼着从纸箱子里拿出汽水,感激不尽的冲楚司淼笑了。 楚司淼走进米栗的房间,小小的吃了一惊。不大的标间被各色服装塞得满满当当,梳妆台上,地上,窗台上摆着几十个假人头,上面顶着五颜六色的假发。 正在穿针引线的米栗抬头一看,也开心的笑了,“你是替小花儿来的吗?算她有良心,还知道送个精壮劳动力来。”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楚司淼递了瓶水给她,很上道的提议道。 打下手的蔡菁接下饮料瓶,喂了一口给米栗喝,转头好奇的问不请自来的大帅哥,“你先说说你会干什么?” 楚司淼环顾四周,有点犯难了。他虽然有心帮忙,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要不你去梳毛吧。”米栗很快有了主意,又伸长脖子朝门外喊,“露娜,拿把钢梳过来!再带瓶柔顺剂~!” “诶!来啦!”甘露把汽水塞给王雪婷,抓起东西跑进米栗的房间。 米栗在床上腾了个空位置,指点着对楚司淼说,“你拿顶假发过来,我教你梳。” 楚司淼从善如流的抱起一个假人头坐到她身边,仔细的观摩过示范,就上手忙开了。 “嘿嘿,看不出你的手还挺巧?”蔡菁看他动作十分标准,心里把奚娮羡慕了一遍又一遍。 楚司淼只是礼貌的笑了笑,直接忽略掉她不加掩饰的崇拜目光。 “哎哟!我的妈呀!”米栗本还想笑话蔡菁见了帅哥就拍马屁,一不小心被针扎了手,痛得她大叫起来。 猝不及防的血液味道让楚司淼的眼皮轻微颤动一下,他迅速抑制住嗅觉,转头去看米栗的手。 “消毒液有吗?”不看还好,一看还真吓一跳。米栗的手指上有好几个针眼,全部都是新伤口。 蔡菁赶忙抄起消毒液瓶子,对准流血处喷了下去。 “啊!好痛啊!”米栗本能的嚎了一嗓子,又抽抽搭搭的吸鼻子。 “叫我说你什么好?这都第几次了?”蔡菁抓着她的手不让往回缩,又心疼的呼气。米栗虽然针线活了得,但反射神经却慢得很。每次弄衣服都会受伤,搞得像受了满清十大酷刑似的。 楚司淼看着米栗眼眶红红的样子,也深表无奈,“贴个创口贴吧,小心感染。” “不用了,贴上手指就不灵活了。”米栗带着哭腔拒绝了他的好意。痛忍忍就过去了,但手上的活计耽误不起。 楚司淼没有再劝,拿起假发继续干活。米栗这个爱哭鬼外表虽然柔柔弱弱,内里实则和奚娮一样。都是认准了就要干到底的人,倔得很。 米栗处理好手上的衣服,又反手拿了另一件。她摸了摸裙摆上的水钻和珠翠,一边捻新的缝衣线,一边感慨道,“真的好像做梦一样,我又和你们在一起挑灯夜战了。”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可是你自己要跟着宝宝退团的。现在才来舍不得,是不是晚了?”蔡菁佯装怒的戳了一下米栗的额头,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楚司淼轻轻将梳理好的粉色假发戴回假人头上,又拿起另一顶,“你和奚娮当初为什么离团?” “为了崇高的人民警察事业呀,她一毕业就进了杨水派出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那边又天远地远的,哪还有时间参加活动。”米栗噘嘴瞪眼,把气撒在了同为警察的楚司淼身上。 楚司淼听了便是沉默,愧对奚娮的情绪再次占满他的心。他找不到话说,只能更加细致的梳理手中的假发。 第91章 各怀心思走红毯 身处9楼的奚娮囫囵睡了一觉便悠悠转醒,她下意识的伸手朝旁边探去,冰凉的被单让她瞬间清醒了。 “楚司淼?”她撑起身子唤了一声,没有看到楚司淼的身影。 她蹙眉打望一圈,拿起枕边的手机一看,立刻翻身跳下床。完了完了,她怎么一觉睡到4点钟了,这下可耽误事儿了。 奚娮飞奔到楼下,米栗的房间里果然忙得热火朝天。而“失踪”的楚司淼也在,正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的干活。 “不好意思,我睡迷了。”奚娮怔仲了一秒,快步走到床边。 “哎呀,这里没你的事儿,快回去睡觉。”米栗瞄了一眼楚司淼,急急的赶人了。 奚娮也没理她,伸手向楚司淼索要假发,“给我吧,你弄不好。” “说话要实事求是。”楚司淼眉峰明朗的小剑眉一挑,指了指对面梳妆台上打理一新的假发。 奚娮惊讶的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问,“这都是你梳的?” “嗯哼。”楚司淼哼了一声,起身腾出位置。她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看来身体是无碍了。他也不想再剥夺她的乐趣,索性由她去吧。 奚娮感动的不知怎么才好,悄悄勾住他的手指,关心道,“你回房睡觉吧,我来就行了。” 米栗捂嘴一笑,调侃着拔高声调,“可别呀,楚队长的手比你巧多了。” 奚娮报赧的瞪了她一眼,呛声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郭扬帆跑了进来。 “宝宝,你怎么不接电话?”郭扬帆顾不上喘气,急切的招手,“快跟我下去,我们改了几个动作,就等你了。” 奚娮赶紧点头,又递眼神给楚司淼。 “你去吧,披件外套。”楚司淼二话没说,大方放行了。 “那辛苦你了,我走了。”奚娮又狠狠感动了一把,接过米栗递来的厚外套跑出了房门。 排练进行到清晨六点,奚娮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指导化妆师为团员们上妆。一直忙到下午2点,她的屁股才终于沾到了板凳。 盛典的红毯秀定在下午6点半,几个主力团员要作为代表参加,现在该轮到他们化妆了。 同样忙碌了整宿的楚司淼却还没有闲下来,正殷勤的喂被化妆师限制了人身自由的奚娮吃饭。 “吃不下了。”奚娮在被硬塞下大半碗饭后摇头了,她昨晚睡的很少,疲倦的根本没胃口。 “诶,别动。”化妆师果断阻止了奚娮睁眼,她正着手化眼线呢,一动就全花了。 楚司淼对化妆师很是感激,就势又送了一口蔬菜到奚娮嘴里,“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午餐必须吃饱。” 旁边同样在上妆的白子羡心里冷笑不跌,闭着眼睛呛声道,“演出的时候都这样,一天吃不上饭也正常。” “就是因为以前老被你们没人道的折磨,我们小花儿才一直这么瘦,这规矩从今天起改了。”正在熨衣服的米栗抢先将话呛了回去。白子羡真是个不省心的,喂饭怎么了,人家是男女朋友,做什么亲密事都是应该的。 奚娮听两人之间似有些火药味,急忙插话,“米粒儿,别光顾着说我,你也下去吃饭。” “嘿嘿,就知道你对我好。”米栗甚为满意的往奚娮后背一趴,故意拔高声调说,“你家楚队长也给我带饭了,我熨完衣服就吃。” 奚娮反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声警告道,“不许再闹了。”真不知道她是不懂还是耍手段,这么在人前帮楚司淼讲话只会适得其反。 米栗也上道的见好就收,只是很得意的瞄了一眼哑口无言的白子羡。 化妆的后半程奚娮抓紧机会打了个盹,她晕晕乎乎的被米栗拽进洗手间换衣服,又晕晕乎乎的出了洗手间。 但和楚司淼饱含着惊艳之色的欣赏目光撞在一起瞬间,奚娮猛地清醒过来。她瞄了一眼抱着衣服进洗手间的白子羡,把楚司淼拉到了窗边。 “等下的红毯我要和大白搭伴儿,你会不会介意呀?”这个问题她早该报备了,哪成想这几天忙得没空想事情,就给耽误了。 楚司淼看着很不一样的小丫头,线条分明的俊颜上泛起了夏日疾风般的笑意。 如果他之前恶补的动漫知识没错的话,她身上穿得应该是日本一家著名手工洋装工坊出品的裙子。不是纯真可爱的路线,而是带有黑暗魅惑气质的哥特朋克风格。 深红和黑色搭配的大蓬蓬裙裙上缀着金线刺绣,蕾丝颈带衬得优美的脖颈有种脆弱的病态美。再加上她脸上精致的紫色系烟熏妆,和浅粉色波波头假发,整个人像极了精工细作的人形玩偶,而且还是小恶魔系的,看得他的心跳有些不稳。 “喂,我跟你说话呢。”奚娮被楚司淼灼热的审视目光盯很不好意思,错开视线说道。 楚司淼的睫毛不规律地颤动一下,负手躬身,凑近她耳畔,“如果我说介意呢?” “呃,你就当支持我工作,好不好?”奚娮听不出他话里的真假,讨好着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楚司淼勾着嘴角得逞的一笑,保持近距离的姿势不动,“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答应。”奚娮一听有门儿,立刻点头了。 楚司淼的视线在她白净的脖颈间游走着,心口隐隐有了些躁动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撕磨出略微沙哑的声音,“我要你穿着这身衣服让我拍照,单独拍。” 奚娮只觉得耳廓一麻,血气直冲上脑门。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实在太暧昧,但她好像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认栽点头了。 楚司淼满意的眯了眯眼,终于规矩的和她拉开了距离。 “米粒儿,快来帮我弄一下,痒死了。”李野低头摸着脖子,快步走进房间。 米栗收回八卦闺蜜的心思,转头去帮李野弄衣服。她踮脚扒拉开他的衣领一看,就哈哈大笑起来,“你搞什么呀,穿错了,这是你老婆的衬衣。” 李野的皮肤比较敏感,米栗一早把标签给剪了。哪成想这糊涂虫居然穿了郭扬帆的,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喊出来,就别怪她嘲笑了。 “哈哈哈……”一屋子人见李野尴尬的红了脸,全部笑得前仰后合。谁不知道他和小乐的感情好呀,用得着变相秀恩爱吗? “咔哒。”就在李野恨不得挖个地洞逃窜的时候,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白子羡拯救了他。 周遭的取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惊叹抽气。白子羡面带冰冷的血色烟熏妆,齿间装着小尖牙。他的身高本就拔尖,华贵复古的制式西装再外罩大立领斗篷,大吸血鬼德古拉华丽丽的转世了。 旁人白子羡倒是不在意,只是留心观察楚司淼。在发现他也在审视自己后,心情顿时愉悦不少。 楚司淼犀利的眼神从白子羡身上扫过,又见奚娮笑得十分骄傲的样子,心里吃了个小醋。早知他们会以情侣档出席红毯,他应该先下手为强的,“真吸血鬼”怎么也不会输给假的吧。 李野重新换好衣服,和郭扬帆一起回到房间。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这两人身上,不得了了,红白攻受化身英国18世纪的贵族少爷与执事,绝对能谋杀今晚所有的腐女。 奚娮脸上自豪的笑意又加深一分,催促蔡菁道,“菜菜,快去换装啊。我等不及要看你的南小鸟了。” 甘露的服装和蔡菁是配对儿的,扮演的是love - live里另一个高人气角色,高坂穗乃果。两人穿着超短蓬蓬裙,来了个华丽亮相。 “快走吧,下去拍照!”米栗环视一圈,欢喜的提议道。 众人找惯例在酒店花园里拍了一组纪念外景,导演组的出发通知就到了。 奚娮抓紧时间给其他团员打了个电话,嘱咐他们带齐所有表演用的小道具准点出发之后,上大巴先行一步。 临近晚上七点的国家大剧院外挤满了人,楚司淼和米栗站在红毯边的隔离栏杆外,身边是情绪高涨的粉丝和数十家网络电视媒体。 米栗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再次确认dv机运转正常后,转头对楚司淼说,“他们应该马上就来了,先给你提个醒。” 楚司淼看着红毯上“奇装异服”的人群,对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也有了些猜想。 “小花儿和大白cp好多年了,人气一直很高。待会儿他们肯定也要摆几个pose让大家拍照,你别介意啊。”米栗看着他依然十分淡定,一点也不激动的样子,谨慎的提醒道。 “嗯。”楚司淼只轻哼一声算是知道了,注视红毯入口的目光没有半分游移。他现在只想看他的小丫头华丽亮相,至于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关注范畴之内。 奚娮坐在商务车里,看着车窗外渐近的人群和灯光,罕见的感觉紧张。可能是因为脱离圈子太久了,再次曝露在闪光灯下,成为网友们的谈资,这些都让她有点无措。 “怎么了?紧张啊?”白子羡见她放在裙摆上的手紧紧握着拳头,关切的问道。 “有点儿。”奚娮讪讪的笑了笑,又抬手摸假发。 白子羡小小吃了一惊,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第一次来比赛的时候都没听你说过紧张,今天是怎么了?” “你当我是新人咯,新人都会紧张的嘛。”奚娮玩笑似的说着,将手抽了回去。 或许她不是怕粉丝和媒体,只是顾虑一个人而已。楚司淼向来持重深沉,刚才在准备过程中也没对她和白子羡搭伴的事多说什么。 但就是因为他不说,奚娮才更担心。为了给剧团造势,她这次出山的消息被刻意压着。这个“炸 - 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她不能预期。如果粉丝反应强烈,起哄就在所难免了。人言可畏,楚司淼会不会生气她真的没有把握。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在红毯入口停稳了。门一开,山呼海啸的尖叫声立刻震动耳膜。 “下面走上红毯的,是本次盛典的特约表演嘉宾。请大家用最大的尖叫声欢迎shining - star~!!!”外场主持人看了一眼手里的出场顺序名单,将声音分呗提高到最大限度,激昂的喊道。 奚娮深吸一口气,摈弃杂念将手伸给先行下车的白子羡。 “啊~!小鸟宝贝~?!”离红毯入口最近位置的一个女孩子大叫一声,又转头去看剧院门口架起的超大led屏幕。直播镜头中是白子羡和奚娮的脸,没错,出现在面前的千真万确是超级coseer小鸟宝贝! 奚娮瞄了一眼大屏幕,暂时收起忐忑换上职业的热情笑容,徐徐迈步前进。 “大白!小鸟宝贝!看这边~!”红毯两侧的粉丝不停尖叫,举起手机相机疯狂猛拍。有好些举着shining - star灯牌的忠实粉丝更是激动到热泪盈眶,没想到小鸟宝贝会出现,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瞬间让他们幸福的飞上了天。 楚司淼任由身边骚动的人群挤来挤去也岿然不动,他负手站得笔直,目光紧紧锁定缓步而来的奚娮。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他的小丫头一出现就成为了全场焦点。她身上漂亮的裙子,娇俏脸庞上精致的妆容,还有眉梢眼底热切的笑容都在高倍数探照灯下闪闪发光。 这一刻,她不是警察,不是他的恋人,也不是奚娮。她只是小鸟宝贝,一个用微笑就能谋杀全场瞩目的成功coser。 楚司淼的眸色随着奚娮渐渐走近而深沉下去,扁薄的嘴唇上扬,划出完美的悠扬弧度。他的小丫头是一颗真正的宝石,能在这里鉴证她的荣耀时刻,他感觉非常自豪。 奚娮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朝红毯两边挥手。她尽量维持着专业态度,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往人堆里寻找。 “小花儿!我们在这里~!”米栗倾身趴在栏杆上,用力挥舞手臂。 奚娮被米栗夸张的动作吸引,心跳陡然加速。她加快步伐朝前走,果然看到了楚司淼。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奚娮仍把他的样子看得真切。他就站在栏杆边,身姿是那么伟岸挺拔,英气逼人的俊颜上擎着一抹从容又真挚的微笑。仅仅一个微笑,奚娮的心就烧得滚烫,眼眶也随之发热。 白子羡瞄着身高鹤立鸡群的楚司淼,计上心头。他将奚娮搭在臂弯处的手一扣,再就着她往前的惯性轻轻一拉,拥抱姿势就定格了。 “……?”奚娮微怔,又听见耳畔响起提醒声,“差不多了,就在这儿让大家拍照吧。” 白子羡没有给她再转身去看楚司淼的机会,直接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亲吻了下去。现在这一刻,奚娮是属于他的。他不允许她在红毯上看别人,只能看着他。 “啊~!!!好帅呀!!!” “德古拉大人,把我也变成吸血鬼吧~!!!” “咬一口!咬一口!咬一口~!!!” 粉丝们被白子羡气场全开的霸道帅气晃得眼花缭乱,纷纷大叫起哄。他们的快门已经做好报销准备了,如果两位大大肯发糖,就算手指按到抽筋也无所谓。 奚娮听到旁边期盼的喊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压下想马上回头去看楚司淼的急切心情,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白子羡立即站了起来,潇洒的撩动齐地披风,将奚娮娇小的身躯裹入怀中。 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奚娮的下颌,看着那双漂亮杏眼中涌动的丝丝柔情,给了她一个邪魅又霸道的微笑。 无论她现在的娇嗔笑容和爱慕眼神是不是演技都好,白子羡愿意照单全收。他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小鸟宝贝和他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两位合作多年的名coser用默契配合将红毯上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粉丝们一边忍住快要喷鼻血晕倒的冲动,一边猛按快门。定格下来的是白子羡张嘴咬住奚娮脖颈的香艳画面。 米栗的呼吸在白子羡吻上奚娮脖子的刹那狠狠一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想办法安慰楚司淼。可转头却只看到了他退出人群的背影。 “惨了,这下可糟了。”米栗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没想到白子羡会这么过分,居然绑架奚娮做那么暧昧的动作。再加上粉丝疯狂起哄,就算楚司淼再大度也肯定生气了。 奚娮和同伴们在红毯中段停留了几分钟,等她再次转身往前走的时候,同样在心里暗叫不好。红毯边只有米栗一个人,楚司淼不见了! 白子羡眼角下撇,瞄着奚娮有些僵硬的笑脸,心情是截然相反的愉快。看来楚司淼也没想象中那么大度嘛,是该让他尝尝嫉妒滋味的时候了。 第92章 崖上度假屋 没了楚司淼,晚会进行过程中的每分每秒对奚娮来说都是煎熬。走完红毯之后,她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却是暂时无法接通。 奚娮就这样怀着焦急又担忧的心情上台表演,在空中的某个瞬间,她很不专业的出戏了。 从高处俯瞰,台下坐满观众,却没有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楚司淼还是被白子羡影响了,他还是生气了。这身仙气十足的演出服终究白费了,没有他,再多掌声和赞美对奚娮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无论奚娮的个人感受如何,舞台剧无疑是成功的。 晚会还没有结束,shining-star的名字就登上了微博热门榜和各大动漫论坛。小鸟宝贝沉寂一年多的微博被刷爆,粉丝数和留言数成倍增长。 晚间11点,三十几位团员嬉戏打闹着走出大剧院后门。虽然他们昨晚一夜未睡,但现在谁都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补眠上,一致提议找个地方吃宵夜。 米栗挽着奚娮的手走在队伍最后,担心的提醒道,“你不给楚司淼打个电话吗?叫他一起去吧。” 奚娮现在已经不忐忑,而是生气了。她瞪了米栗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他又不是剧团的人,凭什么参加我们的庆功宴?” 她真没想到楚司淼会这么狠心,不来看演出就算了,手机也打不通。他不是要耍个性吗?好啊,就让他一次耍个够好了。 “你生气啦?”米栗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回答,眉头不觉蹙的更紧了。 “呵,我生什么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奚娮冷笑一声,拉着她去追前面的大部队。 位于二环路上的一家街边烧烤店在准备关门歇业时迎来了大主顾,三十几个人把店里所有的烤串都承包了,还要了几大箱啤酒。老板乐得合不拢嘴,烧旺炭火卖力出菜。 感觉到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奚娮已经喝得脑袋发懵。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果断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又抄起酒瓶和白子羡对碰,“来,喝!” “别喝了。”米栗抓住她的手,又狠狠的瞪了白子羡一眼。这样喝酒真的有点疯狂,太伤身体了。 “哎呀,不要拉我。”奚娮大力挣开她的手,歪歪斜斜的起身,“我敬大家,shining-star万岁~!” “小鸟宝贝万岁~!shining-star万岁~!”一桌子醉鬼七嘴八舌的喊口号,仰头对瓶吹。 奚娮一口气喝掉半瓶,跌坐到椅子上吐了口气,“痛快!” 米栗赶忙拿纸巾给她擦嘴,又把持续震动的手机推过去,“接电话吧。” 在她看来奚娮根本不是高兴,只是借酒浇愁罢了。虽然来电显示写着“mr.淡定”,但就她避而不接的表现来看,对方一定是楚司淼。 “米小粒,你要是再扫兴,我可翻脸啦!”奚娮没好气推开手机,根本不愿接。 “我陪你喝。”白子羡晃了晃酒瓶,笑的得意非常。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奚娮心情不佳,但也正中下怀。 “诶……”米栗一秒手慢没拉住,奚娮又开始豪饮。她无奈的摇头,伸手拿起手机。 “奚宝儿,怎么不接电话?”楚司淼没等那头的人说话就急切的先开口了。他连打三个电话都没接通,看来事态有点严重。 米栗听到他的声音就摇头,负气的说,“我是米栗,你终于肯打电话了?” 楚司淼听着那头高高低低的嘈杂笑声,脚下步子不觉更快了,“你们在哪里?” “云舟东路,罗记碳烤店。”米栗抬头看了一眼店招,又见奚娮趴在桌子上一个劲儿的傻笑,口气更加不善的说,“你快点来吧,娮小花快把自己喝死了。” 米栗收了线,还没想清楚待会怎么帮助楚司淼,旁边的奚娮就捂嘴干呕起来。 “我扶你。”白子羡拉住下盘不稳的奚娮,还没迈开步子,手就被米栗打开了。 米栗气鼓鼓的剜了罪魁祸首一眼,扶着奚娮快步往店里走。她说什么也不能由着白子羡胡来了,要是再被楚司淼看见他举止失当,肯定会出大事的。 奚娮冲进卫生间就吐了个天翻地覆,胃里火烧一样的感觉和心口堵住的闷气搅得她难受非常。 “叫你不要喝,偏不听,现在舒服了吧?”米栗一边帮她拍背,一边责备。她真没见过她喝这么多酒,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一天,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奚娮把喝下去的酒连同胃酸都吐了个干净,才逐渐消停了。她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就脱力的再站不稳。 “快起来,去外面坐着。”米栗见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心疼的什么抱怨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司淼跑到店门口就看见了奚娮,她歪在米栗肩头走得很吃力,整个人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迎上去,“怎么喝这么多酒?” “来啦?快带她回去吧,我怎么劝都不听。”米栗顾不上惊叹他的火速救援,只把奚娮推过去。 楚司淼看着奚娮绯红的小脸,心疼的将她扶稳,“我们回去吧。” 熟悉的海洋气息袭来,奚娮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眩晕模糊的视线中是楚司淼的脸,他的唇线抿得很紧,一双晶亮的深眸中是关切又歉疚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走开!”奚娮突然爆发的一声喊,使劲挣开他的手臂。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面前这个让她难受了整晚的男人,眼泪迅速充盈起来。 楚司淼赶忙又将她扶住,放低声哄道,“是我不好,我们先回去,我解释给你听。” “我不回去,你走你走!”奚娮借着酒劲发疯,怎么都不肯就范。他不是走了吗,现在又跑过来干什么? “奚娮,不许胡闹!”楚司淼被她失控的样子搞的一个头比两个还大,迅速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奚娮被他低吼的声音吓得一抖,随即放声大哭。他居然还有脸吼,天呐,真是要委屈死了好吗? 肆意的哭声从店内飘到店外,几个还算清醒的人寻声看去。只见楚司淼沉着脸走出来,而奚娮就在他怀里失声恸哭。 “站住!”白子羡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上前拦住去路。 “大白。”李野和蔡菁赶忙将他拉住,又告诫的摇头。人家才是奚娮的正牌男友,身为朋友根本没立场阻止。 白子羡大力甩开李野和蔡菁的手,愤愤不平的吼开了,“你现在知道来了?早干嘛去了?你的本事就是惹女孩子哭吗?!” 楚司淼压根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只是凌厉的盯了他一秒,再次抬起脚步。 “哑巴了你?我问你话呢!”白子羡被他不予理会的态度激怒了,酒精驱使着身体,上手就要拽奚娮。 “白子羡,你是不是疯了?!”蔡菁闪身挡在楚司淼前面,全力推搡白子羡一把。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已经彻底醉了。平时风度翩翩的大白到哪里去了,硬抢这种事也干的出来? “我看你才疯了呢!我是你朋友,还是他是你朋友?!”白子羡差点没摔倒,火冒三丈的把矛头转向蔡菁。 楚司淼甚为失望的盯了醉鬼一眼,绕开几个人离开了烧烤店。 “楚司淼,你个混蛋,骗子,放开我!”奚娮自顾自的哭了一阵,突然又大叫着开始挣扎。可楚司淼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挣开的,他好像也铁了心不说话,就这么任由她耍赖哭闹。 楚司淼脚下生风,很快走进了夜色里。他迅速观察过周边环境,闪身进了一条没有照明的小巷子。 失重感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袭来,奚娮本就昏涨的脑袋一片空白,再没力气喊叫挣扎。 不过转瞬,楚司淼就带着奚娮回到了酒店。但他并没有抱她回房间,而是把她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车子里。他调低座椅让她躺的更舒服,返回大堂办理退房手续。 一些轻微响动不间断的传入奚娮耳朵里,好像是汽车行驶的声音。但她已经醉得厉害,除了晕晕欲睡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凌晨的道路上车辆稀疏,楚司淼擦着限速上限飞驰出城。车子改走高速公路,半个小时后从一个岔道拐出,又绕着蜿蜒的公路上山。 建筑在悬崖上的别墅里亮起灯光,楚司淼缓缓将车子倒进车库,下车将熟睡过去的小丫头抱进屋内。 奚娮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混乱的梦,落在脸颊和手心的温热触感将她唤醒了。 “醒了?有没有好一点?”楚司淼刚给奚娮擦了把脸,就见她幽幽睁开了眼睛。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消退了些,但瞳仁还涣散着。 他以为看到她清醒过来后会忍不住训斥,却因为她此刻柔弱非常的样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奚娮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心酸委屈的感觉再次翻涌起来。她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就先一步涌了出来。 “头痛吗?快把醒酒汤喝了。”楚司淼轻柔的拭去泪珠,将她半抱起来靠在怀里,送上醒酒汤。 奚娮盯着碗里飘着热气的汤水,呆滞的一动也动。 “多少要喝一点,听话。”楚司淼把安慰的声音放到最轻,又把碗往她干涩的唇边凑近。 混合着青梅山楂的酸甜汁水涌入口中,冲走了苦涩的酒精味。奚娮下意识的闭起眼睛吞咽着,本来不稳的心绪被淡淡暖意取代。 楚司淼耐心的喂她喝下大半碗,心里这才放松了些。他轻轻的把她放到枕头上躺好,伸手抚上她发热的脸颊。 “奚宝儿,生我气了是不是?” “是。”奚娮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又抿紧嘴唇不愿意讲话了。她才不会轻易原谅他,必须讨个说话。 楚司淼爱怜的俯身在她鼻尖上亲了亲,低声认错,“对不起,我是被总队叫去了,不是故意丢下你。” 奚娮條的睁大眼睛,又疑惑的蹙起眉。她没听错吧?他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是有公事? “哎……”楚司淼听到她心里犯嘀咕,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有一点气自己倒是真的。” 他是通过网络重播才得以欣赏到正式演出,奚娮光芒万丈的美态实在让他着迷。 独舞的时候,她戴着浅金色长假发,穿着充满梦幻元素的轻纱裙。集体舞的时候,她戴着火红色短假发,穿着缀满水钻的紧身蓬蓬裙。 每一个她,都是那么的明艳动人。梦幻的、优雅的、高贵美艳的、热力四射的,他全部都看在眼里,印在心里。 “……气自己?”奚娮用力想了想,更是不解了。他没有气她在红毯上和白子羡玩暧昧,反倒说气自己,没道理啊。 楚司淼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畔亲吻着,徐徐道,“你走红毯的时候,我接到总队来的电话。说是有群众举报,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要我过去看看。” 接到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时,他也有过犹豫。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晚会,选择去工作。奚娮会生气再正常不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喝酒来发泄,这比打他骂他更来的严重。 奚娮紧着喉咙深吸一口气,错开视线心酸的说,“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嫌疑人抓住了?案子破了?” 工作狂就是工作狂,连她这个正牌女朋友都得给案子让位。这下可好了,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得她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了。 楚司淼本来心情沉重,却被她又像撒娇,又像赌气的一句话逗笑了。 他俯身凑近,半真半假的说,“小鸟宝贝魅力这么大,我怎么敢不回来。要是不把你看紧,说不定明天就有人跟我宣战了。” 奚娮捂住耳朵翻过身,把头闷进被子里,“你少甜言蜜语,我不会上当了。” “不上当?”楚司淼听到她急加速的心跳,又使坏的往她耳边凑了过去。 奚娮像个刺猬似得缩成一团,咬牙道,“你不是要查案子吗?去啊,别在这儿烦我。” “真要我去?”楚司淼深眸一眯,直起身等了几秒钟,见奚娮还是沉默以对,便起身了。 “那我去了,你晚上睡觉把被子盖好。” 清脆的关门声过后,世界安静了。奚娮纠结一会儿,还是抵不过越来越心慌的感觉,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她一睁开眼睛就傻了,这里根本不是酒店,而是个被三面超大落地玻璃窗环绕的陌生房间。 奚娮心头一紧,跳下床踉跄着往房门跑。窗外夜色黑的渗人,还有什么婆娑的影子在摇晃着。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站在门外的楚司淼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张开双臂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下一秒,猎物就乖乖的自投罗网了。 奚娮毫无心理准备的撞在一堵墙上,震得她的脑子像豆腐花般散架了。忽的,她感觉身体一轻,耳畔又响起了楚司淼那大提琴般的磁性声音。 “我看我还是留下吧,免得你晚上起来梦游乱撞墙。” 奚娮捂着额头又是痛又是报赧,只得由着他把自己抱回到床上。 “怎么回事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奚娮缓了缓神,拉下楚司淼帮她揉额头的手,负气似的审问道。 楚司淼又轻碰了一下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声线更低沉了下去,“我真没想到你会是生着气到我们的度假别墅来。” 没有告诉她的话还有好多,为了今天他筹划已久。提前找人来重新布置,准备了一应全新的生活用品,还为了庆祝她演出成功预备了惊喜节目。但这些都因为一通电话报销了,还连同她的好心情一起。 奚娮怔仲着愣住了,楚司淼的眼角微微下撇,漂亮的扁薄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下沉。这是愧疚的典型表情,还有他眼底滚动的疼惜柔光,全部真实而有力的击中了她的心。 “你上次说想带我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就是这儿?”奚娮沉吟的一阵,感动取代了复杂的负面情绪。 楚司淼眨了眨眼睛全当是回答了,他转头环视屋内陈设,低声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这些还行吗?” 奚娮的心又狠狠一紧,忍着想哭的冲动放眼看去。 这个房间非常大,浅棕色橡木地板上铺着雪白的长绒地毯。两张原木长桌并排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超大苹果一体机电脑是崭新的。其中一张桌子前还支着画架,钉了画纸的画板就架在上面。 房间里还有流线型的大躺椅,低矮的日式茶几,还有数不清的抱枕靠枕和满满一书架的书,全都是统一的清新风格。 最后,奚娮的目光定格在身下的软包大床上。她垂眸看着绣有浅紫色夕颜花的丝被,呼吸都有些发颤起来。 这些都是楚司淼准备的吗?为了带她来这里,他重新装饰屋子,连画具都帮她想到了。她居然没问清情况就发脾气,喝了那多酒,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实在太不应该了,她真错的离谱。 “你先出去。”楚司淼正绞尽脑汁想着扭转局面的办法,奚娮轻柔非常的声音窜进耳蜗。 他回头一看,本来沉寂的心跳忽然加速。她正在微笑着,漂亮的杏眼里尽是温柔光华,还有些微不可见的羞怯。 “你先出去,我要洗个澡。”奚娮看着他一秒怔住的神情,又轻声请求一次。 “我去帮你把行李箱拿上来。”楚司淼来不及想是什么让她的心情突然转好,只是肃然的点头。 奚娮忍着想笑的冲动,爬下床把认真到不行的男人往门口推,“你放下行李就出去,等我收拾好了才能进来。” 楚司淼回身用力抱了她一下,郑重的颔首,“你慢慢洗,别着急,有任何需要就叫我。” “知道了,快出去。”奚娮心里腹诽着他的唠叨,毫不犹豫的将人赶出门去。 她非常仔细的洗了澡,吹干头发后,给米栗发了一条微信,“姐姐我今天一定把人拿下,给我加油吧!” 正在酒店房间里坐立不安的米栗看到信息就心跳加速,飞速回复了两大排加油表情。太好了,看来奚娮和楚司淼非但没吵架,还即将发生质的飞跃。真想给他们点一万个赞呀! 第93章 动手动脚 楚司淼在客房里洗完澡,又无所事事的磨蹭了半天。可主卧里一直很安静,奚娮始终没有叫他。 他又忐忑的等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了,决定去听门。 主卧里,奚娮在四处走动,还有一些翻找东西的细碎声音。 尽管有些着急和担忧,但楚司淼还是遵守约定没有敲门。 “楚司淼,你在外面吗?可以进来了。”不多时,奚娮的召唤声传来,楚司淼立即推开了门。 房门在一秒钟之内就完全敞开了,可楚司淼好像还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睛被一抹淡雅的色彩晃得发直,瞳仁不自觉的收缩又扩散。 奚娮站在落地窗前,穿着粉绿色高束腰渐变长裙,婀娜窈窕的身体曲线在层层叠叠的轻纱中若影若现。她还化了淡妆,一点点珠光眼影和薄薄粉色腮红,衬得娇俏可爱的小脸更加柔美。 这样的她对楚司淼来说太猝不及防,竟然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奚娮穿着演出服站在那里,美得像出尘不染的高贵仙子。 “进来呀。”奚娮见他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般愣神,轻笑着招了招手。没想到她换身衣服就能制造这么大的杀伤力,这种感觉还挺不赖的。 音频既不高也不低的柔美声线让楚司淼认清眼前的一切确实是现实,而非梦境。他浅浅的吸了口气,克制住随惊喜而来的莫名躁动,尽量维持着平静姿态走了过去。 “坐下。”奚娮把楚司淼拉到躺椅上坐下,刚想转身,又被他拉住了。 楚司淼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重新穿上演出服,并且还化了妆。可他的喉咙发紧,除了定定的看着她之外,说不出话来。 “楚神探为人民服务错过了正式演出,我重新跳一次给你看,补偿你好不好?”奚娮献媚的一笑,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每次只要她一跳舞,他的眼神就会变得特别直接。这是喜欢的表现,所以她想用一支舞来感谢他精心安排的惊喜。 楚司淼这下确定她是完全不生气了,悬着的心随即轻轻放下了。 舒缓的音乐响起,还伴随着小溪流水声、鸟鸣声、各种昆虫拍打翅膀的声音,将气氛推向静谧。 奚娮光着脚,轻盈曼舞。轻纱长裙随着跳跃旋转飞扬起来,划出一道道梦幻迷离的柔光。 今晚是多云天气,密集的云层遮蔽月亮。但奚娮曝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闪闪发亮,如皎洁无暇的月光照在楚司淼的心湖中。不甚耀眼,却别样的温柔旖旎。 奚娮跳的专注,心跳因为楚司淼始终注视的目光一再加速。她绷直脚尖旋转三圈,却没有去做接下来的腾跃,而是提着裙摆走到楚司淼面前。 “……?”楚司淼微怔,奚娮单膝压在他的腿边,躬身靠了过来。 她微微笑着,像春风拂面般恬静美好。大大的杏眼中氤氲着朦胧雾气,梦幻迷离似五光十色的星云团。 奚娮抿着嘴唇朝明显不明就里的男人笑了笑,伸手就去搂他的脖颈。 楚司淼迅捷的避开“进攻”往躺椅另一头退,可她又爬了过来,脸上娇嗔的笑意愈加明显。 “远一点,别动手动脚。”楚司淼的喉结不自觉得滚动两下,从胸腔里挤出低沉的警告声。她这是在暗示什么吗?不可以,今天绝对不行。 奚娮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快速而精准的送上亲吻,“我不要远一点,就要动手动脚。” 说完,她不再给楚司淼任何反应时间,压住他的唇撕磨起来。她感觉到他愣了两秒钟,然后一只强健的手臂就勾住她的腰,视野随之倒转了。 楚司淼还来不及再想些什么,身体就本能的行动了。他翻身把奚娮压下,灵活的舌尖舔过她上唇中央圆润的唇珠,又忘情的和小巧可爱的丁香纠缠在一起。 身下的人呼吸急促,阵阵甘甜香气窜入楚司淼的鼻息,还混合着牛奶沐浴液的味道,引得他打算拒绝的想法顷刻间动摇了。 “奚宝儿,你知道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吗?”楚司淼深吸一口气,难耐非常的问道。他能感觉到奚娮没了往常的紧张,反倒是完全放松。这种状态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真想马上把她拆骨入腹。 本来已经沉迷的奚娮听到耳边炸响的低沉声线,睫毛颤动着睁开眼睛。灯光投下来,照亮楚司淼满头银发,明晃晃的很是耀眼。 她忍着羞怯,伸手抚上他满是忍耐表情的英俊脸庞,“我做好准备了,你不要吗?” 上一次,她是因为被噩梦惊吓,迫切的想留住他,而他是坚决的拒绝了。这一次,她是因为他的包容理解和细心宠爱,想要回报点什么,不知道这个自控力超强的男人还会不会拒绝。 回应她的并不是语言,而是实际行动。短促的风声袭来,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你是醉了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楚司淼不错一瞬的看着身下的人,为求确认再次问道。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奚娮发现他蓝宝石色的眼底升腾起了薄薄红雾,莫名的感觉很心疼。他珍视她的心她全部都懂,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再难受下去。 楚司淼的心跳因为这句轻柔且坚定的回答有了一拍停顿,他捏住奚娮小巧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前所未有的喜悦伴随着柔软如水的触感而来,彻底将他的意志瓦解了。 “唔……”奚娮被他突然强势的吻堵得呼吸不畅,下一秒,唇上传来的刺痛感就彻底夺去了周围的空气。 一丝血液的甘甜味道让楚司淼的体温迅速升高,他用力吮吸一下,抵住奚娮的额头,哑声道,“奚宝儿,对不起,我可能会弄伤你。” 他反手拉开床头柜抽屉,将补血剂拿了出来。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好力度,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把这个诱人非常的女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奚娮张嘴吃下药丸,可楚司淼修长的手指也趁机探进嘴来。她羞的不知怎么才好,只得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视力虽然不起作用了,但感官却变得灵敏异常。那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绕着她的舌尖打圈,唾液腺受到刺激,一个劲的分泌汁液,根本吞咽不及。 湿润的感觉刺激着楚司淼的神经,他一边享受着,一边沿着奚娮纤细的脖颈亲吻。她的颈动脉用力跃动着,送来了更加浓烈的香气,还混合着女人特有的荷尔蒙味道。 轻薄的演出服很容易就从奚娮身上滑落到地板上,一抹魅惑的紫色出现在楚司淼眼前。他刚想细细欣赏,奚娮突然伸手一遮。 “把灯关掉。”奚娮推开塞在嘴里的手指,把头别向一边。她现在完全淡定不了,更别再提主动了。 楚司淼霸道的将她的手压在枕头上,灼热的视线流连往复,“早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看过了,还躲什么?” 奚娮被他意有所指的话激得血气上涌,所以他上次趁着昏迷把她全身看光光了吗?真要命! “我要是色狼,在医院那天就该下手,还能让你得意到今天吗?”楚司淼听到她在心里骂他是头大色狼,调侃着把话回了过去。 “你!”奚娮又羞又恼,回头就和一双闪烁着红光的深眸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就失神般怔住了。 回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平静”的和“特别激动”的楚司淼相对。鸽血红似的双瞳是那样蛊惑人心,只要看一眼,就好像连灵魂都被吸走了。 楚司淼见奚娮痴痴盯着自己看,低头爱怜的在她胸前浅浅的沟壑上一啄,又将她翻转过去,亲吻密集的落在光洁如玉的美背上。 这里虽然看不到一点伤痕,但他从没忘记过那晚在医院所见的一切。那些消失了的伤口全部都还存在于他的记忆中,鲜活而刺痛人心。 “不要亲,好痒……”奚娮被火热的亲吻撩拨得全身发痒,边抗议边伸手去摸床头灯按钮,却一把被他从后面抱进怀里不得动弹。 楚司淼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亲吻不停,手也更加大胆前移。 “奚宝儿。”楚司淼将怀里发颤的小人抱得更紧,再控住不身体里叫嚣的渴望张嘴在她肩窝处咬了下去。 奚娮还来不及喊痛,只感觉到暗扣一松。楚司淼的手直接触及到皮肤,滚烫的像火烧一样。 缭乱情愫将奚娮推入海洋,意识模糊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想象中疼痛。 “别怕,我不会伤着你。”楚司淼见她的眼底泛起点点泪光,心疼的哄着,和她的小手扣在一起的五指又紧了紧。 炙热的温度渗进血管里,在奚娮的心口处汇聚。她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他施展异能,为她消除了痛楚。 “很疼吗?”楚司淼心疼的亲吻奚娮的眼角,仍然不敢妄动。他现在所做的都是遵循本能而已,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能承受了。 奚娮咬着嘴唇用力摇头,伸手攀上他烙铁般的后背,“不疼。” “傻姑娘。”楚司淼这才松了口气,柔声哄道,“都交给我,好吗?” “嗯。”奚娮哽咽着点头,埋头缩进他宽厚的怀抱里。 奚娮的脑子里很快空白一片,楚司淼滚烫的体温和蓬勃的心跳将她完全包围,比平日更加清冽好闻的海洋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充盈了她的鼻息。 面对楚司淼这个非人类,饶是奚娮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被他惊人的力气折腾的无力招架。 “嘶……”楚司淼感觉到突然紧迫的压力,不由得闷哼一声。他翻身把奚娮抱起来坐着,抓起她的手腕,张嘴咬了下去。 “好痛,不要咬……”奚娮又是羞又是痛,把头抵在他的宽肩上,一个劲儿的求饶。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力气,四颗锐利无比的獠牙全数没进肉里,好像要把她的骨头都碾碎了吞下去才甘心。 楚司淼又吮吸了一大口,才拔出獠牙。他享受的深呼吸几次,又去****她手腕上鲜血淋淋的伤口。 痛感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过电般的酥麻。奚娮实在受不了这样一下痛一下痒的感觉,抡起拳头往他的肩头砸了下去。 楚司淼抓着她的两只手臂反扣在身后,使坏的一个用力,“才这么一下就受不了了?忘了刚才是谁主动勾引我的?” 奚娮被他冲撞的眼冒金星,全身战栗不停。这男人真是太可怕了,早知如此,刚才她绝对会主动的。 “嗯……”楚司淼满足于她的敏感,却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调情机会。 他放缓力度似有似无的蹭着,控住奚娮的后脑勺,在她发红的耳廓上舔了一圈,“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了。就算你不主动,也会被我吃掉的,明白吗?” 奚娮还没有平缓的心跳因为他暧昧至极的话再次加速,天旋地转的感觉随着他唇齿间的清冽气息席卷了神经,立即全身无力的瘫软下去。 楚司淼惩罚性的在她的香肩上轻咬一口,告诫道,“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控制你的脑电波,晕过去这招行不通。” 奚娮知道楚司淼一向言出必行,却没料到平时对她关爱有加的男人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他霸道的不给她一点喘气机会,无论怎么求饶都无济于事。每当她提不上气要昏过去时,他都会用咬,或是干扰脑电波唤回她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奚娮晕晕乎乎的被楚司淼抱进卫生间。热度适中的水流很快将她包围,可抱着她的男人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不要了……放过我……”很快,奚娮又开始新一轮的哭求。 “很快了,丫头,再坚持一下。”楚司淼撩起水浇在她背上,又亲又哄。他真的爱极了这种感觉,她血液里特殊的香味,柔软的不成样子的娇躯,还有萦绕耳畔的娇喘声都像迷药一般勾着他魂儿,根本欲罢不能。 “司淼……你最好了……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奚娮脑子里一片凌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撒娇示弱。 楚司淼捧起她的脸,看到她脸颊绯红一片,又泪眼婆娑的噘起嘴来,心瞬间就软了。 “嗯……”意识模糊的奚娮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刺激,虚弱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 楚司淼全身紧绷到了极限,像淬火时的钢铁一样烫。他的獠牙深深的刺入她的脖颈,却没有吸血。一种不可言说的极致舒缓感顷刻间窜遍全身,让她迅速睡了过去。 楚司淼重喘着平息了好一会儿,才从炫目的感官刺激中抽离出来,却发现自己还紧紧的咬着奚娮的脖颈。 刚才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思维都是停滞的,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獠牙里汹涌,酸胀又疼痛。他本能的想把那种不适感消除掉,不知怎么的又重重的咬在了奚娮身上。 楚司淼赶紧抽出獠牙,放松手臂检查奚娮的状况。她已经失去意识了,潮红的小脸上全是汗水。 他忙扯了浴巾将她裹住,迅速把她抱回大床上。 “奚宝儿,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楚司淼小心翼翼的将奚娮身上的水渍擦干,又被她全身密布的红紫吻痕和牙印刺痛了眼睛。 他从来没试过和人类交合,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失控到如此地步。他不知节制的喝了她好多血,还把她弄得浑身是伤。他着实被自己疯狂的行为震惊了,心疼的不知该叹气还是忏悔。 奚娮才睡了没一会儿,又被身上蔓延开来的黏着感弄醒了。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不太清晰的视线中是一片柔和的银色。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在看清楚情况后,本能的叫了起来,“你干嘛?快走开。” 绸缎般的银发像被子一样裹着她,而害得她昏睡过去的罪魁祸首正埋头在心口处。他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说什么也不行! “别动,你身上的伤需要处理。”楚司淼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头。 奚娮其实没有反抗的力气,她报赧的把头扭向一边,看到手臂上大片的红紫痕迹,委屈劲儿立刻上来了,“说你是狗还不承认,看看你干的好事。” 楚司淼细致的将她身前的伤处理完,又轻轻将她翻转过去,亲吻着她肩胛骨上的咬痕,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噗嗤……”奚娮瞄着他一脸犯罪像,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她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嘟嘴嗔怪道,“别舔了,弄得我浑身都是口水,恶心死了。” “等下我抱你去洗澡,别动。”楚司淼沉声命令道,没有停止的意思。 奚娮匀长吐呐一口气,揪住他的一缕银丝,仍然不依不饶的讨债,“早知道你们外星人是这么粗鲁的家伙,我绝对不会自讨苦吃。” “哎……”楚司淼并不知道她是在玩笑,叹气道,“这次算我的不是,以后再不碰你了。” “喂,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还不让我说说嘛?”奚娮不满的哼哼着,感觉到他的舌尖触及到敏感的腰部,脸上的热度又悄然攀升。 楚司淼没有接话,也没抬头看她,只是闷头卖力干活。 一刻钟之后,他终于将奚娮全身上下每一处印记都添了个遍,愧疚的心思这才消减了一些。他坐起身去抱闭目养神的小丫头,又被她推开了。 “你把衣服穿上。”奚娮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又迅速闭紧。这男人可真够坦荡的,这么一丝不挂难道没觉得难为情吗? 楚司淼这才发现她的脸颊又泛起了红晕,他深吸一口气,嘴角终于勾起一点笑意。 他迅速去卫生间裹上浴袍,顺便重新放好洗澡水,才回床边把蒙着眼睛做鸵鸟状的小人抱起来,“我以为你挺放得开的,没想到这么会害羞。” 他虽然用的是陈述句,在奚娮听来却是满满的调侃。她抬起不太有力的手臂,象征性的在他心口捶了一下,继续埋头装死。 “呵呵……”楚司淼看着她别扭到不行的样子,愉悦的从胸腔里发出低低笑声。这丫头片子果然可爱至极,一逗就炸毛。 奚娮很快泡在了舒服的热水里,可楚司淼好像不想让她安静的泡个澡。他一言不发的坐在浴缸沿上,伸手就在她肩膀上揉捏起来。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奚娮报赧的屈膝抱腿,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虽然他们刚才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但不代表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袒胸露背。 楚司淼直接用沉默回应了她的要求,直到做完两组肩部按摩,才满意的起身了。 “我去把药给你拿过来,你先泡着。”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奚娮这才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她把半个头埋进水里,终于放松的咕嘟几个泡泡。 楚司淼迅速打开窗子通风,又进衣帽间拿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开始收拾。 他掀开乱成一团的被子,星星点点的红色玫瑰映入眼帘,又引得他沉声叹气。来这里之前他补习了很多人类生理知识,可当这些血迹呈现在眼前时,他的心还是痛的紧缩成一团。 饶是刚才他干扰了奚娮的痛觉神经,但她还是哭了。也许她不是觉得痛,而是因为交融一刻的感觉而感慨。那颗比钻石更纯净的眼泪落在他的心上,那么重那么沉,让他甚为珍惜她给予的一切。 奚娮勉强坚持着洗完头,就体力不支的靠在浴缸边睡着了。不多时,她又听见吹风机嗡嗡的响声,还感觉到一只温柔的大手游走在发顶上。 她没睁开眼睛,只是本能的翻了个身就碰到了楚司淼坚硬如铁的腹肌。 “好些了吗?吃药。”楚司淼关掉吹风机,把准备好的补血剂送进她嘴里。 奚娮咽下药丸,睡意浓重的呢喃,“我真的好困,好想睡……” “来,躺好。”楚司淼心疼的把她平放到枕头上,又仔细掖好被脚。他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什么不舒服后,才进卫生间拾到自己。 房间里的灯光很快调至幽暗,遮光窗帘也闭合了。 楚司淼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把已经酣睡的小丫头搂进怀里。虽然他现在还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但也感觉有些累了,现在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上一觉。 短暂的后半夜很快过去,破晓来临之际,楚司淼的耳尖条件发射的翕动几下,一些细微动静把他从沉睡中吵醒了。 他迅速睁开眼睛,凌厉的光华从眼角渗出来,明亮的不像刚醒来一样。 清晰的视线中没有奚娮的脸,他的怀抱已经空了。 “……?”楚司淼一个挺身坐起来,才发现奚娮穿着睡衣站在书桌前,背向大床不晓得在干什么。 他下床快步走到奚娮身边,又迅速吃了一惊。 她的眼睛虽然睁着,但神情涣散,表情呆滞,好像根本没有清醒。而她手里明明晃晃的裁纸刀才是他真正惊吓的原因。 “奚宝儿?”楚司淼试探着唤了一声,奚娮果然没有反应,怔仲着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收走裁纸刀,将她打横抱回床上。 “嗯……”奚娮一沾到床,立刻迷糊的嘤咛一声,闭上眼睛呼吸匀长的再次陷入沉睡。 楚司淼靠在床头,上手轻拍她的背,眸色深沉了下去。 奚娮的脑电波非常平稳,这说明她正处在深度睡眠状态中。可是刚才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有梦游症?可之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过? 第94章 我的所有都属于你 “吱吱吱……吱吱吱……”持续不断的鸟鸣声搅了奚娮的美梦,她拉起被子蒙住头,没一会儿又听见肚子咕咕直叫。 “嗯……几点了?”她懒散的翻身,伸手一揽,却扑了个空。旁边的枕头没有温度,楚司淼不在身边。 奚娮哈欠连天的坐起身,泪眼婆娑的朝落地窗看去。轻薄的白纱窗帘后是明艳的阳光,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深绿色。 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再次睁眼后才确定不是做梦,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楚司淼正在宽敞的厨房里忙着做午餐,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很快,鸟儿般欢唱的小人就扑到了背上。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醒了都以为还在做梦呢。”奚娮欢甜腻的笑着,又探头看炉子上的炒锅。 楚司淼轻拍一下环在腰际的白玉,微笑道,“要是馋虫不闹,你是不是准备睡一整天?” “嘿嘿。”奚娮有点不好意思,果然是耳力惊人的外星人啊,这就听到她肚子咕咕叫了? “去洗漱,这儿有火别烫着了。”楚司淼把锅里的清炒虾仁盛出来,才转身催促道。 奚娮甚为不满的嘟起嘴,踮脚环住他的脖颈,忽闪着大眼睛撒娇,“还没亲亲。” “呵呵。”楚司淼被她滑稽又娇嗔的表情逗笑,低头在她恢复红润的脸颊上轻啄一口,“快去,光着脚不要到处乱跑,地上凉。” “哪里凉?不是有地暖吗?”得了早安吻的奚娮满意的松开手,走的时候还不忘戳破他的小骗局。这个男人凡是都要上纲上线,既然都来度假了,纵容她一下都不行。 一顿美味午餐吃下去,奚娮撑得走不动路。她趴坐在起居室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下,看着窗外连绵的山色,感觉惬意极了。 这幢建筑在崖壁上的玻璃房子很有设计感,阳光无阻挡的穿透进来,让室内变得十分通透敞亮。现代简约风格的装潢和家居把两层楼的宽敞空间装饰得很上档次,不知道是不是某个著名设计师的杰作。 “铃……铃……”奚娮正手痒想画画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小花儿,我终于打通你电话了。”米栗兴奋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一些嘈杂音。 奚娮挠了挠头发,瞄着厨房方向,压低声音问,“找我有事?” “嘿嘿,怎么样?成功没有啊?”身在首都机场的米栗捂着嘴,快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她早上起床就开始给奚娮打电话,怎知她的手机到中午还处于关机状态。这下好不容易打通了,可不得捡要紧的问吗? 奚娮窘迫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轻轻嗯一声算是回答了。 米栗兴奋的倒抽一口气,贼兮兮的观察周围,确定没什么人后,才更小声的问,“感觉怎么样?你俩不会是缠绵到现在才起床吧?” “啧,别胡说。”奚娮不耐的嗔怪一句,又竖耳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决定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机场?” “是呀,我们准备回去了。”米栗笑的十分得意,这下好了,生米终于煮成熟饭,她总算了了桩心事。 “代我向大家说声抱歉,我们回s市再聚。”奚娮想了想昨晚闹得有些尴尬的庆功宴,心里感念着楚司淼带她来了这里,暂时避避风头也好。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都跟他们说了,你是和楚司淼约会去了。”米栗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狐狸似的笑道。 “米小粒,不调侃我你会死吗?”奚娮愤愤然拍了两下怀里的抱枕。米栗对外人胆小如鼠,在熟人面前却大胆的很,句句话都是坑。 “我哪有调侃你?实话实说嘛。”米栗听出她的声音发紧,心里欢喜的像吃了蜜似的。 她看了一眼时间,不给奚娮再回话的机会,语速很快的说,“我还要去换登机牌,不跟你说了。等你回来我再好好审问你,拜~” 奚娮看着被米栗挂断通话的手机想了想,果断把通话模式设置成勿扰。反正刚才她已经和家里通过电话了,除此以外任何人的电话她现在都不想接。 楚司淼在厨房里收拾好碗碟,端着清洗好的茶具回到起居室。奚娮窝在大大的贴地懒人沙发里,正在欣赏窗外秋意盎然的景色。她穿着chanel出品的混色粗线毛衣,松散的斜肩大衣领里是圆领白衬衣。再加上一条修身铅笔裤,整个人显得休闲又不失甜美。 瓷质茶具叮叮当当的响声传入耳朵里,奚娮没有转头去看楚司淼,只是好奇的问,“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呀?外面是哪里?” “地是租的,房子是我找人修的。这里是八达岭。”楚司淼坐在奚娮身边,动作娴熟的泡茶。 奚娮转身仰躺,看着他俊秀非常的侧脸,唇畔笑意更甚,“米栗老说你是隐形富豪,之前我还不信呢,不过到了这里我有些信了。” 楚司淼不仅在s市有豪宅,还在国家级风景区修了这么一幢别墅,没几个亿的家底绝对做不到。 楚司淼气定神闲的将茶海里的茉莉花茶分在小茶碗里,递给一脸好奇的小丫头,“下午想做什么?要不出去走走?” “好啊,我想去写生。”奚娮接过茶碗放在手里把玩,兴奋的提出建议。她刚才就想画画来着,如果能出去采风什么的,一定比在屋子里更有感觉。 楚司淼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发顶,从善如流的点头了。他的小丫头才华横溢,只把她关在家里确实有点不人道。 奚娮看着他抿了一口茶,在感叹他喝个茶都能帅出新高度之余,又产生了新疑问,“都11月了你还穿衬衣,不冷吗?”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楚司淼在s市穿这么少勉强能理解为身体素质出色。可京城地处北方,虽说是秋季,气温实则只有个位数。她来了这边就穿上了毛衣,谁知他还是一贯的打扮。 “不冷,我冬天也这么穿。”楚司淼淡笑着答道,瞄了一眼她手里的茶碗,示意她喝水。 “哦,我明白了。”奚娮喝了口香气四溢的花茶,脑筋转的飞快,“外星人都是铁打的身板,自然不怕冷。” 说完,她放下茶碗,上手在楚司淼紧实的胳膊上捏了起来。果然硬得像石头一样,难怪几次撞在他身上都痛到眼冒金星。 楚司淼微蹙了下眉,伸手把作乱的小丫头抱到腿上圈住,半调侃半警告道,“这么喜欢摸我,不如跟我去床上好好让你摸。” 奚娮條的红了脸,昨晚那些疯狂场景在脑海里迅速闪过。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低头不敢看他了。 楚司淼看着她垂着睫毛害羞的模样,心口就是一热。他挑起她的下颌,在那嫣红的小口上轻柔一吻。 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出现,只要她一脸红,就能让他心跳加速。若不是应允了待会儿出门,他真想现在就狠狠的要她。 “快看,有鸟!”奚娮被他突然的热情搞得心慌不已,以闪电速度挣开禁锢,强行转移注意力。 “呵。”楚司淼用余光瞄了一眼窗外,从鼻腔里挤出短促的轻笑声。这个鬼灵精呀,脑筋转得比谁都快。 “我去处理点事,你自己喝茶。”他也不打算戳破她的小心思,直接起身了。 奚娮目不斜视看着根本没有鸟儿踪影的天空,装作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直到确定楚司淼已经走了,才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别说写生了,恐怕连晚餐都会报销的。 奚娮自顾自喝了两盏茶,又看了一会儿微博网友留言,有些坐不住了。外面的阳光正好,她迫不及待的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楚司淼坐在书桌前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肩头忽然一沉,奚娮甜腻的声音就响起了,“你在干嘛?” 他反手把粘人的小松鼠捞到腿上抱着,还没来得及回话,赛博的声音又从聊天软件里冒了出来,“靓女,想不想我?” “想啊,想死你了。”奚娮撑着脑袋看了一眼高清屏幕上的各种软件窗口,调笑着说道。 “哎,我就知道。淼淼做饭的手艺不行吧,早让你们带我一块儿了,现在才说想我是不是晚了?”赛博很认真的把她敷衍的话听进去了,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添油加醋。 奚娮先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楚司淼阴沉下去的脸色,又捂嘴笑开了。果然是“忠诚可靠的好仆人”呀,这么揭主人的短,难道不怕被修理吗? “今天就到这里。”楚司淼不满的瞄了一眼坏笑的小丫头,果断切断语音通话。 奚娮抿嘴朝不悦的男人微微一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在炒股?” 五六个窗口里都显示着花花绿绿的曲线图,有些还在实时变化着,看起来应该是股市走势图了。 “嗯。”楚司淼颔首,伸手飞快的敲击键盘。没一会儿,他的账户里就估清几只票,又购进了一些新的。 奚娮看着他闪电般迅捷的操作,眼神就开始发直。她的家人是不碰这些投机东西的,但基本常识还是知道一点。 楚司淼操作的好像不止深沪两市,还有些国外股票市场。而他买进卖出的量也很大,光是后面的零她都数不过来。 “你到底买了多少啊?怎么这么多手?”奚娮盯着日经指数看了看,还是忍不住好奇了。 楚司淼这次没有再回避此类问题,很大方的把各个软件都切换到资产管理页面,示意她慢慢看。 奚娮扫过密密麻麻的股票代号,注意力集中到了收益栏上。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阿拉伯数字间的分节符,就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些数字太惊人了,光沪市一个账户,收益就达到了9位数! “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奚娮不自然的吞咽好几次,才发懵似的转头去看楚司淼。 楚司淼平淡的看了看惊诧不已的丫头片子,想着让她看操盘软件太费神,就拿起手机登录个人网银。 奚娮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接下手机,可还是被屏幕上显示的资产数据吓了个半死。所以,米栗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楚司淼的的确确是隐形富豪,而且还是超级隐形富豪。 她心慌的把手机往楚司淼手里一塞,蹬腿就要从他腿上下去,却被他死死摁住没有得逞。 “慌什么?”楚司淼有些不明就里,普通女人见了钱不都是欢喜吗?怎么她反倒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你……”奚娮拍着心口结结巴巴的吐出两个字,又咬紧嘴唇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人不仅长得出凡入尘,工作也出类拔萃,还是个超级钻石王老五。不论从哪方面比较,她都觉得自愧不如。 楚司淼本来淡然的眸色在奚娮剧烈的内心活动中沉了下去。他似有些负气,又有些挫败的看着她,沉声道,“如果你因为这个而自卑,我可以把所有钱都捐给慈善机构。” 之前就是怕她知道他有多少家底而产生敏感情绪,因此才三缄其口。今天之所以选择坦白,是考虑到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亲密的人。却不料她还是这个反应,居然因为钱产生逃避心理,实在让他有些不知应对。 “我……”楚司淼说出的话让奚娮又是一愣,复杂的心情直接让她的眼眶发胀,有点想哭了。 “好了,多大点事。”楚司淼见她红了眼圈,心头就是一紧。忙放轻声调,将她揽入怀中。 奚娮埋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心酸的剖白,“我觉得配不上你,你什么都好,我却一点儿都不好。” “哎,叫我说你什么好?”楚司淼惩罚性的施力搂了她一下,又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如果你觉得我好,怎么不反过来想想。要是你什么都不好,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奚娮的心忽然一紧,伸手用力环住他的脖颈,不安的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深想过,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该这样。现在他提出来了,她倒是想不出答案。 楚司淼松开手臂,捏住她小巧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肃然的答,“若我说喜欢你的一切,你愿意相信吗?” “……?”奚娮看着他深眸中异常坚定恳切的神色,又呆滞了。一切是什么意思?这个回答太空泛了,她还是不明白。 楚司淼屈指在她涨红的脸颊上轻抚着,毫无保留的吐露心声,“在遇到你之前,我很孤独,也一直在流浪。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些,你就是安定,就是归宿。我喜欢你的样貌,喜欢你的笑。喜欢你单纯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也喜欢你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说着,楚司淼顿了一下,控住奚娮的后脑勺,和她头碰头,“当然,我最爱的,是你的心。” “我的心?”奚娮被他一连串的喜欢说的晕头转向,声音发颤的问道。 “对,你的心是这世上最美好的。里面装了好多东西,坚韧不拔,执着勇敢,才情洋溢。再加上一些小女人的敏感,柔软和小聪明。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千金不换,知道吗?” 随着楚司淼低吟的悦耳声音,大颗大颗泪珠从奚娮的脸颊上滚落,尽数滴在他的手心里。她从来不知道向来寡言的男人会说出这样动听的情话,好像很不真实,又非常真切的传递到了她心底最柔软处。 原来在他眼里,她有这么多的好。原来他在给她昵称时,说的稀世珍宝一词并非妄言。他了解她,就像明镜一样映照她的灵魂,把她的所有都看透了。 “司淼……”良久,奚娮才微不可闻的唤了一声,随即紧紧搂住楚司淼的脖颈。他的怀抱这样暖,烫得她的整颗心都化了。 楚司淼爱怜的轻抚着她单薄的后背,悄无声息的拉开书桌抽屉,深情隽永的表白,“我的都是你的,我的人和这颗心,还包括所有金钱物质,全部都是你的。” 这些话,他本想留到求婚时说,昨晚准备的惊喜就是在屹立千年的长城上向她求婚。不过地点什么的都是次要的,现在的气氛很好,他不想错过机会。 黑色绒缎首饰盒静静的躺在抽屉中央,就在楚司淼的手指够到它时,桌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猝不及防的声音让深陷情绪中的两人同时一愣,奚娮赶忙抬手擦眼泪,而楚司淼迅速把抽屉推了回去。 “接电话。”奚娮报赧的轻推了楚司淼一下,示意他松开手臂。 楚司淼紧蹙起眉峰分明的小剑眉,眼底是一抹肃杀冷意。他不管来电人是谁,敢挑这么重要的时刻搅局,对方最好能给出一个充分理由,否则就别怪他还以颜色了。 来电显示是凌玥,楚司淼看到这个名字,心中不满才消减了些。他不疾不徐的按下接听键,还没把听筒放到耳边,那头的人就急切的先开口了。 “楚司淼,我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楚司淼眉心微动,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凌玥此刻全然六神无主,她不停的在办公室里踱步,声调没了平时的清冷,焦急而颤抖,“韩震惹上事儿了,命案。” 第95章 唯一重点嫌疑人 楚司淼心下吃了一惊,忙出言安抚,“你别急,需要我做什么?” 韩震是n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为人正派,工作作风严谨,怎么会惹上命案? “你能过来主持吗?我们这边的人都……”凌玥反身撑住办公桌,一个没忍住就小声啜泣起来。现在全队所有人都被回避原则拘着,连她都不能去现场勘验。 楚司淼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看向站在旁边的奚娮。他是打算和她在这里待三天的,现在说走恐怕会扫她的兴。再者,他还有大计划没有完成呢。 “谁的电话?是不是有案子?”奚娮本来还在揉眼睛,一见楚司淼脸色凝重的样子,什么情绪都抛之脑后了。 楚司淼默默的在心里叹息一声,开口答复,“我和奚娮马上过去,具体情况见面再谈。” 奚娮太会察言观色,有案子不让她去一定不依。况且上次在l市他还欠凌玥一个人情,不如现在还上吧。 “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凌玥一听他答应了,慌乱的情绪这才稍适稳定下来。 楚司淼带着奚娮以最快速度奔赴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往n市的机票。 两个半小时的航程中,奚娮对事情有了初步了解。凌玥和韩震是表兄妹关系,也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现在韩震涉案,市局刑警队全体队员都被规避在外。帮不上忙让凌玥很是着急,她显然也不放心别人来主持查案,才想到向楚司淼求助。 n市国际机场是全国排名第三位的国际枢纽中心,临近晚饭时分正是航班起降最频繁的时候。 楚司淼一手推着两个行李箱,一手护着奚娮快步穿梭于密集人潮中。 奚娮刚走到出口处,眼睛就被一抹扎眼的橄榄绿色吸引了。一个长得剑眉星目的帅气军人站在前排显眼位置,他的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略显得有些黝黑。与众不同的霸气肃穆气质从军装里渗透出来,像锐利的子弹,一下子击中了奚娮的神经。 莫劭扬一眼就看到了楚司淼,他抬手向他示意一下,转身退出拥挤的人群。 “小莫。”楚司淼大步上前,和沉着脸的莫劭扬打了个招呼,又把躲在身后的小丫头拉出来。 “奚娮,这是凌玥的丈夫,莫劭扬。” 奚娮莫名的有点害怕,只抬眸看了一眼,又迅速错开视线。没想到凌玥的丈夫是个不苟言笑的军人,不过一瞬对视而已,那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睛里肃杀又凛冽的精光就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莫劭扬犀利的眼神在奚娮身上扫过,也没介意她埋头不打招呼的态度,直接向楚司淼伸出右手。 “辛苦你们跑一趟,添麻烦了。” 浑厚低沉的声线让奚娮小小的心跳加速,这声音可真好听。和楚司淼的声线很不一样,抑扬顿挫间是另一种利落沉稳的韵味。 她鼓起勇气再次抬头,见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突然有种莫名眩晕的感觉。 有了比较才发现,莫劭扬的个头比楚司淼还略高一点。烫涤一新的军装完美包裹着挺拔伟岸的身躯,衬得他整个人如磐石般宽厚有力。 “天呐,还真应了那句话,所有帅哥都上交给国家了。”奚娮被莫劭扬宽肩窄腰大长腿的黄金比例身材晃了眼,一时忘记害怕,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莫劭扬用余光瞄了一眼楚司淼的小女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女孩儿长得倒是挺干净的,看着不让人厌烦。只是她打量的太明显,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探究吗? “嗯哼。”楚司淼发现奚娮的眼珠子都快掉到莫劭扬身上去了,立即干咳一声。 奚娮感觉到楚司淼的手在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忙报赧的催促,“我们赶紧走吧。” 三人很快到了停车场,莫劭扬主动接下了搬行李箱的任务。楚司淼也乐得轻松,打开后车门,把奚娮抱了上去。 车子平稳驶上机场高速,奚娮顾不上欣赏窗外的城市风景,只盯着身边环境东看西瞧。 这是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和市面上常见车型很不一样。底盘更高,车体更宽。而且内饰是全黑色的,中控台设计也和普通家用车不同。 楚司淼也不去管身边的好奇宝宝,捡了要紧的问,“凌玥呢?韩震到底是什么情况?” 专注于路面情况的莫劭扬听到问话,只用余光瞄了瞄后视镜,“我刚从部队赶回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凌玥在省厅,我们这就过去。” 楚司淼双手交叠在身前,沉吟着转头看向窗外。这里还是老样子,深秋的天气是阴沉的,厚厚的云层将日光完全遮蔽。还不到6点,天色就已经呈昏暗之势。 “你那边我明天再找家政打扫一次,今天就住我那儿吧。”莫劭扬考虑了一下,出声打破短暂的沉默。 “不用忙了,我明天叫cyber过来。”楚司淼不咸不淡的敷衍一句。照凌玥风急火燎要他过来的情况看,今天能不能睡上觉还是个大问号。 不多时,改装越野车下高速进了城,交通也从顺畅变成拥堵。 奚娮很快发现军牌车的好处,莫劭扬一路按响音色特别的喇叭,前面的私家车纷纷让道。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楚司淼把奚娮抱下车,确认她没有晕车不适后,率先迈步踏进s省省公安厅宏伟的办公大楼。 “胡闹,简直是胡闹!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联,转眼就变成了嫌疑人,还一问三不知!韩震到底是中邪了,还是跟我玩儿失忆?!好好的警察不当了,准备去吃牢饭是不是?!” 王伟诚冲办公桌那头的凌玥大发脾气,手里的文件夹随着中气十足的训斥重重砸在了办公桌上。 凌玥把头埋得低低的,咬紧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在她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办公室外传来稳重的敲门声。 王伟诚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不忿情绪,口气生硬的应道,“进来。” 楚司淼迈着稳健的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抬手朝一脸不悦的大叔敬礼,“王厅长,你好。” 王伟诚一看来人,极度阴沉的表情中又多了一些惊讶。他抬手示意楚司淼不必拘礼,又质问凌玥,“你说要等的人就是他?” 凌玥感激非常的看了看楚司淼和奚娮,稳住情绪起身,“王叔叔,这案子谁来管我都不放心,除了楚司淼。” “咚咚!”王伟诚屈指力道十足的在实木桌面上敲了两下,力气之大,震得旁边的瓷茶杯叮当作响。 “你现在知道叫我叔叔了?!刚才我怎么问,你都回答我一个等字!原来你早都算计好了,量我奈何不了他是不是?!” 奚娮被王伟诚发怒的吼声震得耳鸣,心里更是发怵。这可是省厅厅长啊,光是肩头的三花一叶就够分量压倒这屋里所有人。更别说是这样生气的样子,真真儿是太吓人了。 凌玥被王伟诚的话堵得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后面的莫劭扬。 “我们先出去。”莫劭扬沉声招呼道。老虎发威了,自然有武松去降。他的小女人没必要搁这儿受干气,还是避开风口浪尖的好。 楚司淼目送莫劭扬夫妇离开办公室,又不疾不徐的把双手揣进裤兜里,淡然的目光才投向吹胡子瞪眼的大叔,“我们能坐下谈吗?解决问题要紧。” 王伟诚又瞪了来趟浑水的男人一眼,这才敛去厉色,抬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楚司淼领着奚娮坐下,淡定非常的朝王伟诚微微一笑,没有着急说话。 这位厅长和他是老朋友了,早在来n市工作前,他们就在公安部的各种会议中有所交流。 王伟诚越是生气,越说明他重视韩震。而他会不爽他插一脚都在人情之中,但他既然应承了凌玥,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王伟诚迅速把眼前形势权衡一番,长叹着气坐了下去。他的世侄女凌玥可真是个聪明人,见自己没权利问案子就找了个特聘专家来,这是要把整个s省警察系统都绑架了呀。 “案子现在由接警的武城区桐树派出所暂管,我本来想提上省队。既然你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王伟诚沉声说着,眼神又集中到刚才没注意到的女孩子身上。 “韩震的情况怎么样?”楚司淼控制着谈话节奏,稍缓两秒钟才发问。 王伟诚听到韩震两个字,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拔高声调道,“一名女性被害身亡,韩震是唯一的重点嫌疑人!” 消息传来时,震惊的他以为是在做梦。韩震是省厅市局公认的破案好手,也是最被看好的后备干部之一。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居然身陷刑事案件,真是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楚司淼眉心微蹙,眸色深沉的盯了王伟诚片刻,淡薄的语气中多了坚决,“韩震身份敏感,就算省队来侦办,也有落人口实之嫌。我的建议是成立独立专案调查组,从我那边抽人过来,再从基层派出所调人协查。” 王伟诚用手撑着额头,双肩缓慢上提下沉,匀长吐息一大口气,才抬眸深深的盯着楚司淼,“你是特聘专家,按理说我必须无条件配合你。但这案子是现在最烫手的山芋,你可考虑好了?” 楚司淼看了一眼身边正襟危坐的奚娮,既轻且慢的颔首。他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这案子是管定了。 “好,我马上给s市打报告正式征调你。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你看着办。”王伟诚拍板定案,坚决的声调中透着嘱托之意。 楚司淼立即起身敬礼,带着奚娮退出办公室。 “怎么样?”等在门外的莫劭扬一见两人出来,立刻上前询问。 楚司淼淡淡的点了个头,又看着靠在墙边面色憔悴的凌玥说,“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凌姐姐。”奚娮上前拉住凌玥的手,轻言安慰道,“别太着急了,身体要紧。” “谢谢你们。”凌玥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她就知道楚司淼有办法降住王伟诚,以他的能力,案子肯定会很快水落石出的。 “现在去哪儿?我送你们。”楚司淼见凌玥总算放松了些,对楚司淼千里驰援的感激之情更胜刚才,很自然的提议道。 “不用了,你带凌玥回去休息。”楚司淼果断拒绝“车夫”的好意,这个节骨眼上凌玥身边离不得人,他还是守着老婆要紧。 “好,我先把行李送到你边去,有消息及时通知我。”莫劭扬也不再坚持,伸手重重在楚司淼肩上拍了一下。 “放心。”楚司淼当然知道他这一拍饱含着多少希冀,郑重的给了答复。 他很快带着奚娮出了大楼,却没有着急去路边打车,而是摸出手机拨了华东的号码。 正在享受家庭时光的华东很快接通电话,他只听那头的人说了两句,就快步离开餐厅进了书房。 “楚司淼,你跑去n市连个报备都没有。现在又跟我要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房门一闭,华东就厉声发难了。好家伙,这才消停了几天呀,楚司淼又出幺蛾子了。 楚司淼蹙眉把手机拿远,揉着被喊痛的耳朵继续要求,“与其有工夫冲我喊,不如抓紧时间办事。调令你很快会收到,我要的人今晚必须就位,就这样。” “你!”华东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再训点什么,听筒里就只剩下忙音了。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手机,两秒钟过后,又无可奈何的叹气。 也罢,特聘专家就是有拽的资本。他既然享受了楚司淼带来的诸多好处,紧要关头就不能拆他的台。不就是几个人嘛,他华东没那么小气,给就给。 “怎么样?华局同意了吗?”奚娮在楚司淼放下手机的第一秒钟急不可耐的问开了。他一口气要了好几个核心队员,胃口这么大也不知道副局长会不会答应。 “你觉得呢?”楚司淼小剑眉上挑,颇为调侃的反问道。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他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奚娮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就没好气的瘪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她猜,老狐狸肚子里的坏水真多。 “走吧,去现场。”楚司淼发现她有些不高兴了,立马将使坏的心思都收敛了。 “现场在哪里?”奚娮一边跟着走,一边疑惑的问道。刚才王伟诚根本没说案子的具体细节,这个大个城市他们要往哪里去? 楚司淼被她脱线的话逗得心里直乐,但笑不语的递上手机。 奚娮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微博消息瞬间顿悟,不禁报赧的敲了敲脑门儿。是了,在这个全民记者时代没什么能逃过群众雪亮的眼睛,她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第96章 血腥海洋 出租车载着两人到达城南二环路的一栋高层住宅小区,楚司淼目标明确,直接走进了b座。 他没有乘电梯,迈着稳健的步伐爬消防楼梯而上,晶亮的双眼像扫描仪一般,把楼梯间的情况录入脑海中。 案发现场在8楼4号房,但楚司淼的脚步却在6楼拐角处顿住了。他眉心深锁,伸臂挡在奚娮身前。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一级台阶之下的奚娮微微喘气,她好久没爬过楼梯了,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楚司淼浅浅的呼吸一次,回眸道,“你不要进去,在外面等我。” 楼梯间没有风,半封闭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的心里对即将到达的现场有了第一条判断,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我要去。”奚娮发现他眼底有些担忧之色,倔脾气就上来了。她掷地有声的扔下三个字,绕开他走到前面去了。 楚司淼两步追上去,再次阻拦道,“里面的情况可能不乐观,我怕吓着你。” “楚队长。”奚娮转过身,杏眼中尽是肃然的光华,“现在是工作时间,你是警察,我也是警察,我们都责无旁贷。” 他这是在质疑她的能力吗?未免太看低她了。就算她只是个二员,他也不必把她当成胆小的鼠辈吧。 楼道里的照明灯不算特别明亮,幽幽的投射在奚娮脸上,又在楚司淼眼中闪亮起来。她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眼中执拗的精光是那么的直接。他的心口被汹涌的暖意涨满,不觉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 “走吧。”他瞬间改变主意,示意奚娮继续前进。她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不该这么公私不分。她是优秀的刑警,当然有权利勘查现场。 8楼楼道里站满了人,有桐树派出所的治安民警,也有省刑警队的技术人员。所有人都目光一致的盯着804号门,神色也是统一的烦躁。 他们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赶来,详细勘察还没开始,又被市局领导通知暂停手边一切事务,封锁现场待命。 现在已经快晚上7点了,他们干等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接到任何指令,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暗火。 楚司淼在推开消防门之前听见了十几声叹息,看来进入现场前,他还得做一番解释工作。 果不其然,他一出现,此起彼伏的警告声就在不宽的楼道里炸响,“警察办案,这里暂时封锁,请马上离开。” 楚司淼迅速扫过每个人的脸,亮出证件,“这里我接手。” “没有上级命令,谁也不许进。”徐瑞根本没仔细看,口气不善的拒绝道。要证件一抓十几本,用得着这么盛气凌人的展示给他们看吗? 楚司淼把证件往出头鸟手里一塞,没有给他研判时间,肃然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我是楚司淼,省厅王厅长已经命令我全权负责本次案件。” “什么?他是楚司淼?” “楚队长?他不是去s市了吗?” “他就是那个上半年从市局调走的大神探?” “……” 窃窃私语声取代了对峙,众人交头接耳,又不可置信的眨眼睛。 徐瑞看着手里的警官证,眼皮也是一跳。证件照下面明白印着楚司淼三个大字,还有“公安部特聘专家”的头衔。来人如假包换就是警界鼎鼎大名的神探,完了完了,他居然顶撞了大人物。 楚司淼从徐瑞僵硬的指间收回证件,云淡风轻的说,“都别站着了,做事吧。” “快,把门打开。”徐瑞不敢抬头看楚司淼,只转身命令道。 楚司淼戴上黑色手套,又朝奚娮轻轻颔首,第一个挑开警戒线钻进大门。 “接警的人在不在?”他按亮电灯开关,迅速扫视过玄关和客厅。 “报告,我叫徐瑞,桐树派出所治安队一小组组长。”徐瑞硬着头皮朝楚司淼敬了个礼,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神探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强大的沉稳气场迫使他不敢放肆呼吸。 “说说情况。”楚司淼小步慎行往里走,不错一瞬的观察着。 徐瑞见他神色淡然,没有生气或是训斥的意思,这才稳住心神开口了,“第一案发现场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报案人是物业工作人员。他上来抄水表,然后……” “然后是韩震开的门。”楚司淼听不见下文,直接点破道。 “是……”徐瑞看着卧室门用力吞咽一次,才低声答道。他下午已经进去看过了,那是他从警以来见过最诡异的犯罪现场。 奚娮发现身边的人都变了脸色,悄悄伸手拉住楚司淼的衣摆。 楚司淼正准备往里进,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垂眸一看,是奚娮拉住了他。 “你们先进去,只做静态观察。”他朝其他人吩咐一句,把奚娮带到不碍事的角落。 “你有没有不舒服?”奚娮急切的问道,声音微不可闻。 虽然她闻不到什么血腥味道,但还是从其他人僵硬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楚司淼是嗜血的,她担心他会受影响。 楚司淼微怔,眼神从关切变为感动。原来她不是害怕,而是在为他考虑。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好姑娘,这声关怀让他感觉愉悦极了。 “我的意志力只在你身上不堪一击,懂吗?”他勾起嘴角笑着,凑近奚娮耳畔低声轻语。 清冽的海洋气息和魅惑的磁性声线让奚娮耳廓发热,她赶紧后退一步,咬牙道,“那快进去吧。” 楚司淼轻佻的眨了眨眼睛,给了她一个潇洒背影。工作私事两不误一点都不难,他完全能在上司和男朋友的身份之间游刃有余。 奚娮站在卧室门边调整好情绪后快步进入,可卫生间里的情况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一名女性受害者不着丝缕半躺在浴缸里,面色平静的就像睡着了一般。若不是咽喉处有明显的开放性创口,甚至看不出她已经死亡了。 如果换做以前,看到这样的凶案现场奚娮一定会作呕想吐,然后拔腿就跑。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特别是l市的分尸案后,她的承受力已经大大提高。 令她惊讶的不是眼前的一切有多恐怖,而是实在太“平淡”了。 楚司淼缓慢的踱步,他没有着急看尸体,而是视察环境。 这间卫生间不算特别宽敞,但十分整洁干净。一应陈设都摆在该出现的地方,除了浴缸里突兀的尸体外。 “这里会不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奚娮也仔细的观察一遍,推测着问道。这里太干净了,没有一点血迹,不太对劲啊。 在她发问的同时,楚司淼闪着凌厉精光的眼睛刚刚看过洗手台,嘴角随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所有人出去,准备紫外灯。”他抬手关掉照明,第一个退出卫生间。 三盏便携式紫外灯很快在痕迹人员手中亮起,刚刚还对楚司淼走的第一步棋感到困惑的众人全部面色惨白的愣住了。 紫外光照进黑洞洞的卫生间,立即把看似正常的空间推进了狰狞的异次元。大片大片光斑出现,幽幽的蓝紫色荧光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浴缸,墙砖,地板上全部都有血迹反应。 奚娮机械性的倒抽一口气,冰冷寒意从脚心直窜后背而上。这里毋庸置疑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还是一片血腥海洋! 楚司淼接过一盏紫外灯,再次走进卫生间,声带摩擦出低沉严肃的命令,“开始取证吧。” 技术人员鱼贯而入,各司其职的忙开了。 奚娮努力吞咽几次,才把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压下。她稳住心神走到楚司淼旁边,顺着他手里的紫外灯看去,刚平稳的心跳又猛地一滞。 半面墙大小的方镜上同样也有荧光反应,是龙飞凤舞的血书大字,“纪念品我收下了,谢谢!” “哼。”楚司淼从鼻腔里挤出一丝颇具意味的轻哼,唇畔擎着冷笑。纪念品?真是个傲慢自大又极度冷静的家伙,很好,他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纪念品?”奚娮的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气息不稳的问道。 楚司淼看了看她煞白的小脸,拉紧手套沉声道,“跟我来。” 他转身走到浴缸边,躬身仔细观察尸体。片刻后,朝身边的痕迹人员伸出手,“棉棒试管。” 奚娮看着他谨慎的用棉棒在死者脸颊上擦拭,疑惑的蹙起了眉,“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楚司淼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分别取了死者面部、肩部、腹部,和腿部的皮脂样本,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了,“死者生前洗过澡,全身都擦过乳液。” “真的?”旁边的徐瑞见他终于开始分析情况,立刻兴奋的问道。早听说楚神探的观察力出神入化,他都等不及要学习了。 楚司淼有些不满的转头盯了咋呼的年轻人一眼,伸手进浴缸里抬起尸体的左臂,又向照相人员发话道,“拍照。” 奚娮尽量俯身,定睛看才发现死者手肘内侧有三个非常细小的针眼。她本就蹙起的眉头不觉更紧了,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想。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楚司淼又开始下一步行动。只见他伸手托住死者的后颈窝和肩膀,既轻且快的将她侧翻过去。 奚娮猛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的捂嘴干呕一声。 尸体正面非常干净,后背却是一幅恐怖图画。从肩胛骨到腰部血肉模糊,凶手取走了她后背的一大块皮肤!这就是所谓的“纪念品”! 楚司淼听到奚娮作呕并没有去安慰她,狮子般晶亮的深眸只紧盯着死者后背的创面。 平整,规则,力度均匀,这三个词浮现在脑海中。 照相人员很快拍下死者背部的照片,楚司淼又看了看她咽喉部的利器割伤,直起身回到了洗手台前。 “凶手是左撇子?”就在他思考的专心时,奚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了。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过分冰冷的眸色稍适缓和。每次她在极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都会让他觉得惊喜,这不,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但眼神里已经不再有任何恐惧之色。 “说说看。”楚司淼不置可否,示意她阐述观点。 奚娮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调说,“洗手液瓶子、肥皂盒和漱口杯都放在左手边,牙刷尾也朝左边斜。符合左撇子的使用习惯。”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着她说完,俊颜上泛起了欣慰笑容。他很高兴她把平日培训的内容都吸收进去了,除了犯罪心理,她也可以运用推演法做一些分析了。 “师父,我说的对吗?”奚娮见他只是但笑不语,不太有底气的问道。她只是想多尝试跟进案情,没有班门弄斧的意思。 “正确,也不完全正确。”楚司淼没有明确否定,又示意她看镜子上的字。 奚娮踮起脚尖,倾身尽量凑近仔细观察一会儿,对刚才的判断又产生了质疑,“不对啊,这些字……” “就这些东西的摆放位置来看,凶手似乎是个左撇子,但他写字时用的是右手。”楚司淼对她提升不少的观察能力表示满意,耐心的开始“授课”。 “矛盾的地方不止这一点,整个现场都是。首先,浴帘收在拉杆左末端,说明凶手抬左手,从右至左拉动帘子。” “其次,凶手将死者放进浴缸时,如果是右臂托着她的头,那么尸体现在应该头朝另一边,说明他的左臂比右臂更有力。” “再次,为避开血液喷溅,凶手是左手持刀站在死者身后行凶。所以造成伤口由死者颈部右侧至左,由浅到深。” 说着,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走回浴缸边,“但是,凶手摆弄尸体时,使用的是右手。他站在浴缸边,伸出右手把死者的头发顺到左肩。” “死者的右手叠在左手之下,按照一般习惯,如果凶手使用的是左手,应该呈相反状态。还有,镜子上的字迹也是正常书写顺序,并非逆向书写。” 徐瑞飞快的本子上记录着,心里阵阵惊叹。果然是神探,这么丝丝入扣的观察和分析能力也没谁了。 “照这么说,凶手是想误导我们?”奚娮听过一席分析,揣测着问道。 “两点可能性。”楚司淼双手叉腰,沉声总结道,“第一,凶手伪装成左撇子,故意扰乱警方视线。第二,凶手是左右手并用的人,有自己的一套习惯。” 给出判断后,楚司淼径直出了卫生间。不和谐的地方不止刚才说的几点,还有更多。 他迅速把其他房间都走了一遍,在玄关处的配电箱前驻足了。 奚娮紧随楚司淼的脚步,又见他盯着电箱出神,还是不明白他在找什么。 “对于尸体的性状,你有什么发现吗?”楚司淼目不斜视,只出声问道。 “感觉特别干净。”奚娮答得含糊。她确实在看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感觉不太和谐,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没有尸斑。”楚司淼一语道破天机,又示意她看电表上的数字,“今天的气温19摄氏度,不算冷。我查过全市平均用电量,这个数字远超了两倍之多。” 经他这么一提,奚娮立刻想了刚才在次卧衣柜里看到的取暖器,眼中精光一闪,“凶手给尸体加过温,延缓了尸斑的出现时间?” 说出推断的同时,奚娮的心绪再次起伏。延缓尸斑究竟是为了混淆法医判断死亡时间,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如果凶手不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么这案子就真的棘手了。 “除此以外,你还看到了什么?”楚司淼轻点了个头,继续循循善诱。 “嗯……”奚娮从鼻腔里发出匀长的哼哼声,又放眼四望。 楚司淼等待一分钟,见她还是很糊涂的样子,就不打算再给更多的思考时间了,“死者并非屋主或者住户,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什么?”奚娮狠狠吃了一惊。 “不要被表象一叶障目。”楚司淼给了她一个鼓励眼神,徐徐道,“这个房子里没有女性生活的痕迹,除了卫生间干净的过分之外,其他房间都略显凌乱。这是一间单身公寓,住户是男性。” “男性?那是凶手吗?”奚娮眉心紧蹙了起来,原来她在巡视过程中感觉到的别扭竟然是这样的。 “我说了,只有卫生间非常干净。”楚司淼摇头,再次给出提示。 奚娮再次环视玄关,一个灵光乍现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凶手不是户主,他闯了空门!” 说完,她就飞奔回卫生间,一把抓起有血迹残留的玻璃杯,看了看杯底。又看了洗手液瓶子底部,再把所有方巾都展开来。 随后,她又跑进客用卫生间,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看了个遍。 “没错,凶手只是利用了这间房子。现场的东西都是他带来的,不是原有的那些。”奚娮自言自语的说着,心里毛骨悚然。 这是个非常细心又耐心的凶手,他多次在这间屋子里出入,漫不经心的把案发现场布置成了想要的样子。 一应洗漱用品全部来自一个特别收受女性青睐的台湾品牌,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是为了满足某种幻想吗? 楚司淼神情淡然的靠在门框边等了片刻,轻声道,“心理分析先放一放,跟我走。” “去哪里?”奚娮的思维被打断,有些不耐的问道。 楚司淼勾了勾手指,快步朝大门走去。 第97章 学生失联 两人搭电梯到一楼,楚司淼步子极快的围着不大的中庭花园走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集中垃圾站的几个超大垃圾箱上。 腿短的奚娮气喘嘘嘘的跑上前去,还没站定,一件防护服就飞到了怀里,而楚司淼已经身手敏捷的跳进了垃圾箱。 “你要找什么?”奚娮踮脚喊道。她实在跟不上他的思维了,怎么一下子又对垃圾产生兴趣了。 “别站着,上来帮我一起找。”楚司淼的声音从塑料箱子里传来。 奚娮顿觉排斥,他要求她翻垃圾?太恶心了,绝对不要。 “上来。”楚司淼听不见行动声,干脆探出身子把手伸了下去。 奚娮紧抿着嘴唇迟疑片刻,还是迫于他强大的气场穿上了防护服。心里不住的腹诽,叫他公私分明还来真的了,这么脏的活计也不找个男人来,非要拉着她。 “你先告诉我要找什么?”奚娮翻上垃圾箱就踩到一堆厨房垃圾,浑身龟毛的感觉让她想仰天长啸。 “凶器。”楚司淼简洁的吐出两个字,寻着血液味道的指引往下刨。 奚娮一时愣住了,还没等她发问,楚司淼就用事实说话了。他扯开一个粉红色垃圾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方巾。 血红的颜色刺激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奚娮再顾不得脏的问题,立即蹲下身开始翻找。 很快,奚娮就从一个黑色垃圾袋里找到一张方巾。她小心翼翼的拈起来查看,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里会有证物?” “割喉行凶必定产生大量血迹,凶手既已有备而来,就不会落下清理现场的工具。”楚司淼沉声解释,手上工夫也没懈怠。 他继续深挖掘,眸子里的寒光越积越深,“要彻底清洗,毛巾使用量不会小。要让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藏进各家各户丢出来的垃圾袋里。” 徐瑞接到通知带着痕迹人员跑到垃圾站时,看到的是惊人的一幕。奚娮穿着防护衣站在垃圾箱旁,伸直胳膊把一张张染血的毛巾接了下来。 楚司淼把最后一张毛巾递下去,轻盈跃出垃圾箱。他摊开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掌,手术刀冰冷的寒光乍现。 “这里交给你们了,加快搜证速度。” 徐瑞连忙接下重要物证,看着楚司淼和奚娮离开的背影,内心一阵狂风刮过。太可怕了,楚司淼简直不是人,活脱脱就是破案机器。 晚间9点20分,位于n市富人聚居区的桐树派出灯火通明。一个小时前从现场下来的楚司淼坐在会议室里,正不错一瞬的看着电脑屏幕。 他回到派出所后开始着手排查尸源,得到的线索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案发现场的户主确实不是死者,房产证上登记人名叫王钦定,单身未婚男士。出入境记录显示他一周前去了美国,至今未归。 楚司淼又调取了全市一周之内的失踪报案,很快发现了一个昨天登记的失踪人员,这个名叫周晓婕的女人和受害者的体貌特征高度吻合。 “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奚娮站在楚司淼身边观察良久,见他还没有行动的意思,有点沉不住气了。 楚司淼浅浅的吸了口气,认命似的摸出手机。 “司淼?”足足半分钟后,雒詹的声音伴随着车流声响起了。 “你在哪里?” 雒詹捂住听筒,迅速和身边的学生交代两句,才接话道,“我在n市开会,有事吗?” “你是不是在找人?”楚司淼默默在心里叹气,雒詹真的在n市,看来他的侦查方向是走对了。 雒詹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个学生?是不是听说什么消息了?” “我就在n市,金紫荆西路210号,桐树派出所,你即刻过来。”楚司淼沉声吩咐一句,不等那头的人回话就收了线。 他缓了缓有些沉重的心情,抬头吩咐徐瑞,“你问问现场结束了没有,尽快把尸体运回解剖室拍照,待会儿会有人来辨认。” “好的,我马上办。”徐瑞急忙应下,抓起座机给留在现场的技术人员拨了过去。 雒詹用最短时间赶到桐树派出所,却没有见到楚司淼,而是被一个警察带进了一间小办公室。对方只叫他稍等,就关门离开了。 坐立不安的半个小时过的非常缓慢,就在雒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他看着楚司淼和奚娮进来,一时都提不起劲站起来,只是朝他们投去求解释的焦灼眼神。 楚司淼坐定后没有寒暄,直接打开文件夹取出照片推了过去,“你仔细看看,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照片上是一张惨白失色的脸,雒詹只看了一眼,就摘下眼镜,捏住鼻梁紧闭上了眼睛。 他最不愿意想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学生遭遇了意外,怎么会这样? 奚娮见他这个反应,心里疼痛起来。死者真的是周晓婕,她才不满25岁啊,是s医科大的一名在读研究生。她光明灿烂的人生还未正式开启就戛然而止,还是以那样惨烈的姿态。这个事实对于雒詹,对所有参与案子的警察来说,都太沉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死的?”雒詹平复良久,才用略显苍白的声音问道。 他和楚司淼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说过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带来了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具体案情我暂时不方便说,你现在需要配合我录一份口供。”楚司淼收回照片,示意奚娮坐下准备记录。 雒詹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好受了。他重新戴上眼镜,无力的点头,“问吧。” “周晓婕是什么时候来n市的?具体什么时间地点失踪?”楚司淼立刻进入流程,并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三天前和我一起来的,这边有个全国医学会议。她前天下午散会后找我告了假,说是去逛街。起初我们都没太在意,后来和她同屋的学生晚上12点钟给我打电话,说她还没回来,手机也不通。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在街上找人。”雒詹提着气说了一大段,又把头深埋下去。 楚司淼待奚娮记录好后,接着问,“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在n市有亲人朋友?” “她性子安静,平时就习惯独来独往。有没有亲戚朋友我不知道,没听她提过。” “说说她的家庭和学习生活情况。” 楚司淼连续不断的问着,奚娮也卖力记录。半个小时后,完整的笔录出炉,奚娮一边审阅,一边在心里感慨。 根据雒詹所说,周晓婕家境一般,学习刻苦认真。除了性子有些孤僻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她是雒詹的得意门生,这次带她来开会,也是为了让她多学知识和长见识。却没想到会把她给害了。 楚司淼接过文件夹,迅速把笔录过了一遍,一边签字一边说,“把周晓婕家属的电话给我,我通知他们来认尸。” 雒詹很配合的把周晓婕父母的电话写下来,见楚司淼即刻要走的样子,赶忙出声了,“奚娮,我能和你单独淡淡吗?” 楚司淼摸到门把手的手又收了回来,转头不咸不淡的说,“案情紧急,有什么话等空了再说。” 上次的事他至今没有释怀,雒詹现在又要和奚娮“单独谈谈”,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心中的警报。 “就几句话,不耽误你们太多时间。”雒詹起身,又放低姿态请求一次。他已经自我煎熬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人,一定得把话说清楚。 “雒主任,我们出去说吧。”奚娮急声插话,又朝楚司淼示好的笑了笑。 楚司淼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妥协,“十分钟。” 奚娮感激的冲他又笑了笑,快步把雒詹带到派出所前院。 两人相对无言的站了一会儿,雒詹怀着歉疚之意,和善的笑道,“最近你没来家里,依依总说想你。” “小朋友身体还好吗?”奚娮回以笑容,看来雒詹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让她低落的心情瞬间转好了些。 雒詹颔首,微微敛去笑意,郑重的说,“上次跟你说的话,是我太欠考虑了。事后我也想了很多,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谢你。”奚娮心头又是一松,就知道他不是再劝她和楚司淼分开,真是太好了。 雒詹狠狠愣住了,本来准备的一车子道歉话都哽在了嗓子眼。她居然没生气,还说谢谢,这是何意? “雒主任,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楚司淼。”奚娮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的温和无比。 这句谢谢她早就想对雒詹说了,也不介意他上次善意的欺骗。他非常关心楚司淼,才会煞费苦心的为他权衡考量。楚司淼不但因为他提供的人工血清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还收获了珍贵友情。这些她都感念在心,从来不曾产生过怨怼情绪。 面对奚娮诚挚的话语和笑容,雒詹竟不自觉的心头发热。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楚司淼不惜和他撕破脸,都非要奚娮不可了。这个女孩似乎有种魔力,一句话就能击中人心,让他感觉温暖无比。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主任太生分了。”雒詹会心一笑,换了轻松的语调。 “可是你是我姑姑的同事,辈分比我高,我叫你名字好像不合适吧。”奚娮挠了挠头,有点苦恼说。这个问题她纠结好久了,怎么算都觉得关系有点混乱。 “哈哈……”雒詹被逗笑了,满不在乎的耸肩,“名字不过就是个代称,你不会还想叫我叔叔吧?” “嗯……”奚娮哼哼着考虑一阵子,大方的伸出右手,“雒詹,这一局我们算打和。” 雒詹又是一阵发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女孩有点意思,刚才做笔录的时候还严肃的像个老干探,现在又活泼的像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这样哄得楚司淼团团转,真是后生可畏也。 奚娮送走雒詹,返回楼内正好看到楚司淼从会议室里出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谈了什么?”楚司淼看了一眼走廊那头,问的有些急切。 “嗯?”奚娮奇怪的哼一声,竖起食指在耳边比划。她刚才和雒詹就在院子里没走远,他不会听不见的呀? 楚司淼摇头,示意她回答问题。他又不是专听墙角的小人,怎么会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奚娮见他一脸严肃表情,使坏的小心思冒了出来,“哎,还不就是那些老生常谈嘛。” 说完,她又故作痛苦的叹了口气。忍住想笑的冲动,期待着他的反应。 楚司淼当真中计了,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不好看,“以后我不许他再接近你。”雒詹果然没放弃那套危险论,读书人的脾气就是又臭又硬,太不可理喻了。 “噗嗤……”奚娮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喂,楚神探原来是浪得虚名啊,什么观察力呀?” 楚司淼反应一秒钟才发现上当了,抄起手里的文件夹朝着坏丫头的脑门敲了下去,“很得意是不是?” “哎哟。”奚娮捂着脑门,故作很疼的哀嚎一嗓子。谁叫他刚才指使她翻垃圾箱来着,有仇不报非君子。 楚司淼也不去理会她夸张的表演,敲着文件夹宣布休息时间结束,“走吧,去见见韩震。” 审讯室里灯光明亮,韩震看着对坐的楚司淼,不禁自嘲的笑了。现在这样的见面方式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不是朋友会面,也不是同事间交流切磋,而是调查员对嫌疑人的问讯。 楚司淼淡淡的朝面色憔悴的男人颔首,翻开文件夹道,“程序上的话我就不说了,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清楚。”韩震深吸一口气,答得十分无奈。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的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根据日志记录显示,你昨晚带了一组人出任务?”楚司淼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惊讶,接着发问。 “是。”韩震肃然的点头,语速稍快的说,“最近发生了两起女白领失踪案,线索追查到她们失踪前曾经频繁出入兰桂坊的一间酒吧。我们已经在那儿蹲点一周了。” “你昨晚亲自参与了行动?”楚司淼眉心微动,女白领失踪案,怎么听上去不妙。 “‘圣堂’酒吧是会员制,一直都是我和柳叶假扮成客人混进去。”韩震沉声应道。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轻敲一下,不置可否的说,“根据柳叶所说,昨天你们进去没多久就分开了。她去了吧台,而你去了卡座区。大约45分钟后,外面的接应叫了她出去,而你不见了。” “是……”韩震没有再直视楚司淼的眼睛,而是摩梭着额角低下头,“昨天我找了个角落的座位,点了杯喝的。大约20多分钟后,我突然觉得肚子痛,就叫柳叶先盯着情况,然后去了洗手间。我在隔间里呆了没多久迷糊过去了,醒来就看到一个物管站在我面前。” 昨天发生的事着实诡异,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莫名其妙的弄得满身是血,还不知所以的被当成嫌疑人带到了这里。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的酒里下药?”楚司淼看了一眼手里的血液报告,眼神由平淡转为凌厉。 “只有这个解释,不然我怎么可能失去知觉。”韩震猛搓几下头发,焦灼的情绪又一次翻涌上来。 楚司淼没有马上再发问,转头吩咐奚娮,“你给他倒杯水。” 奚娮接了杯温水放在韩震手边,刚准备回位置,就被惊了一下。 韩震非常自然的伸出左手拿起放在右手边的纸杯,仰头咕嘟着喝了起来。 这个动作触动了奚娮敏感的神经,心中顿起疑云。这位副队长竟然是个左撇子,不正和现场发现的线索吻合吗? 楚司淼等韩震把一杯水喝尽,才抽出化验报告起身上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自己十分欣赏的刑警,轻轻放下报告。 “血液化验报告显示,你体内没有任何镇静或者麻醉药物残留。” 韩震條的一震,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他怔怔的看着楚司淼隐没在白炽灯光下表情不明的脸,感觉呼吸都被抑制住了。 “韩震,从你失联到被人发现,整整过去17小时右23分钟。你从头至尾都是无意识的吗?”楚司淼负手站得笔直,以压迫之势提出疑问。 韩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牙低吼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但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是失去意识了,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 “那你醒来时在哪里?是坐着的,还是躺着的?是那个物管把你叫醒的吗?”楚司淼看着他因为愤懑而泛红的眼睛,依旧肃然的问道。 极度煎熬的感受如洪水般汹涌,将韩震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他动了动嘴皮,几近绝望的坦白道,“我听见门铃响,开门看到一个物管,然后他就尖叫了一声。” 楚司淼深重的吸了口气,转身背对韩震默了一瞬,才用恢复淡薄的声音吩咐奚娮,“我暂时没有问题要问,打印出来让他签字吧。” 第98章 内忧外患接踵至 奚娮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审讯室,她看着笔录下方的签字,低头挫败的说,“这次我好像帮不上忙,刑警都受过专业训练,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没有说谎。” 看到韩震右手握笔落下签名的一刻,奚娮心中的天平顷刻间就朝不利一方倾斜了。 虽然所有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证明他没有说谎,但奚娮还是不敢下结论。这个可以左右手并用的副队长究竟是不是清白无辜的,她不知道。 楚司淼转身发现她整个人都沉入了低气压里,心头就是一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韩震是天生左撇子。上学后为了方便才改用的右手,这些我一早就知道。” 其实在现场的时候他就怀疑了,但仅凭这点就认定韩震有罪还为时尚早。在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出现前,他还是坚持疑罪从无原则。 “韩队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奚娮听着楚司淼心领神会的话,这才抬起头来。 楚司淼和韩震共事了一年多,对他的个人品格想必是了解的。在被主观感受影响的当下,奚娮急需客观意见。 “今天先到这儿,我送你去凌玥家休息。”楚司淼并未接话,而是开口劝说。如果他们不是在派出所里,他真想立刻抱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在擅长的专业领域流露出不自信,就连在l市所有人都认定李二就是真凶的时候都不曾这样。他的小丫头心思太纯洁,要她假定一个警察知法犯法,实在是难为她了。 “我不去。”奚娮一听这话就蹙起了眉,坚决的摇头。现在应该马上去搜查韩震的住处和办公室,还不是睡大觉的时候。 “听话,你太累了。”楚司淼把声音放得更轻,耐心的又劝道。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固执的样子让他好不心疼。 奚娮咬着嘴唇没有接话,径直绕开他往办公室走。在工作中她不喜欢被过度保护,也不要特殊照顾。 蓝白涂装的警车很快开出桐树派出所,楚司淼看着扭头面向窗外的奚娮,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又一次被她打败了,面对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一根筋姑娘,他只能选择妥协。 n市公安局二号楼有两层还亮着灯,刑警队和技术科被笼罩在压抑气氛中。尽管所有人都没有回家,但无论是办公室里还是走廊上都静的鸦雀无声。 凌玥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用转椅椅背把坐在沙发上的莫劭扬隔离在了世界之外。 刚才她回过一趟家,照顾女儿喝奶睡下后又返回了单位。算算时间,楚司淼也该来了,这个时候她是没办法在家待得住的。 楚司淼走进市局大门时接到了杜骢的电话,他的菁英小队已经在机场落地了。楚司淼决定等他们来了之后再开始搜证,现在他有另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做。 刑警队的几名队员站在副队长办公室门口,和两个负责警戒的稽查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的态势被楚司淼的出现打破。 “楚队,他们……”柳叶一个箭步冲上去,愤愤不平的说了半句话。那两个稽查已经像木头人一样站着大半天了,不予理会的态度让人看着就来气。 楚司淼抬手打断她的抱怨,没有给老同事们任何宣泄时间,“把韩震近半年经过手的案件原始卷宗和他最近一次内部评估报告准备好,通知所有人集合,准备录口供。” 柳叶不可置信的和身后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拔高声调质问,“你也怀疑韩队?”全队都以为楚司淼是来救场的,没想到他劈头就要评估报告,这是不信任韩震了? 楚司淼用沉默回应了她的愤怒,带着奚娮又往楼梯间去了。 柳叶这才发现他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不忿的情绪里又多了份猜疑。楚司淼居然带了个女人来办案,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莫劭扬喝尽第二杯茶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敲开了。他嚯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朝楚司淼投去求证的眼神,“怎么样?” “凌玥,通知你的人去大会议室集合,一会儿有人带你们去做笔录。”楚司淼待凌玥转过身来后,语速稍快的吩咐道。 凌玥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见他来了这么一句,整颗心瞬间跌入到冰窖里。这么说韩震是无法摆脱嫌疑了?楚司淼要以他为重点对怀疑象展开调查了? “好,我马上通知他们。”凌玥急促的吸了口气,咬牙应下了。 楚司淼没有再和她说话,只叫了莫劭扬出去。 “通知韩震的父母,让他们来一趟。”三个人走到走廊尽头,楚司淼才低声对莫劭扬说道。 “你确定要现在通知他们?”莫劭扬剑眉深蹙,肃杀的精光在深眸中一闪而过。 “我要在最短时间内了解全面信息,你也一样,配合做份笔录。”楚司淼把手揣进裤兜里,正色说道。 莫劭扬垂眸吐了口气,没有再多言。楚司淼的为人他很清楚,要问案子细节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和凌玥能做的唯有配合这一条。 奚娮回头朝凌玥的办公室望去,心酸的不知该怎么才好。看得出凌玥非常关心韩震,想必是兄妹情深了。但碍于保密原则她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感觉实在很煎熬。 柳叶用最短时间列出清单,去技术科找到了楚司淼,“楚队,这是你要的卷宗清单。有些在孙队办公室里,有些已经移去档案室了,你想在哪里看?” “都搬到档案室。”楚司淼接下单子看了看,又给了莫劭扬一个催促眼神,转身往电梯间去了。 从技术科到负一楼档案室的短短两分钟时间里,柳叶打量了楚司淼身边的陌生人不下三遍。 能跟着楚司淼来的人想必也是刑警,但柳叶真的没办法把这个又矮又瘦,还穿着一件绣花蝙蝠衫的女人联系到警察这两个字上。 奚娮感觉到锐利的打量目光一直在身上徘徊,也没主动同旁边这个和关亚楠差不多个头的女警搭讪,只是在电梯停稳时给了她一个友善的微笑。 可奚娮还没来及观察微笑是否带来了缓和效果,就被一丝凉飕飕的空气打了个措手不及。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比楼上的更窄更深,两边都没有窗户,也没有亮灯。凛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实的像无数冰锥子扎得奚娮生疼。 前面,楚司淼即轻且稳的脚步声回荡着,头顶的感应灯随之亮起。奚娮盯着不甚明亮的光源跟在后头,竟莫名的看到好多光晕重影。 地砖变得像绵软的海浪,狭长的通道似乎看不到尽头。奚娮的呼吸越来越重,可进入肺里的空气却越来少。令人窒息的濒死感控制了她的身体,怎么都迈不动步子了。 “喂,你没事吧?”柳叶本来是想催促奚娮走快点,回头却被吓了一跳。她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正在大口喘气,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已经摸到档案室电灯开关的楚司淼听到喊声转身就跑,奚娮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一股脑涌入耳朵。 “奚娮,怎么了?”他上前把奚娮发抖的身体搂进怀里,伸手就摸到她的额头湿冷一片。 已经头晕眼花的奚娮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又机械性的吸了口气,脚下发软瘫了下去。 楚司淼一手将她搂紧,一手探到她的颈动脉,心就猛地一沉。她这样子不对劲,像是又回到了l市的矿井中一样。 “快,把凌玥叫下来!”楚司淼半跪下去抱稳奚娮,厉声吩咐道。他刚才一心想着案子,根本没注意她。这种情况他不知该怎么处理,只想到了凌玥。 柳叶被楚司淼急切的吼声吓得一抖,拔腿又往电梯间跑。 “奚宝儿,别紧张,深呼吸。”楚司淼抚着奚娮的背不停安慰,她的脸色像纸一样白,让他整颗心都揪紧了。 细碎安慰声伴随耳鸣传进奚娮的耳朵里,她无力的拉住楚司淼的衣角,尽力撕磨着嗓子道,“好难受……” 楚司淼听着她气若游丝的声音,焦急的看了看走廊那头。正打算把她抱起来,一串脚步声就从电梯的方向传来了。 凌玥跑上前去,掐住奚娮的手腕就感觉到了过速的心跳。她又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散大的瞳孔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把她抱到我办公室去。”凌玥抬头给莫劭扬使了个眼色,又小声吩咐楚司淼。 楚司淼见莫劭扬转身就跑,心中猜想又坐实了一分。他咬牙把奚娮抱起来,伏在她耳边轻声宽慰,“奚宝儿,没事的。你很安全,我这就带你出去。” 走廊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柳叶怔怔的站在原地,心绪难明。刚才的楚司淼让她感觉好陌生,他是那样着急,平日的沉稳淡定全没有了。他又是那么温柔,抱着那个女人,就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那样小心翼翼。 “呵呵,奚娮?好特别的名字。所以她是你的夕颜花,而我就只能是无关紧要的绿叶陪衬吗?”柳叶心里苦笑不跌,捂着额头难过的吐气。 柳叶是喜欢楚司淼的,还向他表白过。虽然被坚决的拒绝了,但她没有打算放弃。申请调职去s市的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可现在还有去的必要吗? 凌玥迅速回到办公室,锁上门就忙开了。她指挥楚司淼把奚娮放在沙发上躺好,拿了条绒毯给她盖上。又叫楚司淼搓揉她的手心,帮她回温。 楚司淼按照指示不停的给奚娮暖手,看着她紧蹙的眉心和鬓边的冷汗心痛的抽搐。 “是幽闭恐惧症发作了,我太大意疏忽了。”凌玥蹲在楚司淼身边,一边轻抚奚娮的额头,一边低声检讨。 上次在l市奚娮说没事,她就相信了,后来也没再跟进此事。哪成想她的心理障碍已经形成,居然在空间相对开敞的走廊里发病,情况不太乐观。 楚司淼紧紧把奚娮的手捂在掌心里,沉默着只是摇了摇头。就连他都没看出一点不妥,凌玥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就在两人无话之际,奚娮幽幽睁开了眼睛。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有楚司淼的脸,她努力稳住呼吸,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已经不难受了……” “嘘,别说话。”楚司淼心疼的哄着,又捧起她的小手哈气。她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手指也是冰冷僵硬的。这样子怎么会不难受,这丫头还张嘴说瞎话。 莫劭扬风驰电掣的在警局和家之间打了个来回,他跑进办公室,把药瓶子塞给凌玥。 凌玥将药送到奚娮嘴边,还没开口哄,她就偏头躲开了,“我不吃药……真的没事……” 她的生理反应虽然难受,但不是全无意识。接下来还有好多工作,她不能睡过去。 楚司淼不由分说的将药塞进她嘴里,接过凌玥递来的水杯灌了下去。他刚才尝试着干扰她的脑电波,但收效甚微。现在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她再胡来了,先把人稳定下来再说。 镇定剂很快起了作用,屋子里的三个人看到奚娮舒展眉心陷入沉睡,都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家里的药一直备着。”莫劭扬揉了揉凌玥的发顶,安慰着说了一句。虽然他的娇妻已经不受心理问题困扰很久了,但他还是未雨绸缪多留了个心眼。 “辛苦你了。”凌玥淡笑着握住莫劭扬的手,不安的情绪这才下去了些。 杜骢等人被接警员领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楚司淼盘腿坐在地上,而他背靠的沙发上躺着奚娮。 “楚队。”杜骢尽量放轻声音,抬手敬了个礼。 楚司淼合上手里的卷宗,先回头看了看奚娮,才起身跨过一地的文件袋子,把几个风尘仆仆的下属带出办公室。 “案子的基本情况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杜骢和关亚楠交换了个眼神,沉声颔首。这案子涉及一位二级警督,谁都不敢怠慢。 “这是韩震最新的内部评估报告,你们看完之后立即去楼下大会议室。人都在那里,该做什么我就不多说了。”楚司淼一口气交代完毕,把手里的卷宗递了过去。 “明白。”杜骢接下卷宗,招呼着几个人聚拢来。 段凡见楚司淼转身又进了办公室,眨着眼睛去拉权北故的胳膊,附耳问,“怎么就奚娮能睡觉,我们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得干活儿?” “少说话,多做事。”权北故不耐的瞥了大嘴巴的段凡一眼,很嫌弃的把衣袖从他手里拽了出来。 楚司淼把地上的卷宗归置好,又静静的守了奚娮好一会儿。确定她睡的很安稳后,才脚步无声的离开办公室。 封锁了大半天的副队长办公室解禁,一组技术人员走进去,搜证工作正式开始。 楚司淼站在门边不碍事的位置,没有亲自上阵。他心里很清楚,能在这里找到案子相关线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楚。”大约20分钟后,莫劭扬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楚司淼吩咐杜骢继续工作,挑开警戒线钻了出去,“人来了吗?” 莫劭扬沉默着,只是朝身后看去。已经结束笔录的凌玥搀扶着梅芳仪往这边来,后面跟着韩天立。 楚司淼见莫劭扬回眸投来恳切目光,会意的轻点了个头。他不会为难韩震的父母,只是循例要向他们了解些情况。 他稳步迎上去,刚准备表明身份,就被梅芳仪紧紧攥住了胳膊,“我儿子不会杀人,他自己就是警察,怎么可能杀人?!” 梅芳仪也不管面前的是谁,只是急切的想为儿子正名。凌玥打电话来通知说韩震出了事,她只觉得匪夷所思。韩震杀了人?绝对不可能! “阿姨,韩震只是暂时配合调查,您先别激动。”楚司淼淡笑着安慰道,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 “姨妈,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楚司淼,楚队长。”凌玥搂住抽泣的梅芳仪,又感激的对楚司淼笑了笑。 韩天立一听这个名字,本来不太有神的眼睛立即亮了,上前握紧楚司淼的手,“楚队长,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尽管说。” “我们去会客室谈。”楚司淼礼貌的回握住他紧绷发抖的手,语气平和的提议。 韩天立见他神色平静,一直七上八下的心才稍微平稳了一点,又转过头去安慰妻子,“快别哭了,我们好好配合,说不定震儿很快就没事了。” “是啊,姨妈。楚队长是最厉害的,你可以绝对信任他。”凌玥也附和着劝了一句。 梅芳仪呼吸颤抖,忍着泪意朝楚司淼重重的颔首。她当然知道楚司淼是厉害的,他做了儿子一年多的上司,关于他的神勇事迹是他们家饭桌上不可缺少的话题。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选择相信这位“公安部特聘专家”。 凌玥把姨妈姨父送进会客室,也实在不想再强撑了,转身往莫劭扬厚实的胸口靠,“老公,你说韩震真的会没事吗?” “人在做,天在看。只要韩震没做过,那就绝不会蒙冤。”莫劭扬稳稳的把她瘦小的身体收入怀抱,柔声宽慰道。 韩震在凌玥心目中的地位他非常清楚,但现在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只能交给楚司淼去研判,让事实去证明了。 第99章 柳暗花明 在n市这个拥有1200万人口的特大城市中,能睡好觉的人很多,失眠的也一定不少。在众多无心睡眠的人群当中,要属市公安局的独立专案组成员们最忙碌。 东升的朝阳很快代替黑夜,并逐渐向南移动。正午时分,柳叶迎着和煦的阳光去食堂打了份饭。 她满怀着喜滋滋的心情回到二号楼,却在电梯里遇到了不顺眼的人。 满头金发的男人长着一双细长凤眼,穿着贴满水钻星星的黑色套头衫配低裆哈伦裤,脚踩厚底短靴。阴柔妖媚的长相,加上出位的衣着。怎么看都和警局格格不入,像个小混混。 电梯在4楼停稳,柳叶跨出门见小混混也跟了出来,戒备的问道,“你找谁?” 赛博平移视线瞄了一眼,就当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径直朝前走。 “喂,说你呢,这儿不是你可以随便进的地方!”柳叶见来人一溜烟拐进走廊,边喊边追了上去。 赛博本来不想理会那个神经质女人,哪知她跑得倒是快,没两秒钟他的胳膊就被摁住了。 柳叶抓紧小混混的胳膊,正准备审问之际,突然被什么东西猛撞一下,顺势踉跄着后退两步。 “啊~!”还没踩稳最后一级台阶的奚娮惊叫一声,重心往后栽去。 赛博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又去摸她的齐刘海,“撞疼了没有?”那个神经质女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奚娮居然一头撞在她身上,可是吃了个大亏。 奚娮寻着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抬头一看,撞昏的脑子瞬时清醒了。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赛博。 “没受伤啊,怎么傻了?”赛博眨眼之间就把奚娮的头部扫描一遍,并没有不妥,就是睁着双大眼睛盯着他发愣。 “你怎么来了?”奚娮眨了下眼睛,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你平时走路都是这么横冲直撞的吗?没长眼睛是不是?”柳叶看着奚娮不知羞耻的倒在小混混怀里,揉着肩膀发难了。 赛博眼珠一转,给了神经质女人一个警告的瞪眼。依然没有回应她的呛声,拉起奚娮就往大会议室方向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奚娮小碎步跟着,又转头致歉。她一觉睡到这个点,着急的什么都顾不上,根本没看到她和赛博站在楼梯口。 柳叶攒着闷气再次赶超到前面,先一步推开会议大门。她目标明确,穿过一众忙碌的警员们,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位前。 “楚队,你还没吃饭的吧?”楚司淼正专注的看着笔记本电脑,一个塑料密封食盒就随着柳叶急切的声音出现在手边。 他立刻合上电脑,另一个声音又在耳边炸响了,“把你的饭盒拿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淼淼跟前放!” 赛博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他一把推开碍眼的神经质女人和她的食盒,把保温袋放在主人面前。 “cyber。”楚司淼起身,叫的虽是赛博,但眼神却牢牢禁锢着奚娮。她的脸色很红润,眉宇间持续多日的倦意也消失不见了。看来这一觉睡得质量非常高,他很满意。 奚娮被楚司淼带笑的眼神盯得心口发热,又惭愧的低下头。她昨晚好像晕倒在地下室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耽误了半天时间,实在不应该。 赛博听出主人的招呼声中透着警告,也不敢再造次了,急忙示好道,“你吃饭吧,我走了。” 要知道楚司淼在n市工作一年多,从来没允许过他到单位来。今天能来送饭不过是沾了奚娮的光。 柳叶看着赛博走出会议室,心里很是糊涂。难道那个小混混认识楚司淼吗?这么说是她犯错误了? “柳叶,这里是专案组,不要随便进来。”楚司淼提起保温袋,不咸不淡的警告了柳叶,又给奚娮使眼色。 柳叶委屈的看了楚司淼一眼,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心酸的再说不出话来。 仅仅一个眼神而已,奚娮就看出了端倪。她默不作声的跟在楚司淼身后,进了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 门锁一落,楚司淼就急不可耐的把奚娮搂进怀里,“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昨天晚上可把他吓坏了,虽然她看上去已经无碍,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确认。 “我没事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奚娮有些不稳的心绪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平复,轻声点头道。 楚司淼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先吃饭吧,睡了那么久该饿了。” “我昨天突然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感觉像昏过去了似的,到底怎么回事?”奚娮抬头不解的问道。 楚司淼抚了抚她的背,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你是幽闭恐惧症犯了。” “幽闭恐惧症?”奚娮有些糊涂,上次在l市凌玥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了,怎么他突然又提起来了。 “吃饭。”楚司淼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让她先填饱肚子。 奚娮没有接筷子,试探着问,“案子有进展吗?”刚才的会议室里有许多人,但杜骢等人不在其中。 楚司淼不由分说把筷子塞过去,盯着她吃了两口,才徐徐道,“现场被处理的很干净,只有韩震衣服上的血迹确定来自受害人。” 奚娮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她默默的又吃了两口菜,忽的轻笑一声,“就知道你有好消息给我。” 现场被处理的那么干净,唯独韩震的衣服上有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看来凶手不仅极度冷静,还十分聪明自负。 楚司淼也笑了,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奚娮聪明的小脑袋,“小区监控在案发前一晚整体瘫痪了,是人为割断电缆导致的。” “还有呢?”奚娮有些不满意了,这人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不像他的风格呀。 “快吃,吃完才能告诉你。”楚司淼淡定的把手一抄,摆出不与妥协的态度。 奚娮负气似的瞪大眼睛,把另一个食盒推了过去,“别光顾着说我,楚队长要以身作则。” 楚司淼上手掐了一把她气鼓鼓的小脸,心生愉悦的端起食盒开吃。 绕是奚娮有心加快速度,也比不过楚司淼风卷残云的吃饭习惯。她才吃了半碗,身边的男人就放下了筷子。 “慢慢吃,不着急。”楚司淼淡笑着嘱咐一句,起身出了办公室。 他去会议室取了笔记本电和一些卷宗,又打了几通电话,然后返回办公室。 奚娮见他抱着一堆东西回来,急忙加快喝汤的速度。 “尸检报告有几个重点。”楚司淼在奚娮放下汤碗的第一时间开口了,他点开电子版报告,沉声道,“周晓婕体内残留的血液量不足正常人的1/5,尸斑也都浮现出来了,脚踝处有明显的绳索捆绑痕迹。根据技术模拟分析,凶手在割喉后,很可能还把她倒吊起来放血。” 奚娮瞬间感觉还没滑进胃里的汤水又翻涌了上来,她不自然的吞咽一下,才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另外,在洗手台上的玻璃杯内壁也检出了血液残留。”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一下,声音更加低沉的说。 奚娮深吸一口气,明了的点头,“周晓婕手臂上有三个针眼,凶手抽了她的血,并且喝掉了。” 这个想法在看到尸体时已经产生了,当时她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科学技术还是证明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还有,周晓婕身上确实擦过乳液。化验显示和一个叫泊萃的法国化妆品牌出售的保湿乳液成分相同。”楚司淼拍着她的背,稍缓两秒钟才说了一下点。 “泊萃?”奚娮不解的蹙起眉头,“这名字我没听过,是家小化妆品公司吗?” 楚司淼退出文档,登录网页,“这家化妆品公司去年才进驻国内,主打高端路线,产品单价都在千元以上。” “那你查韩震的消费记录了吗?他有没有买过?”奚娮心中一喜,越是小众的东西越有利于缩小侦查范围。 “杜骢刚刚看过店里的监控,没有发现韩震。宋格也回话了,韩震名下所有银行卡都没有在这家店消费过。”楚司淼的语气又恢复淡然,语速也放缓了些。 奚娮先是大喜,继而又不安的问,“那也不能排除嫌疑啊,万一他是用现金买的,或者网购呢?” “韩震只在一家专卖数码产品的网店注册过,没有购买过任何化妆品,最近一个月也没有大额提款记录。”这些问题楚司淼早想到了,并且一一做了求证。 “呼……”奚娮匀长的吐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太好了,至少在这些细节上排除了韩震的嫌疑,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了。 楚司淼没有再着急往下说,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捏揉搓。不止是她感觉稍微松了口气,他也一样。 即便知道办案最忌讳主观带入,但这一次,他做不到完全理性。韩震曾是他的下属,也是朋友,更是一名好警察。若证明他真犯了罪,楚司淼也会痛心疾首。 “还有其他的吗?酒吧查过吗?”奚娮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不说话了,又催促道。 楚司淼眉心微动,屈指在她可爱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这些还不够喂饱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很短。” “你整晚都没睡吗?忙到现在?”奚娮猛的从案子中抽离出来,忧心不已的观察他的脸色,却没发现什么倦意。 楚司淼对她关心很是受用,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一个晚上虽然短了点,但对我来说够用了。” 说完,他又把几份卷宗推到奚娮面前,“这是女白领失踪案的资料,你好好看看。” “你怀疑凶手和这两起失踪案有关?”奚娮顾不上声讨他卖关子骗关心的小伎俩,抓起最上面的卷宗就看。 卷宗里夹着的是三份身份信息资料,分别是之前的两个失踪人员和刚刚遇害的周晓婕。另外还有一份手写的分析报告,执笔人正是楚司淼。 奚娮仔细的看着,很快眼前一亮。周晓婕和两个失踪者虽然生活在天南地北的不同城市,但她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点。 都受过高等教育,都是未婚单身,甚至连个人兴趣爱好都大致相同。更重要的是她们的气质都很好,长相也斯文秀气。 看着看着,奚娮的情绪忽然从高涨变为了十足的不安。 她转头看着沉稳淡然的楚司淼,心底翻腾起丝丝冷意,“如果周晓婕死了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这两个女孩儿也……” 楚司淼找出这三人的诸多共性,就是想证明这是一起连坏杀人案。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冷血猎手,绑架了三个相同类型的女人。而最早进入警方视野的却是最后失踪的周晓婕,这不符合时间线和作案规律。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楚司淼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把话接了下去。 距接到第一起失踪报案至今过去了28天,失踪者存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奚娮條的抿紧嘴唇,她定定的注视楚司淼片刻,转头在笔记本电脑里开了个新文档,手速飞快的敲键盘。 “嫌疑人为男性,30-35岁。身高178-183cm,体重75-80kg。” “性格固执但不保守,生活品味固定且出众。言谈举止优雅,生活自律,洁癖,是个完美主义者。” “受过良好教育,极可能有海外留学背景。他是个领导者,有一份高收入的体面工作,担任公司中层干部或以上职务。” “和下属的关系不十分亲密也不十分疏远,除了工作,他们之间鲜有私人交流。” “与家人分开住,家庭成员很可能已经移居海外。他们每个星期都会通电话,但并不经常见面。” “居住在城中心高档社区里,公寓位置不临街,但出入方便。另外,他在郊区有一栋度假别墅,极可能是从父母手里继承来的。” “名下有两台车,一辆轿车,一辆suv,均为黑色。两辆车购买都不足两年,定期保养维护,车况良好。”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奚娮水葱似的手指飞快的跳跃着,一条条画像分析应运而生。 楚司淼的眸色就在悦耳的轻敲声中愈加深沉,他看着奚娮柔美的侧颜,和擎着犀利精光的潋滟眼睛,胸膛逐渐被炙热的情绪涨满了。 他真是爱死了这样的奚娮,沉着的、自信的,甚至还有些桀骜。她在生活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单纯可爱的,唯独在做犯罪心理分析时,是深不可测的。这些如灵光乍现的分析一股脑从她的思维里冒出来,仿佛凶手就在这屋子里,正和她面对面。 奚娮利落的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将电脑屏幕转向楚司淼。昨天在现场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几点想法。现在再结合三位受害人的资料,她很顺利的完成了对嫌疑人的初步画像。 “谢谢。”楚司淼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探头宠溺一吻,拿起笔记本电脑出了办公室。 奚娮摸了摸有些发麻的嘴唇,淡淡的笑了。他虽然着急去验证画像,还是不忘给她一个奖励的吻,莫名让人好感动。 第100章 案情重演 晚间8点50分,府河岸边华灯璀璨,著名的兰桂坊酒吧一条街热闹非凡。衣着光鲜的型男靓女结伴而行,不宽的道路两旁停满了高档轿车。 和兰桂坊一墙之隔的小巷里,一辆深蓝色商务车停在街边。奚娮坐在车里,正由着关亚楠帮她别上胸针。 “听到吗?”关亚楠偏头对着衣领上的麦克风讲话。 奚娮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摸耳朵里塞着的隐形耳麦,心脏砰砰跳的飞快。 关亚楠见她着实紧张的样子,转头请求后座的楚司淼,“楚队,要不还是换我吧。” 奚娮一听这话,也赶紧点头表示赞同提议。她真的没想到楚司淼会要求继续对“圣堂”酒吧进行监视,更没想到他会指名要她参与。她毫无实战经验,更不擅长伪装自己,就这么进去怕是会很快露馅。 楚司淼低头压实耳麦,轻描淡写的否定道,“你的气质和失踪者不符,进去也没有意义。” 说着,他抬头给了奚娮一个鼓励眼神,“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现场案情重演,该做什么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奚娮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柳叶下午口述的细节,才点头了。 楚司淼抬手看了看腕表,再次环视车内一周,敛去温和的神色,命令道,“各就各位,准备行动。” 奚娮下车,跟着楚司淼走到事先准备好的黑色跑车前。她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女士西装外套,还是觉得有些冷。 为了能融入酒吧的气氛,两人都做了充分准备。楚司淼穿上了质地精良的定制休闲西装,时尚的小尖头皮鞋擦得锃亮。而奚娮穿着上次买的中蓝色蕾丝裙,化了个精致的裸妆。 换做平时,她一定会大赞楚司淼帅到炸天。但现在她只觉得紧张,连花痴都顾不上了。 楚司淼摸出车钥匙,最后一次检查奚娮的衣着,“别紧张,就当是去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啊,我们是去查案子。”奚娮不耐的嘟起嘴,不住的腹诽把她当枪使的男人。 楚司淼见她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躬身凑近她耳畔,声线暧昧的低吟道,“案子交给我,你只需要小心身边意图不轨的男人。” 他的小丫头五官精致,身材婀娜匀称。一点点裸妆让她美得清新动人,系带高跟鞋衬得她的双腿更加修长漂亮。 这样一个天生尤物进入酒吧,势必会勾起众多猎艳者的兴趣。如果不是为了案子,他绝对舍不得把他的宝贝推入狼窝。 “正经点儿。”奚娮偏头躲开他身上好闻的海洋气息,又道出另一个担心的问题,“你真的要喝酒吗?会不会有事啊?” 他们是去重演案情,所有行为都要严格按照案发时的样子走一遍。那天韩震喝了杯酒,这可是楚司淼的大忌。 “放心,一杯酒而已,不会有多大反应。”楚司淼不满和她之间的距离,又凑近过去,“解毒剂我带了,出来打一针就行。” “身体最重要,你别太拼了。”奚娮没有再躲开,而是悄悄勾住他的手指。上次他差点中毒死了,当时有多害怕,她现在都记忆犹新,完全没因为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就放心。 楚司淼回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捏了一下,转身打开车门,“去吧。” “嗯。”奚娮握紧拳头,手心被楚司淼传递来的沉稳暖意焐热。她敛去所有担心和紧张,快步朝巷子口走去。 奚娮踩着7寸高跟鞋,故作摇曳姿态走到“圣堂”酒吧门口。富丽堂皇的金漆双开门外有一些人在排队,她压住耳边的头发,默默的排到队伍末端。 “晚上好,美女是第一次来?”穿着黑西装的服务生很快走到奚娮面前,边打量她的衣着,边热情的问道。 奚娮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朋友介绍的。” “我们这里是会员制,麻烦填一下资料,会费半年一缴。”服务生很快认出她的衣着不菲,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奚娮接下表格填写,不一会儿,高级跑车的轰鸣声就在身边响起了。 楚司淼跨下车,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员,自然的排到奚娮后面。 服务生每十五分钟放行一批人,奚娮和楚司淼在8点半进入酒吧。两人很快分开,奚娮在吧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而楚司淼去了韩震当天坐的卡座。 奚娮侧坐在高脚凳上,迅速把周围环境打量一遍。 这里确实是一间高级酒吧,装修现代奢华,音箱里放着优雅的爵士乐,不似普通酒吧那样吵闹。小舞台上还没有表演,座位区就差不多满员了。 服务生很快准备好会员卡和pos机走到奚娮面前,一切手续办妥后,奚娮按照柳叶当天的点单情况,要了一杯玛格丽特和水果拼盘。 她执起袒口高脚杯抿了一点酒,耳麦里就传来楚司淼的声音,“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奚娮左右看了看,才用酒杯挡住嘴,小声答道。 “好好享受。”楚司淼把玩着手里的威士忌玻璃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的小丫头果然出色,她的背影看上去很放松,和身边的普通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一句吩咐之后,奚娮的耳麦里就是长时间的安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吃水果,余光游移间把身边各色人等观察了个遍。 算起来,上次来酒吧还是大学的时候了。她不太喜欢这种犬马声色的地方,除非朋友聚会,是不会主动来的。那么前两位失踪者是为了什么而来,她们在这里得到了什么呢? 坐在卡座上的楚司淼也在观察,滑入喉咙的烈酒并没有干扰他的思维。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他都把他们的长相衣着录入了大脑中。 腕表分针很快转了23圈,楚司淼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快速起身,“我现在去洗手间,你过22分钟后出去。” “明白。”奚娮撇开视线不看身边正在打量她的男人,微不可闻的应道。 楚司淼长腿迈步穿过卡座区,走下一级台阶,朝卫生间指示灯方向去。逻辑推演法开始在脑中运转,情绪也自然带入到了韩震当天的状况。 他当时突然腹痛,走得有些急切。临近9点的酒吧里很热闹,座位区的客人都走下来看表演。 韩震捂着肚子,眼睛只盯着卫生间指示灯。他撞到了几个客人,又差点打翻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但他并没有去看,只是敷衍的道歉,然后冲到卫生间门口。 他喝了些陈酿威士忌,加上身体不适,就觉得头有些沉。他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两秒钟,看清标示后,推开了左手边男士卫生间的门。 门很厚,隔音效果很好。没了音乐声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韩震这才觉得放松了些。他解开两颗衬衣扣子让呼吸更顺畅,疾步走进第三个隔间。 楚司淼锁上隔间门,提着裤管坐在了马桶盖子上。他闭上眼睛感受,推演着韩震当晚在这个四尺见方空间里的全部举动。 下午他又去见过一次韩震,从他口中得到了更多细节。他进来没多久,就觉得头更晕了。于是扯了些卷纸捂住嘴想吐,紧接着又感觉脖颈处刺麻疼痛。不多时,他就全身肌肉发紧的失去了意识。 “呲——”一记空气挤压声扰乱了楚司淼的思绪,继而又有种闷香的味道窜入鼻息。 楚司淼條的睁开眼睛,肃杀的寒意从眼角泄露出来。他迅速起身,抬头朝天花板望去。头顶上方是一个防火喷水头,并没有其他可疑物件。 “呲——”又一次声响过后,楚司淼从裤兜里摸出了黑手套。他蹲下身,目光锁定在马桶水箱旁的一个白色长方形盒子上。 他定定的看了两秒钟,嘴角忽的勾起邪性莫名的笑意。那种闷香味是从其他隔间的空气净化器里喷出的清新剂,而眼前的这一个没有通电运转,贴着故障提示标。 楚司淼从西装内兜里摸出万用军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空气净化器从墙上卸了下来。他谨慎的把它装进证物袋里,再次坐在了马桶盖上。 “哐当。”两名稽查打开一间拘留室的铁门,借着暗光里看到了韩震靠坐在窗下的身影。 “韩队长,楚队长要见你。”稽查打开电灯开关,上前客气的说道。 韩震微不可见的吐纳一口气,配合的伸出双手。 “不用铐了。”稽查略笑了笑,再次放轻语气。韩震声名在外,即便现在是重点嫌疑人,他们仍愿意为他保留尊严。 韩震从地上爬起来,坚持道,“按规矩办,不要搞特殊。”他们的好意他都明白,一副手铐何足挂齿,他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他很快跟着两名稽查走进审讯室,出现在眼前的人却打破了他心理上的微妙平衡。 楚司淼坐在椅子上,而他身边站着的人是凌玥! 凌玥见到韩震,心里难受的发紧。他身上的衬衣已经发皱,下颌处冒出一片青梗,双手都被手铐束缚着。眼前的人不是她熟悉的,还不到两天时间,她那意气风发的哥哥就被折磨得憔悴无比。 楚司淼给了兄妹俩一点时间,才淡淡的开口道,“凌玥,开始吧。” 韩震有些疑惑的坐到审讯椅上,就见凌玥抱着器材箱过来了。 “我需要重新采集一些样本,请配合。”凌玥敛去情绪,面色清冷的戴上医用手套。 楚司淼能让她来已经是破例了,现在不是和韩震说话的时候,她必须尽快完成工作。 韩震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配合的点头了。 凌玥麻利的抽了两管血,又用棉棒取了韩震的口鼻黏膜样本。她走到他身后,拿起相机拍了脖颈和肩部的照片,又取了一小块皮肤组织样本。 在新的化验检材送进化验室的时候,奚娮正和段凡、权北故一起围在宋格身边。三个电脑显示器上同时播放着监控录像,这些是上午从化妆品店、家居用品店以及酒吧里拷贝出来的。 会议桌另一头,杜骢和关亚楠并排坐在一起,正根据奚娮提供的画像在常住人口信息库里筛选有效名单。 “等等,倒回刚才那段。”权北故突然按住宋格的肩膀,紧盯着化妆品店的录像发话。 宋格按下回播键,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 权北故定睛看了一瞬,又指示道,“家居店,倒回8号晚上7点54分。” “诶,这不是同一个女人吗?”段凡看到两个显示屏上的相同面孔,朝过目不忘的兄弟竖起大拇指。 奚娮抄手站在一旁,觉得这个巧合似的发现没有多大价值,“同一个人出现在两家店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都是高档牌子。” 她要找的是男性犯罪嫌疑人,并不是女性。 “是哦,你们女孩子都爱逛街。”段凡瞬间蔫了,看着身边锦衣华服的美人,心里暗自感叹错失了个天大的机会。 奚娮在三人身边又站了一会儿,转头去找关亚楠。可她和杜骢表情都十分严肃,看来是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了。 “我说,你知道这n市有多少世界500强外资企业和国有大企业吗?足足2000多家!有留学背景的高管比牛毛还多,这要筛查到什么时候去了!”关亚楠拔高声调抱怨着,又抓起一张名单在奚娮眼前晃了晃。 奚娮接过名单,情绪更加低落了。是啊,虽然她给出的画像足够详细,但要在n市这个经济繁荣之地找一位企业高管谈何容易。 “辛苦你们了,我再去研究研究。”她朝肝火正旺的两人抱歉的笑了笑,径直离开会议室。 晚间的办公楼已经很安静,奚娮脚上细细的鞋跟碰撞地砖发出吭吭响声。她双手抱臂埋头一路出了门厅,在修剪整齐的草坪前停住脚步。 头顶的天空依然和昨天一样,多云阴沉,看不到s市常常出现的星光。周遭也和昨天一样,空旷无人。 只是今晚的风较昨天更大了,像极了奚娮此刻的心情。案件好似迷雾重重,韩震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她又被白领失踪案给难住了。 奚娮不停的在楼前踱步,脑海里整理着案件线索。唯一的新突破口就是楚司淼从酒吧带回来的空气净化器,据他推断,里面很可能有导致韩震失去意识的证据。 “假设凶手绑架了周晓婕,然后又绑架了韩震,并把他们带到同一个空房子……”奚娮在草丛里找了颗小石子,蹲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开始信手涂鸦。 她现在有个问题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绑架韩震。并且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让他昏睡在现场。是为了找个替罪羊?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楚司淼寻着风中的一丝甘甜味道找到楼下时,看到的是沉闷又不失可爱的一幕。奚娮蹲在地上,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而她面前的水泥地上多出了一大片卡通涂鸦,画的尽是憨态可掬的大头娃娃。 奚娮画完呼哧刨饭的q版楚司淼,正准备往旁边挪动时,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溜住衣领,整个人瞬时悬空了起来。 “啊!”她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石子应声落地,又弹起划出一道抛物线,咕噜噜滚进了草丛里。 楚司淼把受惊的小松鼠托在臂弯里直抱着,伸手覆上她被夜风吹冷的脸,“是我,怕什么?” 奚娮捂着心口缓了缓,这才搞清楚情况,又羞又恼的叫道,“你走路怎么总没声音?快放我下去!”怪力外星人又在展示臂力了,居然被他像拔葱一样揪了起来,简直太丢人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冻死?”楚司淼收紧手臂将她裹进西装外套里,问的无奈又好气。她还穿着去酒吧时的衣服,轻薄衣料根本抵挡不住秋夜的寒意,体温已经有些低了。 奚娮本来还在挣扎,听到他不悦的声音就低头不敢乱动了。她不过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着,并没考虑那么多。 楚司淼看着她睫毛轻颤的乖顺样子,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转而又调侃起来了,“画了不少,我吃饭有这么夸张?” 脚边的画一看就是今天中午他们在办公室里吃饭的场景,可他的血盆大口和手里累成小山的米饭实在太夸张。 奚娮窘迫的不知怎么才好,握拳朝楚司淼肩头砸了下去,“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约法三章都忘了?不许在单位里动手动脚!” 楚司淼挑眉轻笑一声,长腿迈开了步子,“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回家?不工作了吗?”奚娮转头一看,楼上的灯还亮着。大家都没走,他们走了算怎么回事。 “除了负责化验和筛查信息的人,其他人都换班了。”楚司淼边说边加快脚步,查案也要有张有弛,没必要所有人都在一处耗着。 奚娮这才点头了,微微抱怨道,“大家都住招待所,你干嘛搞特殊?” 去酒吧前为了换衣服,她去过楚司淼在n市的家。那是套可以眺望河景的复式公寓,位于离警局只有三站路的一个高档楼盘里。虽没有“云玺”豪宅那么大,但也是高大上的。 “房子空着就是浪费,别说话了,小心咬到舌头。”楚司淼轻描淡写的提醒一句,闪身钻进了监控探头的死角处。 第101章 夜半三点 赛博刚把热腾腾的宵夜盛到盘子里,客厅方向就传来了楚司淼的招呼声。 “来啦~!”他拔高嗓门开心的应着,端起托盘飞奔到客厅。 “靓女,快尝尝。”奚娮撑着晕眩的脑袋还没缓过劲来,一双筷子就塞到了手里。 “呀,饺子!”香气四溢的水饺立即赶走了瞬间移动后遗症,奚娮食指大动,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她的晚饭被行动报销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慢点吃,小心烫。”楚司淼把保暖薄毯搭在她的腿上,淡笑着嘱咐道。 奚娮不顾形象的张大嘴巴把灼舌的热气呼出去,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立刻感觉整个人都回魂了,“好好吃,赛博,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得了表扬的赛博秒变哈巴狗,忙不迭的递上醋碟,“是鲜虾芦笋馅儿,你喜欢啊?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奚娮把嘴里的饺子浑沦咽下去,又吃了一个沾醋汁的,鲜香中带点酸的味道让她连连点头表示好吃。 “呵呵呵……”楚司淼看着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甚是满足的样子,愉悦的低笑出声。刚才在警局的时候她的表情还有些沉重,现在不过因为一盘饺子就喜上眉梢了,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 奚娮被楚司淼宠溺的笑声搅得报赧,忙收住情绪低下头。真的不能怪她表现夸张,是实在很饿了。 “你慢慢吃,我上去洗澡。”楚司淼自觉搁在这里站着有影响小丫头享受美食的嫌疑,体贴的选择了回避。 奚娮狼吞虎咽吃下二十几个饺子,又喝光一碗银耳羹后,终于感觉舒坦了。她摊在舒适的沙发上休息了几分钟,摸出手机拨家里的电话。 “喂?”正在挑灯夜读的张燕鸥接起电话。 “小鸥?你还没睡?你妈呢?”奚娮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快12点了。 “嗐,白衣天使今天上大夜,老张巴巴儿地给老婆送宵夜去了。”张燕鸥翻了一页书,调侃着答道。 “哦,这样啊。你们好不好啊?”奚娮也笑了,她的姑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不在科考船上,就永远在宠媳妇的路上,她也早就习惯了。 “除了我,另外两个人都好的很。”张燕鸥瞪着日历上标注的高考倒计时天数,刚才的玩笑心思荡然无存。 “怎么了?你病了?”奚娮心下一紧,刚放松没多久的神经又绷紧了。 张燕鸥嫌弃的蹙眉,呛声道,“我是铁打的身板,怎么会生病?这不正为了我的警官证奋勇冲刺吗?” “哈哈……”奚娮瞬间又笑开了,摇头晃脑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好好加油。” “给我来点强心剂呗,你跟我姐夫假都不度了,跑到n市办什么大案子去了?”张燕鸥贼兮兮的问道。 昨天奚娮来过电话,说是去了n市出差,短时间内不能回家了。他一秒钟就想到案子上去了,可网上最近没什么大新闻,反倒让他更好奇了。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抓紧时间温书吧,我明天再给你们打电话。”奚娮很是嫌弃的敷衍一句,果断收了线。 “诶,喂!”张燕鸥嚎了一嗓子,又愤愤然挂上听筒。小魔女真不够意思,不说算了,等以后他办什么大案要案的时候,她也别想知道一个字。 奚娮端着新一锅饺子进到主卧的时候,楚司淼正巧从卫生间里出来。 “快来吃饭吧。” 楚司淼接过托盘放到窗边的小圆桌上,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陪着。 房间里的灯光正好,不明亮也不昏暗,打在楚司淼俊朗的脸庞上,晕开一层浅浅阴影。奚娮就这么看着,不觉无声的笑了。他吃饭的样子真是很好看,咬肌线条清晰可见,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的快速而安静。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就把你当饺子吃了。”楚司淼吃下大半盘饺子后,终于受不了一直注视自己的温柔目光,不轻不重的提醒道。 奚娮睫毛一抖,有些心慌起身了,“我去洗澡了,你慢慢吃。” 楚司淼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又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并且重重的咬了下去。如果不是韩震突然出事,他们现在应该在京城高远的夜空下看星星。何至于连想亲近都得考虑到保存体力的因素不能实施,就更别提那胎死腹中的求婚了,想想就觉得亏大了。 奚娮洗过舒服的热水澡,迈着飘忽的步子上了床。她懒散的伸了伸胳膊,翻身去拉楚司淼的睡衣袖子。 “睡吧,别看了。”她都已经扛不住了,身边的男人还抱着电脑不撒手,工作狂太敬业了也不行。 “你先睡。”楚司淼目不斜视,只帮她拉了拉被角。 “你在看什么?”奚娮不满的撑起胳膊,探头一看就愣住了。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案卷,而是密密麻麻的医学名词。 楚司淼又把她按回枕头上,淡淡的解释道,“我在研究幽闭恐惧症。” 按照凌钥的实例来看,这个心理疾病是可以治愈的,并且越早干预越好。他得抓紧时间研究透彻,才好对症下药。 奚娮又是一怔,随即换了平躺姿势,望着天花板说,“好像真的是幽闭恐惧症,我昨天看到地下室的走廊,就感觉像是又回到了矿井里。”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身体的反应永远是忠实的。那种又冷又压抑的感觉骗不了人,她的确患病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别给自己太大负担。”楚司淼伸手把丫头片子拉到腰边窝着,熟练的给她拍背。 奚娮无声的笑了,闭上眼睛撒娇道,“我这应该算工伤,楚队长不给我申请点儿医疗补贴吗?” 楚司淼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半张小脸,忽的心痛起来。她虽然说的调侃,但其中无奈又酸楚的意味骗不过他的耳朵。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这是在变着方儿的安慰他呢。 “好了,睡觉,明天还有好多活儿干。”楚司淼轻声哄着,又低头在她的发顶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嗯,你也不许看久了,专案组没有顶梁柱不行……”奚娮迷糊的嘱咐两声,很快抵制不住温暖舒心的感觉睡了过去。 楚司淼爱怜的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再次把目光集中到电脑屏幕上。就是因为案子缺他不行,才不得不趁着休息空挡研究论文。睡觉不重要,她才是第一要事。 “奚娮……奚娮……”耳畔不断传来轻唤声,奚娮迷糊的睁开眼睛。 一束刺眼的白光刺入眼帘,继而又被浓烈的血腥味刺了鼻。 “啊!”奚娮短促惊叫一声,手中冰冷的匕首应声落地。她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瞧你害怕的样子,真是有趣。”薄而冰冷的声音再次震动耳膜,奚娮慌张的四下看去。没有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一间空荡的屋子里。 忽的,房间里下起了“雨”,温热的“水流”不断地砸在脸上。 抬头一看,鲜红的血液洪水般从黑洞洞的天顶倾泻下来,顷刻间就没过了她的腰际。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奚娮不顾一切的跑到墙边,喊叫着捶打墙壁。 猛的一个大浪打过来,把她卷入血海之中。 她用力扑腾着,灌入肺中的腥甜味道挤走了空气,那凉薄的声音再次魔音灌耳般响起了。 “你喜欢吧,这味道,这温度,你是很喜欢的。不要挣扎,享受吧,享受吧……” “呵——”随着一声机械性抽气,奚娮惊厥的猛然睁开眼。 瞳仁缓慢收缩,好半天,附着在眼眶里的血色才褪去。视觉捕捉到的是昏黄的天花板,并不是黑色的,也没有血海和洪水。 “呼……”奚娮长长的吐息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都是梦境。 她又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胸口恶心滞胀的感觉才消减了些。可转头又被空空的枕头惊了一瞬,身边没有人。 “楚司淼?”奚娮坐起身叫了一声,但屋里十分安静,除了她以外别无他人。 她下床披上睡衣罩衫把卧室里外寻了一遍,又摸了摸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外壳是凉的,看样子已经静置一段时间了。 凌晨三点过的夜总是静的怕人,奚娮扒着楼梯扶手挪步到客厅。还是没有楚司淼的影子,只有化身银色大球的赛博而已。 “赛博,赛博。”奚娮尝试着拍了拍大球,又挫败的叹气。赛博根本对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慢悠悠的上下浮动着。 “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我怕黑吗?”奚娮自言自语的嘟囔,也不敢上楼去,索性往沙发上一坐。 她把客厅里所有的照明设备都打开来,又拉过靠枕抱在怀里,强迫自己想些有意义的事。 “咔哒。”轻轻响声从窗帘后传来,一阵冷风扑进室内,搅动了静谧的空气。 楚司淼跳进屋内,下盘不稳的半跪下去,低低的唤道,“cyber。” 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扶住了。不是赛博,而是两只非常柔软的小手。 “你怎么了?”奚娮扶住突然出现的楚司淼,急声发问。他的呼吸有些重,俊颜上一抹不正常的薄红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赛博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解除待机状态变成人形,他一把将楚司淼搀起来,烦躁的发难了,“怎么又喝酒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奚娮吓了一跳,赶忙和赛博一起把晕乎乎的男人扶到沙发上。大晚上跑的不见人影就算了,居然还喝了酒,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赛博迅速扫描楚司淼的基本体征,从身体里取出针筒,将适量解毒剂注射下去。 楚司淼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喘气,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裤兜,“有情报给你。” 奚娮焦急的看了看赛博,见他神色缓和了些,才从楚司淼的裤兜里摸出手机。 “密码?”她虽然气他不爱惜身体,但还是关切的把手放在了他额头上。还好,他没有显露真身,皮肤上也没有红斑,应该不算太糟糕。 “你生日。”楚司淼轻声说着,身上难受的感觉被奚娮微凉的小手治愈不少。 奚娮尝试着输入“1212”,果然解锁成功了。操作界面停留在录音软件上,里面有一条刚刚录制的音频。 时间线很快开始前进,扬声器里先是飘出一些叮当响声,好像是碰杯的声音,然后一个陌生男人开始说话。 “你对‘圣堂’感兴趣?呵呵,那可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有意思?”楚司淼的声音紧随其后,声调不似平常那般淡然,是带着笑的,听起来有些邪性。 奚娮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这种感觉好似有点熟悉。 一阵衣料摩擦的动静后,陌生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声调压得低低的,“那地方是n市有名的销金窟,要体会它的好,这个是万灵丹。”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你没有筹码。”楚司淼的警告声中仍然带笑,说话间还有些清脆的纸张摩擦声,他似乎在拿钱。 “嘿嘿,谢谢哥。”陌生男人笑的开心,献媚感十足。 又是一次碰杯后,陌生男人的声音离麦克风更进了,似乎是伏在了楚司淼耳畔,“‘圣堂’平时都做正当生意,只在每个星期六组织一次相亲会。我是没资格进去了,不过听道上的人说,去的全是有钱公子哥。” “你在暗示‘圣堂’做皮肉营生?”楚司淼哼哼着,邪性笑意又深了一分。 “‘圣堂’不提供场所,只搭线。如果成了,他们会按照标价的一成收取‘佣金。”陌生男人道破玄机。 奚娮的视线随着录音播放而模糊,她转头看着楚司淼闭着眼睛微微喘气的样子,难以名状的闷胀感逐渐涨满心间。 她想起来了,他现在穿的银灰色休闲西装就是查金行抢劫案那天,她误闯小巷里的酒吧街时看到的那件,而他略有些鬼魅邪性的笑声也和当时她所见的表情相称。 原来那天坐在酒吧里的人真的是他,那个行迹可疑的男人是他的线人吧。原来他们能快速锁定嫌疑人和销赃渠道并不单靠着宋格出色的信息分析技术,还有他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功劳。 第102章 心如棉,身似铁 录音播放完毕,楚司淼幽幽睁开眼睛。奚娮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撞入眼帘,让他脑子里最后一丝昏沉的感觉消失了。 “怎么哭了?有发现你不高兴吗?” 奚娮咬着嘴唇用力摇头,紧紧握住楚司淼还没有太多力气的手指。她感觉很愧疚,也很心疼。 她居然怀疑过他和不法分子同流合污,这种想法实在太过分了。他是最优秀的刑警,怎么可能干非法勾当。 “cyber,你回避一下。”楚司淼听到奚娮心里不停的说对不起,转头吩咐道。 赛博也被奚娮突然崩溃的眼泪吓得不轻,赶紧把检测器贴在楚司淼的手肘内侧,就退出了客厅。 “好了,不哭了,这么伤心做什么?”楚司淼把奚娮拉到肩头靠着,屈指去抚她脸上的泪珠。 “我上次,上次看见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我怀疑过你,以为你……”奚娮抽抽搭搭的说着,心里因为他轻言细语的安慰更难受了。 楚司淼偏头去亲吻她的发顶,深眸中涌动着温和的暖意,“傻姑娘,你以为自己的监视技术有多好?我早看到你了,趴在树后面,像只好奇的小松鼠。” “你看到我了?”奚娮惊讶的抬头,楚司淼的深眸晶亮依旧,注视着她的视线是那么的温柔,让她心口一热,“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怀疑你吗?” “现在解释也不晚,那天你看到的人是我的特情之一。刑侦手段多种多样,特情人员是其中重要的一种。你以后也会发展自己的特情,也要学会怎样控制他们,得到想要的情报。” 楚司淼的声音轻的像风,又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他从不曾担心奚娮会误解,因为她很聪明,也有判断是非的有效方法。 “司淼,我真的能做个好警察吗?像你一样好的警察。”面对楚司淼话语里的期待,奚娮反倒很是不安。以前也有人对她寄予厚望,她却令他们深深失望了。 “做警察,特别是刑警。就是心比棉软,身比铁硬。黑暗永远在前,光明永远在后。”楚司淼抚摸着奚娮柔顺的长发,将真谛说与她听。是不是个好警察要交给时间和事实去证明,他只是掌灯人,并非审判者。 奚娮还没消失的泪意又汹涌起来,但氤氲在眼眶里的水雾并没有阻挡她的视线。楚司淼沉稳的脸在暖色灯光下清晰可见,手心里充满力量的温度没有阻挡的传递到了心底深处。他像个智慧贤者,每每在她彷徨之际出现,引导着她拨开迷雾看事实本质。 “奚宝儿,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并没有任何天赋。”楚司淼收回放在她腿边的手机,眸色渐深。他已经摸到了案件解锁的钥匙,同时也产生了顾忌。 奚娮发现他满脸都是歉疚的表情,摸着他手肘处亮起绿灯的检测器,淡淡的笑了,“如果我没有天赋,你恐怕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的。需要我做什么,说吧。” 她一直记得调令下来那天,楚司淼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他说,“你有能力,我需要人才,双赢。” 那语气是那么的公允客气,不可否认他们最初开始接触确实始于她的微表情天赋,不然像她这么平凡的人怎么入得了楚神探的法眼。 楚司淼挑起奚娮的下颌,直视着她含笑的大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错了,那天在渠上,我一直在看你。” 他深深记得那天她质问扒手时自信老练的样子,也记得那滴汗珠从她的鬓间划过脖颈时,他悸动莫名的心理反应。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血液的诱惑不是主因。而是他被身边这个干净如白雪的女人吸引,自然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呵呵呵……”奚娮轻轻的笑了起来,狡黠的说,“这么会哄人,看来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妙啊。” 楚司淼认输似得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沉声提出要求,“我要你想办法参加相亲会。” 综合线人情报和嫌疑人画像分析,那个相亲会是发案的源端。凶手一定是众多“公子哥”中的一位,而前两名是失踪者就是他竞拍来的“猎物”。现在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奚娮打入内部,以便用最短时间锁定嫌疑人。 奚娮抿唇考虑片刻,郑重点头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虽然有些害怕,但不会退缩。 “我会保护你,别怕。”楚司淼用恢复力气的手臂将懂事的小丫头紧紧圈进羽翼中,骄傲和疼惜一时占满心间。 “我知道。”奚娮环住他劲瘦的腰,柔声答道。只要他需要,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义不容辞。 楚司淼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快步进了主卧。他现在完全清醒了,才想起她这个点出现在客厅里不太和谐。 “半夜找不到我就睡不着?”他抱着奚娮往床上一倒,居高临下的问道。 奚娮條的红了脸,又有些委屈的把头别向一边,“反正你要走谁也拦不住,何必多此一问。”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让她做了噩梦都找不到个能安慰的人。现在居然还调戏她,太过分了。 楚司淼眸色一沉,大手捏住她柔嫩的脸颊,重重的吻了下去。难道她不知道他最受不了她委屈时的样子吗,氤氲着薄雾的大眼睛,气鼓鼓的腮帮子,还有抿紧的唇线。哦,太可爱了。 这一夜,楚司淼吃了一顿饱饱的热豆腐,睡了个好觉。相反,凌玥和莫劭扬待在警局办公室里,一夜无眠。 清晨7点15分,天色还未完全放亮。经过一夜煎熬,凌玥终于等来了新鲜出炉的二次化验报告。 她站在办公桌前,紧紧攥着如千斤重的三份报告。她的心跳飞快,不是因为负面情绪加速,而是源于大喜过望。 “铃……”一声铃响没结束,楚司淼就迅捷的抄起手机。 “化验报告出来了!韩震当时中毒了,根本没有能力实施犯罪!”凌玥急切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微微哭腔。 楚司淼噌的挺身坐起,“确定吗?” “确定,你过来我详细解释给你听。”凌玥重重的点头,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 楚司淼挂断电话,转头看着还在酣睡的奚娮,心头就是一松,随即俯身吻了下去。 “嗯……”不断落在皮肤上的温热触感搅了奚娮的美梦,她不耐的哼哼,抬手想把不适感拂去。 “奚宝儿,起床了。”楚司淼捉住她乱动的小手,低唤着又去亲吻她的耳廓。 奚娮偏头一躲,不耐的蹙起眉,“五分钟……再睡五分钟……” 楚司淼不气馁的又探出舌尖拨弄她的耳垂,含笑道,“运动和案子,你选哪个?”他实在喜欢她半梦半醒时的迷糊样子,对早起的男人来说诱惑太大了。 “案子!”奚娮像弹簧一样应声而起,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她昨晚被楚司淼好一通欺负,虽然没发生什么实际行为,但又被他咬得身上青紫,现在说什么也不能给他机会了。 “呵呵……”楚司淼被逗乐了,愉悦的催促道,“去洗脸吧,抓紧时间。” 二次化验报告出炉的消息不胫而走,楚司淼和奚娮刚到技术科,就看见走廊上乌泱泱一大堆人。 一众刑警和技术人员见到两人,立刻让开了通往副科长办公室的路。 “大神。”站在门口的梁晓希稳不住情绪,上前一步叫住了楚司淼。韩震能不能脱罪就看这一买卖了,她实在紧张的很。 楚司淼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又给耿思维使眼色,示意他看好老婆。 “让他们进去吧。”耿思维拉住梁晓希,又朝楚司淼重重颔首。 办公室里不只有凌玥,还是省刑警队的一位法医。两人见楚司淼和奚娮进来,忙递上报告。 “我们在空气净化器的雾化喷嘴里检出了乌-头-碱,这是一种神经毒素,易溶于水。接触人体皮肤后,能在极短时间内进入血液。中毒者会感觉到皮肤刺痛,呼吸中枢被抑制。身体继而产生束缚感,然后麻痹休克。” 省队法医用不带情绪的专业语气解释道,心里却深感抱歉。第一次血液报告只做了麻醉药物检测,他们谁都没有往毒物方面想,确实是工作做得不到位。 “韩震的血液样本和鼻腔粘膜里都检测出了半衰的乌-头-碱,根据药理分析,酒精加速毒素运行,他进入卫生间10分钟内就昏迷了。”凌玥接过话题,冷静的补充道。 楚司淼看过韩震的皮肤样本报告,抬眸问,“中毒后20小时内不做处理,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报告结果他不意外,昨天发现坏掉的净化器时心里就有了推断。可乌-头-碱是剧毒,韩震怎么可能在中毒后平安无恙呢? “下毒的人是高手,剂量控制非常到位,另外我们还检出了没有完全代谢的解毒剂。”省队法医又补充道,示意楚司淼看另一份报告。 楚司淼将三份报告仔细审阅一遍,拨通了杜骢的电话,“撤了韩震的拘留,请他到专案组办公室来。” 科学检测是最有力的证据,韩震中毒十几个小时,虽没有生命危险,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实施精密犯罪的,重点嫌疑可以解除了。 “谢谢。”凌玥喉咙发紧的挤出两个字,脱力的跌坐回转椅上。 奚娮赶紧上前给了凌玥一个拥抱,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这几天你都没休息好,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吧,别再操心了。” “这次多亏你们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玥湿润着眼眶,用力回握住奚娮的手。 这两个日夜虽说对她来说像两个世纪那么长,其实也就48小时。即使和楚司淼合作多次,但他的实力还是再次让她刮目相看。 “让凌玥休息吧。”楚司淼淡笑着朝奚娮招了招手。外面还有一堆望眼欲穿的人呢,不能再吊着他们了,要是谁顶不住压力突发心脏病就不妙了。 奚娮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梁晓希放肆的哭声。 她看着楚司淼沉稳的侧脸,也开心的笑出声来。刑警生涯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闷的,唯有为无辜者昭雪的一刻,她会由衷的感到高兴。 “楚队,楚队!”柳叶跑出副科长办公室,在楼梯口堵住了楚司淼。 她抬手敬礼,急切的说,“我要求加入专案组。” 韩震的嫌疑既然已经解除,自然也用不着避嫌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亲手抓住陷害上司的真凶。 “我考虑后再答复你。”楚司淼看着她有些激动的样子,淡淡的点了个头。他会把最新进展通报给王伟诚,是否启用市局的人不是他一人能拍板的。 “谢谢领导!”柳叶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有戏,整个人开心的快飞起来了。 奚娮默不作声的跟着楚司淼上楼,在大会议室门口发问了,“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如你所见。”楚司淼负手站定,认真的答道。他当然知道她是想问他和柳叶的关系,不过刚才她都看到了,他们就是单纯的前同事关系。 奚娮眉心一蹙,嘴也嘟了起来,“什么如我所见,敷衍。”他居然学她上次解释和白子羡的关系时说过的话,这么堵别人的嘴有意思吗。 “去吧。”楚司淼在心里轻笑一声,淡定的帮不满的小丫头推开门。 “哼。”奚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步而去。 “过来。”关亚楠急不可耐的拉住奚娮,招呼着其他几个人,把她堵在了墙角处。 “干嘛?”奚娮戒备的缩回手,看着几个人笑的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妙。 “恭喜,恭喜,终于把男神收入囊中。”关亚楠也不含糊,双手抱拳躬身作揖,笑的狡黠无比。 奚娮一愣,不安坐实了。难道关亚楠把她和楚司淼的事捅出去了?不是叫她不许告诉别人的吗? “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不承认也没用。”段凡有些不满的开口。奚娮也忒不够意思了,都这么久了还不打算捅破窗户纸,这是不把他们当兄弟看吗? “奚娮,干得好。”宋格慢吞吞的说着,给了奚娮一个大拇哥。 他是昨天晚上从段凡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想明白的,难怪之前楚司淼要他私下查奚娮的通话记录,原来是在追求她,害得他愧疚了好长时间。 “孺子可教也。”权北故很满意宋格的开窍,虽然晚了点,但也不是彻底的榆木疙瘩。 奚娮捂着额头长叹一声,也不再装傻了,“你们一大早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吗?杜队没骂人?” “切,昨天不知道是谁叫我们看好戏的,现在又装莽。”关亚楠嫌弃的扭头看向杜骢,又故意拔高声调。 “什么好戏?”奚娮看着杜骢正襟危坐的背影,有点糊涂。 “啧啧,我们楚队那臂力,真是杠杠的。我要是能那样把女孩子抱起来,绝对是必杀技。”段凡现在把楚司淼崇拜的是五体投地,再不想打奚娮的主意了。 奚娮瞬间秒懂了,继而又窘迫的红了脸。感情昨晚她和楚司淼在楼下说话,被楼上的几个探子看了去。这下算是昭告天下了,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贴标签了。 “哎呦喂,我们的微表情天才不好意思了。”关亚楠调侃着,眉宇间尽是桀骜的神色。这下她可有拽的资本了,楚司淼谈恋爱绝对是全国公安系统的大事,不知道有多少妹子要为之泪奔了。 “关亚楠,你再大嘴巴乱说,我就……”奚娮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终于拿出了杀手锏。她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关亚楠可还有小辫子在她手里的。 “都散了,做事做事。”关亚楠脸上笑容一僵,急忙赶人了。要是她当众把篓子捅出去,她就不要做人了。 韩震是独自走进专案组办公室的,没了稽查的押解,他瞬间认清了当下情况。 “坐吧。”楚司淼松怔的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朝来人微微一笑。 韩震在他身边坐下,终于放松的吐了口气,“你做到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楚司淼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刑事天才,即便和他学习了一年多,他的能力也远不及他。 “重点嫌疑虽然解除,但你目前仍是怀疑对象。”楚司淼稍顿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 “明白,我会配合监管,定时定点来报道。”韩震稳住有些震动的心神,肃然颔首。一日不抓住真凶,他就一日不会从嫌疑名单上被剔除。这是侦查的必要手段,他表示充分理解。 楚司淼起身泡了杯茶递给韩震,待他喝了一口后,才接着说,“你回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有问题我会再找你。” “上头现在是什么意思?专案组撤吗?”韩震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了关心的话题。 楚司淼权衡一番,直言道,“王厅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负责,一组的人和市局技术科都加入进来。” “有你负责我就放心了。”韩震心中大喜,起身整理了衣摆,利落的抬手敬礼。 这次的案子会给他带来什么后遗症已经不重要,就算这个嫌疑案底要伴随一生,成为他职业生涯永远的污点也无所谓。身为警察不能总想着升职加薪,应该以社会安全和受害人利益为重。有楚司淼继续管这个案子,嫌疑人归案指日可待。 楚司淼听着韩震激烈的心理活动抬手回礼,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男人之间不必扭捏,也无须多言。他的嘱托和期待他都接收到了,现在还不是畅谈天地的时候,一切等破案后再说不迟。 第103章 非你不可 从韩震解除重点嫌疑的那一刻开始,楚司淼就调整了侦查方案。他没有展开大范围的走访排查,只叫杜骢和关亚楠对筛选出来的大名单进行细化。网上与案子有关的讨论和报道也被平息,整个n市霎时间回到了和平安宁的气氛中。 专案组配合着楚司淼坐壁上观的态度,工作进行的不疾不徐。特别是奚娮,每天只负责打扮光鲜的出门逛街,晚上去酒吧报道。 所谓做戏做全套,楚司淼甚至给她配了辆亮黄色的新款甲壳虫代步,还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购物基金。所有钱都是他自掏腰包,奚娮每天不买点新衣服什么的回家,他就拉下脸来责备她“工作”不认真,颇有些假公济私的味道。 除了每天被上司兼男朋友检查扫货成果,还有另一件是让奚娮很烦恼。柳叶如愿以偿进了专案组,还被楚司淼安排在她身边,假扮闺蜜顺便全程保护。 奚娮没想到刚刚摆平了关亚楠,又来了个柳叶。夹枪带棒和鄙视嫌弃的路数都一模一样,让她的血槽每天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周六,奚娮在酒吧里坐到凌晨两点钟,除了有几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上前搭讪外,连“相亲会”的门边儿都没摸到。 从酒吧回警局的路上,柳叶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她没用。还说她肯定不是凶手感兴趣的类型,不然怎么可能一个星期都没有任何收获。 “终于回来啦,这早出晚归的,都快把靓女熬成黄脸婆了。”赛博打开家门,看到奚娮耷拉着小脑袋,很自然的调侃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总是一逗就炸毛的人今天居然一句话没说,径直和他擦肩而过,脚步很快的上楼去了。 楚司淼摸着鼻梁心里也拿不准,他和奚娮不是坐同一辆车回警局的。但回家路上她安静的有些过分,看样子是受打击了。 “我盼了一天才见到个活人,你们能别再沉默了吗?跟我说说话。”赛博见他也是深沉的样子,两手叉腰抱怨了起来。 “宵夜做了什么?”楚司淼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心理疏导之前该先填饱胃。 “百合薏米粥和灌汤蟹黄包。”赛博规矩的汇报道,主人的心情好像也不怎么样,他还是不要放肆了。 楚司淼肃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挽起衬衣袖子走进厨房。他寻了一把翠绿的青菜出来,打算再给奚娮做一道补充维生素的白灼菜心。 奚娮只把脸上的妆卸掉,又进衣帽间把束手束脚的紧身连衣裙扒掉,换上运动服拉开卧室门。 “去哪里?”楚司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奚娮下来了,还换了身衣服。 “跑步。”奚娮口气生硬的想绕开他,但没有成功。 “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明天早上我陪你去跑。”楚司淼讨好的笑道,又把手里的托盘凑过去。今晚有她最喜欢的蟹黄包,不怕她不开心。 可是他这次失算了,奚娮看到吃食居然摆出厌弃表情,并且再次尝试绕道。 “上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楚司淼腾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又朝赛博的方向瞄了一眼。 奚娮不耐的拨开他的手,转身往楼上跑。她一个人一张嘴,肯定斗不过这主仆二人,还是不要原地爆发的好。 楚司淼不紧不慢的跟着奚娮进了主卧,随着关门声响起,她的情绪也被点燃了,“我不干了!” “什么不干了?”楚司淼把托盘放在小圆桌上,淡笑着问。 奚娮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不顺的喊道,“卧底任务不适合我,我要求换人!” “你认为谁合适?”楚司淼把她拉到藤椅上坐下,示好的递上筷子。她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一次没成功就沉不住气了。 奚娮再次拨开他的手,咬牙道,“柳叶啊,她比我合适多了。”他到底是没看都柳叶针对她,还是在装莽。 “她不合适。”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了眉,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柳叶了? “不合适?”奚娮轻蔑的一笑,质问道,“人家是n市体能测试第一名,散打冠军,射击冠军。你当时不就是看上她在追踪抓捕方面的天赋,才把她从三组调到你亲自管理的一组吗?怎么不合适了?” 柳叶的光辉履历成为了她炫耀的资本,因为这些奚娮这几天吃了不知道多少暗亏。楚司淼当初既然对她青睐有加,那不妨把眼下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她好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楚司淼眸色一沉,声调压低了。 奚娮发现他表情中出现了不悦,哽在心口的气瞬间提到嗓子眼。他这是在不爽吗?为了柳叶而不高兴了? “没错!”奚娮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眶就红了,“比起你们这些正统刑侦出身的人来说,心理分析算什么?哼,那不过就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罢了。楚队长别因小失大,伤了你爱将的心,这责任我承担不起!” 楚司淼看着她满脸愤怒的样子,轻轻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情绪道,“你今天太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谈。” 他终于明白她是为什么心情不佳了,不是因为案子没有进展,而是和柳叶发生了摩擦。在办案时带入私人情绪是大忌,于人于己都非常不利。 奚娮见他转身就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狠拉一把,“不许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奚娮,你冷静一点。”楚司立刻放弃了让她自己冷静的打算,低声劝道。 “我冷静不了!”奚娮感觉满腔怒火全打在了软棉花上,就更加气不顺了。 “哎……”楚司淼摇头叹气,苦恼的问道,“你到底是生我的气,还是因为别人不开心?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真的猜不透。” 他真的搞不懂她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难道柳叶是洪水猛兽吗?还是说他哪里做的不好了? “我……”奚娮噎了一下,捂着额头转身又坐到床边。她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可平日管用的情感控制基因好像都失灵了,怎么都克制不住火气。 楚司淼没有马上再劝,而是沉默着又走到小圆桌旁。他捡了几个包子和一些青菜到小碗里,在床边蹲下。 “人在饿肚子的时候会影响心情,先吃一点吧。” 奚娮看着凑到面前的碗,再忍不住难受的情绪,掉下眼泪来,“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忍受我骂你?干嘛不走?” 楚司淼倒是淡淡的笑了,他屈指将那一颗泪珠拭去,送上小笼包,“来,很好吃的,试试。” 奚娮看着他期待的样子迟疑一瞬,还是乖乖的张嘴了。灌汤包的皮薄薄的,咬下去就尝到鲜甜汁水和混合了蟹粉的馅心。一点也不烫,美味的刚刚好。 卧室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轻轻的咀嚼吞咽声。楚司淼半跪在床前,耐心十足的喂奚娮吃着,眸色也变得温和。 她的吃饭习惯是细嚼慢咽,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咬合动作轻颤着,脸颊上泛起好看的粉色红晕。这一幕在楚司淼看来是娇俏可爱的,不觉就想起了那次在山间的情景。 “奚宝儿,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的女孩儿。”大提琴般悠扬低沉的声音响起,奚娮耳廓一麻,抬眸就撞见楚司淼深眸含笑的样子。 楚司淼放下空碗,握住她恢复温暖的小手,微微笑道,“无论什么你都能吃的很香,一杯粥,一个灌汤包,都能让你满足。” 第一次尝到赛博手艺的情景在奚娮脑子里一闪而过,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没有接话。 “让我摸摸看,小松鼠的肚子是不是圆滚滚了?”楚司淼宠溺的笑着,伸手去摸奚娮的肚子。 “走开。”奚娮一把甩开他的手,这男人真会顺杆爬,居然趁机调戏她,太不像话了。 楚司淼顺势控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人抱进怀里。又小又软的触感充盈怀抱,让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放开,谁允许你抱我的?”奚娮扭动着不愿就范,反被楚司淼直抱起来,彻底失去了自由。 楚司淼一手稳稳将她托住,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究竟为什么生气?” “你问我就要回答吗?放我下去!”奚娮双手握拳抵住他的肩窝,极不配合的呛声。 楚司淼眉角上挑,给了窘迫的小人一个邪魅笑容,“不动嘴也没关系,在心里说给我听。”难道她忘了他有读心术吗?真是傻的可爱。 “楚司淼,你无赖!”奚娮杏眼圆睁,用力蹬了几下腿表示愤怒,又抿紧嘴唇沉吟下去。 半晌,她才细弱蚊蝇的说,“我以为我是特例,结果不是。” “什么?”楚司淼正在感知她强烈的心理活动,反应慢了半拍才不解的问道。 奚娮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明镜般晶亮的深瞳,心酸的剖白道,“你是不是每到一个单位,就会招一批能干的人?我不是唯一被你破格录用的人,是不是?”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确实在吃醋。柳叶当年是以综合考核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加入n市刑警队的,楚司淼到任后,又把她招进了负责重案的一组。他们以前一定配合无间,破了不少大案。 “特聘专家除了指导破案工作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为地方警局培养人才。”楚司淼正色说着,注视的目光再次变得深沉,“可教的人有很多,但至今为止我只破例收过一个人,就是你。” “我?”奚娮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不是哄她的吧,他在那么多地方工作过,怎么说只破过一次例? 楚司淼颔首,认真道,“我收人有三个原则。第一,只要全国排名前五位的警校毕业生,并且必须是刑事侦查专业出身。第二,只要体能测试达优者。第三,绝不要见习生,至少要入职两年以上。” “但是,我到浦江分局上任的第三天,在杨水派出所遇到了一个见习生。虽然她不懂现场勘查步骤,看到尸体也谈不上冷静。但她对人的分析细致入微,让我刮目相看。我当时就对自己说,这个人才我要定了。” 堵在奚娮胸膛里的情绪如氢气球般爆炸了,心里千回百转。她从来不知道楚司淼有这么多苛刻的要求,逐条对比来看,她全都不达标。怪不得连宋格和权北故的体能都那么好,这么说她真的是特例? “奚娮。”楚司淼的目光紧锁着奚娮吃惊的小脸,眼底眉梢泛起甚为骄傲的神色,“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是个人才,甚至是个天才。我非你不可,任何原则都不是问题。” “你……你真的这么想?”奚娮不确定的问道,心跳悄然加速。他竟然说非她不可,这话实在太重了。 “是的。”楚司淼认真的点头,继续讲道理,“我知道你和柳叶相处不融洽,但你身边没人保护不行。我也考虑过让关亚楠和你搭档,但她手头的工作不适合柳叶,因为她不够细心。” 奚娮一震,随即歉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考虑的这么细,还冲你乱发脾气。” 原来他不是不关心她,而是出于全方位的考虑。她太不专业了,居然被个人情绪左右了。 面对奚娮的懂事乖巧,楚司淼却隐隐心疼起来。柳叶的性格特点他非常清楚,凡事都要争先,看准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放在工作上这是个优点,但在人际关系方面却是缺点。他的小丫头这几天受了不少委屈,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作为专案组的领导,他必须从大局出发,不能因为顾忌她的感受而改变部署。 奚娮发现他深沉的不接话,又放低姿态,偏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我保证不发脾气了,会和柳叶好好配合的。” 柔软的触感落在皮肤上,牵动着楚司淼的心忽然紧缩一下。他仍没有接话,转身往卫生间走。 奚娮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的表情,就被抵在了淋浴房的瓷砖上,炙热的亲吻伴随清冽的海洋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唔……”她条件反射抵住楚司淼的宽肩,紧张的闭起眼睛。 楚司淼一边吮吸着柔软如水的唇瓣,一边去拉她的外套拉链。来这边一个多星期都没碰过她,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酷刑,今天他不想再忍了。 “不行,不行……”奚娮被探进衣服里的滚烫大手吓坏了,偏头想躲。这男人莫名其妙的发什么情,明天她还得继续出任务呢,哪有力气对付他。 楚司淼霸道的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一边探出舌尖,一边哄道,“明天放你一天假,不要拒绝。” 说完,他就不容置疑的包裹住小巧丁香。此时此刻,安慰的话说的再好都是苍白的,不如让她真实的感受他的一切。 第104章 爱和忠诚的证明 奚娮在楚司淼热切的亲吻中败下阵来,全身发软的任由他摆布。她很快被剥光,但抱着她的男人好像并着急,只是打开花洒放水。 淋浴房里很快雾气朦胧,楚司淼的眼底也涌动着灼然精光。他全身都湿了,水流淌过线条分明的俊颜,把蓬勃完美的肌肉线条勾勒的迷人无比。 奚娮只睁眼看了一秒钟,就头脑晕眩的蒙住脸,“我自己可以洗,你出去。”老天呐,这幕画面太香艳了,她真的快脑溢血了。 楚司淼拉下她的手,霸道的命令道,“忙了一天我也还没洗澡,帮我解扣子。” 奚娮羞怯的不敢去看,只伸手撩开他颈间披散下来的长发,动作缓慢的将衬衣扣子都解开来。 楚司淼将软乎乎的小人按进胸膛里,沾满沐浴液泡泡的大手肆无忌惮的游走,又含住她珍珠般的耳垂吮吸,“还有裤子,不脱光我怎么洗?” “你,你不是有手吗?”奚娮把头深埋在他火热的胸膛里,脸上烫的都可以煎鸡蛋了,再不肯回应他过分的要求。 “快点儿。”楚司淼难耐的催促着,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腰带上。 奚娮被逼得走投无路,心一横索性抓住皮带扣一扯,不想很容易就解开了。 楚司淼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又把沐浴球塞到她手里,“现在我们好好来洗澡。” 滑溜溜的泡沫填满两人之间的空隙,也让封闭的淋浴房里溢满暧昧气息。奚娮抓着沐浴球根本无所适从,可楚司淼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边在她身上点火,一边命令帮他搓背。 奚娮拿着沐浴球在他宽厚的背上摩挲几下,突然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触到了她的敏感点,立即抽气着想躲。 “嗯哼,手别停,继续。”楚司淼又将她按在肩头,揉搓按压的动作不停。 许是水温太热,又许是两人肌肤相亲拥抱的太紧。奚娮很快觉得燥热难受,呼吸发紧的攀上云端。 楚司淼顺着她染着红晕的耳根一直吮吸到肩窝处,又在她精致的锁骨上轻咬一口,“没用的小东西,一个沐浴球都拿不稳,我该怎么惩罚你?” “不带……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奚娮还未从余韵中抽离出来,又被他咬的又痛又麻。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沐浴球,呼吸不稳的抗议道。 “我就喜欢看你被欺负的样子。”楚司淼被怀中柔然到不像话的女人撩拨得难耐,决定不再忍了。 “嘶……”奚娮被他的强势入侵搅得胀痛难忍,放松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 “很疼吗?放松。”楚司淼立即停了下来,轻轻的将她抵在墙上倚着,又去握她的手。 “不要。”奚娮敏捷的收回手,低声请求道,“不要干扰我,这样就好。”她想完整感受他的一切,并不需要他刻意做什么。 楚司淼爱怜不已的亲了亲她绯红一片的脸颊,再次施力推进,只是把速度放的更缓。 感觉到完全交融的一刻,奚娮睁开眼睛,有一些欣喜和感动的看着略显担忧的楚司淼,微微喘气道,“司淼,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楚司淼缓慢的开始律动,声线低哑的应道。 “你不要顾忌那么多,享受就好。”奚娮虽然害羞,但还是直白的提出要求。 她感觉得到他没有完全放松,有些小心翼翼。这个男人待她太好,即使在此时,他都把她的感觉放在第一位。这样的表现让她心疼,很想为他多付出一点。 楚司淼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动作也随之顿住了。他仔细的在奚娮眼中寻找着,看到的全是温柔如水又坚定恳切的光芒。狂澜般的爱意伴随着感官上的美妙体验而来,引得他的呼吸也变得深重。 “这是你自己说的,弄疼了可别哭。”楚司淼狮子般的眸子里泛起灼热精光,他捉住奚娮纤细的胳膊压在墙上,用力的冲撞随着警告声落下。 奚娮很快随着他强有力的进攻迷失在欢愉的海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萦绕耳畔的灼热呼吸和自己狂乱的心跳不变。 “好热……好热……”楚司淼正控制不住想喝血时,一直只顾喘息的人突然开口了。 “我刚才怎么叫你都不回答,现在知道热了?”楚司淼惩罚性的突然用力,奚娮立即松开齿关大叫一声。 他这才满意了,随即关闭花洒,将怀里体温偏高的小人擦干后抱出卫生间。 奚娮的背刚一沾到床垫,就本能的往床头缩去。她已经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楚司淼好像还没有尽兴。她现在有点怕了,只想躲开体力值爆表的危险男人。 “往哪儿跑。”楚司淼显然不想让她如愿,伸手又把她控制在身下。 她现在的样子真是美极了,湿润的长发如海藻铺散在被子上。泛着红晕的脸颊,半合着的杏眼,还有从嫣红小口里喷出的丝丝香气,都让他欲罢不能。 “不要了……”奚娮感觉到楚司淼冰凉的长发又垂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清冽的海洋气息,以及滚烫炙热的体温。 楚司淼拉开床头柜抽屉,将刚才没来得及喂她吃的补血剂拿出来,又摸出一个小盒子。 “奚宝儿,是你要我享受的,不许说不要。”他哑嗓诱哄着,含住药丸吻了下去。 “唔……”奚娮被强势的亲吻堵得呼吸一滞,模糊的视线霎时清晰了。 卧室里只留下床头灯亮着,昏暗的灯光中是楚司淼近在咫尺的脸。他闭着眼睛,表情专注又享受。英俊的脸庞和尖尖的耳朵上都覆着一层薄红,银色的长发微微闪着光,看得她迷了眼。 楚司淼把药丸推入奚娮的咽喉,又细致的在她的小口里探寻一番,这才缓缓的退了出来。 身下的人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看着他定定的出神。她的大眼睛里全是痴缠迷恋的柔光,看得他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 “丫头,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男人,是会让男人更兴奋的?”楚司淼勾起嘴角一笑,把枕边的小盒子塞进奚娮手里。 奚娮一愣,又触电般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一边。天呐,她看到了什么,超薄超润,0.03? 楚司淼不满她逃避的动作,索性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小东西塞到她手里,“帮我戴上。” “又不是我用,干嘛要我动手。”奚娮绯红着脸,最大限度的把头转向一边。这男人太过分了,在卫生间里调戏她还不够,尽然还要让她做这种事。 楚司淼看着她越来越脸红的可爱样子,更不愿意放弃这个调戏的好机会了,“你不想用?好,那就不用。有什么后果我负责就是了。” “别!”奚娮惊了一下,握紧手里的东西不让他拿。什么叫后果他负责,这可开不得玩笑。 楚司淼只是扬起嘴角,意味深长的一笑,“把东西拿出来,我教你。” 卧室里的气氛很快陷入旖旎,在奚娮又一次颤抖起来后,楚司淼托着她的腰,将她翻转了过去。 “这样是不是更舒服?” 奚娮把头埋在被子里,咬牙不愿回答。这种姿势也太放肆了,让她羞怯的不知怎么才好。 楚司淼顺着她光洁的美背一路亲吻到后颈窝处,张嘴轻咬一口,“说给我听,喜欢吗?” “不要咬……好难受……”奚娮敏感非常的躬起身求饶。她感觉到他的尖牙在皮肤上扎了一下,火烧似的热量迅速蔓延开来,烫的她十分难受。 “难受?那就做到你舒服为止。” 楚司淼被她长发翻飞的媚态迷了眼,根本不想罢休。他控制着她的脑电波,不停变换姿势。直到她哭叫着求饶许久,他才意犹未尽的选择结束。 极致美妙的感觉禁锢着楚司淼的身体和神经,他抱着怀里柔软的不成样子的小人儿,再次在她的香肩上咬了下去。 此时的奚娮虽未完全丧失意识,但已经累到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她趴在楚司淼宽阔的肩头,任由他喝血,连哼都没哼一声。 “丫头,我爱你。”良久,楚司淼才抽出獠牙,爱怜不已的在奚娮发烫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 放纵的结果显而易见,楚司淼松开手臂看到遍布奚娮身上的红紫吻痕和咬痕,心上就是一痛。开始之前他确实想控制,可理性又一次败给了感性。面对奚娮,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脆弱的不堪一击。清心寡欲这四个字已经不适用了,反而是索取无度更贴切。 “太坏了……讨厌鬼……”奚娮迷糊的嘟囔几个字,很快陷入沉睡。 楚司淼把熟睡的小丫头抱进卫生间洗澡,又把她抱回大床上拿了干净的睡衣帮她穿上。正当他去拢她的长发时,指腹无意中触到了不正常的温度。 他调亮床头灯,撩开她的头发一看,心下便是吃惊。 奚娮全身的痕迹都被处理掉了,唯独后颈窝一处还泛着红。但真正让楚司淼诧异的不是这个,而是凭空出现在的图案。 浅灰色线条印在奚娮白皙的皮肤上,面积不大,也不是十分明显。但这些棱角分明的几何线条是楚司淼熟悉的,和他后背的神秘纹身如出一辙。 “怎么会这样?”楚司淼心里猜测不断,又伸手轻轻在那些线条上抚摸。果然擦不掉,是深入皮肤的痕迹。 “cyber。”不合时宜的呼唤打破客厅里的寂静,赛博解除待机状态,第一反应就是看挂钟,凌晨5点。 楚司淼没给他问话的机会,直接出示手机,“扫描,检索。” 赛博眨了一下眼睛把图片录入信息库,很快就用不带情绪的机械声音报告道,“和你背上的图腾匹配,其含义未知。” “保留数据。”楚司淼沉声吩咐一句,抬脚走到落地窗前。 赛博看着主人突然凝重的背影考虑片刻,谨慎的说,“我对比了地球上所有的纹身图案,没有相近类似的。” “嗯。”楚司淼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眸色深沉的注视着窗外河景。 攀附在他背上的纹身只在显露真身时出现,图样也很特别。但除了这两点外,它和普通纹身没有任何区别。早年他也尝试过研究分析,但没有任何突破,后来索性就随它去了。 可现在这些奇异的线条居然出现在了奚娮身上,让他又一次警觉起来。难道是因为他和奚娮发生了亲密关系,造成她身体起了变化? 想到这里,楚司淼也不敢怠慢了,吩咐赛博道,“跟我上楼。” 奚娮在深度睡眠的状态下被楚司淼送进赛博体内,随着银色大球严丝合缝的闭合,精密检查开始了。 “哦……”几秒钟后,赛博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平稳的机械音,而是颇具意味的。 “全身大面积乳酸堆积,大脑皮层刚刚受过强烈刺激,现在处于疲劳过度的状态。”赛博综述概况,又发出狡黠的笑声,“淼淼,我必须提醒你。靓女是人类,交合时间过长对她的身体不利。” “咳。”楚司淼尴尬的咳嗽一声,黑着脸命令道,“说重点。” “好的,好的。”赛博赶忙答应,又悄悄拷贝了一份奚娮的身体数据,准备待会儿对症下药给她做些有助恢复体力的早餐。 卧室里安静了一小会儿,赛博才用机械音报告道,“后颈处有能量反应,深入皮层和肌肉,位置靠近脊椎。” “什么能量?”一听这话,楚司淼本就没有松开的眉心蹙的更紧了。 “能量来源是你。”赛博又分析一阵,谨慎的道出结论。 楚司淼眼底精光一闪,立刻想起了初夜那晚的情景。他在到达顶点的时候觉得獠牙酸胀疼痛,还重重的在奚娮后劲处咬了一口,所谓的能量莫不就是那种奇怪的胀痛感? “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了吗?能取出来吗?”楚司淼默了一瞬,有些不安的问道。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赛博很快开口了,详细解释道,“我能感觉到这种能量非常纯净,非常温暖。与其说是能量,不如说是一种标记。就像地球上许多动物一样,习惯用自己的味道标记配偶,以宣誓占有权。” “这么说那些图腾是我给她的标记?”楚司淼的心情瞬间转喜,按照这个说话,他可能是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完成了某种重要仪式。也许在遥远的母星,所有情侣第一次交付彼此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行为。 “是的。”赛博肯定的答道,声音中再次有了笑意,“主人,恭喜你,她现在是你的私有物了。” 完成检查的赛博很快退出了卧室,可楚司淼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将奚娮搂在怀中,修长手指不停摩挲她的后颈,竟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那处肌肤已经恢复白皙,没有再发烫,浅浅的线条也隐没不见了。但随着指腹游移,楚司淼仍能感觉到温暖的力量。这是爱和忠诚的证明,深种在奚娮身体里,不随时间推移而流逝,将永久存在。 第105章 第二位报案人 “呃……”白子羡昏沉沉的吸了两口气,捂着重若千斤的脑袋难受的呻吟一声。他感觉身体酸痛的不像自己的,后背还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得生疼。 迟钝的反射神经好半天才开始运转,白子羡察这才觉出异样。他根本没躺在床上,身下和背后都是冰冷的瓷砖,难怪浑身这么难受。 他用力睁开像涂了粘合剂的眼皮,无法准确对焦的视线中是一片白晃晃的光线。 “我在哪里?”白子羡又缓了缓,眼睛才适应了光线。周遭环境很是陌生,好像是一间贴满浅蓝色瓷砖的浴室。 他用力敲了敲木讷的脑袋,姿势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没等他把断片的记忆寻回来,浴缸里的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就把他吓得呼吸停滞。 “喂,喂,你谁呀?你没事吧?”白子羡惶恐的叫了两声,可那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子羡机械性的吞咽几次,也不敢靠近,只是用力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将涣散的视力集中起来。 两秒钟后,女人脖子上鲜红的伤口彻底让他慌了神,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他刚转过身,镜子里出现的影像就彻底夺去了所有呼吸和仅存不多的思维。 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是一张沾满血迹的脸,不止脸上,连衣服上都有大片斑驳血污! 刚交付使用半年的小区里住户还不多,上午10点,中庭花园里只有几个带孩子下楼晒太阳的老人和保姆。 “滴滴滴——!”忽的,特别的汽车鸣笛声划破了花园里和谐的气氛。几个聊家常的人寻声一看,一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开了进来。 徐瑞扯开安全带跳下车,疾步跑进三单元门洞。从接到报警电话那一刻起,他心里的感觉就很不好。上一起案子还在侦办中,桐树辖区居然又收到一宗死亡报案,这下事情真的大了。 跨进10楼1号门的刹那,徐瑞那份惴惴不安的直觉算是坐实了。他没理会满身血迹且神情涣散的报案人,健步如飞冲进主卧卫生间一看,焦急的喊声冲口而出。 “快,联系市局刑警队!” 白子羡终于盼来了警察,可对方的态度又让他稍微平复的心情再次翻腾起来。从第一句问话开始,对方就十分不友善,完全没把他看做报案人,而是当成重点嫌疑人对待。 楚司淼接到通报带着一组人赶到现场,还没进门就听见一记熟悉的声音在愤怒吼叫。 “我还要说几遍?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更没杀她!”白子羡焦躁不已的重复一遍立场,就见一些人走了进来,打头的居然是楚司淼! 楚司淼眼神凌厉的将白子羡打量一遍,朝徐瑞发问,“什么情况?” “白子羡,s市人。说是来n市谈业务的,报警的就是他。”徐瑞警告的盯了白子羡一眼,把他的身份证递到楚司淼面前。 “楚司淼,你来的正好。你告诉他们,我是不是杀人犯?!”白子羡愣了一瞬,又不忿的喊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他不是应该在s市工作吗? 楚司淼看过身份证,又接下记录册后,才淡淡的看了情绪激动的男人一眼,“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着,他又把凌玥叫了过来,让她立即着手对白子羡进行取证。 白子羡见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朝自己示意,心慌意乱的不知怎么才好。可楚司淼压根装作不认识他,径直朝里屋去了。 “楚队,那人你认识?”徐瑞跟在楚司淼身边,颇为好奇的问。 楚司淼只瞥了他一眼,并未接话。白子羡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诧。至于他是否涉案,那要等到勘验结束后才能判断。 案发现场和徐瑞叙述的一样,完全照搬上一起案子。浴室干净的一尘不染,一模一样的洗漱用品摆在相同位置,躺在浴缸里死者依然安详。唯一不同的,只是她不是周晓婕,而是白领失踪案的第一位失踪者:李鑫。 楚司淼很快环顾一周,命人关闭照明,打开紫光灯。不出所料,浴室四壁仍是血迹斑斑,镜子上也留有文字,连内容都不错一分。 “纪念品我收下了,谢谢!” “楚队……这是连环案?”徐瑞的声调发颤,全身汗毛都因为这个相似度极高的现场竖立起来。 楚司淼只是沉默着,盯着字迹的眼神由淡然变为凌厉,周身的肃然气场瞬时压迫了下去。 确如徐瑞所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这个判断早在他把白领失踪和周晓婕的遇害串联在一起时就确定了,只是,凶手的残忍和变态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 凌玥在玄关处对白子羡进行取样和初步检查,却发现了不同于韩震的病理反应。她立刻叫了楼下待命的急救人员上来,又跑进主卧找人。 “楚队,报案人有中毒迹象,我建议马上送医院。” 楚司淼听到凌玥急切的声音,迅速关闭手里的紫光灯,转头却还是发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给我看看。”凌玥心中冰冷的寒意一闪而过,严肃的要求道。 楚司淼眉心微蹙,正准备劝她出去时,手里的灯被夺走了。 凌玥提着灯凑近镜子,看得异常仔细。周晓婕案的技术鉴定工作已经由市局全面接手,鉴定报告她全部看过了。这些字迹和上一案一模一样,n市真的出了变态连环杀手。 楚司淼见她神色坚定如常,有些担忧的心情才平复了。 他从善如流的将现场交给技术人员,去客厅找到了杜骢,“通知宋格,让他把这个小区和上个案子小区的坐标输入地图。以这两个地方为圆心,划出方圆十公里区域。” “再通知关亚楠,叫她把名单上所有观察对象的工作单位和住址输入进去。凡是进入范围的人,全部重点标记。” “明白。”杜骢飞快的在记录册上写下要求,摸出手机打电话。 楚司淼去次卧和客用卫生间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主卧。凌玥正在检查尸体,旁边的耿思维熟练的记录着。 “有什么发现吗?”楚司淼调整着手套松紧度,走到浴缸旁边。 “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周,就初步状况看,大约在10-15天之前。”凌玥清冷的陈述一句,又抬头看向楚司淼。 “但尸体被低温冷藏过,准确的死亡时间要等解剖后才知道。” “血迹呢?”楚司淼躬身凑近尸体,果然看到了和周晓婕内肘上一模一样的针孔。 耿思维看了一眼手里的记录夹,答道,“确定是人血,其他暂时没有发现。” 楚司淼的目光再次落到墙面上,即使没有紫光灯帮忙,脑海里还是准确浮现出了刚才看到的画面。墙上的血迹并非自然喷溅,有人为泼洒的嫌疑。 照这样看,凶手是先杀害了李鑫,然后将她冷冻保存,最后才转移到这里的。 等待,契机。两个词汇在楚司淼的脑中清晰,扁薄嘴唇随即微微上扬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晚间,奚娮照常坐在“圣堂”酒吧里,心境却不如前几日那么平静。今天在外面策应指挥的人换成了关亚楠,楚司淼和杜骢都没有出现。她进酒吧的时候问过关亚楠,得到的答复却是含糊的。 “哎……”奚娮看着身边正被男人纠缠的柳叶,叹着气端起酒杯。今天又是周五了,酒吧里比平时更热闹,但她仍然没有取得进展。 奚娮正在纠结时,右手边的空位置上突然多出一个人。她不着痕迹用余光打量着,心下忽的有些在意。 “照旧。”穿着一身暗绿色格纹休闲西装的男人朝酒保笑了笑,熟络的吩咐道。 “康先生,最近没怎么见你来。”酒保很快将一个水晶玻璃杯放在吧台上,热情的推到男人手边。 男人但笑不语,执起酒杯缓缓的抿了一口。 奚娮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竟莫名觉得兴奋。此人长相俊朗,身材结实,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是高级定制货,执杯的左手手腕上带着样式简洁的腕表。表盘上虽没有镶钻,但积家的标志还是非常惹眼。 高收入,品味出众,相貌气质俱佳。奚娮很快分析出了男人的特征,这个人符合她的画像,要不要主动和他搭讪? “你好,一个人吗?”就在奚娮拿捏不定时,旁边的男人突然主动说话了。 “不是。”她迅速做出反应,保持着疏淡态度摇头,又指了指旁边的柳叶。 男人不甚热切也不失礼貌的眼神从奚娮脸上略过,落在她的酒杯里,“你的酒不多了,我请你喝一杯吧。” 说完,他就熟稔的朝酒保打手势,示意再来一杯一样的。 “谢谢,我喝的差不多了。”奚娮故作警觉的伸手覆上杯口,仍没有正眼看他。 男人但笑不语,端起酒保推过来的酒杯轻放在奚娮手边,示意她尝尝。 奚娮扯着嘴角笑了笑,又把杯子推了回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个人坐着无聊。”男人从西装内兜里摸出银质名片夹,拿出一张压在酒杯下,再次不疾不徐的推回到奚娮手边。 奚娮垂眸一看米白色名片,心跳悄然加速。瑞兰史克制药,产品部总监:康靖。 “再拒绝好像显得我不礼貌了,康先生,多谢。”奚娮微不可见的调整呼吸,端起酒杯侧身面向康靖。 瑞兰史克是全球第二大制药公司,总部在美国。一众高管早就进入了筛查大名单,而这个康靖总监的履历奚娮也看过。 现在和他面对面,奚娮有了更直观的感受。这个男人很干净,表情自然不造作,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这样的人出现在酒吧里,很容易吸引女性注意。她有种强烈的直觉,此人就是她要找的目标。 康靖见奚娮纤细的手指似有似无的摩梭名片,微笑着执起酒杯,“恕我冒昧,能给我一张名片吗?” “呵呵,名片没有。”奚娮换上松怔的笑容,手指在名片上敲了敲,“我叫陈雅莉,不介意的话叫我sophie吧。” “雅莉,好名字。”康靖的脸上流露出欣赏表情,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起身将上衣口袋里的口袋巾整理至服帖,优雅的伸出左手,“玩的尽兴,这一轮算我的。” 奚娮保持着矜持,只用指尖捏住他的手,“谢谢。” 康靖很快潇洒而去,奚娮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卡座区幽暗的灯光之中,回身沉吟了下去。 “奚娮,你还好吗?”坐在商务车里的关亚楠关切的问道,刚才那一幕她通过奚娮胸针里的针孔摄像头都看到了。 “嗯。”奚娮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看着微微发颤的双手深吸了口气。说实在的,刚才她真的紧张至极,连手心都出汗了。也不知道她伪装的怎么样,会不会被康靖看出端倪。 半个小时后,柳叶终于摆脱掉一直纠缠她的男人,转头就发现奚娮手里多了份表格样式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服务质量调查?”柳叶压下烦躁,凑到奚娮头边问道。 奚娮抬眸瞄了一眼正在对她微笑的酒保,故作神秘的凑近柳叶耳畔,“客户信息调查,说是有机会参加联谊活动。” 柳叶眼皮一跳,看着填写了一半的表格,心跳直线加速。信息调查?联谊会?怎么来的这么突然,难道刚才她错过了什么吗? 奚娮给了柳叶一个安慰笑容,又提笔认真填写。刚刚康靖离开后,酒保就用联谊会的名义要求她填写详细个人资料。 所谓联谊就是“圣堂”每周六举行一次的“相亲会”,那个康靖想必是常客。之前摸不到门道的原因也明朗了,是因为没有“客人”看中她,店员自然不会给任何暗示。 奚娮和柳叶于11点半离开酒吧,将车钥匙交给伪装成代驾的一位同事。 甲壳虫沿着固定路线驶出兰桂坊,绕着大路兜了一圈后开进隐蔽的小巷中。 奚娮快步上了商务车,坐定后才放松的喘了口气。 关亚楠叫开车的同事盯着情况,拉上帘子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奚娮,“楚队那边有新线索,叫你去趟省医院。” “省医院?”奚娮摘下耳朵里的隐形耳麦,不明就里的蹙起眉头。楚司淼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现在又叫她去医院,情况有点不对呀。 关亚楠接过耳麦和胸针,打开笔记本电脑解释道,“今天上午接到报案,第一个失踪者李鑫的遗体找到了。” “什么?找到李鑫了?”柳叶本来还想着刚才的表格,一听这话立即拔高声调询问。 关亚楠不耐的瞪了她一眼,话仍然是对着奚娮说的,“报案人有中毒迹象,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楚队叫你这边完了马上过去。” 奚娮迅速扫了一遍现场勘查照片,一边点头一边加快速度换衣服。原来是出了案子,难怪楚司淼没有来坐镇卧底行动。 商务车顺利到达医院,奚娮抱着关亚楠交给她的笔记本电脑,疾步从绿色通道跑进住院大楼。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柳叶瞥着奚娮的背影,厉声朝关亚楠发难了。每天充当奚娮的保镖已经够让她郁闷了,现在又不让她跟进新线索,这不是排挤她吗? “哼。”关亚楠看着窗外冷哼一声,挑衅道,“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找楚队理论。” 这不是关亚楠第一次和兄弟单位合作办案,照她平时的作风,完全可以和柳叶协作团结。但她现在一点不想搭理这个人,甚至产生了私人情绪上的厌恶。 明眼人都看得出柳叶对楚司淼有所企图,如果她默默的在心里幻想就罢了,但她天天无视奚娮,一有机会就和楚司淼亲近的举动让关亚楠嗤之以鼻。 柳叶没想到她会阴阳怪气的说这么一句,立即来火了,“关亚楠,我跟你无冤无仇,做样子给谁看呢?” “我们好像不熟吧。”关亚楠斜眼瞄着她愤愤不平的脸,轻蔑道,“别忘了我比你高一级,直呼姓名是你该有的态度?” “关警司。”柳叶不屑的改了称呼,很快决出一计,“听说你是s市比武冠军,有没有兴趣跟我切磋切磋?” “好啊,时间地点你定。”关亚楠一口应下了,她正想找机会教训她呢,这帖战书正中下怀。 第106章 与恶龙缠斗,和深渊对视 此时的奚娮对关亚楠和柳叶掐架的事毫不知情,她跑出电梯间,在一间独立病房门口见到了楚司淼。 “楚队,我有发现要汇报。”奚娮顾不上喘气,坐到墙边的长凳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楚司淼看完最新的针孔摄像头录像,在自己的电脑里调出宋格完成的坐标图,又把重新梳理过的重点关注对象名单打开,将屏幕转向奚娮。 奚娮看到两个窗口里的东西眼前为之一亮,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圆形范围,里面密密麻麻标注有二十来个单位名称,瑞兰史克就在其中。而精简到18人的关注名单中,康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你早想到了。”奚娮将视线移向楚司淼,看着他俊朗的脸上沉稳又淡定的表情,崇拜之情泛滥成灾。神探就是神探,不用像她一样守株待兔的等嫌疑人出现。 楚司淼抽走她手里的电脑,起身道,“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奚娮走进由两个警员把守的病房,刚才那点兴奋感瞬间荡然无存。她惊讶的看向楚司淼,不知道该怎么询问。 “白子羡,李鑫死亡的报案人。他交代不清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技术鉴定证实他体内有乌-头-碱。送院之后就在昏睡,目前还没有提供详细口供。”楚司淼迎着奚娮质询的目光,沉声叙述一遍当前情势。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的意思,把空间交给了奚娮。如果说她刚才崇拜他的话,现在应该不会再有那种情绪了。如果他是无往不利的神探,那么李鑫就不会躺在那个浴缸里,白子羡也不会身中剧毒。 奚娮看到房门关闭又驻足良久,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白子羡的面色憔悴,粗大的留置针扎在手背上,床头放着的心电监护仪显示他的心率不是很稳定。 说不出的难过涌上奚娮心头,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白子羡相对。她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是朋友,还是警察?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病房里安静了片刻,昏睡的白子羡突然开始讲胡话。 “大白,大白。”奚娮赶紧唤了两声,伸手去摸呼叫器。 “呵—!”白子羡猛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梦境和现实之间出现的是奚娮担忧的脸。 奚娮见他醒了,安抚性的轻拍一下被子,“大白,你好点了吗?” “我没有杀人!宝宝,你要相信我!”白子羡一把抓住奚娮的手,激动的喊道。他以为还在做梦呢,可手心里的柔软触感又是真实的,让他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 奚娮被抓得生疼,却没有挣开他的手,宽慰道,“你现在不能激动的,身体要紧。” “是,是……”白子羡连声点头,还是用力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的脸上化着淡妆,带笑的五官看起来是那么的漂亮。她是得知他有麻烦所以特地赶过来吗? 奚娮看着他动容的表情,心里酸楚的厉害,只能回以微笑。她现在希望医生来的慢一点,好让他缓缓情绪。 坐在外面的楚司淼虽然看着笔记本电脑,但注意力都集中在听力上。他听见奚娮轻声细语的在说些安慰话,也听见白子羡加速的心跳,嘴角随即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让女朋友和情敌独处这种事恐怕没几个人干的出来吧,他是不是太宽容了? 奚娮喂白子羡喝下半杯水,值班医生就带着护士进来了。她起身让开位置,紧张的盯着医生做检查。 “都控制住了,等毒素慢慢代谢出去就没事了,现在好好静养。”医生在病例上记录完毕,微笑着嘱咐道。 “他现在的情况可以做笔录吗?”楚司淼没有再迟疑,一步跨进病房。 白子羡看到楚司淼脸色就沉了下去,他又看了看奚娮,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感情她是为公事而来,是他会错意了。 “时间不要太长,他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医生中肯的给出意见,带着护士迅速离开了。 奚娮看到楚司淼坐了下来,也迅速调整状态,拿出随身记事本站到他旁边。 “你在报案时称是来n事洽谈业务,具体什么时候来的?”楚司淼没有寒暄,迅速进入状态。 “我是星期三来的,金面具之后有几家剧场联系我们,想请我们做巡回演出。”白子羡沉吟一会儿才开口,眼神直接的看着埋头记录的奚娮。 “具体达到时间,航班号。”楚司淼也不理会他别扭的样子,接着问道。 白子羡微蹙着眉,四下去寻,“我的手机呢?我是用出行软件订的票。” “你的手机现在是证物,暂时不能还给你。”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一下,又道,“根据你的通讯记录,我们联系到了锦都艺术宫的负责人,赵毅。据他证实你是16日中午到达n市,这两天一直由他接待。” “对。”白子羡瞄了楚司淼一眼,再次看向奚娮,“昨天晚上赵毅请我吃了顿饭,然后我们就去了酒吧。” “哪个酒吧?”奚娮猛的抬起头,急声发问。 白子羡抬手敲了敲脑门,努力回忆一阵,才答道,“应该是叫c-culb,我不熟,赵毅说是本地特别有名的。” 楚司淼摸出手机给杜骢发送短信,看着屏幕问,“你在酒吧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见过什么人?” “我记不清了……”白子羡想了想,还是摇头了。他好像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失忆了一样。 “再想想,这很关键。”楚司淼平淡的语气中有了些鼓励之意,白子羡的情况和韩震高度相似,因此他的口供很重要。 奚娮看着白子羡有些痛苦的表情,握笔的手指用力收紧。为什么凶手每次犯案都要绑架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到底要利用第三者干什么? “我们坐下后谈了些公事,赵毅叫了瓶酒。你知道的,谈生意都少不了酒。”白子羡沉思许久,才用不太确定的声调开口,“我也不知道是最近太累了,还是那酒太烈。我喝了大概3杯不到吧,就觉得头特别晕。” “然后我就去了洗手间,当时我真的感觉很难受,后来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去洗手间的途中或者在里面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楚司淼抬头看了看奚娮,见她颔首后又问道。 白子羡又沉默良久,紧蹙着眉头再次看向奚娮,“我好像在门口撞到了一个服务生,当时我很急,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好,今天就到这里。”楚司淼心中已有判断,起身准备走,就见奚娮递来请求的眼神。 “我在外面等你。”他接下她手中的记事本,大步离开了病房。好吧,他确实是个非常宽容的人,尤其是对奚娮。 “我是不是洗不清嫌疑了?你们会抓我吗?”白子羡见奚娮选择留下,感动又涌上心头。 奚娮躬身帮他拉好被子,轻声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快破案的。” 她现在有些明白楚司淼面对韩震时的心情了,虽然他非常善于控制情绪,但当时他一定是心痛又着急的。 “警察……”白子羡看着奚娮柔美的脸庞,颇为感叹的唤了一声,“宝宝,当警察真的能让你快乐吗?” 在他的认知里,奚娮是个明艳活泼的人。可她刚才录口供时的神情是那么严肃,让他感觉好陌生。 “当警察无关快乐,只关乎信仰。”奚娮转头看向房门,杏眼中是坚定的柔情。 加入刑侦队后她才真正懂得了信仰二字的意义,这是以前做片警时不曾体会过的。甚至连那三年里,她都没有深思过。是楚司淼给了她机会,带她领悟到其中真谛。 白子羡的心绪因为这句话而震动,随即又低落了下去,“他真的这么好?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值得吗?” “他很好,无论从任何方面。”奚娮回头看着白子羡失落的样子,答得毫不避讳。 白子羡讪讪的笑了,抬起手来,“宝宝,我认输了。在你心里,我跟他根本没得比。” 这是奚娮第一次表达对一个男人的钟情,还是用如此直白肯定的方式。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场竞赛还未开始,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奚娮笑意柔和的握住白子羡的手,又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大白,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无论任何时候,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我明白,谢谢你。”白子羡克制住情绪,没有用力握她的手。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朋友,他也应该感恩才是,不敢再妄求了。 “要不我给邵阿姨打个电话吧,你身边没人照顾不行。”奚娮把他的手放进被子,提了个现实话题。 白子羡却摇头了,“算了,我妈你还不知道啊,这个时候一心都扑在她的学生身上。” “那要不这样吧,我去给你找个护工。”他这么一提,奚娮也想起了快高考的事情。身为高三班主任的邵阿姨肯定抽不时间过来。 白子羡本来想拒绝,转念又点头了。奚娮是个热心肠,要是他不接受建议,她一定会亲自上阵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那行,我现在就去落实,你好好休息。”奚娮见他同意了,心里也放松不少,赶紧告辞了。 她去护士站要了服务公司的电话,又返回病房嘱咐门口站岗的同事多多留心,这才下楼去了。 楚司淼站在绿色通道出口,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就微不可见的笑了。看来他的小女友还是很自觉的,逗留时间没有超出他的预估。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找半天。”奚娮小跑上前,伸长脖子往外面望去。商务车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是他吩咐关亚楠回去了。 “你希望我偷听你们谈话?”楚司淼不满的问道。 奚娮眨了眨眼睛,佯装不乐意的嘟起嘴,“你怎么这么大度?难道不怕我背着你干坏事?”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习惯不好,得改。”楚司淼抬手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自顾自朝外面走。 奚娮摸着刘海追上前去,不太放心的说,“我们怎么回去啊?要不去打车吧。”她实在不适应瞬间移动,很怕他又要带她飞。 楚司淼在心里轻笑一声,自然的放慢脚步,“我要去走走,有兴趣吗?” “有,有兴趣!”奚娮立即点头了,她忙了两个星期就上周休息了一天,现在迫切的想趁夜深人静放放风。 楚司淼见她忽闪着大眼睛很是兴奋的样子,愉快的催促道,“那还不抓着我的手?” 奚娮轻笑着牵住他的手,任由他往黑暗的角落里走。为了散步她豁出去了,瞬间移动后遗症暂且忽略不计吧。 有了外星人助力,奚娮霎时间就离开了拥挤的城市。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宽阔湖水,岸边有成排的纸灯笼,一直延续到湖心岛上的亭子旁。 “哇~这是哪儿呀,好漂亮。”奚娮撑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跑了几步,被四周静谧的景色惊艳了。 楚司淼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只是驻足欣赏着。以前在n市工作时他常来这里散步,而今天,熟悉的风景和红灯笼因为奚娮的到来显得尤为美丽。 尽管她身上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休闲卫衣,但那张被灯笼映红的娇美脸庞,还有欢唱雀跃的笑声都让人心醉。 奚娮一直跑到湖边,才站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别于市里混合了汽油的空气,这里的风格外清冽,舒服的她连声叹喂。 她自顾自陶醉好一阵,才发现楚司淼并没有过来,忙回身喊道,“喂,不是要走走吗?站着可不算走!” 楚司淼负手低笑一声,闪身移动到奚娮面前。 “犯规,这叫什么走?”奚娮不满的嘟囔一句,转身往灯笼更密集的地方走。 楚司淼也不去追她,跟在后面缓步而行。波澜不扬的湖面上有两人的清晰倒影,倒是别样惬意的体验。 奚娮边走边把脚边的石子踢进湖里,思绪在高低起伏的叮咚声中沉淀下去,“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她虽然很愿意排除杂念享受难得的放松,但案情不等人。特别是今晚又在酒吧取得了突破,说不着急是假的。 “你照常去酒吧,我已经安排了走访排查。”楚司淼见她问公事,就上前和她并肩。 奚娮转身蹲下去,捡了几个石子往湖里掷,“你打算广撒网还是抓重点?” “目前怀疑康靖还缺实质性证据,明天去只是初步接触。”楚司淼提着裤管蹲下,从她手里选了块扁圆石子,在湖面上留下一串漂亮的水漂。 奚娮反复思量着他的话,轻声道,“我有种感觉,他就是凶手。” “依据呢?”楚司淼淡然一笑,他理解她破案心切,但现在又是最急不得的时候。 “直觉。”奚娮转头,眼中泛起肃然精光,“女人对男人的直觉,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也是个我一眼看不透的人。” 今晚和康靖短暂的会面又浮现眼前,奚娮不知怎么的竟感觉到了害怕。她无法从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辩出真假,甚至连他的用意都揣摩不透。这样的人往往是出色的权谋家,擅长操控人心。这样的人也是最危险的,是心理侧写师的宿敌。 楚司淼注视着她神情复杂的脸,沉声提议道,“把你的考虑都说出来,我听听。” 奚娮起身再次朝木栈道走,声调不低也不高的说,“首先,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变态杀手。普通三大动机都不适用,他不为财,不为情,也不是寻仇。他只是在杀戮中满足自己,满足心理上的某种幻想。” “第二,根据两起案子的案发地来看,他是一个单线杀手,这点你也已经想到了。他非常谨慎,也喜欢任何事都牢牢掌控在手中。所以他只在熟悉的固定区域作案,不会去陌生的地方。” “还有,他的智商非常高。擅长聊天和察言观色,能在人群中迅速锁定目标。” 奚娮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她反身靠在木栏杆上,看着楚司淼说,“我今天和康靖接触,意识到他非常聪明,也很会聊天。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话方式,既不给对方压迫感,又能预期达到目的。” “奚娮,你在害怕。”楚司淼抬手将奚娮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言语间皆是笃定。 她的语气虽轻,心跳也很平稳,但他还是察觉出了不同。或许就是她此刻有些冷漠疏离的神情,作了泄露内心真实感受的小偷。 奚娮的心没来由的轻颤一下,嘴角上扬划出复杂弧度,“是的,我害怕。我从来没有在实战中面对过这样的对手,我很怕这种人。” “司淼……”她声线颤抖的轻唤一声,转身又将目光投向暗色水面,“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向深渊望得太久时,深渊也会回望你。” 告诉楚司淼的并不全是实话,奚娮曾经遇到过一个复杂的对手。那一次,她失足跌入深渊,乃至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这辈子是万劫不复了。直到遇见他,她才觉得又看见了光。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楚司淼从后将奚娮拥入怀中,伏在她耳畔低声念出原句,“这是尼采的名言,我念的对吗?” 大提琴般低吟的悦耳声音带着沉稳力量堪堪落在奚娮心头,也沾湿了她的双眼,“是的,其实也不是。当你看深渊够久,深渊会毁灭你。” 楚司淼以绝对保护姿态将奚娮娇小的身躯完全拢入羽翼之中,提出切实建议,“如果你不想继续,我不勉强你。” 那种复杂难明的感觉再次侵蚀了他的心,他虽然把奚娮抱在怀中,却无法感知她的内心。她的心似乎空白一片,又像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甚至于她此刻连一点心理活动都没有,脑电波也平滑的像直线一般。 奚娮微怔,随即无声的笑了。她伸手扣住楚司淼紧实的臂膀,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无言心疼与安慰。 “不,我不退。这一次,打死也不退。”奚娮的语调不轻也不重,合着风声的节奏婉转着。 她想再赌一次,和天对赌,也和自己赌。她奚娮究竟是困在池中的鱼,还是能越过天门的龙,她要知道答案。 楚司淼的心因为这句话狠狠一抽,踟蹰片刻还是问了,“你的犯罪心理分析是跟谁学的?你真的只是浙江警察学院毕业的吗?” 第107章 和我结婚 奚娮紧张到呼吸一滞,搭在楚司淼手臂上的手指也猛然收紧。就在她不知该回答还是该沉默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他更加温柔的声音。 “不说这个了,去湖心坐坐吧。”两个问题刚出口,楚司淼就后悔了。他不该执着奚娮心中的秘密,因为这些比起真实的拥她在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嗯。”奚娮本能的松了一口气,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往前走。 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又被拉住了,楚司淼温暖的大手不轻不重拉着她的手腕,手臂稍稍施力,迫使她转过身去。 一抹亮眼的银色猝不及防晃了奚娮的眼睛,整个人顿时点穴般愣住了。 楚司淼神情肃然的站着,英气逼人的脸上有若红若橙的光影在流动。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扬,扫过平阔的肩,劲瘦的腰,还有欣长笔直的腿,把他本就高大的身材衬得更加伟岸坚实。 他的眼神直接而深沉,从晶亮如狮子般的深眸中渗透出来,带着异常坚毅的力量禁锢住她的灵魂,根本错不开注视的目光。 “奚娮。”楚司淼不错一瞬看着奚娮,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里,“嫁给我。” 刚才她挣脱时,他的精神突然有半秒钟恍惚。她走进了两盏灯笼的交界带,光亮和幽暗将他们分隔开来,在彼此之间竖起一道隐形屏障。 一种情绪席卷了楚司淼的心,是惶恐和无措的情绪。他仅凭着本能拽住了她,害怕她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说什么?”奚娮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他说要她嫁给他?不会吧?! “我说结婚,你和我。”楚司淼上前一步,又郑重重复一遍。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甚至连求婚戒指都没带在身上。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就想要承诺。 奚娮触电般把手从楚司淼的指尖抽出来,转身疾步往湖心亭走。他居然说结婚,和她结婚吗?这玩笑可开不得! 楚司淼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愣了许久,卡壳的大脑才重新运转。他一定是中邪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匆促的提出结婚,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迅速隐去真身追上前去,调整呼吸拍了拍奚娮的背,“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奚娮还没理清思绪,又因为他的道歉而心痛起来。她缓身坐到长凳上,低头道出心声,“我不是要拒绝你,只是现在不行。”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有压力。”楚司淼蹲下身,把她冒着冷汗的小手捧在掌心里揉捏着,尽量放轻声音安慰道。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奚娮猛地抬起头来,一滴心酸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实在让她难受,为什么要无条件的迁就她。他是那么优秀的人,不该为她抛弃自尊。 楚司淼被她突然的眼泪惊住了,只能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司淼,我很感动也很惭愧。”奚娮低声说着,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到毫无保留很简单吗?对你来说好像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很难。如果我现在答应你,是对你,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楚司淼肃然的表情被笑容取代,他抬手抚上奚娮严肃到不行的小脸,柔声道,“你觉得难,那现在说的又是什么呢?奚宝儿,我很高兴。”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认了,奚娮过去确实发生过什么事情,谨慎多思的性格很可能源自那段经历。不过她现在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避讳或者胡编个什么理由。他看到了她的诚意和努力,为此感到高兴。 “高兴?你是傻瓜吗?正常人不是应该生气的吗?”奚娮困惑不已的问道。她真的猜不到他的心思了,她已经明示了有所保留,他居然还高兴? “在你面前可不就是傻瓜吗?”楚司淼宠溺的笑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片子真是他的劫数,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生不起气来,只是发自内心的疼惜她。 奚娮先是一愣,又咯咯的笑出声来,“楚神探说自己是傻瓜,哈哈,那地球上70亿人不全是傻瓜中的傻瓜了?” “胆子不小,欠收拾。”楚司淼眸色一沉,迅捷的把笑话他的小人直抱起来,吻随之欺了下去。 奚娮没有躲,含笑着在他温柔的亲吻中合上了眼睛。清新海洋气息和温热的体温将她包围起来,是非常安稳纵容的感觉,让她贪恋不已。 一吻结束,奚娮已经眼眶发热。她依赖的靠在楚司淼肩头,深深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心弦久久的悸动着。 “奚宝儿,你可以放心的靠着我。依赖这个词不等于软弱,明白吗?”楚司淼轻拍奚娮的背,享受非常的说道。他喜欢这么抱着她,比公主抱更好。因为她只能依附他的力量,没有第二个选择。 “明白。”奚娮用力蹭了蹭他的颈窝,全身心都处于极度放松状态。她不担心他会突然松开手,也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这就是完全的信任和依恋,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回家吧,搂着我的脖子。”楚司淼得到答复,甚为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木栈道两旁的纸灯笼被一阵急速穿越的风撩动,大幅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又被一席更加猛烈的空气流动扑得打起旋子,一阵隐隐笑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周六早间,城市中大部分人都还赖在床榻上,但位于城南中心地段的几幢高级写字楼里还是忙碌的常态。几乎所有外资企业都施行着错峰休息制度,普通人的周末是高级白领们的工作日。 “咚咚。”吕姝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礼貌请示道,“总监,楼下来了几位警官,说想和你谈谈。” “请他们到会客室坐,我马上过去。”康靖看着手中的文件,连头都没抬。 “好的。”吕姝也不好再问,关上门往会客室去了。 杜骢等人很快被请进瑞兰史克产品部,柳叶看着周遭高级酒店般的装修暗自感叹。跨国公司就是和本地企业不同,说是办公区,不如说是高档住宅更贴切些。 “总监还有几份文件需要签,请你们稍等。”吕姝把人领进会客室,客气的示意随便坐。 “你们部门所有人都到岗了吗?”杜骢沉声问道,没有着急坐下。 “都到了。”吕姝好奇的打量面前孔武有力的男人,言语间更多了分小心。 “那请你带我的同事去各处转转。”杜骢警告似的盯了她一眼,又给段凡使了个眼色。 “好,没问题。”吕姝被他的冷眼盯得心里发怵,赶紧招呼着段凡和柳叶离开了。 杜骢这才带着关亚楠坐在了舒适的皮沙发上,两人没有说话,都在盘算着即将进行的约谈。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其他刑警们也到达了另外几家目标公司。按照楚司淼的部署,他们不会马上将突破点集中到康靖身上,而是要面见所有重点排查对象。 段凡和柳叶假意在公共区域转了一圈,然后把吕姝引到了没人打扰的观景平台。针对她的约谈也是事先设计好的,以求从侧面搜集更多和康靖有关的信息。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行吗?”段凡掏出记事本,朝明显戒备起来的吕姝笑道。 “什么问题?”吕姝瞄了一眼柳叶手里录音笔,神经紧张的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家公司工作的?以前担任过什么职务?”段凡笑容不改,问题直入重点。 吕姝知道警察问话是不可以隐瞒的,就选择了直面回答,“我毕业就进瑞兰了,一直做总监的秘书。” “总监?康靖总监?”段凡对她的坦白报以更大的鼓励笑容。 “嗯。”吕姝点头,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了,“总监是两年前我进公司的时候从美国总部派来的。” “你们这么大一间公司,用人一定挺严格的吧。康靖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总监,人一定很能干吧?”段凡提笔记下她的回答,接着问道。 “当然了。”吕姝两眼放光,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总监是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一直很受总部器重。他人又和善,不像别的部门老总喜欢摆架子什么的。跟了他两年,他从来没有大声对我说过话。” “这么说你们上下级关系很好嘛。”段凡稍微提高声调表示有兴趣,继续推进话题。 吕姝愣了一下,低头拢头发,“其实也不是,总监只是不喜欢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这么久了吧,他也就入职的时候参加过一次聚会,平时下班就直接回家。” 当段凡那头进行的很顺利时,杜骢和关亚楠也见到了康靖。简单的表明来意后,康靖并没有进入问话程序,而是走到茶水台前,不紧不慢的煮起了咖啡。 “警察同志,你们说的案子我前段时间也在新闻上看到了,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康靖按下咖啡机启动键,又开始摆弄颜色各异的咖啡胶囊。 “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嫌疑人基本可以锁定在高收入人群。”杜骢摸了摸衣襟上的扣子,抛出话题。 “哦。”康靖颔首,将咖啡杯取出来,走到茶几旁抿嘴一笑,“这么说现在全市所有符合一级纳税标准的人都有嫌疑咯?这个数量可不少,辛苦两位了。” 杜骢看着他躬身把咖啡杯放在面前,蹙眉没有接话。 康靖绅士的示意他品尝,又返回茶水台前,“你们想问我什么呢?作为市民我有配合的义务,不是吗?” 关亚楠见他没完没了的冲咖啡,有点坐不住了,语速很快的说,“我们想了解你的婚姻状况,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多去什么地方消遣放松。” 康靖摸出手帕,轻轻将咖啡机上的一点浮尘擦去,又把新冲好的咖啡放在关亚楠面前,才解开西装扣子坐在了流线型的布艺椅子上。 “我手上没有戴戒指,相信你们都看到了。”他伸出十指,抿唇笑了笑。 “固定交往的女性呢?”关亚楠反感的蹙起眉头,康靖虽然回答了问题,但迂回的说话方式还是让她觉得别扭。 康靖抄起手来,悻悻然的耸了耸肩,“没有,我工作很忙,私人时间本来就少的可怜。一般下班都到人家睡觉的时间了,除了偶尔去酒吧坐坐,实在没有谈恋爱的时间。” “哪间酒吧?”杜骢见他主动交代了,就直言问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喝杯小酒。一般就去兰桂坊的‘圣堂’,那里的酒好,环境也清净。”康靖轻描淡写的说道。 “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两名失踪者出事前都曾经频繁出入该酒吧。不知道你对她们有没有印象。”杜骢拿出失踪者照片推到康靖面前,定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康靖在照片上花了些时间,片刻后才回答,“没什么印象。” “再仔细看看。”杜骢屈指在照片上磕了一下,语气加重一分。 “呵呵。”康靖失笑摇头,直视着杜骢犀利的眼睛,平淡道,“我去酒吧只是为了喝酒放松,没有主动和人搭讪的习惯。实在没留意过其他什么人,我帮不了你们。” 写字楼外,街道路边,奚娮坐在商务车里。她紧盯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手速很快的在笔记本上书写着。 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约谈画面,是从杜骢衣扣里的隐形摄像头里传输过来的。 “啪!”就在康靖起身和杜骢握手之际,奚娮把手中的笔重重拍在了本子上。 楚司淼见她纠结的抱头缩成一团,心下有了判断。表面看似顺利的约谈实则没有多大价值,杜骢和关亚楠成功被康靖牵制了。 “别看了,蠢死了。”奚娮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猝郁的抢过本子扔在脚垫上。她记录下的分析都是正面的,康靖没有说谎隐瞒,态度甚至是配合的。如此表现让她有种被狠狠嘲笑的感觉,实在恼火的很。 楚司淼却一点不耐烦也没有,他拾起笔记本放到一边,淡然道,“你还是按原计划,下午去逛街做头发,晚上去‘圣堂’。” 奚娮转头从指缝间瞄了他一眼,又沉声叹息。 以康靖自信的表现来看,他绝对不会因为警察上门就改变既定安排,今晚极有可能去酒吧。可她是否能打入“相亲会”还未知,对今晚的行动根本不抱什么期望。 杜骢等人很快出了写字楼,段凡跳上前排座位,飞快在记事本上勾画几下,赞叹脱口而出,“奚娮,你太厉害了!之前的画像全对上号儿了,这个康靖肯定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车厢内却鸦雀无声。段凡看着几个人深沉的表情,疑惑不已的挠头发。他说错话了吗?怎么他们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东西拿到了吗?”楚司淼并没安抚懵圈的段凡,捡了要紧的问。 “拿到了,给。”段凡从兜里摸出一张便条纸递过去,这是询问吕姝时,柳叶偷偷潜进康靖办公室顺出来的。 “走吧。”楚司淼看着便条上的字迹,随口命令道。凶手在两个案发现场留下了文字,如果笔迹鉴定一致,再加上奚娮的画像,康靖的重大作案嫌疑就没跑了。 康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刚注视着楼下的商务车开走,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到来电显示,面带笑意接起来。 “friedrich,你猜什么来着,刚才有警察找我问话!”一记戏谑又兴奋的声音传来,引得康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嗯,我也才见过两位人民警察。” 身在两公里外另一幢高级写字楼里的姜开宇倒吸一口气,情绪愈加高涨,“你也被问了?乖乖,本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警察叔叔呢。这事有趣儿,怎么样,晚上出来交流交流?” “今晚不行,我有事。”康靖没理会他奇葩的思维,一口回绝了。今晚的活动他已经安排下了,就叫“小兔子乖乖”。 第108章 地下联谊会 入夜,兰桂坊又披上了纸醉金迷的外衣。当飘散在空气中的酒香味渐浓时,奚娮独自坐在“圣堂”的吧台边,有些错愕的看着酒保刚送来的邀请函。 简单的白色对折卡片,内里印着花体“联谊会”三个大字。她足足等待两个星期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了眼前,确实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联谊会?酒吧还有这种活动?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奚娮故作惊讶的问道。 “你常来支持我们的生意,这是本店特别安排的回馈活动。”酒保一边擦杯子,一边解释道。 “表示你有兴趣。”酒保的话音刚落,楚司淼的指示不出所料的在耳麦里响起了。 “嗯……”奚娮迟疑着又看了看请柬,才朝酒保点头了,“活动几点开始呀?不需要另外交费吧?” 酒保礼貌的摇头,“既然是回馈,当然不收额外费用。12点准时,会有另外的服务生带你过去。” 奚娮谢过酒保,又略坐了坐,起身去了洗手间。她走进靠墙位置的隔间,刚锁上门耳麦里又传来楚司淼的声音。 “进去之后注意观察,尽量把参会人和组织者的样貌特征都记下来。”楚司淼压住耳麦,开始布置下一步工作。 “可是鱼现在还没进锅,会不会不来了?”奚娮非常小声的问道。她已经观察两个小时了,康靖没有来。 “把交给你的任务做好,其他不用管。”楚司淼沉声命令道。卧底工作最忌心急,如果不沉下心是会出事的。 奚娮听着他肃然的声音,咬牙用力点头,“明白。”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调整呼吸,声调转而平淡下来,“进去之后就只有靠自己了,注意安全。” “明白。”奚娮再次简练的应下,心里实则安稳不少。楚司淼语气的变化虽小,但其中的嘱咐和关心她都接收到了。 耳麦里不再有声音传来,奚娮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密封塑料袋,将耳麦和胸针放进去,又轻轻掀开马桶水箱盖。 “咚~”闷闷入水声响起,奚娮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 专案组在做案情推演的时候已经评估过神秘的“相亲会”了,既然是地下生意,那么参会者有极大可能被搜身。为了不暴露身份,奚娮不能戴任何通讯设备进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其实没底。但紧张倒没有多少,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责任。 午夜12点,酒吧里的表演进入了结束前的高-潮。奚娮在鼎沸的音乐声浪中穿过气球飞舞的卡座区,被一个服务生带进了非营业区。 拐过好几个弯后,两个保镖模样人出现了。奚娮从容递上请柬,对方就提出了搜身搜包的要求。 她很配合的抬起手臂,眼睛盯着另一个搜包的人。 “手机不能带,出来的时候领。”保镖收走奚娮的手机,又将一个挂有号牌的手环交给她。 “谢谢。”奚娮接下手环就见两个保镖让开路,出现在眼前的是向地下延伸的旋梯。 狭窄的楼梯让奚娮的神经为之紧张,她调整呼吸,摒弃杂念前进。 她扶着墙一路往下,幽闭恐惧症并没有带来太多不适的感觉。很快,她就走到了一扇门外。 “欢迎光临,祝您玩的愉快。”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恭敬的推开金漆双开门。 一阵又香又暖的风扑面而来,然后又是晃眼的水晶灯光亮。奚娮不太适应的往门边位置挪动,另一个人的声音又响起了。 “请您把号码牌别上,随意。”又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戴着白手套的手递来一个圆形号牌。 奚娮将牌子别在衣角,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况。这是一个巴洛克装潢风格的厅室,正对面有个圆形小舞台,有几位弦乐表演者在演奏。墙边有长长的冷餐台,摆满各色酒饮和精致甜点。不少衣着光鲜的男女在喝酒聊天,还有一些人在中央的舞池里尽兴。 奚娮缓步朝冷餐台走,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原来“相亲会”竟是这样的,气氛轻松的一点看不出来金钱买卖痕迹。 随着目光移动,奚娮很快发现了一点特别。有好几个男人看着面熟,就在早上她还看过他们的资料。没错,18个重点观察对象中的好几个人在这里,果然是有钱的公子哥才有资格加入呀。 “第一次来?”奚娮正想着,一只酒杯出现在眼前。她转头一看,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正在对她笑。 “谢谢。”奚娮稳住心神接下酒杯,见对方喝了一口之后,才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 “我叫mary,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没见过你。”mary上下打量着奚娮,好奇的问。 “sophie。”奚娮礼貌的笑了笑,又凑到她耳边试探,“我第一次来,听说是联谊?” “呵呵呵……”mary捂着嘴小声的笑了起来。她一看这女孩子就知道是个生手,没想到还是个纯情的,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是联谊没错,可别把自己给贱卖了哟。”mary颇有意味的说了一句,潇洒而去。 奚娮品味着她的话,走到靠墙位置的双人椅上坐下,再次将目光投向人群。康靖果然没有出现,这点倒是让她有些失望。 “高雅”的聚会一直“和谐”进行着,奚娮的存在很快吸引了几个男人的注意。他们都上前来攀谈,聊了几句之后又离开了。但每个人走之前都提醒她记住他们的号牌,又非常认真的看过她身上的编码。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小舞台上的表演撤了。一个主持模样的男人上台,白色投影布也随之降下。 “尊贵的客人,晚上好。”主持人欠身鞠躬,台下响起了掌声。 奚娮也跟着敷衍的拍手,很快就有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无线选号器。 “良宵苦短,我在这里也不赘述了。请大家选择心仪的号码,让我们看看今晚有几对天作之合的佳偶诞生呢?”奚娮刚听过服务生对选号器使用方法的解释,主持人又说话了。台下的男男女女俨然也兴奋了起来,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 奚娮看过他们脸上略带贪婪和期盼的表情,不觉在心里冷笑一声。说什么佳偶天成,不过就是为肮脏的皮肉交易做掩饰罢了。现在拉皮条都这么时髦了,还用上相亲节目的配对手段了。 就在她心里腹诽的时候,厅室内的灯光暗了下去,有好几个人都在选号器上输入着。 很快,几组带有红心标识的号码就呈现在众人眼前,又引得一片掌声。 “啊……今晚大家都比较心急呀。”主持人调侃着打了个趣,抬手示意道,“那么男士们,是时候让女士们欣赏你们的慷慨了,现在开始竞价。” 红心上不断有数字变化跳跃,厅室中的气氛也被炒得更热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数字,像杀红眼的赌徒。 奚娮心底翻腾起一股恶寒,随即又哀叹一声。这些男人白天都是风光的企业高管,晚上却来这里猎艳。而这些女孩子竟也堕落成这样,居然以出卖肉体为荣。 30秒倒计时很快结束,投影布上只剩下两组号码间的红心还亮着。奚娮看着两对男女耳鬓厮磨的往门口走,就明白他们是搭线成功了。 弄懂游戏规则的同时,奚娮的嘴角勾起鄙夷的冷笑。号码配对是男女双方达成初步意向的标志,而出价是否令女方满意才是成功关键。好个“相亲会”,果真是“你情我愿”。 三轮竞价结束,厅室内的人少了一些。就在奚娮以为活动就此结束时,主持人又把话筒凑近嘴边。 “今晚,有一位新客人加入我们。虽然她没有选择任何号码,却是本场关注度最高的人,让我们认识一下她吧。”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又一个号码出现在投影布上,舞台边的人群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奚娮心里一紧,忙低头看身上的号牌。22号,主持人说的果然是她。 “美女,给个面子,我很喜欢你。”一个男人快速走到奚娮面前,把自己的号牌放在了她眼前。 “抱歉,我不太舒服,先走了。”奚娮客气的拒绝道,起身想走又被拦住了。 “不舒服?那我送你。”男人贪婪的眼神在奚娮身上游走着,夺过她手中的选号器就按了下去。 主持人显然也被这一幕惊住了,他看了看投影布上的配对信息,快步走下舞台。 “先生,你这样不合规矩。”主持人陪着笑,伸手示意男人将选号器交出来。他们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是你情我愿,强买强卖的事不容发生。 男人挡开主持人的手,迅速在选号器上一点,一个数字出现在投影布上,又引得众人唏嘘有声。这可是少见的高价,没想到这人如此慷慨。 “先生,请自重。”奚娮警告一句,可面前的男人不仅没有退让,反而将手伸了过来。 男人一把搂住奚娮的腰,朝主持人发难了,“我出了今晚最高价,这是给足你们面子,识相的给我让开。” 说完,他也不管奚娮愿不愿意,钳制着她往门口走。 “放手,你干什么?!”奚娮见主持人也不敢再拦,慌张的开始反抗。这种突发状况根本不在事先预演之中,她不仅没见到康靖,还莫名其妙落入虎口。她要怎么办,现在能向谁求助? “到了这地方还装什么纯情,哥哥我今天要定你了!”男人面露凶光,连拖带搂将奚娮拽出了门。 厅室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参会者皆是面面相觑,甚至有几个女客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而站在隐蔽房间里的康靖却是另一种愉悦反应,他双手抱臂站在显示器前,眼神犀利。 “康先生,节目可满意?”酒吧经理观察着康靖的脸色,问的小心翼翼。 康靖没有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何止满意,这场他亲自导演的戏十分精彩。尤其是女主角的表现,堪称完美。 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奚娮拽到旋梯处,他本想喘口气再把她扛上去,一串沉稳脚步声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位仁兄行个方便,对女士不要这么粗鲁。”康靖漫不经心整理着衬衣袖口,占据有利位置挡在旋梯前。 “你谁呀,别挡道!”男人抬手就要推搡,不想被康靖灵活的闪开了。 奚娮在一秒钟内判断出形势,拔高声调大叫起来,“康先生,救救我!”康靖突然出现,还是以护花使者的姿态。看来她今天非但没有落入陷阱,反而钓到大鱼了。 康靖给了吓白脸的奚娮一个微笑,从容的从西装内兜里掏出支票本。他大笔一挥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塞进男人的上衣口袋里。 “这些应该够了,滚吧。” 男人扯出支票,本想砸在拦路虎脸上。却被他语气中的警告意味,以及眼神中的杀意吓得胆寒,掐着奚娮胳膊的手瞬间卸了力。 同样胆寒的还有奚娮,她看着康靖面色如常的向服务生索要她寄存的东西,身上阵阵发冷。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非常危险,极其危险。 除了楚司淼以外,她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把不怒自威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就连那个滚字康靖都没有改变声调或是加重语气,但那个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锋利如白刃,好像面前这个男人已经被他用无数种方式杀死了一般。 “可以走了。”康靖将手机递给奚娮,虚扶着她的腰走上旋梯。 两人很快出了酒吧大门,奚娮被外面的冷风一扑,思绪终于收拢了。她瞄了一眼不远处假扮成代驾的同事,心里稍微稳定了一些。 “康先生,刚才真是谢谢你。你花了多少?我明天去银行提款。”奚娮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又微不可见的给同事使眼色,示意他先稳住别动。 “太客气了,就当我请你喝了杯酒。”康靖全不在乎的说着,伸手朝泊车员索要车钥匙。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奚娮看着他手中多出来的中控钥匙,心跳再次加速,这是要她上他的车? 康靖依旧微笑着,不出所料的提出要求,“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赏光让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也开了车……”奚娮紧张的后背肌肉发紧,但又不敢把话说的太绝,生怕大鱼会溜走。 康靖没有再接话,而是抬手不轻不重的在奚娮背上拍了一下,先一步走下台阶去了。 奚娮看着他钻进一辆漆面锃亮的黑色特斯拉,害怕被原始的兴奋感驱散了。康靖的车果真和画像描述相符,进入他私人领域的机会已经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放弃。 第109章 小兔子乖乖 “报告,小花上了大鱼的车,车牌号sn.186kj。”门口策应的刑警看着特斯拉拐出酒吧,立即压低声音汇报道。 商务车内的气氛随着迟来的汇报陷入紧张,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楚司淼,屏息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1号位不动,2号3号抄外道跟上。不要咬的太紧,保持三个车位距离。”楚司淼没有任何迟疑,沉声发出指令。 “收到,收到。”在兰桂坊前后路口待命的两组人立即响应,启动车子驶上马路。 “走。”楚司淼放下压住耳麦的手,示意杜骢开车。 杜骢一边点火一边抬眸看后视镜,正巧和关亚楠投来的焦灼眼神撞在一起。他微不可见的摇头,用力踩下油门。 事情发展超出了先前预期,他一面为奚娮的机灵感到高兴,一面又担心她的安危。但刑警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此时此刻他们不能退,否则奚娮以身犯险换来的机会就白费了。 商务车按照既定路线向事先准备好的安全屋而去,车厢内不断响起跟车同事的汇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特斯拉车内,奚娮坐在副驾驶座上,正撑着额头难过的喘气。她一边演戏,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车内情况也和她推算的一样,非常干净,甚至可以用崭新来形容。中控台上没有多余装饰,只有一个水晶香薰瓶子。车载音响放着轻音乐,给人非常放松的感觉。 “你今天喝了不少?”康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奚娮的状况,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嗯,头晕。”奚娮轻声说着,又更加明显的喘了口气。 康靖看了看路边的情况,打着右转弯灯降下车速。 奚娮发现他偏离了主路,警觉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康靖平缓踩下刹车,眼神看向前面十米远的24小时便利店,“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奚娮看着他快步走上人行道,有些涣散的眼神立即恢复清亮。她谨慎的推开置物箱盖子,一支黑色手机出现在眼前。 她稳住急加速的心跳,一边观察挡风玻璃外的情况,一边迅速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和数据线。 两支手机很快连接成功,奚娮点开一个应用软件,飞速输入密码。康靖的手机随即亮起,一个读条框出现了。 “快,快……”奚娮紧张的喃喃自语,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报告,大鱼偏离路线,拐进了莲花巷。”安静了一会儿的商务车里再次响起汇报声,这次不是好消息。 “不要跟,堵住前后。”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闪着肃杀寒光,声调再次压低下去。 关亚楠此刻已经担忧到不行,急切道,“会不会出事?还是叫他们进去吧。”奚娮卧底经验不足楚司淼是知道的,这样的命令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楚司淼抬手做了个停止手势,没有回应的意思。莲花巷虽是条岔道,但沿街有不少宵夜店。这个点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人流量不会小。只要康靖不是想绕路去别的地方,那么奚娮就是安全的。 “嘭~”轻轻关门声响起,康靖拢了拢西装外套,从塑料里拿出一支小玻璃瓶。 奚娮半眯着眼睛没有接,只疑惑的看着。 “解酒药。”康靖很绅士的拧开瓶盖,再次递了过去。 “谢谢。”奚娮扯着嘴角笑了笑,伸手接了下来。 康靖没有发动车子,而是不错一瞬的盯着奚娮,大有她不喝药就不走的架势。 奚娮低头不敢看他,两秒钟过后,她仰头将瓶子里的药水一饮而尽。 “这样才对嘛。”康靖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愉悦,重新打火发动车子。 之后的路程非常顺利,康靖严格按照导航指示,将车开到了一栋商住楼下。 奚娮紧张了一路的心稍适放松,她伸手去按安全带扣,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扑来,康靖的脸已经在咫尺之间了。 “康先生……”奚娮本能的往车门边一缩,看着他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心跳再次加速。 已经熄火的车内霎时间寂静一片,康靖不错一瞬和有些惊慌的女人对视两秒,伸出左手食指拨弄她耳鬓的碎发,“你头发乱了。” 奚娮猛地一震,动作僵硬的压住头发,“谢谢。” “呵呵……”康靖突然笑了起来,稍微退开一点距离,“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叫雅莉,不是谢谢小姐,不用一直重复这两个字吧。” 奚娮抿唇没有接话,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康靖选择聊天,证明他确实对她产生了兴趣,这是好事。 康靖见她不说话,保持微笑递上手机,“如果你真想谢我,那就给我个电话号码吧。” “康先生,你这是……”奚娮心中一喜,还是不忘欲迎还拒,没有着急伸手。 “嘘……”康靖眯起眼睛,再次凑近过去,侧头伏在奚娮耳畔轻柔的说,“不要叫我康先生,叫我friedrich。” “friedrich?”奚娮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想避开他亲密的动作,却被心底涌起的寒意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 康靖缓慢的眨眼睛,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你知道?真聪明。没错,有个哲学家也叫这个名字。” 说完,他就将两人间最后一点距离消除,嘴唇压在了奚娮微凉的耳廓上,“if-you-gaze-long-into-an-abyss, the-abyss-also gazes-into-you.”(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奚娮不记得是怎么下的车,她像个提线木偶似得朝楼里走,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康靖的声音。他除了念出尼采的那句名言外,还说了另一句话。 他笑着问,“呵呵,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轻柔语气中是彻骨的寒冷和扭曲的兴奋感,让奚娮的心跳和呼吸全部停滞了。她想大叫,可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濒死的人看到死神降临,硕大的镰刀挥下来,斩断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坐在车内的康靖看着奚娮的背影消失在大厦内,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他松怔的靠在椅背上,长指摩挲着真皮方向盘画圈。幽幽哼唱从他喉咙里发出来,魔音般在静谧的车厢里回荡。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去……” “叮咚~”关亚楠听到门铃响,用最快速度打开门。奚娮站在门外,脸色煞白。 比外面稍暖的空气唤回了奚娮的思绪,她缓慢的环视一周,眼神落在楚司淼身上。 楚司淼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快步走到关闭的房门口,把眼睛贴在猫眼上。他谨慎的观察半分钟,确认没有尾巴之后,心里的警报才解除了。 关亚楠把奚娮扶到椅子上坐下,关切的问,“怎么样?” 奚娮没有回答,只是动作僵硬的掏出藏在衣袖里的数据线。刚才康靖去便利店的时间其实很短,程序复制成功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收回数据线了,只能把它藏在袖子里。 关亚楠看着奚娮没了魂儿的样子,心头狠狠一痛。她转头去看楚司淼,可他完全没有安慰奚娮的意思,只是点了宋格的名字。 宋格会意的应了一声,边敲键盘边点头,“锁定成功。” 奚娮的睫毛轻颤一下,这才抬起头来。关亚楠正在对她笑着,眼睛里满是欣喜和赞许的神采,让她冰冷到极点的身体有了一点温度。 “把他的通讯录名单复制出来,24小时gps定位,我要知道他每一通电话和短信的内容。”楚司淼躬身撑着桌面,狮子般的深眸不错一瞬盯着电脑屏幕。 “是。”宋格肃然的点头,敲键盘的速度更快了。多亏了奚娮,他新开发的追踪系统才得以在实战中运用,就算让他三天三夜不睡觉盯着电脑也绝无怨言。 “你早就知道康靖会去,对不对?”奚娮看着楚司淼沉稳的样子,语速很慢的问道。 进酒吧前,楚司淼给了她一支手机,并且叫她记住复制程序的方法。以他做事稳妥的风格来说,这个看似未雨绸缪的举动隐含着必然,他一定早知道康靖会现身。 “我们调查了康靖的资产状况,发现他有一个海外投资账户。管理人名叫姜开宇,和康靖是美国的旧同学。”杜骢走到奚娮面前,代楚司淼回答道。 “这个姜开宇涉嫌经济犯罪,已经被经侦的同事盯了很久了。”柳叶罕见的收起对奚娮的敌意,接下话头继续说。 “康靖的账户每个季度都有一笔相同数目的资金打到注册在开曼群岛的一家贸易公司,然后又转入一个私人户头。”关亚楠从桌子上拿了一份卷宗,翻开来放到奚娮面前。 “戴维周,美籍华人,‘圣堂’酒吧幕后老板。” 奚娮脑中的关窍瞬间被打通,今晚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串联完整了,“所以,今天的戏是康靖安排的?他也是‘圣堂’的股东?” “戏?”关亚楠见她惊恐的样子,赶忙把卷宗收走。 奚娮用力吞咽几次,才缓慢的向同事们叙述在“相亲会”上的种种。她现在可以肯定康靖是个出色的权谋家,甚至是天才级别的。 他利用了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心理,先在她面前上演一出强取豪夺戏码,再扮演成护花使者来个英雄救美。太高明了,如若她不是早有防备,必定会对他产生强烈的信任依赖心理,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单身公寓里的气氛随着奚娮的叙述变得压抑,刚刚因为成功锁定康靖通讯设备的喜悦荡然无存。 就在一屋子人沉默之际,楚司淼发话了,“宋格,我给你两组人,你们三班倒监控康靖的手机。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今天辛苦了。” 说完,他朝奚娮打了个手势,先一步跨出房门。 柳叶看着奚娮跟屁虫似得小跑步出门,不禁鄙夷的冷笑一声。楚司淼对奚娮也不过如此,女朋友刚刚和一个极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交过锋,他居然一句安慰话都没说。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反过来写,奚娮倒贴或许更契合实际。 楚司淼带着奚娮从大厦后门出去,上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商务车,并且一路无话。 赛博刚打开家门就感觉耳边刮过一阵冷风,楚司淼和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他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赛博关上大门,困惑的问奚娮。 奚娮悻悻一笑,转身进了厨房。她站在流理台前想了想,拿出茶具着手泡茶。 不止赛博犯糊涂,她心里也拿捏不准。从进了安全屋开始,楚司淼就没跟她讲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流。他虽然面色如常,指挥工作也条理清晰,但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出他心情不好。他好像在生气,难道是不满意她今晚的表现吗? 奚娮麻利的冲了一壶败火的决明子菊花茶,揣着小心上楼。主卧里只开着床头小灯,楚司淼背对着站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累了吧,喝杯……”奚娮走上前去,一句话还没说完,楚司淼突然回身将她抱住了。 茶具掉在厚厚的绒毯上发出几声闷响后,世界就安静了。奚娮怔仲着没动,眼眶迅速发胀。 楚司淼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强健的手臂紧绷着,还有些轻微颤抖。他的呼吸不断喷在耳际,还是熟悉的清冽味道,却不是一贯的平稳,浅显而急促。 奚娮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抬手在楚司淼背上拍了拍。下一秒,她就感觉他的手臂再次收紧,以完全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了怀中。 “奚宝儿。”楚司淼用下颌抵住奚娮的发顶,既轻且慢的唤了一声。 他不知道怎样表达此刻的心情,就算抱着她,就算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特殊的甘甜香气,他凌乱的心跳还是不能恢复平稳,紧绷的神经也没有丝毫缓解。 “我没事,真的。”奚娮忍着想哭的冲动,柔声宽慰道。她终于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是在担心她呀。 轻柔如水的声音窜入楚司淼的耳蜗,引得心跳又沉沉一滞。他一个巧劲将奚娮直抱起来,用力吻了下去。 他害怕,是真的害怕了。从今晚奚娮准备进入“相亲会”开始,到她回到安全屋,期间每分每秒他都在饱尝恐惧。行动中每发出一条指令,他心里的怕就加深一分。得知她上了康靖的车,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把她马上抢回来的冲动。 如此煎熬的感觉他从来不曾体会,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深深怀疑。他是否太自私了,为了案子让心爱的人置身险境,这样真的值得吗? 接触到楚司淼扁薄嘴唇的刹那,眼泪无声的从奚娮眼中滚落。他吻得很急切,大舌死命的纠缠着,齿间的獠牙划破了她的嘴唇,硌得她生疼。 但她没有喊痛,更没有躲开,而是尽量张开嘴承受着。这个在她心里强大如神明的男人正在向她寻求慰藉,原来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原来他的意志力并不如她认为的那么强大。 楚司淼疾风骤雨般将奚娮小口里每一处角落都扫荡一遍,密集亲吻又落在她的额头、眼睑、脸颊,还有脖颈上。翻涌的情绪汇聚在心口,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奚宝儿,我要你,现在就要。”楚司淼难耐非常的说着,回身想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去,却被制止了。 “不行,先让我洗个澡,难受。”奚娮被他暧昧的声线激得血气上涌,但还是拒绝了。她感觉全身都沾染着康靖的味道,恶心的要命。 楚司淼将她放倒在床上,俯身仔细嗅了嗅,眉峰明朗的小剑眉立刻蹙了起来,“你刚才没实说话,他还对你干了什么?” 她的发丝和耳廓上残留着一股淡淡香水味,是男士惯用的。难道康靖对她用强了?他们在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奚娮看着楚司淼像狮子见了猎物般透着杀意的眼神,心疼的去摸他的脸,“为什么要惩罚自己?不要这样。”她明白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但他尽可以说出来,实在不必压在心里。 “告诉我,他是不是伤害你了?”楚司淼抓住奚娮的手,眼神迅速在她身上审视起来。如果那个混蛋真的欺负了她,他可以用一百种死不见尸的方式让他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奚娮摇了摇头,眼睛里又迅速氤氲起了水雾,“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 “不可能。”楚司淼翻身把奚娮抱到腿上圈住,看着她有泪花滚动的大眼睛,从胸腔里挤出发怒的低沉声音,“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以为我闻不到吗?!说实话!” 奚娮被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气势逼得呼吸一滞,冰冷眼泪划过脸庞,“他说了一句话,就一句话。” “什么话?”换做平时,看到她流泪楚司淼一定会放弃追问。但他现在不想心软,一定要知道全部事实。 “if-you-gaze-long-into-an-abyss, the-abyss-also-gazes-into-you.”奚娮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抬眸看着楚司淼深邃的眼睛,模仿康靖的语气把话重复一遍。 冰冷又扭曲的声音从奚娮口中传出,刺激着楚司淼紧绷的神经。他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清透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神色,心脏痛的紧缩成一团。 “是我不好,我不会让那个变态再接近你了。”他用力将奚娮的小脑袋按进胸膛里,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愧疚不已的说道。他怎么会让她去接近康靖,太愚蠢了。 奚娮用力摇头,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坚决道,“我说过,这次绝对不退。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只有我能抓住他。” 当康靖说出那句话时,她感觉非常害怕。也是因为这句话,她窥见了存在于他内心里的深渊。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类人,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没有人比她更懂他的渴望,这件事换作任何人都办不到。 楚司淼听了这话就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将奚娮打横抱起来,大步走进卫生间。 奚娮坐在洗手台上看着他挽起袖子开始清洗浴缸,无声的笑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的心,这种感觉真好。 楚司淼麻利的放好洗澡水,将奚娮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去,把她抱进了浴缸里。 奚娮少见的没有害羞,只由着他帮助自己。他的动作轻极了,不带一丝占有欲。这个总是话不多的男人正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让她心里所有的怕,所有的惧都随着他独特的温柔消退了。 人的神经往往在极度紧张过后就会极度疲劳,奚娮被舒服的热水包围着,很快觉得困意上头,沉沉的睡着了。 楚司淼在她脑后垫了块毛巾,让她枕得舒服些,继续搓澡工作。直到彻底闻不到一丝康靖的气味后,他才满意的把熟睡的小丫头从水里捞了出来。 第110章 惊魂噩梦 深夜时分的n市摆脱掉白天的喧嚣,城南开发新区更是一派宁静。新规划的道路比城区更笔直宽阔,建筑楼群披着新锐设计师打造的潮流外衣,在静谧夜空下看来也是别具一格。 距离主干道百米远的高档住宅楼只剩几户人家还亮着灯,25楼a号门内,易卉珍缩在椅子上,眼神哀戚的看着餐桌上冷掉的晚餐。 “25211,25212,25213……”她抱住膝盖把腿蜷得更紧,跟着钟摆的咔哒声不停数数。 “滴—!”大门方向突然传来解锁声音,易卉珍一扫颓势,跳下椅子往外跑。 “靖哥哥,你回来啦?”她欢唱的叫着,小鸟般伸展双臂扑了过去。可让她好等啊,他终于回来了。 康靖带上门,并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很晚了,为什么不睡觉?” 易卉珍听到他似有些不悦的声音,高涨的情绪立刻被委屈冲淡了,“你没说不回来吃晚饭,我一直在等你。”她7点钟就做好饭了,谁知他迟迟未归。 康靖抬眸环视一圈灯光昏暗的室内,打横将易卉珍抱了起来。 他坐到沙发上,抚摸着易卉珍柔软的头发,就像对待一只宠物猫,“有事情忙就忘记给你打电话了,饿了吗?” “不饿。”易卉珍忍着隐隐胃痛,乖巧的摇头。 康靖有些冷漠的眼神被笑意取代,一边赞许的点头,一边要求,“你明天去趟商场,照旧。” 易卉珍嘴角僵硬的一抽,为难排斥的感觉转瞬即逝,她很快克制住情绪点头了。 “真乖。”康靖在她发顶落下一个亲吻,催促道,“下去睡觉。” “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易卉珍纠结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康靖脸上那一点点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声带撕磨出冰冷又肃杀的声音,“我不喜欢你有这么多要求。” 易卉珍吓得一抖,怯生生的把头靠在他胸口,“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你乖一点,我自然就不生气。”康靖的声音再次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抱了抱僵硬的小人。 易卉珍紧闭着眼睛享受着片刻恩赐,然后就乖乖的从康靖腿上下去,光着脚走出大门。 楚司淼从窗户跃进这间高级公寓时,落地钟粗大的指针正好指向数字三。他环视周围环境,脚步无声的朝主卧方向走去。 2米宽的大床上,康靖姿势标准的平躺着。他的呼吸浅浅,根本不知道床边正站着一个人,并用寒光烁烁的眼神盯着自己。 楚司淼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指轻触到康靖的额头,平滑脑电波清晰的传递而来,看样子是睡得很熟了。 “康靖,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臭虫还简单。”楚司淼无声的说着,手指游走过康靖的脖颈,停留在他的心口处。 三秒钟后,楚司淼收回手,转而展开搜查。他知道这么做是犯规,但今晚康靖对奚娮所做的一切让他无法释怀,甚至罕见的动了真气。他想尽快破案,才能真正让奚娮脱离康靖制造的阴影。 170多平米的平层住宅漆黑一片,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黑色闪电从容不迫的移动着。所有东西被翻动后,又不差分毫的回到原位。 楚司淼花了五分钟时间就将每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脚步最终驻留在客厅中央。没有,这房子是标准的单身男士居所,除了几瓶进口安眠药和必要的生活物品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哼,算你聪明。”楚司淼冷笑着将目光再次投向主卧方向,眼底尽是嘲弄讽刺的精光。康靖确实有几分实力,也够小心谨慎。既然这样他也不必着急了,玩游戏嘛,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此时的奚娮并有睡觉,而是全情投入在棋盘游戏中。她兴奋又激动的落下一子,又狡黠的朝对坐的老人一笑。 “我教你的都忘了?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叶静斋很是不满的敲了敲橡木棋盘,严肃的教育道。 “下棋嘛,好子就该高兴。”奚娮不以为意的托住腮帮子,又努嘴示意该他下了。 叶静斋被她小狐狸似的表情逗乐了,抬手沉稳的挪动棋子。果然,奚娮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去,不停的摇头。 “不行不行,这手不算,重来。”奚娮伸手就要悔棋,可还没碰到棋子就被横空杀出来的木折扇给打中了。 “哎哟!大师兄~!老师杀人啦~!”奚娮捂着手大叫,又拼命眨眼睛,试图挤出点眼泪来。 “哈哈哈……”伏琅端着木托盘进屋,一看情况就哈哈大笑。这爷俩又杠上了,一个老顽童一个小顽童,他该帮谁呢? 高智商大脑很快有了主意,伏琅蹲身朝绷着脸的老师示好一笑,恭敬的送上茶碗后,又拉过奚娮的手轻轻吹气。 “你呀,墙头草两边倒,心性不坚定。”叶静斋顺势下了台阶,面色虽柔和了不少,但还是给了伏琅一记教训。 奚娮安然享受着师兄的关爱,也聪明的选择卖乖,“老师就让我一手吧,我都输三局了,这样下去谁还跟你下?” “原则问题,不容退让。”这次不等叶静斋再说话,伏琅就收起笑容严肃的重申底线。 “哼!”奚娮立时炸毛了,瞪着眼睛拂袖而去。这两人凡事都要上纲上线,到底是下棋还是上课呀,她不干了。 她自顾自在门外徘徊一会儿,可伏琅并不如推算那般出来哄她,坚决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她自我反思。 “哎,算了,他们讲的也对。”片刻后,奚娮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抱着认错的态度再次推开房门。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强风从门缝里扑来,奚娮本能的闭起眼睛,寒冷温度冻得她直打哆嗦。 大风很快停歇,奚娮睁开眼睛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屋子里柔和的阳光没了,一应家具陈设也消失了。白墙四壁光秃秃的,只有头灯亮着一盏白炽灯。刚刚还笑容可掬的老师和师兄面色惨白,被粗麻绳捆绑在两个大木桩上。 奚娮怔怔站在原地,杏眼中闪亮的光华逐渐消失了。她想叫,想去帮他们解开绳子。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她叫不出声,也迈不动步子。 “呲,呲。”两声像蛇类吐信子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一双无骨又冰冷的手攀上她的身体。 “我的乖孩子,接下来该怎么做?”突兀又不甚突兀的声音震动耳膜,奚娮又感觉到一条冰冷的舌头在耳廓上舔-舐。 “知道。”没有分毫迟疑,奚娮像机器人一样点头了。 “很好,去。”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 奚娮攥紧匕首,一步步朝气若游丝的两人逼近。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没有呼吸。她只是按照指示行动着,散大的瞳孔里除了虚妄什么都没有。 “奚娮……人性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你要是踏错一步……就没有回头是岸……”叶静斋虚弱的半睁开眼睛,看到爱徒举刀相向,仍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 “是你教我的,探寻真相就要置身其中。老师,杀人是什么感觉,我不想靠想象。”奚娮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朝叶静斋猛扑过去。 “扑哧——”一声并不刺耳的闷响从叶静斋腹部传来,温热暖流哗哗喷涌。 奚娮用力在叶静斋的伤口上蹭了几下,把沾满鲜血的双手贴在脸颊上,“好暖,好甜,太美妙了……” “不要~!!!”撕心裂肺的喊叫震动空气,奚娮一个打挺从枕头上弹了起来。 坐在窗边藤椅上的楚司淼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床边坐下,“奚宝儿,做噩梦了?” “不要!不要!”奚娮一把挡开伸向她的手,惊恐万状的往床头缩去。 “别怕,是我。”楚司淼放轻声音哄着,还没来得及再伸手,奚娮又嘶哑的叫了起来。 “血,血,好多血!”奚娮双目圆睁,发着抖猛搓双手。她满眼都是血,墙上,地上,她的脸上和手上,全是鲜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粘稠滑腻的触感,怎么都摆脱不掉。 楚司淼看着她迷失心智的自说自话,心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痛得他一时没了主意。半小时前他从康靖家回来,见她在床上摆成个大字睡的香甜非常,就生怕挤了她,索性坐到一旁梳理案情。 可能是他想的太入神才没察觉到她的脑电波有异动,哪知前一刻还面带笑意的睡美人,下一秒就像疯了似的。他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关心她了,尽然忽略了她才是今晚受惊吓最深的人。 “奚宝儿,你好好看看。没有血啊,什么都没有。”楚司淼等待一会儿,见奚娮还没有缓解的征兆,又出声哄道。 话音刚落,奚娮就猛打一个激灵,双臂无力的垂了下去。没有温度的泪水簇簇往下掉,她喑哑无言的坐着,不再挣扎了。 楚司淼赶紧爬上床,先试探着碰了她一下。确定没有排斥反应之后,展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不同寻常的冰冷体温和僵硬触感传来,让他的心痛得揪成一团。 “奚宝儿,乖孩子。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楚司淼柔声安慰,手臂只轻轻的环着,尽量不给奚娮压迫感。 “啊~!!!”可就在他准备释放脑电波帮她平静下来,怀里的人突然又凄厉的尖叫一声。 奚娮拼命挣扎着,可有什么东西紧紧锁住她的身体,怎么都挣脱不开。 “杀人了!我杀人了!老师,我杀了人!”歇斯底里的喊声再次震痛楚司淼的心,他一只手紧搂住奚娮的细腰,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以免她撞到什么东西。 奚娮疯狂的挣扎喊叫了好一阵,直到把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释放出去,才全身发软的摊靠在软包床头上。 楚司淼赶紧松开手臂,上手拍了拍她满是泪水的脸,“奚宝儿,你清醒了吗?” 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奚娮放大的瞳孔也根本没有聚焦。她失色的嘴唇小幅度嗡动着,还在呢喃些什么。 “你说什么?”楚司淼压下急迫的心情,附耳到她唇畔仔细的听着。 “我不争了,不辩了。老师,你原谅我,原谅我……” 一句句几近绝望的话语落在楚司淼心头,剜得他的心绞痛不止。他重新把奚娮收入怀抱,不停抚摸着她凌乱的长发。 “奚宝儿,你到底怎么了?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回答我,求求你。”楚司淼低声祈求着,深眸中溢满了痛意。 他感觉得到紊乱震动的脑电波,也听得见急促猛烈的心跳。可他还是无法拨开迷雾将她看清,她的灵魂好像是残破的,还在悲鸣悸动着。 “楚司淼……”突然,楚司淼从奚娮的胡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我在呢,我在这里。”他狂喜的不知怎么才好,赶紧应道。 奚娮深重的吸气,眼泪再次泛滥了,“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楚司淼用力点头,根本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清醒。 下一秒,奚娮的又一句就让他认清了现实,“可是,我又好恨你。我答应过老师,永远不分析表情,不用犯罪心理学。我为了让你可以喜欢我,背信弃义……” 楚司淼周身一凛,以闪电速度松开手臂。他看着奚娮表情僵硬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水,脑子里炸响一记白电。 她说恨他,说为了他重拾学识,还说了背信弃义四个字! “天呐,我都干了些什么?”楚司淼痛苦的躬身撑住额头,往事一幕幕跃然眼前。 是的,奚娮最初根本不愿意进刑侦队。甚至之前在审讯黄超的时候,她都是百般拒绝,还谎称从来没有参与过审讯。 原来那天她接下卷宗时的长叹是如此沉重,原来在她坐下后静默的时间里,进行过激烈的心理斗争。 为了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违背诺言,为了他再次走上斗争前线。殊不知,他以爱的名义伤她至深,还恬不知耻的享受着她的天赋和才华! 第111章 重新再活一次 “哗啦……哗啦……”海浪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变清晰。 奚娮捂着额头睁开眼睛,她感觉头很昏,全身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似的。没想到睡觉会让人这么难受,她好像已经躺了一百年那么久。 又缓了好一会儿,奚娮才寻着光线方向转头。窗外天空湛蓝,云卷云舒延伸至天边。海天一色的美景带来的不是享受,而是惊吓。 “这什么鬼地方?”奚娮吃力的坐起身,才发现周遭环境都变了。不是熟悉的卧室,而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安静的二层小楼里很快响起急促脚步声,奚娮顺着走廊和楼梯一路寻找,终于在一楼的开放式厨房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赛博,这是什么地方?楚司淼呢?”奚娮抓住赛博的胳膊劈头就问,她刚才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怎么一下就到海边了? “……”赛博一动不动的站在流理台边,没有回答问题,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般反应让奚娮更困惑了,又伸手在赛博眼前晃了晃。可他就像机械故障一样,眼神发直而空洞。 “哎呀!”奚娮急的跳脚,转头在房子里翻找起来。她的手机不见了,但卧室衣柜里有她的衣服。房子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但其他生活用品齐全。 奚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索性推开落地玻璃窗跑到外面。细软的白沙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热,海水碧绿又清澈。 “楚司淼!楚司淼~!”她边跑边大喊,可根本没人回应。 奚娮沿着沙滩狂奔两公里终于跑不动了,前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葱郁树林,还有成群盘旋的海鸟。这里根本不像什么旅游度假区,倒像个无人问津的孤岛。 “他把我扔在荒岛上,我被监禁了?”奚娮心里想着,无名火窜的八丈高。 她抹了一把汗,转身又往回跑。她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楚司淼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她必须找人问清楚! “楚司淼到底在哪里?你叫他出来!一个交代都没有就把我关在这儿,他到底要干什么?!”奚娮连珠炮似的又冲赛博好一通吼,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奚娮彻底恼了,上手用力推搡一把,“你少跟我装懵,说话呀!” 赛博的身体随着惯性晃了晃,又很快恢复立正站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奚娮咬着嘴唇围着流理踱步,眼神忽的落在双开门冰箱上。 她拉开冰箱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着赛博思考一会儿,才试探道,“我饿了。” “收到。”赛博突然说话了,走到冰箱前把各种新鲜食材往外拿。 奚娮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行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楚司淼一定对他动了什么手脚,让他只对特定指令有反应,比如给她做饭。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奚娮反身靠在流理台边沉吟了下去,昨天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记得,但她确定在意识迷糊前楚司淼一切正常。 第一声爆炒声传进耳朵时,奚娮眼中精光一闪,“不对,他把我扔在岛上,还没收了通讯设备,这是要我与世隔绝。他不想让我继续查案子?开什么国际玩笑!” 正在专注料理的赛博突然又被大力推了一把,奚娮气恼的喊声再次响起,“你让楚司淼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奚娮把水果刀抵在脖子上,眼神狠厉的瞪着半残废的超级机器人。赛博留在这里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既然这样,他的保护程序肯定没有被关闭,她不信楚司淼看到她要寻死还无动于衷。 赛博直勾勾的看了奚娮一眼,又转头继续挥舞锅铲。 “你听见没有?我可真死啦!”奚娮又喊了一声,可对方这次连头都没回。 首轮威胁宣告失败,奚娮气得恨不得把房顶给掀了。她喘着粗气想了又想,注意力最终集中到外面的大海上。 她快步跑出去,心下一横就往海里走,又回头大喊,“我告诉你,我从小就恐水,根本不会游泳!你叫楚司淼来给我收尸吧~!” 此时日头虽烈,但海水还是凉的。奚娮迎着浪花的阻力蹒跚前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小时候掉进海里差点淹死,后来即便是到海边玩,也只敢待在安全的沙滩上。但她今天是铁了心要玩命了,非把楚司淼逼出来不可。 屋内,赛博面向落地窗站着,眼睛不错一瞬盯着奚娮的背影。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海水没到了腰际。 “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赛博喃喃自语,不停用仅剩的危机应变程序判断着。 忽的,他看到一个稍大的浪花扑向奚娮,然后娇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一望无垠的碧蓝中。 “危险!”赛博大叫一声,扯开衣领往胸口处戳了下去。 据数据统计,全球每年在海里溺死的人数约为4000人,远高于在游泳池溺毙的人数。大海是美丽和生命的象征,同时也充满危急。洋流和潮汐即有规律可循,又变幻莫测。 奚娮被卷进突如其来的海浪中,霎时就失去了重心。她拼命扑腾着,但始终找不到支点站起来。 “救……唔……”浪与浪的缝隙间,奚娮的头短暂浮出水面。可她还来不及喊,就再次被拖进了水里。 她的视线中除了水就是剧烈晃动的光斑,气管和肺痛得快要炸开来,脑子更是眩晕到一团浆糊。极度恐惧比海水更冷,拽着她迅速下沉。 楚司淼游近的时候,看到的是奚娮如花瓣般随着海浪浮沉的状态。他吓得大脑空白,只凭着本能抓住她无力的胳膊,纵身跃出海面。 “奚娮!奚娮!”楚司淼把奚娮平放到沙滩上,心慌不已的拍了拍她的脸。老天,她全身冰冷,好像没有呼吸了。 昨晚,楚司淼对奚娮不断呓语的状态束手无策,只得漏液请了凌玥来看。在注射了镇定剂的情况下,奚娮终于稳定下来。 他看着她身心俱疲的昏睡过去,当即决定不让她再参与办案。但以她倔强的性格是不可能乖乖就范的,所以他才把她放在这座小岛上,关着总比让她再受伤害强。 “奚娮,醒醒!奚娮,你听见没有!”楚司淼俯身做了一组人工呼吸,又继续按压奚娮的肚子。他万万没想到她的性子会如此刚烈,竟然真的以死相逼。怎么能随便拿命开玩笑,他真的快疯了。 “噗—”奚娮猛地一震,一口水从嘴里呕出来。苦涩味道伴随着火烧般的疼痛,又激得她连声咳嗽。 楚司淼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的眼眶发胀,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咳咳咳……”奚娮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撑开眼皮。晃动模糊的视线中有楚司淼的脸,他的头发全湿了,水珠不停顺着神情呆滞的脸庞往下滚落。 “你……你……”奚娮努力吸了几口空气,眼睛刺痛的竟流不出泪来。他终于来了,刚才她真的以为今天要交代在海里了呢。 气若游丝的声音让楚司淼停滞的思维重新运转,他一把将奚娮打横抱起来,疾步跑进了屋子。 舒服的热水很快取代了冰冷海水,奚娮半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把头转向墙壁,根本不想理会身边的男人。 楚司淼心甘情愿把暗亏吃下,照顾她泡过热水身体回温后,才把她抱回大床上,又忙着摆弄吹风机。 温热的暖风吹着,楚司淼的大手不停在发间游走着。奚娮心里难过的厉害,泪腺功能终于开始正常运转。 楚司淼关掉吹风机,又仔细将她的齐刘海捋顺。他看着她有了一点红润的小脸和眼角浸润的湿意,心痛的不晓得该怎么安慰。 “我去给你做点热汤来。”半晌,楚司淼才低声提了个现实的建议。 奚娮的睫毛无规律的轻颤一下,终于出声了,“我不喝汤。” “听话,不赶紧让胃暖起来要生病的。”楚司淼知道她是生气了,只要她喝了汤,随便怎么处置他都行。 “生病?”奚娮冷哼一声,仍没有睁开眼睛,“你是盼我死了才好,还担心我生病?” “不许说胡话。”楚司淼刚松开的眉心又蹙了起来,严厉的责备道。她干的事确实太小孩子气了,让他心惊肉跳的差点没吓死。 奚娮被他低沉不悦的声音激得一抖,立刻拉起被子蒙住头。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楚司淼也没理会赌气的小丫头,径直下楼进了厨房。他打开赛博胸口的盖板,将手指放在芯片上,“启动所有程序。” 赛博眨了眨眼睛,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你怎么成落水狗了?” “有什么能迅速恢复身体热量的东西吗?”楚司淼双手叉腰,对他的问题不予评论。 “鸡汤,喏。”赛博指了指炉子上煨着的汤锅,又瞄了一眼主人脚下积起的小水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淼淼,瞧瞧你干的好事。叫你不要这么粗暴的对待靓女非不听,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倒霉?”昨晚楚司淼提出隔离方案时,他就是极力反对的,结果他一怒之下把他的官能系统都关闭了。哪知奚娮更厉害,寻死这招真是快准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呀。 楚司淼猝郁的叹了口气,闷头拿碗开始盛汤。他真的被打败了,一败涂地。面对奚娮,他除了认命以外,根本束手无策。 奚娮自顾自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畅,只得坐了起来。就在她绞尽脑汁回想前因后果时,欠了她一条人命的罪魁祸首回来了。 楚司淼把小矮桌支起来,示好的朝大脾气小姐笑了笑,“喝汤,我去收拾一下就来。” 奚娮看着碗里黄橙橙的汤水,又抬头瞄了一眼楚司淼湿漉漉的背影,忐忑的抓紧被角。她刚刚想起来了一点事,她昨晚好像做了个噩梦,还梦见老师和大师兄了。楚司淼是不是已经探知了她深藏心底的秘密,为此才把她关起来的吗? 楚司淼用最快速度拾到好自己,出了卫生间就见奚娮还保持着发呆姿势一动不动,碗里的勺子也没有动过。 “哎……”他无奈的长叹一声,坐到床边端起碗,“喝点吧,别让我再担心了。” 一滴眼泪随着话音落进碗里,奚娮把头埋得低低的,但抖动的睫毛和紊乱的呼吸还是让他觉出了端倪。 “奚宝儿,这次算我不对。你要怎么骂都可以,就是别糟践自己。”楚司淼低声认错,又把勺子往她干涩的唇边凑近。 奚娮纠结片刻,还是乖乖张嘴了。甘甜醇香的汤水冲淡了嘴里的苦味,食道随之温暖起来。 楚司淼见她愿意喝汤了,心里把所有大罗神仙感谢了个遍。还好他的丫头是讲道理的,真是太好了。 奚娮沉默着将一碗汤喝尽,终于抬起头来,口气干瘪的开始审问,“说吧,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因为我不想你继续查案。”楚司淼把碗放到一边,坦白的回答道。 奚娮眉心一蹙,看着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的表情,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再问。 “奚娮。”楚司淼没有拉她的手,正色注视一秒钟,嘴角又划出自嘲的弧度,“你告诉我实话,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觉得累?” 她昨晚的呓语实在让他无法释怀,特别是恨他的那句话。如果爱他对她而言是沉重的,那么他就要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了。 “你想说什么?要跟我分手吗?”奚娮太阳穴上的神经突突一跳,心中顿感不安。楚司淼的样子看起来很压抑,也不碰她了,这说明什么? 面对她一如既往犀利的观察力和感知力,楚司淼只是回以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心中还没有答案。 “很好。”奚娮见他这个反应,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别过头去不想再观察了。 她沉吟一阵,又心酸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说过的话都可以不作数是不是?” 是他亲口承诺的,这辈子绝不背弃她,绝不放开她的手。就在几天前,他还向她求过婚。可现在他反悔了,承诺说收回就收回。 “不是,当然不是。”楚司淼被她的话堵得心慌不已,坚决的反驳道。 “不是?那你究竟要跟我谈什么?”奚娮瞥了他一眼,挑衅的问道。 楚司淼拿捏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问,“对你来说承诺很重要吗?说了就一定要遵守?” “当然,言而无信就等于背叛。”奚娮答得没有任何迟疑。如果一个人连信守承诺都做不到,那就没有立足根本了。 “为了我背叛你的老师,值得吗?”不出所料的答案让楚司淼更加愧疚自责,终于还是忍不住心痛,伸手去抚她表情严肃的脸。 奚娮條的一震,复杂难明的情绪疾风般在脑子里扫荡,心跳也骤然失稳了。他果然知道了,知道多少?现在她该怎么办? 楚司淼倾身在她的脸颊上浅浅一吻,低吟道,“你是特别的,在我心里无可取代。就是因为我在乎你胜过一切,才不想看到你有一点点不开心。奚娮,不要为别人而活,那样太沉重了。” 她心中的枷锁那么重,他甚至都没有把握能够撼动。但他还是想告诉她,人生苦短,须尽欢时应尽力。 淡淡字句落入奚娮耳朵里,让她心中肆虐的狂风骤然停歇了。她看着楚司淼晶亮深眸中纠集起来的隽永爱意和疼惜光芒,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要她为自己而活,这句话好暖心,也来的太意外。他没有追问,没有怀疑,仍然一如既往的为她掌灯引路。是她错了,不该质疑他的。 楚司淼被她的眼泪打乱了方寸,忙屈指去拭,“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惹你伤心的话。” “你不是要听实话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奚娮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忍住泪意坚定的说,“从我发现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就是在为自己而活。是你让我知道世界上原来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的信任我、包容我。你让我重新正视自己,教会我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度不过的黑夜。让我有勇气,重新再活一次。” 没有告诉他的话还有很多,曾经她在黑夜中迷失方向,差一点就身陷囹圄。为此,她曾经向老师许诺,永不再动用学识。 但其实,她当时并未真正懂得老师的临别赠言。 他说,“你心性还未定,于人于己都是危险。你要做的是领悟,不是坚持。” 她以为老师是失望了,所以指示她不要再接触刑侦。但现在她明白了,那句话里是饱含希冀的。 老师希望她有一天能真正懂得应该为什么而战,不为打败对手,不为结案时的片刻成就感。而是要为信仰,为本心而战。 奚娮心中一声声说着有关信仰和本心的词句,楚司淼全部听得真切。会同她刚才天籁般的表白一起,震动了他的心和灵魂。 “奚娮,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还记得吗?”他捧起她的脸,郑重的问道。 “记得,背向光明,面对黑暗。我做好准备了,你愿意带我前进吗?”奚娮看着他汪洋大海般深沉的眸子,语气同样郑重坚定。 楚司淼没说话,而是回以动情的亲吻。他的小丫头啊,果真怀抱高洁理想和不染尘埃的金子心。言语已经不足表达万一,唯有最直接的行动才可以。 第112章 旧相识,新同事 在楚司淼和奚娮消失的大半天时间里,专案组工作运转正常。可对康靖的监听没有取得任何突破,他拨出的电话都是与工作有关的,收到的短信尽是些推销房产和信用卡的。他本人也一直待在写字楼里,行动轨迹没有疑点。 下午三点钟,一个大人物突然造访弄得众刑警手足无措。对方再三询问楚司淼的去向,他们除了沉默,能做的只有殷勤的端茶递水。 关亚楠揪着杜骢在楼下抽烟时,让全组盼得望眼欲穿的两个人终于出现了。 她急忙掐灭烟头,跑上前去不满的汇报道,“楚队,你要找的人来了。” “嗯。”楚司淼看了一眼腕表,加快脚步往办公楼里走。没想到专家提前到了,难怪关亚楠一脸很不爽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奚娮同样脸色不佳,她刚才不仅被楚司淼吃干抹净,还得知那座小岛是南沙边缘的一个未标记无人岛。外星人办事就是不走寻常路,要是她不用极端手段,他是不是准备让她学边防战士,为祖国边疆安定站一辈子岗了? 奚娮的腹诽在进入小办公室时戛然而止,她看到等在里面人,突然有种瞬间移动后遗症再次发作的感觉。 稀薄阳光透进屋子,伏琅背光而立,俊秀面庞和清瘦身躯上染着微光,让奚娮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一年多不曾谋面的人就在几步之遥,熟悉又陌生。 “辛苦你跑一趟,我是楚司淼。”楚司淼上前和伏琅握手,又转头对奚娮说,“这位是省厅心理所副所长,伏琅。” 心理所从去年底开始在各个重点省市单位试点,n市就在第一批受惠名单中。这位伏琅可谓青年才俊,是从公安部直属犯罪心理研究室下到地方主持工作的。这次的案件光靠奚娮一人还不够,楚司淼决心再找个得力帮手。 “伏所长,你好,我叫奚娮。”奚娮稳住心神,上前朝伏琅伸出手。没想到他现在来地方工作了,这样的见面方式令她太意外。 “你好。”伏琅轻轻握了握奚娮微凉的小手,又迅速收回手去。她还是一点没变,看起来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简单寒暄过后,楚司淼很快进入工作模式。他把目前对康靖的布置简述一番,又将所有案卷资料交给伏琅。 伏琅花了半个小时总览卷宗,目光最终定格在嫌疑人的犯罪心理画像上,“这份画像是谁做的?” “我。”奚娮噎了一下,心怀忐忑的应道。不会是她的分析有偏差的地方吧,大师兄严肃起来的时候还真有点老师的风范。 伏琅眉尾一挑,没有评论画像,转而向楚司淼开条件,“既然你找了我,那就得按我的习惯来。我不需要副手或者参谋,奚娮必须退出这项工作。” 楚司淼没想到伏琅是个古怪脾气的人,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就在他有些为难时,奚娮先开口了。 “好的。”奚娮一口应下,又对楚司淼说,“楚队,我现在要负责卧底任务,确实分不出很多时间做分析,这个就交给伏所长吧。” 这话让楚司淼深感意外,但见她的神色很坚定,一点也不像赌气或者开玩笑的样子,心中疑虑又打消了。 “那就这样,这项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他给了懂事的丫头一个赞许微笑,又嘱咐伏琅。 走神的伏琅反应慢了半拍才点头,又微不可见的瞄了奚娮一眼。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不符合她的个性。以前要是有这么有趣的研究对象,她一定会咬死不放的。 奚娮察觉到伏琅的表情里有些惊讶之色,只是在心里笑了。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心思从来都隐藏的很深。刚才他是有意试探,不知道她的表现是否让他满意。 接下指挥大权的伏琅走进大会议室,第一个指令是下达给宋格的,要求调看酒吧、化妆品店以及家居店的监控录像。 奚娮信守承诺,自觉选择了回避。她先查看了专门用于联系康靖的手机,确定没有动静之后,就充当服务员给各位辛苦的同事端茶倒水。 段凡看着奚娮乐此不疲的在各个座位间走动,不爽的碰了碰权北故的胳膊,“喂,那个伏琅什么来头?怎么他一来就挤兑奚娮?” “不要无端揣测。”权北故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切,整天文绉绉的也不担心咬到舌头。”段凡自顾自嘟囔一句,起身把奚娮拉到位置上坐下。 “你歇会儿吧,不累?” “谁惹你不高兴了?”奚娮发现他鼓着气,有点不明就里。 “楚队到底怎么想的?都有你了,又找个专家来干嘛?架子还那么大,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段凡为奚娮抱不平,愤愤然的说道。 奚娮看着伏琅专注的背影,只淡淡的抿嘴一笑。架子嘛,谈不上,但她的大师兄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资深专家的首席大弟子了。 深秋季节的日落总是来得特别早,奚娮伏案画完第三幅小剧场漫画时,窗外天色已经黑尽了。她看了一眼挂钟,收好东西出门了。 没一会儿,灯火通明的大会议室就飘来一阵饭菜香味,吸引着在各处忙碌的刑警们纷纷抬头。只见奚娮推着小推车进门,车板上有码成小山的食盒。 “哦!有吃的了~!”下一秒,饥肠辘辘的众人就一哄而上。 奚娮顾不上去笑同事们饿死鬼投胎的滑稽样子,只把做了标记的两个食盒护在怀里,快步走到伏琅的桌子前。 “伏所长,吃饭了。”伏琅专注的思绪被柔和的招呼声打断,一抬头就撞上了奚娮含笑的脸。 他條的一愣,思绪突然飘出老远。研究室的案例总是看不完,每当他全情投入忘记吃饭时,小师妹总会出现。就像现在这样,乖巧的冲他一笑,也不责备他不注意身体,放下食盒就走。 两个白色食盒,一个盛着菜,一个放着白面馒头,伏琅的眸色就在这些熟悉的食物中柔和下来。原来她什么都记得,记得他喜欢吃红烧狮子头,也记得他不喜欢把菜和主食混在一起。 伏琅拿起雪白的馒头咬了一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奚娮。却发现她表情僵硬的盯着桌子,眼里还有些隐忍情绪。 奚娮看着三张被揉皱的稿纸上浸满水渍,咬牙强忍住愤懑情绪。她走之前明明把画稿收进了文件夹里,现在却变成这幅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她以为柳叶会因为之前比武输给关亚楠消停上好一阵子,不想才过了几天又更变本加厉了。 伏琅并没有起身去问,只是定睛观察奚娮的表情。她十分生气,腮帮鼓鼓的,眼圈也红了。但她没有抱怨,更没有发脾气,只是默默抽了许多纸巾铺在画纸上。 奚娮从小就爱画画,对自己的心血之作更是宝贝得不行。换做以前,她绝不会选择隐忍,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游街示众”。 但她现在变了,从下午见面开始,伏琅就已经觉察到不同。她收起了凌厉锋芒,也更擅于控制情绪。 “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伏琅想到老师时常教诲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楚司淼提着保温袋进门,正巧看到伏琅凝视奚娮的一幕。他的小丫头闷头不知在忙什么,而伏琅放在她身上的眼神半分游移都没有,让人很难不在意。 “吃饭。”楚司淼走到奚娮身边放下保温袋,眉心的痕迹又加深一分。三张画纸“惨不忍睹”的陈列在眼前,有人为破坏痕迹。 “哦,吃饭。”奚娮赶紧把画纸收到一边,饭盒里精致的菜式让她的心情瞬间转好不少。 楚司淼利用就坐的一秒钟时间完成推理,了然于胸的事实自然无需询问。他不想奚娮因为柳叶不光彩的行为再烦心,打算好好陪她吃餐饭。可他拧开保温杯盖子还没来得及递,那头的伏琅突然叫了奚娮的名字。 美食当前又不能享用的感觉让奚娮有些悻悻然,但她也不敢耽搁,立即放下筷子去了伏琅的位置。 “这个人,我为什么没在你的任何报告中看到过?”伏琅指着显示器上的分屏图像,厉声质问道。 奚娮有些不明就里,伏琅所指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看长相有点熟悉。 伏琅等了两秒钟见她还在糊涂,不禁摇头叹气。他把几段视频的时间线拖回开头,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好好看看。” 三剑客发现奚娮好像挨了批评,不约而同的凑上前去。 “我之前提过这个人,化妆品和家居店她都进过。”权北故一秒就回忆起来了。 伏琅转头看了看满身书卷气的小伙子,起身把位置让给奚娮,“你马上给我一份表情行为分析报告。” 说完,他没有再吩咐什么,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段凡狠狠瞪了伏琅的背影一眼,拉住奚娮不让她动鼠标,“别听他的,先把饭吃了再说。”在刑侦队里就连楚司淼都没对奚娮呼来喝去过,这个专家凭什么这么拽。 “呃,我把视频给你截好再看吧。”宋格见段凡一个劲儿的朝他挤眼睛,也开口附和。 “不用了,我看完再吃。”奚娮当然知道他们是好意,但她也只有心领了。因为伏琅和楚司淼是一类人,工作上从不打马虎眼。既然他这么着急要她看,就一定是重要线索。 三剑客见她很是坚决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各自回位置了。 目睹始末的楚司淼也没有去关心的意思,他仍看着门口方向,晶亮深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精光。 他这个人记性非常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会收录在大脑中。今天伏琅来,他并没有介绍过奚娮最擅长什么工作。 可刚才伏琅如此自然的叫奚娮出一份表情分析报告,这让他除了在意那个关切的注视眼神外,更多了一分揣测。他们以前认识吗?并且关系匪浅? 奚娮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眼神在几段视频间来回移动,手中的笔不停在纸上记录着。 她很快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不适、焦虑、恐惧,这几个词反复出现在笔记中。 半个小时后,她点开一个空白文档,飞快的敲击键盘。她觉得生气,是生自己的气。早在视频取回来的第一天,权北故就注意到了这个几次进出化妆品店和家居店的女孩。但她当时根本没当回事,居然忽略了其中不正常的地方。 伏琅站在办公楼前耐心等待,直到听见急促的跑步声,才不紧不慢的转身。 “是sad,这个女孩患有严重的社交焦虑失协症!”奚娮气息不稳的说着,伸直手臂递上报告。 伏琅既没有接报告,也没有说话,只是定睛看着眼前喘气的人。练得炉火纯青的微表情分析能力很快给了他答案,奚娮正处于精神亢奋状态,这可不是好事。 奚娮拍了拍心口,克制住激动情绪阐述观点,“每次进店的时候,她都会在门口站一站。她不是在观察店里的东西,而是在看人。如果里面的客人比较多,那么她逗留调整的时间也会相应变长。” “她每次都选择一两个相熟的店员,如果身边有人靠近,她的双手会交叉在胸前,手指抓紧手臂。甚至会不停摩挲颈窝,或者鼓起脸来呼气,这都是典型的焦虑和自我安慰表现。” “几段视频里面,她都没有笑过,还刻意避开与其他人的眼神交流,甚至和店员的语言交流都很少。说明她想尽量缩短购物时间,好快点离开这个人群聚集,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的地方。” 伏琅听完分析,眼神里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尽管这个发现只能算亡羊补牢,但奚娮的分析能力依然让他感觉惊艳。这是他熟悉的小师妹,天赋过人又心思缜密。只要她肯用心,几乎没有任何人能逃过她的观察。 “还有呢?”伏琅给了奚娮一点缓冲时间,才收起心思问道。 还有?奚娮吃了一惊,又借着幽暗的灯光检查报告。没什么遗漏了吧,她可是把视频看过好几遍呢。 伏琅抽走她手里的纸,不太满意的说,“不要只局限于眼前的东西,表情和肢体语言你都判断无误,那么就该有结论。心理分析不仅仅是技术,也是艺术。” 熟悉的话让奚娮刚刚平稳的心跳又悄然加速,她看着伏琅表情严厉的脸,强迫自己开动脑筋。 “一个患有人群恐惧症的女孩,频繁出入公共场合。她明明感觉不适应,甚至恐惧。但她还是去了,去了……”奚娮嘴里嘟囔着,习惯性的来回踱步。她努力想象当事人的心情,顺着她的情绪展开假设。 忽的,奚娮眼睛里精光一闪,“她可是被迫的,又或者是应了某个人的要求,所以必须去完成任务!” “买东西,接着说。”伏琅赞同的点头,又提点道。 “买东西,她买了什么?那些东西有问题吗?”奚娮眉心紧蹙,拼命回想着视频里的细节。 伏琅抬手看表,分针转了两圈后,就不打算再给她时间了,“一瓶标价2350元的深层滋养乳液,容量为230ml。一套标价1080元的盥洗用品,包含一个玻璃漱口杯,一个洗手液瓶子,一个香皂盒。另外,再加八张进口有机棉方巾,和一把软毛牙刷。” 他报完一长串购物清单,手指习惯性的在表盘上磕了磕,“你多久买一次护肤品,多久更换一次洗漱用具?” “啊!”奚娮惊呼一声,用力抓住伏琅的手腕,“加上今天,她在两个月之内一共购物三次。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也用不完的,她不是给自己买,是帮别人买!” 这些东西全部和案发现场的摆设吻合,原来康靖有个帮手,就是这个女孩! 难怪他们怎么查也没发现康靖进出这些店,难怪他的信用卡没有消费记录。他实在太聪明了,懂得利用女性打掩护,谁会怀疑一个爱美的女孩采购化妆品呢?! 伏琅垂眸看着奚娮紧扣在衣袖上的白皙手指,以冷淡回应她的激动,“奚娮,你不适合当刑警。” “什么?”奚娮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惊住了,触电般缩回手去。 “你忘了和老师的约定不要紧,我来提醒你。一个心性不坚定,且对放在眼前的线索视而不见的人,不合适待在这里。”伏琅的口吻虽然严肃,内心实则煎熬非常。 他早从老师口中得知奚娮加入s市刑侦队的消息,当时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担忧。特别是现在听完她的分析,他甚至感觉害怕。 她的本质丝毫未变,即使再克制,她也控制不住想探究变态杀手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是极度危险的,在她再次陷入绝境之前,必须有人敲响警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惊诧转瞬即逝,奚娮很快恢复平静,“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向老师解释,但是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暂时放下对我的评价,尽快破案?” “你觉得自己可以?能保证不再发生意外?”伏琅看着她隐忍的样子,依旧保持怀疑态度。 “不能保证,一切只有交给时间去证明。”面对犀利问题,奚娮没有迟疑的给出答案。他的顾虑和隐含在言语中的关心她都懂,但她已经决心不再退让。 伏琅看着奚娮转身跑进楼内的身影,心里坚持的想法动摇了。她刚才的眼神很是坚毅,有别于过去的执拗和渴望,是非常平和而有力的。如果她真的领悟了,那他何不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第113章 名师出高徒 楚司淼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奚娮朝这边来了,跟在后面的伏琅神色平静。 “楚队,我们有发现。”奚娮本来还想着伏琅刚才的话,看到来人赶紧跑过去。 “走吧。”楚司淼看了看她的脸色,又微不可见的瞄了伏琅一眼,询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奚娮回到大会议室,宋格立即将一份身份信息放在她面前,“易卉珍,christine.yi。19岁,美籍华人。2年前持长期签证从美国埃文斯顿市入境。” “christine……埃文斯顿……”奚娮看着易卉珍的护照影印本,心里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站在一旁的伏琅同样有这种感觉,他的脑筋飞速运转着,拉过键盘迅速敲下一个网址。 奚娮见他登录犯罪心理研究室的内部网站,又在资料库里展开查找,突然想到曾经看过一起案例。发生在美国埃文斯顿市的弑妻案,受害人的小女儿好像就叫christine。 “是05年的案子,编号us20050810-39。”她很快回忆起了准确编号,答案脱口而出。 伏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警告的瞪了奚娮一眼。毛躁丫头,嘴巴还是这么不紧。 楚司淼看着奚娮紧张的咽口水,莫名的有点想笑。他心里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了,多亏她给的提示。 看到案件详细资料后,伏琅心里的蹊跷感再次扩大。没错,这个易卉珍确实是艾文斯顿弑妻案的相关者。 她的父亲先割断妻子的喉咙,又引火焚烧房子,夫妻二人双双殒命。这起案子当时在全市掀起了轩然大波,邻居们都说平时脾气温和的易先生是被恶魔附身了,所以才会干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奚娮躬身撑住桌面,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她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朝伏琅投去焦灼眼神。 伏琅一秒会意,边摇头边又把读条往下拖,指着一段备注说,“除了父母,易卉珍还有一个哥哥,易准。案发时易准在芝加哥打暑期工,之后很快卷入了一起过失伤人致死案,目前仍在服刑中。” “那案发后她的抚养权应该暂归福利署吧,后来她有没有被人领养?”奚娮顺着话头用揣测语气问道。其实她清楚记得易卉珍确实是被福利署接管了抚养权,这么说不过是为刚才的冒失打掩护罢了。 伏琅打开检索引擎,输入了易卉珍的名字。研究室的系统和十几个国家的相应机构是对接共享的,应该能够查到后续资料。 网页足足读条半分钟后,一份收养文件才弹出来。易卉珍在案发一年后被收养,但收养人信息却因为保密原则被涂黑了。 “啧,居然看不到。”奚娮顿觉一头撞在了南墙上,极不甘心的嘟囔一句。她的直觉正在告诉她易卉珍和康靖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关系,但国外政府机构的文件原本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到的。 “哎,得了。还以为这回抓住康靖的小辫子了呢,结果又空欢喜一场。”段凡失望的叹气,又在奚娮肩头安慰着拍了拍。 一旁的楚司淼倒一点不失望,他先看了一眼时间,摸出手机拨了号码。 “hi,greg.it’s me.how are you.”(greg你好,是我。) “could you please do me a favor, i need an adoption information.”(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需要一份收养文件的详细信息。) “yes,en……her name is christine.yi.the file number is……”(是的,她叫易卉珍,文件编号是……) “ok, i will wait for your news.thanks.”(好,我等你的消息,谢谢。) 楚司淼淡定的将手机揣回兜里,抬眸就和奚娮又是惊讶又是崇拜的小眼神撞在了一起,不觉心头一热。 “美国那边很快会有消息,现在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发现。”楚司淼给了奚娮一个微笑,示意她别傻愣着了。 奚娮眨了几下眼睛,才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赶紧递上报告,“我们怀疑易卉珍是康靖的同伙,负责犯案前的准备工作。” “宋格,调小区监控,看看有没有这个人。”楚司淼的眸色在字里行间中沉了下去,语速稍快的吩咐道。 “是。”宋格迅速返回座位,点开监控录像开始查找。 好消息传来时,奚娮已经回到了家。她正靠坐床头完善易卉珍的人格画像时,楚司淼抱着电脑走过来,把一份文件放在她眼前。 “真的是靖康!我马上给伏琅打电话!”奚娮看到收养文件的原本印影件,兴奋的拔高声调大叫。文件最后有康靖的英文签名,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急。”楚司淼抓住她的手,含笑问,“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交代什么?”奚娮疑惑的问道,又想去拿手机,反被他握住双手不得动弹。 “叶静斋的学生果真名不虚传。”楚司淼揉捏着奚娮的小手,柔和的声线中透着倨傲和欣赏。 凭她先前熟练报出的案件编号,他终于知道她师从何人了。国内最著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叶静斋,这个名号的分量不亚于一支武装整编师。 奚娮猛然一怔,心慌的错开视线,“什么名不虚传,你是说伏所长?” “我是说你。”楚司淼倾身靠过去,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啄一口,“伏琅和你早就认识,你们是同门对不对?” 奚娮用力闭了闭眼睛,抿紧嘴唇不敢接话。她就知道躲不过去,这下可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波动的脑电波瞬间被楚司淼捕捉,他温柔的挑起她的下颌,目光直接的说,“你是公安大学的学生,主修犯罪心理学,叶静斋是你的导师。” 叶静斋是公安大学的资深教授,由他组建的犯罪心理研究室更是国内学术界的领头羊。楚司淼以前当老师的时候还专门去听过他的课,如果奚娮早生几年,说不定他们就能在学校里相遇了。 “你还知道什么?”奚娮看着他深眸中平和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没想到一个案件编号就让他联想到这么多,楚神探才是名不虚传。 “因为某个原因,你没能顺利毕业。之后去浙江警校挂了个学籍,对不对?”楚司淼回想了一下前后种种,大胆推断道。 “你怎么知道?”奚娮实在太吃惊了,难道昨晚她做梦的时候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了吗?应该不会吧。 楚司淼稍顿了两秒钟,待她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后,才不疾不徐的答道,“首先,浙江警校没有开设犯罪心理专业。你的学识虽然有一部分源自天赋,但如果不经过系统化专业训练不会达到这么炉火纯青的地步。你一定有一位老师,并且在学术界的地位绝不会低。” “第二,在京城述职那天,你接到的那通电话应该是叶静斋打来的。你当时顾忌我在旁边并没有接,结合之前每次谈及有关话题时你回避的表现,更让我确定你有一些事情不愿让我知道。” “你好可怕。”奚娮扯着嘴角笑了笑,心有戚戚的说,“即使不用读心术,你还是把我看透了,我有点怕你。” “最后一点。”楚司淼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继续推进话题,“关于那个原因,你和叶静斋有过保密约定,对吗?” “是的。”奚娮轻轻点头,眼眶就红了。他又猜对了,当年老师动用关系将事情压了下去,条件就是知情人永远不能向他人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所以我不会问,你不必担心害怕,明白吗?”楚司淼将情绪波动的小丫头拉进怀里抱着,上手轻抚她单薄的后背。 就算不知道具体原因,他心里也有个大概轮廓。那些绝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他舍不得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司淼,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奚娮偏头用力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忐忑情绪消散在他轻柔的宽慰中,心口被暖意涨得满满的。 “什么都不用说,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楚司淼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意浸在皮肤上,收紧手臂将奚娮微微发抖的娇小身体完全收入羽翼之中。 奚娮吸了吸鼻子,感动非常的说,“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就连大师兄刚才都质疑我,说我不适合干刑警。” “原来你们在楼下谈了那么久,是在说这个。”楚司淼松开手臂,换了轻松语调,“我还以为他对你心怀不轨呢。” “什么心怀不轨,想到哪儿去了。”奚娮不满的嗔怪道。伏琅就像她的哥哥一样,他想的也太歪了点。 楚司淼见她急切的为伏琅正名,有些吃味的说,“大师兄,叫得真亲热。” “噗嗤……”奚娮发现他的表情有点猝郁,最后一点想哭的冲动被笑容取代,“喂,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准我叫你师父就算了,难道还不让我管别人叫师兄?” “哼。”楚司淼不爽的哼哼一声,顺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道,“给你大师兄打电话。” “呵呵……”奚娮摇头失笑,接过手机拨了伏琅的号码。 康靖和易卉珍的关系取得进展后,宋格也在案发小区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了线索。易卉珍在两起案发前几次到过现场,嫌疑陡增。 专案组及时对易卉珍作出布控监视决定,行动却一再受阻。易卉珍像个隐形人,没有在任何一所学校就读,没有登记在其名下的手机号,也没有再出现在商场里。 最后,还是楚司淼再次调查康靖的固定资产,才发现在他所居住的大厦里还有另一套房子,易卉珍极有可能住在里面。 假扮物业人员的两位刑警紧跟着安插到位,但是他们连续监控了好几天,都不见易卉珍出过门。 糟心的远不止这些,送去京城笔迹鉴定中心的样本有了结果,却不是专案组期待的好消息。经专家比对,否定了康靖的书写习惯和现场文字的一致性,笔迹相似度仅为23.1%。 周五,奚娮和楚司淼坐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包间里。面对一桌子珍馐美味,奚娮却提不起多大兴趣。 “为什么康靖没消息了,他是不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奚娮戳着手机屏幕,通话记录里空空如也,康靖一个星期都没联系过她。 “专心吃饭,手机收起来。”楚司淼把茶碗蒸蛋推到她手边,不甚满意的吩咐道。他是带她出来放松的,却没收到一点效果。 奚娮瘪嘴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勺子吃了两口,还是觉得食之无味,“我不想吃了,心里好烦。” 他们到n市已经快一个月了,案子竟然还没有破。这两天奚娮已经听到一些人在私底下议论了,说没查到康靖有直接嫌疑的情况下,楚司淼还是把精力和资源集中在他身上,这样的方针是非常偏颇又不理智的行为。 听到这些负面言语,奚娮怎么可能继续保持平心,深深觉得是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直觉把楚司淼给害了。 “你再这样,我可能会采纳伏琅的意见,让你回s市去。”楚司淼见她又不动嘴了,只得拿出杀手锏。她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赛博的精致吃食也只能保她维持原有体重,一点肉都没长起来。 “喂,你再说我可翻脸了啊。”奚娮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又迫于压力开始猛塞食物。 “只要你好好吃饭,我就不赶你走。”楚司淼满意的颔首,又叫服务生来加了一份鳗鱼饭。 奚娮在霸道领导的监督下吃完鳗鱼饭,撑得瘫靠在舒适的靠枕上。就在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准备嗔怪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康靖。”奚娮一看来电显示,立马紧张的从靠枕上弹了起来。 楚司淼抬手示意她等待,铃声连响十秒钟后,他才点头了,“接。” “喂,你好。”奚娮尽量维持着轻松语调接起电话。 “雅莉,我是康靖。”康靖的声音传来,微微带着点笑意。 奚娮也挤出一丝笑意作回应,“friedrich,有事吗?” “我昨天去了‘圣堂’,你不在。”康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敲着,声调中有些遗憾的味道。 “哦,我最近都没去了。你知道的,发生了那种事,我有点……”奚娮照着楚司淼手机备忘录中的字句念道。 康靖轻轻笑了两声,又深长的吐纳一次,“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奚娮一震,看着楚司淼微微蹙眉作思考状,心跳骤然失稳了。生日聚会?康靖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怎么样?”康靖听那头没了回应,又问道。 “哦,什么时候啊?”奚娮瞄着楚司淼手机上的“等”字,会意的选择迂回战术。 “明晚7点,我去接你。”康靖一听就知道有戏,声音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可是你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就这么去会不会失礼呀?”奚娮还是没有表态,又欲擒故纵的问道。 “呵呵,你也是我的朋友,不是吗?”康靖又耐心的劝道。 奚娮等了两秒钟,见楚司淼终于颔首,这才松口了,“那行,我现在就去给你挑生日礼物,就当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明天见。”康靖愉快的寒暄一句,不紧不慢摁下挂断键。 奚娮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又抱头深深吸气。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她既兴奋又害拍,需要缓缓情绪。 楚司淼起身换了位置,将她揽在肩头靠着,“还好吗?” 奚娮克制住翻腾情绪,点头问,“你说我应该送他一份什么礼物?” “我来安排。”楚司淼拍了拍她的头,摸出手机拨了杜骢的号码。礼物当然要送,而且必须是“大礼”才行。 第114章 分头行动 翌日午间,参与晚间行动的刑警们谁都无心吃饭。大家围在楚司淼身边,聚精会神的看着三台超大电脑显示器。如果康靖今晚设下的是鸿门宴,那么他们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之前的质疑之声也会平息了。 “康靖的私人别墅位置偏僻,2、3组的人到达后注意隐蔽。”楚司淼再次审视别墅外围环境后,指着便于隐蔽的两处树林吩咐道。 “明白。”杜骢和关亚楠异口同声答道。未免被康靖发现,先头小组会提前去别墅外围埋伏。 “跟车路线呢?”楚司淼转头问宋格。 宋格打开地图,将分析好的路线图调出来,“有三条路线可选,根据n市交通调研来看,康靖很可能会走绕城高速出城。” “通知交警队,请他们协助配合。”楚司淼对宋格的回答不置可否,指着沿途几处方便定点观察的位置吩咐道。康靖为人谨慎小心,很可能不会按常理出牌,还是要做万全准备。 此时的伏琅无心听行动方案,注意力都集中在奚娮身上。她早上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现在看上去更差了。 “坐下。”奚娮正听的专心,伏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了看椅子,感激的笑了,“不用了。” 伏琅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开口说了会议开始后的第一条意见,“能不能让柳叶陪奚娮进去?监视点位离别墅有300多米距离,万一有突发情况可能会来不及。” “我们几十个人跟着她,能有什么危险?”柳叶对伏琅大惊小怪的提议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次简单的钓鱼行动,他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楚司淼看着奚娮思索一阵,仍然坚持既定方案,“没有被邀请的人出现很可能会引起康靖的警觉,奚娮必须单独行动。” “大家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奚娮感激的朝伏琅笑了笑,语气坚定的附和道。这案子经营了这么久,能不能抓住康靖的把柄就看今晚了,她不能掉链子。 “铃……铃……”楚司淼刚想说鼓励的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雒詹。 “司淼,依依不见了!”雒詹听到连线被接通就抢先开口了,他这会儿正站在空病床前,已经急的满头是汗。 楚司淼转身退出人群,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这两天她病情反复住院了,我早上去上课,就拜托奚护士长帮我照看着,结果刚刚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雒詹语速很快的解释道。其实雒依依已经持续低热一周了,他知道楚司淼在忙着调查周晓婕的案子,所以一直没敢打扰他。 楚司淼没有接话,转头去看奚娮时,另一个人的声音又在听筒里响起了,“小楚,我是姑妈。你赶快回来,依依是被抱走的!她早上还在发烧,液体也没输完!” 奚惠敏的焦急不比雒詹少,她受人之托却把事情办砸了。要是雒依依有个什么万一,她难辞其咎。 “说具体点。”楚司淼心里咯噔一下,被抱走?难道是绑架或者人口贩子吗? 奚娮按着隐痛的肚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楚司淼脸色黑的吓人,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楚司淼听完雒詹和奚惠敏条理不清的叙述,没有明确表态。雒依依是在厕所里不见的,医院后门监控显示有一个男人将她抱走了。这是刑事案件无疑,他能理解雒詹有多着急。可这边行动在即,他不放心奚娮。 “出什么事了?”奚娮在楚司淼挂断电话的第一时间走上前去。 楚司淼又看了看手机,才伏在她耳畔据实已告,“依依失踪了,可能是绑架或者人贩子。” “什么?”奚娮捂嘴倒抽一口凉气,要求的话脱口而出,“那你还等什么,快回去呀。” 电话一定是雒詹打来求助的,可楚司淼的态度明显是在迟疑。雒依依身体本就不好,突然失踪可不是小事。 楚司淼看着她着急担忧的神情,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为了能让她心无旁骛的执行任务,他还是应该给她一颗定心丸。 “杜骢,我要回一趟s市,今晚的行动你来总指挥。权北故,你跟我走。”他沉声吩咐道,又不放心的看向奚娮。 “你放心去,我保证完成任务。”奚娮心领神会的颔首,还不忘给了他一个自信的微笑。 “自己多加小心。”楚司淼忍住想抱她的冲动,只淡淡嘱咐一句,就带着权北故离开了。 伏琅看着敞开的会议室大门,又不着痕迹的瞄了奚娮一眼。从那天见面开始,他就发现奚娮和楚司淼关系非同一般。可直到今天奚娮也没来主动坦白,这是故意疏远和埋怨他的意思吗? “什么情况?”会议室里先是鸦雀无声,随后响起了关亚楠不耐的责问声。楚司淼居然临阵走人,还带走了擅长谈判的权北故,难道s市发生了什么大案吗? 尽管楚司淼很想快去快回,但有了权北故这个跟班,他也只能选择“费时”的飞机。 雒詹和奚惠敏按照楚司淼的指示去浦江分局报案,刑侦队派两位刑警到医院做了初步了解,将监控录像拿了回来。 临近下午4点,雒依依失踪快5个小时后,楚司淼终于带着权北故姗姗来迟。 “司淼。”雒詹见到楚司淼就恨不得跪地磕头,他已经焦急到不行,救星总算来了。 楚司淼给了他一个安慰眼神,转头问监控室分析室里面色凝重的刑警,“线索跟进的情况怎么样?” “嫌疑人进行了伪装,从监控里看不清长相。”离楚司淼最近的一位刑警打开医院监控录像,指着屏幕说。 楚司淼定睛观察两秒钟,心里大概有底了,“嫌疑人很可能驾车,调医院附近2公里范围内所有天网探头8个小时内的录像。把嫌疑人照片发给交警队,让他们在所有出城路口设卡盘查。” 吩咐完毕,他利落的朝雒詹和奚惠敏打手势,“你们跟我来。” 几个人上楼进了副支队长办公室,楚司淼没给两人任何休息时间,立即开始询问笔录。 “依依是几点,在什么地方不见的?” “她早上8点到输液室输血,我陪了她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去学校上课。”雒詹压下急迫心情,尽量口齿清楚的说道。 “那之后是您一直在陪她?”楚司淼又问奚惠敏。 奚惠敏眉心紧锁,点头道,“我陪她到差不多11点,科室那边通知我有新入院的病人。我得去安排床位,就找了输液室的小王,让她看着依依。” “小王说依依睡醒之后要上厕所,她找了个轮椅推她进去。结果好几分钟都没听见依依叫她,这才发现她不见了。” “她当时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声音吗?”楚司淼瞄了一眼权北故手中的记录本,犀利的提出疑问。 “哎,依依你是知道的,人小鬼大还要面子。平时在家上厕所都不许我陪,更别说不熟悉的人了。”雒詹摩挲着额角直摇头。 “小王说她当时在玩儿手机,没注意到什么动静。我就不该把依依交给她的,真是……”奚惠敏看着雒詹急得坐立不安的样子,愧疚更胜之前了。 按说安排床位这种事不用她亲自打点,就因为入院的是高干病人,她怕手底下的人照顾不周引起投诉才去的。她原想着雒依依睡的熟,她离开半小时不打紧,哪知出了这种事。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语气沉了下去。 门诊部输液室在4楼,公用洗手间窗外有近一米宽的台檐。嫌疑人很可能是抱着雒依依走台檐到了相连的休闲平台,然后从消防通道离开大楼。这是有预谋的绑架,很可能和雒詹有关。 “你是说有人为了报复我绑架依依?”雒詹心里一紧,不可置信的问道。 楚司淼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示意他好好想想。 雒詹回想了最近的工作生活,不置可否的摇头,“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一个星期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教学,或者领着学生做实验。接触的都是熟人,怎么可能得罪人。 “不要这么快回答,再想想。”楚司淼不甚满意,又提醒一句。 他抬手看着腕表思考一会儿,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号码,“我是楚司淼,帮我联系几家电视台,让他们到医科大附属第一医院准备报道。” “你要通知媒体?!”正在冥思苦想的雒詹大惊,如果女儿是被仇家绑架的,这样做不就等于激怒对方吗? “一般的绑匪会在48小时之内打电话来索要赎金,但依依恐怕撑不了那么久。媒体介入有利于事态发酵,绑匪感觉到公众压力会很快行动。”楚司淼话说的耐心,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绑匪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报警了?依依会不会有危险?”奚惠敏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见去,担忧的问道。 楚司淼只是摇头,又把目光集中到雒詹身上。他感觉这件事不简单,不像普通的绑架案,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s市几家主力媒体很快赶到医院进行报道,楚司淼并未安排任何人出镜,也没有明示失踪者身份。只提供了嫌疑人的监控截图,又亲手撰写一段痛心疾首的新闻稿,让记者站在医院大门口声情并茂的读了一遍。 新闻的事办妥之后,楚司淼领着一组人到了雒詹家。监听设备迅速架设到位,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雒詹支走了保姆李芳,但没有拒绝奚惠敏要留下的请求。他能理解她也一样着急,若这时候把她排除在外,确实不太人道。 楚司淼专注于道路监控分析,直到挂钟指针走向六点半,才抬起头来。 “囡囡这几天好不好?n市的案子顺利吗?”奚惠敏给楚司淼换了杯热茶,可他就像没看到似的,仍直勾勾盯着挂钟。 权北故听到奚惠敏的问题,才发现已经到这个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奚娮就该出发了,不知道她准备的怎么样。 “您放心,她很好。”楚司淼收回眼神,淡笑着朝奚惠敏点了个头。 奚惠敏见他笑的有些勉强,只觉得心疼的很。她拍了拍楚司淼的胳膊,将茶杯送到他手里,“喝口水吧,瞧你的嘴唇都快起皮了。” “谢谢。”楚司淼听话的喝了几口,茶杯和茶水的温度暖热了他的手心和胃,却无法让他悬起的心放下。他甚至不求奚娮今晚能取得多大突破,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距离s市一千多公里的n市已经天黑,位于城南的安全屋内一派紧张忙碌。 “听得清楚吗?”关亚楠调试好监听设备,将隐形耳麦放进奚娮的右耳中。 奚娮压住耳麦点了点头,又深呼吸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临近行动时间更紧张的原因,她隐痛了一整天的胃愈加难受了。 “别这么紧张,我们会全程保护你。”关亚楠鼓励的提醒道。奚娮虽然化了妆,胭脂却掩盖不了有些苍白的脸色。 柳叶摆弄着手里的无线电通讯器,眼神在奚娮身上扫视一圈,“又不是第一次见康靖了,你的心理素质就这么差?” “你行你上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关亚楠转头不忿的瞪眼,她现在很后悔上次比武的时候手下留情,应该把贱-人的胳膊拧断才对。 “哼,要是我去了,康靖绝对跑不掉。”柳叶回敬了一个更大的瞪眼,心中十分不平。也不知道楚司淼看中奚娮什么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等“菜鸟”。 “咚咚!”坐在书桌旁的杜骢大力敲了敲桌子,从一排电脑显示器后探出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说废话,不做事了吗?” 奚娮看了看杜骢阴沉的脸色,又朝关亚楠一笑,示意她不必理会柳叶。 差5分钟七点时,黑色特斯出现在商住楼下,楼道里放哨的段凡立刻返回安全屋,“鱼已经到了。” 奚娮赶紧起身,兜里的手机下一秒就响了。她维持着平静和康靖寒暄两句,挂断电话后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设备。 “一切以安全为重,千万小心。”伏琅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嘱咐道。在研究室的时候她连现场都没出过,更别说卧底行动了,他确实很不放心。 “我知道,辛苦大家了。”奚娮环视一圈严阵以待的同事们,提起事先准备好的伴手礼出门了。 第115章 绑匪和警察的身份 特斯拉超大中控显示屏上的时钟跳至7点整,车窗上响起两声轻敲。 “很准时。”康靖打开门锁,给了矮身钻进车内的奚娮一个微笑。 “happy-birthday.”奚娮侧身将袋子递了过去。 康靖接过,扒开袋口一看,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romane.conti,没想到你这么有心。” “我有个朋友是做红酒代理的,给了我个优惠价。”奚娮挑眉笑道,不着痕迹的观察一秒钟。 康靖反身把袋子放到后面,系上安全带,“这酒要醒上半个小时才好喝,我们赶紧去把它开了。” 奚娮但笑不语,把目光投向挡风玻璃。今天他的笑容比前两次都明显,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她的礼物投中了他的爱好,还是因为他心中有其他见不得光的盘算所致。 “沿路各小组注意,目标已经出发。”杜骢看着特斯拉开出一个红绿灯路口后,拿起无线电通讯器吩咐道。 “明白。”几组人同时响应,也都启动车子出发了。 康靖按照宋格事前推算的路线,选择了绕城高速出城。此时是下班高峰期,高速路上有很多出城车辆,拥堵堪比市中心。 奚娮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情况,三辆车轮番交替出现在后面,距离也保持的很好。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康靖在又一次彻底无法前进后,出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以前在银行上班,现在暂时待业。”奚娮把准备好的台本拿了出来。 “哦?为什么?”康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身边性子安静的女人,挑眉表示好奇。 “受不了压力呗,像你这种人不懂的。”奚娮悻悻然的笑了笑,没有转头去看他。 康靖发现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聪明的打圆场,“女孩子应该多享受生活,压力交给男人就行了。” “可惜我遇不到像你这么有担当的男人。”奚娮听着耳麦里伏琅的声音,照着他的话复述一遍。 康靖微怔,随即又轻笑出声,“多谢夸奖。” 奚娮瞄着他明显愉悦的表情,心里默默感叹伏琅的老练。对付权谋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恭维,这类人会毫不犹豫的照单全收,并且对说话者产生好感。 特斯拉驶下高速之后,三辆监视车辆没有再跟,而是绕道往别墅方向开进。早前埋伏在别墅外的两组人收到指示,立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半个小时后,氙灯的白光照亮不宽的山间道路,特斯拉由远及近开了过来。 “报告,鱼和小花顺利抵达目的地。”趴在最前头的刑警拨开草丛看了看,压低声音汇报道。 “注意隐蔽,严密监视。”杜骢语速很快的回话,又催促关亚楠开快些。路程用时比事先预计的要短,他们必须尽快赶到别墅。 奚娮跟着康靖踏进建在茂密山林里的独栋别墅,大门打开时,她除了感觉到空调暖风外,竟没听到任何声音。 “你的朋友还没到吗?”她谨慎的没有往里进,站在铺着拼花大理石地砖的门厅发问了。 康靖随意将钥匙扔进欧式角柜上的大磁盘里,轻描淡写答,“恕我冒昧,今晚我只请了你一个人。” 奚娮维持一路的平静心态瞬间被打破,但职责同时提醒她保持冷静。她没有再发问,缓步绕过挂有大幅油画的屏风,来到了客厅。 “随便坐,我去把酒醒上。”康靖见奚娮好奇的打量周围,没有邀请她参观的意思。 奚娮淡笑着点头,示意他随意。 康靖拐进厨房后,客厅里就静的鸦雀无声。奚娮收起伪装的好奇姿态,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展开搜查。 这幢豪华别墅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这个发现让奚娮有些兴奋。看来康靖的确不只是请她来庆祝生日这么简单,必定会有所行动。 “奚娮,不要着急。”伏琅紧盯着通过针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嘱咐声中多了一丝担忧。 奚娮本来想再去看看走廊那头的情况,听到指示赶紧坐回到沙发上。 不多时,康靖返回客厅,“饿了吧,可以吃饭了。” 奚娮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些不寻常的布置。西式长桌上摆着两套精致的餐具,还放着鲜花装饰以及两个银质烛台,怎么看都像是情侣烛光晚餐的模式。 “friedrich,你这是……”奚娮故作惊讶的看向康靖,没有着急入座。 “很抱歉骗了你,但我这个人天生不爱热闹,只想安静的过生日。”康靖绅士的拉开高背椅,示意请坐。 奚娮迟疑片刻,入座之际还不忘调侃,“我还以为你挺吃得开呢,没想到也是个边缘人?” “我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不怕吗?”康靖展开餐布搭在奚娮腿上,借着躬身的姿势凑得极近。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奚娮发现他眼底闪过愉快的神色,神经就为之一跳。 康靖的目光在女人干净的脸庞上游走片刻,伸手在她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转身又进了厨房。 奚娮瞄着他的背影缓了两秒钟,藏在餐布下的拳头才松开了来。刚才他伸过手来的瞬间,她害怕的差点大叫。这种状态不好,她必须赶紧调整过来。 “注意,不管他待会说什么,你都要尽量配合。”伏琅心里的担忧又深了一分,语速很快的指示道。康靖刚才那个眼神他看得十分清楚,复杂且兴奋。这说明他已经进入狩猎状态了,奚娮的安全岌岌可危。 康靖很快回来了,还推着小巧的餐车。他把一个圆盘放在奚娮面前,又给她斟了一杯酒,“今天的菜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看着很不错,你经常做饭?”奚娮看着盘子里的鸡肉沙拉,用惊讶声调赞叹道。 康靖走到长桌另一头坐下,举起酒杯,“开餐前应该先喝一杯,你说呢?” “生日快乐。”奚娮笑着举杯示意,没有任何迟疑的一饮而尽。 “现在插播快讯,今日上午11时许我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发生一起儿童失踪案。根据监控显示,一名中等身材男子在医院门诊部4楼厕所内抱走了一名7岁女童……” 雒詹看着电视新闻,坐立不安的反复搓手。现在已经天黑了,可绑匪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真的是周晓健吗?他会不会伤害依依?”又过了10分钟,雒詹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坐在沙发上的楚司淼。 楚司淼将笔记本电脑交给权北故,起身走到雒詹面前,“周晓健的同事说他两天没去上班了,登记在他名下的白色起亚轿车也不见了。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以及便利的交通工具。另外,他因为姐姐意外死亡而仇恨你这个监管不力的老师,这是充分的作案动机。” 下午,雒詹反复回忆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细节,最后想起了前不久发生的一些事情。周晓婕遇害后,他有跟进她的后事,自然和她的家人产生了交集。 周晓婕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除了悲痛以外,没有太为难他。相反,她的弟弟周晓健却非常激动,几次斥责他没有保护好姐姐。最近一次见面时,还扬言要他付出代价。 雒詹当时只当是他在宣泄情绪,并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可现在女儿失踪了,周晓健也不见了,他这才警觉了起来。 “铃……铃……”就在雒詹面对楚司淼犀利的分析不知该如何接话时,沙发脚桌上的座机突然铃声大作。 “是不是绑匪来电话了?!”奚惠敏伸头一看是个无备注来电显示,立刻心慌了。 雒詹噌的从沙发上弹起来,伸手就要抓电话,却被权北故拦住了。 “保持镇定,绑匪一般会让你听听人质的声音,但不会给你太多说话机会。你记住,抓紧有限的时间安慰人质,告诉她听绑匪的话,不要反抗。接下来,绑匪会提出条件。不要全盘接受,必须和他讨价还价,尽量拖延通话时间。” 雒詹用力点头,待权北故和楚司淼戴好耳机,比划ok的手势之后,立刻抓起听筒。 “爸爸,爸爸。”雒依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让屋里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 “依依乖,不要害怕。你要听话,爸爸很快就去接你。”雒詹紧攥着听筒,语速极快的安慰道。 “听见了吧。”一记沉闷的男声取代了雒依依的童音,绑匪和权北故预测的一样,没有给雒詹更多说话的时间。 “你把我女儿带哪儿去了?她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她!”雒詹顿觉愤怒,拔高声音吼道。 “准备500万现金,新钞不要,连号的不要。2个小时后我会告诉你交接方法。”绑匪平铺直叙的提出要求。 “我没那么多钱,再说现在银行都关门了,你让我……”雒詹稳住心神照着权北故的指示说话,可听筒里很快传来了忙音。 权北故迎着雒詹求证的眼神摇头,绑匪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这么短的通话时间不足以完成定位。 雒詹一口气提不上来跌坐到了沙发上,脑子里除了女儿刚才那两声呼唤外别无其他,恐惧和焦急的滋味搅得他心乱如麻。 楚司淼摘下耳机,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六神无主的好友,而是走到另一个刑警身边,“还没有找到车吗?” “没有,绑匪很可能没有开自己的车。”刑警盯着电脑屏幕,肃然的答道。他已经和监控室的同事一起排查了所有主要路段的天网探头,但仍旧一无所获。 楚司淼迅速权衡当前情况,指示道,“重新检索医院附近的探头,把11点至12点之间所有进出过岔路的车辆剔出来,做路线跟踪分析。” 说完,他走到雒詹身边,轻拍了一下他下沉的肩膀。 “你能不借我点钱?”雒詹无力的抬起头,祈求的看着面前沉稳依旧的男人。 “放心,我一定很快把依依救出来。”楚司淼沉声安慰一句,又回到权北故身边坐下,重新戴上耳机。虽然没有成功锁定手机信号,但收录的环境音或许能帮他们划定大致范围。 n市郊区别墅内,奚娮在一首抒情钢琴曲的结尾放下手里的刀叉。 “怎么?不好吃吗?”康靖见她不动手了,有些意外的问道。 “不,很好吃。”奚娮敷衍一句,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虽然她已经感觉有些上头了,但康靖没有准备清水。为了把反胃的感觉压制下去,她只能选择喝酒。 “呵呵,没想到你的胃这么小,甜品怎么办?”康靖定睛看了奚娮两秒,突然笑了起来。她的餐盘里还有半块牛排,太可惜了。 奚娮微不可见的调整呼吸,没有回答这个类似抱怨的问题,转口说,“你这房子真大,装修花了不少钱吧?” “走吧,我带你参观。”康靖优雅的用餐布擦干净手,起身做邀请手势。 奚娮心中一喜,面上仍维持着淡定。她刚才就想打探屋内情况,只是被伏琅阻止了。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单独行动,不如让主人带她参观更切合实际。 在奚娮提出建议的时候,伏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康靖并没有起疑心。他立刻问身边的刑警要了几页白纸,提笔做好画图准备。 奚娮跟着康靖在偌大的二层建筑中走着,每看过一个房间,她的心就下沉一分。这个屋子里的陈设十分典雅,用超级豪宅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但精美的装潢和奢华的家具都不是她想看的,这里究竟有没有留下犯罪痕迹,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康靖慢悠悠的下楼回到一楼,但他没有去客厅,而是往左拐,朝走廊那头走去。 奚娮看着灯光幽暗的走廊踟蹰一秒钟,还是忍着心里发毛的感觉跟了过去。 走廊尽头是一扇木质双开门,黄铜把手在壁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反射着蛊惑的光泽。 “这个房间你不能随便进去。”康靖挡住奚娮想去摸门把手的手,反身撑住门框。 奚娮的心突突一跳,迎着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大胆的笑道,“怎么,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嘘……”康靖竖起食指做噤声手势,半眯起眼睛低声道,“闭上眼睛。” 奚娮顺从的合上眼睑,下一秒,她就感觉到康靖大而冰冷的手覆上脸来。 “嗞——!”尖利噪音猝不及防震痛了行动组员们的耳朵,惊了所有人一跳。 “怎么回事?1号位报告情况!”伏琅看着满电脑显示屏幕的雪花,厉声问道。 “信号中断了,我们也看不到画面。”杜骢用力拍了拍手里的迷你监视器,低声答道。 伏琅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转头去看旁边的宋格,却发现他也愣住了。 “好了吗?我可以看了吗?”宋格反应一秒才回过神来,抬手准备摸键盘时,奚娮的声音突然又响起了。 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都以为她出事了,原来只是山区信号不稳定而已。 “我马上恢复。”宋格自言自语的说着,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康靖站在奚娮身后,微微凑近她耳畔。干净的清甜香气袭来,他一边深呼吸一边放下蒙住她眼睛的手。 奚娮并不知道身上的胸针已经失去了摄像作用,她不着痕迹的朝前一步,避开康靖紧逼的气息,环视一周后惊叹出声,“哇,好漂亮。” 这句赞美其实有真实的成分存在,她正置身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头顶悬挂着造型别致的大水晶灯,视线正对着可以眺望远方山脉的超大落地窗。 房间四处摆满锦簇娇艳的鲜花,铺满淡金色暗纹壁纸的墙上还挂着许多精美绝伦的油画。这里像一间展览室,又像十八世纪的贵族舞厅。 “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说过同样的话。”康靖上前再次拉近距离,温柔声线中出现了一点兴奋感。 奚娮的后背條的一紧,心跳陡然加速。每个人,同样的话,这两个词触动了她敏感的职业神经。 康靖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响指,悠扬的圆舞曲在空间里响起了。 “陪我跳支舞。”他一手执起奚娮的手,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脚法娴熟的挪动舞步。 奚娮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着,根本无法挣脱。她的耳麦里没有任何指示,能听到的只有魔音般的舞曲。 康靖离得很近,身上幽幽的香水味传来,闪着复杂神色的双眼紧紧锁定着她的视线。他跳的很好,动作进退之间竟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的眩晕感觉。 一曲完毕,奚娮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感觉康靖冰冷的手指触到了脖子根,随之而来的是胀痛麻痹的不适感。 康靖的手指在奚娮的后颈停留几秒钟,又绕回到前面抚摸她的脸。他一点点凑近,眼睛里的温柔神色被鬼魅取代了。 奚娮的第一反应就是躲,第二反应就是叫。可她既迈不动步子,也张不开嘴。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原地站着,眼睁睁看着康靖从她的耳朵里掏出隐形耳麦。 康靖没有理会奚娮震惊的表情,转身走到墙边的酒柜前。他拿出一个金属盒子轻轻把耳麦放进去,又摸出手机点了一下。 “你舞跳的真好。” “是吗?我们可以一直跳。” 奚娮听到自己的声音,恐惧的寒意从脚底心直窜脊梁骨。她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康靖缓缓将放有耳麦和手机的金属盒重新放回酒柜里,转头朝奚娮冷冷一笑。 “奚警官,你够大胆,演技也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第116章 可控交易,失控对峙 “铃……铃……”催命符般的电话铃声再次在雒詹家中响起,距离上一次刚刚过去两个小时。 楚司淼立即戴上耳机,朝雒詹点了个头。 “喂!”雒詹厉声接起电话。 “钱准备好了吗?”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低沉男声再次响起。 雒詹看着沙发边的两只黑色旅行袋,蹙眉咬牙道,“准备好了,怎么交易?” 上一通电话后,权北故根据绑匪的态度调整了谈判方针,要求他尽量顺着说。旅行袋里的现金是楚司淼从分局调来的,现在就等绑匪的指示了。 “人民公园莲花池边第二个长椅,你一个人来。要是我发现有尾巴的话,你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等等!让我再听听我女儿的声音!”雒詹感觉到他想挂电话,急声要求道。 楚司淼给了雒詹一个赞许眼神,又迅速将视线集中到显示器上。 电话那头传来些细碎响动,几秒钟后,雒詹听到了一记微弱又熟悉的呼吸声。 “依依,是爸爸呀。你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雒詹的眼眶迅速发胀,撕磨着嗓子发出颤抖哑音。 “依依好困……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年幼的雒依依并不知道危险的含义,只是诚实的道出渴睡愿望。 雒詹用力捏住鼻梁,尽量用正常的温柔声音哄道,“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马上去接你。你听话,一定要听叔叔的话。” “嗯,依依会乖……”雒依依的声音再次远离,让雒詹的心痛如刀割一般。 “给你半个小时,记住我说的话。”绑匪又提醒一句,随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忙音。 奚惠敏看着雒詹的手臂缓慢又无力的垂下去,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似得,难过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隐忍的低下头。 “有个大致范围,接近崇明大桥。”权北故摘下耳机,给出喜忧参半的答案。 “马上调取往崇明岛的出城监控。”楚司淼迅速走到负责监控分析的刑警旁边,躬身看电脑。半个小时前,他们锁定了一台嫌疑车辆。但车子没有悬挂号牌,除了型号和外观外没有更明确的指向性线索。 权北故思量一阵,起身对雒詹说,“人民公园不会是最终交易地点,绑匪的警惕性很高,一定会多次改变地址。” “他说要是发现有警察就撕票,现在该怎么办?”雒詹握紧发抖的手,混乱的大脑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建设性意见。 “你马上出门,从这里到人民公园最短也要分20钟。”楚司淼沉声吩咐着,上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隐形耳麦。 雒詹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排斥的连连摇头,“我不戴,他的目的是钱。只要我把钱给他,依依就没事了。” “他不止想要钱,还想为姐姐报仇。你要是不配合,你的女儿定活不过今晚!”不等楚司淼劝,权北故就严肃的训斥起来。 他以前参与过多次绑架案的解救行动,大多数受害者家属在临近交赎金的时刻都会对警方产生不信任。无数惨痛的代价都证明这个观点是幼稚且愚蠢的,雒詹现在必须无条件信任他们,否则行动很可能失败。 雒詹被权北故的话吓得心惊肉跳,更加不敢接楚司淼递来的东西了。 “你跟我来。”楚司淼调整情绪,把雒詹带进了书房,“你现在还有一分钟考虑时间,要么相信我,要么自己去冒险。” 雒詹看着楚司淼深眸中坚毅的神采,既长且深的吐息一次,才伸手拈起他掌心中的耳麦。 “司淼,你一定要帮我,依依就指望你了。” 楚司淼在心里长舒了口气,直视着雒詹含泪的眼睛,沉声许诺,“放心,她一定会平安无事。” “小楚,你们要出发了吗?”奚惠敏见两人从书房里出来,急忙迎了过去。 “伯母,您再多受点累,给依依准备点吃的。”楚司淼看着她紧张到不行的样子,决定给她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奚惠敏用力点头,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一定注意安全,你们所有人都是。”她虽然不怀疑楚司淼的能力,但对方是凶残的绑匪,还是要小心为上。 楚司淼颔首应下,又和提着旅行袋的雒詹交换一个眼神,疾步出了家门。 白色越野车很快开出小区,停在路边的两辆监视车紧随其后出发了。楚司淼并不在车里,他已经先一步到达了人民公园。 人民公园位于市中心,是一处公共绿地,四周没有围墙,24小时对市民开放。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年轻情侣在散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在高高的榕树顶上,动作轻的连栖息在树枝间的鸟儿都没有惊醒。 楚司淼负手站着,挺拔笔直的身躯隐没在夜色中,唯有狮子般的深瞳中闪着凌厉光芒。 他远眺着交易地点静观片刻,耳麦里就响起了汇报声,“楚队,没有在往崇明方向发现嫌疑车辆,绑匪很可能中途换车了。” “权北故,你那边怎么样?”楚司淼没有意外,压低声音问道。 “一切正常,雒詹刚刚通过汇川路口。”权北故紧盯着前方的越野车,把跟车距离控制在不紧不松的20米范围。 楚司淼盘算时间,吩咐道,“到了人民公园不要跟,让雒詹一个人进来。” 说着,他掐断右耳里的通讯信号,转而打开了左耳朵里的另一只耳麦,“雒詹,我已经到了。” “好。”雒詹一改谨守交规的习惯,再次加大油门,突破了限速上线。 在书房里,楚司淼给了他两只耳麦,并且表示他不会和警察们待在一起,而是采取单独行动。对他强大的异能雒詹深信不疑,有了这个有力可靠的帮手,雒詹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情绪也稳定不少。 “到了公园后你直接到莲花池来,不要左顾右盼,只要明白我会一直跟着你就行了。”楚司淼用更轻的声音吩咐一句,听到回应后立即切断了连线。 他闭目凝神,释放出全部脑电波。如同鲸鱼回声定位系统的特殊电波迅速覆盖整个公园,每个角落的情况都清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公园里共有22人,正好十一对情侣,没有绑匪的踪迹。 雒詹将车甩在公园门口,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还是走的脚下生风。没一会儿,他就到达了指定地点。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树叶随风摇动的沙沙声。 “呼……”他匀长的哈了口气,拢紧风衣外套坐到长椅上。 两分钟过后,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雒詹连忙起身,很快就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掏出个蓝屏手机。 “我改注意了,你去路边打辆的士,到西安北路临安大厦下面的拉面馆。”连线接通,绑匪的声音不出所料的响起。 “你到底要干什么?钱我都带来了!”雒詹故作不耐的质问道,他想尽量拖延一点时间,说不定警察能追踪到更确切的位置。 “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一个人。”绑匪冷笑两声,没有着急挂电话。 雒詹立刻往来时的路走,又放出目光谨慎的观察四周,“我现在就过去,你不要再怀疑我了。” “还有,把你的手机扔掉,到了后我会联系你。”绑匪又提了个要求,然后迅速收线。 楚司淼把两人的通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一边在树梢间跳跃,一边向权北故发指令,“你立刻下车,征调一辆的士在公园正门等雒詹。” “是。”权北故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赶紧按吩咐办事。 雒詹闷头跑出公园,跳上路边的第一辆出租车。还没等他吩咐,驾驶座上就传来权北故的声音,“安全带系上,坐稳了。” 楚司淼目送出租车开出路口,再次屈膝跃进了黑暗中。 当他的脚尖轻轻落在临安大厦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屋顶上时,负责监控分析的刑警再次传来了汇报,“报告,在进城方向的环路上发现可疑车辆。驾车男子和绑匪的体貌特征基本一致。” “人质呢?”楚司淼一直紧绷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看来绑匪是放松警惕了,正在往布控区域而来。 “前排遮阳板拉着,副驾驶座上没有人,但后座能看到一个衣角。”刑警又凑近清晰度不太高的截图画面看了看,保守的答道。 “继续追踪,保持联系。”楚司淼在精密的大脑中过了一遍城市道路图,没有待在原地,而是往更接近绑匪的地方移动而去。 “啪!”随着康靖的话音,房间里的照明全部熄灭,奚娮的视野霎时陷入黑暗泥沼中。 很快,幽幽香水味再次逼近,一只冰冷的手从她的脖颈游移到左边心口。 “你很喜欢这个胸针,每次都见你戴着。但它现在已经没用了,还是摘了吧。”康靖轻轻将胸针取下来,饶有兴趣的放在指间把玩着。 奚娮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胃里抽痛得翻江倒海。她努力撕磨喉咙想发出点声音,可强烈的麻痹感让她连嘴都张不开。 “呵呵,你很好奇吗?”康靖见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愉悦的心情更胜刚才了。 他控住奚娮的后脑勺,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近到只剩厘米,“我是个喜欢挑战的人,警察着实新鲜。试过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你猜,那些守在外面的警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啊……啊……”奚娮用尽全力才把嘴张开一条缝,不伦不类的挤出两声哑音。他居然识破了她的身份,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别这么紧张,能被我选中,你该高兴才对。”康靖捋了捋奚娮耳鬓的发丝,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倒在地。 窗外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进一点微弱光线,将康靖的身影映照到墙上。四周的油画都变了样子,会同他鬼魅般的长影一起,狰狞又阴冷的冲奚娮笑着。 她的精神在不停于身上游移的大手中迅速崩溃,冷汗变成豆大的珠子,顺着额角不断滚进鬓发里。 “嗯……”康靖从鼻腔里挤出平滑的叹谓,眼中亮起了贪婪的邪光,“你的皮肤真好,又细又滑,不介意送我一点当做纪念品吧。” “纪念品?!他果然是凶手!快来人呐,抓犯人!”奚娮的瞳孔猛然缩紧,心里一个劲儿大叫。 忽的,一个比康靖的手更加冰冷的东西挨到了她的皮肤。锋利的手术刀贴在她的脸颊上,被窗外的微光衬得寒光烁烁。 奚娮的呼吸停滞一秒钟才继续,她用力吞咽两下,收回视线望向天花板。杜骢等人就在外面埋伏,如果康靖在这里对她下手就跑不掉了。 “哦。”康靖用刀面拍了拍奚娮的脸,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的笑了起来,“你准备好牺牲了?啊,原来这都是真的。警察会为了崇高理想奉献生命,太有意思了。” 奚娮缓慢转动眼珠,用冷眼回击他的挑衅。没错,她已经做好牺牲准备了,他最好快点动手。用她一命换三个受害者瞑目,这买卖不亏。 康靖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跪坐在地上再次凑近奚娮惨白又镇定的脸前,连呼吸都发起颤来。 这是奚娮第一次在康靖脸上看到真实的表情,他的头向左偏移,面部肌肉无规律抽动着。嘴唇微张,双目圆睁,瞳孔扩大。 这是兴奋愉悦的表情,而且是极度愉悦的。 康靖发现奚娮还在观察他,又从喉咙里发出轻快笑声。他伸手覆盖住她那细的还没有他小臂粗的脖颈,探出舌尖在她唇上舔-舐。 “唔唔!”冰冷的舌头恶心的奚娮急促哼哼起来,可康靖并没有停止迹象,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也开始收缩。 “呵—呵—”奚娮条件反射的想呼吸空气,可咽喉处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肺里的空气很快所剩无几。 “看呀!看我是怎么杀你的!你不是很喜欢看吗?看啊!”康靖满足于奚娮颈动脉传来的急促跳动感,兴奋的咬牙大叫。 他看着奚娮如脆弱的蝴蝶般想挣扎,又扑腾不开的样子,仅存的耐心被消磨殆尽,掌控生命的巨大欢愉感驱使着他举起手术刀。 “咳咳咳……”脖子上的压迫感消失,奚娮边吸气边咳嗽,扯动腹部钻心的疼。 康靖挥刀向下的动作骤然一顿,他定定的看了奚娮两秒,翻转刀尖用刀把朝她的右腹部狠戳下去。 “呃!”奚娮痛的一抖,本就模糊的视线瞬间天旋地转。 “啧。”康靖很不耐烦的哼哼一声,握刀更加用力的在奚娮肚子上搅动,“皮相是好,可惜里子烂了,没意思。” 奚娮难受的眼冒金星,只听见哐当一声,康靖冰冷的双手再次覆上脸颊,激得她猛打了个寒颤。 “我不杀你,一刀太乏味了,我们来做点更有意思的事……”透着彻骨寒意的扭曲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康靖身上幽幽的香水味混合着恐惧滋味变成洪水,将奚娮拽进了深渊之中。 第117章 天明与黑夜 “不对!”埋伏在树林里的关亚楠突然大叫一声,立时从地上跳了起来。 杜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倒在地,“不要轻举妄动!” 关亚楠用力挣扎两下,可前侦察兵的力气她哪里挣得开。她又朝别墅的方向看去,压低声音急切的说,“情况不对,奚娮有危险。” “别动。”杜骢按住关亚楠的头强迫她趴下,然后又把听力集中起来。奚娮刚才还和康靖谈笑风声,现在不过是去个洗手间罢了,怎么听都不像有危险。 树林里再次归于安静,匍匐在两位组长身后的刑警们面面相觑。他们的耳麦里只有哗哗水声,连绵不绝的态势确实有些不寻常。 不多时,一束灯光由远及近而来,油门轰鸣和车胎摩擦路面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杜骢和关亚楠看到车顶上闪烁的红光皆是一愣,紧接着,刹车声和急促的拍门声就传入耳朵。 “警察!开门!”伏琅粗暴的吼着,拳头把厚重的木质大门砸得砰砰响。 “伏所长?他怎么来了?”柳叶小声的惊呼出声,心里别提多纳闷了。 “行动,行动!”杜骢暴躁的拉开手枪保险,第一个向别墅冲去。心理专家怎么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不仅奚娮在屋里家长里短,连伏琅都不安心在后方待着。 伏琅又砸又踹,可大门一丝松动都没有。就在他鼓足气准备撞门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推了他一下。 “让开。”杜骢黑着脸把碍事的伏琅推到一边,更加沉闷的拍门声响起了,“警察办案,开门!” 屋子里仍旧没有动静,伏琅担忧的情绪完全爆炸了,“把门踹开!奚娮有危险!” 杜骢看了他一眼,又把困惑视线投向关亚楠。她什么时候也成半仙了?刚才说的话竟和专家一模一样。 关亚楠发现杜骢还愣着不行动,恼火的将他堵在门口的结实身体撞开,举枪朝门锁开火。 “嘭嘭嘭!”三声干脆的枪响过后,一众刑警鱼贯而入。 伏琅疾步在一楼转了一圈,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杜骢赶紧朝其他人打了个前进手势,飞奔到伏琅前面将他保护起来。 主卧门并没有上锁,刑警们很容易就突破到了屋内。康靖背向门口,面朝欧式大床站着。 康靖看到环绕身边的十几支枪,以及一个怒火冲天的男人,只是微微一笑。 “奚娮呢?说!”伏琅见他很是镇定,又不屑一顾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 一个小时前,在宋格明确回复监视系统无法恢复时,他就察觉出不对了。那个滋滋声根本不是巧合,是康靖故意切断了信号。他当即什么都没想,跳上车往这里赶。 而一路上他听着奚娮和康靖的对话,不安的感觉更是坐实了。奚娮不是个擅于拐弯抹角的人,不可能和康靖花几十分钟唠嗑。那些音频是伪造的,是康靖自导自演的戏。 “奚娮?谁?”康靖不明就里的耸肩,眼神越过伏琅往大床上看。 伏琅转头一看,顿觉一股恶寒涌上心头。铺着白色丝被的大床上整齐放着一条女士睡裙,还有一套蕾丝花边内衣。 “警官,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大阵仗冲进来是要找谁。我今晚是约了一位女士,她叫陈雅莉。如果你们要找的是她,人就在卫生间里,请便。”康靖欣赏着伏琅脸上一闪而逝的揣测表情,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杜骢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给关亚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发出水声的卫生间探探情况。 关亚楠趴在门上听了听,那水声确实和耳麦里的声音重叠了,奚娮就在这间卫生间里。 随着门把手转动,关亚楠的心情从焦急变成气愤。奚娮真是太不像话了,执行任务居然执行到嫌疑人的卧室里来了,她这么做对得起楚司淼吗? 可当门完全打开后,关亚楠心中的不忿再次被焦急取代,并且较之进屋前更甚。 飘满水雾的室内空无一人,奚娮的隐形耳麦和胸针泡在洗手池里,显得刺眼无比。 “杜队!”关亚楠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看了看,边去关花洒边喊道。 杜骢进卫生间一看也觉得大事不妙,转身出去把枪头对准康靖,“人呢?说!” “不就在里面吗?”康靖困惑不已的眨了眨眼睛。 关亚楠迅速观察了卫生间里的情况,跑到杜骢身边,耳语道,“窗户是打开的,下面是别墅后门。” 康靖看着两人面色凝重的交头接耳,瘪嘴遗憾的说,“这么说她跑了?哎,我又不会强人所难,她怎么这样?” 伏琅听着他话里有话的讽刺,再难忍住冲上脑门的怒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把她弄哪儿去了?老实交代!” “警官,别激动。”康靖示好的拍了拍伏琅的手背,眉头上簇,嘴角下撇,摆出一副好不无辜的表情,“从这里出去就是山了,她去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伏琅死死的盯了康靖两秒钟,从齿间挤出愤懑的低吼,“把他给我铐了,带回局里!” 雒依依囫囵睡了一觉,又被高高低低的震动感弄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别人背上。 “叔叔,你要带依依去哪里?”雒依依全身无力,很小声的问道。中午她莫名其妙的被这个不认识的叔叔带出医院,现在天都黑了,爸爸为什么还不来接她。 “带你去找爸爸。”绑匪侧头说了一句,加快速度爬楼。 权北故带着雒詹在市区转了大半圈,终于将车停在了泾华镇边界处的一幢5层废弃自建房前。 雒詹抬眸看了一眼,提起旅行袋下车。这已经是绑匪变更的第三个交易地点了,希望是最后一个。 权北故迅速钻到房檐下,朝雒詹打了两个手势。示意他走前面,他和其他同事殿后。 雒詹微微点了点头,快步跑进破旧的楼道。 天台上,雒依依迷迷瞪瞪看到一个黑影从楼梯口出来,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爸爸,爸爸!” “依依!”雒詹手中的旅行袋重重落地,激起一阵扬尘。尽管天黑,但他还是清楚看到了女儿的小脸,她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站那儿别动!钱呢?”绑匪钳制住雒依依,警告着大声问道。 雒詹赶紧屈膝蹲地,又喜又急的扯开旅行袋,“都在这儿,把我女儿还给我。” 绑匪眯起眼睛看了看袋子里红色的钞票,又观察一番周围情况,才松开了抓着雒依依的手,“去。” 雒依依虽然因为发烧没多少力气,但见到爸爸的欢喜还是驱使着她朝前小跑步。 “慢慢的,慢慢走,别摔了。”雒詹看着女儿抻着小胳膊的雀跃样子,激动到声音发抖。 就在他快要接住雒依依的时候,后面的绑匪突然疾步上前。他一把锁住雒依依的脖颈,抱着她又往后退去。 “爸爸!”雒依依吓得失声惊叫,挥舞小拳头拼命拍打阻止她靠近爸爸的陌生人。 “你干什么?放开她!”雒詹跳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因为绑匪警告的手势不敢再进。他完全没想到绑匪会如此,这是反悔了? 绑匪捂住雒依依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恶狠狠道,“我不会让你们父女团聚的,我要你亲眼看到她去死!” “咔嚓!”干脆的上膛声从几处通气井后传来,几个黑影瞬时完成包围之势。 “周晓健,放下孩子!”权北故端起枪,把严正警告喊的震天响。 “呸!”周晓健不耐的啐出一口唾沫,摘下棒球帽骂了起来,“雒詹,你不讲信用!”他就知道他不会一个人来,这不,眼前这些警察就是证明。 “跟罪犯需要讲什么信用?把孩子放了!”权北故又喊道,手指收紧把枪握得更稳。 雒詹看着女儿被吓得木若呆鸡的样子,急切的祈求道,“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钱都给你,都给你。” “钱有个屁用!赔得了我姐一条命吗?我要你的女儿给她陪葬!”周晓健俨然抱定鱼死网破的决心,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丝毫不为所动。 权北故朝前逼近两步,观察着开枪角度,“你现在还有机会,放了孩子,顶多坐个五到十年。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那就只有死刑一条路,自己好好儿想想!” 周晓健死死抱住雒依依,连连后退,“老子早就豁出去了!怕死就不会站在这儿!雒詹,要怨就怨你自己吧!你女儿赔我姐一条命,咱们两清了!” 周晓健义愤填膺的吼声刚落,雒依依就被他大力的抛了出去。她根本来不及叫,闪电般消失在了水平面之下。 “依依~!”雒詹眼前一黑瘫软在地,绝望的喊声震彻夜空。 权北故被周晓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为震惊的思维有一秒钟空白,等他把手指放在扳机上时,又听见栏杆上嘭的一声响。 一只大手用力搭在栏杆上,震得锈蚀的钢管嗡嗡作响。周晓健还没来得及仰天大笑,一股冷风就从脑后袭来。 “嘭~!”楚司淼一个利落的侧身抬腿,周晓健应声落在了几米远的地方,周围尘土四起。 权北故用力眨了下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楚司淼就这么凭空一般出现了,不仅一脚解决掉绑匪,怀里还抱着雒依依! “铐了。”楚司淼发现几个人还在发愣,不得不出声命令道。 雒詹被他沉稳的声音一震,被打散的七魂八魄终于归位了。他连滚带爬跑上前去,一把将雒依依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天呐,你吓死爸爸了,吓死爸爸了……”刚才看到她飞出栏杆的瞬间,他真的以为要失去她了,幸好她毫发无伤。 雒依依听着爸爸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小手煞有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背,“爸爸,你是大人,大人哭鼻子要羞羞。” 雒詹用力在她发热的脸颊上啵了几大口,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又想哭又想笑,“没事了,不怕不怕。” “怕什么?不就是抛高高吗?淼淼叔叔在下面接着我呢。”雒依依嫌弃似的躲开爸爸满是胡茬的脸,崇拜的小眼神又朝在不远处抓坏人的叔叔看去。 雒詹一愣,随即又失笑了。老天爷,这个小机灵鬼的心是有多大呀。他们这么多人为她着急上火了大半天,她竟把这场绑架当游戏了。 回家的路上,雒依依果断抛弃了不停傻笑的爸爸,窝在楚司淼怀里怎么都不肯离开,并且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雒依依被成功解救的消息提前传回了家里,让奚惠敏觉得等待的时间变得更加长了。直到看到楚司淼抱着睡熟的孩子进屋,她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有点烧啊,要不去医院吧。”她上前查看雒依依的情况,小声提议道。 雒詹感激的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了,她在医院睡不踏实,在家输液也一样。” 楚司淼先将雒依依抱进卧室,又出去找到奚惠敏,“伯母,时间不早了,我找个人送你回去吧。” “我还是留下吧,依依需要人照顾。”奚惠敏全然不知他是想把自己支走,只本着歉意提议道。 “有她爸爸在不会有问题的,您也累一天了,需要休息。”楚司淼耐心的又劝道。 奚惠敏考虑到家里还有一大一小等着她,这才配合的点头了,“那我先回去,有事叫雒主任给我打电话。” 楚司淼淡笑着应下,又把她送下楼上了车,还不忘嘱咐开车的同事注意安全。 奚惠敏正打算说再见,转念又想起另一件事,“我今天才听雒主任说和你是朋友,这也真是巧。” 楚司淼淡笑不语,他和雒詹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不知道一点也不出奇。 奚惠敏心里感叹着缘分巧妙,连带着笑意也更加柔和了,“你也别着急赶回n市,怎么也要休息一晚再走。” “好的,代我向伯父和小鸥问好。”楚司淼恭敬的应下,吩咐同事开车了。 雒詹给女儿换好睡衣,楚司淼就回来了。他起身让开位置,瞄着房门问,“奚护士长走了?” “走了。”楚司淼把手放在雒依依额头上,蹙眉低声责备道,“她最近情况不好,你怎么不说?” “你忙,何必专门赶回来。”雒詹看着他隐没在暖色灯光下沉稳的脸,感激之情再次占满了胸膛。今天要不是他,依依肯定会没命的,他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楚司淼没有理会他敷衍的回答,迅速控制住雒依依的脑电波,拿出输液器挽起了袖子。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吧,不急这一时。”雒詹有些担忧,女儿发烧一周,这次的输血量不会小。楚司淼奔波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上,可能会扛不住。 楚司淼回敬了一个瞪眼,稳稳的将针扎进胳膊肘内。他可是着急要回去的,没工夫听老学究唠叨了。 第118章 个人的苦行路 当导管里的血匀速进入雒依依的身体里时,伏琅正站在郊区别墅宽敞的客厅里喘气。他们已经把屋内屋外都找遍了,不仅没有奚娮的影子,连脚印或是车辙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审康靖,人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关亚楠拔高声调喊了一句,摸出电话又要给押解康靖的同事打电话,却被杜骢和伏琅阻止了。 “他不会说的。”伏琅摇头。 “那怎么办?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关亚楠见杜骢和专家一个鼻孔出气,心里的暗火蹭蹭往外冒。 杜骢转头看着窗外隐约的山色,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楚司淼今天上飞机前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说如果有突发情况,可以找凌玥帮忙。 正在睡觉的凌玥抓起枕边的手机,来电显示让她的瞌睡瞬间醒了,“你好。” “凌法医,我是专案组杜骢……”杜骢也没跟她客气,语速很快的把奚娮失踪的情况叙述一遍。 “你们在哪里?”凌玥翻身跳下床,挑开遮光窗帘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眉头紧蹙了起来。 “落霞山四段18号。”杜骢一听就知道有戏,赶忙报上地址。 “好,你们等着,我马上找人过去。”凌玥嘱咐一句迅速收线,又给莫劭扬拨了过去。落霞山离特种部队的驻地很近,他应该很快能赶过去。 “呼——呼——”大风急速扫荡刮过,铲起头发打得奚娮的脸生疼。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觉最先从麻木状态中苏醒过来,除了听见呼啸风声还有巨大的浪涛声。 又过了半分钟,眩晕的视线才捕捉到一个不太清晰的画面。 “啊!”不看还好,一看奚娮就吓得惊呼出声。她正晃晃悠悠的站在一个狭小的平台边缘,脚下几十米处白浪翻滚。 “稳住,稳住。”奚娮不停自我安慰,强迫自己不去看下面,小心翼翼的挪动冻僵了的腿往后退。 “铛、铛、铛……”七寸高跟鞋的细跟碰撞钢板发出清脆响声,奚娮极力维持着平衡用小碎步往后退。 好一会儿后,她的腰才碰到了栏杆,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 奚娮一手紧攥着湿冷的金属护栏,一手按着绞痛不已的肚子,连连深呼吸。她的脑子混沌不堪,唯一能记起的就是康靖诡异的笑脸,还有银光闪闪的手术刀。 等她终于平复呼吸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郊区别墅里。彻骨的寒风和脚下深不见底的水潭都不是幻觉,她正瘫坐在一个水库上方的观测塔上。 “不行,我得回去,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奚娮自言自语的说着,攥着护栏缓缓的站起了身。 今晚的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她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识,醒来竟然到了个不知名的水库。太多问题不断的冒出来,她必须去求证。 往下走的每一步,都是奚娮与自身意志力的博弈。她控制不住肚子里钻心的痛,就像控不住对水恐惧一样。上万方水流从堤坝泄洪口喷涌而下,声响犹如巨龙在怒吼。空寂的深山环绕着水库,形成了天然回音屏障,让那种可怕的声音更加震慑人心。 奚娮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小时候在印尼遭遇的百年不遇的大海啸,比楼还高的巨浪扑向人群,她顷刻间被卷进浪里。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太糟了,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消除干净。 “哐当。”奚娮双腿发抖的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面前出现了一扇挂有安全通道标识的门。她花了好大力气才转动沉重把手推开门,一股又潮又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喂,有人吗?”她探头进去喊了一声,黑漆漆的通道里除了自己的回声外什么都没有。 奚娮急促的吸了两口气,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她好不容易才走下观测塔,居然又要面对狭窄黑暗的走廊。老天不是在愚弄她吧,居然把所有害怕的东西都摆在了面前。 可就算再害怕,现在也无路可退了。奚娮在尝试寻找手机未果后,撞着胆子走进通道。 “吱嘎~嘭!”防护门在身后关闭,吓得奚娮猛打激灵。她双手紧紧抱臂,紧盯着脚下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前进,根本不敢回头。 幽闭恐惧症很快发作,奚娮扶着墙壁挪动,步幅越来越小,呼吸反而越来越重。 “呵呵。” “什么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隐约笑声刺激着奚娮紧张的神经,可四下除了黑还是黑,根本没有人。 “没事没事,你一定听错了。”奚娮摸着冷汗涔涔的额头,不停暗示自己世上没有鬼怪。 “呵呵……嘻嘻……” 奚娮刚撑着腰往前走了没几步,空灵诡异的笑声又钻入耳朵里。她害怕的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陡然加速。 忽的,空气凝滞的走道里吹来一股冷风,可怕的笑声更加真切了。 “啊!救命啊~!”奚娮尖叫着拔腿就跑,飙升起来的肾上腺素让她感觉不到肚子痛,只是抱头逃命。 在摔了不知道多少跤,高跟鞋也不知所踪后,奚娮终于撞在了另一扇门上。她使劲去掰门把手,但怎么都打不开。 汗水和泪水簇簇从脸颊滑落,裹挟着冰冷和恐惧抽走了奚娮仅存不多的力气。她缓慢坐到地上,攥着锈得硌手的把手,崩溃的大哭起来。 “姑,姑父,司淼,你们在哪儿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奚娮边哭边喃喃自语。害怕,痛苦,还有不甘和愤懑一股脑在胸膛里翻滚着,堵得她快要窒息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得在眼前略过,除了证明她又一次失败外,什么价值都没有。她不仅没有搜集到证据,还被康靖识破了身份,甚至连怎么来到这个闹鬼的地方都想不起来。她太失败了,一旦离开楚司淼的庇佑,就被打回原形了。 “奚娮~!奚娮~!”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呼喊声此起彼伏,高瓦数探照灯惊得栖息在树丛里的野物四散逃窜。 莫劭扬带着五个排的特种兵以地毯式摸排前进着,不远处还有从市局调来的几十个警察。 伏琅在遍布石头和树根的林子里走得很艰难,但他根本不在意路况,只是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专心致志的研究地图。 莫劭扬在翻过一个山头后转身跑回伏琅身边,“这么找不是办法,你至少也得给个大致范围。” 伏琅听了他的话连头都没抬,高速运转的大脑仍分析着康靖的画像。 莫劭扬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只得把视线投向旁边的几个人。 “再往前找,拜托了。”段凡急的满脑门子汗,现在的气温只有个位数,奚娮出门的时候穿的很单薄,支撑不了太久的。 莫劭扬剑眉深蹙,依然坚持明确方向的决定,原地站定等着伏琅回话。 “拿笔来。”伏琅又沉默半刻钟,才严肃的发话了。 段凡赶紧把笔递过去,就见他飞快的在地图空白处写了起来。 “心理病态者→极其敏锐的评估他人;权谋者→以实现个人利益为宗旨。” “害怕:水、黑→目的:操纵人心、掠夺意志!” 伏琅的笔迹在大大的感叹号后停顿,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分析,终于抬起头来,“这附近有河、湖一类的地方吗?” 不等莫劭扬回答,段凡就一把夺过地图。他上学的时候地理一直名列年级前茅,分析地形更不在话下。 “这里,有个水库!”半分钟后,段凡重重的在西北方向的山坳处戳了戳。 莫劭扬凑过去一看,感觉更加不妙了。他们现在的位置离水库还很远,拖着一群“身娇肉贵”的警察恐怕天亮都走不到。 “任翔!”他心里很快有了决断,扯着嗓子朝前面喊了一声。 “到!”任翔听到队长的声音,立即调转枪头跑了回去。 “点一个排的人,我们抄近道翻山。”莫劭扬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肃然的精光,声调也是浑厚低沉的。 “是!”任翔利落的敬了个礼,转身又跑了。 伏琅也同意楚司淼的安排,提议道,“我跟你们走。” 莫劭扬正准备迈步子就听他来了这么一句,怀疑的目光直直看向这位清瘦的知识分子。 “你与其质疑我的能力,不如想想走哪里更近。”伏琅言辞犀利的回敬了上校同志的疑心,夺过段凡手中的地图,边走边喊,“杜骢!你带几个体力好的,马上跟我走!” 莫劭扬看着伏琅卯足劲的背影,怀疑的神色被揣测取代了。这个人不是市局的警察,但好像和奚娮熟识,并且非常关心她。照这样看,楚司淼那边有必要提个醒了。 此时的奚娮仍旧陷在恐惧和挫败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压根不知道有一支强力小分队正在朝她而来。 她又抽泣了好一会儿,终于收起眼泪再次向锈蚀的门把手发起努力。就算不为任何人也好,她都有义务和责任把康靖今晚具有明显犯罪倾向的行为报告给专案组,她必须要出去。 “哐哐哐……哐哐哐……”奚娮忍着剧烈腹痛不断的尝试摇动把手,并且逐渐感到松动越来越大。 在机械运动不下百次后,卡在锁槽里的弹片终于缩了回来。奚娮听到沉闷的咔哒声,大喜过望的又差点掉眼泪。 她靠在门上缓了缓神,使劲推开了厚重的钢板门。 “哗哗哗哗……”又是震耳欲聋的泄水声,但出现在面前的不再是看不头的旋梯,而是一条连接前方山头的露天通道。 奚娮压住肚子站起身,尽可能快的往前走。遍布水坑的地面又湿又滑,她只能紧紧抓着栏杆。每走一步,额头上的汗水就滚下来,渗进眼睛里十分刺激难受。 “加油,加油,你能行的!”奚娮一直给自己鼓劲,踉跄着走过了一百多米长的通道。 她站在硌脚的荒草地上歇了片刻,凭直觉选择了植被不那么茂密的东南方向。 山间的夜并不是万籁俱静,各种生物的鸣叫声高低起伏。要换做平时,奚娮一定会怕的一步都不肯走。但现在她只想着赶紧找户农家,只要有通讯设备,她就可以求救了。 伏琅在跟着救援小分队急行军的一个多小时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饶是他自诩登山达人,但在身体素质如豹如狼的特种兵面前,他只能承认技不如人。 不仅是伏琅感觉力不从心,关亚楠和柳叶这两位市级比武冠军也掉队老远,唯一能跟上先头部队的只有军人出身的杜骢。 莫劭扬在又一次听不见刑警们的脚步声后原地站住,转头厉声喊道,“跟上!迷路了没人管你们!”就知道他们不靠谱,也怪他自己心软,居然会同意带上几个拖油瓶。 伏琅听到前头的训斥声,咬牙发力往前跑,又催促懈怠的柳叶,“快,跑起来!” “跑跑跑,我又不是机器,你叫我跑就跑?”柳叶抹了把汗,怨怼情绪越积越深。为什么她要来搜寻奚娮,那个“菜鸟”凭什么让这么多人着急上火。 “你tm再叨叨,信不信老娘就地把你撂倒?!”关亚楠爆发似得推了她一把,很不客气的骂道。 “关亚楠!你以为你谁呀!这是n市,不是你的地盘儿!”柳叶朝前踉跄了两步,站住不愿意走了。 “想打架是吧?行,老娘正有此意。”关亚楠把袖子一撸,挑衅的勾了勾手指。这女人太不像话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自私自利。她连做人都不配,更别说警察了。 “都闭嘴!快走!”伏琅见两人内讧,气得就差跺脚了。 关亚楠死盯了柳叶一眼,发力朝前跑去。个人恩怨现在不着急算,等找到奚娮以后再说。 柳叶见谁都没再理会她,也自觉没趣,闷头跟在大部队后面吊车尾。 “头儿,前面就是隆昌水库了。”任翔第一个爬上山包探清情况,返回莫劭扬身边汇报道。 莫劭扬转头寻到伏琅跑过来的身影,沉声命令,“分散开来找。” “是。”任翔得了吩咐,立即指挥者战士们四散开来。 伏琅加紧一把劲和杜骢一起跳下山包,他听见隐隐的泄洪声,心脏突突直跳,张口呼喊起来,“奚娮~!奚娮~!” 奚娮一个没看清脚下,再次绊倒,从一个小土坡上滚了下去。短暂的眩晕之后,她的背撞在树干上总算刹住了车。 “呃……”她没有给自己缓神的时间,撑着找不着北的脑袋扒住树干站了起来。 她现在很冷,冷到全身都麻木了。腹痛感觉不到,就连刚刚撞在树上也感觉不出一点疼痛。 可前面依然是树林婆娑的影子,连绵不绝根本看不到头。她深深怀疑是不是选错了方向,否则怎么会走了这么久都不见人烟。 庆幸的是,奚娮敏锐的直觉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救援队正在接近,只是她不自知而已。 “奚娮~!奚娮~!”伏琅听到越来越近的水声,再次放大呼喊音量。 他盘算着时间,焦虑的情绪一再堆积。脚下是路,也不是路,更像是他一个人的苦行。 他不停想着曾经和奚娮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停想着那起本不该发生的祸事。他拷问、自责、后悔。身为师兄和研究室的带头人,他没有教导好奚娮,也没有保护好她。就在几天前,他还言辞犀利的否定了她。殊不知,他不愿面对奚娮,其实就是不愿面对自己。 “娮娮,你不能有事。大师兄还没向你忏悔,老师还等着你干出一番成绩,你一定不能有事!”伏琅内心煎熬的厉害,脚步快的像风一样。 第119章 狮子发怒不好惹 “娮娮……娮……”凛冽的风送来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声音,奚娮蹒跚的脚步停住了,不可置信的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头的天色不再是深蓝色的,而是有白花花的光线在晃动。 “伏……”奚娮一口气哽在嗓子眼,眼泪从刺痛的眼眶中涌了出来。那是幻觉吗?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伏琅的声音,还看到了光线? “铃铃……铃……”杜骢扒开遮蔽视线的针叶树枝,还没抬起脚就被突然炸响的铃声惊了一下。 他摸出手机一看,心跳猛然加速。完了,楚司淼来电话了,他这下该怎么交代? “楚队。”又是几声响铃后,杜骢硬着头皮摁了接通建。 “任务结束了?怎么不及时汇报?”楚司淼反手拉上雒依依卧室的门,声音有些不悦。这都凌晨两点多了,他打开手机居然一个来电显示都没有,这帮人不会是糊涂了吧。 杜骢左右看了看周围,提着一口气答,“奚娮失踪了,我们正在找人。” 坐在沙发上的雒詹见楚司淼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连忙起身上前,“出什么事了?” 可楚司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捏着手机也不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变得凌厉无比。 一分钟之后,楚司淼大力掐断电话,二话不说就去拉窗户。 “等等!你干嘛!”雒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拉住。 “奚娮不见了,我得去找她。”楚司淼小声嘟囔一句,抬起手肘就去対他。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除了杜骢的那句失踪外什么都没有。 “你不能这么走。”雒詹连拽带抱,拖住已经翻上窗框的人,“你同事还在下面,你要是从这儿走了,怎么交代的清楚?肯定会露馅儿的!” “让开!”楚司淼暴躁的低吼一声,试图把挂在身上的人扯开。 雒詹发现他的眼睛开始泛红,使出全力将他拉住,“你给我冷静!你暴露身份不打紧,你让奚娮怎么做人?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楚司淼撑住窗框的手臂瞬间卸了力,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眸色已经恢复正常。 “哎,行了,你快走吧。”雒詹松了口气,瞄着大门吩咐道。 楚司淼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看好依依,有情况打电话给我。” “去吧。”雒詹回以微笑,虽然他还有好多感激之言未说,但现在明显不是谈话的时机,一切等找到奚娮再说不迟。 权北故瘫在警车后座睡得正香时,被楚司淼拽下了车。他以为他要连夜审讯周晓健,不料却是奚娮失踪的震惊消息。 “奚娮~!娮娮~!”又是一声疾呼震动奚娮的耳膜,她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拔腿朝光亮的方向跑去。 是伏琅,她确定不是做梦或是幻听。那声音虽然嘶哑,但的的确确是伏琅不错! 伏琅在又一次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后躬身喘起气来,他只给了自己两秒钟缓神,就直起身准备继续喊。 但他还没发出声音,前头晦暗不明的地带突然传来沙沙响声。 一个娇小的人影伴随着自己急加速的心跳而来,引得伏琅的眼眶迅速胀痛。 “娮娮~!!!”奚娮撑着树干听见前头炸响一记声嘶力竭的叫喊,随之而来的是震动地面的跑步声。 伏琅飞奔上前,一把将奚娮扣进怀里。皇天不负,他终于找到她了!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大师兄……”奚娮微不可闻的唤了一声,强撑到极限的身体瞬间卸了力。 伏琅赶紧蹲下身将她抱稳,迅速打量一遍。她的外套没了,尼子短裙脏极了,裙摆也是破的。她的神情涣散,脸色惨白,正一个劲儿的发抖。 “把包儿拿来,快!”莫劭扬略看了一眼,急声索要急救包。 厚实的保温毯很快裹在了奚娮身上,伏琅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边走边安慰,“娮娮,你安全了,我送你去医院。” “痛……好痛……”奚娮感觉到温暖,麻木多时的痛觉神经很快复苏了。 伏琅未松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里痛?是不是脚扭了?” “肚子……痛……”奚娮迷糊的挤出几个字,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娮娮,你怎么了?!”伏琅感觉臂弯里的重量一沉,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莫劭扬伸手探到奚娮的颈动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晕过去了,赶紧走。” 凌玥耽误了些时间才出高价游说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载她进山,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又接到了莫劭扬风急火燎的求救电话。 “师傅,不去落霞山了,直接去隆昌水库。”凌玥挂了电话,就连拍驾驶座的椅背。奚娮已经找到,可人晕过去了。救援队里没一个医生,她必须马上赶过去。 “隆昌水库?”司机一听更不乐意了,呛声道,“小妹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界儿吗?连野猫野狗都不去的。” “少废话!我再给你加两百,否则就告你妨碍公务!”凌玥从防寒服内兜里掏出警官证,冷声喝道。 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便一脚油门踩死下去,妈呀,他居然跟一个警察讨价还价,简直是不要命了。 伏琅没让任何人搭手,又快又稳的把奚娮抱下了山。一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急停在公路边,凌玥从后座钻了出来。 “什么情况?”凌玥跑上前去,一看奚娮惨白到渗人的脸色,顿时急了。 “她晕过去前喊痛。”伏琅见到她恨不得跪地磕头,语速极快的说道。 凌玥打望一圈空旷的环境,果断决定就地诊察,“把她放下。” 她扯开裹住奚娮的毯子,就着莫劭扬手里的探照灯,熟练的开始检查。 司机看到一大波穿着野战服的军人从树林里冲出来,吓得肝颤。但钱还没收到,他也不能白跑一趟。 “呃,警察同志,你还没付车钱。”他揣着小心挪到凌玥旁边,好言提醒道。 莫劭扬一扭头,肃杀眼神直接盯了过去,“多少?” “二,二百。”司机被这个长得像黑面煞神的高大军人盯得七魂飞走四个半,先前想敲竹杠的打算荡然无存。 凌玥清亮的眼中划过一丝鄙夷精光,心里直腹诽。好个欺软怕硬的油滑司机,两百块是出发前讲好的三分之一,还不算绕道的部分呢。 但这点不爽的小心思很快消失了,凌玥的眸色在摸到奚娮的肚子时沉了下去。她又稍微施力按了一下,眉心便蹙了起来。 “她白天有没有说不舒服?” “没听她讲,但是她下午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出发前也没吃东西。”关亚楠蹲下身,照实说道。 “赶紧送医院,可能是阑尾炎。”凌玥握空拳在奚娮明显硬胀的右腹轻敲两下,给了不太乐观的判断。 伏琅看着奚娮直冒冷汗的惨白小脸,火气冲上心头。这丫头怎么还是一根筋转不过弯的驴脾气,病了不说,还撑着去出去任务,简直快被她气吐血了。 关亚楠一听这话也急了,抬头朝身边的人开喊,“去找车呀,愣着干嘛!” “我再给你二百,马上把人送到军区总医院去。”莫劭扬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准备脚底抹油的出租车司机。从部队开出来的几辆车都留在了落霞山,现在折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司机哪敢说一个不字,点头如捣蒜。 n市后半夜气温骤降,盘踞空气中的湿气迅速凝集成厚重的雨云。 楚司淼在早间10点钟冒着斜风急雨跳下出租车,甩开长腿朝住院部跑去。虽然他经历过多次n市秋季有名的连日雨,但此刻他只觉得被阴云密布的天空压得喘不上气,雨水更是冰冷的可怕。 昨夜他在机场等早班机时,杜骢处传来喜忧参半的消息。奚娮顺利找到了,但因为急性阑尾炎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在他上飞机前结束,尽管杜骢反复保证很成功,但一刻不见到人,他悬着的心就一刻收不回原位。 住院部8楼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楚司淼藐视了一路上所有人的打量目光,提高听力去寻奚娮的呼吸声。 “好痛啊,痛死了。”柔软的撒娇声立即被扑捉,看来奚娮已经从麻醉中清醒了。 “镇痛泵开着呢,别动。”又是一记低软轻柔的声音传进楚司淼耳朵里,是伏琅。 奚娮瞄着手背上粗大的留置针,偏头靠向伏琅放在枕边的手臂。她长这么大还没进过手术室呢,不想居然在这里挨了一刀。 “哎,你这孩子。”伏琅看着她寻求安慰的动作,心软的上手轻拍她的头,“现在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 她送院后的检查结果很是凶险,阑尾肿胀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浆膜高度充血,再迟一点就穿孔了。 “我从小就怕痛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个预防针我都要鼓好大勇气,别说肚子上被剌条口了。”奚娮吸了吸鼻子,委屈到不行。 伏琅无奈的摇头,又训又哄,“别讲话了,刚做了手术还不消停。我都快被你气死了,肚子痛了一天不讲,居然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的听见病房门一声响,然后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椅子上提溜了起来。 “奚娮,你长本事了是吧?!”楚司淼把碍眼的伏琅揪到一边,看着病床上虚弱苍白的丫头片子,压抑多时的情绪爆炸了,“我走之前反复跟你交代过什么?安全为重,安全第一!你听进去了吗?一个字也没有!” 奚娮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像被点穴般愣住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伴随术后疼痛涨满胸腔,堵得她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司淼站在面前,又真实又像做梦。他穿着一贯的黑色微领衫和修身长裤,身姿挺拔如松。但英气逼人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温和之色,阴沉的比窗外的天空还黑。那双晶亮如狮子般的深眸中纠集着怒火和深切担忧,锋利如箭,一下子扎在了她的心窝里。 “楚司淼。”伏琅瞪着姗姗来迟的男人,气不顺的叫了一声。他不关心奚娮就算了,还这么疾言厉色的骂人,实难理喻。 楚司淼的眼睛紧盯着奚娮,伸直长臂指向门口,“出去。” 这个房间不需要和事老,更别提情敌了。伏琅刚才把头靠在奚娮耳边那么近,还温柔的摸她的头发。这些都触及了楚司淼的底线,多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 伏琅被他周身散发的锐气震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冷静,没有出去的打算。 “发什么愣?还委屈你了?!”楚司淼也不管伏琅,又从胸腔里挤出低沉的责难声,“你明天出了这个门,别说是我楚司淼带出来的人!让整个专案组急得团团转不算,连特种部队都满山找你!你身为警察的警惕性欠费了吗?还是你根本没有怕死那根神经?!” 奚娮被他怒吼的声音吓得心慌不已,细弱蚊蝇的抽泣两声。前一秒还无迹可寻的泪水,下一秒就决堤了。 他居然这么骂她,没看到她躺在这里都半残废了吗?不怕死?昨天困在水库里她害怕的差点没死过去。警惕性欠费?昨天在别墅里她警惕的就差转身逃跑了。要不是为了不让他失望,她会去赴康靖的鸿门宴吗?会去飞蛾扑火吗? 珍珠般的泪水从奚娮泛红的眼眶里涌出来,迅速渗进鬓发里。她的杏眼里满是委屈害怕的神色,本来苍白的小脸也憋红了。 面对这样一副想哭又不敢用力的可怜样子,楚司淼心痛的抽搐。他深吸一口气,声调终于缓和了,“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问问情况,很快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还不忘给了伏琅一记肃杀冷眼。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小心把伤口挣开。”伏琅赶紧安慰花容失色的奚娮,心里狠狠把楚司淼咒骂了个遍。虽说关心则乱,可发脾气也得审时度势啊。这么肆无忌惮的吼一个病人,简直闻所未闻。 楚司淼低头捏住胀痛的眉心,疾步往护士站走,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楚队,你回来啦?”柳叶欢天喜地的打招呼。 “有事?”楚司淼一脚急刹车稳住重心,才没和窜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柳叶见他脸色阴郁,心里更是乐开了花,立即摸出手机递过去。 楚司淼疑惑的接过,按下视频播放键。晃动镜头中是漆黑的山林,呼喊声不绝于耳。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昨晚解救奚娮的场面,可柳叶给他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娮娮!”伏琅的疾呼声响起,画面中出现了奚娮的身影。 楚司淼看到她虚弱的倒在伏琅怀里,心头压着的大石堵得他呼吸不畅。她的脸色比纸还白,满身泥污,衣服破了,鞋子也不见了。饶是他知道昨晚凶险万分,但这个画面在他看来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昨晚伏所长为了找奚娮,跟着特种兵翻山越岭,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有啊,他叫的那么亲热,真是一点都不避嫌。奚娮也是一头栽进他怀里,任谁抱都不愿意呢。” 柳叶观察着楚司淼的脸色,讲得绘声绘色。昨晚在场的人都见证了奚娮和伏琅犹如生死重逢的表演,说他们之间没有jq,傻子都不信。 “营救行动千钧一发,你还有时间和闲心拍视频?”楚司淼眸色一沉,凛冽寒光直扑柳叶得意洋洋的脸。 “我……”柳叶完全没想到他会反过来质问,心慌的不知怎么回答。 楚司淼删掉视频,用冰冷如山巅寒雪的声调重申立场,“柳叶,我曾经明确表示过和你绝无男女关系的可能性。不想你连做我的下属可能性都没有,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专案组成员。” 说完,他把手机拍在柳叶身上,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疾步从她震惊到惨白的脸前略过。 楚司淼走到护士站前,没有着急问主治医生在哪里,而是双手叉腰沉沉吐息。他感觉非常生气,若柳叶不是女人,他刚才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揍她一顿。 把同事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未经允许偷拍视频来散播。柳叶连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都没有,更别说做警察了。她胸膛里那颗阴险的嫉妒心令人看了就作呕,竟还敢到他面前献媚,孰能忍也。 第120章 心有灵犀 伏琅好不容易才劝住奚娮的眼泪,刚给她擦了把脸,病房门又被嘭的一声推开了。 “你还有完没完?”他以为是楚司淼又回来骂人了,边转头边斥责。 谁料一个白色的东西下一秒就飞了过来,伏琅眼疾手快的打开异物,柳叶愤怒至极的脸出现了。 “奚娮,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柳叶大叫着,上前就想打人。 “柳叶,这里是病房,不是你发疯的地方。”伏琅迅速挡了一下,背向病床护住奚娮。 柳叶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冷笑道,“伏所长好闲心,不去审犯人在这里当陪护。你抓紧时间啊,楚队已经回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奚娮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她最近的运气是不是太背了,不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就是有人在面前吵吵个没完没了。 “柳叶,道歉。”奚娮在伏琅准备呛声前说话了,她拉住他的衣摆,示意他让开位置。 “道歉?你们俩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我需要向你们道歉?”柳叶疾步绕到另一侧,指着奚娮的鼻子骂道。 奚娮看着她脸上羞愤非常的表情,勾起嘴角冷哼一声。虽然她现在没有行动能力,但磨磨嘴皮子总还是可以的,至少能够转移点注意力。 “见不得光?”她漫不经心的搅着被角,挑眉道,“我看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你没有达到目的,只有把火往我身上撒,是不是?” 伏琅发现柳叶被奚娮一句话対的哑口无言,立即改变了轰她出去的主意。他的小师妹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不如给她个发挥机会吧。 奚娮察觉到柳叶的表情中闪过一丝尴尬,继续加大火力攻击,“这间病房没上锁,谁都可以进,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你说我是狐狸精,那么觊觎别人男朋友你又算什么?” “你别得意,就等着被抛弃吧!”柳叶噎了半天才慌不择路的回了一句。她不信楚司淼看了视频没反应,刚才不过是为了面子才那么说的。 “哦?”奚娮失笑,又看了一眼旁观好戏的伏琅,“我被抛弃不正称了你的心吗?我等不及要恭喜你了。” “你哪儿来的自信?以为有个备胎就了不起吗?”柳叶逮住话头反问道。 奚娮眉心一蹙,唇畔的冷笑消失了,“当然有自信,因为楚司淼不是傻瓜,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具。他会用眼睛看,用脑子想,用心感受。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因为我和他之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柳叶再次被奚娮义正言辞的话震慑住了,就在她拼命想说点什么扳回一城时,楚司淼走了进来。 “柳叶,看来我刚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楚司淼在床边站定,一边帮奚娮拉被子,一边冷淡的警告道。 他的话音刚落,掉在地上的手机就铃声大作。 伏琅漫不经心的捡起手机,递到柳叶面前,“刑警队孙队长找你。” 柳叶看到来电显示心里更慌了,抓过手机跑出了病房。 “刚才还喊痛,这么快就精神了?”楚司淼看着奚娮得意洋洋的笑脸,无奈的问道。 “我先回局里,这儿交给你了。”伏琅见奚娮从母老虎秒变小白兔,心里一阵发笑,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轻轻的关门声过后,病房里安静了。奚娮不敢去看身边气场强大的男人,忽闪着眼睛错开视线。 “刚才你说的话都是真吗?对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楚司淼轻轻抚摸着她扎着粗针管的手背,轻柔语气中透着欢喜。 他在门外听的十分真切,她说和他之间没有第三人的位置。那句话掷地有声,神奇般的抚平了他的负面情绪,同时震动了心弦。 奚娮心头一热,又有些委屈,“没信心,是我说来唬人的。”他刚才发脾气的样子真真儿可怕,她哪里有信心镇得住他呀。 “小骗子。”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集中视线,“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骂你两句算轻的。” “那你还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吗?”奚娮看着他深眸中涌动的疼惜柔光,眼眶就红了。 楚司淼屈指在她苍白脸上轻抚着,深沉的叹息,“我只想把你变小了揣进兜里,时刻拴在身边。”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爱捉弄人,每次他只要离开她片刻,危险就会降临。第一次是卷入爆-炸案,接着在l市被孟大海劫持,这次又是康靖。他真的受不了担惊受怕的滋味,恨不得成为影子,永远跟在她身后才好。 “对不起,我又给你拖后腿了。任务没完成,还搞到住院,真是太没用了。”面对他柔情的话,奚娮感到惭愧极了。她像是个累赘似的,随时随地都需要保护,这种感觉真糟糕。 “和康靖挑明也未必是坏事。”楚司淼心疼的安慰道。他还没有了解整件事的细节,但一点也不怀疑她的努力,不然康靖也不会对她下手。 奚娮抬起没有扎针的左手,握住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后怕情绪汹涌而来,“他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所有的事都是他布的局。” “你不要再参与行动,我调两个人过来24小时守门。”楚司淼漂亮的小剑眉紧蹙成一团,担忧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奚娮没有反驳的意思,听话的点头了。卧底任务彻底失败,她已然成了康靖下一个目标。被变态杀手关注有多危险她非常清楚,现在最基本的就是保护自己。 楚司淼将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不打算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了,“有好消息告诉你,依依平安无事。”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整夜没睡?”奚娮并不意外,如果雒依依没有脱险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更关心的是他的身体,虽然他看起来无恙,但比平时微白的脸色和眼底一点红血丝都在述说着疲惫。 楚司淼看着她满眼关切的神色,心头阵阵发热,俯身就去吻她。 可奚娮却迅速一缩,扭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楚司淼有些不明就里,刚想把她的脸扳过来,一点湿冷的液体就沾湿了指尖。 奚娮又推开他的手,蒙住眼睛不愿看他,“你不要碰我,太脏了。” 刚才他凑过来的瞬间,她一下子想起了昨晚在别墅里发生的事。康靖的手和舌头又冷又湿,被他摸过的皮肤和亲过的嘴唇都像要腐烂一般。她感觉自己身上全是病毒,还散发着恶臭。太恶心了,她不想弄脏楚司淼。 “康靖对你做了什么?”楚司淼声调一沉,肃杀寒光在深眸中升腾上涌。 奚娮咬紧牙关不愿说一个字,只无声的掉泪。虽然她和朋友相处的时候大大咧咧,其实骨子里是有精神洁癖的。她现在只觉得无颜面对楚司淼,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病房里再次归于安静,反衬的窗外雨声逐渐清晰。奚娮的情绪没有泛滥太久,天生强大的自我调节基因帮助她恢复了平静。 她揉了揉眼睛,转头才发现床边的椅子空了,而楚司淼已经挪到床脚去了。 他面向墙壁站着,宽阔的双肩因为用力呼吸缓慢起伏着,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极其压抑。 “嘶……”楚司淼正在和身体内躁动的愤怒因子博弈,难受的嘤咛声将他从情绪中拽了出来。 他赶紧转身回到床边,只见奚娮捂着后颈,表情十分痛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楚司淼急忙伸手去摸,滚烫的温度吓了他一跳。 奚娮咬牙摇了摇头,隐忍的闭上了眼睛。看到他背影的瞬间,她的后颈处就火烧一样疼,摸上去还很烫手。 楚司淼小心托着她的头,撩开她颈间的头发看去。她的后颈窝处的皮肤泛红,浅灰色的几何线条浮现眼前。 “丫头。”楚司淼怔仲一瞬,又极尽柔情的唤道。他坐到床沿上,俯身轻轻的将奚娮的头贴近胸口。 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平息了所有怒气和弑杀冲动。原来那种温暖纯净的力量不仅仅是标记而已,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鲜明鲜活的。赋予奚娮犹如读心术般的感知力,洞悉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 清新的海洋气息袭来,还伴随着楚司淼的体温。奚娮突然不觉得难受了,转而是一片温热的暖洋从脖子根蔓延至全身。她能听见他们的心跳趋于同步,平稳又有力。 “司淼。”她柔声唤道,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笑了。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奇妙的像心电感应一般。 “嗯。”楚司淼很轻的应了一声,同样也淡淡笑了。 奚娮依赖的在他心口蹭了蹭,伸手去摸他的下颌,“我已经很痛了,你要是再跟我生气,我马上就痛死过去。” “还躲吗?嗯?”楚司淼爱怜的捋顺她的齐刘海,重新把她的小脑袋放在枕头上。 奚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乖乖的摇头。 楚司淼像宣誓主权似的,立即在她失色的嘴唇上印下亲吻。她的唇因为体虚有些干涩,但还是柔软的,依然有熟悉的甘甜馨香,什么都没有改变。 奚娮微笑着只由着他浅浅的撕磨,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的身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果然有他在身边才是最安心的,现在她不想证明实力,只想做一回依人小鸟。 楚司淼享受良久,才双手捧起奚娮消瘦一圈的脸,“你受苦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她刚才虽然只是推开了他,但他还是明白了一些事情。昨晚在别墅里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更糟,康靖应该是对她意图不轨了。 奚娮观察着他愧疚心疼的表情,半撒娇半催促道,“你还要腻味多久啊?不是该叫人来做笔录吗?康靖的约谈你也不管吗?” “我现在只想陪你,如果见到康靖,我可能会杀他。”楚司淼认真的坦白,眼底又泛起寒冷的杀意。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奚娮惊了一下,急切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凌驾于他人的生命之上,你是警察,这条红线更是碰不得!” “我是警察,但首先是你的男人。”面对义正言辞的提醒,楚司淼依旧肃然。那晚潜入康靖家的时候就该杀了他,永绝后患。 奚娮感觉伤口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恼火的喊道,“你要是去杀人谁也拦不住,但我会亲手抓你!” “要抓我可没那么容易,得先把伤养好。”楚司淼忽的笑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较真,太可爱了。 奚娮见他眸色中的冷意消失了,不觉松了口气,随即又不爽的嘟起嘴来,“我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很得意是不是?” “有一点。”楚司淼倨傲的颔首,拨开她的刘海,将扁薄嘴唇贴上去,“睡觉,我叫cyber过来守着你。” 温热暖流随着他唇齿间的清冽气息而来,奚娮的脑电波被控制,立刻陷入到沉睡中。 楚司淼保持着亲吻姿势一动不动,半晌才直起身。他细心的帮奚娮掖好被角,又注视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了。 n市公安局刑警队一号审讯室里气氛压抑,隔间里站满了专案组刑警。大家都紧盯着单面镜,恨不得用眼神把坐在里间的康靖杀死。 昨晚把康靖带回来之后,他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非常放松,放松到走进刑警队像回家一样。对待突审的态度也是恭顺配合的,有问必答,并且滴水不漏。 “王八羔子,还真拿他没办法了?!”关亚楠再次看表,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她本来把希望寄托在伏琅身上,哪知还是一点进展没有。在无证据情况下警方传唤不能超过24小时,要是再不能取得突破,康靖今晚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杜骢深吸一口气,脸色也黑的吓人。康靖坚称不知道奚娮是警察,两人就只是单纯的看对了眼,昨晚是到别墅幽会的。 伏琅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起身出了审讯室,正巧楚司淼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楚队,康靖他……”关亚楠急切的想阐明情况,但被楚司淼阻止了。 楚司淼目不斜视,只是叫了伏琅出去。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想先听听他的看法。 伏琅一言不发来到走廊窗边,从兜里掏出小铁盒子,倒了两颗薄荷硬糖扔进嘴里。从事犯罪心理分析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回差点在约谈过程中失态。 “下一步什么打算?”楚司淼给了他一点时间平复,才不疾不徐的问道。 伏琅咬牙将糖磕碎,嗓音压得低低的,“测谎。” 楚司淼眉心微动,有些意外这个意见。伏琅是叶静斋的得意门生,才和嫌疑人交手一个回合就束手无策,这种情况恐怕不是经常发生。 “我只针对昨夜奚娮的失踪设计了问题,你看看。”伏琅把手里的卷宗递给楚司淼,转头看向窗外。 这句话倒是让楚司淼对他的负面感受消减不少,甚至有了些欣赏。博弈过程中切忌底牌亮的太快,因为这样可能在后面的交战中失败。看来伏琅深谙此道,并没有因为奚娮涉案就自乱阵脚。 不过,楚司淼心里那点小小的欣赏之意很快随目光移动消失了。康靖回答了所有问题,答案堪称教科书式完美。 “在约谈中,心理病态者会表现得自信从容,渴望甚至操纵和主宰调查者。他们会顾左右而言他,不会吐露真相。”伏琅把手里的铁盒摇的咔咔作响,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了一段,才转头去看楚司淼。 “我用了道具和阻断视线的方法,配合压力、耐心、沉默技巧,全部无效。康靖一直保持着极度放松的状态,非常成功的将谎言变成了真话。” 楚司淼沉吟一会儿,合上卷宗问,“如果是奚娮,你觉得可能突破吗?”伏琅是犯罪心理专家不错,但最擅长的是画像,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分析方面可能不如奚娮有天赋。 伏琅摇头,“微表情分析抓的是人瞬间的真实反应,但康靖是自我控制高手,甚至是天才。就算是奚娮来了,结果也不会改变。” “距离放人还有13小时,你要做什么就尽快。”楚司淼对他消极的判断不置可否,但还是同意了测谎。 伏琅没有再多言,立即拨了一通电话。就个人荣辱而言,他不想过早依赖测谎仪器。但为大局计,尽快撬开康靖的嘴才是上上策。 第121章 切身体会 奚娮一觉睡的非常沉,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暗了,雨也下得更大。 “好点了吗?”赛博见她醒来,忙关切的问道。 奚娮迟钝一秒才有了反应,朝面带关切之色的人淡淡的笑了,“几点了?楚司淼有再来吗?” “4点了。”赛博见她嘴唇干涩,赶紧用沾湿的棉签帮她润唇。要不是术后第一天不能喝水,他真恨不得炖大一锅老母鸡汤灌下去。 奚娮配合的没有再问话,不多时,楚司淼和伏琅一起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大……”她惊喜的睁大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叶丹娜一把推开病床前碍眼的小鲜肉,扶着奚娮消瘦的肩急声开口了,“我的乖乖,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脸色好难看。” “……”奚娮的喉咙被酸楚的感觉哽住,只是喑哑无言的呆看着面前的人。 叶丹娜见她好似要哭的样子,担忧的情绪瞬间转化成无名火,扭头冲伏琅发难了,“我说你这人是脑退化了,还是胆儿肥了?我来之前问你,你怎么答我的?你说娮娮没事儿,都插管子躺这儿了叫没事儿?!” “噗嗤……”奚娮听着亲切的京片子,又见伏琅满脸尴尬表情,泪意瞬间变成了笑。 “你还笑。”叶丹娜转头瞪了奚娮一眼,脸拉得老长,“和你这个智商欠费的师兄一样样儿的,嬉皮笑脸。” 楚司淼见伏琅请来的测谎专家气场全开的样子,有些意外了。她也叶静斋的学生吗?和奚娮很熟? “大师姐。”奚娮也不再想避嫌的问题了,朝大脾气师姐投去求放过的眼神。 “哎……”叶丹娜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收住情绪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你什么时候调岗的?我都没听说。” “六月份。”奚娮老实的答道,伸手要她的手。 叶丹娜握住奚娮的手,看着粗大的留置针头,心疼的直摇头,“你这孩子干什么都闷声不响,叫我回去怎么跟老叶同志交代?” 奚娮怔了一瞬,垂眸不看她了。 叶丹娜很是心酸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转头对伏琅说,“大琅,你去请医生来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抓紧时间做笔录。” “cyber,你陪伏琅去。”为了方便谈话,楚司淼把赛博一并支走了。 “司淼,这是我大师姐,伏所长的女朋友。”奚娮想着他早上对伏琅好像有些戒备的样子,就挑了要紧的介绍。 “不是女朋友了。”叶丹娜瞄了楚司淼一眼,狡猾的卖关子。 奚娮一愣,迅速权衡过她的话,惊喜的问,“你们结婚了?” “嗯,结了,就年初的事儿。”叶丹娜很满意她的观察能力,颔首笑的开心。 “真的?老师终于豁免你了?怎么搞定的?”奚娮大喜过望,连声问道。 “我不知道呀,大琅去找的他,我没参与。爷俩关在书房里密谈了一下午,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定。”叶丹娜边说边瘪嘴。 她的爷爷对学生是好的不得了,唯独对亲孙女严苛非常。当年她和伏琅的恋爱关系曝光,被老爷子训得找不着北,好像她坑害了他的首席大弟子似的。 “太好了,现在说恭喜不算晚吧。”奚娮激动的不知道怎么才好,这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晚不晚,我也要向你道喜呀。”叶丹娜掐了一把奚娮苍白的小脸,抬头看向沉稳如山的楚司淼。她的直觉是很准的,一看这两人的眼神就知道有情况。 一席话毕,奚娮的反应是不好意思,而楚司淼是纠结的叹气。他居然把已婚男士当做了情敌,早上对伏琅的态度实称不上友善,这下可糗大了。 “楚队长什么时候上趟京城?没有我爷爷的首肯,想带走小师妹怕是不行。”叶丹娜也不去管奚娮,直接向楚司淼提出要求。虽然楚神探声名在外,但要过叶静斋那关恐怕不容易。 奚娮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可她还没来得及打圆场,楚司淼就淡定的点头了。 “我正有此意,等奚娮身体好了,我和她去拜见叶老。”原来这叶丹娜是叶静斋的孙女,可是来的太巧了。 “不行,不行。”奚娮完全没想到他会顺着叶丹娜的话说,急的摇头如拨浪鼓。叶静斋挑人的眼光极其犀利,他一定会为难楚司淼的。 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发顶,示意她不要激动。其实就算叶丹娜不提,他也有必须去拜会的理由。现在孙女都替爷爷做主了,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各怀心事沉默片刻,伏琅和赛博就领着医生回来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奚娮的状况,确定她精神状况不错后,给出中肯建议,“不要谈太长时间,病人要多休息才能有助伤口恢复。”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四位有关人员,楚司淼也不再耽搁时间,坐到床边开始问询。 “从昨天你出发开始讲。” 奚娮认真的回想过后,才开始叙述。她将路上和到达别墅后用餐的情况完整复述一遍,说道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后停顿了下来。 “继续。”楚司淼催促道。 奚娮没有马上接话,有些顾忌的看向伏琅和叶丹娜。后面的事情实在诡异,她怕楚司淼受刺激。 “别怕,我们都陪着你呢。”一直闷头记录的叶丹娜抬起头来,给了奚娮一个宽慰笑容。 奚娮深吸了口气,复又开口道,“之前我一直听得到行动组的指挥,但是进入房间后就没有了。” “康靖和我跳了一支舞,然后他在我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我就全身麻痹了,话也说不出来。” “大概什么位置?”楚司淼打断她的话,肃然的问道。 奚娮扭头摸了摸脖子下面偏左的位置,不太确定的说,“就这里吧。” “我看看。”叶丹娜见楚司淼眼神有变,起身凑近去看。奚娮的肩胛骨上方有一片淤青,颜色很明显。 叶丹娜蹙眉想了想,询问道,“除了这儿,还有别的地方吗?” “嗯……”奚娮认真的回忆着,突然想起了跳舞时她也感觉到了怪异的不适,忙点头道,“还有跳舞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腰,我就感觉挣不开了。” 叶丹娜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在奚娮的腰际一处按了一下,见她蹙眉忍痛的样子,心中猜测有了定论。 “肩井穴和环跳穴都有淤青,下手可真狠。” “康靖有生物硕士学位,熟悉人体穴位对他来说只是小伎俩。”伏琅在记录册上写下新发现,不带情绪的说道。 楚司淼重新帮奚娮盖好被子,示意她接着说。 “后来他摘了我的耳麦,我就听到了他事前伪造好的录音。然后他关了灯,挑明了我的身份……” 楚司淼的眸色在奚娮条理清晰的叙述中渐深,在听到康靖对她上下其手并吐露渴望她的皮肤的变态欲望时,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 奚娮的表情非常平静,反而刺痛了楚司淼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总算明白上午她为何排斥他的触碰,以及那些冰冷泪水中的含义。 她认为自己不配享受他的关心和温柔,但丝毫不怨怼他抛下她选择去解救雒依依。她是如此善良纯真,每次面对问题总将责任归于自己。放在别人身上这或许是难能可贵的美德,但在楚司淼看来却只有深深的心痛。 奚娮发现楚司淼整个人都沉进了低气压里,忙不着痕迹勾起他的手指捏了捏。 “后来你是怎么到的水库?”楚司淼把情绪压制下去,尽量平淡的询问道。 奚娮调整呼吸,避开了直视的眼神,“当时他用手术刀猛戳我的肚子,我疼得晕过去了,醒来就发现站在水库上面的观测台上。” 她缓慢说着在水库里逃生的经过,感觉楚司淼回握住她的手越收越紧,最后竟紧绷的发起抖来。 “你确定听到有人笑?”楚司淼脸色黑的吓人,撕磨喉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应该是幻觉吧,走廊里特别黑,我怕的要命。”奚娮仍没有抬头,只盯着楚司淼骨节泛白的大手,自嘲的说道。 伏琅咬紧牙关尝试调整呼吸,但愤懑的情绪像千斤大石压在胸口,根本无法平复。康靖的行为和他分析的一样,但手段比他想象的要狠厉上百倍,实在令人发指。 “对了。”奚娮默了一瞬,忽的抬起头来,“除了笑声,好像还有股味道。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味儿,很淡,凉凉的有点像盐水,在别墅里的时候我好像也闻见了。” 当时她听到了三次笑声,每次都伴随冷风而来。不知道她除了幻听之外,嗅觉是不是也失调了。 楚司淼的心猛然一紧,抄起手机拨了凌玥的号码,“你即刻来医院,带上器材。” 他吩咐一句迅速挂断电话,调低床位让奚娮平躺下去,“闭上眼睛养养神。” “你不会是……”奚娮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有些紧张了。难道康靖给她下了什么毒吗?因此才有一部分记忆空缺? 楚司淼没有接话,转头道,“先到这里,你们整理材料准备测谎试题吧。” 叶丹娜和伏琅就像没听似的,双双埋着头盯着手里的记录册出神。 奚娮变了好多,这是两人此刻共同的感受。曾经那个满腔热血只顾往前冲的小女孩长大了,学会了牺牲,学会了冷静。这是叶静斋一直盼望的,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奚娮他们竟是如此心痛。 “大师姐。”奚娮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集中精力观察叶丹娜复杂的表情。 叶丹娜用力眨了眨眼睛,提着气说,“你好好休息,我得抓紧时间去了。” 说完,她没看奚娮,直接起身离开了病房。 伏琅跟出去,一眼就看见妻子背靠着墙壁,正在捂嘴啜泣。他叹着气上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叶丹娜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哭腔中带着强烈愤慨,“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拦着她?” “是爷爷的意思。”伏琅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在不满他的隐瞒,也是在心疼奚娮。 “老头子知道?”叶丹娜大吃一惊。 伏琅颔首,抚摸着她紧绷的后背,轻声道,“娮娮前不久见过老师一次,把情况都汇报了。老师的意思是随她去,只是叫我不要声张。” “为什么?老头子是糊涂了吗?你怎么不劝?那件事儿你们都忘了?”叶丹娜又是担心又是急,连声问道。 “嘘。”伏琅警觉的打断她的话,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小声说,“老师既然没有阻止,就说明他认为现在时机成熟,奚娮也能担起责任。那件事切忌不要再提,免得落人口实。” 叶丹娜抿唇思考一阵,才点头了。既然爷爷默许奚娮重新开始刑侦工作,那她也该相信他的判断才是。 “走吧。”伏琅见她平静了不少,不打算再耽搁了。 凌玥拖着风湿酸痛的腿赶到医院,病房里猝不及防的情况吓得她差点尖叫。 窗帘都拉着,灯也没开。楚司淼银色的长发被投影在墙上的图像衬得微微闪光,身边还有个银色大球。 “停。”楚司淼听到凌玥呼吸一滞,简练的命令道。 赛博立即停止投影,默默悬浮到了墙角处。 “你们在搞什么?”凌玥按亮电灯,见主仆二人还不打算恢复普通状态,又不放心的去看窗帘是不是拉严实了。 楚司淼坐到床边,一边用湿棉签给奚娮润唇,一边吩咐道,“把你手上其他工作放下,先给奚娮做毒物检测。” “可她入院的时候检查一切正常。”凌玥被他话惊住了,赶紧上前查看奚娮的状况。她睡的很沉,除了脸色不好以外看不出不妥。 楚司淼没有接话,只是握住奚娮手释放出干扰电波,示意凌玥可以开始了。 凌玥见他很坚决的样子,揣着疑惑打开器材箱。 “往稀有的东西上查。”针头很快扎进奚娮的血管里,楚司淼瞥了一眼导管里暗红色的血液,既轻又低沉的说道。 “知道了。”凌玥盘算着点头,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支采集试管。 取样工作很快完成,凌玥背上器材箱正要告辞时,一直没有看她的楚司淼突然抬起了头。 “凌玥,面对变态杀人魔是什么感觉?” “你要问什么?”凌玥又把器材箱回放床头柜上,声线比平日更加冷。 她从进门起就觉察出楚司淼不对劲,尽管他极力掩饰也无用。他好像很担忧,又困顿非常,以至于一改说话时直视别人的习惯。 “我不想问。”楚司淼走到凌玥面前站定,抬手掌心向上。 凌玥立即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边点头边把右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cyber,启动保全模式,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楚司淼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凌玥脸上,目不斜视的吩咐道。 病房里的灯再次熄灭,凌玥在晦暗不明的微光中闭上眼睛,带领楚司淼进入她的精神世界。 潮湿老旧的地下室,时有时无的漏水声,不停晃动的昏黄灯光。凌钥开启尘封心底的重门,再次回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噩梦中。 她的头浸在冰冷的水里,身体不断扑腾,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软鞭在她身上留下荆棘密布的伤痕,锋利的手术刀贯穿了她的手掌。锥心刺骨的痛楚,还有那魔音灌耳的邪性笑声。 她看到好朋友眼神空洞的,在一片血污中咽气。看到他的心脏在恶魔手中跳跃,又听见啃咬吞咽的声音。 另一间更大更空旷的地牢中,她被锁在一张白色大床上。药物掏空了她的身体,感官刺激强烈的视频摧垮了她的精神。 无尽的黑暗,浓重的血腥味道,无休止的折磨,极度的恐惧。这些是凌玥的亲身经历,都通过她的手传递到了楚司淼的脑中。 “呵——”凌玥短促的急吸一口气,从有些不能承受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她感觉到冰冷的泪水沾湿脸颊,但她没有去擦,也没有把发抖的手抽回来,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楚司淼此刻不是楚司淼,只是她在镜中的倒影。他的瞳仁散大,冰冷雾气在眼眶中氤氲滚动,迅速汇聚成一条染红的水迹,从他没有表情的俊颜上划过。 第122章 绝密文档 “他们是掠夺者,我们是满足他们一切幻想的工具。他们夺走我们的欢乐,美好,信仰乃至生命。如果你要找的是地狱,那么它现在就在你面前。” 凌玥离开许久后,楚司淼的脑海中还回响着她说的话。虽然他以前看过“手术刀食人魔”的完整卷宗,但还是被刚才身临其境的体验震慑住了。 伏琅和叶丹娜走之前在外面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落,他们口中的“那件事”再次触动了他的保护神经。他无法让奚娮违背约定亲口述说,但再做不到放任不管,决定一探究竟。 他命令赛博入侵公安部警务系统,在肖咏的电脑终端里找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在那个被设置了最高访问级别限制的文档里,奚娮的名字赫然在列。 凌玥进来前五分钟,楚司淼看到了和奚娮有关的完整资料。原来她是在大学一年级下学期被叶静斋相中,以特招生的名义从浙江警察学院转入公安大学就读的。 近三年时间里,奚娮在犯罪心理研究室的表现相当优异。她一直跟着叶静斋学习,见过数百个关押在各地监狱的变态杀手,撰写了几百份分析报告。这些报告都收录在犯罪心理数据库中,是几乎每个警察都使用过的信息查阅系统。 楚司淼也拜读过奚娮的报告,并且不只一份。但那些给过他许多启发的报告署名者不是奚娮,全部用研究室其他人的名字代替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奚娮的名字和一起悬案挂钩。也正是因为那件案子,她在公安大学就读的档案,以及对刑侦工作做出的诸多贡献被全部抹杀了。 “红衣少女系列杀人碎尸案”不亚于先前在l市破获的“碎骨杀手案”,连楚司淼都不知道,这起尘封已久的案件在一年多前曾重启过调查。跟进线索的正是叶静斋领衔的菁英分析人员,确切来说应该只有奚娮一人。 她对“红衣少女杀手”产生了浓厚兴趣,追踪调查长达半年之久。她做了大量走访调查,根据数百名受访者的口述拼凑出了三份截然不同的“画像”。 但还没等到她去验证这些“画像”的真实性,就卷入了一起入室杀人案,从调查者一夜之间变成了重点嫌疑人。 死者名叫谢红霞,表姐是“红衣少女杀手案”的受害人。奚娮曾多次约谈谢红霞及其家人,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些有价值的线索。但谢红霞好像非常排斥谈起表姐的死,还因此和奚娮发生过冲突,并被邻居目击。 谢红霞死的当晚,她的家人回老家走亲戚,只有她一人在家。奚娮告诉叶静斋想最后争取一次,于晚上8点左右离开学校去了谢家。 凌晨2点过,110接到一通报警电话。警察赶到时,谢红霞身中12刀倒在血泊中,而奚娮就站在尸体旁。 案子历经两个多月侦查才破获,凶手不是奚娮,而是一伙流窜作案的入室抢劫惯犯。但奚娮从头至尾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离开谢家4多个小时后又返回,为什么满身都是血迹。 几十份针对奚娮的诚信调查笔录中,“她有能力作案”、“她有作案动机”、“她有丰富的反侦察知识”,诸如此类的字眼反复出现。 除了少数和奚娮亲近的人,研究室其他人全部提出质疑。怀疑她是模仿“红衣少女杀手”的作案手法,想再次引起公众对案件的关注。 楚司淼不能想象奚娮当时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过程,但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伴集体倒戈,和可能伴随一生的调查案底,她一定绝望害怕到了极点。 叶静斋在这个时候要求她离开研究室,并且抹去她的所有资料,极有可能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她才起誓从此不碰刑侦,敛去锋芒委身在一个乡镇派出所里,借调停邻里纠纷度日。所以那天才在湖边说出深渊理论,告诉他害怕接触康靖,怕被再次毁灭。 “主人,这些资料怎么处理?”楚司淼想的失神,忽然被赛博不带情绪的机械声音打断了思绪。 他深深吐纳几次,才睁开紧闭的眼睛,“全部删除。” 他脚步无声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奚娮静静沉睡的美好娇颜,晶亮深眸中满溢着深切的痛意。 “奚娮,你的地狱也和凌玥的一样吗?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楚司淼在心里问着,俯身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印下亲吻。 在今天之前,他针对她的秘密起码设计了一百种可能,但事实还是远超想象。他深爱的人有着沉痛过去,那根扎进她心脏的锐刺同样割伤了他的心。 疼痛蔓延开来,挥之不去,拂之不散。到现在,他终于懂得她说的那句有勇气重新再次活一次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曾经跌得那样重,遍体鳞伤没了生存的动力。 他还有了怨怼,怨恨命运不公,世态炎凉。她的才华被埋没,光明前途尽毁。甚至连和他的关系都始于利用,而非单纯爱情。 奚娮正睡的很舒服,忽的感觉到什么凉凉的东西不断拂过脸颊,便幽幽转醒过来。 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又长又密的睫毛,还有像丝线般的银发。 “你怎么还没走?”她又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状况。楚司淼坐在床边,正在亲吻她的脸颊。 “你要我去哪里?”楚司淼没有睁开眼睛,扁薄的嘴唇贴着奚娮温热的皮肤,柔声问道。 奚娮有些不满的蹙眉,“大师姐不是去测谎了吗?你不去看看?” “我说过,不想见到康靖。”楚司淼又亲了一口,才直起身说道。 “那怎么行?你别偷懒了,快去。”奚娮瞪了他一眼,口气越发不耐。他这是怠惰了吗?要不是她刚做了手术下不来床,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警局去。 “伤口还疼不疼?我叫医生来看看。”楚司淼只当没听见,强行转移话题。 “我哪儿不痛,你去还是不去?”奚娮瞬间炸毛了,上手推了他一下。 “别动,再这样我直接治你。”楚司淼捉住她的手警告道。要不是她住院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他两口血下去伤口就愈合了,何至于受术后恢复的罪。 “你到底怎么了?平时不这样的。”奚娮只气了一秒钟,又疑惑起来。她从来没见过他在工作中偷懒,逃避的情况更是没有过,今天是怎么回事? 面对她犀利的观察力,楚司淼只能尽力控制住表情,“没什么,我不放心你。” “哎……”奚娮无奈又好笑的叹气,瞄着墙角处的大球说,“不是有赛博在嘛,再说康靖还被拘着呢,我怎么会不安全?”这男人今天真的有些反常,平时即便赛博进入待机状态他都做不到无视,刚才居然当着他的面亲她。 “你答应一件事我才去。”楚司淼还是没回应她的要求,而是提出交易。 “什么事?” “出院后回s市去,不要再参与这个案子。” “为什么?”奚娮更是不解了,她可以不正面接触康靖,但还不到退出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没有为什么,答应还是不答应?”楚司淼没理会她排斥的反问,坚持立场不肯退让。 “不、答、应。”奚娮一字一顿的说着,闭起眼睛把脸别向一边。 两人别扭的僵持一阵,最后还是楚司淼败下阵来。对奚娮的驴脾气他向来束手无策,也罢,只要她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 “cyber。”楚司淼帮奚娮掖好被角,敛去真身往门口走,“照顾好她,有事打电话。” 奚娮把眼睛隙开一条缝,确认他真的走了后,才展颜露出胜利笑容。这男人果然是纵容她的,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刚才抽风的行为吧。 “你除了和她吃饭聊天外,还做过别事吗?” “没有。” “你有没有和她跳舞?” “没有。” “你有没有按压她的肩井穴和环跳穴,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没有。” “你有没有说过想杀她?” “没有。” “你有没有说过想割取她身上的皮肤?” “没有。” “……” 楚司淼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测谎还在继续。叶丹娜平稳的发问,而康靖也在平静的回答着。 最先看到上司的是权北故,他朝楚司淼摇头,压低声音道,“已经第三组了,所有问题康靖都说没有。” 楚司淼看了看几人压抑的表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如果康靖真是个训练有素的说谎者,测谎结果应该不会乐观。 坐在里间的叶丹娜看着仪器上几组并无异常波动的曲线,心里也有和楚司淼同样的判断。测谎技术不是百分之百有效的,特别是面对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人,可供参考的程度更是会降低很多。 五组问题结束后,叶丹娜将数据汇总形成报告,起身出了审讯室。 “如何?”伏琅有些着急,只给了她很短的研判时间。 “五组问题,全部通过。”叶丹娜挑眉说道,把报告递了过去。 “咚!”关亚楠一拳打在墙上,还不解气的跺了两下脚。这下全白忙活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康靖走了。 “简直没天理!太没道理了!”段凡也是气大了,咬牙切齿的盯着正在整理衣领的康靖骂道。 伏琅只看了两页纸,就挫败的把报告扔在桌上。难道他真的要败在康靖手上了吗?这感觉简直比踩到****还郁闷。 几人之间唯一淡定的只有楚司淼,他耐心的给了同事们一点宣泄情绪的时间,才淡淡的说,“把他放了。” “不行!就算找不到证据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必须关够24个小时,少一秒钟也不行!”关亚楠听他猛然来了这么一句,情绪立刻被点燃了。 “对,就这么办!”段凡拔高声调附和道。 “他害得奚娮困在水库,礼尚往来也该让他多待一会儿。”一向淡定的权北故也稳不住了。 宋格见大家都挺激动的样子,刚举手准备表态,就被楚司淼凌厉的盯了一眼,只得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你们是警察,不是私刑法官。”楚司淼俊颜沉着,毫不留情的训斥道,“如果你们都觉得关是现在唯一的办法,那你们这个月的评估报告上都只会有不及格三个字。” 一句话过后,隔间里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低下了头。楚司淼说的没错,他们不能被康靖打乱阵脚,否则不是让他更得意吗?可一想到他大摇大摆走出警局的样子,大家又心有不甘。 “都别杵在这儿了,先把人放了,再到会议室集合。”楚司淼的声调重归淡薄,他给伏琅使了个眼色,率先离开了。 伏琅带着叶丹娜上楼走进小办公室,就见楚司淼递了张纸过来。 “这是我家的地址和门锁密码,客房里有新的洗漱用品。”楚司淼见他不接招,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叶丹娜眨了下眼睛,瞬间笑开了,“你这是贿赂我?我可不会帮你说好话的哦。” “不是贿赂,只是友情馈赠。”楚司淼不咸不淡的解释道。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何况他还有愧于伏琅。把房子让给他们一晚,合情合理。 叶丹娜很满意这个答案,拿过纸条揣进兜里,“谢啦,我还真住不惯招待所。” “娜娜,你怎么……”伏琅没想到她会接受,为难的说了半句话。 “嗐,别矫情了,婆婆妈妈像哪家大姑娘啊。”叶丹娜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又冲楚司淼笑了,“今儿我来了还听说一件事儿,有个叫柳叶的小娘们儿喜欢你,被这儿的头罚了半个月闭门思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是。”楚司淼坦荡的点头,看着伏琅尴尬到脸色青白的样子,不觉在心里笑了。这叶丹娜的个性倒是爽朗的很,在家恐怕也是她主事。 “哼,你怎么不把那个小贱人留给我收拾?”叶丹娜讥讽一句,又正色道,“这事儿你办的不错,但我也有言在先。以后我要是听到娮娮说一句你对她不好的话,你就?好儿吧。” “娜娜,别乱说话。”伏琅实在头大,忍不住告诫一句,反倒招来一记白眼。 楚司淼却是一点反感没有,礼貌的说道,“这是自然,欢迎随时监督。” 叶丹娜抿唇一笑,拉着伏琅告辞了,“那我先走啦,后面要是还有指示就打电话。” “呵呵……”楚司淼看着两人的背影,低低的笑出声来。叶静斋不仅是学术泰斗,连孙女都调教的如此好。奚娮要是把叶丹娜的御夫术学去十之八九,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康靖被释放后,专案组针对现阶段案情开了个短会。楚司淼果断调整了方案,宣布不再继续卧底行动,只在外围和通讯上继续监视两个重点嫌疑人。 易卉珍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已经缩在沙发上睡过一觉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去迎接消失了快20个小时的男人。 康靖把领带和西装外套扔在地上,一眼就看到餐桌上摆满饭菜。 “做了为什么又不吃?”他揭开一块保鲜膜看了看,冰冷的口气中透着不耐。 易卉珍抬头瞄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把头埋得更低。 “啪—!”死寂般的一分钟沉默过后,餐盘碎裂的刺耳声响吓得易卉珍打了个寒颤。 “哗啦——啪!!!”康靖暴戾的把大小十来个餐盘全部扫到地上,喘着粗气将沙发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抓了起来。 “我问你话为什么不答?哑巴了吗?!”他怒吼着,额角青筋凸起,面部线条也扭曲了。 “我……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易卉珍吓得魂飞魄散,尽管答得结结巴巴,但总好过不出声。 但康靖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暴躁了。他将她压制在沙发上,发抖的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是怎么教你的?嗯?”康靖咬牙从齿间挤出变调的声音,手上力度不断加重,“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我还要重复几遍你才能记住?!” “靖哥哥……我喘不过气……”易卉珍没有挣扎,只是痛苦的祈求着。 “回答问题!”康靖没有松手的意思,嘶吼着命令道。 易卉珍机械性的急吸几口稀薄的空气,艰难的说,“我会听话……听话……” 康靖的手下一秒就抽离了,他跌坐到沙发上,仰头闭上了眼睛,“下去睡觉。” 易卉珍摸着脖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力的坐起身。她看了看旁边喘气的男人,默默抹掉脸上的泪水,朝狼藉的餐桌走去。 “我叫你下去睡觉,听不到吗?!”她的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碎渣子,康靖再次压抑下去声音又在脑后炸响了。 “嘭~!”干脆的关门声过后,屋子里安静了。 康靖使劲按着跳痛的太阳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迅速滚过苍白扭曲的脸。他感觉很累,像跑了一万米那么累。全身力气好像都抽干了,但肌肉还紧绷着,一丝舒缓都没有。 窗外,看了一场好戏的楚司淼面无表情。他冷眼看着康靖无力又痛苦的样子,心里揣摩不停。 康靖刚才的行为实在怪异,一个冷血杀手竟在乖戾到极点时突现人性。他掐住易卉珍的时候,急加速的心跳清晰可闻。但很快,他又从杀戮冲动中平复了。他居然放过了送到嘴边的美味,为什么? 就在楚司淼思考时,屋内的康靖起身了。他匀速眨了两下眼睛,掏出手帕擦掉汗水,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屋子。 给打扫干净的地板喷过第三次消毒水后,洁癖的康靖才关闭客厅的灯,稳步走进主卧。 卫生间里的水声持续很久才消失,康靖光着身子打开镜面大衣柜,从一排颜色款式完全相同的睡衣中挑了一件。 “啪!”就在他的手指摸到最后一颗扣子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他感觉到脑后的空气被搅动,腰椎处随即传来疼痛。 楚司淼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指在康靖的肩井穴和环跳穴上按了两秒钟,施力轻轻一推,全身麻痹的男人就像木偶般倒在了地上。 康靖的心跳随着惯性狠狠一滞,他拼命瞪大尚能运动的眼珠搜寻,但眼前只有黑暗,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楚司淼脚步无声的围着康靖踱步,看着他惊慌无措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意。 康靖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环绕身边的冷空气越来越快,他努力撕磨嗓子想说话,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忽的,类似海水的味道侵袭过来,一点棉质触感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wee-to-hell.(地狱欢迎你。)”楚司淼从齿间挤出三个单词,将他从凌玥那里得到的感受,连同强烈的杀意一起毫无保留的注入康靖脑中。 躺在地上的男人立即抽搐了起来,翻着白仁的眼球急速转动着,嘴巴微张只顾喘气。 “哼。”楚司淼欣赏着康靖恐惧的表情,滚动喉结发出蔑视的轻哼。他还以为他没有害怕那个根神经呢,看来也不尽然嘛。人类终归是人类,脆弱如秋风落叶。 “死太便宜你了,好好享受。”楚司淼扔给感官失灵的康靖一句话,大步离开了充满刺鼻消毒水味道的房子。 他怀疑昨天康靖在把奚娮丢到水库前,还给她注射了某种神经类毒素,导致她的感官系统紊乱产生幻觉。他现在做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点精神摧残就当是死刑前的开胃小菜吧。 第123章 三级警监 由于侦查步调放缓,专案组一下子清闲下来。楚司淼把外围监视工作交给n市刑警队负责,将杜骢等人调回了大本营。 比起几个提前回去“放松”的同事来说,奚娮的日子就难过多了。住院7天,楚司淼就寸步不离的监管了她7天。直到第8天出院日的早晨,她沉闷许久的心情才被一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给振奋了。 “上头真的批下来了?”奚娮紧抓着楚司淼衣摆,兴奋的问道。 楚司淼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蹦跶,递上手机,“已经挂网公示了,当然是真的。” 奚娮急不可耐的抓过手机,坐到床边仔细查阅。果真,公安部内网的通告栏里有一条醒目红字,“10.11案”专案组被公安部嘉奖了! 告令内容更是让她激动不已,眼眶随着白纸黑字发胀。专案组被授予集体一等功,她也得了个人三等功。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最最亮眼的信息。楚司淼再次荣立个人一等功,并被授予个人先进称号再加晋升三级警监。这可是极其罕有的殊荣,如果她记性没出问题的话,楚司淼将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三级警监! 强烈震动的心跳被楚司淼敏锐的听力捕捉,他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奚娮泛红的眼眶,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三天前他就已经从刑侦局办公室得知了嘉奖令获批的消息,所有条款都同上次和肖咏商议的一样,唯独奚娮的二等功被降了一级。联想那份绝密档案不难看出,肖咏对奚娮有所保留,这个三等功恐怕也是看他的面子才勉强给的。 “三级警监。”奚娮再次确认无误后,伸手去摸楚司淼的宽肩,“你会不会调职?会不会不在刑侦队干了?” 恭喜的话她来不及说,只是捡了最要紧的问。这么高的警衔去公安部任职都绰绰有余,他还会留在s市吗? “放心,我哪儿也不去。”楚司淼反手按住她的手,稳稳握紧。 奚娮看着他郑重非常的样子,泛滥的情绪再也收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奚宝儿,谢谢你。”楚司淼淡淡的笑了,执起她发抖的小手吻了下去。 她在心里叫得如此洪亮,他怎么会听不见?她在说恭喜,在说骄傲,在说着爱,他都清楚明了的听见了。 奚娮深吸一口气,倾身过去用力搂住他的脖颈。现在她好喜欢他的读心术,即使她的喉咙被哽住发不出声音,也可以在心里说给他听。 楚司淼爱怜的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我也要恭喜你,干得不错。” 被他这么一提醒,奚娮才想起自己的三等功,瞬间笑开了,“徒儿没给师父丢脸,谢谢师父的栽培。” 楚司淼听着她笑中带酸的语气,心口闷闷的很不是滋味。她这声师父究竟是说他,还是指叶静斋?也许都有吧,这份肯定实在来得太迟,也太轻了。她应该拥有的,远远不止这么个不痛不痒的三等功。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是回s市还是直接去京城?”奚娮享受了一会拥抱,平复情绪问了现实的问题。 昨晚她和楚司淼商定先回s市去,但公安部的授奖仪式安排在下周一,会前应该还有准备工作需要做。 “你姑妈都唠叨好几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楚司淼将她扶正,决定照原计划行事。自从奚娮把住院的事告诉了家里,奚惠敏就着急的跟什么似的。要是他们直接北上,她一定不答应。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奚娮急切的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床尾的行李袋,又被楚司淼制止了。 “急什么,我扶你走。”楚司淼沉声告诫,又给了毛躁丫头一记瞪眼。她的伤口虽然已经拆线了,但凡事都要小心为上。 回程交通工具依然是楚司淼不太待见的民航班机,换登机牌时,奚娮终于问了好奇已久的身份问题。而楚司淼的回答也成功让她唏嘘,他的身份信息竟然全部是伪造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奚娮看着玄窗外的云海,在笔记本上写下问题推到旁边。 楚司淼没想到她还在想这个事,轻快的落笔回了一句,“赛博的活儿很好,没有任何安全漏洞。” 人类的信息技术实在称不上先进,有太多的空间可供操作。当年他和赛博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一个正常人从出生到读大学所需的全部记录以及证明文件。 奚娮看着回答沉吟良久,才凑到他耳边微不可闻的问,“那你的名字呢?有特别含义吗?” “我对母星唯一的记忆是一片大海。”楚司淼只用口型回答道。 奚娮看着他深瞳中淡然的神色,忽的心痛起来。她没有再问,沉默着把视线再次转向窗外。 司和思同音,淼是水势浩大的意思。这名字里有他对家乡的思念,那么深沉又孤独。不知道在他的星球海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地球的大海一样,蓝色的浩渺无垠。 入夜,s大学家属院里归于祥和安宁。奚娮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任由姑妈帮她检查伤口。 奚惠敏仔细查看了伤口愈合情况,确定没有任何肠粘黏和疝气梗阻后,重新帮奚娮盖好被子。 “我都好了,你怎么还皱着眉头?”奚娮拉住奚惠敏的手,示好的笑道。 “哎……”奚惠敏心疼的叹了口气,又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瘦成这样,我难道还能笑?小楚也真是的,保证的话说了都不算数。” “不关他的事嘛,奚护士长别不讲科学。”奚娮嘟嘴嗔怪道。今天见了面奚惠敏就没给楚司淼什么好脸色瞧,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奚惠敏见她一脸不悦的样子,忍着想笑的冲动,仍拉着脸道,“我看你还是别干刑警了,身体根本适应不了。小楚不是要晋升了吗,让他托关系就近给你找个派出所做文职吧。” “姑,你又来了。”奚娮彻底不耐烦了,闷头往被子里一钻,拒绝再谈这个她不喜欢的话题。 奚惠敏被她孩子气的表现逗得一笑,拍着被子问,“看样子你们相处的不错?他跟你提那事儿没有?” “什么事?”奚娮缩在被子里,口气生硬的问。 “结婚的事。”奚惠敏拉下被子,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奚娮脸上划拉一圈。作为过来人,今天奚娮一到家她就看出变化了,她的侄女已经从小女孩儿变成小女人了。 奚娮條的脸红了,拉着被角不知该怎么接话。 奚惠敏见她只顾害羞,有些不满的说,“你们走之前他可是跟我表过态的,难道他没跟你提?” 奚娮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心里不住的腹诽。好个楚司淼,感情他是先下手为强了,难怪上次去京城的时候奚惠敏会是那般表现。 “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问你话呢。”奚惠敏敲了敲奚娮的额头,急声催促道。 “哎呀,提了,我没答应。”奚娮报赧的说着,脸上的温度烧得滚烫。奚惠敏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凡是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见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么。 “没答应?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他对你不好?”奚惠敏彻底急了,连珠炮似的发问。 奚娮又是羞又是无奈,小声的敷衍道,“我还小嘛,你不想多留我两年?就这么着急给我找婆家呀。” 上次在湖边,面对楚司淼突如其来的求婚,她的表现只能用手足无措来形容,压根就没想过他并非心血来潮。现在她倒是有点后悔了,居然放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什么还小。”奚惠敏上床躺下,严肃的说教起来,“女人在外面再风光,最后还是要回归家庭的。你早点结婚,生了孩子姑妈给你带。事业家庭两不误,不是很好吗?” 奚娮今天一到家就汇报了立功的好消息,她的心思奚惠敏门儿清,无非是想把她爸的遗志继续发扬光大。不过这也不影响结婚,奚惠敏早就做好规划了。 此言一出,奚娮就感动了。她靠过去窝进姑妈怀里,撒娇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呀,别这么快赶我走。” “呵呵。”奚惠敏慈爱的笑了,上手轻拍她的头,“怎么是赶你呢,就算结婚了,你也永远是姑妈的宝贝。小楚要是敢欺负你,姑妈第一个给你撑腰。” 奚娮的眼眶一热,突然很想哭。她把头埋下去,默默在心里唤了一声妈妈。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仅限于旧相册里的照片,奚惠敏才是手把手把她拉扯长大的人,在她心中的位置无可取代。 “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上医院检查呢。”奚惠敏柔声哄了一句,心里又开始盘算。既然奚娮还在矜持,那么就让她这个姑妈再推她一把吧。 当奚娮在姑妈轻哼的安眠曲中安然入睡时,身在顶层豪宅里的楚司淼却失眠了。他在宽大的软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还是毫无睡意,索性起身了。 去往奚娮房间的一秒钟时间里,楚司淼又在心里把没良心的丫头片子腹诽了一遍。他悄无声息的拉开窗子,屋里有别于奚娮的味道让他一愣。 楚司淼走到床前一看,就无声的失笑了。他绕过张守成来到主卧门前,果然听到了奚娮匀长的呼吸声。原来她是享受和姑妈的温情时光去了,难怪一晚上都不打电话叫他来。 当前形势已经不容许楚司淼再奢望抱着小女友睡觉了,但他也不打算回家,索性在门边坐下。他真的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与其回家瞪天花板,不如待在这里。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他还能蹭顿早餐。 初冬的夜静默如水,只有客厅墙上的挂钟咔嗒作响。楚司淼靠在墙边,在萦绕鼻息的一丝淡淡馨香中睡着了。 “嗡——”忽的,一声悠长的高频振动搅了他的清梦。 楚司淼警觉的翕动耳尖,转头朝客厅方向看去。确实有声音,好像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他起身寻声去找,很快在厨房边的小储物间前停住脚步。那有规律的嗡嗡声就在门后,仿佛是邀请一般竟让他的心跳莫名加速。 “咔哒。”就在楚司淼碰到门把手时,过道那头突然响起开门声。他迅捷的移动脚步,化作一道黑影从客厅窗户跃进了夜色中。 起夜的张燕鸥本来迷迷糊糊的,过道那头扑来的一袭冷风冻得他瞬间清醒不少。他抱紧手臂往客厅方向望了一眼,暗自感叹冬天真的来了。 翌日,奚娮在没睡醒的状态下被奚惠敏和楚司淼架到医院。外科一轮游后,她又被带到了血液科。 雒詹刚送走一位白血病患儿,看到走进诊断室的三个熟人,被患儿母亲哭疼的脑仁瞬间清爽不少。 “雒主任,又来麻烦你了。”奚惠敏把奚娮推到办公桌前,笑道,“囡囡,叫人呐。” “什么时候回来的?”雒詹见奚娮有些尴尬的样子,聪明的跳过了称呼话题。她若是再叫一声叔叔,他保不齐会失笑出声。 “昨天。”楚司淼给奚娮使了个眼色让她坐下,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你再给她复查个血脂。”这段时间他一直监管着她的吃食,荤素搭配的很健康,血脂问题应该已经得到改善了。 雒詹本着职业习惯将奚娮打量一遍,眉头不禁蹙了起来,“生病了吗?好像瘦了。” “做了个阑尾手术。”奚娮轻描淡写的答道,又抬头对奚惠敏说,“你去上班吧,楚司淼陪我就行了。” “我有事要去一趟肿瘤科。”楚司淼抬手看腕表,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来不及陪她抽血了。 “你要去探病?几床啊?”奚惠敏很快反应过来已经到病区开放时间了。 楚司淼这才想起她是肿瘤科的护士长,淡笑着点头,“2103床,陶卫兵。” 奚惠敏立马对上了号,拍着奚娮的肩说,“要不找个护士姐姐陪你?我带小楚去住院部。” “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吗?你们有事就赶紧走吧。”奚娮嫌弃的摆了摆手,又催促雒詹开单子。 奚惠敏有些意外,但见她挺坚决的样子,也不再劝了。难得怕痛怕打针的人今天这么勇敢,就让她自己去好了。 楚司淼跟着奚惠敏来到肿瘤科病区,谢过她之后走进了病房。 “来啦?”华东已经到了,一见来人就笑着招手。 楚司淼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走到床前伸出手,“陶队长,你好,我是楚司淼。” “终于见到你了,久仰大名。”陶卫兵的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脸色也青黄的难看,但眉宇间仍可见一些硬气。 楚司淼礼貌的停留两秒,才从陶卫兵不太有力的指间收回手。 “别说你了,我都小一个月没见这小子了。”华东佯怒的瞪了楚司淼一眼。特聘专家拍拍屁股跑到n市去,搞得他这个副局长亲力亲为帮他主持日常工作,这段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 楚司淼只当没听见他的抱怨,淡定的往椅子上一坐。 陶卫兵仔细把楚司淼打量一遍,欣慰又羡慕的笑道,“老华,我们都不中用咯,以后这天下都是年轻人的了。”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我刚听护士长说你才做完二期化疗,要多注意休息。”楚司淼淡淡的关心道,又在心里轻笑一声。“年轻人”这三个字他实在担当不起,他的实际年纪怕是比这两人加起来都大。 陶卫兵笑得有些勉强,抬起扎着留置针头的手摸脑袋,“是该休息咯,不服输看来是不行了。” 华东听着他遗憾的语气,心里也是不好受,沉声道,“司淼,老陶的意思是准备内退。我们商量过了,支队长这个位置由你来补。” “我服从组织安排。”楚司淼一点不意外,昨天接到华东的电话说陶卫兵要见他,他就料到是这个事。 华东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不放心的提醒道,“可想好咯,你要坐了这个位置,没个五年八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想好了。”楚司淼没有犹豫,颔首确认道。他早就打算在s市扎根了,不考虑再调别的地方。 “好。”华东一拍大腿,喜上眉梢的问,“那副手呢?你心里有名字没有?” 楚司淼抬眸看了看陶卫兵,心领神会道,“杜骢。” “哈哈哈,好好,就这么定了。”华东朗声大笑,这是他心里最完美的构架。楚司淼加杜骢,浦江分局前途一片光明啊。 陶卫兵看着楚司淼俊朗的眉宇间尽是淡薄之色,不知怎么突然有种眼眶发胀的感觉。他撑起被病魔折磨到虚弱无力的身体,带着嘱托之意再次握住楚司淼的手,“支队以后就交给你了,多费心。” 楚司淼听到他激烈的心理活动,只是颔首并未开口安慰。作为刑警,从穿上警服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都是值得尊敬的。陶卫兵也是铁血汉子,不需要无谓的同情怜悯。 第124章 赛博的芯片 在采血窗口的奚娮没有被护士手里的针吓倒,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红色炸弹轰得脑子发懵。 楚司淼找来等候区的时候,她还在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机。 “这么快见完啦?昨天怎么没听你说有朋友住院?”奚娮把手机揣回兜里,扯着嘴角挤出不伦不类的微笑。 楚司淼卷起她的袖子看止血贴,无意中感觉到了不太稳定的脑电波,“陶卫兵是刑侦支队长,我是去谈工作的。” “就是之前昏倒的那个?”奚娮总算对上了号,难怪听着名字有点耳熟。 “嗯。”楚司淼随口应了一声,抬眸问,“你在烦心?” 奚娮微怔,又讪讪的笑了,“是啊,烦心。我在考虑如果送一个大红包出去,这个月还有没有生活费开饭。” “你要去参加婚礼?”楚司淼过了一遍类似玩笑的回答,迅速得出结论。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是研究室的一位学姐结婚。”奚娮低声说着,心绪越发乱了。 曹歌洋电话让她震惊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对方说是在公安部嘉奖令上看到了她的名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过来的。 “什么时候?”楚司淼帮她放下袖子,又问道。 “这周六,在京城办。”奚娮叹了口气,把头埋得低低的,“曹歌洋和我不是一个导师,但我们住一间宿舍,以前她经常关照我。” 确切的说,从前奚娮和曹歌洋的关系很要好。警察在调查谢红霞死亡案的时候,曹歌洋也是从头力挺到尾,没有说过一句怀疑的话。 这份情奚娮一直记着,按理说应该去赴约。但既然是婚礼,旧同学肯定不会少。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时机,没有勇气再踏足那个圈子。 楚司淼听了她隐含深意的话,有些心疼的鼓励道,“那应该去,我陪你。” 奚娮猛的抬头,就和他泛着柔光的深眸对上了。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紧,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 “如果你没钱开饭,记得来找我,管够。”楚司淼低声说着,悦耳的磁性声线似清风一般。 轻轻一句话落入奚娮耳朵里,又重重的砸在了心上。她看着楚司淼深眸含笑俊朗非凡的样子,着了魔般问,“管够?能管一辈子吗?” 楚司淼扁薄的嘴唇划出一道完美的悠扬弧线,凑近她耳畔低语,“只要你愿意。” 奚娮的心突突一跳,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去哪里?”楚司淼一把将她拉住,问的有点忐忑。他不会又说错话了吧,又吓着她了? 奚娮急促的吸了口气,施力拽他,“我们快去个没人的地方,我想抱你。”她已经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要不是考虑到他容易“激动”的特质,恨不得立即扑上去。 “呵呵……”楚司淼愉悦的低笑出声,手臂稍稍施力,把激动的小丫头收入怀中,“傻姑娘,想怎么抱都行,随你。” “司淼……”奚娮用力收紧手臂,心弦悸动不止。他身上好闻的海洋气息,心跳体温,还有四两拨千斤的言语,一切的一切都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温暖的让人想哭。 楚司淼轻抚着奚娮紧绷的后背,晶亮眸子里是肃杀冷冽的精光。他视若珍宝的姑娘曾经被一些小人中伤过,一想到那个绝密档案里的几十份诚信调查报告,他的心口就堵住一团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这个邀约来的正是时候,他要所有人都把眼睛擦亮,看看他楚司淼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们口中不择手段、急功近利的人。 一个小时后,新鲜出炉的血液检查报告显示奚娮的血脂已经下降到了正常范围。雒詹对此十分满意,直夸楚司淼把她照顾的很好。 得了表扬的楚司淼喜不自胜,一路愉快非常的将奚娮载回了家。进门之前,赛博打来电话,又给他的好心情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但奚娮的心情却和楚司淼截然相反,她看着自己的房间像遭到洗劫一般空空如也,瞬间感觉掉进了个大坑里。 奚惠敏巡视完病房,正准备去食堂打饭,手机在这时响了。 “姑,我房里的东西呢?”连线一接通,奚娮就不客气的质问道。 “哦,我让搬家公司送到小楚家去了。”奚惠敏满不在乎的解释一句,暗自给办事得力的老公点了个赞。 奚娮瞄了一眼身边笑容得意的男人,无名火冒的八丈高,“你们什么意思?要把我扫地出门吗?” “我和你姑父商量过了,觉得你们小年轻该多在一起才能促进感情。现在不是流行试婚嘛,你们也试试,有好处的。”奚惠敏直接把她的情绪当做耳旁风,台词念的极其顺溜。 “你们,这……”奚娮彻底无语了,只能狠狠瞪着楚司淼。瞧他全身得劲儿的样子,不会又是他给奚惠敏施了什么迷魂咒吧。 奚惠敏听她语塞,窃喜道,“好了,你快跟小楚去吧。我这儿还忙着呢,挂了啊。” “楚、司、淼。”奚娮放下手机,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 “伯母太体贴了,一定是知道我昨晚失眠整宿,不忍心了。”楚司淼眉尾一挑,献媚十足的搂住快要爆炸的小人。 “你少打哈哈,说,这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奚娮不耐的问道,又去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挣不开。 “当然不是。”楚司淼认真的摇头,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提这么非分的要求。好在奚惠敏洞察人心,妥妥的新世纪好姑妈。 奚娮集中精力观察他的表情,看到的全是坦荡神色,整个人就像泄气皮球般蔫了,“我真搞不懂,他们干嘛风急火燎的把我往你那儿推,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因为他们知道我好,能给你幸福。”楚司淼轻巧的把奚娮直抱起来,倨傲的在她臌胀的腮帮子上亲了亲。 “油嘴滑舌,狂妄自大。”奚娮握拳用力砸了两下,还不解气的蹬了几下腿。她怎么就着了这个腹黑男人的道了,实在匪夷所思。 “走,回家给小松鼠喂食去。”楚司淼轻佻的一笑,迈开长腿往大门而去。 奚娮一路脚不沾尘的被怪力外星人抱进家门,看到放在门厅边上的几个大纸箱子,再次沉沉叹气。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就范,默认了从今天起进入和楚司淼同居的模式。 一顿丰盛午餐过后,奚娮拒绝了赛博的帮忙,自己动手开始收拾行李。楚司淼的表现也极其良好,只在书房里待了很短时间,确认n市那边的监视工作进展顺利后,也参与到了家务事中。 衣帽间里,奚娮把几件衣服挂好,眼神不觉落在了对面的橱格里。成排的黑色衣物烫涤一新,全是统一样式。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涌上心头,在脸上化作了笑容。 楚司淼抱着纸箱子进门,便撞见了极其美好的画面。奚娮站在挂满花花绿绿女士衣物的衣橱前,正定定看着他的衣服出神。她笑的分外恬静,漂亮的杏眼闪着清亮而温柔的光芒,直看得他迷了眼。 “我上次陪你买的衣服呢?怎么一次也没见你穿过?”奚娮被楚司淼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盯的不好意思,转身回避了。 楚司淼把纸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先递上牛仔裤,“平时上班没机会穿,带去京城吧。”那套西装颜色很亮,适合参加喜宴。 “要不待会再下去给你挑几身吧,别总穿一样的。”奚娮看着透明防尘袋里属于自己的高级时装,很自然的提议道。 “真像。”楚司淼眼底精光一闪,伸展长臂从后面把奚娮拥入怀中。她现在俨然是人妻模样,在为丈夫的衣饰操心,这样子好美。 “像什么?”奚娮偏头一躲,还是没能避开侵袭过来的清冽气息。 楚司淼把下颌轻放在她肩上,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娇颜,沉声低吟,“奚宝儿,我在想,是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有这么一间屋子。男主人和女主人会像我们现在这样,用衣服把这里塞得满满的。” 在遇到她之前,面前的这排衣橱一直是空的。和她交往之后,这里才有了第一批新衣服。今后,这些鲜亮的颜色只会增不会减,就像他的心被她越填越满一样。 奚娮只觉得耳廓酥麻,心头也热得发烫,不禁甜甜的笑了。他说的话很平淡,但其中期盼的意味又是那么明显。 他正在倾诉深沉的心事,生而寂寞的男人,在此刻找到了归属感。这一切对他来说尤为重要,她全部听懂了。 楚司淼宠溺的在奚娮的脸颊上轻啄一口,松开禁锢继续干活。他不想说话了,言语都是贫乏的,会破坏此刻惬意安稳的气氛。 有了得力助手帮忙,几个大箱子很快被扫空。奚娮打开最后一个小箱子,立即惊喜的叫了起来,“楚司淼,快过来~!” 楚司淼把两个抱枕放在床头,走到客厅就见奚娮捧着个本子,兴奋的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 “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往箱子里看去,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都上了些年头了。 “我小时候居然想当驯兽员,太搞笑了。”奚娮开心的咯咯发笑,把作文本塞到楚司淼手里,又去掏箱子。原来这些东西奚惠敏都帮她收着,真是好大的惊喜。 楚司淼盘腿坐下,捧着本子读得饶有兴趣。原来这是她小时候的作文,规整的方块字之间有许多拼音,很是稚气,又充满奇思妙想。 “哇哈~!百宝箱!”奚娮把手里的芭比娃娃扔掉,雀跃的拿起一个铁质饼干盒用力摇了摇。 几张百变贴纸、几支彩色铅笔、一小包不再散发味道的香豆,还有一个老式眼镜盒。童年记忆霎时回到奚娮眼前,充满了欢乐和感慨。 楚司淼本来已经被逗乐,笑容却在奚娮打开眼镜盒的瞬间消失了。他感觉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心跳和呼吸都停滞了。 墨黑色的金属铁棒食指粗细,静静的躺在盒子里。繁复花纹攀龙附凤般绕满棍身,线条沟壑间泄露出不易察觉的微光,神秘而幽深。 “芯片,这是赛博遗失的芯片,怎么会在这里?!”楚司淼听见心里一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着,停摆的心脏又猛烈收缩。 奚娮爱惜的拿出铁棒,思绪随着指腹上的奇特触感飘得老远,“我跟你讲啊,这个东西是我的护身符。我4岁那年在印尼遇过海啸,当时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卷进了海里。后来一群渔民救了我,当时我手里就死死的攥着这个,任谁都掰不开。” “印尼?印尼什么地方?”楚司淼尽全力稳住呼吸,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苏门答腊。”奚娮发现他两眼放光盯着铁棒看,就大方的递了过去,“我姑父基本上每年都出国考察,那年科考队在印度洋测绘,中途在苏门答腊补给休整。姑姑带着我去探亲,谁知道会遇到超级海啸。那次死了得有7、8万人吧,我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楚司淼轻轻摩挲着芯片,心跳随之狂乱的更厉害了。苏门答腊,他当初就是在西苏门答腊的一处无名海湾醒来的。 老天呐,他的芯片怎么会在奚娮手里。难道他们18年前有过交集吗?他们见过面吗? “你怎么了?”奚娮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不太对劲。他的瞳孔扩张,浓眉上挑,嘴唇微张。这是极度兴奋的表情,他在惊喜什么吗? “没什么,收起来吧。”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调整呼吸,把芯片还了回去。 “我看你挺喜欢嘛,送给你。”奚娮发现他虽然把东西给了她,但眼睛还紧盯着瞧,俨然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 楚司淼却摇头了,不没有再接她手里的东西,“不是说是你的护身符吗,好好收着吧。” 奚娮耸肩瘪嘴,听话的把铁棍放回眼镜盒里,转头又去欣赏别的东西。 楚司淼缓慢眨了下眼睛,淡笑着伸手去揉奚娮的发顶。兴奋感转瞬即逝,他的心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想要芯片,这是当下内心的真实反应。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芯片里载有来自遥远故土的信息。 这是他曾经在意过的,也是现在避之不及的。因为那些信息很可能会破坏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所以他一个字节都不想知道。 第125章 不友善的游戏 奚娮和楚司淼于周五启程前往京城,飞机落地后,两人并没有着急出机场,而是转到另一个到达出口等待。 半小时后,广播提示从n市飞来的航班已经到站。没一会儿,要等的人就跟随人流走了出来。 莫劭扬还是一身军装笔挺,跟在他身边的凌玥却换了打扮。她没穿警服,也不是平日常穿的黑色西式套装。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尼子大衣衬得她的身材婀娜有致,浅灰色长筒靴完美包裹着纤细笔直的腿。 “凌姐姐。”奚娮惊喜的拉住凌玥,眼珠滴溜溜在她身上打转。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辣妈吧,一点看不出生过孩子的样子,太漂亮了。 “等久了吧?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凌玥亲昵的给了奚娮一个拥抱,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她这次过来也不只是去公安部授奖。曹歌洋的公公是莫劭扬父亲的部下,他们明天也要出席婚宴。 比起两个亲热的姐妹,男人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楚司淼还未开口和莫劭扬打招呼,就被他一记肃杀的冷眼盯得不明就里。 “你们住哪里?要不先跟我们回军区,你不是想见小宝儿吗?”凌玥发现两个男人不说话只互相干瞪眼,也有点摸不准情况。 “小宝儿来了吗?”奚娮一听这话更加高兴了,她眼馋凌玥的宝贝女儿好久了,无奈在n市的时候一直忙案子不得见。 “前两天把她送过来的,爷爷奶奶想她了。”凌玥淡笑着解释道,又问楚司淼,“你们叫车了吗?要不一起走吧。” “生活腐败的人还能没车?老婆,你是不是操心太过了?”莫劭扬摸出绒线手套递给娇妻,带刺的话脱开而出。 “你们走前面带路。”楚司淼这下确定莫劭扬心情不好了,虽然这气受的有些冤枉,但他还是很绅士的维持着风度。 莫劭扬又狠狠瞪了楚司淼一眼才算完,领着凌玥先行一步。要不是顾忌着凌玥和奚娮要好,他非把楚司淼就地撂倒不可,哪里还能容许他去见女儿。 “莫上校怎么了?脸黑的像炭一样。”奚娮困惑的挠了挠脑袋。 楚司淼但笑不语,只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可以走了。 京城的天气比上次来时更冷了,但奚娮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天寒地冻的气候影响。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进过军区大院,当他们的车跟着前面的红旗轿车驶入有卫兵站岗的大门时,她兴奋的差点就从座椅上跳起来了。 “哇塞,那枪是真的吗?好酷啊。”奚娮扭头打望,那两个卫兵太帅了,胸前的步枪更是亮眼。 “坐好。”楚司淼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拧回来,感觉有些无奈。只要不查案,她就整天活泼的像没心没肺的小孩。这要是见到小宝儿,两个小疯子还不得把房顶都掀翻。 “啊,快看快看,有人跑步!”奚娮规矩了没两秒钟又叫了起来,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前头几个穿背心短裤的军人,摸出随身的小本子开始速写。 楚司淼见她花痴到不行的样子,不爽的把本子抢了过去,“坐车不要画画,当心晕车。” “20码晕什么车,快还给我。”奚娮伸手就去抢,却被他的大手抵住脑门儿动弹不得。 楚司淼嫌弃的把本子往置物箱里一扔,宣布这事没商量。不就是几个肌肉男嘛,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好像他身材很差似的。 奚娮高涨的情绪在楚司淼踩下刹车的时候偃旗息鼓,她拉着安全带看了看窗外的独栋小洋楼,紧张的直咽口水。 “莫上校家住这儿?”她拉了拉楚司淼的袖子,不太敢下车了。 “有问题?”楚司淼倾身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对她突然紧张的状态感到不解。 奚娮抿唇蹙眉,心有戚戚道,“待会儿我不会要见到什么司令,什么军长之类的人吧,好恐怖。” “呵呵。”楚司淼失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大开的脑洞,只下车将她抱了下来。 奚娮脑补的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并没有出现,小院里很安静,院墙边还有两块青菜地,很是生活化。 “回来啦。”吴妈开门和莫劭扬夫妇打招呼,又看到楚司淼走在后头,身边还跟了个女孩子,心里便是一喜。 “小楚好久没来了,回京城上班了?” “过来开会。”楚司淼从善如流脱下薄风衣交给吴妈,又把奚娮拉到身边,“叫吴妈。” “吴妈你好,我叫奚娮。”奚娮冲和善的大婶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往屋里瞧。三层小楼装修简朴又整肃,很有军人家庭的氛围。 “把外套脱了吧,屋里烧着暖气呢。”奚娮白净的长相瞬间投了吴妈的眼缘,嘱咐声更加温和了。 奚娮只穿着毛衣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出乎意料的画面。 地板上摆满了绿色的玩具士兵,一个扎着麻花小辫的洋娃娃趴在茶几边,正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莫云翾。”莫劭扬洗了把脸出来见女儿还趴在地上没起来,眸色便沉了下去。 “到!”莫云翾敏捷的跳起来,姿势标准的立正站好。 “队列纪律第一条是什么?”莫劭扬负手站定,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坚决执行命令,做到令行禁止。”莫云翾吐字非常清晰,边背书边抬起小手给爸爸敬礼。 “我刚才命令你站起来,为什么不执行?”莫劭扬看着女儿鼓着腮帮子较劲的可爱模样,忍着想笑的冲动又问道。 面对爸爸的质问,莫云翾找不到话狡辩了,服从的低下头去。 “喂,快去劝劝呀。”奚娮有些着急的拉了拉楚司淼衣袖,她从没见过哪个父亲这样对待女儿。完全就是军事化管理,太夸张了。 楚司淼给了奚娮一个安慰眼神,这不过是莫家父女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游戏罢了,没有说和的必要。 莫劭扬盯着女儿的小脑袋瓜沉吟两秒钟,再次发话,“把玩具收起来,有客人来了。” “是。”莫云翾听话的点头,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小兵。 楚司淼见莫劭扬神色柔和了,这才走上前去,“小宝儿。” “淼淼叔叔?!”莫云翾惊喜的大喊一声,扔掉手里的小兵,蹬腿就往楚司淼身上跳。这下好了,她的保护神出现了,爸爸奈何不了她了。 楚司淼把莫云翾抱起来,颠了颠臂弯里的重量,表扬道,“长胖了,也高了,表现不错。” “老莫给小凌下了任务,天天逼我喝蛋白粉。”莫云翾趴在楚司淼肩头,故作委屈的告状。 楚司淼也没拆莫劭扬的台,只是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头,介绍道,“这是奚娮阿姨。” “奚……娮……”莫云翾歪头把生面孔的奚娮打量一番,又要求楚司淼把她放下去。 奚娮看着长相漂亮的小天使围着自己转圈,躬身打招呼,“小宝儿,你好吗?” “稍息,立正。”面对温柔攻势,莫云翾丝毫不为所动。她十分严肃的下命令,问道,“从哪儿来的?报上信息,接受审查。” 奚娮惊讶的张大嘴巴,朝楚司淼投去求助眼神。这孩子怎么跟别家的都不一样,她该怎么接招啊。 楚司淼微微颔首,示意她配合小朋友。 奚娮秒懂了,立刻抬手敬礼,“报告首长,我叫奚娮。今年22岁,职业人民警察。” “警察?”莫云翾镜子般透亮的大眼睛里精光一闪,伸直小胳膊要求道,“证件交出来。” 奚娮赶紧从包里掏出警官证,蹲下身交给“首长同志”。 莫云翾煞有其事的打开证件瞧了许久,这才展颜冲奚娮笑了,“我叫莫云翾,小名小宝儿,今年2岁。警察姐姐,欢迎到我们家做客。” 奚娮被她甜甜的笑容杀溺的心都化了,立即把可爱到不行的洋娃娃抱进怀里,“小乖乖,你真是太聪明了,姐姐好喜欢你。” 别人家的小孩两岁年纪说话都不流利,更别说如此有逻辑了,凌玥的小宝宝真是个高智商天才。 “聪明什么呀,成天就会使坏。”凌玥换了件衣服从楼上下来,听到奚娮的表扬就嗔怪开了。 莫云翾狡黠的冲妈妈一笑,又吧唧在奚娮脸上亲了一口。这个姐姐显然是和淼淼叔叔同一国的,她可得把人笼络住。 奚娮被小朋友的热情搞的晕头转向,看着地上收拾了一半的玩具,示好的提议道,“小宝儿教姐姐玩游戏好不好?” “嗯……”莫云翾皱着小眉头认真考虑一会儿,才确认点头了,“行,你跟着我,我们打阵地反击。”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楚司淼之前所料,奚娮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又是充当劳力移动塑料小兵,又是给莫云翾配音鼓掌,妥妥的童心未泯。 “呵呵,你看她们。”凌玥窝在沙发上,看着女儿被奚娮哄得咯咯大笑,露出了暖心的微笑。 莫劭扬也不去管玩疯的女儿,只关切的将手放在娇妻额头上,“要不你上去睡一觉,这儿有我就行了。” “我早没事了,别大惊小怪。”凌玥拨开他的手,又使眼色示意他和楚司淼聊聊天。 莫劭扬心念一转,开口对楚司淼说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去练练?” 楚司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起身道,“乐意奉陪。” “诶,别去了,待会儿该吃晚饭了。”凌玥见莫劭扬不知收敛反倒抬杠,忙拉住他摇头。 “去吧,首长今儿开会,夫人约了朋友聚餐,都说不回来。”吴妈本来是过来送茶果的,看这两人的架势就明白了。 凌玥眼见拦不住,只有妥协了,“小宝儿,看不看你爸爸和叔叔练拳?” “要要!”莫云翾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小手举得高高的。 几人很快出家门走上了军区大院整洁的大路,活泼可爱的莫云翾跑在最前头,莫劭扬夫妇紧跟着,奚娮和楚司淼殿后。 奚娮听着莫云翾银铃般欢唱的笑声,又见莫劭扬体贴的帮凌玥整理围巾,突然心生羡慕。她偷偷瞄了楚司淼几眼,还是忍不住想和他亲近的想法,抬手去挽他的胳膊。 柔软触感从臂弯上传来,楚司淼转头就对上了奚娮明亮的大眼睛。她的眼神柔柔的,带着些许热切,如一道纯净的阳光直扑进了他的心窝里。 他又看了一眼前头的莫劭扬和凌玥,在明白奚娮心思的同时,心疼也随之而来。他拉开风衣衣摆,将她娇小的身躯裹进怀里。 “快放开。”奚娮被楚司淼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推他。这可是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太危险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喜欢?”楚司淼的手臂稍稍施力将她抱得更紧,又低头去蹭她的发顶。情侣间亲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他显然做的不够,不然她也不会羡慕别人。 奚娮顺从的没有再挣扎,只是不放心的问,“你真的没问题吗?” “要我现在吻你来证明吗?”楚司淼坏笑着反问道。 “呃……”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抬手在他心口捶了下去。她还不是为他着想,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楚司淼发现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见好就收不再调侃。他以前确实一和她近距离接触就抑制不住真身,但这都是可以适应的。现在他已经能很好的自控,她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几个人穿过半个大院,到了一处僻静的练习场。偌大场地内铺满军绿色的防护软垫,白墙上挂有大大的党徽和口号标语。这些对于奚娮都是格外新鲜的,不觉连呼吸都放轻了。 莫劭扬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场地,率先脱掉常服外套。几年前新练习场建好后,这里就没什么人来了,今天更是清净的让他满意。 “拿着。”楚司淼潇洒的将薄风衣扔给奚娮,卷起衬衣袖子从容进场。 莫云翾看了看左边的爸爸,又看了看右边的叔叔。她到底该给谁加油呢,这是个问题。 不过聪明的小家伙并没有纠结太久,她跑到场边站在中间位置,学着电视里拳击比赛裁判的样子,举手喊道,“第一回合,开始。” “哈哈哈……”奚娮见她如此会审时度势的样子,朗声大笑起来,又朝凌玥这个人生赢家投去羡慕的眼神。 不过,两个男人之间可就没有轻松气氛可言了。从第一下出拳开始,莫劭扬就动了真格,而楚司淼也没当这是一场游戏。 场外的奚娮很快笑不出来了,转而被惊艳情绪控制住了。算起来,她还从没见识过楚司淼真正的身手,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莫劭扬是特种军人,身形如豹如狼,拳法也是极具侵略性的格斗搏击。面对他的强势进攻,楚司淼没有硬碰硬,选择了以柔克刚的咏春。 “小心!”奚娮看到莫劭扬闪电般出拳朝楚司淼挥去,紧张的叫了一声。 楚司淼轻巧的侧身一避,立掌挡住莫劭扬力道十足的拳头。又发阴柔之力,四两拨千斤的将他推开了。 不过莫劭扬顶着王牌特种兵的头衔,也不是吃素的。他迅猛蹲身,来了个秋叶扫海棠。 楚司淼眼中凌厉精光一闪,再次躲开了。连奚娮都看出莫劭扬在步步紧逼,身为当事人的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守什么?出招!”莫劭扬被楚司淼保守的态度激怒,急速又发一招。 楚司淼屈肘抵住他猛烈发力的双臂,反手扣住他的衣袖一捋,用一个完美的过肩摔把他压制在了软垫上。 “呀!”凌玥捂嘴小声的惊呼一声,她还没见过谁能把莫劭扬过肩摔呢,楚司淼太厉害了。 “差不多行了。”楚司淼趁着莫劭扬拆招的瞬间,压低声调微不可闻告诫道。 莫劭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抬腿朝楚司淼心口侧踢过去,“你要心疼女人可以,别拿我老婆开刀。” “这话从何说起?”楚司淼小臂下劈,化解了他的猛招。问话的语气却不如身法精准,满是疑惑。 莫劭扬没有解答他的疑问,拳腿并用再次发动进攻。他和楚司淼打过多次了,在他不施展异能的情况下,他们是势均力敌,但今天非得分出胜负不可。 楚司淼默默叹了口气,正式拉开阵势接招了。莫劭扬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既然他一心求败,那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第126章 捉迷藏 场内激战渐入佳境,场外的三个女人却热情不再。莫云翾看着爸爸和叔叔没完没了的缠斗,又没什么实质性胜负,无聊的大打哈欠。 凌玥和奚娮对视一眼,双双无奈的耸肩笑了。 “我们走吧,让他们自个儿玩儿。”凌玥把女儿抱起来,潇洒而去。 奚娮瘪嘴看了看手里的衣服,也果断选择抛弃楚司淼,追着凌玥去了。 没了两个男人喊打喊杀的声音,奚娮和凌玥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两人找了处安静的长椅坐着,看莫云翾在几个健身器械上翻滚玩耍,也是难得的休闲惬意。 “韩队长最近怎么样啊?”奚娮沉默一会儿,寻了个话题开口。 “被我姨妈逼着去相亲,比上班都忙呢。”凌玥调笑道,目光仍紧随着女儿。 奚娮掰着指头算日子,深感十分抱歉,“辛苦韩队长了,我也没想到案子会拖这么久。”韩震现在还处于监管之下,每天必须定时去警局报道,上班更是无从谈起。 “别人都说楚神探无往不利,但只有亲身参与,你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不容易。”凌玥轻声开解道,奚娮还是太年轻了,面对困局难免急躁些。 奚娮望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感慨道,“是呀,我以前也以为他刀枪不入呢,结果根本不是。” “嗯?这话怎么说?”凌玥有些好奇了,楚司淼刚才还把莫劭扬给摔了呢,实力杠杠的没话说。 “他不能喝酒,弱爆了。”奚娮倾身过去,伏在凌玥耳边小声道。 “哈哈哈。”凌玥瞬间笑开了,狡黠的眨了下眼睛,“原来如此,难怪没看他端过杯子。” 奚娮挑眉一笑,伸直胳膊吐了口气,“还是你好呀,莫上校对你那么好,小宝儿又乖又聪明,羡慕。” 凌玥摩挲着右手掌,又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女儿身上。要见彩虹必历经风雨,她倒是希望奚娮和楚司淼可以平淡相守,不用像她和莫劭扬那般坎坷。 “凌姐姐,你怎么了?”奚娮发现凌玥表情怅然,不知是不是说错话了,赶紧问道。 凌玥摇头,欲言又止。楚司淼上次拜托她做毒物检测,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反倒让她有些担心。 “妈妈,我们来捉迷藏吧。”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莫云翾跑了过来。 “好呀,剪刀石头布,输了的当瞎子。”奚娮一听就来了兴趣,举起拳头晃了晃。 凌玥见两人这么快达成一致,也配合的点头了。看得出奚娮非常喜欢小孩子,大家都难得有假日,应该多放松放松。 猜拳的结果是莫云翾输了,小朋友也不赖账,雷厉风行选了颗大树背对过去,开始数数。 “不许偷看哦。”奚娮含笑提醒一句,猫着腰往可以藏身的树丛去了。 就在三个女人沉醉在轻松愉快的游戏中时,身在练习场的两个男人也逐渐消停了。 没有占到便宜的莫劭扬负着气往垫子上一倒,摆手示意结束无限循环的死局。 楚司淼负手看着他喘粗气,淡定的问道,“打够了?可以谈话了?” 莫劭扬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又不甘心的瞪了脸不红不跳的对手一眼,“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摁地上往死里揍!你等着!” “随时恭候。”楚司淼盘腿坐下,伸手在好友的宽肩上拍了拍。 莫劭扬见他主动把台阶搭起来了,也配合的往下走,“你前一阵找过凌玥之后,她就不太好,还吃了几天药。” 凌玥快三年没吃过抗焦虑药了,那天莫劭扬发现家里的药被动过,盘问了半天她才说身体不舒服,起因竟是为了帮楚司淼。莫劭扬当即气炸了,要不是她拦着,他当时就想修理楚司淼。 楚司淼浓密的小剑眉瞬间就蹙了起来,这么说莫劭扬今天真是为老婆出气来了。凌玥不舒服?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你别告诉我你啥都不知道!”莫劭扬翻身坐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尽是不满的精光,“患过ptsd的人大多终生不愈,为了她这个病,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你老人家倒好,专往别人的痛处戳。” “这事我做的欠妥,对不住。”楚司淼摩挲着眉骨,沉声致歉。他完全没想到凌玥会受罪,确实是他考虑不足。 “你怎么会问她那些事,和奚娮有关?”莫劭扬坦然接受了他的歉意,转而关心的问道。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向墙壁,“若不是为了她,我怎么敢动你的宝贝。” “奚娮惹上变态了?”他虽然答得含糊,但还是触动了莫劭扬敏锐的危机神经。 “嗯。”楚司淼只点了个头,狮子般的深眸中升腾起了肃杀之色。这几天他反复推敲过谢红霞案,不止是康靖,或许早在这次案子之前,奚娮就已经深陷危机了。 莫劭扬嚯得就从垫子上跳起来,周身气压直线下降,“那你还继续让她跟案子?!你脑子进水了?!” “当年你也叫凌玥不要查,她听了吗?”楚司淼苦笑一声,莫劭扬的前车之鉴不可谓不惨重,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奚娮金屋藏娇。也不知道他和莫劭扬前世是不是亲兄弟,连看女人的眼光都相同,专挑难对付的。 莫劭扬猝郁的摇了摇头,又重重在楚司淼肩头拍了拍,“老楚啊,你可得小心,千万别走我的老路。” “不会的。”楚司淼肃然的答道。他当然不会让历史重演,一定护得奚娮周全。 该提醒的都点到了,莫劭扬拿起外套准备去找老婆,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莫劭扬,你俩别打了。奚娮不见了,快来找人。”凌玥抱着女儿找了一大圈仍不见奚娮,着急的打电话求助。 “不见了?什么情况?”莫劭扬赶紧给楚司淼打手势,快步往大门走。 “我们玩捉迷藏来着,她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凌玥又心慌的说了一通。 莫劭扬一听这话脚步才稍微放缓了些,安慰道,“别急,她可能是不熟路,丢不了的。” “有可能,那我再去找找。”凌玥这才想到了这层,语速也放缓不少。 此时的奚娮正如莫劭扬推测的那般,正茫然的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打望。可军区的路看起来都一样,周边建筑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完全打不到方向。 “铃……铃……”就在她腹诽自己是个超级路痴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一接起来,楚司淼低沉的质问声就传来了。 “呃,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奚娮挠着头发,答得很是迷糊。她明明记得自己躲在树丛里,怎知一晃神就走到这里来了,难不成她大白天梦游了吗? 楚司淼不可置信的瞄了一眼手机,决定还是不要问了,“你喊一声,大点声。” “哦。”奚娮还是很迷糊,听话的按照指示放声大喊,“楚司淼~!”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从面前走过的一队纠察齐刷刷看了过来,尴尬的她抱头蹲地,又在心里把不走寻常路的楚司淼骂了个遍。 楚司淼凝神静气,耳尖翕动捕捉到了微风中传来的熟悉声音。他挂断连线,调转枪头往军区大礼堂的方向走。 “我跟你过去吧!”莫劭扬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扯着嗓子喊道。 “不用了,你先带凌玥回去,明天见。”楚司淼抬手挥了挥,很快消失在道路那头。 奚娮用石子在水泥地上画下第二片树叶的时候,一双黑色系带短靴出现在视线中。抬头一看,楚司淼双手叉着腰,表情有点阴沉。 “被风吹傻了?还不起来?”楚司淼看着她缩成一团,只用大眼睛盯着他呆看的迷糊样子,莫名烦躁的情绪瞬间平息了。 “哦。”奚娮又反应一秒钟,才报赧的站了起来。 楚司淼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抬脚往来时的方向走。这么大个人了居然会迷路,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死。 “等等我呀。”奚娮赶忙追上去,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说,“对不起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你别生气。” 楚司淼本来不想这么快放过她的,却见她只顾说话完全没看到前头的路,无奈的伸手拉了她一把。 奚娮顺着惯性往旁边踉跄一步,这才发现面前有颗树,顿时窘迫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手给我。”楚司淼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扬起,朝别扭到不行的小丫头伸出手。真是没有比她更傻的姑娘了,偏偏这个样子又对了他的胃口,还怎么生的气来呢。 奚娮感激万分的握住他的手,又乖巧的问,“你和莫上校分出胜负了吗?谁赢了?” “你赢了。”楚司淼自然的放缓步伐,牵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我?”奚娮不解的眨眼睛,这话怎么说? “二十几岁的人比两岁孩子还不省心,我怀疑是捡了个女儿回家。”楚司淼嗔怪着,无奈语气中尽是宠溺。他可得把人牵牢了,不然成天走丢怎么吃得消。 “噗嗤……”奚娮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跳步着晃了晃楚司淼的长臂,“楚叔叔,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楚司淼由着她撒欢,眸色随着她飞扬的长发变得柔和无比。虽说她时常惹麻烦,时常让他担惊受怕。但他已经把整颗心剖给她了,只能认命认栽。 奚娮脚下步子一顿,迎着楚司淼温柔注视的目光,暖暖的笑了,“我保证没下次了,一定紧跟你的步伐绝不走丢。” “这还差不多。”楚司淼满意的点头,继续以“龟速”前进。 华灯初上之时,楚司淼坐在酒店套房舒适的座椅上看最新一期案情通报。同处一室的奚娮正叉腰站在大床前,对着满床的衣服发愁。 “你说我到底穿哪件?这件,还是这件?”奚娮纠结半天还是没主意,只得提起两个防尘袋走到楚司淼面前。 “随便。”楚司淼抬眸瞄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带过来的衣服都是成套搭配好的,无论哪件都符合她的气质。 “啧,随便怎么行,学姐还让我加入姐妹团呢。”奚娮不满的又上前一步。晚饭前曹歌洋来过电话,要她明天一早去抢亲。事关女方面子,可马虎不得。 楚司淼不紧不慢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大床前。他看了看奚娮手里的衣服,便摇头了,“太隆重的不合适,大红色也不行。” 说完,他就快准狠的指向一条粉色齐膝裙。 奚娮定睛看了两秒,朝时尚眼光敏锐的男人竖起大拇指,“就这件吧,我去试试。” 楚司淼也不去管她,回到书桌前坐定,继续工作。 他看完文件,又致电在n市负责监视康靖的同事。对方正在汇报康靖又开始频繁出入“圣堂”酒吧时,清脆的脚步声从卫生间方向传来。 奚娮穿着粉色裙子,脚踩白色钻扣高跟鞋,款款而来。 “先到这里,再联系。”楚司淼眼都不眨一下看着走过来的粉红美人,果断挂掉了工作电话。 奚娮低头摸着裙子,不太确定的问,“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楚司淼深沉的眼神在她娇俏的面庞和曼妙的身体曲线上游走一圈,起身把她拉到穿衣镜前。 奚娮蹙眉左看右看,这裙子是挺大方的,但剪裁很简单,也没有绣花,总感觉还差点。 她正想着,忽的感觉到耳垂被轻戳一下,一看镜子就见楚司淼神情专注的把什么东西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白色镶钻珍珠子母耳环服帖在奚娮小巧的耳垂上,楚司淼轻轻将她鬓边的发丝顺到耳后。又执起她的手,将同系列玫瑰金珍珠手环套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你好厉害,这样就完美了。”奚娮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喜的夸赞道。她就说缺点什么吧,原来是配饰呀。 楚司淼从后面将她环住,低头去吻她耳后的朱砂痣,“你的问题是解决了,我的呢?” “什么问题?”奚娮被亲的麻痒,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我饿了,想吃美味。”楚司淼瞄着镜中面带娇嗔之色的美人,大手不安分的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奚娮听到拉链的声响,心跳不觉更快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日子没亲热过了,现在他提出要求,她好像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第127章 稳稳的幸福 楚司淼见她只是脸红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立即将裙子退了下去。 “去床上吧。”奚娮下意识捂住胸口和肚子,羞怯的把头别向一边。 “我想在这里要你,看着镜子。”楚司淼沿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一路亲吻到圆润的香肩,又把轻微发颤的小人往怀里紧了紧。 “不要看,好丑。”奚娮闭紧眼睛根本不愿去看镜子,她身上本来光溜溜的,现在却多了条三指长的疤横亘在肚子上,太难看了。 回应她的不是言语,而是右腹上传来的温热暖流。 “不要。”奚娮惊了一下,急忙睁眼看去,楚司淼的手腕已经压在伤口上了。 楚司淼控住她的胳膊不许她乱动,亲吻着她的脸颊,柔声哄道,“别担心,就说用了去疤药,不会有人怀疑的。”他的丫头皮肤这么好,绝对不容许染上瑕疵,一点都不行。 奚娮看着楚司淼倒映在镜子里银发尖耳的英气俊颜,眼眶突然发热起来,“你饥不择食了吗?干嘛咬自己?” “嗯,是饿了很久了。所以你乖乖听话,不许说不要。”楚司淼扳过她的脸,动情的吻了下去。 奚娮的心随着楚司淼温柔又不失霸道的亲吻悸动不止,整个人瘫软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只由着他为所欲为。 身上仅剩的一点衣料很快被除去,包裹住身体的变成了微凉如丝缎的长发。镜子里春色无边的影像让奚娮敏感到了极点,很快呼吸急促在楚司淼的指间颤抖起来。 “小妖精,刚刚谁说不要的,我看你明明就很喜欢。”楚司淼感觉指尖的滑润比往常更多,胸膛里的暗火立刻烧得滚烫。 他压下奚娮柔软的腰肢,急不可耐的展开攻势。强烈的压迫感瞬间紧紧的将他绞住,引得他闷哼一声。 “啊~!”奚娮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惊叫出声。 “小声点,被人听见了。”楚司淼捂住她的嘴,随着缓缓推送而来的是销魂蚀骨的美妙体验,顷刻间就让他迷醉了。 奚娮咬着嘴唇,屈肘撑住镜子想找个支点。可镜面十分光滑,根本无处可依。摇摇欲坠的窘迫感和楚司淼精准有力的动作都让她紧张非常,很快躬身攀上了顶峰。 楚司淼满足于她的敏感,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将她扶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镜子。” 奚娮迷糊的眯了眯眼睛,镜子里两人不着丝缕交缠在一起的影像让她本就急促的呼吸愈加凌乱了,赶紧捂住脸不敢再看。 “这么害羞可不行。”楚司淼拉下她的手,将她禁锢在胸膛里。看着镜中人闪着微光的粉红肌肤,享受非常的舔了舔了嘴角。 “楚司淼……你变态……”奚娮重喘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又挣不开他强有力的臂膀,只能委屈的申诉。这样子实在让人太害羞了,米栗说的一点没错,楚司淼就是个超级腹黑闷骚男。 言语上的挑衅没有收到任何好效果,反倒让楚司淼更加肆无忌惮。他的动作不停,炙热的大手不停撩拨着奚娮的敏感点,一波接着一波的欢愉感彻底让她沦陷了。 在奚娮腿软到再站不住的时候,楚司淼终于将她抱回了大床上。可他压根没有停止的意思,又压下身体重量。 “唔……”奚娮还来得及嗔怪,又被炙热的吻堵住了嘴。他的舌长驱直入,将圆圆的药丸推进了她的咽喉里。 楚司淼咽下她口中清甜的汁液,顺势勾着她的小舌品尝一番,才离开她的唇,偏头用锋利的獠牙刺破了她耳根下方薄如蝉翼的皮肤。醇香甘甜的血液充盈味蕾,让他的体温再次升高,吮吸力度不由得加重了。 “痛……热……好难受……”奚娮被咬得疼痛难忍,又觉得后颈窝火辣辣的烧灼,难受的嘤咛着啜泣起来。 “这是不难受,傻姑娘。”楚司淼低哑着嗓子舔-舐伤口,修长的手指在她脖颈后轻抚。他的能量又开始作祟了,那处皮肤正烧的滚烫。 “不要了……真的好难受……”奚娮并没有在他的安抚中舒缓下来,又求饶道。 楚司淼翻身将她抱在怀里坐着,一边推动她柔软如水的腰肢,一边偏头去吻她的后颈,“你感觉到了吗?我的爱在这里,就在你身体里。” 奚娮忽的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尽力稳住呼吸睁开眼睛。楚司淼正温柔无比的注视着她,鸽血红色的深眸中是一片隽永深沉的宠爱光芒。 “……我的身体里?”奚娮失神般喃喃道,只觉得被他海潮似的深邃眼神禁锢住了灵魂,根本移不开视线。 楚司淼放缓节奏似有似无的蹭着,捧起奚娮绯红的小脸,嗓音黯哑的低吟,“第一次的时候,我在你脖子后面咬了一口。当时只是下意识的,我把某种能量给了你。所以每次我要你,你都会觉得那里在发烫。” 奚娮條的一震,忽的掉下泪来。是的,最近每当楚司淼情绪起伏的厉害时,她总觉得后颈窝里发胀发痛。每次亲密接触,在他情难自制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这是他给她的神奇力量吗?在他们的心与心之间系上红线,赋予彼此深刻的灵魂羁绊。 楚司淼爱怜不已的去吻她脸上的泪珠,舌尖尝到的不是苦涩滋味。很甜,像山涧小溪般甘甜清冽,让他心底所有的爱意都翻涌了起来。 “司淼,我爱你……”奚娮半合眼睑,诚实的吐露心声。这三个字她虽然已经在心里说过无数次了,但总是因为害羞没有说出口。现在,她不想管矜持的问题了,很想亲口说给他听。 柔和娇媚的声音钻入楚司淼的耳蜗,让他全身过电般一凛。老天呐,他听到了什么,是那三个字吗? 奚娮看着他好似震惊的表情,伸手覆上他染着好看薄红的尖耳,“司淼,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张英俊到摄人心魄的面庞,有一颗无垠大海般深沉广博的心。他在她心里播下了一粒种子,现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有力的藤蔓将她的心紧紧缠绕,繁茂枝叶庇佑了她的灵魂。 这一次,她终于稳稳的握住了幸福。它不会摇摇欲坠,不会如流沙消逝。它是真实的,炙热的,就在她的身体深处。 “奚宝儿,我的宝贝……”楚司淼注视着奚娮闪着痴缠柔光的漂亮杏眼,极尽柔情的唤着,用力吻了下去。他终于等到了,她心底的那把锁终于打开,他终于将她的人和心全部占据。 房间里的温度再次升高,楚司淼紧紧拥着奚娮,孜孜不倦品尝着她的甜美,满室皆是彼此交缠的呼吸声和诉不尽的爱意。 当所有热情褪去时,奚娮看到轻纱窗帘外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美轮美奂的银色满月。 “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楚司淼洗过澡上床发现奚娮还大睁着眼睛,好像根本没有睡意。往常事后她都是倒头就睡,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了。 奚娮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撑起无力的手臂半坐起来,“我有话跟你讲。” “什么事?”楚司淼靠在床头,把一脸认真的小丫头搂进怀里。 奚娮呼吸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平静的开口,“明天,你会见到很多人,其中一些是我以前的同学。你还会听到很多话,有些会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 “嗯,我知道了。”楚司淼才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只是平淡的附和道。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奚娮拨弄着他睡衣上的扣子,有点忐忑的说,“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怀疑我,好吗?” 她知道这个请求有点过分,既不告诉他事情原委,又要求无条件的信任。但明天是什么情况她心里没底,不敢保证所有人都遵守约定不提那件事,还是决定先打预防针。 “我答应你。”楚司淼很是心疼,立即点头了。 “你不问为什么吗?”奚娮甚为意外的抬起头,看到的只是他平静如常的表情。 楚司淼摇头,托着她的头放到枕头上,“不需要理由,只要你开心就好。” 奚娮的心因为这句笃定的回答轻颤了一下,侧身把头靠在他的腰际,含笑道,“你这样是非不分会把我惯坏的,难道我做了错事,你也不管吗?” “好了,别整天胡思乱想,睡吧。”楚司淼反手将床头灯调暗,上手轻拍她的背。 他注视着奚娮渐渐陷入沉睡,心口隐痛不止。错事,她真的做过错事吗?那些错是她自己以为的,还是别人强逼她认下的?真是个傻姑娘,让他怎么心疼都不够。 “嗡……”楚司淼想的入神,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赛博站在“云玺”豪宅的超大落地窗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望远镜观察窗。 “什么事?”楚司淼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压低声问道。 “明天有近地满月,我测算过了,这次是月球近70年距离地球最近的一次。你是回来,还是按原计划去八达岭?”赛博盯着眼前趋于完美弧度的月亮,认真的请示道。 “八达岭。”楚司淼不假思索的给了答案。这个天象来的正巧,看来老天都在给他制造机会。 赛博轻蹙起眉,不太放心的说,“照之前的数据看,月球近地不会对你产生影响。但这次会非常近,你确定没问题吗?要不我过去早做准备?” “不用了,你好好看家。”楚司淼留下一句吩咐,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利落切断了连线。 他的异能因子确实受到太阳系几大行星近地影响,但月亮从没对他构成过威胁,赛博的担心太过多余了。 第二天,奚娮早起洗漱完毕,坐到梳妆镜前的时候,座钟指针刚刚指向清晨六点。 “啊哈……”她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镜子朝坐在床头看书的男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昨晚她不到10点就睡了,但被吃干抹净的后遗症还是发作的很明显,现在浑身没劲。 楚司淼感觉到不太友善的目光,也没抬头去看,只悠闲自在的翻了一页书,“是你让我五点半叫你的,怎么又高兴?” “谁都跟你似的,睡与不睡没区别。”奚娮愤愤然的又瞪了一眼镜子,才拢起头发绑好发带,开始化妆。 楚司淼眼角下撇,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精光,“人类还有很长的进化路程需要走,不过你是等不到了。” 他的精力比普通人强数倍,要不是为了将就她,根本不用****上床睡觉。现在他已经处于精力满溢的状态了,斗嘴就是不错的消耗方式。 奚娮吹胡子瞪眼的把隔离霜瓶子敲得哒哒响,拔高声调嚷嚷,“你拽你了不起,嫌弃人类级别低还找我干什么?不如回去找个外星美女配你更合适。”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就感觉脑后扑来一股凉风,楚司淼已经负手站在身后了。 “干嘛?我说的不对?”奚娮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嘴上仍强硬着。 楚司淼屈指在她脑袋上钻了几下,任她抱头喊痛也不罢手,“胆儿肥了?再说一句试试?”居然叫他去找别的女人,实难饶恕。 “痛痛痛,好痛啊~!”奚娮死命推开他的手,腮帮子鼓得浑圆,“你是不是人呀,使这么大劲要把我头压爆吗?” “我当然是人,还是你男人。”楚司淼居高临下欣赏着她气恼的可爱样子,话说的云淡风轻。 奚娮眉心一蹙,微红着脸不去看他了,“看看,本性暴露无遗了吧。什么我男人,满嘴跑火车不害臊。” “昨天我们才滚过床单,睡醒就不认账了?”楚司淼宠溺的掐了一把她泛红的脸颊,滑腻温润的触感让他心情甚好,更不愿意放过调情的好机会。 “你!”奚娮彻底怒了,回身用力推搡一把,“走开,不要缠着我。” 楚司淼躬身将炸毛的小人圈入臂弯,拿起眉笔在长指间翻了个花,“我不走,等着给你画眉。” “想学古人讨好我呀,做梦去吧。”奚娮哼哼道,又看着镜子里他躬身含笑的样子,心口涌起了丝丝甜意。 楚司淼但笑不语,上手温柔的抚摸她海浪般柔顺的长发。上次见她化妆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为此已经专门找资料研习过了。有词云曰:‘爱道画眉深浅入时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他的爱只会比欧阳修更甚,画眉又有何不妥? 第128章 历史不会重演 去往曹歌洋家的路上,奚娮盯着遮光板上的镜子瞧了许久。直到快接近目的地时,她才不可置信的感叹道,“你做什么事都这么细心吗?” 她的眉毛是楚司淼给画的,效果竟比自己动手还好。眉色深浅适宜,眉形更是被勾勒的精致极了,很是清新好看。 “我有心,自然画的好。”楚司淼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瞄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头。 “呵呵……”奚娮轻笑出声,给了巧手的男人一个大拇指,“要是哪天你不干警察了,也可以再就业当个化妆师什么的,我不愁你没饭吃啦。” “哼。”楚司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调侃的轻哼,平稳转动方向盘,将车开进了小区大门。 奚娮很快看到了贴有大红喜字的单元门,她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说了声加油,才转头去看楚司淼。 “去吧,我在停车场等你。”楚司淼拍了拍她的脸,适时给了她一些安慰。 “嗯,我下来给你打电话。”奚娮感觉到他手心里温暖的温度,小小忐忑的心情立刻放松不少。 当她敲开17楼1号的大门时,前来应门的人又给她注入了一剂稳定剂。 叶丹娜把奚娮拉进门,围着她走了一圈,就倨傲的调笑道,“你是堵门的还是来挑战新娘的?打扮这么漂亮,不怕歌洋把你给吃咯?” “啊?太花哨了?”奚娮脱斗篷大衣的手一顿,眉头就蹙了起来。婚宴上最忌女伴的风头盖过新娘,她已经很谨慎了,还是不好吗? “嗐,和你逗着玩儿呢,挺好。”叶丹娜的眼神落在她的耳环上,笑得更开心了。这可是dior的最新设计,她向来朴素的小师妹终于找到肯花钱打扮她的男人了。 “我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你别吓我了。”奚娮见她笑的不怀好意,不满的嗔怪道。 叶丹娜接过她的大衣,又细细把她全身上下都审视一遍。好家伙,原来不止耳环呀。chloe的裙子,manolo的高跟鞋。就连外套都是maxmara秋冬新款,这下不让人家嫉妒都难咯。 “大师兄呢?”奚娮也没理会她打量的眼神,伸长脖子往里面望去。客厅里许多人,但伏琅不在其中。 “他还在车里,我叫他负责堵单元门,不用上来了。”叶丹娜挽住她的手,边走边解释道。 奚娮会心一笑,她的大师兄和楚司淼是一个脾气,都极不爱凑热闹,即便上来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装点有气球和鲜花的主卧里更是热闹,曹歌洋穿着红色金线刺绣裙褂坐在新床上,身边围满了人。让奚娮没想到的是,作为男方宾客的凌玥也在其中。 “奚娮!”曹歌洋一见来人就惊喜了,热情的张开怀抱。 “学姐,恭喜你,新婚快乐。”奚娮倾身给了曹歌洋一个拥抱,淡淡的笑了。 曹歌洋紧紧握住奚娮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感慨瞬间涌上心头,“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好,我很好。”奚娮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她鬓边精美的金线掐丝头饰。她今天打扮的很隆重,看得出男方非常重视这门婚姻。 曹歌洋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这才向奚娮介绍道,“这几个人是我在心理所的同事,哦,还有这位。凌玥,我的参谋。” “参谋?”奚娮不明就里,抬头看向凌玥。 “是呀,当兵的可凶残了。我怕hold不住,就请了凌玥来,她老公也是军人。”曹歌洋整理着裙子,瘪嘴解释道。 “可把你盼来了。”凌玥见了奚娮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亲热的拉住她的手。以她慢热的性子本不想来扎堆的,不过是经不住莫劭扬的劝说罢了。 “你们认识?”曹歌洋有些意外,这还是凌玥进门以来头一次笑。 “‘10.11案’她们都有份儿,你不是看过表彰通报了吗?”叶丹娜没想到曹歌洋还在糊涂,就顺口提点道。 曹歌洋这才想起这事,随即露出了会心笑容。虽然奚娮不在研究室了,但还是回到了刑侦这条线上来。真好,生活本就该如此。 奚娮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容,心头暖暖的。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的欣喜和感慨她都感受到了。 新房里轻松融洽的气氛随着迎亲队伍抵达高涨起来,姐妹团各就各位,等待着新郎到来。 奚娮站在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没一会客厅方向就传来哄闹声,应该是新郎进门了。 “怎么这么快呀,伏琅他们是不是没拦?”叶丹娜一听动静就不满的抱怨起来,才10分钟就给突破了,实力太差。 话音刚落,房门上就响起了大力的拍门声,“老婆,开门!” 叶丹娜又是一声叹息,太可怕了,难怪曹歌洋要请凌玥来,当兵的简直不是人。 “来的是谁,报上名来。”凌玥见一屋子人都被门外粗厚的嗓音震慑住了,索性第一个开口盘问道。 “报告首长,b军区参谋处参谋,李程!”新郎李程一板一眼的报出身家底细。 “哈哈哈~!”女伴们猛地一愣,又指着床上笑容尴尬的曹歌洋爆笑起来。当兵的都是直肠子吗,叫答什么就答什么,太搞笑了。 “咳。”凌玥忍着笑,又敲了敲门,“什么军衔,低了可不行,不给开门。” 门外安静了半分钟,粗厚的嗓音再次响起,还多了些憨憨的感觉,“上尉,算不算太低啊。” “噗哈哈哈!”奚娮被逗得捧腹大笑,眼珠乌溜溜一转,计上心头,“太低了,回营重新练过再来,起码也得是个校级军官吧!” “咚咚咚。”房门又被敲响,节奏和声音都更稳重深沉,显然是换人了。 “凌玥,开门!”莫劭扬见说了半天都没到正题上,有些急了。他直接把新郎揪到一边,亲自上阵。 凌玥眼皮一跳,微微有些吃惊。怎么莫劭扬也来插一脚,这下可不妙了。 “你凑什么热闹,让新郎来说话!”凌玥赶紧又叫了两个人来抵门,拔高声调喊道。 “再不开门我们可撞了啊,我的实力你清楚。”莫劭扬边说边做噤声手势,身边的一众军官立即安分了。 “莫上校,你这叫武力镇压,老百姓不服!”奚娮见凌玥朝她挤眼睛,就撞着胆子喊道。 外面没有回应,不一会儿,二十几个小红包就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各位姐妹们行个方便,我们还得去拍照呢,开门吧。”陈程按照莫劭扬的指示,把身上的红包都送了进去。 房间里的女伴们一拥而上,把红包哄抢一空。 叶丹娜打开红包看了一眼,不满的叫道,“这么点儿就让开门呀,没门儿都没有!” “大师姐,你结婚的时候我可没为难你呀,行行好呗。”李程傻里傻气的声音再次引爆房内的笑声。 经过几轮言语和红包激战后,房门终于打开了。奚娮看到一群军装小伙儿冲进来,赶忙缩到墙边,生怕被撞死。 凌玥伸直双臂挡在床前,冲莫劭扬挑衅的扬起了眉毛,“这就想接走新娘子啊,那我这个军师也太没面子了。姐妹们,把东西拿上来。” 出现在迎亲队伍面前的是几盘烤土司,上面还涂了厚厚的芥末酱。 “一分钟之内吃完,达不到要求接下来的节目就免谈。”凌玥抬手看表,眼神更加狡黠了。 当年她和莫劭扬结婚的时候,姐妹团明显是打入内部的卧底,设计的节目全是和体力有关的。莫劭扬连汗都没滴一颗就过关了,今天历史是不会重演了。 莫劭扬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了看新郎,心里感叹着娇妻好使的黄金大脑。 “吃呀,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凌玥捧起盘子凑到莫劭扬面前,得逞的淡淡一笑。 来者都是军人,果敢利落不在话下。七八个人抓起吐司就往嘴里塞,惹得女伴们惊呼连连。 “好。”凌玥检查一圈,确认所有人都把吐司咽下去后,满意的点头了。 “你们平时那些表演项目我们都看烦了,今天来点不一样的,跳个舞吧。”新道具很快上来了,竟然是几条粉色蓬蓬裙。 吃了芥末的军官们本就脸色不佳,一看到芭蕾舞裙立刻面如土色的哀嚎起来。 “奚娮,放音乐。”凌玥把裙子往莫劭扬手里一塞,又给了他一个你敢不从的眼神。 小苹果的欢快节奏很快响起,一向泰山崩于前都岿然不动的莫上校竟然扭捏起来。 “老婆,放过我吧。”他心理斗争半天,还是不愿穿娘炮的裙子,只能低声向凌玥示弱。 “不行,你看他们都穿了,首长要以身作则。”凌玥上手推了莫劭扬一下,死也不松口。 莫劭扬黑着张脸,狠狠瞪了几个软蛋一眼。他就不该来的,怎么都没想到被自己的老婆收拾的这么惨。 “不是要赶时间吗,音乐都快放完啦。”奚娮指着墙上的挂钟,完全一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博弈的结果是男方完败,几个大老爷们儿跳起小天鹅的情景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大家又是笑又是拿手机拍小视频,气氛高涨到不行。 在做完80个伏地挺身,又写下保证书后,姐妹团终于大赦天下,将新娘交给了新郎。 众人哄闹着跟在抱得美人归的新郎身后踏出单元门,彩带礼花漫天飞舞。 楚司淼站在不远处,看着奚娮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点弧度。看来这趟来的很值得,起码能让奚娮从康靖制造的阴影中暂时解脱出来。 “别这么快就放松警惕,研究室的人都没来这儿。”一旁的伏琅见楚司淼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低声提点道。 说实话,他没想到曹歌洋会邀请奚娮,更没想到小师妹会答应来。他对接下来的婚宴持不乐观态度,也不知道楚司淼能不能镇得住。 “知道了。”楚司淡然的应了一声,转身往停车场去了。 奚娮一路呱唧着抢亲过程到了酒店,欢唱的声音让楚司淼心里绷着的弦稍微缓解了一点。 酒店四楼大宴会厅外人头攒动,奚娮挤进人群,把红包递给负责收礼金的人。她正准备提笔签到的时候,又见楚司淼也递上了红封封,看厚度数额应该不小。 “我都给了你干嘛还给?”奚娮把楚司淼拉到不碍事的地方,不满的审问道。 “沾个喜气。”楚司淼不咸不淡的编了个理由。 “你给多少?”奚娮还是不乐意,他们是搭伴来的,他这样做好像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似的。 楚司淼摇头不语,两万四看似挺多,但相较曹歌洋以前对奚娮的关照来说却很薄。所有对她好的人,他都会尽心感谢。 “娮娮,快过来照相。”奚娮本想再盘问的,却被叶丹娜的招呼打乱计划。 曹歌洋站在大幅婚纱照前迎来送往一番,就见奚娮过来了,身边还多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不是……”曹歌洋用力眨眼睛,心脏突然砰砰直跳。走上前来的男人穿着水蓝色休闲西装配卡其色九分修身裤,英气逼人的相貌俊朗非凡,通身气质更是与众不同的沉稳清逸。来人是警界神一般的人物楚司淼吗?不会是她眼花了吧? 楚司淼虚扶着奚娮的腰走到一对新人面前,淡定的朝新郎伸出右手,“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和李程握手后,楚司淼朝表情讶异的新娘微微一笑,“你好,我是奚娮的男朋友,楚司淼。” “我的妈呀!”曹歌洋惊呼一声,伸出双手以闪电速度握住楚司淼的手,“你真是楚司淼?我的天呐,你是奚娮的男朋友?” 奚娮窘迫的挠了挠额角,低头不想去看曹歌洋天雷滚滚的表情,心里不住的腹诽。果然是大神探,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站在他旁边着实压力山大。 楚司淼淡定的把手抽回来,轻拍了一下奚娮的背,示意她说点什么。 “呵呵,学姐,恭喜恭喜,我们照相吧。”奚娮打着哈哈,上前挽住曹歌洋的胳膊。 曹歌洋稳住乱蹦的小心脏,拉着奚娮耳语,“怎么没听你说呀,这可是楚神探,你怎么搞到手的?”这个消息太重磅了,她一时根本无法消化。 “以后我再告诉。”奚娮敷衍一句,就把视线放到了摄像师身上。 摄影师拍了两张后就说可以了,奚娮正准备溜走,走廊那头传来了热闹的言语声。 叶丹娜伸长脖子张望一眼,赶紧招呼着伏琅前去迎接。 第129章 维护者和搅局者 很快,一群男男女女就朝宴会厅而来,叶丹娜和伏琅一左一右扶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奚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大脑更是紧张到空白一片。来人是她的老师叶静斋,身边的十几个人中有好些旧同学。 “叶老。”曹歌洋提着裙摆也迎了上去,亲热的拉住叶静斋的手。 叶静斋摸出红包亲手递给新娘子,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抬步往宴会厅里走。 忽的,一抹柔和的粉色跃入叶静斋眼帘。奚娮站在迎宾台那头的墙边,正表情僵硬的望着他。 一群人见老师停下不走了,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几个认识奚娮的人全部震惊了,窃窃私语声随即响起。 奚娮看到好几张熟悉的脸上都流露出戒备和惊讶的表情,握着拳头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谁请她来的,她居然有脸来,一会儿离她远点…… 楚司淼的耳朵里涌入许多词句,让他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很好,看来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了,冤家路窄。 奚娮怔了两秒钟,定格的思维才开始运转。她不着痕迹扯了扯楚司淼的衣角,刚想叫他走,叶静斋突然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来。 “娮娮,来。”叶静斋慈爱的笑了,轻轻的做招手动作。叶丹娜昨天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今天有惊喜,没想到竟是把奚娮给叫来了,确确实实是意外之喜。 奚娮條的抿紧嘴唇,心口被又酸又喜的情绪堵得滞涨。老师笑的那么温和,叫她小名的口吻亲切非常。他还招呼她过去,这是在维护她呀。 “站着干什么,过来,楚司淼也一起来。”叶静斋见爱徒还傻愣住不动,稍微放大音量又唤了一声。 研究室的几个人对叶静斋的表态颇有微词,忽的又听他叫了楚司淼三个字,不满的情绪瞬间又转化成惊讶。 大家看着奚娮被一个超级大帅哥搂着腰走过来,纷纷将眼睛瞪到最大。楚司淼,这人是和刚立了大功的神探同名同姓,还是就是本尊?! 叶丹娜和伏琅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把叶静斋身边的位置让给了一对抢眼的璧人。 叶静斋拉过奚娮的手自然的往臂弯里一放,笑意盈盈道,“到京城也不先来瞧瞧我这个老头子,尊师重道全忘光了不是?” “老师……”奚娮强忍着泪意,磨着嘴唇挤出两个字,就再说不出话来。叶静斋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又像是抚摸在她的心上,是非常慈爱和温暖的。 叶静斋细细打量奚娮一番,又朝楚司淼伸出另一只胳膊,“今儿你没穿警服,又是以奚娮对象的身份来的,搀我这个糟老头子一回,不算过分吧。” “叶老,您严重了。晚辈有什么不到之处,望您见谅。”楚司淼话说的滴水不漏,抬臂扶住叶静斋的手。 不知旧事的在读生很快跟随导师进入宴会厅,只剩下几个往届生。几人立刻抱团,天雷滚滚的议论开了。 “听见没有,叶老说他今天没穿警服,他真是楚司淼?” “岂止呢,他还是奚娮的男朋友!” “不可能,不可能。这事有古怪,奚娮怎么可能攀上那么高的高枝儿。” “我听说楚神探现在不在n市干了,去了s市。” “准不准啊?奚娮不就是s市人吗?” “不得了了,公安部前几天发的嘉奖令你们看了没?那里面有奚娮的名字!” “不会吧,还真是她?她又干刑侦了?叶老知道吗?” 讨论到这里,几个人都站不住了,快步往宴会厅里进。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非得打探清楚不可。 奚娮把叶静斋搀到主桌坐下,找服务员要了杯清茶,恭敬的递到恩师手边,“老师,喝茶。” “嗯。”叶静斋对她的乖巧很是受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爷爷,我这个惊喜怎么样?”叶丹娜邀宠的往祖父背上一趴,笑的十分得意。 “没规矩,坐着去。”叶静斋佯怒的训了一句,指向圆桌远端。 叶丹娜仔细观察过祖父的表情,配合的作委屈状,“老爷子太偏心了,你的宝贝徒弟一来,就不要我啦。” 叶静斋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爷孙俩僵持了几秒钟,叶丹娜就乖乖把空间让给了几个需要说话的人。 “伏儿,你去看看那几个人。”叶静斋又把奚娮的手握在掌心里,转头给伏琅使了个眼色。 “好的。”伏琅会意的点头,快步往外面去了。老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给奚娮立威风。某些不太志同道合的人确实需要及时提点。 “老师,我托大师兄给你带的保健品吃了吗?”奚娮看着叶静斋,有些受宠若惊了。老师不仅在大家面前承认了她的身份,还这样关切,真是让她好感动。 叶静斋轻拍她的手点头,又把目光集中到旁边的楚司淼身上,“‘10.11案’的卷宗我看了,你是收获颇丰,她怎么就只领了个三等功?” “叶老见怪了,这是部里的决定。”楚司淼的态度依旧恭顺,心里正揣度不停。 说实话,叶静斋当下的态度出乎楚司淼意料。从他见到奚娮起,一切行为和言语都是极尽袒护的。难道之前对他的判断有失偏颇吗?他当初并没有为难奚娮,而是有难言之隐? “我老咯,整天待在学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到部里走动的也少。小肖干的还好?软脾气还是那样吗?”叶静斋对楚司淼程式化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道。 “老师,他就是个跑腿的,领导决定的事他说了能算嘛。”奚娮不等楚司淼接话就抢着开口了。叶静斋明显在向楚司淼施压,这感觉她不喜欢。 “我没问你话。”叶静斋毫不犹豫的给了奚娮一记警告,看着楚司淼的眼神又沉了一分。作为组长领头功无可厚非,但奚娮在这个案子上可算功不可没,一个三等功实在摆不上台面。 楚司淼维持着淡然岿然不动,徐徐道,“之前去局里汇报工作时,我向肖局递交过申请。怪我后面没有再跟进,确实委屈奚娮了。” “哦?这么说小肖的脾气有改善嘛。”叶静斋忽的笑了。看来他的矛头指错人了,该去盘问仍对奚娮心存芥蒂的肖局长才是。 楚司淼但笑不语,朝奚娮轻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把心放宽些。 叶静斋沉吟着观察一会儿,发现两人好似挺情投意合的样子,心中担忧算是放下一半。 他拍了拍奚娮的小脸,心疼的问,“最近又忙什么呢?比上次见你还瘦。” “n市那边有个头疼的案子。”奚娮简单的带了一笔,又示好的笑了。 “伏儿都告诉我了,你还想瞒吗?才做了阑尾手术也不消停,我以前都白教你了。”叶静斋半训诫半宠爱的说着,不禁想起伏琅汇报案情时火大的表情。能让他动真气的人少之又少,那个康靖确实有点能耐。 奚娮窘迫的低下头,半晌,才提起勇气开口了,“老师,我能请你帮忙看看案子吗?” “越级可是不好,你的意思呢?”叶静斋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把话递给了楚司淼。 “如果叶老肯指教一二,晚辈求之不得。”楚司淼立刻点头了。叶静斋不过是要试探他的为人,恰巧他生来不是刚愎自用的人,反而喜欢不耻下问。 “嗯……”叶静斋从鼻腔里发出平滑轻哼,看着楚司淼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这位年轻特聘专家他是闻名已久,只是时机未到一直不得见罢了。几句话虽短,但叶静斋还是把他的性格探知一二。稳重、谦和、聪颖,如此看来确实不错。 片刻后,叶静斋拍着奚娮的手定案了,“年轻人时间紧,择日不如撞日,下午你俩到学校来。” “谢谢老师。”奚娮心中大喜,重重的点头。 “去吧,我也不拘你们了。”叶静斋点到即止,松开奚娮的手放行了。 事情发展的比奚娮预想好太多,有楚司淼陪在身边,外加凌玥和不怒自威的莫劭扬保驾护航,婚礼开始前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的麻烦。 12点整,宴会厅里的灯光变暗,婚礼准时举行。 当看到身着洁白婚纱的曹歌洋踏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走向一身戎装的李程时,奚娮感动的落下泪来。 楚司淼把手帕递给潸然泪下的小丫头,伸手轻轻将她揽在肩头靠着。接触到她柔软身体同时,不稳的脑电波也随之而来。 “怎么了?”他拍了拍她的头,觉得她激动的有些过分了。 奚娮吸着鼻子摇头,目光紧随着台上闪光的新人,“我从来没参加过朋友的婚礼,真的好感动。” 没有告诉他的是,她不止感动,还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贪念和幻想。她好想也有这么一天,和他牵手在幸福彼端,互换戒指,许下终生誓言。 楚司淼闭目凝神释放出脑电波倾听一瞬,松松圈住奚娮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她正在心里祝祷着,说希望能和他举行婚礼,希望天长地久。 楚司淼注视着怀里的人忽闪着沾染细细水珠的卷翘睫毛,笑的动情非常的美好样子,心中一片柔软情暖。若不是他们坐在人堆里,他发誓一定现在就吻她。 中国人的宴席上总少不了酒,喜宴就更不能少了。开席没一会儿,莫劭扬和凌玥就被男方那边的军官们拉去拼酒了。 奚娮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朝主桌方向看。见研究室的人都排着队向叶静斋表示,也有点坐不住了。 “我去敬老师一杯酒,你先吃。” “多吃一点再去,喝酒伤身。”楚司淼早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只是酒这个东西给他的印象就是穿肠毒药,他不想让她空着肚子去。 奚娮睁大眼睛盯了他一秒钟,调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他表现的太殷勤,不停给她夹菜不说,还体贴到连擦嘴都代劳了,实在不符合他不喜欢在人前过分亲近的习惯。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楚司淼眼皮一跳,又闷头给眼睛雪亮的小丫头夹了块红烧带鱼。 从刚才窥探了她的心意开始,他整个人就处于飘飘然的状态中。照顾未来老婆是丈夫的责任,他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不老实。”奚娮半真半假的嗔怪一句,把美味的带鱼送进嘴里。 “多吃鱼好,补脑。”楚司淼愉快的笑道,又着手给她剥虾。 不可置信的情绪再次在奚娮心里呼啸而过,摇头不打算再抬杠了。要是再说下,保不齐他会干出更惊人的事。 一些宾客喝到上头时,奚娮已经撑得快吐出来了。楚司淼终于大赦天下,不再给小松鼠投食了。 “我去下洗手间。”奚娮扯掉餐布,迅速逃离了桌子。 “呵呵……”楚司淼看着她撑着腰走的有些吃力的背影低笑出声,能叫嗜吃如命的人如此坚决的逃跑,看来是吃得非常饱了。嗯,这样很好,他非常满意。 奚娮走后,楚司淼开始抓紧时间填肚子。可他才吃下半碗饭,出现在身旁的两个人突然让他没了胃口。 “……楚警督?”高艳琼看准奚娮离席的时机,拉上刘琨凑到了楚司淼面前。 楚司淼不紧不慢的在餐布上擦手,没有抬头,“有事?” “真的是你?久仰久仰,我叫刘琨。”刘琨说着就要去握楚司淼的手,却被他闪开了。 楚司淼抬手做拒绝之势,这才用余光瞥了两人一眼,“我们好像不认识。” “我叫高艳琼,我们是叶老的学生,小师妹没跟你提过?”高艳琼见楚神探很是高冷的样子,微笑着圆话。 “哦。”楚司淼故作顿悟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原来她就是高艳琼,名字倒是印象深刻,那些诚信报告可有她不小的功劳。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奚娮。一年多没见她了,听说她刚立了功?”高艳琼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这些你可以等奚娮回来亲自告诉她,现在说重点吧。”楚司淼开诚布公的说,修长手指在桌子上轻敲有声。 高艳琼和刘琨皆是一愣,根本看不透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大帅哥。 “我和奚娮是正常恋爱关系,还有其他问题吗?”楚司淼看似平淡又凌厉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回答了她们心里正在叫嚣的问题。 “哗——”刘琨被他好似读心术的话吓得手腕发抖,茶水洒了一身,立即跳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收拾一下。” “哼。”楚司淼滚动喉结挤出一丝藐视的轻哼,胆子比猫还细,就她这点材料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犯罪心理研究室挂靠在公安大学名下,主要工作当然是为警察队伍培养人才。但除了少部分菁英毕业后能获得留用名额外,其余学生都要自己找工作。 这个刘琨不过就是一个进研究室没几年的副教授带出来的平庸之辈罢了,毕业后也是进了不痛不痒的基层派出所。没想到她说谎的气魄倒是很大,竟敢自称是叶静斋的学生。 讨厌的人解决掉一个,楚司淼把枪口对准了尚能维持呼吸的高艳琼,“奚娮读书的时候多亏你关照,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你知道奚娮在公安大读过书?”高艳琼紧着嗓子,故作讶异的向徐徐喝茶的男人抛出问题。 “你刚刚还叫她小师妹,难道是我听错?”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寒光一现,声调压低了下去。很好,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高艳琼稳住发毛的心绪,掩嘴神神秘秘的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压根儿就没毕业?” 看到高艳琼向楚司淼倾身凑近的瞬间,主桌旁的伏琅噌的站了起来。他的眉头紧蹙着,气得牙根儿痒。 “伏儿,坐下。”叶静斋伸手拦住面露厉色的徒弟,示意他坐下。 “老师,她……”伏琅有些着急的说了半句话,高艳琼显然没把他的警告听进去,这在给楚司淼漏风呢。 “坐下。”叶静斋一把将他拉回到椅子上,又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当然知道高艳琼意欲何为,但更在意楚司淼听后的反应。如果他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影响。若是他因此对奚娮起了疑,那也不配站在她身边了。 伏琅揣摩当下形势,高智商大脑很快明白了叶静斋的意图,随即打消了去干预的念头。 “奚娮的履历我详熟,她是浙江警察学院,治安系本科毕业生。”楚司淼平铺直叙的接话。 高艳琼一笑,又冲淡定非常的神探挤眼睛,“你想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被叶老赶出学校?” 说到底,她就是好奇。好奇楚司淼有多喜欢奚娮,也好奇奚娮究竟是不是能守口如瓶。 “为什么?”楚司淼不着痕迹的和面前的女人拉开距离,她的假笑和身上闷香的味道都让他难受至极。 高艳琼见鱼咬钩了,又耍起审问技巧来。她故作神秘的左顾右盼,拖延一会儿时间后,才压低嗓音说,“‘红衣少女杀手’你该不陌生吧,奚娮查过他,因为这个还成了一宗相关命案的重点嫌疑人。” “受害人身中12刀,死因是失血性休克。以你的专业判断来看,奚娮到底有没有本事杀人之后再移花接木,随便找个替死鬼脱罪?” 楚司淼的眸色随着她一针见血的言语变得肃杀又冰冷,她终于忍不住说了,为了那点阴暗的嫉妒心和猎奇心,她就这么肆无忌惮揭别人的疮疤。现在只差一个扩音喇叭,好让全世界都来看看她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故事很有趣,受教了。很高兴认识你,t市武威分局刑侦支队,高艳琼警官,我们回见。”楚司淼擎着不达眼底的邪魅笑意,冷声报出高艳琼的身家底细。她最好一辈子别干坏事,因为他会随时随地盯着她。 说完,楚司淼起身快步往门口去了。有胆子来问话的绝不止两个人,奚娮去洗手间这么久都没回来,恐怕也是被小鬼给绊住了。 伏琅远观着高艳琼,见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没了魂的样子,不觉在心里轻笑出声。好个楚司淼,果然有两把刷子,才这么一会儿就把出了名的泼辣户吓得木若呆鸡,干得漂亮。 第130章 一如既往守护你 奚娮的处境正如楚司淼判断的那样,并且更糟。她刚进洗手间就被尾随而来的章颖拽进了隔间,正在忍受对方疾言厉色的训斥。 “奚娮,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走的?竟然还恬不知耻来这里献世,我都替你脸红。”章颖挡住门,又见奚娮始终没什么反应,再次压低声调愤懑的训道。 “不需要你替我怎样,请让开。”奚娮维持着最后的风度,没有去推她。章颖的性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特别容易受群众情绪煽动。她会这么激动,想必也是其他人吹过风的结果。 “你先毁了研究室的声誉,现在又去招惹楚司淼,想让他也身败名裂是不是?”章颖以前就不喜欢奚娮,出了那件事后更视她如瘟疫。刚才在席间又见楚司淼对她殷切不已,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嘴巴放干净点。”奚娮听她把矛头指向楚司淼,瞬间来火了。 “切,跟杀人犯还讲什么客气?你是手段高明,侦查技术奈何不了你,自然有天来收你。”章颖见她试图去摸门锁,反手就是用力一推。 奚娮的小腿撞在马桶沿上,压抑到极点的情绪被点燃了,“我警告你,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当年的协议你既然签了,就该履行。” 不提协议还好,一提这茬章颖就气炸了。她暴躁的揪住奚娮的头发,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杀死,“那协议是怎么来的你忘了?是叶老低声下气求来的,是我们可怜你,放你一条生路!你手上沾了谢红霞的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还敢嚣张?!” “章颖!你闭嘴!”奚娮被扯痛了,起胳膊给了她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 “你居然打我?!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脸,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章颖抹了一把疼得火辣的脸颊,再不顾忌什么了,发疯似的抓扯奚娮的头发和衣服。 洗手间里并非只有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几个路人听到靠墙的隔间里好像有人打架,都好奇的站着没走。 就在几个女人的八卦心思因为隔间里越大越大的响动疯狂作祟时,一个男人突然窜了进来,吓得她们尖叫出声。 “奚娮!”奚娮刚把再次扑过来的章颖推开,门外就炸响了楚司淼带着薄薄怒意的低沉声音。 章颖见她怔仲,趁机还手,又扯住她的头发丝使劲拽了两下。 里间的一声抽气声让楚司淼再顾不得许多了,拽住把手将反锁的门板扯开来。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隔间内外雅雀无声。 楚司淼看到奚娮凌乱的头发和涨红的脸颊,愤怒情绪汹涌而来。他以为高级知识分子至多就是语言暴力,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肢体冲突。 奚娮咬牙急促的吸了两口气,报复性的把章颖往放卷纸的金属盒上一推,听着她的痛呼声跑出洗手间。 楚司淼没有理会按着腰嗷嗷叫的女人,赶紧去追受了委屈的奚娮。他现在最关心她有没有受伤,除此以外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你不要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奚娮听到后面追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打了个拒绝手势,疾步往楼梯间走。 一句话让楚司淼规矩的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奚娮仓猝的背影,胸口被疼痛压得滞涨难消。她走得很快,瘦消的双肩沉着,脚步声极重。她像是要逃离某种情绪,又被逼迫到无路可走。 奚娮一路冲出酒店大堂,跑到没人的户外花园。她跌坐到冰冷的铁艺长椅上,看着正在发抖的双手,泛红的眼眶里没有泪。 几分钟撕扯中,她虽然是被打的一方,但章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身上的痛得以报复,心头的痛反而越积越深。 章颖说的话句句带刺,但有一句确实戳中了奚娮心底的旧疮疤。她说:你手上沾了谢红霞的血,这辈子都洗不掉。 是的,这句话并非妄言,奚娮到现在仍清楚记得自己满手是血站在谢红霞尚存余温的尸体旁。那种感觉像是当头棒喝,瞬间让她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 粘稠血液沾湿了她的手,给她的人生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为了让她不留案底,向来视尊严如生命的叶静斋苦苦奔走。向刑侦局长哀求,向研究室的每个人哀求。 她没有为老师争光,反而消费了他的一世清誉。让他成了肖咏眼中黑白不分,只会护犊子的糊涂老人,也成了学生眼中有失公允的偏私老师。 可笑的是,她到现在都无法完整拼凑出案发那晚的经过。她记得在谢家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谢红霞哄了出来,之后的记忆就像被人施了遗忘咒语般消失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谢红霞已经死在面前了。 “呵呵。”奚娮不停搓着手,自嘲的干笑两声。确实洗不掉,她现在还能闻见那股血腥味道,那是她心中的梦魇,此生都无力挣脱。 潇朔北风中,奚娮久久坐着,而在她目光不及的身后,楚司淼始终深沉的注视着。他负手站在风中,身姿如松挺拔。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带不走一拍心跳和一次呼吸。 在人类感官所不能及的空间中,楚司淼的脑电波海潮般溢满整个户外花园。他听不见风声,耳畔萦绕的是奚娮浅而长的呼吸。他也听不见落叶打旋的声音,只有奚娮心中呢喃的忏悔字句。 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对不起,是说给叶静斋的。在楚司淼听来,更像是奚娮在用力拷问自己。他甚至没听见她动哭声,但她心中的泪早已决堤,全部倾注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奚娮,回头看看我。无论有多难都好,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就一如既往的守护你。”楚司淼很轻的在心里默念着,没有上前,也不想后退。 奚娮总是这样,每每伤心时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也许以前她能够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但现在,他渴望打碎面前无形的坚墙,给她一份依靠,一份力量。 “扑通……”奚娮深陷在负面情绪里不能自拔,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多跳了一拍。温热的暖意从后颈窝里涌出来,烫得她打了个激灵。 只是下意识的,奚娮捂着脖颈转头,一抹清爽的蓝色撞入眼帘。楚司淼站在远处,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那双狮子般晶亮深邃的眸子里析出的光芒还是抓住了她的注目。 她从未见过这般眼神,似波澜无纹的镜湖,透亮清澈到好像没什么情绪。实则暗潮汹涌,如浪涛猛然冲开她的心门,勃发的力量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魂魄。 楚司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奚娮呆滞的样子,长腿迈步走上前去。他的步伐不急切,很稳的,坚定的走到了她面前。 “你……”奚娮被他微微笑的俊朗模样禁锢视线,本来干涩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楚司淼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将她背对过去,从她的化妆包里拿出梳子。 软梳轻轻落在奚娮头顶,楚司淼帮她梳理着扯乱的头发。丝丝缕缕海洋气息随着他的动作而来,那么的真实而温暖。 楚司淼耐心将她的头发恢复柔顺,又坐到一旁,拿出粉扑。她虽然没哭,但妆容还在打架中消耗不少。 奚娮睫毛都不颤一下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未说一字,只是给予她沉默的宽慰。这方式好特别,胜过言语无数。 楚司淼细心的在奚娮白皙的皮肤上扑上一层薄粉,又给了她一点粉色胭脂,唇畔微笑中就多了些许满意的意味。 “谢谢。”奚娮暖暖的笑了,低头把鬓发拢到耳后。 楚司淼看着她笑容娇嗔的样子,心弦被拨动了。他伸展长臂将她收入怀中,轻抚着她单薄的背,宠溺道,“小松鼠还龇牙咬人了,我以后可得小心。” 奚娮被他透着霸道和桀骜的话逗得莞尔一笑,心绪趋于平稳,“我也不是随便咬人的,除非你犯错误。” “我确实犯了个错。”楚司淼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心疼的低吟道。 “嗯?什么意思?”奚娮有些糊涂,他今天表现的够好了,怎么还说犯错误。 “我太高估自己了,不该把你带到这个龙潭虎穴里来。”刚才看到她独自躲起来伤心的样子,楚司淼感觉到深切的无力。他一直认为人类是软弱的,没想到他也一样。别说保护她了,就连上前安慰他都不敢,只能等待她转身。 奚娮听到头顶上方类似叹谓的声音,沉吟半晌,才轻声问,“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我只要回头,你都会在后面?” 刚才回头发现他的时候,那种震撼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凌乱的心跳霎时就平稳了,脑子也不再胡思乱想了,那种感觉好的让她贪恋不已。 “是。”楚司淼郑重的点头。 “那我就不怕了,什么都不怕。”奚娮心中最后一丝彷徨被驱散,暖意蔓延至身体每个细胞中。她需要他的信任,只要他愿意相信,她就有足够的勇气走下去。 楚司淼挑起她的下颌,偏头浅浅一吻,眸色柔和的注视道,“记住,一切有我在。” “嗯。”奚娮用力点头,环住他劲瘦的腰倾力抱了抱。感谢上苍做了最好的安排,让他们相遇相知。 出了人身攻击的意外,楚司淼也不让奚娮再回婚宴去了。他在酒店里开了一间房,逼着她睡了个午觉后,驱车前往公安大学。 车子慢速开进学校北门,停在了一幢不起眼的灰色中式小楼前。攀爬在外墙上的爬山虎没有叶子,只剩蜿蜒的藤蔓。但奚娮还是很容易想起了那年夏天,她第一次来这里时被满眼绿油油的叶片惊艳的心情。 楚司淼给了她一点时间回忆往事之后,将她牵下了车。 楼内的装修也是简约中式,门厅处有张供案,上面放着一尊小小的汉白玉造像。 奚娮走上前去,按照上学时的习惯,双手抱合,行三次上揖礼,“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行者行不果。” 楚司淼倒有些意外,没想到教授心理学的叶静斋是个重视国学传统的人。供案上的造像想必就是墨子了,兼爱非攻之大意也是有别儒学的先进思想。 从门厅出去穿过立有紫藤花架的院子,一颗冬青树后便是叶静斋的独立小办公楼。这幢二层仿古建筑与其说是办公楼不如叫书斋更贴切,雕花木门上方挂着桐木匾额,上书“慎思”二字。 奚娮跨过门槛,将楚司淼引进檀木幽香的室内。伏琅坐在梨花木长桌旁,面前摆着造型别致的大茶盘。 “娮娮,陪我喝杯茶。”伏琅手法娴熟的温茶具,又用眼神往楼梯处示意,“老师在书房,你上去吧。” 奚娮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叶静斋是想单独和楚司淼说话,她简单向楚司淼交代过去书房的路,就去了伏琅身边坐下。 二楼布局和一楼差不多,楚司淼走过放有几张八仙桌的会客区,在檀香味更加浓郁的一扇双开门前站定。 他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出叶静斋的声音,“进来。” 温馨舒适如家中的房内,叶静斋坐在摇椅上,身后是整面墙大小的顶天书柜。 “坐吧。”叶静斋放下手里的线装书,指了指紫檀木长椅。 楚司淼解开西装扣子,从容就坐。 叶静斋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从墙角的茶柜里端出一套紫砂茶具,“天气寒,喝盏普洱吧。” “我来吧。”楚司淼看着叶静斋手里印有红章的白纸包,平淡的提议道。 叶静斋顿了一秒,递过茶包饶有兴趣的审视起来。楚司淼泡茶的手法很娴熟,步骤不错一分,姿态更是从容优雅。谁能想到这位简历上写着生于捷克,长于美国的刑事天才会是个功夫茶高手呢。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行者行不果。”楚司淼恭敬的将茶碗轻放在叶静斋右手边,抬眸淡淡笑道,“叶老精通国学精髓,晚辈受教。” “这孩子,讨喜的地方就在这儿。”叶静斋执起茶碗,又看向窗外的霁色天空。楚司淼会说出这句话,定是奚娮在下面行过礼的缘故。她总是这样,人前人后都不错规矩,真心实意的让人无法不疼爱。 楚司淼并未对他充满感慨的话做任何评论,只默默品茶。他心里很清楚,叶静斋不会着急问n市的案子,而是要谈奚娮。 一盏茶毕,叶静斋把视线集中到对坐的年轻人身上,评论道,“品茶如鉴人,你的茶很厚重,后味悠长,倒不像你这个年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奚娮事前提点过什么,楚司淼泡的茶十分对叶静斋的脾胃,像个阅历丰富的老者所为。 “人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岁大是常有的事。”楚司淼不着痕迹的圆话。要真深究起来,他的年纪很可能和叶静斋相仿。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叶静斋双手交叠在腹部,换了松怔的坐姿。 楚司淼面相年轻的很,但那双闪着幽深光芒的眼睛里却是超脱年龄的宁静沉稳之色。就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叶静斋可以给他99分。剩下的一分他是否能得到,就要看他的心是否真有眼神这般定了。 楚司淼回以微笑,又缓慢开合双眼,沉默间将所有感官灵敏度控制到最低值。面对叶静斋,他不想用任何异能,只想平心和这位充满智慧的前辈谈话。 第131章 第十三处刀伤 叶静斋谨慎思考过后,起身打开书桌下方的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份卷宗出来。他回到位置上坐下,没有着急递给楚司淼。 “娮娮啊,是块难得的料子,在敏锐度这块儿甚至强过伏儿。”叶静斋轻轻摩挲着牛皮纸封面,老怀安慰的说,“我是当她做关门弟子培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下总归是属于年轻人的。” 说着,他屈指在封皮上敲了敲,眼里闪过疼痛之色,“可惜啦,可惜我当成亲孙女儿疼的丫头,哎……” 楚司淼看着叶静斋周身的权威之气都收敛起来,转而变为了垂垂迟暮的心碎老人,心头不由得一抽。他是真心疼爱奚娮的,这是楚司淼当下清晰的判断。 有了判断,疑问也更加明了了。如果叶静斋当年没有强逼奚娮,那么她没有完成学业的真正症结在哪里? “楚司淼。”叶静斋默了一瞬,复又郑重开口,“在看文件之前,我有个要求。看过即过,走出这个门,你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只字片语,尤其是对奚娮。” “是。”楚司淼调整姿势坐正起来,沉声点头。 叶静斋又踟蹰一阵,终于下定决断,将卷宗递了过去。 翻开卷宗的同时,楚司淼闻见微微尘埃气息。纸张虽然还很新,但页数之间有明显的粘连感,这是长久压在箱底没有翻动过的迹象。 卷宗内容不出所料,和肖咏电脑里的绝密文档一模一样。但楚司淼还是看的非常认真仔细,眸色也随之深沉下去。 书房里的气氛陷入安静,只剩有节奏的翻页声和时有时无的啖茶声。半小时后,楚司淼看完了结案陈词。可他没有合上卷宗,眉峰明朗的小剑眉随着后面多出来的几页纸蹙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还有?难道肖咏那里的文件不完整?”楚司淼顿起疑窦,平稳的心跳轻颤了颤。 叶静斋放下茶碗,一改闲散姿态,严肃的把精力集中到楚司淼身上。只见他迟疑了一刻才继续往后翻,阅读几行字后,眉心瞬间上蹙、嘴唇挤压、嘴角下拉。这是人感受到压力、信心不足或者情绪消极时的反应。 看到他流露出负面表情,叶静斋反而感到欣慰。前面的时间里楚司淼始终太平静,让他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关心奚娮。 其实,叶静斋看到的表情不过是楚司淼内心感受的冰山一角罢了。他目光犀利的看着补充尸检报告和物证痕迹鉴定,感觉极为震惊。 但很快,讶异情绪就变成了疼痛。楚司淼深吸一口气,闭眼抬手按住眼皮。他需要缓一缓,不然真的没办法坚持看下去。 阻断视线和按压眼皮的动作被叶静斋尽收眼底,心境也随之变化。楚司淼感觉到难受,不是质疑,也不是恼火,太好了。 楚司淼经过短暂调整,继续把报告看完。他合上卷宗,抬头看向叶静斋。 和他目光交汇的刹那,叶静斋的心跳陡然漏掉一拍,交叠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那双甚为漂亮的眼睛里依然是卓然的沉稳之色,但不再清亮透彻。薄薄雾气氤氲滚动,凝积成异常疼痛悲悯的微光。 “呵——”叶静斋深重的吐息,默然的再次走到书桌前。他又弯腰打开保险箱,将一个透明袋子拿了出来。 带血的匕首斜在证物袋里,楚司淼清晰听到心里的某根弦嘭的一声断裂了,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了,奚娮离开研究室的真正原因,以及叶静斋的良苦用心。 痕迹鉴定显示这把匕首上有奚娮的指纹,刀刃上的血属于谢红霞。补充尸检报告上写明,谢红霞身上的利器穿刺伤不止12处,还有一处深约3.7公分的浅表伤,比对结果显示和匕首的刃面吻合。 奚娮真的有重大作案嫌疑,就凭这两份报告和匕首,定罪铁证如山。 是叶静斋把报告从卷宗里抽走,也是他把匕首藏了起来。他极尽所能保住了奚娮,消去案底,送她回到浙江警校取得毕业证。这是再造大恩,叶静斋真的把奚娮当做亲孙女疼爱,为她做了最私心也最好的安排。 叶静斋看着楚司淼周身气压降至冰点,脸上全写着痛苦表情,心头像被重锤砸下,又酸又痛。关于那最后一分的归属问题,他决定试试。 “最早到达谢红霞死亡现场的不是办案民警,是我。”楚司淼正在努力控制情绪,叶静斋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條的抬头,就见他神情肃然的注视着自己。 叶静斋保持着站姿,将深藏心底秘密说与眼前的年轻人听,“那天,奚娮走之前知会过我。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在10钟左右给她去过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等到12点多,我去宿舍找人,发现她根本没回来。我立即去了谢家,大门当时是敞开状态。谢红霞死在客厅和卧室走廊之间,奚娮站在旁边,手里握着这把刀。” 楚司淼不自然的吞咽一下,从胸膛里挤出低沉的声音,“然后呢?” “她就这样握着刀,站在谢红霞身侧,裤腿上有血迹。”叶静斋挪动身体重演当时的动作。 “她不是凶手。”一秒钟后,楚司淼站了起来,语气笃定。 叶静斋将证物袋放在桌上,示意他阐述观点。 楚司淼双手叉腰踱了两步,语气恢复淡薄,“第一,13处刀伤中的12处都是自上而下以斜插方式刺入死者体内,且深度在13至15cm之间。证明行凶者比死者身材高,且手臂力量极大。” “第二,那处3.7cm的刺伤无凝血现象,证明那一刀是在谢红霞死亡后造成的,且和之前的12刀还有一段时间间隔。” “第三,奚娮侧身的位置不对,违背了正面攻击的事实。” “第四,谢红霞身中十数刀,应有大量血液喷溅。但奚娮衣服上没有血迹,只是裤管染血,说明她是在行凶者刺杀谢红霞后才在她身边跪下。” 说到这里,楚司淼拿起证物袋,屈膝跪在地上,双手持刀举过头顶,将情绪带入到案发当晚,“奚娮跪在已经没有呼吸的谢红霞身旁,地上的血迹沾在她的膝盖和裤腿上。她举着刀,迟疑,犹豫之后挥刀垂直向下。她扎中了死者左肋下方,力度不大,没有刺穿脾脏。” 随着有条不紊的分析,楚司淼挥臂向下。刀尖磕到地板,也把他的心戳出一个窟窿。就算他私心里是绝对维护奚娮的,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被个人情绪左右。 前12刀和最后一刀不是同一把凶器造成的,那伙入室盗窃的罪犯被捕后曾指认过丢弃凶器的现场,警方也已经从那里找到了被掩埋的军用短刀。 可为什么叶静斋这里还有另一把匕首?奚娮为什么要在已经咽气的谢红霞身上补一刀? 叶静斋看着楚司淼像雕塑般一动不动,不由得在心里叹谓一声。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受公安部器重是有原因的,他的刑侦嗅觉敏锐如狮子,逻辑推理更是直切要害,犀利非常。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刑侦天才,纵观全国警界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起来吧。”叶静斋把证物袋从楚司淼僵硬的指间收回,待他起身后,才看着他没有丝毫放松表情的脸说,“我到了现场后,不仅发现谢红霞已经死亡,还发现奚娮受了很大惊吓,对外界声音刺激没有反应。”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存在于叶静斋心底的惧怕和寒意至今未减分毫。他真怕奚娮会患上ptsd从此一蹶不振,更怕天生敏感多思的爱徒会走向崩溃的另一个极端。毕竟她深刻剖析过太多变态杀手,了解他们甚至超过了解自己。如果她的心就此沾染上阴霾,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你收走了匕首,并没有报警,只是在一旁观察。”楚司淼的眼底闪烁着寒光,在叶静斋再次说话前给出了推断。 叶静斋微不可见的一笑,回身坐下,“我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看到奚娮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做不到大公无私了。如果是我报警,奚娮就会在警方的后续侦查中失去有利位置。所以,这通报案电话必须由她来打。” “这之后,奚娮曾尝试施救,发现无力回天才报了警。”楚司淼再次看了看案发后的第一手资料,奚娮手上的大量血迹不是行凶造成的,而是给谢红霞做过心肺复苏的缘故。 叶静斋没有接话,心中百感交集。奚娮当时施救的时间长达10几分钟,她不停大叫谢红霞的名字,奋力按压她的胸膛。 刚进门时,怀疑的念头也曾在叶静斋脑海中闪过。看到她实施急救行为,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微松弛。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胸怀悲天悯人之心,绝不会因为想破“红衣少女杀手案”故意制造命案。她也是个坚强的孩子,短暂惊吓过后又迅速恢复过来,没有再出现心理崩溃迹象。 书房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楚司淼和叶静斋久久四目相对,千回百转的心思在眼神之间徘徊。 “哈哈~哈哈哈~!”忽的,一阵鸟鸣般的笑声打破凝重,一点点松怔的笑意同时攀上两人的脸。 叶静斋寻声朝窗外看了看,起身把卷宗和证物袋收回保险箱里,带着楚司淼往楼下去了。 夕食时分,是京城冬日最舒适的时段。天空宁静致远,白云松散,不稀薄也不刺眼的暖阳浸染空气。 院子里,奚娮和伏琅正在冬青树下踢毽子。楚司淼和叶静斋在廊檐下站定,默契的没有出声打扰。 奚娮来之前已经卸了妆,换了简单的白色羽绒服和牛仔裤。此时,她白皙娇俏的脸庞上攀着天真甜美的笑意,长长马尾辫随轻盈的踢腿动作跳跃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曲线。 楚司淼看着鸡毛毽在奚娮和伏琅的脚尖上来回,复杂的心绪逐渐沉淀。这一幅兄妹嬉戏图温馨极了,阳光洒下来将周遭的事物都笼罩进了祥和之中。 “看看你还接不接的住!”十几个来回后毽子还没落地,伏琅使坏的伸直长腿将毽子往远的地方踢去。 “不带这样的!”奚娮又笑又叫,不甘示弱的跑去追毽子。就在她看准落点起脚的瞬间,承重腿一不小心磕到几粒小石子,身子一歪失去了重心。 楚司淼下意识想去救人,却被叶静斋眼疾手快给拦住了。等他再定睛去看时,伏琅已经半跪在地,稳稳接住了奚娮。 奚娮侧倒在伏琅怀中,眼睛被阳光一晃,意识不知怎么的就飘忽起来。吵吵的知了声灌入耳朵,夏日燥热的风袭来。 那是大二临近暑假的一个周末,伏琅和叶丹娜去京郊绿道骑游,捎带上了拖油瓶小师妹。 三个人疯狂赛车,玩的不亦乐乎。奚娮记得也是同样的下午4点来钟,他们离开绿道跑到农民的田埂上,商定再来一场更刺激“越野赛”。 谁都没想到祸事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发生,奚娮的自行车爆胎,失去方向和平衡掉进了鱼塘里。 当时也是伏琅把她从池子里捞出来的,也像现在这样把她抱在怀里。一向注重防晒的叶丹娜脱得只剩贴身吊带背心,把衣服都换给她穿了。 奚娮深深记得当时的感觉,她虽然因为落水而吓得大哭,但大师兄安稳的怀抱和大师姐温柔的宽慰很快让她平静下来。 回学校的路上,叶丹娜把提议去骑车的伏琅骂到狗血淋头,俨然一副有妹妹不要男朋友的样子,让奚娮又是笑又是感动。 “娮娮,摔疼没有?”伏琅见奚娮作势要哭的样子,急忙去摸她的脚踝,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奚娮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伏琅满脸关切神色,再忍不住想哭的冲动了,“你认不认我?” “什么?”伏琅一心都在检查上,反应慢了半拍,转头就撞见了奚娮梨花带雨的楚楚样子。 “你认不认我?认不认?”奚娮揪住伏琅的羽绒背心,哭喊着质问。 自她离开学校后,他再没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也再没叫过她小师妹。他心里是有气有恨的,这些她都明白。可她舍不得大师兄,更舍不得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好哥哥。 伏琅心头一抽,疼痛随之袭来。他有些无措的去抹奚娮脸上的泪水,紧着嗓子哄道,“认,我认。别哭了,这要是你大师姐回来看着了,可有我的好果子吃。” “认,怎么认?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奚娮哭得抽泣,今天在婚宴上的遭遇和一年多以来压抑的情绪纠集在一起,变成了滔天的委屈。 “不骗你,谁也不敢在你面前说谎。”伏琅心慌的厉害,怎么越哄哭得越凶了。 奚娮揉着眼睛嚎啕大哭,不顾一切的宣泄情绪。她真的失去太多了,学业、前途、友情、信任,全部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伏琅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止不住心疼,用力把奚娮发抖的身体按进怀里,将自尊全部卸下,“我们都在呢,老师、你大师姐,还有我这个不称职的大师兄,我们都不离开你。大师兄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奚娮的苦楚,这一年多以来她过得不好,他和叶丹娜也因为那件事险些没走进婚姻殿堂。每每提到奚娮,叶丹娜总是大为光火。现在想想,她指责的都对。他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懦夫,出了事只一味逃避,实在太混账了。 奚娮急促的呼吸一滞,继而又撕磨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她失去的,是不是在此刻寻回了一分?她所珍视的,是不是在此刻补上了一块? “乖了,不哭不哭。小师妹乖乖的,大师兄在这儿呢,不怕不怕。”伏琅干哑着嗓子哄个不停,奚娮的情绪管控力向来惊人,可她现在却哭得极尽崩溃。耳畔的嘶喊声像是她的灵魂震动,把他的整颗心都被揉碎了。 站在廊下的楚司淼注视着奚娮和伏琅,除了听见哭声和安慰声,还听到了他们用力的心跳声,感知到了剧烈波动的脑电波。他一点不介意奚娮躲在别的男人怀里宣泄情绪,反倒是极其喜悦的,又是极其心痛的。 片刻后,楚司淼迈开长腿走下石阶。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奚娮化泪为笑的可爱表情,如此刻的阳光一般,驱散了心中隐痛,送来了徐徐微风和暖意。 他从伏琅怀里接过奚娮,拭去她白皙脸颊上的晶莹泪珠,默默在心中发愿。他要为心爱之人修补破碎的世界,要为她寻回本该有的人生,给她晴空万里。 叶静斋看着楚司淼搀起奚娮,又宠溺的伏在她耳边轻言宽慰,暗暗在心里把考核分数填至完满。他拂去眼角的湿润,把目光放远到天空上。今天的阳光真好,今年应该会是个暖冬。 第132章 直到岁月尽头 奚娮和楚司淼陪叶静斋吃罢晚饭后告辞,两人怀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上了车。 车子开出学校没一会儿,心情甚好的奚娮用力扯住楚司淼的衣袖,“停车,停车。” 楚司淼沉着脸瞄了一眼挡风玻璃外面,平稳踩下刹车。 “我去买本书,你就在车上等我吧。”奚娮也不去管他比夜色还要黑的脸色,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楚司淼看着她跑进小书店的欢快背影,沉沉的叹起气来。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会这么高兴,没看到他已经愁死了吗? “滴!”短促的信息提示音在楚司淼又一次叹气时响起,叶静斋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慎思、笃行。”简短四个字,楚司淼足足看了两分钟之久。 他把手机往中控台上一扔,仰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叶静斋的洞察力可谓炉火纯青,不愧是著名心理学专家。这是在提醒,也是在表达坚定的决心。 奚娮快准狠买下心仪的杂志,返回车里就见楚司淼单手握拳敲着脑门,浑身都散发着焦虑味道。 “还在想啊?”楚司淼听着关切的声音睁开眼睛,奚娮侧身坐在副驾驶座上,昏黄街灯把她的小脸衬得尤为惹人怜爱。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楚司淼握住奚娮的小手,还是下不定决心。 奚娮抿嘴一笑,恳切的点头了。这样犹豫不决的楚神探可不多见,这是在关心她呀,真让人感动。 楚司淼看着她的杏眼中满是坚毅神色,笑容也是信心十足的样子,嘴边打转的话又咽了下去。罢了,在观点有分歧的时候,他总是服软的一方,谁叫他摊上了个驴脾气姑娘呢。 奚娮定睛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微蹙的眉心松开了,眼中神色也重归淡然,愉快的催促道,“快走吧,出城还远着呢。” 说完,她就急不可耐的撕开杂志塑封,打开阅读灯看了起来。 楚司淼本来还没在意,谁知不一会儿,安静的车厢内就响起了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甚为奇怪的用余光往旁边瞄去,只见奚娮脸泛春色,正捂着心口喘气。 “你看的什么杂志?”楚司淼伸手把杂志封皮翻过来,眼皮不觉一跳。彩色封面上是两个相拥的花美男,周围印满花花绿绿的日文宣传语。 “没什么。”奚娮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强作镇定状。这一期更新的内容实在太劲爆了,要是被楚司淼看到就完了。 又是两声急加速的心跳声钻入耳朵,引得楚司淼微眯了眯眼。他迅速将杂志夺过来,左手潇洒的扶着方向盘转了大半圈,将车开进岔道。 “还给我,还给我!”奚娮见势不妙,扯开安全带就去抢。 楚司淼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脑门将人推开,把车停在了两盏路灯之间的阴暗处。 尽管奚娮努力想把书抢回来,但楚司淼伸直胳膊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老远,她的小短手根本有心无力。 在他的眼神落在内页上时,奚娮抱着壮士赴死的决心埋头捂住脸。 “咳。”楚司淼只看了一眼就极不自然的干咳一声,局促尴尬的情绪写的满脸都是。 印着日文对话框的分镜中是两个赤条条的的男人,身体各种贴合的很近。他真没想到奚娮会喜欢看同性题材漫画,而且还是r18。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搬家那天她把一箱子漫画书直接塞进储物间了,感情是心虚,怕他发现她的特殊癖好呀。 尽管不可置信,但楚司淼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很快恢复镇定,看着作鸵鸟状的小丫头,狡黠精光在眼底一闪。 奚娮陷在尴尬到死的情绪中,只听到车门响了三次。还没等她所有反应,已经被推倒在后座宽敞的座椅上。 楚司淼控住她的手腕压过头顶,居高临下欣赏着她脸颊绯红的羞愤样子,“传播yinhui制品,不以牟利为目的的,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说着,他的嘴角就勾起一抹邪魅笑意,“奚警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现在就拷了你。” “你不会的,是不是,呵呵。”奚娮心里发毛,紧着喉咙干笑两声。 楚司淼干练的撩开风衣,解下扣在裤绊上手铐,把奚娮的左手拷在扶手上。他可是严肃的执法人员,没有跟她玩笑的意思。 “楚司淼,你疯啦,快给我解开!”奚娮没想到他真把她铐了,蹬腿把手铐挣得咔咔响。 楚司淼跨在她身上,使坏的心思因为她受惊小鸟般的反应得到了极大满足,认真提醒道,“看来叶老和浙江警校的老师都没教过你,手铐是越挣越紧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奚娮尝试着扳了几下,但手铐确实锁死了,外力根本无济于事。 楚司淼把手臂支在她身侧,以压迫之势俯身凑近,“嫌疑人既然抓住了,接下来当然是审讯。” 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瞪大眼睛还嘴,“审讯必须两个或两个以上调查人员在场,你这样不符合程序,口供无效。” “你想我再叫个人来吗,可以。”楚司淼又凑近一分,摸出手机把拇指放在home键上。 “别别别,我交代,我交代。”奚娮看到屏幕亮起,连忙改变策略示弱,他要是真叫个人来她就不要活了。 “嗯……”楚司淼从鼻腔里挤出愉悦的平滑音,收起手机开始“审犯人”,“那本书是原版刊物,未经审批就上市流通销售属于违法。你买书前后用时不到10分钟,看来是惯犯。” 奚娮被他犀利的分析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用下刀子般的眼神表示愤怒。那家小书店是京城为数不多的资源地之一,为了广大漫迷的福利,她打死也不会出卖老板。 “不说我就当你认了。”楚司淼探出舌尖在她耳廓上舔了一圈,嗓音压得低低的,“几岁开始接触的?看你还有没有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 奚娮被他舔得身子麻了半边,最大限度别过头去,“十,十八岁。” “十八岁?”楚司淼有些不满意,索性掐住她肉嘟嘟的脸颊,强迫她直视自己,“你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15吧,真是个问题少女。” “你!”奚娮又羞又恼,急吸两口气大叫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她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昨天是镜子,现在又是捆绑游戏,妥妥的超级大变态。 打着卷的长尾音在楚司淼听来是十足的撒娇,只觉从耳根到骨头都酥软了,伸手就去勾她的羽绒服拉链,“瞧你刚才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昨天没吃饱吧,是我失职了。” “楚,唔……”奚娮被他探进毛衣里的大手吓了一跳,可还没喊出声,嘴就被吻堵住了。 “反应这么大,看来你确实没满足,求饶说不要都是假的。”楚司淼感觉到她开始颤抖,手指又向下游走。 “被人看见了……放开我……”奚娮见他的尖耳朵冒了出来,顿时紧张到极点。但她的呼吸已经很急促,颤抖的声音半分威慑力也没有。 “嘘,不会有人看见的,放松享受。”楚司淼轻声诱哄,手上动作不停。他真是爱极了她动情时媚眼如丝的样子,若不是车内空间不足,他想做的可不只是这样。 奚娮很快连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楚司淼氤氲着薄红雾气的迷人深瞳,和精准的撩拨都让她无从招架。 攀上云端的一刻,奚娮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比平时更加刺激的欢愉感化成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睛。 楚司淼解开手铐把颤抖不止的小丫头抱在腿上圈住,抚摸着她紧绷的后背帮她平复余韵。 “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奚娮喘息半天,才半撒娇半嗔怪的道出一句,又埋头把脸往他宽厚的胸膛里藏。 “呵呵。”楚司淼被她软糯的撒娇声逗笑了,调侃着纠正道,“怎么是欺负呢,明明是伺候你。” 奚娮握拳泄愤似的在他肩头砸了两下,辩解道,“我又没让你伺候,是你把我拷在那儿,霸王硬上弓。” “谁让你看那种书勾引我。”楚司淼不以为意,要不是她刚才脸红,他怎能会动心思。 “我哪有勾引你!”奚娮拔高声调嚎了一嗓子,她顶多也就是看看,哪像他直接行动。 “好好,是我把持不住,好吗?”楚司淼瞄了一眼车载时钟,不打算再逗她了。 “哼,我不要理你,起开。”奚娮气呼呼的嘟囔,确定衣服都整齐后,迅速回副驾驶座上去了。 许是今天起的太早,加上被楚司淼上下其手吃了顿豆腐,车子再次启动没多久,奚娮就沉沉的睡着了。她在无意识状态下被楚司淼抱进八达岭的度假别墅,连洗澡和换衣服都没把她吵醒。 再次醒来时,奚娮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她迷糊的眨眼睛,感觉到的只有楚司淼宽厚温暖的怀抱,以及不甚凛冽的清风。 “醒了?”楚司淼哄孩子似的轻微摇晃着身体,拍背的动作也不停。从来没见过比她更能睡的人了,要是再不醒,他的计划就得泡汤了。 奚娮蹙眉嘟嘴,依赖的又往他怀里拱,“好冷呀,我们怎么在外面?” 楚司淼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冷,拍了拍她戴着绒线帽子的脑袋,轻声道,“别耍赖了,看天上。” 奚娮揉着眼睛半坐起来,抬头一看就彻底清醒了。他们确实在户外,而且是在长城上。 楚司淼抱着她坐在高高的墙墩上,目光可及之处山峦叠嶂。玉盘似的满月悬于晴朗天幕中,近的仿佛唾手可得。 “哇……好美。”奚娮失神的呢喃,伸直手臂去够。今天的月亮好不一样,非常大,非常圆,连以往缥缈的月光都变得非常明亮。 楚司淼轻盈跃下墙墩,把怀里的人放到地上站稳,决定给她欣赏美景的时间。 奚娮跑到城墙边,倾身踮脚,尽量把头仰到最大限度,“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 这月亮到底是魔法化就,还是说她根本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奚娮来不及想有关真实的问题,只是深深陶醉了。 楚司淼站在她身后,英气逼人的俊颜上攀着笑意。这个画面和他构思的一样,甚至更好。 无垠天幕清洁无云,唯有一汪纯粹满月。他的眼中也无其它,只有奚娮娇小的背影。银月与她,就是全部美好。 奚娮驻足看了一会儿,又摸着厚实的城墙朝前面的烽火台走去。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也来过几次八达岭,但都是白天游人如织的时候,完全不能和现在静谧的氛围相提并论。 今晚的月光甚是皎洁,帮助她把视线放得更远。远山是墨绿色的,长城如龙般蜿蜒伸展,尽显磅礴之势。 走着走着,奚娮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去。楚司淼没有走近,负手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硕大浑圆的月亮在他头顶,和夜色一起他的身姿映衬得伟岸又挺拔。 奚娮沉默注视着,舒缓的情绪不知怎么就波动起来。他们之间不过十来米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脚下的砖石在延伸,清风形成屏障。 那种时不时扰乱她心神的感觉又来了,楚司淼茕茕孑立在夜之国度,月亮的清辉把他的影子拉伸得老长。这身影不再让奚娮感觉沉稳坚实,反而是孤单销铄的,仿佛他正要远去。 “司淼,你不要走,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奚娮听见心底有个声音放肆叫嚣着,驱使着她迈步往回走。 可她才没走两步,楚司淼就化为一道黑色闪电,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奚娮,我们结婚吧。”楚司淼急切的拉住奚娮的手,语速很快。 刚才她在心里喊得很大声,即使他没有刻意去探查也听得很清楚。求婚这种事情应该男人来做,他不能让她先开口。 奚娮條的怔住了,一秒钟之后又挣开楚司淼的手扭头就跑。他又用读心术了,只是为了安抚她才这么说的吧。有时候他真的太过分体贴了,莫名的让人讨厌。 楚司淼完全没想到她又是调头跑掉,但今天他不打算再迁就了,必须求一个确定答案才行。 奚娮跑了几步,楚司淼高大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面前。她憋着一口气往想绕道,却被他展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走开!”奚娮愤愤然的推了他一下,可面前男人就像磐石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不高兴了,我说错话了?”楚司淼发现她不像惊慌,反而是生气的样子,困惑的问道。 奚娮后退一步,烦闷情绪写的满脸都是,“你就是太会说话了,窥视别人心里的想法是不是特爽?安慰也不用这样吧,结婚是随随便便能说的吗?” 上次也是这样,见她被康靖扰乱心神就说结婚。现在还是这样,发现她怕他离开又说结婚。难道在外星人眼里,一辈子的承诺是可以轻易就许的吗? “奚娮。”楚司淼沉下声调唤了一声,脸色也变得肃然,“我不是故意读你的心思,也不是随便说结婚。”从和她在一起的那时起,他就没有随便过,就已经决定要和她共此一生。 “不是随便难道是认真?”奚娮见他好似生气的样子,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是的。”楚司淼毫不犹豫的点头,从兜里拿出黑色绒缎戒盒。 奚娮的心跳随着戒盒开启骤然漏了一拍,眼睛被流光溢彩的璀璨晃得睁不开。一枚戒指静静躺在盒子里,硕大的梨形主钻被镶有碎钻的两圈戒环围绕着。整体样式像极了欧式皇冠,高贵又典雅。 楚司淼见她一秒傻愣住了,神色重新缓和下来。他执起她的左手,心怀虔诚之意,屈膝下跪。 “奚宝儿,看着我。” 大提琴般低吟的轻唤激得奚娮过电似的一凛,她看着楚司淼腰身挺直的跪在面前,感觉到他手心里沉稳又温暖的热度,眼泪盈眶而出。 “他真的要求婚,还准备了这么漂亮的戒指。这么说带我来看月亮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天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奚娮心里一个劲儿的想,任由眼泪落下也不敢去擦。 楚司淼深吸一口气,加重力度把奚娮轻微发抖的小手握得更紧,线条优美的扁薄嘴唇轻启,将心中流转过千百回的誓言说与她听。 “曾经我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直到你的出现,给了我答案。我穿越星辰时空,就是为了来寻你。宇宙无垠,我心亦然。我愿把生命给你,守护你到岁月尽头。奚娮,嫁给我。” 随着楚司淼深沉隽永的告白,银白长发如瀑下泄,又被清风浮动。月光浸染了他的蓝宝石色深瞳,折射出比星辉更加清逸夺目的光华。 奚娮注视着这双深邃如汪洋大海的眼睛,仿佛看到耀目星云落在楚司淼宽阔的肩头。她的后颈窝开始发热发烫,浑厚的力量流向每个身体细胞,给了她最最真实和安稳的体验。 “还有一句话没说呢,你不会就想这样让我答应你吧。”奚娮回握住楚司淼有些僵直的手指,忍着想笑的冲动说道。 楚司淼本就因为她长时间的沉默有些心慌,忽的又听到这么一句,瞬间紧张到大脑卡壳,只能小心翼翼的问,“什么话?” “噗嗤。”奚娮瞬间含泪笑开了,蹲下身捧起他严肃到不行的脸,循循善诱,“三个字的,地球上每个男人在求婚的时候都会说的。” 三个字?楚司淼尽力开动脑筋又把誓词过了一遍,好像没什么遗漏了吧,三个字是什么? “喂,你不会傻了吧,还不知道?”奚娮等待几秒钟,发现他还是懵然的样子,不满的嘟起嘴来。 “哦。”楚司淼见她讨债似的鼓起腮帮子,这才恍然大悟,用力颔首道,“奚宝儿,我爱你,嫁给我吧。” “哈哈哈……”奚娮被他认真中带点萌的样子逗得冁然大笑,象征性的扭动左手腕,催促道,“手都快被你捏碎了,还不把戒指给我戴上?” 楚司淼的心跳骤然停摆,狂浪般的欢喜和成就感汹涌而来。他急忙取出戒指,异常郑重的套住奚娮纤细的无名指。 奚娮低头看着钻石耀眼的火花在指间闪耀,甜蜜滋味涨满了胸膛。这戒指像为她量身订做的一样,不紧也不松,非常合适。 她倾身抱住楚司淼,撒娇着嗔怪道,“笨死了,连求个婚都不会,我真是亏大了。” 娇嗔的声音终于让楚司淼从炫目兴奋感中收回一点思绪,他捧起奚娮的小脸,给了嘴巴不饶人的小丫头一个完美的倨傲笑容,“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只能认了我这个笨蛋老公。” 说完,他收紧手臂消除掉彼此之间最后一点空隙,深深的吻了下去。他所求的在此刻全部得到,这种好似灵魂补完的感受实在是极致的美妙。 第133章 您是耀眼星辰 奚娮被楚司淼别样动情的吻包围着,眼眶又开始发热。就在她彻底瘫软在他怀中时,身体突然一轻,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 楚司淼抱紧软乎乎的小人往别墅而去,他现在极度渴望占有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可是,当他跃进别墅前的小树林时,一记强势入侵的高频振动干扰了他的脑电波,阻断了瞬间移动。 奚娮还没搞明白发了什么事,突然听到一声类似战斗机的呼啸声,狂风随之拔地而起。 楚司淼把奚娮的头护在怀中,盯着一颗银色流星乍现眼前。不间断的高频振动像无形的绳索束缚着他的身体,头也疼痛欲裂。 “嘶……”奚娮同样感觉难受,她捂着胀痛不已的脖子根,努力睁开被风迷住的眼睛。 一个银色的东西悬停在半空中,像万花筒一样不断幻化出奇异的形态。这是赛博,又不是平时的赛博。他像程序失控了一般,构成身体的每个纳米都在激烈运动,变化速度快得肉眼根本跟不上。 “啊~!”奚娮只盯着赛博看了两眼,脑子就疼的要爆炸了。她死命捂住耳朵想把痛苦赶走,反被拖拽进了虚妄的幻像中。 嘭的一声响,奚娮从陆地掉进了海里。她喊不出救命,被数层楼高的浪涛卷进漩涡,全身抽筋剥骨般的痛。她看到阳光越来越远,黑暗越来越近,看着自己越沉越深。 已经没有知觉的躯体在深海中漂流,最后掉进了一个海床地震后新形成的深沟壑中。黑暗中有个光亮,闪烁着好似明灯一般。 奚娮奋力朝光亮游去,看见的并不是什么发光鱼类或者矿石,而是个巨大的椭圆形金属物。它斜插在海床里,通身散发着幽深的银灰光泽。 海水不再起浪,洋流也静止了。奚娮看到自己的身体轻轻落在金属质感的庞然大物上,不久后,又听见一声类似空气泄露的声音。 看不到一点缝隙的光滑金属物上掀起一个盖板,一只手随着缕缕银发率先出现,然后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楚司淼?!”奚娮捂住嘴,震惊的在心里大喊一声。 银色的长发,尖尖的耳朵,深蓝色的眼睛,还有英俊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的人确实是楚司淼没错。只是他身上的衣饰她从未见过,黑色制式长衫包裹着他欣长的身躯,肩头和领口都坠着繁复的刺绣纹饰以及金灿灿的徽章。 楚司淼在水中仍然步态轻盈,转眼就走到了她的身体面前。他蹲下身摸到她的脖颈探了探,又迅速将她抱了起来。 一个银色大球随后从盖板中出来,奚娮看到楚司淼把自己放入赛博的身体内,意识跟随两道银色闪电而去。 “哗啦——!”出水声响起,奚娮跌坐到松软的沙滩上。阳光再次映入眼帘,还有并不陌生的风景。 呈弧形的海湾,两块立在浅海中的巨大岩石。奚娮看到楚司淼俯身贴在她的胸口听着,脑中一道白电炸响。 印尼海啸后,她就是在这里被一群渔民救起的。错不了,这个地方她永生难忘。 只是有一件事是她不知道的,就是她当时已经没了生气。她正注视着没有呼吸和心跳的肉体,看着楚司淼咬破手腕把血送入口中。 他神情关切的看着时年四岁的她,发现血液不起作用后,又将手伸进赛博身体里。他拿出一个墨黑色的铁棍,从里面倒出五光十色的液体。 那液体像血液般粘稠,滴在她惨白的皮肤上,瞬间就渗透进去。然后,楚司淼像是迟疑了,又像是非常认真的思考着。 不多时,奚娮看到他合上泛着红光的眼睛,把修长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他的指尖开始发光,某种温暖的能量源源不断,让她冰冷的身体回温。 最后的最后,奚娮看到的是楚司淼的背影。他正往海里走,背佝偻着,脚步极为沉重的走了没多远就站住不动了。然后,他歪歪斜斜的晃了几下,突然以大厦倾颓之势倒了下去。浅浅海水把他淹没,彻底消失在奚娮的视线中。 赛博几乎把所有能量都释放出去后,才逐渐从失控状态中稳定下来。他化为人类形态,睁开眼睛就看见楚司淼和奚娮双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淼淼!”赛博吓得惊叫失声,赶紧跑过去查看主人的情况。 深陷在闪回记忆中的楚司淼被急切的呼唤叫醒,他缓慢睁开眼睛,看到了赛博焦急不安的脸。 一秒失神过后,楚司淼噌的从地上坐起来,以闪电速度扯开赛博的衣服,抠开他的前胸盖板。 探到芯片卡槽的瞬间,楚司淼的心狠狠一紧。他摸到三号卡槽中多出来的芯片,又见赛博忏悔的低下头,被汹涌情绪紧扼住的喉咙问不出话来。 “主人,我很抱歉。”赛博感觉到楚司淼捏住芯片的手指紧绷的厉害,难过的不知怎么才好。 他刚才在家打扫卫生,在一个属于奚娮的铁盒子里发现了遗失多年的芯片。他是太兴奋了,完全没考虑到应该先请示主人,就擅自把芯片插入卡槽,更没想到里面载有强力信号。 楚司淼没有发怒,沉默着抽回手,转头把丧失意识的奚娮抱进怀里。 她的身体仍是娇小而柔软的,却带给了他与众不同的体验。复杂情绪将他的胸膛涨满,眸色深沉到如此时的夜一般化不开。 原来他们真的见过面,18年前,她掉进海沟时已经休克,仅用一点点残存的求生脑电波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比他想象中更深,她不仅仅是他咬的第一个人类,也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贪恋她的血了,原来并非是她的血型特殊,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流动着故乡的海水。那一点点来自遥远故土的恩惠给了他今日的幸福,怀中这个女人是他的至宝,是他的前世与今生。 “奚宝儿,醒醒。”楚司淼柔声唤着,俯身亲吻奚娮的嘴唇。他等不及要跟她说话了,等不及要亲口诉说满心的爱意。 低沉悦耳的磁性声线把奚娮带回现实世界,略微模糊旋转的视线中是楚司淼的脸。他笑着,夏日疾风般深深笑着。银色长发在夜色下闪着微光,宝石蓝色的深眸中尽是缠绵暖意。 “司淼……”奚娮撕磨着嗓子,伸手去摸楚司淼的脸。幻像中的他和眼前的他一模一样,可这笑容却刺痛了她的心。 是楚司淼让她起死回生,她却忘记了所有,错把那些渔民当成救命恩人记了整整十八年。他是不是因为救她才失忆的,所以才被迫在地球流浪,回不了家吗? “傻姑娘,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因为救你才失忆的。”楚司淼屈指去抚奚娮眼角的泪水,沉声回答了她心中叫嚣的问题。 “不是吗?”奚娮不敢相信他的回答,又追问道。 “不是,我被你唤醒的时候脑子里就是空白,救你只是本能而已。”楚司淼恳切的说着,长臂穿过她的膝盖窝,将人打横抱起来。 刚才短暂的回忆片段只是记录在三号芯片里的影像,除此以外,他没有再想起有关从前的任何事。 “沙,沙,沙……”楚司淼还没迈动步子,就听见树林里传来的几声异动。他警觉的隐去真身,只见几个人影从树荫里窜了出来。 “什么人?”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给赛博使了个眼色,又把奚娮抱得更稳。这片林子很少有人来,况且他刚才没听见任何脚步声,事情有点古怪。 奚娮本来还在想刚才的事,听到楚司淼的问话声睁开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长相的人像从天而降一样,转眼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几个不速之客谁也没出声,只是动作整齐划一的揭开斗篷帽子。 奚娮借着月色一看,心下便是吃惊。这些人的长相全都漂亮的不像话,男人俊郎,女人妖娆。他们的发色也很奇特,两个是火红色的,两个是浅灰色的,还有一个是粉色的。 楚司淼扫视一圈,把奚娮放下来护在身后,又发问道,“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哒!”几个人又是统一行动,他们磕了一下鞋后跟,右手握拳屈肘放于心口处,齐齐挺直的单膝跪地。 “大统领~!”洪亮喊声响彻树林,几个人深深的望着楚司淼,眼眶不禁湿润了。 传说,在母星还未毁灭的千年前,曾经诞生过一位星辰般耀眼的人物。他是皇族与夜精灵族的完美结晶,生得银发碧瞳。他聪颖如贤者,强大如恒星。身着锦衣,手持血剑,统领暗骁部队卫戍帝国。 在他们眼前的人确实是传说已与母星一同陨落的夜璘大统领,他们跟随偶然获得的记忆芯片指引,穿越数个星系,就是为寻找他而来。 楚司淼听着陌生又刺耳的名号,心中的怀疑算是坐实了。这些人不是人类,而是外星来客。 “夜璘大人,我们是来接您的,请跟我们回奥伊吧。”梳着粉色辫子的马琳见楚司淼只是肃然的盯着他们不说话,着急的起身上前一步。 可让他们好找啊,要不是刚才感知到了强烈的定位信号,他们还在地球各地乱转呢。 “马琳,不得无礼。”柯克把马琳拽到身后,再次跪在楚司淼脚边,深埋下头以示恭肃。 “夜璘大人,母星毁灭后,我们流浪了数百年才找到一个殖民小行星。如今奥伊已经不复往日辉煌,族人只剩五万不到,暗骁部队锐减到百余人。护盾力量孱弱,不足以保护族人。“ “我们在您曾经的部下,司琪指挥官的记忆残片中发现了一个坐标,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这颗蓝色星球。奥伊需要您,暗骁也需要您,请您跟我们回去吧。” 一席话毕,楚司淼晶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拍了拍奚娮紧紧抓住他胳膊的小手,看着脚边浅灰色头发的年轻人,沉声作答,“恕难从命。” “大人?!”几个人條的抬起头来,同时惊呼出声。曾经把帝国安危系于一身的夜璘大人,至今仍被奥伊子民奉为守护神纪念着。可他现在居然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为什么? “我的名字不叫夜璘,也不是你们的统领。请回属于你们的地方去,在没被人发现之前尽快离开。”楚司淼徐徐说着,语气笃定坚决。他有些意外这些人来自故乡,但并不为他们恳切的话动摇。他不会离开地球,更不会离开奚娮。 柯克再次震惊了,立即起身与楚司淼肃然的目光交汇,可展开的精神力却扑了个空。 “您忘记了有关奥伊的事,全都不记得了?”柯克很快有了推断,传说夜璘的精神力强大无比,能以一己之力展开包裹整个星球的完美护盾。他没理由捕捉不到他的精神力,除非他的力量被封锁了。 楚司淼沉默不答,只是深深看了柯克一眼。他们说的话让他感觉陌生极了,疏远如前尘往事一般。 柯克和马琳交换了一个决断眼神,从腰带上卸下锁环,“大人,冒犯了。” “小心!”奚娮看到几个人手中乍现的白色长剑,抓住楚司淼胳膊的手用尽了全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突然出现的外星人,还有他们莫名其妙的话和现在拔剑相向的态势,都让她害怕极了。 “cyber,保护奚娮。”楚司淼一把将奚娮推到赛博怀里,异能因子骤然苏醒。 奚娮看着楚司淼化身银白光影和几道黑光缠斗在一起,紧张到呼吸都不能够了,脚下发软只能靠赛博的手臂支撑着。 要是在夜璘施展全力的情况下,柯克自然没有分毫取胜把握。但现在的对手实力连传说中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他的瞬间移动速度缓慢,也没有任何精神力支持。只靠出拳防守,根本没办法以寡敌众。 和五个人过招的瞬间,楚司淼就觉察到了劣势。他们训练有素,身手凌厉。尽管他试图用瞬间移动扰乱步调,但他们都非常冷静,把铁桶阵围得滴水不漏。 柯克闪过楚司淼的扫腿,一个迅捷的空翻,脚尖踏着树干跳到高空。他看准时机,手腕运力一抖,锁环像标枪一样飞了出去。 “嗡——!”沉闷的低频震得楚司淼恍惚,在他试图排除干扰的瞬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扣住了脖子。某种不容挣脱的力量束缚住他的身体,膝盖不受控制的弯曲跪地。 “放开我的主人!”赛博见势不妙,立刻冲了上去。可他的拳头还没挥出去,就感觉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维持身体运转的所有程序都停摆了。 “你们要干什么?放了他们!”奚娮看到赛博瞬间缩成一个小小的银球,被那个叫马琳的女人捏在手里,赶紧跑上前去。如果她再站着不动,那楚司淼就会被带走了,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马琳迅速伸直手臂张开五指,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孱弱的地球人就撞在了她展开的护盾上。 奚娮重重撞在了空气上,确切来说是空气形成的一堵墙上。她被冲击的眼冒金星,又看见几条粉色藤蔓一闪而过。 “夜璘大人,恕在下无理。”柯克没理会楚司淼狠厉的眼神,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不可能再放他走。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放开他!”奚娮浑身生疼的倒在地上,眼看着楚司淼被押着往树林走,两腿却无力站起来,只能扯着嗓子急声呼喊。 但她的喊叫没起到任何作用,几个人化为黑色光影,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树叶被强风铲得哗哗作响,很快又停歇下来。 奚娮愤懑的攥紧拳头,力气大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她抬头看着楚司淼消失的方向,放声大叫,“楚司淼~!楚司淼~!” 歇斯底里的喊声震动土地,却没有换来一点回应。树林里静的出奇,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压迫得奚娮维持不住呼吸。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楚司淼走了。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那么一瞬间,奚娮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那个总是深沉注视她的男人,总是温柔呵护她的男人,不过是一个美梦而已。现在梦醒了,她仍然孑然一身。 可他的求婚戒指明明就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他手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他说的话也言犹在耳。 他说要陪她到岁月尽头,难道岁月是如此短暂吗?短得还未细细品味就要失去吗? “司淼,你是不是到家了?你看到记忆里的大海了吗?你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泪水簇簇从奚娮脸上滑落,她久久凝视着头顶这片带走楚司淼的天空,双眸被夜色覆盖,再看不到月光。她的光明不见了,一夕之间,她又跌回到冰冷无妄的深渊中去了。 “铃……铃……”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酣睡中的米栗,她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伤心的哭泣声瞬间让她清醒了。 “小花儿?你怎么了?”米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就是一紧。奚娮怎么会半夜三更打电话来,还哭的这么凄惨。 奚娮听到闺蜜带着睡意的关切声音,一个劲儿的嚎啕大哭。她没办法向她诉说刚刚经历过什么,只是想找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米栗听她哭了好几分钟都没说出话来,急的心慌不已。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住了。 “这么晚了去哪里?”王栩把米栗拉到怀里抱住,顺过她的手机按下挂断键。 “哎呀,你挂我电话干嘛?”米栗责难着去抢,却被他的吻堵住了嘴。 王栩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看着米栗在黑暗中微红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做你喜欢的事吧。” 米栗很快在王栩的温柔攻势中败下阵来,她沉沦在潮水般的欢愉感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想不起奚娮来。 自从在g市和这个男人相遇以来,她的日子过得就是晕晕乎乎的,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那种晕乎。她再不用羡慕奚娮有楚司淼,因为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王栩帅气俊朗,是一间外贸服装公司的老板,对她温柔体贴又出手阔绰。一切都好到完美,她终于不再孤单,也有了坚实稳定的依靠。 第134章 公安部表彰大会 周一,奚娮站在刑侦局大门前,被早间灿烂的阳光晃得眼晕。她呆呆的望着前面大楼上巨大的警徽,提不起勇气迈步。 楚司淼消失两夜一昼了,她就在度假别墅里守了两夜一昼。她总幻想着他会回来,所以不敢合眼睡觉,也哪里都不敢去,就一直守在大门口。可门铃始终没响,她盼望的人始终未归。 现在她站在这里,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现实残酷。今天本来是楚司淼风光的日子,他本该站在礼堂里接受恭贺的掌声,接下荣誉证书,换上白色制式衬衣,戴上崭新的肩章。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唯独主角缺席。奚娮都不知道进去之后要面对怎样的情况,要怎么跟肖咏解释楚司淼再也不会回来这件事。 “奚娮,你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凌玥还没下车就看见奚娮一个人傻站在大门口,走近又发现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忙关切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奚娮的睫毛不规律颤动几下,恍惚的意识才收了回来,只见凌玥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就你一个人?楚司淼呢?”凌玥打望一圈,又朝木讷的人发问。 奚娮找不到话回答,只是徐徐摇了摇头。 一反常态的反应让凌玥困惑不已,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看上去快要晕倒的人进去。 “那我们先进去吧。”凌玥搂住奚娮的肩哐哄着,又摸出手机给去停车的莫劭扬打电话,叫他直接到礼堂汇合。 奚娮浑浑噩噩的跟着凌玥走进礼堂,一个手抱文件夹的小个子女警快步走了过来。 “奚娮,肖局在办公室等你。”秘书小钟虽然被奚娮比纸还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但还是直接提出了要求。她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要是人再不来,局长肯定要发飙了。 “你能行吗?要不我陪你过去?”凌玥见奚娮的眼神比刚才更发直了,心里实在担心。 奚娮还是哑然摇头,又勉强冲有点面熟的女警笑了笑。 “快走吧。”小钟催促一声,又把丢了魂的人打量一遍才走前引路去了。 去往肖咏办公室的路上,奚娮又消耗身体里仅存不多的糖分开动脑筋想办法。无奈路程并不远,当她站在棕色木门前时,仍没有想出一点办法来。 “肖局你上次已经见过了,不用这么紧张的。”小钟抬手准备敲门,见奚娮紧张到屏住呼吸的样子,本着好意安慰一句。 “谢谢你。”奚娮礼貌的点头,总算想起她是谁了,就是上次来汇报工作时负责接待的秘书。 小钟回以微笑,手指落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进来吧。”肖咏听到敲门声立刻松了口气,调整坐姿靠向椅背。 奚娮瞬间抱定一问三不知的决心,却在跨进办公室后又乱了心神。轻轻关门声过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自己骤然急促的心跳声。 洒满和煦暖阳的办公室里不止有肖咏,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人。男人穿着烫涤一新的藏蓝色警服,白色衬衣挺括服帖,胸前的警徽和警号数字银灿灿的。 和无数次想象一样,又不太一样。楚司淼就坐在那里,线条分明的俊颜在阳光中闪光,晶亮如狮子的深眸中是沉稳又温和的光芒。 奚娮像被点了穴般愣在门边,自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充盈眼眶。她不敢说话,也不敢眨眼睛,就这么怔仲的站着。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从来没如此用力的跳动过,裹挟着狂喜又惶恐的情绪,压迫得她无法呼吸。 “我在做梦吗?还是说神经错乱了?为什么会看到楚司淼?为什么又看到他对我笑?”奚娮在心里发疯似的问着,很快就看到楚司淼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点情绪,是心疼和歉疚的情绪。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调整呼吸,起身朝傻愣住的人走过去。她的脸色苍白的难看,眼底青黑一片,闪着泪光的杏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精光。 难道她从前天起就没睡过觉吗?以为他会抛下她一去不回?真真是个傻姑娘,让他怎么心疼是好。 “奚娮。”大提琴般的磁性悦耳低音窜入耳蜗,还有一只厚实又温暖的大手落在后背。奚娮浑身一凛,一滴珍珠泪从胀痛不已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楚司淼就站在面前,身上的海洋气息幽幽传来,连同关切的眼神一起,如洪水撞进她的心门,搅动心湖翻起滔天巨浪。 “这是咋了?我还没说话就把人吓哭了?”肖咏被奚娮的眼泪惊了一下,纳闷的看向楚司淼。 “过去坐下,肖局有话要说。”楚司淼压下想马上把奚娮抱进怀里的冲动,克制的提醒道。 奚娮猛眨了一下眼睛,这才从凌乱的思绪找中到冷静的线头,跟着楚司淼走到办公桌前。 “不必拘礼了,坐吧。”肖咏阻止了奚娮要敬礼的意思,待她坐下后,开门见山道,“部里近期准备开展一次旧案清理工作,我手上的这个案子交给你们。” 说完,他就把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奚娮面前,又略不耐的瞪了楚司淼一眼。 说老实话,这宗旧案本来不在再侦查范围内。但楚司淼和叶静斋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绕过他把案子捅到了公安部长那里。更晓得用了什么手段,忽悠的单部长对奚娮青眼有加,指名要她加入专案组指导工作。 加盖有公安部大印的红头文件来到奚娮眼前,她看到“96.413系列杀人碎尸案”这个案件编号,还没有稳定的心跳再次漏掉一拍。这个编号她太熟悉了,是“红衣少女杀手案”! “肖局,这……”奚娮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专案组名单中,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案底肖咏是熟知的,他居然要她再查“红衣少女杀手”,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在‘10.11案’上的表现有目共睹,单部长钦点你加入‘413专案组’,好好儿干。”肖咏见她吓得不轻,心中疑虑反倒打消了一些。 “单部长,是单雄部长吗?”奚娮又吃了一大惊,赶紧转头去问楚司淼。公安部一把手居然知道她的存在,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我过来之前已经和单部长谈过了,和叶老一起。”面对难以置信的问题,楚司淼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没有告诉奚娮的是,他其实昨晚就回来了,和叶静斋一道游说了单雄整整一夜,这份文件是早上8点刚刚新鲜出炉的。为奚娮争取既得利益的最好办法不是和肖咏叫板,而是用实力说话。这个案子是奚娮的心结,同样也是她事业的拦路虎。只有拿下它,她才能真正获得公正公平的待遇。 奚娮仔细在楚司淼眼中寻找一番,看到的全是坚定又恳切的神色。他居然把她提到单部长那里去,是为了给她重新正名的机会吗? 楚司淼沉稳的看着奚娮,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劝。他了解她的性格,也清楚她的执念。她没有马上回答不过是太惊讶罢了,等她消化片刻就好。 果然,奚娮没一会儿就镇定下来,眼神中的不确定被坚毅取代。她深吸一口气,紧捏着文件对肖咏点头,“我服从组织安排,一定不辜负领导们的期望。” “那就这样,尽快把你们手上的案子结了,集中精力办‘413案’。”肖咏不做他说,大手一挥,拍板定案。 奚娮很快告辞出了办公室,她看着走在前面的楚司淼,心思瞬间又从案子回到他身上。 他的背影挺拔依旧,长腿迈步的姿态仍是一贯的沉稳,只是走的有些快。可他究竟是怎么回来的,那群外星人看上去非常厉害,他有没有吃苦? 奚娮心里不住的想,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就在她追上去想拉住楚司淼问个清楚时,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腕,然后就听到了门响的吱嘎声。 楚司淼把奚娮拉进没有监控探头的楼梯间,将她直抱起来抵在墙角,迅速吻了下去。 接触到柔软唇瓣的瞬间,他心中压抑的情绪如山洪暴发。让他抛弃了温柔对待的想法,急切而强势的撬开她的齿关喂了进去。 奚娮被楚司淼快如闪电的行动惊得杏眼圆睁,他唇上的温度滚烫,清新的海洋气息浓烈非常。他吻得霸道极了,大舌疯狂纠缠着她,齿间的獠牙划破了她的嘴唇和口腔内壁,痛麻感裹挟着血腥味而来。 就在奚娮快要承受不住想喊痛的时候,楚司淼又转而变得温柔。他用舌尖缓慢舔过她口中的小伤口,辗转推换间送来了许许多多宽慰和深沉的情愫,惹得她又泪崩了。 楚司淼收紧手臂把奚娮搂得更紧,又去亲吻她的眼睑和脸上的泪珠,“奚宝儿,我回来了。” 奚娮听着他忏悔的语气,委屈的感觉喧嚣尘上。她偏头躲开他的亲吻,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只是把头埋进他的颈间,深深呼吸着那好闻的清冽气息。 到现在,她终于百分之百确定不是在做梦了。楚司淼就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有力的心跳声和温热的体温从他的警服中透出来,焐热了她冰冷的心,让她七零八落的魂魄归位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是我的不是。”楚司淼揉着奚娮的后颈窝,感觉到滚烫的眼泪滴进衣领里,心痛的抽搐。 “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半晌,奚娮才哑着嗓子问道,又用力抽泣。 “没有,他们只是给我讲了个故事。”楚司淼爱怜的亲吻她的额角,轻言宽慰。 “讲故事?”奚娮不解,抬头去寻他的眼睛,立刻发现了一些不同。他的眼睛比往常更清亮,还有些不曾见过的微光在黑色隐形镜片后闪动。 楚司淼见她又呆滞了,傻气又可爱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调笑起来,“看来你是没想过我会回来,准备让我成为过去式了,是不是?” “我……”奚娮噎住了,她确实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哎。”楚司淼无奈的叹气,又在她哭红的鼻尖上宠溺的轻啄一口,“老婆,对你老公有点信心吧。我都不知道是该骂你没良心,还是心疼你了。” “谁是你老婆?”奚娮一秒脸红,负气似的握拳在他肩上捶了下去。一下子跑得没影连个交代都没有,现在还来讨她的债,不可理喻。 “我求过婚了,戒指你也戴了,怎么不是我老婆?”楚司淼玩笑着去看她的手,却发现指间空空如也,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不好看。她不会真的反悔了吧,连戒指都摘了? 奚娮见他整个人都沉进了低气压里,报复的快感就爆膨了,“戒指?在哪里呀?你看到了吗?” 楚司淼漂亮的小剑眉紧蹙成一团,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记逼问眼神。她最好现在解释清楚,否则就准备挨训吧。 奚娮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立马服软了,“那戒指那么夸张怎么戴呀,我把它挂脖子上了。” 楚司淼伸手往她领子里一摸,果然勾出了一条玫瑰金链子,小雏菊钥匙吊坠旁边还挂着求婚戒指。 “呼……”他长舒一口气,又重重的在坏丫头的脸颊上啵儿一口,沉声道,“等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哼,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快放我下来。”奚娮愤愤然的还嘴,现在还不是详细问的时候,等大会完了再说不迟。 表彰仪式办的很隆重,肖咏携刑侦局领导班子悉数到场。奚娮却没能参加完全程,她坚持着在领奖台上站到集体奖颁发完,在看着肖咏给楚司淼戴上新肩章的时候,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躺在酒店套房舒适的大床上,而楚司淼和站在他身旁的赛博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好受点了吗?”楚司淼伸手探了探奚娮额头的温度,示意赛博再检查一次。 赛博迅速扫描了奚娮的生命体征,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忍不住爱捉弄人的性格,调侃开了,“我说靓女,你非得这样吗?两天一小吓,三天一大惊的。淼淼的心脏就算再强壮,也受不了你这样的啊。” “怎么这么多废话,到底怎么样?”楚司淼沉着俊颜,转头给了不识相的机器人一记瞪眼。 “没事了,我去把饭端进来。”赛博被他的冷眼盯得兴意全无,立刻脚底板抹油逃走了。 第135章 百年孤独 楚司淼稍微放宽了些心,坐到床边把奚娮半抱起来,送上葡萄糖水。 奚娮乖乖的把整杯糖水喝尽,才有了说话的力气,“我怎么就晕过去了?现在几点?” 楚司淼把枕头拍松,扶着她靠好,才心有余悸的说,“你两夜没睡觉也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低血糖晕过去。” 当时看到她在队伍里倒下去,他吓得差点露了真身。要不是旁边的彭浩谦接的快,她的头险些磕到台前的花盆上。 “我还不是被你给害的,要不是你突然消失,我至于嘛。”奚娮搅着被子,低头窘迫的抱怨。她这下可算把脸丢到中央机关了,在场几百人目睹她晕倒,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全国警察系统里传遍了。 “是我不好,我道歉。”楚司淼挑起她的下颌,心甘情愿的认错。赛博的体检报告再加上她病态的脸色,都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根本没心思调侃。 奚娮的心口因为他关切又愧悔的表情发热,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他的精神倒是非常好的样子,整个人都像在闪光,看来早上说那些人没有为难他的话不假。 “你的警服呢?”奚娮见他身上还穿着制式衬衣,不禁想看他的新肩章了。 楚司淼自然懂她的心思,他起身去衣帽间把警服拿出来,又把灯光调亮。 奚娮把宽大的警服搭在被子上,缓慢又郑重的在发亮的橄榄枝和四角星花上摩挲,眼眶也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这么近距离的欣赏警监肩章,这一星一叶是属于楚司淼的,却让她想起了父亲。 父亲生前是二级警督,牺牲后被追认了一级。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说不定也能当上警监。要是他穿上白衬衣,应该也会和楚司淼一样帅气好看的。 “你穿上给我看看吧。”奚娮沉吟半晌,才轻声请求道。 楚司淼二话没说,利落的穿上外套,又坐到床边,执起她的手放在领口,“以后系扣子的工作就交给你,能完成任务吗?” “能。”奚娮忍着泪意点头,郑重的将扣子放进扣袢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所有扣子系好后,她又伸手去摸肩章。 “司淼,这肩章真配你。”奚娮咧嘴笑着,眼泪却滴了下来。他真的好适合穿制服,更多的凛然气质衬得五官特别立体俊朗,真是怎么看都不够。 “怎么哭了?”楚司淼心疼的去拭她的眼泪。她虽然笑着,但他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奚娮由着他轻抚脸颊,犹豫一阵之后,还是问了,“你以前是不是军官什么的?我小时候见你穿的那身衣服,是军装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从早上见面开始,她就觉察出了不同。现在和他四目相对,那种直觉更加清晰了。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总说是前尘往事的遥远故土。 “丫头,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有些话必须告诉你。”楚司淼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眸色深沉的说道。 奚娮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颔首表示已经准备好聆听了。 “我以前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现在是谁。我是楚司淼,是你未来以及永远的丈夫,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楚司淼语气郑重非常,表情也是严肃的。她刚才虽然问的隐晦,但他还是探知了她的心意。在讲述往事前,他必须先让她安心。 “是,我记住了。”奚娮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同样回答的严肃郑重。在接受他的求婚时,她就非常确定,以及肯定这一点。无论他是谁,他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很好。”楚司淼探头给了她一个奖励亲吻,神色也松怔不少,“我本名夜璘,来自银河系以外的奥伊星。我是暗骁部队的统领指挥官,在被放入冷冻仓沉睡之前,活了108年。” “108?天呐,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奚娮不过听了个开头就震惊了,又掰着手指计算。他来地球之前108岁,那现在不就是126岁?老天爷,她是在和一个突破人类长寿极限的人讲话吗? “呵呵。”楚司淼被她杏眼圆睁的滑稽样子逗得低笑出声,本来沉重的话题说来也不那么沉重了。 “奥伊人的平均寿命在200岁左右,且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保持在青壮年的状态,到了人生的最后一至二十年才会迅速衰老。” “哦……”奚娮似懂非懂的点头,又蹙起眉头问,“那暗骁部队又是干什么的?统领是很大的官吗?” 楚司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吟诵了一首诗。 “浩渺宇宙,永夜背向光辉。” “我坚定的,踽踽独行。” “星辰起落,前路背向归途。” “我无悔的,栉风沐雨。” “烟波云涌,日月荏苒。” “我注定在看不到你的远方,” “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 “轻轻的,唤一唤你的名字。” 随着楚司淼独特的磁性嗓音流转,奚娮的视线又被水雾模糊了。他的眼神是淡然的,但在她看来却不同。 她看到楚司淼站在云遮雾罩的山巅之上,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夜空。他负手挺拔而立,像万年青松,目睹星光从诞生到消逝,一直孤独的伫立凝视着。 楚司淼不错一瞬注视奚娮掉下泪来,心境一片平和,语气淡薄道,“暗骁是联邦帝国最重要,也最隐秘的卫戍部队,直接对枢密院和皇帝负责。入选成员从小接受严苛训练,在退役之前,不可以和部队以外的人接触,包括家人亲友。” 说着,他顿了一下,晶亮深眸染上了薄薄的红雾,“奚宝儿,我很孤独。在遇见你之前,已经在黑夜中独行了百年。” 被柯克等人带进隐藏于北极冰川下的飞船后,楚司淼沉浸在奇迹之海的浓稠海水中,寻回了被同伴抹去的记忆。 奥伊星所在的太阳系中没有其他行星,与之作伴的只有一颗和月亮相似的卫星。以及始终遮蔽三分之一个太阳,在奥伊的土地上形成一片昏暗永夜区域的一颗轻质量褐矮星。 稳定的生存环境孕育出了高度发达的文明,同时也招致宇宙其他智慧生命的注目。不是所有外星人都像奥伊人那般爱好和平,暗骁的职责就是消灭侵略者和危险渗透势力。 他们是秘密的存在,常年待在永夜区的基地里,不见阳光。成员们自小离开父母,不能娶妻嫁人,生活除了训练就是战斗。他们甚至不被允许出席任何公开活动,只有殉职或者退役后,才能在皇家荣膺殿的纪念石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名字,仅此而已。 寻回记忆的那一刻,楚司淼心中感慨万千。那份饱涨的情绪并非来自他曾经是王子的身份,也不是源自历经浴血奋战书写下的丰功伟绩。他的感慨只是对一个人,就是面前这个无声哭泣的孱弱人类。 奚娮是如此特别的存在,是她满足了他心底渴望而不可及的贪念,给了他一个家,一份珍贵的陪伴。她像恒星一样如如不动,用一束穿越时空的微光指引他。让他走出百年黑夜与千年沉睡,终得以沐浴阳光之下。 奚娮听了楚司淼的话,心脏痛的紧缩成一团。她爬出被子,把他揽在怀里靠着,“你可以考虑跟他们回去。” 楚司淼听着她柔和心跳声,浅笑着闭上眼睛,“奥伊在千年前遭受浩劫,整颗星球化作了宇宙尘埃。文明陨灭,我的同伴也都去世了。对于现在活着的族人来说,我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可是,他们都盼着你回去,想让你帮他们重振家园。”奚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劝,只是深深心疼这个背负太多重担的男人。 楚司淼抬头,目光和她平静的眼神交汇,“我说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这句话现在仍然有效,永不会改变。” “你真的想好了?那你的族人不是会很失望?”奚娮没想到他会如此坚决,不太确定的问道。 “我已经把人生的前一百年付给了奥伊,剩下的日子我只对你忠诚。”楚司淼凑过去吻上奚娮的红唇,轻声给出答案。 从被她唤醒的那天起,他就注定和前世说再见了。如今他只是楚司淼,只想守护她一人。 奚娮在他浅浅的亲吻中找到了安稳,她用力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含笑道,“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 “什么话?”楚司淼重新把她塞进被子里,有些期待的问。 “若无相欠,怎会相见。”奚娮揉掉眼角残余的泪花,微红着脸颊说,“小时候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现在是来还债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这辈子跟定你了。” 楚司淼平稳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伸展长臂将奚娮稳稳收入怀中。娇小的身体软乎乎的,还有甘甜馨香萦绕鼻息,连同她坚定的表白一起,震动了他的灵魂。一切都太完美了,让他贪恋的恨不得时光静止在此刻才好。 赛博推开门,就见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他没有出声,放下托盘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奚娮泛滥的情绪被食物的香味转移,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呵呵。”楚司淼听到馋虫作祟的声音,低笑着松开手臂,端起汤碗凑近脸红的小人嘴边,“饿坏了吧,吃饭。” 奚娮有些尴尬,闷头就着他的手开喝。一碗浓浓的松茸鸡汤很快见底,她这才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楚司淼细心的帮她擦嘴,又端起饭碗。 “我自己吃。”奚娮伸手去接碗,却被阻止了。 “以后你要是再这样不爱惜身体,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楚司淼把满满一勺菜和饭塞进她嘴里,严厉的告诫道。居然四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这种行为在他看来足可以称得上自残了。 奚娮一边咀嚼,一边想了想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发怒情景。未免再遭受冰山狮吼功,乖乖点头答应了。 在被楚司淼强迫吃下第二碗饭的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开口了,“柯克他们想见你。” “咳。”奚娮反应不及被呛了一下,睁大眼睛问,“你说谁?不会是那几个外星人吧?”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道个歉。”楚司淼放下碗帮她拍背,淡淡的解释道。柯克等人已经在窗外了,总不好让人白跑一趟。 “现在?还是算了吧。”奚娮手足无措的摇头,她躺床上还穿着睡衣呢,这样子怎么见人。 楚司淼给了她一个安慰笑容,转头对着空气发话,“进来吧。” 几道黑色光影瞬间出现在奚娮面前,惊得她抓紧了被子。这几个人居然会穿墙术,这又是什么外星技能啊? 柯克揭开斗篷帽子,领着身后的四个人齐齐屈膝跪在床边,恳切的说,“大统领,统领夫人。我们为那天鲁莽的行为致上最深的歉意,请您原谅。” 奚娮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又见楚司淼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顾不上吃惊了,“不要跪了,快起来吧。” 几个人仍然低着头,固执的没有起身。 “呃。”奚娮见谁都没有反应,只得向楚司淼投去求助眼神。她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不用见到她就下跪吧。还有统领夫人这个称呼,听着好别扭。 “快说你原谅他们了。”楚司淼伏在她耳边提醒道。 “哦,我原谅你们了,快起来吧。”奚娮赶紧照指示说道,果然,几个人立即整齐的站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太可爱了。”奚娮发现他们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总算知道楚司淼的迷之萌点是怎么来的了,这些外星人正经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用可爱两个字形容一点不过分。 柯克被奚娮笑的不好意思,挠着头发再次埋下头去。他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饶恕他们的罪过,心里又是愧悔又是感激。 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当然逃不过奚娮的眼睛,为了化解尴尬,她也不再矜持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能认识你们吗?” “尊敬的夫人,我叫柯克。”柯克赶紧把手放在心口处,恭敬的报上名字。 “我叫马琳。”马琳小心的上前一步,又不着痕迹的打量奚娮。她那天撞在她的护盾上,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我叫艾瑞斯,这是我弟弟艾迪。”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红头发小伙儿紧跟着也上前一步。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莫拉。”年纪和个子都最小的莫拉挤到双胞胎兄弟中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奚娮含笑把他们看了个仔细,朝最近的马琳伸出手。 马琳微怔,赶紧跪下,恭敬的伸出双手轻托住奚娮的手,等待着她示下。 “很高兴认识你们,欢迎来地球做客。”奚娮用力握住马琳的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从态度上不难看出,他们已经打消了逼迫楚司淼回去的想法,只这一点就足够她感激了。 此话一出,马琳又是狠狠一愣。她注视着奚娮笑靥如花的样子,感觉到她手心温暖的热度,惭愧的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 “夫人,那天我冒犯了您,请您宽恕我。”马琳忍着泪意,诚心道歉。她现在有点明白楚司淼为什么坚持不肯走了,原来地球人是这么有魅力的种族,一句话就能暖透人心。 “我们是朋友,不要这样,快起来。”奚娮发现她的情绪有点激动,赶紧拍着她的头安慰道。 “是。”马琳的心再次因为朋友二字颤抖不止,又保持姿势默了一瞬,才起身了。 楚司淼感知到几人出现波动的脑电波,转头朝奚娮微微一笑。他的小丫头有很多闪光点,自带亲和力就是其中最亮眼的。无论对谁,她都是以诚相待,这是可以跨越种族的温暖力量。 奚娮回以微笑,趁着轻松气氛,问了好奇已久的问题,“我听楚司淼说你们那里也有大海?” “您是说奇迹之海吗?”莫拉凑到床边蹲下,掏出扁圆型的信息仪,调出母星的资料。 奚娮看着只有在科幻大片里才有的全息投影画面,啧啧感叹,“好美呀,太漂亮了。” 这片海洋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波澜不惊,闪闪发光,色彩之丰富竟不能完全用肉眼分辨。 “奇迹之海是我们的起源和归宿,要是脱离了它的滋养,我们很快会死去的。”莫拉不停转换影像角度,笑得有些怅然,“其实,我们都是在殖民星出生的,没见过真正的奇迹之海。殖民星的复制版面积还很小,完全没有这么壮观。” “会死?”奚娮无心关注他的后半句话,只是蹙眉疑惑了。楚司淼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怎么说会死呢? “这海水的成分和血差不多。”楚司淼轻声答疑。 奚娮下意识的摸脖子,愣了一瞬后又了然的笑了。原来他嗜血是因为这个,作为提供血液的宿主,她以后是不是有更多“骄傲”的资本了呀。 想到这里,奚娮的眼神又落在了莫拉的灰头发上,“你们怎么不变成他这样?这样不容易引人注意。” 昨天她就发现了,他们的长相和楚司淼有区别。耳朵和人类一样,不是尖尖的那种,嘴里好像也没有獠牙。但他们的眼仁和头发的颜色一致,混在地球人中间还是太惹眼。 柯克见她指着楚司淼的黑头发,刚想回答又被楚司淼投来的犀利眼神给阻止了。 楚司淼盯了柯克一瞬,想着奚娮现在需要多休息,就发话赶人了,“你们的心意都带到了,回去吧。” 柯克没有招呼同伴离开,反而又在楚司淼身前跪下,恳切道,“大人,柯克愿意留在地球为您尽忠。” 楚司淼看着其他人也都跟着柯克下跪,并没有说话,而是展开了随记忆恢复而解封的精神力。 “你们必须明白,现在的我不过是纪念石上的一个名字,是一个已经死去千年的人。我的使命在奥伊陨灭之时已经终结,恕我无法答应你们的任何请求。” 柯克等人被强大的精神力压迫着,就连开口反驳都做不到。他们以为只要楚司淼恢复记忆就会改变初衷,可惜事与愿违,眼下除了绝对顺从,他们是一点斡旋空间都没有了。 奚娮看着几道光影在眼前消失,感觉一头雾水,“这就走了?不是说要留下的吗?” 楚司淼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幕。柯克等人只不过是离开了这个房间罢了,他们的精神力仍在他可以感知的范围内。看来要劝他们离开地球无法一蹴而就,日后还得想别的办法。 “不对。”奚娮盯着楚司淼看了一瞬,揣测着拉住他的胳膊,“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吗?” 虽然刚才他们都没说话,但她还是发现柯克脸上的表情在沉默中有变化,从期盼变成了挫败。他们不会是在精神交流吧,或者用什么人类没办法听到的脑电波? 楚司淼讳莫如深的看了观察入微的小丫头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先休息,我出去工作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奚娮见他起身就走,不耐的拔高声调。可人家连头都没回,搞得她好生没趣。 关上房门的楚司淼听到奚娮嘟嘟囔囔的数落声,勾起嘴角无声一笑。这丫头总是对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过分好奇,那就暂且吊吊她的胃口吧。生活偶尔也需要些调味剂,不然就太无趣了。 第136章 保护易卉珍 奚娮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楚司淼身上集中太久,就被一通来自n市的汇报电话给转移了。 几乎闭门不出的易卉珍突然前往警局报警,说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恶意袭击,请求警方保护其人身安全。 突发事件和易卉珍不同寻常的态度都引起了楚司淼的警觉,他当即命令负责接警的派出所扣下易卉珍。又给不在n市的几个组员去电话,要求他们火速回去集合。 奚娮当然也想赶紧回去了解情况,可楚司淼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坚持要她休息一晚再走,还留下赛博充当监管角色,本人潇洒的先行一步了。 凌玥是和楚司淼以及伏琅同机回到n市的,走进市局会客室的第一时间,她就看到易卉珍缩在沙发角上瑟瑟发抖。 楚司淼和伏琅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没有靠近精神紧张的报案人,而是把接触工作交给了同为女性的凌玥。 凌玥放轻脚步走到易卉珍身前蹲下,眼神落在了她手上。易卉珍的右手腕缩在袖子里,左手紧紧的捂着,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 “你受伤了?”凌玥尽量温和的问道,试探着伸出手,“我是医生,能让我检查一下吗?” 易卉珍警惕的缩了一下,动作幅度并不大。 凌玥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在感觉到她不再那么紧张后,才把袖口挽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易卉珍的手腕上并没有伤痕,也没有软组织挫伤或者关节错位,一切正常。 就在凌玥困惑的时候,易卉珍突然呼吸一滞,抬头喊开了,“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凌玥一边安慰一边转头去楚司淼,才发现他和伏琅都没抬头,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文件夹上。 “不,不是的,他真的要杀我!”易卉珍没有因为凌玥的话而平静,又慌乱的喊道。 “根据接警记录,你在百贸购物中心地下停车场被一个人拿着铁棍袭击,有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楚司淼合上文件夹,目光锐利的看向易卉珍。 她偶尔光顾的化妆品店就在百贸购物中心,但还没有进店就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难道说康靖又有新的目标对象了吗? “没,没有。”易卉珍结巴的答道,埋头不敢看屋子里的陌生男人。 楚司淼给了她一点时间缓和情绪,又问道,“你没有申领过驾驶证,去地下停车场干什么?” 易卉珍猛打了个激灵,紧张的不停搓手,没有回答问题。 一旁的伏琅观察的很仔细,这个女孩确实有明显的sad症状,对人的声音和视线有强烈的应激反应。这样问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必须让她放松下来才行。 “凌玥,你来一下。”楚司淼意味不明的瞄了伏琅一眼,叫了凌玥出去。 凌玥掩上门就轻叹一口气,又连连摇头。即使她不是心理专家都能看出来,易卉珍有严重的交流障碍,这么问下去不是办法。 “我要你想办法取得她的信任,能办到吗?”楚司淼权衡过后,提出了要求。 “你不打算放她回去了?”凌玥有些意外的问道。 楚司淼淡淡颔首,眸色深沉的看着房门,“康靖对易卉珍抱有特殊感情,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对我们有利。” 虽然上次康靖在问询中的表现堪称完美,但他的心理防线并不如表象那么无懈可击,只是他们没有找对症结罢了。 “可是,这方面我不擅长,是不是等奚娮回来再说?”凌玥思量一阵,还是觉得没什么底气。 楚司淼没有接话,只是目光直接的看着她的眼睛。 凌玥见他很是深沉的样子,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老谋深算的楚神探究竟打算布什么局,她猜不出。 “好吧,我尽量试试。“半分钟后,凌玥点头同意了。不管楚司淼是忌惮让奚娮再接触康靖也好,还是他要利用易卉珍下一盘棋。身为专案组一员,她必须无条件服从组长的命令。 “你进去告诉她,我们会把她转移到安全屋去,并派人24小时保护,其他不要再问。”楚司淼也没跟她客气,立刻进行下一步指示。 “明白。”凌玥应下,再次返回会客室。 伏琅不远不近的坐在易卉珍对面,执笔很快完成了一幅速写。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凌玥,将本子转向易卉珍,“看看,好看吗?” 凌玥等待一会儿,发现易卉珍没有响应伏琅后,伏在他耳边道,“让我来吧。” 伏琅微不可见的勾起嘴角一笑,小声回话,“尽量让她放松,不要问案子。” 凌玥颔首,不觉在心里笑了。想不到伏琅和楚司淼如此默契,看来这盘棋他们两人都有份,实在令人期待。 伏琅离开会客室后,凌玥静静的在易卉珍身边坐了一会儿,才拿起伏琅留下的笔记本,轻声细语的说,“确实画得很像,你看看。” 易卉珍眨了几下眼睛,鼓起勇气抬头。本子上画的确实是她,笑得还很活泼。 凌玥不错一瞬的观察着,很快在易卉珍脸上看到了很淡的笑意,不觉心头一松。看来心理专家确实有两把刷子,一幅画就将她们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了。 “你好,我叫凌玥。” “我叫易卉珍。”易卉珍的眼睛仍然看着本子,语速很慢的说道。 “你喜欢是不是?送给你。”凌玥试探着把本子推到她手边。 易卉珍抿唇想了想,用指尖捻住页角,接受了本子。 凌玥欣喜于她放松警惕的变化,勾着背用更加关切的姿态提出建议,“我们想给你换个安全的地方住,随时保护你,你觉得怎么样?” “不,不,我……”易卉珍一下子又急了,结巴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康靖要是找不到她会着急的。 “嘘……放轻松一点。”凌玥握住她的手,声音很轻的循循善诱,“我们没有恶意,完全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易卉珍努力吐纳几口气,怯生生的问,“能保证我不再见到那个人吗?” “我保证。”凌玥恳切的点头,又鼓励道,“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就在凌玥规劝易卉珍的时候,楚司淼和伏琅在监控分析室里调看了商场录像。 易卉珍搭乘网约车到达商场,进门之后没有购物,而是去了洗手间。就在她出来时,一个穿黑色运动服,戴棒球帽和口罩的人从隔壁男士洗手间里出来,尾随了她。 易卉珍很快有所察觉,就在商场里兜圈子。她越来越紧张,最后慌不择路的走消防通道逃到了地下停车场。 监控显示黑衣男子把易卉珍逼进两根柱子之间的死角,2分多钟后,易卉珍一个人跑了出来。她从d区一路狂奔到a区,躲到一辆私家车后面,紧接着110就接到了报警电话。 “上周,就在这个商场的停车场里还发生过一起绑架事件,最近真是不太平。”一个刑警看完监控后就是摇头叹气。虽然上周的劫持事件被一个休假的警察及时解决了,但还是给不少市民造成了恐慌。没想到事情的余威还没过去,易卉珍又在同一地点差点被绑架。 “这么说可能是团伙作案?”宋格又把视频时间线拖回最前面,开始用人像软件抓取嫌疑人体貌特征。 “谁知道呢。”刑警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转头去看身后的楚司淼和伏琅。 伏琅盯着宋格熟练的操作看了一会儿,发话道,“拖到墙角那段,我再看看。” 宋格调整时间线,将抓出来的定格画面放大,方便他查看。 “逐帧播放。”伏琅双手抱臂,观察了一会儿又吩咐道。 随着画面缓慢播放,他的眼神也愈加深沉下去,并且很快有了结论,“易卉珍没说实话,她认识这个人。” “是熟人作案?”宋格有些吃惊,又凑近屏幕看了看,还是不明白心理专家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伏琅没有回答这个需要花些时间解释的问题,转头问楚司淼,“易卉珍的人际关系排查的怎么样了?” “除了康靖,她在n市没有其他接触对象。”楚司淼平淡的答道。 “很好。”伏琅留下两个字,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很好?宋格懵的更厉害了,他居然说有人袭击易卉珍是好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抓紧时间把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抓取出来。”楚司淼吩咐一句,也跟着伏琅走了。 当宋格完成工作时,凌玥处也传来了好消息,易卉珍同意接受警方保护。 楚司淼亲自护送她去安全屋,并把凌玥留下陪同。一应安排妥当后,他又马不停蹄返回警局。 这一夜,n市的大部分人都睡的很好,包括康靖在内。他对易卉珍被警方控制的事情毫不知情,一觉安眠到了第二天清晨。 可当他穿戴整齐出门上班时,停车场里的情况却让他的情绪开始波动。 固定车位上停着他的特斯拉,但不再锃亮崭新。车窗全部粉碎,引擎盖和车门上布满凹坑。裂纹斑斑的挡风玻璃上还贴着张便条,肇事者留下了一句话,“give-her-back-to-me.”(把她还给我。) 挑衅言语彻底破坏了康靖的心情,他把便条撕下来,快步前往小区保卫处。 保安们很快找到了车子被砸的监控画面,事情发生在凌晨三点半。一个黑衣黑帽,看不清相貌的男人手持金属棒球棍把康靖的车砸了个稀巴烂。 康靖盯着监控画面的双眼渐红,攥紧手指的把便条揉成一团,力气大到骨节咔嚓作响,周身气场也变得冰冷压抑无比。 在办公室里将就了一晚上的楚司淼同样起的很早,简单洗漱吃过早饭后,意料之中的消息姗姗来迟。 康靖向桐林派出所报案,称易卉珍失踪。 “告诉他,立案的前提是失踪24小时以上。”楚司淼听了汇报,语气平淡的的给出指示。 “可是,他很着急,这么说肯定会引起投诉。”徐瑞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看到康靖出现在所里,他兴奋的差点没晕过去,怎么特聘专家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按我说的做,其他任何话都不要说,更不要安抚。”楚司淼依然只给了指示,没有说明原因。他当然知道康靖会不满,就盼着他非常不满才好。 “哎,好吧。”徐瑞有些不情愿的应下,挂断电话后又在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做好领受咆哮的心理准备,往接警室去了。 上午9点25分,奚娮乘坐的早班机准点降落在n市国际机场。她以最快速度下飞机出了到达口,看到楚司淼就给了他一记不善的瞪眼。 “休息的怎么样?”楚司淼接过背包,示好的冲气鼓鼓的小丫头笑了笑。 “哼。”奚娮不耐的哼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昨天她从8点来钟一觉睡到凌晨4点半,现在精神确实好了不少,却不想对霸道的男人说实话。 楚司淼看着她卯足劲的背影,摸着鼻梁闷头跟了上去。看不出小小的人脾气还挺大,这都一晚上了还没消气。 早间的停车场还算安静,楚司淼没有着急发动车子,把准备好的保温袋放在奚娮腿上。 奚娮打开粉色食盒,看到可爱的熊猫饭团,神色才缓和些许,“赛博什么时候走的,我起来他都不见了。”比起楚司淼,他的全能机器人是行踪更飘忽的一位。赛博从来没和他们一起出行过,却事事走在前面。 “两点多,我叫他先过来给你准备早饭。”楚司淼又打开保温杯,送上鲜榨的黑芝麻豆浆。 “有本事的人就是任性。”奚娮喝了两口豆浆,才半真半假的嗔怪道。凌晨2点已经没有航班了,也不知道赛博是变成什么飞回来的。 楚司淼但笑不语,只是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趁热喝。这可不是赛博任性,而是因为他没有合法身份,无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罢了。 奚娮喝掉半杯豆浆,发现楚司淼还不打算讲话,再次不满的蹙起眉头,“易卉珍的事怎么样了?” “吃饭要专心,不然影响消化。”楚司淼避重就轻的督促道。他们一个晚上没见了,他不想这么快把话题固定在公事上。 奚娮刚准备呛声,灵机一动抓起饭团往他嘴里一塞,坏笑道,“我一个人吃不香,你陪我。” 楚司淼猝不及防的噎了一下,连忙抬手去接掉下来的饭粒。 “哈哈哈。”奚娮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冁然大笑。对付正经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尴尬吧,这招还挺好使。 “笑什么,快吃。”楚司淼把嘴里的半个“熊猫头”咽下去,将剩下的一半扔回了食盒里。 “啧,沾了口水我怎么吃?”奚娮嫌弃的瘪嘴,拿了另外一个完整的。 楚司淼迅速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眼底闪过狡黠的精光。这丫头眼看着是要翻天了,必须得收拾才行。 “干嘛呀,讨厌死了。”奚娮脸颊一热,赶紧别过头避开放大在眼前的俊颜。 “呵呵。”楚司淼被她抱赧的可爱模样逗得低笑出声,上手在她软乎乎的脑袋上揉了起来。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和她逗趣了,偶尔不正经一下也不是坏事。 奚娮由着他作乱,细嚼慢咽的把饭团吃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分过一口的原因,吃在嘴里的味道竟是格外甜的。 车厢里的气氛重归安静,楚司淼耐心的等奚娮吃完饭,才打开手造箱,拿了卷宗出来。 奚娮急不可耐的翻开一看,眼睛就亮了,“你把易卉珍圈起来了?那康靖什么反应?” 易卉珍居然接受了警方的保护计划,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康靖这下该阵脚大乱了吧,说不定已经发飙了。 “他去桐林派出所报了失踪。”楚司淼又摸出手机,把康靖的精彩表演放到奚娮手里。 视频是康靖和徐瑞等人对峙的画面,他全程都站着,或者来回踱步,焦躁的情绪透过屏幕飘的满车厢都是。 “什么叫24小时才能立案?如果她在这期间出了意外呢?”康靖听了徐瑞的解释,屈指把办公桌敲得咚咚响。 “我们只是按程序办事。”徐瑞维持着淡定,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康靖扯着衬衣领子,双肩上提又缓慢下沉,把威胁声调压得低低的,“你们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否则我就拆了这破派出所。” “哼。”看到这里,奚娮不觉冷哼一声。看不出康靖这个冷血杀手会如此在意易卉珍,也是罕见的人性展现了。 “有什么发现吗?”楚司淼把手机收回,两分钟研判时间对于奚娮来说足够了。 奚娮给了办事得力的男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些兴奋的说,“康靖非常着急,并且心神不定。你看到他刚才的动作了吗?男人在感觉到压力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按压颈部,以及反复整理领带。” 楚司淼听了只是浅浅一笑,平稳的发动了车子,“走吧,带你去见见易卉珍。” 第137章 幽闭的巢穴 自从易卉珍失踪之后,康靖的生活就从有条不紊变成了一团乱麻,公司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点。 众人口中脾气温和的绅士好像一夕之间就变了,康靖现在俨然成了定时炸弹,不仅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还时常表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 这天,康靖下班后再次去桐树派出所跟进失踪案调查情况。但警察们敷衍的态度又给他浇了盆冷水,易卉珍依然音信全无。 晚间九点的地下停车场没有人,康靖将车倒进固定车位。下车后,他并没有着急上楼,而是围着车子仔细检查起来。 被打砸过的地方都返厂修理了,但他还是用挑剔非常的眼光审视着。他像是在跟这台车较劲,想从中找到点瑕疵,好去4s店发泄不满情绪。 康靖仔细的看了数次,还是失望了。车子看起来像新出厂的一样,别说伤痕了,就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哐当……哐当……”就在他准备放弃吹毛求疵的想法回家时,身后不知什么地方飘来一串不和谐的响声。 康靖听着由远及近的摩擦声,饱含杀意的眼睛移向后视镜。 随着咚的一声响,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男人身影。他穿着全黑的机车装,头戴反光头盔,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棒球棍。 康靖只看了一眼,心跳就陡然加速。他周身的每条神经末梢都紧绷了起来,屏住呼吸迅速转身看去。 身后只有一排排的车,什么人也没有。 “呼……”康靖扯着领带松了口气,又自嘲的笑了。看来是他最近太过于紧张了,居然出现了幻觉。 他又站在原地缓了缓神,刚转身准备走时,突然感觉到脑后袭来一阵冷风。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康靖抱头下蹲。下一秒,他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一个巴掌大的石块和碎玻璃渣子一起落在车边,上面贴着的淡黄色便签纸再次触动了康靖已经濒临极限的神经。 “i-will-take-her-away-fro-you.”(我要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康靖捏着便签的手指大力而僵硬,面部肌肉抽搐不停。他瞪大眼睛看着,迅速充盈起来的红血丝覆盖在眼白上,像魔鬼狰狞的疤痕。 “出来!有种出来对峙!”停车场里凝滞的空气被咆哮吼声搅动,康靖发疯似的在车子与车子之间寻找,撕裂的嗓音激起回音连连。 “你竟敢带走她!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奚娮正站在厨房里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今天是易卉珍接受警方保护的第六天了,康靖的表现虽然有失常态,但总体还算在可控范围内,这让她有些失望。 不过,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时,失望的心情瞬间被惊喜所取代。“康靖”二字出现眼前,太突然了。 “喂。”奚娮在确定不是眼花后,稳住急加速的心跳按下接听键。 “奚警官。”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康靖的声音。 奚娮听着他略有些嘶哑的声线,心跳霎时恢复平稳,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意,“hi, friedrich.” “呵呵,哈哈哈。”那头又是一阵安静之后,响起了康靖戏谑又冰冷的笑声,“你的胆子可真大呀。” “不是胆子大。”奚娮语气轻松的像对待朋友一般,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犀利,“我这个人呢,喜欢研究别人。巧的是,你这类人是我最感兴趣的对象。” “是吗?”康靖的声音也随之缓和,轻的像风一般,“那也真是巧了,我偏偏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 奚娮眉心一蹙,改变松怔靠在洗手台边的姿势,背挺得笔直。她在心里盘算着康靖的话,两秒钟之后才又开口,“很荣幸,不知道我能成为你的第几个聆听者?” “我诚心诚意的邀请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康靖没有回答问题,转而抛出要求。 奚娮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呼吸因为莫名的兴奋感有了一丝颤抖,“明白,我们怎么见面?” “呵呵,你果然够特别,我快等不及要见你了。”康靖冰冷的声线也有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变化,是同样的兴奋感。 通话结束在他的这句感慨上,不一会儿,奚娮的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短信中出现了一个地址。 奚娮用最快速度跑上楼,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地址输入进去。地图中显示的坐标位于n市近郊,是一间建在古镇景区半山上的艺术咖啡馆。 她盯着坐标看了看,又抬头望向窗外,手指节奏很快的轻敲桌面。推敲研判的时间很短,奚娮决然的起身了。她把电脑保持在地图界面,拿上包和雨伞跑出家门。 今天一早,楚司淼照常去了安全屋,赛博也在午饭后出门去了超市。这是绝佳的时机,奚娮决定搏一搏。 出租车于一个半小时后停在了古镇景区入口,奚娮下车撑开伞,跟着手机导航步行上山。 尽管是周末,但因为天公不作美,景区里游人非常少。奚娮竖起大衣领子抵挡寒风,尽量快的走到了咖啡馆。 她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谨慎的四下打量。咖啡馆里有几位闲散的客人,或是抱书阅读,或是小声聊天,目光可及之处没有康靖的身影。 “铃……”不多时,手机又响了。奚娮赶忙接起来,康靖的声音没等她应答就响起了。 “比我想象中快,今天的交通顺畅吧。” 奚娮又迅速环视周围,蹙眉问,“你在哪里?” “这家店的咖啡很不错,这么冷的天气,你需要喝一杯暖暖身子。要是感冒了,就是我的罪过了。”康靖没有回答问题,聊天的语气中透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 奚娮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连线。没一会儿,她的手边就多了一杯卖相精致的香草拿铁。 流线简约造型的白瓷杯冒着热气,奚娮伸手捧住杯子,不觉深长的吐纳起来。 这杯子绝不止咖啡豆的蒸馏汁和牛奶而已,还有康靖从深渊中伸出来藤蔓。喝,意味着危险。不喝,意味着她失去现在仅有的,也极可能是唯一的破案机会。 咖啡的味道确如康靖所有,非常好喝。浓醇的烘焙香味和鲜牛奶完美结合,划过奚娮的咽喉,徐徐进入胃里。 接下来发生的正如事前所料,她很快觉得视野模糊,头脑昏涨。没一会儿,就浑身发软的趴在了桌子上。 自主意识的最后,奚娮闻到了一丝男士香水的味道,还有一根冰冷的手指攀上额角。她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是坦然的放弃抵抗,迅速陷入沉睡之中。 迷药一类的东西在影视剧中多有表达,但只有亲身尝试,才能得到切实体会。奚娮的大脑神经并没有彻底停止运转,反倒异常活跃。 梦境往复循环,甚至叠加在一起,凌乱又压迫。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扩散的瞳孔中是浓稠血液正在流动的幻像。 “不舒服吗?喝杯茶吧,会好一点。”暖暖的空气中残留着血液的腥甜味道,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血幕中。 奚娮转动眼珠想坐起来,无奈身体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下一秒,一只柔软的胳膊就穿过她的腰,视线从平面变得立体。 眼中的血色随着流入口腔的温热液体减退,麻木的各种感官也开始运转。没有窗户的房间中亮着迷离灯光,引得奚娮轻叹一口气。看来她成功了,这里应该就是康靖的秘密基地。 “呵呵,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好多了?”一记甜腻的笑声传入耳朵,奚娮寻声转头,整个人就醍醐灌顶般清醒了。 “钟婷婷?”奚娮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不可置信的叫道。把她搂在怀里的女人竟然是“白领失踪案”的第二个受害者,不会错的,这个女人如假包换就是钟婷婷。 “奚娮,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钟婷婷笑意不改,施力把奚娮扶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受伤?”奚娮紧攥着钟婷婷的胳膊,迅速打量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失踪了近两个月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面前。她居然没有死,而且看起来精神状态饱满。 “受伤?”钟婷婷有些惊讶,又笑着摇头,“我很好,friedrich待我好极了,和他在一起我非常开心。” 奚娮猛然吃了一惊,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钟婷婷歪着头,嘴角上扬,眼角外缘起皱,这些肢体动作和表情都说明她处于极度放松又开心的状态。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几个字立时从奚娮的脑海中蹦出来。钟婷婷变化的非常明显,甚至有些超出教科书所形容的范围。 她对康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和爱慕情绪,全然没有恐惧和防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受害者了,已经变成了康靖的帮凶。 “我带你去洗澡换衣服吧,friedrich不喜欢等太久。”钟婷婷就像没有看见奚娮震惊的表情似的,挽起她的手,半推半拉将她带出了房间。 奚娮很快在迷宫般的走廊中失去方向感,所有窗户都被厚铁板加固了,天花板上的电灯是唯一的光源,勾起了她对幽闭环境的不适反应。 钟婷婷把奚娮带进浴室,往放满热水的大浴缸里倒入精油,“这是泊萃的新品,我都还没试过呢。” 幽幽的复方香味窜入奚娮的鼻息,没有带来一丝舒缓,反倒让她更加紧张。这间浴室的陈设她并不陌生,一应摆设都在两起命案现场出现过,包括面前飘满玫瑰花瓣的猫脚浴缸。 钟婷婷把手伸向奚娮的大衣扣子,一边解一边口气微酸的说,“friedrich太喜欢你了,我担心他有了你之后就不会再对我好了。我能和你做好姐妹吗?你千万不要拒绝。” “钟婷婷,你听我说。”奚娮扳住她的肩摇了摇,急切的拔高声调,“康靖绑架了你,把你囚禁起来,这不是对你好,是犯罪。” “不是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钟婷婷的笑容中多出一点微不可见的厉色,双手猛地用力扯开奚娮的大衣。 两颗扣子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打转。奚娮直视着钟婷婷的眼睛,竟发现了类似杀意的神色。 “不过你马上就知道他的好了,会和我一样喜欢他的。”钟婷婷略微狰狞的表情很快又被笑意取代,她利落的扒掉奚娮的衣服,将她摁进了浴缸里。 热水很快让奚娮的脸颊染上红晕,袅绕水雾催化了精油香味,又让她的意识趋于飘忽。 一条轻纱层叠的齐膝裙,一件白色貂绒坎肩,一条坠着银铃铛的蕾丝颈带。奚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迟钝的思维努力思考。 这身衣服是少女式的清新甜美,铃铛颈含有顺从和豢养的意思。这些是康靖变态幻想的一部分吗,看来是的。 钟婷婷细致的在奚娮海浪般的长发摸上茉莉花护发精油,再次挽起她的手,“多漂亮呀,快跟我去见friedrich吧,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依旧是七弯八拐的走廊,却不是来时的路线。奚娮被钟婷婷领进一个更加幽暗的房间,除了被烛火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的。 一只手从金线刺绣的高背椅后探出来,然后就是康靖略显慵懒的声音,“过来。” 钟婷婷像是受到某种激动情绪的驱使,松开奚娮的手臂,脚步轻快的跑了过去。 奚娮浅浅的调整几次呼吸,尽量维持正常姿态走向高背椅。跃入眼帘的画面再次让她狠狠吃了一惊,刚刚还很强烈的倦怠和迟钝感一扫而空。 康靖姿态松怔的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身孔雀蓝色英式晨服。而钟婷婷缩在地上,像小猫一样享受着他的抚摸。 看到奚娮的瞬间,康靖抚摸钟婷婷发顶的动作就停顿了。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喉咙撕磨挤出一丝空气声,“你先出去。” “friedrich……”钟婷婷似有些不舍,把头伏贴在康靖的大腿上蹭了蹭。 “出去。”康靖没有再施舍一点温存时间,动作粗暴的揪住她的头发,把黏在腿上的脸扯开。 钟婷婷没有喊痛,保持着笑容起身离开了。 第138章 纠缠的灵魂 烛火随着关门的风声曳动,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闷香气闻着比刚才更明显。奚娮明明感觉到有空调暖风,却还是觉得冷。 康靖懒散的眼神落在奚娮表情意味不明的脸上端详许久,才优雅的伸手指向对面的高背椅,“坐。” 奚娮直挺挺的在松软的椅子上坐下,毫不避讳审视的目光。康靖的状态非常放松,甚至比上次在郊区别墅见面时更放松。这个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巢穴,是最能让他舒缓情绪的地方。 他选择在这里见面,究竟是准备好了吐露真相,还是为了寻求情绪上的稳定,或者后者更多一些。 “啊,你又在看我了,可真是有趣。”康靖偏头用手指撑住额角,嘴角眼底都泄露出满意的笑意。 奚娮没回应他的试探,缓慢的将身体靠向椅背。她把手放在实木扶手上,似有似无的轻敲起来。 “嗯……”康靖似乎很喜欢她这样放松的表现,从鼻腔里挤出平滑的长音。 数秒钟眼神交锋之后,康靖含笑开口了,“我上次好像误会你了,观察似乎是你的本能,对吗?” “我说过我喜欢研究人。”奚娮平淡的答道。 “哦?那你从我脸上看到了什么?”康靖挑眉,相对有些急切。 “在我回答之前,更想先听听你的故事。”奚娮微不可见的吸了口气,把心态尽量放平。 康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漫不经心的执起小圆桌上的高脚杯,徐徐喝了起来。 奚娮借着微光仔细观察他手里的杯子,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发毛起来。酒杯里的液体是红色的,但好像不是红酒,更像是血! 康靖将杯子里的“饮料”喝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他斜眼看着奚娮,并有回应她的要求。 奚娮发现他在仔细审视自己,强压住害怕的感觉,平静道,“既然你不想说话,我倒是有个故事想讲。” “说来听听。”康靖前倾身体,摆出了好奇的姿态。 “从前,有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男主人和女主人在房前的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常常在周末的时候邀请邻居来聚会。”奚娮徐徐开口,刚说了个开头,就发现康靖的视线由游移变成了注视。 “有一天,安静的社区里开来一辆卡车。女主人看到工人忙碌的往不远处的空房子里般家具,猜想是有新的邻居搬来了。她带着小女儿和一份刚出炉的饼干,敲响了邻居的家门。” “从那天起,在每周末的聚会上就多了一个男孩。他很安静,喜欢独自坐在角落里。没有人在意这个男孩,除了主人家的小女孩以外。” “他们很快成为了朋友,男孩给小女孩买玩具,带她去郊外野餐,还会在男主人和女主人不在家的晚上哄小女孩睡觉。” “慢慢的,男孩开始不满足于偶尔和小女孩见面,也不喜欢看到她和别人做朋友。他想得到她,想让她每分每秒都看着自己,想让她成为自己的私有物品。” “可是,小女孩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要怎么样才能带走她呢?男孩每天都在想,心情越来越急躁,越来越不安。” “终于有一天,男孩想到了办法。其实要得到小女孩很简单,只要让她身边的人消失就可以了。于是,他割断了女主人的喉咙,又把刀塞到已经昏迷的男主人手中,然后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 “房子很快被大火吞噬,火光染红了天空。男孩站在房前,看着美丽的花园化为灰烬,感受到了从不曾体会过的快乐。” “小女孩很快知道了爸爸妈妈都死去的消息,她非常难过,很想马上去另一个城市找哥哥。可是,男孩告诉她,她的哥哥已经被关进监狱,不可能再回来了。” “之后,小女孩被送进了孤儿院。没了漂亮的衣服,没了独立的卧室,等待领养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奚娮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讲,她看着康靖有些失神的脸,微微一笑,“你猜,小女孩最后被谁领走了呢?” 康靖不规律的眨了几下眼睛,起身走到奚娮面前,“很有趣的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还没猜。”奚娮尽量放轻呼吸,试图避开侵袭过来的香水味道。 “我猜呀,是那个男孩。”康靖躬身撑住扶手,把嘴唇贴在奚娮的耳廓上。 冷冰冰的嘴唇激的奚娮不由自主的打了激灵,余光捕捉到了康靖眼中愉快的情绪。 “康靖,你就是那个男孩。你为了得到易卉珍杀了易先生和易太太,陷害易准入狱。那是你犯罪的开始,我说的对吗?”奚娮抵抗住身上发冷的感觉,不带情绪说道。 下一秒,康靖撕磨喉咙发出的空气声就在房间里响起了,“真聪明。” 奚娮用力抓紧扶手,齿关紧咬。寒意一再堆积,让她的身体控住不住的发抖。 “怎么?你很失望?”康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嘴角勾起邪性的笑意,“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疯狂的大叫?可惜,我并不想尖叫,那样做会显得很没风度的。” 奚娮看着康靖愉快却不是愤怒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他的反应有些不对。 一个有******人格且极其自负的冷血杀手被别人戳穿完美犯罪后,不可能是这么平淡的反应。难道叶静斋分析的有偏差?美国的旧案不是康靖所为,他只是顺着她的话在作答吗? “别这么惊讶。”康靖眯着眼睛欣赏一番奚娮诧异不已的表情,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袖珍遥控器。 咔哒一声,奚娮感觉到身上一凉,她的脖子和手都被隐藏在座椅里的金属环给扣住了。 “你要干什么?!”奚娮见康靖拿起一个注射器,吓得使劲挣扎起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了事先构想,她非但没有套出康靖的话,反而被他控制了。 康靖根本不理会奚娮的喊叫,扒掉针头的保护套,抓住她的胳膊用里扎了下去。 “啊~!”奚娮痛的大叫一声,尽全力想挣脱禁锢。可康靖力气甚大,锁住她的扣环也没有松动迹象。 从奚娮胳膊里抽出来的血被康靖注入玻璃高脚杯中,他执起杯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愉悦的笑出声来,“我喜欢聪明的人,他们的血喝起来往往是甜的。” “所以你才会把狩猎对象固定在高学历人群?”奚娮喘了几口气,忍着头脑昏涨的感觉咬牙问道。 看到针筒的同时,她就想起了留在周晓婕和李鑫遗体上的针眼,还有放在洗手台上带血的玻璃杯。 她现在确定康靖刚才喝下的红色液体就是血,极有可能是钟婷婷提供的。康靖迟迟不杀她,不仅仅是为了享受掌控他人的快感,更是为了随时能喝到新鲜血液。太可怕了,他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康靖把玻璃被放在鼻底嗅着,香醇的味道让他的心跳加速,“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的血很甜。” 说着,他就将写满兴奋的脸再次转向奚娮,“为了你的血,christine不知道跟我闹了多久。你知道的,小孩子一旦看准了某个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然就喋喋不休个没完,真是没有办法。” 奚娮听着他似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话,震惊的呼吸一滞。christine不是易卉珍的英文名吗,难道…… 康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端着酒杯再次凑到奚娮煞白的脸前,兴奋的连嘴角都在抽搐,“我想,还是让她亲自感谢你吧。” “呵呵。”奚娮听到脑后传来笑声,随后一双纤细的胳膊就环住了她的脖颈。 她尽量转动眼珠往后看去,出现在视线中的脸让她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响。本该在警方管控之下的易卉珍此刻就趴在她肩头,她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怯生生,而是笑得贪婪非常。 “快给我,快给我。”易卉珍兴奋的拔高声调叫着,两眼紧盯着康靖手中的杯子。 “看,我说的没错吧?”康靖挑眉朝奚娮一笑,上前将杯子送到易卉珍嘴边。 节奏很快的吞咽声响起,反胃感席卷了奚娮的神经。她紧紧的闭上眼睛,拼命想把不适压抑下去。可那如魔音灌耳的声音,还有易卉珍游移在身上的手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酸水不停的往嗓子眼里涌。 “嗯……”易卉珍很快将一杯血喝尽,叹谓着去亲奚娮的脸颊,“好香啊,你的血太香了,我还想要更多。” “易卉珍,你根本没有sad。一切都是伪装,对吗?”奚娮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感觉,提着气问道。 尽管她看不见易卉珍的全脸,但还是从她的声音和肢体动作上得到结论。一个严重sad患者是不可能对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如此亲近的,全专案组都被易卉珍高超的演技欺骗了。 “哈哈哈。”易卉珍埋头在奚娮的颈窝里边蹭边笑,又探出舌尖顺着她的脖颈舔-舐,“你真的很特别,那三个姐姐根本和你没得比。我等不及要和你融为一体了,感觉一定非常棒。” “三个姐姐?”奚娮全身的细胞都因为她湿冷的舌头而战栗不止,但她还是凭着过人的情绪调节能力保持着冷静。易卉珍口中的姐姐就是周晓婕、李鑫,还有钟婷婷,她果然是知情的。 易卉珍反感的蹙了蹙眉,抬头催促康靖,“靖哥哥,我们开始吧。” 康靖把玻璃杯放在一边,冰冷的手指准确按住奚娮的肩井穴和环跳穴。 “呃……”奚娮吃痛,那晚在郊区别墅体会过的感觉又来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强烈的麻痹感。 康靖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奚娮横抱起来,往黑暗中走去。易卉珍手中的烛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墙上的影子如魍魉鬼魅。 很快,奚娮就被带到了另一个更大的房间,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让她有种被夺去呼吸的窒息感。 三圈蜡烛整齐排列在墙边,烛火照亮之处密密麻麻全是倒五芒星和荷鲁斯之眼图腾!西墙边还靠坐着一个人,竟然是之前调查康靖经济状况时进入警方视野的姜开宇! “在死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奚娮平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上红褐色的图腾,花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震惊只是瞬间,既然逃不掉了,她决定探寻真相。 易卉珍跪坐在奚娮旁边,一边摆弄手里明晃晃的手术刀,一边笑道,“这个仪式是特别为你准备的,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不会拒绝。” “你父母的死,康靖是实施者。而策划者是你,对吗?”奚娮缓慢转动眼珠,把视线从天花板投到易卉珍身上。她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像镜中的影像。 “呵。”易卉珍短促一笑,伸手在奚娮滑腻的脸颊上抚摸,“一只在笼子里出生的鸟儿想飞出去看看真正的蓝天,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打开笼子,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几个字落到奚娮的耳朵里,让她刚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又有了一点波动。果然是易卉珍教唆康靖残杀生生父母,她尽然把这些看做简单的事。事发的时候她才7岁,女性变态杀手本就少见,变态心理在幼年就成型的更是闻所未闻。 “下一个问题。”奚娮短暂调试呼吸,又缓慢的问道,“你是怎么离开安全屋的?” “呵呵。”易卉珍又发出清脆的笑声,注视奚娮的眼神愈发贪恋,“谁越关心你,就会越纵容你。我只不过提了一句肚子疼,那两个警察哥哥就忙不迭的出门买药去了。” 奚娮盯着易卉珍看似纯良无害,实则堪比恶魔更狰狞的脸看了一瞬,再次把目光投向天花板,“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永生。”易卉珍猛地俯身凑近,瞪得浑圆的眼珠子里充满了扭曲的渴望,“我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可是男人总是喜欢年轻的女人。如果得不到新鲜的生命,我很快就会老的,那样男人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所以,我要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我喝过我妈妈的血,可是我还是老了好多。你看,我是不是都长皱纹了呀?我还得找更多的血,那两个姐姐的血很好,但你的血更好。你说这次我会成功吗?姜开宇会爱上我吗?” 奚娮听的仔细,整个案件的拼图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呈现在脑海中的图画,是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扭曲灵魂。 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里,康靖是索取者,而易卉珍是给予者。康靖从易卉珍那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他掌控她的生活,限制她的自由,把她调教成构想中的完美女性。 犯案的时候,他们的身份会对调。易卉珍操纵康靖诱拐目标,用来满足她的永生幻想。这种病态案例实属罕见,恐怕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案件的所有疑点都在三个问题中得到解答,奚娮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犯案现场都有一名不搭界的男士出现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整个现场都非常干净,唯有男人身上留有血迹。 仔细想来,无论是韩震还是白子羡,亦或是昏睡在这里的姜开宇,三个男人都是俊朗干净的长相。他们也是易卉珍永生幻想的组成部分,用宝贵的新鲜血液洗涤中意的男人,看着像中世纪巫术,其实是偏执的权谋主义性格体现。 “好了,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把你的血给我吧。”易卉珍等待两秒钟,见奚娮没有再发问,就把手中的手术刀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谢谢你。”就在易卉珍握紧刀柄准备用力的时候,奚娮突然又投来注视的眼神。 “哈哈哈!”易卉珍先是一愣,又仰头大笑。她的情绪极度亢奋,恨不得马上割断奚娮白皙的脖颈,“啊,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不用谢,我会好好享用你的血,保证一滴都不浪费。” “谢你,当然不是因为你要杀我,而是因为你帮我把案子破了。”奚娮的话音随着突然搅动空气的清风响起,屋内的蜡烛霎时全部熄灭了。 第139章 运筹帷幄 黑暗中,易卉珍扭曲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就是手术刀落地的哐当响声。 “啊!放开我!”易卉珍的胳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到身后,痛得大叫起来。她拼命挣扎,却是徒劳。只听见咔嚓一声,她的手腕就被冰冷的手铐扣住了。 在易卉珍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奚娮被扶了起来。熟悉的海洋气息环绕着她发冷的身体,将她圈进了保护圈内。 “辛苦了,你做的很好。”楚司淼将奚娮稳稳的打横抱起来,又安慰性的蹭了蹭她的发顶。 奚娮感觉到他的胸膛发出大提琴共鸣般的低沉震动,听到熟悉的悦耳淡然沉稳声线,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走廊那头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骢领着一队人冲进房间,十几支高倍数手电筒刺进黑暗。 “救……救命……”易卉珍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面对冲进来的大批警察,又耍起了惯用伎俩。 “起来!”杜骢暴喝一声,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嫌疑人提溜起来。都到这个份上了,易卉珍还想脱罪,简直是丧心病狂。 楚司淼没有理会易卉珍强弩之末的表演,脚下生风很快把奚娮抱出大门,送上了早就待命的救护车。 “钟婷婷呢?”奚娮顾不上去看窗外的情况,捡了要紧的问。刚才只有她和易卉珍在房间里,康靖则离开了。他很有可能是去找钟婷婷了,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放心,解救及时,她没伤着。”楚司淼坐到一旁,让出位置方便医生和护士做检查。 “呼……”奚娮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展颜笑了。 这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笑意看得楚司淼心疼不已,尽管她身上没有外伤,但刚才抱起她的时候他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她的身体很僵硬,体温也很低。 “救护车会直接送你去医院检查,我得去了。”楚司淼等了一会儿,在医生为奚娮贴上心电监护后,沉声嘱咐道。 奚娮轻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应答,没有说挽留的话。嫌疑人落网,接下来就该是搜证和突审工作,楚司淼还不能离岗。 楚司淼嘴上说着走,身体却没行动。他轻叹着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奚娮冰冷的小手。 她今天的表现可谓出色至极,就算手术刀抵在脖子上也毫无惧色。若不是她成功套出易卉珍的口供,案子怕是还不能完结。这份勇敢和冷静在楚司淼看来是沉重的,让他骄傲又心疼不已。 “去吧。”奚娮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紧绷,轻声催促一句。她当然知道他是在后怕,但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楚司淼又捏了捏她的手,才嘱咐道,“我叫两个人陪你去,等这边的事完了,我就去接你。” 两名警员很快上车,替换下楚司淼。奚娮看着他走进薄雾疾雨中的挺拔背影,迅速饱涨的情绪堵在心口,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很骄傲,也很释然。这种感觉是从前在研究室不曾体会过的,原来叶静斋所说的领悟竟是这样的。有别于不顾一切的执拗,是非常平和而强大的力量。 冬日的雨绵绵如针,到了晚间也没停歇。奚娮窝在家里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轻软的羽绒被,一点不觉得冷。 楚司淼煮了杯有助睡眠的牛奶可可,进到卧室在床边坐下。奚娮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卷宗,长长睫毛偶尔颤动,整个人显得放松又温婉。 “把牛奶喝了,早点休息。”楚司淼静静欣赏片刻,出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奚娮接过杯子,没有着急喝,感慨道,“这次多亏老师和大师兄了,要不是他们,我们怕是都被易卉珍给骗了。” 摊开的卷宗正翻到易卉珍上次在停车场遇袭的分析报告,几张监控截图中是她和“袭击者”对峙的情况。 三次针对康靖和易卉珍的袭击事件都不是偶然,而是警方精心为他们安排的大戏。计划的制定者和实施者正是叶静斋和楚司淼。 早在京城时,楚司淼就对美国的旧案提出了质疑。他仔细研究过卷宗,发现了一个怎么都绕不开的疑点。 易卉珍的父亲是做电脑软件研发工作的,在案发前两天曾看过医生。他的左手因为长期伏案用电脑患了严重的腱鞘炎,诊断报告显示,他的左手拇指跟腱受损严重,肿痛的连屈指都不能够,更别说用力了。 但易卉珍母亲的验尸报告却显示她是被凶手左手持刀割断喉管的,现场取证照片也显示易卉珍父亲左手握着的手术刀就是凶器。 由于现场证据充分完整,整栋房子也没有他人强行闯入的痕迹,警察当时并没有深入调查就结案了。 楚司淼怀疑这起案子另有隐情,于是托关系联系上了还在狱中服刑的易准。没想到,易准一听楚司淼要打听他父母的旧案,就直言康靖是凶手。说他是为了拐走妹妹才策划杀死了父母,并且陷害其入狱。 为了试探,楚司淼找了个身高身形和易准相似的刑警,假扮成易准分别接触易卉珍和康靖,结果让他惊喜。易卉珍见了假易准拔腿就跑,而康靖看了有意设计的便条后,更是表现得狂躁不安。 他会再次对奚娮出手也在算计之中,假易准在这其中功不可没。因为变态杀手的心理平衡一旦被打破,往往会不顾一切寻找犯案机会,以求发泄情绪。 只是有一点出乎楚司淼意料,就是易卉珍才是美国旧案的真正授意者,康靖不过是推波之澜罢了。 “易卉珍当时不仅认出了假易准,还表现出恐惧和抗拒心理。我当时以为她是太吃惊了,但其实不是。她根本没想到会再见到易准,对她而言,自己的亲哥哥始终是最大的威胁。” 奚娮直勾勾盯着图片上易卉珍的脸,在被假易准逼进死角时,她的面部表情非常复杂。但人类肢体最诚实的脚部,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心理感受。易卉珍虽然面向假易准,但她的脚尖却别向一旁。这是明显的离开腿姿势,说明她当时极度想摆脱突然出现的哥哥。 这个疑点在奚娮第一次研究监控视频时被忽略了,幸好她身边还有目光如炬叶静斋和伏琅。他们第一时间怀疑上了易卉珍,在安全屋那几天,两人针对美国旧案设计了许多问题,而易卉珍回答的也是破绽百出。 放走易卉珍同样不是警方疏忽,而是有意为之。在奚娮和康靖周旋的时候,楚司淼一路尾随易卉珍到达位于n市下辖新波县的废弃农舍,把她和康靖的老巢一锅端了。 “不管怀疑的过程怎么样,今天最大的功劳得记在你头上。”楚司淼卷起奚娮的袖子,轻轻将她手肘内侧的止血贴揭开来。 比采血针更大一些的鲜红针眼映入眼帘,引得楚司淼沉声叹气。他温柔的把嘴唇压在伤口上亲吻,又探出舌尖舔-舐。 今天的行动并不是突击,奚娮离开家后的一切遭遇都通过植入她体内的高精尖定位监控设备传回了专案组。她凭一己之力取得了破案最关键的证据,康靖和易卉珍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做呈堂证供。 奚娮任由着楚司淼处理好手臂上的针眼,又侧头撩开头发。她的耳根处同样贴着止血贴,在今天下午之前,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监听器种植在皮肤真皮层里。 “莫上校的朋友真厉害,康靖完全没发现我身上带着设备。”奚娮被楚司淼落在耳根处的轻吻撩拨的发痒,只能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提供设备的是莫劭扬的朋友裴雨泽,对方经营着一家很大的it科技公司,同时也为军方提供技术支持。 起初裴雨泽言之凿凿保证他的设备不会被任何探测器检查出来,奚娮还将信将疑。不过今天行动进展的非常顺利,下午见到裴雨泽的时候,她可是狠狠夸奖了一番。 楚司淼没理会她无关紧要的话,伸手就去解她的睡衣扣子。 “干嘛?”奚娮忙按住他的手,戒备的问道。他不是想“做运动”吧,今天绝对不行,她还想好好睡一觉呢。 楚司淼瞄着她蹙眉瞪眼的样子,虽然心里直发笑,但面上仍维持着淡然,“让我看看你的背。” 奚娮有点不明就里,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只得抱赧的松了手。原来他是要检查她的伤呀,怎么就想歪了呢。 楚司淼解开两颗扣子,把睡衣褪下去一些。暖色灯光打在奚娮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柔和的微光。但她的肩胛骨上方有一片淤青,十分突兀刺眼。 “很痛吗?”尽管楚司淼把舔-舐的动作放到最轻,还是担心会弄疼她。 “不疼,有点痒……”奚娮被落在皮肤上似羽毛轻抚的触感搅的麻痒难忍,脸上的温度又一次攀升。 楚司淼刚把手探进她的睡衣,还没摸到腰后的环跳穴,就听她声调轻颤的来了这么一句。抬头一看,她紧闭着眼睛,已经羞得满脸绯红了。 “你再这样,我不敢保证还能控制得住。”楚司淼半真半假的告诫一句,迅速把奚娮放倒在枕头上,撩开睡衣角,俯身吻上她后腰的青紫。 “嘶……”奚娮也不知是疼还是痒,咬着嘴唇哼哼一声。 这声娇嗔的抽气让楚司淼的心脏突突直跳,不由得收紧手臂把她轻颤的娇躯收入怀抱。 “别闹,我真的好累。”奚娮把头埋进枕头里,蜷缩身体躲避他的亲吻。 楚司淼迅速扳过她的肩,吻随之欺了下去。她再用这样魅惑的猫儿音说话,他不敢保证不发生点什么,还是堵上她嘴的嘴比较实际。 奚娮紧张的闭紧眼睛,双手握拳抵住楚司淼发硬的胸膛。但很快,她又放松下来。他吻的很温柔,只浅浅撕磨着,并未深入。好闻的海洋气息充盈了周围的空气,有力的心跳清晰可闻,让她感觉无比安心。 楚司淼浅尝辄止,再次收紧手臂把奚娮软乎乎的小脑袋按进胸膛里。他深深汲取着她身上甘甜的馨香,心有余悸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好你没事。”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穿着白裙子躺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苍白无力。那个用血画满图腾的诡异房间,还有易卉珍饱含杀意的眼神都将他的神经推向了紧绷的极限。 自从在京城听到叶静斋的再次诱捕计划开始,他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一面希望行动早日到来,一面又希望迟些再来。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手术刀抵在奚娮的脖颈上时,他还是心慌的屏住了呼吸,恨不得马上将她解救出来。 “我很好,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奚娮上手轻拍楚司淼的背,温热暖意将她的胸膛涨得满满的。 今天面对康靖和易卉珍时,除了演技需要表现出来的害怕外,她心中其实一丝恐惧都没有。农舍里始终光线幽暗,那些平时害怕的黑暗给了她无限勇气。因为她知道楚司淼就在暗处,像黑夜中的守护神,一直在保护着她。 “你很勇敢,我必须修正以前对你的认识。”楚司淼松开手臂,注视奚娮笑意柔和的脸,换了轻松语调。 “呵呵。”奚娮倨傲的笑了笑,又环住他的脖颈,认真道,“说什么勇敢,根本是那样的。要不是知道你就在我周围,我绝对演不到一半就崩溃了。” 楚司淼听了一席恭维的话,愉悦的亲了亲她可爱的鼻尖,“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明天就打报告给你请功。” “好啊。”奚娮也不拒绝,兴奋的要求道,“别的不要,给我升一级就行。” 楚司淼眉峰明朗的小剑眉一挑,倨傲的说,“一级怎么够,加上‘10.11案’肖咏欠你的,怎么着也得给你挣个警司回来。” “哈哈哈。”奚娮被他桀骜的表情逗得咯咯大笑,又讨好的在他线条清俊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案子是s省省厅督办,你怎么能让公安部给我嘉奖?楚警监这么护犊子可不行,肖局长会不高兴的。” 楚司淼回以热情的亲吻,依然坚持决定,“你是我老婆,他就是个老顽固,我管他高兴不高兴。” 就算他不为奚娮争取利益,叶静斋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个三级警司他是要定了,绝不会再让他的小丫头受一丁点委屈。 不过是一句不能当真的玩笑话,却让奚娮莫名红了眼眶。她不愿泄露复杂的心绪,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喝了牛奶再睡。”楚司淼当然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所波动,也配合的没有点破。 第140章 软肋,甲胄 奚娮喝完一杯牛奶,很快窝在楚司淼的怀里睡着了。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那一点点敲打玻璃窗的滴答声不知何时钻入奚娮的意识,在大脑中幻化成梦境。 突如其来的不稳定脑电波搅了楚司淼的睡眠,他警觉的睁眼看去,奚娮还侧卧在他臂弯里,但表情却不是恬静的。她的眉头紧蹙成一团,额角渗着细汗,小手还紧紧抓着被子。 “奚宝儿,怎么了?”楚司淼伸手摸到奚娮汗涔涔的额头,被手心里冰冷的湿润吓了一跳。 他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做噩梦了,忙拨开她的齐刘海,把嘴唇贴了上去。他本想为她赶走不安,却被传入脑海中的影像怔住了。 奚娮正陷在循环往复的梦境中,波涛汹涌的血海将她往漩涡深处卷,黑暗中浮沉着许多幻想。她看到谢红霞倒在血泊中,又见到自己手中握着带血的匕首,还有类似蛇吐信子的声音似有似无萦绕耳畔。 深切的恐惧和无助的祈求被楚司淼完全捕捉,震得他的胸口生疼。他一把将发抖的奚娮搂紧,毫不犹豫的展开精神力。 “呵——”奚娮本来已经沉沦在虚妄之中,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出了血海。她机械性的抽了口气,眼睛虽然睁开了,但视线仍被浓稠的血液覆盖着,无法捕捉具象。 渐渐的,她看到眼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异影像。亮着幽暗暖光的卧室中好像有什么无形的能量涌动着,在空气中擦出点点火花,迸发出一些神秘的几何线条。 “好点了吗?”楚司淼见她还在失神,关切的拍了拍她的脸。 奚娮迟钝的寻声转头,楚司淼晶亮的深眸映入眼帘,深邃的蓝宝色中透着担忧。 “嗯。”她轻轻点头,感激的冲帮她赶走噩梦的男人一笑,凌乱的心跳稍适平稳。 楚司淼见她笑了,不觉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嘱咐道,“先躺一躺,我下去给你做碗安神汤。” 刚才她的惊悸样子实在让他担心,真怕她又会像上次一样陷在梦里失去认知能力。好在他现在拥有更强大的能力,没有让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奚娮看着楚司淼离开的背影又是一阵失神,半晌,她才撑着有些脱力的身体坐起来。有些话她决定要说,不想再隐瞒了。 楚司淼没有叫醒赛博,亲自下厨按照之前查过的配方找出龙眼肉和川丹参,熬了浓浓的半碗静心汤。 奚娮正在抓紧时间组织语言,就见楚司淼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回来了。她不由得心头一热,更加坚定了坦白的决心。 “来,慢慢喝,小心烫。”楚司淼细心的把汤水搅动到合适温度,送到奚娮不太红润的嘴唇边。 奚娮蹙眉看着褐色的汤水迟疑许久,才鼓起勇气捧起碗开喝。意外的是,这汤虽然看上去苦的很,其实很甜。 楚司淼见她本不太有神的杏眼中亮起惊喜光华,紧绷的唇线总算有了些弧度。他知道她不喜欢苦的东西,特意放了几颗冰糖,看来味道还不错。 奚娮连气都没喘一口,就把汤喝了个精光。她摸着暖融融的胃,笑道,“是你做的还是赛博做的呀?” 楚司淼只当是表扬听了,宠溺的催促道,“很晚了,睡吧。” “我还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奚娮摇头拒绝,拉起他的手轻捏着。 楚司淼敏感的察觉到她是有重要的话要说,顺着她的意思点头了,“说吧,我听着。” 奚娮吐息几次,把心态和呼吸调至平稳,才幽幽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和老师之间有过一个协议?” “记得。”楚司淼眉宇间柔和的神色瞬间被肃然取代,有些意外她会提起这件事。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谈这件事,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今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人,我应该对你坦白。”奚娮给了有些惊讶的男人一个微笑,示意他耐心些。 “奚宝儿,我不介意。”楚司淼打断她想继续的意思,心疼的劝道。他从来不介意她刻意回避那些事情,这并不代表不忠诚。 “我要说的话和‘红衣少女杀手’这个案子有关,你作为专案组组长有义务听。”奚娮固执的推进话题,她对这个案子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曾经牵扯其中。 楚司淼看着她眼中执拗的精光沉吟片刻,还是妥协点头了。如果倾诉能让她心里好过,那么他愿意聆听。 奚娮见他不再拒绝,情绪稍适放松,决定从头讲起,“我本来不是公安大学的学生,警校第二学期,老师来我们学校办了一场公开演讲。我听了之后感触特别深,就去找老师交流了几句。当时他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又要了我的手机号。没几天,我就收到一份入学推荐函,老师用特招生名额把我招进了公安大。” “我记得入学的第一天阳光特别好,北楼的爬山虎绿油油的。大师兄领着我进去,教我给墨子行礼。就这么,我成了老师的学生,成了犯罪心理研究室的一员。” 随着思绪流转,奚娮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笑容。她这辈子最庆幸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当年鼓起勇气和叶静斋攀谈,另一件就是答应楚司淼的要求加入刑侦支队。 楚司淼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只觉得心痛难当。他没有插话,只是把她柔软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里,想把满心疼惜毫无保留的传递给她。 奚娮垂眸看着他的手,温热暖意渗进皮肤直抵心脏,让她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研究室的学业大部分都是和实践结合的,我们去各地监狱走访,和犯人谈话,然后汇总成心理分析报告。” “大四上学期,我接触到了‘96-413’案。起初,我只是对这个特殊的案例感到好奇,就想分析研究。可现有的资料实在太少了,根本不足以画像。我就开始全国各地跑,找当时的受害人亲属重新了解情况。” “然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整理访问记录,做了三份画像。可是同一个案犯不可能有三种不同的人格画像,我就决定去找02年最后一个受害者的亲属再谈谈。” 奚娮说道这里就顿住了,她握紧楚司淼手,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不久之后,受害人的表妹就被害身亡了。司淼,我是那起案子的重点嫌疑人。” “重点嫌疑人”几个字从奚娮口中轻飘飘的说出来,落在楚司淼心头却重若千斤。她的眼神是那样谨慎,甚至是害怕的,看得他心生不忍。 奚娮本打算继续说,却被楚司淼的表情打乱节奏。他的反应并不是她预想的吃惊,仍然淡定沉稳,眼神中还饱含着宽慰的神色。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老师都告诉你了?”奚娮一秒就联想起上次在京城,叶静斋和楚司淼在书房里密谈了一个多小时的事。当时她只以为他们在商讨康靖的案子,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 楚司淼看着她惶恐又戒备的样子,再止不住胸口闷胀疼痛的感觉,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抱紧。他没有说话,只是非常轻柔的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她心中所想他全部明白,明白她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心力,也知道她为此割舍了堪比生命重要的东西。 “你,都知道了……”一个拥抱足以回答奚娮的问题,本来还算平稳的心跳骤然凌乱了。楚司淼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难道他不震惊、不怀疑吗? 银色长发随着楚司淼再次收紧手臂的动作倾泻而下,落在奚娮的脸上,肩上,胳膊上,如同温凉的海水将她包裹起来。然后,耳畔就响起了楚司淼低吟如大提琴的悦耳嗓音。 “叶老给我看过谢红霞案的卷宗,我什么都知道。”虽然承诺过叶静斋不向任何人透露和案情相关的事,但楚司淼还是决定告诉奚娮他是知情的,起码能让她安心些。 “不!你不知道!”奚娮突然拔高声调喊着,用力挣开楚司淼的臂弯,“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了什么!谢红霞就死在我面前,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来,流的满地都是!就连我的手上,都染着她的血!” 奚娮咬牙说的用力,双目渐红。长久以来,她始终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感觉得到手上湿冷粘稠的触感。她洗不去深深的负罪感,也无法摆脱对自己的厌恶。 “这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楚司淼抓住她颤抖的双手,沉声否定。天知道他当时看到卷宗时是什么感觉,一瞬间的震惊困惑后,是挥之不去的痛楚。他的丫头本来是个明艳如春日骄阳的女人,却在那个深夜被推入深渊,失去了光华。他现在想做的不过一件事,将她拉出泥沼。 “不是我的错?”奚娮苦涩的笑了,手臂无力的垂下,“司淼,谢谢你,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奚娮,你必须明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愚蠢的行为。”楚司淼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集中视线。她根本还是在自我否定,他不能容许她再消极下去。 “别人的错误?谁的错误?那伙入室盗窃的人?”奚娮看着楚司深眸种似有些自责的神色,痛苦的摇头,“你既然看过卷宗,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当时我手上握着凶器,满身都是谢红霞的血。你说过不能一叶障目,难道你也和老师一样,起了私心吗?” 其实,奚娮之所以过不去这道坎,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叶静斋事后极力维护的行为。连她都不能完全认定自己没有杀人,叶静斋却固执的封了所有人的口。 他这么做虽然是出于疼爱她,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沉重的包袱。她当时只不过在警局里接受了数天问询,案子还没结就被叶静斋一张机票送回了s市。她躲在老师的保护伞下苟且偷生,做了回彻头彻尾的逃兵。 “我是有私心。”楚司淼毫不犹豫的答道,目光紧锁着奚娮闪烁的眼神,“我后悔把你招进刑侦队,私心里不想你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和冷血变态杀手周旋。奚娮,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如果你枉顾事实坚持把谢红霞的命背在身上,那么我会像叶老当年一样,把你保护起来,永远不让你再站上前线。” 奚娮本来忽闪着眼睛不愿去听,却被楚司淼深邃如漩涡的眼眸吸引,怎么都移不开视线。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又毅然的精光,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直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 “你相信我……是不是?”奚娮用了好大力气,才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本来无泪的眼中蓄起了水雾。 他竟然如此坚定的说出这番话,语气、眼神都和当年的老师一模一样。既然两个权威专家都表示相信她,那是不是说明她真的没有杀害谢红霞? “是,我相信你。”楚司淼声调不变,依然沉稳坚定的回答道。若不是和叶静斋约定在先,他真恨不得把所有分析一股脑全说了。 奚娮的心跳猛地漏掉一拍,充盈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虽然他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但她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许多东西。是真诚又温暖的情愫,不甚强烈,好似无数丝线缠绕住她抽搐的心房,覆上隐痛的旧伤疤,轻柔的安抚着。 楚司淼见她哭了,心头一松,不知怎么竟有些高兴。他伸手抚摸她因为激动而憋红的小脸,带着温热体温的泪珠滴在手心里,烫得他周身过电般一凛。 “奚娮,人都有软弱的时候,这不是坏事,你不用刻意压抑。”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但奚娮显然还没有真正理解。每次看到她固执强撑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整颗心都剖给她。好在这一次她没有再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去,这些心酸的泪水在他看来珍贵无比。 “我不想软弱,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大。”面对循循善诱,奚娮倔强的摇头。 “傻姑娘,我也软弱的时候。”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笑了,声调也轻缓不少。 奚娮疑惑的蹙眉,刚想问清楚,他又开口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自从有了你之后,这句话对我来说就不适用了。我有了好多欲望,也有了致命软肋。” 楚司淼低吟着,伸展长臂又将奚娮收入羽翼之中,“你是我的弱点,主宰了我的思维和情绪。让我体会了从来没有过的牵肠挂肚、朝思暮想。我坦然接受你带来的变化,在有了软肋的同时,也有了甲胄。为了保护你,我必须是那个最强大的存在。” 大颗大颗眼泪像断线珍珠划过奚娮的脸颊,全数滴在楚司淼宽阔的肩头。她从未听过这么特别的情话,好似是在倾诉衷肠,又在教诲人生真谛。原来软弱和坚强是不可分割的共同体,他又一次在她迷茫的时候,掌灯为她拨开了浓雾。 奚娮抹了一把眼泪,抬头去看楚司淼。柔和灯光下,他的脸被银色长发和尖尖的耳朵衬得仙气逼人,闪着耀眼光芒的蓝宝石深瞳里涌动着隽永的爱意和无限疼惜,这样子好看的她舍不得眨眼睛。 “司淼,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奚娮柔声说了一句,环住楚司淼劲瘦的腰,整个人依偎进他温暖宽厚的胸膛里。 不过是最简单的拥抱,楚司淼却从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奚娮已经不哭了,柔软娇小的身体靠在他怀中,将心灵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他的心口。 “奚宝儿,你做的很好,我很高兴。”楚司淼轻声说着,没有加重手臂力度,只是松松的拥着奚娮,给予她最大限度的舒适安稳。 奚娮听着从楚司淼胸膛里传来的低沉震动,在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闭上眼睛,心境一片平和。 许多年后,她仍常常回忆起这个冬日微雨的深夜。她第一次没有保留的依靠这个深沉如大海的男人,第一次卸下所有心防,躲在他怀中放肆享受。 第141章 热热闹闹过生日 释放压力带来了安眠效果,奚娮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来欠下的睡眠一次性补上似的,倒在舒适的大床上蒙头大睡。 当她终于脱离睡神掌控时,n市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透过轻纱窗帘洒满卧室,而楚司淼就坐在床边。 奚娮看着他被阳光染上微光的俊秀脸庞,甜蜜暖意充斥心房,让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小懒鬼,终于舍得醒了?”楚司淼被她略带睡意的迷糊笑容晃了眼,俯身亲了亲她微热的脸颊。她一觉直接睡到快正午,可让他好等。 “几点了?”奚娮的意识逐渐回笼,这才看清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11点半。”楚司淼轻描淡写的说着,把睡到全身酥软的小丫头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奚娮惊了一下,又报赧的埋下头。可不能责怪她睡懒觉,是最近确实太累了。 楚司淼当然没有责备的意思,抱着作鸵鸟状的小人进到卫生间,开始充当全职保姆。 奚娮坐在大理石洗手台,看着楚司淼又是试水温,又是挤牙膏,更加不好意思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楚司淼只用了个告诫眼神全当回答,霸道的把牙刷塞进奚娮嘴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早就制定了一天的周密计划。现在就从第一步开始实施,伺候小松鼠洗漱。 奚娮的手脚都被被子紧紧束缚着,又迫于楚司淼强大的气场不敢再说拒绝的话,只能乖乖享受贴身服务。 楚司淼细心的帮奚娮洗好脸,又连同被子把她抱进衣帽间,拿出早为她搭配好的衣服。 奚娮终于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却被楚司淼伸手解扣子的动作搅得窘迫不已。这男人今天不正常,怎么这么腻味。 “别扭什么,赶紧穿衣服。”楚司淼拨开奚娮按住领口的手,心里一阵窃喜。真是没见过比她更爱害羞的女孩了,即便他们坦诚相见了无数次,她还是会脸红的像不知世事的少女。 奚娮再次揪住衣领不愿妥协,又去抢他手里的白色内衣,“给我!” “不给。”楚司淼挑眉拒绝,迅速把她的睡衣褪了下去。 奚娮羞愤的捂住胸口,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霸道的男人拉开胳膊。 楚司淼深沉的眼神在她曲线玲珑的胸口游走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帮你穿,站着别动。” 奚娮被他意味深长的笑容晃得眼晕,逃避似的埋下头去。穿就穿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总比被调戏好。 楚司淼趁着服务的机会吃了顿饱饱的热豆腐,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牵着奚娮走出卧室。 奚娮一路腹诽着下了楼,可楚司淼并没有带她进餐厅,反倒往大门口走。 “去哪里啊?我肚子好饿,先吃饭吧。” 楚司淼没理会她的要求,径直出了家门。 奚娮本来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要出去吃饭,但猜想很快又被否定了。楚司淼没带她去地下停车场,而是穿过中庭花园往小区里的另一栋建筑走。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奚娮忍不住又问道,可楚司淼依然回以沉默。没办法,她只得压下疑惑,跟着他进了单元门。 802的木纹双开门打开来,奚娮看着冲她淡淡一笑的凌玥,惊喜不已的睁大眼睛。原来楚司淼是带她来串门的,没想到凌玥和他们住同一个小区。 “快进来。”凌玥忙不迭把奚娮拉进门,她要是再不来,她就准备过去抓人了。 “嘭嘭~!”奚娮还没来得及接话,只听见两声响,彩带应声坠落。 “生日快乐~!”同样结构的复式大房子里挤满了人,专案组成员悉数登场,还有飞奔而来的莫云翾。 奚娮顾不上惊喜,赶忙蹲下身把漂亮的小天使揽入怀中。下一秒,清亮的童音就在耳畔响起,“奚姐姐,生日快乐!” 莫云翾甜甜的说着,又按照妈妈的事先吩咐,吧唧在奚娮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奚娮微怔,又环视一圈,好像明白了什么,“今天几号?” “怎么,又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伏琅把迷糊的小师妹扶起来,送上礼物,“从今天起又大一岁了,可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了。” “嘿嘿。”奚娮报赧的接下礼物,分辨道,“最近都忙晕了,哪里还记得生日。”往年过生日都是奚惠敏帮她操办,她从来不在意,没想到大家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你不记得不要紧,某人可是记得牢牢的。”米栗本来躲在人群后面想再给闺蜜一个惊喜,但还是等不及要现身了。 “米粒儿?!你怎么也来了?!”奚娮顾不上拆礼物,一把抓住米栗的胳膊。这段时间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她回s市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不是奉了你家队长之命来给你过生日的嘛,感不感动?”米栗又适时添柴加火,给了闺蜜一个大大的拥抱。 接连不断的惊喜把奚娮的情绪推向感动的极致,她眼眶湿润着看向一旁但笑不语的楚司淼,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举止奇怪了。 楚司淼笑意不改,伸手拍了拍奚娮的头。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加速的心跳和眼神中的动容还是被他一点不落的捕捉到了。她最近被案子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惊喜来的正是时候。 “人齐了?开饭吧。”莫劭扬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寿星公已经到了,随即吩咐道。 奚娮被米栗和段凡拉到餐厅,两人不由分说把她按在主位上,又打开放在她面前的蛋糕盒子。 “大功臣,这是大家凑份子给你买的,喜不喜欢?”段凡勤快的把数字蜡烛插在超大草莓蛋糕上,又划燃火柴。 跳跃烛光中,众人围在餐桌旁拍手唱起生日歌。轻快歌声和大家真诚的笑脸让奚娮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含笑落下了眼泪。 “哎呦,快别哭呀,许愿吹蜡烛吧。”米栗没想到她会哭,赶紧递上纸巾。 “谢谢大家,我真的好动感。”奚娮擦掉眼泪,稳住心神致谢。她好久没过这么热闹的生日了,特别是在破了困难重重的案子之后,感受更加强烈。 所有人都冲奚娮一笑,又催促她赶紧吹蜡烛。 奚娮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希望以后这样开心相聚的日子多一些,面对残酷生死的日子少一些。 聚餐在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奚娮亲手切的蛋糕后开始,楚司淼和米栗一左一右,殷勤的给寿星公夹菜。 奚娮的选择困难症在丰富菜式前爆发,她纠结好一阵,才夹了一块鱼香茄子送入口中,立马惊艳的喊开了,“好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香茄子!” 凌玥听了赞叹,喜不自胜的把爆炒肝腰推了过去,“多吃点这个,补血的。”她昨天被康靖抽了不少血,这道菜是特别准备的。 奚娮看着红彤彤的辣椒和刀工精细的腰花,馋的直咽口水。她急不可耐的吃下一块,又辣又爽脆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她大致看了一下餐桌,盘子多得数不过来,而且全是n市的特色菜。 “当然不是。”凌玥抿嘴一笑,冲身边的大厨眨了眨眼睛。 “莫上校,是你做的?”奚娮一个没忍住就惊呼出声。不会吧,莫劭扬是个不苟言笑的军人,而且看起来很粗狂的样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精湛的厨艺。 “奚姐姐,不要小看老莫同志。”莫云翾坐在儿童座椅上,挥舞着软胶勺子,一本正经的为爸爸正名。 莫劭扬愉快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起身把墙角处的一箱子啤酒搬上桌。 奚娮看到酒什么惊艳的心思都没了,赶紧在桌子底下拉了楚司淼一把。他的情况莫劭扬夫妇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还会买酒。 楚司淼捏住她的小手,给了她个安慰眼神。今天既是她的生日会又算是专案组的庆功宴,他虽然不能喝酒,也不至于拘着所有人陪他喝果汁。 接下来的情况很快打消了奚娮的疑虑,莫劭扬给了每人一瓶酒,唯独对楚司淼法外施恩。他虽然不知道楚司淼滴酒不沾的原因,但两人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奚娮重新放松心情,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今天我算是借花献佛,谢谢大家为我庆祝生日。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楚司淼见她仰头豪爽的一饮而尽,没有阻拦。她今天从起床到现在都是笑意盈盈的,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放松。这种状态让他爱不释手,决定让她好好享受欢乐时光。 一桌人都起身配合的喝了一杯,吃了几口菜后,又排着轮次单独向奚娮敬酒。昨天她勇闯虎穴的精彩表现让所有人佩服到五体投地,都想趁机表达崇拜之情。 韩震耐心的等到大家都有所表示后,才端着酒杯走到奚娮和楚司淼面前,“奚娮,生日快乐。” “韩队长,谢谢。”奚娮赶紧起身和他碰杯,又和楚司淼相视一笑。韩震今天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好极了,完全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更显体格精瘦、长相俊秀,眉宇间的英气一点也不输给楚司淼。 “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吧。”韩震又和楚司淼碰了一下,并没有介意他杯子里的橙汁,仰头把酒喝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杯薄酒里含有多少感谢,还有对奚娮深深的欣赏。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第一眼看上去柔弱非常的小女孩竟成了破案的关键,她的事迹现在都在刑警队里传开了。 “嗯……”奚娮认真考虑韩震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这称呼的问题还有点为难。 凌玥一看她纠结的样子,赶忙上前解围,“不如你叫他哥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虽然让奚娮叫韩震哥哥有些纡尊降贵的意思,但凌玥非常愿意把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再推进一步。 “不行,我不同意。”还没等奚娮开口,不远处的伏琅就不乐意了。他走到奚娮身边,略带挑衅的看了看n市有名的青年才俊,“奚娮是我的师妹,论亲疏,她该是我妹妹才对。” 韩震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奚娮和心理所的伏所长关系亲密? 奚娮告诫似的朝伏琅摇头,心里直打鼓。他是喝上头了吧,平时还嫌她口风不紧,他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怎么,上次还嚷着要我认你,今儿又反悔了?”伏琅当然不是喝醉,也接收到了奚娮眼神中的意思,不过是想借机向所有人挑明他们的关系罢了。 “呵呵,既然这样,你就叫我名字,听着也亲切。”韩震也是个精明人,立即顺着伏琅的意思下了台阶。 奚娮见几个人没有再反对的意思,才礼貌的叫了韩震一声。心里直腹诽酒这个害人的东西,把她大师兄的高智商大脑都浇短路了。 气氛欢畅的酒席吃到下午两点过才散,莫劭扬又把众人安排进客厅,打开音箱和影碟机,开启了家庭ktv模式。 奚娮本来想和米栗好好聊聊天,无奈一直被大家拉着唱歌,根本不得清净。最后,她灵机一动,把话筒塞给关亚楠和杜骢,起哄要求听男女对唱曲目,才得以脱身。 她把米栗拉到相对安静的沙发角上,仔细观察一番,才问道,“你最近怎么回事,我打电话要么不接,接了也是敷衍。” “最近忙嘛,哪有敷衍你。”米栗感觉到奚娮犀利的目光在脸上徘徊,有点不好意思的喝了口水。 “不对,有情况,快说快说。”奚娮发现她脸红了,眼神也有些躲闪,立即察觉出了异样。 “我能有什么情况,别瞎猜。”米栗眼皮一跳,直接背过身,不愿让闺蜜用专业技术打量她。 两人一番你来去后,米栗才终于败下阵来。她谨慎的环视一周,掩嘴凑近奚娮耳畔低语,“我要是告你,你不许到处乱说啊。” 奚娮一听有戏,立即点头如捣蒜。 “我……我谈恋爱了。”米栗的声音细弱蚊蝇,心里暗自后悔以前对奚娮多番刨根问底。风水轮路转,现在终于轮到她窘迫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奚娮瞪眼倒抽一口气。她不自然的吞咽几下,连珠炮似的问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你怎么不早说?!” “哎呀,小点儿声。”米栗受不了她越来越大的声音,负气似的掐了她一把。 奚娮也不顾上喊痛,定定的盯着米栗示意她赶紧交代。据她所知,米栗也就是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眼下这事可是紧要。 “他叫王栩,g市人,做服装进出口生意。我们是在订货会上认识的。”米栗自顾自羞了一会儿,才小声的答道。 奚娮眉心微蹙,不放心的问,“你认真了?g市,你不会是想跟他到那边去吧?” “也未尝不可啊,我考虑最近搬过去。”米栗答得自然,这几天王栩确实跟她提过此事,她也有些心动。 “啧,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奚娮心里大感不妙,怎么几天不见米栗就准备背井离乡了,真是让她太意外了。 “为什么不行?我的大部分生意都是网购,实体店开在哪里不都一样。”米栗完全没想到奚娮会反对,不爽的呛了回去。 “你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s市,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奚娮没理会她不悦的表情,直言道出担忧。 米栗噘嘴,瞄了一眼楚司淼所在的位置,不耐道,“难道就你能追求幸福,我就只能干看?你是没见过王栩,他真的对我特别好。我要是过去了,他还能帮我多开几家店呢。” 奚娮倒是一怔,随即又叹了口气。看米栗这么坚决的样子,她的规劝好像也没什么分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幸福我当然高兴。”奚娮沉吟片刻,才扳过米栗的肩,放轻声调说,“要不这样吧,你把王栩约出来让我见见。” “年底不行,他最近都在韩国那边忙订货的事情,要见也得等到过完年。”米栗微红着眼眶,说的有些委屈。她前段时间整天和王栩在一起,现在人冷不丁走了,她真的不太习惯。 奚娮看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忙安慰道,“我手上也还有案子,说不定也要忙到年后去了。你把这事儿记住就行,要是王栩实在没空,我去g市也可以。” “案子?你们不是刚破了个大案吗?怎么还有案子?”米栗一听她说案子,那点心酸的小心思瞬间被担心取代。 面对关切,奚娮心里是暖融融的,但面上仍维持着平淡,“警察嘛,拿着纳税人的钱就得办案子。放心吧,没有危险的。” 第142章 星空与大海 楚司淼此时正和莫劭扬站在宽大的观景阳台上聊天,他背靠着栏杆,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眼神紧随着屋内的奚娮。 “这次凌玥过去,你还得帮我看着她。”莫劭扬吸了口烟,把话题从国家政局拉到更关心的问题上。 “红衣少女杀手”专案组名单上有凌玥的名字,办案地点设在了s市,狡猾凶残的杀人狂和一千多公里距离都是他不放心的原因。 “知道了。”楚司淼听他忽的来了这么一句,这才收回注意力。 莫劭扬吐了个烟圈,反身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河景上,“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这次要能抓住当然是好,但安全还是第一位。” “我会看紧凌玥,不会让她接触法医工作以外的事。”楚司淼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凌玥多年前在美国的遭遇和前几年的失踪始终是莫劭扬心中的隐痛。这次要不是公安部钦点,他私心里也不希望凌玥再碰凶残度堪比“手术刀食人魔”的“红衣少女杀手”。 “兄弟,大恩不言谢。”莫劭扬得到承诺,总算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楚司淼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就传来凌玥不满的声音,“莫劭扬。” 凌玥在楼上好不容易才把玩疯了的女儿哄睡,下楼就发现莫劭扬在楚司淼跟前吞云吐雾。楚司淼是好脾气不想说自己受不了烟味,她可是不会让莫劭扬这么厚脸皮占便宜的。 “小宝儿睡了?”莫劭扬回头见娇妻冷着张脸,有点不明就里的问道。 凌玥见他还在装莽,口气更加不善的训道,“你不知道找个别的地儿抽?” 莫劭扬看了看手上的半颗烟,又见楚司淼有些悻悻然,这才反应过来,忙拿过烟灰缸灭火。 楚司淼意味深长的看了吃瘪的莫劭扬一眼,不打算掺和两夫妻的事,潇洒的进客厅去了。 凌玥见楚司淼走了,神色也没缓和。莫劭扬也就是在她备孕的时候戒过一段时间烟,后来不知怎么又抽上了。平时就罢了,但楚司淼于他,于韩震都有大恩。莫劭扬怠慢了他,多少让凌玥有点不高兴。 “老婆,我是不小心忘了,别生气。”莫劭扬把凌玥拦腰一抱,厚着脸皮笑了笑。 凌玥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冷声道,“快放开,家里这么多人呢。” “你就看在我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劭扬哪管是不是有人在看他们,继续把热脸贴了上去。 “莫上校,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凌玥咬牙训着,握拳在莫劭扬胸口捶了两下,又审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不会又给楚司淼找麻烦了吧?” “我只是让他多关照你,怎么叫找麻烦?”莫劭扬不以为意的答道。 “啧,我就知道。你这爱走后门儿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凌玥顿觉头大,自从她告诉了莫劭扬要去s市办案后,他就整天担心个没完。规劝她放弃不成,又指使起楚司淼来了。 莫劭扬收起玩笑态度,肃然的说,“你前段时间身上不好,我放心不下。” “哎……”凌玥无奈的叹气,回头看了看正在屋内和同事打闹的奚娮,“我这次最多只能帮着复合以往的法医报告,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你实在不用这么担心。” 上次楚司淼问她有关杀人魔的事,始终让她有些在意,不知道奚娮以前是不是也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莫劭扬见她面露愁容,安慰性的抚了抚她的背,“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问问她。” 凌玥却摇头了,“算了,如果奚娮真有什么隐情,问只会让她更难过。” 莫劭扬没有再劝,施力又把凌玥抱紧,低声嘱咐道,“你放心去,我会把家里打点好。只是一条,必须按时吃饭睡觉。要不然我不管是哪个部长局长点名要你,马上把你抓回来关禁闭。” “呵呵……”凌玥被他命令似的关心逗笑了,乖乖点头应下。就算他去不了s市,有楚司淼这个眼线盯着,她也不敢不从。 一众人在莫劭扬家吃罢晚饭才各自收拾东西散了,奚娮本来想把米栗带回家再好好问她和王栩的事情,谁知她说还要连夜赶回s市,跳上早就在小区外待命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奚娮一路叹着气进了家门,跌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 楚司淼摩挲着眉骨想了想,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把伏琅送的生日礼物递了过去。 奚娮看着四方盒子,狡黠的笑道,“大家伙儿送了我蛋糕,大师兄也送我礼物了,你的呢?” 楚司淼笑而不答,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纸,将盒子塞进奚娮手里。 奚娮瘪了瘪嘴,本想逮住这个疏漏继续调侃,却在打开盒子的瞬间愣住了。 盒子里还套着个绢丝小盒子,一打开来,小巧的红珊瑚念珠串出现在眼前。 奚娮小心翼翼拿出珠串,珊瑚温润的触感和白色莲花结流苏相得益彰,样式精致又淡雅。 “怎么了?”楚司淼见她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不解的看了看珠串。工艺确实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司淼,这是我师母的遗物。”奚娮稳住心神,幽幽的解释道。她完全没想到这份礼物不是伏琅准备的,而是叶静斋的心意。 楚司淼有些意外,淡淡的问,“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我也是听大师姐说的,这串念珠是老师的宝贝。平时都收在檀木匣子里,只有每年师母忌日才会拿出来欣赏把玩。”奚娮轻声说着,把珠串放在楚司淼手心里。 “师母是突发心梗去世的,当时老师正在外地指导案子,两人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叶静斋送她珠串恐怕是想在“413案”前提个醒,谨记曾经付出过的代价,太过执着未必是好事,会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伤痛。 楚司淼沉吟一瞬,才浅笑着将奚娮搂进怀里抱紧,“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有点担心自己的不够瞧。” “什么……”奚娮才问了个开头,就感觉眼前一晃,失重感突然袭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眩晕视线捕捉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色。高远的天空中还有夕阳余晖,有别于冬日的空气是湿润炎热的,白色二层小楼前还站着赛博。 奚娮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不是南沙的孤岛吗,楚司淼怎么会带她来这里? 楚司淼走到楼前,把怀里的小人轻轻放下,“都准备好了?” “当然咯。”赛博邀宠似的笑道,抓住奚娮的胳膊急切的往房子里走,“快跟我来。” 楚司淼目送奚娮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子,又转身把目光放远。嗯,天公作美,他准备的礼物应该很快会如期而至。 奚娮稀里糊涂的被赛博推进浴室,又被他从头到脚倒腾了一番。等她再次被送出门的时候,已经无所适从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了。 楚司淼负手站在更靠近海边的地方,看到奚娮低头从亮着灯的屋内走出来,眸色忽的一沉。即便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撞进眼帘的倩影惊艳到心跳停滞。 奚娮的长发全部梳在头顶,扎成俏皮的空气丸子髻。白色贴身鱼尾长裙随着她的小碎步泛起银亮光泽,腰后长长的透明纱带飞扬起来,划出柔和优美的线条。 楚司淼不错一瞬看着走近的美人,扁薄嘴唇扬起完美的悠扬弧度。奚娮白皙的脸庞月亮般皎洁,玲珑的身段蒲柳般柔软。再加上一点小女人的娇俏和微怔的惊讶表情,一切都符合他的构想,又超越构想。美,非常美。 其实,楚司淼捕捉到的惊讶还不及奚娮真实反应的十分之一。她出门才没走几步,就像被点穴般愣住了。 天空中的残阳已经消失殆尽,清朗夜空中繁星点点,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楚司淼身姿挺拔站在星光之下,竟比上万颗星星加起来更加耀眼。 海浪有节奏的拍打着沙滩,海风浮动楚司淼如瀑的银色长发。发丝拂过戴着金色肩章的宽阔肩膀,坠有金色勋章的挺括领口,以及黑色制式长衫包裹的伟岸身躯。 “过来。”楚司淼伸直手臂,摊开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 奚娮的心脏狂跳着,拔腿朝楚司淼跑了过去。她看到他英气逼人的俊颜越来越清晰,看到黑色制服上繁复的金色刺绣越来越分明。复杂的情绪涨满胸口,让她忘记了要呼吸。 楚司淼稳稳托住奚娮戴着薄纱手套的小手,注视着那双漂亮杏眼里掩饰不住的痴缠光华,唇畔的笑意再次加深。 奚娮被他夏日疾风般的迷人笑容晃得血气上涌,她努力稳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去摸他发硬的胸口。她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料子,黑色的,又隐隐闪着幽深光泽。触感既柔软又坚硬,像武侠小说里的软猬甲。 “司淼,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半晌,奚娮才忍着泪意徐徐说道。她真的没想到楚司淼会再穿上这身衣服,18年前他在深海中的样子和现在含笑注视她的样子完美重叠在一起,带来了与众不同的震撼体验。 楚司淼执起奚娮戴着求婚戒指左手,深深一吻,“我把这片星空送给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奚娮看着星光熠熠的天空,沾湿眼眶的泪水化作明艳笑容,“喜欢,这儿太美了。” 上次来这里她只顾生气了,完全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思。现在才发现,这里真是一处世外桃源。铺满白细沙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人,加上头顶一望无垠的星空,完全是顶级私人订制,太奢侈了。 “你喜欢星星?我摘几颗送你。”楚司淼给了她一点时间欣赏,才不疾不徐的说道。 “哈哈哈,我知道几乎没什么事能难倒你,但摘星星太夸张了吧。”奚娮咯咯发笑,又摇头表示不相信。外星人说话也太夸大其词了,她才不信他真能把星星给弄下来。 楚司淼眉尾一挑,没有回答,直接把胳膊伸向天空。 奚娮见他煞有其事的像在拽什么东西,忽闪着眼睛不讲话了,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把大话圆过去。 “三颗够不够?”很快,楚司淼就双手合掌,把握紧的拳头放到奚娮面前。 “呐,给我吧。”奚娮狐狸似的笑着摊开手,继续配合他的小把戏。 可下一秒发生事情就让奚娮唇畔的笑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惊诧,竟深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三个光团在掌心上旋转跳动,银色光芒柔和无比,其中还氤氲着若蓝若紫的星云色。 星星!真的是星星?!奚娮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紧张又激动的捂嘴抽气。 楚司淼带着欣赏之意看着又惊又喜的小丫头,匀瘦修长的手指拈住一颗“星星”,开始评头论足,“这颗不好,不够亮。” 说着,他潇洒的一挥手,奚娮手中的光团就少掉一个。 “这颗也不好,颜色不够丰富。”又一个光团消失。 楚司淼挑剔的审视最后一个,终于淡笑着颔首了,“嗯,这颗不错。” 神迹般的变化再次在奚娮眼前上演,只见楚司淼用指尖一触,光团就散开来,幻化成一朵银灿灿的花苞。花瓣徐徐展开,又轻盈的落在她手中,美轮美奂如电脑特效一般。 楚司淼耐心的等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伸手覆盖住奚娮的手,“现在,这颗星星永远属于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奚娮就感觉手心一沉,璀璨火花毫无征兆的撞入眼帘。 一枚钻石胸针躺在她的手上,纤细的藤蔓攀附着树干造型的长针,枝叶上开着几朵淡紫色的夕颜花,娇艳欲滴的样态栩栩如生。 “司淼,这,这太贵重了。”奚娮语塞,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手中的胸针分量感十足,铺满了净透无暇的钻石和彩色宝石。这样式像极了英国女王的心头爱,只不过女王的那枚胸针是百合花样式的。 “钻石再好,也不及你这朵真正的夕颜花。”楚司淼把胸针别在奚娮左胸口,满意的笑了。这枚胸针是他亲手设计的,最终效果非常契合奚娮娇俏可人的气质。也不枉费赛博最近满世界飞奔,只为买到品质最好的钻石了。 奚娮摸了摸胸针,金刚石坚硬的触感终于让她确定不是在做梦,感动的情绪潮水般汹涌而来,堵得她哑然无言。 这个男人实在太好了,带她来看星星,又送了她这么别致精美的礼物。这是她23年来最开心的生日了,有他,一切都是这么完美。 “诶,现在不行。”楚司淼制止了奚娮的投怀送抱,就势把她的小手放在臂弯处,“我们先预演一下。” “预演什么?”奚娮迷糊的问道,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花招吗? “在正式结婚典礼之前,我们先练习练习。”楚司淼侧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迈步朝海里走。 奚娮顾不上脸红,用力扣住楚司淼的手臂不愿走。前面的海水黑漆漆的,看着比白天还可怕。 “配合一下,我保证不会有危险。”楚司淼当然知道她有所忌惮,轻声宽慰道。 奚娮上一秒还紧张到心脏砰砰乱跳,下一秒就因为他的话放松了。她调整呼吸,笑着点了点头。 楚司淼伸出左手轻轻覆上她的小手,长腿迈出沉稳步子。 奚娮走了几步,在脚尖快要触及海浪的时候,又狠狠震惊了一把。她不是走在水中,而是在水面上。脚下好像有一个透明的平台,让她的身体悬空了。 一步,再一步,奚娮看到闪着微光的神秘几何线条随着步伐向前弥漫,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你怎么办到的?”她抬头看着楚司淼棱角分明的侧脸,实在忍不住惊讶情绪了。如果这是魔法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嘘,你看。”楚司淼轻声打断她的话,又把目光放得更远。他们已经走到离岸边二十多米的地方,海天一色的美景近在咫尺,这才是他真正想送她的。 奚娮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就怔仲着说不出话来了。大海不再漆黑,变成了厚重的深蓝色。海平面和天幕相接,繁星在天上闪烁,又映照在海上,好似成千上万颗珍珠散落入玉盘中。 轻柔海风中,楚司淼扳过奚娮的肩,和她相对而立,用好听的磁性声线低吟道,“这是奥伊的规矩,每对发誓终生相守的恋人都要在奇迹之海上举行婚礼。” 奚娮周身过电般一凛,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楚司淼的眼睛正在发生变化,深蓝色的瞳仁中微光点点,氤氲开一片迷幻色彩。 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将五彩斑斓的浓稠液体倒进银质坦口浅碗中。 他郑重的双手捧着,浅尝一口,又将剩下的一半递过来。 奚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喝了下去。淡淡的海水咸味滑过舌尖,很像楚司淼血液的味道,只是更加浓醇。温热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又迅速蔓延至全身每处神经末梢,竟烫的让人想哭。 楚司淼立掌和奚娮掌手心相合,一条银色光带从他修长的指间划出,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缠绕。 “星辰照拂,海母恩泽。从今日起,夜璘与奚娮荣辱相伴,生死并肩。精神之力永存,吾爱之心永鉴。”楚司淼低缓念出奥伊人的结婚誓词,清风般的语调裹挟着异常沉稳坚定的力量,堪堪印刻在奚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滚烫的泪水迅速划过脸颊,但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睛在闪光,银色长发的闪光,周身都亮起了耀眼的银白光芒。 本来波澜不惊的海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搅动,不过刹那,奚娮就置身在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中。天空被遮蔽,海水被劈开。楚司淼像骄阳一样熠熠发光,数不尽的星辉簇簇落在他身上,看在奚娮眼中尽是圣洁的,仿佛他已经化作天神一般。 “这……这是什么?”奚娮伸手去接,钻石般闪耀的光点落在指尖,又消失的了无痕迹。 楚司淼深深笑着,捧起她染着红晕的小脸,眉宇间尽是桀骜的神色,“这是我的精神力,是奥伊人与生俱来的力量。” 没有告诉她的是,每个奥伊星人的精神力都有独特的标记。他的精神力是从黑夜中诞生的,铭文图腾自然也是黑色的。但此刻,他却释放出了白色光芒,这是忠贞的象征。 “好美啊,我是在银河里吗?”奚娮失神的呢喃着,她的心跳出奇的平稳有力,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后颈窝涌出汇聚到心口,快要将她的胸膛涨裂开来。 “宝贝,你只是在我的爱里。它只为你存在,因你而闪耀。”楚司淼柔声说着,扁薄嘴唇带着笑意覆上奚娮嫣红的小口。 清冽的海洋气息随着楚司淼温柔的亲吻而来,奚娮却不舍得闭眼睛。她看着楚司淼专注的俊颜和头顶闪闪发光的穹顶,在亦真亦幻的景象中无声落泪。 楚司淼本来已经沉醉在奚娮唇上美妙的触感中,忽的尝到一点咸咸的湿润,睁眼就撞见了她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 “怎么了?害怕了?”楚司淼见她眼神发直,不知怎么的有些心慌。关于他的精神力之前她已经有所察觉,但他为了制造今天的惊喜刻意隐瞒了,效果却好像适得其反。 “不,不是害怕。”奚娮轻颤着说道,环在楚司淼腰际的手臂倾力收紧,“司淼,这太美了。你给我的所有,都太美太美了。我虽然没有像你一样的能力,但是我的心里无时无刻都念着爱你,你能听见吗?能明白吗?” 楚司淼眼底灼热的精光一闪,轻巧的将奚娮直抱起来,再次探头去吻她。一声声“我爱你”从她悸动的灵魂中传来,一字不落窜入他的耳廓。这声音是温柔的,深情的,像淙淙清泉,浸润了他的每个身体细胞。 第143章 新婚之夜 奚娮是被楚司淼吻进屋的,她连连往后退,想避开他火热的纠缠,腿却撞在沙发背上,又被他顺势控制住了。 “咳。”赛博上一秒还在打望,下一秒就惊呆了。他的主人向来稳重自持,现在这般饿狼扑食的表现可算前所未见。 不和谐的声音带来了完全不同的反应,楚司淼不爽的瞪眼,奚娮羞愤的捂住了脸。 楚司淼迅捷的把试图逃跑的丫头片子打横抱起来,口气冰冷的命令不识时务的机器人,“启动待机模式,墙角待着去。” 赛博委屈的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变成银色大球,缓慢往墙角挪动。不管哪个星球的男人都一样,妥妥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奚娮自顾自报赧了没一会儿,后背就接触到了松软的床垫,楚司淼的气息再次逼近。 “你起开!”奚娮捂着脸大喊一声,扭动身体不愿配合。这人今天是玩昏头了吧,居然当着赛博的面亲她,太不像话了。 “老婆,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忍心赶我走?”楚司淼坏笑着拉开她的手扣在枕头上,深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灼热精光。 “什么新婚之夜,别乱说!”奚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周身的压迫气势渐收,“你心里说的正好相反,我该怎么惩罚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坏毛病?” 奚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委屈的把脸别向一边。这男人深情起来可以把她迷得晕头转向,腹黑起来又让她恨不得拿针把他的嘴缝上,真真儿是让人又爱又恨。 “哦,原来你对我又爱又恨?”楚司淼半眯着眸子,屈指在奚娮发烫的滑腻脸颊上游移,嗓音又低了一分,“那你现在是爱我还是恨我?” “恨你。”奚娮答得咬牙切齿,不住的腹诽那该死的读心术。 “呵呵。”楚司淼被她腮帮子臌胀的赌气模样逗得低笑出声,俯身贴在她耳廓上吹气,“给我一秒钟,保证你会爱我。” “一秒钟?”奚娮恼火的剜了他一眼,想都没想就放出狠话,“别说一秒钟了,一年都没门儿!” 楚司淼眼底闪过不容置疑的精光,话说的依然云淡风轻,“那我们试试。” 说完,他利落的在奚娮耳畔打了个响指。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卧室里的灯光全部熄灭。 荧光色的蝴蝶在楚司淼指尖展翅,奚娮瞬间被满室花与蝶的梦幻影像吸引住了。不知名字的小花在她眼前绽放又飘散,小蝴蝶姿态轻盈,飞舞间留下一串串磷光线条。 “怎么样?爱我吗?”楚司淼倨傲的说着,忍不住在奚娮微张的小嘴上偷了个香。 奚娮摊开手,不错一瞬的看着蝴蝶停留指尖,柔柔的笑了,“楚司淼,你还有什么花招啊,我都快应接不暇了。”原来他的精神力是这么奇妙的能力,随随便便就让她惊艳不已。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就用这个代替夜灯。”楚司淼见她笑了,颇有成就感的建议道。她睡觉总是要留一盏灯,这个习惯其实不太好,容易扰乱人类的激素平衡。现在他的能力都恢复了,可以每天不重样的给她制造安眠环境。 奚娮感动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她把视线收回,伸手抚上楚司淼俊朗的脸,“司淼,你太好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报答你。” “我的新娘,我只要你。”楚司淼边说着,边俯身去吻她。 奚娮轻阖上眼睑,环住楚司淼的脖颈忘情的承受着。丝丝缕缕清冽气息充盈了她的鼻息,连同他的温柔一起,烫涤着她的心。 楚司淼很快被身下柔软如水的女人撩拨得浑身燥热,偏头去吻她耳后的朱砂痣,“奚宝儿,帮我脱衣服,好热。” 奚娮被他暧昧的声线激得心跳加速,忍着羞怯摸到他的衣领,冰冷的领章又让她打了个哆嗦。 “这个怎么摘,我不会。”她尝试了半天,仍然找不到窍门。 楚司淼看着她蹙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的来了耐心。他的丫头总是特别爱不好意思,扒衣服这种事平时都是他包干。难得她今天这么主动,他何不享受享受。 “后面有个扭钉,往左边转。” 奚娮跟着指示,很容易就把徽章摘了下来。沉沉的重量和繁复的纹饰让她莫名的心疼,“这是什么奖章?” “不是奖章,是暗骁统领的权章。”楚司淼只用一根手指在她的身上游走,淡淡的答道。 “那这个呢?”奚娮把领章放到枕头边,又去摸他的肩章。 “左边有花的是皇家纹饰,右边有剑的是暗骁图腾。” 奚娮听了回答,眼眶不觉湿润了。她摸索着去解他衣襟里面的暗扣,指尖划过前襟上的刺绣,“你是王子吗?一件衣服都这么华丽。” “是不是王子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楚司淼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了下去,不打算再回答了。 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但奚娮还是从话语间得到了答案。她心口闷胀的难受,捧起楚司淼的脸送上亲吻。 他为她割舍的是一个民族,一颗星球。这份沉重的深情无时无刻不在震撼的她的心,除了奉上全部真情外,她找不到其他回报方式。 楚司淼被她突然的热情惊了一下,立即加重力度回应。手指不安分的移动到她的肚脐处,扭住衣料轻轻一扯。 “呀!”奚娮突然感觉身上一凉,睁眼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部变成了飘散的布条,顿时羞得找不着北。 “呵呵,马琳手艺果然不错。”楚司淼直起身脱掉碍事的罩衫,又迅速把衬衣扣子扯开。要是一直让小丫头代劳,他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还是自给自足吧。 奚娮伸手抓住一根布条捂在胸口,不满的问,“马琳?这衣服是她做的?”这衣服居然藏着机关,一扯就全散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缝制新娘服可不是赛博的强项。”楚司淼沿着她纤细的脖颈细细轻咬,干脆的扯掉那根碍事的布条。 “……新娘服?”奚娮呼吸不稳的问了半句话,意识随着身上麻痒的感觉迅速模糊。 “我的新娘,结婚难道不该穿婚纱吗?”楚司淼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胸口,收紧手臂消除掉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空隙。 奚娮的心弦无声震动,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他们真的举行了婚礼。以奥伊的方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卧室里很快旖旎流转,楚司淼和奚娮十指紧扣,沉沦在销魂蚀骨的欢愉体验中无法自拔。不知道是不是情之所至的缘故,今天的奚娮不似平常矜持,更放松也更肆意。娇媚的喘息声和始终注视的目光都勾得他神魂颠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想要更多。 “司淼……司淼……”奚娮跟着楚司淼精准有力的节奏很快香汗淋漓,意乱情迷之间只顾叫他的名字。 “嗯。”楚司淼哑嗓应道,在她紧缩的同时张嘴咬了下去,翻身换了姿势。 奚娮脱力的趴在他肩头,忍受不了贪婪的咬噬,难耐的哼哼起来,“痛,好痛。璘,你轻一点。” 楚司淼吮吸的动作一顿,抬头掐住她肉嘟嘟的脸颊,不可置信的问,“你叫我什么?” “什么?”奚娮只顾喘气,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老天呐,怎么眼前的蝴蝶和花瓣越来越多了,真的好晕。 楚司淼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在释放出干扰电波的同时,紧着喉咙命令,“你刚才叫我的名字,再叫一次。” 奚娮的思维和视线很快清晰了,她努力想了想,逃避似的把头埋进楚司淼的长发中。她刚才只是下意识的,不是故意那么唤的。 楚司淼听不到回答,不满的用力动作几下,“快叫,我想听。” 刚才她的一声轻唤让他整颗心悸动的揪紧了,有多少年没人叫这个名字了,那真的是太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那种温暖的感觉。 奚娮最是受不了他这般强势的进攻,只能连声求饶,“不要……我受不了了……” “快叫,否则我不会停。”楚司淼哪肯放过她,只恨不得把这个爱惨了的女人抽筋剥骨,吃的连渣都不剩。 “啊~!”不过几下动作,奚娮又浑身发颤,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璘……璘……不行了……放过我……” 楚司淼的心跳再次一滞,密集亲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嘴唇,和耳廓上,“记住,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都必须这么叫我。” 奚娮也无力再反抗,只能由着体力值爆表的男人予取予求。床上、地毯上、桌子上都成了楚司淼的战场。当她被抱进洗手间的时候,累得连哼哼都不能够了。 相较奚娮来说,释放热情后的楚司淼感觉格外神清气爽。他拥着奚娮躺在宽大的双人按摩浴缸里,舒心的吐了口气。 “我迟早会被你折腾死。”奚娮闭着眼睛缓了半天,才有了点力气,开口第一句就是讨债。 “老婆,明明是你躺着享受,我卖力干活,怎么反过来怪我?”楚司淼轻佻的笑着,手上按摩的动作不停。 “我享受?!”奚娮撩起水泼了坏笑的男人一脸,不满的拔高声调。这人每次都像狗一样啃得她全身没一块好地儿,居然还说这种话。 楚司淼抹掉水珠,把奚娮抱到身上趴着,继续讲道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 “闭嘴!”奚娮脸上还未消退的热度再次升高,又气又恼的去捂他的嘴。太不像话了,满嘴跑火车胡说什么呢。 楚司淼愉悦的低笑出声,又意有所指的蹭了蹭她的腿,“又脸红了,别逼我犯罪啊。”想想他也是够苦的,普通男人能享受的一夜多次从来与他无缘,一次就得鸣金收鼓太亏了。 奚娮被他警告的眼神盯得发怵,立即缩到浴缸另一头,躲了。如果吉尼斯世界纪录有亲密时长这一项,楚司淼绝对能毫无争议的拔得头筹。一次就够她受得了,再来是绝对不行的。 这一夜,楚司淼心心念念的再战三百回合终究还是没有发生。澡洗了不到一半,奚娮就沉沉的睡着了。没办法,谁叫他讨了个体力为负值的人类老婆呢,有苦只能往肚子咽。 翌日,奚娮很罕见的没有受到事后乏力影响,在天色未放亮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的光线灰蒙蒙的,楚司淼光着上身侧卧在一旁,银色长发铺满了枕头和床单。 奚娮尽量不发出声音,拉过被子往楚司淼身上盖,目光被他的后背吸引。黑色的几何线条面积很大,攀附在他宽阔的背上,充满阳刚之美。 楚司淼其实早就醒了,正在用手机工作。他察觉到有温柔的目光在身上流连,就默不作声关闭手机装睡。 没一会儿,属于奚娮唇上的触感就落在肩胛骨处,略带睡意的柔和声线响起,“司淼,谢谢你,我很幸福。” 奚娮还没再躺下,旁边的男人突然一动,她瞬间就趴在了他身上。 “……”奚娮吓了一跳,脸刷的就红了。抱住她的男人全身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太让人窘迫了。 “再说一遍?”楚司淼捏住奚娮小巧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她刚才说幸福,那两个字太悦耳了,还想再听。 “你把衣服穿上。”奚娮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住,根本不想回应他的要求。他竟然装睡,还装得一点破绽没有。 “睡觉穿什么衣服。”楚司淼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轻声诱哄,“快说,我想听。” 奚娮没有尝试吃力不讨好的挣扎,羞怯的把头往他颈窝里钻,好半天才细弱蚊蝇的说,“我感觉很幸福,真的。”能在每天醒来的第一时间见到心爱的人,确实是莫大的幸福。 楚司淼心头一热,翻身把嘴甜的小丫头压住,“光心里幸福不行,身体也得性福。” “你……唔……”奚娮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炙热的吻堵住了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鸟无人烟的南沙群岛不仅空气清新,连阳光都是纯净的。朝阳初升之时,楚司淼在金色晨曦中兴致高昂的探索着。 奚娮正在身下喘息着,海浪般的长发散在白色床单上,通身粉红色的皮肤在阳光中闪着微光,香肩上的细汗犹如钻石耀眼。她动情时本就媚态万千,更别说现在这个样子了,足以让人迷恋到欲罢不能。 “嗯……”楚司淼舒服不已,他适时放缓节奏,俯身去吻敏感的小人。 奚娮沉浸在欢愉的海洋中无法自拔,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楚司淼烙铁般的背。她实在为他的身材着迷,这人只当警察可惜了,该兼职做内衣模特的。 柔软无骨的小手从楚司淼的腰椎游走到肩窝,循环往复不停轻抚。酥麻感随着奚娮的指尖窜遍全身,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小妖精,不要乱摸。”楚司淼控住奚娮的手腕不许她再摸,惩罚性的又用力动作。 “嗯啊……”奚娮来不及闭合齿关闷哼一声,羞怯的把头埋进枕头里,“我……我只是好奇……” “我身上你还有哪儿没看过?好奇什么?”楚司淼发现她又不好意思了,顿时来了兴趣。 “你背上的……纹身……”奚娮声线颤抖的厉害,说完又大口喘气。不行了,他再这样用暗哑的暧昧声线说话,她的心脏就快爆炸了。 楚司淼侧身躺下,把蜷缩成一团的小人搂在怀中抱着,“那是精神力的标记,你这里也有。” 奚娮的后颈窝本就在发热,被他一亲,瞬间烧的滚烫。她攥住他的手腕,喘息道,“有什么……我看不见。” 楚司淼撑起手臂,顺过手机拍了张照,放到她眼前。 奚娮用力眨眼睛,浅灰色的几何线条映入眼帘,突然击中了她的泪点。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小片,但那图样和楚司淼背上的墨迹如出一辙,好像独特的指环,将他们紧紧圈在一起。 楚司淼勾住她的香肩,低头刺破生有红痣的那处皮肤。他轻轻吮吸着,推动也随之温柔。他爱极了和她身心交融的感觉,不仅是欲望宣泄,更是灵魂交流。 “璘……我爱你……”奚娮抱住楚司淼有力的臂膀,尽量和他的身体靠近。窗外金色的阳光和强烈的感官体验都让她迷失了,彻底迷失在楚司淼海潮般的隽永爱意中。 第144章 夕颜花语 激烈的晨间运动导致起床时间严重滞后,快到正午时,奚娮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司淼端出蒸锅里的老虎虾,正在调酱汁时,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奚娮还穿着小碎花睡裙,撑着腰走的有些吃力。 “起了?吃饭吧。”楚司淼自动屏蔽掉她下刀子般的眼神,淡定的嘱咐道。有关福利的问题他是不会退让的,不管她再怎么瞪都不行。 奚娮没好气的又剜了容光焕发的男人一眼,四下打望一圈,“赛博呢?” “我让他回去了。”楚司淼轻描淡写的答道,把饭菜摆上餐桌。昨晚被赛博撞见了亲密事让他很不爽,所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把碍眼的机器人赶走了。 奚娮看着一桌子肥美的海鲜,就顾不上问赛博的事了,“哪儿买的?这种地方还有海鲜市场?” “没有市场,我去捕的。”楚司淼把几种蘸酱放在奚娮面前,提溜起巴掌长的大虾开始剥壳。 “哈?你抓的?全部?”奚娮震惊了,怎么她才眯了个回笼觉这男人就完成了一次深海作业啊。 楚司淼低笑两声,把完整的虾尾放进她碗里,没有回答。 奚娮看了看碗里的虾肉,又见他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哦,感情你除了喜欢控制人类的脑电波以外,连鱼虾都不放过呀。哎,可怜它们就这么进了油锅,罪过罪过。” 说完,她又葫芦画瓢的双手合十作了个揖,才动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楚司淼心里一阵发笑,面上仍是淡淡的给嘴巴不饶人的丫头片子夹菜。要不是因为她喜欢吃海鲜,他也不至于去残害生灵。居然还调侃他,妥妥的欠收拾。 饭毕,楚司淼立刻开始筹备报复计划。他从屋后的院子里搬了大遮阳伞和躺椅到海边,又洗了些新鲜水果。 奚娮瘫坐在沙发上消化午餐时,楚司淼裹着浴袍出现,开口就是叫她下海游泳。 “我不会游泳,你去吧。”奚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干脆的拒绝道。 “吃了饭就瘫着会生病的,快去换衣服。”楚司淼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把人提溜进卧室。 奚娮被他的霸道搞得一阵烦躁,又在看到泳衣时更加不耐烦了。她触电似的把两片少得可怜的布料扔进衣橱,跑到门口喊开了,“楚司淼!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不穿!” “你不想穿也行,裸泳吧。”楚司淼双手抱臂,听到房内炸毛的声音,愉悦的勾起嘴角笑了。那套白色比基尼是赛博买的,这事确实办的不错。 “你!把门开开,放我出去!”奚娮愤怒的转动门把手,这才发被反锁了。 “穿好了吗?好了才能出来。”楚司淼依然不为所动,又在脑子里勾勒了一番春意盎然的画面。 奚娮气的吹胡子瞪眼,真想大骂老变态。她愤愤的踱了几圈步子,又叹息着妥协了。也罢,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她今天豁出去了。 海滩上很快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楚司淼走在前头脚下生风,奚娮跟在后面浑身别扭。 现在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间,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奚娮就受不住了。她躲进遮阳伞下,双手紧紧捂住浴袍领子。 楚司淼像是没察觉到她不满的瞪眼似的,淡定的把她拉到躺椅上坐下,递上气垫床和充气筒。 奚娮皱着脸,接过东西又是一声长叹。浴袍里空荡荡的感觉,和面前的大海都让她找不到高兴的理由。 “你玩cosy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在别的男人面前比跟我在一起更放松?”楚司淼见她还是愁眉不展,半真半假的调侃道。 “那是工作,再说我也没穿过比基尼拍照好不好。”奚娮把嘴噘得老高,这男人居然将她的军,太不把她的情绪放在眼里了。 “哼。”楚司淼意味不明的哼一声,摆出放任不管的态度,扯掉浴袍跳进海里去了。 奚娮见他一眨眼就没影了,感觉一腔怒气全打在了软棉花上。她鼓着腮帮子把充气筒装好,开始卖力干活发泄情绪。 气垫床很快膨胀,也让奚娮的心情迅速转好。她加快速度充好气,塞上气阀就开心的笑了。气垫床是独角兽造型的,可爱的卡通款式加上超大体积成功戳中了她的萌点。 “楚司淼~!”她拖着气垫床跑到岸边,放声大喊。 远处的海面上乍现一条白色水线,速度很快的移动而来。只听见哗啦一声,奚娮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 楚司淼跃出水面,标准的蛟龙出水姿势。健硕的身躯暴露在阳光下,激起浪花朵朵,亮亮的很是晃眼。 奚娮怔仲的看着他迈步而来,还潇洒的甩头抖落头发上的水珠。这样子实在太性感了,让她头晕目眩的有种快晕厥的感觉。 楚司淼听见奚娮猛烈的心跳声,只是淡淡一笑。有了她之后他才觉得生得一副好皮囊是件不错的事,享受爱人的注目亦是人生美事。 奚娮任由楚司淼帮忙脱掉身上的浴袍,抱着她上了气垫床。 蓝的透明的海水取代沙滩,奚娮侧趴在独角兽的翅膀上,还呆呆的没有从惊艳情绪中回过神来。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注意力全部用来欣赏身旁英俊到出凡入尘的男人。 此时的楚司淼同样无心游泳,灼灼的眼神缓慢在奚娮身上游移。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通身皮肤白的晃眼。她趴在大大的卡通气垫上,浑身都散发着甜甜的少女气息,可爱中还带点小女人的妩媚,煞是好看。 “喂,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啊?”奚娮探出手去,海水一点都不冰冷,微凉中有光阳的暖意,让人感觉好舒服。 “我们有一周假期,你想待几天?”楚司淼把气垫床往深一点的地方推,眉宇间尽是淡然神采。看样子她是很喜欢这里,想多待几天。 “再待两天吧,我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奚娮翻身平躺,伸直手臂去够天上的骄阳。阳光从指缝中穿过,落在皮肤上热的发烫。她实在很喜欢现在这种避世的感觉,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静谧而美好。 楚司淼当然没意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下来。” “这么快?”奚娮转头投去求放过的眼神,她还没陶醉完呢,不想这么快开始“恐惧脱敏训练”。 “有我在你怕什么?”楚司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稍微施力一拉,奚娮被太阳晒得发热的柔软身体就稳稳落入臂弯。 “啊!”奚娮被海水一激,本能的害怕了。她的脚触不到底,只能死死环住楚司淼的脖颈找支点。 “呵呵。”楚司淼愉快的轻笑出声,勾着奚娮不盈一握的细腰转了个圈。就知道她是这个反应,热切的投怀送抱让他心情甚好。 “不许笑!”奚娮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但还是不能忍受楚司淼拿她取乐,咬牙命令道。 楚司淼托住她的****,又安抚性的亲了亲她皱紧的眉心,“睁开眼睛看看,一点危险都没有。” 奚娮听着他温柔的低吟声,有些不稳的心跳趋于缓和。她先眯着眼睛试探性的看了看,才撞着胆子集中视线。眼前是碧波无垠的广阔水域,透过清澈的海水还能看到许多斑斓的石子。 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恐惧,脑海里也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记忆片段,只有徐徐惬意和很多安心。 “奚宝儿,你看,也不是很难的。”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升腾起骄傲神色,这丫头的反应果然没让他失望,甚至有些超出预估。 奚娮微眯着眼睛看向楚司淼,抿嘴柔柔的笑了。果然有他才是最好的,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跨过了心理障碍。 “司淼,我是不是也可以游一游?” 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长腿小幅摆动,缓缓朝前推进,“不着急,我们慢慢适应。” 奚娮只是新奇海水流过身体的感觉和眼前广阔的美景,并没有注意到楚司淼正在慢慢放手。他先是改单手托着她,又换手臂撑着她的胳膊。最后,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充分感受海水的浮力。 “呀,有鱼!”一条蓝色条纹热带鱼从近处游过,奚娮兴奋的伸手去抓,扑空之后才发现楚司淼已经和自己拉开了距离。 她下意识的扑腾两下,很快发现身体被巨大的浮力撑着并没有下沉。又惊又喜的感觉迅速饱涨起来,让她又想哭又想笑。 “你没有作弊吧?我真的飘起来了?”奚娮急切的问道,攥着楚司淼的手用力收紧。她根本不会游泳的,第一次就能这么顺利吗? “我什么都没做。”楚司淼坦荡的答道。 “我,我真的有点儿不敢相信呐。”奚娮激动的拔高声调,手臂不停来回划水。从来不知道置身大海的感觉是这么爽,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试着游游。”楚司淼把手臂放在她的腹部,让她的身体与水面持平,开始耐心教授动作要领。他能看出她不是没有水性,而且还很有天赋。 奚娮跟着指示划水蹬腿,果然向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虽然只是小小的进步,但她还是抑制不住感动的情绪,眼眶迅速发胀。 曾经她坠入深海没了心跳和呼吸,是楚司淼拯救了她。他说过救她不过是本能,但在她心里,那些注入身体里的五彩海水和精神力是他全身心的付出。 18年前,他们隔着生死的遥远距离相遇,并用之后的漫长岁月寻找对方。上天做了最好的安排,让爱的神迹在他们身上发生,跨越种族,飞跃星际,凌驾生死。 楚司淼见奚娮游了两下就飘着不动了,刚想训诫,就见她突然转过头,用一种异常热烈又缠绵的目光看了过来。 “司淼。” “嗯?” 楚司淼重新把奚娮收入臂弯,捏住她的下颌,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有些深沉,但眼中无泪。只是深深注视着他,这眼神不甚凌厉,却直抵他的心脏深处。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名字的意思。”奚娮环住楚司淼的脖颈,在他的耳廓上落下亲吻,“知道夕颜的花语吗?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 “我的名字,就是夕颜花的意思。这里面承载着爸爸对妈妈的爱,是他们不受生死阻隔的誓言。司淼,我现在要把同样的誓言说给你听。” 楚司淼的瞳孔條的扩张又收缩,整个人如点穴般怔住了。他只听见奚娮的心声娓娓传来,吹皱了他的心湖,激起持续不断的狂澜。 她说,“有诗人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生与死。我也曾深信不疑,害怕不够时间把你看清楚,不够时间陪伴你。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了。” “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送你永恒的温暖和爱。如果我死了,就化作飞鸟,化作一尾鱼。你要是想我,就到这里来。我会陪你看蓝天,陪你畅游大海,好吗?” 奚娮无声倾诉着,感觉到楚司淼放在腰际的手臂缓慢用力。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死命一般把她往胸膛里按,好像要把她揉碎了融进骨血中才肯罢休。 “奚娮。”楚司淼埋头在奚娮湿润的颈窝里,嗓音暗哑的唤了一声,“你活着,我可以拥抱你的身体。你死了,我可以拥抱你的灵魂。生死没有距离,只是让我换一种方式爱你。” 她刚才在心里说的话带给他的震撼真的不是一点点,人类生来畏惧死亡,即便是阅历丰富的老人怕也说不出这番话来。他的小丫头心中正燃着一团火,是烧不尽的执念与倔强。他都感觉到了,非常炙热,把他的整颗心都烫化了。 奚娮的心弦悸动不止,松开手臂去寻楚司淼的眼睛,看到的是满眼飞鸿的奇异流光。万千星辰在这双蓝宝石色的深瞳中孕育诞生又黯淡陨落,周而复始演绎着生死变化。不过一瞬间,她就在他眼中看尽了亿兆光年,最终触摸到了宇宙初生的奇点。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怎么觉得一辈子不够,还想约定你的下辈子?”奚娮笑得春风化雨,凑过去亲吻楚司淼线条优美的扁薄嘴唇。 “这样的贪心我很喜欢。”楚司淼控住她的后脑勺,动情的回应。一辈子当然不够,缠绕他们之间的是生生世世的羁绊,就算到洪荒倾覆之日都不会消失。 清冽气息随着楚司淼唇上温热的触感而来,奚娮本想忍住不哭的,却被他异常珍惜又温柔的亲吻打败了。幸福的滋味好甜,都化作了缠绵间的泪水。 第145章 喜报连连 楚司淼细致的在奚娮的小口里探寻许久,又去吻她脸颊上的泪珠,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跟我下去看看。”奚娮还没从缺氧中缓过劲儿来,忽的听见这么一句,然后她就被拉进了海水里。 “呵—”奚娮本能的吸了口气,奇怪的是涌进鼻息的不是海水,她居然还能呼吸。伸手一摸,她的头上竟然罩着个泡泡。 “这又是你精神力?”奚娮被手上奇特的触感震惊了,也不管楚司淼听不听见,只顾着问。 楚司淼但笑不语,迅速朝深水地带游进。他的能力可是很强大的,一个氧气罩只能算雕虫小技。 很快,奚娮的视野就变得更加开阔。身下出现了小团珊瑚礁,还有些小鱼游了过来。 “哇啊,好可爱。”一条大胆的小丑鱼摆动鱼鳍凑上前来,好奇的不停用吻部触碰她头上的泡泡。 楚司淼凝神倾听一番,释放脑电波去吸引远处的鱼群。 少顷,奚娮就看到一大波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游了过来。它们围着她不停转圈,任由她摸鱼鳞也不害怕,还主动碰她的胳膊和肩膀。 “哈哈哈,好痒啊,太可爱了。”奚娮朗声大笑,杏眼全是欣喜若狂的光华。 忽的,楚司淼的俊颜凑近过来,手里提溜着一只红彤彤的海星。 奚娮抿着嘴唇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摊开手。海星是活的,捧在手里的感觉不是想象中的柔软滑腻,反而很坚硬。 “好玩吗?”楚司淼见她忽闪着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停打量,感觉快要溺死在她纯真的笑容中了。 “嗯?”奚娮怔了一下,惊讶的问,“我怎么还能听见你说话?你能呼吸?”水是不能传导声音的,可她刚才确实听见他讲话了。 楚司淼立在水中如履平地,轻启薄唇往奚娮脸上吐了一串泡泡。奥伊人都是水陆两栖,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奚娮被带着清冽气息的泡泡扑了一脸,缩着脖子躲了躲,又讪讪的笑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说人类很low了,事实胜于雄辩。”这人根本就是超人嘛,上天入地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这个一技之长都没有的人类只能甘拜下风。 楚司淼眉尾一挑,给了嘴甜的小丫头一个完美的倨傲笑容,指示道,“放了它吧,经不住你这么揉来揉去。” 奚娮恋恋不舍的放走海星,又四处打望,“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是有,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楚司淼故作深沉的提醒道。 “干嘛小看我,狭路相逢勇者胜!”奚娮握拳挥了挥,相当不满的呛声。她现在完全不怕了,只觉得大海奇妙无比。 楚司淼听了这话还能说什么呢,就如她所愿,来个狭路相逢吧。他伸出一根手指朝某个方向展开精神力,吸引早就锁定的目标。 奚娮满心期待的望着那头,不一会儿,一片黑影就压在了头顶。 “啊~!”一抬头,奚娮不禁捂嘴惊叫起来。不是吧,这么大个家伙让她怎么胜啊! 一条庞大的蝠鲼在她头顶上方不到二米的地方,巨大的翼展和长长的尾鳍摇曳着,还真有点像魔鬼呢。 楚司淼被奚娮一惊一乍的表情逗乐,捏着她紧绷的手指说,“很温顺的,让它带你游一圈。” “不要不要,好可怕。”奚娮立马认怂,头摇的像拨浪鼓。 楚司淼直接用行动回绝了她的申辩,控制着蝠鲼游到她身下,轻轻将她托了起来。 又冰又滑的触感让奚娮紧张到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身边悠游自在的男人。 “放松,你紧张的话它会感觉得到。”楚司淼当然不会让这条大鱼伤害他的宝贝,只不过正巧碰上它在附近的珊瑚礁中觅食,想让奚娮多玩耍一番罢了。 奚娮本想再求饶,可身下的蝠鲼突然扇动胸鳍,平静的海水瞬间被搅动,吓得她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蝠鲼姿态轻盈的在浅海区游动,速度并不快。奚娮渐渐找到了点平衡,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再次惊喜了。 数不清的小鱼从眼前略过,还有绿油油的海草拂过她的肩膀。她好像趴在一块魔毯上,正在天空中翱翔,感觉美妙极了。 “司淼,快看,前面好漂亮!”奚娮望见前头一大片艳丽的珊瑚礁,兴奋到不能自已。太美了,亲眼所见果然比纪录片更震撼。 楚司淼指挥蝠鲼靠近海床,把奚娮拉到身边。 “拜拜~!”奚娮冲游走的蝠鲼挥了挥手,又去看身边形态各异的珊瑚,再次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楚司淼牵着奚娮在珊瑚丛中漫步,偶然看见了几只海胆和鳌虾。他正想去抓,却被拉住了。 “别抓了,好可怜。”奚娮摇头,那几只虾确实很大,可她不忍心让它们变成餐桌美味。 楚司淼只觉得好笑又无奈,顺着她的意思点头了。这丫头真是善良的过分,不吃虾,难道准备饿肚子吗? 关于填肚子的问题最后还是被无往不利的楚神探解决了,他趁着奚娮回屋洗澡的时间,又下了一趟海,带回了几条肥美海鱼和一篓牡蛎。 过于丰盛的晚餐又让奚娮撑到走不动路,星空再现时,楚司淼在海滩上支了堆篝火,而她正在用艺术创作消食。 细软白沙在奚娮灵巧的指间化成各种事物,小小的城堡,尖尖的金字塔,蜿蜒的长城,全部惟妙惟肖。 楚司淼躺在薄毯上,捧着本书看的正专心时,莺歌浅唱的童谣传来。 寻声看去,是奚娮在旁边的沙地上玩乐。篝火映红了她娇俏的脸庞和身上的白纱裙。她提着裙摆,专注于传统的跳房子游戏,边跳边轻声念。 “啷啷啷,骑车到松江。”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月亮亮,家家小囡出来白相相……” 平仄有韵的吴侬软语随着清风飘送,白色裙角随着奚娮轻盈的跳跃飞扬。这是楚司淼第一次听她讲家乡话,悦耳更甚平常。 周围的景色都被奚娮童真俏皮的姿态点亮,勾起他心中的爱意无声翻涌。不禁想让时光走慢一些,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一幕仔细欣赏个够。 过于闲散的日子让向来自律的楚司淼产生了怠惰情绪,有点不想回拥挤的大都市去。奚娮倒是心性坚定,三天期限一到,她就要求收拾行李回家。 奚惠敏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又不住的探头看餐厅墙上的挂钟。下午六点整,期盼已久的门铃声响了。 “怎么黑了?”奚惠敏开门就是一愣,现在是冬天,怎么奚娮仿佛是从炎夏穿越回来的。 奚娮笑得有些尴尬,不着痕迹给了楚司淼一记瞪眼。还说呢,她在南沙暴晒三天,50倍防晒霜都没起任何作用,身上的泳衣印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哎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难免黑了点儿嘛。”奚娮见楚司淼默不作声,只能编排了个理由搪塞姑妈。 奚惠敏一听就心疼了,忙把侄女往屋里拉,手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奚惠敏心中就是大喜。钻石戒指戴在奚娮的无名指上,明晃晃的特别显眼。 “伯母。”楚司淼冲奚惠敏淡淡一笑,也没解释。 “还叫我伯母?是不是该改口了?”奚惠敏急吼吼把奚娮带到沙发上坐下,执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笑得更开心了。好家伙,这戒指真是漂亮,主钻大的像鸽子蛋。 奚娮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就听见楚司淼很郑重的叫了一声姑妈。 “诶。”奚惠敏连连点头,感觉比吃了蜜还甜。这下她算是完全放心了,楚司淼这个100分侄女婿没跑了。 “姑父呢?”奚娮探头往过道望,聪明的转换话题。 “去小鸥学校了,今天开家长会,应该快回来了。”奚惠敏拍了拍侄女的小脸,起身去厨房泡茶。 楚司淼脱下薄风衣,自觉的跟了过去。他现在是奚娮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干活当然得更卖力才行。 “不用帮忙了,你去客厅坐吧。”奚惠敏见楚司淼进来,忙拒绝道。两人才从案子上下来,该多歇歇才是。 楚司淼但笑不语,拿起长柄勺搅动砂锅里的汤水。 奚惠敏本想再劝,却听见奚娮扯着嗓子喊她,只得把厨房委托给新晋侄女婿。 “姑,快来试试。”奚娮一见奚惠敏进卧室就急切的招手。 “给我买的?”奚惠敏看着床上几件崭新的衣服,有些意外。奚娮从来都是很宅的,平时难得逛街,怎么去出差反倒转性了。 “当然是给你买的,还有姑父和小鸥的,我买了一大推呢。”奚娮邀宠似的笑着,拿起羽绒服比划。 奚惠敏摸了摸料子,又见床边的大箱子里全是未剪标签的新衣服,有点不满意了,“你怎么让小楚花这么多钱,不像话。” “我之前干卧底来着,每天的任务就是逛街扫货,不买点东西回去他就不乐意。”奚娮不以为意的说着,把羽绒服往她身上套。 “卧底?你怎么干那么危险的事?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奚惠敏被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哪还有心思管什么经济问题,拉住奚娮仔细打量起来。 奚娮悻悻的吐了吐舌头,赶紧陪小心,“都说了我只负责上街买东西,怎么会受伤?” 奚惠敏也不管她说什么,固执的把她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这才稍微放了些心。 她拉着奚娮坐到床边,神色再次松怔下来,“还长胖了,看来小楚把你照顾的不错。” 奚娮看了一眼房门,轻轻点头。楚司淼确实把她照顾的非常好,用事无巨细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奚惠敏感慨的叹谓一声,摸了摸侄女的脸,“那明天是不是该带他去看看你爸妈,也好让他们放心。” “嗯,我也这么想,已经跟他说好了。”奚娮乖巧的答道。 “好。”奚惠敏握紧奚娮的手,怜爱之心更胜刚才,“你姑父已经去看过日子了,我们想把婚期定在明年夏天,让你做幸福的六月新娘。” “姑。”奚娮感动了,倾身抱住奚惠敏。原来他们连日子都挑好了,六月,确实个充满幸福的月份。 “你们看时间合适就先把证领了吧,现在好的酒店都得提前半年订日子。”奚惠敏轻抚奚娮的背,喜悦的盘算开了。 奚娮刚想说不想太早领证,屋外就传来张燕鸥急切的声音,“姐夫?我姐夫呢?!” “呵呵。”姑侄俩相视一笑,手挽手起身了。这浑小子一回来就火烧眉毛,难道楚司淼是什么金贵的大人物吗? “姑父,小鸥。”楚司淼不疾不徐关小炉火,才出厨房打招呼。 “姐夫,你的警服呢?快拿来欣赏欣赏!”张燕鸥把书包一扔,两眼放光的盯着新晋警监。 “没规没矩。”张守成尴尬的冲楚司淼笑了笑,又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找你姐要。”楚司淼倒不介意,嘱咐一句又返回厨房去了。 奚娮匆匆给了姑父一个拥抱,赶紧打开行李箱把楚司淼的警服递给张燕鸥。要是再不堵住他的嘴,他非得叫到人尽皆知不可。 “啧啧啧,太酷了。”张燕鸥羡慕不已的摸了摸银闪闪的星花,把外套往身上一披,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穿着是不是也有点范儿?” “呵呵,你再长点个子我们再说范儿的问题。”奚娮促狭的笑道,意有所指看了看稍长的衣摆。楚司淼的身高可是百里挑一,不是谁都能撑得起他的衣服的。 “切,我说小魔女,你这嘴再这么毒,小心我姐夫受不了。”张燕鸥瘪嘴剜了她一眼,还是乖乖把外套脱了下来。 被他这么一闹,吃饭前的时间俨然变成了警服展示秀。除了奚娮,另外三个人轮流传阅楚司淼的制服,搞得像欣赏皇帝龙袍似的。 堪比年夜饭的菜色摆上桌,奚娮担心的酒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奚惠敏吹过风的缘故,张守成没有吵酒喝,自觉的给楚司淼倒了一杯椰奶。 “姐夫,来,我以饮料代酒,恭喜你晋升警监。”张燕鸥端起杯子,崇拜的和楚司淼碰杯。 楚司淼从容喝了一口,徐徐提醒道,“还没恭喜你姐呢。”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快吃吧。”奚娮使了个眼色,往多嘴男人的碗里扔了块宵肉。 张燕鸥也是瘪嘴,满不在乎道,“她就是个三等功,二千块钱的事儿,有什么可恭喜的。” 楚司淼不置可否,摸出手机递给张燕鸥,才拿起筷子吃饭。他的小丫头实在太谦虚了,把他一个人顶在前头算怎么回事。 张燕鸥接过手机就是一愣,又不可置信的眨眼睛,“姐,真的假的?你又立功了?!” “给我看看。”张守成也意外了,上次奚娮立功的好消息让他到现在都还没高兴过劲儿,怎么一眨眼又有功劳了? 奚娮扶额吐了口气,好吧,和楚司淼这老狐狸比她根本不够瞧,这下不闹翻天才怪。 “哈哈哈~!”张守成一目十行看完嘉奖令,大笑起来,“好好,小囡真给我们家长脸,你们俩都是好样的!” 奚惠敏看过通报,心里又喜又疼。l市的三等功才没过多久,这次去n市又得了二等功,外加三级警司衔。奚娮刚才显然没说实话,这趟出差恐怕比上次轻松不了多少。 “哎呀,我这些都不够瞧的,快别看了吧。”奚娮眼看势头收不住,急忙夺过手机扔还给楚司淼。 楚司淼示好的和奚娮碰杯,心里把办事利索的肖咏感激了一把。好消息是今天早晨上班时间新鲜出炉的,正巧赶上回家报喜。 “这是大喜事。”张守成拍了拍侄女的头,又朝楚司淼投去致谢的眼神。奚娮自大学时期遭受打击后就一蹶不振,不用想也知道他对侄女倾注了不少心血教导,才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干出成绩。 “是呀,囡囡真是有出息了。明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让他也高兴高兴。”奚惠敏收起情绪,边说边给奚娮夹菜。 “嗯。”奚娮当然观察到了她瞬间变化的表情,为了让她宽心用力点头。 张燕鸥长吁短叹一阵,又和奚娮碰杯,放低姿态道,“我以后毕业了能进你们单位吗,一定特带劲儿。”他对楚司淼崇拜之情已经泛滥成灾,巴不得马上完全学业跟着他真刀真枪的干。 “嘿嘿。”奚娮一听这话就来精神了,狐狸似的笑道,“你姐夫这儿可没有后门走,想进分局可得自己考。” “那当然。”张燕鸥立即挺直腰板,认真的说,“走后门那是小人行为,我可干不出。你等着吧,我一定拿着各科全优的成绩单去报道。” 楚司淼和奚娮相视一笑,恳切的朝有抱负的弟弟点头。未来可以想见,过不了几年,张燕鸥就能成为一名优秀警察。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坐到了晚上9点多。奚娮本来想留宿在家里陪奚惠敏,却被姑妈以来回接送不方便为由拒绝了。没办法,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只能跟着楚司淼回了“云玺”。 第二天,奚娮起了个大早,和楚司淼前往市郊拜祭父母。由于时间尚早,坐落在风水宝地的公墓里没什么人。两人一路沿着山坡而上,只碰见了两个工作人员。 s市冬季江风盛行,山里起了薄薄轻雾。奚娮抱着鲜花走的徐徐,眼神一直注视着前面的楚司淼。昨晚他们并有商量过,但今天都不约而同穿上了警服。 楚司淼的背影甚为高大,提着香烛篮子仍然身姿挺拔。奚娮一直看着,不觉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如果爸爸在天有灵,应该会很喜欢这个警察女婿的。 两人一路无言爬到半山腰,在一处朴素的芝麻白墓碑前驻足。奚娮上前用手绢把墓碑前前后后擦拭一遍,蹲下身摆弄香烛纸钱。 楚司淼站在一旁,非常仔细的审视两张并排在一起的小小照片。不得不说,奚娮和母亲长得非常像,都是可人的清秀面容。而她的父亲眉宇间更多的是沉稳气质,和一身整肃的警服相得益彰。 “我爸爸牺牲之后,组织上本来要把他葬在烈士陵园。但他的遗嘱早就立好了,要来这里和妈妈合葬。”奚娮点燃香烛,反手递上一叠纸钱。 楚司淼蹲下身,就着烛火点燃纸钱,深邃眸子在火光中闪着柔和又沉稳的精光。不用多说也知道,奚娮父母的感情很要好。虽然他们相伴不过短短几年,但这份情已经通过奚娮延续下来,让他们在人世间留下了存在印记。 奚娮耐心烧完两叠纸钱,才伸手覆上墓碑,“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还有楚司淼也来了。” 楚司淼起身正了正警帽,利落的抬手敬礼,“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楚司淼。” 奚娮起身跟着敬了个礼,微笑着报告道,“爸爸,我现在进刑侦队了,干的还挺不错呢。过几天我就升警司了,我知道你一定特别高兴。” 说着,她拉住楚司淼的手,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层,“楚司淼前几天升了三级警监,是不是特别厉害?爸爸,我们决定明年结婚。你放心,他对我很好。” “叔叔阿姨,我向你们保证,一定尽我所能给奚娮幸福快乐的生活。”楚司淼把奚娮的小手往手心里紧了紧,郑重的承诺道。 即使她现在笑着,但他还是能察觉到她微妙的心理波动。面对给了她生命的两位至亲,他是非常感激尊敬的。如果不是他们,他就找不到这样一个聪颖又心不染尘的好姑娘。只可惜他们去得太早,无法亲耳听到他的感谢。 奚娮歪头靠在楚司淼肩上,久久注视着父母的照片。以前来扫墓,她难免会动哭声。但现在她一点泪意都没有,身边的男人把她的心捂得非常热,他是如山的坚实依靠,支撑着她的灵魂安稳无比。 就在两人无言之际,忽有一阵清风拂过。 楚司淼翕动耳尖,含笑低吟,“娮娮,叔叔阿姨对我很满意,承认我这个女婿了。” 奚娮因为这个熟悉又有些新鲜的称呼心弦震动,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笑意不改。是的,她也感觉到有风声,仿佛是爸爸妈妈的回应。很温柔的,很慈祥的,一直吹进了心底深处。 第146章 谁怀孕了 下山后,奚娮本想回家继续昨天晚上未画完的小剧场漫画,却被一通电话打乱了节奏。 她赶紧叫楚司淼开车回市区,在百贸购物中心三楼咖啡店的角落里找到了关亚楠。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啊?”奚娮见到关亚楠就嗅到了一丝神秘的气息,平时连走路都是横行的人,现在居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嘘,坐下。”关亚楠一把把奚娮拉到身边坐下,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 奚娮疑惑不已的蹙起眉,寻着她的眼神方向看去,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咖啡馆的露天阳台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她是认识的,正是杜骢。 “怎么,关警司这么有闲心,干起卧底了?”奚娮叫服务生来要了杯热可可,坏笑着调侃开了。 话音刚落,关亚楠就看见杜骢很是亲昵的拍了拍女人的头。这个动作让她火冒三丈,揪住奚娮要求道,“你帮我分析分析,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早在n市的时候她就发现杜骢不对劲,平时除了工作打不了几个电话的男人突然频繁通讯。今天又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亲亲热热进商场,哪还能坐的住。 奚娮看着她愤愤然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瘪嘴。她还以为关亚楠快要成功了,毕竟在n市的时候杜骢对她也算是有进步,怎么一下子搞得像仇人似的。 “快点儿!”关亚楠见奚娮还看着她不办事,不耐的又拉了她一把。 “哎呀,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嘛,我的专业不是用来偷窥的。”奚娮被她的蛮力拉得身子一歪,嘴上嘟囔着不乐意,但还是把目光移向屋外。 观察两分钟后,奚娮的心情也沉了下去。显然,杜骢和女人的状态都非常放松。杜骢双手放在脑后做抱头姿势,双腿斜伸在桌子下,这是人在感觉惬意时的姿势。而女人倾斜身体靠近桌子,手撑着下颌,在听杜骢说话时反复上提眉毛,双眼睁大。这是明显的“闪光灯眼“,表示她对交谈内容非常感兴趣,并且心情愉快。 “看出什么了吗?”关亚楠急切的碰了碰奚娮的胳膊肘。 “嗯,他们彼此很熟悉,状态轻松,聊天气氛融洽。”奚娮不疾不徐的答道。 “啧,你不知道。他最近都神神秘秘的,刚才还陪那个女人逛了半天街。”关亚楠心中警铃大作,杜骢不会真的看上别的女人了吧。 奚娮没有接话,继续观察。没过一会,本就没有松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看了一眼紧张的关亚楠,心里拿捏着要不要说实话。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发现?”关亚楠感觉奚娮不停用余光打量自己,忐忑的吞咽一次。 “我说了你可不许去打架。”奚娮苦恼的挠了挠头发。关亚楠的脾气不可谓不火爆,她真担心她会当众让杜骢下不来台。 “快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关亚楠瞪了奚娮一眼,口气不善的催促道。 “那个女的应该是怀孕了。”奚娮尽量平淡的说道。 “什么?!”关亚楠噌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脑袋嗡嗡作响。怀孕了?那不就是杜骢的? “你先坐下。”奚娮使劲把关亚楠拽回椅子上,又安慰道,“就算她怀孕了,也不能说明就是杜队的呀。” “你怎么看出来的?”关亚楠哪里听得进去,语速很快的追问道。 奚娮无奈了,小声道,“那个女人穿着平底鞋,所有动作幅度都比较小。她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抚摸肚子,还时不时低头看肚子。” 关亚楠根据提示观察,果然都被奚娮说中了。更夸张的是,她竟然看到杜骢也伸手过去摸女人的肚子,还笑的挺得意的样子。 奚娮见关亚楠把指关节掰得咔咔响,正在思考该怎么劝的时候,外面的两个人站了起来,看来是要走了。 只见杜骢十分体贴的帮女人整理围巾,提上所有购物袋,又把手伸给她挽住,才步伐缓慢的往另一头的出口去了。 “呃,那个,你别激动。”奚娮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拉住也迅速起身的关亚楠想再劝劝。 “你的我请了,钱放这儿。”关亚楠把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跑了。好个杜骢,居然一面把她哄得团团转,一面又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以为她关亚楠是吃素的吗? “哎……”奚娮双肩下沉长叹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她之前的观察来看,杜骢和关亚楠已经是恋人未满,就差捅破窗户纸了。刚才发生的事到底算什么呢,一个摇摆不定的男人确实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宝宝,你来逛街?”白子羡一进咖啡店就看到了奚娮,便上前打招呼。 奚娮反应慢了半拍才抬起头,白子羡爽朗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大白,这么巧。”奚娮扯出一点微笑,又往他身后看去,没有其他人。 白子羡顺理成章在她身边坐下,又仔细打量一番,才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的案子解决了?” “解决了,昨天刚回来的,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奚娮很快发现今天的白子羡有些不一样,他笑的轻松自若,还非常坦荡的样子。 白子羡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我早没事了,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铐多久呢。” 他起初涉案被当成嫌疑人对待,但第二天就来了警察向他致歉,还包干了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虽然后来没再和奚娮见过面,也猜到是她和楚司淼打过招呼的缘故。 “那演出都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奚娮点了点头,有些低落的情绪转好。 “平安夜首演,你们来捧个场?”白子羡想起包里正好揣着票,就摸出两张递给奚娮。 奚娮一看座位号就笑了,“vip呀,我可不收贿赂。” “不要你来串个场,正好抵票钱。”白子羡挤了下眼睛,玩笑道。 奚娮翻了个白眼,把票收进兜里,“得了吧,我整天忙得找不着北,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你这是从单位来的?楚司淼怎么没一起?”白子羡的眼神在她的警服上划拉一圈,关切的问道。她虽然精神头不错,但人黑了点,不知道是不是整天忙着抓凶犯风吹日晒的缘故。 奚娮拈起手边的红钞票在他眼前晃了晃,瘪嘴道,“我出来见个同事,才说了没两分钟人家就有异性没有人性的跑了。” “哈哈……”白子羡失笑,亲热的把人一揽,坏坏的说,“你都是有主的人了,还吃别人的飞醋?” “什么呀。”奚娮打开他的手,也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真好,他们又能像以前一样说笑逗趣了。 两人聊着天,杯子里的热饮很快见底。白子羡想着今天的事都办完了,就提议送奚娮回去。 车子开到“云玺”住宅入口停稳,白子羡探头往窗外看了看,有些不满意的嗔怪道,“你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奚娮刚解开安全带就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又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才明白过来,玩笑道,“是呀,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白子羡被逗得哈哈大笑,又欣慰的拍了拍奚娮的发顶,“我是高攀不起咯,不过你好就行。改天也请哥儿几个进去参观参观,开开眼。” “要不就现在?”奚娮也不介意他的调侃,自然的提议道。 “我一个人去你家那位还不直接拿枪崩了我?改天吧,约上大家伙一起也热闹。”白子羡没想到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立即婉拒道。 奚娮也觉得有道理,再次谢过白子羡后,下车进了大门。 坐在车内的白子羡没有着急发动引擎,他目送奚娮的身影消失在华丽的雕花大玻璃门后面,眼底擎着淡淡笑意。自从上次在n市谈过之后,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和奚娮做回朋友并不难,他心里有的只是满满的祝福。 高速电梯运行的几分钟时间里,奚娮的心思又从白子羡身上回到了关亚楠那里。她拿着手机纠结半天,还是没想好要不要给她打电话。 赛博正端着多肉植物去花园晒太阳的时候,奚娮回来了。她耷拉着脑袋,心猿意马的看了看他手里的花盆,就缩到沙发上不动了。 “靓女,你又叹气了。快让我看看,瞧瞧眼角起皱纹了。”赛博迅速把几盆花摆好,坐到奚娮身边开始逗乐。 “啧。”奚娮不耐的剜了他一眼,望着起居室方向问,“楚司淼呢?” “书房里闭关呢。”赛博见她不笑,顺过茶几上的糖罐打开来,“吃糖不?心情不好吃颗甜甜的就没事儿了。” 奚娮随手抓了颗梅子糖,也不拆包装袋,只捏在手里摆弄。她又思考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 “喂,你帮我个忙。” “干嘛?”赛博眼皮一跳,感觉不太良好。 “你不是有个超级数据库吗,帮我查点资料。”奚娮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揪住他的袖子拼命眨眼睛。 “嘶,不对。”赛博抽回手,细长的凤眼迷了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背着淼淼干坏事了?” 说完,他就凑近奚娮脸前,仔细嗅了起来。还真有点味儿,不是主人的味道,像其他男人的荷尔蒙。 奚娮僵硬的把头往后仰,抵住赛博的狗头,“你帮不帮我?”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赛博不依不饶,又嗅了几口气,才用一种我抓住你把柄的语气问道。 奚娮抿唇皱眉,只觉自找没趣,随即挪到一旁,不想说话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赛博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忙改变策略诓哄。 奚娮一听有戏,也不再别扭,要求道,“你帮我查查,男人要是发现女人怀孕了,和她结婚的几率有多大?” “什么?!你怀孕了?!”赛博弹簧似的跳起来,扶住奚娮的肩就往她肚子上瞧。 奚娮迅速捂住肚子,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道黑影乍现。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楚司淼紧张又懵然的打量奚娮,他刚才在书房里听见赛博大叫一声怀孕,本来高速运转的脑子瞬间卡壳了。 奚娮满头黑线,弓背撑着额头长叹一声。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她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把自己套进去了。 楚司淼见她这个反应,心头又是一紧,赶紧蹲下身握住她的小手急切的问,“你去看医生了?我不是都做了措施吗?怎么会怀上?现在什么感觉?” 奚娮的脸在他连珠炮的问题中越来越红,看准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下去,“楚司淼你疯了吗,不是我怀孕!” “不是?哦,不是。”几种表情在楚司淼脸上飞速轮换,先是疑惑,又是松怔,随后又有点失落。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不大适应,只能把脸转向赛博,给了他一记老实交代的冷眼。 赛博缩着脖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已经扫描过奚娮了,她的肚子里除了必要器官外什么也没有。都怪他大嘴巴乱叫,让主人空欢喜一场。 奚娮怔仲两秒钟,拨开楚司淼的手直奔卧室而去。不知怎么的,刚刚他紧张又关切的样子,和得知不是她怀孕后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都让她心口闷胀的难受。 楚司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审问清楚,又督促赛博查了奚娮想知道的问题,才去活动室里找人。 奚娮已经换了居家服,正趴在台球桌边,手里滚着白球摆弄。她把头发随性的揪在脑后,小脸缩在毛茸茸的马海毛领子间,表情意味不明。 “喝水。”楚司淼摸了摸眉骨,把水杯放在台边。 奚娮也不去看他,只把兜里的票掏了出来,“刚才遇到大白了,他请我们去看演出。” 楚司淼瞄了一眼戏票,犯错误的悔过心思才消减了些。刚才赛博说在她身上闻到陌生男人的味道,他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她会主动报备,被尊重的感觉挺不赖。 “这是资料,你看看。”楚司淼把平板电脑放下,抬脚刚想走,就被拦住了。 奚娮盯了他一眼示意他留下,拿起平板查看。不一会儿,她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跌入谷底。 根据统计来看,大多数经济稳定的男人在得知女方怀孕后都会选择负起责任。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他们还是会和对方走进婚姻殿堂。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靠本能行动的低级动物?整天就想着传宗接代?”奚娮心里一股无名火起,盯着楚司淼的眼神越发不善。不仅是杜骢,连他刚才都是一样反应。什么高等外星人种,还不是一样没进化完全。 “你怎么这么想,当然不是。”楚司淼疑惑的摇头,关亚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怎么才出去一趟整个人都变了。 奚娮绕开他坐到球形休闲椅上,低落的说,“刚才关亚楠叫我去,是因为杜队。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方好像是怀了他的孩子。” 楚司淼顿悟了,手指在台球桌沿上轻轻敲了敲,“你认为他会放弃关亚楠,选择那个女人?” “不是我认为。”奚娮抬眸,语气生硬的说,“杜队也算是个有当担的男人吧,难道他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他平时对谁都是公事公办,刚才居然体贴的像换了个人似的。关亚楠快气死了,我也快气死了。” 楚司淼听了一席抱怨,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微微扬起。原来他的小丫头是把别人的事隐射到自己身上,变相讨债来了。 他也没着急再劝,又返回客厅去找赛博。既然奚娮如此在意关亚楠和杜骢的事,那就彻底调查清楚好了。 奚娮见楚司淼没发表任何意见就走了,烦闷的直抓头发。就他对雒依依和莫云翾的态度来看,这人是非常喜欢小孩子的。可和一个外星人生孩子,这事想来还是有点天马行空。 赛博的办事速度一向迅猛如闪电,不到两分钟,他就把杜骢的家庭关系和近期通讯记录查了个水落石出。 楚司淼过筛信息后,再次回到活动室。他抽走奚娮手里的素描本,把平板电脑放下,“这几个人中有和杜骢见面的吗?” “喏。”奚娮一秒钟就辨认出来了,指着一张证件照点头。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摊手示意她仔细看看。 奚娮脸上阴沉的表情瞬间被惊诧取代,噌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是杜队的妹妹?我的天,怎么办?!” 平板里显示的是一份户籍证明,上面明白写着女人名叫杜丽,婚姻状况栏注明已婚。这么一下她全明白了,哥哥对妹妹关爱有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和关亚楠摆了个超级大乌龙! 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小脸,示意她不必着急,“我看不是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你没看关亚楠刚才气的要杀人的样子,要是她和杜队吵架怎么办?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奚娮急了,又去看平板。里面还有杜家完整的户籍藤本,杜骢和杜丽真的是亲兄妹。 看到这里,奚娮也不敢再耽搁,抄起手机拨了关亚楠的号码。 一阵等待提示后,关亚楠的声音响起,“喂……?” “你听我说,刚才的事咱们想错了……”奚娮听着关亚楠像是在喘气,语速飞快的说开了。 可她还没切入重点,那头的人突然嚎了起来,“哎呦!杜骢你轻点儿,老娘的胳膊快被你拧断了!” “老实点儿!揉不开要肿了!”杜骢的训诫声随后响起,低吼的音波震奚娮的耳膜嗡嗡响。 “你们……”奚娮诧异不已的眨眼睛,两人听着像是干仗了,可怎么觉得又有点不对。 关亚楠此时正趴在训练场的软垫上,忍受着杜骢毫不怜香惜玉的按摩。她吐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对不起啊,让你着急上火了。杜骢都跟我解释清楚了,我俩没事。” 奚娮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原来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真的没错,关警司,恭喜啦。” 说完,她没等那头的人再回话就掐断连线,低头窃笑出声。太好了,经这么一闹,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应该是破了。 楚司淼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看着杜骢和关亚楠也觉得别扭的慌。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他再不用担心下属的思想问题了。 奚娮自顾自开心了一会儿,又莫名的烦躁起来。她把平板往楚司淼手里一塞,径直回卧室去了。 第147章 很久很久以前 楚司淼本来以为她是需要时间消化好消息,也没去过问。谁知道他在书房里忙到晚饭时分,奚娮还闭门不出。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忙去找人。 卧室门倒是没反锁,可里面的情况有点震住楚司淼了。奚娮坐在书桌灯下抱头作纠结状,揉皱了的纸团扔的满地都是。 楚司淼随手捡起一个展开来,心尖不禁一颤。铅笔草稿画的是一幅三人行,男人长发飞扬,怀里抱着个圆乎乎的小姑娘,身边的女人手里拿着支心型大棒棒糖。 虽然只是草稿,但奚娮纯熟的绘画技巧还是把三人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这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男人是他,女人一看就是奚娮,那么他怀里的孩子…… 奚娮正瞪着面前的白纸发呆时,一片阴影移动到了视线范围中。她下意识的抬头,就撞见了楚司淼微微含笑的俊颜。 “需要我给你点灵感吗?”楚司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懵呆的小脸,把画纸放到桌子上。 奚娮唰的红了脸,赶紧抓起画纸藏到背后,“干嘛偷看我的东西,隐私不懂吗?” 她真是要烦死了,一下午时间,画了扔,扔了又画,二十几张草稿全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这下又被楚司淼撞破心思,她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楚司淼把窘迫的小人提溜起来抱在腿上坐好,挑起她的下颌,认真的问,“有什么烦心事?我帮你分担。” “没什么。”奚娮垂眸不愿看他,言语间满是不确定。 楚司淼忽的有些心疼,把她的小脑袋按在心口靠着,转动转椅朝向户外花园,没有着急开口。 奚娮有些不安,他都感觉到了。也许是上午的怀孕乌龙让她感到无措,又或许是他当时过激的反应吓到她了。 奚娮乖乖窝在楚司淼怀里没有挣扎,看着亮着柔和灯光的花园,心绪逐渐沉淀。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深沉的不太爱说话。但这份沉静是她喜欢的,每次只要被他抱在怀里,无论多么复杂的心情都能被安抚。 “司淼。”半晌,奚娮柔软低缓的轻唤才打破室内安静的气氛。 “嗯。”楚司淼随性应了一声,低头把脸挨在她柔软的发顶上。 “我看你挺喜欢小孩子的,要是以后我生不出来怎么办?”奚娮没有避讳心里的想法,诚实的阐述道。楚司淼虽然也是人类,但身体结构还有基因都和地球人完全不同,两个天差地别的物种真的能结出果实吗,她心里实在没底。 “我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楚司淼无声的笑了,就知道她在纠结这个问题,真是个傻姑娘。 “你开玩笑的吧?”奚娮震惊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语气还轻描淡写到像这是件无比顺理成章的事。 “我很认真。”楚司淼屈指碰了碰她惊讶的小脸,语气淡薄依旧。他确实很喜欢孩子,但不是自私狭义的喜爱。全天下的孩子在他眼里都是造物者最美好的杰作,无论是不是亲生的他都视如己出。 奚娮喑哑无言看着楚司淼,眼眶就红了。他的表情十分郑重,看不出一点敷衍或者玩笑的意思。这么说他是真心的?领养一个孩子就满足了吗?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楚司淼爱怜的揉了揉小丫头的后脑勺,放松手臂只是轻轻圈着她。 奚娮调整情绪,再次靠在他心口处。不一会儿,悦耳的磁性声线就流水般铺陈开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水晶建筑的恢弘宫殿里,住着一位刚刚举行过加冕仪式的年轻皇帝。但皇帝身边没有皇后陪伴,和他相恋多年的公主只在观礼席上注视着。为什么他们没有举行婚礼呢?那是因为皇帝还有一项重要使命没有完成。” “加冕后的第三天,皇帝独自远行,去了遥远的夜之森林。在那里,他见到了另一位美丽的公主,并和她生活了100天。但皇帝没有忘记身在宫殿的恋人,期限一到,他就迫不及待踏上归途。” “皇帝和皇后的婚礼举行的非常隆重,整个帝都的人民都见证了他们的幸福。婚后,皇帝想马上要个孩子。可皇后只说再等等,她有种预感,连续600年都没有发生过的奇迹将会到来。” “一年后的一个深夜,四匹飞马徐徐降落在寝殿外的窗台上。皇帝从马车上抱下一个金蛋,欣喜万分的来到皇后面前。皇后打开金蛋,把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抱在怀中,赐给他夜光美玉般好听的名字。” “从那天起,皇后和小王子形影不离。她每天亲自下厨为小王子料理三餐,亲手给他缝制贴身衣物,每夜都陪着小王子入睡。皇帝问皇后,现在我们可以要孩子了吗?皇后又说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年。小王子过完七岁生日,分离的日子也到来了。小王子要离开宫殿,去军营中服役。其实,在宫殿的议政厅就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军营。但皇后固执的不肯让小王子就这样离去,她坐着马车,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来到帝都边境,她才恋恋不舍的把小王子扶上飞马。皇后哭的很伤心,因为她知道,小王子这一去,他们就再不能见面。” “就这样又过去五年,皇帝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在万众期盼下诞生,好消息从帝都一直传到遥远的军营。小王子非常开心,他爬上高高的孤山,凝望着帝都的方向,一遍遍在心里祝福,一待就是一整夜。” “这天过去后,当小王子再次听说皇后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50年。但这一次却不是好消息,皇后生病了,病得非常重。她有个心愿,最后再见见小王子。” “小王子心急如焚,用最快速度回到宫殿。在寝殿里,他见到了许多人。有皇帝,两位王子,还有一位公主。他们都在哭泣,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后,哭得非常伤心。小王子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皇后的手。皇后睁开眼睛,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小王子,也流泪了。她一遍遍抚摸小王子的头发,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小王子伏在皇后枕边,问道:您为什么要召见我,我到这里来不符合规定。皇后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因为我想看看几代皇帝的期盼,看看万民的希望。其实也并不是因为这些,我只是非常想念你,非常爱你。这是皇后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含笑而逝。” 轻轻尾音落下,故事讲完了。奚娮还沉浸其中,不停无声的掉眼泪。直到楚司淼的亲吻落在发顶,她才回过神来。 楚司淼淡淡一笑,屈指去抚奚娮脸上的泪珠。 “璘,你就是那个小王子,对吗?”奚娮心疼的捧起楚司淼的脸,语气虽轻,但很笃定。夜光美玉般的名字,说得就是夜璘二字了。 “是的。”楚司淼颔首,等待她继续发问。 “为什么?为什么皇帝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的生母为什么要抛弃你?”奚娮摇头表示不明白,她感动于皇后无私的爱,但不能理解这个有些荒唐的故事。 “在奥伊,有一支神秘的夜精灵部族。他们的故土在万年前陨灭,小部分族人被奥伊先祖所救。夜精灵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和奥伊皇族结合后生下来的孩子更是能力超群。但夜精灵不能离开赖以生存的永夜和森林,所以公主们没法成为皇后。她们只负责生下孩子,并把他送去宫殿交由皇室抚养。” 奚娮听了更觉得心痛难当,她缓了缓情绪,又问道,“那怎么说在你之前已经断代600年了?” “因为夜精灵是异星人,基因成功结合的几率非常低。据我所知,在夜精灵族移居奥伊的万年间,包括我在内,一共只诞生过11位混血儿。” “奥伊是非常崇尚自然与和平的民族,尽管文明发展到极高水平,但克隆或者基因干预一类的事是被严令禁止的,我也算是个小概率事件。”楚司淼淡淡的答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正与奥伊人和夜精灵族相同,所以他才会用亲身经历开解。 “所以,你一生下来就没有选择,注定要去暗骁?” “是的,这是我的使命。” 奚娮难受的埋头喘气,不住摇头。她完全没想到楚司淼的身世是这样的,被注定的命运,这分明就是强权主义。 “奚宝儿。”楚司淼拨开奚娮的齐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亲吻,“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是被养母抚养长大的,但她待我比亲生骨肉更好。爱不仅是血缘至亲才有,它是人的本能,可以很博大的。” 在求婚成功后,楚司淼也考虑过有关小孩的问题。但他还没来得及开解,奚娮就自己纠结上了。他们确实有基因障碍的问题,生下孩子的几率非常小。这也是他现在感觉心疼愧疚的原因,他可能无法让她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无法成为一名母亲。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奚娮环住楚司淼的脖颈,隐忍的又哭了起来。 她真的好心疼他,越是了解,越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一个七岁的孩子被迫和母亲分离,那种感觉她懂得,就是失去父亲时那种血肉被生生撕裂的痛楚。更别提他之后的漫长年月都在孤苦中度过了,连见母亲最后一面都是法外施恩,这样的人生经历实在太残酷了。原来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对雒依依和莫云翾宠爱有加,所以才把领养视为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楚司淼听见她在心里叫父亲,就有些心慌了,忙沉声道歉。 奚娮使劲摇头,手臂倾力收紧,“以后我们领养两个孩子,让他们互相作伴,好不好?” “不用这么着急,你还是可以选择。”楚司淼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她这是表示解释了吗?这么快就宣誓说甘心放弃做母亲的权利? “选择什么?”奚娮惊了一下,忙松开手臂。 “奚娮,我觉得亏欠你。”楚司淼长叹一声,深眸中溢满了疼痛之色。他偶尔也会自我怀疑,当初选择表白究竟是对是错。 “亏欠?”奚娮发现他的眼神从直接变得闪烁不定,心忽的一沉,“你觉得亏欠我,所以不准备和我继续好了是不是?” “不,当然不是。”楚司淼见她好像动气了,心就更慌了。 “我告诉你,我奚娮说话也是一言九鼎!我说过这辈子跟定你,就会死死的跟着。想甩了我?做梦都不可能!”奚娮杏眼圆睁,感觉恼火极了。亏得她还这么心疼他,感情人家是动了歪心思。 楚司淼忽的轻笑出声,心中复杂的情绪竟在瞬间烟消云散。这姑娘实在惹人爱,连生气都生的如此好看。 “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奚娮握拳使劲砸了下去,却被楚司淼的大手包裹住,失去了行动力。 “老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做梦都没想过。”楚司淼捉住她的小手一吻,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你自己去面壁思过,今天不许睡卧室!”奚娮丝毫不为所动,又嚎了一嗓子。这男人太不像话了,必须给个教训。 “非得这样?”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僵住了,不会吧,这是真的生大气了?还要剥夺他进屋睡觉的权利? “对,非得这样。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奚娮固执的不与妥协,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两人僵持一阵,楚司淼见奚娮还是不肯说话也不愿看他,心里不住的叹气。得了,他本来是来哄人的,结果非但没成功,连既得利益都搭进去了。这就是世人常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他今天算是深深体会了。 “那我去睡客房。”楚司淼松开手臂,试探性的说道。 奚娮立刻和他拉开距离,用背影回击他的小伎俩。 “哎。”楚司淼猝郁的叹了口气,未免惹她更不高兴,只能退出房间。 他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奚娮也许会消气。但他低估了她的倔强和毅力,事态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依然没有一丝缓和迹象。 奚娮坐在床头正准备调灯光,楚司淼推门进来了。 “今天想看什么?”楚司淼迎着她下刀子般的眼神,没靠近床边,规矩的道明来意。 “什么都不要,出去。”奚娮不买账,抄起手来表示抗拒。 楚司淼想了想,展开精神力幻化出一堆可爱的跳栏绵羊,又冲大脾气姑娘笑了笑,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既然不能享受美人在怀的福利,楚司淼果断抛弃睡觉打算,进书房打开电脑。 但他的眼睛虽然看着屏幕,注意力却不受控的飘移到了主卧。他听见奚娮在悉悉索索的翻身,又听她在轻声数数。当数字推进到50多的时候,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匀长。 安静的书房里很快响起几声叹息,楚司淼撑着额头宽肩下沉。好吧,原来奚娮没有他依然能睡得很好,这种不被需要的滋味实在太差了。 楚司淼又静默一会儿,确认奚娮已经睡得很熟之后,暂时压下负面情绪,重新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红衣少女杀手案”的卷宗展开,楚司淼的眸色在字里行间从柔和变成冷冽。 从96年到02年,6年间全国五座城市发生了10起恶性杀人事件。 第一起就发生在s市第二理工大学,时年19岁的物理学院大二学生隋任静突然失踪。十天后,清洁工在学校集中垃圾站里发现了三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满肉片。清洁工以为那些都是猪肉,就想带回家改善伙食。谁知打开第三个塑料袋,一颗人头赫然眼前。 死者正是失踪多日的隋任静,经过清理,三个塑料袋里的肉片共有1200片,血型鉴定和隋任静匹配。校园里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可警察把学校掘地三尺,除了肉片和头颅外,尸体的其他部分始终没有找到。 隋任静的室友接受问询时皆称失踪当日她穿着一件红色上衣,还有一双红色皮鞋。 不久后,s市又发生了一起同类型杀人案。死者是18岁的高三女学生,失踪时同样穿着红色衣服。“红衣少女杀手”的名号瞬间传遍大街小巷,每个有小孩的家庭都把红色衣物丢弃在外,街上一时出现了红衣堆成山都无人敢拾的景象。 两起案子很快受到公安部关注,下令由屡破大案奇案的803负责侦办。可经历2年多侦查,在怀疑过无数个对象后,真凶身份仍然云遮雾笼。 接下来的几年里,全国各地接连发生少女失踪被杀案。失踪者无一例外都是穿着红色衣物,但死亡原因不尽相同。 有三人是被钝器殴打致死,并有jianshi痕迹。有两人是被锐器反复捅刺致死,生前遭受强奸。还有两人是被捆绑后沉塘淹死的,没有被性侵。 最后一位死于02年的受害人,也就是谢红霞的表姐,是除了最初两位受害者外,死状最诡异的一个。她全身****的死在自家卧室里,身上盖着一件大红色的裙子。尸表没有任何外力侵害痕迹,解剖后才在她的心脏里发现了一根15公分长的银针。 10位受害人,5种截然不同的死亡方式。当年的并案决定仅仅基于她们都穿红衣服,显得有些牵强附会。 但除了把这些案子归结于“红衣杀手”外,警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和受害人家属。因为不管杀人手法如何变,现场和尸体都是一致的干净无痕。就连在受过性侵的五名死者身上,技术人员都没有提取到一点生物样本。 楚司淼滚动鼠标,锐利目光集中到最后一名死者的现场勘验照片上。时年25岁的冯君在京城一家国有银行供职,有一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案发前正在筹备婚礼。 她就那么平静的死在了家里,卧姿标准,嘴角带着微微笑意,仿佛还在做着美梦。那件鲜艳的红裙子被凶手细心摆弄过,盖住她脖颈以下至脚踝以上的部位。凶手甚至还给她的手脚涂了红色指甲油,看起来像是对她怀有某种特殊情感。 楚司淼异常仔细的审阅过照片,自然想起了奚娮做的那三份嫌疑人画像。但他遍寻卷宗和犯罪心理数据库都没有找到,看样子那些倾注了她许多心血的报告压根就没有公开过。 “咔哒。”正当楚司淼感觉有些心疼时,轻轻开门声被敏锐的听力捕捉。他勾起嘴角微不可见的笑了,关闭电脑起身往主卧而去。看来奚娮还是离不开他的,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 第148章 游园会 清晨,几只麻雀被户外花园里的树木花草吸引,欢快的在树梢间跳跃觅食。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了奚娮,她翻身想寻点安静,不料脑门碰在了一堵硬墙上。 “嘶……”她哼哼着睁开眼睛,还不能聚焦的视线中是一片黑色。 楚司淼看着奚娮皱着小脸噘嘴的迷糊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他伸手帮她揉额头,又在她的发顶落下亲吻。 “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海洋气息袭来,奚娮这才发现楚司淼在旁边。原来刚才是撞在他胸口了,难怪那么硬。 “反省时间到了,我可以搬回来了吗?”楚司淼撑着头侧卧着,手法轻柔的把她的齐刘海捋至平顺。 奚娮蹙眉转头一看,原来已经天亮了,怎么感觉没睡几分钟就到这个时候了。 “早餐你想在哪里吃?”楚司淼见她还有些懵,又问道。 “先别管早餐。”奚娮坐起身,严肃的问,“反省的怎么样了?” “我知道错了,你消消气。”楚司淼配合的答道。 “哪儿错了?”奚娮不依不饶,伸手推搡一把。这哪里是认错的态度,懒散的躺在这里是要施展美男计吗? 楚司淼就势握住她的小手,把嘴唇贴在她温热的手背上,“是我不好,心性不够坚定。老婆,看在我一晚上都没睡着,认真反省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麻麻的感觉随着楚司淼嘴唇的开合而来,刺激得奚娮想笑,可他的话又让她笑不出来了。 “你一夜都没睡?”她赶紧去摸他的脸,却没发现什么倦意。 楚司淼对这个关切的问题很受用,笑道,“不打紧。” “那你现在睡,我把早餐给你端进来吃。”奚娮也不管他说什么,翻身想下床,又被拉住了。 她转头发现楚司淼一脸认真严肃的盯着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生气了,你躺下吧。” 楚司淼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胸膛缓慢起伏长长吐了口气。平常几天不睡觉都不会有妨碍的男人,此刻却感觉身心倦怠。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奚娮听着他有些不稳的心跳,心疼更甚刚才了。她真的不是故意刁难,没想到他会彻夜失眠。 “奚宝儿。” “嗯?” “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知道吗?”楚司淼的声线压得低低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奚娮抿紧嘴唇,看着他好似歉疚又有些不安的样子,心口闷胀的难受,“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 昨晚她反复做了好几个梦,内容都是有关那个故事的。她有些能体会他为什么对人对事都非常执着,一旦认准就一条道走到黑了。他真的非常孤独,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一百年那么长,不知道他挨过了多少艰难,多少腥风血雨。 楚司淼得到承诺,总算放心了,“起床吧。” “我陪你躺一会儿吧。”奚娮往他温暖的怀抱了拱了拱,舒服的不愿意动了。 “我看是你想找借口赖床吧。”楚司淼虽然嘴上调侃,但还是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他真的很喜欢抱着她的感觉,柔软的身体充盈怀抱,把他的心填的非常满。 奚娮也不还嘴,安心的闭上眼睛。她确实没睡饱,反正现在是休假,晚起一会也无伤大雅。 虽然两人都有心睡回笼觉,但还是被一通电话打乱节奏。 雒詹因为一个白血病患儿突发并发症正风急火燎的往医院赶,可今天正好也是女儿学校办游园会的日子。他分身乏术,只能向楚司淼求救。 s市有名的双语学校不仅教学质量高,校区建设也是一流。奚娮还没下车,就看到小学部高大的门楣下站着个小小的人。雒依依埋头揉眼睛,身边的老师正在不停安慰着。 车子一停稳,奚娮就急切的冲了过去。雒依依果然在哭,小肩膀颤抖着,样子看上去可怜非常。 “依依。”奚娮蹲下身,心疼的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你们怎么当家长的?规定8点半入园,九点还不来。”老师见到姗姗来迟的两人就发难了。自雒依依9月入学以来,她一次都没见过家长。今天又迟到,太不负责任了。 “对不起,她爸爸医院有急诊来不了,我们替他可以吗?”奚娮一听就知道老师把他们当成雒依依的父母了,忙解释道。 “你们不是雒依依的家长?”老师有些惊讶,脸比刚才拉得更长了。 奚娮抱歉的笑了笑,又揉着雒依依的小脑袋哄道,“依依不伤心了,奚娮阿姨陪你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雒依依又使劲抽泣几声,才抬起头来。一看楚司淼出现在面前,眼泪又汹涌起来,“淼淼叔叔,爸爸不要依依了。” 今天的游园****盼了整整两个星期,可爸爸刚才居然把她扔在校门口就走了。她看到其他同学和爸爸妈妈手牵手进去,感觉像是被抛弃了一般,伤心的大哭不止。 楚司淼把委屈到不行的小朋友抱起来,轻轻拍她的背,“依依知道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医生。”雒依依紧紧搂住叔叔的脖子,哭声也小了些。 “爸爸不是丢下依依不管,是因为医院里有个小朋友病的很重很重。爸爸要是不去救他,他就不能上学,也不能认识新朋友。”楚司淼柔声哄着,又朝老师投去致歉的眼神。 雒依依听了劝,立刻就不哭了,边抹眼泪边点头,“爸爸是最棒的,他救了好多好多小朋友。” “依依也很棒,我们不哭了,带叔叔和阿姨参观学校好不好?”楚司淼捉住她的小手不让她乱揉眼睛,又从奚娮手上接过纸巾,仔细帮她擦掉泪痕。 “嗯。”雒依依展颜笑了,又转头去看奚娮,“娮娮阿姨好。” 奚娮松了一大口气,上前夸奖,“依依还记得我呀,真聪明。” “记得,小美人鱼。”雒依依认真的点头,又摇晃身体做摆尾姿势,惹得奚娮轻笑出声。 “走吧,其他家长都进去了。”老师虽然不满来人不是雒依依的家长,但见两人三两句就把学生哄笑了,也不做他说了。 雒依依进了校门就不让抱了,她左手牵住楚司淼,右手牵住奚娮,得意洋洋的介绍道,“今天有好多好多游戏可以玩,我带你们去。” “阿姨玩游戏可厉害了,今天绝对帮依依挣好多奖品,好不好?”奚娮倨傲的说着,又和楚司淼相视一笑。 “好,快走快走。”雒依依点头如捣蒜,欢快的往前小跑。 游园会在教学楼和操场上举行,五花八门的游戏摊位果真如雒依依所说一样热闹。奚娮蠢蠢欲动的童心立刻被点燃了,拉着雒依依专往人多的摊位去。 套圈、颠球、夹弹珠、猜谜语、折纸飞机,一圈下来,雒依依怀里已经抱满了玩具奖品。 “金鱼!娮娮阿姨,你快看呀!”雒依依跑到捞金鱼的摊位前就走不动路了,两眼直勾勾盯着大水池里的小精灵。 奚娮把她怀里的玩具塞给楚司淼,挽起袖子问摊主要了一个网兜,“呐,这次依依来试试。” “嗯嗯。”雒依依用力点头,抓过网兜就朝一条红金鱼发起进攻。可金鱼一感觉到池水被搅动就灵活的游走了,第一次没有成功。 奚娮也不帮忙,前面的游戏都是她唱主角,是时候让小朋友多参与了。 雒依依反复尝试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有些失望了。她也不求助,只是耷拉着小脑袋闷不吭声。 奚娮鼓励的拍了拍她的头,伸手扶住兜柄,“呐,这个金鱼呢,胆子是很小的。我们不要吓到它,悄悄儿的过去。” 雒依依赶紧抿紧嘴唇点头,任由阿姨拉着自己行动。网兜既慢且轻的进入水中,贴着池底无声移动到一条金色小鱼身下。 随着哗啦一声,雒依依欢唱的笑声再次响起,“哇~!捉到了!娮娮阿姨好厉害~!” 奚娮小心的托住金鱼交给摊主,不会儿,雒依依手中就多了个装满水的小塑料袋,金鱼乖乖的在袋子里摆尾。 “来,击掌。”奚娮见她甚是喜欢的样子,也跟着开心。 “耶~!”一大一小两只手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奚娮和雒依依明艳动人的笑颜堪堪映入楚司淼眼底,心中涌起了温热暖意。 这个画面非常美好,不禁让他开始幻想以后和自己的孩子来参加这样的活动是什么情景。如果是女孩子,他也会给她捞几尾金鱼。如果是男孩子,他就带他参加障碍跑。他们一定会赢一大堆奖品,满载欢笑而归。 捞金鱼摊位旁边是射击游戏摊位,雒依依很快又被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毛绒玩具吸引,拽着奚娮的手蹦了起来,“依依想要那个大北极熊!” 奚娮扫了一眼挂满气球的大板子,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她不行不代表北极熊要归属他人,现成的神枪手就有一名。 “依依知道谁打枪最厉害吗?”奚娮朝雒依依挤眼睛,又往楚司淼身上瞄。 雒依依水灵的大眼睛一转,立刻领会到阿姨的意思,抬头给了楚司淼一个甜腻到不行的笑容杀,“淼淼叔叔最厉害,打枪百发百中!” 楚司淼被她很会审时度势的聪明劲儿逗乐,顺理成章的上前询问摊主游戏规则。 奚娮把雒依依抱起来,心里也很是期待。她早听说过楚司淼能百步穿杨,但至今都没机会一睹风采。虽说这里只有玩具步枪,也足够让她兴奋了。 “淼淼叔叔加油~!”雒依依喊了一声,急急的抬手捂住耳朵。 “依依不怕,没有危险的。”奚娮察觉到她有点紧张,忙往后退了两步。 话音刚落,节奏很快的嘭嘭响声就传入耳朵。奚娮清晰的听见心跳直线加速,眼神也发直了。 楚司淼神色淡定从容,晶亮深眸里闪着卓然的精光,标准的射击姿势中透着独有的潇洒和果敢气质。气球一排排被击碎,清脆的破裂声像鼓点一样悦耳。 “我的天呐,真是帅炸天了!”奚娮心里惊叹着,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楚司淼弹无虚发,很快将50个气球尽数击破,大北极熊成为了雒依依的囊中之物。 奚娮看着雒依依抱着玩具熊心满意足的样子,崇拜不已的拉住楚司淼的袖子,“你怎么做到的,50个全都打中了,太厉害了!” “想学我可以教你。”楚司淼愉悦的挑眉,被爱人崇拜的感觉非常好。 奚娮微怔,随即恳切点头了,“好,我学。” 虽然上次被困矿洞的时候她超常发挥解决了孟大海,但那之后也再没摸过枪。为长远计,她必须尽快适应那个冰冷的铁坨坨。 楚司淼愉悦的神色中又多了一分欣赏,他的丫头果然是好样的,只要她肯,没有任何事能难倒她。 上午的活动结束于两人三脚比赛,三个人在学生食堂吃过午餐后,奚娮打算继续去玩,但雒依依的体力却在这时亮起了红灯。楚司淼果断宣布暂停活动,把小朋友带回车上。 路虎厚重的钢板门把外面的喧闹声完全屏蔽,没一会儿,雒依依就窝在奚娮怀里睡着了。 “是不是玩的太疯了?不会烧起来吧?”奚娮把盖在雒依依身上的薄毯掖紧,微不可闻的问道。 楚司淼探了探雒依依的温度,确认没有不妥后才说,“没事,应该只是累了。” “哎。”奚娮心疼的叹气,忍不住在雒依依发顶上亲了亲。今天她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错,但也难掩略带病态的苍白脸色。如果她没有生病该多好,可以尽情玩乐。 “雒詹和她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怎么一次也没听你提起过?”奚娮沉吟片刻,问了疑心已久的问题。 第一次去雒詹家她就发现没有女主人,猜想这是个单亲家庭。可女儿得了这么重的病,作为母亲不会不去探望吧。而且今天雒詹也是找他们来救急,难道他和前妻闹得很不愉快吗? 楚司淼没有马上接话,他探头在雒依依额头上亲吻下去,将她的脑电波控制在沉睡状态后,才抬起头来。 “雒詹没结过婚,依依是他收养的。” “什么?”奚娮倒抽一口气,不可置信的又低头去看怀里的小人。 “当年雒詹在医院门口捡了她,她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一条包被外,只有一张写着出生年月的字条。她的亲生父母应该是进城务工的农民,见生下来的是女孩就不想要了。”楚司淼淡薄的语气中透着些许鄙夷。他无法理解父母抛弃亲生孩子的行为,面对刚刚出世的鲜活生命,怎么可能狠得下心。 “只是这样?”奚娮惊讶的睁大眼睛。雒詹对雒依依疼爱有加,根本看不出来是收养关系。 “只是这样。”楚司淼颔首,爱怜的屈指碰了碰雒依依的脸颊,“雒詹本来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但对方得知他决定收养依依后,就提出分手。雒詹当时已经铁了心,没有挽留。” 奚娮心里翻涌起山呼海啸的难明情绪,压迫着她红了眼眶,“所以,雒詹为了依依,也不打算再结婚了是吗?” “我想是的。”楚司淼极轻的答道。他之所以和雒詹成为挚友,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感动于他对雒依依的无私爱心。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它不止是爱情的专属品,亲情也同样适用。 奚娮闭上眼睛把脸挨在雒依依的小脑袋上,一滴热泪落了下来。她完全没想到她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瞬间让她想起了米栗小时候的种种。若不是有雒詹拯救,她恐怕活不到这个年纪。 楚司淼伸手抚摸奚娮的长发,语气又轻了一分,“雒詹说,他和依依是一眼缘分。在他打开包被看到她那双充满求生渴望的大眼睛时,就注定了他们一世的父女缘。” “依依发病后,雒詹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女儿。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瘦的已经不成人样。我想,如果那时依依留不住,雒詹怕也会跟着垮掉的。” 奚娮呼吸颤抖的沉吟良久,才把心酸又心疼的感觉压抑下去,睁开眼睛去看楚司淼,“司淼,不管以后我们有没有孩子,我们都去福利院收养一个,好不好?” 她的力量是微薄的,不足以拯救全天下所有孤儿,但至少有一个也好。这样世间就少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多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好。”楚司淼柔声应下,嘴角上扬划出完美的悠扬弧度。奚娮漂亮的杏眼里满溢着柔和又坚定的光华,娇俏小脸上擎着恬淡笑意。这样子真是美极了,看得他心口阵阵发热。 第149章 生命奇迹 雒詹处理完医院的事赶到“云玺”时刚过晚饭点,他用指纹解锁大门,女儿银铃般的笑声扑面而来。 “驾驾,骑马打仗咯~!” 雒詹见赛博趴在地上托着女儿满地爬,先是一愣,又见她手里挥舞着黑亮的手枪,又吓了一跳。 “依依,哪儿来的枪?快放下。”雒詹顾不上和楚司淼打招呼,疾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抢。 雒依依蹙眉把枪往怀里一抱,牛哄哄的辩解道,“干爹给我玩儿的,我不给。” 雒詹又是一愣,这才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楚司淼。怎么才把女儿托付给他一天连称呼都改了? “来啦。”楚司淼放下手里的书,淡定的打招呼。 正在厨房里忙着洗草莓的奚娮听见客人到了,赶紧擦干净手迎了出去。 “雒詹,你来的正好,有水果吃。” “哇,有草莓!大马,快带我过去!”雒依依瞬间对枪失去兴趣,拍着赛博的背命令道。 “小祖宗,你真以为我是马?”赛博反手把压得他腰疼的雒依依抱下来,收回枪起身掸裤子。 奚娮往雒依依嘴里塞了个红彤彤的大草莓,又冲明显没跟上节奏的雒詹笑了笑。他是没想到雒依依能玩的这么开心吧,觉得作为父亲的地位被威胁了? 奚娮猜的一点没错,雒詹现在确实有种进错门的感觉。怎么女儿见了他也不亲近,只围着楚司淼和奚娮打转。 “依依,很晚了,跟爸爸回家。”雒詹理了理思绪,招手说道。 “我不回去。”雒依依爬上沙发,双手叉腰表示不满,“干妈答应今天要跟依依一起睡觉,我要留在这里。” “干妈?”雒詹见楚司淼但笑不语,只能把话锋转向奚娮。 “我真的特别喜欢依依,想认她做干女儿,你不介意吧?”奚娮陪着小心解释道。这个想法是在得知雒依依身世后的第一时间产生的,米栗当年也是第一次进她家就被奚惠敏认下了,她很想这份情在她和雒依依之间延续下去。 雒詹看了看奚娮真挚柔和的笑脸,又看了看窝在楚司淼怀里幸福撒娇的女儿,突然有种眼眶发胀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紧着喉咙点头,“不介意。”他怎么会介意呢,如果女儿能在奚娮这里得到一份他无法给予的母爱,那是求之不得啊。 奚娮两手一拍,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那我可以叫你大哥吗?” “呵呵……”雒詹忽的又笑出声来,瞄着楚司淼瞬间变臭的脸,压低声音道,“司淼恐怕不答应。” “切,他敢。”奚娮端起架势,给了楚司淼一记瞪眼,“你同意我的提议吗?” 楚司淼心里一阵悲鸣,但鉴于昨晚的惨痛教训,也不敢拂老婆大人的面子,“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奚娮立马叫了一声雒大哥。嗯,这个称呼顺溜多了,她再也不用别扭直呼雒詹全名了。 雒詹坦然接受了新身份,坐到女儿身边,问道,“今天游园会怎么样?跟爸爸汇报汇报?” “干爹干妈好厉害,所有小朋友加起来得的奖品都没我的多。”雒依依抡着小胳膊画了个大大的圆,以表示有多激动。 楚司淼满意的揉了一把雒依依的头发,抬眸道,“今天就住下吧,一应东西都打点好了。” 雒詹没有再反对的意思,只是心有余悸的提醒女儿,“以后不许玩儿枪了,多危险。” “干爹把子弹都拆了,我就玩一下都不行吗?”雒依依仗着有干爹干妈撑腰,完全不把爸爸的告诫放在心上。 雒詹这下头大了,转头去瞪罪魁祸首。就他了,宠孩子宠到没边,女儿平时哪里这么大胆过。 “依依,爸爸说的有道理。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我们再玩,好不好?”楚司淼顺着雒詹的意思规劝道。其实也不是他拿枪给雒依依玩的,是赛博的馊主意。 “哦,好吧。”雒依依这次没再申辩,乖乖点头了。 “哎哟,我这老腰啊。”赛博放下为雒詹沏的茶,倒在沙发上无病呻吟。 以前他也和雒依依见过多次,可像今天玩的这么疯的状态还是第一回领教。不禁想到要是主人以后生了孩子,他的日子那就只能用一个苦字来形容。 雒依依很上道的爬到赛博身边,小手握拳开始帮他捶背,“大马,我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大马,叫叔叔。”赛博随口嗔怪一句,安然享受小朋友的服务。嗯,这样倒也挺不赖,看来以后他还是有享福机会的。 “叔叔?我不叫。以前都是叫你赛博,为什么要叫叔叔?”雒依依揉肩的动作不停,嘴却嘟了起来。 赛博上手就去掐她的脸,两人搞笑的互动逗得奚娮直乐。平时赛博都是拿她开涮的,现在总算转移目标了。 雒詹看着奚娮耐心的喂女儿吃水果,心里感慨万千,抬手重重在楚司淼肩上拍了一下。看得出奚娮的性子极好,也很疼女儿,这样子更让他对之前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愧疚。 楚司淼自然捕捉到了他神色间的歉意,只回以倨傲的微笑。奚娮的好只要稍加接触就能体会到,雒詹这下可再没任何反话说了。 由于来了小朋友,700多平方米的豪宅早早归于安静。奚娮在主卧里哄雒依依睡觉,而楚司淼把雒詹叫进了书房。 楚司淼坐在靠窗的流线型透明休闲椅上,把手里的金属小瓶子递给对坐的雒詹。 “……这是?”雒詹拔出瓶塞就蹙起了眉,瓶子里盛着一点液体,五光十色的微光和幽幽咸味都让他有些吃惊。 “这是奇迹之海的海水,我想给依依试试。”今天留下雒詹父女不仅是因为开心,这件要紧事楚司淼是思虑已久了。如果这海水当年能救奚娮的命,那么极有可能让雒依依痊愈。 “司淼,你……”雒詹猛地抬头,心中的话呼之欲出。 楚司淼悠然转动手里的茶杯,淡淡颔首,“我前段时间恢复记忆了,这海水是几个同伴带来的。” “有人来找你?几个人?”雒詹噌的就站了起来,心脏突突直跳。有外星人来地球了?老天呐,这可不得了! “放心,他们不是威胁。”楚司淼打手势示意他坐下,又给受惊吓的好友续茶水。 雒詹用力眨了下眼睛,才缓身坐下,瞄着房门问,“奚娮知道了吗?他们怎么找到你的?是想叫你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拒绝了,奚娮和他们见过面。”楚司淼顿了两秒,才不疾不徐的答道。 “那人现在走了吗?”雒詹还是不放心,外星来客待在地球实在太危险了。 “暂时还没有,他们找了我很久,还需要时间消化。”楚司淼这几天仍在不间断的联系柯克,但几人都是认死扣的,思想工作急不得。 “这是大事,你千万处理好。”雒詹眉心紧蹙,担心得不行。 楚司淼眨了下眼睛算是应答,又把话题拉回到雒依依身上,“这水比我的血更有效,你如果同意,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你肯定能治好依依吗?”雒詹用力握紧瓶子,喉咙发紧的厉害。这水的成分恐怕不是人类技术能分析出来的,他多少有些顾忌。但如此奇异的样态又那么蛊惑,让他产生了希望。 楚司淼没有接话,和奚娮的往事他不想提及,但他从来不是贸然行事的人,这一点雒詹很清楚。 雒詹直视着楚司淼闪着淡然之色的眼睛考虑良久,想要治好女儿的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好,那我们就试试。” 主卧里灯光柔和,奚娮靠在床头,哼着摇篮曲轻拍雒依依的小肩膀。小朋友怀里抱着今天赢来的布偶娃娃,已经甜甜的睡着了。 雒詹进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安静美好的画卷。奚娮温柔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像一片纯净的守护月光,同时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奚娮见两人进来,后面还跟着赛博,含笑点了个头。 楚司淼走到床边,眸色深沉的注视雒依依一瞬,才拉起她的小手控制脑电波。 “cyber,启动保全模式,屏蔽所有信号。” “是。”赛博应了一声,迅速化身银色大球,漂浮到天花板中间。 奚娮又在雒依依脸颊上亲了亲,起身把位置让给楚司淼,本来放松的心情随着他的银色长发倾泻下来变得很紧张。她双手抱拳放在胸口,默默祈祷雒依依能恢复健康。 楚司淼拧开瓶盖,同样怀着祝祷之意将海水倾倒下去。 五光十色的浓稠液体触及雒依依的额头,迅速渗透进了皮肤里。奚娮顿觉后颈窝发热,泪水不受控的充盈眼眶。 她又看见了和楚司淼初初相遇的情景,带着温热暖意的浑厚力量刹那包裹心房,并随着他展开精神力将雒依依悬空托起越来越强烈。 楚司淼把食指轻放在雒依依额头上,摒弃一切杂念,只将最纯粹的精神力缓缓注入。齐地的银发飘扬浮动,黑色几何线条电光火石般在空气中明明灭灭。 雒詹注视着雒依依小小的身体逐渐发光,点点微光从她的额头蔓延至全身,并且越来越亮。他虽然感觉不到什么,但心口仍然发烫起来。 此时的楚司淼浑身都散发着他不曾见过的圣洁气息,好像上帝降临在人间一般,强大又温暖。 时间在卧室以外的地方静静流淌,却好像在室内凝结了。 奚娮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间,又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直到她看见雒依依平稳的落在床上,看见楚司淼的身体过电似的抽搐一下,失灵的感官才重新恢复运转。 “司淼!”奚娮和雒詹同时惊呼一声,疾步上前去扶跪倒在床边的男人。 “你怎么样?”奚娮顿时心慌意乱,本就未干的眼泪像洪水开闸一样汹涌起来。楚司淼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脸色更是惨白。当年他在海边救她后,就是给了她同样的一个无力背影,然后就消失在了大海里。 “我没事,看看依依。”楚司淼提着一口气摇头。他确实疲惫极了,但也不至于晕倒。 雒詹听见他说话,揪紧的心才稍稍放松,忙起身去看雒依依。只一眼,他的心跳就狠狠一滞,继而又猛烈加速。 “依依……爸爸是不是在做梦呀?”雒詹呢喃着,颤颤巍巍伸手去摸雒依依的脸。极度狂喜的感觉随着手心里真实的触感而来,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是雒詹第一次看到女儿的脸颊浮现红润,像粉色胭脂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透亮。还不止是脸颊,连她一直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都变得红润了。这是一抹极为美丽的嫣红色,饱满又晶莹。真是太漂亮,太好看了。 奚娮也看到了雒依依的变化,忙抹掉眼泪把楚司淼扶到床沿上坐下,欢喜的说,“司淼,你看看,依依是不是好起来了?” 楚司淼眨了眨眼睛,无奈涣散的视线无法集中,只能吩咐道,“cyber,检查。” 赛博移动到床边,圆球半开,“雒詹,把小祖宗给我。” 雒詹赶紧稳住情绪,把雒依依交给赛博。球体闭合后,他又着急检查楚司淼的状况。 “体温怎么这么低?你的药呢?”雒詹往楚司淼脖颈上一摸,喜悦的心情顷刻烟消云散。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好像马上要晕厥过去一样,这副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奚娮心头一紧,连忙扶住楚司淼的头往肩窝里靠。他一定是耗损太多能量了,得赶紧补充才行。 楚司淼本想拒绝的,可嘴唇触及到奚娮滑腻肌肤的同时,甘甜的馨香就像迷药一样勾住了他的魂。身体细胞强烈叫嚣的渴望击溃了薄弱的心理防线,驱使着他以闪电速度咬了下去。 “楚司淼!”雒詹被他张大嘴巴死咬住奚娮脖子的动作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可被咬的女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安慰性的冲他笑了。 一秒钟后,雒詹败下阵来。他打消把“吸血鬼”拉开的冲动,猝郁的问,“那你的药呢?” 奚娮给楚司淼拍背的手一顿,笑容中也多了些报赧,“在左边床头柜抽屉里,麻烦你了。” 雒詹没好气的瞪了楚司淼一眼,迅速找出药瓶,倒了两颗塞进奚娮嘴里,“多吃一颗,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即使他再相信楚司淼,但清晰可闻的吞咽声还是不容忽视。这小子简直没学会一点怜香惜玉,饿狼扑食的样子还跟第一次攻击奚娮时一模一样。 奚娮把药咽下去,心理感受和雒詹截然相反。楚司淼还有力气咬她,吞咽的也很急促,这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若他像上次在矿洞里受伤时那么无力的话,她才要抓瞎了呢。 卧室内又重归安静,奚娮静静地任由楚司淼“进食”,雒詹也在安静等待赛博的体检结果。 几分钟后,平铺直叙的机械音响起,“变异β基因全部消除,珠蛋白链分子结构正常,肽链合成也已经正常。” 一句话毕,大球缓缓打开,赛博的笑声渐明,“雒詹,你女儿的病都好了。” 报喜声搅动空气,楚司淼本来涣散的瞳孔迅速收缩,卡壳的思维也开始运转。 他赶紧把嵌入奚娮皮肉里的獠牙拔出来,一边舔-舐伤口,一边搂住她紧张的问,“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你终于醒过神儿来了?”没等奚娮说话,去抱女儿的雒詹就转身呛了一句。 “哎呀,我没事,快让我看看依依。”奚娮根本无心和楚司淼纠缠,满心满眼里都是雒依依。 “别动,还在流血。”楚司淼收紧手臂不让她挣扎,心疼不已的训道。这丫头是疯了不成,居然在他完全不能自控的时候还敢凑上来,真的不怕死吗? 雒詹重新把女儿放在床上躺好,不停的亲吻她红润的脸蛋,眼眶又湿润了,“司淼,奚娮,谢谢你们。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从遇到楚司淼的那天起,他对他们父女俩所施的恩惠就不是任何言语和物质能衡量的。他雒詹真的无以为报,只能把命交给他。若楚司淼哪天需要,他定然义无反顾。 奚娮被楚司淼不罢休的举动惹急了,使劲去推,“有完没完呀,快放开我!” 楚司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禁锢。显然在她心目中,雒依依的健康才是头等要事,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失血过量了。真是个善良到傻气的姑娘,可他怎么都生不起气来训斥,反倒觉得她是万金不换的珍宝。 奚娮迅速爬上床,仔细把雒依依全身上下看了个遍,趴在她肩头又哭又笑,“依依真的好了,真的好了。司淼,你太伟大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给她带来了强烈的震撼,补完了18年前缺失的感受。她看着雒依依,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被同一个身怀异能,又悲天悯人的神明给予重生。这是奇迹,是楚司淼带给她们的奇迹。 楚司淼缓慢开合双眼,略带病态的俊颜上泛起深深笑意。奚娮又在心里说爱他了,叫得非常大声,悦耳动听极了。连同从她欣喜不已的脸上滚落的珍珠泪一起,把他身上所有不适的感通通治愈了。 第150章 最好的补偿 这一夜,奚娮和楚司淼把主卧让给了重获新生的雒詹父女,并在第二天早起去送雒依依上学。 “干妈,你家的床又大又舒服,依依可不可以经常过去跟你睡?”雒依依站在校门口不愿意进去,只粘着奚娮撒娇。她现在感觉非常好,浑身热热的很有劲。她当然不知道这些奇妙的感觉是源自病痛痊愈,只当是睡了个好觉的缘故。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依依来。”奚娮帮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欣然点头。 “去吧,要迟到了。”雒詹也不吃味,只是敲着手表提醒道。 “嗯,爸爸拜拜,干爹干妈拜拜~!”雒依依伸了伸小胳膊,卯足劲头跑进校门。 目送小朋友的三个大人相视一笑,又同时长长的吐了口气。冬日天气虽冷,但看着雒依依欢快的身影,心里也暖的像春日一般。 直到看不见女儿的背影后,雒詹才把视线移向楚司淼,“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妨。”楚司淼淡淡摇头,又询问奚娮道,“既然出来了,想去哪里走走吗?” “哪儿也不想去,你赶紧跟我回家休息。”奚娮有些不满,虽然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昨晚虚弱的样子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你别折腾了,趁着假期多休息。”雒詹跟着附和,又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楚司淼自然知道他要赶着去上班,也不做他说了。 上车后,奚娮目送雒詹的越野车开远,又感慨的叹谓起来,“这下好了,雒大哥总算能放心了。” 楚司淼发现她还看着挡风玻璃根本不看自己,酸酸的说,“要说放心,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是是,最大的功劳要记在你身上,多谢多谢。”奚娮转头就对上了他有点猝郁又阴沉的表情,立马笑开了。 “功臣要个奖励。”楚司淼还是不满意,直接提出要求。 “什么奖励?说吧,满足你。”奚娮大方的点头,别说奖励了,他就是要黄金千两也不为过。 楚司淼眼底闪过愉快的精光,浅笑的说,“陪我去买衣服。” “买衣服?不行不行,都说了今天只能休息。”奚娮顿觉不妙,连连摇头。这男人什么时候对逛街感兴趣了,别是有其他心思吧。 楚司淼眯了眯眼,直接发动车子。今天早上换衣服时,他看到奚娮的衣橱里只有几件一般牌子的羽绒服,就动了采买的心思。虽说赛博在入冬时给她准备了些新衣服,但显然是不够的。趁着还有点休息时间,他必须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奚娮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规劝。谁曾想车子开回“云玺”后,楚司淼径直进了通往商场的电梯,任她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 “说好了啊,最多只能逛两个小时,完了赶紧回家睡觉。”电梯停稳,奚娮又开始约法三章。好在商场离家就一趟电梯的距离,逛一圈应该消耗不了多少体力。 “不用两个小时,很快。”楚司淼精密的大脑很快计算出各家目标门店之间最省时便捷的路线,胸有成竹的点头道。 奚娮开始还表示怀疑,但不一会就明白了“很快”含义。楚司淼目标明确的领着她进店,也不让她挑选,直接把手机里的图片给店员看过后,就霸道的把她塞进试衣间。 一个小时后,奚娮已经数不清究竟买下了多少套衣服,多少双鞋子。而且全是女装,金主本人什么都没买。 “喂,不是你要买衣服吗?”奚娮在楚司淼又要往一家帽子店进时,拖住他的胳膊不让走了。 “钱是我付的,当然是我买。”楚司淼答的不明就里。 奚娮差点没因为他脱线的话笑出声来,朝迷之萌点的男人噘嘴道,“我的意思是不要光给我买,你也要买点自己穿的吧。” “买可以,得你给我选。”楚司淼本来没需求,转念一想又有些期待了。享受老婆的服务应该是每个丈夫的专属特权吧,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哈哈哈……”奚娮一秒破功,捧腹爆笑不止。楚司淼周身的沉稳气场全不见了,怎么看都像个馋糖吃的小孩子,再配上他英气逼人的帅脸实在很有反差萌效果。 楚司淼脸上局促的表情一闪即逝,快步进店里去了。他可是很严肃认真的,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奚娮又自顾自乐了好一会,才去追“逃跑”的男人。一进店里,她的注意力就被架子上成片的毛绒帽子吸引,抓起一副粉色兔毛耳罩就往脑袋上扣。 楚司淼找店员拿了几顶心仪的蓓蕾帽,转拐却怔住了。奚娮躬身背向他站着,正凑近镜子左右审视着。 大大的兔毛耳罩衬得她巴掌大的脸更小了,淡粉红色和她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她的眉梢眼尾都是笑,眼波流转间愈显清丽动人。这样可爱的样子看的楚司淼心跳不稳,自满骄傲的情绪翻涌上来,让他也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 奚娮瞄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正准备回头说话,忽的感觉一束目光穿透玻璃而来。她本能的朝店外看去,并没有人在瞧她。 “喜欢?”楚司淼上前摸了摸耳罩,嗯,手感很不错。不愧是欧洲知名品牌,毛量和质量都很上乘。 “嗯。”奚娮随口应了一声,摘下耳罩递过去。不知怎么,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有点心慌。 楚司淼也没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又把手里的蓓蕾帽扣在她头上试戴。几种颜色很快转换,他把深色的交还给店员,拿着四顶浅色的去结账了。 奚娮莫名波动的心情在离开帽子店后迅速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惊喜。她看着商场大屏幕上播出的电影预告,驻足不走了。 精美的画面在奚娮眼里放大,脸上随即泛起欢欣笑意。原来在她忙着破案抓嫌疑犯的时候,这部早在去年就公布预告片的电影已经悄然通过广电局的审查,在国内上映了。这是那位日本天才导演第一次登陆中国院线,让身为粉丝的她也为之骄傲呢。 “走吧,去看电影。”楚司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说话间已经在手机软件里买好了票。 “啊?”奚娮猛地回过神来,忙摆手道,“今天不看了吧,不是还要给你买衣服嘛。”说好的只逛两个小时呢,这男人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看电影也是放松休息。”楚司淼不由分说把手机塞到她手里,表示不要浪费票钱。 奚娮看着出票信息纠结一会儿,还是抵制不住电影的诱惑点头了。后天就要上班了,要是这会儿不看,可能真的没机会了。 电影院最大的放映厅里上座率达到了7成,奚娮坐在第十排正中间的黄金坐席上,环顾四周后不放心的碰了碰楚司淼的手肘。 “喂,你陪我看动画片会不会很无聊啊?”上次他们看的是科幻片,青春动画应该不太符合他的口味。 “不会。”楚司淼盯着手机屏幕,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本着侦查奚娮所有喜好的原则,他正在恶补知识。 “你在看什么?”奚娮不满敷衍的态度,倾身凑过去看。 屏幕上显示着百度百科,词条内容惹得她笑了。看不出这男人挺自觉的,知道看电影前先了解导演。 “呐,我最喜欢这一部,还有里面的一段台词。”奚娮看到熟悉的樱花宣传海报,崇拜的叹谓道。 “哪一段?”楚司淼来了兴趣,目光从屏幕移到奚娮柔美的侧颜上。 奚娮淡笑着,凑近他耳畔轻语,“知っでる?樱の花のおちるスピ-ド、秒速5セソチメ-トル。一体どれほどの速さで生きれば、きみにまた会えるのか。”(知道吗?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我究竟要用怎样的速度,才能与你相见。) 当年她被男女主角凄美的爱情故事震慑心魄,两个背道而驰终不会再相遇的灵魂就那么长久的留驻心间。 现在,和楚司淼坐在一起,她对这段台词的感触更深。一个奥伊人和一个地球人,他们之间看似有不可跨越的遥远距离。但此刻他们就并肩坐在一起,心与心之间亲密的没有任何间隙。 楚司淼的睫毛随着传入耳中的纯正日语轻颤了颤,这声音很是好听,比她说普通话时更多了些含蓄温婉,引得他的心口发热。 奚娮正准备把台词翻译一遍,身边的男人突然侧过头来,悦耳的低吟声线响起,“その瞬间、永远とか心とか魂とかいうものが、どこにあるのか、分かった気がした。”(那个瞬间,我知道了所谓永远,真心和灵魂为何物,在何处。) 楚司淼用日语回应,修长的手指在奚娮嫣红的娇唇上轻抚,晶亮深瞳中涌动着隽永的爱意,“アカリの唇に。”(就在明理的嘴唇上。) 奚娮的瞳孔條的缩紧,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这段台词出现在男女主角在大雪中的樱花树下接吻之时,是男主角的心声。少年青葱时的冲动,让他坐上电车飞奔到远离首都的小城市,只为见见心爱的她。那个“爱”字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但当时浅浅一吻,就注定了持续13年的执念。 楚司淼看着奚娮失神的样子,再忍不住爱怜之意,在她的鼻尖上轻啄一口,“我最喜欢这句台词,和我第一次吻你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那个微风秋夜是他心中的一瞬永恒,奚娮唇上柔软的触感和齿间甘甜的香气是如此动人。不过短短时间,就补偿了百年孤独。那种感觉不可言说,只是心和灵魂都为之震动,至今仍持续不断。 “司淼。” “嗯?” “你带纸巾了吗?看这个导演的电影,纸巾是必备品。”电影还没开始,奚娮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都怪楚司淼,居然秀日文来博感动,太坏了。 “放心,管够。”楚司淼屈指去拭她未出眶的泪花,给了口不对心的坏丫头一颗定心丸。 “噗嗤……”奚娮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刚想往他肩头靠,突然又怔住了。 “怎么了?”楚司淼见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心就蹙了起来。 奚娮往后面打望,又自我否定的摇头了,“没什么。” 她刚才好像又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可后面坐的都是一对对情侣,哪里会有人没事打量她呢。 楚司淼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精光,转眸用余光扫视一圈,但未发现任何不妥。 放映厅里的灯光很快熄灭,奚娮全情投入到电影中。 第一个分镜播放过后,她就兴奋的正坐起来。果然是天才级导演,这部戏和以往的感觉完全不同,让她惊喜到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随着播放进度持续前进,放映厅里不时响起欢乐笑声。观众都被精美的画质和男女主人公互相逗趣的情节逗乐,观影气氛非常轻松。 放映接近尾声时,奚娮有点失望了。她期待的感人大戏还没有出现,尽管前面有好几个情节都戳中了她的泪点,但总觉得还差点火候。 “哎,看来今天是哭不出来了,你的纸巾要浪费了。”楚司淼正看得专心,身边一直没出声的人突然说话了。 他瞥了一眼奚娮悻悻然的表情,刚想劝她耐心点,就见她突然瞪大眼睛,小手用力扣住扶手。 大荧幕上正演到成年后的男女主人公在雪夜擦肩而过的场景,楚司淼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激动起来,只是轻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慰,没有出声打扰她看戏。 奚娮心里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在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中越积越深,当樱花散落后的夏季,男女主人公交错站在台阶上鼓起勇气回头,喊出那句反复出现多次的主题台词时,她的情感堤坝一溃千里。 “哇……!”一声怅然的恸哭响起,惊得好些观众寻声去看。只见一个女孩子直挺挺坐在位置上,正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楚司淼也被奚娮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赶忙给她递纸巾,又在心里笑了。 不过瞬间,她的眼泪已经流成小河,肆意宣泄的样子在他看来别样纯真可爱。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纸巾要浪费了,这下恐怕整包都不够擦的。 电影散场,奚娮随着人流往外面走,晕晕乎乎的抽泣不停。纸巾很快沾湿了,她又伸手向楚司淼索要。 “别哭了,眼睛要肿了。”楚司淼递上干净纸巾,俊颜沉着。本来是想带她来放松的,却把人惹得流泪不止。那个导演成功进入了他的黑名单,再没有之前的欣赏心思了。 “啊~太坏了!”奚娮拧了一把鼻涕,拔高声调嚎了一嗓子,又喋喋不休的嘟囔,“你知道那个导演干了什么吗?他居然把我最喜欢的那部电影和这一部戏结合在一起,下雪,天桥,还有樱花和最后那个斜坡,完全一模一样。他居然用一整部电影向粉丝发福利,给之前的悲剧画了个新的happy-ending。” 她现在复杂心情极了,脑子里全是十年前的那部戏。原来隐痛被抚平的感觉是这么的感动又酸楚,震得她整个人就像被彗星砸中,晕头转向。 “呵呵。”楚司淼被她有些无厘头的话逗得轻笑两声,宠溺的揉着她的发顶宽慰道,“这个结局不是比之前的更好吗,怎么还哭?” 奚娮这丫头片子的情感神经太纤细了,上次的科幻片都能看得泪眼婆娑,现在更是整个人都懵了。她这个样子让楚司淼有些忌惮,心想以后还是少带她进电影院为妙。 “你不懂,我要上网和我的粉丝交流交流。”奚娮躲开他作乱的大手,摸出手机登录微博发布感言。 楚司淼也不介意她在约会时做低头族,只是谨慎的护着她往几家常光顾的男装店去。 奚娮心猿意马的进店出店,用最短时间给楚司淼挑选了几套休闲服和西装。正当她急不可耐想看微博留言时,一个女孩的背影突然撞进眼帘。 “我去看一下。”两秒钟研判时间过后,奚娮留下一句话就去追人。 现在已经快年底了,天气非常冷。但那个女孩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和一条皱巴巴的棉质裙子,就算在商场这种有暖气的地方也显得格格不入。 更让奚娮在意的,是她的动作姿态。她佝偻着背的走得歪歪斜斜,步伐更是飘忽。敏感的职业嗅觉告诉奚娮,那个女孩不太对劲。 奚娮跑到拐角处,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进了卫生间。里面很安静,一阵细碎哭声悠悠传来。 她赶紧寻声去找,在靠墙的隔间外停下脚步。里面确实有人在哭,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孩。 “咚咚。”奚娮敲了敲门,关切的问道,“你好,你没事吧?” 里面没有回应,哭声未断。 奚娮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又把声音放得更轻,“我没有恶意,只是刚才看到你好像不太舒服,你能把门打开吗?” 尽管奚娮努力尝试沟通,可十几分钟过去,里面的女孩除了哭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的状态让奚娮感觉很不好,她焦躁的挠了挠头发,转身又跑出卫生间。 等在外面的楚司淼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他刚才虽没注意到什么人,但卫生间里持续不断的哭声还是让他在意了起来。 “我们去找个工作人员来吧,先把她弄出来再说。”奚娮知道他是听得见的,就不再费时间解释了。 楚司淼颔首,牵住她的手快步往一楼服务台而去。 可当商场物业管理员拿着紧急钥匙来到卫生间时,隔间门是敞开状,女孩不见了。 “你们这儿有监控室吧,能调阅一下吗?”奚娮跟着物管员寻找一圈无果后,又把视线集中到通道出口的监控探头上。那个女孩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担心她出事。 物管员本就被硬拽来的,一听这话就更不乐意了,口气强硬的拒绝道,“商场安保有规定,监控室不能随便进。” 奚娮下意识去摸衣服兜,可她今天出门除了手机连包都没带,警官证还躺在床头柜里睡大觉呢。 “警察。”楚司淼见奚娮焦急到不行,立即摸出证件亮明身份。 物管员被金灿灿的警徽和高个子帅哥浑身散发的沉稳气场压迫得呼吸不畅,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请跟我来吧。” 三人再次搭上电梯去负一楼,可到达一楼时,楚司淼突然伸手按了开门键。 “去哪儿啊?”奚娮不明就里的被他拉出电梯,转头又见物管员怔在电梯门口没有跟过来。 “外面出事了。”楚司淼长腿迈步走的有些急,商场外面的哄闹声比在电梯里听的更加真切。除了一个男人在叫嚣外,还有刚才在卫生间外听见的那种哭声。 奚娮心里一紧,忙伸长脖子往商场大门望去。还真是的,外面的马路边围了许多人,看样子是发生事故了。 第151章 失语症 “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要瘫这儿,起来!”奚娮还没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就听见一个男人在粗吼。 一辆蓝色奔驰车前站着个打扮时尚的男人,刚刚在商场里见到的那个女孩趴坐在车头前,正在瑟瑟发抖。 “你没事吧?”奚娮急切的上前询问,又见女孩的衣服和裙子上污糟一片,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大家伙儿评评理,我刚打算停车,她就突然冲了过来,这不是碰瓷是什么?!我已经说了有交警来解决,她还赖着不起来!”车主见有人出头,抱怨声更大了。 “先生,现在不是碰不碰瓷的问题,你没看她受伤了吗?!”奚娮怒了,搂住哭得发抖的女孩,毫不客气的朝男人吼了过去。 “小姐,我赶时间的,没工夫和你们耗!”男人抬手敲了敲腕表,烦躁的瞪眼。 奚娮环视周围,没有发现楚司淼,心想他应该是去叫交警了,又拍着女孩的头安慰道,“我们先起来吧,这儿太危险了。” 女孩肩膀一抖,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样子撞进奚娮眼中,让她又是惊艳又是心疼。 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五官精致的像电影明星,清秀中透着妩媚。尽管脸色苍白,但也难掩如兰气质。 “先起来吧,我带你去医院。”奚娮见女孩呆呆的没反应,又放轻声调劝道。 “诶,不能走,交警马上就来了。”车主见奚娮把麻烦扶了起来,赶紧挡住她们的去路。 奚娮刚想呛声,就见楚司淼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冒顶而来。她只把女孩搂紧,没有再回话。 楚司淼大步上前把气焰嚣张的男人上下扫视一遍,朝身边的两个交警发话了,“勘验吧,尽快出责任书。” 说完,他又摸出证件亮给围观人群,“警察办案,请把所有照片和视频删除。” 几个正起劲的年轻人一看是警察,顿觉无趣,闷头把照片和视频删了个一干二净。 两个交警先询问了情况,又去调阅车载记录仪,很快把责任书交给楚司淼,“楚队长,确实是这位小姐突然冲出马路的。” 楚司淼瞥了一眼单子,询问的眼神落在了奚娮身上。 奚娮只是摇头,这个女孩身上除了衣服外什么都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更是无从谈起。 楚司淼翕动耳尖,渐进的救护车警笛声被敏锐的听觉捕捉。他权衡当前形势,决定先化解这起莫名其妙的“碰瓷”事件。 “这是责任认定书,你的车有保险,人我先带走了。”楚司淼把单子递给车主,深眸微眯,给了他一记告诫冷眼。 “好说,好说。”车主面对气场强大的警察也不敢造次,颇为感激的接下责任书。 救护车开到跟前,奚娮赶紧把女孩交给急救医生,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楚司淼督促交警疏散人群,走到车边问道。 急救医生把心电监护导线贴好,但表情丝毫没有因为正常的心率曲线而放松,转头道,“病人身上有几处外伤,头部这一处比较深,还得送医院详细检查。” 奚娮一听这话又紧张了起来,急切的说,“你先回家吧,我陪她去。” 楚司淼没有迟疑,直接跨上车,蹲身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就算医生不说,他也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淡淡的血液味道,伤口应该已经凝固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女孩浑身无力又脏兮兮的样子,都在把他的判断往刑事方面推。 女孩本来好好的,一看到楚司淼的脸凑近,立刻惊恐的缩成一团,嘤嘤啜泣声又响起了。 “别怕,别怕,我们是警察,不是坏人。”奚娮心里此时和楚司淼想的是同一件事,她一边拍着女孩的肩安慰,一边朝楚司淼递去请求眼神。 “你陪着她,我去开车。”楚司淼嘱咐一句,跳下车把后盖扣了下去。女孩面对陌生人有明显的恐惧反应,他还是先回避为好。 急救车把女孩送到s医科大附属医院,奚娮紧赶着去肿瘤科找奚惠敏。 奚惠敏和急诊科主任一起进了抢救室,没过两分钟,又推门叫奚娮,“你进来一下。” 抢救室里的情况吓了奚娮一跳,女孩坐在检查床上慌张大叫,拼命挥舞手臂挡开医生和护士试图接近的手。 “别怕,他们都是医生,不会伤害你。”奚娮抓住女孩的手,柔声安慰道。 神奇的事下一秒就发生了,女孩不叫也不乱动了,只是依赖的抱住奚娮不撒手。 一众医生护士皆是松了口气,着手归置被弄乱的仪器导线。 奚娮任由女孩抱了一会儿,确定她的身体不再紧绷后,扶着她躺下,“医生要给你做检查,配合一下好吗?” 女孩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乖乖的躺着没有再排斥。 奚娮握住她的手,神色随着护士撩起她的衣服沉了下去。她身上有好几处淤青和擦伤,手腕上还有青紫勒痕,像是被人捆绑所致。 简单外创处理后,急诊科主任面色凝重的发话了,“送去ct室,做个脑部mri扫描。” “严不严重啊?”奚娮发现女孩眯眼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脸色也更差了,心中暗叫不好。 “现在还不好说。”急诊科主任收回医用小电筒,没有下诊断。病人脑后的伤口小而深,像是被钝器猛烈打击造成的。她的瞳孔已经散大,光感反应微弱,很可能有颅内病变。 “那快走吧。”奚娮也不敢耽搁,压下情绪催促道。 楚司淼走进急诊科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堆医生护士扶着推床出来。他简单给了奚娮一个眼神交流,又把奚惠敏拦下。 “姑妈,情况怎么样?” “身上的伤没事,就是头上的有点麻烦。”奚惠敏低声说道。 “她身上的伤是什么样的?”楚司淼边问,边摸出随身记事本。 奚惠敏看到印有警徽的黑皮本,眼皮顿时一跳,紧着喉咙说,“像是给人打的,手腕上还有几圈红印子。” “检查过程中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楚司淼记下回话,又问道。 “没有,见了人就躲,囡囡进去后才安静了。”奚惠敏加快语速汇报完,不放心的问,“这人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案子?” “别担心,我来处理。”楚司淼只是安慰,快步走到窗边摸出手机。就奚惠敏的叙述来看,已经确定是刑事无疑,他需要尽快了解情况。 好消息在打给技术科的电话中传来,凌玥到了。 “楚队。”凌玥接过电话打招呼。她下飞机就直奔分局来了,本来是打算在后天上班前先熟悉一下环境,没想到才站了没两分钟楚司淼的电话就来了。 “你带个人到s医科大附属医院来,这边有案子。”楚司淼也没跟她客气,语速稍快的要求道。 他挂了电话,又去找急诊科主任询问情况。半个小时后,奚娮独自一人回来了。 “怎么样?”楚司淼还没迎上去就看到她的肩膀在抽动,走近发现她果然在啜泣,不觉心头一紧。 “颅内水肿,医生说是被人打成这样的。”奚娮难受的直揉眼睛。 “别着急,有生命危险吗?”楚司淼将她抱进怀里靠着,声调放轻许多。看她难过成这样,他还以为那个女孩活不成了呢,但颅内水肿应该没有大危险。 奚娮深吸了口气,不确定的说,“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如果恶化了就要手术。” 楚司淼把奚娮扶到墙边的长椅上坐下,蹲身握住她的手,“我先去给她办手续,凌玥马上带人过来了。” “凌姐姐来了?”奚娮瞬间有了点精神,她刚才还在为支队里都是男法医而犯难呢,不想救星这么快就出现了。 楚司淼淡笑着碰了碰她的脸颊,又给了她一个宽慰眼神后,起身往入院处去了。 奚娮看着楚司淼沉稳的背影,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听到医生叙述时,她只想起了米栗,想起了她曾经被福利院的一个老师虐待到胳膊和腿全部青紫的可怜样子。 虽然后来那个老师因为奚惠敏坚持举报被开除了,但这件事还是给米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完全走出阴影,性格还是很胆小。 米栗此时正在店里打包存货,看到来电人是奚娮,有些意外。 “喂,你不跟你家队长约会去,打电话给我干嘛?” “米粒儿……”奚娮吸了吸鼻子,心酸的又想哭了。 “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啊。”米栗分辨出她的声音发抖,玩笑的心思顿时荡然无存。 “没事,就问问你这两天过的怎么样。”奚娮稳住情绪,淡淡的问道。她不会去戳米栗的旧疮疤,不过是很想她罢了。 米栗这才松了口气,拍着面前的纸箱子,甜甜笑道,“很好啊,g市的门面定下来了,我正在店里收拾呢。” “你真要走?”奚娮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了,这效率也太快了吧,说走就走。 “当然是真的。”米栗嘟嘴嗔怪一句,又笑了,“你放心,王栩对我真的很好。他给我找的铺子在中心商圈,房租都是他付的。” 奚娮听了就是沉吟,半晌,才摩挲着额头说,“什么时候走啊,我送送你。” “月底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吃个饭吧。”米栗听着她有些无力的声音,就知道她只是妥协,并非真正放心。 “大白他们的演出定在平安夜,我跟大家约好时间了,你也来吧。”奚娮盘算日子,也就平安夜那天合适。 “好啊,那我们还是像去年一样,来个变装party怎么样?”米栗一听就兴奋了,拔高声调道。 奚娮又是摇头又是笑,本来不高的情绪在米栗充满期待的唠叨中恢复不少。两人又说笑一阵,奚娮才恋恋不舍的挂断连线。 凌玥带着助手孔文彦在医院住院部见到了奚娮,但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楚司淼,而是关亚楠。 “什么情况?”凌玥有些疑惑,但还是直接问了公事。 “我们先去见见医生吧。”奚娮当然读懂了她的表情,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有些情况需要说明。 四人来到医生办公室,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站在阅片板前伤脑筋。 “这位是外科的邹医生。”奚娮介绍道,可凌玥完全没看医生,而是盯着几张mri断层扫描片。 “顶骨线性骨折,颅内水肿。”不等医生阐述病情,凌玥就清冷的开口了。 她犀利的眼神从新患处扫过,纤细手指指向某个位置,“布若卡氏区呈灰白状,病人是不是患有失语症?” 医生正在打量这个面相十分年轻的女孩,一听她这么说,眼睛瞬间亮了,“对,病人的临床表现是典型的失语症。” 凌玥微蹙着的眉头没有因为判断准确而松开,眼神越发凌厉,“这不像是近期造成的,像是旧疾。” “能治吗?”关亚楠有点着急的问。她刚才已经进去见过伤者了,可问了半天,对方连吭都没吭一声,根本没办法做笔录。 “不好说。”凌玥和医生同时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完全不说话。”奚娮见凌玥也是一副凝重神色,心情更加沉重了。她就盼着王牌法医能有办法,不料她也给出了和医生一样的判断。 “失语症患者只是说不出话而已,不影响书写。”凌玥这才转头,安慰的解释道。 “不行,我们试过了,她连怎么握笔都不知道。”奚娮连连摇头,那个女孩像是完全没有生活常识一样,懵懂的像刚出生的婴儿。 凌玥心下吃惊,又去看阅片板。可几张扫描片都显示患者的大脑发育正常,并没有智力障碍的表现。 “走,带我去看看。”凌玥和孔文彦交换一个眼神,决定先去见见病人。 凌玥还没想明白扫描反应的情况,又被病人的状况搞得更加困惑了。她一进门就发现女孩有严重的恐惧反应,除了奚娮外,谁都不能近身。 “没事的,不怕。她是医生,让她给你检查一下。”奚娮拍着女孩的背哄着,又朝凌玥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着急。 “嗯……嗯……”女孩紧紧搂着奚娮的腰,咿咿呀呀的拼命摇头。 凌玥自觉退到门边位置,心里揣测不停。很奇怪,这个女孩应该能听懂奚娮在说什么,可就是平静不下来。 几分钟后,女孩的状况完全没有缓和。凌玥果断开门出去,吩咐孔文彦请医生准备镇静剂。 女孩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熟,凌玥终于可以检查了。 “怎么样?”奚娮看着凌玥不停拍照,紧张的问道。 “都是殴打造成的,有几处是新伤,还有些陈旧性挫伤。”凌玥又拉起女孩的手拍了几张,才用不带情绪的专业语气答道。 “做个dna采样吧,看看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有没有匹配的。”关亚楠见奚娮只顾叹气,就做主提议了。 凌玥仔细检查照片,确定没有遗漏后从器材箱里拿出棉棒试管。她边轻轻在女孩口腔内壁采样,边问道,“楚司淼呢?” “他说有事,先走了。”奚娮含糊的答道。 凌玥收回棉棒的动作一顿,走了?这可不符合楚神探的工作作风。 奚娮看她投来求解眼神,只是尴尬一笑。刚才她和米栗通过电话见楚司淼还没有回来,就去入院处找人。可她转了一圈都不见人影,只收到一条短信。说是有急事先走了,叫她留下来打点。 “这边没问题了,我现在就去化验。”凌玥没有再追问,背起器材箱准备告辞。 奚娮感激的点了点头,把凌玥送出病房,“关亚楠陪你过去吧,我再去找医生问问。” 凌玥刚想回话,兜里的手机响了。 奚娮见她捂嘴接电话,猜想是莫劭扬打来的,就有了个想法。 “凌姐姐,你准备住哪里?”凌玥几句话打发了杞人忧天的老公,又被奚娮拉住了。 “招待所。”凌玥答得不明就里。 “不如去我那儿住吧,招待所人来人往,我怕你晚上休息不好。”奚娮自然的提议道。既然凌玥来了s市,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可不能让她住条件简陋的招待所。 凌玥忽的明白了什么,凑近奚娮耳畔轻语,“怎么,楚司淼这么快把你骗回家了?” “凌姐姐。”奚娮顿觉窘迫,怎么凌玥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也这么会调侃人呀。 凌玥净透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大眼睛里升腾起狡黠笑意,心领神会的点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在你们家叨扰几天。” 奚娮听着她故意加重“你们家”这几个字的音量,脸瞬间就红了。她刚想逃跑,又被关亚楠拽住了。 “你搬楚队家去了?这么快?”关亚楠兴奋的拔高声调,使劲朝奚娮眨眼睛,表示要听细节。 奚娮没好气的打了她一下,咬牙道,“多关心关心你的杜队吧,别整天八卦。” 关亚楠以闪电速度松开手,逃也似的往电梯间去了。 “呵呵……”凌玥被逗乐,笃定的问道,“他们俩成了?” 上一宗案子时,她就留心过那位粗线条的前侦察兵,没想到才一周时间,关亚楠就取得重大突破了。 奚娮眨了下眼睛算是回答,提议道,“你那边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回家。” “好。”凌玥收起笑意,带着孔文彦告辞了。 第152章 天象迫近 凌玥的工作效率向来很高,不到二个小时就完成了dna提取。她把样本数据输入失踪人口dna采集库进行比对,又嘱咐孔文彦留下来监督,才给奚娮去电话说可以下班了。 顶层豪宅迎来新住客,奚娮和凌玥刚穿过感应玻璃门,就见雒詹疾步跑了过来。 “奚娮,你不能待在这里,赶紧走。”雒詹急声催促,又发现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阴沉的脸色更黑了。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司淼不舒服?”奚娮前一秒还在笑着,后一秒就担心起来。 雒詹很是戒备的给奚娮使眼色,他是被赛博叫来的,楚司淼的状况不太乐观。 奚娮见他这个反应,心顿时揪了起来,坚持道,“让我去看看他。” “不行,你们快走。”雒詹伸直手臂挡住路,半步都不想退让。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赛博从起居室方向过来了,“让她们进去吧,淼淼有话要说。” 雒詹狠狠一怔,严厉的朝不知好歹的机器人喊开了,“你疯了?!瞎搅和什么呢?!” “冷美人不是外人。”赛博敷衍一句,抓住奚娮的胳膊把她往里面带。 雒詹见三个人一眨眼就消失在起居室的隔断后,也顾不上再吼人,快步追了过去。眼下情况已然很紧急,他可不愿看到血案发生。 凌玥一路小跑进了走廊尽头的屋子,里面的超大玻璃箱和凉飕飕的冷气都让她猝不及防到转不动脑筋。 “司淼!”奚娮看着隔离箱里厚重的冰雾,急的大叫一声。原来楚司淼是不舒服才突然离开医院的,难不成今天又有什么天文现象发生吗? “不要过去,就在这里说。”赛博拦住奚娮不让她再靠近,虽然主人刚刚注射过强效血清,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我就过去看看,就看一眼。”奚娮哪肯听话,拨开赛博的手就跑。 “奚娮,别过来。”楚司淼闷闷的声音从隔离箱中传来。 奚娮听到他的声音,急迫心情稍适缓解。他还能说话就证明没有上次那么严重,至少认知还是清楚的。 她规矩的没有再上前,关切的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趴在地上的楚司淼没有睁开眼睛,略微调整呼吸后问道,“凌玥,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刚才突然出现了强烈的嗜血冲动,就赶紧回家进了禁闭室。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案子,想赶紧掌握后续情况。 “我检查过了,那个女孩确实遭到了暴力殴打。另外,脑部扫描结果显示她患有失语症。我已经提取了她的dna样本,正在和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比对。”凌玥很快从震惊中冷静下来,语速稍快的汇报情况。 “伤者怎么样?还是排斥和人接触吗?”楚司淼花了点时间才消化掉凌玥的话,又问道。 “还是老样子,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已经睡了。我给她找了个女护工,叫了两个同事过去守门。”奚娮完全没想到他还在想案子,心疼的不知怎么才好。 “你们出去吧。”楚司淼得到答复,立即赶人了。他现在虽然缓和了些,但体温和心跳并没有下降多少,不能让她们长时间待在这里。 奚娮是被雒詹和赛博架出禁闭室的,到了客厅就不愿意再走一步,只是急声发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难受成这样?” “是我不好,忘记提醒淼淼了。”赛博也没再拽她,愧疚的解释道,“木星正在向地球靠近,估计明天会到达近地极值。后天还有双子座流星雨,极值时段大概会在凌晨2点左右出现。” 几句话听得奚娮心惊肉跳,木星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上次就把楚司淼折磨得发狂。这次居然还会到达离地球最近的地方,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而且还有双子座流星雨,那是在地球能观测到的最大流星雨,天顶流量时每小时起码有一百多颗擦过大气层。两个天文现象叠加在一起,对楚司淼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想到这里,奚娮果断作出判断,卷起袖子把胳膊伸给雒詹,“快抽血。” “你这是干什么?不行。”雒詹严肃的摇头,要想让现在的楚司淼平息下来需要大量的血,就算把奚娮抽干也无济于事。 “怎么不行,你想看他难受死吗?快点!”奚娮固执的根本不听劝,厉声催促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玥糊涂的插话了,怎么楚司淼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关在个注满冷气的大箱子里,而奚娮急的跟火烧眉毛一样。 “哎。”赛博猝郁的叹了口气,把凌玥拉到一边,“淼淼嗜血你是知道的,有近地天文现象的时候会严重。你还是赶紧带靓女走吧,要是他控制不住就麻烦了。” “啧,什么控制不住。”凌玥给了赛博一记冷眼,又把袖子卷了上去,“奚娮的血不够还有我的呢,赶紧抽。” “凌姐姐,你……”奚娮看着神情肃然的凌玥,忽的红了眼眶。她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没有害怕,反而要帮她。 “楚司淼不会有事的,我帮你。”凌玥淡笑着安慰道。楚司淼曾经过帮莫劭扬,上次又为韩震洗清了嫌疑。她正愁无处报答大恩呢,眼下就是最好机会。 “谢谢你。”奚娮感激万分的点头,又朝雒詹递去不容置疑的瞪眼。 雒詹被两位弱女子狠狠震惊了一把,感慨涌上心头,顷刻间打消了顾虑。 “去那边坐,我马上准备。”他指了指沙发,转身又朝禁闭室去了。 采血针很快扎进奚娮的血管,她看着血液匀速流进采集袋中,心中焦急终于缓和了些。 赛博也给雒詹扎了针,又迅速扫描三人的身体状况,建议道,“雒詹献40,靓女、冷美人,你俩只能抽20。” 奚娮刚想反驳,身边的凌玥抢先开口了,“这么点儿怕是不够吧?” “有什么地方能买血吗?”奚娮急忙点头,现在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买血是违法行为了。 凌玥一听就觉得不是好主意,边摸手机边劝道,“买的血怎么能信得过,我马上找人。” 莫劭扬正准备去晚训,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本来平平的心情瞬间转喜,“老婆,这么快就想我了?” 凌玥噎了一下,冷声道,“我有急事找你,赶快把你的兵都叫到陆丰那儿去。每人献40血,一会有人去取。” “谁受伤了?你没事吧?”莫劭扬握着手机的手指條的收紧。 “我没受伤,是楚司淼急用,快去。”凌玥顾不上解释细节,又催促道。 “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莫劭扬一听楚司淼的名字,心下也有了些猜想,立即拉开门跑出办公室。 凌玥挂断电话,确认的朝奚娮颔首,又吩咐赛博,“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等一个小时过去吧。” “冷美人,你太有本事了!我现在就去!”赛博感激不尽的朝凌玥鞠躬行礼,总算放心了些。 “等等!”奚娮见他转身要跑,赶紧拉了一把,“柯克他们是不是还没走?会不会出事?” 刚刚她一心都扑在楚司淼身上,现在才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地球上可不止楚司淼一个外星人,还有五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呢。 赛博也吓了一跳,急忙扯开衣领在胸前的盖板上点了几下,发送通讯信号。 “请讲。”片刻后,柯克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柯克,你们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奚娮伸长脖子靠近赛博,大声问道。 “夫人?”柯克猛地睁开眼睛,缓了一秒神后,才恭敬的答道,“刚才确实不太舒服,现在已经稳定了,您放心。” 没错,行星近地不止影响了楚司淼,柯克等人也不例外。他们刚才都感觉饥渴难耐,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在体内乱窜,几人这会儿正躺在注满奇迹之海海水的休息舱内。 奚娮长长舒了口气,嘱咐道,“那你们好好休息,这几天都别出来。” “大人没事吧?需要我过去看看吗?”柯克这下明白奚娮突然联系他的用意了,肯定是夜璘大人也出现了不适反应。 “不用了,我会照顾他,你们千万别出来。”奚娮又强调一遍。 “是。”柯克不敢违抗命令,应了一声后收线。 “哎,都是些不省心的。”雒詹瞄着赛博往花园去的背影,扶额直叹气。一个楚司淼就够受得了,不想又多加了几个人。 “怎么回事?还有别人?”凌玥实在震惊,拉着奚娮求解释。 奚娮有些无奈的笑了,把之前柯克等人来找楚司淼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凌玥听完,心里百转千回,握住奚娮的手沉吟着没有说话。原来楚司淼并不是她想象的孑然一身,他还有族人活着。但他为了奚娮放弃回家,这份深情确实打动她了。 奚娮看着凌玥眼眶微湿的样子,淡淡笑道,“凌姐姐,谢谢你。还有莫上校,多谢他。” “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凌玥心领神会的应下,莫劭扬那边有几百个兵,应该够楚司淼渡过难关了。 强效血清只作用了两个多小时就逐渐衰减,楚司淼又开始抽筋。他的心跳凌乱又急促,火烧一样的灼热感在身体里乱窜。他的嗅觉也变得极度敏锐,从客厅方向飘散来的甘甜馨香一直萦绕鼻息。那是奚娮的血液味道,这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极致诱惑,又是巨大折磨。 就在楚司淼想往更靠后的位置挪动,尽量避开那迷药般的味道时,外面走廊上又响起了脚步声。愈加浓烈的香气瞬间袭来,难受的他不自觉的弓起背来,用头死死抵住箱底。 奚娮轻轻推开禁闭室的门,一阵低低的类似兽类的呜鸣声从隔离箱里传来,顷刻间搅乱了她刚平稳没多久的心绪。 楚司淼死咬住齿关闪身躲到隔离箱后部,从胸腔里挤出愤懑的低吼声,“不要过来!出去!”这丫头真不识好歹,上次的教训难道忘了吗?雒詹和赛博也都疯了吗?为什么还没把她弄走。 奚娮被怒不可遏的吼声吓得一抖,她不自然的吞咽几次,又小心翼翼往前走。 可刚走了没几步,她的脑门突然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黑色几何线条一闪而过。 “司淼,你让我进去。”奚娮伸手摸去,果然碰到了坚硬的阻挡。不用问也知道是楚司淼展开了精神力,阻止她靠近。 楚司淼抱着痛到快要炸裂的头屈腿团身,屏息不敢吐纳,尽量用正常声调又劝道,“听话,快出去,我怕伤到你。” “你不会伤到我的,快让我进去,我给你送血来了。”奚娮听着充满难耐又隐忍的嘶哑声音,眼眶胀痛的难受不已。 “我不需要你的血,快走!”楚司淼又咬牙催促道。他真的快抵抗不住了,再耗下去怕是又会迷失心智。 “不止我的血,我们给你弄了一大堆来。快让我进去,喝了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奚娮迅速看了一眼手中的托盘,着急的猛拍空气墙。 楚司淼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尝试着浅浅呼吸一次。灵敏无比的嗅觉果然捕捉到了许多不同的味道,竟没来由的心头一松。 “你放下东西就出去。”楚司淼用不灵光的思维考虑半晌,才妥协的吩咐道。 挡在面前的阻碍消失,奚娮心中一阵狂喜,狂奔着冲到隔离箱前,用赛博给她的密码器解锁靠近箱底的小窗口,抓起两个血包往里面塞。 浓烈的血液味道霎时溢满整个隔离箱,楚司淼根本来不及再思考什么,闪身冲上前去,抓起一个带有温度的采血袋撕扯开来。 急促吞咽声传入奚娮的耳朵里,带来了剜心椎骨的痛楚。她继续窗子里塞血袋,眼泪迅速又无声的划过脸庞。 她总算看到楚司淼了,虽然他的脸还掩盖在浓雾之中,但身形隐约可见。他跪坐着,头仰得高高的,双手拼命挤压着血袋。这个待人接物从来彬彬有礼的男人现在居然如此狼狈,瞬间让她想起了雒詹说过的话。 他说楚司淼如果想喝血而不能那么做的时候,就会像困在沙漠里的人找不到一滴水喝,像饿急了的人吃不到一口食物。原来那些话都不是骗人的,现在的楚司淼就是这样子。他渴极了,也饿极了,以至于把所有修养和认知都抛之脑后。 “慢慢喝,小心呛着,还有呢。”奚娮厮磨着嗓子劝着,把所有袋子都塞了进去。 在疯狂喝下十几袋鲜血后,楚司淼终于觉得不那么难受了。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浑身卸力又趴倒下去。 “司淼,你怎么了?!没事吧?!”奚娮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她赶紧把胳膊探进窗口摸索。 “我没事。”无力的声音随着一只湿湿的大手而来,惊得奚娮浑身过电般一凛。 这种滚烫的温度她曾经感受过,就在第一次被楚司淼咬的那个晚上。他当时浑身就像现在一样烫,死死把她压在身下咬破了她的颈动脉。 “你过来点儿,让我看看你。”奚娮紧紧抓住楚司淼染血的大手,哭着请求道。 “你出去吧。”楚司淼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手,可不知是奚娮攥的太紧,还是他现在浑身无力的原因,竟然没能成功挣开。 奚娮当然感觉到了这个回避动作,索性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她抓住楚司淼烧灼发烫的胳膊,不管不顾的要求道,“我不会害怕的!你过来!” 楚司淼一直紧闭的双眼霎时就睁开了,紧绷的唇线也有了一点弧度。真是拿这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使视线被雾气阻隔,但她那双清亮的大眼睛还是如此准确的洞悉了他的心理。 “把手拿出去,太冷了。”楚司淼挪动到玻璃边上,朝外面哭花了脸的丫头片子挤出一点微笑。 “璘……”奚娮哑嗓唤着,心痛的一时连呼吸都不能够了。他的样子糟透了,脸色惨白,长发凌乱,红得渗血的双瞳神情涣散。 楚司淼看着她像是帮他擦嘴似的,小手不停地在玻璃上摩挲,又疼又怜的哄道,“不哭了好吗?我已经好多了。” 奚娮拼命摇头,隔着玻璃抚摸他染血的下颌和衣襟,哭求道,“让我陪着你吧,我不想离开你。” “不行,我会伤到你的,快出去。”楚司淼坚决不肯松口,现在他尚且能勉强维持清醒,到了明后两天,那就不是有毅力就能挺得住的问题了。 “我不走,不走,你别赶我走。”奚娮又伸手进去找他的手,声调也变成哀求。楚司淼现在虚弱的样子让她又想起18前的那个无力背影,深切的害怕吞噬了她心,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楚司淼缓缓眨了下眼睛,握住她四处乱探的小手,柔声哄道,“宝贝,我不会离开你。只是你待在这里我实在避不开你的味道,真的很难受。你听话,起码不能再进这个房间来,答应我好吗?” 绕是他现在全身的感官都处于瘫痪状态,但奚娮剧烈震动的脑电波还是清晰传递到大脑中,让他的心随之钝痛不止。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在最痛苦的时候有深爱的人陪着。但是残存的理智正在发出警报,他不能让她待在这里,否则祸事一定会发生。 奚娮的哭声在楚司淼无力的恳求中戛然而止,她抹掉眼泪,用力握住他的手点头,“我走,我马上走。你不要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 “好。”楚司淼轻声应着,把头抵在玻璃上,“过来,让我亲亲你。” 奚娮迅速趴下,把嘴唇贴到冰冷的玻璃上,泪水再次划过脸颊。她的后颈窝正在发热,像是楚司淼无言的心声与宽慰,没有阻挡的传递而来,抚慰了她难过到极点的心。 第153章 病情紧急 凌玥端着第二批采血袋走进禁闭室时,一眼就看见奚娮和楚司淼隔着玻璃亲吻的样子。她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上前轻轻拍了拍奚娮的背。 “怎么样?好点没有?”凌玥朝奚娮笑了笑,又把视线集中到楚司淼身上,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他的衬衣都被血染红了,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这样的楚司淼可算前所未见,她终于明白奚娮为什么那么着急了。 “这些是哪里来的?”楚司淼看到托盘里堆成小山的血袋,这才想起刚才就该问的问题。 “是莫劭扬和他那些兵的血,绝对干净,你放心喝。”凌玥轻声安慰一句,把托盘推到小窗口下方。 楚司淼感激的朝凌玥笑了笑,嘱咐道,“麻烦你照顾奚娮两天,等我好了,再亲自向小莫道谢。” “对了,雒大哥说我的血对你最管用,得留到明天再给你,你记得喝。”奚娮又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脸,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楚司淼深深望了一眼奚娮,再次避进雾气中去了。 “走吧,让他好好休息。”凌玥揽住奚娮的肩,把她扶出了禁闭室。 奚娮进主卧把手上的血迹仔细清洗干净,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她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家里,只叮咛雒詹和赛博好好照顾楚司淼,和凌玥一起到大厦中层的酒店开了间房。 这一夜,无论是待在顶层豪宅里的三个人,还是在楼下酒店里的两个人,谁都没能睡个好觉。 清晨六点刚过,奚娮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撑着额头难受的吐了两口气,正准备下床时,凌玥的声音响起。 “这么早起了?睡的不好吗?”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奚娮掀被子的手一顿,转头发现凌玥大睁着眼睛。 凌玥瞄了一眼座钟,缓身坐起,“我其实没睡着,你不也是吗?” 奚娮又是一声叹息,缩到床头窝着。今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睡觉是如此痛苦的事,一闭上眼睛就只看见楚司淼痛苦的样子,根本没办法入睡。 凌玥下床坐到奚娮床边,抚着她的胳膊劝道,“你要实在担心就上去看看。” “算了,我上去他只会更难受。”奚娮把头埋进臂弯里,无力的摇头。现在她不仅因为担心楚司淼的身体而难受,还被一种痛苦情绪控制着不能自拔。 凌玥看着她难过的样子,规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她刚打算去洗手间,坐在床上的人突然抬起头来。 “凌姐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奚娮努力半天,才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疑问。 凌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将遮光窗帘打开,又烧水泡了袋红茶。 “谢谢。”奚娮接下杯子,热水的温度让她稍适放松。 “奚娮,如果你愿意听,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凌玥拢了拢奚娮凌乱的头发,收起清冷浅浅笑道。 奚娮颔首,把手中的杯子握得更紧,准备好聆听。 “这个疤,是锐器穿刺伤。”凌玥摊开手掌放在被子上,轻声道,“是被一个变态杀人魔用手术刀捅的。” 奚娮的脑子本来还有些昏沉,凌玥一句话就让她醍醐灌顶般清醒了。原来她之前猜测的没错,凌玥果然有很不一般的经历。 凌玥安抚性的眨了眨眼睛,笑容中只有平静,“我以前被那个变态杀人魔囚禁过,期间还目睹一个好朋友被折磨致死。后来,又被他的追随者绑架,差点送命,还因此患了失忆症。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连莫劭扬也不例外。” 奚娮呼吸一紧,慌忙去抓凌玥的手。心痛骤然来袭,让她有种如坠梦魇的压迫感。 “后来呢?”短暂调整后,奚娮才又问道。 “两年后,我和莫劭扬在云西偶然重逢。是他帮助我一点点恢复过来,找回了记忆,治疗心理疾病,还有了小宝儿。” 说着,凌玥把奚娮发僵的小手紧紧握住,笑意融融道,“我曾经问过他,既然当时认为我死了,为什么你不再找个人开始新生活。他答我,我只是非常想你,每天都在想你。他很执着,到了近乎魔怔的地步。我想,即便那次我真的死了,他也只会抱着这份想念过一辈子。” 奚娮條的流泪了,凌玥笑的温婉而有力,持续不断的暖意从她微凉的手心中传来。这是心灵的力量,而非皮肤上的实际感受。 凌玥轻轻将奚娮脸上的泪珠拭去,语重心长的说,“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是想说这样留楚司淼在身边是自私的行为对不对?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后来我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即便你能劝动楚司淼回去,他也不会快乐。他只会和莫劭扬当年一样,抱着对你的想念和执着,孤独的过一生。眼前的痛苦是短暂的,抗一抗就会过去。但是失去你,那会是无尽的痛苦。”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奚娮眼中滚落,情感防线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突破了。凌玥说的一点没错,楚司淼确实是非常执着的人。如果他们分开,那彼此都不会有快乐可言。她只是被眼前的难题困住了,没办法看到更远的事情。还好有凌玥在,一席话正中关窍,帮助她理清思绪。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奚娮宣泄一会儿情绪,就收住了哭声。她打算结束沉重话题,就寻了个好奇已久的问题。 凌玥被她迅速平复情绪的能力惊艳,边递纸巾边说,“第一次见面是在京城,我和莫劭扬赶巧遇上一起命案,是楚司淼接的警。后来莫劭扬出去执行任务,两人又碰上了。楚司淼帮他抓了个目标人物,又用血保住了他手下一个受枪伤的兵。” 奚娮想象着当时的场面,不知怎么就笑了,“莫上校当时吓一跳吧,肯定心想楚司淼是个什么怪物。” 凌玥也笑了,颔首道,“那之后没几天楚司淼就来我们单位顶替了调职的刑警队长,和他接触多了,自然就成了朋友。” “凌姐姐,谢谢你。”奚娮放下杯子,双手握住凌玥的手,心头的压力全数释放了。真的很感谢她和莫劭扬愿意做楚司淼的朋友,让他在遇到她之前不至于太孤独。 凌玥拍了拍奚娮的头,会意的笑道,“只要你不胡思乱想,就是谢我了。”她就怕奚娮产生逃避情绪,所以才耐心劝解,幸好她都听进去了。 “不乱想,我现在就盼这该死的天象早点过去。”奚娮嗔怪着,负气似的瞪了一眼窗外。以前她还挺喜欢各种神奇的天文现象,现在却特别讨厌。 凌玥被她嘟嘴瞪眼的样子逗笑,建议道,“我们待会儿去看看那个受伤的人,你再陪我去分局跟进dna比对吧。” “嗯。”奚娮立即点头了,她现在迫切想找点事做打发时间,这建议来的正是时候。 两人在酒店餐厅吃过早饭,又打电话回家询问楚司淼的情况。在得到暂时稳定的答复后,动身前往医院。 令人忧心的消息在出租车开到半道时传来,女孩的病情在凌晨五点多急转直下,医生们正在紧急会诊组织手术方案。 关亚楠在医院走廊上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看到奚娮就赶紧跑上前去,“你总算来了。” “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手术?”奚娮见她神情焦灼,心里暗叫不好。 “楚队呢?昨天入院是他签的字,手术也得他签同意书才行。”关亚楠语速很快的说着,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 奚娮为难的拿捏一番,半安慰半催促道,“他有要紧事处理,这会儿来不了。手术就用警队的名义担保吧,救人要紧。” “行,我马上去叫医生。”关亚楠也顾不上问细节,赶紧朝电梯间去了。 奚娮推开病房门看了一眼,见几个护士围在病床前做术前准备,又掩上门对凌玥说,“凌姐姐,你先回分局吧,我在这儿守着。”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凌玥心里惦记着比对结果,也不打算多待了。 奚娮送走凌玥,又去医生办公室听取手术方案。经过一轮商讨,医生们同意让她在手术风险单上签字。 女孩被推进手术中心时,身在分局技术科的凌玥得到了dna比对结果。 无匹配三个字印在报告单上,让她感觉束手无策。 “是不是她家里人不知道她失踪?或者没报案?”孔文彦见上司沉默不语,揣测着提了一句。 凌玥摇头,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又将女孩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下已有判断,“她身上有两处皮下出血已经基本自愈,淤伤形成时间距今天起码一周以上。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人发现她失踪,更不会不报案。” “那会不会是被拐骗来的?”孔文彦也觉得此话有道理,顺着思路又想到一点。 “有可能,你马上去刑侦队问问看。”凌玥清冷的颔首,又拿起报告看了看。像s市这样的国际大都会有不少娱乐城,合法经营的占大多数,干不法勾当的也不会少。那个女孩长相十分漂亮,说不定是从哪个皮肉交易场所逃出来的。 临近午饭时,手术还在紧张进行中。奚娮坐在休息长凳上,刚刚挂断凌玥的来电。 “怎么样?其他三个队的人都怎么说?”关亚楠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旁边面容疲惫的人。 “照片给他们了,说是马上组织人手去走访。”奚娮有气无力的说道,闷头灌了两口水。 “那女孩看着挺干净的,不像是那种人。”关亚楠瘪了瘪嘴,怎么都不愿相信那么个气质高贵的人会是陪酒女。 “我就是觉得有点怪……”奚娮自言自语,那个女孩确实触动了她的恻隐之心,但别扭的感觉也从昨天偶遇开始就产生了。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你又在琢磨什么呢?与其想她,不如想想‘413案’。”关亚楠见她很是深沉的样子,有些不耐的提点道。在她看来,救助女孩不过是出于职业准则和基本道义,实在不必为此费太多心力。 奚娮一听她提“红衣少女杀手”,本就不稳的心绪更加不宁了。明天是归队的日子,可楚司淼铁定不会出现了。专案组成立日没有领头人,这可是大大的影响士气。 “喂,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和楚队吵架了吧?”关亚楠见她还不吭声,又用胳膊肘対了一下。 “啧,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奚娮不耐的瞪了聒噪女人一眼,眼神忽的捕捉到一个熟悉身影,不忿情绪立马转为窃喜。 “喏,陪你唠嗑的人来了。” 关亚楠顺着她的眼神转头一看,顿觉有些报赧。 杜骢拎着打包好的饭菜锁定目标人物,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手术情况,就被关亚楠的瞪眼给震了一下。 “奚娮也在啊,我再去买份饭。”杜骢尴尬的寒暄一句,转身刚要走,又被拉住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火烧屁股了?”关亚楠被他失态的表现搞得更加不悦了。闷不吭声跑来就算了,见了她就像见鬼似的要跑,这算个什么意思。 杜骢根本接不上话,讨好似的把食盒递过去。以前他对谁都是粗放式管理,现在冷不丁要在奚娮面前谈情说爱,还真不太适应。 “哈哈哈……”奚娮被两人别扭的样子逗笑,撞着胆子朝平日不敢调侃的杜队长挤眼睛,“杜队挺会照顾人的嘛,爱心午餐来得真及时。” “听听,听听。”关亚楠眉心一蹙,不甘示弱的又甩去瞪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楚队平时不照顾你似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呢?今天没有了吗?” “喂,我今天招你惹你啦?”奚娮不忿的拔高声调,心里把恶趣味的赛博腹诽了个遍。要不是他喜欢用那么少女的东西,至于别人这么调侃她吗? 杜骢的神经在两个女人的逗趣中缓和,他看了看手术室大门,提了个现实问题。 “楚队刚给我来过短信,说明天要缺席,怎么回事?” 关亚楠刚打开食盒准备吃饭,一听这话也没了玩笑心思,“楚队明天不来?那怎么行。” 明天不仅是专案组成立日,还安排了一个简单的晋升仪式。楚司淼将正式出任刑侦队队长,杜骢也要去领副队长职衔。虽然只是内部岗位调整,但也是鼓舞士气的好机会,怎么能少了主角。 “他真的有要紧事,明天肯定回不来。”奚娮当然明白关亚楠的意思,但也只能予以敷衍。 关亚楠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悻悻然的对杜骢说,“看吧,特聘专家的行踪就是飘忽。华局还说要留他多干几年,我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悬。” “楚队没跟你交代他去哪里?”杜骢好歹也是侦察兵出身,一听奚娮言辞闪烁,立马有所警觉。 “没有,有些事我不方便问。”奚娮避开他犀利的探究目光,又搪塞一句。就连那条短信恐怕都是赛博或是雒詹代发的,他可别再问了,真心求放过。 杜骢见奚娮三缄其口,心里猜想楚司淼可能是被公安部委派了什么任务,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第154章 特殊化学物质 一台不算轻松的脑科手术做到下午4将近才结束,好消息传来后,关亚楠和杜骢就离开医院去跟进走访排查的事情。奚娮却有些逃避心思,不想那么快回去。 接到凌玥打来的电话时,奚娮刚刚脱下蓝色防护服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你还在医院吗?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回来吧。”凌玥竖耳听了听,电话那头很是安静,奚娮应该还在医院里。 奚娮瞄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这才发现已经六点过了,忙点头道,“我这就回去。” “注意安全,过马路看着点儿车。”虽然奚娮的声音听上去无恙,但凌玥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嗯,我知道。”奚娮感激的应下,收线后又去找值班护士交代了一番,才出医院招了辆出租车。 凌玥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出声道,“你想吃什么?我叫客房服务吧。” “你忙你的,我来打电话。”奚娮看她到手边放着一小摞卷宗,感激之情更胜刚才了。凌玥一定是不放心她,所以才把工作带回来做。 凌玥这才抬眸看了奚娮一眼,她的精神确实比早上好多了,整个人显得轻松不少,想来是没有问题了。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向来周到,奚娮照着餐牌点了几样清淡菜式,没一会儿就有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了。 凌玥暂时从工作中抽身出来,腾开书桌帮忙摆上饭菜。 奚娮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眼神从碗里落在了凌玥身上。镶钻玫瑰金手环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金属光泽,戴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显得相得益彰。 “你喜欢的话,可以让楚司淼给你买。”凌玥发现奚娮不吃饭,就一个劲儿盯着她手上的镯子瞧,调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奚娮报赧的移开视线,还是忍不住赞美道,“是莫上校送你的吧,真漂亮。”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确实不错,莫劭扬表面五大三粗的,对老婆却是百般呵护,让人不羡慕都难。 “哎。”凌玥挑眉叹了口气,瘪嘴说的悻悻然,“我跟他结婚没多久就出事了,第一次过结婚纪念日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三个纪念日才换来一只镯子,也是有点亏的。” “哈哈哈。”奚娮笑的差点没把嘴里来不及咽下的饭喷出来,拉起凌玥的手仔细端详,“让我看看啊,嗯,精工细作加上纪念意义,真是越瞧越顺眼呐。” 凌玥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心头就是一暖,含笑道,“放心吧,楚司淼以后也会送你很多纪念日礼物的。” 奚娮一怔,抬眸就对上了凌玥微微笑的温婉样子。突然想起有个好消息还没跟这位贴心的好姐姐分享,忙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 亮的晃眼的钻石戒指摆在面前,凌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立即叫奚娮戴上给她看。 “有这么奢侈的求婚戒指还羡慕我的镯子,你也太贪心了。”凌玥带着欣赏之意审视着在奚娮白嫩指间闪耀的钻石,又玩笑似的嗔怪道。 “你都不知道楚司淼有多笨,求个婚都求的乱七八糟的。”奚娮可算逮住个有经验的人了,忙不迭抱怨道。 “嗯?这话怎么说?”凌玥有些好奇了,一边催促奚娮快些吃饭,一边问道。 奚娮往嘴里塞了两口菜,还是决定先问问前辈,“莫上校是怎么向你求婚的呀?是不是特浪漫?” “浪漫?”凌玥拔高声调冲空气翻白眼,又负气似的喝了一大口汤,“我还是不要说了,不然你肯定笑话死。” “说嘛说嘛。”奚娮见她总是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更不愿意放弃这个打探的好机会了。 面对奚娮不停忽闪大眼睛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凌玥愈加报赧了。半晌,才细弱蚊蝇的说,“就是我有回亲戚来了肚子疼,他说结了婚这毛病就好了,就这么被他给骗了呗。” “啊~?”奚娮惊诧不已的瞪大眼睛,连声问道,“就这么随便?那他也没准备戒指什么的吗?” “别提戒指了,就连说的话都不像是求婚,更像是为了给我治病。”凌玥回想当时自己狼狈的样子,只觉得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中了莫劭扬那只老狐狸的计。 奚娮捧腹笑的直不起腰来,看来她刚才想的还是有偏差的,莫劭扬果然还是个大老粗。 “别笑。”凌玥抬手敲了敲奚娮的头,不打算再被牵着鼻子走了,“你还没交代呢,不说我可不依。” “嗯哼。”奚娮清了清嗓子,忍住笑心怀安慰的说,“那这么看来楚司淼还是挺不错的,除了忘记说我爱你以外,其他都可以画个满分。” 凌玥听完奚娮被求婚的细节后,颇为唏嘘的摇头,“哎,反正我是没机会了,只有羡慕你的份儿。” 情感话题就终止在这句满溢关心和认同的感叹上,饭后,凌玥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而奚娮去了观景阳台。 今晚天气仍然是s市常见的朗晴,深蓝色的天幕清洁无云,衬得星光更为明亮。奚娮看着群星中最大最亮的光点,摸出手机登录微博。 社交网站上果然有好些天文爱好者发布了照片,长焦镜头下的木星闪烁着青白光辉,非常耀眼迷人。 可奚娮一点提不起欣赏的劲,越看越觉得难受。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她留下的那袋血会不会让他好过一点。 “奚娮,你来一下。” 奚娮正想的出神,凌玥清冷的招呼声突然响起。她赶紧抹掉眼角的泪花,进屋就发现凌玥直挺挺的坐着,表情十分严肃。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凌玥不置可否的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能猜错了。” 奚娮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凑近电脑去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份环境土壤分析报告,内容全是生涩的化学名称和成分图,完全看不懂。 凌玥抿唇思虑的认真,指着一个不太常见的化学物质,问道,“s市有什么重工业吗?” 奚娮赶紧去拿自己的平板电脑,拖了张椅子在凌玥身边坐下。她点开搜索引擎查找,很快有了结果,“有,都分布在周边区县。” “帮我找找看,有没有生产钛或者镍金属的企业。”凌玥的声调愈发冷了下去,清透的大眼睛里擎满了犀利精光。 “s市只有一家生产镍的企业。”奚娮按指示搜索出结果,把平板电脑放到凌玥面前。 凌玥扫了一眼企业产品目录,又指着报告上的化学物质解释,“这是fetio3,钛铁矿。这家企业生产镍基记忆合金,钛是主要原料。” 说完一句,她又去看电脑里的数据,“伤者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矿渣,成分含有47.86%tio2。我之前想错了,她不是从某个夜总会里跑出来的,之前待过的地方应该在这家企业附近。” 奚娮惊了一下,忙又顺过平板电脑点开地图,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家重金属生产企业位于崇明县,周边土地都被征用做工业隔离区。这种鲜有人光顾的地方往往是犯罪的温床,看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暴力案件,极有可能涉嫌严重刑事。 “怎么样?”凌玥给了奚娮一些时间研判才询问道。 “我马上请示杜队,我们去这个地方看看。”奚娮肃然的颔首,抓起手机拨号。 正在分局附近一家小餐馆和关亚楠共进晚餐的杜骢听了汇报,果断放下筷子,“你们到分局来,我去组人。” “是,明白。”奚娮边回话,边朝凌玥颔首,两人抓起外套疾步出了门。 几辆警车从分局出发赶往崇明县,奚娮又把地图认真看了一遍,才抬头抱歉的说,“对不起啊,害你们提前上班了。” “嗐,这说的是哪里话呀。为人民服务多光荣啊,是吧?”段凡很是嫌弃奚娮的客套,伸手拍了拍副驾驶椅背。 权北故转过头,忽略寒暄,直切正题,“受害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他刚才在家吃饭,接到杜骢的指示才知道奚娮昨天救了个人。照现在的情形看,接下来恐怕得专案和个案两手抓了。 “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奚娮有些凝重的答道。手术虽然成功了,但48小时观察期还没过,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话说,楚队到哪儿去了?”段凡伸长脖子张望前面的警车,问了出发前就在奇怪的问题。奚娮出外勤楚司淼从来都是紧随左右的,今天怎么缺席了。 奚娮在心里叹息一声,又把从早上起重复无数遍的说辞拿了出来,“他有急事去外地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不会明天我们得在没组长的情况下开工吧?”段凡吃了一惊,拔高声调问道。 “他不在还有杜队呀,有什么问题吗?”奚娮有些心烦,抄起手来反问道。怎么现在浦江分局离了楚司淼就转不动了吗,一个个巴望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段凡被她瞪得眼皮一跳,赶紧把手伸出去,转移话题,“来来来。” 权北故看了看只顾开车不说话的宋格,配合的回身把手搭在段凡的手背上。 奚娮的神色重新缓和,微笑着也把手伸了过去。这个艰难时刻幸好有“三剑客”陪着,虽然她无法对他们吐露真相,但也从他们温暖的手背上得到了许多力量。 “宝剑出鞘,旗开得胜!”洪亮的口号声响起,又引来一串笑声。 崇明是与市区隔江相望的独岛,警车呼啸着开过宽阔的跨线大桥,全速到达了目的地。 奚娮钻出车子,看了看前头围栏上的警示标语,再次展开地图。被圈起来的土地面积很广,他们也就十来个人,要从何找起。 正当她有些犯难的时候,技术天才宋格从容拿出了秘密武器。五架小型无人机躺在黑色大箱子里,只待领导指示就可以起飞了。 “从外围开始,全面积覆盖往里探。”杜骢同样拿着地图,研究一番后下了命令。 “是。”宋格点头,手法娴熟的启动电源。 一阵悦耳的嗡嗡声很快响起,宋格手执无线遥控器,将五个“侦察兵”放飞出去。 “哇塞,宋哥,你这东西太赞了。”奚娮看着无人机飞进高高的围栏,很是兴奋的夸奖道。这东西她也就是在电视表演中见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也不枉费我花了半年工资。”宋格一面盯着脚下的监视器,一面桀骜的回应赞扬。 旁边的段凡听了这话直瘪嘴,碰着奚娮的胳膊说,“技术宅的消费点就是怪,平时恨不得三顿都在单位解决,买这些东西倒是大方的很。” “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哪像你,整天就想着吃。”奚娮瞥了他一眼,快步走到监视器前,不打算再理会吃味的人了。 围栏里的情况和企业在环保局备案的资料所述差不多,几百平方米范围内尽是荒草。 宋格见此景象难免有些灰心,就在这时,三号无人机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建筑物的影像。 “杜队!”奚娮也看到了分屏显示上的图像,忙朝前头喊了一嗓子。 杜骢跑到宋格身边,太阳穴就突突一跳。夜视镜头中出现了一间小平房,就外观来看像是保温板搭建的简易屋。 “靠近窗子再看看。”杜骢躬身凑近监视器,沉声吩咐道。 宋格操纵无人机降下高度,把镜头贴近布满灰尘的玻璃。 屋子里空荡荡,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走,进去看看。”杜骢果断做了下一步指示。 宋格在奚娮手里的地图上圈定坐标,开始回收无人机。 凌玥见刑警们准备行动,背上器材箱大步上前,“杜队,我跟你们进去吧。” 杜骢立即点头了,虽然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不妥,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技术人员比较好。 “凌姐姐,我帮你拿箱子。”奚娮本来已经迈开了步子,又赶紧调转枪头。围栏里都是荒地,她担心凌玥的腿不方便。 “我来就行了,你扶好凌老师。”孔文彦自觉的顺过器材箱背上,又小声嘱咐道。 凌玥有些不耐的蹙了下眉,直接无视奚娮伸过来的手,疾步走到前面去了。她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在工作中被过度保护,几百米荒地更是用不着大惊小怪。 奚娮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讪讪的和孔文彦相视一笑,小跑步追着凌玥去了。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姐姐了,性格里的倔劲儿和她如出一辙。 第155章 猩红大丽花 围栏里的情况确如凌玥预判的一样,虽然荒草已经长到半人高,但地势相对平坦。除了被草硌的有些刺痒外,行进速度没受任何影响。 十几分钟后,杜骢率先站在了小屋门口。他拔出枪,利落的朝几个人打了两个手势,破门声瞬时响起。 七八只手电筒的白光刺入屋内,空气中的浮尘清晰可见。 “安全!”关亚楠举枪360°环视一周,很快解除了警戒。这个一眼就能看完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一片纸屑都不见。 等在外面的凌玥和孔文彦立刻走进去,更高倍数的探照灯把不大的空间照亮。 刑警们自觉退到墙根不碍事的地方,以便两位法医勘验。 凌玥弓着腰尽量把探照灯贴近地面,脚上的塑料鞋套随着小碎步发出簇簇响声。 “凌老师。”孔文彦跟随着上司走了几步,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先开口了。 凌玥转头看了他一眼,缓慢的颔首,以示对他观察力的肯定。这个屋子看上去废弃已久,但地上的尘埃痕迹骗不过法医锐利的眼睛。 孔文彦心领神会接过凌玥手中的灯,在一条拖拽明显的痕迹旁蹲下。 凌玥顺着痕迹又走了几步,在两块土砖的缝隙地带停下步伐。她摘掉橡胶手套,把手贴近缝隙,仔细感觉着。 “这是个活板。”一分钟安静后,凌玥清冷的响起,清透的大眼睛里闪过兴奋精光。 杜骢赶紧带人上前,凌玥又开口了,“从这里到门口,有两条人为拖拽痕迹,这个缝隙里有空气流动迹象。” 杜骢蹲身一探,果然有微微冷风扑到手心。随着他用万用军刀撬开土砖发出的闷响声,一个闪着寒光的金属拉手赫然眼前。 关亚楠赶紧上前搭手,两人三下五除二把四块砖板撬开来,一个能容下一成人身位的内嵌活板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杜骢迅速又拔出枪,沉声命令道,“所有人退后!” 奚娮赶紧上前拉住凌玥后退三大步,看着杜骢把手伸向拉手,心跳悄然加速。 “嘭~!”活板门轻而易举就被拽开来,激起扬尘的同时还来带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杜骢姿势标准的举起枪和手电筒向下,心跳就猛烈一滞。活板下有个地洞,确实非同寻常。 凌玥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从进屋起就隐隐作祟的直觉更加强烈了,“是福尔马林。” 孔文彦也闻到了对法医来说非常熟悉的味道,心里对地洞里存放的东西也有了些猜想。 就在两人心怀揣测时,杜骢和关亚楠已经迅猛的钻进洞里。 只一秒钟,杜骢急切的低吼声就混杂着回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法医赶紧下来!打电话回分局请求支援!” 奚娮一听这话心就揪紧了,刚想往下跳,突然被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凌玥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要下去。”凌玥脸上戴着医用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神色坚决。 “我没事。”奚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怕她的幽闭恐惧症会发作。但作为刑警她责无旁贷,也有充分的信心能控制好。 “不行!”凌玥手上的力度又重了一分,奚娮上次晕倒在走廊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能不由着她胡来。 奚娮只是深深盯了凌玥一眼,就不容置疑的挣开她的手,纵身跳了下去。她心里只想着楚司淼教导过的话,这世上没有跨不过去坎,只要你抱定决心起跳。 “奚娮!”凌玥一秒手慢没拉住人,奚娮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她着急的扒住洞边,就着孔文彦的支撑臂,也迅速钻了下去。 更加浓烈的刺鼻气味袭来,凌玥用力眨了下眼睛,顺着三束手电筒光线一看,心跳骤然停顿一拍。 眼前是一个比上面小屋建筑面积大三倍的地窖,凹凸不平的土墙上钉着x形支撑木架。一台折射着冷光的解剖床横在中间位置,前方还有一个圆柱形大玻璃器皿,一具完整的女尸浸泡在无色透明液体中。 一秒钟的思维真空时间里,凌玥又感受到了好久不曾体验过的彻骨寒冷和锥心刺骨的疼痛。那个囚禁过她整整五天的地窖在眼前闪过,抑制住官能系统无法正常运转。 “呼……”凌玥紧紧攥着拳头深呼吸,靠着意志力重新找回呼吸和心跳。她拉紧手套,步伐异常稳健的朝玻璃器皿走了过去。 死者的容貌和衣着随着距离缩短越发清晰,她看上去非常年轻,嘴角带笑像是沉睡一般安详。猩红色的长裙在防腐液中飘荡,宛如一朵在死神手中绽放的大丽花。 怔在洞口下方的奚娮同样十分难受,她捂着心口重重喘气,渗人寒意从脚心直窜而上。她不是因为幽闭恐惧症发作难受,而是被前面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震慑得一步也迈不动。 尸体平静的死亡表情和身上鲜红的裙子在高倍数探照灯下一览无余,瞬间让她联想起了“红衣少女杀手”的最后一位侵害对象:冯君。 地窖中的死寂被电灯开启的滋滋声音打破,黑暗被明亮的白炽灯光取代。 奚娮被刺眼的亮光一晃,下意识闭紧眼睛。她又机械性的吐息几次,终于暂时把狂澜般的情绪压抑下去,重新找回冷静。 “妈的,这是在挑衅?!”关亚楠攥着枪的手指用力到连骨节都发白了,愤懑的吼声在封闭空间回荡。 专案组还没展开调查,这抹红色就抢先一步出现在了面前,让她有种被凶手狠狠甩了一耳光的羞辱感。 “凌姐姐,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凌玥正集中所有注意观察尸体性状,一记很轻却平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很干净。”凌玥答得依旧清冷,眼底却泛着掩饰不住的点点柔光。奚娮就在身旁站着,她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一双大眼睛里没有恐惧和战栗。不愧是楚司淼看中的人,这小姑娘的表现实在令人惊艳不已。 奚娮深重的吸了口气,又来回踱步,眉头越蹙越紧,“真的是他吗?是‘红衣少女杀手’?”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凌玥重新把视线集中到尸体上,心里有些打鼓。这具尸体太干净了,而且给她的感觉是异常唯美的,确实非常像“红衣少女杀手”的犯罪风格。 奚娮沉吟一阵子,脑子迅速把事情串联一遍,又开口道,“那个女孩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她是凶手抛出来的饵,就是为了引我们来看这幅画。”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昨天见到女孩起就感觉别扭了,原来因为她是凶手的傀儡。一个患有失语症,且没有基本生存常识的人,自然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凶手的信息,确实非常适合当做工具使用。 “画?什么意思?”关亚楠猛地听她没头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这才收起脾气认真求教。 奚娮双手抱合,手指不停敲着胳膊,整个人越发沉静下去,“昨天我在商场遇到那个女孩之前,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一次是在商店里,另一次是在电影院。结果我一出电影院,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跟踪你?故意让你发现那个女孩?”关亚楠只觉一股恶寒上头,不确定的问道。 “哼。”奚娮勾着嘴角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原始的兴奋感从心底翻腾上升,“这幅画很美不是吗?” 轻飘飘一句话从奚娮嘴里说出来,却使得关亚楠再控制不住心中冷意,猛烈的打了个寒颤。 站在身边的人依然有着柔弱外表,但从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折射出的锐利寒光却像尖刀一般,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愉悦神采。 好可怕,这是关亚楠此刻对奚娮的切身感受。她看着尸体,带着欣赏之意。好像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和凶手交流,用灵魂直接对话。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奚娮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又定睛观察一番,嘴角的复杂笑意更甚,“杜队,我请求马上派人去‘云玺’调取商场昨天的全部监控。” “你肯定这是凶手下的套吗?”关亚楠回头看了看黑着脸闷不吭声的杜骢,还是不太相信奚娮大胆的推测。 “礼物都送到跟前儿了,我们没理由不接。”奚娮眯着眼睛,愉快的点头。 虽然现下还不能完全肯定这就是“红衣少女杀手”本人的杰作,但至少能和这位犯罪手法高超的变态杀手扯上关系,对奚娮而言已经是极大荣幸。 段凡用最快速度联系了分局,安排停当后,又把头支向洞口喊道,“杜队,技术科的人已经出发了,还有什么指示吗?” “找辆车来,大车!”杜骢双手叉腰,看着面前两米来高的大罐子,咬牙切齿的回话。 不仅是关亚楠感觉被羞辱了,连他也不例外。罪恶肆无忌惮的朝正义发出了邀请函,他已经准备好接招了。 已经归于安静的浦江分局因为紧急案情又热闹起来,奚娮快步跑进办公室准备拿上笔记本去观摩解剖,刚推开门就被等在里面的惊喜砸了正着。 伏琅和叶丹娜站在一张桌子旁,看到她就笑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奚娮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后,飞奔上前叫开了。 “我的乖乖,你的脸色怎么又这么差?”叶丹娜扶稳横冲直撞的小师妹,定睛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奚娮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脸色苍白,眼圈还泛青,瞬间把叶丹娜所有的喜悦之情都冲散了。 奚娮顾不上回答问题,只是猛眨眼睛求解释。 伏琅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不疾不徐的说,“我们来给你助阵,这次一定拿下‘413’案。” “可是,专案组名单上没有写你们啊。”奚娮心中大喜,又不解的说道。 叶丹娜玩笑似的挤了下眼睛,“第一批是没有,不过可以补充的嘛。” “是老师让你们来的?”奚娮哽咽一下,才道出猜测。 叶丹娜颔首,摩挲着她纤细的胳膊,柔声道,“上头对研究室再参与进来有些顾忌,老头子在游说上花了点儿时间。” 当年奚娮是顶着研究室的名义重查“红衣少女杀手”的,结果却搞成了涉案嫌疑人。单雄部长对叶静斋当年“罔顾法纪”的维护行为颇有微词,连带着对几个研究室骨干也冷淡了许多。不过这次他们是铁了心要帮奚娮过掉这道坎,就是神佛来了也挡不住。 “大师姐……”奚娮本就有些泪意,听了叶丹娜的话就收不住哭声了。她当年把整个研究室都害惨了,完全没想到还会有像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她有好多感恩和愧疚,都哽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不哭。”叶丹娜心疼的把奚娮搂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她要说的话她全都知道,她的复杂心情她也完全能体会。 伏琅给了奚娮一点时间缓和情绪,待她稍适平静后,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我们刚到就听接警员说你出现场去了,具体什么情况?” “你们快跟我去技术科,有重要情况。”奚娮迅速抹掉眼泪,取了笔记本就开跑。 “走。”伏琅见她很急切,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三个人走进解剖室,伏琅和叶丹娜看到突兀的大玻璃罐,心就猛得沉了下去,刚刚不好的预感坐实了。 凌玥正指挥着孔文彦对接抽水导管,见到伏琅和叶丹娜就微微一怔。她又看了奚娮一眼,藏在口罩下的嘴唇勾起笑意。犯罪心理专家和测谎专家来了,再加上个微表情专家,好戏就要开锣了。 伏琅朝凌玥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询问道,“在哪里发现的?” 奚娮简单把昨天到今天的事情讲述一遍,未免他们问起楚司淼,又主动把台本背了一次。 伏琅现在心思都在尸体上,压根没在意楚司淼。他围着大玻璃罐走了两圈,点了奚娮的名字,“你怎么看?” 奚娮看着玻璃罐里的浸泡液流入塑料采集箱里,平淡答道,“有明显的模仿痕迹。” “红衣少女杀手案”经年不破,群众关注度一直很高,案情资料早就不是内部机密了。特别是“碎骨杀手”落网后,这起案子又在网络上引发了空前的讨论热潮,有人模仿杀人手法不是不可能。 “嗯。”伏琅很满意小师妹冷静客观的回答,颔首后又对凌玥说,“我们可以留下来观摩吗?” “没问题,你们去穿衣服。”凌玥爽快答应了专家的请求,又朝孔文彦打手势,示意他去取防护用品。 第156章 阴魂不散 玻璃罐里的浸泡液抽尽,凌玥提取样本亲自送去化验室,返回后和分局法医老高一起站在了解剖台边。 无影灯照亮死者的脸,更显干净年轻。 凌玥按照习惯闭眼静默两秒钟,把呼吸和心跳都调至绝对平稳,下令道,“开始吧。” 孔文彦提笔跟着上司的快节奏在记录册上写下静置观察数据,审阅一遍没有问题后,点头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凌玥手法娴熟的提取死者的头发和口腔样本,同时,老高也完成了手脚指甲缝里的皮屑取样。 站在一旁的叶丹娜看着死者身上的裙子被脱下,伸手勾住奚娮的手握紧。她的小师妹从来都是害怕这些的,该适时给她些安慰。 奚娮本来很专注,忽的感觉到叶丹娜手心里的温度,心头就是一暖。可她还没来得及回以微笑,就到陷入震惊中去了。 y字型伤口呈现眼前,让她的心跳骤然失稳。据她对“红衣少女杀手”的了解,这种手术切割伤是从未有过的。难道这真的只是一起模仿杀人案?还是说狡诈诡谲的杀手又一次改变了行凶手法? 在场六人中,震惊的不仅是奚娮,还有站在解剖台边的凌玥。她看着尸体上的解剖刀口和平整的红色手术缝合线,心口像被利刃猛戳一下,连带着右手心的旧伤疤火辣辣的疼痛。 “凌老师?”孔文彦敏感的察觉到上司不对劲。自他进了n市公安局跟着这位王牌法医实习开始,这样愣神的情况可从来没出现过。 凌玥深呼吸一次,强迫自己把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赶走,集中精力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尸表情况很快被摸清,没有发现致死原因。 凌玥审阅过取证照片后没去拿肝温仪,而是把手放在死者胃部。她施力轻按两下,心脏又猛烈收缩一次。 “死者胸腔内有异常。”解剖经验丰富的老高也做了相同的探查,很快给出专业判断。 “刀。”凌玥就着孔文彦手中的纱布擦了把汗,伸手要手术刀。 孔文彦发现上司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心里更加困惑了。照凌玥的体力来说,刚检查完体表性状不应该出这么多汗。难道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让她紧张的地方吗?他看不出来。 锋利的手术刀平稳割断原有缝合线,伏琅凝神静气上前一步,把视线全部集中到创口上。这个死者和冯君非常相似,他想看看死因是不是也是心脏被插入银针导致的。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尸体胸腔被打开后,里面看不到任何脏器,而是一堆洁白的棉花。 “这是常见的防腐技术。”老高瞄了一眼旁边神色肃然的年轻人,不带情绪的解释道。 “很怪。”奚娮一边摇头,一边轻声附和。在地窖里时,她真的已经偏向并案了,但现在又倾向保留观点。没有了红裙遮盖,这具尸体俨然像是另一个杀手的“杰作”。 “别着急,再看看。”叶丹娜捏了捏奚娮的手,示意她耐心些。 凌玥心中的冷意随着取出一块块填塞棉花越积越深,当所有异物被清除后,空空如也的胸腔和放置在t4-t5椎骨上的白色卡片如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她的危急神经。 “long-time-no-see, do-you-miss-me?”老高谨慎的将卡片夹出来,朗读声中透着满满的疑惑。(好久不见,你想我吗?) 凌玥周身过电般一凛,手里的镊子应声落地。恐惧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汹涌而来,让她再难维持镇静。 “凌姐姐,你怎么了?”奚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凌玥搂住。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扩张,额角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像是惊吓过度。 “ma……mari……” “你说什么?”奚娮正焦急的摸凌玥额头上的冷汗,就听见她好像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她赶紧附耳去听,浅而长的呼吸透过口罩喷在脸上,很凉,还有些颤抖的字节微不可闻。 “mariana?凌姐姐,你是在说mariana吗?”奚娮仔细听了半天,才拼凑出一个英文名字,本就皱着的眉心不觉更紧了。 凌玥一遍遍在心中念着莫劭扬的名字,尽全力稳住呼吸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又艰难的开口,“surgical……knife……cannibal……” 已经上前搭手的伏琅猛地听见这个名号从凌玥齿间挤出,整个人就是一震,心中大感不妙。 “暂停尸检,一根头发丝都不要动。”一秒钟过后,伏琅低沉的命令声随着打横抱起凌玥的动作响起。他冲心慌的奚娮摇了摇头,疾步朝门口走。 偌大的解剖室里瞬间只剩下了孔文彦和老高,两位风中凌乱的法医困惑的对视一眼,双双耸肩作无奈状。 “这儿有地方可以躺吗?”伏琅步伐不减,边走边发问。 “去楚司淼办公室,我有钥匙。”奚娮又看了凌玥一眼,冲到最前头引路去了。 三人用最快速度把凌玥带进已经腾空的副支队办公室,把人放到沙发上躺好。 “娮娮,你去找张毯子,再倒杯热水来。”伏琅摘下凌玥的口罩,看着她惨白到病态的脸色,语速极快的吩咐道。 奚娮顾不上问什么,赶紧往大办公室跑,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回来。 “来,喝水。”叶丹娜托起凌玥的头,徐徐喂她喝水。 舒服的绒毯和温热的清水让凌玥的身体回温,她努力挣开重若千斤的眼皮,眩晕视线中是三张神色关切的脸。 “好点了吗?”奚娮用力搓揉凌玥冰凉的手,凑近她面前问道。 凌玥缓慢点头,又一次深呼吸。好在她这几年心理状态稳定,闪回症状只持续几分钟就消失了。 “你有ptsd?”叶丹娜回头和伏琅交换了个眼神,才笃定的问道。 “是。”凌玥无力的回握住奚娮的手,没有避讳的答道。 奚娮立刻就想起了今天早晨在酒店里的谈话,原来凌玥口中轻描淡写的心理疾病竟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那个杀人魔留给她的梦魇吗? 伏琅见凌玥的症状有所缓解,立即去大办公室取了笔记本电脑回来。他手速飞快的敲键盘,很快从研究室资料库里找到了想要的资料。 “你们两个过来。”伏琅沉声招呼道。 奚娮把毯子掖得更紧,又冲凌玥笑了笑,才起身去伏琅那里。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犯罪档案,“宾夕法尼亚——手术刀食人魔”的标题醒目非常。 “怎么会这样……”奚娮躬身撑住桌子,连连摇头。这案子是美国的重案,她也曾拜读研究过多次。 她从来都没有把卷宗里的受害者联系到熟人身上,可elsa.ling这个名字现在却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难怪第一次见凌玥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些卷宗的缘故。 伏琅拍了拍奚娮的胳膊,又点开警队内部系统,将一份国内案卷调了出来。 “据传手术刀食人魔有两个门徒,一个已经在国内归案,还有一个没下落。”伏琅给了奚娮和叶丹娜一点时间浏览案情综述,才压低声音说道。 奚娮紧着喉咙刚想发问,身后又传来凌玥的声音,“剩下的一个女门徒名叫mariana,至今仍然挂在fbi**********上。” 奚娮回头一看,凌玥已经坐了起来。她的脸色依然难看,但眼神又恢复了神采,语气也是一贯的清冷自持。 “凌姐姐……”奚娮冲过去抱住凌玥,脑海里闪过卷宗里的一份份报告,眼泪再止不住了。 凌玥微不可见的笑了,抚摸着奚娮发抖的后背,轻声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不要逞强,再休息一下。”奚娮收紧手臂,发颤的规劝声中透着强烈愤慨。她从未感觉如此愤怒过,凌玥被臭名昭著的变态杀人魔折磨过,难道这抹黑影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吗? 凌玥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抬头道,“单凭缝合线的打结手法和那张卡片还不能确定就是mariana,尸体性状有不少地方不符合adams的杀人标记。” “比如?”伏琅抱着电脑回到沙发旁,给了自我调控力惊人强大的王牌法医一个充满欣赏的眼神。 凌玥轻轻挣开奚娮的怀抱,敛去笑意,冷声道,“红裙子是最大的反差点,adams执念纯白色。如果没有把战利品分尸吃掉,一定会给她穿上白色棉布裙。第二点,他不会如此细心的摆弄尸体。第三点,尸体上没有注射针孔以及任何施虐痕迹。” 伏琅跟着凌玥的提示查阅卷宗,欣赏之意更甚刚才,“没错,这几点不符合adams的画像,也不符合实际案例。” “那会不会那个女门徒不按他的那套出牌?”叶丹娜现在只觉得心里瘆得慌,不置可否的问道。 “不会,连marvin当初虐待我的手法都遵从这几个基本点。他非常藐视adams,视他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依然摆脱不掉adams灌输的这些犯罪理念。” “mariana是女性,基因决定她的性格不可比身为男性的marvin更强硬,她绝对做不到超越。”凌玥毫无保留的选择直面曾经的自己,将心里的判断一股脑都说了。 奚娮撑着额头吐了口气,点头表示认同,“我也这么认为,这像是有人把两个变态杀手的犯案手法结合在一起的结果。” 凌玥拍了拍奚娮的肩,示意她放松些,“走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尸检。” “不行,再休息一下。”奚娮没想到她这么着急要回去,又赶紧劝道。 “娮娮,听话。”伏琅和叶丹娜同时出声制止,又嘱托的朝凌玥颔首。紧急案情耽搁不起,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奚娮见三人都是一致的坚定表情,自觉说话没分量,只得妥协了。 清晨差十分钟六点,雒詹冒着寒冷的江风跑进浦江分局办公大楼。 半小时前,他去酒店给奚娮送警服,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打电话给凌玥才知道她们昨晚就出来办案了,他一分钟都不敢耽搁,一路飙车赶了过来。 一大队办公室里,一屋子彻夜未眠的刑警正在听取尸检汇报,思绪被不合时宜的推门声打断。 “奚娮,凌玥。”雒詹忽视十几双打量的眼睛,急急朝要找的人招手。 奚娮反应慢了半秒钟才起身,下意识的转头看窗外。天色还是黑的,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几点几分。 “抱歉,耽误几分钟。”凌玥果断抛弃本职工作,拉上奚娮就走。 副支队办公室的门锁一落,奚娮就急不可耐的问开了,“情况怎么样?楚司淼还好吗?你出来没问题吗?” 她整晚都陷在案子里,完全把楚司淼抛之脑后了。 “还好,没到神智混乱的地步。这会儿影响已经减弱了,我出门前给他打了针,暂时消停了。”雒詹脱力的往沙发上一坐,语速是相反的快。 “呼……”奚娮按住胀痛的眼睛,既深且长吐纳一口气。谢天谢地,木星总算离开近地轨道了,楚司淼也能喘口气了。 凌玥看着雒詹满脸胡茬又疲惫不已的样子,忙给他倒了杯水。这两天也够他熬的了,昨晚家里又不知道上演过几轮激战。 奚娮缓了缓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发现雒詹脚边放着医药箱,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 “赶紧抽血吧,我那边脱不开身。”她撸起袖子坐下,却见雒詹一脸踟蹰的不行动。 “不能再抽了,你又是一晚没睡,身体吃不消。”没等奚娮再催促,凌玥就按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奚娮固执的根本不肯听劝,又把胳膊往雒詹面前伸。 雒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咬牙打开药箱。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消耗奚娮的体力。但昨晚他亲眼见证了她的血对楚司淼的镇静作用,那可比十支强效血清都管用。今晚的流星雨比木星更难对付,他以前也是有过经验的。 “你疯啦?!待会还有好多活儿干的!”凌玥再次按住奚娮的胳膊,半步都不想退让。她现在不过是靠意志力支撑着,如果再失血,那只有晕倒一个结果。 “我只是想为楚司淼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拦着我。”奚娮朝发怒的凌玥淡淡一笑,言语神色间只有彻底的坚决。雒詹会这么着急来要血,就说明真的有作用,她是责无旁贷。 凌玥和奚娮对视一秒钟,手就松开了。罢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今天是莫劭扬深陷痛苦,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谢谢。”奚娮感激不尽的颔首,又催促雒詹别磨蹭。 “放心吧,我给她带了补血剂,不会有问题。”雒詹又耐下性子规劝一句,动作麻利的将采血针推入奚娮的血管里。 奚娮接过药吃下四颗,建议道,“抽600吧。” 此言一出,凌玥又愤愤的瞪眼。但她终究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劝言,索性离开办公室,眼不见为净。 伏琅站在大办公室外看了两次手表后,凌玥跑了过来。 他赶紧把人揪住,不放心的问,“奚娮呢?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奚娮虽然走的快,但他还是看清了她的表情。那是非常着急,又甚为担忧的表情,让他无法忽视。 “哦,刚才来的是一个医生。他手上有个大出血病人是稀有血型,来找奚娮救救急。”凌玥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筋转得有此刻这么快过,连绊子都没打就编了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什么?!”伏琅瞬间黑脸,刚要走又被拦住了。 “那个病人真的很急,奚娮要不献血他就没命了。”凌玥伸直胳膊挡住去路,又咬牙重申一次严重性。这句话里确实有真实成分存在,若伏琅去搅局,那楚司淼今天就只有大写的完了两个字。 伏琅被凌玥坚决的表情震了一下,随即给了她一个非常不悦的背影,心里狠狠把瞎折腾的小师妹骂了个遍。 凌玥瞄着他攒着火气走进办公室,不觉长舒了口气。又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才跟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们接着刚才的说。”凌玥回位置站定,没理会伏琅下刀子般的眼神,淡定非常的继续汇报,“由于尸体浸泡在防腐溶液里,且内脏被全部遗失,目前还无法判定准确的死亡时间。” “尸体下颌关节僵硬,被放入浸泡液时应是死亡2-3小时后。根据尸体皮肤颜色自然来看,浸泡时间不超过半年。” “下一步技术方面会跟进浸泡液中的微生物检测,以及死者衣物和伤口缝合线的鉴定,争取在死亡时间上有所突破。” “我的发言完了。”凌玥把剩下几点一口气说完,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办公室。她现在无心解答问题,得赶紧去给奚娮寻顿营养早餐。 “嘿,这么火烧眉毛干啥呀?!”叶丹娜冲门口嚎了一嗓子,又焦虑的拽住伏琅的胳膊,“这尸检报告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晚上全白忙活儿了?” 伏琅沉默不语,心中感受和叶丹娜不谋而合。这下真是棘手了,凶手如此干净利落的犯案手法不可谓不老道,可他现在脑子只有几点零碎的分析,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画像。 “大琅。”叶丹娜把烦躁往下压了压,低声唤道。 “嗯?”伏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谋定而动,知止而有得。”叶丹娜拍了拍伏琅的肩,轻言开解道。她很了解这个青梅竹马的老公,虽然他面上淡淡的,心里实则翻腾的很厉害。现在他需要的不是无谓消耗脑细胞,而是要适度放下急迫心情。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伏琅握住叶丹娜的手,脸上泛起会心微笑。只一句话,他紧绷一夜的神经就放松不少,真得感谢她的体贴。 第157章 刑警803 上午九点,刑侦队全体刑警都集中在办公楼下,参加两位队长的晋升仪式。 由于楚司淼缺席,华东只简单宣读了任命书,就让杜骢作为代表发言。 奚娮站在队伍里,瞄着台阶之上的华东,心里有些发毛。从刚才看见他起,这位副局长就是见谁瞪谁,此时的脸色更是黑到不行。 短暂集会结束后,奚娮拉着“三剑客”作挡箭牌,准备从华东的眼皮子底下开溜,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奚娮,好久不见。”柳叶大步上前,笑容中透着胜利似的炫耀。 “也不是很久不见。”奚娮确定不是看错后才不咸不淡答应一声,心里苦笑不跌。没想到情敌都追到这儿来了,真够闹心的。 柳叶见她迅速恢复了镇定,不爽的呛声道,“我调过来了,你不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奚娮哼哼着,又和身边的三个兄弟交换眼神。 “你调几队了?”段凡抄起手,鄙夷的插话了。没想到这个厚脸皮女人居然来了s市,这是又要挑事的意思咯? “二队。”柳叶扫了三个男人一眼,又盯向奚娮,“你的人缘还是这么好,护花使者从n市跟到s市都寸步不离呀。” 奚娮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不打算再废话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不就是进个专案组吗,瞧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至于吗?”柳叶见四人转身而去,拔高声调又戳了一句。她来的时候是奔着一队去的,结果没能如愿。不过她也不着急,日子还长,看谁耗得过谁。 “你!”段凡被身后挑衅的喊话激怒,刚转头想対回去,又被奚娮拉住了。 “走吧,还要去报道呢。”奚娮不愿在人多的地方和柳叶闹开,没必要让两方都下不来台。 “戒骄戒躁。”权北故见段凡拧着劲不肯走,也适时劝了一句。他也不喜欢柳叶的为人,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哎,怕了你们几个了,走走走。”段凡火大的瞪了淡定哥一眼,闷头冲到前面去了。 奚娮带着无奈的心情上了楼,还没走到专案组办公室,就又看见了一只拦路虎。 “三剑客”见副局投来不悦的眼神,立马选择抛弃奚娮,脚底板抹油先跑了。 “华局。”奚娮眼见躲不过训斥,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楚司淼跑哪儿去了?”华东没给摆出认错姿态的下属任何好脸色,劈头就问。 “我也不清楚。”奚娮紧着喉咙答道,畏惧的不敢抬头。 “不清楚?”华东更火了,从胸腔里挤出低沉的质问声,“你俩的事儿以为我瞧不见?男朋友不见人影,女朋友居然不知道去向?” 他早起后收到楚司淼的请假短信,当即把电话打了个爆,可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现在专案组集结完毕,几盏不省油的灯已经在里头布下猎网了。楚司淼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缺阵,他自觉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完明枪暗箭。 奚娮咬牙抬起头,尽量把表情做到认真严肃,“楚司淼走之前只说是公事,我无权过问。” “公事?什么公事连我这个直接负责人都不知道?”华东似逼问似疑惑的问道,又往身后瞄了一眼,压下火气提出现实问题,“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天,我保证。”奚娮发现他消了点气,赶紧挺直身板赌咒发誓。只要今晚的天象过去,楚司淼就能好起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华东深沉的叹了口气,又在心里做了番建设,快步往专案组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以杜骢为首的刑侦队队员正和十几个嚣张跋扈的外来者干瞪眼。泾渭分明的两方势力听到开门声,谁都没有移开火拼目光。 奚娮紧随华东进门,就被充满火药味的状况震了一下,赶紧缩着脖子往后面躲。 “哈哈,欢迎欢迎。”华东一秒变脸,换上程式化的热切笑容,急急迎了上去。 “华局长,你好。”左栋又给了杜骢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才把伸给华东。 华东礼节性的和黑面煞神握了握手,大声介绍道,“这位是803一队队长左栋,这次专门来指导工作,大家热烈欢迎。” 奚娮跟着指示鼓掌,眼神扫过十几张生面孔,不由自主的叹气。这哪里是指导工作呀,一个个全部面带厉色,分明就是来干仗的。难怪刚才华东紧张楚司淼的动向,感情是怕镇不住场。 “指导不敢当。”左栋对华东打哈哈的态度表示鄙视,依旧黑脸道,“‘413’案原是803负责,既然重启调查,我们当然责无旁贷。” 没错,左栋之所以心情不悦,就是不满这次的复查安排。这案子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是他们803唱主角,现在竟然沦为了配角,还是给下级单位当副手。这口气不止他一个人,整个总队都咽不下去。 “说得好,说得好。只要大家团结一致,这次一定能取得突破。”华东听着左栋带刺的话,一边在心里腹诽楚司淼,一边继续搭台阶。 “这个自然。”左栋心里冷笑一声,又把目光投向杜骢,“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组长?” 他今天卯足劲来了,就是想见见那位让总队长费尽心思都请不动的“特聘专家”。谁知进门只见到了一个副组长,这样不把他们803放在眼里的态度,更让他不爽快。 “他有事耽误一天,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一样。”华东眼皮一跳,还是客套的把话圆了回来。 “华局太客气了,我们没什么需要。只要有干净的地儿坐,有口热饭吃,就行了。”左栋越发不耐的哼哼着,又回头瞄了一眼自己的队员。 “哈哈哈……”讥讽似的笑声立即响彻办公室,搞得华东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 “这样,我也不耽误时间了。”华东寻思一阵,朝杜骢招手,“你马上把花名册给左队长,大家互相熟悉熟悉。” “是。”杜骢利落的抄起名册往左栋面前一横,心想如果能把这个不顺眼的男人拍死就好了。 左栋这次没再呛声,接下册子往前排椅子上一坐,直接无视华东。 “什么人呐,吓唬小孩儿呢?”叶丹娜瞄着吃瘪而去的华东,压低声音发难了。 “哼。”伏琅附和着冷哼一声,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精光,“803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师兄,你和那个左栋见过?”奚娮发现伏琅流露出罕见的厌弃神色,也有些好奇那位架势十足的队长了。 “没见过,人家是正统刑侦出身,怎么会瞧上我们这些三教九流。”伏琅不咸不淡的说道,盯着左栋的眼神越发不善。在专案组名单上看到803的人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次相处绝对不会融洽。 奚娮一听这话就蹙起了眉,心里直打鼓。不会吧,难道这年头派系之争还像以前那么严重吗? “嚣张的人姐姐见多了,难道还能吃人不成?”叶丹娜听着伏琅阴阳怪气的腔调,又气不顺的対了一句。 伏琅给了暴脾气老婆一个告诫眼神,率先回后面的位置坐定,不打算再闲扯了。 三张品字形摆放的书桌,伏琅居中,奚娮和叶丹娜一左一右,犯罪心理分析小组就算集结完毕了。三人谁都没有再聊天,盯着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奚娮。”奚娮刚打开昨晚的现场勘验照片看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抬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l市合作很愉快的彭浩谦和马闯。 “什么时候到的?”奚娮忙起身,亲切的冲两人笑道。 “昨天刚下火车,你最近好吗?”彭浩谦的笑容中多了分客气,他和马闯都是第一次来s市,只觉得浦江分局的一切都很气派。 “挺好。”奚娮简单的一笔带过,转移话题说,“你们去逛街了吗?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 “还没有,如果案子破了倒是可以请你当个向导。”马闯仍是一贯的严肃认真,对案子的不乐观判断甚至比上次更强。 “没问题呀,等案子破了,我带你们去城隍庙吃小吃。”奚娮也不想这么快就让气氛陷入凝重,热切的应承道。 彭浩谦又和奚娮握了握手,眼神不自觉落在了长相斯文清秀的伏琅身上。 “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从n市省厅心理所过来的伏琅所长,这位是公安部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测谎专家叶丹娜。”奚娮转头发现伏琅正在打量彭浩谦和马闯,忙介绍道。 “你好。”伏琅起身,主动把手伸向彭浩谦。 “你好,我叫彭浩谦,l市刑警队一大队队员。”彭浩谦礼貌的和两位气质不俗的专家握了握手。 “上次奚娮多亏你们照顾,这次希望我们也能合作愉快。”伏琅又看了彭浩谦两秒钟,才礼貌的寒暄道。刚才他见彭浩谦笑得格外温和,还以为他对奚娮有意思。原来是参与过“10.11案”的熟人,那就没什么可防备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彭浩谦哪里受得住专家这样客气的说辞,谦逊的直摇头。 奚娮又和两人聊了几句,刚坐下没几分钟,另一个她不太愿意与之寒暄的人找上门来。 左栋审阅过专案组成员资料,目标明确的走到后排位置,“奚娮?” “左队长,你好。”奚娮迅速起身,抬眸就对上了左栋咄咄逼人的目光。 左栋打量着还算镇定的黄毛丫头,唇畔有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听说你在l市和n市的案子上连立两功,经验应该很丰富,这次的案子准备怎么指导?” “犯罪心理只是辅助手段,大方向还得三位领导定,我会尽力配合。”奚娮擎着不达眼底的微笑,声调不高不低。就知道他是来找茬的,看来大师兄刚才的判断完全正确,803的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 左栋眉心微动,又瞄了一眼没有搭理他的伏琅和叶丹娜,直接要求道,“你们能做的配合就是待在后方,管好嘴巴,不要扰乱侦查。” 叶丹娜握着鼠标的手條的收紧,正准呛声,伏琅抢先起身了。 “左队长有心。”伏琅不疾不徐把手揣进裤兜里,没有进攻打算,但也不予妥协,“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奔着破案的目标去的,心理分析人员也不例外。你们在前是应当,我们在后也会竭尽全力。” “破案靠的是实质证据,我不希望在我的组里听到任何天方夜谭的分析,好自为之。”左栋也懒得跟玩笔杆子的人饶舌,警告完毕之后拂袖而去。 “我的组里?”叶丹娜瞪大眼睛重复一次,又嗤鼻笑了起来,“娮娮,听见没有?楚司淼要是再不回来,这儿可就没他什么黄花儿菜吃咯。”一个副组长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未免太自视过高了吧。 奚娮讪讪笑了笑,又狡黠的冲伏琅眨眼睛,“我怎么看这左栋还行啊?”她就怕左栋是个花花肠子,没想到他说话倒是直接的让人惊讶,如此看来刚才对他的判断还是有些偏颇。 “嗯,还行。”伏琅松怔的坐下,低头会心一笑。 “还行?你俩脑子出毛病了?”叶丹娜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评价,不满的问道。 伏琅拍了拍妻子的手,淡定道,“直率并非坏事,固执保守也不难对付。” “呵呵……”叶丹娜忽的又笑开了,颔首道,“那不就是让人擦亮眼睛的事儿嘛,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儿。” 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那个左栋不是什么威胁,至少还是个行得正坐得端的人。不过就是对犯罪心理这门艺术不了解,才会产生排斥情绪,这个问题不难化解。 伏琅对妻子聪明的回答甚为满意,宠溺的上手抚了抚她擎着自信笑容的脸颊。 “哎呀。”奚娮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叹息着往椅背上一靠,小小告诫道,“伏所长,叶专家。这里是公家地方,拜托你们能收敛点吗?” “咳。”伏琅尴尬的缩回手,直接用敲键盘回应小师妹醋意横飞的挑衅。 坐在中间位置的宋格听见脑后不断有笑声,脸色愈发阴沉了。他飞速复合一次搜索结果,回头叫了奚娮。 “有结果了?”奚娮走过去就瞧见电脑天才脸色不佳,通过打趣师兄师姐得来的一点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没有,没发现什么可疑份子。”宋格移动鼠标,将电脑显示切换成多个分屏,按顺序示意道,“我把你和那个受伤女孩当天的移动轨迹分别列出来了,在你说的帽子店和电影院,伤者都没有出现。” “那其过路的人呢?也没有可疑?”奚娮躬身凑近屏幕,确如宋格所言,她和女孩只在一幅监控截图中同框,就是在电影外发现她的时候。除此以外,她们的行进路线完全没有交集。 “只有7个人在你周围出现过两次以上,但我没看出什么不正常,你再看看吧。”宋格点了点一些用红框标识出来的人头,起身把位置让给微表情专家。 秋棠没有就坐,盯着几处截图里的红框框看了一分钟,眉头随即蹙了起来,“真的没有问题。” 这些人确实没有异常行为和表情,应该都是普通购物者。难道她分析有误,凶手那天并没有跟踪她,一切都只是错觉? “我还做了商场外的路线分析,最早能追踪到伤者的地方是富民路口。”宋格把画面切换到城市道路天眼截图,依然按时间顺序列出一组行动轨迹。 所有画面中都有失语症女孩的身影,但她始终孤身一人,无人前去搭讪。她也没有乘坐过任何交通工具,一直在步行。 “那富民路呢?没有监控吗?”奚娮失望的叹气,又不死心的问道。 “富民路近两个月一直在半封闭施工,监控在施工前就拆掉了。”宋格同样感觉挫败,他忙了个通宵,结果尽是些无用的。 奚娮抬头瞄了一眼前排的左栋,伏在宋格耳畔小声道,“既然没什么发现就暂时放一放吧,小心别被左栋看见你帮我查这些。” 崇明女尸案目前线索不明,想来杜骢也不会贸然和左栋通气。要是被左栋抓住宋格用专案时间查其他个案,一定会揪住此事发作,借机打压刑侦队的士气。 “行,我知道了。”宋格明了的点头,赶忙退出分析软件。即使他的反射神经不够灵敏,也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他可不想做出头鸟,得把尾巴夹紧才是。 第158章 重磅礼盒 一上午时间,专案组办公室里的人虽然各自为阵,但表面还算和平相处。由于侦查工作刚刚开始,大家手头也没什么事做,只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旧案卷。 一楼之上的技术科却是另一派紧张忙碌气氛,凌玥脚下生风的在解剖室和化验室之间辗转不停,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 下午上班铃刚响过不久,一项新鲜出炉的检验报告摆在了桌案上。凌玥目光犀利的阅读一遍,汇总上午的另外一份结果,径直出了化验室。 左栋正坐在办公桌前梳理卷宗,思绪被疾步而来的白大褂法医打断,立即警觉的起身拦住她的去路,“报告给我。” “这是刑侦队的案子,与专案组无关。”凌玥把手一背,绕开拦路虎直奔奚娮而去。 “看看这个。”凌玥放下报告,语速很快的说,“浸泡液的初步分析出来了,发现有金藻。” “金藻?”奚娮有些懵,示意她详细解释。 “金藻是喜低温和清澈水质的藻类,一般在深秋和冬季的淡水河湖中出现。我查了s市近期的温度,对比金藻含量来看,这批浸泡液的稀释时间在距今30-20天之间。” “另外,手术缝合线的鉴定也出来了。”凌玥解释一通,又拿出另一份报告,“这是法国百宝丽公司生产的10号铬制羊肠线,就亲和人体的吸收情况判断,缝合区间和浸泡液稀释时间吻合。” 奚娮越听越觉得有门,兴奋的问,“那就是说,死者是在一个月之前被害的?” “基本可以确定。”凌玥用力点头,紧绷一上午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昨晚的尸检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她惟恐找不到确认死亡时间的办法,好在科学技术又一次帮了大忙。 “这种缝合线价格高吗?”伏琅也觉得有戏,立即问道。 “高,百宝丽生产的普通羊肠线单价都在500以上,铬制的更贵。”凌玥清冷的答道。 伏琅匀重重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感激道,“好,辛苦你了,后面的鉴定麻烦盯紧。” 说完,他就大步往杜骢的位置去了。对水质要求严苛的藻类,再加上价格高昂的手术缝合线,这对缩小侦查范围极为有利。 该汇报的已经汇报了,凌玥也不着急了。她看了看精神还算不错的奚娮,询问道,“那个人是谁?” “左栋,从803调来的专案组副组长。”奚娮接了杯水给劳心劳力的法医,把她按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凌玥回头瞥了一眼,也没再多问,只不疾不徐的喝水。 “怎么了?他难为你了?”奚娮观察凌玥的表情,很快发现了一点不耐烦。 “没什么,下马威罢了。”凌玥轻描淡写的说道。工作这么长时间了,除了第一次和莫劭扬在现场见面时被他的警卫员拦住以外,这还是第二次有人对她如此不礼貌。 奚娮一听这话就咯咯发笑,调侃着对叶丹娜说,“是不是在左队长眼里,搞技术的都是天敌啊?” “没吃过墨水儿的不知道墨水儿香。”叶丹娜嗔怪着回了一句,又狠狠瞪了左栋一眼。 “他针对你们?”凌玥也觉出点味来了,这办公室里不会来了一群井底之蛙吧。 奚娮只是摇了摇头,不打算告状。反正左栋也没办法把他们踢出专案组去,就暂时让他一回吧。 凌玥生来不是过分好奇的人,见她不说话,也不再追问了,“那行,我先上去了。” 她放下纸杯起身,又不放心的伏在被抽了三袋子血的奚娮耳边小声嘱咐,“你悠着点,别太累。” “嗯。”奚娮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乖乖点头了。 段凡抱着大邮包走到办公室门口,见凌玥开门从里面出来,忙询问道,“凌法医,是不是有发现?” “交给杜队长了,你去他那里看吧。”凌玥颔首,眼神扫到他怀里的大纸箱,眉心就蹙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刚从收发室领回来的。”段凡瘪嘴,又颠了颠重量,死沉。 凌玥警觉的伸手拍了拍箱子,只听见闷闷响声。她又凑近仔细嗅了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快抱进去!” 这味道不对,是血腥味! 段凡被她严肃非常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办公室把箱子放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凌玥从白大褂里掏出橡胶手套戴上,迅速把纸箱子的外观审查一遍。 这是个普通纸箱子,没有任何印花商标,封口胶带也是普通宽透明胶。物流单上机打着专案组的抬头,没有寄件人信息。寄件时间是今天早晨8点12分,看样子是同城快递。 在座的刑警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见法医盯着个包裹看,全都第一时间围了过去。 “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左栋看着信息不完整的物流单,沉声发问。 凌玥抬手做拒绝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又从笔筒里抽出裁纸刀,利落的划开封口。一个白色泡沫保鲜盒套在纸箱子里,让她心里的不安又坐实一分。 随着盒盖揭开,浓烈血腥气扑面而来。凌玥扯开黑色塑料袋,焦急的大喊脱口而出,“杜队长,快叫技术科的人下来!” “呕……”挤在凌玥旁边的奚娮捂嘴干呕,不过一秒钟,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塑料袋里是码放整齐的肉片,粉红颜色就像新鲜的金枪鱼刺身。但浓重的血腥味道正在告诉她,这些绝不是鱼肉,而是人肉! 突如其来的人肉炸弹让所有人的脸都变了颜色,连身经百战的左栋也不例外。这些肉片简直和“红衣少女”第一次作案时留下的“杰作”一模一样,这是凶手对他们赤裸裸的挑衅宣言! “娮娮,别怕。”叶丹娜稳住情绪,把应激反应强烈的小师妹搂进怀里。 奚娮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安感甚至强过生理上的不适。从昨天到今天,两种高度疑似的犯罪手法。她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十几年前销声匿迹的变态杀手又回来了。 伏琅把杜骢拉到一边,迅速权衡当前形势后,沉声建议道,“并案吧,这两起案子绝非偶然。” 看到肉片的同时,他心里得出了和奚娮相同的判断。是不是原案犯他还不能确定,但即便是模仿杀人,这个凶手也一定和原案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骢转头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人头,不发一言算是默认了。他现在感觉压力甚大,比职业生涯里的任何时候都大。 华灯初上之时,午饭加晚餐都没吃的凌玥瘫坐在椅子上。她看着四台铺满肉片的解剖台,心口像压着块大石,导致呼吸不畅。 “凌老师,腿疼吗?我给你揉揉?”孔文彦把报告交给上司,见她累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身上不痛快。 “不用了,给我五分钟,完了我们马上下去。”凌玥拒绝了徒弟的好意,认真检查报告。她的腿确实很疼,但手里的报告正在提醒她不容懈怠。 就在奚娮再次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门口传来凌玥清冷的声音,“请集中一下。” 她赶忙把心思从逐渐暗沉的天色上收回,快步跑到前排。 “情况如何?”左栋此时的脸色比上午更黑,一见凌玥进来就急不可耐的发问了。 中午邮包送去技术科后,杜骢向他汇报了昨天在崇明县的发现。他当即就发了一通脾气,这么重大的案情居然迟迟不报,看来浦江分局的人各个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清理工作已经结束,全部600片,死者是一名o型血女性,死亡时间距今8-10天。肉片被低温冷藏过,在距现在26-30小时之间自然解冻。” “我们在纸箱子表面提取到了分属8人的指纹,纸箱内壁、保鲜盒,以及塑料袋上没有指纹。”凌玥不带情绪的把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汇报一遍。 说完,她又抬眸环视一周,声线冷了下去,“根据组织凝血反应来看,死者是在有心跳的情况下被割取了手臂、背部,以及大腿的皮肤和肌肉。”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部屏住了呼吸。太可怕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凌迟酷刑吗,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残忍的凶犯。 “还有两个包裹会在明后两天的同一时间寄来。”奚娮平稳的话音打破了胶着的沉默,眼睛盯着左栋写满焦虑表情的脸。 “依据呢?我已经把人都放出去了,你这么肯定凶手会有胆子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寄人肉?”左栋没有因为黄毛丫头坚定的眼神选择相信,厉声质问道。 发现肉片的第一时间他就把下属们都派出去排查了,全市邮政快递收发点都已经进入到警方视野。凶手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顶风作案。 “心理病态者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他们没有道德责任感,只为满足个人心理需求。”奚娮不卑不亢的接话。600片肉片足以说明情况,凶手极度冷静自负,绝不会因为眼前小小的压力就停止游戏。 “我要的是依据,不是想象!”左栋听了一席教科书似的台本,低吼训诫道。看来早上给她的警告还不够,就凭几百片肉就能知道凶手下一步怎么行动了?简直荒谬。 奚娮本就攥着的拳头再次收紧,咬牙没有再说话。那些躺在电脑加密文件夹里的画像应不应该拿出来,她权衡不定。 “你跟我来。”伏琅此刻也在想同一件事,他把奚娮带回到办公桌前。一番深思后,沉声要求道,“把画像拿出来。” “大师兄……”奚娮條的一震,有些惶恐的说了半句话。她知道心中所想逃不过伏琅的观察,可他说的话却让她震惊。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进,可能还有一线希望。退,结果注定失败。”伏琅忍着心口隐隐的疼痛,加重语气提醒道。那三份画像是突破困局的捷径,这个节骨眼上必须拿出来。 “可是,同一个人不可能有三种画像,这点你很清楚。”奚娮紧着喉咙分辨一句。她并不是紧张同事们的看法,只是那些画像的真实性根本没有得到证实,拿出来又有什么用? “那就给第一份和最后一份,中间一份暂时保留。”伏琅让了一步,提出适合现阶段的方案。 奚娮撑着桌面直摇头,“他不会停止的,一旦开始,就不会收手。大师兄,我很怕……” 让她惶恐的真正原因并非源自身边同事,而是既往血淋淋的10条人命。现在不过只是开始,这个在第一份画像中被描述为患有重度强迫症的偏执狂不会停止杀戮。那么,接下来还会死多少人? “大师兄也害怕。”伏琅放轻声音,伸手抚上奚娮单薄的后背,没有避讳心底的真实感受,“只恨我们生的太晚,没赶上他第一次犯案。这一次,我们有责任终止他的妄想。” “他到底是谁?”奚娮抬头看着伏琅神色复杂的眼睛,颤抖的问,“多重人格在医学上没有得到证实,难道我最初的方向就是错的?这不是一个人,是犯罪集团吗?” 一年多来,这个问题在奚娮心中流转过不知道多少次。每每想起,都让她非常不安。若凶手是像汤家杰那样患有人格障碍症,形成双重人格姑且解释的通。可三种不同的变态人格集于一身,这已经超出科学范畴,是没有学术理论支持的猜测。 可如果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的话,那岂不是更没有胜算了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只有靠事实证明。”伏琅收起情绪,肃然的答道。她会这样问他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他,并且至今无解。 奚娮只定定看了伏琅一瞬,就把手伸向电脑。没错,所有问题都要靠事实解答,庸人自扰是永远不可能取得成果的。 加密文档很快弹了出来,奚娮没有犹豫,果断按下打印键。上次,她在湖边告诉楚司淼绝不退出康靖的案子。这一次,她的决心只会比上次更大。不管画像拿出去是引起猜疑还是不信任都好,如果能终结悬案,那这点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 “哎……”伏琅看着奚娮视死如归般的表情,沉沉叹了口。他的小师妹真的长大了,蜕变了。如叶静斋期望的那样,找到了信仰和本心。他该高兴才是,可还是克制不住心痛。 第159章 绝不退让 奚娮将画像打印出来,又花了半个小时把当初分析的依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准备好后去找左栋。 左栋瞄了一眼不请自来的黄毛丫头,刚接下她递来的东西,眉头就蹙了起来,“这是什么?” “画像。”奚娮平声吐出两个字,心下因为他的轻蔑表情有些不爽。 左栋挑起眼尾又瞥了黄毛丫头一眼,只听刺啦一声,几页稿纸就被对半撕开了。 “你干什么?!”奚娮瞬间炸毛了,伸手把纸夺了回来,“这是犯罪心理画像,你不愿意看就算了!为什么撕掉?!” “我再重申一次,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你脑子里的想象!”左栋面对质问岿然不动,什么犯罪心理分析,在他看来就跟小孩子幼稚的幻想没什么两样。 “你!”奚娮气的浑身发抖,好个左栋,真是个刚愎自用不可理喻的怪胎! 两人对吼的声音吸引了另一头的刑侦队队员,几个人迅速交换眼色,疾步冲了过去。 “奚娮,别理他。”关亚楠拉住奚娮,又狠狠瞪了左栋一眼。凭他算个什么玩意,居然敢在浦江分局的地盘上撒野。 奚娮愤然甩开关亚楠的手,喊道,“我要求你马上向我道歉!” “哼。”左栋冷哼一声,直接把头转向电脑屏幕。 “左栋!”奚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的拔高声调,“你对犯罪心理有偏见,是你认知不到位。但你不尊重别人的心血就是没有做人的基本礼貌!道歉!” 她怎么都没想到左栋会直接撕掉画像,这些是她用比生命还宝贵的东西换来的,不容别人如此轻贱。 左栋嚯得站起来,凌厉眼神直扑奚娮涨红的脸,“你的礼貌就是冲上司大呼小叫吗?!”他能让她继续留在专案组已经是容忍极限,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他骂人了。 “少说两句。”杜骢赶紧把情绪失控的奚娮拉到身后护住,又压下不忿劝和道,“左队长,奚娮还是新人,你也不用这么大声跟她说话吧。” “什么新人?!”关亚楠瞪了和稀泥的男人一眼,指着左栋的鼻子骂道,“一个大老爷们儿冲女人喊算什么本事?!你有种把我们都撕了!” “关亚楠!”杜骢低吼一声,揪住关亚楠的衣领把人提溜到墙角,又大步回去拉奚娮。 “你是不是有发现了,走,跟我说说。” 奚娮又甩开杜骢的手,仍然固执的盯着左栋。他今天如果道歉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要是不道歉,她非把房顶掀了不可。 “好了好了,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划算了,走走走。”段凡观察一阵子,见奚娮仍没有缓和迹象,也上前帮腔了。 “左栋,你道不道歉?!”奚娮再次无视劝阻,咬牙重复一遍要求。 伏琅陪叶丹娜去走廊那头的贩卖机买了瓶水,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奚娮的在大喊。 “怎么了这是?”叶丹娜冲进门去护住奚娮,又朝伏琅使眼色。 伏琅一眼就看到了奚娮手里被撕烂的稿纸,转头朝左栋发难了,“是你撕的?” “是。”左栋面不改色的吐出一个字。 “很好。”伏琅冷笑一声,放大音量说开了,“左队长因为昨天和老婆吵架,所以今天心情不好。大家都体谅一下。” “你胡说什么?!”左栋一把揪住伏琅的衣襟,咬牙切齿的吼道。 伏琅毫无惧色拽开他的手,滔滔不绝道,“你身上的衬衣发皱,领子上还沾有牙膏沫。你没刮胡子,眼睛里还有点红血丝。显然你昨天是睡在单位,并且为一件事情烦心到无法安睡。” “你今天除了吃饭和上洗手间,一共离开办公室4次,每次回来手里都捏着手机,并且表情颓丧。你手上虽然没戴戒指,但左手无名指有明显的戒痕。一个已婚男士有家不能回,三番五次打电话协商也没能取得想要的结果,只有和老婆闹别扭这一种解释。” 左栋的脸色愈发难看,愤怒和尴尬的表情轮番交替。可对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根本找不到话反驳。 伏琅见他这个反应,嘴角随即勾起一抹轻蔑笑意,“左栋,这就是犯罪心理学科的一部分,行为语言分析。如果我说的全中,那就请你收起那点鼠目寸光都不及的狭隘观点。” 今天一整天伏琅都在观察左栋,本来是想多了解他的为人,并不打算当众揭穿他的隐私。哪成想他居然敢蹬鼻子上脸羞辱奚娮,就别怪他伏琅不留情面了。 左栋被伏琅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尴尬的他再不愿留在这里忍受被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径直摔门而去。 “哦~好~!!!”大办公室里顷刻间爆发出欢呼鼓掌声,刑侦队众人纷纷朝心理专家投去赞赏目光,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叶丹娜给了自家老公一个大大的赞扬笑容,拍着奚娮的胳膊劝道,“好了,小人走了,快别生气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奚娮轻轻挣开叶丹娜的怀抱,把稿纸塞给伏琅,“麻烦你把画像解释给他们听。” 说完,她没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快步出门而去。 叶丹娜看着奚娮很是沉重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气。算了,她的小师妹总是这样倔强的性子。既然她心情不好,就暂且由她去吧。 奚娮游魂般飘荡到楼下,被外面的冷风一扑才醒过点神来。此时天色已经黑尽,点点星光再现,东北方向的两颗亮星很是惹眼。 那是双子座,在流星雨到达极值的这天,它会一直高悬于天顶,要到天亮时分才会隐去。 奚娮还没平复的心跳又再次失稳,她仔细分辨着,可奈何城市中灯光太亮,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万能的网络拯救了奚娮突然急迫的心情,各个天文科普账号都在不间断上传数据。现在不过晚上8点半,流星雨的密集度就已经达到每小时数十颗。 一张张瑰丽梦幻的照片登上微博热门榜,奚娮看着或白或绿的流星在夜空中划出长长的拖尾,呼吸颤抖的发紧。她所能想到的是楚司淼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狂的样子,还有前天他倒在隔离箱里时嫣红似血的眼睛。 阵阵钝痛席卷了奚娮的心,同时点燃了她骨子里磨灭不尽的执念。 已经离开分局的左栋听见手机铃响不打算接,可对方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打了一遍又一遍。 他实在被扰的烦了,瞪着未备注的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就吼,“谁呀?” “左队,我是奚娮。”奚娮自动屏蔽掉左栋不爽到要炸天的口气,肃然的应答。 “什么事?”左栋一脚刹车踩死,将车甩在路边。黄毛丫头是觉得刚才给他的难堪不够,还要继续纠缠吗? “请你马上集合所有组员,我要做简报。”奚娮开门见山提出要求。她现在不想发脾气了,更不是要听他的道歉。 “简报?”左栋显然没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口气不悦的问道。 “对,犯罪画像简报。”奚娮再次加重语气,强硬到不给这位坏脾气队长任何反驳的余地,“你排斥犯罪心理学我管不着,但大量的实战经验表明它确实有用。麻烦你集合所有人,听取我的简报。” 那些流星雨照片让她担忧心痛,同时也给了她巨大勇气和动力。她不能帮助楚司淼减轻痛苦,只能坚守岗位做好本职工作。她一定要替他守住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界限,绝不退让半步。 一个小时后,出外勤的刑警们全部回到分局。一屋子人仍然泾渭分明,杜骢等人坐在前排,左栋领着803的下属们在后,所有人都目光犀利的盯着奚娮。 宋格麻利的调试好投影仪,快步回到位置上坐定。 奚娮深吸一次,走到幕布前调出幻灯片,“下面,由我就‘96-413’案做嫌疑人犯罪画像简报。” 三幅画像全数呈现在众人眼前,引来哗然一片。惊愕的不止有803的刑警们,连见识过奚娮出众分析能力的杜骢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红衣少女杀手’竟然有三种画像,这意味着什么? “扯淡吧,叫我们回来就是看这个?” “你小学数学不及格吧,一个嫌疑人变仨了?” “我们没工夫听这些没有事实依据的东西,你不要在这儿浪费纳税人的钱了。” “……” 耻笑声此起彼伏,后排的刑警们全部摆出了抗拒姿态。 “安静!”奚娮厉声警告,给了所有人一记不容置疑的瞪眼。 伏琅和叶丹娜从容不迫的翻开记事本,又双双露出赞许微笑。研究室每周都有汇报例会,奚娮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分析有误惹来叶静斋严厉的批评。没想到她现在倒是气场压到一切的霸气姿态,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众人皆被奚娮的强势给震住了,连左栋都不例外。他回头告诫的扫视一圈,也翻开了记事本,准备听听黄毛丫头有何高见。 奚娮切换ppt,把第一幅画像和96年两位受害人的取证照片放在一起,声调不高也不低的开始陈述。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时年25-27岁的瘦高体型男性。可能从事节奏规律、内容单一的工作。他是一个‘逻辑杀手’,患有重度强迫症,并且是一个有特殊心理癖好的偏执狂。” “为什么?!”分析一出,又引来几声质问。 奚娮看了看后排几个表情不忿的人,不疾不徐的说,“犯罪心理分析不是玄学,一切推断都来源于凶手留下的犯罪痕迹。” “第一个受害人隋任静在去自习室的途中失踪,第二个受害人苏盈在放学回家路上失踪。排查走访反映,没有群众目击受害人被带走的过程。在不算偏僻的路段带走被害人,并且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证明嫌疑人是采取了非暴力手段,也就是诱拐,这说明他非常擅长聊天。” “发案时,尸体皆被装在黑色塑料里,丢弃于集中垃圾站内。三个塑料袋,两个分别装着600片肉片,一个装着头颅。肉片大小均等、切割面平整。说明嫌疑人花了大量时间细致的处理尸体,并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保持极度稳定的心理状态。” “他的偏执性格就体现的更明显了,同样的杀人手法、相似的抛尸地点,侵害目标都是穿红衣的青年女性。强迫症是源于他处理尸体的方式,4个600片,这不是光细心就能做到的。” “那‘逻辑杀手’又是什么意思?”一个803刑警被奚娮的分析吸引,举手问道。 奚娮颔首,激光笔又指向嫌疑人的性格分析,“所谓‘逻辑杀手’,是指嫌疑人在实施犯罪之前,就已经制定出一系列的周密计划,并非激情犯罪。他的杀人方式不是毫无章法,抛尸地点也是事前选定的。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他的偏执以及患有强迫症的性格特点。” “那年龄呢?为什么是25-27岁?”又一个803刑警发问。 “嫌疑人要在短时间内博取受害人的好感,除了有高超的谈话技巧外,外貌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两名死者,一名19岁,一名18岁,都是花季年龄。根据心理学家长期对这个年龄段女性的研究来看,长相斯文,身材高瘦,并且具有一定成熟气质的异性最能赢得好感。” 左栋微蹙着眉头,飞速用手机上网查找研究资料,搜索结果验证了奚娮的说辞。他抬头看了看继续回答问题的黄毛丫头,默默把画像内容誊写到了记事本上。 围坐在左栋身边的人见他都开始记笔记,也只能摒弃杂念,认真听取汇报。 全部画像分析结束后,大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心中揣测不定。 除了被分尸的两名死者,奚娮又把被钝器殴打致死,利器捅刺致死,以及被捆绑沉溏的7名受害者归为一类。认定凶手是一名患有性心理障碍,性格极度自卑,且经历过多次恋爱失败挫折的男性。最后一幅针对冯君的画像,嫌疑人被描述成一个患有妄想症的心理病态者。 “照你的意思,我们要找的是三个人?”左栋打破沉默,犀利的提出质疑。奚娮的观点太大胆,这是全盘否定最初的并案决定吗? “犯罪心理分析是根据尸体以及案发现场忠实的反映凶手心理,在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出现之前,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奚娮放下激光笔,冷静的答道。 消停多时的803刑警们因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再次爆发不满,他们听了两个小时,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实难令人接受。 奚娮紧蹙着眉头默了一瞬,还是决定把推测说出来。她再次拿起激光笔,点开最后一张ppt,“我查阅过96年之前10年的卷宗,包括未成年人档案,有近似犯罪手法的嫌疑人都归案了。也就是说,这十起案子的制造者都是首次犯罪。这不符合变态心理形成规律,更像是突然受了某种刺激。” 一直专心记录的伏琅猛地抬起头来,平静的心态被打破了。ppt上写着三组词汇,并被虚线连接到一个问号上。 傲慢,暴怒,贪婪。奚娮把三幅画像精简为三个词,又把它们指向同一个源头。 这三个词对于优秀的犯罪心理分析师一点都不陌生,是罗马教皇艾文略一世提出的7宗罪。可奚娮的推测却让伏琅莫名恐慌,她认为造成画像迥异的原因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奚娮给了伏琅一个请求眼神,示意他耐心听她的观点,“10起案子虽然嫌疑人画像不尽相同,但共性不容忽视。我假设,有人操纵并训练了三名有变态潜质的男性,教唆他们通过杀人来宣泄情绪。” 杜骢和左栋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匪夷所思的情绪像高速列车呼啸而过,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我的发言完必,谢谢大家。”奚娮收起严肃,感激的朝耐心听取汇报的众人鞠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她脱力的往墙边一靠,仰头长长吐了口气。说真的,她没想到能镇住那帮人。就连最后的总结观点,也是在汇报前准备ppt时的灵光乍现。她现在感觉很累,需要缓一缓。 伏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后,出门去找奚娮。 “事先没和你商量,对不起。”奚娮悻悻然朝走过来的人笑了笑,端正姿态等待大师兄发问。 “福尔摩斯说过什么来着?”伏琅回以笑容,带着鼓励之意。 惊讶只是一瞬间,他现在只觉得刮目相看。描绘犯罪心理画像,有时候不仅要靠学术功底,更需要些冒常人之不敢为的勇气和胆识。显然,奚娮在这方面比他做的更好。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奚娮忽的红了眼眶,轻声答道。伏琅现在的表情和上次楚司淼说这话时很像,同样的鼓励和恳切,也一样带来了宽慰效果。 伏琅满意的颔首,“既然提出了观点,就该不遗余力去验证它。” “你不觉我太草率了?”奚娮没想到他会表示认可,谨慎的问道。 “是有点性急了,但也不是全无逻辑。”伏琅鼓励的又拍了拍奚娮的头,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第160章 出手不含糊 由于奚娮一语惊人的简报,前一天就通宵未睡的专案组成员们又果断抛弃了睡眠。左栋对奚娮的观点持保留态度,指挥下属继续邮包的追查工作。杜骢等人拉着奚娮又详细询问画像细节,也没有明确表态。 破晓时分的s市下起了淅沥冬雨,装有高级保温材料和厚重隔音玻璃的酒店房间内温暖静谧。 凌玥正在将醒未醒之际,忽的感觉一阵凉风袭来,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身影,楚司淼坐在奚娮床边,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 “来啦?好些了吗?”凌玥坐起身,微不可闻的问道。 “嗯。”楚司淼只哼一声算是回答,眼神仍紧紧锁定奚娮。她瘦了,睡颜上满是疲惫。 凌玥也没下床,只是瞄着床头柜上的座钟小声嘱咐道,“她三点多才回来,你让她多睡一会儿。” 楚司淼心里直叹气,探手进被子里握住奚娮温热的小手,释放出干扰脑电波。 “专案组运作的怎么样?”在确定奚娮陷入深度睡眠后,楚司淼才转头用正常音量询问。 “你的未婚妻可不得了,昨晚在专案组唱了出大戏。”凌玥看着他在微光中闪动着淡然沉稳之色的眼睛,心下确定他已经完全恢复了,随即放松的靠向软包床头。 “怎么说?”楚司淼眉心微蹙,又转头去看奚娮。不会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时机跳梁了吧,803的人果真如预估的那样难对付? 凌玥颇为感慨的摇头,幽幽的说,“你在楼上熬了两天,奚娮就在专案组连你的份一起奋斗了两天。楚司淼,这次你真得好好谢谢她。” 昨晚奚娮激辩群雄的事迹在整个浦江分局传开了,凌玥怎么都没想到她能坚持到如此地步。这个看到尸体会害怕作呕的小姑娘一肩抗起了全部压力,这份坚韧着实让人敬佩。 楚司淼的眸色在凌玥清冷的叙述中深沉下去,疼痛滋味堵在胸口滞涨难消。原来在他同天象搏斗的时候,s市已经连发两案。左栋居然撕了奚娮的画像,太过分了。 “你怎么打算?”楚司淼听完后默了一瞬,才沉声问道。 “你不要告诉莫劭扬。”凌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坚决表态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mariana,但如果真是她,那我更不退。” 楚司淼起身踱了几步,在凌玥的床前站定,提出中肯建议,“你到我家住,我马上叫cyber下来给你植入追踪器。还有,任何时候都不要单独行动,有发现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劝凌玥回去的话楚司淼说不出口,因为她对手术刀食人魔的执念就像奚娮对“红衣少女杀手”一样。他也不会给莫劭扬打小报告,徒增不必要的担心。只是安全问题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万全准备。 “好,我服从安排。”凌玥感激的笑了。就知道楚司淼是了解她的,只要不踢她走,怎么样都行。 赛博很快到酒店房间为凌玥植入纳米追踪器,又应楚司淼的要求留下来陪护奚娮。 “你去做点补血的饭菜,不要叫她,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再吃饭。”楚司淼细心的将遮光窗帘拉上,决定给奚娮一天时间休整。 “明白。”赛博扫描过奚娮的健康状况,懂事的点头。 “凌玥,你也休息半天。”楚司淼制止住凌玥要起身的意思,大步往门口走。他虽然很想陪着奚娮,但还是必须去单位,否则803的人就该骑到他头上撒野了。 凌玥听到干脆的关门声,挑眉和赛博相视一笑。楚神探这是准备去向左栋开战了,果然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哦,不对,应该叫护妻狂魔更准确。 楚司淼骑上惹眼的宝马摩托离开“云玺”,第一件事就是给华东打电话。 “喂……”等待提示音响过三声之后,华东略带睡意的声音响起。 “华局,我是楚司淼。”楚司淼加了把油门,嗓音和摩托车的轰鸣声同样低沉,没给监管不利的副局长一点好态度。 那头的华东噌得从枕头上弹起来,猛眨眼睛怔了两秒钟,又不耐的发难了,“你小子跑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 “我在去分局的路上,没有指示先挂了。”楚司淼不过是想知会一声,没有听他训话的打算。 “等等。”华东瞄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卧室,才道,“你原先在n市的下属过来了,我暂时把她放在二队,你亲自提她上一队吧。” “谁?” “柳叶。” “嘟——”华东刚想夸赞柳叶履历光鲜,她的到来可以进一步充实刑侦队的精干力量,听筒里就只剩下断线忙音了。 “简直是造反了!警监了不起吗?我这个副局长在你眼里就是个摆设?!”华东彻底恼了,冲着手机爆喝两声,返回卧室冲进卫生间。楚司淼真是太不像话了,他必须马上去重振领导威风。 专案组办公室里横七竖八睡着一群熬过通宵的刑警,楚司淼忍着一屋子臭气熏天的烟味,屈指敲响一张桌子。 左栋条件反射的头一抬,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风衣的男人站在面前,瞬间冲走了他的睡意。 “楚队长。”左栋起身,客气又不太客气的招呼一声。楚司淼的长相比照片上更加清俊,完全没有刑警的粗糙。但从那双深邃眼睛里析出的神采是十足的沉稳卓然,通身气质更显压迫凌厉。没错,跟前这位就迟到的“公安部特聘专家”。 “你有15分钟洗漱吃早饭,我在综合楼训练场等你。”楚司淼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左栋给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差,但还不到对他手下留情的地步。 左栋没想到楚司淼来的第一件事就给下马威,瞬间燃爆了他积郁多时的肝火,伸腿就往旁边的下属身上揣,“都给我起来!” 粗暴吼声震醒了睡觉向来机警的刑警们,大家看着左栋比炭还黑的脸色,挠着因为缺觉而罢工的脑袋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事招惹了暴脾气领导啊,完全搞不懂。 上午11点,憋着一肚子气的803刑警和情绪高昂的“原住民”们齐聚办公室,认真听取楚司淼的工作安排。 说到第三点时,楚司淼淡薄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众人奇怪的抬起头,就见组长像是出神似的扭头看着门口方向。 奚娮疾步冲上楼,连调整呼吸都顾不上直接推门。随着实木门板磕在门碰上的声响,她急促的心跳骤然停摆了。 和第一次冲进一大队办公室时一样,奚娮的眼眶迅速发热发胀。楚司淼站在前排,身姿挺拔,眸色淡然,浑身散发的强大沉稳气场禁锢住她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楚司淼看着奚娮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小脸,只用眨眼和微笑回答了她心中叫嚣的问题。他都好了,因为她舍命献出的80鲜血有惊无险度过了艰难期。 “楚队,我迟到了。”奚娮接收到他眼神传递来的信息,这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他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微微笑容中尽是感激和疼惜之意,像一双无形有力的手托着她悬空两日的心轻放回了原处。 “回位置吧。”楚司淼敛去柔情,正色吩咐道。现在行动在即,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是。”奚娮收起心思点头,快步往后排去,无意中瞥见左栋嘴角和眉骨处都挂了彩。 “发生什么事了吗?”奚娮轻手轻脚坐下,又见伏琅和叶丹娜眼含深意的冲她挑眉,心里直打鼓。 伏琅深沉的摇头,点了点笔记本示意她赶快进入工作状态。 奚娮压下疑惑翻开本子,转身扫视一周。办公室里的烟味都消失了,应该是楚司淼订立规矩的缘故。可803的人老实的有点过分,这让她有些跟不上节奏。 “第三点,在确定包裹内容前只做跟踪。”楚司淼接着指示继续说,心情却不如刚才那般喜悦。奚娮才睡了8个小时就跑来了,赛博是怎么当差的,妥妥的欠收拾。 奚娮记下命令,转头压低声音问,“待会儿要去蹲点?” 伏琅点了个头,把笔记本递过去。 奚娮看了布置心中不觉大喜,又回头朝楚司淼笑了。组长的身份果然好使,她再也不用扯着嗓子和左栋叫板了。 午休结束,参与行动的刑警们各就各位。 马闯替换掉收发员,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监视器已经调试完毕。楚司淼、左栋还有昨天接触过快递员的段凡站在宋格身后,大门墙根处杜骢带着一组人掩护在绿化带里。 留在办公室里待命的奚娮听着叶丹娜绘声绘色的描述,完全没有行动即将进行的紧张感,反倒风中凌乱。 “什么?他真跟左栋打了一架?”奚娮尽量控制着情绪,小声惊呼一声,又去瞄坐在前面的刺头们。 “当然了,你没瞧见左栋脸儿都花了么?”叶丹娜倨傲的挑眉,自我感觉倍儿爽。 楚司淼今天来了后出的第一招,就把左栋约到训练场狠狠修理了一番。听前去观战的几个人说,自命不凡的左队长完全化身沙袋,被楚神探好一通摔打。经此一战,803的嚣张气焰瞬间灭了。 “我的天,那左栋骨头没断?就只有脸上挂了几道彩?”奚娮实在不敢相信性情稳重的楚司淼会干出约架这种事,左栋的身体素质绝对好不过王牌特种兵莫劭扬,不会被打出什么内伤吧。 “想来楚司淼也没动真格,不过就是立威罢了。”伏琅半安抚半称赞的补充一句,心里很是欣赏楚司淼利落的风格。 “哎……”奚娮扶额长叹一口气,完全get不到两人的兴奋点,只是不住腹诽楚司淼的幼稚行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奚娮的脑电波太强劲的缘故,身在收发室的楚司淼竟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同时,监视器中出现了快递员的身影。 “注意隐蔽。”楚司淼抄起无线电通讯器,沉声命令。 躲在灌木丛里的几个人又把身位往下压了压,眼睛紧盯着从电瓶车上下来的小伙子。 “不是昨天那个人。”段凡凑近监视器屏幕,仔细分辨后摇头道。 楚司淼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凌厉的观察着。快递员的举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把几个包裹放在桌上,就催促马闯赶紧签收。 两分钟后,马闯签完了全部六张单子,眼神略过一个和昨天相同规格的大纸箱,把原子笔还给快递员。 “目标出来了,跟上。”楚司淼沉着的等到快递员走出收发室,才一边下令一边开门。 饶是窜入鼻息的血液味道已经说明一切,但楚司淼还是本着一贯的谨慎态度拿出取证照片仔细比对。无论是纸箱大小还是封口胶的宽度都高度相似,连机打快递单都一模一样,没有寄件人信息。 左栋见楚司淼摸出一副质地精良的黑色手套戴上,罕见的感觉到了紧张,连带着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难道真被那个黄毛丫头估中了?这箱子里也是人肉? 徘徊在左栋心中的问题在半分钟之后被事实解答了,黑色塑料袋里整齐码放着粉红色的肉片,刺激着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连他都说不清楚是被狠狠打了脸,还是被面前严峻的事态震慑了。 “把人带回来。”楚司淼轻飘飘一声令下,尾随在快递员身后的刑警们瞬时发力冲上前去。杜骢揪住电瓶车尾,把人拽了下来。 奚娮还没完全把惊愕情绪收拢,楚司淼的电话就来了,叫她赶紧去审讯室。 凌玥用最快速度鉴定了新证据的血型和切口断面,确定是出自同一个受害人后,疾步往审讯室去了。 她刚推开门,还没说话就听见了起伏不跌的抱怨声,“凭什么让奚娮主审?我们不服!” 吵嚷的除了803的大老爷们还能有谁,几个人一听楚司淼要奚娮和权北故搭档审讯,集体大爆发了。楚司淼早晨才当着他们的面羞辱了左栋,这会儿又把一屋子经验丰富的警司排除在外,指名要两个警员搭台唱戏,这是故意打压他们呢? 凌玥推开挡住去路的糙汉子,清冷的汇报声扑灭了满屋四溅的火星,“确定是同一受害人。” 楚司淼点了点头,把卷宗交给奚娮,“去吧。” “是。”奚娮没有推辞,也不根本不想推辞,接下任务后立即和权北故进了里间。 第161章 红线和照片 刺头们又因为楚司淼的无视表现大为光火,可左栋自看到包裹后就不发一言,他们自觉人微言轻,只能生生憋着火,瞪着单面玻璃后的情况。 “你好,怎么称呼?”奚娮坐定,没有翻开卷宗,微笑着和摸冷汗的快递小哥打招呼。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犯事儿。”快递员顾不上自报家门,只是急急的表示无辜。 奚娮没有重复问题,而是加深笑容,给予更多的宽慰。 快递员又磨蹭一阵,终于暂时稳住情绪开口了,“我叫赵阿顺。” “赵阿顺,别紧张,我们只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奚娮一边颔首,一边翻开卷宗,把照片拿了出来。 她起身走到赵阿顺面前,放下照片问道,“你在通达快递干了多长时间?平时负责什么工作?” “送件和取件,都干的,都干的。”赵阿顺看着照片,再次慌乱的只回答了一半问题。这个包裹不正是他刚送来的吗,难道里面装的是违禁品? 奚娮适时给了他一点喘气机会,回到位置上坐下后,继续发问,“这个包裹有印象吗?” “有,有。”赵阿顺重重点头,为证清白加快语速道,“这是我今天早晨去明苑小区收的,包裹和钱就放在门口,我没看见人。” 奚娮微微蹙眉,抬眸看了赵阿顺两秒钟,“寄件人是打电话通知你取件的?是熟客吗?” “不是,我没他的手机号。”赵阿顺把手机摸出来,伸手递了过去。 奚娮抄下号码和寄件人地址后,出审讯室汇报道,“他不知情,放人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情?这就算问完了?” “没有人犯了事会主动承认的,你不温不火的问他几句就能交代?笑话。” 判断一出,又引来几声不满。 奚娮平视扫过几个刺头不爽的脸,又见楚司淼没有制止的意思,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真儿是九曲心肠的老狐狸,这是变着方儿的把她推上前台呀。 “我说,你们除了整天扯着嗓子嚎就不能干点别的?洗耳恭听吧,井底之蛙。”没等奚娮再说话,关亚楠就不耐烦了。她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又狡黠的冲奚娮挑眉毛,示意她快拿出看家本领来。 “哎。”奚娮又是一声叹气,未免两方人马再起争端,只能解释道,“赵阿顺在回答问题时言语和非言语行为一致,简单说就是他的眼球向左转时,手势也同样向左,这是诚实的表现。 “他虽然出现了例如出汗、思维卡顿等不适反应,但双腿规矩的收在桌子下,没有抖腿动作。这说明他只是紧张,而非焦躁。” “他的脚尖也一直朝向调查者,没有别扭的转向门口或者别处。说明他说的话没有保留,自然不会有说谎者才会产生的逃避情绪。” 奚娮简单举出三个事例,就发现刺头们的表情从不屑变为了吃惊。她没有继续普及知识,只是看向表情同样惊诧的左栋。 “你看见了,但是你没有注意观察。” 本就陷在不可置信情绪里的左栋听到福尔摩斯名言,竟被奚娮震得心跳一滞。这个身材瘦弱的黄毛丫头从昨天的画像开始,到今天的微表情行为分析,用实力狠狠回击了他的固有偏见。他感觉惭愧,抬不起头直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奚娮朝面露难堪之色的左栋真诚一笑,把卷宗交还给楚司淼,“楚队,我请求马上去寄件人的家里看看。” “左栋,你也一起来。”楚司淼淡淡吩咐一句,率先走出审讯室。早上他只是让左栋身服,奚娮才是真正让他心服的人。他的小丫头啊,就是有令人惊艳到不能自已的本事,让他这个未婚夫感觉骄傲极了。 奚娮是听着段凡聒噪的夸赞到达明苑小区的,直到他们走进贴满小广告的老旧居民楼内,她的耳根子才算清静了。 楚司淼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本来很稳健,却在踏上第一级水泥台阶的瞬间改走为跑。 跟在后面的刑警们一见组长这般反应,也全都拔腿去追。 又轻又急促的跑动声在4楼2号门前戛然而止,一个同样规制的纸箱子摆在门前,上面还放着几张崭新的钞票。 奚娮看着楚司淼利落的摸出手套蹲下身去,不自觉的吞咽一下。这个箱子里放的东西应该就是受害人的头颅了,绝不会错。 一番仔细静置观察后,楚司淼摸出万用军刀,既轻且快的划开封口胶带。黑色发丝很快呈现眼前,让他顿觉心情沉重。 “段凡,敲门。”楚司淼低声命令,把箱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 段凡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电工制服,在确定所有人都隐蔽到视线以外的地方后,迅速进入角色敲响防盗门。 “修水电!” 楚司淼站在楼梯拐角处,闭眼静默将听觉提升。两秒钟后,他迎着奚娮质询的目光摇头了。那房子里是空的,没有人的呼吸声。 “修……”段凡正打算再敲门,楚司淼从楼上下来了。他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闭嘴等待指示。 “里面没人,开锁。”楚司淼沉声命令着,又打手势示意他别发愣。 “哦,哦。”段凡不知道楚司淼是怎么得出判断的,但肯定神探说的话不会有错。他一边从兜里往外掏工具,一边去观察刺头们的反应。 几个人果然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又齐齐去看左栋的反应。可队长仍然是深沉的样子,几人也都不敢乱嚼舌根。 开锁工作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段凡很拽的回头朝奚娮挤眼睛,伸手轻轻一推,老旧防盗门就发出吱嘎响声。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屋内几乎没有什么像样陈设。客厅里只摆着一张简易桌和几把折叠凳,且次序凌乱。 奚娮进门后就皱紧了眉头,即便她的嗅觉不如楚司淼灵敏,也能闻到灰尘的味道。这房子像是长久无人光顾,窗户都锁得死死的。 两间卧室的其中一间也是空的,地砖上散乱着几个纸团。而另一间房内却别有洞天,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到十平方的狭小空间异常干净,密密麻麻的红线交错环绕,拧成一股股绳头,钉在两个大白板上。而白板上的照片才是让刑警们心惊的真正原因。 几百张照片,全是凌玥的偷拍照。有些看得出是近期拍摄的,更多的是旧照片,其中不乏莫劭扬的身影。 奚娮环视一周,难受压迫的感觉从心里冒顶而出,让她快不能呼吸了。 楚司淼缓慢看过照片,将所有内容录入脑海。几分钟静观后,他走到正对房门的白板前,伸手拨开一张夏季照片,冷冽目光直扑半掩在后的另一张。 这是凌玥穿警服的证件照,放大到5寸大小。鲜红色的颜料在她脸上画了个叉,几股红线被三角手术缝合针连接其上。 奚娮赶紧背过身去,目光又被右墙上的一组照片吸引。大雨中,莫劭扬捧着大幅遗像走在前头,路边挤满了穿深色棉衣的群众,素色标语连绵不绝。 这些照片记录的是一场告别仪式,主角是当时失踪的凌玥。 没有温度的眼泪在奚娮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没有落下。她感觉到害怕和心痛,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一切陈设都指向手术刀杀人魔的门徒,原来她早就盯上了凌玥,现在是做好狩猎准备了。 “楚司淼,来看看这个。”左栋站在左边的白板前,声调低沉的招呼道。 楚司淼转头一看,本就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一张全国地图上贴着十几年前的受害人照片,有几张甚至是未经公开的现场勘验照! 奚娮当然也看到了,但她来不及想警队里是不是出了内鬼,而是觉察到了另一条更诡谲的信息。 “小凡儿,背借我用一下。”奚娮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和记号笔,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墙上的地图。 她就着段凡的背铺开地图,很快把五座涉案城市的坐标找到。随着一个规整的圆圈连接形成,吓得她急呼出声。 “师父!” 楚司淼这才分出了点心思,转头就见奚娮脸色煞白,忙走到她身边。 “为什么,怎么会呢……”奚娮轻颤着喃喃自语,感觉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五座城市相连,形成一个标准的倒五芒星。这是撒旦标志,从l市开始,这个恶魔符号就反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这代表什么?难道十几年前销声匿迹的“红衣少女杀手”和近期几宗案子有关系吗? “这……这不是孟大海搞的符号吗?!”参与过“10.11案”的彭浩谦和马闯同时惊呼出声,嗖嗖冷风在心头肆虐开来。 楚司淼看后没有太多表情,摸出手机给等在楼下的老高拨了过去,“你们可以上来搜证了,留下凌玥待命。” 他现在更关心的不是这些地理坐标,而是眼前的照片和红线。手术刀食人魔的魅影至今存在,凌玥危险! 老高揣好手机,有些为难的对凌玥说,“你不用上去了,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凌玥眉心一蹙,绕开老高撒腿就跑。楚司淼竟然不让她参与,那就一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诶……”老高一秒手慢没拉住人,凌玥和孔文彦已经冲进门洞了。他也顾不上再喊,急忙追了过去。 如果说外人来到这个房间会胆寒的话,作为当事人的凌玥感受自然会更强烈。看到满屋子照片,她的思维和感官都有几秒钟停摆,大脑里唯有恐惧呼啸而过。 楚司淼大步上前拦住眼神发直的法医,刚想开口劝,她的神色又重归清冷。 “所有人出去,不要影响搜证!”凌玥只怔了很短时间就调整过来,不容置疑的命令脱口而出。 很好,她不去找,有人就自动送到跟前了。如果mariana想用这些照片达到震慑作用,那也未免太小看她凌玥了。 楚司淼眸色深沉的观察凌玥一秒,就招呼着刑警们退出房间。 “凌姐姐没事吗?”奚娮看到凌玥有条不紊的指挥照相人员拍照,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的问楚司淼。 “心跳有些缓,其他没什么。”楚司淼的目光紧随凌玥,附耳小声答道。凌玥的心理状态控制的很好,确实是个性情倔强坚毅的人,让他都不得不佩服。 奚娮得到答复,心里的担忧才平复了些。她转头看了看在门外对着纸箱工作的老高,抿紧嘴唇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的情况被拍摄下来后,凌玥又把楚司淼等人叫了进去。几人没有着急搜集物证,而是认真展开观察。 “是百宝丽10号铬制羊肠线。”凌玥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在红线上摸着,声线更冷了下去。 她顺着手术线的牵引方向看去,白板上的照片拍摄于美国。这些应该是她第一次被绑架前拍摄的,更加说明布置屋子的人就是mariana。 “有两个人来过这里。”奚娮看着记事本上的草稿,拿捏着道出推测,“其中一个人只使用了左边的白板,地图和受害人照片是他贴上去的。另一个人使用了中间和右边的白板,布置了手术线和凌法医的照片。” “何以见得?”左栋躬身借着痕迹人员手里的探照灯看着,地砖上没留下脚印。 奚娮抬眸看了看楚司淼,见他点头后,才上前指着左手边的白板解释道,“地图四角的钉子大小距离不一,受害人照片摆放的杂乱无章。说明这个人生活习惯散漫,布置时间也不长,更像是一时心血来潮。” “另外两块板子反应的信息却不同,这些手术线看似无序,实际都是按拍摄照片的时间顺序排列的。使用统一的白色钉子固定照片,且都钉在中心位置。说明这个人耐性非常好,且喜欢整洁干净,屋子里的人为痕迹也是他擦去的。” 说着,奚娮又看向右边的白板,“他把告别仪式的照片剔出来单独陈列,并钉在最能使人集中视线的中央位置,以此体现重要性和关注度。在所有照片里,他最喜欢的是这一组,把它视为骄傲和炫耀的资本。” “循规蹈矩,细致冷静,自负傲慢。”楚司淼平铺直叙吐出三个词,顺着奚娮的剖析下判断,“符合第一幅画像。” 奚娮颔首,转头问凌玥,“你见过她吗?” “我可以提供相貌画像,但可能用处不大。”凌玥摇头,当年她只是在纽约中央公园和两个门徒见过一面,根据marvin整容的经验来看,mariana恐怕也已经大变样了。 “你知道凶手是谁?”左栋吃了一惊,既不太确定又有点兴奋的问道。 “知道,老朋友了。”凌玥看着白板上被画花的证件照,净透的大眼睛里擎满犀利冷光。 “尽快完成搜证,我去联系画像师。”楚司淼考虑一阵,还是决定做万全准备,要一幅mariana的相貌图。 说完,他朝奚娮打了个手势,转身往客厅去了。 第162章 小心眼神探 奚娮见楚司淼围着简易桌踱步,就知道他是在观察,只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左栋显然不了解楚神探的工作方式,正准备问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时,对方先开口了。 “留下地图的人去过崇明的案发现场,就在昨天。” “你怎么知道?”左栋顺着楚司淼的眼神方向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明显痕迹。 “跟我来。”楚司淼没有马上解释,而是下楼走到单元门口,才开始阐述,“嫌疑人背了个包,走的有些急。他跑进来之后,靠在这个位置喘了口气。墙上的小广告被背包上的金属扣刮掉,墙灰蹭在了他的胳膊上。” 左栋跟随楚司淼手指的方向一看,地上掉着两块牛皮癣广告,墙上也有几处细微的新鲜擦蹭痕迹。 “你怎么肯定他背了包?”左栋消化着楚司淼鹰眼一般的洞察力,提出疑问。 “要把受害人的头颅和600片肉带来,必须有一个大容量旅行背包。”楚司淼不疾不徐往楼上走,眼神划过扶手上几处不甚明显的抓握痕迹。 “他背负着几十斤重量,体力不足,多次借助扶手支撑。” “我叫人下来采指纹。”左栋凑近扶手一看,心中就是一喜。 “他虽然仓猝,但橡胶手套不会少。”面对左栋兴奋的提议,楚司淼语气淡薄的回了过去。 三人很快又回到4楼,楚司淼走进屋子,在一把折叠椅前站定,“他进来后,坐在这把椅子上歇过脚。昨天凌晨下过雨,他的裤腿和背包上难免会粘有些环境土壤和杂草。” 奚娮蹲身仔细看了看桌子下面,地上果然有拖拽痕迹和好几处泥点,还有几段枯草。 “可单凭这些不能说明他是从崇明过来的。”左栋也蹲下观察,还是不明白楚神探推论的依据是什么。 “这叫遏蓝菜,是对农作物有危害性的一种杂草。”楚司淼耐心解释,摸出手机出示环保局备案资料,“这种草是对镍的富集植物,能有效改善被重金属污染的土地质量。” 左栋看了看地上的枯草,又看了看崇明县重金属生产企业有关隔离区域的土地利用文件,心里除了恍然大悟就是惊叹。楚司淼仅凭一双眼睛就看出了这么多线索,这就是特聘专家的观察力吗?果真和传闻的一样,细致入微到毫厘之间。 楚司淼给了一点时间让两人消化,又走进那间空卧室,“这些画报是用来填塞背包的,他将装有尸块的袋子腾出来后,就把没用的画报随意丢在了这里。” 左栋实在跟不上楚司淼犀利的思维了,只能投去求解眼神。 楚司淼这次没有再解释,他不过是闻到了画报上残留着受害人的血味,超出科学范围的话可不能乱说。 “这样,我现在就带人去崇明,重新勘查一次。”左栋没有再追问,转而积极的提出建议。这房子里既然留有这么痕迹,就证明嫌疑人的手段并不高明,崇明那边一定有更多证据。 “他不是凶手。”奚娮直接把冷水泼向左栋,又补充道,“至少现在还只是个帮凶。” 左栋前倾的重心又赶紧收了回来,虚心求教,“你怎么判断的?” “性格不符。”奚娮把记事本递过去,上面有她刚刚写下的几条分析,“切割受害者的凶手是个极其冷静且细心的人,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痕迹让我们发现。而昨晚来的这个人心理状态不够稳定,他之所以行动吃力,除了体力不足以外,更多的是因为害怕慌张。” “我同意奚娮的观点。”楚司淼看着捧着本子脸色又阴沉下去的左栋,沉声附和一句。这个带来肉片和头颅的人不过是个搬运工,崇明县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个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杀人,但很快会犯案。”奚娮的脸色比左栋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焦急,“胆怯,情绪容易波动,身材瘦弱,符合第二幅画像。” “我马上带人去崇明!”左栋再不敢耽搁下去,招呼上几个下属一阵风似的跑了。 奚娮本想拦住左栋不让他去白跑,可心念一转又觉得不对劲,转头问楚司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走吧,这边没什么可看的了。”楚司淼避重就轻的说着,迈开长腿就出了门。他当然还有话没说完,不过是不想当着803的人讲罢了。 奚娮一路跟下楼还是揪着问题不放,可楚司淼就是沉默着不予理会,只把头盔往她头上一扣,直接发动了摩托车引擎。 “我们到底去哪儿啊?”摩托车通过几个路口后,奚娮又扯着嗓子问道。这不是他们来的路线,不回分局也就是说要去其他地方了。 楚司淼听着脑后急切的声音,伸手拍了拍环在腰际的柔软,终于开口了,“去找尸源和第一案发现场。” 奚娮先是惊讶的眨眼睛,随即无奈又苦恼的瘪嘴,“早上和左栋打架,这会儿又把他们支到崇明去,还故意隐瞒线索。楚队长,你是嫌和803的隔膜还不够深,想一直让左栋下不来台吗?” 她真的搞不懂楚司淼是怎么了,平时挺大度的人,今天做的一连串事情却是十足的小家子气。亏得她刚才还在审讯室里向左栋示好呢,现在想来全都白忙活了。 “他给你难堪的时候,也没考虑你会不会下不来台。”楚司淼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手上又加了把油门。 即便现在的左栋是心服口服,但在他看来还不够。他一定要让803那帮自命天高的刺头们拜服,之后才能考虑是否一碗水端平的问题。 “你都知道了?凌姐姐告诉你的吗?”奚娮听了这话又吃一惊,感情他不只是想立威,还想着为她出气? 前头的男人没有回答,但这沉默已经明确告诉了奚娮答案。眼下这情形又让她想起楚司淼在四林派出所两次为她解围的事,不禁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也罢,既然他已经铁了心要为她出昨天被左栋羞辱的气,那她只有领情配合的份儿。 动力强劲的宝马摩托车穿梭过大半个城市,驶进嘉义区工业园派出所。几句简单询问过后,楚司淼带着奚娮走进了航天工业集团下属的一家机件生产厂。 “你怎么确定死者是这家企业的员工?”奚娮坐在敞亮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楚司淼在派出所只询问了近期有无失踪报案的问题,然后就到了这里,指名要看离职人员名单和员工医疗报销记录,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楚司淼手里握着茶杯,淡然眼神来回审视挂在墙上的几幅产品宣传画,“第一,用来填塞背包的画报是带有宣传性质的年历,正是出自这家企业。” “第二,1200片肉片不包括死者腹部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她很可能在近段时间接受过外创手术,凶手怕医疗记录泄露死者身份,所以才舍弃了那部分皮肤。” “第三,派出所没有失踪人口报案记录。死者很可能是正常离职,才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这么说,只要在辞职名单里找到有医疗报销记录的那个,就可以确定死者身份了?”奚娮拔高声调问道,再次被楚神探缜密的思维惊艳了。刚才他不过是站在丢弃画报的房门口看了一眼而已,就得出了如此精准的判断,实在太神了。 楚司淼没有接话,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根据明苑小区的物证和嘉义区与崇明县一江之隔的便利地理位置来看,这位不幸的受害者一定会出现在这家企业的员工名册里。 仅仅15分钟后,楚司淼的观点就在人事经理和财务经理出示的两份记录里得到了印证。 这家企业最近辞职的员工共8位,其中只有一人在三个月前接受过胆囊切除手术,外貌与受害人高度相似。 “于闻琴是怎么辞职的?”楚司淼仔细看过职工名册,向表情惴惴不安的总经理发问。 死者的职位是研发部工程师,这么重要的技术人才竟在一天之内被核准辞职,企业居然没做任何挽留,实在有些说不通。 “小于犯事了?”不等总经理回话,人事部经理就先开口了,并且摸出手机递给楚司淼。 “她突然发了个短信来说老家有事不干了,什么交接手续都没办就走了。我们又找不到人,只能补了一份辞职说明。”于闻琴自毕业以后就在这里上班,一直兢兢业业,这条辞职短信可是让领导班子惊讶了好几天。 楚司淼看过言简意赅的短信内容,起身道,“她的宿舍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没问题,没问题。”总经理见楚司淼没有说明于闻琴是否犯事的意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赶紧答应了他的要求。 几人穿过半个厂区到了宿舍楼前,可楚司淼却停下了脚步。 “你们厂是06年搬到新区的,老区现在还有人吗?从这里怎么过去?”楚司淼看着一排整洁的宿舍楼,突然改了主意。 “老区现在都封闭了,厂里准备把土地转让出去。”总经理一边说,一边指向不远处的围墙,“那边有个后门,出去就是老厂区。” “走吧,去那边看看。”楚司淼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笑意,快步朝经理指示的方向而去。 那辞职条短信是凶手借于闻琴的手机发送的,并非出自本人之手。而就奚娮给出的画像看,凶手在下手前不会经营太久。于闻琴的宿舍里肯定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且这里上下住满了人,也不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 十年无人问津的老厂区显得有些陈旧,但门窗都完好,上面还贴着泛黄的封条。楚司淼别的都没看,径直到了员工宿舍区。 他耐心的从一号楼开始巡查,每层楼,每个房门上的封条都没有放过,连公共卫生间都不列外。 奚娮一直默默跟着,仔细观察楚司淼的表情。在他们踏入五号宿舍楼时,楚司淼眉心微微一蹙,嘴唇轻抿的微表情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位于三楼的25号房间从外面看没有什么不妥,只是门上的封条不知所踪。但沉闷空气中夹杂的一丝血液味道正在诉说着好消息,让楚司淼的唇线勾起了一点弧度。 “你们可以走了。”他躬身检查门锁,淡淡的吩咐道。 “呃,警察同志,你们到底要查什么?”总经理实在不安,不打算就这么走人。 楚司淼摸出黑手套戴上,回头给了总经理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于文琴已经遇害身亡,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马上离开。” 此话一出,总经理就吓得木若呆鸡。他看着楚司淼伸手推开本应上锁的房门,再问不出一句话来。 进门的一秒钟时间里,奚娮起码在脑海里构想了数个血腥场景,却在看清房内情况后全部烟消云散了。 空置的单间宿舍里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一点血迹。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又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楚司淼脚不沾尘巡视一圈,从窄小的卫生间出来后,摸出手机拨了分局技术科的座机号,“你好,我是楚司淼。请马上派一组人到嘉义区航天机件厂搜证。” “确定就是这儿吗?”奚娮在楚司淼挂断电话的第一时间发问了,虽然她不怀疑他的能力,但这里实在看不出一点作案痕迹。 “既然凶手是个极其冷静细心的人,当然不会留太多痕迹给我们。”楚司淼眉心微动,伸手向天花板四角,和地板几处缝隙处指了指,“分尸的时候,这里铺满了防水布。血虽然没有溅到墙壁上,但留下了钉子。” 奚娮疾步上前,果然在地板缝隙里看到了几颗崭新的气枪钉,心情就更加沉重了,“嫌疑人的作案手段这么高明,这里可能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她本来希望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能成为突破口呢,哪成想这里竟是凶手展示心理素质和犯罪手法的“教室”,太让人沮丧了。 “别着急,我们先从死者下手。”楚司淼倒一点也不失望,决定从死者的生活以及人际关系着手开始调查。 奚娮见他又滑动手机屏幕,像是在翻找通讯录的样子,心领神会的问,“你该通知左栋了吧,这项工作是不是要交给他?” 楚司淼没有接话,修长手指在左栋的名字上点了一下。他当然要把这项工作交给803,不然怎么燃烧他们过度旺盛的精力。 听到手机铃声时,左栋刚钻出位于崇明县的简易板房。一无所获的结果,和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都让他找不到心情好的理由。 “我是楚司淼,明苑小区受害人身份已经确认。崇明那边先放一放,你带人到嘉义区航天机件厂来吧。”连线接通,楚司淼没给左栋打招呼的时间,说话语气反倒是商量的。 “什么?”左栋條的一震,不可置信的反问脱口而出。 “死者名叫于文琴,我已经在机件厂的员工名单上确认了她的身份。”楚司淼补充一句,淡薄的声调一丝波动都没有。这个反应是他早就预估到的,想来左栋也已经很清楚他的用意了。如果这位803干探是个聪明人,就会懂得该怎么做。 左栋的副手洪晓波走出板房,一眼就看到上司的脸色很是难看,“左队,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哼。”左栋从鼻腔里挤出意味不明的轻哼,吩咐道,“这边先撤了,死者身份确认了,我们去嘉义区走一趟。” “什么?怎么确认的?”洪晓波只觉头顶一道天雷劈过,下意识抬手看表。他们从明苑小区出来不过一个多小时,这消息也来的太快了。 左栋没有回答,但心里明镜似的清楚。楚司淼并没有放下戒心,准许他们去明苑小区只是做个引子,为的是向他们展示实力。 事实上他确实也做到了这一点,就凭他在明苑小区丝丝入扣的分析,和神速确认尸源的本事,专案组组长的位置是实实在在的坐稳了。眼下看来,这位特聘专家还没有共享全部线索的打算,如果他们不俯首称臣,以后恐怕连一杯羹都分不到。 “是不是那个楚司淼在耍花招?”洪晓波见左栋很是深沉的样子,瞬间把矛头指向看不顺眼的特聘专家。 “现场就在那里,你我都去看过,能有什么花招?”左栋不悦的训了一句,抬手一挥,示意他别磨叽。 洪晓波愤愤然的皱起眉头,但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返回板房组人。 左栋看着下属攒着气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确看过现场,却没有人家那种锐利的目光,即使看了也理不出什么线索来。楚神探不但眼力超群,连权谋之术也玩的得心应手,真是不容小觑啊。 第163章 芥蒂嫌隙 从机件厂回分局的路上,奚娮一直想着案子,心情也愈发沉重。楚司淼宽阔的后背,和引擎悦耳的咆哮声都没能把她从低气压里拯救出来。 这些表现当然没逃过楚司淼的感知,但他仍是一贯的沉稳耐心,没有喋喋不休的劝解,只是在回到支队长办公室的第一时间,把爱操心的小丫头拥入怀中。 “好了,放松一点。”楚司淼静静的抱了一会,才抚摸着奚娮单薄的后背低声哄道。 好听的磁性声线和熟悉的海洋气息都让奚娮鼻子发酸,她伸手环住楚司淼劲瘦的腰,问了早就该关心的问题,“你怎么样?还有没有难受?” “不难受,这两天辛苦你了。”楚司淼用下颌抵住奚娮的发顶,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他缺阵两天,案子全靠她撑着,实在让他感激不已。 奚娮摇了摇头,忍住想哭冲动,心有余悸的嘱咐,“你不要太拼了,刚恢复还是要注意。” “你光顾着说我,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才两天,脸都瘦了一圈,真不让我省心。”楚司淼上手捏住她的小脸,心疼的训诫道。 奚娮有些报赧,象征性推了他一下,“快放开,一会儿有人来看见了。” 楚司淼也不管她说什么,又施力搂了一下,才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现在案情这么紧急,我的圣诞节是不是也要报销了呀。”奚娮也没出去,而是烦闷的往会客椅上一倒。 “放心,我会劳逸结合安排工作。”楚司淼瞄着她似有些负气的样子,嘴角勾起微微弧度。她一直很期待平安夜的活动,怎么也不能扫她的兴。 “哎……”奚娮抱头长叹一声,还是把心里打转的问题说了出来,“地图上的坐标是我想太多了吗?撒旦标记只是巧合?” 楚司淼没有接话,伸手拿起座机听筒,拨了分机号。 “楚队。”宋格很快接起电话。 “你马上来我办公室。”楚司淼吩咐一句就收了线,比起恶魔标记,他更在意那几张内部勘验照片。 宋格来到支队长办公室,听完指示后就震惊了,“楚队,你要调查所有参与过‘413案’的人?可是,十几年的警员有大部分都离开一线或者退休了。” “给你两个小时,所有人从入职开始的内部评估报告我都要。”楚司淼主意不改,肃然的吩咐道。 “是。”宋格又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奚娮,很是糊涂的接受了任务。 奚娮目送宋格离开,虽然心中明了,但还是问了,“你怀疑有人做内应?” “现阶段任何假设都可以做。”楚司淼淡淡答道。他明白她是不愿意相信警察变节这种事,但没有结果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那你觉得我对画像的假设也可行吗?”奚娮没有继续纠结现阶段没有答案的问题,而是问了更关心的。 正在研究画像的楚司淼淡笑着点头,“很大胆,也很犀利。” 早晨看到ppt时,他可是大大的惊艳。三份画像很有分量,和他之前猜想的一点不错,这些都是她的心血之作。 “那我再去研究研究。”奚娮见他非常满意的样子,立刻来了精神。如果他也认为这个方向可行的话,就有必要深挖了。 “坐下,着什么急。”楚司淼有些不耐的打手势,这么快就想跑可不行,他还没看够呢。 “呵呵……”奚娮被他不满的表情逗笑了,规矩的坐着没有起身,调侃道,“你知道柳叶调过来了吗?这是不打算放过你呀。” “我觉得有必要下一份通知。”不提这事就罢了,一提起楚司淼心里就堵得慌。华东接收柳叶虽说是公事公办,但楚司淼现在极不待见这个品格有瑕疵的前下属。 “什么通知?”奚娮察觉到他眼神中皆是肃然意味,有点紧张的问道。 “公开我们关系的通知。”楚司淼轻描淡写解释一句,麻利的新建空白文档开始打字。 奚娮听着悦耳的键盘敲击声,没有太多反应。也许以公函形式让所有人知道并不是坏事,因为她现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心思分给人际关系,只想集中精力处理棘手的案子。 楚司淼试探着写了一段,又逐渐放慢手速停了下来。小丫头完全没有预想的炸毛或者害羞,只是沉默的坐着,也不看他。 “你认为去明苑寄包裹的人是谁?”正当楚司淼想问的时候,奚娮幽幽的先开口了。 突兀的问题让楚司淼有些不解,他没有使用异能探知奚娮心中所想,而是示意她继续阐述观点。 “我刚才说过,寄包裹的人现在还只是帮凶。但现场留下的痕迹中,还是反映出一些情况。”奚娮从兜里摸出记事本,看着字迹仓猝的分析,心情更加沉重了。 “当初,我把这七人归于一类,并不仅仅基于她们都遭受过性侵。更重要的,是凶手实施犯罪的方式。”奚娮一边说,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写下7个名字。 “最后两名被淹死的受害人并没有受到性侵,但我还是认为她们和其他五个人都死于同一人之手。”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嫌疑人最后有没有实施性侵犯,他的杀人动机已经体现在了手法里?”楚司淼语速稍快的接话,对奚娮情绪突然波动的原因有了些许猜想。 “是的。”奚娮抿紧的唇线因为这句心领神会的话有了点松弛,提笔又在纸上写下三个词:操纵、支配,控制。 “这是绝大多数强奸犯的心理描写。”她把三个词圈起来,笔尖下沉敲击两下,“大多数调查者都会拿着这样的画像去侦办强奸案,但实际效果差强人意。因为他们忽略了一点,就是补偿心理。” “那么根据今天现场勘查的情况分析,你认为这个人还可救?”楚司淼一语道破天机。她这是在提醒,也是在提出另一个大胆的假设。 并不是所有强奸犯在实际生活中都扮演强者,他们中的许多人恰恰是生活的弱者。渴望操纵他人的人,往往长期**纵。渴望支配他人的人,往往长期被支配。由于积压的诉求得不到释放,导致他们只能选择极端方式来获取满足,这就是所谓的心理补偿。 奚娮看着楚司淼淡然非常的样子,咬牙没有接话。她不确定为什么要引导他说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产生了不必要的怜悯心。 但有一件事是她明白的,眼前有一个还未真正成为杀手的人,他的变态心理仍然脆弱混沌。如果能赶在他犯案前把人找到,那么这很可能会成为撕开“红衣少女杀手”面具的良机。 “如果我们布线呢?你觉得他会不会上钩?”楚司淼翕动耳廓,听到了奚娮似有些急促,又有些颤抖的心跳。不忍的情绪让他无法再直白的和她谈话,只能换个迂回方式。 “我不知道……”奚娮抱头躬身,十分不专业的被个人情绪控制了思维,“我当时不该开枪,如果孟大海不死,至少还能从他身上挖掘到点什么信息。” 她还是做不到无视撒旦标记,但汤家杰和孟大海都死了,关押在n市看守所的康靖和易卉珍也没有针对图腾给出什么深层次的解释,只说是“仪式”需要。 楚司淼起身走到奚娮身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手还没放到她肩上,房门就被敲响了。 柳叶推门而入,就像没看到奚娮似的,径直走到楚司淼面前,“楚队,这是我的申请报告。” 楚司淼当然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但根本不想接,“二队主要负责打黑和扫毒,和你擅长的抓捕追踪对口。” “我有资格进一队。”柳叶忽略掉敷衍的解释,把申请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楚队,我先出去了。”奚娮看到柳叶就是心烦,赶紧回避了。 楚司淼看着奚娮的背影蹙起眉,也不打算再和柳叶客气了,“能力很重要,但个人操守更重要。在n市我已经跟明确表过态,我不认为你有进重案队的资格。” “华局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柳叶没想到他又提上次的事,口气生硬的把华东搬出来施压。 “如果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尽可以找领导反映。”楚司淼把申请书塞回柳叶手里,果断赶人了。 柳叶被他坚决的态度搞得内伤不止,攒着气转身就走。既然支队长要她去找领导,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司淼站在办公桌前沉吟片刻,拿起座机听筒拨了刑侦二队队长的电话。虽然他不能正面驳回华东的收人决定,但也不能让柳叶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决定给她找点工作来做。 奚娮回到专案组办公室,见“三剑客”凑在一起讨论案情,心里有了个主意。 “你们现在有空吗?我想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段凡一听就有兴趣,点头表示愿意同行。 奚娮拿出地图,找到稀有金属生产企业和明苑小区的坐标,测量直线距离后,画下一个新的倒五芒星。 “你不会是想说,这几个地方会是接下来的抛尸点吧?”段凡看着五芒星剩下的三个顶角,心里瘆得发慌。这次的凶手真的全盘复制“红衣少女杀手案”吗?还会有人死于非命? “我只是想多走一步。”奚娮拿捏着说道。 “我去调车,你们等我电话。”正在研究旧卷宗的权北故觉得奚娮的话也有道理,做主拍板了。 “我就不去了。”宋格指了指面前的四块显示屏,楚司淼只给两小时让他收集资料,实在无暇分身。 奚娮看着满屏运行的搜索软件,考虑要不要把在技术科研究尸体的伏琅叫上,就见彭浩谦走了过来。 “你们要出去吗?带上我的吧。”彭浩谦客气的提出请求。他和马闯是本着全力以赴的决心来的,不想错过案子的任何进展。 “我们不是出去逛街。”段凡对这个试图插足“铁四角”关系的男人抱有敌意,口气生硬的把话回了过去。 奚娮觉察到彭浩谦有些尴尬,忙给了段凡一个告诫眼神,又圆话道,“我们打算出去找线索,你要是有兴趣就来吧。” 彭浩谦迎着段凡下刀子般的瞪眼点头,“当然有兴趣。” “那赶紧走吧。”奚娮无心说和两个别扭的男人,率先出了办公室。 四个人开车包着s市转了一大圈,于日落时分到达了最后一个嫌疑地点。 一片空旷的待建工地,周边环境和稀有金属厂颇为相似,荒草遍野,人迹罕至。 奚娮在地图上写下描述,心情比出来之前更沉重了。三个坐标对应的都是便于隐蔽的地方,如果真的在这里抛尸,恐怕两三年都不会被发现。 “有什么发现吗?”彭浩谦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奚娮到底要找什么线索,她一路都沉默不语,只是捏着地图不放。 奚娮还是摇头不解释,叠好地图道,“走吧,可以回去了。” 车子开上大路好一阵后,奚娮才把地图递给旁边的段凡,又拍了拍副驾驶椅背,待彭浩谦转过头后,询问道,“这几个地方都挺偏僻的,我觉得还是应该申请监控,你们说呢?” “我也这么觉得。”彭浩谦抢在段凡开口前表态了。他刚才就猜想奚娮是在权衡这件事,监视技术是马闯擅长的,这个提议可谓正中下怀。 段凡本就噎着口气,又被彭浩谦一脸自信的样子搞得更烦了,“你不知道我们杜队是侦查兵出身?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奚娮发现彭浩谦欣喜的表情瞬间被尴尬取代,转头严肃的说,“大家都是为了案子,没什么操心不操心一说。” 段凡丝毫没把奚娮的告诫听进去,直接展开地图挡住脸,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他就是不喜欢某些人过于积极的样子,好像专案组少了他就转不动一样。 奚娮这下彻底无奈了,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劝。前两次专案组经历都让她很愉快,怎么这次大家的芥蒂这么深。不仅803的人难搞,连向来好打交道的段凡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笼罩在奚娮头顶的阴云在警车驶入市区时散去了,叶丹娜一通电话打来,约她去有名的沪菜餐馆吃饭。梅林镇是百年老字号,擅长做小时候的味道,身为资深吃货的奚娮当然不会拒绝。 权北故否决了奚娮想下车招出租车的提议,绕道往陆家嘴商圈去。车子开进繁华的浦江路,在一家高档购物中心门口停稳。 “楚队。”权北故降下车窗,一点也不意外的和上司打招呼。 楚司淼打开后车门把奚娮牵下来,躬身看了看车内,“你们回去把车还了就下班吧。” “是。”权北故感激的点头,升起车窗刚准备走,旁边就响起了不可置信的问话声,“奚娮和楚队……?” “你不知道他们是一对儿?”段凡总算逮到了报仇机会,不等权北故回答就抢先呛声了。 “呃……”彭浩谦看着楚司淼和奚娮手牵手走进商场,语塞的接不上话。不仅是在l市的时候,就连今天他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现在只觉得很震惊。 段凡发现他呆傻着不接话,心里倍儿爽,补刀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和宋格搭档,两块木头凑一起,绝配。” “宋格的电脑技术很出色,有机会我想多学习。”彭浩谦顺势打圆场,默默的在心里把自己迟钝的反应神经腹诽了个遍。 “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权北故实在受不了段凡咄咄逼人的态度,边警告边猛轰油门。 段凡被突如其来的后坐力甩了一下,直接甩给淡定哥的后脑勺一记白眼。心想也确实报复的差不多了,决定见好就收。 第164章 千方百计博一笑 奚娮在美食和朋友们的环绕下度过了三天以来最轻松的两个小时,除了没有成功劝说伏琅和叶丹娜去家里住之外,其他都很完美。 晚饭后,蹭了顿美食的凌玥跟着奚娮正式入住“云玺”顶层豪宅。 奚娮把凌玥安置妥当后,回到主卧洗了个澡。她在大床边略坐了坐,还是决定去书房找楚司淼。 楚司淼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些意外,应门后又见奚娮别扭的低头遮挡视线而来,更是疑惑了。 “你忙你的,我就待一会儿。”奚娮迅速往楚司淼腿上一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不去看电脑屏幕,眼睛也闭了起来。 警队有严格的等级保密制度,平时他们都是分开办公。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楚司淼工作的时候到书房来。她不是要越级偷看宋格提交的那些内部评估报告,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待在一起罢了。 “你这样,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眼罩来戴?”楚司淼明白了她的想念心思,不禁心生怜爱,又被她鸵鸟般的滑稽样子逗笑。 “不许笑话我。”奚娮撒娇抗议着,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忍耐一天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走。 楚司淼没有再说话,轻拍她有些紧绷的后背,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高清显示屏上。 “机件厂那边有消息吗?”奚娮静静的窝了一会儿,轻声打破短暂沉默。 “还没来电话。”楚司淼随意答了一句,目光移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钟。要不是之前被莫劭扬拜托过别给凌玥派太多任务,按照王牌法医麻利的速度,勘验报告这会儿应该摆在桌上了。 奚娮也没再说话,就在她沉浸在安稳感觉中昏昏欲睡时,楚司淼突然出声了,“cyber,到书房来。” “是不是有发现?”奚娮揉着眼睛想从他身上下去,却被搂住不得动弹。 “有个疑点。”楚司淼目光犀利的盯着一份评估报告,没有马上下判断。 奚娮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下一秒,轻轻开门声就在脑后响起了。 “找我有事?”赛博意味深长的看着腻在一起的两人,语气颇有些调侃。他的主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的秀恩爱。 “查这个人近两年的资产情况。”楚司淼把屏幕转向赛博,淡定的忽略了他看好戏的表情。 赛博配合的把信息扫描下来,敛去表情启动全网搜索。很快,不带情绪的机械音就在书房中响起了,“调查对象有五个银行账号,均为普通收支和投资账户。其名下有两套住房,均未结清银行贷款。还有一辆家用车,于3年前购买。” “再查查配偶和亲近家属的情况。”楚司淼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又吩咐道。 这次,赛博沉默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长一些。几分钟后,才回话道,“调查对象的父亲在一年前购置了一套新住房,购买凭证上显示是全款现金,共计5345807.69元。另外,其配偶今年出国旅行两次,花去120413元购买免税商品,免税单上注明付款方式也为现金。” “知道了,你出去吧。”两组明显超出警察应有收入的数据足以说明情况,现金结算方式更是让楚司淼心中警铃大作。 他思考片刻,伸手把屏幕转了回来,示意奚娮看看。 奚娮有些不情愿的转头,看到显示信息后又有点不解,“你怀疑这个派出所长?哪里有问题?”以她的认知来看,能成为内应的人一定身居要职,一个派出所长好像不够分量。 “柳存理,参与过冯君案的首轮侦查工作,后又作为协查人员参与过上一次的复查。”楚司淼滚动鼠标,将两年前的两份评估报告调出来。 “两个季度的评定中提及时任副所长的柳存理消极怠工,多次无故旷工,并因为态度不端正被群众投诉。但后面的报告中,这些负面评价都消失了,转而肯定他工作积极,尽职尽责。” “经历重大变故……”奚娮几乎在听到解释的同时有了推测,立即正坐起来,要求道,“我能看看他之前的报告吗?” 楚司淼把鼠标推到她手边,将权限完全交给思维敏捷的心理专家。 奚娮认真查看过柳存理过往5年的报告,刚才的推测变成了判断。 除了两个季度评定较差外,其余都是达优水平。他虽然没有过多光鲜业绩,但总体来说还是个爱岗敬业的好警察。除了生活上发生重大变故影响工作外,她找不到其他理由说服自己。 楚司淼侧目看着奚娮绷着脸肃然非常的样子,道出柳存理身上的另一个疑点,“柳存理是柳叶的父亲。” “什么?”奚娮吓了一跳,握着鼠标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柳存理居然是柳叶的至亲,那柳叶能信得过吗?她来s市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会全面调查柳存理,对柳叶采取必要的监控手段。”楚司淼听着奚娮剧烈的心理活动,沉声道出决定。他现在不仅怀疑柳叶此次来s市的行为,就连上次她积极要求参与康靖案的真实目的都得打个问号。 “会不会是我们太多心了?所有人的报告你都看完了吗?”奚娮观察楚司淼的表情,看到的全是严肃和认真。即便她不喜欢柳叶,可这样怀疑一个在职警员,还是让她感觉不舒服。 “人性本善不假,但社会是个大染缸,浸染其中难免受到影响。变节的事从古至今都没有断过,不要太感情用事。”楚司淼说的徐徐,语气沉稳。他喜欢奚娮单纯的性情,但不希望她盲目的用感性判断公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奚娮半确定半试探的问道。 楚司淼认同的点头,屈指碰了碰她滑腻的脸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调查表明柳存理没有违纪违法行为,那就算证明他的清白。如果有,就算是及时止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奚娮盯着楚司淼深邃的眼睛看了一瞬,又不确定的垂下眸子,“我现在是不是也在改错?抓住‘红衣少女杀手’是不是就能洗掉手上的血了?” “奚娮,你在怀疑自己?”楚司淼蹙眉,有些意外她再次提及有关谢红霞的话题。 “是。”奚娮没有避讳心中所想,重重的点头,“我不记得谢红霞死之前几个小时的事情,就算你们都说我不是凶手,我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 这个问题困锁了她一年多,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给她机会说出口了。也许她并不是要从楚司淼口中再听到确认,只是想寻一份坚持下去的动力。 楚司淼深眸中复杂的精光一闪而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把奚娮抱起来,迈步出了书房。 “去哪里啊?”奚娮见他径直往客厅方向走,不明就里的问道。 “有个东西给你看。”楚司淼淡淡的说着,脚步生风的出家门拐进了楼梯间。 奚娮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任由楚司淼抱着她进了一楼之下的另一套公寓。 天花板上的感应灯亮起,出现在奚娮眼前的是没有隔断和装修的空旷空间。一个椭圆形金属物体摆在远处,很是突兀。 楚司淼上前把奚娮放下,修长手指在金属盖板上轻点几下。待盖板打开后,才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今天早晨柯克和马琳来过,一是告知我他们准备离开的事,另外是来送这个休息仓。” 休息仓的金属外壳内套着一个玻璃材质内胆,奚娮看着里面盛得满满的奇迹之海海水,心脏突突一跳。 “奥伊母星所在的太阳系里没有重质量行星,近轨只有一个颗比月亮稍大的卫星。太阳系行星的引力强过卫星百万倍,人类天生能适应,但奥伊人却没有感受过,自然无法承受。”楚司淼迎着奚娮期盼的眼神解释道。 “那是不是有了这些海水,你以后就不会难受了?”奚娮瞬间想起了那晚和柯克的通话内容,心里的期盼更甚刚才。 “是的。”楚司淼勾着嘴角微微一笑,这个休息仓来的太是时候了。以后他再不用忍受天象折磨,奚娮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哇~!太好了!”奚娮心花怒放,拉住楚司淼的手蹦的老高。柯克简直是救世主,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楚司淼由着她撒欢,唇畔笑意又深了一分。显然转移注意力这招是奏效了,他现在不用担心她陷在负面情绪中无法自拔了。 奚娮自顾自开心好一会儿,又好奇的环视一周,“这套房子也是你的?怎么没装修啊?” “这里是训练场。”楚司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答得轻描淡写。 “训练?训练什么?”奚娮又把视线投向脚下,这里的地板好像和普通的不一样,很厚实坚硬的感觉。 “格斗训练。”楚司淼边说边走到墙边,按下一个电控按钮,又抬头唤道,“cyber,送把枪和护目镜下来。” 奚娮顾不上声讨楚司淼把一整套豪宅都用作“健身房”的奢侈行为,就被不远处出现的靶纸惊呆了,“你要我在这儿练射击?” 赛博拉开活板门就听见奚娮在惊呼,邀功道,“不错吧?我给你装的是全自动靶,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调节距离、看成绩。” 奚娮抬头看着赛博出现在天花板窟窿里的大脸,只觉得这主仆二人太胡来了,“枪房里的枪和子弹都是有申领记录的,我打光了到时候怎么解释?” 即便是有配枪许可的警察也不能无故乱放枪,这么基本的规定难道楚司淼不懂吗?居然在家给她搞了个射击场,这是藐视法律呢? “放心吧,这不是警局的破枪。”赛博轻盈的一跃而下,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奚娮面前。 黑亮的92式手枪崭新,惹得奚娮无奈叹气。外星人就是任性,这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非法物品。 楚司淼抄起枪潇洒的在手上翻了个花,把枪托伸到奚娮面前,“来,试试。” 奚娮无可奈何的接下,转身又发现赛博把准备台都弄好了,弹夹和擦汗毛巾一样不少。 “先从25米开始。”楚司淼帮奚娮戴上护目镜,打手势示意她举枪。 “在这里打真的没问题?不会吵到邻居吧?”奚娮还是有点不放心,这里可是住宅楼,要是脱靶子弹飞出窗外怎么办。 “这儿的墙和地面都是加固过的,随你怎么打。”赛博煞有其事的翻开记录册,冲奚娮连连挤眼睛。 “哎,我算是服了。”奚娮摇头嗔怪,刚准备举枪,兜里的手机响了。 凌玥本来是想要杯咖啡喝,可家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电话里倒是有好消息,奚娮正准备练射击,这可是凌玥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赛博返回楼上把凌玥引进训练场,也给了她一把调试好的新枪。 奚娮看着凌玥熟练的检查保险扣,好奇不已的问,“凌姐姐,你经常练枪吗?” “嗯,有时候去部队打两轮。”凌玥淡笑着答道。 “让凌玥好好陪你打。”楚司淼对这个陪练很满意,双手抱臂退到一旁,摆足了观众架势。 奚娮很快领会到“好好陪”的意思,凌玥完全是神枪手级别。她的五枪都打在十环范围内,身姿更是果敢利落。 “太差了。”奚娮看着自己打的几个7环,挫败感止不住的冒了出来。她现在对枪已经没有恐惧排斥心理了,但技术却因为常年荒废而不堪入目。一个职业刑警被法医给比下去,她只觉得对不起那身警服。 “慢慢来,姿势还需要调整。”楚司淼鼓励道,上前示范标准姿势,又朝有些不解的凌玥礼貌的笑了笑。 奚娮也不是真的气馁,立即收拾好心情,专心听讲。不得不说楚司淼确实是位出色的老师,奚娮跟着他的指导很快有了进步。 三发外十环极大的激发了奚娮的兴趣,直到手腕被后坐力震得发抖,她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顺利的射击练习。 楚司淼也没再去书房工作,返回主卧洗了澡后,上床拉过奚娮的手按摩。 “嘶,有点疼。”奚娮看着机械性震颤的手指,疼得直哼哼。 “刚才怎么提醒你都当耳旁风,现在知道疼了?”楚司淼责备着,手上的力度放得更轻。 奚娮看着他微微蹙眉的心疼表情,心里的甜冲淡了手腕上的痛,寻了个话题开启聊天模式,“你刚才说柯克他们要走了?” “嗯。”楚司淼哼了一声算是确认。 “你会不会舍不得他们啊?”奚娮见他很是平淡的样子,没有放弃追问。 “他们不属于这里,回去是正确的决定。”楚司淼抬眸淡淡的解释道。今天早晨见过柯克后,他只觉放下了件心事,完全没有舍不得一说。 奚娮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她不是当事人,无法完全感受楚司淼的心情,劝与不劝好像都没什么意义。 “能不能笑一笑?”楚司淼轻声哄着,上手惩罚性的捏了一把她滑腻的脸颊。每次有案子的时候她的情绪都会朝负面方向狂奔,今天一整天都是心事沉重的样子,笑容也就屈指可数那么几次。 奚娮逃避的错开视线,不愿意强颜欢笑,“笑不出来。” “明天穿警服上班。”楚司淼也不勉强她,转而再次用上了转移注意力的招数。 奚娮一怔,脑子迅速过了一遍这话的潜台词,心情瞬间从低谷拉升到高点,“我的肩章发下来了是不是?” “奚警官,从明天起你就正式晋升警司了,恭喜。”楚司淼给了兴奋的小丫头一记肯定微笑。 “不行。”奚娮忽的嘟起嘴来,不满道,“你可别想就这么把我忽悠了啊,明天得亲自给我戴肩章,再说一遍恭喜的话。” “呵呵。”楚司淼被她讨债似的可爱表情逗笑,伸手将她揽在肩头靠着,“我当然要给你戴肩章,这是支队长的工作。” “喂,你是故意的吗?说点好听的就这么难?”奚娮更是不满了,戳着他坚实的胸口发难。 楚司淼也不阻止她的小动作,偏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声线随之低沉了下去,“我以后会给你换很多次肩章,这只是开始。” 奚娮的手條的紧握成拳,重重按在了楚司淼的心口处,“你是不是又读了我的心思?” “嗯?为什么这么问?”楚司淼有些不解,直视着奚娮的大眼睛摇头。她之前几次表达过不喜欢被人窥探心思,所以现在他都很少主动使用异能。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奚娮柔声问着,抬手去抚楚司淼眉心的细痕,“我刚才在想转正那天的事,当时我在心里许了个愿。就希望以后每一次晋升,都是你给我戴肩章。” 楚司淼因为猜中了她的心思而倨傲,含笑道,“那我要把当时没说话的话补上。” “什么话?”奚娮被他的完美笑容晃得眼晕,脸上的热度悄然攀升。 “肩章很配你,特别好看。”楚司淼的话音清风一般略过奚娮的耳廓,顺势将她放倒在枕头上,低头吻了下去。 回想那个9月的艳阳天,是他从警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晋升仪式。他从没给下属佩戴过二级警员肩章,也从没如此骄傲的说祝贺。当时她问过肩章好不好看的话,他其实非常想回答,不知道现在补上算不算晚。 奚娮被楚司淼温柔的浅浅厮磨亲得眼眶发热,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司淼,谢谢你,我特别开心。” 楚司淼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满意的拉开距离,“终于笑了,真不容易。” 奚娮咯咯的笑出声来,依赖的拱进他宽厚的怀中,“干嘛呀,说的我好像褒姒一样,非要你烽火戏诸侯才能笑似的。” 楚司淼的心思太细,从晚饭到现在都在尽力缓和她的情绪,这些她都明白。只是现在案子线索不明朗,她一时无法抽丝剥茧,情绪难免不稳定些。 “丫头,别把眼前的事看的太重,慢慢来。”楚司淼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循循善诱道。 “嗯,我知道。”奚娮乖巧的点头,现在她只想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安稳感觉,不想再思考了。 “不早了,睡吧。”楚司淼重新把奚娮放到枕头上,展开精神力幻化出几条山涧和几尾小鱼。 “你也不别看了吧,当心吃不消。”奚娮见他又去拿笔记本电脑,忙劝道。 “你先睡,我把这点看完。”楚司淼把她拉到腰际窝着,关掉所有照明,又贴心的调暗电脑显示屏亮度。 奚娮见劝不住,只能作罢,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第165章 人靠衣装 夜色愈加浓重时,楚司淼把整张床都让给酣睡中的奚娮,再次返回了书房。他展开她带回来的地图,看着几个坐标旁的描述陷入沉思。 刚才他已经把内部评估报告全部审阅完毕了,除了柳存理之外,还有几个存在疑点的人。要对他们展开秘密调查不是多难的事,现在,他可以分出心思考虑奚娮在意的这几个坐标了。 同样没有入睡的还有伏琅,手机震动起来的第一秒钟,他就迅速按下了通话键。 “你稍等一下。”伏琅压低声音说着,瞄了一眼沉睡的叶丹娜,轻手轻脚往房门口走。 楚司淼看了一眼挂钟,凌晨2点过了,这个时候打扰伏琅确实不太人道。 “这么晚了什么事?”伏琅反手掩上门,才用正常声调询问道。 “麻烦你回一趟n市,再去见见康靖和易卉珍。”楚司淼匀瘦修长的手指在几个坐标间来回划拉,声调平淡。 伏琅微不可见的吐了口气,捏着鼻梁问,“你是不是在意那两个标记?怀疑他们没讲实话?” 电话打来的之前,他一直在查阅有关倒五芒星和荷鲁斯之眼的文献,没想到楚司淼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认为不是巧合。”楚司淼一边说,一边点击邮箱,将打包好的卷宗发送出去,“l市的‘10.11’案和之前发生在s市的连环爆炸案均涉及这两个标记,我把详细资料发给你了,你抓紧时间看。” “好,我这就看,你等我电话。”伏琅一听这话,不安的心情更甚刚才。 “辛苦你了。”楚司淼淡淡致谢,收线后又把视线投向窗外。深蓝色的天幕上没有星光,只有厚厚云层。有些像他现在的心情,是否能拨开阴云见阳光,眼下还是个未知数。 准备鏖战通宵的不止楚司淼和伏琅两人,还有身在集体宿舍里的左栋。机件厂的现场勘查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于闻琴的几位同事提供了一条线索。 受害人前不久交了个男朋友,此人颇为神秘,连和于闻琴一间宿舍的室友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其姓名。左栋当时已经吩咐洪晓波去调查于闻琴的通讯记录,但直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重压之下根本无心睡眠。 等待消息只是失眠的原因之一,更多的,还是是来源于电脑里的ppt。他已经枯坐了数小时,仍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劝服自己打消心中的怀疑。 左栋怀疑的对象正是奚娮,但他现在并非质疑她的专业知识,而是怀疑三份嫌疑人画像的来源。自他加入803开始,“红衣少女杀手”从未真正离开过他的视线,其中曲折的调查过程他都了然于胸。 奚娮昨晚一语惊人的分析除了为他打开新视野意外,更带来了猜疑。她到底是怎么从少的可怜的资料中拼凑出精准描写的,这是左栋现在最想求证的问题。 翌日,奚娮在楚司淼的办公室里戴上了三级警司肩章,又去专案组办公室和一大队办公室接受了同事们的祝贺。唯一遗憾的就是伏琅带着叶丹娜乘早班机回n市去了,没能亲眼见证她的光荣时刻。 场面上的事务完毕之后,楚司淼听取了奚娮对几处可疑地点的分析汇报,当即吩咐杜骢带人去几处荒地架设监控设备。 左栋紧接着报备了昨天在机件厂的收获,现场除了几颗普遍使用的气枪钉外,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于闻琴的神秘男朋友也还没踪迹,需要宋格用技术手段继续寻找。 针对柳存理等几个怀疑对象的问题也传达到了刑侦局,肖咏认真权衡过后,同意派独立调查员进行秘密侦查。 现阶段能运做的手段都以最快速度铺陈开来,圣诞节的气氛也在分局以外的地方越来越浓。 平安夜前日,奚娮又下了个晚班。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吃宵夜,而是检查装备。 楚司淼见她头也不回的往里间冲,就主动去打点吃食。待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鲜虾云吞进卧室找人时,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奚娮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正两眼放光盯着手里的衣服看。燕尾西装不是普通款式,高束腰设计和深蓝色前襟配金色系扣都突破了楚司淼的固有认知。 “快来试试。”奚娮闻到食物香味都没回头,只是兴奋的唤道。没错,她手里的这套华服就是为楚司淼准备的,保证让他成为明晚最帅的男人。 “先吃饭。”楚司淼站在门口不愿往前一步,声线低沉的吩咐道。原来前天她神神秘秘的收了个包裹竟是这衣服,太夸张了,他绝对不要穿。 奚娮蹙眉站了起来,不与妥协的说,“先试衣服。” 楚司淼眉头紧蹙,以沉默驳回她的要求。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来都是中规中矩,不可能陪小丫头玩角色扮演。 奚娮见他转身就走,赶忙追过去,“明天大家都会打扮的,你别告诉我就随便穿件衣服算了。” 楚司淼嫌弃似的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外套,突然萌生一个想法,“你穿什么?” “嘿嘿,很狡猾呀。”奚娮见他好像有了点兴趣,立马展开怀柔政策,忽闪着大眼睛道,“当然是cp情侣装,楚叔叔给个面子嘛。” “可以。”楚司淼话锋一转,干脆的答应了。如果是奚娮和他配对的话,款式夸张这个问题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奚娮猛然一喜,欢呼还没出口,九曲心肠的老狐狸又计上心头,微微躬身凑了过来,“但我没穿过这样式的,得你帮我。” “呃……”奚娮不自然的后退一步,怎么都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报赧的不知该不该接话。 楚司淼把丫头片子拉到矮脚沙发上坐着,蹲在她身前端起碗,“吃了饭再答复我不迟。” 奚娮负气似的把一整个云吞包进嘴里,含糊的嘟囔道,“换衣服可以,不许动手动脚啊。” “我保证。”楚司淼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得逞一笑。他确实没什么企图,只是想享受老婆的贴身服务而已。 奚娮得到答复,随即放宽了心。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之后事情会朝着完全逆反的方向发展。 楚司淼倒是遵守承诺规矩的充当衣服架子,奚娮却方寸大乱。尽管她努力避开视线不看,可心跳还是像火箭升空一发不可收拾的加速。 雪白挺括的小尖领衬衣让楚司淼的胸膛显得更加宽厚,两指宽的绒缎系带配上蓝宝石色的圆形领针钉,衬得他的脖颈线条更加优美。上宽下窄的马裤勾勒出他笔直修长的腿型,再加上一双锃亮的高筒马靴,贵族气质展露无遗。 奚娮不自觉的吞咽几次,屏住呼吸拿起束腹带往楚司淼腰上缠。她的手指似有似无磨蹭到他的腹肌和侧腰肌,紧实坚硬的触感让她脸上的温度再次攀升。 “没想到我换个衣服就能让你脸红成这样。”外套上身后,楚司淼终于忍不住心口的躁动感觉,顺势勾起奚娮放在衣襟上的小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亲吻。他实在喜欢她害羞的样子,特别是现在这样垂着睫毛,面染霞云的媚态。 “别闹,扣子还没系呢。”奚娮被亲的麻痒,一股血气冲上脑门。 楚司淼却不想放过这个调情的好机会,他半眯着眸子,张嘴用齿间冒出来的獠牙割破奚娮的食指,一边轻轻吮吸,一边低声问,“你觉得普通的样子好,还是这样更配?” 奚娮本来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闭上了眼睛,听到询问声又缓慢撑开眼皮。站在面前的男人已经银发垂地,俊朗非凡的脸庞上挂着一丝魅惑笑意。 无数二次元花美男的形象在奚娮脑中呼啸而过,她定定看着帅到人神共愤的楚司淼,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等一下,我去找个东西。”奚娮转身跑出衣帽间,在梳妆盒里找出一条黑色缎带。 长长的缎带很快缠在了楚司淼的银发上,刚好及腰位置,又给他添了些许随性不羁的气质。 奚娮当然知道明天他不可能这样出门,所以流连忘返看着穿衣镜,只想把这一幕深深印在脑海里。 直到看够了,她才满意的拿出白手套让他戴上,又小心翼翼从一个长盒子里取出最后一件秘密武器。 楚司淼看到银色骷髅头手杖,没有伸手去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alexander-mcqueen的经典设计,一根要价在5千以上。还有身上完全像量身定制的华服,价格肯定也不便宜。 “快试试啊。”奚娮催促着把手杖塞到楚司淼手里,转头看着镜子露出了桀骜笑容。嗯,比现象的还要帅上千万倍,让她骄傲的快飞上天了。 “这都是你买的?”楚司淼伸手把奚娮捞回怀中,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或者别扭,只是被她的心意狠狠感动了。 “嗯,赶早不如赶巧。这衣服是前几天我逛网店看到的孤品,正好是你的尺码。”看到这套复古礼服的时候,奚娮根本没考虑价格,满心都在花痴楚司淼穿上身的样子。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很对,他太适合维多利亚风格的服饰了。 楚司淼偏头用鼻尖在奚娮纤细的脖颈上蹭着,手臂也一再收紧。爱意翻涌起来,引得他再无法抗拒她血液里的甘甜诱惑,“奚宝儿,我想咬你。” “哈哈哈……”奚娮冁然发笑,拉住他的外套调侃道,“现在你穿成这样,我是不是该配合着来一句,伯爵大人,请享用?” 楚司淼被她俏皮的撒娇声音激得心跳一滞,有些急切的咬了下去。带着体温的琼浆涌入口中,让他满足的叹谓出声。 “呐,你知道吗?”奚娮任由过电般的痛麻感在身体里徘徊,闭上眼睛把声音放得更轻,“比起圣诞节,我更喜欢日本的新年。好多漫画里都有初一参拜的情节,女主角穿着振袖和服,男主角穿着羽织袴。再配上神社的建筑和小雪,特别的浪漫。” 楚司淼咽下嘴里的血,探出舌尖将伤口平复,又爱怜的在奚娮发热的脸颊上亲了亲,“你喜欢的话,我们今年就去。” 奚娮一怔,又失笑摇头了,“怎么你的性子有时候也像米粒儿一样,说风就是雨的。还有几天就31号了,哪有时间办签证?再说,现在有案子也走不开啊。” 楚司淼刚想说这些都不影响什么,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楚队,住院的伤者醒了,你要来看看吗?”连线一接通,关亚楠肃然的声音就传来了。 “我马上过去。”楚司淼瞄了奚娮一眼,心里遗憾的直叹气。他还想欣赏她的衣服呢,看来神秘感注定要保持到最后了。 他挂掉电话,心怀歉意吩咐道,“住院的那个女孩清醒了,你去叫凌玥。” “好,你赶紧换衣服。”奚娮一听这话什么烂漫的心思都没了,转身就跑。 关亚楠在icu外焦急的等待检查结果时,楚司淼带着奚娮和凌玥赶到了。 “情况怎么样?”奚娮小跑步上前,问话的语速很快。女孩手术后一直是关亚楠在跟进情况,之前医生还说很可能醒不过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传来了好消息。 “一个小时前护士出来说她睁开眼睛了,这会儿医生正在里面会诊。”关亚楠拍了拍奚娮的胳膊,示意她不必太着急。 凌玥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照经验推断道,“如果她确实清醒了,医生很快会拔管。我先去要一间普通病房,你们在这儿等消息吧。” “还是我去吧。”奚娮自告奋勇揽下任务,怎么说她也是从小跟着奚惠敏在医院混到大的,熟人熟脸也好办事些。 楚司淼也没拦着奚娮,而是摸出手机给杜骢去了电话,要求他调两个人过来人守门。 奚娮打点好病房后,医生从icu里出来,给了积极判断。女孩的生病体征稳定,已经完全清醒,有惊无险的度过危险期了。 女孩很快被转到一间相对安静的单间病房,奚娮又有了另一个欣喜的发现。女孩虽然仍然不能说话,但之前排斥陌生人的情况大有好转。她一直平静的躺着,见到楚司淼和凌玥也没有大喊大叫。 “我觉得应该找几个脑科专家来会诊。”凌玥亲自检查过女孩的状况后,清冷的建议道。 楚司淼也赞同她的提议,摸出手机给雒詹打电话。 “喂?”雒詹此刻正对着论文烧脑,楚司淼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让他有些意外。 “你方便帮我找几个脑科专家吗?我这边有个证人需要治疗意见。”楚司淼开门见山的提出请求。 “具体是什么病情?”雒詹一听是病患的问题,语气立刻变得严肃不少。 “送院的时候颅内水肿,才从术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患有失语症,认知能力也不正常。”楚司淼简洁的描述一遍,就听见那头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雒詹迅速查看了排班表,有些无奈的说,“脑科的几个主任医师全部停诊了,可能是参加医学会议去了。”年底是医生比较忙碌的时候,各类学术会议一场接一场。他也正在为下周在京城举行的会议准备演讲材料呢。 “你在其他医院还有熟人吗?”楚司淼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复,又问道。 “华山医院倒是有几个我的同学,但这个点要找人恐怕有点困难,明天我再帮你打听。”雒詹看着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中肯的说道。 “尽快吧,我等你消息。”楚司淼又嘱咐一句,刚准备收线,那头忽然传来了开门声和一记熟悉的呼吸。 “干爹~”很快,雒依依的撒娇声响起了。 楚司淼的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宠溺道,“依依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不乖。” “爸爸天天忙,你和干妈也不来看依依。”雒依依坐在爸爸腿上,一个劲儿的嘟嘴抱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在她晚上睡前出现的干爹不来了。爸爸讲故事也是速战速决,搞得她总睡不踏实。 “干爹和干妈最近工作忙,过段时间就去看依依好吗?”楚司淼笑的有些无奈,小朋友这是感觉不习惯了呀。 “让我跟她说两句。”奚娮等了一会,见楚司淼没有交出电话意思,干脆伸手索要。 楚司淼立刻把手机递过去,转头才发现凌玥和关亚楠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咳。”楚司淼有些局促的干咳一声,看着床上神色清醒的病人,吩咐关亚楠道,“你再辛苦一下,等守门的人来了再走。” “楚队,你要是把对小朋友的爱心分一点给我们就完美了。”关亚楠压根不想回应他画蛇添足的指示,一边调侃,一边朝奚娮挑眉。要是他俩马上结婚生孩子,他们这些成天被工作狂虐待的苦哈哈也可以趁机放松放松。 奚娮当然接收到了关亚楠表情里的意思,报赧的背过身去,继续和雒依依说话。 凌玥抿嘴一笑,替脸皮薄的楚神探解围,“要不我们先走吧,让她好好休息。” 楚司淼默默的在心里感激了一把,赶紧逃离了病房。 第166章 庆祝的理由 雒詹办事向来稳妥,第二天就托关系把华山医院的两位脑科专家请来了。但会诊结果却不是好消息,女孩的失语症仿佛是天生缺陷,无治愈的可能性。 既然是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楚司淼也无法强求。退而求其次,他决定从女孩的认知障碍下手,请了两位心理专家为其做治疗。 奚娮在去往s市大剧院的路上还在担心案子,都说心理辅导是长期过程,不知道女孩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这个目前唯一可能接触过凶手的证人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她心里根本没底。 国内的平安夜早已失去本来意义,变成了年轻人的狂欢日。尽管楚司淼提前了不少时间出门,但道路交通依然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哎……”路虎揽胜再次塞在一个排成长龙的路口,沉默多时的奚娮突然长叹一口气。 “别着急,还有时间富余。”楚司淼勾过她的手握住,眼睛紧盯着液晶显示屏上的地图,脑子里飞速计算着路线用时。 奚娮看着前面亮成一片的红尾灯,瘪嘴道,“过节好麻烦,这些人怎么都爱凑热闹。” “我们不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楚司淼知道她是被塞的心烦了,就笑着打了个趣。 奚娮没好气的瞪眼,伶牙俐齿的把话対了过去,“是人都不能免俗的,你看莫上校都专门请假过来陪凌姐姐过节。但是你这个外星生物算怎么回事,在奥伊过节也是这样齐刷刷的上街压马路吗?” “我没有经验,今天是第一次。”楚司淼收起玩笑,淡淡的答道。对于他来说,像今天这样的大塞车是非常新鲜的体验。更何况有奚娮陪着,他一点不觉得烦闷。 “你来地球之后也没庆祝过什么节日吗?”奚娮一秒就回想起他的身世来,不被允许出席公开活动的人好像是没有过节的机会。但他到地球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应该是第一次呀。 楚司淼摇头,握着奚娮的手又紧了紧,“以前总觉得,别人的狂欢与我无关。不过今天不同,我终于找到了庆祝的理由。” 以前的他不过是个旁观者和过客,并不想和人类产生过多情感交集。但有了奚娮之后,这个观念得以改变。现在,他只把自己当做普通人,也想成为汹涌人潮中的一份子。 奚娮看着楚司淼擎着淡淡笑意的侧颜,又酸又甜的感觉涨满胸膛,堵得她的喉咙有些发紧。 “璘。”半晌,奚娮才开口轻唤一声。她偏头靠在楚司淼宽阔的肩头,暖暖的笑道,“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堵车都变得挺不错的。” 楚司淼缓慢开合双眼,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上扬。他怎么会听不出奚娮话里的安慰呢,真真儿是个心思通透的好姑娘。 “虽然你觉得堵车不错,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你再欣赏了。”楚司淼享受了一会儿小鸟依人的美好感觉,决定不跟这儿傻耗了。 他扶正奚娮,潇洒的转动方向盘踩油门。路虎的高性能发动机发出悦耳的低沉轰鸣声,车子迅速拐进了旁边的岔道。 尽管楚司淼一路都在上演各种花式超车绝技,但奚娮完全没有晕车的感觉。她很是兴奋的欣赏车神的表演,不多时就看到了大剧院标志性的圆形弧顶。 同样在往大剧院赶的米栗对自己的车技有清楚的认知,所以选择了公共交通出行。可地铁里的情况比马路上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惨。她好不容易从“沙丁鱼罐头”里挤出来,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小花儿。”米栗站在升降电梯前接起电话,反复利用玻璃的一点反光审视身上的衣服。这可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洋装,要是被挤坏了可是要心疼死了。 “我们已经到了,你到了吗?”奚娮畏惧车外寒冷的天气,只把目光放远往大剧院的入口望。 “我刚下地铁,还得几分钟。”米栗整理着裙边的蕾丝,保守说道。 “哦,我就在后门,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去后台。”奚娮得到答复也不着急了,放松身体靠向椅背。 “好,我马上过来。”米栗加快语速应了一声,急急去按上行键。身边经过的人都像打量神经病一样盯着她看,还是快点逃离的好。 奚娮趁着等人的时间又给白子羡去了电话,约好见面地点后,开门下了车。 楚司淼细心的帮她披上驼绒斗篷,又正了正她头上的坦沿礼帽,深眸中泛起了欣赏的光华。 今天他们只在分局待了半天,中午就回家准备了。奚娮也没辜负他特意腾出的打扮时间,无论是妆容还是服饰都比上次参加金面具时更精致华丽。 “有什么好看的,在家还没看够吗?”奚娮有点受不了他不加掩饰的灼灼目光,不自然的垂眸去看脚上的系带短靴。 “看不够。”楚司淼执起她戴着蝴蝶结手套的小手,标准的绅士亲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今天的她完全化身19世纪初的贵族小姐,可爱又尽显优雅的淑女风范。漂亮的酒红色刺绣中裙整体形状像个大花苞,后摆收上去一部分,繁复的褶皱下露出白色蕾丝花边内衬。腰际还有大大的蝴蝶结,非常养眼好看。 奚娮被楚司淼大提琴般低吟的悦耳嗓音激得耳廓酥麻,头不觉埋得更低了,“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跟你走在一起,我的压力才大呢。” 楚司淼眉尾一挑,把她的小手放在臂弯处,倨傲道,“我顶多只能算是小鸟宝贝的绿叶陪衬。” 奚娮被他的恭维逗得莞尔一笑,心想这男人惯会自贬身价,待会进去可得做好被吼破耳膜的准备。 “走吧。”楚司淼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了,未免感冒还是快点进室内的好。 第一个惊声尖叫的当然非米栗莫属,她跑进剧院后门就看见一对儿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越来的金童玉女,被江风吹冷的身体迅速燃烧起来。 “哇塞,小花儿,这衣服你从哪里淘来的?”米栗围着奚娮和楚司淼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睛里的粉红爱心不停往外蹦。 “不错吧?万能的雅虎是个好帮手。”奚娮倨傲的笑道。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能不好看么。 米栗不加掩饰的把楚司淼全身上下打量了超过十遍,啧啧感叹,“我说真的,你可以认真考虑出道的问题。以你的长相气质,绝对红遍全宇宙。” 楚司淼嘴角僵硬的一抽,抬手拉住礼帽帽檐没有接话。昨天试衣服的时候他感觉还挺不错的,但现在面对米栗恨不得把他解剖了的审视目光,还是颇为尴尬。 “哎呀,你老看他干嘛?过来,让我欣赏欣赏baby茶会款。”奚娮觉察到楚司淼有些不自在,立刻把花痴闺蜜拉到身边。 “嘿嘿,好看吧,是王栩给我买的。”米栗一听她夸赞,心思瞬间收了回来。 奚娮惊喜不已的眨眼睛,又拉着米栗的手仔细审视,“嗯,好看好看,对得起3万5软妹币。” 她的眼睛可是狠毒的,这套冬季新款不知道让多少二次元少女垂涎,又因为高昂的售价望而却步。看来那个还未谋面的王栩对米栗是认真的,不然也不会花一大笔钱给她买一套不实用的洋装。 “楚队长,听见没有?小花儿嫉妒我的裙子呢,赶紧把官网上的都给她包了。”面对调侃,米栗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立即把枪头对准了超级金主。 楚司淼很认真的把她的玩笑听了进去,一边把两人往后台方向带,一边摸出手机查询洋装店网址。 奚娮完全不知道他又开始了龙卷风式扫货,只挽着米栗聊近况。 后台准备区人头攒动,最先看到三人的是在走廊上打点祝贺花篮的蔡菁。她先是石化一愣,继而又卯足劲张嘴大叫,“啊~!!!杀人啦~!!!” 嘈杂的走廊霎时就安静了,各处忙碌的演职人员全部顺着蔡菁发直的视线看去。 有人来砸场子,这是所有人看到楚司淼的第一反应。接着发现他身边跟着奚娮和米栗,又是统一的捂嘴抽气。天呐,这是新出道的coser,还是某个元老级大人物又出山了? “我们进去说。”奚娮见大家惊为天人的盯着楚司淼打量,赶紧拉住蔡菁闪进化妆间。太可怕了,她刚才叫唤的跟杀猪差不多,着实让人受不了。 但是奚娮这招逃跑显然是顾头不顾尾,化妆间里的情形并没比外面好多少,甚至可以用更夸张形容。二十几个人围着她和楚司淼尖叫了足足10分钟,才在白子羡三声吼叫的遣散命令后消停了。 楚司淼揉着痛到不行的耳朵,朝解围功臣礼貌的笑了笑,“花篮收到了吗?祝你们今晚演出成功。” “收到了,谢谢你们。”白子羡指着放在墙边的超大花篮,又将楚司淼打量一遍,会心的回以微笑。“老古板”今天大变样了,和奚娮非常般配。 奚娮也不去管两个寒暄的男人,走到长长化妆台前,把每个人的妆容和服饰都审视一遍。今晚上演的是shining-star的经典剧目:天使与魔鬼。不过主角不是她了,而是正当红的甘露。 “领导,有什么指示吗?”甘露冲着镜子里的奚娮挤眼睛,又偷偷去瞄站在门边的楚司淼,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奚娮亲热的往她肩头一趴,笑道,“我哪敢指示你呀,女主角。” “这次换了新的布景和灯光效果,保证领导满意。”甘露抬手不伦不类的敬了个礼,很是骄傲的说道。 奚娮颔首笑的开心,又去其他位置给伙伴们加油打气。一圈慰问之后,她又回到了白子羡面前。 “大白,我们先去前面了。演出完了我们后门见。”今晚的后续活动安排在“云玺”的顶层豪宅里,全能机器人赛博已经准备了超级精致的圣诞大餐和好多游戏节目,保证大家都能尽兴。 “别着急。”白子羡没给奚娮逃跑的机会,把其他人招呼过来,伸手道,“来,加油。” 奚娮和米栗相视一笑,自然的伸出手去,众人齐喊口号,“shining-star,no.1!加油加油~!!!” 楚司淼看着奚娮明艳动人的笑颜,心情也随着洪亮振奋的口号声轻快起来。这屋子里飘散的满是青春与热血气息,几十颗心脏都跳跃在同一频道上,这种感觉非常美好。 在被伙伴们拉着照了大合影后,三位特别来宾终于得到大赦,在观众席就坐了。 奚娮脱掉斗篷,满心期待的看着拉着红幕布的舞台。能在大剧院演出的都是有名的剧团,shining-star能走上这个舞台,她感觉非常骄傲。 “哇,你这个胸针好漂亮。”米栗根本没去看舞台,第一时间被奚娮左襟上的钻石胸针吸引了。 奚娮低头看了一眼胸针,冲闺蜜甜甜笑道,“我的生日礼物。” “哎呀,是谁刚才羡慕我的baby来着,这个足够换一千套了吧。”米栗摸了摸奢华无比的胸针,非常满意的朝楚司淼竖起大拇指。 楚司淼仍是一贯的淡然,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倨傲神色。这枚胸针同样是复古样式,和奚娮今天的装束很配。 演出准时于7点半拉开帷幕,不仅全新的舞美设计让奚娮眼前一亮,配唱团也让她大大的惊艳。三位主唱来自三个有名的cv社团,音色和唱功都是圈内顶尖的。看得出白子羡为了这次巡演花了不少心思,实际效果也是完美的没话说。 “哇……听得我耳朵都怀孕了。”中场休息的灯光一亮,米栗就捂着发热的脸颊说开了。 “嗯,缪斯的声音太美了。”奚娮此时同样有点缺氧的感觉,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个余音绕梁的三声部合音里。 就在她和米栗热烈讨论的时候,一个后台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 “小鸟宝贝。”工作人员走到奚娮身边蹲下,给了她一张乐谱,“大白想请你上台唱一首,这是谱子。” 奚娮有种瞬间傻掉的感觉,惊讶过后又蹙起眉头。之前白子羡说要她串场,她只当是玩笑听了,根本没当真,哪知他会临到头来绑架她。 “还是算了吧,我嗓子都没开,也没跟乐队合过。”奚娮不打算跳坑,摇头拒绝道。 “大白说让你现在过去,练两遍就行。”工作人员没有气馁,见奚娮不接乐谱,就送到了米栗手边。 “小花儿,大白太懂粉丝的心了。这首可是你的经典曲目,不唱怕是不行吧。”米栗看到歌曲名字就狡黠的笑了,不住的在心里给擅长消费大众心理的团长点赞。 奚娮瞄了一眼谱子,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拒绝理由。这首歌是舞剧后半段的独唱,她以前也唱过多次,歌词什么的早就烂熟于心。 正当她权衡不定时,一旁的楚司淼也帮腔了,“去吧,你没问题。”他可是很喜欢她的歌喉的,不介意多欣赏一次。 奚娮瞪了瞎掺和的男人一眼,又见工作人员和米栗都期盼非常的朝她点头,只得叹息着同意了。 奚娮离开座位后的每一秒钟对于楚司淼来说都变成了等待,他无心专注台上的表演,只是一遍遍看手里的节目单,期待的心情随着曲目渐进变得愈加强烈。 终于,当舞台灯光由黄变绿,巨大的轻纱帘幕垂下时,奚娮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led屏幕前。 悬挂在舞台两侧的台词显示屏上打出小鸟宝贝的名字和歌曲名称,瞬间引爆了台下观众的无限热情。 奚娮站在话筒架前,透过朦胧的纱帘看去。台下的灯虽暗,但她还是准确捕捉到了楚司淼身影。他就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位置,姿态松怔,深眸含情不错一瞬的注视她。 “君の大好きなこの旋律…大空へと響け口風琴” (你最喜欢的这段旋律…在天空中回响的是那口琴。) “天使が抱いた窓枠の画布…ねぇ…その風景画…綺麗かしら?” (翩翩的天使托起了窗沿为框的画布…看啊…这幅风景画…很美丽吧?) 长达数分钟的热烈掌声停歇后,一记空灵婉转的歌声响起。伴随着王雪婷曼妙的剪影舞姿,将现场气氛带入神话秘境。 奚娮合上眼睑,娓娓吟唱。她感觉到后颈窝的皮肤开始发热,温柔深沉的力量充盈了身体,让她沉醉的笑了。 从第一句歌词开始,坐在观众席上的楚司淼就没眨过眼睛。奚娮的歌声和上次听到的有些不同,更纯净清亮,像极了百灵鸟在鸣叫,又通透如林间清溪。 第一遍副歌结束,遮挡观众视线的纱帘缓缓拉开,高清led屏幕上的图像从森林变成了实时画面。 奚娮手拿小巧的口琴开始吹奏,悠扬音符引得台下惊叹连连。 楚司淼一改松怔姿态,腰身挺直的正坐起来。他注视着奚娮被屏幕无限放大的精致面庞,呼吸和心跳都停滞了。 口琴间奏结束,音乐节奏也随之变快。奚娮睁开眼睛,自然的左右摇摆身体,歌声中又多了些愉悦的表达。 “「私は世界で一番美しい『焔』を見た…その花を胸に抱いて…ロランの分も詠い続けよう…」” (「我呢看见了这世上最美丽的『光』…将那花朵抱在胸前…包urant的份一起继续歌唱…」) 六分半钟的歌曲历经四季起承转合,最终结束在奚娮用纯正日语吟诵的这句台词中。她伸直手臂,朝向楚司淼的方向,漂亮的杏眼中和嫣红的嘴唇上皆是甜腻笑意。 她的后颈窝已经不发热了,而是烧得滚烫。即使她无法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感官上明显的变化还是准确的向她传达了信息,坐在台下的男人再次被她惊艳了。 舞台下鸦雀无声,观众们都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中回不过神来。忽的,一串沉稳用力的掌声响起。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古典华服的超级大帅哥站在vip席位正中间,笑得如夏日疾风般俊逸非凡。 奚娮在响彻剧场的热烈掌声中退场,尽可能低调的回到位置上。 楚司淼也不管旁边有人,一把将他的无价之宝搂进怀里,“宝贝,太好听了,你真棒。” “呵呵……”奚娮把头埋在他颈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这男人真是的,平时淡定的总像没什么情绪,火热起来的时候又让她招架不住。 楚司淼听着耳畔银铃般的笑声,只觉得连骨头都酥软了。他用力在奚娮的脸颊上啵儿了一口,命令道,“回去把这首歌录下来,我要随时听。” “哎呀,注意形象。”奚娮捂着被亲得发烫的脸,不自然的往后靠。可楚司淼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以压迫之势又凑了过来。 “好好好,怕了你了。今天回去我就录,行了吧?”奚娮感觉到米栗在不停戳她的脊梁骨,还一个劲儿的偷笑,急忙答应道。 “嗯,真乖。”楚司淼终于满足了,靠回座椅上重新把视线投向舞台。 第167章 激烈争执 演出的最后二十多分钟,奚娮在米栗眉飞色舞的调侃中度过,舞台上的表演如何一概不知。她不容易熬到了剧终,又被团员们拉上舞台谢幕三次。 待到一行人走出大剧院,已经临近晚间10点了。除了奚娮、米栗和楚司淼以外,参加演出的十几个人都换了相对“低调”的派对装束,但五颜六色的假发和洋装制服还是显得扎眼无比。 奚娮正和白子羡商量拼车的事情,旁边的楚司淼突然伸手在她身前挡了一下。 “怎么了?”她转头一看,发现他整个人都沉进了低气压里。 “前面。”楚司淼朝其他人打了个停止手势,眼神犀利的盯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奚娮见他这般反应,放松的心情被警惕取代。转眸看去,停车场出口处停着一辆没有熄火的白色宝马轿车。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正和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对峙。 “好像在吵架。”米栗看着女人愤怒的不停用手指戳男人的肩膀,胆怯的缩到奚娮身后。 奚娮只是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她虽然离那两个人还有些距离,但氙气前车灯非常亮,帮助她把两人的肢体语言看得很清楚。 “大白,你们先走。”奚娮集中精力观察两分钟后,开口肃然的吩咐道。那个男人的肢体语言有些古怪,触动了她的刑侦神经。 “米栗,你把地址给白子羡,带其他人过去。”听了一席侮辱攻击性言语的楚司淼同样感觉不太对劲,沉声又嘱咐道。 “你别过去。”米栗抓紧奚娮的胳膊不放,那女人看上去好凶,她怕她吃亏。 “我不过去掺和,就看看。”奚娮终于把视线投向米栗,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又朝白子羡递去请求眼神。 “那我们先去吃大餐咯,你们别太晚哦。”白子羡玩笑着招呼同伴,看着奚娮的眼神是相反的肃然。 奚娮当然懂他要嘱咐注意安全的意思,感激的点了点头。 十几个人分成两拨,一些人开车,一些去侧门招出租车。停车场很快安静下来,女人的咒骂声显得更加突兀了。 楚司淼快步把奚娮带到相对隐蔽的树下,又给了她一些研判时间,才问道,“这两个人有情感纠纷,你认为是普通争执,还是有不寻常的地方?” “普通争执。”奚娮平铺直叙的答道,心里默数着男人的几个重复性动作,“但那个男人的行为不寻常。” 说着,她从随身的药箱包里拿出手机,飞快的打字,“到目前为止,那个男人全程听训,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低着头,双肩下垂,两腿一前一后,这是人感觉到压力时想要逃避的姿势。” “他抚摸按压颈部超过11次,这是男性缓解苦恼情绪的惯用手势。不触碰脖子的时候,他的手臂基本上都横在胸前,这表示他很不安、想退缩。” 奚娮描述一段,放下手机凑近楚司淼耳畔低语,“但是,你注意到没有?他还有另外一个习惯性动作。” 楚司淼狮子般晶亮的深眸微眯着,仔细观察一阵,眉心不由得蹙了起来,“……他的手?” “对。”奚娮立即给了肯定,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看男人的手,“他每次摸过脖子,放下手准备换动作时,都会掐自己的大腿,这不是正常行为。另外,他重复做过3次十指搅在一起的动作。说明他在忍耐,而且是用全部的意志力在强忍。” “普通人面对辱骂,或多或少会还以颜色。但他宁愿用自残行为伤害自己,也要选择隐忍。这说明这个人性格胆小、自卑,还有……” 奚娮还没陈述完,那两人突然停止了争吵。女人气鼓鼓的跳上车,又报复性的按了几下喇叭,才疾驰而去。 奚娮看着男人缩头转身,心里的推测坐实了。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截然相反,不是畏惧害怕,而是极度愤怒。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嘴唇小幅颤动,咬肌清晰凸出,双手紧紧攥拳。 “司淼,你快去找那个女人,要她的详细资料。”奚娮一把抓紧楚司淼的手腕,压低的声线中透着一丝兴奋。 那男人的整体行为和细微表情大相径庭,足够证明这是个有心理障碍的人。而且他的身形偏瘦,衣着老气沉闷,形象也符合心理疾病者的常规表像。 “你去车里待着,给我五分钟。”楚司淼把车钥匙塞到奚娮手里,跑进后面的树林,瞬间移动而去。 曾可盈在轰油门的同时咒骂不停,她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像方秉添这种既窝囊又爱纠缠的男人。不就是讹了他一辆30万的车嘛,她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想甩却甩不掉的人。 “靠边停车。”车厢里突然窜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吓得曾可盈方向盘一偏,险些撞到旁边车道的车子。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怎么上的车?!”车子连摆几个尾后,曾可盈终于找回点说话能力,瞄着后视镜惊慌的喊道。后座上坐着个人,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她的车里确实多了个人! “靠边停车。”楚司淼再次沉声命令。 曾可盈后背冷汗直冒,畏惧的不知怎么是好,只能乖乖把车停在了路边。 “姓名,年龄,职业。”楚司淼在车轮停止转动的第一时间开始盘问,完全没把她见鬼的煞白脸色放在眼里。 “大,大哥,我身上就2千块钱。都给你,你别伤害我。”曾可盈哆嗦着去拿副驾驶座上的手包,又被后视镜里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吓的缩回手去。 她心慌的连咽口水,好半天,才战战兢兢的说,“我叫曾可盈,今年24岁,做网络主播。” “刚才和你吵架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楚司淼又问道。 “他?”曾可盈惊诧的拔高声调,迟疑片刻才答道,“他叫方秉添,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就网上一粉丝。” “你可以走了。”楚司淼得到满意答复,立刻下了车。 奚娮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第四点分析的时候,车厢里静止的空气被轻风搅动。抬头一看,楚司淼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都了解清楚了吗?” 楚司淼淡然的点了个头,边去按点火按钮边说,“女的叫曾可盈,是名网络主播。男的叫方秉添,是她的追随者。我已经通知了宋格,他会马上跟进。” 奚娮扣上安全带,又思考一会,才咬着手指说,“第二幅画像描述的嫌疑人,患有性心理障碍。准确来说,是性施虐障碍中最严重的一种:****杀人狂。” “他对待施虐对象极其残忍,反复用钝器击打、用锐器捅刺,还伴有蹂躏**官的行为。结合补偿心理来看,犯罪中施虐的一方,生活中很可被虐待。对象可能是他人,也可能是自己对自己施虐。” “你认为方秉添符合画像?”楚司淼平稳的把车速控制在40码,将大半注意力转移到奚娮身上。 “嗯。”奚娮缓慢的点头,焦灼和兴奋感在身体里交替上升,“他的体貌特征和行为表现有几点和画像对应,还有……” “还有你对他直觉?”楚司淼心领神会的把话接了下去,愉悦的伸手轻碰了碰奚娮柔嫩的脸颊。她对变态杀手有种天生的感觉,这种看似玄妙的感知力屡试不爽。就像是造物者赐给她的宝剑,助她比普通调查者更快更高效的披荆斩棘。 “是啊,直觉。”奚娮紧绷的心忽然一松,浅笑着去蹭楚司淼修长的手指。他真的很懂她,这种灵魂同步的感觉每每出现,都能给她许多力量。 楚司淼满意的收走她的手机,吩咐道,“分析工作结束,现在我们回家好好过节。” “哈哈,楚神探这么快就宣布收工了?”奚娮倾身凑近,笑的狡黠无比。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开车去分局呢,没想到工作狂今天居然转性了。 “要是不回去,家里指不定被捣腾成什么样。”楚司淼伸展长臂将她揽在肩头靠着,轻描淡写的编了个理由。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工作了,罪犯千千万,再努力都不可能抓得完。但老婆只有一个,陪她好好过节是老公应尽的义务。 白子羡等人刚在顶层豪宅里参观完毕,两位主人就回来了。 “宝宝,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享受,也不早点带我们来沾光。”蔡菁拽住奚娮,一个劲儿的表达羡慕之情。 “这是什么话。”奚娮佯怒着嗔怪一声,看过过每个人兴奋的脸,要债道,“快把礼物交出来吧,抵扣明天的清洁费。” “这么大一片地,我看礼物是抵不完了,不如卖身给你当丫鬟吧。”蔡菁故作委屈状,摇晃着奚娮的胳膊,不肯这么快就范。 “我哪儿请的起你这么金贵的丫鬟,非得破产不可。”奚娮更是不满意了,上手掐住蔡菁的脸,又朝她猛眨眼睛。 “哈哈哈……”众人被两人较劲的互动逗笑,但谁也没有上前去表示。 最后,还是情绪容易受到感染的米栗先破功。她把奚娮拉到人墙前,神秘兮兮的说,“闭上眼睛,有惊喜。” 奚娮见团里的大高个都站在高及天花板的大圣诞树前,心里不觉窃笑一声,配合的闭上眼睛。 “どこかで鐘が鳴って”(不知何处的钟声响起) “らしくない言葉が浮かんで”(不合时宜的话语浮现) 白子羡的歌声伴随吉他旋律响起,奚娮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朋友们包围了,而圣诞树下堆得满满的全是礼物盒子。 “あれなんで恋なんかしてんだろう”(咦我竟这样陷入了爱河) “聖夜だなんだと繰り返す歌と”(都怪这平安夜里一直循环的歌) “わざとらしくきらめく街のせいかな”(都怪这故意绚烂耀眼的街道) “会いたいと思う回数が”(想要见你的次数) “会えないと痛いこの胸が”(见不到你时心中的痛楚) “君の事どう思うか教えようとしてる”(都在试着教会我如何思念你) 白子羡怀抱吉他起了个头之后,歌曲开启大合唱模式,还配上了简单的阵型变化和舞蹈动作。 奚娮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回不过神来,这首歌是她很喜欢的,没想到大家会在演出任务紧张的时候抽时间练习。 米栗和把无线话筒塞给奚娮,点头眨眼示意她赶紧加入进来。 奚娮也不别扭,开口就唱,又回身去看站在冷餐台前的楚司淼。 赛博今天把活动室装点一新,天花板上飞满了各色氢气球,鲜花和彩灯铺满了每个角落。加上帅得让人眼晕的男主人,和多才多艺又爱热闹的朋友们,奚娮感觉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楚司淼松怔的靠在餐台边,匀瘦修长的手指跟着音乐节奏轻敲桌面。他看着奚娮和朋友们欢唱,深眸中溢满温和的暖意。现在的气氛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真得感谢这帮随时随地都能迸发出艺术火花的年轻人。 “merry christmas~!”一曲唱罢,大家的情绪都高涨起来,相互击掌庆祝。 奚娮本打算马上去拆礼物,又被突然冒出来的赛博抓住了。 赛博以闪电速度揭去奚娮头上的礼帽,把一个驯鹿角发卡扣上。又摆出领导架势,对众人发话道,“都必须戴啊,谁也跑不掉。” 奚娮摸了摸头上的犄角,使坏的心思冒了出来。她故意选了个夸张的彩灯圣诞老人发卡,递给了楚司淼。 “我就算了吧。”楚司淼一看到孩子气的东西就是拒绝。 “不行,赛博不是说都跑掉吗?”奚娮果断驳回,踮脚就把发卡戴了上去。上回在周庄被他跑了,今天往事不会重演了。 楚司淼下意识想去摘,却见奚娮鼓起腮帮子要生气的样子,又规矩的把手放了下去。 “哈哈哈,你看多好看。”奚娮仔细欣赏楚司淼局促又忍耐的表情,得寸进尺的拿出手机打开美颜相机。 楚司淼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把手搭在奚娮肩上,冲着镜头微微一笑。真是拿这丫头片子没办法,这么爱闹可怎么好,以后每逢节日岂不都是一次自我牺牲之旅? 第168章 时光纪念册 奚娮连按快门拍了好几张,又饶有兴趣的往照片上添加了许多圣诞小插件,才满意的把阵地转移到圣诞树下。 礼物一份份拆开,都是和动漫相关的物品。整套勾线笔、各色专用墨水、多本漫画书,甚至还有两个可爱到不行的毛绒斜挎包。 奚娮俯身趴下,把最里面的一个银色方盒子够了出来。 “咦?这是谁送的?好像不是我们的吧?”嘴馋的甘露已经吃上了,一边咀嚼美味的火鸡肉,一边含糊的问其他人。 “快拆呀,是不是你家队长的礼物?”米栗咽下嘴里的桃子味气泡酒,满心期待的催促道。 奚娮看了看那盒子,不觉心跳加速。楚司淼总是花样百出,这次会是什么呢?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小心翼翼解开蝴蝶结绑带。盒盖开启,包括她在内的几个人皆是惊叹的倒抽一口气。 一颗铂金制镶彩色宝石复活节彩蛋静静的躺在白丝缎垫子上,屋子里的彩灯光亮映照其上,折射出柔和的五彩流光。 奚娮抿紧嘴唇把彩蛋捧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这么漂亮的彩蛋她只在关于俄罗斯沙皇的纪录片里看过,楚司淼这是把她当成皇后宠吗,太让人意外和感动了。 楚司淼上前拍了拍奚娮的肩,递上配套的发条钥匙。 奚娮赶紧把彩蛋放到地上,谨慎的把钥匙插进底座上小孔里,尝试着拧了几圈。 “叮当……叮当……”圣诞节经典歌曲silent-night响起,彩蛋外壳徐徐打开,露出里面更加精致的镂空雕花内胆。一束暖光从底座投射而上,核心里的金色圆球开始旋转。 “哇~!”如梦似幻的星空图乍现眼前,所有人都把眼睛睁到最大,不停的四处看。太美了,一瞬间仿若置身宇宙里了。 奚娮捂着心口,紧紧握住楚司淼温热的大手。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被这份别具匠心的礼物震撼了。 楚司淼稍稍施力把奚娮从地上拉起来,给了又惊又喜的小丫头一个完美的深深笑容,“如果你喜欢这个礼物,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悠扬圆舞曲响起,奚娮由着楚司淼姿势标准的架起她的胳膊,轻盈的跳出圆舞步。 “司淼,圣诞快乐。”奚娮脸上的温度悄然攀升,眼神痴缠的注视着浑身散发高贵气质的男人,柔柔笑道。 “有你在,每天都是我的圣诞节。”楚司淼低头在她的齐刘海上一吻,将她腾空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圣诞节是为庆祝耶稣诞生而设,对于楚司淼来说,奚娮就是他的救世主。以前从没感受过的美和爱神迹般发生在他的身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心怀虔诚的感激和珍惜。 犹如大提琴共鸣的磁性声线窜入奚娮耳朵,汇聚到心口化成了持续不断的暖意。她依赖的靠向楚司淼的心口,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音乐交织在一起,脸上泛起了幸福笑容。 “我也要跳舞,没人邀请我吗?”蔡菁欣赏着两人飘逸的舞姿,心痒的难受。 “不如我委屈一下吧。”李野坏笑着,欠身把手伸出去。这屋子里有两个人在狂撒狗粮,菜菜大小姐是被刺激了呢。 “喂!不许和她跳!”郭扬帆不乐意了,使劲拉了李野一把。 “你忘了去年是怎么对我的?踩得我的脚背肿了三天,我才不和你跳。”李野连连摇头,一副不与妥协的样子。 蔡菁又是瘪嘴又是翻白眼,默默退出两人战争,把白子羡拉进了舞池。 虽说李野极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郭扬帆的轴劲儿,只能选择满足他的愿望。 奚娮自顾自陶醉好一阵,睁眼发现大家都加入了进来,便笑着把楚司淼往男男组合旁边带。 “哟,小乐你可悠着点啊。再把李子踩到残废,今晚的福利可是会不保的哦。”奚娮故意凑近郭扬帆,音量却不是耳语,逗得其他人哄笑出声。 “我有那么不协调嘛?!”郭扬帆瞬间脸红,拔高嗓门申辩。 “你协不协调我们怎么会知道?是吧,李子。”甘露拉着王雪婷旋转而来,挑衅着去拍李野的肩。 此话一出,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这屋里的女人可都是宗师级腐女,有养眼对象没有不调侃的道理。 奚娮笑够时,舞曲正好停了。她心思一动,趁着李野和郭扬帆还没拉开距离,上前按住两人的背一个用力,“亲一个!” 李野稳不住重心,一下子碰到了郭扬帆的眉心,顿时尴尬的石化了。 “亲一个!亲一个!”众人见两人发愣,纷纷拍手起哄。 楚司淼眼见奚娮收不住情绪,忙拉了她一下,“别闹了,多不好。” “哪里不好?要不你转过去别看?”奚娮丝毫没把他的规劝放在眼里,继续带头催促两位帅哥发糖。 郭扬帆尴尬过几秒后就稳住了情绪,发现李野既不松开揽着他的手,也没进一步表示,心下不爽了。 “你什么意思?不亲拉倒。” “谁说我不亲?”李野一秒回神,捧起郭扬帆的脸迅速吻了下去。反正他俩牺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就是满足腐女们的特殊癖好嘛,总比惹急老婆划算。 “啊~!腹黑攻,傲娇受!这碗狗粮我吃啦~!”奚娮兴奋的大叫,完全忽略掉身边风中凌乱的楚司淼,举起手机猛按快门。 由于李野和郭扬帆开了不怎么好的头,聚会风向顺理成章的从正常往歪了发展。喝了点酒的奚娮微醺,吩咐赛博把储物间里的漫画书搬出来,参照情节开启腐向快问快答。 李野和郭扬帆被七八个女生围着,要么选择答题,要么罚酒。 楚司淼坐在沙发上,和一大团诡异的气压拉开老远距离。饶是他有心回避,但听觉还是无法屏蔽掉大胆露骨的聊天内容,搞得他眼皮抽动和被果汁噎住的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几个直男当然不想被荼毒,转战到台球桌前开始对弈。白子羡打了两局,见楚司淼一直坐着有些无聊,就主动上前邀请。 楚司淼本来已经动了走人的心思,又想着打球转移注意力也不错,就欣然起身了。 “怎么打?”他看了一眼已经被清空的球台,询问游戏规则。 “你平时打什么?我都行。”白子羡礼貌的交出选择权,活动室里有美式和英式两张台,他两种都算打的不错。 “斯诺克吧。”楚司淼也没客气,把挤在人堆里聊天的赛博叫过来当裁判。 白子羡欣然接受提议,脱下制服外套换了斯诺克球杆。今天大家都穿着绅士,确实不适合街头风格的美式撞球。 新球很快码放规整,楚司淼没有争球权,把第一杆让给了客人。 两位帅哥对垒,自然是吸引眼球的事。第三杆结束时,球桌旁已经围满观众了。 奚娮挠着头看了一会儿,迷糊的问米栗,“你能看懂吗?”她现在除了觉得楚司淼挥杆的姿势特别风雅外,对胜负形势的判断只能用门外汉看热闹形容。 “简单说就是要用白球把彩球打进洞,不同的球代表不同的分数,谁的总分数高就算赢。”米栗很是嫌弃的解释道。 “那两个人怎么交换?”奚娮又问,现在是楚司淼在打,白子羡一直在观察。 “球不进就换人,不过也不是每杆都会选择击球,防守很重要。”米栗指点着几颗彩球和白球之间的位置关系,又耐心解释道。 都说高手对垒拼的是耐心,楚司淼球技出众,白子羡也是打遍球场无敌手的行家。两人把防守反击战术玩的炉火纯青,谁都没有谦让的意思。 奚娮大概看了大半个小时就没了兴趣,拉着几个女生继续吃喝聊天。 时钟指针悄然跨过零点,又走向凌晨一点。奚娮和朋友们畅谈网络八卦,不知不觉贪杯了。 快两点时,楚司淼送走客人,把喝到晕晕乎乎的小丫头扶回卧室。 “……嗯?人呢?”奚娮歪在软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转移阵地了。 “已经回去了。”楚司淼蹲下身想帮醉猫脱鞋,却被拉住了。 奚娮眨了眨眼睛,鬼主意又冒了出来,“你上回不是说想拍我吗?不如就现在?” 楚司淼呼吸一紧,仰身避开侵袭来的甘甜气息,“很晚了,洗澡休息吧。” “不嘛,我好不容易才穿一回洋装,就现在拍。”奚娮楼住他的脖颈,笑的愈发甜腻。她就是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真的好萌的。 楚司淼咬牙忍住隐隐的躁动,认真提醒道,“明天还要上班,你自己想好。” “上班?”奚娮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不满的哼哼道,“今天周六我已经陪你加了半天班,周日还不能放假?” 说着,她仰身往床上一倒,盯着天花噘嘴,“人民警察太惨了,又遇上个不讲情面的上司。哎,我这心里的苦啊,就像浦江水滔滔不绝。” “呵呵。”楚司淼被她不着调的指责逗得低笑出声,起身俯下头去,“奚宝儿,你喝醉了。” “我就是喝醉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楚队长给句爽快话,明天的假条批还是不批?”奚娮揪住他的衬衣领子,把委屈表情发挥到极致。 楚司淼看着她泛红的小脸,和杏眼里缠绵又迷幻的柔光,扁薄嘴唇划出一道邪魅弧度,“假条是有,得用本事来拿。” 要换做平时,他这样笑就说明有坏事要发生,奚娮绝对不敢再煽风点火。但今天她心情太好,又因为酒精催化的缘故,竟回敬了一个媚笑过去。 “我的本事可多着呢,怕你接不住。”说完,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楚司淼的嘴唇上,还不忘朝表情似有些隐忍的男人挑眉。 楚司淼微蹙着眉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忍了,作势就要吻下去。 “不行。”奚娮立刻抵住他的额头,严肃的订立规矩,“说好了只能拍照,不许动手动脚。要是你乱来,假条可就归我啦。” 楚司淼眉心的痕迹又加深一分,果断转身去书房抄家伙。这小姑娘今天是翻天了,居然跟他讲条件,必须得捍卫主权才行。 都说人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生物。即便自控力强大如楚司淼这样的,也有一触就破功的死穴。 这个时常扰乱他心神的死穴非奚娮莫属,当他拿着单反回到主卧,看到她侧躺在床上凹了个s造型时,引以为傲的淡定自持在一秒钟内溃堤千里。 “规则没忘吧,开始。”奚娮欣赏着楚司淼薄唇微张的出神样子,继续加大攻击火力,朝他勾了勾手指。 卧室里很快响起咔嚓快门声,奚娮拿出专业精神变换各种造型,拍摄阵地也不断转移。 饶是楚司淼竭尽全力只盯着取景框看,但还是无法抵挡住超级coser的独特魅力。当模特跳上书桌再次朝镜头撩头发时,他也彻底败下阵来。 奚娮只看见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再捕捉到具象时,楚司淼已经显露真身站在面前了。 “楚叔叔,假条是不是归我了?”奚娮拉住他领口的绒缎系带,仰头把距离拉至咫尺。虽然她喝了酒头晕,但微表情天才不是白称呼的。他现在满脸都是渴望表情,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自信心。 “假条归你,你归我。”楚司淼霸道的说着,一个巧劲把奚娮按在桌上平躺,将她圈进两臂范围内。 “哈哈哈……”奚娮倨傲的笑了,伸手从一堆书中间抽出个本子来,“呐,圣诞礼物你还没拆呢。” 楚司淼本已经燥热难耐,看到烫金的硬壳本又寻回了些冷静。他就着奚娮捧本子的手翻开来,幽幽花香侵入鼻息,三行紫色墨迹的花体字跃然眼前,让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meeting-you-is-the-beginning-of-a-miracle.” “falling-in-love-with-you-is-a-happy-journey.” “my-dear-mr.light, thank-you, and-i-love-you.” (和你相遇,是奇迹的开始。和你坠入爱河,是幸福的旅程。亲爱的光明先生,谢谢你,我爱你。) 嵌着厚画纸的内页上描绘着一幅幅充满朦胧美感的水彩小品,楚司淼徐徐翻看,眸子里深沉的暗涌越积越浓。 这是属于他和奚娮的时光纪念册,从第一次在杨水派出所见面开始,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每一个值得回味的瞬间,都被她画了下来。她用淡雅的色彩,灵动的笔触,向他诉说心中最真挚纯净的爱意。这礼物太珍贵了,胜过一切物质可换取的东西。 奚娮看着楚司淼红雾萦绕的迷人深瞳,伸手抚上他的脸,“璘,今天我把第一本纪念册送给你。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后续。等我们老了,就给我们的孙子孙女看,给他们讲我们的故事,好不好?” 楚司淼一把将奚娮抱起来扔回床上,倾身压了上去,“丫头,你说的很对。你的招数实在让我应接不暇,我认输。” 说完,他就以绝对控制的姿势用力吻了下去。她的一切都美好的像造物者的奇迹,无时无刻不在震撼着他的灵魂。这女人太危险,他无力抗拒,只能选择沉沦。 浅灰色大床上很快留下了一堆散乱的衣服,卫生间里传来哗哗水声和缠绵喘息声。 奚娮很快为自己高调的挑衅行为付出了代价,楚司淼肆无忌惮的将她抛上云端。澡还没洗完,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不行了。 “啊,好痛!”奚娮勉强撑住冰凉的大理石洗脸台,可身后的男人显然不愿给她挣扎机会,俯身就往她的脖子根处重咬一口。 楚司淼只吮吸了一口血就抽出獠牙,他享受的舔了舔嘴角,掐住奚娮发烫的脸颊,强迫她抬头,“看镜子。” “放开……我要出去……”奚娮哪肯就范,直接把眼睛捂住。这男人在亲密事方面越来越大胆了,应该好好剖析他的心理,说不定还真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楚司淼听到她心里又在喊变态,推送随之停止了。他蹙眉看着镜子想了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奚娮忙着喘气时,被怪力外星人抱回了床上。但等待她的不是通常会在此刻出现的补血剂,而是一条黑色领带。 “不是说我变态吗?恶名既然担了,我也得名副其实才行。”楚司淼邪魅的笑着,抓起奚娮的两条细胳膊压过头顶,迅速在她手腕缠了个活结。 “你,你要干嘛?”奚娮反应慢了半拍,等察觉过来时已经晚了。 “乖,别怕。”楚司淼哑嗓诱哄,又从床头柜里翻出眼罩,把她的视线也阻断了。 “手不许动,否则判你犯规。”陷入黑暗的奚娮被耳畔炸响的暧昧声音激得猛打激灵,心跳愈发急促。 楚司淼听着擂鼓般的心跳,饶有兴趣的只用指尖在她光洁滑腻的皮肤上游走。说实在的,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看她羞怯又窘迫的样子。 “司淼,不要这样,放开我……”奚娮痒的全身战栗,偏头躲闪。 可楚司淼依旧无视求饶,如丝缎的微凉长发再次包裹住她的身体,舌尖也探进了她的耳朵里,“你该叫我什么,还想被惩罚吗?” “璘……求求你……”奚娮大口喘气,汹涌热潮因为他似有似无的舔-舐在身体乱窜,强烈又十分难受。 “小妖精。”楚司淼最是受不了她这般声线迷离的撒娇,胸膛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伸手穿过她的腰窝,再次发动进攻的同时,含住一颗药丸往她嘴里送。 “嗯……唔……”奚娮想喊,嘴却被楚司淼长驱直入的大舌堵住,呼吸停滞的猛烈抽搐了两下。 楚司淼当然感觉到了,动情的勾着可爱的丁香品尝一番,又贴在她耳廓上吹气,“才一下就到了,这么喜欢吗?嗯?” “不要……不要……”奚娮为自己不争气的反应羞窘到找不着北,根本不想承认异常敏感的事实。 楚司淼松开缠在她手腕上的领带,沿着她的香肩亲吻到手心,再次发力动作,“舒服就别忍着,好好享受。” 说完,他张嘴用獠牙刺破她的掌心,放纵的汲取醇香血液。今晚他是不会放过她了,必须好好把最近一段时间欠的账收一收。 卧室里旖旎的缠绵持续,奚娮根本数不清失去知觉的次数,她像是醒着,又像是在昏睡。彻底陷入混乱境地前,她明白了一件事。以后千万不能和较真的男人讲条件,否则他一定会利用到底,把你连皮带肉吃个精光。 第169章 放肆疼痛 楚司淼不知节制的纠缠到奚娮极度疲劳后,才心满意足释放了热情。可他才搂着她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怀里的人突然惊觉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醒了?不舒服吗?”他关切的问道,又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红润,不甚倦怠,像是完全清醒了。 “几点了?”奚娮揉着眼睛,转头去看窗外,天色还是暗沉的。 “才六点,再睡一会儿。”楚司淼扳过她的头按回怀里,上手轻拍她的背。 奚娮听话的闭上眼睛,可尝试了一会儿还是全无睡意,“我睡不着了,起床吧。” “才睡了两个小时怎么够,别起来。”楚司淼没有松开手臂,他的丫头是很嗜睡的,这么早醒应该算失眠了,真真儿让人心疼的紧。 “说请假是逗你的,我还是想去局里。”奚娮亲了亲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示好的笑道。她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案卷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反而感觉比熬夜更累。 “哎……”楚司淼沉声叹气,松开手臂直视着奚娮神色清亮的大眼睛,低声责备道,“我说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怎么就是不听话。” 奚娮无奈的摇头,老实交代道,“我真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案子在转。” 楚司淼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异能控制她的脑电波,思绪一转又打消了念头,只嘱咐道,“睡不着也得再养养神,时间还早。” 奚娮乖乖的点头,翻身平躺,“大师兄还没来信吗?谈得不顺利?”伏琅和叶丹娜回n市也有几天了,可一个电话也没来过,想来是没挖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有消息我会告诉你。”楚司淼半坐起身,手法轻柔的捋她的齐刘海。 奚娮拉住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沉默一会儿又问道,“宋哥那边什么时候能出结果?”权衡当前形势,也就方秉添看上去靠谱点,真希望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昨晚已经有结果了,待会去了就知道。”楚司淼昨晚收到了宋格的短信,不过具体情况还没问。 “那现在就走。”奚娮激动的挺身而起,又被楚司淼按回到枕头上。 她发现他拉下脸来,赶紧闭嘴不讲话了。楚队长的威慑力还是挺大的,躺着总比挨骂好。 楚司淼又盯了不省心的丫头两眼,见她没有再造反的意图,眸色才重新柔和下来,“我去看看早餐,想吃什么?” “炒蛋和烤土司。”奚娮不假思索的答道。最近的早饭都是粥,她现在迫切想吃脆脆的吐司,再配点果酱就非常完美了。 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翻身下床去找厨师。还好她的胃口没受影响,总算让他不那么担心了。 精致美味的早餐让奚娮恢复不少战斗力,但到达单位后遇到的情况又将她的状态打回原形,甚至更糟糕。 楚司淼刚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就听见和专案组办公室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传来阵阵茶杯端起又放下的声音。 他抬手看腕表,疑惑的加快脚步。现在时间刚过8点,怎么会有人聚在会议室里。 左栋正在吩咐洪晓波发稿签纸,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楚司淼环视一周,心中疑惑更甚。会议桌前围坐着二十来个生面孔,全部都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 “你来的正好,这些是‘96-413案’的受害人家属,我请他们过来协助调查。”左栋迎着楚司淼的质询目光,客气的介绍道。 奚娮在踏进会议室的第一秒就屏住了呼吸,这些人对楚司淼来说可能不熟悉,但对她来说是深深刻印在脑海中无法忘却的脸。 他们都在她面前哭泣过,诉说过与亲生女儿天人永隔的悲痛。那些血泪控诉从没有一天从她的脑海中隐去过,此刻更让她感觉犹如芒刺在背。 楚司淼眉峰明朗的小剑眉瞬间蹙紧,本能的把奚娮拉到身后护住。左栋居然擅自把受害人家属请来,眼下情况不妙。 尽管楚司淼反应迅速,但也快不过家属们的眼神。一些人看见奚娮都面露惊讶之色,而其中一个女人的反应更是强烈。 “奚娮?!”陪着姐姐来的游秀萍从座位上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奚娮见谢红霞的母亲冲过来,害怕的两腿打颤,竟然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 “女士,请回座位去。”楚司淼听到身后的人心跳凌乱,伸直长臂挡住来人,客气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尤秀萍往高个子男人身后一瞄,愤懑情绪原子弹般就地爆炸了,“害人精!你还我女儿~!” 所有人皆被这声嘶吼震住了,左栋心里更是打鼓,怀疑二字再次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楚司淼控制住发疯的中年女人,转头吩咐脸色煞白的小丫头,“你回办公室去。” 奚娮哆嗦着点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转身就跑。 “你们是什么警察?!蛇鼠一窝吗?!她是杀人犯!抓她呀!”游秀萍不管不顾的大叫,抡起拳头往楚司淼身上砸。她是来协助调查的,可警察队伍里居然混进了最不想见到的人,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请您冷静一点。”楚司淼维持着风度,好言相劝。眼神却凌厉无比盯向左栋,瞧他干的蠢事,这不是把奚娮往火坑里推吗。 冯君的母亲游淑萍见妹妹发疯似的乱叫,急忙上前规劝,“秀萍,你冷静点儿,她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她不是……不是吗……”游秀萍突然卸了力,喃喃自语掉下眼泪。她也知道奚娮不是凶手,杀害女儿的几个匪徒都已经被枪毙了。可如果当初不是奚娮找上门来,女儿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我是专案组组长楚司淼,去我办公室谈。”楚司淼见游秀萍终于平复了些情绪,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两人和其他家属隔离开。 左栋完全理不清思绪,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只得把问号暂时压下去,继续工作,“麻烦你们把亲人失踪前后的详细情况写下来。” 去往支队长办公室的几分钟时间里,楚司淼释放出脑电波把楼上楼下探查数遍,没有发现奚娮的踪迹。他心里很是担心,但更忌惮游秀萍的嘴,不敢把她交给其他人安抚,只能亲自上阵。 其实奚娮并没有跑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只是爬到顶楼天台吹冷风。她趴在栏杆上想了又想,最后打定主意去找游秀萍。人既然已经来了,逃避是没有用的。她打算去尽应尽又未尽的义务,道歉。 游秀萍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哭诉,这一年多来她心里实在太苦了,迫切需要宣泄情绪的出口。 楚司淼极其耐心的听着,不时给两位家属换热茶,又殷勤的递纸巾。虽然游秀萍说的话没有逻辑,但他还是愿意给她时间。只当是为奚娮寻一份安心也好,他有责任聆听。 奚娮敲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抽泣的游秀萍。她没有犹豫,快步上前朝这位心碎的母亲90°鞠躬。 游秀萍本来已经平静不少,见奚娮一副认错悔过的姿态,莫名的愤恨再次涌上心头。她起身攥紧拳头往奚娮背上砸去,却被楚司淼不甚用力却也挣脱不了的力量抓住手腕。 “不要拦她!”楚司淼还没开口劝阻,奚娮心中叫嚣的声音就让他为之一震。 她保持着鞠躬姿势,双手贴着裤缝紧握成拳,用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不要拦她,让她打。”奚娮又在心里请求一次,闭上眼睛等候处置。如果打几下能让游秀萍好过些,她甘心承受。 “有什么话您尽可以说出来,不要动粗。”楚司淼没有放开手,忍住心疼言语平淡的劝道。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奚娮,即便她一心想赎罪,这种触及底线的暴力方式也绝不能发生。 游秀萍攥紧的拳头发抖,看着一动不动的奚娮,嘶哑的质问道,“你现在晓得道歉了?早干嘛去了?!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难道连做人最基本的尊重和同情心都没有吗?!” 说到底,她的心结就在奚娮当年消失不见这件事上。如果她当时来道个歉,能在女儿墓前上柱香,她也许就可以释怀许多。但奚娮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种避之不及的行为深深刺痛了作为母亲的心。 “我不求您原谅,只希望您能消消气,保重身体。”奚娮难受的胸口发痛,更加恭顺诚恳的请求道。 游秀萍完全没想到她不是道歉,而是恳求她保重。她僵直着又站了一会儿,再次跌坐回沙发上。她默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不知怎么就想起女儿来。 “这案子还有希望吗?”游秀萍内心煎熬半晌,才用不太有力的声音问道。逝去的人终归是逝去了,再怎么责难也于事无补。现在她更关心含冤未雪的外甥女,非常渴望能抓住那个残忍至极的杀人犯。 “全专案组都在竭尽全力,请您再相信我一次。”奚娮咬牙答道,握拳的力气大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我不相信你。”游秀萍讲不出违心话,语气淡漠的说,“我只相信国家的力量,如果是国家让你参与,我无话可说。” 奚娮被这句直言不讳逼得无路可走,紧咬住嘴唇再说不出话来。即使她不妄求,仍然没能让游秀萍安心。是了,她本就没有令人安心的本事,因为自己都十分不安。 “别说了,我们回去写材料吧。”游淑萍实在于心不忍,不住的朝妹妹摇头。她这么强逼一个孩子是何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游秀萍沉重的叹了口气,也不想再面对奚娮了。随即接受姐姐的建议,起身出了办公室。 楚司淼把两人送回会议室,又观察一会儿,确定游秀萍没有再爆发的迹象后,用最快速度返回了办公室。 奚娮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躬身擎着礼纹丝不动。这样倔强的表现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带来了苦涩异常的体验。 “奚宝儿,别这样。”楚司淼蹲下身,双手扶住奚娮紧绷到极限的胳膊,声音放到了最轻。 她虽然把头埋得很低,但强烈的心理活动还是避不开他的感知。她在说对不起,一字一顿,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忽的,楚司淼感觉到奚娮的身体剧烈一颤,赶紧将她往怀里搂。 “司淼……”奚娮哑嗓子呢喃一声,再没力气支撑,瘫软的跌坐下去。 “老婆,天塌下来有老公给你顶,不要折磨自己。”楚司淼以绝对保护的姿态把奚娮护在羽翼之中,只盼着她好好哭一场。 但她根本没动哭声,只是憋着气浑身发抖。她又把不该背负情绪揽上身了,这是觉得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吗。过分执拗的表现让他的心钝痛不止,也快没有呼吸余地了。 奚娮把头深埋进楚司淼的肩窝里,机械性吸了口气。清冽的海洋气息袭来,像清风一样包裹住她正在抽搐的心脏。 “你知道游秀萍为什么不原谅我吗,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办公室里沉寂良久,奚娮幽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出事的时候,我本来可以选择的。但是我太害怕了,杀人犯的帽子太重,我真的承受不起。我躲在老师的保护伞下,做了个彻头彻尾的逃兵。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当警察。” 游秀萍离开之前留下的话重创了奚娮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心,再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怀疑。就算楚司淼现在把她抱在怀里,她还是看不到光,找不到正确的路。 “丫头,如果你不想继续前进,可以歇一歇。”楚司淼被她的说辞吓坏了,除了许她喘息空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呵呵。”奚娮咧嘴干笑两声,摇晃着身子挣开他的怀抱,眼睛里没有光华,“看来你也对我失去信心了。” “奚娮,看着我。”楚司淼紧张非常的捧起奚娮的脸,锁定她涣散的视线,沉声道,“与其求我的信任,不如你自己相信。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信念是什么?” 奚娮的瞳仁在楚司淼坚定的语气中缓慢收缩,她用力开动卡壳的思维想了又想,最后只撕磨嗓子说出四个字,“坚持本心。” “很好,那本心又是什么?”楚司淼继续循循善诱。 奚娮周身过电般一凛,发痛的眼眶被泪水盈润,“不为胜负,不为虚荣,守住底线。” “从你穿上警服的那天起,注定面对黑暗和残酷。但千万别忘了,光明始终都在后面支持你。所谓本心,就是护你不受黑暗侵染的一束光。你要时刻谨记,明白吗?”楚司淼掏心挖肺,将心灵的力量全数倾注出去。刚才看到她双眸失神的模样,他害怕到了极点。如果现在不让她醒觉,那是会出大事的。 “明白。”奚娮深思许久,才用力点头,眼泪随即滚落下来。她想到了有关软弱和强大的辩证法,如果她此刻觉得无力的话,就说明还可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楚司淼用力闭了下眼睛,重新把奚娮收进怀中,“想哭了是不是?哭出来,我在这儿陪你。” 奚娮抬手攀上楚司淼的脖颈,先是呜咽啜泣,继而竭力恸哭。她放纵情绪滋长,痛楚又爽快。所有的悔和恨都由抱着她的男人一力承担,她只需要倾倒便可。 “很好,做的非常好。奚宝儿,你很勇敢,我真为你骄傲。”楚司淼不停亲吻奚娮的发顶,温柔的鼓励着。她虽然哭得声嘶力竭,却让他无比高兴。她学会了接受自身弱点,学会了把软肋变作盾甲。这些都是珍贵的人生财富,她理解吸收的非常到位。 许是昨晚睡的太少,奚娮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楚司淼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到沙发上躺下,又取了床毯子给她盖上。 他没有去过问家属会面的事情,只是寸步不离守着。奚娮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角残余的红肿被他真切的看在眼里,也疼在心上。 沉沉睡去的姑娘是如此孱弱,好像稍微碰一下就会碎掉一般。楚司淼就这么不错一瞬的看着,任由柔软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涌。 良久,他才非常轻的在奚娮的额角处落下亲吻,扁薄的嘴唇嗡动开合,无声道,“丫头,你一定要紧紧守住自己的心。若是你守不住,我就满盘皆输了。” 第170章 全视之眼 左栋花了一个半小时汇总材料后,快步往一楼之下的支队长办公室去。他心里有个硕大的问号急需解答,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 就在他走到离办公室还有两个门的距离时,楚司淼出来了。他疾步上前,劈头就问,“奚娮到底什么来头?‘413’案一年多前居然重启过调查,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没错,左栋手里的十几份陈述材料内容不尽相同,但所有受害人亲属都无一例外写下了奚娮的名字。称在一年多前接受过她的拜访,并提供过多份口供。 这个发现实在出乎左栋意料,这次再调查工作开展前,“红衣少女杀手案”一直挂在803名下。如果有人展开调查,公安部没有理由不知会相关负责单位。 “奚娮曾经以私人身份见过受害者家属,我知情。”楚司淼将火急火燎的人领到走廊尽头,才简单带过一笔。 “私人身份?”左栋挑眉,把稿纸送到楚司淼眼前,示意他看清楚,“她是以学者身份去的,没有出示过任何审批文件。一个连警籍都没有的人,擅自面见受害者亲属,谁给她的权利?” 他现在总算知道那三份精准画像是怎么来的了,感情是奚娮违规收集证据的产物。这种做法触及了他心里根深蒂固的纪律观念,说的不好听,即便日后凶手归案,那三份画像也会因为取证失当被法院拒绝采纳。 “我再重申一次,奚娮找受害人家属仅仅是为了学术研究,与侦办无关。”楚司淼语气淡薄,不疾不徐的回答了一半问题。他理解左栋的惊讶,但这事里的曲折太多,他无法明言。 “无关?怎么无关?你现在的方向是跟着她提供的画像走,可那些都是违规所得,根本提不上法院。”左栋见他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索性把话说破了。 “犯罪心理是必不可少的补充侦查手段,但我从来没说过只靠画像。”楚司淼把手揣进裤兜里,依然保持淡定岿然不动。 “你是不是有新发现?”左栋虽有些情绪波动,但身为刑警的敏锐嗅觉还是探到了楚司淼话里有话。 “跟我来。”楚司淼颔首,长腿迈步往楼梯间走。 周末的专案组办公室里只有几个自愿加班的人,宋格就是其中之一。 “你在看什么?”左栋走到宋格桌旁,一看电脑屏幕就不客气的质问道。这小子是来单位蹭免费网的?居然在看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搔首弄姿,无组织无纪律! 宋格迎着副组长不忿的瞪眼,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我在看网络直播。” 楚司淼没给左栋进一步发飙的机会,插话道,“查到了吗?” 宋格扶着眼镜点头,调出两份户籍文件,“曾可盈,本地人,24岁。在全国最大的直播平台上做网络主播,id:爱吃青菜的粉红兔兔。” 左栋看到户籍藤本上的证件照,不满情绪才消散了。原来宋格是在工作,并不是借机揩油偷懒。 “方秉添,28岁,华阳科技公司s市分公司员工,供职于软件开发二部。”宋格说着,又点开两个窗口。 “这个粉红兔兔是‘爱直播’的当家花旦,直播间的观众流量每天都在百万次以上。方秉添去年4月份用公司的ip地址上网,注册了一个用户账号。从5月份开始,他就只关注粉红兔兔一个人,基本上每天都要打赏。” 流水似的后台数据全是方秉添的花销记录,楚司淼粗略看了一下,支付金额还真不小呢。 “我调取了这两个人的通讯记录,和银行账户流水。方秉添从去年9月份开始和曾可盈线下接触,开始的时候只是几天通一次电话。到了11月,临近曾可盈生日这段时间,他们的联络变得非常频繁。”宋格指了指用红色标记出来的通话记录,又将最后一份资料调出来。 “曾可盈生日当天,在恒利车行买了一辆宝马320i。合同是她签的,但购车款是用方秉添的储蓄卡支付的。” “方秉添年收入多少?”楚司淼仔细审阅购车合同影印本后,心里有底了。 “我马上查。”宋格被问的噎住了,赶紧上手敲键盘。他还认为信息搜集的够全面了,哪知还是漏了一点。 楚司淼也不着急,转而把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阐述给左栋听。他现在已经有了大致轮廓,这个方秉添确实对曾可盈抱有特殊情感,但对方却不这么想,只当他是个人傻钱多的玩物。按照奚娮的分析来看,这个心理障碍者不会沉寂太久了。 左栋听了一席话,懵然又不解的问,“你觉得他们和案子有关?”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现在的拜金女多了去了,完全没觉得这个女主播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楚司淼还没回话,宋格就先开口了,“查到了,方秉添年薪24.73万。” “辛苦了,把所有资料整理成册,继续监控直播。”楚司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肯定的朝技术天才点了个头。 “你到底怎么个想法?”左栋实在困惑,完全不知道楚神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手下的洪晓波是不是擅长追踪?”楚司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专案组名单,考虑该适时给803一点甜头。 “是。”左栋似懂非懂的点头。 “让他和马闯领两组人,全方位监视方秉添和曾可盈。”楚司淼屈指在桌角敲了敲,沉声下令。 “你要钓鱼?”左栋听懂了指示,但还是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记得寄包裹的人吗?”楚司淼眼底划过一丝深沉精光,提点道。 左栋回想着那天在明苑小区楚司淼惊天一语的现场分析,又把目光锁定到电脑屏幕上,脑子里顿时轰然一声响,“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可能是寄包裹的人?” 楚司淼没有回答显而易见的问题,淡淡道,“他不仅可能是寄包裹的人,还极有可能是下一个犯案者。” “依据呢?”左栋着实吃惊,本能的索要更具说服力的理论观点。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依据。”楚司淼不咸不淡扔下一句话,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左栋风中凌乱的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又感觉恼火。这专案组里的人全是怪胎,没有一个是按套路出牌的。他暂且看看楚司淼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如果行不通,那就别怪他夺权了。 “头儿。”洪晓波喘着粗气冲进门,也没管左栋黑着张脸在想什么,上前伏在他耳边急切的说,“机件厂那边的事有眉目了。” 左栋收回思绪,谨慎的瞥了专心敲电脑的宋格一眼,又微不可见的冲洪晓波摇头。传统刑侦未必没有优势,这不,宋格还没查出眉目,他坚持的人海战术就有回报了。风水轮流转,今天也轮到803抢占先机,摆楚神探一道了。 洪晓波当然明白上司是想趁机扳回一城,就打算找个僻静处再详细汇报。可一转身,刚才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组长又折回来了。 楚司淼迎着洪晓波像吃了吃苍蝇的难看脸色上前,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外面跑线索吗?怎么回来了?” 和洪晓波错身时,他心里正嘀咕着于闻琴的名字。现在又是这幅受挫神态,更让楚司淼确定有情报。 “我刚准备去叫你,正好一起听听吧。”左栋嘴角一抽,挤出点不伦不类的敷衍笑容,心里不禁扼腕叹息。得了,遇上楚司淼这么个邪乎的主,他哪里还能妄想报仇,只有认命的份。 洪晓波又愤愤然瞪了楚司淼两眼,才道,“六宝山派出所传来消息,说他们昨天逮捕了一个诈骗犯,在嫌疑人住处搜到的一部手机里发现有于闻琴的照片。” 楚司淼眼底精光一闪,点了宋格的名字,“带上电脑,我们走。” 换做其他任何人,乍一听了诈骗犯三个字,或许都会喜上眉梢,但楚司淼心中只有怀疑。犯罪者一般都会刻意隐藏行踪,倒是符合于闻琴同事们所描述的神秘男友。但宋格已经摸透了于闻琴的资产状况,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异常交易流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诈骗犯是李逵还是李鬼,得审过才能判断。 当楚司淼和左栋赶往六宝山派出所时,身在n市的伏琅和叶丹娜心怀五味杂陈之意走出了看守所大门。 两个熬红眼的人皆是沉默无语,拖着满身疲惫上了车。车门闭合,两人又齐齐长叹一声。 回n市四天,他们一直泡在看守所里。刚刚结束的鏖战整整持续了40个小时,现下已经累得身心俱疲。 “大琅。”叶丹娜闭目缓神许久,才低低的唤道。 伏琅握住她的手,只嗯一声算是应答。 “这个真的有用吗?”叶丹娜勉强撑开眼皮,翻开厚厚的卷宗,看着夹在里面的新证物袋问道。 伏琅半眯着眸子转头,拈起证物袋审视,“有没有用就看我们能不能破解它的含义。” 四天时间,他和叶丹娜可谓倾尽所能,轮番向康靖和易卉珍发动心理攻击。半个小时前,心理状态相对更不稳定的易卉珍终于被疲劳战术拖垮,交代了一条信息。 但这条信息没有让伏琅看到多少明朗的东西,反倒陷入更加浓重的迷雾之中去了。这个东西究竟是易卉珍打发他们的把戏,还是能够投石引路的重要线索,以他现在烧脑过度的状态得不出答案。 “你给楚司淼打电话吧,我实在不行了,得眯一会儿。”叶丹娜声线飘忽的嘱咐一句,很快陷入了睡神的怀抱。 伏琅心疼的叹气,决定先回酒店。他现在得先安顿好老婆,还迫切需要洗个澡,不然根本理不清思维继续工作。 晚间8点,奚娮坐在书桌前抱头发呆。她下午一觉睡醒得知于闻琴那边有了进展,本来还挺兴奋,可通过视频软件观看审讯后又再次低落了。 六宝山派出所确实抓了个诈骗犯,他伪造军人身份同时与多位女性周旋,靠情感诈骗敛财。从他的出租屋搜出的手机里也确有和于闻琴的亲密照片,但那家伙并没有杀害于闻琴。 据诈骗犯交代,他和于闻琴前后发展了三个多月,正准备故技重施骗钱的时候,已经上钩的鱼突然不知所踪。他怕警察找上门,最近一直躲在老家。 线索断链没有让奚娮太失望,她更在意诈骗犯提供的一条模糊信息。 在他和于闻琴打的最火热的那段时间,曾在酒吧里丢过一支作案用的手机。里面同样存有多张于闻琴的照片,其中还不乏大尺度裸-照。 直觉告诉奚娮,那个顺走手机的人才是专案组该努力的对象。可那间无证经营的酒吧连个监控探头都没有,诈骗犯也说当时已经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小偷长什么样子。 “哎……”想着想着,奚娮不禁长叹出声。她看了看手边厚厚的一摞卷宗,又不耐烦的去瞪面前崭新的苹果一体机电脑。 这是楚司淼强逼她回家办公的由头,说是在家连线也一样,怎么都不肯让她留在单位。 这会儿,针对方秉添和曾可盈的监视工作正在开展。屏幕里是宋格和彭子谦并排坐在一起身影,他们都神情肃然的盯着电脑,安静的不发一言。 “滴,滴。”忽的,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响起提示音。奚娮赶紧收拢思绪,点开聊天软件。 伏琅在屏幕亮起的第一时间直切重点,“我有进展要汇报。” “你等一下,我去找楚司淼。”奚娮心中一喜,抱起电脑跑出卧室。 伏琅又抓紧时间过了一遍材料,看到楚司淼后,立刻举起证物袋,“这是易卉珍给的。” “全视之眼?!”奚娮还没坐定,就被证物袋里的a4纸惊住了。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手绘标志。三角形中套着个眼睛,确实是全视之眼没错。 “易卉珍和康靖没有任何交代,只给了这个图腾。”伏琅放下证物袋,肃然的说道。 楚司淼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着神情突然凝重的奚娮,等待进一步解释。 “全视之眼:eye-of-providence、all-seeing-eye。代表上帝监视人类的法眼,是共济会的标准意像之一。”伏琅语速稍快的解释,目光只看着楚司淼。这个标志对于心理分析师是很熟悉的,不需要再向奚娮授课。 奚娮随手拿了张白纸画下图腾,低声补充道,“还有,全视之眼的概念源自古埃及的荷鲁斯之眼。” 楚司淼摩挲嘴唇沉吟一瞬,询问道,“除了这个标志,他们还说了什么?” “面对问题全程无视,最后就画了这个给我们。”叶丹娜凑到镜头前,颇为无奈的摇头。 “一定有关系,一定有关系。”奚娮又画下荷鲁斯之眼,自言自语的不停用笔尖戳纸面,“圣经旧约中有大段篇幅描述摩西在埃及的所见所闻,全视之眼的概念不止一次出现过。” 康靖和易卉珍在农合里画满荷鲁斯之眼绝对不是巧合,更深层次的含义莫非是指向全视之眼? “这个标志在现代应用很广泛,美钞印本,产品商标,甚至还有黑客用它来作标记。”伏琅习惯性的敲着手表,眸色愈加深沉,“但是在我看来,它是一把钥匙。” “没错!”奚娮猛地抬头,杏眼里精光灼灼,“它是钥匙,是某个组织的开门匙!” 看到全视之眼图腾,她心里对三幅画像的准确度更加确定了。“红衣少女杀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犯罪组织! 伏琅手上的小动作骤停,奚娮这表情不对,让他赶紧把话往不确定的方向说,“娮娮,这还只是个假设,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你赶快再去趟看守所,检查康靖和易卉珍身上有没有纹身之类的东西。还有,去康靖家和农舍再搜查一次。绝对不止这个标记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东西!”奚娮本根没把伏琅不具说服力的补充放在心上,越说声调越高。 楚司淼看着她好似极度兴奋的样子,心不知怎么的就慌了。他拉住她的胳膊,维持着淡定对伏琅说,“照她说的办吧,我明天知会n市市局给你一组人。” “不行,现在就去!”奚娮厉声催促,挣开楚司淼的手,使劲拍了两下桌子。她一秒钟都不能等,必须马上知道结果。 “娮娮,注意情绪!”没等楚司淼开口安抚,视频那头的伏琅和叶丹娜就同时叫开了。 奚娮突然的激动不仅让楚司淼心慌,更让伏琅和叶丹娜害怕。当年她调查“红衣少女杀手”到最后阶段时,就是深陷在这种亢奋的状态中,甚至连吃饭睡觉都可以抛之脑后。这个样子就像人踩在钢丝绳上行走,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奚娮被疾呼声一震,思维竟有两秒钟真空。等她回神过来,才发现伏琅和叶丹娜都面带担忧之色。 “哦,明天去也行。你们也累了几天了,今天好好休息。”奚娮胡诌了句体贴话,转身夺门而去。 楚司淼眉心微蹙,胸口被某种情绪堵得滞涨,一时也无心和两位专家再交流了,“就这样,明天我给你们电话。” 第171章 来无影去无踪 “奚宝儿。”奚娮还没走回主卧,身后就传来了楚司淼的声音。她脚下步子一顿,又以更快的速度逃跑。 楚司淼也没着急,只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那一抹娇小的背影映在走廊墙壁上,柔软中透着些无措的意味,看得他越发难受起来。 奚娮进卧室往矮脚沙发一缩,很快,视线中就压下一片黑影。 “对不起……”低低声音传入楚司淼的耳朵,引得他的心狠狠一痛。他伸手挑起奚娮的下颌,发现她的杏眼中有朦胧水汽在滚动。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楚司淼就势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梭她滑腻的肌肤。 “刚才吓着你了吧?”奚娮似有些自嘲的一笑,又垂眸错开视线。刚才那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感觉。 极度兴奋,极度狂喜。像是航海家发现新大陆,又像赌徒看到钞票从天而降。那是危险的信号,不仅她明白,伏琅和叶丹娜也看的真切。 楚司淼缓身坐下,扳过奚娮的肩,轻声道,“没吓着,你能有多大本事吓到我。” 即使她不说,伏琅和叶丹娜刚才如临大敌的表情还是给了他答案。这就是奚娮骨血里对变态杀手的渴望,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她身上察觉到过这种本能反应,只是今天来的有些过于强烈罢了。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奚娮喉咙发紧,感觉注视着她的男人特别深沉,从一双晶亮深眸里析出的光华似乎是温柔的,又夹杂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楚司淼无奈的叹气,伸展长臂把眼睛雪亮的小丫头收入怀抱,“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抱抱你。”对她,他从来都是心软的。只要她楚楚可怜的望他一眼,就什么训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司淼,老师当年说我心性未定,于人于己都是危险。我现在有点怕……”奚娮趴在楚司淼心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戚戚然道出实话。 楚司淼心头一松,爱怜的抚摸着她海浪般的长发,哄道,“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他的丫头真是学会倾诉了,要是换做往常,一定不肯这么轻易袒露心声。 “我刚才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我是不是没做到坚持本心?”奚娮听着轻柔的安慰,只觉得暖融融的,问话也更加自然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人没有铁石心肠,偶尔松懈无伤大雅。”楚司淼一边诓哄,一边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稳。 奚娮匀长的吐了口气,乖巧点头道,“大师兄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但他说的有道理,现在这只是个猜测而已,还不能把案子定性为集团性质。” “这点伏琅倒是让我有点意外。”楚司淼非常满意她恢复冷静的速度,言语间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意外什么?”奚娮有点受不了他这样伏在耳边小声说话,直起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即便伏琅比你年长,比你更善于控制情绪,但他和你骨子里一类人。闻见一丝变态的味道,大脑马上就有自然反应。”刚才伏琅所说的“钥匙”二字令楚司淼很是惊艳,以前他只觉得奚娮是天才,却把叶静斋的首席大弟子看低了。 “噗嗤……”奚娮忽的就笑了,嘟嘴嗔怪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话是在骂人呐,我们的鼻子再灵,也是正常鼻子。哪像你,汪汪汪。” “啧。”楚司淼眉宇间的温和一敛,上手捏住她的鼻尖,不悦道,“三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居然说你老公是狗。” 奚娮拨开他作乱的手,又大胆的搂住他的脖颈,耳语呼气,“你要不就喜欢在我身上闻来闻去,要不就伸舌头乱舔。可不就是狗嘛,还老不愿意承认。” “嘴快是吧,看我不收拾了你这只无法无天的小母狗。”楚司淼在奚娮试图抽身而去之前予以反制,强健的手臂锁住她的腰,把人压在身下吻住了。 “唔……”奚娮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堵得无法呼吸,握紧粉拳用力捶了两下。却被楚司淼撬开齿关,彻底没了还手之力。 楚司淼先是有些急切的吮吸着,感觉到身下的人轻颤起来后,又放缓力度,只温柔的用舌尖舔-舐她的唇瓣。 奚娮最是受不了他这般柔情攻势,酥麻感蔓延开来,呼吸也更加紊乱了。 楚司淼在她的樱桃小口里流连许久,才意犹未尽的收住攻势。身下的人满脸绯红,看得他的心痒痒的。 奚娮平复呼吸,发现楚司淼既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也没有起身的打算,柔声催促道,“快放开我,还要工作呢。” “再抱一下,我感觉好舒服。”楚司淼低声请求,翻身调换位置,把她抱在身上趴着。有时候他真的不想做什么,只是就这样抱着,都能惬意无比。 奚娮的心被他低吟的声线唤的柔软无比,依恋的笑了,“司淼,谢谢你。” “傻姑娘,跟我不许这么客气。”楚司淼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感谢他的宽慰和包容,真是个嘴甜的丫头。 “嗯……”奚娮舒服的叹谓一声,只觉得安心极了。 “是不是困了?去洗澡吧。”楚司淼见她闭上眼睛,似乎是乏了的样子,又心疼起来。 “不困,我就趴一会儿。”奚娮摇头,声线更加软糯。不止是他才觉得舒服,她现在也陷入身心放松的状态中不能自拔了。 楚司淼收紧手臂,将浑身无力的小人打横抱起来,“不困也得早点睡,没精神怎么干活。”她今天虽补了两个钟头觉,但也只是饮鸩止渴,晚上不能再熬夜了。 奚娮嘴上虽然逞强,可身体反应还是非常诚实。浴缸里的洗澡水还没放满,她已经坐在洗手台上睡着了。 楚司淼动作轻快的帮睡美人洗了个澡,又去书房把卷宗和电脑搬回卧室,上床继续工作。 监视活动进行的比较顺利,方秉添今晚在公司加班,曾可盈也在她的直播室里忙着圈粉。两人偶有互动,不过只是方秉添留几句言,送些赏金,曾可盈念一声id号敷衍的感谢。 方秉添在临近11点时离开公司,早就待命的监视车辆一路尾随他进了家门,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奚娮囫囵睡了一觉,忽的觉得有点冷,意识便逐渐回笼。 楚司淼觉察到她的呼吸有变,伸手轻拍她的背,又放轻呼吸,生怕把人吵醒。 奚娮又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就见楚司淼仰头靠在床头,正单手握拳捶眉心。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奚娮忙坐起来,一眼就看到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十几张现场勘查照片印入眼帘,让她忍不住沉声叹气。 “没事,快躺下。”楚司淼伸手把她往枕头上按,她的小手却先一步抚上了他的额角。 奚娮不轻不重的揉压他的太阳穴,又仔细观察。这几天晚上她睡到半夜都察觉到他静悄悄的起床继续忙公事,先前她还没在意,只觉得他体能过人不打紧。可现在看着他眉宇间有些倦怠,就心疼的不知怎么是好。 楚司淼也没再阻止,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眼神又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卧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奚娮不停的帮楚司淼按摩,好一阵后,才见他微蹙的眉心松开了。她刚想劝他休息,却发现他眸色一沉。 “我去看看凌玥。”楚司淼翕动耳尖,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廊那头的客房里有动静,似乎是凌玥叫了一声。 奚娮见他大步往门外冲,着急的连睡袍都来不及披,也快步追了出去。 楚司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客房,抬手敲门,“凌玥?” 客房里静的诡异,但凌玥发紧的短促呼吸还是被楚司淼听得真切。他又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后果断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被夜里的冷风吹得翻卷。微光中,凌玥坐在床上,身影僵直。 楚司淼扫视一周,脸色就沉了下去。他的视力非常好,即使没有光线也能将周遭看清楚。地板上多出了些照片,凌玥膝盖上还放着个平板电脑。晦暗不明的光影闪烁,把她的脸映照的惨白。 奚娮伸手去摸电灯开关,暖色灯光亮起的瞬间,她就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跑上前去拉凌玥的手。 “凌姐姐,你没事吧?” 关切声激得凌玥猛打了个激灵,这才缓慢抬头,“没事……” 可她比纸还白的脸色和额角细密的汗珠都被奚娮看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没事,明明就是受了大惊吓。 “这,这是什么东西?”奚娮来不及去看那些凭空出现的照片,眼神就被平板电脑上播放的影像禁锢住,半分都移不开。 一幕幕全是狰狞异常的画面,即使没有声音,奚娮还是觉得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强烈的恐惧和反胃感涌来,刺激着她的神经紧绷无比。 凌玥又愣了一瞬,才彻底找回冷静。她刚想把视频按停,楚司淼沉稳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什么都别动,起来。” 凌玥條的收紧手指紧握成拳,净透到没有杂质的眼底升腾起异常肃然的冷凝之色,“我是被风吹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个平板。” 这条片子她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是手术刀食人魔的犯罪全纪录,他的门徒marvin曾经用这些惨绝人寰的影像摧毁了她的精神。 如今再次看到,凌玥不甚恐惧却极度焦灼。能把这个送到她眼前的人只会是mariana,这是她宣誓开始游戏的信号。 “你们出去,我叫技术科来人。”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背,示意她把凌玥扶起来,凌厉眼神落在敞开的窗子上。 他心里感觉很不好,在听到凌玥下意识的叫声前家里没有任何异常动静。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的,或者说嫌疑人是怎么避开他的听力来去无声的? 奚娮也不敢再去看平板,立刻把凌玥扶下床,快步往起居室带。 赛博从待机状态中醒来,手脚麻利的烧上壁炉,又去厨房冲了两杯浓浓的牛奶可可,给受惊的两个女人送去。 楚司淼给同事去了电话,又吩咐赛博检查家里的保全系统。 一番查询下来,居然没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警报没有响过,连电梯都没有运行到顶层来过。 “怎么会有人半夜闯进来?没道理啊。”奚娮见赛博摇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握紧凌玥的手不敢松开。 “你确实没听到动静?”楚司淼踱了几步,在凌玥面前站定。 “没有,我睡觉虽然浅,但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凌玥清冷的答道,眉心越蹙越紧。楚司淼的异能她心知肚明,居然有人半夜闯进来没有惊动这位外星人,事情很是蹊跷。 “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奚娮用余光看了看周围,虽然灯都开着,她还是觉得害怕。 “很快,你们先待在这里。”楚司淼当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惧,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头。 技术人员在凌玥房间里忙了一个多小时,除了二十几张偷拍照片和平板电脑外,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就在所有人感觉沮丧时,困局被刑侦经验丰富的楚司淼打破。大厦顶层设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他在护栏外找到了几条沟槽擦痕。初步鉴定是登山用的抓钩造成的,闯入者应该从这里捆绑保险绳下去的。 看到人为痕迹,楚司淼心里倒是一松。刚才在家时,他甚至怀疑过柯克等人。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难如登天,除了同样身怀异能的外星来客以外。 但事实证明他太小看这个“贼人”了,不曾想他居然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夜间江风凛冽,离地485米的顶楼更是疾风强劲。出于安全考虑,楚司淼只让照相人员拍摄了沟槽痕迹,吩咐他们明天带上专业设备再来检查外墙。 所有人都下楼待命后,楚司淼纵身从楼顶跃下,狮子般矫健的身姿攀附在玻璃上,沿着闯入路径向下检查。 玻璃上没有明显脚印,不用想也知道闯入者是全副武装,并且身手利落,没有留下多余痕迹。 楚司淼再次瞬间移动到楼梯间,从101层往下搜索。他走的既轻且缓,耐心十足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当他走到负三楼停车场供商场顾客使用的洗手间时,花费的时间和心力得到回报。一个黑色旅行袋扔在墙角,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黑色紧身衣,另外还有抓钩绳套和铁镐等物。 技术人员被楚司淼一个电话召到停车场,众人见了作案工具兴奋到不行,立即着手取证。 楚司淼没有留在现场监督,而是去了大厦保卫处调取监控录像。既然是人类作案,那就不可能来去无踪。 “云玺”是s市最高档的所在,住户非富即贵,安保措施自然也是最先进完备的。洗手间里虽然没有安装探头,但各个出口包括工作人员通道都被360°无死角监控着。 看到可疑人员出现在画面中,楚司淼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但站在他身旁的值班保安却神色大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身黑的可疑人员从地下停车场走到能够通往住宅区的c区入口,从容不迫的刷卡进门,身上还背着个旅行包。 “是我们工作失误了。”保安见楚司淼不发一言,战战兢兢的道歉。这位可是顶层大宅的主人,又是刑警身份,实在太具有威慑力了。 “倒回进门前,放大画面。”楚司淼听到致歉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沉声吩咐道。 保安赶紧按照要求调试画面,又小心翼翼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把这张卡的信息给我。”楚司淼目光凌厉的盯着放大数倍的卡片,心里不觉冷笑一声。不愧是本世纪最狡猾凶残的杀人魔调教出来的人,高科技技术掌握的真不赖。 保安赶紧操作系统,抬头又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咱们大厦配发的业主卡!” 监控画面中的可疑人员拿着一张白色卡片,根本不是大厦配发的镀铂金印有云团暗纹的业主卡。可疑人员准备了一张复制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突破了专门从德国引进的智能保全系统。 “信息。”楚司淼冷声吐出两个字,对保安的咋呼不予置评。 持卡人信息很快出现在楚司淼面前,给他本就沉着的俊颜又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住户是一位女性,独居在92层4号。 “带上备用卡,跟我走。”楚司淼心下隐隐觉得不好,叫上保安往电梯间去。 两人来到大厦92层,楚司淼在保安第二次按下门铃无人应答后,让他用备用卡刷开了指纹锁。 这是一套三居室,面积和格局都比不上顶层。楚司淼只用两分钟就把这套“云玺”最小户型的公寓走了一遍,150平米的空间中没有主人的身影。 第172章 福尔摩斯 凌晨4点,以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的专案组刑警们被组长一个急电召回办公室。除了几个必要的布控人员外,其余都悉数到场。 楚司淼站在投影幕布前,两眼只看着坐在居中位置的凌玥。 “今天凌晨1点20分,有非法闯入者进入‘云玺’大厦,在101层住户家里留下了26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杜骢等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这地址不就是楚司淼家吗?居然有人非法入侵刑侦队长家? 几人不可置信的情绪很快被出现在投影幕布上的图片掐灭,转而变成凝重。二十几张照片上全是凌玥的身影,这说明了什么? “据现场留下的物证显示,闯入者极有可能和在明苑小区留下照片的是同一人,也就是崇明县女尸案的作案嫌疑人。”楚司淼沉稳的说着,继续切换图像。 “嫌疑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大厦监控探头只拍到了他进出电梯间的画面。” 看清图像的瞬间,凌玥一个挺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mriana居然复制了marvin的犯罪行为,没想到她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这幅面孔。 黑衣人全副武装,从身形上看不出是男是女。他全身没有一处皮肤曝露在空气中,脸也不例外。银色面具正对监控镜头,诡异的笑脸夸张至极。 刑警们愤懑的盯着投影布,谁也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几近凝固。嫌疑人的挑衅再次升级了,如此肆无忌惮的藐视法纪在大多数人的职业生涯中堪称罕见。 “凌玥,你来说。”楚司淼权衡一番,开口点了凌玥的名字。他本来不打算全面公布和她有关的旧案,但眼下情况已经不容他再有私心了。 凌玥深吸一口气,暂时压制住心里翻搅的怒意,对奚娮说,“麻烦你,帮我把两起旧案的卷宗调出来。” 这次来s市前她压根没有想过案子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与莫劭扬生生分离两年的惨重教训让她悟出一个道理,逃避不是智者的选择。 再次面对食人魔的爪牙,她会像当年以身犯险引诱marvin上钩一样,担起身为警察应尽的责任。即便是让她在全专案组面前揭开疮疤,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奚娮直勾勾看了凌玥一瞬,咬牙起身上前,在与投影仪对接的电脑上敲下犯罪心理研究室的网址。 她明白凌玥的坚韧,尽管心痛,但不会出言阻止。 在坐的大多数刑警还不知道凌玥牵涉其中,也对美国的案子不甚熟悉。但几年前发生在n市的连环杀人案还是如雷贯耳,让他们又是疑惑又是震惊。 凌玥迎着众人复杂的揣度眼神,保持绝对冷静开始陈述。她从美国的食人魔案讲起,完整复述了两起相关案件的侦办过程,以及自身遭遇和所扮演的角色。 发言结束后,楚司淼从凌玥手里接过遥控器,调出前两天完成的嫌疑人相貌素描,“鉴于经验来看,嫌疑人很可能做过全脸整容。但我们还是要做万全准备,每人复印一份带在身上。” 众人听了皆是点头,看着凌玥的眼神里又多了尊敬。 “嫌疑人进入‘云玺’时使用的是克隆卡,真正的持卡人目前行踪不明。现在全组的首要任务,找到这个人。”楚司淼淡薄的语气中透着沉重,脸色比窗外的天色更黑。 他之所以连夜把组员集中起来,就是为了这个名叫周若琳的女人。在“云玺”扑空后,他立刻通知宋格着手调查。初步显示这个现年26岁的富二代订了昨天上午的机票飞美国,但登机名单中没有她的名字,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现在不能排除周若琳失踪的可能性,必须用最短时间将此事调查清楚。 组长一声令下,办公室霎时忙碌起来。紧急事态犹如利剑悬在每个人头顶,任谁都不敢懈怠一分。 周若琳的个人信息很快被宋格翻了个底朝天,这个家人全部已经移民澳洲的娇娇女是个绣花枕头,在海外留学期间除了学会了花钱外,什么墨水都没喝到。 宋格调取信用卡记录,把她最近两周光顾过的地方罗列出来。长长的名单,足有两页a4纸之多。 回到技术科的凌玥监督痕迹人员完成了对作案工具的取证,结果如她预料的一样,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两方信息汇总到楚司淼处,杜骢和左栋就接到了新指示。等天亮后,一组人去排查周若琳光顾过的店铺,一组人去寻找登山用品的来源。 传统刑侦不是奚娮的长项,但她现在也很想出一份力。崇明县死者的身份还没确认,她决定继续这项工作。 登录失踪人口数据库,奚娮起初还看的聚精会神,后来竟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搅昏脑子,睡眠不足的各种症状彻底爆发了。 等她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迷迷糊糊看见楚司淼坐在旁边,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醒了?”楚司淼放在卷宗上的目光没有移动,只伸手去抚奚娮温热的脸颊。 “我怎么睡着了?”奚娮迟钝的环视一周,这才发现自己睡在集体宿舍的单人床上。 楚司淼听着她略带鼻音的声线,心软的一塌糊涂,俯身去亲吻她的鼻尖,“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她连着两日都没怎么睡了,这一觉也仅维持了五个小时,实在让他心疼。 “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了?案子怎么样了?”奚娮被他一亲,停摆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她居然在同事们拼命工作的时候躺在这里睡大觉,实在是不像话。 “你再这样不爱惜身体,我就把你关起来。”楚司淼保持凑近的姿势没动,发现她眼睛里有未消退的红血丝,瞬间拉下脸来。 奚娮紧紧蹙起眉头,没有因为他的威胁就范,“问你案子呢,到底进展的怎么样?” “周若琳找到了,毫发无伤。”楚司淼对她的倔强深感无奈,妥协的回答道。 “真的?!”乍一听这话,奚娮条件反射就要起身,却和楚司淼脑门碰脑门撞了个正着,痛的她又跌回到枕头上。 “啧,急什么。”楚司淼嘴上训斥,帮她揉痛处的力道是相反的轻柔。真是服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脑发育不良,怎么成天都是横冲直撞的。 “你真的找到她了?一点没伤着?”奚娮顾不上腹诽外星人的钢铁身板,抓住他的手腕急切的问道。 得知周若琳失踪的时候,她真的认为她是被那个黑衣人掳了去,肯定凶多吉少了。一转头听说她毫发无伤,简直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楚司淼没有再回答,而是把膝上的卷宗递过去。 奚娮抓过卷宗,看了片刻后又糊涂了。手里除了宋格抓取的信用卡消费记录单,就是一堆照片。可她左看右看,都没从这些室内家居照中看出什么眉目。 “平时培训的知识都忘光了?认真看看。”楚司淼见她很是困惑的样子,不满的提点道。 奚娮拿起一张衣橱照片,顺着排得满满当当的鲜亮衣物数了一遍,不太确定的问,“这是周若琳家?” 楚司淼颔首,示意她继续观察。 奚娮迎着他鼓励的眼神把所有照片铺开来,这套公寓装修华丽,随处可见精美的摆件,很符合周若琳喜好奢侈生活的性格。 屋子里的一切都仅仅有条,想来是经常有家政打扫的缘故。但楚司淼究竟要她从中找什么,她还是不太明白。 楚司淼耐心等待五分钟,才拣出几张照片,开始“授课”,“仔细看看这几张。” 五张照片中有三张拍摄的是放在壁炉和角柜上的相框,全是周若琳的单人照。还有两张拍摄的是梳妆台,上面堆满了化妆品,还有一个别致的首饰架子。 “这串珍珠项链……”奚娮定睛许久,才开口提了一点。圆润的珍珠项链挂在首饰架上,色泽盈润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一笑,不疾不徐的说,“周若琳喜欢拍照,能展示出来的想必是她最满意的。虽然每张照片她都穿着不同的衣服,但十之八九都戴着这串项链,说明什么?” “说明她很喜欢这条项链。”奚娮语速稍快的答道。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找对了思路。 “她带走了一部分首饰,却没带走最喜欢的项链,为什么?”楚司淼又把首饰抽屉的照片递给奚娮。 奚娮揉搓头发,紧跟他的问题往下想,很快得出答案,“没带走项链是因为要去的地方不合适戴。” “再看看这个。”楚司淼没有马上肯定她的推论,修长手指点了点在卫生间里拍的照片。 两张照片,一张镜头对准垃圾桶,另一张拍的是一套桃红色分体泳衣。 奚娮思考片刻,无奈没有想法,只得向楚司淼投去求解眼神。 楚司淼仍然没有直接给答案,示意她看信用卡消费记录。 奚娮认真把单子看了一遍,还是摇头表示不明白。 “除了这件扔进垃圾桶的,周若琳的衣橱里没有其他泳衣。她的消费记录也显示没有购买泳衣,把这两点结合起来想。”楚司淼又抛出假定条件,淡薄语气中满是循循善诱的意味。 奚娮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清单,脑子里终于冒出答案,“她把泳衣扔掉,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了,或者不合适了。像她这种喜欢铺张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件泳衣。又没有消费记录,说明她本人没买,可能是别人送了新的给她。” “泳衣不是生活常用品,你会在什么时候想着去试穿?”楚司淼屈指碰了碰她认真的小脸,给出最后一条提示。 “当然是要去游泳的时候。”奚娮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所有关窍都随之打通了,“她去了一个需要穿泳衣的地方,并且是和一个男人结伴。一个能游泳又不适合戴珍珠项链的地方,是温泉!是温泉对不对?!” 泳衣是女人最贴身的东西,不太可能作为朋友馈赠,只可能是和周若琳关系亲密的异性送她做礼物。珍珠又是娇贵的珠宝,最怕腐蚀污染,温泉水就是它的头号敌人。 周若琳是和男朋友旅行去了,根本没被绑架! 楚司淼扁薄的嘴唇随着奚娮鸟鸣般清脆的声音上扬起来,完美的深深笑容攀上英气逼人的俊颜。 他把最后一组照片拣出来,悦耳的磁性嗓音低吟道,“周若琳的床头柜上放着几本近期出版的时尚杂志,其中有几篇旅游推荐文章。这一本的折痕尤为明显,中间的一页被她折了一个角。” “她去了天目山的温泉疗养中心!”奚娮一看杂志内页,先是兴奋大叫,又疑惑的蹙起眉头,“可她为什么还买去纽约的机票?” “周若琳的父母都是成功人士,想必对这个叛逆的女儿还有所期待。周若琳上大学时主修珠宝设计,我查过了,今天有一位著名珠宝设计师在纽约办讲座。周若琳被父母要求参加,又不想取消出游计划,干脆买了张机票搪塞父母。” 楚司淼不疾不徐的解答了问题,又宠溺的掐了一把奚娮柔嫩的脸颊。她的逻辑分析进步不少,让他这个老师很有成就感。 “你……你就去她家转了一圈,就找到人了?”奚娮问的惊讶,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崇拜。跟着楚神探工作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每次听到他推演分析时,还是会被深深震撼。 “当地警方已经找到她了,正在回来的路上。”楚司淼抬手看腕表,估摸着两小时车程差不多快结束了。 凌晨的碰头会结束后,他返回“云玺”亲自勘查了周若琳家。诸多线索指都向她不是被绑架,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天目山派出所的民警进入疗养中心的独栋别墅时,她正和男友抱在一起酣睡不醒。 “哇塞!老公你太棒了!简直就是福尔摩斯转世~!”奚娮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张开双臂扑了楚司淼一个满怀。要不是他,这会儿杜骢肯定带着人全城大搜索呢。 “你叫我什么?”楚司淼周身一凛,不可置信的问道。她刚才叫老公,他是不是听错了? “福尔摩斯啊,难道你不是么?”奚娮完全不知道顺口说了什么,也没明白他突然表情兴奋是为什么。 “不对,前面一句。”楚司淼严肃的说着,心跳都有些不稳了。她从来没唤过老公,他也没刻意强求过。但刚才那两个甜腻的字节实在太悦耳了,还想再听。 奚娮嘴唇一抿,错开视线不去看他了。她刚才不过是失口了,还没结婚就叫老公,实在难为情。 “不想叫吗?那我只有吻你了。”楚司淼被她害羞的样子撩动心弦,大手捧起她的脸,动情的吻随之落下。 被薄唇碰触的瞬间,清冽的海洋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奚娮下意识闭紧眼睛,瘫软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楚司淼温柔的辗转撕磨,生怕齿间冒出来的獠牙弄疼了怀中的稀世珍宝。良久,他才收住翻涌的情绪,缓缓退了出来。 “老公,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都这么叫你好不好?”奚娮没有睁开眼睛,声线轻颤的说道。她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很甜蜜,但心里却止不住的发酸发胀。 这个深沉内敛的男人待她极好,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可他要的却很少,不过一个称呼就让他如此高兴,这个样子实在叫她心疼。 楚司淼的心跳再次停顿一拍,强有力的手臂收紧,把奚娮娇小的身躯完全拢入羽翼之中。她是这样软,这样香。每每抱着,他总是会产生极强烈的保护欲望,恨不得就这样把她禁锢一世才好。 第173章 犹大和撒旦 就在两人静静相拥的时候,一辆警车疾驰驶入浦江分局。周若琳掸着貂绒外套下车,一脸极不情愿的表情。 她在睡梦中被几个警察揪起来,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要求她来警局协助调查。 “你好,我是刑侦队副队长杜骢。”早就等在门口的杜骢大步上前,语速稍快的表明身份。早前楚司淼通知暂缓排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确定。现在看到周若琳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他悬着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刑侦队?我们犯法了吗?为什么找我们?”周若琳站着不愿意走,排斥的问道。 杜骢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型男,客气的说,“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进去说吧。” 周若琳皱眉看着面前孔武有力的警察,迫于压力也不敢再发难,乖乖点头了。 楚司淼接到通知,立刻带着奚娮回到办公楼。周若琳是重要证人,他决定亲自约谈。 会谈室的门一推开,楚司淼就被一股闷香味道扑了满脸。他有些不适应的轻蹙眉头,迅速打量一遍穿着花哨的女人。 周若琳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出现,不免有些愕然。就在她揣测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翻开了黑皮记事本。 “你好,耽误你一点时间,问几个问题。” “你也是警察?能给张名片吗?”周若琳翘起二郎腿,撩动长发媚笑。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让她想马上甩掉等在外面的男朋友。 一旁边的奚娮看着周若琳搔首弄姿,心里有点不爽,但这点不爽很快就因为她骤变的脸色消失了。 楚司淼没给朝自己抛媚眼的女人任何温和之色,凛冽眼神和强大的压迫气息直逼而去。 “谈谈你最近的生活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事。”他又盯了周若琳一瞬,才把目光移向记事本。 “什,什么不寻常的人和事?”周若琳心头阵阵发毛,脑子也连带着转不动了。这个帅哥长得确实出凡入尘,但生人勿进的态度让她害怕。 “有没有遇到过抢劫或是小偷?”楚司淼没有兜圈子,直言问道。他现在感觉不太舒服,想尽快完成工作远离这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你们知道我前几天丢包儿的事?”经他这么一问,周若琳突然激动起来。想想那天也够背的,去吃饭居然被顺走了一个限量款手包,把她呕到快吐血。 楚司淼和奚娮交换了个眼神,才接着说,“具体讲讲。” “也就一礼拜前吧,那家餐厅我经常去,还是他们家会员呢,谁知道出了那档子事……”周若琳打开话匣子,边说边比划手势,以表示不满。 在周若琳半宣泄半陈述的言语中,事情经过清楚的呈现出来。那天她约了三朋四友吃饭,因为餐厅生意火爆没要到包间。几个人坐在大堂靠窗位置,周若琳中途离座去洗手间,待到结账时才发现包包被人偷走了。 “你没去派出所报失窃?”楚司淼精简记录下她的说辞,继续发问。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警察有几个是正经办事的?”周若琳嗤笑,眼神又控制不住的在楚司淼俊朗的脸上游走。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帅的警察,她肯定第一时间报案。 “这么说你是和餐厅老板私了的?”楚司淼又因为她的审视目光感觉不自在,声线更冷了。 “是啊,都是熟人熟脸的,我也不想为难谁。就让他们开了当天的饭钱,然后就跟朋友去唱k了。”周若琳答的全不在乎,虽然她损失了个包,但好在没丢重要证件和太多现金。她向来阔绰惯了,在朋友面前更是干不出纠缠不放的事情。 奚娮听了这话只觉得庆幸,如果周若琳当时坚持报警,说不定会被灭口。活了23年,这是奚娮第一次觉得挥霍无度会带来好处。 楚司淼又询问了具体用餐日期和时间段后,起身出了会客室。现在可以安排走访了,地毯式摸排已然用不着,精准的定点打击便可。 “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准备请热心群众吃顿饭,感谢她为我们节省了不少公帑啊。”奚娮瞄着楚司淼浑身绷着劲的样子,半真半假的玩笑一句。 楚司淼脚步一顿,转头就见奚娮似乎有点别扭,不觉在心里轻笑一声。小丫头这是在吃醋呢,真真儿可爱的紧。 “讨厌鬼,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嘛。”奚娮见他不发一言的走进专案组办公室,不爽的嘟囔一句,不打算跟进去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柳叶的身影触不及防出现在视线里。自从那天在支队长办公室里见过面之后,她们再没交集。现在冷不丁看到她,奚娮才想起有关秘密调查的事,心绪顿时变得复杂了。 柳叶斜瞥了回避到墙边的奚娮一眼,疾步和她擦肩而过。她现在感觉恼火的很,根本没有和情敌呛声的心情。 “楚队,我想和你谈谈。”楚司淼前脚刚进门,一记不悦的声音后脚就炸响了。 转头一看,柳叶正愤愤然的瞪着自己。 “你们去这家餐厅摸摸情况。”楚司淼把写了地址和时间的纸条递给杜骢,才不紧不慢的对柳叶说,“上次我已经提醒过,无关人员不要随便进专案组。” 杜骢见了柳叶就不甚其烦,赶紧招呼上段凡和其他几个人出门了。 “我认为你有意针对我,我不服。”柳叶负手站的笔直,咄咄逼人的切入正题。 自那天去找华东申诉碰壁后,她的工作量就猛增到其他人的好几倍。场场突击检查都有份不说,还分摊了不少笔头事务。只要是正常智商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楚司淼故意整治她。 “能者多劳。”楚司淼冷声的吐出四个字,转身往门口走。他对柳叶的安排现在已经不完全出于私心了,在秘密调查没有结束前,她必须被“隔离”。 “如果你真这么讨厌我,我可以回n市去。”柳叶追上前去,赌气又心酸的说道。以前楚司淼对她的态度虽然冷淡,但还不到避之不及的地步。这种感觉实在让她很难受,难受到想哭。 楚司淼看着柳叶作势要哭的样子,眼底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未尝不是好事,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说完,他没再看她一眼,快步往楼梯间去了。刚才那句话不全是拒绝她感情的意思,如果她真的离开,倒是能让他打消些怀疑。 柳叶看着楚司淼挺拔的背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拐角处,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难道她就这么惹人厌吗,让他多一句,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或者她真的应该放弃,这么较劲下去怕是没什么意思了。 奚娮在洗手间磨蹭了十几分钟,估摸着柳叶应该已经离开后,才蹑手蹑脚回到办公室。 柳叶确实不在,可同事们见了她都神色怪异,又让她在意了起来。 “权哥,发生什么事了吗?”权北故听到奚娮困惑的声音,连头都没抬,只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奚娮见他笑的促狭,心里略过嗖嗖凉风,又去敲宋格的桌子。 宋格是没有权北故的高情商的,非常配合的回答问题,“昨天你趴桌子上睡着了,楚队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你抱走了。” “什,什么?”奚娮一口气哽在嗓子眼,脸唰的就红了。楚司淼当众抱了她,不会吧,这是闹哪样啊?! 权北故心里腹诽着宋格过分老实的性格,转头扯着嘴角对奚娮笑道,“因祸得福,现在没人敢对你呼来喝去了。” 拜楚司淼高调的行为所赐,803的人都知道了奚娮是组长的女朋友。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想必日后也会有所收敛。 奚娮猝郁的直抓头发,又偷偷往几个刺头的方向瞄去。果然,几个人刚和她的目光对上,就忌惮的低下头去。 “哎……”奚娮无可奈何的叹气,回到座位上闷头工作。803的人对她另眼相看总归不算坏事,她就勉强原谅楚司淼吧。 排查工作进行顺利,杜骢从餐厅监控录像中找到了偷包的嫌疑人。当晚周若琳用餐时,他曾数次在她的桌子旁徘徊。而后趁着她短暂离席的机会,手法娴熟的顺走了放在座位上的手包。 有了嫌疑人就好办事了,杜骢立刻将监控截图发送给负责排查登山用品商店的左栋,又把进展通报给了楚司淼。 当左栋在一家位置相对偏僻的综合体育用品店取得突破时,奚娮收到了伏琅发来的邮件。 他在农舍里没有新发现,却从易卉珍身上再次取得了突破。 奚娮盯着泛着荧光紫色的照片端详许久,才拿起处于通话中的手机,“大师兄……” 那头的伏琅听出她的声音发紧,也有同样的大石压顶之感。如果今天不是他灵光乍现,想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隐形纹身手段,险些错过这个附着在易卉珍左胸口处的纹身。 “xiii”——罗马数字13。 “你怎么看?”伏琅等了一会儿,听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就主动开口了。 “会不会是……”奚娮紧着喉咙说了半句话,13这个数字很常见,它可以代表许多含义。但看到纹身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只闪现出一个词。 “judas。”伏琅没有奚娮那般犹豫,掷地有声的道出心中所想。 奚娮握着手机的手指條的收紧,呼吸也跟着一滞。是的,伏琅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犹大,耶稣的第十二门徒。在庆祝逾越节的晚餐会上,耶稣告诉众门徒,他们其中的一个将出卖他。 而那个人,就是第十三个进入宴会厅的犹大。他为了三十块银钱出卖了耶稣,导致救世主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犹大生性贪财,只因他放纵贪婪的恶欲,直到恶欲成为支配他整个人生的动机。他爱钱财过于爱基督,因此作了罪恶的奴隶,就把自己献给撒旦,任他驱使去干一切罪恶的事。” 伏琅沉声念出每个研究过《圣经》的人都知晓的一段话,看着脸色难看的叶丹娜,道出推断,“这个纹身绝不是易卉珍自己的想法,她一定有一位master(主人)。” “把自己献给撒旦,任他驱使……”奚娮就像没听见伏琅说话似的,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没错,易卉珍背后一定有一个推手,他就是万恶之源——“撒旦”! 想到这里,奚娮不禁打了个寒颤,担忧的说,“大师兄,你让看守所加强警备,保护好易卉珍。” 内鬼的事还没有眉目,一切都得小心为上。如果他们发现纹身的消息泄露出去,易卉珍很可能会小命不保。 “我已经安排好了。”伏琅认同的点头,又道出下一步打算,“你让楚司淼知会l市刑警队,我要过去全面调查孟大海。你那边也一样,再深挖汤家杰。” 这些天他已经透彻研究过“10.11”案和s市连环爆炸案,就像楚司淼说的一样,反复出现的撒旦标记和荷鲁斯之眼绝非巧合。虽然孟大海和汤家杰已经死,但深入研究他们的变态人格成因和生活轨迹还是非要有必要。 “好,我马上去。”奚娮咬牙说的一字一顿,几起案子像是分散的扣件,只有找到它们之间的连接绳,才可能还原全部事实真相。 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楚司淼甚至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他不错一瞬看着手机,整个人都沉浸在低气压里。 “咚咚。”奚娮又敲了一遍门,里间才传来应门声。她调整几次呼吸,稳住心绪推开门。 “看看这个,大师兄刚传回来的。”她不着痕迹的观察坐在转椅上的男人,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他面前。 看到照片,楚司淼本就没有松开的眉头蹙的更紧了。易卉珍身上果然有纹身,这代表什么? 奚娮把伏琅和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见楚司淼沉默不语,试探的问道,“你怎么看?” “我通知汤新国,让他把遗体送回来。”楚司淼尽力控制表情,维持着淡定答道。 汤家杰自杀事件的内查工作早已尘埃落定,但他的母亲拒不接受刑侦队无过错的结果。她没有火化汤家杰的遗体,在自家院子里设了个灵堂,还隔三差五来分局示威。虽然她成天滋事,但也多亏了她,不然汤家杰早化成一捧灰了,哪里还能再进行取证。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奚娮又看了看楚司淼的脸色,不放心的问道。他有些焦虑,又不想表现出来。 楚司淼摇头,捏着手机思考片刻,才递过去,“这是偷包和买作案工具的人。” 奚娮接过手机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怎么是个男的?确定就是他吗?” 根据凌玥提供的线索,mariana是女性。难不成她除了可能整容外,还做了变性手术? 楚司淼看着奚娮自然的微微嘟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煎熬的心情没来由的缓和许多。 “他不是mariana,只是她的帮手罢了。”楚司淼的声调转缓,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奚娮可爱的小脸。她真是他的灵丹妙药,无论多么糟糕的心情都能被抚慰。 “那你快去找人呀!”奚娮一把抓住他还没放下去的手,杏眼圆睁。太好了,如果能找到这个人,那mariana再想保持神秘就难了。 面对她的振奋,楚司淼表现出了相反的沉静。他不忍心给她泼凉水,只是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起身出了办公室。 他确实要去找人,但不能保证找到人以后他还能开口说话。 第174章 说不出口的心事 要找一个游离在社会边缘的小偷,遍布城市的天网摄像头是重要手段。担当主角的自然非擅长技术分析的宋格和彭浩谦莫属,两人坐在电脑前不挪窝,在海量数据信息里仔细排查。 三天后的深夜,奚娮待在顶层豪宅的客房里,正不停的看时间。 mariana闯进来后,楚司淼就不让凌玥再住远离主卧的客房,而是让她搬进了奚娮原来使用的房间。这里和主卧仅一墙之隔,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凌玥的安全。 “你要是担心就给他打个电话吧。”凌玥放下手里的报告,抬头就见奚娮心神不定的样子。 奚娮沉默着只是摇头,现在时间快凌晨一点了,楚司淼还没有回来。这三天他的行踪颇为神秘,人也愈发深沉。每次问他寻找小偷的进展,他都不愿意多谈。 “我去厨房看看。”既然猜不透楚司淼的心思,奚娮决定把精力放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打点宵夜就是不错的选择。 凌玥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点头附和之际,桌上的手机响了。 “楚队。”她赶紧接起电话,又朝奚娮打手势,示意她留下。 “你准备一下,马上有车去接你。”楚司淼的声音传来,还混杂着些脚步回响声。 “是。”凌玥清冷的应下,又赶紧给孔文彦去电话。楚司淼这个时候通知出警只能说明一件事,又有命案发生了。 楚司淼把手机揣回兜里,保持蹲身姿势不动。头顶布满蛛网的电灯泡昏黄,映照着他线条分明的脸,留下一片阴影。 饶是他心里早就清楚明了,但此刻还是做不到完全冷静。小偷死了,瘫坐在墙边,头部鲜血模糊,右手握着一支枪。 两辆警车拉响警笛在空旷的城市道路上疾驰,窗外的街景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变成秩序无章的矮房。 奚娮看了看手机地图,他们已经进入莘桥镇。这里是s市经济相对落后地区,居民多是农转非,自建房自然不少。 警车七弯八拐穿过数条小街,终于在一处很普通的小楼前停稳。 奚娮下车,看着楼前不甚明亮的旅社灯箱,心里惴惴不安。 “就等你们了,快走。”关亚楠已经等得着急,见了凌玥就忙不迭的把人往楼里带。 3楼走廊上一派忙绿景象,奚娮发现擦肩而过的同事都面色难看,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一直蹲在尸体面前的楚司淼翕动耳尖捕捉到凌玥的脚步声,终于站了起来,“旅社老板呢?” “在楼下,先去盘问吗?”杜骢见他总算说话了,忙上前答道。 楚司淼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尸体性状看起来是自杀,但他还需要法医的专业鉴定。 “楚队。”凌玥穿戴好防护用品,一进门就被南墙边的尸体震了一下。 “尽快勘验。”楚司淼把位置让给技术人员,又朝愣在门口的奚娮招手。 奚娮机械性的吞咽几次,才把注视尸体的目光移向楚司淼。只一瞬间,她就莫名的感觉悲从中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离得不远不近,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神还是逃不过奚娮的观察,淡然的神色中夹杂着沉重,说明他心情不好。 “你怎么找到他的?”奚娮压下情绪,上前询问情况。 楚司淼没有回头看尸体,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天网监控追踪到他今天上午出现在临镇,尸体是旅社服务员发现的。” 告诉奚娮的不是全部,楚司淼真正想说的,是他们还是来晚了。尽管这三天里追踪到了许多线索,可每次都迟一步。最后他还是没能超越死神,又和一条鲜活生命擦肩而过了。 奚娮听着他愈渐低沉的声调,心疼的想说点安慰的话。可她最终选择沉默,戴上手套开始巡查现场。 楚司淼见她不发一言的走开,心中百转千回的情绪被扑灭。她正在敲警钟,提醒他不可懈怠。 奚娮缓步走着,认真观察。这个房间是典型的乡镇旅馆布置,陈设极其简单,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看完。 两张单人床中间是低矮的床头柜,上面放着吃了一半的方便面,旁边的塑料袋里还有些零食。左边单人床上的被褥掀开一半,床边有一双塑料拖鞋。 奚娮又去狭小的卫生间看了看,回到床边掀开枕头。 一张白纸赫然眼前,上面还有字迹,“妈,我走了,对不起。儿子不孝,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再报。” “他是自杀的吗?”奚娮拈起遗书,心里产生了疑问。 “是自杀。”凌玥听到问题,清冷的答道。 她摘下橡胶手套,又换了副干净的戴上,才接过孔文彦手上的记录册,“根据肝温显示,死亡时间在23点至24点之间,死因是子弹近距离射入脑腔。死者右手虎口和食指有硝烟反应,太阳穴处有明显灼烧痕迹,符合开枪自杀的普遍特征。” “可是……”奚娮听了就是摇头,她一点不怀疑凌玥的权威性,但现场很多地方都让她觉得别扭。 楚司淼听了汇报同样不置可否,拿过遗书道,“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这个人不可能自杀,如果真是他自己开的枪,只可能是受了胁迫。”奚娮立刻道出想法,神情肃然无比。 屋子里的人除了楚司淼和凌玥反应冷静外,其他人都不淡定了。奚娮这是向王牌法医叫板吗?胆子太大了。 楚司淼又把遗书交还给奚娮,准备好聆听她的分析。如果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能与他心中所想契合,就算是毕业出师了。 “他死前屋里还有一个人,但所有门窗锁完好。说明没有外人强行进入,而他主动开的门。”奚娮不疾不徐的说着,走到尸体旁边指了指他的衣领和裤腰。 “死者自杀前在睡觉,半夜饿醒,就泡了碗方便面吃。面吃到一半,突然听到敲门声。他急忙穿衣服起身,以至于领口都没翻好,皮带也没扣在常扣的位置。” 左栋和杜骢凑上去查看,果然如奚娮所说。死者的衬衣领子一边卷在毛衣里,一边翻在外面。他的皮带已经很旧,有一个孔明显比其他的大,但扣针却没扣在那处。 “你怎么知道他死之前在吃面?也可能是白天或者晚饭时吃的呢?”左栋直起身,双手抱臂的问道。 “现在天气这么冷,房间里又没有空调。如果他是几小时之前吃的面,那么汤汁该凝固才对。还有,水壶里的水还很烫,说明是才烧不久的。”奚娮又回到床头柜前,指点着答道。 “很多人在自杀前都会吃饱穿暖,这不能佐证你的观点。”左栋看了看方便面碗里半干的剩汤,又拔出水壶塞子查看,还是没有认同奚娮的推断。 奚娮微不可见的挑眉,嘴角也有了一点笑意,“死者没带任何行李,说明他来的仓猝。但这个能遮风挡雨的房间还是让他感觉安逸,他睡前洗过澡,被子和枕头上也没有过多皱褶,说明他睡的比较安稳。他在死前心理状态稳定,却留下了这样一封漏洞百出的遗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左栋抓过纸一看,惊讶的拔高声调,“哪里漏洞百出?”这遗书没毛病呀,黄毛丫头口若悬河的在说什么,完全不懂。 “笔记颤抖、用力不均、多处顿点。”奚娮指了指几处墨点,又示意左栋看有明显水渍浸润的地方,“既然他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为什么还哭?何至于在写遗书的时候情绪剧烈波动?不过简单两句话,他就停顿了五次,真是太别扭了。” 说完,她直视左栋满是震惊表情的脸,重复观点,“他是在受到胁迫的情况下写下遗书,然后开枪自尽。” “什么威胁能让他放弃生命?”左栋再次被奚娮的分析惊艳,但还有个弄不明白的问题。 “当然是他的母亲。”奚娮唇畔的笑意又深一分,不高不低的声调中透着些许倨傲,“他深知活不到天亮,惊恐万分的写下遗书。他选择母亲作为唯一倾诉对象,足可见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不是被人抓住了致命软肋,他又怎么会乖乖就范?” 左栋迅速过了一遍奚娮的话,疾步跑了出去。若她说的全部属实,旅馆监控就一定拍下了那个威胁死者的人。 “走吧,去和老板谈谈。”楚司淼也不去管左栋,领着奚娮出了房间。 奚娮跟到楼梯拐角处,伸手去拽楚司淼的风衣衣摆,“你是什么想法?我分析的对吗?” 刚才她用了不少逻辑推理法,不太确定推论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偏偏师父又是一副深沉的样子,让她心里更没底了。 “你看不出来我的想法?”楚司淼负手站定,只觉得她问了个傻问题。 奚娮集中注意力观察,只看到了平静的表情,不满的说,“你绷着一张扑克脸,让我从哪儿看?” 楚司淼本想再绷一会儿,却被她有些委屈的模样逗得破功了。他用余光扫视四周,确定楼梯间没别人后,探头迅速在她的红唇上一啄。 “做的很好,我可以退休了。”她刚才的分析当真是丝丝入扣,有理有据。让他甚为骄傲,也非常欣喜。如果不是满屋子都是人,他当时就想把她扣进怀里亲个遍。 奚娮只觉一股血气冲上脑门,整个人点穴般怔住了。楚司淼的俊颜近在咫尺,眼底眉梢尽是温和喜悦的笑意。他虽然没把她抱在怀里,但身上幽幽的海洋气息已如潮水将她包围了。 楚司淼见她懵呆,又忍不住在她的鼻尖上落下亲吻。他自问不是个严苛的老师,小徒弟不用听了句表扬就愣成这样吧。 “哎呀!”奚娮惊呼一声,窘迫非常的开跑。这男人太过分了,她不过是问问他的意见,干嘛使劲撩她呀。 楚司淼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被这样滑稽中带点憨的反应逗得微微一笑,心里也好像不那么沉重了。 左栋是卯着劲去前台,又沮丧着回到案发现场的。旅社的监控在晚间9点钟左右瘫痪了,这一点楚司淼肯定早想到了,不过是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才没有点破。 专案组成立短短十来天,左栋就清楚认识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就算他顶着803的光环又如何,浦江分局才是藏龙卧虎之地。他终于明白上头为何要把这次复查交给楚司淼,也彻底拜服了“特聘专家”的本事。 楚司淼循例盘问了旅社经营者和一众服务员,证言不出所料的没有可取之处。像这种镇上的自营旅店不太重视安全守则,只要出钱就能入住,不需要身份证明。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住客,发现尸体也不过是服务员的误打误撞。 访问结束后,楚司淼留下两个警员保护现场,就吩咐除了技术科以外的其他人收工了。 车子开进市区一段时间后,奚娮才发现周遭的街景很陌生,终于开口打破长时间的沉默,“去哪里啊?” 楚司淼没有回答,又把油门往下踩。路虎揽胜发出悦耳轰鸣声,疾驰通过黄灯闪烁的大路口。 当车子停稳时,奚娮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窗外是一幢居民楼,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亮灯的人家了。 楚司淼从扶手箱里找了个牛皮信封,又掏出钱包取出一叠百元钞票,开门下了车。 奚娮奇怪不已的跟上,安静的楼道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前头的男人走的既稳又无声。 楚司淼轻车熟路来到6楼,打开2号门旁的报纸投递箱,把牛皮信封放了进去。 从上楼到下楼,一共用时不到两分钟。两人再次返回车里,沉默一路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死者胡小山,是我的特情。” 奚娮大吃一惊,下意识想去抓楚司淼的胳膊,手却顿在了半空。 黑暗中,只见楚司淼靠在椅背上的轮廓。他的身形依然高大,浑身的气息却变了。没有一丝沉稳感,透着深深的疲惫。 楚司淼握住奚娮微凉的小手放在膝盖上,嘴角勾起自嘲弧度,“胡小山的母亲和姐姐就住这里,他每个月都会来一趟,把生活费放在报箱里。” “你以后也会按时来送钱,对不对?”奚娮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紧着喉咙问道。原来他大半夜来这里是为了这个,这是打算替胡小山赡养亲人的意思了。 楚司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反复揉捏奚娮柔软无骨的小手。发现胡小山和“红衣少女杀手案”有瓜葛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担心他的安危。看到他惨死在旅馆里,他的心痛的像钝刀割肉。 即使现在只有奚娮陪在身边,他还是必须紧守特情法则,不能向她袒露心声,也无法寻求安慰。 他好想告诉她,胡小山其实是个好孩子,不过年少气盛一时失足。他从没犯过大错,在成为特情之前只是个小扒手。 胡小山每天穿梭于市井,生性又有点小聪明。楚司淼看中他耳听八面的能力,和他建立了特情关系。一个20岁的孩子,怎么也不该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叫人如何不惋惜难过。 奚娮久久看着旁边的男人,他拉着她的手,同时也握住了她的心。反复揉捻的动作,是那样无奈痛心的感受。 思索一番后,奚娮脱掉鞋子,爬到楚司淼腿上坐定,又把他的头扶到肩上倚着,“累了吧,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吧。” “呼……”楚司淼深沉吐息,心弦悸动不止。他的小丫头呀,真是太聪明了,什么情绪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和观察。 奚娮轻拍楚司淼的肩,柔声道,“你得把这里的地址备份给我,以后要是你有什么事来不了,我也好替你来。”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他这三天行踪神秘是为什么了。他一定多方寻找过胡小山,又因为和他的特殊关系不便明言。 但即使不通过言语,奚娮也明白楚司淼现在的感受。因为早在十里店中学发生爆炸的那一天,她就看到过他如现在这般沉寂。那茕茕孑立于树下的背影分外沉重,被火光映照的心发出悲怆哀鸣。 或许这份深重的悲悯情怀不是在他成为刑警后才形成的,在更早更遥远的时空中,在栉风沐雨于黑暗中的一百年里,这种情绪就已经深入他的血脉了。 “奚宝儿,我该说什么?”楚司淼低声说着,磁性声线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话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寻不到合适的语言回应。 “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奚娮微微笑着,在他有些粗粝的短发上落下亲吻。 她好爱他的沉稳,也心痛他的沉稳。在那些她无法触碰的旧时光里,他走得坚韧又艰难。但此刻,有她陪着,他就有了一处可以交托心灵的依靠,这就足够了。 楚司淼用力闭了下眼睛,手臂缓慢用力,把怀中柔软的小人越抱越紧。复杂难明的情绪如洪水撞开他的心门,激起咆哮肆虐的狂澜。 “宝贝,我离不开你。待在我身边,别让我找不到你。” “知道,我哪儿也不去。”奚娮听着他有些嘶哑的声音,感觉到后颈窝的皮肤烧灼的滚烫,坚定的回应道。 当下,奚娮并未完全明白这句霸道中带有索求意味的话里隐含的真正意义,只是用力点头许诺。 但楚司淼非常清楚,接下来要走的路是何其艰险。即使拥有超强的自控力,他仍然会害怕,只想禁锢住奚娮的身体和灵魂,不容彼此间有一丝空隙。 第175章 越憧憬越惊喜 一夜辗转反侧,奚娮顶着熊猫眼走进专案组办公室。她好歹睡了个囫囵觉,身在技术科的凌玥就没这么好命了。她通宵达旦的干活,天亮时分才靠在椅子上假寐片刻。 楚司淼也没怜悯一屋子面带倦容的下属,坐定后立刻给凌玥去了电话,叫她来参加早会。 “我马上下去。”凌玥提起精神应答,挂了电话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她的头正在隐隐作痛,好久没发作的神经衰弱症快要找上门来了。 “这楚队是铁打的身板不怕熬,但不表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啊。”孔文彦看着凌玥比平时苍白许多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他来s市之前可是跟莫劭扬保证过的,要是上司累垮了,回去肯定连全尸都留不住。 凌玥不耐的剜了嚼舌根的徒弟一眼,起身去了腾给她使用的小办公。吃药、洗脸、重新扎头发,一应程序在两分钟之内完成。凌玥换上干净的白大褂,调动起精神准备再战。 技术人员通宵加班赶出来的报告没有带给专案组任何有用信息,无论是尸体还是现场,用一个词足以概括:干净。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解剖证实了奚娮昨天的分析,胡小山确实在自杀前洗过澡,吃过东西。他的胃里有未消化的方便面,进食距离死亡不到10分钟。 左栋听完汇报,带头起立给予奚娮口头表扬。他现在不想再证明什么了,只想全组齐心协力尽早破案。 有了左栋识时务的举动,专案组迎来了建组以来首次上下统一的早会。奚娮虽然不在意个别人的看法,但还是受到团结氛围感染,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楚司淼没有分配精干警力跟进胡小山的案子,而是征调莘桥镇以及周边两个镇的民警,指示他们开展地毯式摸排。只要将胡小山的行踪准确掌握,凶手的蛛丝马迹不会太难寻。 中午时分,奚娮正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意外接到了奚惠敏的电话。 奚惠敏提着两个大保温桶站在分局大门口,不多时,奚娮娇小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中。 “姑~!”奚娮欢喜不已的跑上前去,一个熊抱搂住好久不见的姑妈。 “哎哟,你这孩子,我的腰都快断了。”奚惠敏笑着嗔怪,慈爱的拍了拍奚娮的背。 “你怎么有空过来?不上班吗?”奚娮看着奚惠敏手里的保温桶,笑的越发甜了。姑妈真是她的大救星,饭送的太及时了。 “放元旦了还上什么班,你是不是又熬夜了?”奚惠敏却不如侄女那般开心,看到她眼底泛青就皱眉头。 奚娮这才想起今天是三天小长假的第一天,忙挽起奚惠敏的手,边走边诉苦,“我的跨年夜眼见是泡汤了,你们把我的份一起过了吧,晚上出去吃顿好的。” “什么案子忙成这样?你和小楚都多久没回家了,今天还不放假?”奚惠敏听了这话更是不乐意,她就是为今晚的团圆饭请人来了,哪知人家还要继续工作。 “哎呀,你就是打破砂锅我也没办法回答呀。快进去吧,我都快饿死了。”奚娮玩笑着诓哄,又加快脚步。 楚司淼得知长辈来了,果断放下手边事务,用最快速度进了支队长办公室。 奚惠敏忙不迭的腾出吃食,招呼道,“快趁热吃,这鸡是早上现炖的。” “嗯……好喝。”说话间奚娮已经馋到不行,端起碗猛喝一大口。赛博的饭菜固然是好,但她还是想念姑妈做的味道。 “来,吃排骨。”奚惠敏越瞧越觉得奚娮脸色难看,赶紧给她夹菜,又盛了碗汤递给楚司淼,“怎么忙的饭都不好好吃?” “是我疏忽了,没照顾好奚娮。”楚司淼恭敬的接过碗,放低姿态承认错误。 “哎呀,我已经不错了,别人忙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奚娮不愿让他担罪名,示好的解释道。 奚惠敏摇头叹气,警察的工作性质就是没白天没黑夜。这和当护士很像,电话一来,不管你是在睡觉还是吃饭,都得马上往医院赶。她虽然能充分理解,但奚娮是她从小放在心尖上养到大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上次姑父说寒假要带你去旅游,想好去哪里没有啊?”奚娮见奚惠敏一个劲儿的叹气,聪明的寻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奚惠敏这才笑了,期待的说,“我们计划去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你们也一起去吧。” “我们哪有时间,你们三个去就是了。”奚娮瘪嘴,不等楚司淼接话就拒绝道。 “春节倒是有几天假,看姑妈和姑父的时间,如果合适就我来安排吧。”楚司淼给奚娮使眼色,示意她别把话说死,嘴上配合的应承。 “那敢情好,你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英文肯定没话说。咱们也别参团了,就来个深度自由行,怎么样?”奚惠敏一拍大腿,高兴的计划开了。 “好,你说了算。”奚娮失笑,老公都发话了她岂有不从的道理。再说,她从上初中开始就没再出过国门,机会难得也不想错过。 奚惠敏见两个孩子都答应了,乐得什么责备话都抛之脑后,只勤快的给两人夹菜。 离开时,奚惠敏带走了空保温桶,给奚娮留下了撑到不行的胃。 “哎,不行,我能坐一会儿再回去吗?” 楚司淼刚返回办公室,就见奚娮瘫坐在沙发上摸肚子,像撑到走不了路的样子。 “睡个午觉吧。”他从善如流的拿出绒毯和小枕头,扶着浑身发软的小丫头躺下。 奚娮挨到放了决明子的软枕就眼皮打架,声调细软的说,“我就睡半个小时,你记得叫我。再去和汤家杰他妈沟通一下,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去取遗体。”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楚司淼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心疼又爱怜的嘱咐道。 “怎么不操心,这都两天了,还没搞定。”奚娮嘴上不饶人,困意却越来越强烈。 楚司淼无奈的在心里叹气,果断拨开她的齐刘海,释放出脑电波吻了下去。 即使奚惠敏不责怪,他也已经愧疚过千百遍了。偏偏这小姑娘又是个爱操心的性格,不管是不是自己手上的工作都要事无巨细的过问。她这样熬着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让她舒缓心情才行。 奚娮觉得从来没睡过这么久的午觉,半个小时竟然像一整夜那么长。她反反复复做了好几个梦,然后又闻到一阵特别的清甜香气,才悠悠转醒。 染着红色薄雾的模糊视线中是铺有木质菱格框的天花板,奚娮努力开合双眼,把残存在脑海中的余梦赶走。随着视线清晰而来的是惊吓,驱使着身体噌的弹了起来。 “难不成我还在做梦?这是什么地方?”奚娮环顾四周,心跳悄然加速。 她根本不在楚司淼的办公室里,而是置身于一间雅致的和屋中。身下是平整的榻榻米和松软的床褥,新雪般洁白的羽绒被上还缀着精美的团花刺绣。 在梦中闻到的幽幽香气是从放在木龛中的黄铜香炉里散发出来的,视线可及处还有低矮的日式茶几和座敷,一捧艺术感极佳的淡雅插花,连窗子都是和纸嵌木格的落地推拉窗。 周遭的一切都和漫画里常出现的布置一模一样,只是所有摆设都比书里的更上档次,更精致漂亮。 “お邪魔します。(打扰了。)”就在奚娮拼命眨眼睛的时候,一记婉转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转头一看,右侧推拉门稀开一条缝,一抹娇小身影隐约可见。 “一定是做梦,我一定还没睡醒。”奚娮捂着心口不断提醒自己,又见推拉门一动,穿着淡紫色和服的女人跪坐着挪进屋来。 “こんばんは、よく眠れましたか。(晚上好,您睡的好吗?)”女侍者朝一脸震惊的客人微笑,关切非常的问道。 “すみません、ここはどこですか。(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里?)”奚娮倾身打量女侍者,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这个梦未免做的太真实了些,怎么连对方的笑容都是标准的日式微笑。 “ここは枫露亭旅館です。(这里是枫露亭旅馆。)”女侍者依旧笑意盈盈的回答。 “枫露亭?!”奚娮震惊的七魂八魄都快散了,用力攥紧衣襟,惊呼道,“私は日本にいますか。東京?!(我在日本?东京?)” 枫露亭这三字代表什么,只要是深谙日本文化的人都知道。这家日式旅馆常年霸占权威旅游指南榜首位置,以精美绝伦的庭院风景,贴心入微的服务,以及米其林三星料理著称。整间旅馆只有14个房间,每晚要价5万人民币以上,能住进来的都是显贵富豪。 “は、東京へようこそ。(是,欢迎您莅临东京。)”女侍者恭敬万分的匍匐行礼,并且保持姿势纹丝不动。 奚娮喘了几口粗气,又狠掐胳膊一把。疼痛袭来,让她终于认清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而非做梦。老天呐,怎么她一觉睡到日本来了,还住进了这么高档的旅馆。 “ええと、私の婚約者はどこにいますか。(那个,我的未婚夫在哪儿?)”看清现实后,奚娮的思维总算开始运转。即使不问也能猜到,可以一声不响把她弄到国外,除了办事不走寻常路的外星人还会有谁。 “楚様は先に出かけたので、先に食事に着替えて、後で車が迎えに来て。(楚先生先出门了,嘱咐您先用餐换衣服,待会儿有车来接。)”女侍者轻缓的回答完毕,才直起身来,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奚様の日本語はお上手ですね。(奚小姐,您的日文真好。)” “いいえ、いいえ、まだまだです。(过奖过奖,我还差得远呢。)”奚娮按照日本人的对话习惯谦虚的摆手,心里已然腹诽开了。楚司淼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外面连天都黑了。案子不要管了吗?嫌疑人不打算抓了是不是? 楚司淼做好了迎接责难的准备站在旅馆门口,东京的晚间气温比s市低一些,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等待对于有心人来说不是折磨,而是享受。 “卡啦——”随着拉门移动的声音响起,在车边站了一个半小时的男人眉心微动,嘴角上扬勾起悠扬弧度。 出现在面前的是身姿绰约的大和女子,一点点裸妆把她精致的五官晕染的清丽动人。渐变橘色的振袖和服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掺了金线绣的雪轮和蜜柑图案如繁花满眼。金色袋带上是栩栩如生的仙鹤,橘金渐变的带蒂打得是白诘草结。 楚司淼定定的注目一瞬,走上前去朝焕然一新的小丫头笑道,“真漂亮,很合适。”没想到她穿上和服如此好看,通身的婉约气质比真正的日本女孩更显韵味。美,实在是美得让人心悸。 奚娮摸着鬓边的花簪,报赧的只敢盯着自己穿着雪白足袋的脚看。她现在完全顾不上盘问什么了,只是被刚才那一瞥晃得头晕眼花。 楚司淼穿着传统和服,黑色羽织搭配上白下银黑的袴。纯白的羽织扭坠在角带处,宽大的袴边绣有银色团云纹。他本就生的高大挺拔,宽肩窄腰,穿上正式礼服更显伟岸稳重,英气逼人。 “走吧,上车再说。”楚司淼见奚娮只顾害羞不说话,就接过女侍者手上的御寒貂绒坎肩,把未婚妻扶上车。 驾驶座上制服加身的司机朝后排的雇主点头致意,轻打方向盘驶离旅馆。 日本人驾车是出了名的平稳谨慎,奚娮几乎没感觉到任何颠簸,窗外的景色就从幽深小巷变成了熙熙攘攘的大街。她看着成排的商铺和步道上的路人,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握拳收紧。 作为一个从没来过日本的骨灰级日饭,这里所有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梦寐以求的东西一股脑呈现眼前,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楚司淼抽出别在角带里的白扇,放在手心把玩,关注眼神尽数落在旁边的美人身上。奚娮的和服领口微微后坠,恰到好处的露出后颈一小片肌肤,优雅又迷人。腰后硕大的盛装带结似蝶如花,衬托得她更加娇俏可人。 刚才他不过是看了个正面已经心跳不止,现在她侧身坐着,展露出的别样风情更让他觉得眨眼都是浪费。 奚娮正兴趣盎然的流连于窗外的景色,忽的感到一股温热暖意袭来,是楚司淼厚实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背上。 “靠着我,保证不会压坏形状。”楚司淼柔声说着,大手稳稳的给予奚娮支撑力。她上车后一直保持着挺直坐姿,想来是怕靠在椅背上弄坏带结造型。 奚娮转头,一眼就对上了楚司淼深眸含笑的表情,俊朗非常的面庞上还有斑斓的彩光游移。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怎么入境的?”奚娮听话的把身体重量交给楚司淼的手,垂眸小声问道。她很喜欢他收起强大气场随和非常的样子,但这种状态的杀伤力太强了,她还是不敢多看。 “入境手续都合法,不会有警察来抓你。”楚司淼确定她不生气后,平淡的回答了一半问题。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签证罢了,根本不是难事。 轻轻一句话落入奚娮耳中,让她心头狠狠一热。她摸着腰间的袋带,声调更轻的说,“老公,谢谢你,这和服好漂亮。” 当旅馆女侍者拿出这件华贵无比的臻品时,奚娮就猜到了楚司淼的用意。刚才又见他也穿着和服,心下更是确认了。 这个说的极少,做的很多的男人又一次把她的愿景牢记于心,在新年即将来临之际,带她来到憧憬已久的日出之国。 “傻姑娘,我不要听谢谢。”楚司淼倾身过去,宠溺的在奚娮的柳鬓边一吻。他不需要她如此受宠若惊,只要安心享受便可。 “被绑架者对绑架者说谢谢,已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知道吗?你还不满意?”奚娮眼珠一转,想着新年气氛不该这么严肃,就轻快的调侃道。 “呵呵。”楚司淼滚动喉结低笑两声,握住她的小手要求道,“当然不满意,得亲我一下才行。” “有大叔在呢,我不亲。”奚娮瞄了一眼司机的后脑勺,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这男人现在不介意在外面亲近了,反倒让她感觉不好意思。 “大叔?”楚司淼眉尾一挑,显然有些不满。司机两鬓都花白了,怎么看都是大爷才对。 “噗嗤……”奚娮捂嘴失笑,勾住他的手指,狡黠的说,“楚叔叔不喜欢我叫别人大叔?可是你比人家还老,要不我叫你爷爷吧。” “哼。”楚司淼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给了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一个不重的爆栗子。说他老,哪里老? 奚娮佯装很疼的瞪眼,想着司机听不懂中文,说起话来就更加肆意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可得买个转盘那么大的蛋糕,不然都插不下127支蜡烛。” 楚司淼心下不爽,却被她俏皮可爱的神情逗得没了脾气,转而温和的说,“买蛋糕之前你是不是该问问我的生日是几月几日?” “不是3月26号吗?”奚娮不假思索的反问,下一秒又抬头敲了敲脑袋。是了,那只是楚司淼身份证上的日期,应该不是真正的生日。 “那你生日到底是几号?” “3月26,没错。”楚司淼改变主意,不打算告诉她正确答案了。 “啧,才不是呢。那是你身份证上写的,不是真的。”奚娮不依不饶,拉着他的袖管摇了摇。 “既然那么写,就一定有原因,再用你聪明的小脑袋想想。”楚司淼故作深沉,没有点破缘由。 奚娮认真思考片刻,在得出结论的同时心酸了起来,幽幽道,“是因为那天是你醒来的日子,对吗?” “对。”楚司淼颔首,把情绪有些波动的小人揽在肩头靠着。丝丝缕缕的甘甜香气窜入鼻息,让他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奚娮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安慰,头顶上方又响起叹谓的低吟声,“奚宝儿,从我睁开眼睛的那天起,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重新靠近你。幸好天不负我,把你又送回到我身边。” 提起生日话题,楚司淼想到的并非当年在制造各类身份证明文件时的随手一笔,也不是18年的流浪生活。 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地球纯净的蓝天。也是从那天开始,命运的车轮以不可逆转之势向前推进。他找到了此生挚爱,有了新的生存意义。因此那个日期变得尤为重要,称作重生日也不为过。 奚娮的心弦因为楚司淼深沉又隽永的表白震动不息,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词到用时方恨少,她现在找不到话来准确表达心情,只想和心爱的人静静依偎。 第176章 新春参拜 “お客様、芝公園に到着した。(芝公园到了。)”司机将车停稳,恭敬的报告声将后座的两人从情绪中拽了出来。 楚司淼帮奚娮披上坎肩,带着她走进位于东京中心地带的公园。 奚娮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瞧,又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心情,“我们不是要去参拜吗?怎么到公园来?” “参拜一定要在零点以后,我们先去看夜景。”由于是跨年日,公园里有许多游人。楚司淼谨慎的护着奚娮,朝事先打探好的方向去。 奚娮很快看到了一片挤满人的大草地,也明白了楚司淼说的“夜景”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高楼遮挡的开阔视野中,一座铁塔矗立在近处。数不清的灯光照亮塔身,在夜色中红的耀眼。 “哇~!东京塔~!!!”奚娮伸直胳膊就往人堆里跑,眼睛里除了铁塔还是铁塔。 “慢点,小心摔跤。”楚司淼两步上前又把她扶住,沉声告诫道。她平时走路经常跌跌碰碰,更别说现在被和服裹住腿脚了。跑的那几步也是颤颤巍巍的,看着实在危险。 奚娮根本不理会耳边的警告声,指着铁塔又原地跳了起来,“老公,你快看呀,好漂亮!”眼前的景色实在太梦幻了,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楚司淼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只觉得有一束澄净的阳光扑进心窝,也跟着笑了。来日本果然是正确的决定,现在的奚娮一扫连日来的压抑情绪,又恢复了明艳动人的状态。 “你知道吗,几乎每本日本漫画里都有东京塔,我就着哪天能亲眼来看看。”奚娮感慨万千的说着,踮起脚尖在楚司淼的脸颊亲了一口。好感谢他为她实现愿望,好感恩和她站在铁塔下的人是他。 楚司淼手法轻柔的将她头上发簪的流苏捋顺,心领神会的问,“那你现在想起了什么漫画?” “嘿嘿。”奚娮狐狸似的笑了,又把目光集中到铁塔上,“把东京铁塔画的最好的,是mp。我最喜欢的是《x战纪》和《东京巴比伦》。” 楚司淼从内兜里摸出手机,迅速在网上找到了两本漫画的词条,眼皮不觉一跳。画风确实华丽,可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同志基调。 奚娮见了手机就像见到宝一样,忙顺过来想拍照,却在看到词条后一怔。 她把手机藏到身后,围着楚司淼转了一圈,狡黠的笑意更明显了,“我怎么才发现你很适合。” “适合什么?”楚司淼心中暗叫不好,这鬼丫头不会又在算计什么吧。 “新年愿望第一件,我要你陪我cos《东京巴比伦》。”奚娮敛去笑意,严肃非常的要求道。 “想都别想。”楚司淼回以严肃,却不是同意。就知道她在想这档子事,真是闹心的很。 奚娮鼓起腮帮子瞪了老迂腐一眼,手指飞快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把满屏图片放在他眼前,“我还没说要你出谁哪个角色,你就拒绝。” 楚司淼倒有些意外,图片上显示的不过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惹眼出位的造型。 “我一直想反串皇昴流,就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星史郎。”奚娮说的有些委屈,把手机塞回楚司淼手里,就转身去看铁塔,不愿看他了。 她从小就迷这部漫画,对皇昴流的神官造型更是念念不忘。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和另一个男主角相貌气质十分契合的人,哪知人家问都不问就拒绝了。 “白子羡不就合适?为什么不找他?”楚司淼瞄着奚娮失落的样子,心中一阵窃喜。 “星史郎性格复杂,大白的阅历不够丰富,达不到多面性。”奚娮平铺直叙的解释,猝郁的撸着长及脚踝的振袖。 楚司淼从背后把努力忍耐情绪的小丫头拦腰一抱,下颌枕着她的肩,笑道,“所以你就把注意打到我这个老男人身上?” “什么老男人,别乱给自己扣帽子。”奚娮象征性的挣扎两次,瞄着他笑容坦荡的样子,不满的情绪顿时消散不少。 “你先准备,等樱花开了我们来拍照。”楚司淼没有再逗她,认真非常的应允。既然她觉得这个角色非他不可,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真的?”奚娮没想到他转念就答应了,声调瞬间拔高不少。 “当然是真的。”楚司淼又点头以示确认。 “哇啊!老公你太好了!”奚娮反身扑进楚司淼怀里,用力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漫画里最经典的场景都和樱花有关,如果能拍一组樱吹雪外景那是求之不得呀。 楚司淼被她热切的投怀送抱逗笑,心情甚好的举起相机自拍。心底暖意一再堆积,饱涨的快将他的胸膛涨裂开来。 午夜12点整,东京铁塔上演了一年一度的跨年灯光秀。奚娮被美轮美奂的表演吸引,自是看得目不转睛。 跨入新年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新春参拜,奚娮在悠长的祈福钟声中走进明治神宫。笔直宽阔的参道上挤满了前来祈福的人,新年气氛非常浓烈。 日本的人拜神规矩奚娮了然于胸,她拉着楚司淼挤进手水舍漱口、净手,从左侧通道进了御社殿。 此时虽有许多人,但殿内次序井然,一点说话声都不闻。 一番排队之后,奚娮终于站在了桐木赛钱箱前。她看着前面被印有菊花徽章的白布帘半遮半掩的神龛,凝神静气摇响垂铃。 两枚象征着与神结缘的五元硬币投入钱箱,奚娮和楚司淼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同时鞠躬两次。 两次拍手后,奚娮双手合十收于胸前,心怀虔诚之意闭目祝祷。愿家人平安喜乐,愿楚司淼在新的一年里百事顺遂,再建功业。 并不复杂的参拜程序顺利结束后,奚娮又跑去祈福处买了好几个平安符。 楚司淼接过白色御守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放眼朝灯火更加明亮的一处望去,“那边好像有些摊位,去吃点东西吧。”现在夜色浓重,尽管奚娮被厚重的和服裹着,但在室外待久了还是需要些食物暖身。 “我好想吃年糕红豆汤,我们快去看看有没有卖的。”奚娮一听吃的精神更好了,心急的催促道。 “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放在建国前一定是个小叛徒。”楚司淼玩笑着嗔怪一句,又宠溺的伸手去刮她的鼻尖。 “原来你也知道年糕红豆汤是新年传统食物啊,小叛徒加大叛徒,正好一对儿。”奚娮抿唇一笑,不甘示弱的把话対了回去。 楚司淼失笑摇头,也不打算抬杠了,护着奚娮快步走出殿门。 与客殿一墙之隔的地方确实有许多摊位,生意相当红火。楚司淼充分发挥身高和听觉优势,很快找到了目标摊位。 红豆汤是用塑料碗盛的,但一点不影响它的美味。奚娮用筷子夹起圆乎乎的年糕,一口咬下去就拉出长长的丝来。 “哈哈,真的吃出来了。”她兴奋不已的笑着,又示意楚司淼赶紧拍照。原来漫画描绘的都是真的,这年糕软的不像话,韧性又出奇的好,和在国内常吃的完全不一样。 楚司淼从善如流的拿出手机拍照,看着奚娮娇俏纯真的笑颜,心口阵阵发热。 若红若黄的灯光映照在奚娮身上,又在楚司淼眼中闪耀起来。他虽无信仰,但刚刚还是诚挚的许了个愿。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她能常常欢笑,现在已然实现了。 一碗清甜暖胃的红豆汤下肚,奚娮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胃,“好啦,我们回去吧。” “不去别的地方再逛逛?”楚司淼刚端起空碗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意外的问道。她今晚兴致极高,就算逛到天亮他不会奇怪,怎么这么快就说要走。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我们走吧。”奚娮感激他的好意,但还是坚决摇头了。现在案情紧急,他们这样偷跑出来终归不太好。 “我去把碗还了,你在这里等。”楚司淼当然明白她记挂案子,在感叹她懂事的同时,不免有些心疼。 奚娮退到不挡道的树下站定,看着楚司淼醒目的高大背影,嘴角勾起怅然笑意。明治神宫是最高规格的皇家神社,如果时间允许,她真的好想再去景色宜人的御苑看看。也罢,就当留个小小遗憾,以后也好再来。 楚司淼去红豆汤铺子归还了塑料碗,又见前头有一个贩卖小挂件的摊位,就去给奚娮挑了个达摩不倒翁坠子的手机链。 可当他回到树下时,本该站在这里的人却没了踪影。 楚司淼眸色一沉,心慌的感觉顿时取代了闲适。他迅速环顾四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哪里还有那抹娇小的橘色身影。 莫名急迫的心情驱使着楚司淼再次挤进人潮,脑电波海水般铺陈开来。 他找过半条街,忽的脚步一顿,转身朝一个方向望去。 明治神宫既然是皇家神社,境内和天皇有关的东西自然不少。栽种于正殿前的夫妇楠很受百姓欢迎,尤其是举行婚礼的新人。 楚司淼跑回正殿,一眼就看到奚娮站在树下。 “怎么跑回来了?”他稳住有些急促的心跳上前,发现她正直勾勾的盯着树梢出神。 奚娮的睫毛无规律的颤动一下,淡淡笑道,“刚才出来的时候忘了看这两棵树,我就折回来了。” 楚司淼看了看树下的注释牌,揪起来的心总算放回了原处,轻声责备道,“不是叫你等我吗,手机都没带还敢乱跑,这么多人走丢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找得到我。”奚娮歪身往楚司淼怀里靠,近似耳语的答道。 “怎么不高兴了?”楚司淼敏锐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忙拉开外褂将她裹住。 “没有不高兴。”奚娮把头埋进他怀中,又倾力环住他劲瘦的腰,声调愈发低沉下去,“我只是想抱抱你,就安静的抱一会儿。” “傻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楚司淼凝神感知,却没有探查到怀里的人有任何心理活动。 奚娮又是摇头,好半天才抬起头,朝面带担忧神色的男人微笑,“老公,要是我们能在这儿办婚礼就好了。” 别的女人都憧憬白纱教堂,但她从小就向往日式神社婚礼,钟情象征圣洁的白污垢婚服。如果他们能手牵手在这两颗寓意夫妇圆满、家宅平安的大树下走一圈,再接受亲友们的祝福,那就太完美了。 “你想在这里结婚?”楚司淼垂眸着看着她的杏眼中泛起点点柔光,心头就是一暖。 “嗯。”奚娮用力点头,萦绕心间的憧憬愈加强烈。 “好,都听你的。”楚司淼郑重颔首,低头在她的发顶上亲了亲。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开口,他都会为她实现。 奚娮满足的笑了,偏头靠在他的心口处撒娇,“可是这样会很麻烦的,还会花一大笔钱。” “怎么,怕我养不起你?”楚司淼眉尾上挑,只觉得她说的全是傻话。婚礼能花多少钱,想办多少场都行。 “不是,当然不是。”奚娮也觉得自己是傻了,以楚司淼的身家来说,就算三宫六院也养得起。 “奚宝儿,等案子结了我们就领证吧,我实在等不到六月了。”楚司淼又把柔软的小人往怀里紧了紧,恳切非常的请求道。 这个问题他们前些日子讨论过,当时她说为了保持新鲜感不想过早领证,他也觉得无伤大雅就答应了。但现在谈及婚礼话题,他的心情再次变得十分迫切,恨不得明天就见到红本子。 “嗯。”奚娮努力压抑住情绪,只是轻轻点头,可呼吸还是不由自主的发颤。就算不抬头看,他语气里的浓浓爱意还是没有保留的传递而来。本该无限感动的时刻,她的心里却萌生出一丝酸涩疼痛。 楚司淼欢喜的重重在奚娮发顶一吻,心生悸动的沉默了。现在他只想和她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说不定也能沐浴些天皇夫妇的恩泽,日后的生活更加幸福美满。 奚娮同样不想说话,闭上眼睛倾心感受。楚司淼的心跳声从宽厚的胸膛里传来,沉稳好听极了,连同身上清冽好闻的海洋气息一起将她紧紧包围,抚平了微妙波动的情绪。 这是楚司淼和奚娮距离幸福彼岸最近的时刻,但他们心中共同祈愿的永远并没有到来。紧握两人手中的浓情蜜意终如流沙消逝,被步步逼近的黑暗侵蚀的点滴不剩。 第177章 与时间赛跑 方秉添有异动的消息传来时,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一周。 奚娮待在大办公室里,还不知道杜骢向楚司淼汇报的事情,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脑。 汤家杰的尸检复查是昨天结束的,他的母亲虽然迫于专案组压力交出了遗体,但还是借机在分局大闹了一场。几个专业医闹披麻吊孝,捧着汤家杰的遗像在大门口哭嚎了一整天,直到技术科将汤家杰的遗体完好无损的归还才散了。 尸检复查取得了新发现,并且是奚娮期盼的好消息。汤家杰的左胸处也有和易卉珍一模一样的隐形纹身,只是数字不是13,而是罗马字符6。 奚娮把照片反复审视多次,点开空白文档开始打字。汤家杰和易卉珍的纹身虽内容不同,但形制完全一致。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写一份报告,向上级汇报案子为集团性质。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了,是支队长办公室的分机号。 “叫上宋格和彭浩谦,马上来我办公室。”楚司淼吩咐一句,迅速收了线。 奚娮赶紧把文档保存,叫上两个被点名的人进了支队长办公室,才发现本该在监视任务上的杜骢也在。 “方秉添今天中午突然向单位请假早退,现在行踪不明。”杜骢黑着脸,把当下情况简介的复述一遍。 奚娮心里一喜,谨慎的问道,“他是不是上钩了?” 针对方秉添的行动开始时是被动监视,但没有收到预期效果。楚司淼在这种情况下改变策略,下令主动出击。 宋格克隆了曾可盈的手机卡,每天按照楚司淼准备的台本发短信给方秉添。那些短信内容自然不是什么好言好语,充满攻击性和侮辱性。 “宋格,你马上启动gps定位,我要知道方秉添的准确位置。彭浩谦,你负责排查全市天网,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我看到影像。”楚司淼没有回答奚娮的问题,转而布置下一步工作。 “是。”两个技术人才交换了个眼神,领命而去。 楚司淼摩挲着嘴唇考虑一刻,才接着说,“奚娮,你去准备一下,跟杜骢走。” “明白。”奚娮立即点头了,她现在浑身都绷着劲呢,等的就是这句话。 杜骢有些没明白楚司淼的安排,刚准备问,就见他投来嘱托眼神,瞬间有了些猜想。 “楚队,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去了。”奚娮等了一小会儿,见楚司淼没看她也没说话,就主动开口了。 “去吧,注意安全。”楚司淼平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流露过多情感。 经历过康靖的事之后,他在奚娮出外勤方面一直管的很严。但现在方秉添好不容易上钩了,为大局计算还是应该让她参与监视活动,以便第一时间判断形势。 杜骢本想跟着奚娮走,却在起身一刻被楚司淼一记手势给拦住了。 “楚队,是不是还有其他指示?”饶是杜骢是个粗线条,也察觉到今天的楚司淼有些不对劲。 他虽然面上还是一贯的淡然,但浑身的气压却收得很低,让人更觉敬畏。和他工作也很长一段时间了,杜骢自然明白这是他心情不好的信号。 楚司淼抿紧唇线,直勾勾看着杜骢没有说话。一股凌厉的暗涌逐渐从那双狮子般晶亮的深眸里析出,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深沉而复杂的眼神凝固了。 楚司淼深思熟虑许久,才把转椅往后推,躬身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拿出一支手机放在桌上。 杜骢心里一震,不可置信的感觉像高速列车在脑子里呼啸而过。作为前侦察兵,他对这种形制的通讯设备并不陌生。 黑色的按键手机,方正小巧,屏幕是老式蓝屏。这不是智能手机,只具备简单的通话和短信功能。但它的内核却不普通,是高精尖的保密芯片。 “楚队,这是……”杜骢怔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为什么楚司淼会有部队才用的东西,准确来说这是特种部队的装配。 “接下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专案组就由你和左栋领导。手机你随时带在身上,我会不定期联系你。”楚司淼沉声吩咐,神情更加复杂。 如今案子初现端倪,他私心里极不愿走。可接下来要去处理的事情不是个人意志能够左右的,他只能点头,没有回旋的余地。 “是,保证完成任务。”杜骢迅速整理仪表,抬手向上司敬了个有力的军礼。虽然不知道楚司淼怎么会和军方扯上关系,但他话里的意思他都听懂了,这是要去执行保密任务。 楚司淼深深看了杜骢一眼,才打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楚司淼一人,空气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只盼方秉添能快些行动。至少让他陪着奚娮完成审讯,这样他才能稍微安心些。 在信息技术发达的年代,除了身怀绝技的少部分人外,广大民众无时无刻都处于监管之下。方秉添虽是程序员,但本事还不到顶级黑客那般高超。 宋格开发的各种软件已经在实战运用中调试得非常成熟,很快就截获到方秉添的卫星定位坐标。 彭浩谦根据现有坐标回溯,不到一个小时就拼凑出了方秉添离开公司后的一系列行动轨迹。 两位技术人才合作无间,迅速整理出结果交给杜骢。 杜骢接下资料后就带着奚娮上了监视车辆,坐定后才仔细阅读。 方秉添离开公司后去了一个地方,s市近郊的劳务市场。一张张监控截图是他进店出店的身影,这会儿仍逗留在市场里。 “我们先往那边赶吧。”奚娮盘算着时间建议道。 杜骢不动声色的发动车子,一直到上了出城快速通道,才询问道,“你怎么看?” “他就快行动了,最晚不会拖到明天。”奚娮看着记事本上的笔记,不十分兴奋,也不十分沉重的说道。 方秉添采购了大量五金用品,这是在准备作案工具。 杜骢听了这话,握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脚下油门也加大了。看来狗终于要跳墙了,他得赶紧带奚娮去近距离观察。 “我请求再加派一组人去马闯那边。”奚娮拉着安全带,不放心的建议道。 “放心,那边早安排下去了。”杜骢当然知道她是在担心诱饵的安全,方秉添异动的第一时间他就做了部署。 奚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再次陷入思考中不讲话了。 半道上,监视车上的定位系统有了变化。代表方秉添的红点开始迅速移动,不复刚才的缓慢。 下一秒,无线电通讯器里传来彭浩谦的声音,“杜队,方秉添已经上车,朝出口方向去了。” “继续监视。”杜骢一脚老刹车踩死,降下车窗把便携式警灯扔向车顶。 他迅速观察道路情况,肃然的命令声随着急打方向盘的动作响起,“抓紧咯。” 奚娮差点被惯性甩飞,急忙抬手攥紧窗框上的拉手。 闪着警灯的面包车逆行飞驰,杜骢更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路面上。这条高速公路只有两个出口,如果下去再返回肯定来不及,他也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了。 奚娮经历了一场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极速狂飙后,终于赶在方秉添之前进了城。强烈的晕车感让她无法思考,只是很想吐。 既然争取到了时间,杜骢也不着急了。他收回警灯,将车速恢复至限速以内。 “晕的厉害?”杜骢瞄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有些无奈的问道。 奚娮猛拍心口摇头,刚准备说没事,无线电里再次传来彭浩谦的声音。 “报告,方秉添打了五个电话,约朋友今晚在家聚会。” “他今晚就要行动,快通知楚队!”奚娮的太阳穴突突一跳,抓起通讯器急切的喊道。 那头的彭浩谦被她笃定的判断惊了一下,来不及问缘由,只点头答应,“我现在就去。” “我们快去方秉添家检查监视设备,通知左队,叫其他人都过去。”奚娮挂好通话器,又朝杜骢发话。 “哈哈哈!”杜骢忽的朗声大笑,这小女子可不得了,前一秒还面如菜色,后一秒就精神振奋了。 “呃……抱歉。”奚娮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的这么开心,只觉得刚才好像有越级嫌疑,赶紧收住情绪道歉。 “诶,道什么歉。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我烧高香还来不及。”杜骢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声调中是满满的欣赏。奚娮果真配得上一身警服,楚司淼当初的眼光实在太正确了。 奚娮有点不适应杜骢开怀的表现,默默的低下头去。 杜骢发现她有点不好意,就收起笑容,继续说正题,“你怎么知道方秉添今晚会行动?” “他准备了一应作案工具,且在各家门店购买多套,为的是迷惑我们。刚才又打电话约朋友聚会,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奚娮听他的语气重归严肃,这才抬头正色答道。 杜骢眉头一皱,换挡加大油门。奚娮的分析不无道理,看来今晚是有一场鏖战了。 监视方秉添的任务一直由洪晓波负责,他苦守了这么多天才等来机会,临门却被杜骢插进一脚,心里难免窝火。 可收到左栋的通知后,他是什么个人情绪都顾不上了,赶紧调度手里的监视车辆缩小包围圈。 奚娮在等待去方秉添家检查设备的杜骢时,后车门被拉开,几个人迅速蹿了上来。 “怎么样?”左栋阴沉着脸,低声问道。 “杜队上去了,方秉添还有10公里距离。”奚娮盯着监视器没有回头,只出声答道。 “他真的会行动?”洪晓波见了奚娮又有些不爽,语气挑衅的问道。 “会,一定会。”奚娮依然没有转头,坚定的确认。 左栋瞪了一眼还准备呛声的下属,掐表算时间,“10公里开不了多久,让杜骢抓紧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杜骢从单元门里跑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有个人影往这边来。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前侦察兵,有两把刷子。 杜骢跑上车,先朝奚娮点了点头,又转身问道,“其他车呢?” “四个出口都布下了,他跑不掉。”左栋把手里的无线电通讯器分给杜骢一支,摸出地图指点部署状况。 “这孙子终于坐不住了,今天就请他好好喝一壶。”洪晓波和几个803出身的同事交换眼神,跃跃欲试的说道。近期803的风头都被盖过去了,所以这个头功他们是要定了,不会让给楚司淼那边的人。 杜骢和奚娮皆是不语,一切行动还得楚司淼来安排,功劳指不定会是谁的呢。 楚司淼领着关亚楠等人在方秉添距离小区还有两个红灯路口时赶到,奚娮见他上车,平稳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冬日标配的风衣,而是换成了黑色短夹克,紧身款式把腋下枪套的轮廓勾勒的很清晰。看来他是打算亲自上阵,所以才换了便于行动的衣服。 楚司淼没有入座,紧靠着车门蹲下,“不要所有人都挤在这里,左栋去2号车,洪晓波去3号。杜骢不动,奚娮跟我走。” 说完,他没有听意见的意思,直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几个人都被楚司淼不同往日的锐气震慑,就连洪晓波都不敢吭一声,赶紧按照指示办事。 奚娮小跑着追上长腿迈步的楚司淼,偏头观察他的表情,看到的全是冷彻和凝重,想嘱咐他注意安全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楚司淼带着奚娮到了小区大门外,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又吩咐开车的关亚楠,“一切行动听指挥。” 关亚楠的一个“是”字才吐出一半,车门就被用力拉上了,楚司淼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咋了这是?”关亚楠回头去看奚娮,发现她也是一脸懵圈的表情,奇怪不已的问道。 奚娮瘪嘴摇了摇头,今天的楚司淼有点不一样,像是很急切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日那般处事不惊。 楚司淼脚步生风走到临街,跨上停在路边的黑色宝马摩托车。他捋了一把头发,从裤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耳麦戴上。 “各小组注意,密切监视目标人物,有情况随时汇报。” 包括在另一区监视曾可盈的马闯在内,所有参与行动的刑警都听见了组长的声音。 “是。”几个负责人立刻肃然的回应。 楚司淼眯了眯眼,利落的扣上头盔。引擎悦耳的低吼声响起,摩托车豹子般冲了出去。 此时的他确实很着急,多年来参与现场行动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迫切的想揪住方秉添的小辫子,一时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方秉添的银色小轿车和楚司淼的宝马摩托车呈平行线交错而过,所有车里的监视镜头中很快出现了目标人物的身影。 奚娮紧盯着走进家门的方秉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 方秉添手里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子,径直走进厨房。他显得很轻松,不疾不徐的从袋子里往外拿各种熟食盒子。 所有东西摆上流理台后,他又打开大门,把两大箱酒抱进屋。 “还真是准备不醉不归?”关亚楠看着啤酒和白酒的广告商标,不觉嗤笑一声。 奚娮的嘴角也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很好,她都等不及要看他的本事了,软件工程师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法制造不在场证明。 几个“证人”在7点到7点半之间陆续到达,方秉添在开餐前订立规矩,所有人都得交出手机,不能做低头族。要是谁先忍不住玩手机,就得出钱开掉一应聚会费用。 这招果然奏效,几个人谁都没异议,非常配合的把手机放进了茶几旁的布篓里。 觥筹交错的聚餐很快开始,临近晚上10点,方秉添借口酒不多了,起身又进了厨房。 奚娮本来因为无聊的聚会而放松了些精神,却在方秉添打开橱柜的瞬间又恢复正坐姿势。 只见他从橱柜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把针头扎进了红酒瓶的软木塞里。 “楚队,目标正在往酒里下药。”杜骢抄起通讯器,语速稍快的汇报道。 “1-4号车做好跟车准备,5号车不动,等我命令。”楚司淼很快响应,又对身在分局的彭浩谦下令,“马上分析交通状况,设计路线。” 彭浩谦早有准备,一接到指令就飞快的敲键盘。两分钟后,三条不同的预判路线出现了各个监视器中。 “马闯,报告情况。”楚司淼对彭浩谦很放心,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诱饵方面。 “一切正常,目标正在直播。”马闯不错一瞬看着监视器,沉着的答道。 楚司淼已经到达了曾可盈住处外围,他没有下车,头盔也戴着。反光护目镜遮住了他的脸,但浑身散发的迫人气息正在说明他已经进入了行动状态。 方秉添“精心准备的好酒”很快起了作用,五六个人或是趴在茶几上,或是仰倒在沙发角处,都沉沉的睡去了。 在确定所有人都睡熟之后,方秉添立即忙开了。只见他搬着折叠梯在房间各处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计时器。 所有时钟的指针都被他拨慢两小时,连分秒都不错。 “哼。”看到这里,奚娮冷哼一声,拿起无线电通讯器将异动报告给楚司淼。方秉添竟然懂得利用时间差,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接下来发生的事没有脱离奚娮的想象范围,方秉添换上一袭黑色防风衣,背上装有作案工具的登山包离开了家。 他没有开登记在自己名下的银色小轿车,而是发动了事先准备好的无牌照黑色两厢车。 彭浩谦对接天网探头,在车子开出小区第二个路口后,确定了准确路线。 “所有监视车辆出发,换组跟车,沿途各小组做好应变准备。”楚司淼迅速下达指令。 “报告,目标进行了面部伪装,遮光板也放下了。”宋格的显示屏上只开着人像识别系统,红色锁定框一直在方秉添身上闪烁。 “抓取沿路图像,务必完整。”楚司淼根本没把这一点小把戏放在心上,指示宋格截图保存证据链。 第178章 大失水准 电脑显示屏突然熄灭前,曾可盈正笑得春风得意。让她开心的原因非常简单,直播间里突然来了个超级土壕,不到半个小时就打赏了超过5万人民币的道具。 她正想单独开个小房间,和这位慷慨的粉丝单独聊天,视野突然陷入到黑暗之中。 “不是吧,停电了?”曾可盈见四周漆黑,愤懑的把头戴式耳麦扔在桌子上。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在有大金主光顾的时候熄火,这不是断她的财路么? “咚咚。”大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呀?”曾可盈很不耐烦的问道,摸到手机按亮闪光灯。 “物业,小区突然跳闸了,我们来检查线路。”门外的人立即表明来意。 曾可盈一听这话,高兴都还来不及,根本没发现这声音似曾相识,快步跑去应门。 但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物管员,迎接她的也不是关切的询问。门一开,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打的她头脑发懵。 “啊~!”曾可盈惊叫一声,捂着脸还没稳住重心,又被来人一脚揣在小腹上。 跌倒在所难免,手机也飞了出去,手机灯光晃过一张扭曲可怕的脸。 方秉添欣赏着曾可盈连滚带爬惊慌失措的样子,反手甩上门。他感觉非常兴奋,这辈子都没体会过如此兴奋的感觉。面前的女人再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是像小白鼠一样惊叫乱窜,引得他放声大笑。 屋里虽然停电了,但事先安装在各个隐蔽处的微型摄像头还在正常运转。 奚娮看着监视器,握着无线电通讯器的手指紧绷到极限。夜视画面中是化身恶魔的方秉添,只见他像拖着一块抹布似的揪住曾可盈的头发,把人拽进了卧室。 用毛巾堵嘴,用绳索捆绑,一些列动作方秉添完成的娴熟极了,丝毫看不出来是首次犯案。他任由曾可盈呜咽挣扎,没有因为她的惊惧过度产生一点犹豫。 在整个跟车过程中,奚娮饱受煎熬,一面希望能通过方秉添打开侦查突破口,一面又希望他回头是岸。 就连看到他把无牌照小车停在距离曾可盈家不远的小巷中,看到他背起登山包走进夜色里,奚娮还抱有一丝幻想。 但现在,看到方秉添的面部肌肉因为极度兴奋而抽搐不停,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全是疯狂的变态渴望。奚娮明白,这个人已经堕入深渊,再无醒觉的可能。 刺啦一声响,曾可盈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她撕磨着喉咙急声呜咽,用尽全力蹬腿扭动想挣脱方秉添的禁锢。 可就在感觉到他抵住自己的瞬间,曾可盈突然惊诧的一凛,随即停止了挣扎。她定定的看着疯狂作乱的男人,眼神变得鄙夷又厌弃。 一个有功能障碍的男人居然妄图实施强奸,呵呵,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到令人想笑。 方秉添重喘着趴在曾可盈身上好一通啃咬,他的额角青筋臌涨,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就在他从中获得巨大满足感时,曾可盈的表情突然让他不那么愉快了。她已经不哭了,也不挣扎了。尽管她的嘴被堵住说不出话,但她的眼神还是准确表达了此刻想说的话。 “贱货!我要杀了你!”方秉添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咆哮的音波引得回声连连。 他已经疯了,被这个蛇蝎女人激怒到疯狂。他费劲心思讨好她,每天都给她打赏,用光积蓄给她买车。他曾经以为她是真心的,可事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曾可盈不过是利用美貌榨取金钱罢了,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现在,她居然还用蔑视的眼神看他。这是在嘲笑他的生理缺陷,和以前那些无情抛弃他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楚队!”奚娮被监视画面中再次升级的暴力吓得惊叫出声,方秉添俨然已经动了杀意,正在对曾可盈拳打脚踢。 曾可盈家门外,十几个参与行动的刑警都听见了耳麦里的呼喊声,心头皆是一紧。可靠在门边的楚司淼连眼皮都没跳一下,仍保持着侧耳倾听姿势一动也不动。 离楚司淼最近的左栋攥紧右手里的枪,抬左手飞快的朝他打了两个手势。 楚司淼只用摇头驳回左栋的意见,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坐实方秉添的罪名才行。 屋内,方秉添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持续。不过几下拳脚,曾可盈已经花容失色的半晕厥过去。 “啪——!”又是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抽在曾可盈脸上,方秉添似乎是尽兴了,起身朝客厅走。 稳健的脚步声被楚司淼敏锐的听觉捕捉,继而又听见均匀的拉链声。即使没有他透视眼,但一系列翻动声足够说明情况。方秉添终于按捺不住了,正在找凶器。 “行动吧。”左栋实在不知道楚司淼究竟在等什么,压低声音微不可闻的要求道。 楚司淼不容易质疑的盯了沉不住气的男人一眼,又朝身后同样焦急的队员打出等待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关亚楠用力压住耳麦,但只听见几记短促的呼吸,能看到屋内实时画面的奚娮和宋格等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反应让关亚楠焦急不已,忙朝站在楚司淼后面的杜骢投去求解眼神。可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房门,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方秉添从登山包里找出塑料雨衣穿上,又戴上浴帽穿上鞋套。他换上一副新的橡胶手套,再用塑料防护面具罩住脸。 一系列准备工作就绪后,他急不可耐的回到曾可盈面前。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失去知觉,被尼龙绳五花大绑的样子就像待宰的母猪。 “呼……呼……”方秉添跪在地上,嗡动鼻翼嗅了又嗅。他能闻到曾可盈身上的香水味,也能闻见她的汗水味。但充斥鼻息更多的是血液的味道,又腥又甜像罂粟般蛊惑,在他的身体里化作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觉。 这是主宰生命的感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愉快和极端汹涌的兴奋。方秉添掐住曾可盈的脖子,看着这张令他又爱又憎的脸,举起了手中已经开刃的匕首。 “不能再等了!快救人!!!”猝不及防的急吼声震痛了各个行动队员的耳膜,楚司淼利落的手势随着奚娮变调的喊声落下。 沉浸在杀戮情绪中的方秉添没有听到破门声,积攒全身力气挥刀向下。可刀刃并没有扎中曾可盈的胸膛,他也没有感受到鲜血喷溅的快感。 一阵冷风从脑后的黑暗地带袭来,手腕一痛,哐当一声响。墙上挂钟的秒针还没走到下一格,方秉添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压制在地。 “方秉添,你被捕了。”左栋等人刚冲进卧室,就听见楚司淼沉稳的警告声,方秉添已经被他制服了。 所有人顾不上惊叹楚司淼比闪电还迅速的身手,齐齐上前查看曾可盈的状况。 杜骢从床脚处捡起匕首,终于长舒一口气。刀刃上没有血,看来解救非常及时。 楚司淼把方秉添提溜起来,压住耳麦命令道,“立刻去方秉添家,把那六个人送去医院,通知凌玥赶紧搜证。” “是。”换岗到秉添家楼下的马闯一听这话就知道行动成功了,赶紧跳下监视车去找在小区外面待命的技术人员。 一场有惊无险的较量结束,参与行动的刑警们情绪高涨,唯独奚娮一人沉浸在低气压里。 返回分局的路上,面对关亚楠绘声绘色的叙述,奚娮从头至尾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车子刚停稳,她就逃避似的跳下车。 方秉添被押进审讯室,不大的隔间被挤得满满当当。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嫌疑人身上,看着他坐在审讯椅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一般审讯开始前,有经验的调查员都会把嫌疑人晾一段时间,以起到震慑作用。 此时隔间里确实没有楚司淼的身影,左栋和杜骢也不在,想必是在设计审讯方案。但奚娮并没有被叫走,看来楚司淼是不准备把审讯任务交给心理专家了,这倒是让洪晓波等人有点小意外。 奚娮感觉到打量目光落在头顶,只是沉默的靠在墙边。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方秉添挥刀扎向曾可盈的危险瞬间,还有曾可盈被送上救护车时满身是伤的惨状。 楚司淼利用了曾可盈,放任她被方秉添痛打也不管。这样做确实让方秉添的罪名从qiangjian未遂变成了更严重的杀人未遂,最高量刑从十年变成了无期。可这些都是用牺牲曾可盈换来的,奚娮找不到理由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夸奖楚司淼英明神勇。 两个小时后,楚司淼手拿卷宗走进审讯室。他微不可见的瞄了和其他人泾渭分明的奚娮一眼,步伐不减的走进里间。 站在单面镜前的段凡见左栋和权北故跟了进去,赶紧叫宋格占住黄金席位,挤出人群去找奚娮。 “楚队已经进去了,我们去看看吧。” “在这儿也可以看,不用管我。”奚娮挣开段凡拉她的手,没有抬头。 段凡躬身看了看她阴沉的脸色,笑着安慰道,“再怎么说方秉添也是带回来的第一个嫌疑人,楚队也不好不让左栋审啊。你就让他一回,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奚娮猝郁的摇头,根本不想搭理他没落在点子上的话。 “你站这么远怎么看得见方秉添的表情,走走走。”段凡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拉着人挤到最前面。就算不参与审讯,微表情专家也有分析嫌疑人的义务。 奚娮这才抬眸看了段凡一眼,见他表情里有些嘱托之意,只得把复杂的心绪压制下去,把目光集中到单面镜上。 里间,权北故飞快的敲键盘建立审讯档案。嫌疑人和三个调查人员离得不远不近,谁都没有说话。 键盘声一停,楚司淼就开口了,“方秉添,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方秉添淡淡的看了三个警察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楚司淼看着腕表读秒,只等待了十秒钟,就起身走到方秉添面前,将卷宗里的照片一一摆上小桌板。 方秉添从容看过照片,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哂笑,“我被你们抓了个现行,要杀要剐随便。” 站在隔间里的奚娮看到方秉添流露出嘲讽表情,在摇头叹气的同时越发觉得今天的楚司淼有些不同。 他没有使用任何审讯技巧,就这么直接把已掌握的证据摊开来。对手不是个吓吓就能坦白的傻瓜,他这么做究竟是有后招,还是因为什么事而心急? “qiangjian杀人未遂,致使受害人重伤的,处无期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现在你面前有个减刑的机会,劝你考虑好了再说。”楚司淼居高临下站在审讯椅前,周身散发着压迫人心的强大气场,一双深眸里更是闪烁着狮子见到猎物般的肃杀精光。 “哼。”方秉添嗤笑一声,仰身靠向椅背,双腿松怔的朝前伸直。 楚司淼和他对视两秒钟,果断收走取证照片,又取出另外两张照片。 方秉添脸色骤变,身体也是一僵。但很快,他又一次放松下去,并没有开口说话。 “看样子你见过这两个纹身,说说看。”楚司淼伸出一根手指,将易卉珍的纹身取证照片向前推至桌板边缘。 “没见过。”方秉添抬眸直视楚司淼,答得毫不犹豫。 楚司淼眉心一蹙,负手转过身。 外间的奚娮见他好像暂缓节奏,这才松了口气。可她还没松怔两秒钟,又被楚司淼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不疾不徐的走到桌子旁,抄起藏在卷宗下面的小电筒,又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转身上前。 楚司淼揪住方秉添的衣襟一扯,按亮小型紫光灯,将光源对准他的左胸口。 “这是什么?”随着楚司淼不容置疑的问话声,奚娮已经趴在了镜子上。她定睛一看,不由得屏住呼吸。 方秉添的左胸口浮现纹身,虽然只是个不完整的半成品,但奚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规制和易卉珍的一模一样,内容也是相同的罗马字符“xiii”。 方秉添低头去看自己的胸膛,牙齿突然噤站不止,碰撞发出咯咯响声。 “说,这纹身哪儿来的?”楚司淼手腕施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至咫尺。虽然知道方秉添身上有纹身的几率很大,但这个标记还是刺激着他的神经变得紧绷异常。 方秉添看着楚司淼的眼睛,在剜心摄魄的寒光中再次寻回冷静。他没有回答问题,张嘴猛吸一口气,作势又要闭紧齿关。 外面的奚娮已经焦躁不已,又见楚司淼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再顾不上什么规矩开门冲了进去。 “放开他!” 楚司淼听到身后炸响的疾呼,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用力掐住方秉添的下颌,强迫他张嘴,修长的手指长驱直入。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他!”奚娮跑上前去抓住楚司淼的手腕,还没搞清楚他的用意,就见他从方秉添的嘴里抠出个椭圆形的小胶囊来。 楚司淼轻巧的挣开奚娮的手,目不斜视紧盯着干呕的嫌疑人,“氰-化-钾,你能解释一下是从哪里来的吗?” 本来还规矩坐着的左栋听到“******”三个字就再难淡定,两步上前急吼吼的问,“你确定是氰-化-钾?” 氰-化-钾是剧毒化学品,制造和用途都有严格的管控制度,区区一个程序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换言之,方秉添竟然在嘴里藏了剧毒,这是做好死也不开口的准备了吗? 楚司淼没有回答,从裤兜里摸出证物袋,把白色胶囊放了进去。他当然确定这是氰-化-钾,因为在逮捕方秉添的时候就从他的呼吸间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苦杏仁味道。 “你想寻死是不可能了,我再问一次,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楚司淼把证物袋递给奚娮,再次厉声发问。 “呵呵呵……哈哈哈……”方秉添突然咯咯低笑,继而又扬起头像是个炫耀者般冁然大笑。他的脸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扯动嘴角肌肉不停的抽搐。 楚司淼擦手的动作一顿,甩掉手帕再次把方秉添从椅子上拽起来。他死盯着毫无忌惮之色的嫌疑人,眼底是透彻的寒意和不加掩饰的弑杀怒气。 “楚司淼!”奚娮被楚司淼突然爆发的样子吓坏了,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又连连摇头。 他虽然还维持着黑发的普通状态,但眸子里已然凝集起一层薄红。她感觉得到他在生气,又像是受了很大刺激。出于什么原因她来不及思考,满心想的都是让他平息下来。 楚司淼被奚娮的疾呼声唤得心脏一抽,紧绷到极限的手臂瞬间卸了力。方秉添失去支撑又跌坐回椅子上,手铐碰撞桌板叮当作响。 “把他押去拘留室,不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提审。”楚司淼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拉着奚娮快步出了审讯室。 第179章 家国两难全 支队长办公室响起果断的锁门声,下一秒,奚娮就被楚司淼紧扣在了怀里。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她忍着强烈的瞬间移动后遗症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家里。 “你到底在什么?”奚娮不及可耐的开口,语气却不是关心,而是充满质疑。这男人今天太反常,从行动开始前就不对劲,刚才的审讯更是大失水准。 “你待在家里,我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许去。”楚司淼没有回答问题,转而沉声要求。 “刚才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方秉添说什么了?”奚娮用力收紧环住他瘦腰的手臂,集中所有注意力观察他的表情。 楚司淼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刚才居然被方秉添激怒到差点控制不住真身的地步。虽然方秉添只是在笑,但他一定有心理活动。 “没什么。”楚司淼尽量控制表情,反手去掰缠在腰间的柔软。可奚娮抱得实在太紧,一下竟没能成功挣脱。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还想骗我吗?真当我是傻子?!”奚娮死死锢住他的腰,又气又急的大喊道。 “你先休息。”楚司淼忍着强烈的情绪嘱咐一句,就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 奚娮突然扑空,重心不稳栽倒在地板上。好在脚下就是厚实的绒毯,她并没有摔痛,但还是被下坠力震得心脏一抽。 她呆滞的瘫坐两秒钟,才看着别无他人的卧室苦笑两声。是了,她怎么就忘了楚司淼是个外星人。更忘了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的异能比以前更加强大。使用瞬间移动也不用再考虑周围是不是有墙壁阻隔的问题了,随时随地,想走就走,真是有要多任性有多任性。 凌玥正在方秉添家忙着搜证,她站在主卧和次卧之间用预制板隔出来的夹层密室里,净透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精光。 不足一个成年人臂展的狭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杂志和光碟,其中不乏重口味内容。 这套80多平米的住房表面看起来沉闷乏味,到处都充斥着技术宅的气息。唯有这密实像个异次元空间,向她展示了方秉添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楚司淼大步进门,寻着熟悉的呼吸声找到了凌玥,“怎么样?” “数量太多,我只能尽量快。”凌玥清冷的答道,拉紧手套继续打包工作。 楚司淼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开来,视觉冲击强烈的画面让他本就蹙着的眉心更紧了。方秉添果然是个变态,而且是符合第二幅画像的变态****狂。 “你不是回去审讯了吗?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凌玥不经意瞥见他阴沉的脸色,这才发觉楚神探这个时间点出现有些突兀。 楚司淼就像没听见似的,扔下杂志径直离开密室。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寒暄了,抓紧办正事要紧。 方秉添使用过的电子设备很快被带回分局,包括两台家用电脑,一台公司电脑,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 宋格看着桌上一大堆东西,不由得暗自叫苦。看来今晚注定又要和枕头说拜拜,只能和代码字节为伴了。 楚司淼只在办公室里待了几分钟,确认宋格进入工作状态后,打算再去趟技术科。 不过有人的速度显然更快,他出门还没走到楼梯间,就和左栋不期而遇。 “胶囊里是50mg高浓缩氰-化-钾,这剂量足够毒死一头大象。”左栋脸色黑的吓人,将手上尚有余温度的化验单递给楚司淼,“我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查这东西的源头,争取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楚司淼只扫了一眼结果栏就把报告还给了左栋,点了个头算是同意。左栋口中“可靠的人”是指特情人员,既然他胸有成竹,自然不必楚司淼再派人出马去查。 “方秉添那小子怎么办?今天还审吗?”左栋见他同意把排查毒药的任务交给自己,揪紧的心这才稍适放松。 “先关他一夜。”楚司留下一句话,大步往楼梯间去了。虽然他恨不得立刻撬开方秉添的嘴,但家里还有一只炸毛的小松鼠等着他回去安抚,这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奚娮在上锁的卧室里枯坐一个多小时,感觉到熟悉的清风拂来,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很晚了,去洗澡休息吧。”楚司淼见这架势就知道她气得不轻,上前讨好的建议道。 “我再问一遍,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奚娮躲开伸向自己的大手,口气生硬的质问道。 “行动很顺利,怎么你反倒不高兴?”楚司淼规矩的收回手,声调放得更轻。 “顺利?!”奚娮嚯得跳起来,看着他似有些无奈的样子,在心里翻腾一晚上的情绪被点燃了,“我真没想到堂堂楚神探也会使出这么阴仄的手段!你想置方秉添于死地也不用牺牲无辜老百姓吧?!” “诱捕计划是一早制定的,你也同意不是吗?”楚司淼完全没想到她是在膈应这件事,唇畔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别把我算进你的计划中去。”奚娮咬牙挤出一句话,走到窗边背过身去。真的快不认识他了,现在和她说话的人真的是那个一身正气的好刑警吗?不是,他只是个为达不目的不择手段小人。 “你认为我做的不对,那好,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楚司淼略有些压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如果换了我,不会眼见曾可盈有危险还袖手旁观。”奚娮失望的摇头,曾可盈被殴打到鼻青脸肿的样子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暴力事件,楚司淼今天的行为无疑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qiangjian未遂的量刑尺度你很清楚,方秉添的危险程度你也清楚,难道还不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楚司淼被她厌弃的语气堵得胸口滞涨难消,周身气压也直线下降。 “我当然不明白!”奚娮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转身愤怒的吼开了,“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要用实力去拿!你犯规了!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奚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楚司淼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嗓音更加低沉的问道。 奚娮被他透着薄怒的声音逼得呼吸一滞,眼眶也红了,“今天之前我从来没这么以为过。” “所以,你现在这么以为了?”楚司淼心口狠狠一痛,任何人的情绪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对她做不到忽视。可她心中所想和他截然相反,让他如何不难过。 奚娮咬唇没有回答,再次背过身去。泪水在眼眶里充盈起来,刺痛得难受。现在的楚司淼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日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哪儿去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无言许久,楚司淼沉重的叹息声才再次打破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有事。” “去哪里?”奚娮固执的不肯回头,紧着喉咙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这男人一点不把身体当回事,真以为自己是可以不眠不休的机器人吗? 楚司淼脚下步子一顿,转身又去看奚娮。她虽然没回头,但语气中的担忧和关切他都听出来了。即使她正在气头上,还是会下意识的关心他。只是简单三个字,就将他满腔复杂的情绪都吹散了。 卧室里霎时又安静了,奚娮没有听见回答,心不知怎么的就慌了。就在她想转身时,一双强健的手臂突然从背后将她环住了。 楚司淼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一抖,一滴带着体温的水珠就滴在他的手背上。淡淡的苦涩味道窜入鼻息,让他心疼的稳不住呼吸。 “奚宝儿。”他低声唤着,压下身体重量以绝对保护姿态将奚娮护在胸膛里。他真的没有时间了,不想再继续无畏的斗气争执。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奚娮听见他的心跳声声传来,却不是一贯的沉稳有力,像是在轻微抽搐一般,担忧情绪再次占满她的思维。 “曾可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给她治伤。”楚司淼再次收紧手臂,轻言细语中满是求饶意味。 奚娮没想到他又一次转移话题,刚平息一点的怒气再次上涌。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臂,吼道,“你以为治好她的伤就万事大吉了?心理创伤一旦形成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真怕曾可盈会像米栗一样,就算她是个贪财小人,也不该被暴力阴影毁掉人生。 “你到底要为个不相干的人跟我闹到什么时候?如果你这么在意,我可以消去她的记忆。”楚司淼一把抓住企图逃跑的人,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她究竟为什么如此愤慨,为了个连话都没讲过的陌生人至于如此吗? 奚娮被他的说辞震惊的有一瞬失神,随即又低下头,苦笑道,“那你能不能先消除我的记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吵架。” “对不起,是我不好。”楚司淼看着她像是有些忌惮的表现,这才反应过来失口说了什么,赶紧诓哄着再次把她揽进怀里。 奚娮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半晌,才撕磨着嗓子剖白道,“司淼,我好害怕。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他,可事实并非如此。好久不曾体会的不安和惶恐侵袭了她的心,搅得脑子一团浆糊。 “没有秘密,没有。”楚司淼因为这满是不确定的一句话心痛难忍,沉声否定道。 “那你老实回答问题,我真的猜不透。”奚娮缓慢抬头,看着他满溢疼痛之色的深眸,心有戚戚的问道。他把情绪藏的太深了,这种明明相拥又抓不住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楚司淼一把将人打横起来抱到床边,把她圈在腿上坐稳。 他屈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思索良久,复又开口,“我手头有件要紧事需要处理,必须离开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承认,今天的行动确实有自私的考虑在里面。我只想着怎么才能坐实方秉添的罪行,忽略了曾可盈,也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要走?去哪里?去多长时间?”奚娮大惊,拉住楚司淼的衣袖连珠炮似的问道。 抱着她的男人只是深沉注视着,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但他眼中所有暗涌的情愫都化作后颈窝处的烧灼疼痛,毫无保留的传递而来。这种感觉只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出现,她都体会到了,非常强烈真实。 “璘……”奚娮哑嗓唤了一声,眼泪像断线珍珠簇簇的往下掉。她终于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有失水准了,原来是因为焦急,原来是因为放心不下。是她没有及时体察他的心意,还说了过分的话,实在不应该。 “不哭,不哭。宝贝,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楚司淼低头去吻她脸上的泪珠,极尽柔情哄个不停。他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什么叫进退为难、家国两难全,他今天算是深深体会了。 奚娮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极度担忧的心情驱使着她再次开口,“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有危险?” 他这样三缄其口,让她对这件所谓的“要紧事”也有些猜想了,怕是什么高度机密的事情。她无权过问细节,但至少也得知道危险程度吧,不然怎么都没法放心。 “没有危险,我的能力你很清楚,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到我。”楚司淼被她又急又快的问话搅乱心神,密集的亲吻随着宽慰雨点般落下。 他的丫头何其聪明,即便是简单的一句话,她也从字里行间领悟到许多。她此刻的眼泪全因关怀而流,直教他欢喜无比,又心疼非常。 奚娮的哽咽声在楚司淼化雨春风般的亲吻中逐渐停歇,她瘫软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中,深深汲取着好闻的海洋气息,贪恋的闭上了眼睛。 “丫头,我有话跟你说。”楚司淼静静的抱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拍了拍奚娮的背,唤回她的注意力。 “我不在期间一切行动听杜骢指挥,无论有什么发现或者想法,记得第一时间找他商量。切记不要单独行动,知道吗?” “嗯,我都记住了,你放心。”奚娮乖巧的应下,又伸手去抚他眉心的痕迹。 楚司淼爱怜不已的捉起她的小手重重一吻,拨开她的齐刘海哄道,“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不要。”奚娮迅速仰头躲开他的亲吻,固执的提要求,“不要让我睡,我想送送你。” 楚司淼看着她漂亮的杏眼里坚决又略带不舍的柔光,整颗心被又甜又酸的暖流包裹。他伸手控住她的后脑勺,扁薄嘴唇带着笑贴在她微热的脸颊上。 “奚宝儿,你这样读我的心思是犯规的,知道吗?” 奚娮只觉得被他轻轻碰触的皮肤痒痒的,然后又是一股不容抗拒的暖流迅速蔓延,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老婆,我爱你。”迷离之间,她看见楚司淼晶亮的深瞳中折射出点点星辉,不甚耀眼,却瑰丽绚烂。听见他用大提琴般悦耳的磁性嗓音呢喃,不甚清晰,却隽永柔情。 楚司淼稳稳托住奚娮瘫软的身体,把熟睡过去的小人平放到枕头上。即便知道她的脑电波被控制着不会醒来,但他还是动作极轻的帮她换上睡衣,又细心的帮她掖紧被角。 他坐到床边,捧起奚娮柔软无骨的小手放在唇畔不停撕磨。 她刚才说的一点不错,他确实要走了,但舍不得让她送行。她从来都是懂事的,心中就算有再多牵挂,也绝说不出“不要走”三个字。正因为这样,他更加不能让她送,不忍心把背影留给她。 赛博在客厅里等到凌晨2点58分,眼看时间不能再拖了,才硬着头皮去主卧敲门。 “主人,出发时间到了。”不带情绪的机械音唤回楚司淼的思绪,他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座钟,又是一声长叹。 他再次俯身给了奚娮一个晚安吻,又展开精神力幻化出一颗盛开的樱花树,在如真似幻的樱吹雪美景中关掉所有照明,起身出了房门。 “人来了吗?”楚司淼疾步往大门方向走,抬手看腕表。 “已经在楼下了。”赛博瞧不出他的喜怒,只恭敬的应道。 “照顾好奚娮和凌玥,务必确保她们的安全。”楚司淼沉声嘱咐,说话间已经穿过了感应玻璃门。 “是。”赛博没有再跟,欠身鞠躬为化身黑色闪电的主人送行。 “云玺”楼下,此时已经无人进出的员工通道旁,两辆全黑漆面,看不出型号也没有悬挂号牌的小轿车一字排开。 穿着修身黑色西装,扎着干练马尾辫的女人站在车门边,不错一瞬看着手表计时。秒针和分针重合在数字12下方时,一双黑色系带短靴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女人一抬头,昏黄路灯勾勒出姣好的面容,一双为许多人惊艳过的桃花眼中析出的却是超脱年龄的冷凝之气。她恭肃的朝一贯守时的男人颔首,伸手拉开后车门。 楚司淼又转头朝大厦顶层深深望了一眼,才矮身钻进车内。 只有高档车门关闭时才会发出的厚重闷响声过后,车厢里就静的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楚司淼松怔的靠坐在牛津座椅上,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看着后视镜淡淡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打发他们去后面了。”开车的女人目不斜视,戴着雪白手套的纤指松松搭在真皮方向盘上,潇洒中透着别样的利落。 “有话要说?”楚司淼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虽轻,却是笃定。 “恭喜。”驾驶座上的女人心里轻笑一声,语气中少了冷淡,多了些诚意。 “谢谢。”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又加深一分,配合着她的说话习惯,答得很简练。 女人用余光瞄了一眼后视镜,食指习惯性的敲击两次方向盘。这个小动作只在她开心的时候出现,她的愉快不仅源于再见到好朋友,还因为来之前听说了他找到终身伴侣的好消息。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喝茶聊天的时候,对她来说,工作指令一旦下达就容不得丝毫懈怠,刚才的两句寒暄已经是破例了。 第180章 VR游戏 电话铃声响起的前一秒钟,奚娮完全处于走神状态。今天是楚司淼走的第十天,她的想念和担心已经比第一天多堆积了百倍不止。 急促的铃声响到第三遍时,奚娮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座机显示屏上没有备注的号码,把心思调回到工作上。 “你好,浦江分局刑侦队。” “你好,是‘413’专案组吗?”略微嘶哑的烟嗓声音传来。 “是,请问找哪一个位。”奚娮握着听筒的手指收紧,眉心也蹙了起来。目前“红衣少女杀手案”还处于不公开侦查阶段,能叫出专案组名号的只可能是警队内部的人。 “我这里是青昆市刑警队,我们针对你们发出的失踪人口协查通报进行了排查,发现一个高度疑似对象。”对方加快语速,汇报手头刚刚掌握的情报。 奚娮嚯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朝杜骢的位置看去,“麻烦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由于在s市以及周边县市都没有发现和崇明县死者匹配的失踪人员,杜骢在五天前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全国。眼下终于有了消息,这让奚娮本来不济的精神振奋不少。 但此时杜骢并不在办公室里,早上胡小山案有了新线索,他已经和左栋去莘桥镇了。 “给我个传真号,我马上把详细资料给你。” “好的,请留个姓名电话给我,方便后面联系。”奚娮报了传真号,又提笔将对方的信息记下来。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来电人竟然是青昆市刑侦队队长,看来现在“413案”是全警察系统最关注的案件了。 传真机在通话结束半分钟后开始运转,奚娮抓起打印出来的户籍资料一看,杏眼里就亮起了大喜过望的精光。 证件照上的人正是崇明县女尸案的受害者,现在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份信息了。 杨媚,25岁,家住青昆市晋安区。是一名私立幼儿园老师,老家在云西省玉泉市。 看到年龄时,奚娮心里的喜悦又荡然无存。凶手不仅选择了和冯君长相气质相像的犯罪对象,竟连年龄都吻合,这样缜密的心思让人不寒而栗。 “兄弟们!”就在她准备给杜骢打电话汇报情况时,宋格的惊呼声突然响起。 “三剑客”呼啦一下聚拢,盯着面色如茄瓜的技术天才,期盼的问,“是不是有发现?” 宋格只激动了一瞬间,又体力不支瘫靠下去。自打那天从楚司淼手上接到检查方秉添名下电子设备的任务后,他就一直做着高负荷脑力劳动。要挖一个软件员的老底可不是件容易事,要是再查不出什么,他也快身心崩溃了。 “你别不吭声啊,给兄弟们个痛快。”段凡见宋格只顾喘气不说话,不耐烦的対了他一下。 宋格又深呼吸一次,才抬起酸胀的手臂指向已经被拆得只剩内核的硬盘,“这个是从方秉添的2号家用电脑上卸下来的,里面存储的资料都被清洗掉了。” “别老生常谈了,快说重点。”段凡听了这话更是不爽,电脑拿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说过这话了,还有重复的必要吗? 宋格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缓慢直起腰,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一次。四块显示屏最中间的一块亮起,光标在一个黑色的弹出框里迅速跳动起来。 “这些是命令吗?代表什么?”奚娮的眼睛跟不上字符代码的出现速度,眼花缭乱的感觉像在看天书。 “这个硬盘里塞满了yinhui制品,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宋格紧盯着程序运行,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笑意,“他企图用加密程序覆盖这个东西,怪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明显是我更技高一筹。” 说话间,光标静止在了一个“>”符号前,两秒钟后又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逆向运行。 一个类似二维码的图像显现出来,宋格一锤定音,“这是个单机游戏。” “游戏?”奚娮和段凡交换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还是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抓住重点了?”一直静观的权北故出声了,语气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解。 “现在只差一套vr设备,我们就可以开始游戏了。”宋格笃定的颔首,如果这个游戏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方秉添不会层层设防把它保护的这么严实。 “跟呆子说话就是费劲,等着,我这就回家取装备去。”段凡不满的给了宋格一记拍头杀,以旋风般的速度冲出办公室。 “哈哈哈……”奚娮看着宋格捂着后脑勺吃痛的样子,不觉哈哈大笑起来。段凡可真是太不客气了,这么用力不怕打坏技术天才的黄金大脑吗? “辛苦了,我通知杜队。”虽然还不太确定这个发现是否有用,但情商颇高的权北故还是给了宋格肯定和鼓励。 此时,杜骢和左栋正在开车回分局的路上。这趟梓桥镇之行其实没有多大进展,不过就是有见过胡小山的目击者提供了几份模棱两可的证词,凶手的身份仍然不明朗。 两人为此很伤脑筋,商量着是不是再回去撬一撬方秉添的“铁嘴”时,宋格取得突破和崇明县死者身份确认的好消息就来了。这让两位副组长一扫上车之前的疲态,语速飞快的做了一番部署后,拉响警笛往市区飞驰。 资深游戏爱好者段凡火速赶回家把新买不久的一套vr设备带到分局,技术天才宋格又谨慎的构建了一个虚拟ip地址。 一应准备工作完成后,两人在全专案组刑警的注视下戴上专用头罩进入游戏。 “游戏需要实名注册。”宋格还没适应颇有些重量的头罩,就被第一个弹出框给难住了。 左栋赶紧打开自己的电脑,从资源库里用于卧底行动的假身份中选取两个合适的,将信息打印出来交给宋格。 宋格和段凡立即用手中的无限操纵杆点击屏幕下方的键盘,将全新的身份资料输入进去。画面很快跳转,两人顺利进入到虚拟三维空间中。 奚娮站在两人身后,不错一瞬的观察他们驻足四望的肢体语言。 “这是个视觉错觉游戏,倒计时13分钟。”段凡看着眼前出现的白色潘洛斯阶梯,陈述语气中透着笑意。这种游戏对他来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用不了13分钟就能通关。 “抓紧开始。”杜骢心里却没底,紧锁着眉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小凡儿,你带着我。”宋格同样有些不确定,他的游戏龄虽然不短,但从来都是泛泛玩之,自觉没有段凡那般有把握。 “没问题呀,跟上。”段凡倨傲的哼哼着,抬腿原地跑动,带着宋格沿着长长的虚拟阶梯狂奔而去。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沉浸在游戏里的人谁都没有再和游戏外的人交流。只有段凡时不时的向宋格发出指令,带领他迅速突破关卡。 倒计时很快接近尾声,杜骢见两人好像还在爬楼梯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没完吗?时间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两人同时顿时脚步,齐齐仰头向上望天。 “这……这是什么东西?”段凡爬上高高的螺旋梯,站在一个巨大三角形的顶角处,抬头就被眼前出现东西怔住了。 “还没通关?”杜骢看着秒针跨过12点刻度,更是着急了。 “我们已经通关了,但是又出现了新的东西。”宋格也被搞得一头雾水,保持仰头姿势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奚娮上前一小步,观察着两人僵硬的肢体语言,心跳悄然加速。 “一大片椭圆形,不是三维的,是平面二维图。”段凡简单的把看到的东西描述出来,又摇头表示不懂其含义。 “图片是长方形的吗?中间有没有波浪起伏?”奚娮脑子里灵光一闪,语速很快的问道。 “嗯,有两道竖褶子,像海浪一样。”段凡点头。 “你俩快趴下!像头晕那种!”奚娮條的攥紧衣摆,脚下不由得迈出步子,上前就去按他们的肩膀。 段凡和宋格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指示开始“表演”。 “你知道这是什么?”左栋的问话声在段凡和宋格侧倒在地后响起。 “是静止测试图。”奚娮围着两人走了一圈,确定姿势比较自然后,才抬眸看向问话人,“这种图是最简单有效的心理测试方法,一般来说心理承受能力越强,图片产生的错觉度就越小。美国那边曾经有犯罪心理专家用静止图测试罪犯,有变态倾向的罪犯看到的图像是高速运转的,会出现头晕恶心等症状。” 奚娮不疾不徐的说着,声调越来越轻。凭着第一个游戏的倒计时和现在出现的侧视图,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游戏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意义了。 “你别绕圈儿了,我完全没懂你的意思。”关亚楠还是没跟上心理专家的思维,不满的插话了。 奚娮刚准备道出判断,又发现躺在地上的两人同时动了动嘴皮。 “又看到什么了?”她赶紧蹲下身去询问。 “很多圆圈,像万花筒。”宋格闷声回答,眉头因为困惑皱得很紧。 “快起来,随便找一个圆心走过去,记住要摇摇晃晃的。”奚娮立即给出指示。 段凡赶紧把宋格拉起来,尽量夸张的大幅摆动身体,在办公室里绕起圈来。 一幅又一幅图像接连不断出现,奚娮精力高度集中的指挥着,把两人的表现往心理病态者的方向引导。 图像变化26次后,段凡和宋格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初初进入游戏时的黑暗。 “结束了?”等待几秒钟后,段凡才开口不解的问道。 “再等等。”奚娮赶紧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耐心些。 “现在可以解释了吗?”关亚楠见游戏似乎暂停了,赶紧把疑问提上台面。 “这不是普通的游戏,而是设计者制定的筛选机制。”奚娮双手抱合在身前,小碎步的踱了起来。她感觉有些兴奋,又有满满的不确定。 “筛选?”杜骢和左栋交换一个眼神,异口同声的问道。 “对,第一个游戏是考察游戏者的智商,第二个完全就是心理测试。”奚娮脚步一顿,后背随即攀上一层冷意,“26幅图都是心理测试常用的,我已经让他们按照重度心理病态者的表现完成测试,接下来就看设计者怎么判断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呼吸一滞。奚娮太大胆了,这是在赌博吗?她就靠着段凡和宋格的寥寥几句描述为依据,就这么揣测出了设计者的真实用意? 奚娮扫过大家表情凝重的脸,焦躁的又去看段凡和宋格。真希望她猜测的方向是对的,希望这个游戏能为案子带来突破口。 事实上,奚娮的直觉和扎实的犯罪心理学功底都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一分钟等待时间过去后,段凡和宋格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成功了!他在恭喜我们!” 游戏界面里出现了一行白色文字:congrattions-on-your-clearance-of-the-game, please-choose。(祝贺你通关,请选择。) 段凡念完通关语,又见一红一白两个圆点出现在面前,“又出来了个选择题,问是选择继续隐藏关卡,还是领走一万块奖金?!” “一万块奖金”几个字他是用不可置信又很是兴奋的语气读的,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这游戏非但不收费,还反过来给玩家金钱奖励?难道设计者是个土壕吗? “谁要钱啊,继续游戏!” “你别为了一万块浪费兄弟伙的努力啊,赶紧选继续!” “案子要是破了,你还怕没升职没奖金吗?” 不等奚娮说话,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催促和命令,在奚娮听来却是别样悦耳动听。虽然大家之前有些隔阂,不时互相挑衅掐架。但现在所有人都在齐心协力,以破案为目标拧成了一股绳。这种感觉很棒,让她心中淤积的冷意减退,感觉浑身都充满力气。 段凡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奖金,未免再遭受更多训斥,急忙把手放在红色按钮上。游戏界面再次轮转,环视一周后才发现他和宋格已经置身在一片热带原始丛林里了。 只听嘭嘭两声,白云朵朵的蓝天上炸响两颗烟雾弹,红色雾气幻化成两个单词:game-start。(游戏开始) 没有倒计时,也再没有其他提示。段凡和宋格只能拿起脚边的背包,开始在地形复杂的丛林中摸索前进。 游戏之外的奚娮这次没能第一时间弄明白设计者的意图,只能指示两人且行且看。 第181章 朋友,欢迎你 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段凡和宋格俨然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两人靠在一颗大树下喘气,拼命把吸附在身上的粗大水蛭扯掉。 短短60分钟,游戏时间已经走过一个昼夜。他们被蛮荒未开的原始部落追杀,经历过洪水暴雨,还有各种凶猛野兽。身临其境的影像不断挑战他们神经,即便知道这些怎么也除不尽的水蛭是幻想,但痛觉神经依然在发出警报。 奚娮看着两人坐在地上又是喘气又是扯衣服的姿态,捏着笔记本的手又紧了紧。就在她准备把观察后得出的结果汇报给两位领导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娮娮,我有重要发现。”连线一接通,伏琅沙哑中透着兴奋的声音就传来了。 “什么发现?”奚娮很是惊喜,又因为他难掩病态的声音揪起了心。 伏琅此时在l市最大的购物商场里,手上还拿着另一支手机。尽管他已经被感冒困扰数天,身体非常不适,但还是因为找到重要线索而精神振奋。 “前因后果我就不多说了,我手上有一条视频,马上传给你。告诉宋格,叫他深挖方秉添的电脑。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一个游戏程序。”伏琅语速飞快说了一通,又捂嘴轻声咳嗽。 他和叶丹娜这段时间马不停蹄,几乎跑遍了l市每个犄角旮旯,走访了孟大海的相关者不下百人,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能有用的线索。 高中肄业的孟大海曾经因为去网吧上网付不起钱而被网管殴打过,这条信息是伏琅排查孟大海生活轨迹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帮厨和电脑这种东西放在一起,让他觉得格格不入,立马去当时处理纠纷的派出所询问。 据网管口供,孟大海来上网既不是打游戏,也不是看电视剧。他花大量时间查资料,内容都是有关寻找虚拟游戏设备的。 伏琅跟着这条线走访l市各个出售电子设备的商场,终于在这家连锁电器卖场找到了一个见过孟大海的销售员。 销售员一看照片就认出是孟大海,并讲述了孟大海在免费试用的vr设备前的一系列怪异举动。更让伏琅欣喜的是,销售员不仅给了口供,还提供了当时出于好奇所拍的手机视频。 视频中,孟大海全情投入在虚拟世界里。而他或是眩晕倒地,或是拔腿狂奔的肢体语言彻底击中了伏琅敏锐的犯罪心理神经。 “游戏程序?”奚娮條的睁大眼睛,回头去看再次起身准备前进的宋格和段凡,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伏琅听着她不可置信的反问,刚想催促她别磨蹭,电话那头人又开口了,声调却是颤抖的,“大师兄……我们已经找到游戏了,正在进行中。” “好,我们马上回来去。”伏琅的心跳因为奚娮明显带着哭腔的哑嗓沉沉一滞,大喜过望的情绪如狂风在胸膛里肆虐。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串联案情的关键环节了。 奚娮抹掉眼角的湿意,很快收到了伏琅发来的视频文件。随着播放条移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来。 孟大海的肢体语言和宋格段凡极其相似,就算看不到虚拟画面,奚娮也百分之百肯定他们是在挑战同一款游戏。 得出结论的同时,彻骨寒意又取代了短暂喜悦。撒旦标记、荷鲁斯之眼和全视之眼在奚娮的脑海里清晰,几起案子的经过也浮现出来。她要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一个以训练变态杀手为乐的人?太可怕了! “啊~!”一声惊呼打断奚娮的思维,抬头一看,段凡和宋格再次双双倒地。 杜骢刚想问,已经到嘴边的话因为奚娮果断的停止手势又生生咽了下去。只见她肃然无比的在记事本上写了几个字,又传阅给每个人看。 “不要说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众人被奚娮的指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段凡和宋格跌入一个被草甸覆盖的洞穴,周围一片漆黑,似有似无的滴水声中还有某种野兽的呲牙声隐约可闻。 还没等他们向游戏外的人叙述新情况,一声诡异的咆哮就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而来,吓得两人拔腿就跑。 奚娮举着手机不停比对孟大海和段凡、宋格的肢体语言,杏眼中逐渐升腾起足可以洞穿人心的冷意,原始的兴奋感刺激着她的心跳不断加速。 她任由段凡和宋格嘶吼喊叫也不为所动,只把视线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身体语言。 洞穴里的时间线推进的更快,实际时间短短半个小时,就相当于游戏时间三天。 段凡和宋格的体能在无止尽的黑暗和随时随地想夺人性命的怪物攻击下迅速消减,精神状态也被真实非常的濒死体验撕扯的脆弱无比。 当两人又一次从虚脱的昏迷中睁开眼睛时,竟发现不远处有一束光亮。求生本能驱使着他们挺身坐起,就在这时,萦绕着怪物呜鸣声的洞穴里突然刺进提示语。 “only-one-person-can-be-saved……the-choice-depends-on-you……”(只有一人能获救,请自行选择。) 半跪在段凡身边的奚娮听到他用无望的失色声线呢喃,感觉到他的心跳平滑成一直线,支持观点的最后一块拼图被补完。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露在头罩外冷汗涔涔的半张脸,下定决心凑近段凡耳畔低语,“kill-him。(杀了他)” “啊~!啊~!”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段凡就狂吼两声,旁观的刑警们被他和宋格失心疯般的举动吓得心跳失稳。 只见两人像是抄起手边的石头或是利器似的攥紧拳头,又像野兽一样厮打在一起。 “奚……”杜骢再次尝试询问,又被奚娮投来的不容置疑的冷眼打断了。他强压住急迫不已的心情,就这么看着两个平时相亲相爱的兄弟搏斗残杀。 短暂又不那么短暂的打斗结束,体能更好的段凡把宋格压制在身下。他毫不犹豫的举起锋利的匕首挥刀向下,而身下的宋格也握紧手中的石块竭尽全力抡起胳膊。 锐器穿刺声和钝器重击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了粘稠血液喷溅到脸上,擂鼓般的心跳骤停。 世界静极了,怪物的啸鸣声停歇了,幽深的洞穴也消失了。仿佛只一秒钟,又仿佛一个世纪过后,段凡和宋格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暗一片的初始界面。 “小凡儿!宋哥!小凡儿!宋哥!”奚娮伏在两人耳边大喊,使劲摇他们的肩膀。 她刚才不过是想搏一搏,才给陷入死亡危机的段凡下达指令。不想他们竟然真的失了心智,要不赶紧让他们清醒就麻烦了。 段凡听见来自真实世界的疾呼声,好不容易才挣脱虚幻,艰难的喃喃道,“游戏……结束了……” 奚娮迅速扯下他的头罩往脸上一扣,整个人就点穴般怔住了。黑暗幽闭的空间里悬浮着一块红色线条勾勒成的石碑,无数双血色眼瞳攀附其上,正在无规律的忽闪着。 空寂环境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应该是数百个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的诡异声线。 那声音循环往复的说着一句话:“we-are-friends,wee.”(我们是朋友,欢迎。) 奚娮被魔音一般的声音震得头痛欲裂,强大的压迫感禁锢着她的身体。锥心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霎时就将她卷进了死亡的洪流中。 杜骢和左栋还没把两个脸色惨白的下属扶稳,旁边的奚娮就以大厦倾倒之势重重趴在了地上,办公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伏琅和叶丹娜马不停蹄从l市赶回s市,连回酒店洗澡休整都顾不上,直接推着行李箱杀到浦江分局。 专案组办公室里一派忙碌景象,所有人都以宋格的桌子为中心各司其职。 叶丹娜把行李箱靠在不挡道的墙边,第一件事就是找奚娮问案子。她很快在宋格旁边找到了人,却被她的状态吓了一跳。 奚娮身上裹着张薄绒毯,手里还捧着茶杯,小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娮娮,你病了?”雅丹娜瞬间把工作抛之脑后,扶住奚娮瘦小的肩膀担心的问道。 奚娮正聚精会神看着宋格的电脑屏幕,专注的思维被突然出现的大师姐打断,立即欢喜的抓住她的手,“回来啦?快看看我们发现。” 叶丹娜目不斜视,越发犀利的打量奚娮,“怎么我每回儿见你都是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再这样我可要修理你了。” “哎呀,哪有。”奚娮当然不会把刚才突发幽闭恐惧症晕倒的事告诉大脾气师姐,只努嘴示意她看电脑。 伏琅倒是很有敬业精神,第一时间向宋格询问案子进展,“游戏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这是游戏的实时录像。”宋格敲键盘的动作不停,只出声答道。 伏琅赶紧躬身去看屏幕,只一瞬间就沉下脸色。画面正好播放到心理测试关卡,再熟悉不过的图片让他顿起疑窦。 奚娮喝下杯子里最后一点热可可,起身把伏琅和叶丹娜带回后排位置,重头播放游戏视频。 “原来他是这样挑选角色的。”伏琅认真看完整段视频,在红色石碑出现之后,一语道破所有。 三个游戏关卡,首先筛除智商平庸的对象,再筛除心理健康的对象,最后试探对象是否潜在杀人欲望。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不可谓不精准。 “是啊。”奚娮拢紧身上的绒毯,轻声附和。她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畏惧,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能战胜这个对手。 “下一步什么打算?”伏琅又转头去看前头忙碌的同事们,心里同样惴惴不安。 “他应该很快会联系我们,杜队的意思是派卧底。”奚娮简洁的转达案情分析会的讨论结果。 “准备让谁去?”叶丹娜一听这话更紧张了,不会是要让她的小师妹上火线吧,绝对不行。 奚娮当然看出了叶丹娜表情里的意思,摇头道,“游戏是小凡儿和宋哥通关的,要去也是他俩去。” “他们很合适。”伏琅抿紧的唇线总算有了点弧度,肯定的点头了。段凡的机变能力非常强,又练得一手开锁绝技。宋格虽然稍显木讷,但信息技术出众。这两人是全专案组能选出的最佳配置。 “可是,我还是担心……”奚娮拿捏着说了半句话。她当然知道伏琅所说适合的含义,但无论是段凡还是宋格都不擅长心理学,她担心他们对付不了善于玩弄人心的狡猾对手。 伏琅安慰着拍了拍奚娮的肩,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左栋同意吗?这可是块肥肉,他肯孔融让梨?” 他先前已经得知了楚司淼暂时退出侦查的事,现在专案组是由两位副组长领导,左栋的态度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然同意。”奚娮微微一笑,朝伏琅投去你懂得的眼神。803的人现在已经不是威胁了,反倒成了强有力的尖子部队。今天能顺利完成游戏,也有左栋当机立断提供假身份的功劳。 “看来咱两错过了不少好戏啊。”叶丹娜的眼神在表情意味深长的兄妹两间来回一圈,也调侃的笑了。 “哦,对了。崇明县女尸的身份也有了,你们看看。”奚娮想起还有个重要突破没说,赶紧点开死者档案。 伏琅此时的心思却还在卧底安排上,“隐蔽侦查设备怎么安排?普通的恐怕不行。” “交给凌姐姐负责了。”奚娮倨傲的挑眉,又敲了敲屏幕示意伏琅研读。 “凌玥?”叶丹娜意外了,凌玥是法医啊,怎么还会搞高精尖设备吗? “是凌姐姐的一个朋友,上次能抓住康靖和易卉珍全靠他提供的设备……” 就在奚娮忙着把上次在n市接触裴雨泽的事告诉师兄师姐时,身在副支队办公室里的杜骢刚刚摸出上衣内兜里的保密电话。 他看着震动的手机迅速梳理一遍需要汇报的各项事宜,才按下通话键,“楚队,你好。” “案子有进展吗?”楚司淼没有寒暄,直切重点。 杜骢听出他的语速偏快,像是有些着急的样子,也配合着用较快的语速开始工作汇报。 楚司淼认真听着,全程没有回应。直到杜骢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再次开口询问,“奚娮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游戏快结束时不知怎么的就晕过去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现在人已经好多了。”楚司淼走了十天,这才是第二通来电。他紧张奚娮的心思杜骢很明白,也就老实回答了。 楚司淼一听这话,本就肃然的脸色顿时黑的吓人,周身气压也直线下降。他动了动嘴唇想再具体问问,可紧迫的时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我提几点,第一,给宋格和段凡的家人安排安全屋,派人24小时保护。第二,卧底计划必须推演三次以上,确保不留漏洞。第三,派权北故去云西跟进崇明县死者的调查。第四,给奚娮放几天假,她的工作交由伏琅全权负责。” 楚司淼一股脑把意见都提了,得到杜骢的回应后收了线。他刚深吸一口气,还没呼出叹息,身后就响起催促声。 “走吧。” 楚司淼回头见好友一身锦衣华服,娇艳脸庞上还带着妆容。这样有别往常的打扮把他的思绪从奚娮身上拽回当下,眼底那一抹微不可见的柔情瞬间消失了。 他抬手整理别在衬衣袖口的铂金袖扣,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 “难为你了。”身材高挑的女人敛去一贯的冷淡,朝修身黑西装加身显得俊朗非凡,表情却心事重重的男人投去抱歉微笑。 她知道楚司淼正在侦办一起重案,也能体察到他对未婚妻的牵挂。这次来执行任务不过是因为大领导亲自嘱托,而非他本人所愿。 楚司淼还没迈出步子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蹙紧的眉心这才松了松,“等你以后找到喜欢的人,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呵呵。”女人忽的轻笑两声,漂亮的桃花眼里泄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楚司淼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长腿迈步踏出酒店房门。 他和这位好友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人道是她的性子生而冷淡,身上没有一丝女人的娇柔。但在他看来,越是心如止水,激起波纹时的回响才会越剧烈。 她只需要静待那个对的人出现,等待他用柔情吹皱她的心湖。正如他遇到奚娮一样,甘愿卸下人情淡薄的外衣,学会怎么强烈而炙热的爱一个人。 第182章 三剑客 接到楚司淼的指示后,杜骢就严格的执行,唯独扣下了让奚娮休假一事。原因很简单,伏琅病倒了。既然没有接手工作的人,杜骢当然不能让奚娮撤退。 预料之中的邀请函在游戏通关后的第三天到来,以密函形式出现在了事先安排好的安全屋门口。 宋格耗费不少精力才破译了信函里的三重加密信息,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地理坐标。 “看来得联系边防武警了。”左栋反复看地图,沉声说道。坐标显示的位置是柬埔寨首都:金边。这个在想象范围内,又超出专案组能力的坐标让他感觉压力甚大。 “会不会很麻烦?要花很长时间吗?”奚娮担忧的不行,连声问道。虽然她也想过一个犯罪集团在国内不太可能有生存空间,但真正面对要跨过缉凶的处境,她还是感觉力不从心。 “别忘了这案子是公安部督办案。”左栋心里直发笑,面上仍维持着肃然。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黄毛丫头除了在本专业领域拔尖外,其他方面时常犯迷糊,着实有点搞笑。 饶是左栋有心控制表情,但眼角处因为想笑而产生的细微褶皱还是被奚娮看了个真切。她瞬间明白刚才的问题有点傻,尴尬的闭嘴了。 “左栋,你去联系边防。段凡和宋格跟我去见裴雨泽,其他人各就各位。”杜骢果断下命令,领着两位主角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诚如左栋所说,有了公安部的大力支持,前往柬埔寨的通道在半天之内疏通到位。段凡和宋格接下一应新身份证明文件,买了下午4点半最后一班飞金边的机票。 由于是执行卧底任务,机场送行是不被允许的。奚娮就在安全屋内,连同已经身在青昆的权北故的嘱托一起,给了两个奔赴战场的兄弟一个拥抱。 “去了凡是都多长几个心眼,一切以安全为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唉哟,千万别哭啊,不然楚队肯定追杀我到金边。”段凡发现奚娮的红了眼眶,赶紧调侃着拍她的肩。 “噗嗤……”奚娮瞬间被逗笑了,又深深的把两人看了个仔细,才伸出手,“来,加油。” “宝剑出鞘,旗开得胜!”仍是不变的口号,仍是默契十足的笑容。 奚娮看着两人转身出门,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这是自己面对的最艰难的一次分别,嘱咐说的再多也抵消不了一分担心,只能在心里不停祈祷。 希望段凡和宋格能顺利完成任务,带回犯罪组织的证据。更希望他们不要受伤,毫发无损的回来。 隔日,在距s市两千多公里的云西省玉泉市,权北故矮身钻进路边的早餐铺子。 他随口要了一碗当地特色的豆腐米线,目光穿过不宽的马路,看向对面的老旧小区。 这家早餐铺是当地有名的,每天生意都很红火。但他并不是慕名来寻美食的,而是为了打探消息。 “米线来咯~!”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米线,趁着放碗的间隙又把穿着非常整洁干净的年轻人打量一次。 玉泉这地方日照强,本地人多生的黝黑,像这样白净的人可不多见。而且他通身都是儒雅的书卷气,看着像大城市来的读书人。 “你家的生意这么好,这档口开了很多年吧?”权北故慢条斯理的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寒暄一边吸溜一口米线。还真别说,这味道确实鲜,难怪如此出名。 “你是外地客?”老板娘听着小年轻一口纯正普通话,半好奇半笃定的问道。 权北故点了个头算是回答,又适时奉承,“这米线很鲜呐,我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味。” “那可不,我家都在这里做了二十几年了,整个玉泉市没人不知道我家的米线好吃。”老板娘开心不已,自然的坐到小板凳上。 权北故见老板娘一个劲儿的瞧自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像这样牺牲“色相”打探情报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但总还是觉得尴尬。毕竟没有哪个大老爷们儿喜欢被大娘这么盯着打量,感觉她下一句就要说让他去做上门女婿。 “大姐,我想打听个事儿。”权北故又吃了几口,才客气的提出请求。 老板娘性子爽直,欣然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杨二武的人?我听说他在对面厂子住,可问了好几个街坊都没打听到具体住址。”权北故放下筷子,故作苦恼的问道。 “杨二武,杨二武……”老板娘嘟囔着回想好像好一阵,忽然眼睛一亮,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他家小女子以前常来我这边吃饭。” “那他们还住对面吗?”权北故心中一喜,语调也拔高不少。看来他找对人了,可算有了点切实消息。 “嗐,哪能啊。对面厂子都倒了十几年了,早搬走咯。”老板娘手一挥,只觉得这年轻人问的问题有点傻。 “搬走了?我怎么听说他家一直住这儿?他的女儿叫杨媚吧,不是在青昆读了大学,还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吗?”权北故继续推进话题,心里的推测又坐实一分。 “谁告诉你他家小女子在青昆上班,没有的事,你是被蒙了吧。”老板娘十分肯定的摇头,又连连摆手。 权北故没有再问,只等着老板娘告诉他更多线索。 果不其然,老板娘见他似有些不认同的样子,立刻滔滔不绝的说开了,“那家人都是没啥文化的,生了两个女子才得了个儿子。杨媚是老二,她爸咋可能送她读书。” “成天就嚷嚷着女儿赔钱,说是进学堂随便认几个字就行了,也好早点打发她去做学徒。她小时候来吃饭,我都可怜她长得瘦,每回都给她多添一筷子。” 一顿早饭下肚,权北故心里更是有底了。不想几块钱能换到这么多有用的信息,真得感谢老板娘的不吝赐教。 交通有些混乱的路口,等在车里的小刘一见权北故回来,就忙不迭的下车帮他开门。 “权警官,接着去哪儿啊?”小刘再次发动车子,十分礼貌的询问道。后座的人是从s市来的调查员,领导交代他一定要把人陪好,任务还是挺艰巨的。 “去街道办事处。”权北故看着窗外吩咐一句,就把精力集中到思考问题上,没有再说话。 我国的户籍管理制度完善,要找一户十几年前搬走的人家,街道办是必去之地。权北故很快拿到了想要的资料,又去了一趟辖区派出所。 临近正午时分,权北故在高速公路入口的加油站便利店里买了几袋面包,上车催促小刘赶紧出发。他要去靠近边境的思茅市,路程不算短,得尽早赶路。 小刘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前方出现第一个公里数标识牌时,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权警官,你到底在查什么呀?”接下陪同任务时,领导没有说明权北故是来办什么事。他来了四天,整天就是上街转悠。现在又要求去思茅,着实让人猜不透目的。 权北故在脑子里将掌握到的证据梳理完毕,才瞄着后视镜里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不疾不徐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呃……”小刘乍一听他附庸风雅的念起诗来,顿感风中凌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想直辖市来的人物就是不同,居然喜欢拽文。 权北故没听到附和,只轻笑一声,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他不期望小刘能听懂诗中隐喻,只要他自己明白就够了。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来云西。这地方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虽然地处全国版图最西南方,但冬季的寒意比s市更甚,还非常干燥。放眼看去,目光可及之处全是黄土丘,植被很是稀疏。 权北故在心里感激了一把杜骢,要是他不把这任务派给他,哪还能有校正想象的机会。也就更没有跳出迷局,看清“庐山真面目”的契机了。 载着权北故的警车迎着落日进入思茅境内时,身在金边的段凡和权北故忍受着威力不减的酷热走出旅馆。 两人都换了当地人普遍穿着的白t恤和棉麻长裤,混迹在人群中并不十分显眼。 “这寺庙可是离皇宫很近,你确定没弄错地方?”段凡扯着衣领扇风,压低嗓音问道。 宋格任由汗珠从耳鬓间滑落也没擦,只是笃定的瞥了段凡一眼,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昨天收到的密函里除了坐标外没有其他线索,他们到达金边后只能先找地方落脚。早晨起床后,他们从放在房门口的宣传广告单中又发现了一封密函,破译后的信息是一个时间和地点。 对方通知他们晚间7点到金边市内最大的庙宇,乌那隆寺接头。 “喂!等等我!”段凡见宋格一溜烟快没影了,赶紧撒腿去追。他一边跑,一边挠左手肘内侧。虽然注视针眼已经消失,但想到有个米粒大小的异物在身体里,心里还是有些龟毛。 没错,这个异物正是奚娮和凌玥引以为豪的高精密定位装置。本来专供军队使用的小东西现在就种植在段凡和宋格的手臂里,让身在遥远祖国的后援力量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他们的行踪。 柬埔寨人崇佛,而且是崇敬到顶礼膜拜的地步。段凡和宋格一路上遇到的僧侣多不胜数,走到乌那隆寺前的广场时,更是被乌压压一片黄袈裟震惊了一把。 宋格充分发挥了身为技术宅的教条死板,于7点不错一分的时候,抬脚跨进寺庙大门。 虽然已经是晚间,但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寺院内也是人流如织,不少当地人拖家带口,气氛好不热闹。 宋格刚打算去研究导览图,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僧弥突然快步而来,又迅速擦身而过。 “小凡儿。”宋格低头看了看手里像是凭空出现的小纸片,闷声招呼还在四下张望的兄弟。 “哪儿来的?”段凡一看纸片就不淡定了,怎么刚才有可疑人员接近吗?他怎么谁都没注意到? 宋格回头去看,哪里还有那个小沙弥的影子。或者说要他在那么多穿着一样的光头里找出那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段凡也不管发愣的宋格,急不可耐的抓过纸条打开一看,顿时有种找不着北的感觉。 莎草纸上写着一个词,如果这个不知道怎么扭的蝌蚪文算是词汇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宋格也有些傻眼了,自然的就想起学识渊博的权北故来,如果他在这里该多好。 “查手机。”段凡虽然没有诸葛孔明的智慧,但脑筋拐弯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不懂就得不耻下问,万能的网络是个好帮手。 “哦。”宋格迟钝的反射弧有些跟不上节奏,只能按指示摆弄手机。 拍照,搜索,结果在一秒钟之内就出现了。“??????”——毗卢遮那佛的梵文书写。 “我知道在哪儿了,快走。”段凡看完注释,拔腿就朝寺庙的中心地带跑去。 毗卢遮那佛就是大日如来,也就是中国人非常熟悉的释迦牟尼。这座寺庙里恰恰供奉有佛祖舍利,接头地点就是大佛塔。 两人跑进塔林,在金灿灿的大佛塔前站定。这里聚集的人比外面更多,好多人都在跪拜祝祷,添灯祈福。要在上百人里找一个素不相识的接头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喂,我们也拜吧。”段凡环顾四周,一时想不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提了个比较现实的意见。 “我不拜。”宋格果断摇头。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膝盖只用来拜父母,不可能跪什么佛祖。 “哎呀,你这个呆子。”段凡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低声告诫道,“你不觉得就我们俩站着很突兀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快跪下。” 宋格被段凡强行拉到佛塔近处跪下,又迫于无奈依葫芦画瓢的双手合十,匍匐行礼。 他不停用余光观察周围,却没发现有任何特别之处。不禁又想念起奚娮来,如果有微表情专家在的话,可能不至于如此茫然。 “嘭~嘭嘭~!”忽的,三声闷响打断宋格的腹诽。抬头一看,天空中竟绽放出烟花来。 段凡也被突如其来的烟花怔了一瞬,周围的人群显然也是吃惊,纷纷操着柬埔寨语交头接耳。 “今天过节吗?”段凡看着持续燃放的烟花,不太确定的问道。 宋格迅速上网查询一番,摇头道,“不是节日,会不会是谁家人过生日?” “不对,柬埔寨是个军事管制很严的国家,不会有人私放烟花。”段凡越发犀利的盯着天空,心里闪过无数猜想。 宋格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抬头仔细观望。烟花燃放地点应该离这里不远,谁人敢在皇宫近处如此肆意妄为? 看着看着,宋格眼中精光一闪,急急的去碰段凡的胳膊肘,“快,帮我计时。每一声响的间隔时间,务必精确。” “哦,哦。”段凡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有门儿,急忙点开手机里的秒表功能。 宋格心里的猜想在第三次听到有规律的嘭嘭响声后逐渐清晰,这是密码,是接头暗号! 忙于在小本子上记录的段凡也得出了同样的推断,烟花燃放是有规律的。三个为一组,每组的颜色和间隔时间都不同。 迷住众人的烟花秀持续五分钟后结束,段凡迅速把小本子揣进兜里,疾步和宋格退到了没人的大树下。 宋格接过本子,执笔飞快的推演了起来。11、8、16、16、8、7、8、1、3,这是烟花燃放的时间间隔,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段凡对密码一类的烧脑游戏不在行,见宋格思考的认真,就自觉的保持安静。他放眼又朝人群望去,用奚娮教的几招简单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分析方法观察。可还没等他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耳边就炸响了宋格兴奋的声音。 “有了!” “这么快?”段凡吃了一惊,转头就见宋格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小本子。 “太简单了。”宋格桀骜的一笑,把结果递给兄弟。 “khpph,g-813。什么意思?我没看懂。”段凡略过潦草到看不懂的推算笔记,直接指着结果问道。 “金边港,g区第813号仓库。”宋格笃定的说着,还不忘用点头来给自己点赞,“除了最后三个是数字外,其余间隔时间代表的是英文字母表上字母的顺序,三岁小孩都会背。” 段凡掰着手指一数,还真对得上号。又见宋格在网络上搜出金边港的国际代码,也完全匹配。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也顾不上声讨技术天才贬损他不如三岁小孩的事情,疾呼道,“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第183章 此人非彼人 和段凡、宋格取得可喜突破一样,距离他们并不遥远的权北故也得到了一心想求证的答案,并且是完全契合推测的答案。 此时他并不在思茅市,而是在下辖宁洱县同心乡一户以种茶为生的农民家里。三间失修的瓦房,堂屋里的摆设也很是陈旧。和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妇人,虽不到50年纪,相貌已经可以用老妪来形容了。 但权北故关心的并不是这家人拮据的生活状况,而是摆在老木桌上的一份失踪人口通知书。 失踪者是这家的小女儿,杨媚。但她不是那个在青昆私立幼儿园工作,又死在崇明县的杨媚。两条失踪报案记录,一条是两年多以前,一条是半年前,同一个人绝对不会失踪两次。 宁洱县的杨媚初中肄业,出嫁前一直在附近茶厂工作。权北故翻看了杨母提供的相册,照片上的杨媚皮肤黝黑粗糙,完全不似死在崇明的那个女人通身白皙。 她的性格腼腆木讷,每张照片都不敢直视镜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在双语幼儿园工作的呢。 有人利用杨媚的身份,在青昆过着小白领的好日子,又因为某种原因死在了崇明县。 这个推测在权北故到达青昆的第一天就有了,他走访过杨媚生前的同事,所有人都反应她是个爱独来独往的人。工作两年时间,从来没人去过她家,也没见有老家人来看望过。 这些信息引起了权北故的警觉,他勘查过杨媚购买的单身公寓,发现根本不像一个25岁女孩的家。除了必要的家具外,那几乎就是间清水房,像极了随时准备逃亡之人的临时居所。 而当他踏足杨媚的老家玉泉市时,得到的信息又和青昆大相径庭。他走访过杨媚的母校,老师说她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文静女孩,还喜欢画画。再加上米线店老板娘的说辞,更让权北故确定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虽然得出结论,但权北故没有觉得一点放松或者高兴,因为他还有一个更诡异的问题急需解答。 崇明县女尸为什么和杨媚长得九分相似,除了肤色差异外,两人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 但崇明县的死者不是杨媚的姐姐,这户人家的大女儿还活得好好的,正和丈夫在广州打工。杨媚也没有年龄相仿的表亲,更让死者身份扑朔迷离。 “杨媚失踪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权北故压下疑问,平声问道。 “能有啥事,不就是挣钱过日子吗?”杨母摇头,垂眸搅衣角。 “你不用有顾虑,我是来帮助你的。”权北故知道她没说实话,立即启用最擅长的谈判技巧,循循善诱。 杨母似是纠结,又似乎很痛苦。半晌,又摇头道,“警察同志,她都走了两年多了。我也不盼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天下父母心,我知道你很牵挂杨媚。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权北故看着杨母眼角浸出湿意,用更加亲和的声调鼓励道。 杨母闻言就低声啜泣起来,好半天,才怯生生的抬起头来,“丫蛋经常挨王守根那个畜生的打,她是被打怕了,才跑的。” “王守根?杨媚的丈夫?”权北故瞬间蹙起了眉,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妙。 “哎,真是造孽。”杨母再次低下头去,细弱蚊蝇的说,“他两是在厂子里认识的,没两个月就住一起了。都怪我家女子肚子不争气,几年都没给王家留个种。” 这些话对于一个乡下妇人来说是羞于启齿的,但面前这个年轻警察又让杨母看到了些希望。如果能把女儿找回来,她家就不会被乡里乡亲戳脊梁骨了。 “杨媚失踪前是不是也挨过打?”权北故在记事本上写下证词,又问道。 “打,怎么不打。王守根每回喝了酒我家女子都要遭殃,那天还是年初一,哪能少得了酒?”杨母越说情绪越激动,也顾不上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问题,把女儿遭受家暴的细节吐了个干净。 窝在驾驶座上打盹的小刘被开门和关门声吵醒,还没等他揉眼睛去看,后座就传来命令声。 “通知普义乡派出所,叫他们出几个人去龙口村等着。” “现在?”小刘有点吃惊。乡下人都歇的早,现在已经9点多了,还要继续走访吗? “对,就现在。”权北故压低声调,不容置疑的说道。他必须今天问到答案,否则谁也别想睡觉。 普义乡离同心乡不远,权北故在村口和四位治安民警汇合,一路听着狗吠声进了村子。 除了狗叫,另一种更不和谐的声音很快传入权北故耳朵里。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院,眉头因为不悦而蹙紧。 “权警官,前头就是王家。”一个民警见权北故驻足不走了,指着铁皮门说道。 权北故见四人都面露难堪之色,鄙夷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哼。看来王守根是本性难移,即便娶了新媳妇也不消停。 王守根的老父母正躲在自己屋里等待风暴过去时,听见大门处传来拍门声。老两口以为是邻居又来抱怨,赶紧披上衣服去开门,却被站在门外的警察给吓了一跳。 “他王叔,我们有事找你家老大。”熟悉民情的民警上前表明来意,又朝王老汉使眼色,示意他知趣些。 权北故此时已经无心安抚畏畏缩缩的老人,径直朝正屋走去。打骂声比在院外听得更清楚,还有一个女人的呜咽声细碎可闻。 愤慨驱使着权北故大力推开房门,里面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咆哮的冲动。 长得膀大腰圆的王守根正揪住妻子的头往墙上撞,床上还坐着个一岁左右的小婴儿,正傻呆呆的看着爸爸对妈妈拳脚相向。 “警察。”权北故维持着最后的冷静,按照规章制度向王守根出示证件。 “警察?”王守根一回头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个人,就势又推搡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一把,才不屑的瞥了权北故一眼。 “老子办家务事,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权北故收回警官证,低沉着嗓子念了一遍相关法规。 说完,他就果断吩咐民警,“带他回派出所。” 他本来是打算来录份证词,并没有动真格的意思。但眼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和吓得连哭都忘了的孩子,他也再难维持一贯的淡定。 从还没进门时听到的第一记暴力声开始,他的脑海里就涌现出许多惨案。在他参与过的谈判工作中,涉及最多的就是家暴受害者自杀案,规劝结果也有好有坏。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可怜女人的血泪控诉,也忘不了那些从屋顶跳下的绝望身影。如果有什么是他的职业底线的话,非家庭暴力这一种犯罪行为莫属。 “哪个敢动老子?!”王守根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混人,哪肯乖乖就范,叫嚷着凑近权北故脸前。 “同志,同志。有话好说,别抓我儿子。”王父王母也急了,卑躬屈膝求个不停。 权北故瞪了满身酒气的男人一眼,也不愿再惊吓两位老人,稍微敛去脾气道,“关于你前妻的失踪案有些话要问你,麻烦走一趟。” 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只熊掌般结实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王守根!”治安民警被王守根的暴力举动吓得疾呼出声,可下一秒,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震的四个准备上前保护权北故的人傻在原地。 只见文弱书生迅猛的弓背一躲,凌波微步般侧身一闪。两声衣料摩擦响动后,就是王守根杀猪似的痛呼声。 “再敢动一下就是袭警!”权北故反箍住王守根的肥胳膊,膝盖顶住他的膝关节内侧,威严警告在标准的擒拿动作定格后落下。 “行行好,行行好。”王守根痛的呲牙咧嘴,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一个劲的求饶。 “带他回去。”权北故把他推到治安民警面前,严厉腔调不改。怎么说他也是警校全优毕业生,如果连一介莽夫都制不住,岂不是丢了特聘专家上司的脸? 四个治安民警看着权北故大步而去,都下意识的做吞咽动作。还真神了,没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这等身手,高人果然深藏不露。 当权北故踏着碎石子路去派出所时,身在s市的奚娮刚刚走进家门。 “回来啦?喝不喝银耳羹?”赛博迎上去,眨眼把奚娮扫描一遍。嗯,心跳平稳,血压正常,状态还行。 奚娮吐纳一口气,无心吃食的问题,“凌姐姐呢?” “房里呢。”赛博瘪了瘪嘴,刚才他好心去劝冷美人不要整天闷在房里工作,却被她的冷眼瞪得好生没趣。 “盛一碗银耳吧,我端进去。”奚娮想着夜宵不吃就浪费了,打算去慰问操劳的王牌法医。 赛博十分规矩的点头,转身往厨房去了。自从主人走了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奚娮的精气神越来越差。他现在也不敢拿她逗趣玩笑了,每天就想着怎么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 奚娮在主卧里洗澡换上居家服,端着银耳羹进了客房。凌玥还在忙着,像是没听见开门声。 凌玥确实没听见什么响动,忽的看见白瓷碗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才抬起来。 “快趁热喝吧。”奚娮淡笑着把碗推到她手边,没有劝说她休息,自觉的爬上大床。 楚司淼走了后,她就厚着脸皮搬进了凌玥的房间。原因很简单,没有每晚不重样的安眠幻境,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主卧里会害怕的睡不着。 凌玥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床边询问,“伏琅怎么样?” “没辙。”奚娮只用两个字概括刚刚结束的谈判。 伏琅在l市重感冒还坚持查案,回来就倒下了,接连几天反复高烧。现在才刚好了些,就嚷嚷着要上班。叶丹娜劝不住他,只得叫奚娮出马。可她口水都说干了,大师兄还是坚决要上前线。 凌玥听了就轻笑一声,坐到床边舀了勺银耳送过去,“他不听就算了,我再给他开两天的药巩固一下。” “他真的能上班了?”奚娮摇头示意不想吃,她现在忧心的什么胃口都没有。 “病毒感染只要控制住炎症,不发烧就没什么大碍了。伏琅身体底子还是挺好的,躺了这么几天,也该让他活动活动。”凌玥见她拒绝,就收回勺子自己吃了。 “哎,我简直服了。”奚娮无奈的嗔怪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又一天过去了,楚司淼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凌玥自然明白她的心事,也没继续工作,上床歪在了软包床头。 卧室里一时安静的只剩凌玥均匀的吞咽声,奚娮的心绪逐渐沉淀,只觉得疲惫,更不愿讲话了。 凌玥把一碗银耳汤喝尽,才伸手去拉奚娮的手。她现在一点不担心伏琅,就是心疼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奚娮。 “不用这么担心,对楚司淼你还没信心吗?”凌玥等了一会儿,不见旁边的人还是不出声,就主动开口了。 “有信心。”奚娮似是应承,又像自我安慰的说道。她知道楚司淼一定能平安回来,可就是放不下牵挂。 “我俩真是有缘,都找了个爱跑得没影的男人。”凌玥见她还盯着窗外的夜色看,适时的换了调侃语气。 奚娮微怔,这才转头去看。凌玥侧身靠在床头,白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小女人的娇嗔,竟是别样的好看。 “莫上校也经常玩‘失踪’吗?”奚娮有些好奇了。凌玥是标准的女强人,并不常把老公挂在嘴边。现下她提起,奚娮也有兴趣听。 “可不是吗,任务一来跑得比兔子还快。那节奏就像在外面有了新欢,打算抛弃我们孤儿寡母似的。”凌玥调笑着,又亲昵的捏了一把奚娮的脸颊。看来她喜欢这个话题,那就牺牲一下自家老公的高大形象吧。 “任务?”奚娮不解,摇着她的手臂要求听细节。上回她也提过这两个字,只是当时她一心都在被天象折磨的楚司淼身上,并没有太在意。 “特种部队经常去执行保密任务。”凌玥自然的答道。 奚娮條的睁大眼睛,震惊的问,“是不是就是镇压分裂分子什么的?” 她常在微博还有电视上看到一些军事新闻,内容都与打击恐怖主义有关。难道莫劭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吗?他真的上过前线? “嗯。”凌玥颔首,又安抚性的轻拍奚娮的手背,“你是没看到他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那些伤疤我看了都觉得疼。” “可是,莫上校是领导,怎么还要亲自去?”奚娮真是吓到了,不觉想起第一次见到莫劭扬时,被他与众不同的气场震慑的畏惧感。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那种浓重的肃杀气质。 “所以说他和楚司淼是一类人,认为这地球离了他们就转不动了。”凌玥瘪嘴,微微抱怨道。 “那他也不管你?去了也不报个平安吗?”奚娮缓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既然是保密任务当然不能和家里联系,他每次都是一个电话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根本不知道。”凌玥把视线移向墙壁,神色淡然的说,“他受过很重的伤,子弹卡在心脏边上。那次是我给他做的手术,当时看到他浑身是血,我真的以为他活不过来了。” 奚娮條的抿紧嘴唇,心头狠狠一痛。原来凌玥才是最不容易的,比起她来说,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 凌玥沉吟一会,又朝奚娮笑了,“就连遇到楚司淼那次,他也受了伤。一刀扎在右下腹,差点刺穿脾脏。” “凌姐姐……”奚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到了一个词,最可爱的人。莫劭扬就是最可爱的人,全天下所有的军人都是最可爱的人。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楚司淼比莫劭扬更厉害。既然莫劭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楚司淼的呢?”凌玥轻声劝解,还不忘给了奚娮一个坚定又温柔的微笑。 “那你不担心莫上校吗?”奚娮很佩服凌玥能如此平静的说这些话,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担心,但是只有我在家过得好,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冲锋陷阵。他负责守卫国家,我负责稳定军心。”凌玥笑意不改,眉宇间尽是骄傲又毅然的神色。这两句话是她的肺腑之言,是和莫劭扬一起经过无数生死考验才领悟到的,希望奚娮能明白她的用心。 奚娮看着凌玥,竟有种心灵被深深震撼的感觉。和她面对面的女人有一张看不出年龄的清秀娃娃脸,身材也是娇小的。但她的心又是顽石般坚硬,灵魂如钢铁般坚毅。 “凌姐姐,谢谢你。”半晌,奚娮才稳住情绪致谢。比起凌玥,她真的太不成熟,抗压能力也太弱了。她现在应该把精力都放到本职工作上,要连同楚司淼的份一起好好奋斗才是。 凌玥心头一松,笑容中又多了些满意和赞许。奚娮确实很出色,聪敏机灵,情绪自控力强,领悟力也没话说。楚司淼真是好眼光,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这么个金子般可贵的女人。 第184章 噩梦终结 奚娮放下不少心事,感觉身上又有劲了,就下床和凌玥并排坐在书桌前,继续工作。 她查看过安装在电脑里的定位软件,在地图上标注上段凡和宋格今天的活动轨迹,轻声道,“小凡儿和宋哥应该比较顺利。” 凌玥倾身看了看地图,也点头了,“看这走势应该已经站稳脚跟了,好消息也快来了吧。” 标注点在昨天晚上进行过一次长距离移动,从金边市区到港口,又长途奔袭到靠近泰国湾的深山老林里。段凡和宋格肯定已经打入犯罪集团内部了,真是不俗的表现。 凌玥猜想的一点不错,此时段凡和宋格正躺在一间吊脚楼里。窗外是茂密的原始丛林,萦绕耳畔的是各种虫鸣叫声。 昨天两人找到位于金边港的对应仓库后,就被人从背后偷袭打晕了。再醒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座极其隐秘的庄园。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个地方竟然聚集了几十号人,并且分别来自不同国家。大部分是欧洲人,还有些中东人,另外也有一小部分像他们一样来自亚洲,所有人皆称来参加体验式心理治疗。 庄园里确实有一群管理者,自称是课程导师。段凡和宋格被要求换上纯白衣衫,并被没收了通讯设备。今天一天,他们参加了一堂冥想课程,一堂瑜伽课程,然后去菜地里参加简单的体验式劳作。 生活设施齐全的庄园,温和可亲的老师,还有一群寻求解放心灵的同学。如果这些放在某个旅游景区,没有人会觉得突兀。但段凡和宋格心里非常清楚,这只不过是犯罪集团的幌子,真正核心的东西他们还没触及。两人商定遵守游戏规则,且先耐心参加这个什么治疗课程,再找机会刺探情报。 这一夜,无论是柬埔寨还是s市都是相对安稳的,唯独思茅市不同。 黎明即将来临之时,权北故站在萦绕雾气的山林里。他摘下橡胶手套,摸出手机沉思良久,才压抑住千回百转的心思,拨出号码。 听到震动声,奚娮以为是闹钟响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却发现天根本没亮,而凌玥也像没睡过一样,还坐在书桌前看电脑。 “凌姐姐?”略带鼻音的细软声线打断了凌玥的走神,她眨了眨胀痛的眼睛,转头朝床上的人笑了笑。 “你又熬夜了?”奚娮这下看清了,凌玥的脸色不太好,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 “没事,你快接电话。”凌玥敷衍一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她不过是被几个问题困扰的无心睡眠,不想一坐就到凌晨5点了。 奚娮这才发觉手机还在持续震动,来电显示让她残存的睡意消失殆尽。 “权哥,这早什么事?” “我找到杨媚了。”权北故低沉的声音随着风声和许多脚步声传来。 “你说什么?”奚娮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又使劲揉了一把头发。是她没睡醒,还是权北故在发梦啊。杨媚不就躺在分局停尸房的冷柜里吗? 权北故看着不远处围着一个深坑工作的技术人员,嗓音又压低一分,“我找到真正的杨媚了,死在崇明的根不是本人。你马上叫凌玥去鉴定死者年龄,我等她的结果。” 说完,他没有再给那头的人反应时间,迅速掐断了连线。 昨夜,在王守根朝自己挥拳的一刻,权北故就知道杨媚的失踪不简单。王守根的反应太过激,如果杨媚只是害怕家暴逃走,他何至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 权北故连夜对王守根进行突审,事实真相有一部分符合预判,还有一大部分让他甚为震惊。 杨媚不是失踪,她已经死了。被王守根打成重伤后,她又被另一个人带到这处远离村庄的密林,埋在了近十米的深坑内。 事发当晚是大年初一,五年前才盖的新房子里只有王守根和杨媚两人,其他家人都在老宅中和亲戚团聚。 喝了酒的王守根又借着杨媚生不出孩子为由撒气,谁知平时忍气吞声的女人竟威胁说要离家出走。王守根怒不可遏,对杨媚下了死手,直到发泄掉最后一点力气才罢手。 杨媚当时被打的休克过去,王守根以为自己杀了人,心慌意乱的不知怎么才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闯进家中。他声称是来帮助王守根的,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将屋内的血迹和暴力痕迹清除干净。又教了王守根一套说辞,让他过隔日去派出所报警,就说杨媚趁他喝多了酒昏睡不醒时离家出走。 最后,神秘来客带着一息尚存的杨媚消失在夜色中,从此再没出现过。 没错,这个鬼魅般突然降临王家的人才是令权北故震惊不已的原因。据王守根交代,那是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看不出男女的人。他的声音像是机器合成的一样,雌雄难辨。更诡异的是,他戴着一张银色的笑脸面具,像极了马戏团里的小丑。 若不是王守根言之凿凿提供了多处细节描述,权北故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此人正是崇明县女尸案的凶手,夜闯楚司淼家的人,凌玥口中变态杀人魔的门徒:mariana! 如果mariana就是带走杨媚的人,如果她是像凌玥所说的那样,做过整容手术的话,那么她的目的就是利用杨媚的身份混进青昆。 但这又有些说不通,或者说权北故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如果mariana就是假杨媚,岂不是死在崇明的就是她本人?!专案组费劲心力要抓的变态杀手其实早就出现在面前了?! 权北故越想心里越发怵,身体更是被林子里的寒气冻得麻木。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心急,现在还不是下断言的时候。一切得等到杨媚的尸检结果出来,等到凌玥那边有消息了再说不迟。 杨媚的尸检和崇明县女尸的再鉴定工作分别在思茅市和s市进行,确切结果出来时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凌玥看着电脑里的dna鉴定报告和几张容貌模拟复原图,任由身边的人发出阵阵惊呼和感慨声都不为所动。 dna鉴定和复原图都来自美国,是凌玥拜托旧同事再查证后得到的权威鉴定结果。 fbi多年来从未放弃过追踪手术刀食人魔的党羽,也掌握了不少证据。用于鉴定的dna样本是当年在囚禁凌玥的地窖中提取到的,23对染色体全部匹配。 再加上对死者面部整容数据的还原图和早前完成的年龄鉴定结果,三份沉甸甸的报告锁定了崇明县女尸的真实身份,确定是mariana本人无疑。 “凌老师,这下板上钉钉了,你不高兴吗?”孔文彦仔细又把几张3d还原图和手上的嫌疑人画像对比一次,大喜过望的再次拔高声调。 “通知专案组吧。”凌玥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清冷的过分。她没有理会身边叽叽喳喳的同事,扔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化验室。 奚娮冲上楼,一眼就看见身穿白大褂的凌玥蹲在走廊那头。她果断抛弃和同事们去化验室的原计划,疾步跑过去。 “凌姐姐。”奚娮蹲下身把手搭在凌玥肩头,微微颤抖的感觉传来,让她确定了她确实在哭。 凌玥埋头抱腿,任由奚娮安慰的轻拍不断落在肩头也一动不动。好半天,她才撕磨嗓子努力挤出两个字,“是她。” 几近微不可闻的字节传入奚娮耳中,又重重砸在心头。她忍住复杂又强烈的情绪,维持着平静轻轻环住凌玥发抖的身体。 “凌姐姐,你安全了。以后再没人伤害你了。” 凌玥缓慢抬起僵硬的手臂,回应了奚娮的拥抱。她本来还尽量控制着不哭,可还是被奚娮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撞碎了最后的坚强伪装。 mariana死了,颇具分量的事实摆在面前,凌玥甚至不太敢相信。这感觉就像是渴望一夜暴富的赌徒突然中了大奖,又像是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突然被告知已经痊愈。 那一瞬间,凌玥的脑海过电影似的回闪过许多画面。多年前,她和adams以鉴定员和受害人家属的身份第一次见面。仅仅因为她动了恻隐之心,向刚刚失去亲妹妹的男人说了几句安慰话,就成为了恶魔眼中的特别存在。他以爱的名义步步为营,一次又一次想夺取她的意志和生命。 凌玥早就做好了和魔鬼相伴终生的思想准备,就像右手心的疤痕,不会再溃烂,也永远不会消失。但这件事刚刚被改写了,手术刀食人魔的最后一位继承人死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从此消失,笼罩她的黑暗霎时消弭。 这种感觉太复杂了,极尽疯狂的喜悦,深深怅然,还有说不出的心酸和痛楚。除了眼泪,凌玥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 奚娮学着楚司淼平时安慰她时的样子,稳稳的抱着凌玥,非常轻柔的抚摸她的背。她哭得用力且无声,眼泪砸下来,是滚烫的温度。 即便奚娮没有读心术,也能从凌玥的肢体语言和洪流般的泪水中悟出许多。这个结果对凌玥太重要,也等待太久了。以至于她一时不知怎么接受,甚至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 比起一朝释怀的凌玥,看到鉴定结果的刑警们皆是凝重的。杜骢和左栋听完技术人员简单的讲解后,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把目光投向伏琅。 四天前,权北故向他们汇报了在思茅的发现后,伏琅就大胆假设过死者身份,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 “你去看看凌玥,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和她谈谈。”伏琅思考片刻,吩咐叶丹娜道。虽然他很想再给凌玥一些时间宣泄情绪,但愈加严重的事态已经不允许他再有私心了。 叶丹娜颔首,叹着气去找人。虽然她的行为语言天赋不如伏琅和奚娮,但也是得了叶静斋真传的。刚才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她就发现凌玥的情绪波动的非常厉害。 不过正如伏琅心中所想,确定marianan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胜利,而是打响战争的信号。这是一场守卫光明的硬仗,谁都输不起,必须取得胜利。 奚娮刚把凌玥扶起来就见叶丹娜快步而来,瞬间蹙起了眉头。凌玥才刚缓过点劲,现在就谈话是不是太心急了? “凌玥,还要再辛苦你一下。”叶丹娜屏蔽掉小师妹求饶的眼神,直接提出要求。 凌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点头了,“去我办公室谈吧。” 奚娮本想陪凌玥过去,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把搀扶任务交给大师姐。 “小花儿,想不想我?”电话一被接起来,米栗就急不可耐的撒娇。 “没良心的,谁要想你。”奚娮很不爽的嗔怪道。米栗跑去g市后就把她这个闺蜜抛之脑后了,妥妥的重色轻友,现在居然有脸问想不想的问题,欠收拾。 “嘿嘿,我这不是忙铺子的事情嘛,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的。”米栗听着奚娮不耐烦的声音,更加甜腻的卖乖。 奚娮无奈的叹了口气,收起情绪关心道,“那事情都搞定了吗?身体怎么样啊,吃的还习惯吗?” 算起来,奚娮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和米栗联系了。她现在不想讨债了,还是问点实际的要紧。 “我说的再好,你也不放心不是吗?要不你自己过来检查吧。”米栗的笑声中多了些狡黠,又朝从房间里出来的男朋友招手。 奚娮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正准备审问,听筒里就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好,我是王栩。” 不过一句寒暄,奚娮的心脏就不受控制的轻颤收缩。作为资深声控,她向来对好听的声线没什么抵抗力。虽然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大脑还是根据这如流水的薄薄嗓音勾勒出一张俊秀的脸。 “你好。”王栩坐在米栗身边,把耳朵贴在手机背上等了两秒钟,才听到一记甜美的声音。 “前段时间我在国外出差,每次打电话都听米栗念叨你。”王栩又客套一句,轻眨眼睛给女朋友使眼色。 “小花儿,你不是想见他吗?不如就这周末吧,我给你订机票。”米栗乖巧的点头,向闺蜜道明目的。 奚娮本来还在心里盘算着该给王栩打几分,忽的听米栗提出要求,立即纠结上了,“不行啊,我这边走不开。”案子正在关键阶段,她哪有时间去g市。 “嚷着要见的是你,现在人回来了,你又不干了。”米栗不乐意了,搅着衣角语气低沉。 “可是我真的走不开,怎么办?”奚娮听出她语气有变,烦闷的直抓头发,一时也没了主意。 米栗发现她不肯妥协,索性作势抽泣两声,“不来拉倒,就知道你平时说我最重要都是假的。还是王栩对我最好,他下周要带我出国去玩。” “什么时候回来呀?”奚娮被电话那头的微微哭声搅的脑仁疼,讨好似的问道。 “没定时间,他说我什么时候玩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我准备放空两三个月,环游五大洲。”米栗给旁边的男人使了个得意的眼神,语气仍维持着低沉。 奚娮的头瞬间涨得比两个还大,迅速权衡过后,心里的天平倾斜了,“那好吧,我周末过去。” 不可否认,她确实非常不放心米栗,必须亲自去把关。好在伏琅的病已经痊愈,有大师兄顶着,她走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哇哈~!小花儿,你最好了,我爱你!”米栗一听她答应了,立马抛弃伪装,开心的猛打飞吻。 尽管奚娮明白自己是着了闺蜜的道,还是心甘情愿的把亏吃下去,只吩咐米栗快些给她买机票就收了线。 米栗听到断线忙音,还没放下手机向男朋友汇报好消息,就被铺天盖地的亲吻夺去呼吸。 “你,你怎么这么开心?”米栗拼命躲避,才寻到一点呼吸空间。搂着她的男人笑的很明显,和平时深藏不露的样子大相径庭,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我很好奇。”王栩将米栗放倒在沙发上,眼底擎着深沉的邪魅神采。 “她是我闺蜜,你好奇什么?”米栗心头一紧,双手握拳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更进一步。 王栩抓住她的手腕压过头顶,黑瞳中的神色随着再次凑近的动作变得愈加难以捉摸,“她不是警察吗?还是女警,我很好奇她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 说完,他没给米栗再说话的机会,用深深的亲吻去堵她的嘴。 米栗很快沉沦在王栩精准有力的攻势下,脑子里除了欢愉感什么都没有。 可当她意乱情迷之时,在身上驰骋的男人神情依旧十分清醒,看不出一点欲望的痕迹。 “栩……你爱我吗?”米栗伸手搂紧王栩的脖颈,似是求饶的哭腔中夹杂着些许惶恐。 初初接触时,她确实被王栩身上与众不同的冷艳气质吸引。像他这种人好像不沾世俗,很容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但慢慢的,她又因为他极善控制情绪的一面而不安。就算在最该动情的此刻,他也是处在云遮雾罩中,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这不是正在爱你吗?”王栩惩罚性的加重力度,薄薄如冰砾的声线平稳如旧。 攀上顶峰的强烈欢愉感化作泪水沾湿米栗眼睛,让她再没有探究的能力。只能把王栩倾力的挞伐当做是爱的证明,放任自己无限沉沦进如梦似幻的迷境中。 第185章 空王冠,灰凤羽 伏琅向凌玥讨教了更多有关手术刀食人魔的性格细节,综合旧卷宗里的案例顺利完成了犯罪集团首脑的人格画像。在得到叶丹娜和奚娮的认同之后,他给出下一步建议,约谈方秉添。 奚娮主动揽下了向杜骢和左栋请示再审讯的任务,汇报完计划后,她试探着提出了请假诉求。 杜骢没有犹豫,很大方的给了奚娮四天假期。现在伏琅已经痊愈归队,他不担心无人可用,自然可以执行楚司淼交代的事宜。 奚娮感念领导的慷慨,异常用心的花了一整天时间和师兄师姐一起设计审讯方案。 翌日上午,方秉添穿着蓝白监服被两个刑警带出拘留室。他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只靠喝水维持着。小指粗细的脚镣对于虚弱的他来说沉重无比,一路只能拖行着前进。 刑警把方秉添押进二号审讯室,将他的手铐脚镣尽数除去,“进去吧。” 方秉添精神恍惚的照指示办事,却在踏进门的瞬间感觉到吃惊。等待他的并不是神情严肃的刑警,也不是小小的审讯椅。 洒满冬日暖阳的房间里有一张看上去非常舒适的躺椅,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朝他微笑。 “你好,我叫伏琅,是刘蓉女士请来帮助你的心理医生。”伏琅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黑框眼镜,给了面露诧异之色的嫌疑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 方秉添乍一听母亲的名字,愣神的更加厉害了。这么说警方已经通知家里人他被捕了?这个医生是母亲叫来的? 伏琅没有催促方秉添,保持微笑不变,塞在右耳中的隐形耳麦里传来奚娮的分析声。 “瞳孔放大,嘴巴微张。双肩自然下垂,胸膛缓慢起伏。他感觉惊讶,但还算镇定。” 半分钟之后,方秉添搓着没有手铐负重而感觉不太适应的双手,缓步上前。 “下示意做吞咽、搓手动作。身体重心前倾,眼球左右扫视观察。他的紧张感加剧,并对你表现出了好奇。” 奚娮又给出一条分析,让伏琅对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更有底气了。 “这是我的名片。”伏琅从白大褂里取出崭新的米白色卡片,把它作为赢得方秉添信任的工具递过去。 方秉添没有迟疑太久,双手接下,自然的坐到了躺椅上,“我妈叫你来干什么?” “刘女士担心你想不开,请我来给你做心理辅导。”伏琅垂眸看着膝盖上的病历夹,语气中透着关切。 “不是警察叫你来的?”方秉添实在意外,又戒备的问道。 “我只是访客。”伏琅点了点胸前的临时访问卡,耐心十足的解释道。 他等待片刻,见方秉添没有再发问,就伸手按开录音机的播放键。 舒缓轻音乐响起,伏琅扶着体力不支的方秉添平躺下去,轻声道,“你看起来有点累,这椅子很舒服吧。” 方秉添看着伏琅藏在镜片后满溢柔和之色的眼睛,身体被温暖的阳光包裹,没来由的感觉很放松。自从被捕后,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加上几日粒米未进,导致他无力抵抗这种宁静安详的感受。 伏琅的耳麦里再次响起奚娮的声音,听完正面积极的评价后,他开始用轻缓的语调和方秉添闲聊。 躺椅上的男人很快精神涣散,眼皮打架。当他又一次合上眼睑,并且再没有睁开后,伏琅脸上的笑意微收,转而流露出桀骜神色。 “进来吧。”一声令下,待在一号审讯室里的奚娮和叶丹娜赶紧起身,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设备快步拐进隔壁房间。 叶丹娜解开方秉添的上衣,手法娴熟的把各种监测导线贴在他身上,还不忘夸奖自家老公,“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厉害。” 伏琅但笑不语,给了妻子一个自信的颔首。不是只有变态杀手才擅长掌控人心,他也是水平高超的催眠大师。 前几次审讯伏琅虽没有直接参与,但都在隔间里旁听。方秉添有超强的自我调控能力,普通手段很难粉碎他的心理防线。不过心理专家倒是可以另辟蹊径,催眠就是强有力的武器。 这个审讯室是精心布置过的,方秉添能看到的只是一间令人惬意的心理辅导室,但在他看不到见的细微处都布有针孔摄像头。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引导警方朝破案前进。 “要不是你说方秉添绝食几天,心理防线已经随着身体机能下降变脆弱,谁会想到催眠这招。”奚娮把地上的导线往外间牵引,也忍不住赞叹一句。 叶静斋并没有教过她催眠术,不过大师兄倒是得了老师的真传。加上他对方秉添生理状态的精准剖析,确实配得上专家头衔。 “弄好了就出去,通知杜骢他们可以过来了。”伏琅适时打断两个女人的恭维,示意她们抓紧时间办正事。 叶丹娜在外间检查两台仪器上显示的各种监测波段,准备停当后,杜骢和左栋也领着一众刑警就位了。 “伏琅,可以开始。”叶丹娜坐在仪器前,通过手边的话筒向伏琅下达指令。 伏琅匀速吐纳一次,伸手在方秉添肩头稍稍施力,“方秉添,告诉我你在哪里?” 第一句问话出口,隔间里的刑警们都下意识的放轻呼吸。伏琅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柔和似暖阳,又轻的像微风。这声音有种魔力,让人一听就心境祥和的魔力。 杜骢和左栋同时看向对方,交换了个惊艳的眼神。昨天他们还对所谓的催眠术有所保留,现在倒是有些期待了。 “我不知道。”方秉添张嘴回答,声调同样既轻且缓,像是在说梦话。 “心率45,血压60/110。他处于稳定睡眠状态,可以继续。”叶丹娜反应神速,立刻向伏琅汇报嫌疑人状态。 “你可以无条件信任我,描述一下周围的环境。”伏琅声调不变,心里的判断比刚才更明确。方秉添被很好地控制在浅眠状态,情况非常有利。 “很黑,很黑。”方秉添乖乖的阐述道。 伏琅提笔记下两个重复性用词,又问道,“除了黑还有什么?有没有声音?” “血压升高4.23kpa,心率上升26次,抓住这个问题。”方秉添并没有回应,倒是叶丹娜稍微拔高声调报告数据变化。 伏琅微不可见的一笑,很好,数据表明方秉添有情绪波动。刚才的用词方式也表明他很在意眼前的黑暗,这是好现象。 “你非常安全,不要害怕。”伏琅重复一次按肩动作,给予方秉添生理上的安慰。 “有笑声,女人的笑声。”方秉添似乎感觉到了外部助力,心跳和血压随着诚实回答问题又下降到平稳范围。 “她们在嘲笑你?感觉怎么样?”伏琅拿出方秉添的背景调查材料,目光落在他成年后的就医记录上。嫌疑人确实患有性功能障碍症,数年间看过很多次医生。 方秉添再次沉默了,没有回答问题。但他脸上浮现的细微表情和肢体上的小动作都没有逃过奚娮专注的观察。 “他感觉羞耻,伴随有压力。他又试图用自残方式逃避问题,再给他点刺激。”奚娮的眼睛紧盯方秉添试图去揪大腿的手,说了催眠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作为男人,有生理障碍是挺可悲的。你不打算理会她们的嘲笑?”伏琅遵照指示,没有给方秉添绕开梦境的机会。 方秉添身体一僵,脸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连作咬牙动作,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颤抖的音节,“我不想原谅她们,不想原谅她们。” 再次出现的重复用词和显示屏上波动的曲线图被奚娮和叶丹娜清晰明了的捕捉,但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单面镜,等待方秉添下一步的反应。 围在她们身后的刑警们同样屏气凝神,尤其是见过奚娮审讯的杜骢等人。一般嫌疑人在说出有犯罪倾向的话时,就代表调查者成功戳中了他的变态根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希望是他们期盼的那样。 伏琅犀利的眼神在方秉添身上扫视,得出积极判断的同时,继续施压道,“你现在可以尽情发泄不满,想怎么做?” “她们都该死!”方秉添突然攥紧拳头,捏的骨节咔咔作响。他似是激动,又似受到某种刺激,连声线都不再平稳,紧绷又扭曲。 “我不会让她们笑,我要听她们尖叫!我才是主宰,我要她们趴在地上舔我的脚!我要把她们都捆起来,把刀扎进她们白乳酪一样的胸脯,把她们的心挖出来!” “他……”关亚楠一个用力抓紧杜骢的胳膊,吐出一个字又噎住了。要不是亲耳听到,她真的不敢相信方秉添说了什么。他认了,连楚司淼都审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人,就这么被伏琅给拿下了! 杜骢同样激动不已,但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他覆上关亚楠的手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叶丹娜此刻却没有喜悦的感觉,焦急的看着紊乱的曲线图,提醒道,“他在尝试醒来,给点安慰,抓紧时间。” 就算她不说,伏琅也从方秉添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上看得出来。他没有再发问,伸手在方秉添肩头轻拍不停。 “杀……杀……”方秉添大口喘气,不停磨牙。那咯咯声越来越响,甚至快盖过音乐声了。 伏琅蹙眉观察着,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该干预方秉添的弑杀幻想时,躺椅上的人突然一抖,所有激烈反应戛然而止。 “眼轮匝肌、颧骨主肌同时收缩,眼角产生皱纹,眉毛稍微倾斜。”奚娮以闪电速度按下话筒按钮,原始的兴奋感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冒出来,“他感觉惬意,笑容真诚。” “他的情况暂时稳定,可以继续发问。”叶丹娜看了看再次平稳下来的脑电波曲线,心脏也是突突一跳。方秉添显然成功脱离了杀戮场景,是他的大脑启动了自主保护程序,还是有别的外部干预? “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人?”伏琅的声线重归温和,眼神却是相反的锐利。 方秉添平躺着,身体笼罩在金色阳光中。他看上去舒服极了,是全身心的舒畅。能让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者笑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次的梦境构成不简单。 “we are friends.”(我们是朋友) 方秉添轻轻的一句呢喃,对隔间里的刑警们来说犹如石破天惊之效。就算他们不是心理专家,单凭这句话也都明白了。方秉添确实和神秘犯罪组织有关系,甚至可能和设计游戏的人见过面。 “on est amis.” 伏琅刚想深究这句口号的含义,就被炸响耳畔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方秉添念出一句法语,并且字正腔圆。 伏琅飞速翻看他的求学履历,改变策略不准备马上干预。一个从没接触过法语的人,竟然能说的像母语一样流利,太有意思了。 “somos amigos.” “mыдpy3ьr.” “……” 接下来发生的事没有突破伏琅的想象极限,却让没有多少心理知识的刑警们风中凌乱。方秉添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全部是外语。 奚娮双手抱臂,抓着胳膊的手随着方秉添的言语越扣越紧。虽然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内容,但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一二。 他直挺挺的躺着,双手紧贴裤缝,双脚并拢。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匀速开合。这不是人类在睡眠时该有的姿势,更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反复念唱着主人下达的某种指令。 “私たちは友達です.”(我们是朋友) 方秉添的“语言秀”终止于奚娮非常擅长的日文,轻飘飘一句话狠狠击中了她的脑神经,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发冷发紧。 奚娮重重的喘气,满是不确定的看向叶丹娜。难道方秉添刚才说的十几种语言都是相同内容吗?我们是朋友,这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是来自全球各地吗?这想法太疯狂,也太可怕了! 叶丹娜见小师妹脸色煞白,刚想安慰两句,里间又响起了伏琅的声音。 “我们是朋友。”伏琅重复一次方秉添的呓语内容,换了欣赏和赞许的语气道,“这么多种语言是你自学,还是老师教的?” 话音刚落,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方秉添挺身而起,眼睛也睁开了。 他离开躺椅,灵活的朝单面镜方向跨了三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伏琅克制住惊诧不已的心绪,在起身同时质询的看向镜子。 “心跳血压没有变化,他还处于浅眠状态。”叶丹娜很快给出提示,紧张的去抓奚娮的手。太诡异了,方秉添这是在梦游,还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伏琅飞快的记录下新情况,躬身问,“你见到了谁?” “master。(主人)”方秉添不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冲着空气恭敬的唤道,又伸直胳膊连连匍匐行礼。 这样顶礼膜拜的姿态让奚娮的神经紧绷到极限,心中百转千回的推测呼之欲出。那个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人出现了,已经借助方秉添的梦境站在了审讯室里! “形容一下他的相貌。”伏琅的心跳陡然加速,眼底尽是异常凛冽的精光。他努力抑制住胸膛里翻腾的兴奋感,依旧采用平稳语气继续诱导。 方秉添保持着匍匐姿势纹丝不动,吐字清晰的自言自语,“兰斯洛特业火重生,莫德雷德破浪而来。碎裂的空王冠,凋零的灰凤羽。” 说着,他缓慢直起身,空洞失神的眼睛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啊,master。我愿奉献一切,为你,为sanguine。(血红色)” “we are friends,do you hear me clearly?”方秉添又念了句英文,整个人就僵硬的怔住了。(我们是朋友,你听清楚了吗?) 两秒钟的安静后,他突然瞪大眼睛,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着栽倒在地。 “快叫医生!”几近凝固的空气被叶丹娜的疾呼声搅动,里间外间顿时忙作一团。 唯一没有行动的只有奚娮,她怔怔的站着,任由脚步声呼喊声不绝于耳,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 时不时出现在梦境里的血色画面覆盖住她的双眼,掌心里蔓延开粘稠的液体。她的躯壳虽然在审讯室里,灵魂却回到了黑夜中。 锋利的匕首握在手里,脚边是谢红霞尚存余温的尸体。浓重的腥甜味道扑在她脸上,耳畔回响着咕嘟咕嘟的声音。那是血从十数个深至内脏的伤口里涌出来的声音,连绵不断,清晰可闻。 谁都没有注意到奚娮有什么不对劲,连伏琅和叶丹娜也不例外。直到把方秉添送上救护车,两人才发现小师妹不在身边。 伏琅赶紧返回审讯室找人,进门就吓一跳。奚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像是受到大惊吓的样子。 “娮娮,娮娮,奚娮!” “啊?”奚娮醍醐灌顶般一凛,再次聚焦的视线中是一脸担忧的伏琅。 “哦,怎么样?”她赶忙把手背到身后,又环视一周。方秉添不见了,同事们也不见了。 伏琅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开,压下疑问道,“初步诊断是急性心梗,已经送医院了。”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奚娮顿觉不妙,方秉添可是关键人物,要是救不活损失就大了。 “你大师姐和凌玥都陪着去了,得等医生检查才知道。”伏琅深沉的眼神又在奚娮身上游走一圈,终还是没问她刚才是怎么了,只是进里间收拾掉在地上的卷宗和病历夹。 奚娮抿唇想了想,走到门边问,“你觉得方秉添刚才说的话有意义吗?” “你认为呢?”伏琅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不满的反问道。那些谜语般的话当然有意义,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深意。 奚娮察觉到他有些不悦,也觉得自己是傻了,忙点头道,“那么我们快去研究研究。” “小师妹。” “嗯?” 伏琅看着奚娮因为他的一声唤微微吃惊的样子忍耐片刻,还是上前把手放在她软乎乎的脑袋上揉了揉,“刚才表现的不错。” “嘿嘿,谢谢大师兄。”奚娮冁然而笑,乖顺的低头由他抚摸。这句肯定来的很是时候,让她感觉暖融融的。 伏琅的眼神平静又不那么平静的流转在奚娮溢满光华的双眸间,不知怎么的竟有种眼眶发酸发胀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刚才是因为什么而失神,也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容背后是不是藏有恐惧。但至少她的眼神还是直接真挚的,面前的人还是熟悉的小师妹。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走吧,把这个搞定了,你的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伏琅淡笑着吩咐一句,大步走出审讯室。 第186章 国王和王后 方秉添送院检查的结果和凌玥估计的一样,冠状动脉梗阻,造成大面积心肌坏死。 医生们用最短时间确定搭桥手术方案,把危重病人推进了手术室。 看到手术中心大门关闭时,叶丹娜一点没觉得放松。方秉添的情况很危急,若熬不过手术可是大大的不妙。 “你先回去,我留下。”凌玥迅速权衡一番,决定放心理专家回去工作。 “之前被娮娮救下的那个伤者是不是也住这里?”分析工作有伏琅和奚娮应该问题不大,叶丹娜现在有另外的打算。 凌玥有些意外,点头道,“她住脑外科。” “我去看看,这边交给你了。”叶丹娜扔下一句话就开跑。既然方秉添能给出有用信息,那个接触过其中一个杀手的女孩也不能排除在外。 护工正在喂“痴呆儿”吃饭时,外面守门的警察把一个女人让进屋来。她赶忙放下碗,正准备起身出去,却被阻止了。 “你继续喂。”叶丹娜往墙边一靠,眼睛只盯着床上面无表情的女孩看。 “哦。”护工摸不准来人是谁,但看这架势应该是警方的人,也就配合的又舀了勺饭。 叶丹娜仔细打量过女孩的举止,才问道,“每天都是你在照顾她吗?” “是啊。”护工点头,又讪讪的笑道,“伤口是长好了,就是这人呆了,可惜这水灵的长相了。” “心理辅导没用吗?她还是不能认人,不能写字?”叶丹娜自动屏蔽掉护工戏谑的语气,问了关心的问题。 早在女孩转入普通病房开始,楚司淼就找了两位心理科专家医生来做辅导治疗。但就她现在这状态来看,干预的效果应该不怎么样。 “嗐,那玩意儿你也信?”护工帮“痴呆儿”擦干净嘴,一边把她往床头扶,一边嗤笑道,“那两个医生每天也就来和她说说话,玩玩游戏,能起什么作用?” “什么游戏?”叶丹娜心下倒是一喜,加快语速问。 游戏是一种互动式体验,就好比杀人一样,凶手和受害人一旦实质性接触,就会发生物质上的转换。如果这个女孩回应过医生的游戏,那么就肯定会传达一些信息。 护工被叶丹娜有些严厉的眼神盯得发怵,赶紧打开五斗橱,搬出放玩具的小纸箱,“喏,就是玩儿这些。” 纸箱里有一些彩色积木和两套五子棋,叶丹娜拣出积木,走到床边坐下。 她先观察了一下女孩反应,确定她处于放松状态后,把积木放在小桌板上,“你想玩积木吗?喜欢什么颜色的?” 女孩迟钝的眨了几下眼睛,伸手把几个白色积木够到面前,开始慢吞吞的摆弄。 叶丹娜因为尝试奏效微不可见的笑了,心里得出第一条判断。喜欢白色者,性格上有洁癖,且为人单纯自我。 “你只要白色吗?这个呢?”叶丹娜静默片刻,试探性的把一个红色积木推到女孩手边。 女孩一看到红色,本来呆滞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厌弃表情,毫不犹豫的把积木推出去老远。 讨厌红色者,不喜欢与人过分亲近。 掌握两点发现后,叶丹娜没有再干预女孩玩游戏,而是飞速在脑海里构建性格画像。 木纳,偏执,不喜与人接触,有叛逆倾向。几个词汇很快出现在叶丹娜脑海里,思维自然的沿着这条线往前推进。 人的性格形成时间一般从5岁到17岁,经历两个阶段。5岁-11岁的形成期,以及12-17岁的定型期。就女孩刚才坚决拒绝红色积木来看,她的性格已经定型。 有了结论,问题也随之而来。叶丹娜看着女孩纯良无害的脸,心脏却开始缩紧。 如果她不是接触过某个杀手,而是长期生活在他们中间呢?如果是因为长期浸染犯罪氛围,才让她表现出拒人千里和激进偏激的行为呢? 想到这里,叶丹娜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就在她试图把有些疯狂的假设赶走时,小桌板上出现的图形又刺激着她的神经一颤。 三个长方形,三个三角形,组成了一个皇冠。 “她最经常摆的就是这个。”护工归置好碗筷,转身一看又是戏虐的笑道。 叶丹娜没有接话,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女孩。她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妩媚的眼睛里确实擎着一点笑意。 这一点点不十分生动的神情中透着冷意,不是感觉害怕时的冷,而是直接又凌厉,还隐隐透着肃杀意味。 “哗啦——”女孩握拳向下一砸,六块积木四散开来,又和其他颜色的积木滚在了一起。 叶丹娜应声从床沿上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病房。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想第一时间赶回分局向伏琅汇报发现。 “碎裂的空王冠”,女孩的一系列举动只能用这句话总结。她用行为语言完美表达了方秉添的呓语,这是强有力的证据。她不仅仅和杀手有接触,很可能也见过方秉添口中的那位master! 当叶丹娜不断催促出租车司机提高车速时,身在专案组办公室里的伏琅和奚娮也在和自己的大脑回路竞速。 不过短短时间,办公桌上已经铺开了一摊草稿纸。 “我觉得还是该回到开始的思路上。”奚娮抱头屈肘撑住桌面,又一次摇头把走入死胡同的推论否掉。 伏琅重新拿了张白纸,写上两个名字:sirncelot.duke,sir mordred。 名叫兰斯洛特和莫德雷德的外国人千千万,但根据后面的限定词,他们最先锁定,也是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两个名字的身份。 著名的圆桌骑士,亚瑟王麾下最高贵,最具权势的男人。 所谓业火,是指兰斯洛特为了营救被处以火刑的格尼薇儿王后所发动的战争。而乘风破浪则与大法师梅林有关,他预言王的私生子莫德雷德将颠覆国家政权,因此亚瑟王下令将刚出生不久的莫德雷德放在小船上顺水漂流。 “空王冠,灰凤羽。”伏琅继续书写,揣测道,“是指亚瑟王之死,和格尼薇儿王后入修道院?”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奚娮认同伏琅的推断,却想不明白这两句话究竟要隐喻什么。 伏琅又在纸上写下king、queen两个词,以及方秉添第二句话里的sanguine一词,思维再次碰壁。 “血红色,到底是指什么东西?”奚娮也同样思考不下去,烦躁的直抓头发。猜谜语真的不是她擅长的游戏,更何况是这么生涩的谜面。 左栋和杜骢聚在一起梳理过现阶段案情,抬头就见后面位置上方团积着一片厚重阴云。奚娮和伏琅双双作抱头痛苦状,看了就让人心情猝郁。 “你确定方秉添不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症,信口胡诌的?”左栋把视线又集中到方秉添的就医记录上,满是不确定的问道。 说实话,他不能苟同伏琅今天玩的催眠把戏。这种游离于传统刑侦之外的手段在他看来等同于江湖骗术,又让他对心理专家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面对左栋有些挑衅的问题,杜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他也想叹气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 叶丹娜拉着在分局门口碰上的权北故走的健步如飞,又拔高声调喊,“快点儿,帮手来了!” 奚娮寻声抬头,杏眼里就亮起大喜过望的光华,急忙起身给风尘仆仆的好兄弟让位置。她刚刚还在想念学富五车的“孔明先生”呢,来的太是时候了。 权北故被叶丹娜拽的手腕生疼,却在看到满桌稿纸后什么责备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扫视过纸上的谜语,眉头紧蹙成一团,“这些是哪里来的?” “是方秉添说的。”奚娮赶紧把催眠视频调出来,又把权北故按到椅子上坐下。 权北故不发一言看完视频,迅速在大脑记忆宫殿搜寻有关三个关键词的信息。 “大师姐,方秉添的情况怎么样?”奚娮放轻声音问道,生怕打扰权北故思考。 “先别管方秉添,我有个发现。”叶丹娜接过伏琅递来的水杯猛灌一口,提着气把女孩的行为和自己的推测阐述一遍。 “你不会是想说,那个女孩是直接受master控制的吧?”奚娮背脊发冷,不禁抱臂打了个哆嗦。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那么表达?”叶丹娜语气笃定,回来的路上她反复思量过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伏琅看着妻子较真的脸,又看了看还在沉思状的权北故,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感觉到沉重压力。 如果那个女孩真是master的“宠物”,那她进入警方视野的目的恐怕就不是引他们去寻mariana的尸体这么简单了,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就在三人沉默之际,权北故突然挺直腰板,抓过纸笔写了起来。 “sangreal?什么意思?”奚娮看着生僻的单词,摇头表示不明白。 “sanguine,血红色,来源于sang这个词。sang还有另外一种古英语变形体,sangreal,意思是圣杯。”权北故沉声给出大胆的推测。 “圣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又朝权北故投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杜骢和左栋见几个人似乎有发现,赶紧凑上前去,也被纸上的单词搞得一头雾水。 “圆桌骑士最著名的故事是寻找圣杯,而兰斯洛特就是核心人物。”权北故看到领导过来也没起身,继续阐述道。 “可那不就是耶稣喝过水的杯子吗?要找也是在国外,和我们这儿有什么关系?”叶丹娜满是质疑的问道。 “不是杯子。”权北故否定她的观点,又圈出纸上已有的国王和王后两个单词,“有历史学者认为圣杯不是一个器皿,而是指耶稣的血脉。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坐在耶稣身边的就是抹大拉的玛利亚。据说她在耶稣受难前怀上身孕,并且在犹太人的保护下为耶稣诞下了孩子。” 奚娮惊诧不已的眨眼睛,好半天才紧着喉咙问,“那这和亚瑟王和王后有什么关系?圆桌骑士最后也没找到圣杯的下落啊。” 权北故又思考一会儿,才接着说,“兰斯洛特和莫德雷德,一个是战争发动者,一个是篡位谋权者。这两人直接为圆桌会议分裂和亚瑟王之死负责。” 听到这里,伏琅的脑海里灵光一现,抄起笔在两个名字上面写下master一词。 “他把自己比喻成兰斯洛特和莫德雷德,实施犯罪的目的是打击国王和王后。” “他想斩断国王和王后之间的羁绊,最终目的是得到‘圣杯’?”奚娮的推测紧随其后,说完,就见权北故认同的点头了。 “可是,谁是国王和王后?血脉又是什么?是他俩的孩子?”叶丹娜感觉风中凌乱,不住的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搞清楚‘国王’和‘王后’究竟对应的是什么人。”权北故提出总结性意见,转头给了两位领导一个笃定非常的眼神。 直到动身去往机场,奚娮还在纠结有关国王和王后的问题。方秉添的手术成功了,只是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是未知数,失语症女孩的底细也还没摸清楚。要不是已经答应了米栗,她绝对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 “别看了,去了好好放松几天。”送机的伏琅在走到安检入口时出声了,奚娮一路上都抱着记事本不撒手,一点休假状态都没有。 奚娮听出他语气的抱怨,忙把本子收进背包里。 “去吧,到了报个平安。”伏琅这才满意了,微笑着嘱咐道。 “那我走了,辛苦你和大师姐几天。”奚娮接过登机牌,嘴上说着走,脚下却没挪动步子。 “放心吧。”伏琅察觉到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一分,宽慰着拍了拍她的肩。 奚娮气息不稳的吐纳一次,踮脚轻轻抱住了伏琅。她还是没学会平静的面对离别,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伏琅感觉到她的手臂绷得有些紧,就明白她是舍不得了,随即柔声哄道。 奚娮保持姿势静默片刻,才接过行李箱,“我走啦,你快回去吧。” “去吧,不然赶不上了。”伏琅轻声催促,往后退了一步。 奚娮低着头,转身快步朝入口走去。刚才松手的一瞬间,她竟又想起当年离开京城时的情景。好多不舍和不安化成了充盈在眼眶里泪水,她不想让大师兄看到。 “小师妹!”奚娮刚把身份证和登机牌交给安检员,身后突然又传来喊声。 回头一看,伏琅已经走到了伸缩隔离带边上,清俊的脸庞上满是复杂神情。 伏琅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只是思维还停留在奚娮刚才的那个转身上。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好像是不舍,又像是担忧。 “可以了。”安检员把证件递回去,可面前的人根本没转头,不得不提醒一句。 “谢谢。”奚娮稳住呼吸拿起证件,又回头朝伏琅挥了挥手。 伏琅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朝奚娮颔首,等到她从视线中消失后,他又跌进沉闷中去了。 多年来接触犯罪心理,让他养成了管控情绪的习惯。当年送奚娮离开京城时,都不曾产生这般强烈的负面情绪。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电感应,只是现在的伏琅并未察觉。他暗自宽慰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离别,奚娮很快就会归队。却没料到再见时,一切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第187章 惊变之夜 拥有1350万常住人口的g市正在度过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这里的天气即使到了冬季也是温暖的,20度上下的体感温度非常适合睡眠。 但躺在cbd中央区一栋高档公寓里的奚娮却无法入睡,她感觉十分不舒服,头昏脑涨的像发烧一般。 奚娮难受的不停嘤咛,身下明明是松软的床,她却感觉像躺在一堆薪柴上,熊熊大火正在身体里肆虐。 豆大的汗珠不断往外冒,浸湿了奚娮的刘海,鬓发,连后背都是湿热一片。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睡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像病入膏肓似的。 墙上的挂钟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传入奚娮的耳朵里竟放大数倍,连同越来越猛烈的心跳一起,折磨得她神经紧张。 又忍耐一会儿后,奚娮终于挣扎着起身了。她按住心口重重喘气,拼命集中涣散的视线看去,凌晨一点。 公寓里静悄悄的,奚娮没有穿鞋,光着脚摇摇晃晃的往厨房走。她的喉咙和气管都在喷火,急迫的需要喝水。 就在她摸到厨房门框时,脑门突然撞到什么东西,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立即向后栽去。 “小心。”一记薄薄的声音穿透耳鸣传来,腰上同时出现了一股支撑力。 奚娮强撑住重若千斤的眼皮,昏黄灯光跃入视线,还有一张英俊的脸。 男人下颌微颔,漂亮到近乎完美的五官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漆黑的瞳仁中滚动着一点点笑意,一点点关切。 对了,这个男人是王栩。她是来探望米栗的,已经在这套高级公寓里借住两天了。 见到王栩的时候,奚娮心里只有惊艳二字。除了楚司淼以外,她还没见过长相如此帅气的男人。他虽不怎么爱笑,但举手投足间都是绅士风范,通身气质更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深沉。 这两天,他陪着奚娮和米栗到处游玩。吃的是高级餐厅,坐的是豪车,把她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奚娮现在对米栗是完全放心了,连带着消沉多日的情绪都好了不少。她本来打算明天返程,却不料半夜难受起来。 “撞疼了吗?”又是一声关切,奚娮感觉到放在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还有一只微凉的大手抚上脸颊。 “没,没事。”她尽量稳住呼吸,身体挣了挣,却没能和搂住她的男人拉开距离。 “别动,我抱你进去。”说话间,奚娮就感觉身体一轻,被王栩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不甚浓烈的男性气息袭来,奚娮下意识伸手去推。她不喜欢被楚司淼以外的人这样抱着,非常排斥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挣扎了,就连和他的胸膛拉开一点距离都做不到。 很快,奚娮的背又碰到了床垫。王栩的气息依然在身边,微凉的大手不停在她脸上轻抚。 “你怎么出了这么汗?” “我没事,你回去吧。”奚娮尽量别过头去想拉被子,可手似乎比刚才更无力,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行。 她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耳畔突然响起笑声来,那双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捧起了她的脸。 “你,你要干什么?”奚娮涣散的视线忽的清晰了些,王栩的脸近在咫尺,眼底滚动着复杂的暗涌。 王栩并没有回答问题,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奚娮的呼吸就在他陌生又危险的注视中越来越重,一波波燥热的气流在身体里乱窜,搅得得她头痛欲裂。 “米粒儿……米粒儿……”奚娮几乎用尽全力才开口喊人,殊不知因为全身无力,自认为的呼喊不过蚊蝇一般。 “你叫错人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更想叫另外一个名字。”王栩的气息再次逼近,声线中没有温和,冷得像冰渣子。 奚娮重喘着再次尝试喊叫,可喉咙像是被人遏制住根本发不出声音,视线又迅速模糊不清。 “楚、司、淼。”三个字节被王栩用耳语的方式念出,凉凉的嘴唇随之触及耳廓。奚娮惊得呼吸一滞,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这种时候你不想他吗?不想要他吗?” 奚娮感觉到落在嘴唇上的吻,恐惧和恶心席卷了她的心,身体反应却恰恰相反。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那种挣脱不了的燥热一劲儿的往骨头里钻,折磨得她快要发疯了。 “来人……放开……司淼……”奚娮语无伦次的呢喃不止。她不知道正在经历什么,只是本能的抗拒,本能的害怕。 “乖孩子,你的司淼就在这里,在吻你。你想要他吗?说想要。我知道你想要,是不是很舒服?还想要更多吗……” 耳畔盘旋的声音如魔似魅,会同身体里的火焰将奚娮的意志瓦解。沉沉重量压着她,还有一双冰凉的大手在皮肤上游走。她的眼睛明明睁着,可无尽的黑暗覆盖住瞳仁,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s市110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墙上挂着数十块显示屏,无缝对接城市重要路口的天网探头。值班民警们端坐在位置上,或是看着实时监控画面,或是看着面前的操作台。 “滴滴滴!”急促的提示铃声响起,接警员迅速调整麦克风角度,按下接听键。 “你好,110指挥中心。” 那头的人没有说话,只能听见一记颤抖的呼气声。接警员警觉的皱眉头,一边飞快的操作系统,一边安慰道,“不要紧张,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死,死人了。”几秒钟后,带着哭腔的不安声音震动接警员的耳膜。 “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你本人是不是安全。”接警员看着定位系统中的大致坐标,语速相继也变快了。 “我,我是s医科大附属第一院脑外科的护士。”刚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轻护士攥紧手里的座机听筒,惊惧万分的又瞥了一眼走廊那头,哭喊道,“我们这儿死了两个警察!” 电话铃声响起前一刻,无论是杜骢还是左栋,亦或是专案组其他人没一个处于睡眠状态。浦江分局大办公室里虽然灯火通明,但一丝声音都不闻,气氛非常压抑。 “马上请示上头,不能再等了。”左栋关闭已经黑屏的视频软件,咬牙下了决断。 一个小时前,柬埔寨方面的信号突然中断了。他立刻联系了提供设备的裴雨泽,对方刚刚给出明确答复,信号是被干扰屏蔽了。段凡和宋格很可能暴露了,必须赶紧启动营救行动。 “我找肖局,你给边防去电话。”杜骢下意识的想去摸上衣内袋里的保密电话,反应过来后又把手伸向办公桌上的座机。 可他还没把听筒拿起来,此起彼伏的铃声就震得已经如坐针毡的刑警们心惊肉跳。 “你好,这里是110指挥中心。一分钟前接到s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的报警,两名警员在脑外科住院部死亡。另有一名病患失踪,请你们马上出警。” 杜骢的心跳在不带情绪的通报声中狂乱,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下来。他的思维停滞,只靠着本能朝身边的人打手势,丢下电话就往外冲。 凌玥赶到医院时,先一步到达的刑警和技术人员已经把现场保护起来了。她迅速穿戴好防护用品,挑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单间病房的门敞开着,两个警员趴在地上,警服被鲜血浸染,左肩胛骨处有明显的子弹射入伤。 “病房里的伤者呢?”凌玥拉紧手套接过孔文彦递来的记录册,没有马上开始尸检。 孔文彦缓缓摇头,压低声音道,“方秉添也死了,老高负责那边。” 凌玥心里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的往病房里看。失语症女孩失踪了,负责保护她的警员死了,连方秉添都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开始吧。”一秒钟后,凌玥清冷的命令声随着蹲身动作响起。她心中硕大的问号要通过尸检解答,没有时间再愣神了。 技术人员忙着搜证的同时,杜骢见到了报警的护士。对方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抽抽搭搭的说是在寻房过程中撞见案发现场。在那之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见到可疑人员。 “这样,你现在跟我的同事去警局录份正式口供。随时保持手机畅通,要是想起什么,务必马上和我联系。”杜骢合上记事本,又摸出名片递给护士。 他吩咐关亚楠带证人回去,左栋突然疾步冲了过来,“快走!” 杜骢看他黑的像炭一样的脸色,本就没松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赶紧给关亚楠使了个眼色,跟着左栋开跑。 彭浩谦坐在医院保卫科的监控室里,监控画面把他的脸色映照的灰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臆想症。 “怎么样?”还没等他完全从震惊情绪中抽离出来,杜骢压抑的询问声就在头顶响起了。 “拍到了,非常清楚。”彭浩谦迅速调整时间线,手指重重在屏幕上磕了一下。 截取的画面来自安装在电梯间出入口的监控探头,镜头斜对着病房门,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里间的情况,只能看到门口的两名警员。 杜骢躬身凑近屏幕,只见本来站的笔直的警员几乎同一时间倒地,然后一个人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不可置信的情绪如高速列车在脑子里呼啸而过,杜骢震惊的瞪大双眼,连呼吸都屏住了。走出病房的并不是陌生人,正是那个患有失语症的女孩! 她穿着病号服出现在监控范围里,双手都握着黑亮的手枪。她没有闪避摄像头的意图,从容不迫的走向走廊那头的公共洗手间。 “把图像放大,弄清楚点儿!”杜骢咬牙撑住桌子,缓了缓情绪才命令道。 彭浩谦立刻按停视频,又迅速将画面清晰度调至最高。 “是p22。”作为前侦查兵,杜骢对各种军械武器如数家珍。他只看了两秒钟,就判断出了武器型号。 “还有消音器。”左栋沉声说着,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这个女孩果真如心理专家所说,不仅仅是“诱饵”那么简单。她居然能双手同时开枪,使用的武器还是德国******公司出品的p22。 这种手枪体积小,非常适合女性使用。具有短距离精准打击,且音噪小的特点。再配上消音器,开枪时的噪音就可以控制在极小范围内。难怪护士站离病房不远,也没有人当场发现。 杜骢紧着喉咙呼了口气,转身又跑出监控室。 左栋并有跟着去,而是再次回看第二段嫌疑人监控。杀死方秉添的也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她趁着icu值班护士交接的时候溜进去,一枪命中头部,只用了两分钟就取了方秉添的命。 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法,就算是职业刑警也没几个能做到,这女孩俨然是训练极其有素的杀手。偏偏她居然来无影去无踪,就这么在偌大的医院消失了,眼下最棘手的就是怎么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她缉拿归案。 饶是杜骢知道失语症女孩已经逃出医院,但还是不管不顾的冲进了脑外科病区的洗手间。他疾步巡视一圈,哽在心口的急迫和痛疼被四周空无一人的状态逼得无路可走,只能用吼叫发泄。 生死对于刑警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杜骢此刻却红了眼眶。那两个警员不过20出头年纪,竟就这样死在了“证人”枪下。是他太疏忽,没有重视伏琅和叶丹娜的分析,居然让惨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凌玥在记录册上飞快书写,抬眸看了看传来吼声的走廊那头,冷声吩咐道,“你去叫杜队长过来一下。” “好。”孔文彦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快步往洗手间跑。饶是上司多次教导过不要在工作时带入个人情绪,但面对倒在血泊里的同事,他还是做不到冷漠处之。 凌玥没有去看徒弟,又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放在弹孔处,净透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底擎满彻骨的冷凝。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就在身边停止。凌玥没有抬头,只把手里的记录册递过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凌晨1点至1点半之间,死者被5.5mm口径子弹击中心脏。体表没有挣扎和反抗的痕迹,是一枪致命。” “辛苦了,详细尸检还麻烦你们抓紧时间。”杜骢简单看过记录,收住情绪又大步往监控室去。他现在很需要擅长监控分析的彭浩谦,他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能在布满天网探头的城市里消失。 今夜注定不平静,但在紧急情况发生前,位于n市下辖卫星城山坳里的看守所一切如常。 两个狱警百无聊赖的在值班室里聊天,眼神时有时无往桌子旁的监控器上瞄。 四个分屏显示镜头对准两个有专人把手的单间,里面的易卉珍和康靖正在黑暗中踱步,都没有睡觉。 这两个人虽然身背3条人命,但对于见多了重犯的狱警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是教养极好的人。 全看守所上下都不明白为什么市公安局命令对这两人严加看管,还要求单独辟出监控摄像头,全天不间断的盯着。 困扰狱警许久的问题很快就被解答了,而且是以极其意外的方式。 两扇玻璃窗几乎同时碎裂,站在窗下的康靖和易卉珍身体一僵,又迅速倒地。 电光火石的瞬间甚至比开锁速度更快,待门口守卫的狱警冲进屋内时,从嫌疑人头部喷射出的鲜血和脑组织已经涂得满地都是。 “快叫医生,通知市局刑警队!”狱警直勾勾的盯着玻璃窗上留下的弹孔看了数秒钟才回过神来,疾呼声随着按下紧急铃的动作响起。 居然有人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实施狙击,他们看守了这么多天的嫌疑人到底有怎样的犯罪背景?! 第188章 消失在灰暗深处 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奚娮并不知道s市和n市连发紧急案情,甚至在睁开仿佛涂了粘合剂的眼皮时,连身在何处都辨别不出来。 剧烈晃动的视线无法集中,身上更是疼得每根骨头都错位了似的。奚娮赶紧闭上眼睛连连吐气,片刻后又觉得喉咙和气管烧灼到快要喷出火来。急需喝水的念头支撑她起身,又拖着重若千斤的步子往屋外挪。 “咔哒。”开门声唤回了米栗走神的思绪,抬头就见奚娮头发凌乱、脸色煞白的出现在客房门边。 “小花儿,你怎么了?”米栗急忙扔下拨号拨到发烫的手机,上前去扶偏偏倒到的闺蜜。 “水,我想喝水。”奚娮甩了甩脑袋,还是无法从昏沉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只能嘶哑着嗓子说道。 “是不是生病了?快去坐下。”米栗摸了摸奚娮的额头,体温虽然正常,但这副虚弱的样子还是让她不敢怠慢。 奚娮的背一沾到沙发上的靠垫整个人又卸了力,她捂着额头四处看,周围的环境不甚熟悉也不太陌生。这不是姑妈家,也不是“云玺”。 对了,这里是g市,是王栩的公寓。 王栩二字出现在脑海里的刹那,一些细碎片段也从钝痛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奚娮呼吸一滞,揪着衣领直起了腰。 “来,喝点蜂蜜水。”关切的声音让奚娮抬头,米栗的脸落入视野。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眼圈也红红的,担心的表情里还有些焦虑。 米栗见奚娮突然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困惑的又把手里水杯往前凑了凑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手腕就猛地一痛,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昨晚也是你给我送的水,你给我喝了什么?!”奚娮本来无力的身体被强烈的恶心感驱使,噌的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昨晚睡觉前,米栗进卧室给她送了杯八宝茶,说是能润肺安神。可那茶里还有第九样东西,让人喝下去就浑身燥热,心智昏乱的东西! “什,什么,不就是茶吗?”米栗被奚娮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心慌,战战兢兢的捂住手腕。 “茶?”奚娮攥着衣领的手用力到骨节都发白了,一双杏眼瞪得浑圆。她朝前逼近一步,身上的痛化成了滔天怒意,“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自己最好的闺蜜给卖了。我再问一次,昨晚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就,就是八宝茶啊。小花儿,你怎么了?”米栗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的说着,又去拉奚娮的手。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杀了她一样。 奚娮抓住米栗伸过来的手,又奋力一推。她没理会跌倒在地的闺蜜,径直冲进主卧。 米栗的心被下坠力震得一抽,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奚娮又回来了。 “王栩去哪里了?说!”奚娮一把扯住米栗的衣领,从胸腔里挤出勃然的愤怒吼声。她太傻了,王栩怎么会白痴到等着被抓现行,公寓里根本没第三人。 “不,不知道……”米栗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细弱蚊蝇的抽泣起来。 极度的愤恨驱使着奚娮抡起胳膊,可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她看着米栗惊恐万状的样子,刺痛的眼睛竟流不出泪来。 “昨天给我的茶,是你亲手煮的,还是王栩叫你给我的?” “他,他说昨天晚饭,晚饭吃的有点咸,就叫我给你送点水。我就只是给你送了杯茶,就是那一杯茶呀。”米栗见奚娮抬手要打人,虽然答得哆哆嗦嗦,但也好过不讲话。 “你就睡在隔壁,难道没听见我叫你?没听见吗?!”奚娮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衣领,双目赤红。她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一直在叫人,难道米栗就由着她被人糟蹋,都没想过来阻止吗? “小花儿,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害怕。”米栗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小时候被虐待的记忆霎时回到眼前,恐惧的连声求饶。 “说实话!”奚娮又是一声大吼,手臂发力把她半拽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米栗失声大喊,眼泪簇簇的往下掉。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熟悉的小花,而是要吃人的怪物,太可怕了。 奚娮死盯着米栗看了两秒,心里钻心的痛反倒让她寻回了些理智。米栗不会放任王栩实施恶行不管,因为她是这世上最维护她的人。那药一定是王栩趁米栗不注意时偷偷放的,加之药效发作时已经凌晨,米栗可能真的睡熟了,没有听到动静。 “你马上跟我去警局报警,王栩不是什么好人。”奚娮咬牙松开手,转身要往客房走,却被绊住了。 “报警?”米栗一把抱住奚娮的腿,困惑又不安的大叫,“你报什么警?王栩是好人,你别去!” 她一觉睡醒发现身边空了,王栩的手机也关机了。现在奚娮又说要报警抓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娮被米栗满脸急切的表情震得心脏绞痛,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晕过去。她死咬着嘴唇忍耐片刻,复又开口,“他昨晚给我下了迷药,你懂我的意思吗?起来,跟我去警察局。” 若不是身上还痛着,若不是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燥热的余温,奚娮做梦都不想到会被闺蜜的男朋友玷污。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两件事,第一,去警局立案。第二,带米栗离开这个龙潭虎穴。 “不,不可能!”米栗的手臂有半秒钟松懈,继而又收得更紧。她不住的摇头,死命拖住奚娮不让她迈开步子。 “我和你从小长到大,你不信我,反倒去信他?!”奚娮见米栗一脸的不可置信,脑子再次被冲上来的血气搅乱。她这是要为王栩辩解吗?她们十几年的友谊就这么被她丢弃,转而去维护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罪犯? “不可能,不可能。”米栗呢喃两声,直起身一把锁住奚娮的腰,“王栩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是搞错了!他是我的命,没有他我会死的!你不要报警,我求求你,求求你!” 奚娮怔怔的站着,任由米栗哭叫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说不清是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还是不敢相信米栗这般病态的表现,只是感觉四周的空气全部静止凝固了。 跪在地上哀求的是自己唯一的挚友,她们之间曾有一条牢不可破的纽带。从小到大,她们拥有过无数欢笑,无数温馨回忆。当这些走马灯般回闪在眼前,反衬得奚娮此时的心境悲凉无比。 “米栗。”奚娮缓慢开合唇齿,低低唤了一声。她蹲下身,伸手抚了抚米栗脸上泪珠,眼底的愤怒被淡漠取代,“你现在感觉到的不是真实情感,你患了依赖型人格障碍,你生病了。你宁愿放弃道德观、人生观也要维护王栩,这是病态的,明白吗?” “你,你说过,这辈子都让着我。你说过的,说过的!”米栗像魔怔了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顾语无伦次的央求,“小花儿,我求求你。把王栩留给我,别带走他。他,他只不过和你睡了一觉,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还有楚司淼,他不会嫌弃你的。你就让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奚娮的嘴角随着米栗变调的沙哑声音勾起一抹苦涩弧度,她冷眼看着卑躬屈膝的泪人儿,花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决绝的字句,“米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尊严不行。” 冲出公寓的时候,米栗的哭嚎声充斥楼道,迫使奚娮改走为跑。这一转身,失去的是她终其一生都想维持的珍贵友情,碎掉的是两颗曾互相取暖的心。 可奇怪的是,明明就痛的剜心摄魄,奚娮竟掉不下一滴眼泪。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被狂奔的步伐甩向身后,如同不断倒退的街景一样,逐渐消失在灰暗深处。 “到了。”出租车司机踩下刹车,他看了看车窗外的g市公安局,又通过后视镜打量后座穿睡衣的奇怪女人。 奚娮从挎包里掏出钱,还没递过去,脑子里突然窜进了说话声,“切,今天真晦气。刚出车就拉了个进局子的,等她下车我得把座套换一换。” “钱给你。”奚娮心慌的把钞票往扶手箱上一扔,迅速跳下车。 她头也不回的过马路往警局走,可身边经过的人好像各个都在打量她。无数好奇的视线尽数落在身上,还有窃窃私语声徘徊耳畔。 “你看那个女的,她是不是被人搞了?” “我看像,她这是要去报案。” “长得挺漂亮的,不知道是哪个男人享了艳福。” “要是我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种丑事还要昭告天下?她就不怕丢人?” “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幸灾乐祸。”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看她还有力气走来报案,说不定是半推半就。爽都爽了还要反咬一口,真不要脸。” 奚娮本来坚定步子随着盘旋在脑海里的讨论声减慢,她抱住头拼命想把莫名其妙的思维赶走,可根本挣脱不了。 来往路人不停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表情尽是鄙夷又嫌弃的。她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街头供人们品头论足。 “乖孩子,昨晚我们不是很愉快吗?你忘了,你还主动缠着我,叫我别走,还要更多。”忽的,奚娮胀痛不已的脑子里炸响薄薄如冰砾的声音。惊得她心跳骤停,眼珠飞快的转动着去寻。 大街上根本没有王栩的身影,可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却从奚娮混沌的意识里冒出来,跃然眼前。 无法摆脱的燥热攀附在身上,荆棘般缠住她的心。想拒绝,又无力抵抗的欢愉感汹涌如巨浪。她由着那双冰凉的大手抚摸不停,听着萦绕耳畔的低低喘息,嘴里还声声叫着楚司淼的名字! “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凄厉喊叫盖过了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惊得路人纷纷驻足。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子瘫坐在警察局门口,披头散发,全身发抖似发狂一般嚎叫不止。 下午三点,云玺大厦奢华的门厅内十分安静,两名保安准点替换了下班的同事。 “看这天快要下雨了吧。”保安透过雕花玻璃大门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虽然楼内的空调开得很足,但还是有丝丝寒气从门缝钻进来。 “今年这天气真怪,都快过年了还越来越冷,可能要下雪。”另一个保安接过话头,也不由得缩了缩胳膊。 正讨论着,不远处走来一个熟面孔。两人赶忙立正站好,伸手拉开厚重的大门。 “奚小姐,欢迎回家。” 亲切的招呼反激得奚娮抱臂缩头,她紧盯着脚下的路,疾步和保安擦肩而过。 “怎么了这是?”保安惊讶的面面相觑,又朝电梯间看去。那人确实是顶层大宅的住客没错,可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是怎么回事,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和平日笑容满面的模样大相径庭。 比门厅更安静的顶层豪宅里响起开锁声,奚娮谨慎的挪进感应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客厅中央的银色大球。 她捂住嘴不敢呼吸,脚步更轻的往里间走。从王栩家跑出来时,她只拿了装有身份证的挎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上沾染无数病毒的睡衣扯掉,再找身暖和的衣服。 赛博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进门,仍然安静无声的上下浮动着。奚娮顺利从超级机器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很快便到了主卧门口。 她稳住急促的心跳,转动把手推门。实木门缓缓开启,可本该空无一人的房内却响着舒缓的轻音乐。 奚娮看到浅灰色大床上的被子隆起弧度,惶恐的怔在门边再不能抬起脚步。 床上确实睡了个人,但不是楚司淼。 长相妩媚的女孩坐起身,羽绒被从她的肩膀滑落,大片白皙的皮肤曝露在空气里。 本该躺在医院里的失语症患者坐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她的脸色红润,脑袋上的固定纱布被乌黑长发取代,莞尔一笑的模样楚楚动人。如果不是她的表情过于生动真实,奚娮甚至会以为又看到了什么幻象。 女孩好像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徐徐从床上下来,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黑色衣物,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往卫生间走。 奚娮的瞳孔就在女孩不着丝缕的状态中急速扩散,看着她推开卫生间的门,又听见里面响着沥沥花洒喷水声。 “过来。”低吟如大提琴共鸣的磁性声线从那水声处幽幽而来,连同女孩似有些娇羞,又似胜利者宣誓的魅惑笑容一起,将奚娮仅存不多的意识尽数夺去。 第189章 半生最痛 十年不遇的寒潮势如破竹席卷长江中下游地区,入夜后,s市的天空应了许多人的念想,下起了难得一见的冬雪。 无牌照黑色轿车在空荡的路面上行驶,车厢里安静的只有雨刮器低速扫过防弹玻璃窗的细微声音。 “没想到下雪了。”扎马尾辫的女人抬眸瞄了一眼后视镜,轻声打破长时间的沉默。 后座的楚司淼仰身松怔的靠在椅背上,听到说话声才结束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睛。 “想家了?” “呵。”女人似是没什么情绪的促笑一声,戴着白手套的纤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次,“只是觉得难得。” 楚司淼浅浅的吸了口气,降下车窗看到纷纷扬扬的细密雪花,凝重多日的脸上泛起微微笑意,“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雪来的正巧,给深夜的城市添了份难得的清洁肃静。他现在急需这样的洗涤,能帮他更好的收拾心情回家见奚娮。 马尾辫女人听着后面有些深沉的叹息,注视路面的目光没有游移,只是刚有些温情的眸色再次变成了惯有的冷凝。 “需要先去别的地方静一静吗?” 楚司淼转头,凛冽精光在眼底一闪,“鬼灯檠,你在质疑我?” “失言。”女人扣着方向盘的手條的收紧,正襟危坐的致歉。后面的人虽是她的好朋友,更是领导。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失礼,是她太随意了。 楚司淼忽的轻笑一声,神色重归淡然,“我确实没有完全调整好,只是等不及要见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接话,只是将油门又往下踩了踩。既然楚司淼急着回去见未婚妻,那偶尔深夜超个速也不算大过失。 性能优越的轿车急速穿过闪着黄灯的大路口,就在技术高超的司机准备来个漂亮的漂移时,后座突然响起命令声,“停车。” “吱嘎—!”宽胎摩擦路面留下一条刹车痕,紧接着就是开门和关门声。 “黓玄。”马尾辫女人降下车窗,不解的唤了一声。 楚司淼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再送,长腿迈步朝街对面走。空气里果然有一丝熟悉的香味,奚娮这小丫头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干什么? 有谚语说: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还有一说:冬季打雷,必有大祸。古人对冬天打雷颇为忌惮,俗语皆表明这个少见的气候现象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炸响在s市上空的几声闷雷搅了不少人的美梦,同时应了古人那看似文明未开的玄学。 奚娮也是被雷声打醒的,但睁开眼睛时她的意识完全停滞,只有迟钝到极限的身体感官还在勉强维持运转。冷,她觉得非常冷。 晃动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白点从天空坠落。奚娮慢吞吞的上移视线,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下雪了。 绵密的雪在夜色中仍白得纯净,颗颗圆润饱满。这一片白茫茫的美景或许是天上的某位神仙不小心打翻聚宝盆,将什么东珠、夜明珠都弄洒了。 奚娮下意识的哈了口气,挂满冰露的睫毛抖了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s市下雪呢,这梦做得好稀奇。” 她心里想着,右手心突然被比雪更冷的东西硌了一下。只是本能的抬手低头,白刃带血的恐怖画面就映入眼帘。 奚娮惊得猛打寒颤,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六寸长短的匕首握在手中,鲜红的颜色从刃面蔓延开来,沾染了她手、袖管、衣襟。 “梦,我在做梦。不要紧,这只是梦。”奚娮喃喃自语,比实际温度更冷的寒气从心底某处窜出来,冻得她全身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味道,满身都是黏腻血污。这情景一点都不陌生,激起了奚娮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同样一个深夜,她大脑一片空白的醒来。稀薄微光里,是谢红霞尚存余温的尸体,满地鲜血淌成了河。她也和现在一样,握着冰冷的匕首,听着那魔音灌耳的咕嘟声,一步堕入深渊。 “呵——呵——”奚娮机械性的抽气不止,拼命暗示自己这只是又一个梦境,只是心里的魔障又发作了。 可是,突然出现在雪幕里的人影还是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都粉碎了。 肃静的空气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江风搅乱,浓重的血液味道裹挟着尚存一息的甘甜馨香扑了楚司淼满脸满身。 他站在距离奚娮不到五米的近处,却迈不动步子再前进。她身上穿着融进雪色里的白睡衣,脸色同样也如雪般惨白。可大片大片的喷溅血迹却将接天蔽月的美景打破,连同她瞪得浑圆的赤红眼睛一起,震慑住了楚司淼的思维。 “啊~!!!”一声划破长空的绝望尖叫,重若千斤的匕首从奚娮指尖坠落。 脚下坚实的地面消失了,从深渊珈蓝里冲出的粗壮藤蔓将她捆缚,暗红血幕覆盖双眼。四周除了无妄的黑暗,再不剩什么了。 丧失意识的短暂瞬间,奚娮看到一道电光乍现身前。匕首落入楚司淼戴着黑手套的掌心,还有那丝缎般的银色长发在风中翻飞。 闪烁着黑色几何线条的气团在一秒钟之出现又消失,薄薄的雪地上没有脚印,更没有人影。夜仍然是静谧的,好像刚才的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 位于长宁区一幢老旧居民楼的某个窗口亮起灯光,卧室里,楚司淼控制着仍被精神力包裹的奚娮悬停在床上,又很快化作黑色闪电消失了。 短短五分钟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什么都干不了,但对于身怀异能的外星人来说足够准备一应用具。 楚司淼返回小卧室放下旅行袋,又转身进了浴室。人眼无法识别的精神力将6平见方的空间严丝合缝的覆盖,连浴缸里都布置上了隔离层。 楚司淼异常谨慎的把每个细微处都探查三遍,确定一个血红细胞也不能从这里溜走后,才返回床边将奚娮挪到床上躺下。 薄薄的精神力仍在她身下起保护作用,将被子和她的身体隔离开,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楚司淼将昏暗的床头灯调亮,摘下手套坐到床沿上。 “奚宝儿。”轻轻一声唤,浓烈到化不开的疼痛就溢满了楚司淼深邃的双瞳。沉睡在面前的人是他熟悉的,可这样惨白的面庞,这样刺眼的血痕,都让他尝到了万箭穿心的锐痛。 当他在那栋不起眼的办公楼前看到奚娮的刹那,终于能体会到叶静斋当年在谢家见到她时的感受。 保护欲望来的如此自然,不需要研判,也没有迟疑。即便奚娮手握利刃,满身是血,甚至极可能已经身负人命都不要紧。楚司淼心中没有权衡的天平,一切行动只跟随本心驱使。 “别怕,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头。”楚司淼屈指抚了抚奚娮乱糟糟的鬓发,伸手去解她的睡衣扣子。 不和谐的红痕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入视野,楚司淼摸到第三颗扣子的手一顿。下一秒,轻薄的睡衣就被他力大无比的双手扯开了来。 几粒扣子飞出去,掉在地板上咕噜噜旋转几圈后,卧室里就再没有任何声音可闻。 楚司淼本来已经舒张的心脏骤然紧缩,银色长发随着从眼底析出的赤色寒光倾泻而下。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奚娮身上的睡衣从质地到款式都不是她喜欢的,板正的像中年男人的品味。难道,她是被人欺负了,所以才弄得浑身鲜血吗? 楚司淼怔怔的看着遍布奚娮肩膀和胸口的红紫吻痕,下意识伸手去摸她的后颈窝。 那处肌肤滑腻依旧,只是夜里的寒气还未完全消退,有些微凉。但除此之外,指腹再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本该种植在这里的标记没有了! 楚司淼急吸一口气,一把将瘫软的奚娮半抱起来。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撑着她的背,紧绷到极限的双臂死命将怀中的小人往胸膛里按。 “是谁,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沙哑颤抖的字节从楚司淼的胸腔里挤出来,还有锥心的痛蔓延至每条神经末梢。 不过二十天,短短二十次日升月落,却是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楚司淼在此刻尝到了半生以来的最痛,肝胆俱碎,心魄皆损。 野兽般的啸鸣声在卧室里回荡,震得四壁地动山摇。奚娮仍沉沉的睡着,感受不到楚司淼穷尽心力都无法抑制的愤恨。他抱着的不过是她的躯壳,而她的心不知遗落何处。他既盼她能睁一睁眼,又望她不要醒来。 但无论多痛多伤都好,这些情绪只属于楚司淼个人。而在城市另一边的浦江分局里,有一群人的心情比他平静不了多少。 左栋站在办公桌前,攥着连忙音都消失了的座机听筒,还怔怔的像个木俑一动不动。 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石化的副组长,恨不得他马上开口说话,又怕来的不是好消息。 最先破功的不是同为副组长的杜骢,而是暴脾气的关亚楠。她夺过听筒放在耳边听了听,吼道,“那边说什么了,你倒是讲啊!” “失败了。”左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磨出一点声音,发泄的拳头随即重重落下,“柬方军队刚刚搜遍了,那山庄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从昨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23个小时。这是组织起一场跨国营救行动所需的最短时间代价,可公安部极力斡旋来的机会还是浪费了。段凡和宋格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片纸屑也没留下。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他们身上的设备不是最先进的吗?怎么会暴露?我不信!”关亚楠急的猛拍桌子。这就算完了?一句找不到就结束了?中国警察在柬埔寨人看来就同蝼蚁没分别吗? 杜骢一把抓住关亚楠的手腕,隐忍非常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所有人原地待命,先冷静冷静。” 说完,他就把关亚楠拽出了办公室,“我马上要出发,你是在这里继续发火,还是回家帮我收拾几件衣服?” “你……”关亚楠被他的说辞狠狠震惊了,看着他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竟问不出话来。 “肖局布置了预备方案,如果今天找不到人,就把我派过去。边防那边已经组建了一支侦查分队,柬方会配合我们展开保密侦查。”杜骢抚了抚她的胳膊,简练的解释道。 “好。”关亚楠在短暂吐息后点头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前侦察兵也是唯一能胜任的人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杜骢抿唇笑了,又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楚队应该这两天就能回来,你好好配合他和左栋。” “快进去把工作交接了吧,我这就回家给你收拾行李。”关亚楠会意的颔首,又给了他一个坚定笑容,快步朝楼梯间跑去。 当杜骢忙着做行前准备时,在远离祖国大陆的某个地方,段凡刚刚挣脱强效镇静剂的掌控。 他仰躺在一张不算宽的硬板单人床上,视线范围内是灰灰的天花板。他撑着有些无力的手臂坐起身,浅浅笑意便攀上嘴角。 十天了,他和宋格终于前进一大步。这里不再是密林深处的吊脚楼,而是另一个完全崭新的陌生房间。 段凡又缓了缓精神,爬下床透过墙上唯一的小圆窗向外看。一望无际的黑水和隐隐浪涛声让他脑子里最后一丝昏沉消失殆尽。 “海?我这是到海上了?”他心里想着,又把耳朵贴在玻璃上。没错,虽然脚下感觉不到什么颠簸晃动,但这连绵不绝的浪卷声绝错不了。犯罪集团的老巢在海上,是一艘船! 在山庄里过的每一天都是循规蹈矩,人很容易会被重复不变的课程和劳作消磨的失去时间概念。但每三天一次的“测验”还是敲打着他,提醒他身负重任,不可迷失。 昨晚,包括段凡和宋格在内的七人被“导师”叫到一处,又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加试”。去之前,段凡就隐约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利用劳作时偷偷藏起来的几颗浆果在吊脚楼的木地板夹层里留下了情报。 果不其然,“加试”结束后不久,他和宋格就被命令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被注射了针剂,醒来已经转移到了这里。 段凡稳了稳神,又转头去观察周遭事物。单人床、简易书桌、坐便器、洗手台。房间徒徒四壁,不像什么宿舍,俨然是一间牢室。 “no.232,go to bed now.(232号,上床睡觉。)”命令声突然炸响,惊得段凡猛抽一口气。他寻声一看,原来门框上挂着扩音器和处于运行状态的监控摄像头。 他赶紧上床躺下,闭上眼睛默默的盘算。宋格应该也顺利进来了,但眼下的监视级别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利用睡觉时间商量对策。这座老巢又是在茫茫大海上,怎么才能将讯息传递出去是现在最要紧,也是最困难的问题。 凌晨4点,g市公安局会客室里坐着8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几人虽然身高胖瘦各异,但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份,银行现金中心经理。 半个小时前,他们被一通电话叫来警局。现在站在面前的除了一个接警员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 楚司淼眼神凌厉的再次扫视过8位经理惴惴不安的脸,戴着黑手套的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小证物袋。 安顿好奚娮之后,他又去了几个地方。到南沙孤岛处理染血的洗澡水和毛巾,然后返回s市巡查了发现她的那处办公楼。之后又潜入110指挥中心机房,拷贝了全天监控。确定没有天网探头拍到奚娮后,他回了趟“云玺”,从保安口中得知她下午三点回过家。 大厦监控只拍到了她进门,但没有离开的影像。最后,他在主卧门口发现了她的挎包,找到了一把形制特殊的钥匙。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锁扣上印有粤字和一串数字。 “这是我们行个人保险柜的钥匙。”广通银行的经理马上认出了透明袋里的东西,紧张的汇报道。 “马上带我过去。”楚司淼收回证物袋,心里的猜测坐实,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奚娮果真来过g市,可接警系统里没有和她相关的报警记录。若她真是被人用了强又为什么不报案,这个疑问要通过这把钥匙解答。 “可是,这个点现金中心已经封闭了,要不等明天……”经理还没解释完,就被楚司淼渗人的冷眼盯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乖乖点头。 到达广通银行g市分行后,楚司淼把经理和管库员挡在门外,独自走进开辟有五千个柜位的存柜区。 他很快找到了编号对应的柜子,却迟迟下不去手转动钥匙。奚娮满身是血站在雪地里的样子,和身上的红痕又搅乱了他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心绪。这个柜子里存放的是什么,他猜不出,也不敢猜。 最小号的保险柜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扎眼的东西,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记忆卡,一个装有四支棉棒试管的密封袋,两支储存有暗红血液的针管,就是全部了。 第190章 怕你醒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钱可以买到许多东西。包括一套毗邻珠江,可以从355米高空俯瞰半个城市的高档公寓。满屋顶级奢侈品牌家具和软装饰,再外加专业服务公司每周三次的清扫保养。 但这些于楚司淼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把在g市工作时购置的住宅当做发泄工具,却不能为煎熬的心寻到一分释然。 地球平稳完成一次自转,晨曦又一次穿透云层洒向大地。面积和“云玺”大宅相差无几的奢侈空间像刚被龙卷风洗劫过一般,能碎的全碎了,能拆解的也全被拆解了。 楚司淼瘫坐在满是碎玻片碎瓷片的地板上,还有许多从枕芯里扯出来的羽毛飘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柔软熹光攀上他的银色长发,耀目如钻石火花的光点跳跃其上。可早间的阳光无力穿透发丝,他的脸还藏在阴影里。 死寂般的几分钟沉默过后,楚司淼又伸出僵直的手,抓起一块巴掌大的液晶显示屏碎片,将它化为一捧砂砾。 清脆的咔嚓声又激起了他的杀欲,本就四分五裂的70寸超级电视再次惨遭蹂躏。楚司淼发疯的用脚跺,用拳头砸,可怎么都赶不走脑海里盘旋的画面。 数十张痕迹照片,四十多分钟记录视频,这是放在保险柜里的那张记忆卡里储存的内容。奚娮在一间酒店的卫生间里拍照、录像,以冷静到像是对待他人的方式完成了自我取证。指控一个名叫王栩的男人如何用药物控制她,如何践踏了她的清白。 画面中奚娮那淡漠的神色击溃了楚司淼强悍的心理防线,堪称教科书式的操作手法把他的整颗心揉碎,直白到残忍的证词更是将他的理智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他心里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奚娮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是因为那个畜生是米栗的男朋友。 米栗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求过情?一定有,不然依奚娮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王栩。她又一次打落牙齿活血吞,到如今还在维护倾心相待的好友。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固执到魔怔的人,认定了就不回头,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米栗,对,我怎么忘了她。”楚司淼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急急的去掏衣兜和裤兜。无果后,又失了魂似的傻愣住了。 良久,他才从混沌的思维里寻出了个线头,拔腿往大门方向跑。他出任务前把手机留在了“云玺”,连保密电话也按照规矩交还给鬼灯檠了,身上根本没有能和外界通讯的东西。 s市军用机场,杜骢一只脚已经踏上飞机旋梯,右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个没有备注的外地座机号,想都没想就摁了挂断键。可他的另一脚还没抬起来,手机又响了。 “你好。”杜骢迟疑一瞬,边噔噔的往机舱里跑,边接起电话。 “你即刻帮我找一个人,米栗,女,23岁,身份证号xxxxxxxx,昨天乘坐东航mu388次航班从g市到达s市。找到她马上带回分局,任何人不得擅自问询。” “可是,我……”杜骢被电话那头像是楚司淼,又不太像他的声音狠狠震惊了一把。可汇报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听筒里就只剩忙音了。 杜骢疑惑不已,脑筋转得飞快。楚司淼这是从保密任务上下来了?可刚才的来电区号显示是g市,他不第一时间回来主持专案工作,跑去g市干什么? “g市,不对,奚娮这会儿不正在g市吗?难道是她出事了?”杜骢心里猛地冒出个想法,赶紧给关亚楠去电话。楚司淼刚才的声音很嘶哑,语调更是有别往日的焦躁。能让他急成这样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奚娮一个了。 g市刑警队在上班的第一时间响应楚司淼的要求,开始对王栩进行全面侦查。大半天时间过去,王栩的身家背景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不是我国居民,持的是马来西亚护照。他的外贸公司注册地在英属开曼群岛,去年通过g市招商引资计划来内地做生意。 但刑警们把他的公司和几处房产搜了个遍,又调阅了出入境记录和各主要高速公路入口监控,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王栩就这样不见了,没有给公司任何交代,直接人间蒸发了。 这个结果让刑警队如芒刺在背,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推举了曾跟着楚司淼工作过的一位组长去汇报。 楚司淼听完汇报,情绪一丝波动都没有。这个结果他早就了然于胸,因为昨晚他已经把王栩的住处和公司搜过一遍。现在叫刑警介入不过是走个正规程序,没有别的用意。 “继续排查走访,再向周边省市发协查通报。把他的信息传给海关和交警,有发现随时联系我。”楚司淼理了理衣摆,边吩咐边往办公室门口走。 “楚队,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小组长疾步跟过去,虽然特聘专家的命令不能拒绝,但总得告诉他们个侦查方向吧,光闷头找人可不行。 楚司淼脚下步子一顿,给了多嘴的人一个警告的冷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现在没时间跟这儿耗了,得回去看看奚娮是否安好。 凌玥是半夜被楚司淼从分局叫到这栋就居民楼来的,听到轻轻的开门声时,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就是守着她睡觉?”凌玥没抬头,只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奚娮,冷声质问。 她之所以情绪不佳,还是因为案子。两名警员和方秉添的尸检还没有完成,楚神探居然要求她来当陪护,实在有违她工作至上的原则。再说,奚娮没生病也没受伤,到底为什么需要有人时刻看着。 楚司淼就像没听见凌玥说话似的,不紧不慢的在床边坐下。他探了探奚娮额头的温度,确定她没有因为昨晚站在雪地里受寒后,又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我想请你帮个忙。”短暂沉默后,楚司淼下定决心。 “什么事?”凌玥见他脸色很是沉重,不满的情绪化为担忧。 楚司淼拉开小床头柜,把奚娮保留的几样证据拿了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什么案子?”凌玥看着证物袋里的几样东西,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楚司淼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沉声道,“性侵,受害人是奚娮。” “什……”凌玥差点失声叫出来,赶紧捂住嘴。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奚娮,又盯着楚司淼示意他解释清楚。 “不要用分局的化验室,去找一家稳妥的私人机构。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麻烦了。”楚司淼缓慢道出请求,避开凌玥惊诧的视线,只垂眸去看奚娮。 她的脸色比昨晚好了些,和他的脑电波对接传来的波段也是平稳的。还好她没有做噩梦,睡得非常安稳。 短暂惊讶过后,凌玥闭眼吐息良久,才接下证物袋,“知道了,这事我会办好,你放心。” 楚司淼的用意她都明白,无非是为了奚娮的名声着想。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有多惨,她感同身受。 小卧室里又陷入安静,凌玥心里拿捏半晌,复又问道,“你准备让她就一直这么睡着?专案组你也要放手了?” 从昨晚到现在,奚娮一直睡得非常沉,连翻身都没有。不用问也知道是楚司淼控制了她的脑电波,可人总要面对现实,他这样做不是长久之计。再者,他回来的消息专案组还没人知道,这是预备撒手不管的节奏吗? “凌玥,我很害怕。”楚司淼闭上眼睛再次加固对奚娮脑电波的控制,幽幽道出了心声。他非常害怕奚娮醒来,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只能让她这么睡着。 “我看奚娮的性格不至于,你别自己吓自己。”凌玥很是意外他竟能说出怕字来,而且还是这样无力又沉痛的语气。 楚司淼心里苦笑不跌,以摇头回应她的劝解。如果昨晚奚娮浑身是血的样子被她看了去,怕是不会说出这么有信心的话了。 痛意再次侵袭楚司淼的心,直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他才又睁开眼睛,“案子怎么样?” “你还知道手上有案子?”凌玥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又迅速紧绷,“段凡和宋格前天失联了,在押的三个嫌疑人都死了,那个失语症伤者也失踪了。” “失联?柬方怎么说?”楚司淼惊了一下,捡了最关心的问。难道裴雨泽的设备被发现了,这不太可能啊。 “昨晚进行过一次营救行动,但是扑空了。杜骢今天早上出发过去了,准备展开侦查。”凌玥语速稍快的答道。 楚司淼眉心深锁,没有犹豫太久便起身了,“医院那边呢?” 凌玥这次没有马上接话,她神情复杂的看了楚司淼一瞬,才摸出手机把方秉添说的谜语给他看,“杀害方秉添的嫌疑人就是那个失语症患者,你如果还打算管,就去看看监控吧。” “易卉珍和康靖是怎么死的?”楚司淼反复把谜面和几条分析看了三遍,才接着问。 “狙击,几乎同时被12.7mm子弹贯穿头部,一击毙命。”凌玥回想着看到案发监控时的心情,只觉冷得渗人。 “辛苦了,跟我回分局吧。”楚司淼又深深看了奚娮一眼,将手伸了出去。她现在状态控制的很好,大门口还有两个警员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用了,我坐车回去,你先走吧。”凌玥拒绝了他的好意,瞬间移动什么的还是太高端了,她怕承受不了飞起来的感觉。 楚司淼也没强求,只俯身亲了亲奚娮的脸颊,就原地消失了。 一秒钟后,楚司淼的脚尖落在浦江分局大楼顶层平台上。他没有着急下楼,而是吃了两颗药,又摸出手机拨了叶静斋的号码。 简单的几句交流后,楚司淼望着雪后朗晴的天空再次陷入沉思。他现在的处境与濒临深渊无异,走的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待他调整好心态下楼后,正巧撞见在专案组办公室门口踱步的伏琅。 “奚娮和你联系过吗?”伏琅见到楚司淼就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前去。前天突然案情后,他给奚娮去电话想叫她回来,可电话一直打不通。 楚司淼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关亚楠从楼梯间方向跑了过来。 “楚队。”关亚楠冲过去朝上司敬了个礼,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伏琅。 “就在这里说。”楚司淼听见她心里嘀咕着米栗的名字,就知道杜骢是把这项任务交给她了。正好他也有向伏琅明说的打算,不如让他现在了解吧。 “没找到米栗,机场监控显示她是昨天6点左右到的。但她家里没人,邻居说好久没见她了。”关亚楠语速飞快的汇报。她现在忙得恨不得能有几个分身,这个无关痛痒寻人在她看来实属浪费时间,还是快点把情况交代清楚的好。 “你在找米栗?”伏琅一听这个熟悉的名字就警觉了,虽然他和米栗只在n市有过一面之缘,但关于她的事情还是从奚娮口中听说过不少。米栗是奚娮的闺蜜,难道奚娮出意外了? “城市天网呢,看过吗?”楚司淼忽略伏琅的问话,紧抓着需要探究的问题不放。 “看过了,她出机场上了辆出租车。我联系过司机,也查了车载gps。米栗打车去了福利院,但院长说没见过她。后来的行踪就……”关亚楠见伏琅也是神色一秒变凝重的样子,心里就揣测上了。 “知道了,你去吧。”即使楚司淼明白不能着急,但听到这样的答复,还是感觉挫败的很,连带着声调更低沉了下去。 关亚楠踟蹰片刻,还是放弃询问,推门进了专案组办公室。 “跟我来。”楚司淼给了伏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快步往支队长办公室走。 进门后,楚司淼只将奚娮遭受性侵的事讲了个大概,但这已经足够让伏琅拍案而起了。 他紧攥着拳头不停踱步,虽不至于发狂,但额角臌胀的青筋和泛红的眼睛还是泄露了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奚娮现在在哪里?让我见见她。”半晌,伏琅才从胸腔里挤出压抑非常的声音。 他的小师妹竟然被闺蜜的男朋友玷污,如果这话不是从楚司淼嘴里说出来,他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我把她安顿在安全屋,等叶老明天过来,再带你们去见她。”楚司淼淡淡的说道,语气带着些许规劝的意味。 伏琅听到叶静斋的名字,心脏不知怎么的突突一跳,莫名的愤懑猛然冲破了心理防线。 “哗啦——!”他毫不留情的将办公桌上的几个文件夹扫落在地,又疾步回到沙发前,爆发似的揪住楚司淼的衣领。 “老师岁数多大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他?你是想把他气死不成?!” 楚司淼没有启齿,看着勃然大怒的伏琅,眼神一丝游移都没有。他会生气在情理之中,但他有话要和叶静斋谈,而且必须是面对面。 “对你来说,奚娮算什么?”伏琅被楚司淼避而不答的态度刺激,无处发泄的怒火化为利剑,直指态度冷淡的男人,“你走得倒是潇洒,知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不说,不说就能骗过我的眼睛吗?!她因为担心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现在她糟了这样的罪,你还打算公之于众,往她伤口上撒盐是不是?!” 楚司淼忍耐着耳膜被震痛的不适感,待到伏琅骂完之后,才语气淡薄的开口,“伏琅,你越界了。” 伏琅條的一震,紧绷到极限的手霎时卸了力。他背过身按住胀痛不已的太阳穴,连连吐息。 楚司淼起身抚平被扯皱的衣领,凛冽眼神直直盯着伏琅隐忍的背影,“但凡伤害奚娮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伏琅往后瞥了一眼,语气重归平静,“你不必如此防我,对她,我从始至终,永远只有师兄这一个身份。” 说着,他转过身,毫不掩饰的疼痛目光与楚司淼的眼神交汇,“但是,我心里也始终把她当妹妹看待。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哥哥的心。” 如果让伏琅扪心自问,他不否认对奚娮抱有特殊情感。但这份真挚的感情并非爱情,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如果非要用一个词界定他们关系,应该是惺惺相惜。 犯罪心理分析是人类理智与劣根性基因的博弈,是一次寂寞又无法停歇的远征。以生命尽头为终点,以本心为筹码。当你依靠天资和苦学登上一重又一重山巅时,真的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因此,伏琅才格外珍视奚娮。 这么多年来,能和他的精神领域同步的,除了妻子,唯有奚娮一人。他不想失去这个珍贵的同伴,尤其是经历过谢红霞的事后,他更是小心到如履薄冰。 伏琅心里想着,眼底竟泛起了薄薄水雾。好多年了,他都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就连当年奚娮涉案,他的情绪都不像此刻波动的这么厉害。那天送机的感觉霎时又回来了,心酸不舍,还有强烈的不安,全部纠集在他心头。 楚司淼看着面前虽然清瘦但脊背硬挺的男人,眼底的肃杀之气渐褪。伏琅的心声悠悠传来,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得真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奚娮和伏琅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原来他们是同类,伏琅的思想好像生来就能和奚娮同步。这是缘分,超越男女之情,是心灵支柱般的奇妙缘分。 楚司淼浅浅的吸气,伸手轻拍了一下伏琅的肩,“放心。” 伏琅用力闭了闭眼,用点头回应他简短又郑重的承诺,翻腾的情绪平复不少,随即又在心里笑了。 楚司淼这样深藏不露,恐怕经常被人误会是个冷情的人。好在伏琅的微表情功底很扎实,楚司淼细微的眼神和语气变化被他观察的很清楚,也就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第191章 谁死了 凌玥回到“云玺”的时候,已经快零点了。早上接手奚娮的事情后,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不在s市做鉴定。于是中午向专案组告假,回了趟n市。 虽然飞机很方便,但一来一回花在路上和候机的时间也不少。大半天过去,也就办了向鉴定机构提交样本这一件事。 凌玥慢悠悠的挪步,经过客厅时,她在银色大球旁边停留一刻,终还是没说话,径直往卧室方向去了。 由于被旅途疲劳困扰,凌玥洗过澡后决定今晚不工作,先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可她刚拉开被子,催命符般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哎。”凌玥短促的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孔文彦说过的一句话,觉得其实也挺有道理。 有个铁打身板的外星人组长不是什么好事,奚娮都那样了,楚司淼还是不改高强度工作作风,妥妥的没人性。 “凌玥,有个问题我想咨询你。”连线一接通,楚司淼开门见山的话让凌玥心里的腹诽戛然而止。 “你说。”她快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她以为他是来关心鉴定进展,但听这架势是要问公事。 “关于方秉添和易卉珍身上的纹身,确实没有特别的地方吗?”身在安全屋的楚司淼靠坐在卧室床头,手里捏着几份报告。 “只是普通纹身。”凌玥打开加密文档,看了看取证照片才回答。 “使用的隐形药水也是常见的材料吗?纹绣手法和纹身针也是普通的?”楚司淼不置可否,又问道。 凌玥的目光略过化验报告,拿捏道,“这种纹身本来就不常见,药水成分比较复杂,不知道这算不算特别。” “你明天再复检一次,我要知道药水里的动物血具体是什么。”楚司淼紧盯着模棱两可的成分概述,沉声要求。 今天跟进现阶段案情时,他的注意力就没从这两个纹身上移开过。三个重要嫌疑人在一个晚上全部身亡,除去卡在方秉添脑腔里的弹头口径有所不同外,致死原因高度一致。 他们是被灭口了,而那个失语症患者的行为也明确了这一点。她最初以诱饵的身份进入警方视野,之后一直规矩的待在医院。如果不是警方掌握了什么令犯罪集团忌惮的线索,她恐怕还会继续保持沉默,断然不会冒险去杀方秉添。 “好,我明天一早去跟进。”凌玥心里也有和楚司淼相同的猜想。之前她只把检验集中在纹身里是否还藏有信息上,这会儿他提出来,她才意识到药水成分分析很不到位。 “麻烦尽快。”楚司淼说完就要收线,却被那头的人叫住了。 “奚娮怎么样?东西我已经送检了,最快下周能出结果。” 楚司淼转头去看睡在旁边的小丫头,眼底肃然的神色渐褪,“很稳定,今天辛苦你了。”这件事只有交给凌玥他才放心,也很感念她费心找n市的鉴定机构,他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那就好,不打扰你们了。”凌玥听着那头变得轻柔的语气,心里没来由的一酸,客套一句就挂断电话。 楚司淼放下手机,俯身爱怜的在奚娮的柳鬓边印下亲吻,“宝贝,有好消息告诉你。段凡和宋格暂时安全,杜骢刚刚找到了他们留下的信息。我这就破译,说不定有大发现。” 联系凌玥前,楚司淼接到了杜骢方面的消息。他在山庄一座小吊脚楼的地板夹层里发现了几组密码矩阵,书写人正是失联的两位卧底。 照这情形看,他们并没有遇害,身份也没有暴露。而是朝胜利前进了一大步,成功打入犯罪集团老巢了。 现在当务之急,一是破译密码,二是保密侦查。据杜骢汇报,庄园里虽空无一人,但有明显的生活痕迹。既然如此,后勤补给必定少不了。偌大的庄园不可能完全隐形,细致排查外围村寨应该能取得进展。 楚司淼嘴上说着马上破译密码,身体却没有行动。他仍凑近注视着奚娮,一只手探在被子里,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 这个习惯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只要在他情绪波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去握她的手。久久留于掌心的柔软触感似水若情,给他莫大慰藉,许多支持和力量。 “老婆,我好想你。”楚司淼深邃的眼底泛起丝丝柔情,低低缓缓的磁性嗓音似流水潺潺,“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发疯的想你。现在你就在这里,我却更想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楚司淼摩梭着奚娮柔软的嘴唇,深深吸了口气。一天时间,两大碗血喂下去,奚娮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小口上这一抹嫣红色漂亮极了。 只是,他有办法帮她抵御冬日严寒,保她健康无虞,却对她的心伤无能为力。这一次,他赌的又是什么,或者说还能用什么来搏。就算现在把心剖出来,她也看不到,终究无济于事。 上午九点,家住东山区佘家镇的顾老头跨上篮子走出家门。前天的一场雪催生了镇外一块荒地里的野菜,顾老头寻思着反正闲来无事,打算去挖些野荠菜回来尝鲜。 佘家镇是古镇,如今特色旅游业搞得红红火火。顾老头把临街的老宅出租给生意人,租金回报颇丰。但人老了难免爱怀旧,儿时最爱吃的就是母亲摊的荠菜饼子,就算活到耄耋之年也忘不掉那味道。 顾老头悠闲的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和街坊邻里拉几句家常,不远不近的路程走了半个来小时才到。 他站在地头边的垄埂上望了望,瞅准草丛茂密的一处,换上长筒胶靴下地。 地里果然冒出了不少野荠菜,绿油油的嫩芽看着很是喜人。顾老头抄起小铁铲一挖一个准,不多时,就得了半篮子鲜货。 但他还不打算收工,又往荒地更深处去。明天在市里工作的儿子会回来,他想再多挖一些给小孙子也做些饼。 顾老头扒开齐腰高的杂草,正走的好端端的,脚脖子突然被绊了一下。他哎呦一声,人还没站稳,又被闯入视野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 绊住他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蜷缩在草丛里,披头散发、身上血糊糊一片。 长宁区,守在安全屋外的两名警员听到开门声,回头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立在那里。 两人都不是浦江分局的人,而是被楚司淼从下辖派出所调来的,自然不认识奚娮。况且,他们从前晚来了开始就只见过楚司淼,也只知道屋子里有个需要保护人。现在冷不丁见到个人站在面前,多少有些错愕。 奚娮飘忽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一圈,抬脚就往外走,立即被阻拦了。 “楚队交代过,你不能出去。”警员礼貌的虚挡着,又互相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这人怎么木呆呆的,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奚娮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再往外走。她直接关上门,又回到卧室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奚娮的脑子里也是寂静无声。她站在窗前,睫毛都不眨一下的望着外面。其实,她并不是在看街景,也不是在欣赏霁色的天空。眼前模模糊糊,没什么颜色,更没有具象的东西。 “打开窗子,从这里出去。”忽的,悠长嗡鸣声在耳畔响起,还有一个人在说话。 发愣许久的奚娮回头看了看屋内陈设,稳健迈步朝衣柜走去。 顾老头在荒地撞见死人的消息在镇上不胫而走,上至闲散老者下到忙生意的年轻人都赶去看热闹。不宽的垄埂被占得满满当当,还有好些挤不上位置的人干脆搬来板凳桌子,站在高处往拉起警戒线的地方张望。 鼎沸的议论声中,老老少少几十人谁都没注意一辆出租车停在身后,也没看见一个女孩子往这边来。 “看着要过年了,咋会死了人,太晦气了。” “是啊,我活到这把年纪,从来没听说过死人的事情。” “该不会是顾老头眼花瞧错了吧,咱们镇一直太平的很啊。” “要是看错,怎么会来这么多警察?” 嘈杂的声音钻进奚娮的耳朵,从模糊到真切,由小声变成振聋发聩。她醍醐灌顶般一凛,散大的瞳孔骤然紧缩。 混沌多时的大脑里浮现出无法串联的短暂画面,她站在雪地里,看见了一袭黑衣的楚司淼。 “谁……谁死了?”奚娮像是询问,又似自言自语的说着,随手拽住一个人。 正在伸长脖子张望的小赵感觉被什么人抓住胳膊,头一转,就看见一张带着惶恐之色的清秀脸庞。 “喏,那不是嘛。看到警察没有?”小赵朝前伸了伸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问话的女孩子就扎进人堆里不见了。 “死了?谁死了,谁死了?”奚娮拼命推开挡路的人,两眼紧紧盯着黄色警戒线,揣着已经激烈如擂鼓的心脏在荒地里奔跑。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睁眼竟然到了这个地方。像被人摸去记忆的状态,让她寻不到可供呼吸的空间。 当年在谢家醒来时,她就是现在这般感觉。恍惚的像已经沉睡过百年,周遭全变了样子。脑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 警戒线唦的一声响,奚娮迅速钻进去,一张张熟面孔就刺痛了她的眼睛。彭浩谦和马闯在这里,关亚楠和权北故也在这里。 专案组的人都来了,这里真的有命案发生! “谁死了?!”各处忙碌的刑警们被突然炸响的爆喝声吓了一跳,寻声一看更是吃惊不小。奚娮不是在休假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奚娮,你不是明天才……”关亚楠跑上前去,话还问完,奚娮就和她擦肩而过。 她赶紧反身去追,可没跑两步就听见权北故在警戒线外叫人。她只得把疑惑压下去,调转枪头去做访问。 奚娮没理会任何人,瞪得老大的眼睛只盯着草丛里的几个白点。那是白大褂的颜色,死了的人就那里。 凌玥蹲在地上,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她拉防化袋拉链的手。奚娮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头顶,惊得凌玥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在安全屋睡着吗?楚司淼离开前还说回去看她,怎么人都到跟前来了? “你不能待在这里。”一秒钟怔仲后,凌玥迅速恢复冷静。她拨开奚娮抓住拉链的手,又朝孔文彦使眼色,示意他把人弄走。 奚娮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甩开孔文彦扶她的手,大力扯开防化袋。 “奚娮!”凌玥厉声大喝,抓住奚娮的胳膊,不让她更进一步。 可她再次挣脱钳制,僵直发颤的手迅速伸进袋子里,捧起死者染血的脸。 “米粒儿……”奚娮细弱蚊蝇的唤了一声,微微笑道,“别闹了,我们回家吧。你不是说想吃烤麸吗?姑正在家给你做呢,我们回去吃好不好?” 凌玥被奚娮的反应吓坏了,楚司淼见到尸体时脸色铁青的样子在脑中一闪。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拦腰把奚娮抱起来,迅速后退。 可还没等她叫个人过来,奚娮又挣脱控制跪倒在防化袋旁。 奚娮把防化袋扯得更开,脆弱的精神被附着在米栗身上的暗红色血痂彻底击溃。她一把将她僵硬的身体抱起来,眼中无泪也无光。 “米粒儿……这玩笑可开不得……别吓唬我了……听话……”奚娮扭动身体一次次挣开伸过来抓她的手,嘴里呢喃不停。米栗一定是在责怪她绝情,责怪她要去报警抓王栩,所以搞出这种恶作剧来惩罚她。 “快来人!把她弄开!”凌玥几番尝试都没有成功,又急又慌的朝警戒线外大喊。 照奚娮这幅失心疯的样子看,是受了严重的精神打击。她才经历过非人对待,眼下又目睹好友惨死,这可真是出大事了! 关亚楠和权北故听到喊声,赶紧收起记事本跑过去,也被吓得不轻。 两人连抱带拽,刚把奚娮从死者身上拉开,她突然大力挣扎起来,又喊又叫。 “不会!不会的!米粒儿不会死!她不可能死了!放开我!我要带她回家!让我带她回家!” 凌玥咬紧牙关,迅速拉上拉链,“快,抬走。” “哦,哦。”孔文彦愣愣的点头,招呼着同事抬起担架。 奚娮只看到黄色的防化袋在眼前一晃,使出全力死命挣扎,“你们要带她去哪里?!谁也不许动她!把我的米粒儿还给我!还给我~!!!” “奚娮,你冷静一点。”权北故既不敢放松禁锢,又怕弄伤她,不过几个来回,他就心慌的出了一头汗。 “不是的,你们不了解她。”奚娮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抽搐着又开始咯咯发笑,“我跟你们说啊,米粒儿胆子特别小。平时连蟑螂都不敢抓的,居然装死吓唬我?这妮子太过分了,你们让我带她回去,我好好教育她,啊。” 关亚楠又急又气,扳住奚娮发抖的肩膀厉声批评,“玩笑开过头了啊!这里是现场,不是你疯的地方!”就算她和死者关系不一般又能怎样,她再耍混又有什么用。 “疯?谁疯了?”奚娮往关亚楠脸前凑近,邪性的抽笑几声,又拼命挥舞胳膊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谁再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说话人自己就触电般一抽,整个人从头到脚,连手指都僵直了。“杀”这个字奚娮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漫天卷地的恶心感侵袭了每个神经细胞。 “啊~!!!”奚娮猛地惨叫一声,浑圆的眼珠瞪得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一般。 她想起来了,她在夜里弄得浑身是血,手里还握着匕首。是她杀了米栗,因为恨王栩,所以亲手杀了为他求情的米栗! “摁住她!”凌玥见奚娮又开始乱打乱踢,厉声朝关亚楠吼了一嗓子,疾步跑到警戒线外摸电话。这情况实在不妙,得赶紧叫楚司淼回来。 第192章 思维控制障碍 身在s市国际机场的伏琅和叶丹娜对奚娮发狂的事毫不知情,两人齐齐看着到达出口,神情都有些焦急。 叶静斋下了飞机,一改平日步伐稳健的习惯,拉着登机箱走的极快。昨天接到楚司淼的电话他就想赶过来,但既定的一场演讲让他无法脱身。这会儿他已然焦急的不行,不想浪费一分钟时间在这机场里。 “爷爷。”叶丹娜和伏琅同时看到了要等的人,快步上前去扶。 “走,走。”叶静斋连连摆手,跨着大步往电梯处走。 伏琅和叶丹娜蹙着眉,闷头跟了上去。好久没见过叶静斋如此着急了,上一次还是奚娮陷在谢红霞案子里的时候。 都说越往坏处想,心中所思也应验的越快。车子刚下机场高速,楚司淼一通急电打来,只说奚娮情况不好,报了串地址就收了线。 叶丹娜急的差点没哭出来,转头往后座一看,叶静斋双手交叠身前,双目闭合根本不打算理会她。 “大琅。”她又伸手拉了拉伏琅的袖子,全然六神无主。 伏琅抓着叶丹娜的手紧紧握住,强作镇定的摇头,右脚却诚实的往下压油门。自打昨天知道奚娮出事,他整宿都没睡着觉。可老师年纪毕竟大了,现在不能再给他多一分刺激。 叶静斋一路闭目养神到目的地,上楼后见两个警员守在一户门口,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在来回踱步。 他焦急中带点无措的神情一秒钟之内就被叶静斋看了个真切,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又有了波动。 雒詹抬头就见三个人过来,忙往前迎了一步,“你们是……” “我们来看奚娮。”叶丹娜急急的说着,伸手就去推门,又被拦住了。 “先别进去,医生在里面给奚娮问诊。”雒詹来不及表明身份,只抓着要紧的提醒。 “我师妹病了?昨天不是说还好好儿的吗?”叶丹娜听了这话更着急了,拨开他的手又往前一步。 “丹丹。”叶静斋警告似的叫了一声,又朝陌生人投去质询眼神。 “我叫雒詹,是楚司淼的朋友,借一步说话。”雒詹稳住心神,盘算着眼前这位老者的年龄,还是决定先给他们做点思想工作。 四人到了无人的楼梯间,雒詹这才和盘托出,“奚娮两个小时前去了东山区佘家镇,那边出了桩命案。死者是她的好朋友,米栗。” 伏琅心头一抽,还没等他回过点神来,雒詹又开口了,“奚娮受了严重打击,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一直狂躁呓语。我从医院请了位心理专家来,等问诊有结果了,我们再进去。” 伏琅和叶丹娜被雒詹说的心神不宁,齐齐去看叶静斋。才发现他眉心深锁,脸色更是铁青的难看。 “老师……”伏琅刚想探探叶静斋的意思,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抬手给打断了。 四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站着,楼梯间里的气氛也一再压抑下去。直到值守的警员来叫人,才又提起了些精神。 艾闰年站在客厅里,一看雒詹递来求证的眼神,就沉重的摇头。 “医生,奚娮怎么样?”叶丹娜再受不了这么打哑谜,拔高声调问道。 “现在安稳了一点,但你们进去说话轻点,不要再刺激她。”艾润年轻声嘱咐着,示意雒詹留在外面,领了另外三人进卧室。 跨进门,叶静斋看到的是满屋狼藉。枕头床单散乱在地上,床头灯打翻了,衣柜门也半敞着,衣物都被扯了出来。 这里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而他的爱徒就蜷缩在墙角的衣服堆里,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前摇后晃。 楚司淼半跪在奚娮旁边,一手撑住衣柜角,一手扶墙。他谨慎的把她护在安全范围内,连身后响起的叹息和低咽声都没有转移他的一丝注意力。 伏琅把啜泣的叶丹娜搂在怀里,强压着心痛问,“她怎么成这样了?” 墙角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小师妹吗?还是他白日发梦了?不然怎么会见到一个有明显精神障碍表象的人。 “伏儿,你们两个去外面等。”不等艾润年解释,叶静斋就发话了。 伏琅很是诧异,看着神情严肃非常的老师,没有挪动脚步。 “出去。”叶静斋又重复一遍,命令的口吻不容反驳。这样的奚娮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真怕她一个不小心说出点什么让人难以承受的话来。 待伏琅带着叶丹娜离开之后,叶静斋才敛去肃色,轻声道,“麻烦医生,讲讲她的情况。”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罕见的病例,她是第一个。”艾润年颇为怜悯的感叹一句,拿起放在床脚的病例夹,换上医生的专业口吻,“根据初步诊断,她这个病叫思维控制障碍。” “得这种病的人有三大病症,第一,强制性思维。她会感觉脑子里涌现大量不属于自己的思维,好像别人的思想在脑海里运行。第二,思维被散播。就是说她还没有表达或者是不想表达出来就被别人觉察或者洞悉。第二,强迫性思维。是指她脑子里反复出现某种思维或者概念。” 说完,他合上病历夹,眼里惋惜的神色愈加明显,“很不幸,这三种症状奚娮都有。” 叶静斋听完不发一言,他反复观察奚娮的肢体动作,半晌才谨慎的问,“她很痛苦,没有办法缓解吗?” “致病原因目前医学界总结了三点,第一,精神类疾病。第二,癫痫。第三,器质性脑损伤。”艾润年没有回答问题,转而阐述另外的。他也很想让病人舒缓下来,但找不出病因一切都无从谈起。 “都不是。”一直沉默的楚司淼突然出声了,他的眼睛仍牢牢锁定奚娮,语气却是有别温和眸色的决然,“她没有精神疾病,癫痫和脑损伤更是无从谈起。” 艾润年只觉得这话太武断,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你是奚娮的……” “我是她爷爷。”叶静斋答的掷地有声,脚步很轻的走到奚娮身前蹲下。 更近的距离看的更真切,同时也让他心口的疼痛泛滥成灾。若不是多年的沉淀积累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他怕是会即刻崩溃。 奚娮的脸色异常惨白,脸部肌肉抽搐不止。一汪本该潋滟明媚的眼睛失了光华,除了呆滞就只剩空洞。这哪里是他的爱徒,哪里是他悉心呵护的孙女,不过是一副空架子罢了。 艾润年一听来人是奚娮的爷爷,瞬间振奋不少,翻开病历夹询问道,“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吗?” “我已经说了,她没有精神疾病。”楚司淼从胸腔里挤出沉闷的声音,再次否定他的思路。 叶静斋抚了抚楚司淼紧绷的胳膊,转头提议道,“先给她打一针,让她睡一觉。” 艾润年皱眉,因为两人一个鼻孔出气的态度心生不悦。但眼下家属这么不信任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益。他去外面拿了医药箱,指着床示意。 “奚宝儿,奚宝儿。”楚司淼把声音放到最轻,小心非常的唤了两声,“我扶你去躺一躺好吗?” 他的话音刚起,叶静斋锐利的眼睛就将奚娮1/8秒的瞬间表情看了个明白。她眯了眯眼,嘴唇挤压,嘴角下撇。这是消极情绪和压力忧虑上升的信号。 “我来。”叶静斋迅速做出反应,挡住楚司淼的手,不让他继续缩短和奚娮之间的距离。 只一个动作两个字,楚司淼就明白了叶静斋的用意。他迅速起身,从凌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手法娴熟的开始干活。 虽然他面上维持着镇定,但心脏的抽痛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算超出预期太多,但理性还是没办法战胜感性。 奚娮拒绝了他,在他赶回佘家镇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清楚明了的认清事实。 他的小丫头紧闭心门,将他拒之千里。是了,他十分清楚她的性格。受了伤总是躲在没人的角落里独自承受,不会寻求帮助也不会倾诉。终究是他妄想了,只叹命运弄人,没有给他足够时间拯救她。 奚娮在一针强制镇静剂的作用下入睡,楚司淼细心的将她的长发拢顺,又把空调上调两度。 叶静斋宽容的给了一些时间,才狠下心拍了拍楚司淼的肩,“这里暂时交给伏儿和丹丹,你跟我走。” “是。”楚司淼点头,又淡笑着抚了抚奚娮的脸颊,才起身了。 黑色路虎揽胜离开长宁区回到繁华的浦江区,楚司淼把叶静斋请进事先准备好的酒店房间。 叶静斋环视一圈装潢高档的套房,眼神落在茶几上造型别致的紫砂茶具上。 楚司淼没有解释,扶着叶静斋坐下,开始着手泡茶。 叶静斋静静的看着他气定神闲的姿态,心里有些疼痛又有些感慨。他本打算就在安全屋的院子里谈话,却被楚司淼请到了这里。 私密舒适的环境,精心准备的茶。这个年轻人再次触及了叶静斋心底的柔软部分,也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少气力才得以维持如此镇定。 “上次在您那里喝过普洱,那味道我一直记着。”楚司淼淡淡的说着,将茶海里的汤汁分到小茶碗里。 他抬眸注视一秒,恭敬的把茶碗放在叶静斋右手边,“金骏眉,不知道叶老是否喜欢。” “你啊……”叶静斋执起茶碗,看着琥珀色的茶汤,眼底一片温和。闻在鼻息里的是淡而甜的蜜香,放在手心的温度令人舒畅。这是楚司淼心灵的味道和热度,都浓缩在这一盏茶中,不多也不少。 楚司淼抿着嘴唇浅浅一笑,起身走到床头,伸手在中控板上点了两下。会客厅里的灯光调至柔和,遮光窗帘严丝合缝的挡住观景落地窗。 楚司淼回到茶几前负手站定,依然不着急说话。 “这是何意?”叶静斋品过一口茶,才问道。他知道楚司淼有话要说,但房间里本就没有他人,何至于如此谨慎。 “在谈奚娮之前,我想先向您说明我的身份。”楚司淼沉稳开口,暖色灯光投射进眼里,氤氲开幽深又坚定的颜色。 叶静斋眉心微动,更加琢磨不透了,只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恕晚辈冒昧,敢问叶老有没有老年病?”楚司淼没有切入正题,有些担忧的问道。 叶静斋倒是笑了,“昨前儿上过一趟医院,医生说糟老头子我起码还能硬朗个二十年,你不必担心。” 楚司淼得到答复随即放心了,淡定的说,“其他我就不赘述了,只想向您说明一点,我不是人类。” 昨天给叶静斋去电话前他就有了打算,刚才在安全屋听到那一声爷爷时,他更加坚定了决心。上一次在京城,他把这位老者当做恩人看待。现在,更是把他看作最亲的人。表明身份是他该做,也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 “你说什么?”叶静斋手腕一抖,半盏茶荡漾起波纹。是他听错了,还是这年轻人表达有问题? 楚司淼从容的从裤兜里摸出隐形眼镜盒,摘下附着在瞳仁上的黑色镜片。再次抬头的时候,一双蓝宝石色的眼睛就闪耀起迷人的微光。 叶静斋的视线被牢牢锁定,心跳顿时加速。他尽力收住情绪,看着楚司淼抬右臂,将拳头放于心口处。左脚跟着向后半步,腰身挺直的屈膝跪地。 超越人类认知极限的一幕紧接着发生,银色长发从楚司淼肩头垂下,铺满了他身下的绒毯。尖尖耳廓生在鬓边,将他的脸勾勒的英俊非常。 “奥伊星人夜璘向您致意,愿您与海母星辰同在。”楚司淼稍稍颔首,郑重的向叶静斋至上最诚挚的敬意。 他活了126岁,这礼向皇帝皇后行过,向上司行过,也向母星行过,独独不曾对人类如此。他总以为今生都不会再有人值得他用暗骁的最高礼节相待,但眼前这位老者又给了他契机。 从今往后,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上,除了奚娮以外,他又多了位需要守护的亲人。 叶静斋手中的茶碗随着迅速起身的动作落地,掉在绒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他脑子发懵。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吗?”叶静斋来不及捋捋思绪,下意识的问了出口。眼下这般情况真的太让人吃惊了,跪在地上的竟是个外星球高等智慧生命?! “祁顼年。”轻飘飘三个字从楚司淼口中说出,又让叶静斋跌坐回沙发上。这是国防部部长的名字,错不了,也不会是其他同名同姓的人。 “你到底……”叶静斋也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喉咙发紧的挤出半句话。 楚司淼起身,负手淡定的说,“祁老总还在mss工作时,我们就认识了。另外,不知道叶老对mss的特情司熟不熟悉。” “你是战功的人?”叶静斋眼底精光一闪,提了个名字。 “我只是挂个名,直接对祁老总和战副部长负责。”楚司淼又解释道。 叶静斋默了一瞬,平复心绪指着沙发示意他坐下谈,“算起来也是三十来年前的事了,顼年这一子落得很有远见。” 没想到楚司淼在国家机关里的根基这么深,如此他就不必担心什么外星人威胁论,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份会暴露了。 “没想到叶老了解的这么透。”楚司淼隐去真身,坐到单人沙发上,又拿了个干净茶碗给叶静斋续水。 特情司组建的时候他还在沉睡,不过那个地方确实卧虎藏龙。他偶尔去一去,也觉得是个消磨体力和脑力的好去处。 “我也没其他本事,不过时常被这两人绑去给底下一帮孩子上课。”叶静斋徐徐说着,看着楚司淼的眼神又多了欣赏,“近几年冒头的一批年轻人里,倒是有一个让我印象很深。代号也特别,叫鬼灯檠。” “下次见她,我会转达您对她的表扬。”楚司淼寒暄一句,神色忽的低沉下去,“如果这次我不走,奚娮也不至于……” “到底怎么回事?”叶静斋捡起地上的茶碗,改正坐姿势问道。 楚司淼沉沉吐了口气,艰难的说,“米栗的死,奚娮很可能牵涉其中。” 在接到佘家镇的消息前,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王栩身上。可现实扭转了他的推测,死的人竟然是米栗。 “你说她又……”叶静斋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神色也跟着凝重了下去。不是说奚娮被侵犯了吗?怎么又和命案扯上关系? 楚司淼点了个头,强忍着复杂情绪将那晚发现奚娮的经过,以及她在g市的遭遇叙述一遍。 就米栗的死状来看,完全符合“红衣少女杀手”其中一位的犯案手法。被麻绳捆住手脚,身中十数刀。如果不是奚娮那天弄得浑身是血,他肯定会把侦查方向引导到专案上。 叶静斋全程没有发问,听完之后,房间里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你确定痕迹都处理干净了?”足足半个小时后,叶静斋压抑的声音才打破静止的空气。奚娮又涉案了,这消息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奚娮身上的痕迹我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没想到米栗会遇害,现在尸检是个麻烦。”楚司淼现在十分忌惮凌玥,就她的为人来说,一定不会肯帮他瞒天过海。再者,他根本无法确定奚娮的清白,真怕尸检会查出什么。 “咚咚!”叶静斋屈指把茶几敲响,严厉道,“把你心里的假设给我摘干净。” “您还是相信奚娮?”楚司淼一点不怀疑叶静斋的洞察力,只是有些意外他如此坚定维护奚娮的态度。 “相信。”叶静斋答得毫不犹豫,眼神更是没有一丝闪烁,“我看中的人,绝不会错。”奚娮不过就是和当年一样,误闯了凶案现场。要说她杀人,借她十个胆都不敢。 楚司淼的心因为叶静斋坚决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骤然紧缩,他紧咬着牙关,低下头去。感激和疼痛来的自然而汹涌,他需要缓一缓。 “哎……”叶静斋深重的叹气,观察着他极力忍耐的表情,重新放轻语调,“娮娮现在很需要你,你不能垮。” 楚司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随即弓背撑住额角,“我没事,只怕奚娮快撑不住了。” 带叶静斋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密谈需要,另一方面是他想透口气。如果一直和奚娮面对面,他会跟着她一起疯掉。 “她只是承受不了接连两番打击,你要有信心,不能放弃。”叶静斋耐心规劝,又伸手拍了拍楚司淼肩。 就奚娮现在的状况来看,要恢复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必须咬牙坚持,不能放任她继续发展下去。 楚司淼只静默了很短时间,再次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淡然,“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事,我需要您的帮助。” 叶静斋不假思索,立即点头了。人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事情早就看淡。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奚娮,说是心结也好疼惜也罢,无论楚司淼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要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都会不遗余力。 第193章 皇室血统 伏琅和叶丹娜在安全屋床头守过一整个下午,当房门开启的时候,两人的精神都处于恍惚状态。 叶静斋一秒就看清了两人的沉重表情,上前轻轻拍了拍伏琅的肩,“你们去楼下等我。” “我刚看了一下资料,还是送娮娮去住院吧。”伏琅收拢思绪,又打开才关闭不久的平板电脑。他不相信奚娮会无缘无故的突发急症,有必要送医院做个脑部扫描。 “小楚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叶静斋没有去看平板上的医学文献,半宽慰半催促的说道。 叶丹娜没想到爷爷的态度这般敷衍,看着仍在昏睡的小师妹,坚持不肯起身,“她这个病很严重,得有专业的心理医生24小时看着才行。” 叶静斋和楚司淼走后不久,被雒詹请来的医生就离开了。镇静剂只能起一时作用,奚娮总是要醒的。放她在这个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地方,叶丹娜实在放心不下。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别忘了你们还有责任在身。”叶静斋收起温和态度,严厉的告诫道。他们留在这里又有何用,精力应该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叶丹娜语塞,只能向伏琅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见他缓缓起身了。 叶静斋给了配合的徒弟一记肯定微笑,发话说,“我要留下来督一督‘413案’,你们先去车里等着,待会儿一道去分局。” 伏琅会意的颔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现在奚娮这个样子,楚司淼怕是要分心照顾她。他正愁专案组要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老师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无疑是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伏琅带着一步一回头的叶丹娜走后,卧室里安静了。楚司淼翕动耳尖听着客厅里雒詹发出的踱步声,缓身坐到床边。 他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眼底无波无澜,心绪却又霎时从沉静变得翻腾。一幕幕画面浮现脑中,尽是奚娮痛苦的样子。 在现场见面时,她处于极度狂躁的状态,几个男同事都无法控制局面。她发疯似的嚎叫,嘴里念的都是听不懂的字节。要不是他拦得快,她差点用头去撞地。 回安全屋的路上,他一直控制着她的脑电波。可她进屋没多久就挣脱沉睡,把卧室里的东西都打翻了。她一次次将他推开,直到把力气都折腾干净了才缩到墙角处。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揪着头发试图去磕墙壁。 “我帮你看着她,去吧。”叶静斋有些不忍心看楚司淼自责的样子,轻声打破短暂的沉默。 楚司淼气息不稳的吐纳一口气,思维和身体都被踟蹰的情绪控制着。他没有移开注视奚娮的视线,也没有起身。 “现在这情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叶静斋没有再催促,而是走到窗边背过身去。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楚司淼会意的接话,抬头看了一眼推拉窗。 奚娮上午就是从窗户翻出去的,他回来时还看到外面的排水管道上绑着用被单连接起来的“绳子”。 “不错。”叶静斋颔首,利落的按下新安装的窗锁,“人生就是如此,有舍才有得。思考不是坏事,但想的太多,会制约行动力。” “我明白。”楚司淼咬牙应下,自我督促着起身了。叶静斋看似规劝的话其实是在施加压力,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走下去。 雒詹徘徊的脚步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询问的话脱口而出,“你到底怎么个打算?”他真的搞不懂楚司淼在犹豫什么,不仅拒绝艾润年接手奚娮,还让他在这里候着。 “我给奚娮找了个专科医生,从明天起过来给她做治疗。我现在要去一趟单位,回来之前要再辛苦你一下,帮我看着她。”楚司淼避开雒詹有些不耐烦的眼神,提着气道出安排。 “你不了解艾主任,他的医术没话说。”雒詹有些吃惊,语速稍快的解释道。艾润年可是顶尖心理治疗师,楚司淼为什么放着好资源不用,绕道去找别的医生? 楚司淼还是摇头,不肯改变决定,也不想再多言,“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快步返回卧室,叫了叶静斋出来。 雒詹看着两人匆匆出门,心中担忧揣测个没完。他感觉到楚司淼情绪不佳,说话时也是言辞闪烁。这不太符合他的个性,像是故意隐瞒着什么事不想他知道。 正直饭点时分的浦江分局熙熙攘攘,但无论是下班铃声,还是食堂里飘散出来的香味都没有影响“413专案组”。 大办公室里座无虚席,所有目光都盯着多日不见的组长,以及被他请进门的老者。 “为大家介绍一下。”楚司淼没有寒暄,在投影仪启动的第一时间发话了,“这位是公安部直属犯罪心理分析研究室创始人,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系系主任,叶静斋教授。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协助我们专攻‘413案’。”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立即掌声喧哗。刑警们或是兴奋抽气,或是小声议论,无疑都对这位名号响亮的老人报以巨大热情和强烈好奇。 楚司淼抬手做下压手势,没有给下属任何八卦时间,“昨晚,我接到柬埔寨方面传来的情报,大家看屏幕。” 几张取证照片出现在白幕布上,让大家的心情霎时从高点回到低谷。木地板被揭开一个洞,夹层里是用红紫汁液书写的密集字迹,排列方正有序,全部是英文字母。 “我已经向笔记鉴定人员求证过,四组密码矩阵的笔记和宋格的书写习惯一致。现在可以明确,卧底行动没有失败,段凡和宋格暂时安全。”楚司淼沉稳的说着,轻按激光笔,将昨晚的研究结果调了出来。 四句留言的前两句很快被刑警们略过,后面两句牢牢将他们的视线锁定。 “置于手中为何物,高贵或者财富。肩头的红是王的勇,脚下的黄是圣的力。” 又是一个谜语!所有人的脸色立刻下沉,困顿的阴云凝集起来,压得他们呼吸不畅。 楚司淼瞥了一眼投影布,只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些密码是宋格的杰作,被七种不同的加密方式保护的非常严实。虽然楚司淼有办法破译,却也无法参透字句中的真正含义。 一屋子人里唯有叶静斋镇定自若,他朝站在投影仪旁边的伏琅点了个头,从容的拿起另一只激光笔,将一份报告调了出来。 楚司淼略略看过两行字,眼底就精光一闪。他快步走到后排,坐到奚娮的位置上翻开随身记事本。 呈现在幕布上的是详尽的人格画像,叶静斋显然是仔细研究过案情,并且有备而来。 “结合旧案和新案,我为犯罪集团头目做如下人格分析。”叶静斋没有任何寒暄,开始向在座的一帮年轻人授业解惑。 “第一,此人有******人格障碍,也称无情型人格障碍或者社会性病态,是对社会影响最严重的类型。他们对自身的人格缺陷浑然不知,不论做出多么损害他人的事情也没有内疚和羞愧感。” “第二,自恋型人格障碍。有强烈的自负情绪,渴望被钦佩,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比任何人都优秀。傲慢自大,不关注他人,但会利用他人。” “结合两大性格特点,还有两点衍生性格。第一,此人有轻度施虐倾向,但善于控制,只对特殊对象产生欲望。第二,完美主义理论的忠实拥护者。” 说到这里,叶静斋放缓速度停顿下来。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笔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在闷头记录。 左栋用最快速度记下要点,直直举起手来,“能不能请您具体分析一下?” “这位是……”叶静斋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叶教授,您好,我叫左栋。”左栋起身敬礼,肃然的自报家门。 叶静斋眉尾一挑,眼底划过玩味的精光。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身材魁梧,长相有些粗犷的年轻人就是左栋。没想到他的关门弟子如今胆量大了不少,敢跟这么个凶神恶煞的硬汉叫板也是不俗的表现。 左栋迎着叶静斋意味不明的审视目光,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毛,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伏琅观察着老师的表情,低头无声的笑了。虽然他已经不介意左栋当初不礼貌的行为,但老师可是十足的小心眼,这是在为奚娮补刀子呢。 “坐吧。”片刻后,叶静斋才打手势示意左栋就坐。随即收起小小的心理战术,将注意力再次投入工作中,“下面,我们来看看他的详细性格表现。” “第一,求好心态。行事之前习惯制定计划,行事中按部就班。如果计划未能实现,或者计划偏离,就会容易被激怒。” “第二,矛盾心态。他对自己要求严苛,并已经达到过分的地步。他时常在过分谨慎和突如其来的莽撞轻率中摇摆不定。继而形成极端紧张和焦虑情绪,并伴随着一次比一次强烈的自怜自艾。” “第四,追求完美。这个意念强烈且深植于心,督促他一生为此奋斗不息。他非常仔细的注意细微之处,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行事前要花大量时间做准备工作,采取深思熟路的态度。” “第五,固执性格。他是个领导者,很有创造力和判断力。也能蛮横的强迫他人跟他统一方针和决策。” “第六,懂得克制。他不会轻易发表己见,因此感情也不轻易流露,本人的形象和行踪接近神秘。” 叶静斋一口气阐述完一大段,按下激光笔将总结摆上台面,“综上所述,此人具有典型的暗黑性格。极端自恋、顶尖权术家、严重心理病态者,喜爱冷暴力程度大于热暴力。” 不轻不重的尾音落下后,叹气声紧随而来。包括楚司淼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压抑又沉重。 叶静斋给了一点时间让他们消化,又指示伏琅将刚才的谜语调出来,“这个谜面不难解。” 一句话又让在坐的人振奋不少,纷纷抬头提笔,朝浑身散发着学者霸气的老教授投去渴望眼神。 “置于手中为何物,高贵或者财富。肩头的红是王的勇,脚下的黄是圣的力。”叶静斋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遍谜面,激光笔在掌心敲了两敲,“圣殿骑士和郇山隐修会。” 这次,不等叶静斋详细解释,伏琅就迅速敲击键盘,将几组照片和文字搜索出来。 “你来讲。”叶静斋对徒弟的敏锐反应甚是满意,从善如流的将激光笔交了出去。 伏琅扶着老师坐定,才开始释疑,“第一句中的高贵和财富,指的是法国百合和香根鸢尾花。” 他按亮激光笔,指向幕布上的一张照片,“这是中世纪法国皇室徽章,一直以来都颇具争议。一种说法是六个花瓣的百合,意为高贵。另一种说法是鸢尾花,三个花瓣配三个花萼,意为财富。” 提示红点继续移动,指向后面的几幅图,“第二句中,肩头的红,是指东征十字军三大骑士团之一的圣殿骑士。这是他们的标志性服饰,左肩位置绣有红色十字架。” “圣的力,是指圣殿骑士发迹于所罗门的圣殿。传说他们在那里获得秘密宝藏,也就是基督命脉。正因为得到了神的庇佑,圣殿骑士才所向披靡。” “脚下的黄,这个要结合第一句的限定条件来解读,郇山隐修会的表意标志就是一朵金色的法国百合。郇山隐修会崇拜女圣,也就是传说中耶稣的妻子,抹大拉的玛利亚。” 说完,伏琅又将之前方秉添口述的谜面调出来,“这两个谜语其实说的是同一个东西。耶稣的血脉,抹大拉的玛利亚生下的婴儿,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圣杯’。在早期手稿中,圣杯被称作sangraal,后来改写为sangreal。但无论这个词如何变化,现代书写都是sang royal,即皇室血统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master对金钱不削一顾,想要的是一个高贵的身份?他豢养起一群杀手,是为了夺取‘皇室血统’?!”叶丹娜嚯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总结性陈词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语调脱口而出。 又是“圣杯”,她怎么也想不到第二道谜语和第一道表达的是相同的意思。可“皇室血统”到底是什么,这种东西在中国地界上早就不存在了呀。 “不错。”叶静斋起身,朝脸色煞白的孙女颔首,眼神却落在作沉思状的楚司淼身上。 楚司淼面上维持着惯有的沉稳淡定,内心实则百转千回。“皇室血统”四个字在脑海中盘旋,将他推向了极度压抑的气势中。 第194章 痛就忘了吧 入夜,浦江分局大楼内一派安静,唯有一个窗口还有些微光透出来。 化验室内没有开灯,凌玥坐在操作台前,电脑屏幕的光亮投射到她脸上,惨白又凛冽。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尽管化验室里开着中央空调,但天生怕冷的凌玥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或许,她此刻感受到的并非身体上的冷,而是来自心理反应。 她花了一天时间完成了米栗的尸检,12处锐器伤,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再比照捆束缚手脚的麻绳,都和十几年前的旧案例相符。 她本想着赶紧完成后续工作,才会选择熬夜。但现在看着摆在眼前的伤痕鉴定和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皮屑样本生物鉴定,她又恨不得今晚是躺在床上睡过去,而不是坐在这里。 当凌玥久久陷在呆滞中无法回神的时候,楚司淼刚刚拐过通往安全屋的最后一个楼弯。 “你怎么在这里?”雒詹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视线里,楚司淼下意识就加快了脚步。 “哦,我放心不下依依,给家里去了个电话。”雒詹不以为意的解释一句,又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可楚司淼看都没看一眼,疾步和他擦肩而过。 “奚娮还没醒,我就出来了2分钟,不会有事的。”雒詹见他很是着急的样子,追上前去补充道。 但他很快傻眼了,安全屋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守门的警员到哪里去了? “赵学海!郑植!”楚司淼低沉的吼声在楼道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粗暴的踹开门,一阵风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以更快速度冲出门去。 雒詹定定的站在大门口,被擦过耳际的凉风一扑才醒过点神。他冲进卧室一看,身子发虚的朝前踉跄两步。房间是空的,他不过出去打了电话,就把奚娮给弄没了! 楚司淼屏息冲上天台,右脚跨过门槛的刹那,本来猛烈如擂鼓的心跳骤然停滞一拍。 簇簇白雪中,黑漆漆的夜色里,奚娮站在半人高的围墙上。她的双臂直直伸着,江风撩起乌黑的长发翻飞打卷。 楚司淼的瞳孔收缩到极限,死死盯着奚娮孱弱似凋零枯叶的背影,腿像被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 “你看,下雪了,多美呀。”忽的,不高也不低的柔美声线响起,让他的心跳又恢复到剧烈搏动的状态。 “奚宝儿……?”楚司淼试探着开口,总算从惊吓中寻回些冷静。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她是要寻死。但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不像有极端情绪的样子。 “站那儿别动!”奚娮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边警告边朝前挪动。 “我不动,我不动。你快下来,太危险了。”楚司淼又惊得失了魂,赶紧驻足不敢再前进一寸。 奚娮深长的吐息,白雾升腾起来在她眼底氤氲开一片朦胧。她缓慢放下手臂,转过身去看。 夜色并没有成为阻挡,她一眼就看到了楚司淼。一如初见时那般,全黑的衣服,挺拔伟岸的身姿,还有英俊非凡的脸。 “什么时候回来的?”奚娮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寒暄的语气甚是平淡。 “前天晚上。奚宝儿,快跟我下去吧,当心冻感冒了。”这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笑意狠狠戳中了楚司淼的心,让他激动到眼眶发胀。奚娮看上去很正常,心跳也很平稳,她这是完全清醒了吗? “前天晚上?”奚娮没有按要求办事,又追问道。她的思维虽然很迟钝,但清楚记得失去意识前在家里的所见所闻。 楚司淼的注意力全不在问题上,只恳切的点了个头,张开手臂又哄道,“别站那么高,我怕你摔下去,快下来。” 奚娮集中所有精力去观察他的表情,两秒钟过后,嘴角的笑意中多了些自嘲。她依然没有听话,而是屈腿坐到了围墙上。 楚司淼满脸都是严肃诚恳的表情,在夜色中闪着光芒的眼睛满含担心和焦急。她不禁想起了他在l市说过的话,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妄下断言,一定要听他的解释。 现在,她得到明确解释,却感觉不到一丝放松,积压在心口的痛楚反倒更加汹涌。 也许,连那个女孩和那声招呼都是她病变的大脑生产出来的幻象。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而她却触碰了红线禁忌。 楚司淼见奚娮坐在围墙上一动不动,总算明白她意欲何为。他没有再劝,只是静气凝神展开护盾,将整个天台空间严密包围起来。 奚娮的身体随着楚司淼潇洒的挥手动作往后仰,果然碰到了坚硬的空气墙。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还是洞穿了她的心事。 她不愿靠近他,就连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是种罪孽。她脏了身子,脏了手,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他身边了。她只能用极端手段逼迫他不得接近,才能好好谈话。 雒詹把居民楼上下找了个遍,最后才想起顶楼天台。他疾步跑上去,一眼就看到了楚司淼,脑门却猝不及防的撞在坚硬如铁的空气上。 楚司淼听到响动,只摆了摆了手,并有回头去看因为吃痛闷哼一声的好友。 雒詹虽然眼冒金星,还是立刻领会到楚司淼的意图。他赶紧把敞开的铁门关闭,又冲下楼去找因为擅离职守正在自责不已的两个警员。 “怎么样?找到了吗?”赵学海和郑植一见雒詹回来,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们不过去了趟公厕,回来就得知保护对象不见了,可是吓得不轻。 “找到了,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吧,应该很快就能回来。”雒詹含糊的安慰一句,也没进屋。要是他们现在上去,肯定会撞破楚司淼的秘密,他得在这里盯着。 赵学海和郑植这才松了口大气,心有余悸的问,“楚队会不会生气呀?我们真的是想着这个点,奚娮应该睡熟了才下去的。” 其实,他俩不只是下楼解决内急问题,还摸鱼抽了颗烟。这楚神探是什么脾气他们真的不清楚,还得先探探虚实才行。 雒詹的神色本已经缓和不少,听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又拉下脸来。他犀利的扫了两人一眼,直接往墙上一靠,闭嘴不想多说一个字。 就他对楚司淼了解,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只是一般情况,如今事关奚娮,恐怕会另当别论。 赵学海和郑植被雒詹不予理会的态度吓得半死,再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强装镇定回到门边站好,心里默默的把各路神仙的名字念了个遍,希望楚司淼能发发善心饶恕他们。 顶层平台,奚娮和楚司淼对视良久,才开口打破压抑非常的气氛。 “之前,你和老师都说谢红霞的死与我无关。你们说了,我就信了。但这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楚司淼尽量放平心态,谨慎的朝前跨出一步。 “你真的想知道?”奚娮没有皱眉,也没有恼火,以更加平静的方式反问。 “想,这非常重要。”楚司淼在再次迈步的间隙将所有感官敏锐度控制到最低值,他不会用读心术探查她的心理活动,只希望和她坦诚交流。 “呵。”奚娮从喉咙里挤出短促的嗤笑,仰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前天吧,是前天对不对?你竟然让我一觉睡了两天,难道还需我来告诉你?” 说着,她顿了一下,眼神从淡然变成犀利,直扑楚司淼认真的脸,“我的脑子好像被人挖空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有些事我忘不掉。你看,我的手上全是血,是米栗的血。对,不只米栗,我手上还沾着谢红霞的血。你看不见吗?闻不到吗?” 奚娮伸出颤抖的双手,嘴唇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一切早在一年多前就该结束,叶静斋想尽办法换来的保护没有任何意义。帮助她这个杀人犯逃脱法律惩罚是愚蠢的行为,最终害人害己。 楚司淼看着她摊开的手,心痛难当。她真的记得行凶过程?这是在自白吗?不,不会的。他的丫头是极富正义感的人,心性更是纯洁无暇,她不会杀人,绝对不会! “你手上什么都没有,我也闻不到什么味道。”楚司淼咬牙挤出一句话,步伐决然的再次向前。 奚娮條的一震,身体被强烈的恶心感驱使,跳下围墙朝走近的男人而去,“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杀了人,你不抓我反而在这里狡辩!楚司淼,你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吗?!对得起国家交给你的权利吗?!” “我不需要对什么国家负责。”楚司淼试图抓住她的手,却被灵活的闪开了。 这个回避动作让他再难维持冷静,难受的低吼道,“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也不属于这颗星球。你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面对发怒的楚司淼,奚娮第一次没有害怕。她将握拳的双手伸出去,声调淡漠又决然,“铐了吧。” 她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想尽快结束这场持续经年的噩梦。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他现在就拔出枪,赏她这条污秽不堪的贱命一颗子弹。 楚司淼背过手去,没有行动。他们之间不过一步之遥,让他将她的神情看得真切。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猜测的话,现在他已经毫不怀疑了。 奚娮的一双杏眼在他视线中无限放大,从发红的眼底析出的是冷凝的决然。没有闪烁,没有愧悔,也没有惧怕,这不是嫌疑人自白时该有的表现。 什么都没有改变,站在面前的仍是那个保有本心的姑娘。她的心依然纯白无暇,灵魂释放出来的强大力量甚至让他都觉得压迫。 “好了,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我们下去吧。”楚司淼深吸一口气,在充盈鼻息的甘甜馨香中转身。 可他才走了一步,就感觉裤绊被扯了一下,清脆的咔哒声紧接着窜入耳蜗。 “奚娮!”回头一看,手铐的寒光已经在奚娮白皙的手腕上闪烁。楚司淼一把抓住连轴,指关节僵硬发颤。 “除了分局,我哪里也不去。”奚娮直视着他饱含怒气的眼睛,再次坚决表态。 “想都别想。”楚司淼一字一顿的答道,攥着连轴的五指瞬时发力,手铐就像豆腐渣一样四分五裂。 “为什么?!”奚娮感觉手腕一痛,麻木的神经骤然恢复知觉。痛,非常痛。这声拒绝,这个包庇举动震得她的身体发肤剜心椎骨般剧痛。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连接受惩罚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杀了米栗和谢红霞,难道我不该付出代价吗?!”奚娮声嘶力竭的大喊,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视线天旋地转迅速模糊不清。 自主意识的远离让她感受到深切的害怕,她什么都来不及再说再想,寻着本能往后转身奔跑。 如果楚司淼不愿意给她机会,那么她就自我了结吧。血债血偿,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道理。 楚司淼两步追上去,在奚娮快要撞上护盾的刹那伸手一拽,“这地方都被我的护盾围着,你哪里都去不了。” 她竟然真的要寻死,难道对她而言,他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吗?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非要这么狠命刺激他吗? “放开我~!”奚娮绝望的大喊一声,身体卸力瘫软下去。她坚持不住了,那种被别人窥探思想,被他人意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不论怎么抵抗都没用。 “我不会放开你,也不会让你去任何地方。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就把你锁起来!”楚司淼由着愤懑占满思绪,不管不顾的收紧手臂,将奚娮禁锢在怀里。 但很快,在他胸膛里翻腾的情绪就消散了。怀里的人没有挣扎,也不再喊叫。她一个劲的发抖,躬身把头死死抵在水泥地上。 “滚……滚出去……”奚娮迷失在如雷贯耳的声浪中,嘶哑着嗓子呓语连连。 她听见无数脚步声,还有成百上千人在说话。他们叫她凶手,叫她杀人偿命。还有谢红霞和米栗的名字,一遍遍响在耳畔。 “奚宝儿,奚宝儿!”楚司淼疾呼两声,慌忙把手垫在地上防止她撞伤。他试图把她拉起来,可她全身都僵硬了,力气更是大的出乎意料。 “不要……不要……米粒儿……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杀你……”奚娮一把把抓扯头发,不停的把脑袋往地上撞。 她看到了米栗,好多好多米栗。有七八岁的她,十几岁的她,还有长大成人的她。每一张脸,都是惨白的,眼窝里黑洞洞的没有眼珠。鲜血不停的往外渗,流成河,汇成海,变成巨浪,将世界翻搅成血色炼狱。 “奚娮,醒醒,醒醒!”楚司淼伏在奚娮耳畔大喊,可她一点缓解的征兆都没有。他的手被撞的生疼,粗糙的水泥地把指关节的皮肤都磕破了。 “放开我……让我去死……”好半天,楚司淼才听清一句话,也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他心下一横,两手同时发力,一把将奚娮的脸捧了起来。 “我的宝贝……你到底去了哪里……”只一眼,楚司淼就再稳不住呼吸。他伸手抚上奚娮不住抽搐的惨白脸颊,看着布满血丝的空洞眼睛,听到了极度迟缓的心跳,感受到了平滑呈直线的脑电波。 原来刚才她不过是短暂清醒,现在又跌回梦魇中去了。她的心被黑暗吞噬,孱弱又无力。她就这么放弃了,放弃了他,也放弃了自己。 “求求你……杀了我……”声声微弱的祈求从奚娮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裹挟着绝望又决绝的力度撕碎了楚司淼的心,化作赤红雾气朦胧了他的视线。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楚司淼撑住奚娮震颤的身体,亲吻随着坚定的回应落下。他的唇是炙热的,细细密密似春风扫去她额角的冷汗,眼底的痛楚,最后落在枯涩的小口上。 “如果太痛就忘了吧,让我来替你承受。就算这是天意,我也要为你改写。相信我,你会拥有灿烂阳光,快乐欢笑,谁也夺不走。”低低呢喃的言语似微风流转,周遭空气被锐不可当的强大精神力搅动。 雪花急促又无声的打着璇子,楚司淼轻合眼睑,红若心头血的泪滴从深眸中坠落,凝结着灵魂的滚烫温度滴在奚娮冰冷的皮肤上。 第195章 奥伊禁术 南沙的天空依旧无垠高远,楚司淼靠在软包床头,注视着被金色晨光包围的奚娮,静静的等待她醒来。 不多时,奚娮蝶翼般的睫毛就轻轻颤动。她缓慢睁开眼睛,比晨曦更纯净的光芒从乌黑的瞳仁中渗透出来,衬得白皙娇俏的脸庞顾盼生辉。 “璘……”一声睡意朦胧的轻唤,奚娮甜甜的笑了,牵动楚司淼的心悸动阵阵。 “睡的好吗?”他稳住复杂的情绪,俯身去吻她的鼻尖。 奚娮有些不适应的缩了缩脖子,微红着脸颊说,“我又梦到奥伊了。” “是吗?又梦到了?”疼痛之色在楚司淼眼底一闪即逝,他没有再接近她,直起身柔声问。 奚娮撑着手臂坐起来,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笑道,“地球的大海很漂亮,但是我还是好想奥伊的奇迹海。我们还能回家吗?还能再去海边散步吗?” “傻姑娘,想散步还不简单,我现在就陪你出去走走。”楚司淼宠溺的说着,上手捋了捋她的齐刘海。 “哼,待会儿你不是要去海那边做生意嘛,就会哐我。”奚娮嘟嘴嗔怪一句,翻身下床往卫生间去了。 楚司淼脸上维持的笑容在关门声后消失,整个人跌进了低气压里。 没错,昨晚他施展奥伊禁术,消去了奚娮的记忆,在她的大脑中营造出一个全新的梦境。现在她不是刑警,也不是原来的奚娮,而是跟着他从奥伊来到地球避祸的异星人。 这是唯一能让她脱离苦海的办法,也是楚司淼活了百岁之久第一次违背奥伊的基本生存法则。消除记忆这种事但凡训练有素的暗骁成员都不在话下,但改造记忆却极少有人能做到。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操纵人心,是种非常危险的能力。在暗骁只有统领指挥官才有权查阅的机密档案中,有关这种禁术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皆是以血腥杀戮告终。 不过,刚才看到奚娮醒来时的一笑,楚司淼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码她清醒过来了,起码她的眼睛又有了光华。即便这只是个梦境,他也愿意为她永久保留。 一顿简单的早餐过后,奚娮送楚司淼出门“做生意”。她望了望远处的天际线,踮脚帮他整理衣领。 “早点回来。” 楚司淼本想忍着不抱她,可还是抵不过心头骚动,伸手将她轻轻圈进臂弯。怀里的人不是熟悉的柔软,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进去吧,晚上我准时回来给你做饭。”楚司淼只松松抱了一秒钟,就和奚娮拉开距离。 看来这可以改变人心的禁术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奚娮心底深处依然有阴霾。让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他的拥抱,更不能适应亲密距离。 “嗯,路上小心。”奚娮低头拢了拢耳鬓的碎发,轻声应道。 一阵清风过后,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徐徐海浪声。奚娮看着碧波微澜的大海,定定的出神了。 说来也奇怪,和夜璘来在这座小岛上避世一年多了,他从来不让她出岛去看看。更奇怪的是,她身上一点精神力也没有。夜璘说是一场重病所致,以后会慢慢恢复,也以此为安全借口不让她出门。现在的生活明明好过在奥伊整天躲避仇家追杀,但她总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清晨7点的s市和南沙完全不同,天色阴沉沉的没有放亮,还起了浓重的冬雾。 已经完成交接班手续的赵学海和郑植没有离开,仍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着。 昨晚楚司淼把奚娮抱回来时一句话没说就进了屋,他的不表态更让两人紧张。经过一晚上认真反省,他们决定一会儿好好检讨,请求领导原谅。 房门在8点不错一分的时候打开,郑植迅速上前敬礼,“楚队,昨晚的事……” “不用说了,以后多注意。”楚司淼打断他的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径直往楼梯间走。 “哎……”郑植挫败的叹气,又朝赵学海摇头,看来楚神探是彻底不想搭理他们了。 一刻钟之后,楚司淼再次返回的举动又将两人的情绪从低谷中拯救出来。 “楚队。”四个值班警员齐齐敬礼,又好奇的看了看跟在上司后面的男人。 来者的个子比楚司淼矮不了多少,长相英俊到连同样身为男人的警员们都嫉妒。更惊讶的是,他的头发的眼睛都是灰色的,看样子是混血儿。 “这位是负责给奚娮做心理治疗的柯医生,以后他每天早晨8点来,晚上7点走。这期间你们不要进去,确保给医生安静的诊疗环境。”楚司淼淡淡的指示一番。 “是,保证完成任务!”齐齐的回答声中要数赵学海和郑植的嗓门最洪亮,照这样看楚司淼是不介意昨晚的事情了,宽宏的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次他们一定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再不敢懈怠了。 楚司淼满意的颔首,回身握住医生的手,嘱托道,“柯医生,奚娮就麻烦你多费心。” “您太客气了,放心交给我吧。”医生颔首,语气郑重而客气。 楚司淼目送医生进门后没有再耽搁,离开安全屋赶往浦江分局。他走进支队长办公室的时候离上班铃响还有20分钟,但已经有一个人在恭候他了。 和凌玥目光交错的瞬间,楚司淼罕见的呼吸一紧。站在办公桌旁的人神色冷冽,身上的白大褂更是戳中了他的危机神经。 “这么早过来有事?”楚司淼尽量控制情绪,拉开转椅坐下。 “奚娮在哪里,我要见她。”凌玥没有理会楚司淼强弩之末的表演,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她就在安全屋,不过医生建议静养,现在不方便见你。”楚司淼双手交叠在下颌处,话虽说的云淡风轻,但眼神已经可见凌厉之色。 凌玥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她撑住桌面稍微倾身,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不要隐瞒,说实话。” 昨晚她左思右想,最终给雒詹去了个电话打探消息。没曾想对方居然像找到了情绪宣泄出口似的,将昨晚奚娮利用警员开小差的间隙跑上天台的凶险情况吐了个干干净净。 照这情形看,楚司淼绝对不会再把奚娮放在根本不安全的“安全屋”,一定会避开所有耳目把她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 “告诉你的就是实话,昨天她在现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又何必质疑。”楚司淼不为所动,内心实则翻腾的厉害。不过一天时间凌玥就追索到了奚娮身上,王牌就是王牌,该来的也始终会来。 “啪!”凌玥愤然的一巴掌拍下去,震得手边的几个文件夹抖了三抖,“你以为我会相信?我是法医,是信证据不信人言的。我再问一遍,奚娮在哪里?” “那就给我看看你的证据。”楚司淼仰身靠向椅背,从凌玥威严的阵势中挣脱出去。 凌玥咬牙盯了故作淡定的男人两秒,从兜里摸出个u盘放在桌上,“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要求,不要太过理想化。” 如果不是和楚司淼交情匪浅,如果不是她打心眼里喜欢奚娮这个妹妹,这个u盘此刻绝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会交到华东手上。 楚司淼没有去拿u盘,也没有移开放在凌玥身上的视线。他看着她肃然中透着担忧的隐忍表情,半晌,才口吻淡薄的说,“我不看了,你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 “一份伤痕鉴定,一份生物细胞鉴定。”凌玥保持着压迫姿势没动,平铺直叙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情绪,“12处锐器刺入伤,伤口深度7-8cm,刀口角度在80-95度之间。根据这两项数据,我判断嫌疑人身高160-165cm,体重40-45kg。” 说着,凌玥又朝前倾身,凛冽目光直扑楚司淼镇定的脸,“这起案子和‘96-413案’里的7个被利器刺伤致死的案例有明显出入,因为凶手不是男性,而是一名女性。” “所以?”楚司淼见她没了下文,主动接了一句。 “米栗双手指甲缝隙里都有嫌疑人的皮屑组织,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最后几个字凌玥是咬牙重重吐出来的,煎熬的感觉快把她胸膛涨裂开来。难道讲了这么多还不够吗?非要让她现在把嫌疑人的名字说出来,楚大神探才肯死心? “凌玥。”楚司淼收起凌厉目光极轻的唤道,徐徐站起身来,“我想拜托你帮个忙。” “不可能!”凌玥厉声制止了他继续的意思,坚决表态道,“我不会帮你隐瞒证据,现在说的这些已经是我的最大通融限度。你要么让我马上见到奚娮,要么就等着拘捕令吧。” 法律面前众生平等,即使是楚司淼也不能凌驾其上。他要长久的在住在地球,就必须准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楚司淼呼吸一滞,低头忍耐的十分辛苦。他明知凌玥是什么性子,却还是不死心想试一试。她说的话都在理,可要让他交出奚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给我半个小时间,看一份文件。”良久,楚司淼才艰难的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话,下定决心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扁圆形物体。 如果说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这位原则性极强的王牌法医,那就只剩下谢红霞的案卷了。希望她看过之后能体会叶静斋和他的苦心,能明白奚娮的无辜和身不由己。 凌玥看着全息投影键盘出现,又见楚司淼低声下气的样子,心软的点头应允给他半个小时。可当她看完从刑侦局局长电脑里挖出来的绝密卷宗时,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足足转了两周。 “十天,这是我能帮你瞒住的最长期限。十天过后要是你找不到帮奚娮脱罪的有力证据,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会把报告交给华局长。” 凌玥掷地有声的申明立场,起身之际又想起另一件要紧事,“纹身的再鉴定出来了,现在拿过来给你看吗?” “嗯。”楚司淼随口应了一声,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凌玥能答应给十天已经是极限,但他说不出谢谢,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人人都说他的办案速度无人能及,但此刻他心里根本没底,完全不确定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起作用。 凌玥看着楚司淼凝重的神色踟蹰片刻,不动声色的泡了杯茶送到他手边,“这件事你可得想好,一旦不成功,不仅保不住奚娮,连你自己都会搭进去。” 楚司淼的睫毛不规律抖动一下,终于收回思绪转头。凌玥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冷淡,柔和中透着深切的关心。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楚司淼把茶杯松松扣在手中,淡然又感慨的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凌玥浅浅一笑,“你听不见我心里在说什么吗?” 楚司淼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心弦被触动了。她的心声没有随着渐远的脚步消散,“相信”二字清晰传达到了他心底。 果然,只要了解过谢红霞旧案,稍微有智商的人都会给出奚娮疑罪从无的推定。何况凌玥的心思通透,智商也是没话说。 凌玥回到技术科,用最快速度清除掉两份报告的电子记录。又以米栗的死是个案为由,要求其他同事暂停对她的尸检,集中精力主攻“413案”。 包括老高在内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纷纷点头称是。“413案”的摊子越铺越大,技术科的人力资源已然捉襟见肘,凌玥的安排很得当。 凌玥见几个人都同意了,心虚的感觉才平复下去。她摸了摸鬓角细细的冷汗,吩咐孔文彦去取纹身的二次鉴定报告。 几分钟后,专案组刑警集中在一起,听取法医汇报,“纹身材料复检结果有两个特点。第一,墨汁里含有灰林鸽的血红素。第二,含有微量矿物晶体,成分很稀有,是名贵的暹罗石。” 左栋掏出手机搜索出两个词条,眼前为之一亮,“灰林鸽在泰国有广泛分布,暹罗石只在泰东部尖竹汶地区的矿脉才有。” 楚司淼双臂撑着桌子,没有着急表态。柬埔寨确实和泰国接壤,犯罪集团的阵线竟拉得如此长吗?这个纹身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含有这么稀有的成分。 凌玥给了大家一点时间消化,又拿出另一份报告,“还有,就纹绣手法看,是传统刺青。采用纹身针刮刺,而不是纹身机上色。” “是不是就是日本黑社会的那种纹身?”彭浩谦忽的想到很早以前看过的纪录片,大胆推测道。 凌玥颔首,屈指在纸业上磕了磕,“这种传统手艺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了,除了日本,只有东南亚地区经济不发达的地方还在使用。” 凭着三个地域性指向,楚司淼下了决断。他立即联系了杜骢,将新的侦查方向告知。眼下来看泰国是有必要去一趟,希望能有所突破。 短会结束之后,左栋跟随楚司淼进了支队长办公室,向他汇报有关氰-化-钾胶囊的踪迹。 这条线一直摆在左栋心中重要的位置,手下一帮特情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目前线索已经趋于明朗化。 “你的意思呢?”楚司淼听完汇报,还是将主导权交回左栋手中。 “我认为目前时机成熟,可以抄底了。”左栋两手往裤兜里一揣,笃定的给出答案。 距离s市不远的宁州市有一所生物研究院,这本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其中一位研究员拥有药剂学、生物学双硕士学位。他还有另一个隐秘身份,三无诊所医生。 综合一段时间的线报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名叫池浩的研究员和****关系紧密。 他的诊所开在一条僻静老街,门面很小,常常处于关门歇业状态。但特情盯梢的数个晚上,诊所里总是人进人出十分热闹。楚司淼回来的前一天,一个早就进入当地警方布控的社团大佬出现,身上还带着枪伤。 “你亲自带一组人去,我知会宁州特警配合你,务必干净利落。”楚司淼再次审阅过监视照片,点头同意了左栋的意见。在几个重点嫌疑人死亡的情况下,只有紧抓外围线索这一个办法了。 “另外,杀害方秉添的嫌疑人还是没有踪迹,n市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左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行动被批准缓和多少,仍然黑的吓人。 彭浩谦已经完成了全市天网排查,竟没有一个镜头捕捉到失语症女孩的身影。n市看守所的现场勘验也是乏善可陈,什么料都没有。 楚司淼滚动喉结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眼角泄露出仄仄暗光,“表面找不到线索,我们就从里面探。” “你不会是认为……”左栋惊了一下,有些不敢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说。 楚司淼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走到左栋身旁,附耳低语几句。 “是,我马上去安排。”左栋听完脸上也展露出复杂的笑容。没想到楚神探又一次走到他前面去了,狐狸尾巴怕是藏不了多久了。 第196章 教科书式审讯 晚间差五分钟七点时,楚司淼回到安全屋。门刚关上,心理医生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大人。”柯克恭敬的打招呼,眼神落在了楚司淼提着的塑料袋上。 “辛苦了,回去吧。”楚司淼淡淡的点了个头,转身进了厨房。但他不是要在这里下厨,而是打开存有各种做饭环境声的录音笔。 柯克欲言又止的站了片刻,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他朝楚司淼微微欠身致意,走大门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楚司淼扶额长叹了口气。那天,本已经返回奥伊的柯克突然出现,不仅浑身是伤,还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但他现在觉得几个同伴返回地球不全是坏事,如果没有柯克假扮医生到这里来,他还真做不到瞒天过海,一直把奚娮藏在南沙。 七点整,楚司淼踏上了南沙孤岛的细软沙滩。比s市纬度低许多的海岛还没有日落,只是阳光变得非常柔和。 白色二层小楼前,是奚娮娇小的身影。斜阳洒满她的脸,将眼底眉梢的温婉笑容映照的分外清丽动人。 “怎么站在这里?”楚司淼快步上前,心头沉重的压力消散无形,感觉身上暖融融的。 “我每天都在门口等你,干嘛好像很奇怪的样子。”奚娮答得不明就里。 楚司淼唇畔的笑意一僵,继而又加深几分。 他拉着奚娮回屋,进厨房放下塑料袋,“饿了吧,今天市场里有卖新鲜花菇,炖汤是最好的。” “炖汤?那不是要很久才能吃的上?”奚娮往灶前凑近,粗粗看了一眼食材,问的有些担心。 楚司淼被她咽口水的动作逗笑,宠溺的揉她的发顶,“看来是真饿了,我马上炒两个菜就开饭,汤留着当宵夜吧。” “璘,我还是该学学做饭。你每天要上班,回来又要做饭,太辛苦了。”奚娮有些窘迫,低头搅着衣角说道。 “给你做饭怎么会辛苦。”楚司淼忍着想亲吻的冲动,淡淡宽慰道。要是让她做饭,保不齐哪天就把房子烧了,还是自己动手实际些。 奚娮被他温柔的低吟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噎了半晌又建议道,“那我帮你摘菜吧。” 楚司淼这次没有再拒绝,寻了把油麦菜出来给她打发时间。 饭后,楚司淼陪着奚娮去外面散了会儿步,又把盛着花菇和鸡肉的炖盅放进蒸箱里隔水蒸。 家务事妥当之后,楚司淼进书房继续工作。左栋已经带队赶往宁州准备抓捕池浩,今夜就能见分晓。叶静斋领着伏琅和叶丹娜筛选东南亚地区近几年的案卷,打算从当地的犯罪集团中找重合点。 这两方他都十分放心,只是杜骢一小时前传来了这几天的走访笔录,这个倒是需要花些时间甄别。 接近零点时,一阵细碎的啜泣声突然打断楚司淼专注的思维。他赶紧关闭电脑,冲进主卧就见奚娮抱着个杂物盒坐在地上抹眼泪。 “怎么了?”奚娮正难受的紧,一只温热的大手随着关切的询问覆上脸颊。 “我,我的八音盒不见了,怎么办?”她心慌意乱的说着,又使劲吸了吸鼻子。 “八音盒?”楚司淼见她神智清醒,揪紧的心这才放松了些。屋里的东西都被翻乱了,他还以为她又发病了。 “就是,就是你送我的彩蛋啊。我每天晚上都要它才睡得着,怎么就不见了。”奚娮见他有些不解,焦急的更不知如何是好。她明明记得把彩蛋收在角柜里,这会却到处都找不到了。 楚司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把哭花脸的小人扶到床边坐下。又去卫生间拧了张毛巾,仔细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 “我的小丫头又犯糊涂了不是?”楚司淼轻轻的帮奚娮顺背,顺口编出台本,“八音盒的发条前几天坏了,我送去海那边维修,还没取回来。” 原来重构的不仅仅是记忆,连生活细节都改变了。她睡觉一直只是要些安眠幻影,现在居然为彩蛋哭得如此伤心。 奚娮先是困惑的蹙眉,又似是回忆起什么来,“哦,我想起来了。是我不小心把八音盒碰到地上,发条才坏的。那什么时候能修好呀,没它我真的睡不好。” “明天我再去问问,应该差不多修好了。”楚司淼突然有些心慌,又怕她看出什么不妥,忙起身收捡被翻乱的东西。 “我最近怎么老是犯糊涂,时不时就记不清楚事情。”奚娮把最后一点泪意憋回去,躬身抱起杂物盒,说的有些烦闷。 “可能是病还没好全,别着急,慢慢来。”楚司淼淡淡应着,心里的担忧一再堆积。禁术似乎在她脑中自力更生,构建出许多非真实记忆。这种情况究竟是好是坏,他心里实在没底。 “你怎么了?”奚娮把杂物盒放回放置物架上,转身就见楚司淼在发愣。 楚司淼條的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去洗澡吧,我下楼把汤给你端上来。” 但奚娮没有去卫生间,而是走了过来。她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歪头靠在了怀里。 楚司淼的心跳骤然漏掉一拍,怔仲着不知该不该回应。 “璘,要是我这病一直不好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拖累你?”奚娮听着楚司淼不太平稳的心跳,戚戚然问道。 自从她从那场大病中清醒后,就觉得身上怪怪的。她不太喜欢和他靠的太近,亲密接触更是无从谈起。可他们明明就是感情深厚的夫妻,怎么会这么别扭,真的只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吗? “傻姑娘,不许胡思乱想。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楚司淼听见她矛盾的心理活动,胸口钝痛不止。但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尽力哐哄。 郑重其事的话听在奚娮耳朵里,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她抬头看着楚司淼饱含柔情的深眸,自然的踮起脚尖。 “我们是在海母面前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就算你以后嫌弃我,我也会一直赖着你的。”奚娮柔声说着,亲吻落在楚司淼的脸颊上。 这句表白和这记亲吻来的太让楚司淼意外,只觉得从耳廓都心尖都酥麻的像过电一样。他下意识的伸手控住奚娮的后脑勺,低头去吻她。 楚司淼眼底热切的神采让奚娮身子一僵,害怕涌上心头,温情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这一吻最终还是没落下去,楚司淼的唇擦过奚娮耳鬓,抚摸着她发紧的后背,适度的给予安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别于温柔动作的阴沉,眼底一抹厉色冷如寒雪。 王栩,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楚司淼就克制不住弑杀冲动。他能逃过一时,但躲不过一世。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这个禽兽揪出来。奚娮有几分心伤,他就要王栩百倍奉还。 “别愣着了,去洗澡吧。”良久,楚司淼才控制住情绪,松开手臂催促道。 奚娮点头,一言不发进了卫生间。她知道他是个非常体贴的人,从来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她不是感觉不到他的好,只是时常力不从心。 由于怕奚娮睡不踏实,楚司淼照顾着她喝下半碗汤之后,没有回书房继续工作。 他坐在床边守着,直到确认她睡得很熟之后,才握住她的小手,俯身在她的眉心落下极轻的吻。 “丫头。”楚司淼无声的唤着,扁薄嘴唇又落在奚娮滑腻的脸颊上,“我明白你现在很辛苦,但我没有选择,不要怪我。” 自从出事以来,她好像只有睡着了才能真正放松。就连跟他相处,她也藏着心事。禁术能消除她的痛苦记忆,却无法修补他们之间的裂痕。不过一天时间,楚司淼就认清了事实。躺在这里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奚娮,他也仍然游离在她的心门之外。 凌晨两点,手机震动打破安宁气氛。楚司淼从出神状态回到现实,脚步无声的出了卧室。 “如何?”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接起电话。 “抓住了,左队挨了一枪。”洪晓波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环境音响起,有急促的警笛声还有许多脚步声。 “伤得重不重?”楚司淼眉心微蹙,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左栋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不及顶尖,但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会受伤。 “手臂上一枪,已经作了紧急处理。”洪晓波简单带过一笔,把手机递给了坐在救护车里的领导。 左栋捂着缠着厚绷带的胳膊,偏头夹住手机,“诊所里藏有枪械,是我估计不足。特警已经押解池浩往分局走了,突审可能要麻烦你。” 这一枪本不该挨的,只怪他抓人心切,冲在特警之前破门。初步检查是贯穿伤,弹头虽没留在体内,但还是得去医院缝合处理,没法参加审讯了。 “搜到了什么?”楚司淼听他声音正常,也就不浪费时间关心了。 左栋转头看着窗外,因为失血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得胜笑容,“搜出了几瓶氰-化-钾。” “好,你尽快去医院。”楚司淼沉声嘱咐一句,临走之际还不忘展开精神力将小楼保护起来。 有了警车开道,加之又是深夜。从宁州到s市,普遍要2个半小时的车程大大缩短。 池浩手负锁铐,被两个体格健壮的特警押进浦江分局大楼。他心里甚为忐忑,还没盘算清楚该交代些什么,审讯室已经在面前了。 隔间里依旧站满专案组刑警,所有人见到池浩都是一致的深沉目光,压迫气势又让池浩呼吸一紧。 然而里间的氛围却很不同,一个黑衣男人双手抱臂靠在办公桌前,姿态很是轻松。后面坐着的两个人也是一副闲散姿态,一个把笔转得眼花缭乱,一个不紧不慢的敲电脑。 楚司淼不着痕迹的打量缩手缩脚的嫌疑人,示意特警将他的手铐除去,又吩咐他们离开。 没有了凶神恶煞的特警,池浩觉得又硬又小的审讯椅也变得舒适不少。 伏琅仔细观察,待池浩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趋于放松后,才放下手中的笔。 “池浩,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求证。” 池浩本来被桌前的黑衣男人吸引了注意力,哪知第一个出声的不是他,而是坐在椅子上的斯文小生。 “嗯,让我想想。”池浩低头摩挲手心,似笑非笑的说,“警官,你能先告诉我,私藏管制枪械和袭警加一起,得判多少年吗?” “根据我国枪支管理法第一百二十八条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四款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权北故一边敲键盘,一边吐字清晰的历数法律条文。 楚司淼看了看池浩并不惊讶的脸,淡定的开口了,“我们从你的诊所里搜出仿真枪三把,子弹40发。被你打伤的人还在医院急救,两罪并罚,十年刑期是保守估计。” “这么说,我至少要在监狱里待到45岁?”池浩抬头,松怔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楚司淼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转头给伏琅使了个眼色。 伏琅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卷宗,“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双亲也健在。” “现在有个减刑的机会,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楚司淼接着说道。 此话一出,池浩就开始动作。他抬右手抵住下巴,嘴角微不可见的颤动几下。 这举动引得伏琅心里轻笑一声,提笔在手边的白纸上写下两个词,又推到楚司淼旁边。 评估计算、紧张压力。楚司淼瞥了一眼纸上的字,伸手拿起夹在卷宗里的透明证物袋。 但池浩并没有看到证物袋,他低头盯着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印子,自说自话,“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我就是个普通科员。那点死工资光负担儿子上幼儿园都够呛,更别说老人三天两头生病了。诊所是三年前开的,那帮人受了伤不敢上医院,就往我这儿送。我真的是迫于生计,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 “既然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那这个又是用来干什么?”楚司淼打断他的絮叨,朝前走了一步。 池浩猛一抬头,看到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椭圆形胶囊,立即闭紧了嘴巴。 伏琅发现他下意识去抓扶手,身体也大幅前倾,适时的加大施压力度,“关于涉黑,稍后会有宁州当地警方传唤你。我们请你来,是想问有关这个胶囊的事。” 池浩紧盯着熟悉无比的胶囊,心跳快的就差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反复思量许久,还是决定放弃摆在眼前的坦白机会,将齿关紧紧咬住。 双腿交叉,十指相抵作塔状。伏琅迅速在纸上写下阻隔、拒绝两个词,起身走到楚司淼旁边。 “池浩,我们在你的诊所里搜到两个药瓶,一共50颗这样的胶囊。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们就来了解一下非法制造买卖危险物质罪以及过失杀人罪的量刑。” “根据刑法第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二款……” “过失杀人?什么过失杀人?!”权北故才背了个开头,就被池浩的疾呼给打断了。 “哦?”楚司淼眉尾一挑,嘴角勾起颇具意味的笑意,“我还没说这胶囊里装的是什么就紧张了?看来你是认了。” “没,没有!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池浩的脑筋转过弯来,赶紧失口否认。 “叮铃~!叮铃~!”紧急铃声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四个人同时一怔,抬头就被消防喷淋头浇下来的水扑了一脸。 “坐好别动!”权北故迅速起身上前,将池浩的手铐住,又跟着楚司淼和伏琅跑出审讯室。 门一闭,隔间里的刑警们就各司其职忙开了。有人拿着干冰喷雾器往门缝里喷,有人高声呼喊着火了,其他人原地跑动制造出混乱的脚步声。 楚司淼和伏琅站在单面镜前,不错一瞬的观察池浩的反应。 他显然是吓坏了,手臂不停的挥舞试图挣开手铐束缚,又盯着冒白烟的门缝大声呼救。 伏琅的嘴角随着池浩的动作幅度加大而上扬,他习惯性的磕着手表,稍微加大音量道,“这可是教科书式审讯,你们楚队今天上的这一课很有价值,要用心学。” “是!”刑警们皆是点头,小声而兴奋的应道。 楚司淼只把恭维的话当做耳旁风,专注的目光没有移开分毫。没错,这场戏确实是他精心安排的,因为他要在最短时间内突破池浩的心理防线,得到想要的情报。 “慌乱”的十分钟后去后,火灾警报解除。喷淋头不再作业,隔间里也安静了下来。 楚司淼没有耽搁,接过下属们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返回里间。 “抱歉,刚才隔壁的电线短路烧起来了。”他把小方巾往落汤鸡头上一盖,又把纸杯往他面前一放。 现在正是隆冬腊月,池浩在没有空调的审讯室里生生淋了十来分钟冷水,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一见冒着热气的茶水,慌忙端起来猛灌一大口。 “噗~!”滚烫的茶灼痛了舌头,池浩根本咽不下去,只能往外吐。 “方秉添什么时候找你买的药?原料从哪里进的?”楚司淼看准时机,语速极快的发问。 “方秉添死了?!他明明说只是用来吓唬人的,怎么就死了?!”池浩脑筋卡壳,下意识的接嘴。等他反应过来说错话时,掩口已经来不及了。 “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坦白一条。”楚司淼居高临下看着大惊失色的嫌疑人,周身散发出强大的迫人气场。 池浩忍耐着口腔里的灼痛感,心中哀叹一声,无力道,“氰-化-钾,胶囊里装的是剧毒氰-化-钾。” “从原料来源开始说。”楚司淼回到办公桌后坐定,沉声命令道。 “我真的只是个卖药的,你们要相信我。那玩意儿就是道上的人买去防身或者吓唬人,我真的不知道会闹出人命!”池浩惶恐的分辨道。 楚司淼从卷宗里抽出一张报告,厉声道,“这是方秉添的死亡鉴定书,还需要我重复要求吗?” 池浩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纸上的字,只见右下角的红印章就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说。是个叫老戴的人给我的。” “你们怎么交易?多久交易一次?”楚司淼采用紧逼态势,没给他一丝喘息机会。 “一个季度一次,都是邮寄。” “你们没有见过面?货款怎么结?”楚司淼眉心微蹙,这种交易方式明显是道上老手。 “没见过,一次都没见过。”池浩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为表坦诚又加重些语气,“最初我是听说有这么号人物,就照着听来的地址寄了封信过去。之后也是通过快递公司交易,他发货过来,我再把钱邮回去。” “具体时间,发货地址,哪个快递公司?”楚司淼没有缠斗在过程问题上,继续犀利的发问。 “季末最后一个星期五,通达快递,青塘镇集中收发点。”池浩回以极快语速,将知道的信息吐了个干干净净。 楚司淼看着腕表上的万年历窗口,眉心的蹙痕又深了一分。季末最后一个周五,不就是明天吗? “把他带去拘留室。”伏琅也觉得时间紧迫,迅速吩咐了权北故一句,就往外面走。 第197章 至交变罪犯 支队长办公室里,叶静斋一直看着墙上的挂钟。楚司淼和伏琅进门时,分针不多不少转了半圈。 审讯用时在叶静斋的保守估计范围内,心中的满意自然化为了和悦微笑。但当他得知了池浩交代的情报后,神色又迅速变得凝重。 “抓紧时间布置,不要错过这条鱼。”叶静斋没有废话,直接下达指示。 “叶老放心。”楚司淼点头应着,疾步又出了办公室。 “等等。”伏琅跟出去,叫住了已经走过三个房门的男人,“我听说你给娮娮找了个心理治疗师,效果怎么样?” “稳定不少,你不用操心。”楚司淼随口敷衍一句,步伐不减的直奔专案组办公室而去。 一番缜密的工作布置之后,楚司淼离开了分局。算算时间奚娮差不多该醒了,他得回去给她准备早饭。不过他半夜是从安全屋出来的,作戏做全套还得从安全屋回南沙才行。 就在楚司淼奔驰在路上的时候,奚娮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迷迷瞪瞪的起床,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没见楚司淼身影。 找不见人是常有的事,奚娮一点也不奇怪,又闲散的出屋打算去海滩上散步。 南沙的日出总是特别早,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但体感温度一点也不高,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温暖和很多惬意。 奚娮蹬掉拖鞋,撒欢的往海岸跑,头却猝不及防撞到了坚硬的空气。 黑色几何线条忽闪而过,奚娮踉跄着捂住金星乱冒的脑袋,又摸索着拍了拍前方。 楚司淼的护盾她是相当熟悉的,可看到几何线条再次出现的刹那,一些零碎画面突然浮现脑海。 一个夜晚,她在一处陌生地方睁开眼睛,目光可及之处是纷乱的雪花和楚司淼黑衣飘扬的身影。 “嘶……”奚娮还没缓过劲来,头又愈加痛了。她难受的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往下坐。 “小心!”楚司淼还没站稳就看见奚娮要摔倒了,赶紧闪身去扶。 奚娮倒在熟悉的宽厚怀抱里,清冽的海洋气息袭来,又让她的心莫名发紧发痛。 “撞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楚司淼把怀里的小人抱稳,撩开她的齐刘海检查,没发现什么不妥。 “没,没事。”奚娮施力推了他一下,想挣开禁锢,反被打横抱了起来。 楚司淼快步回到屋内,把奚娮放到沙发上坐好,捧起她的脸仔细观察。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心紧蹙,唇线也紧紧抿着,好像十分不适。 “奚宝儿,哪里不舒服?” 奚娮只是摇头,奇怪的画面稍纵即逝,就像梦境的残留物,再寻不到什么痕迹。 她吐了口气抬头,一眼就撞上了楚司淼无措又担心的俊颜。 “我没事,就是刚才撞在你的护盾上了,有点痛。”奚娮傻傻的笑道,又示好的拉住他的手。 楚司淼不觉松了口大气,轻声解释,“我走的时候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 “是不是工作出问题了?”奚娮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开他身上的气息才问。 “没事,我都处理好了。”楚司淼假装平静的安慰,起身往厨房走,“想吃什么?还是牛奶燕麦粥?” “嗯。”奚娮闷声点头,看着他悠然的背影鼻子一酸。她真是太没用了,什么都需要别人照顾,简直就是个累赘。 楚司淼完全不知道奚娮情绪有所波动,麻利的把昨晚提前浸泡好的燕麦沥水,又抓了两把精米开始熬粥。 他一边看着侯火一边盘算时间,突然被一双纤细的白玉环住腰,后背传来软乎乎的触感。 躁动感瞬时翻腾上涌,长柄勺定在锅里没有移动。楚司淼咬牙忍了忍,用尽量正常的声调说,“去餐厅等,小心烫着。” “我想陪陪你。”奚娮趴着没动,乖巧的撒了个娇。他们一天到晚也相处不了多久,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上。 殊不知,她自以为是的体贴让楚司淼更加难受。但他还是紧守防线,没有显露真身。以前他可以偶尔享受她的血,但现在这么做只会引起她的猜疑,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奚娮等了片刻,发现被抱住的男人没给任何回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徐徐松开手臂,正要转身的时候,被楚司淼搂进了怀里。 “璘……”她哑嗓唤着,心跳悸动。融融暖意从胸口蔓延至每条神经末梢,这是熟悉的安稳,又像是暌违已久的。 “宝贝,我要你每天都过得开心,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楚司淼稳稳的拥着轻声抽泣的小人,心疼又爱怜的剖白道。 她还是这么擅长隐瞒真心,即使脑子里运转着截然不同的记忆,她还是善解人意的不愿流露太多负面情绪。 这样的奚娮让楚司淼难过,他对她的心伤束手无策,到底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低吟的磁性声线让奚娮耳廓一麻,脸也红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很幸福。” “是吗?小嘴抹蜜了?”楚司淼低头在她发顶上浅浅一吻,换了轻松的语调。 奚娮莞尔一笑,柔声道,“要是能快点熬好粥,那就更完美了。” “呵呵。”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松开手臂重新拿起勺子,“也不知道是哪只小松鼠一直限制我的行动能力,饿坏了可不要怪我。” 奚娮被他又是宠溺又是嗔怪的话逗得咯咯发笑,乖乖退出厨房,回楼上整理床铺。 楚司淼看着她小跳步的背影,一阵笑一阵叹息。他现在总算是体会到患得患失了,也理解了她以前总说的害怕。 握在手中的确实是幸福不假,但再不能给他踏实的感觉。它如镜中花水中月,稍有不慎就会凋零消散。 翌日,清塘镇农贸市场旁的快递收发点表面风平浪静。快递员还是那些个快递员,取件发件的也是街里街坊的老熟人。 但后屋的货仓里,市场各个出口处都埋伏下了警力。专案组刑警们都在静待目标人物出现,好来个瓮中捉鳖。 午时过一刻钟,一辆普通白色越野车缓缓开进布控范围。 坐在指挥车里的楚司淼眉心一蹙,心中顿起疑窦。那是雒詹的车,外形和车牌号完全匹配。他这个时间不在家陪雒依依,跑到青塘来做什么? “各点位注意,时间差不多了,嫌疑人可能随时出现。”楚司淼紧盯着雒詹下车,通过无线电通讯器下令。 “是。”左栋站在仓库里,谨慎的把窗帘挑开一条缝隙。虽然他身上有伤,但丝毫不影响高涨的积极性。 直觉告诉他这个囤积危险化学物的嫌疑人和犯罪集团有直接联系,只要抓住他就能把案子撕开一条大口子。 “寄件。”雒詹走进快递点,把怀里的小纸箱放在桌上。 “哟,先生你又来了,每回都很准时呀。”快递员递上单子,一边熟络的打招呼,一边好奇打量。 昨天公司领导带着一波警察来,说是要办案抓人,但具体抓谁却没告知。他一上午都卯着劲头,就想看看只在电视剧里才有的刺激场面,所以每来一个人都要打量上一番。 雒詹对快递员莫名其妙的热情感到不适,于是加快填写速度,又把事先准备好的零钱掏出来。 “行了,回执收好。”快递员撕下回执单递给雒詹,按照警察的指示把小箱子抱进仓库。 左栋接过箱子,心跳瞬时加速。寄件人抬头、收货人名、收货地址都匹配上了,外面那个长相白净斯文的男人就是嫌疑人! “各组注意,嫌疑人为男性,年龄约30出头。上身穿灰色夹克,下身穿藏青色长裤,正从快递点往市场大门方向走。” 低沉中透着急切的汇报声响起,坐在楚司淼身边的权北故惊诧到呼吸一滞。 他手里拿着望远镜,所以看得十分清楚。左栋描述的嫌疑人和雒詹的体貌穿着一致,可他不是楚司淼的好朋友吗?上回他还参与过他女儿的绑架案,怎么一下子就成嫌疑人了? 如果权北故感觉震惊的话,楚司淼的震惊只会比他更多上百倍千倍不止。但他一点不怀疑左栋的判断能力,加上雒詹不同往日的行动轨迹,都让他确定事有蹊跷。 “行动!”果决的命令声在雒詹打开车门时响起,行动组从各个方向倾巢出动。 “不许动!你被捕了!”洪晓波第一个冲上去,粗暴的把嫌疑人摁在后车门上。左栋昨天挨的那一枪他可记得牢牢的,眼下就是最好的出气机会。 雒詹的双手都被扭到身后,痛得他闷哼一声。 “说,刚才你在快递点寄的什么东西?!”洪晓波铐上手铐,一边问一边上手去摸嫌疑人的衣服兜。 楚司淼疾步走到车边,还没来得及问,洪晓波就抢先了,“雒詹,本地人。” 楚司淼看着雒詹没有一丝惊讶神色的脸,没有接洪晓波递来的身份证,“带走。” 就在雒詹转身之际,楚司淼瞥见了他勾起嘴角在笑。这抹似是坦然又极其复杂的微笑扎的他眼睛生疼,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脑中呼啸而过,持续不断的发出嗡嗡响声。 先是奚娮,又是雒詹。这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老天故意捉弄他? 寒假是学生的专属欢乐时光,读小学的雒依依当然也不例外。 前段时间爸爸告诉她以后都不用再去医院治病,并且放松了一直以来的严格管束。这些都让她的第一个学生假期过得非常愉快,听到招呼声时,她正在小区花园里和几个小伙伴玩游戏。 “干爹!”雒依依抬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楚司淼,立马抛弃玩伴跑了过去。 楚司淼把雒依依抱起来,细细查看她的脸色,确认无恙后才说,“爸爸临时出差了,干爹送你去干妈家住几天,好吗?”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被左栋扣下的邮包里的的确确装着20g氰-化-钾粉末。楚司淼连突审都顾不上,第一时间赶来安顿雒依依。 “出差?”雒依依很是糊涂,爸爸昨天还说过几天带她出去郊游,怎么突然出差了。 “依依认得奚惠敏阿姨吗?”楚司淼回避掉和雒詹有关的话题,转身朝单元门走。 雒依依点头,纠正道,“不是阿姨,是婆婆。”从能记事开始,奚惠敏就从没远离过她的生活。每回上医院只要有疼她的婆婆在,输液打针都不是多痛苦的事了。 “婆婆过两天要出国旅游,说想带依依一起去。”楚司淼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乱糟糟的心情在雒依依动听的童音中稍适平稳。 之前他答应奚惠敏去马来西亚旅游,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仅他和奚娮不能同行,还要把雒依依托付过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真的吗?依依可以出国?”雒依依睁着铜铃似的大眼睛,兴奋的把爸爸出差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当然是真的,干爹说话算话。”楚司淼心疼的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颊,加快步伐进了电梯。 临近春节,s市医科大附属第一医院迎来了全年最清闲的时段。但凡病情能控制的病人都被接回家团圆去了,各科室住院床位空了三分之二。 奚惠敏作为护士长每年这个时候都坚守岗位,好让家在外地的护士们早早踏上回程。但今天她却请假早退了,原因无非就是接到了楚司淼的电话。 她风风火火的赶回家,就见楚司淼和雒依依已经在客厅里了。 “小鸥,你好好陪妹妹玩。”奚惠敏顾不上关心雒依依,朝儿子吩咐一句,就把楚司淼拉进卧室。 “囡囡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房门一闭,奚惠敏的语速再次加快。 她快一个月没见着奚娮了,这几天更是连电话也打不通了。前天楚司淼送了份旅行社合同来,钱款都付清了,只是出行名单上没有他和奚娮。今天又突然说要把雒依依带去,着实让奚惠敏摸不着头脑。 “奚娮在外地办案子。”楚司淼把着急上火的姑妈扶到床边坐下,安抚道,“雒詹今天有急事也出差了,依依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劳烦姑妈把她带上。” “怎么让囡囡一个去外地?她身边还有人吗?”奚惠敏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楚司淼拿捏一阵,还是决定给颗定心丸,“我要留在这边主持工作,奚娮那边有她的老师和师兄陪着。您放心,没有危险。” “老师?”奚惠敏一惊,下意识去看房门是不是关好了,“是不是叶静斋?” “是叶老和伏琅。”楚司淼颔首,尽力把语调掩饰的诚恳些。 奚惠敏脸色一沉,心口被愤懑的感觉堵得滞涨,“我真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个人。当初囡囡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眼看都快毕业了,居然被赶回浙江警校。你说说,招囡囡去的是他,赶人的也是他。现在又来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当年的事,奚惠敏至今无法释怀。可奚娮偏偏是个死心眼,把责任一概揽上身,还不肯道明原因。她在杨水镇颓废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被楚司淼带出点成绩,居然又和叶静斋扯上关系,想想都觉得不妙。 “您别着急,叶老和伏琅是部里指派来协助工作的,奚娮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楚司淼心里疼的难受,面上仍维持着淡定解释。 “你的档案关系不也是在公安部吗?囡囡当年那件事你知道原因吗?”奚惠敏心念一转,觉得这位侄女婿应该了解些内情。 “犯罪心理研究室是独立机构,我没有权限过问。”楚司淼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找理由婉拒。 “哎……”奚惠敏一声长叹,不住的摇头,“算了,问这些也是难为你。我只要囡囡平平安安就行,没有别的意思。” 楚司淼克制住翻腾的情绪,又把话题转回雒依依身上,“依依现在病情好转很多,应该不难带,就辛苦姑妈几天。” 奚惠敏一听这话,脸色也缓和不少,“放心吧,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乖的很。” 楚司淼浅浅的微笑,到底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对这位心怀大爱的长辈说谎让他心慌又愧疚,奚娮精神失常的事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米栗的死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不敢想奚惠敏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198章 折磨恼人的爱情 浦江分局审讯室里,左栋和权北故跟雒詹耗了三个小时都没撬开他的嘴,无奈之下只能请叶静斋和伏琅出山。 可就算是心理专家来了也无济于事,这位学富五车的高级知识分子始终只说一句话,要求见楚司淼。 楚司淼走进审讯室时,隔间里的气氛已经压抑至凝固。 “楚队,你终于回来了。”关亚楠窝着一肚子火,一见来人就急切的汇报,“他什么都没交代,就说要见你。” 楚司淼只当没听见,犀利的目光透过单面镜盯了雒詹一瞬,又拂袖而去。 “诶,楚队!”关亚楠拔高嗓门朝上司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又愤懑的抓头发,“这都是抽的什么风!还审不审了?!” 身在副局长办公室里的华东还没听完关亚楠的请示电话,楚司淼就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情况我清楚了,就这样。”华东看了一眼特聘专家的脸色,果断挂掉电话。 “华局,我请求回避。”楚司淼迎着华东的询问眼神,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回避?”华东有些吃惊,转念一想又是惊吓,“你和那个刚逮回来的人认识?” “认识,他是我的朋友。”楚司淼答得干脆。 华东应声而起,紧着喉咙问,“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是专案组负责人,但案子既然在浦江分局进行,他就有责任关注。前头三个嫌疑人被灭了口,眼下这个人是他们手上掌握的唯一资源。现在楚司淼居然说和嫌疑人是朋友,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和雒詹是多年好友,循例应该回避。”楚司淼凝神直视华东,不过瞬间就听见他在心里猜疑。这样的反应让他周身的气压直线下降,连带着嗓音也压低几分。 “不行,不行。”华东不过胡思乱想了很短时间,就稳住心绪摆手了,“这都耗了三个小时了,嫌疑人除了说要见你,其他一个字都不肯吐。你不能退出,马上去给我审。” “审?”楚司淼双手往兜里一揣,淡薄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挑衅,“你不怕我和嫌疑人串供?” “你!”华东一口气噎在心口,急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先来我这儿表态,将我一军,其实早算准了浦江分局离了你这位尊神就转不动了是吧?!” “哼。”楚司淼从鼻腔里挤出意味不明的轻哼,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些,“那我也要感谢领导的信任。” 华东说的不错,他确实是来先发制人的。雒詹涉案让他的身份变得很敏感,如果不先给个下马威,过不了今天他就得交出专案组组长的位置,到时候再想办法就被动了。 “少给我拍马屁!”华东又训了一句,才审度着问,“你先给我交个底,能不能做到公事公办?” 楚司淼没有回话,只是利落的抬手敬礼。他的私心已经在奚娮身上用过一次,若再滥用职权,那当真不配再穿警服了。 华东盯着楚司淼沉稳的脸默了一瞬,打手势示意他不必拘礼,“走吧,我也过去看看。” 两人很快回到审讯室,楚司淼在下属们期盼的注视下走进里间。雒詹见到他就微微一笑,神色平常的看不出一点异样。 “你说想见我,现在可以交代了吗?”楚司淼站在门边没有靠近,直言问道。他心里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不想浪费一秒时间。 雒詹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一分,轻声细语道,“关于贩卖有毒危险品的事情,我没有要辩解的。我家书房里有个密室,密码锁在书架第三排从左向右数第15-18本书后面,密码005971,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楚司淼心头一抽,不可置信的感觉堵得他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秘密实验室里只有研究人工血清的东西,雒詹说这些是何用意。 叶静斋的眼神在雒詹和楚司淼之间来回一圈,不疾不徐的问,“你之前怎么都不肯交代,我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必须要见楚司淼。”雒詹礼貌的笑了笑,朝楚司淼递去诚恳的眼神,“依依以后就拜托你了。” 楚司淼咬牙把情绪往下压了压,没有给雒詹回应,而是请求叶静斋,“叶老,我先带人去搜证,这边麻烦您继续。” 说完,他把权北故叫出审讯室,又给凌玥去电话。他还是不死心,不相信雒詹会不顾雒依依选择去犯罪。 但半个小时后,各种化学物的味道随着钢板门开启窜入鼻息时,楚司淼心里残存的幻想还是被现实击碎。 实验室里的陈设全变了,没有熟悉的实验器材,没有成排的黑色档案盒。有的只是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上面贴着各种危险药品标签。 楚司淼任由技术人员进出忙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雒詹到底在搞什么鬼,原来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凌玥大致在不算宽敞的实验室里转了一圈,又回到楚司淼面前,“我有话问你,我们下楼谈。” 两人走到小区中庭花园的一颗树下,凌玥才观察着周围,微不可闻的问,“雒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给了他什么指示吗?” “没有。”楚司淼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沉声否定。警方不会发展编制外的人做卧底,何况雒詹获罪对案情没有任何推动作用。 “这么说他是来真的?”凌玥不觉大惊,加快语速又道,“你吃的药不就是他给你配的吗?那实验室里怎么全是有毒物质?” “实验室被重新布置过了,我的资料和原来的试验器具都不见了。”楚司淼不打算隐瞒,确切来说他现在急需旁观者的意见。 凌玥震惊的倒抽一口气,再稳不住心跳,“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你会相信吗?”楚司淼苦笑一声,如果他早发现雒詹有犯罪迹象,怎么可能和他成为至交。看来凌玥也是理不出什么头绪了,竟问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凌玥沉吟半晌,没有选择回答,而是返回现场。就楚司淼袒护奚娮的行为来看,再为雒詹掩饰也不是绝无可能。但她不愿意去想,不愿假设向来把除暴安良作为己任的优秀刑警会三番五次干出徇私舞弊的事来。 楚司淼看着凌玥脚下生风的背影,没有跟上去。本事再炉火纯青又如何,也不能凭空变出有利证据来证明雒詹无罪。更何况他现在心乱如麻,就算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由凌玥领衔的技术人员在雒詹家里忙到傍晚才结束搜证,密室里一共存放有十八种高危化学品,加工器皿数十件。虽然没有找到交易记录,但采集到的单一指纹还是将嫌疑锁定在雒詹身上。 楚司淼只在楼下听取了简短汇报,就驱车回到了安全屋。他打发走柯克,却没着急回南沙。 他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怎么想都找不到缘由解释雒詹的行为。直到天色黑尽,眼看不能再拖延时,他才就地化作了黑色闪电。 “噼啪……噼啪……”只一秒钟,不和谐的声音就再次触动楚司淼紧绷的神经。 他看到小楼里烟雾弥漫,惊得再次屈膝一跳。 “咳咳咳……”厨房里,奚娮一手举着锅盖挡住从飞溅的油点,一手端着碗往锅里倒水,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楚司淼简直不敢相信正在发生什么,流理台上搁着案板和刀具,几个瓷碗里盛着剁得不成形状的食材。灶台烧着旺火,不锈钢炒锅已经被熏得发黑。 更糟糕的还是奚娮,小脸占满黑灰,端着锅盖像士兵举着盾牌,脚下还有各种果蔬皮和一大滩水渍。 这里哪里是厨房,分明是破坏现场。 “锅里有油,你再倒水非炸起来不可。”楚司淼心里哀叹一声,夺过奚娮手上的“盾牌”迅速盖锅,又把火灭掉。 “咳咳咳……”奚娮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心虚的解释道,“没想到做饭这么难,我一倒油下去就会溅出来。” 她从下午忙到现在,不仅一道菜没做出来,还粹了无数支碗碟,堪称百分之百失败。 “手怎么了?”楚司淼刚想教育,又被她手背上的几块红斑吓得不轻。 奚娮缩了缩手,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做出来,还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 楚司淼把抽油烟机调到最大档,一把将奚娮打横抱起来,快步回到客厅。 “烫成这样不知道疼吗?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碰火,不要碰油,你全当耳旁风是吧?”楚司淼拉起奚娮的手,看到几处红斑上冒出的水泡,气就不打一处来。 奚娮见他发火,蜷缩着根本不敢回话。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把饭做好,哪知完全驾驭不了。 楚司淼阴沉着脸盯了畏首缩尾的小松鼠一秒,起身打了盆凉水,又放了些冰块进去。 “嘶……”奚娮的手刚被按进水里,就痛得直哼哼。可比起痛,她还是更忌惮身边的男人,只能咬牙忍着。 楚司淼仔细的用毛巾把她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又去寻了柄小刀和一包医用棉签。 奚娮又把头埋下去,听到塑料包装袋嚓嚓作响也一动不动,“要泡多久啊,好痛。” 楚司淼没有接话,利落的割开腕动脉,取了小半碗血,才把奚娮的红爪子从冰水里捞出来。 “要不是我没及时回来,你是不是预备连自己带房子都烧了?”楚司淼一边责备,一边用毛巾轻轻将水渍拭去,用蘸了血的棉签涂红肿处。 “对不起……”奚娮看着鲜红的棉签,又见楚司淼低头不停的往她手背上呼气,心酸的感觉堵得心口闷闷的。她真的是个包袱,什么都做不好,还事事惹麻烦。 突然波动的脑电波传入楚司淼脑中,手上的动作随即顿住了。挑起奚娮的下颌一看,那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就让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不哭了。”楚司淼屈指去抚她的眼角,哄道,“下次别再进厨房了,弄成这样,我都心疼死了。” 浑圆的泪珠从奚娮眼角滚落,哀戚的话音下一秒就震痛了楚司淼的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奚娮语无伦次的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不该这么温柔,应该狠狠骂几句,为什么要把她这种废物放在手心疼。 “好了好了,都是小事。”楚司淼赶忙把她搂进怀里,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他刚才是太着急,难免语气重些,哪知她会哭成这样。 “是,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事。可我连小事都做不好,还有什么用!”奚娮扭动身体不愿就范,愤愤然的嚷了起来。 “怎么没用,你非常重要。要是没有你,我一天都过不下去。”楚司淼捉住她要去揉眼睛的小手,哐哄的声调放到最轻。看来他是刺激到她的自尊心了,真是个心思敏感的傻姑娘。 “我不值得,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奚娮说不清是心酸还是委屈,施力想挣开他的怀抱,却是徒劳。 “丫头,是不是要我现在把心挖出来给你,你才不会说这种伤人的话?”楚司淼把奚娮牢牢锁在怀里,语气却不如手臂有力,透着深切的无奈和痛心。 他觉得好累,这辈子都这么累过。曾经他整日厮杀搏斗也不知疲倦,但现在她的一句话就能动摇他的心。是不是爱情总要伴随痛苦,总是如此折磨恼人。 奚娮狠狠一怔,哭声戛然而止。楚司淼的心跳凌乱而抽搐,连身上的气息都变淡了,像是很虚弱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奚娮抬手去摸他的下颌,心疼的连连安慰。 楚司淼抿着嘴唇摇头,松开禁锢继续把她手上的伤处理完毕,才吩咐道,“我把彩蛋带回来了,你上楼去收拾一下。” 说完,他就起身进厨房收拾残局。如今事态紧迫,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伤怀。 奚娮呆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种情况应该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就抱起落地窗旁的盒子上了楼。 楚司淼一阵风似的忙活一通,把厨房重新恢复整洁敞亮。就在他开工做饭的时候,楼梯处传来轻快的跑步声。 “璘,这是你给我买的?”奚娮冲进厨房,惊喜不已的把手里的钻石胸针捧起来。 他带回来的盒子里不止有彩蛋,还有些首饰。这枚漂亮别致的胸针就在其中,瞬间把她从低落情绪中拯救出来。 “嗯,喜欢吗?”楚司淼反应慢了半拍才点头,既然她的记忆都改变了,不记得胸针也属正常。 “喜欢,太漂亮了。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奚娮欢喜的直点头。 “夕颜花。”楚司淼错开视线,生怕她看到他掩饰不及的心痛。 “夕颜花?居然有花和我的名字一样?”不过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奚娮根本没看他,只是不错一瞬的欣赏胸针。 奚娮自顾自絮叨一阵,又奇怪的问,“可是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你怎么会给我买礼物?” “就是无意中看到的,觉得挺配你就买了。”楚司淼敷衍的应道,伸手去拿油罐,却一个手滑没抓稳。 玻璃罐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引得他的心脏不规律的紧缩抽搐,手臂更是不听使唤的把奚娮拉入怀中。 “老婆……”熟悉的甘甜香气让楚司淼翻江倒海般难受,低唤着又把奚娮往怀里紧了紧。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这枚胸针,忘记了他们在这里举行过婚礼,也忘记了许给他的永恒温暖。那时候,她口中心中都是念着爱他,如今却怔仲着没有任何回应。 “你,你别抱这么紧,我喘不上气了。”奚娮被楚司淼身上清冽的海洋气息和强大的气势禁锢着,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害怕。 “奚娮,说你爱我。”楚司淼一味抱着不肯松手,沉声命令道。他已经读不懂她的心事了,因为就算听见的心声也不是真实的,只能通过言语确认。 “我……”奚娮磨了磨嘴皮,可话哽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感觉难受极了,不知道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反正就非常不舒服。 两人就这么僵持片刻,楚司淼忽的苦笑两声,松开了禁锢。罢了,现在她平安在这里已经是奢侈,他还妄求什么呢? “璘,我不是……” “去外面坐,厨房里太热了。”楚司淼打断奚娮的分辨,倒油开始炒菜。 奚娮小心翼翼的观察一会儿,虽然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还是不放心的说,“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胸针,谢谢你。” 挥舞锅铲的男人没有讲话,只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很快,萦绕鼻息的香气就飘远了。 楚司淼转头定睛看着奚娮往屋外去的背影,心绪复杂难明。他耗竭心力挣来的到底是什么,就是爱人的一副空皮囊和些许自我安慰吗? 第199章 心与心的距离 入夜,雒詹坐在拘留室的矮床上,没有睡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预料之中的开锁声响起,楚司淼大步走了进来。 “你出去吧。”楚司淼瞄了一眼雒詹神色清醒的脸,朝身边的警员下令。 “楚队,这样不合规矩。”警员不解的提醒道。面见嫌疑人必须至少两名执法人员在场,楚神探这是要搞特殊? 楚司淼转头递去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待警员规矩退出去之后,开门见山,“现在只有我跟你两个人,我希望听实话。” “该说的下午我已经说完了。”雒詹撑着床板将双腿伸直,摆出闲散姿态。 “雒詹,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楚司淼负手站得笔直,根本没把这句敷衍放在心上。 “我的算盘已经打不响了,人赃并获还有翻身的余地吗?”雒詹嗤笑一声,抬头直视着楚司淼阴沉的脸反问道。 “实验室里原来的东西去哪里了?”楚司淼没有逼近,只是语气又加重一分。他反复回想了雒詹被捕时的神态,平静的就像料定会被抓一样。这件事定有蹊跷,但所有后话都必须以坦诚为基础。 雒詹浅浅的吸了口气,起身踱到墙边,平淡的问,“实验室里有什么你真的都清楚吗?没有想过那些药品本来就放在里面?” 被这么一问,楚司淼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动摇。说实话,实验室辟出来至今,他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他从没对人工血清的制作过程感冒过,也没兴趣研究那些制药器具。 “不属于我的东西已经送还,剩下的都与你无关。”雒詹徐徐说着,又冲好友笑了笑。 “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利,一旦定罪,依依怎么办?”楚司淼没有跟着他的思维接话,转而问了个更能触动人心的问题。 然而雒詹的反应却不是他想看到的,平静如旧,连一点眼神波动都没有。楚司淼只觉得匪夷所思,面前的这人真的是那个爱女如命的雒詹吗?还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陌生人? “我不担心依依,你会把她照顾的很好,比我更好。”雒詹又走回到楚司淼面前,含笑说,“人与人之间的了解是有限的,你自认为对我了如指掌,其实并不是。” “为什么要贩卖违禁药品?”楚司淼再次改变问话方向。雒詹的意思他已经明白,这是表示他背地里确实干了些违法勾当,那就来说说原因吧。 “呵呵呵……”雒詹耸肩发笑,只觉得这是个极愚蠢的问题,“当然是为了钱。吃饭需要钱,房贷需要钱,给依依看病,雇保姆,笔笔都是花销。我教书和坐诊的工资加一起也捉襟见肘,只能另谋副业。” 轻飘飘一席听在楚司淼耳朵里皆是讽刺,连带着拳头也攥紧了,“我来不是为了听废话,你这么些年积攒了多少科研成果还需要我数给你听?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贩卖违禁品?还有,你的上线是谁?” “为了钱。”雒詹迎着他愤怒的眼神,掷地有声吐出三个字。 说完,他就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制造化学品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还要上线来干什么。该说的就这么多,你走吧。” 铁门哐当一声响,拘留室里安静了下来。雒詹又默了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注视着紧闭的铁门,嘴角逐渐泛起复杂笑意。楚司淼还真是难缠,不过事情依旧按照他事先设想好的发展着,一切顺利,非常顺利。 “嗡……”一声悠长的嗡鸣促使熟睡的奚娮睁开眼睛,这声音像是从房间某处发出来的,又像是在她的脑子里响起的。 她直挺挺的坐起身,瞳孔在扩张状态维持几秒钟后才缓慢收缩。卧室里的陈设逐渐清晰,但停摆的思绪还没有运转。 好一阵后,奚娮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房间里没有开灯,美丽的星座图案映照在墙壁上,耳畔还有轻柔的音乐声。 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彩蛋,又转头去看旁边。枕头和床单都没有温度,楚司淼不在身边。 “怎么又没睡觉。”奚娮拿起座钟一看,嘟囔着下床。这都凌晨1点过了,难不成工作狂还在加班吗?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就发现失算了,书房里没人,一楼也没开灯,楚司淼根本不在家里。 “哎。”奚娮心疼又无奈的叹息一声,精神越发清醒。她看了看落地窗外面,想着反正睡不着,不如趁着夜风微凉出去散散步。 沙滩上很快亮起摇曳的烛光,奚娮提着一盏蜡烛灯徐徐漫步。此时的天空和海都像深蓝色的绒缎,微澜的浪花像水彩笔留下的柔和墨迹。咸咸的风一点也不强劲,吹动发丝拂过脸颊,痒痒的,又很舒服。 奚娮光脚踩踏细软的沙粒,陶醉在皮肤上的美妙触感中,不知不觉走到了远离房子的地方。 前头是葱茏的原始森林,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转移了奚娮的注意力。她提着灯往身后看了看,正准备回去时,脚背上突然一痒。 “哇,好可爱。”她低头一看,立刻开心的不愿走了。 沙滩上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竟是不足巴掌大小的海龟。它们雄赳赳的昂着小脑袋,圆乎乎的小身体不停向前扑腾,劲头十足的模样煞是可爱。 奚娮尽量放低身位,谨慎的挪脚跟着小海龟前进。看着它们奋力爬进海水里,脸上泛起了暖暖笑意。 这是生物渴求生存的本性,渺小又强大。小海龟们要回家了,将在大海母亲的怀抱里茁壮成长。 “奚娮!”突然的一记吼声吓了奚娮一跳,手里的灯掉进齐腿肚的海水里,烛心瞬间熄灭了。 失去唯一光源的奚娮两眼一抹黑,只感觉到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死死抱住,又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 “璘……?”她缓了缓神才搞清楚状况,抱住她的人是楚司淼。 颤抖的呼吸喷在奚娮的耳廓上,有些粗粝的短发扎得她的脸和脖颈有些痒痛。她不明就里的抬手抚了抚楚司淼的背,下一秒就感觉到他再次加重手臂力度,拼命将她往胸膛里按。 “你要干什么,别离开我。”楚司淼惊恐的开口,声线低哑发抖。他一回家就发现床上没人了,找来又见她往海里走,这是又要寻死?! “我,我就是出来散散步。”奚娮被勒得眼冒金星,呼吸不畅的分辨一句,又突然感觉到身体一晃。 松软的床垫下沉,奚娮还没来得及睁眼看,又被嘴唇上传来的炙热温度惊得心跳停滞。 “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楚司淼一手按住奚娮的发顶,一手抓住她的细手腕,重重的吻了下去。 汹涌如洪水猛兽的复杂情绪将他压抑到极点的心理防线冲破,莫名的怒气让他疯狂,再难扮演温柔体贴的角色。 “不要……放开我……”奚娮吓坏了,又是缩头又是蹬腿。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趟门回来就狂躁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般拒绝的反应刺激着楚司淼太阳突突的跳,眼底升腾起厉色红雾。他一把掐住奚娮的脸颊,强势撬开她的齿关喂了进去。 “唔……”奚娮被他齿间冒出来的獠牙磕痛,想喊却只能发出蚊蝇般的嘤咛声。压住她的男人重的像山一样,粗暴的吮吸更是让她害怕到了极点。 楚司淼疾风骤雨般奚娮的小口里扫荡,丝丝甘甜的血液味道让他的体温迅速升高。大脑更是被原始的冲动涨满,上手就去抓扯她的衣服。 只听刺啦一声,奚娮感觉到炙热的温度落在脖颈上。 “不要……璘……不要这样……”她大口大口喘气,强烈的恶心排斥感驱使身体使尽全力挣扎。 可反抗没有换来任何效果,下一秒,奚娮就感觉到颈窝处传来锐痛。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痛了楚司淼的耳膜,让肆虐在身体里的火焰骤然熄灭。 他用力闭了闭眼,才搞清状况。他的獠牙刺破了奚娮的皮肤,已经碰到了激烈搏动的颈动脉。 奚娮害怕的浑身发抖,恍惚的视线天旋地转。但很快,一种温润的触感又取代了疼痛。 她慢慢转动眼珠去看,干涩胀痛的眼眶忽的被泪水浸润。楚司淼用手肘撑住身体重量,正在温柔的亲吻她的脖颈。 楚司淼屏息将伤口抚平,安慰的话还没出口,一只小手就抚上脸颊。 一抬头,奚娮苍白的脸和眼角的泪水撞入视野,引得他尚未放松的心揪紧成一团。 “别怕,我不碰你。”楚司淼低声哄道,手臂施力想起身,又被制止了。 “不,可以的。我可以的,你不要走。”奚娮哑嗓抽泣,双手捧起楚司淼脸。这是张极英俊的脸,五官完美的不像世上该有。她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会产生强烈的抗拒感。 楚司淼喑哑无言,任由奚娮抚摸他的脸。冰凉又颤抖的触感渗进毛孔里,是切肤痛楚。 “璘,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奚娮见楚司淼只深沉的盯着自己看,又忍着泪意剖白一句。 说完,她就仰头凑近去吻他。可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控制了身体,不过毫厘之间的距离都无法突破。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怎么了……”奚娮无措的拼命摇头,却怎么也赶不走不适。 楚司淼看着她满脸是泪,眼神惶恐不安的样子,心痛的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克制住泛滥的情绪,轻轻托住奚娮的头,“不要哭,是我不好,吓着你了。”刚才他不过是因为害怕才失了分寸,不是要强迫她。 “不,不要走!”奚娮一把搂住楚司淼的脖颈,崩溃的泪水如断线珍珠,“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不爱你,真的不是。可我就是害怕,就是做不到!” “嘘……没关系,没关系。”楚司淼揉着她的后劲窝,低声哄个不停。她的心思他都懂,爱是真的,伤也是真的。如此交织纠缠是灵魂撕裂的痛,直教人心碎。 “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奚娮被蔓延在身体里的痛楚控制,完全没把楚司淼的宽慰听见去,不停的呢喃祈求。 他虽然搂着她,但只是松松的圈着。这感觉像是西王母的玉簪在他们之间划了条银河,将彼此的心分隔的异常遥远。 “丫头,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你。”楚司淼把哭花脸的小人扶起来靠在怀中,不停的安慰着。他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居然会情绪失控到去伤害她,简直该死。 奚娮的哭声在楚司淼不厌其烦的劝解中逐渐变小,堵在心口的难受感觉也消减了下去。 半晌,她才吸着鼻子,心有戚戚的道出要求,“你不可以去找别人,不可以违背发过的誓言。” 有关亲密事方面的问题她忧心已久,今天不过是总爆发了。她不确定楚司淼会不会一直迁就下去,很怕他会把她一个人抛弃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 “傻姑娘。”楚司淼听了这有些无厘头话,心头竟莫名一松,“除了你,还有谁会看得上我。” “怎么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一大推地球女人喜欢你。”奚娮没理会他的调侃,抬头固执的重复一遍观点。 他天天都出门做生意,还经常半夜三更消失不见。说不定已经有相好的了,所以才会和她保持距离。 楚司淼垂眸看着奚娮潋滟的大眼睛,不禁想起了他们初吻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就是这样神色直接,问了他是否喜欢过别人的问题。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碰过其他女人。”楚司淼将当时的回答重复一遍,认真的语气如出一辙。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眼中只有她。他付出的感情比大海更广更深,收不回也止不住。该担心害怕的应该是他才对,因为他真的输不起了。 奚娮盯着他仔细看了两秒钟,展颜甜甜的笑了。暖洋洋的感觉从心窝里溢出来,消除了残存的不适感。 楚司淼被她娇媚的笑容撩动心弦,分出一缕黑发绕上指腹,轻声嘱咐道,“以后不许半夜跑出去,我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哎呀!”奚娮这才想起那群小海龟,大叫道,“你刚才没踩到海龟吧?” “海龟?”楚司淼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不解的问。 奚娮嘟嘴瞪眼,不满的说,“我一觉睡醒没见着你,就出去散步来着。那边海滩上有好多刚破壳的小海龟,千万别被你一脚踩死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跑到海里去的?”楚司淼顿悟了,心里不觉轻笑一声。没想到他也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她爬到天台上去的行为都让他产生心理阴影了。 “你让我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奚娮敷衍着点了个头,又软声撒了个娇。 “不必看,我刚才除了逮了只小松鼠回来外,什么都没碰。”楚司淼调笑一句,把爱操心的丫头片子放到枕头上躺好。 奚娮这才舒了口气,又轻蹙眉头拉住楚司淼的胳膊,“你不出门了吧,工作再忙也要爱惜身体。” “我不走,马上洗个澡就来陪你睡觉。”楚司淼因为她的关切笑了,上手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才满足的起身去卫生间。 第200章 线索未断 就在奚娮听着浴室里连绵的水声渐渐入睡时,一辆拉响警笛的警车正在s市的道路上疾驰。 “快点,超了前面那两辆车!”关亚楠急的冒汗,再次催促开车的权北故。 权北故咬牙看着前头并排挡路的私家车,使劲摁了几下喇叭,又把警笛音量调大。 龟爬的车子总算变道,权北故一脚油门踩到底,急速从右道超车。 “眼瞎了是不是?!”关亚楠摇下车窗,探头朝后面大吼一声。要不是赶时间,她非要把那两个车主揪下来教训一顿不可。 半个小时前,身在泰国的杜骢传来消息,确定了专案组苦苦寻找的纹身师的下落,正连夜往目的地赶。 全组人马本来都集中在办公室里等待消息,却被交警方面传来的一宗意外通报打乱节奏。 两名巡逻交警在联保中路发现了一起三车相撞事故现场,其中两辆是无牌照面包车,另一辆是警车。 面包里空无一人,现场只有两名人事不省的警员。由于涉事一方是警察,巡逻交警将情况汇报给了指挥中心,后台人员又通过车牌号联系到了浦江公安分局。 几分钟后,关亚楠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闪烁的红色警灯。她不顾车子尚未停稳,抠开车门冲了过去。 “小方!小尤!”关亚楠跳上救护车,顿感大事不妙。 尽管交警说的言之凿凿,但她还是存了个疑影。可现在看到昏睡在担架上的同事,也不由得不信了。 没错,这两人正是负责看管雒詹的。半小时前,杜骢的汇报才说了个开头,拘留室的电话也紧跟着也来了。说是雒詹突发心绞痛,请示是不是送他去医院。 当时大家的心思都扑在杜骢那边,根本没细问雒詹的情况。哪知道他根本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想趁机逃跑。 “医生,他们怎么样?”权北故看了看救护车里的情况,一边朝不远处的交警招手,一边询问道。 急救医生瞥了一眼两个脸色铁青的人,伸手撩开病人的衣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送院详细检查。” 关亚楠看到小方脖颈上的针孔,恨得牙根痒痒。好个雒詹,不愧披着羊皮的狼,居然有胆子给警察下药。 权北故向交警简单了解情况,又仔细看过现场情况后,建议道,“通知楚队吧。” 现场除了两个同事外确实没有第三者,但就路面上的刹车印来看,警车是在正常行驶的情况下被两辆面包车前后加攻逼停的。而且,他还在警车驾驶座下面发现了针筒帽。这些都在说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雒詹有一群帮手。 “不忙,我们先去看监控,再请示左栋。”关亚楠阻止权北故摸手机,脸色阴沉的吓人。 她心里感觉很不好,雒詹进警局的时候循例被搜过身,如今却用药物制服了两名警员。这药是开面包车的人给的,还是说有人里应外合,这是需要首先搞清楚的问题。 权北故一秒钟就领会了关亚楠的意思,心里随即攀上冷意。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警司是在怀疑自己的领导,这想法未免太大胆了。 虽然权北故对楚司淼的品格深信不疑,但当他返回分局看到拘留室和城市天网监控后,心里坚持的观点动摇了。 楚司淼今天居然见过雒詹,而且是在没有警员陪同的情况下和嫌疑人在封闭的环境中待了十几分钟! 更糟糕的是,联保中路的两处天网探头前几天损坏了,前面路段的监控只拍下了可疑车辆尾随警车的画面。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伤害警员的针剂是来自外界,还是楚司淼监守自盗的馈赠。 “先别慌,我去请示华局。”左栋看过几条监控视频,脸色比夜色更黑。 楚司淼竟然违反警察基本守则,着实让人跌破眼镜。好在他刚刚留了个心眼把两人招进副支队办公室,如果现在他们是在大办公室里,那就等于动摇军心了。 关亚楠和权北故同时看表,又迫于事态紧急没有阻拦左栋。虽然这个点打电话叫华东有些不礼貌,但这事他们三个人说了不算,必须请示主管领导。 此时,杜骢正坚定不移的朝目标地址前进。协助他的除了一队边防武警外,还有泰国当地的向导和两个警察,一行十几人趁着夜色穿梭在尖竹汶地区的茂密森林里。 “过了前面那条河就差不多到了。”有一半华人血统的向导讲得一口流利中文,他用手里的长棍挑开遮挡视线的树枝看了看,给出肯定判断。 杜骢听了没有接话,纵身跳下两三米高的土坡。泰国的原始森林潮湿多泽,尽管他穿着野战服也抵挡不住拇指粗细的水蛭。但这点疼比起目标来说不值一提,完全不影响行军速度。 不多时,一行人果然看到了向导所说的河。他们淌水而过,前头东北方向突显火光。 “快,快!”杜骢的步伐有短暂停顿,又以更快速度朝那火光的方向狂奔。着火点与目的地的卫星坐标重合,这下可坏事了。 小分队用最快速度跑完了最后一公里路程,但还是没能扭转事态。一栋竹楼隐蔽在茂密的树林中,火势蔓延的极快。 杜骢站在楼前,炙热的空气将他推向了极度压抑的气氛中。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心里的想法驱使身体迅速行动,他脱下外套扔进不远处的水井里,又用浸湿的手帕蒙住脸,拔腿往火势最凶的地方跑。 “不行!不能进去!”边防小队长眼疾手快的去拦。如果纹身师在屋里,现在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进去没有任何意义。 “都给老子滚开!”杜骢怒吼一声,把外套往头上一盖,头也不回的冲进还能看出架子的门洞。 小队长吓得不轻,赶紧命令下属,“快,打水找土砂来灭火!” 杜骢冲进屋内,谨慎又迅速的避开燃烧的家具器物展开搜寻。 高温很快将衣服和手帕上水分蒸干,刺鼻的烟尘钻进肺里,根本无法呼吸。竹编墙壁和承重木梁急速坍塌,焦化物像雨点一样砸下来,灼伤皮肤火辣辣的痛。 但这些都不能动摇杜骢坚决的意志,他很快把几个房间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人。 “咳咳……”突然,两声微弱且不和谐的咳嗽声传来,杜骢心中一喜,拔腿朝东角方向跑。 狭小的屋子已经完全被火舌吞没,杜骢挥舞外套,在火被风吹开的刹那钻了进去。 更加炽烈的热浪中,勉强能看到一个血糊糊的人影瘫坐在墙根处。杜骢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去探。 “喂,喂,醒醒!”微弱的鼻息让杜骢狂喜,他使劲拍了几下男人的脸,又去摸他的肚子。 是枪伤!判断用时只是一瞬,杜骢果断摘下手帕堵住涌血的伤口,将伤者扛起来往回跑。 “杜骢~!”边防小队长站在屋外火势相对较弱的地方大声呼喊,拼命挥舞两人高的长树枝,“从这边出来~!” 作为驻扎在云西边境的武警,他们都有丰富的山火救援经验。但眼前的火势太猛烈,着实让人紧张到了极点。 几个人用芭蕉叶接龙泼水,协助最前面的队长。可这一点水根本没什么作用,泼到火上马上就蒸发了。 两分钟时间长得像两个世纪,当看到杜骢的身影时,十来个人皆是呼吸一滞。 小队长箭步冲上去扶住伤者,又把杜骢头上冒着火星的外套扯下来。 “快拿点水来!”小队长看着杜聰满是黑灰的脸和被灼伤的手臂,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 杜骢顾不上做任何紧急处理,又去检查伤者的情况。他的呼吸几乎没有了,堵住伤口的帕子已经被血浸湿,看来是无力回天了。 突然,伤者的嘴皮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杜骢赶紧附耳去听,一些细碎的字节伴随着沙哑的气声而来。 围在杜骢身边的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影响他聆听。 几秒钟后,杜骢抓起伤者的左臂使劲搓掉皮肤上的黑灰,眼底随即精光一闪。 青蓝色的纹身覆盖整个小臂,虽然有几处已经皮开肉绽,但大致图案还是清晰的。位于中央位置的全视之眼图腾尤为扎眼,没错,此人如假包换就是他们要找的纹身师。 “死了。”边防小队长伸手探伤者的鼻息,又挫败的摇头。可惜他们还是晚来一步,重要线索就这么断了。 杜骢眨了下眼睛,抬头神色平静的说,“通知总部,请他们让当地消防来协助我们。”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小队长见他一点都不气愤,跌到谷底的心情瞬间转喜。 杜骢讳莫如深的一笑,转头去看烧得噼啪作响的竹楼。来灭口的人千算万算没算不到纹身师的命这么硬,挨了一枪还能在火海里提着最后一口气。线索并没有断,更重要的东西就在这块焦土之下。 短促的震动声把楚司淼从睡眠中唤醒,他迅速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旁边的奚娮。 她侧身躺着,半张小脸蒙在薄被里,呼吸平稳而匀长。楚司淼看着从彩蛋里折射出来的柔和光斑将她的眉眼晕染的分外清秀可爱,忍不住探头过去轻轻在她的额角一吻。 他保持姿势,合上眼睑释放出脑电波。片刻后,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拿了手机出屋。 看到短信发送人的名字,楚司淼疑惑的蹙起了眉。华东居然这个时候叫他回分局,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咔哒。”开锁声在一秒钟后响起,安全屋外的郑植和赵学海见楚司淼出来,齐齐抬手敬礼。 “辛苦了。”楚司淼淡淡的寒暄一句,径直往楼梯间走。 “这个点还出去,是不是有情况了?”赵学海看着领导的背影,好奇的问道。 “专案的事你来什么劲。”郑植没好气的瞪了拍档一眼,又意有所指的往房门上瞄,“你说,里面那位到底得了啥病?” 那个帅哥心理医生每天准点出现,楚司淼也每晚回来过夜。可保护对象一次也没出过门,与其说是修养治病,不如说被监禁更贴切。 “谁知道,肯定是病得很重就对了。站好,别走神。”赵学海就势把瞪眼回敬过去,转头盯向墙壁,不说话了。 华东捧着一杯浓茶坐立不安,眼神不住的往挂钟上瞄。以楚司淼的响应速度,算时间也该来了。可人来了之后要怎么问,有近二十年刑侦经验的华东竟组织不出方案。 “咚咚。”稳重的敲门声在华东捏住鼻梁的时候响起,引得他深深吐纳一口气。 这声长而重的叹息自然避不开楚司淼的听力,促使他推门的速度比平时更快。 “华局。”楚司淼关上门,迅速环视一圈。屋里只有华东一人,阴沉的脸色让他成为了不容忽视的存在。 华东盯了楚司淼一眼,决定不绕弯子。他扳过电脑屏幕,伸手在回车键上一敲,“你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单独面见嫌疑人吗?” 楚司淼默然的看着屏幕上播放的拘留室监控视频,心里迅速得出判断。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再加上问话人的身份,答案只有一个,雒詹出事了! “哼,很稳得住嘛。”华东发现楚司淼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冷笑着切换视频,“你说巧不巧?你前脚才走,嫌疑人后脚就突发心绞痛了……” “他是在哪里失踪的?”楚司淼沉声打断华东阴阳怪气的叙述,一句话直切重点。 华东被他坦荡的态度刺激的一股无名火起,中气十足的吼开了,“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他用麻醉针偷袭了小方和小尤?!这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他藏在内裤里带进来的?!” 楚司淼再次忽略华东的训斥,集中精力去看电脑屏幕。刚才的问题很快得到解答,同时也让他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视频左上角显示的是爱国路,那是个大路口,往前是陕西街,往左是上九道,往右可以通往联保路。 但让他真正在意的跟在警车后的白色面包车,雒詹不仅逃了,还有两车子帮手。早前在拘留室里他明显没说实话,他的背后一定有人。 “你是不是要我现在收了你的证件才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华东见楚司淼还是不吭声,又气不顺的嚷嚷一句。 跟个过分淡定的人说话就是找气受,单凭他破坏规矩这一件事就足够停职写检查,更别提嫌疑人现在畏罪潜逃了。 “单独会面是考虑到他和我私人关系,希望朋友身份能对案子起到积极作用。我离开时他没有任何异样,并不知道他酝酿了逃跑计划。”楚司淼负手站的笔直,平稳的陈述道。 华东迎着楚司淼没有闪烁的目光,一时语塞。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停了他的职,走内部调查程序。还是选择信任,让他继续领导专案组? 第201章 白昼与黑夜的永诀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华东的心理活动,关亚楠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 “华局,楚队,泰国那边有消息了。”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华东按停视频,利落吩咐道,“这事我交给二队跟进,你去吧。” “是。”楚司淼也没废话,转身就走。 华东没有去跟,而是看着敞开的房门沉吟了下去。雒詹潜逃的事相比专案来说还不够分量,如果这个时候审查楚司淼很可能因小失大。也罢,特聘专家的人品还是过硬的,不至于为朋友以身试法。 楚司淼走进专案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处于运转状态的投影仪。幕布上有杜骢,他身后还有一处冒烟的废墟。 “说说情况。”楚司淼的眼神略过杜骢脸上伤痕,在前排位置就坐。 “我们赶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烧起来了,纹身师腹部中枪,死之前一直说underground(地下)。”杜骢简单的陈诉一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抱起脚边的盒子,“消防灭火后,我们房子下面找到了一个小地窖,发现了这个盒子。” 说完,杜骢打开盒子,将一张半透明蜡纸展开。 看清图纸的瞬间,伏琅手中的笔重重杵在了笔记本上,眼睛里精光一闪。 图纸顶端是倒五芒星内嵌全视之眼的标记,下面藤蔓缠绕,开着十三朵法国百合花。每个花茎上都写着一个罗马数字,从i至xiii倒叙,整体又组成一个大金字塔形状。 杜骢确认图像清晰后,又拿出另一张图纸。这张纸上只画着倒五芒星内嵌全视之眼,比上一张的更大,也能看出更多细节。 全视之眼周围环绕着代表光芒的线条,连接瞳孔中央和三角形顶角的直线和其它的不同。不是阴线,而是没有涂黑的阳线,里面有一串花体单词。 “endless vision,endless power。”(无尽的视野,无穷的力量。) “另外,纹身师手臂上还有一个图案。”杜骢收起图纸,把用手机拍的照片凑近镜头。 “全视之眼周围是人,我数了一下,刚好十三个,不多也不少。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盘子,但盘子里的东西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杜骢怕光线太暗那头的人看不清楚,又解释一番。 伏琅紧盯着古希腊装束的肖像,缓缓起身道,“我的建议是这样,放弃柬埔寨,集中精力排查尖竹汶地区。城市不要去,找青壮年集中的村寨或者工厂矿区,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教派的信众。” 两张图纸所绘图案具有明显的宗教意义,极有可能是纹身师为犯罪组织设计的。难怪他们查遍东南亚的犯罪组织都没找到什么可匹配的线索,原来狡猾的罪犯是以教会为幌子,招募训练杀手,还使用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不可谓不高明。 “你尽快找一个扫描仪,把搜集到物证传过来。”楚司淼的想法和伏琅不谋而合,在点头同意后补充道。 “是,我再跟一跟这边,看还能不能挖出点东西。”杜骢回头去看尚未稳定的现场,决定再在这里花点精力。 “你先去医院,处理好伤口再继续搜证。”楚司淼的眼神再次落在他脸上,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那是烫伤,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位铁骨铮铮的前侦察兵冲入火场救出纹身师,才换来了这些宝贵情报。 “明白。”杜骢肃然的应下,又微不可见的朝屏幕右边的关亚楠点了个头,示意她放心。 专案组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杜骢舍命取得的线索高昂不少,所有人都放弃了睡眠,比对图案的比对图案,翻资料的翻资料,都卯着劲想第一个取得突破。 黎明前的天空是最暗沉的,技术科漆黑的走廊上闪过一道黑影,又迅速消失在一扇门后。 “呲呲……”喷雾声在办公桌下响起,保险柜的电子密码键盘上浮现幽幽黄色荧光。 一根手指既轻且快的在光斑处跳跃,解锁成功的提示音随后响起。手指的主人将胳膊探进保险柜摸索一阵,很快找到想要的东西。 那黑影又在走廊上一闪而过,消失在安全楼梯的防火门后。技术科重新恢复安静,仿佛谁也不曾来过一般。 “咕噜~咕~”饥饿信号来的比海鸟的鸣叫更早,奚娮无力的揉了揉睡成鸡窝的头发,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灰蒙蒙的光线不甚刺眼,窗外的云层还未散去,一点晨曦的影子都看不到。奚娮盯着墙壁出神一阵,终于从睡神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4点18分,座钟指针让她郁闷。原来还这么早,也就是说她的第二觉睡了才两个小时,难怪感觉头昏脑涨。 很快,另一个发现让奚娮更加不爽。身边又是空的,小楼里也没有其他人,楚司淼又跑的不见人影。 “什么人呐,叫他多注意休息全当耳旁风!”奚娮气鼓鼓的把房前屋后找了个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自言自语。 不过,生气归生气,肚子饿才是更棘手的问题。奚娮磨蹭一阵,还是决定不等楚司淼回来做饭,自己先简单弄一点吃的。 她进厨房打开冰箱,从冷冻柜里端出一个小蒸屉。揭开保鲜膜,五只可爱的兔子粉团乖乖的趴着。 “嗯,还好有红豆包。”奚娮满足的笑了,又从橱柜里拿出蒸锅。她有吃宵夜的习惯,楚司淼就没让冰箱里储存的小食断过档。炒菜什么的她不在行,但热热包子还是不在话下。 蒸锅上炉,注入几碗清水,厨房里很快响起滚水声。奚娮的心情就在这令人愉快的声音中转好,轻轻哼起了小曲。 “呼……”就在她揭开锅盖准备放蒸屉的时候,一阵风从背后袭来。 熟悉的感觉让奚娮脸上的笑意更浓,边转身边玩笑,“时间掐的真准,正好赶上吃……” “包子”二字还没出口,奚娮就像被点了穴般愣住了。站在身后的不是楚司淼,而是个陌生人。 “乖孩子,来,过来我这边。”薄薄如冰砾的声音窜入耳朵,蒸屉应声落地。 奚娮看着陌生人走近,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的脚步冻结,冷冽的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里。迅速模糊的视线中唯有那一双眼清晰不变,邪性又复杂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热切,些许兴奋,像极了死神的邀请。 尽管南沙全年日照超过1600小时,但今天注定是阴天。楚司淼到家时,天空中的云层非但没有散去,还渐有压顶之势,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他在房前略站了站,把心情从案子上收回才进屋。可屋里的情况很快又让他跌进低气压里,并且更甚。 小楼里没有奚娮的味道和呼吸,只有火炉上被蒸干的不锈钢锅发出的滋滋声。 楚司淼被紧迫的情绪驱使着屈膝跳跃,化作黑色光影用最快速度将小楼上下每个角落搜寻一遍。同时,他的脑电波迅速铺陈开来。漫出房子,覆盖整个小岛,又延伸到周边两公里的浅海区域。 成百上千种声音,各个波段的高低音频一股脑进入楚司淼的大脑,过于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他的的头胀痛欲裂。 风声,海浪声,树梢浮动声,还有飞鸟的鸣叫声。甚至连昆虫震颤羽翅的细微动静都没有逃过他的听力,但其中仍没有奚娮的一丝呼吸声。 黑影再次回到客厅,楚司淼茫茫然看着落地窗外的天与海,强烈的空虚感伴随积压多日的疲惫将他的力气掏空殆尽。 他脚下发软维持不住平衡,勉强朝前踉跄两步后,就以颓然之势跪倒在地。猛烈搏动的心脏一时紧缩成一团,一时又扩张抵住胸骨。抽筋剥皮般的痛和窒息似的闷胀感轮番交织,然后又都平复于死一般的寂静中。 楚司淼双目紧闭,根本没有力气起身。他听见心底某处崩溃坍塌的隆隆巨响,感知到灵魂正在和躯体分离。 周遭仿佛出现了无数面三棱镜,把目光可及的一切打碎重组,消弭时间转换空间,将一些他不愿回想的画面清晰的重构眼前。 楚司淼又回到了那个京城初冬日,他坐在檀香满室的书房里,对面是平和又沉稳的叶静斋。在奚娮玩乐的笑声传来前,二人还进行过一番谈话。 “您认为奚娮当时的状况该怎么解释?”楚司淼听完叶静斋对奚娮在谢家对外界刺激无反应的描述,沉吟良久后才问道。 谢红霞一案,奚娮无疑也是受害者。她误闯案发现场,差点替代那伙入室盗窃的悍匪坐牢。但问题的症结也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返回谢家,又为什么会木若呆鸡的站在尸体前不作为。 “治安民警赶到后,奚娮先是被带到派出所,第二天又被负责侦办此案的刑侦总队提走,在拘留室里待了整整七天。”叶静斋没有马上回答,端起烧水壶往茶壶里冲水。 “那七天,她接受的每一场讯问我都在场旁观。”清水缓缓注入茶壶,腾起的雾气朦胧了叶静斋的脸,在他眼底晕染开苦涩的暗涌。 “我虽然老了,但这双眼还不至于浑浊到不辨是非。笔录里的每句话都是实话,这孩子从来不擅长说谎,更何况是涉及人命。” 楚司淼眉心微蹙,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卷宗封面,“您的意思是,奚娮说的记忆空白都属实?” “千真万确。”叶静斋答得毫不犹豫,眼神却有别直接的言语,回避的只看着紫砂茶壶,“要让一个人对外界无知无感并非天方夜谭,只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催眠师即可。” 楚司淼猛地一震,喉结下意识的吞咽滚动。催眠?叶静斋的意思是有人对奚娮进行心理控制? “催眠,是由各种不同技术引发的一种意识的替代状态。被催眠者对他人的暗示具有极高的反应性,是一种高度受暗示性的状态,并在知觉、记忆和控制中做出相应的反应。催眠者能给被催眠者植入潜意识,并让潜意识在某种特定刺激下苏醒,时效或长或短。” 叶静斋沉声解释一番,将茶汤沥入茶海,示意楚司淼自己续水。虽然对面的年轻人仍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稍快的几次眨眼还是说明他的心理压力再次加重,喝杯茶缓一缓很有必要。 这一盏茶楚司淼喝的很慢,茶叶还是刚才那些茶叶,但味蕾尝到的味道却变了。也许是叶静斋的冲泡手法不同,又许是他的心境较开始谈话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您。”楚司淼握着尚存余热的空茶碗摆弄几下,才重新将目光集中到叶静斋脸上,“前不久,我发现奚娮半夜梦游。” 回想起八达岭的那个晚上,楚司淼这才感到不安。她当时也像叶静斋所说一般,对外界的声音和肢体刺激没有反应,手握裁纸刀的姿势更是完美复制了案发当时的情况。 叶静斋听过楚司淼的陈述后陷入沉思,直到窗外飘来奚娮欢畅的笑声,他起身回收卷宗和证物袋时,才低声开口,“看住她,有任何情况及时通知我。” 经那次在京城深谈之后,楚司淼对奚娮的生活起居愈发注意。但她除了偶尔因为案件压力或者情绪波动做噩梦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睡得很踏实,再没有梦游的事情发生。 楚司淼暗自宽慰或许是他和叶静斋反应过激,亦或是隐藏在奚娮大脑中的潜意识慢慢失去了效力。 直到他们结束康靖一案从南沙回到s市,她因为生气罚他闭门思过的那个晚上,他才真正意识到叶静斋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轻轻的开锁声打断了楚司淼集中在“红衣少女杀手”案卷上的注意力,他带着笑意起身,去找半夜没老公就睡不着的小丫头。 可奇怪的是,奚娮并没有往书房这边来。 楚司淼一直找到厨房才看到人,奚娮背身面向橱柜站着,对他的招呼没有回应。 “是不是口渴了?要喝水吗?”楚司淼又问了一句,莫名的感觉惴惴不安。 奚娮慢条斯理的转身,没有开灯的厨房里乍现一道雪亮白光,猝不及防晃了楚司淼的眼睛。 不可置信的情绪让他的心跳骤然失稳,整个人点穴般怔住了。奚娮直挺挺的站着,娇小的身体笼罩在灰蓝色的暗光中。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睁开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神采,手上还紧紧握着被赛博磨得锋利无比的水果刀。 “快把刀放下,太危险了。”楚司淼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可他刚朝前挪动一步,奚娮突然伸直胳膊举起刀来。这个攻击性动作刺激着他的危机神经,在八达岭所见的一幕以及叶静斋说过的话霎时浮现脑海。 如果说奚娮之前类似梦游的举动让他诧异的话,现在她对外界刺激有反应的情况更让他心惊。她好像有意识,但又不像是自主意识。 就在楚司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奚娮缓慢的歪头,抿唇笑了。 这一抹淡淡的笑容中隐藏着楚司淼从未见过的鬼魅和邪气,震得他再难思考什么。他看着奚娮稳步走来,听见了完全陌生的声音。 “乖乖站着别动,让我试一试。”奚娮轻言细语的说着,声线冰冷平滑的不带任何情绪。 楚司淼颤动的心跳就在奚娮诡谲的笑容中回复沉稳,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开手臂做好迎接准备。 奚娮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半睁半闭的眼中竟有了些情绪。渴望又贪婪的微光从眼角泄露,将她脸上的笑印刻得生动又具有冲击力。 “好暖,我等不及了。”奚娮再次开口说话,手指游走间有霜冷的寒气穿透衣料,渗进楚司淼的皮肤里。 他不错一瞬的注视着,看着她将刀尖抵在他的腹部,看着她咯咯发笑,然后感觉到一股强势到没有半分犹豫的力度刺进身体。 水果刀稳稳的扎进楚司淼腹部,但奚娮似乎还不满意。她蹙眉握紧刀柄,又上前一小步,利用身体重量狠狠用力。 白刃尽数没入,但楚司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在奚娮扑到身上的瞬间拢臂一抱。 鲜血涌出来顺着衣摆啪嗒啪嗒的滴在地板上,楚司淼又感觉到利刃在身体里翻搅。 但他仍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是收紧手臂将怀里僵硬的小人完全收入羽翼之中。 那一刻,楚司淼无疑是痛的。但不是感官上的痛,而是灵魂之殇。奚娮表现出的决绝和残忍超越想象,更让他触摸到了深埋于她心底某处的深渊伽蓝。 清醒时,她是嫉恶如仇的好刑警。无意识时,她是迷恋掌控生命的杀手。当年她跪在谢红霞的尸体旁时,也许和现在并无二致。 那道留在谢红霞腹腔左上方的浅表伤或许是她用本心对抗强加意志的最后证明,她没有扎下那一刀,在紧要关头退回到红线之内。 但也仅仅是一次而已,如今,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再无反抗的可能性。如果楚司淼不是身怀异能,那么她已经夺走一条生命了。 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扰乱楚司淼的思绪,他缓慢开合眼睑,再次从意识里回到现实。眼前还是天与海,只是多了一重雨幕。 下雨了,果真下雨了。凌乱的风吹进屋子,从来不觉得冷的男人竟打了个寒颤,团身抱合双臂。 奚娮失常的那晚,楚司淼眼都不眨一下守她到天明。也是从那天起,他说过无数次要她好好待在身边,她也不厌其烦的应承过多次。 如今想来,那些话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楚司淼早知道那个试图控制奚娮的人是谁,因为此人曾通过他人之口从黑暗中传来信息。 “奚娮不属于你,只有master才配拥有她。”这是抓获方秉添那天,楚司淼在审讯室里听到他在心里默念的句子,也是他几近失控差点显露真身的原因。 那晚奚娮睡下后,楚司淼利用出任务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回想几宗关联案件,疑点又集中到奚娮曾去看守所面见汤家杰这件事情上。 之后,赛博在储物间里找到了奚娮用过的录音笔。里面记录的根本不是什么谈话,也没有奚娮所说的喊冤。甚至当时和她见面的都不是汤家杰,而是他的变态人格:a。 录音只重复着一句话,“we are friends。”(我们是朋友。) 是的,这正是叶静斋推断的特定刺激。从很早以前开始,奚娮在各种情况下不断的受到刺激,植入脑中的潜意识被一次次加固。 当时,楚司淼的第一反应是吩咐赛博把奚娮送到南沙,把她从“413案”中摘出去。 可他始终没有那么做,放任她继续留在专案组,任由她深入案情。是他一直在利用奚娮,想通过枕边人的捷径查出背后真凶。他以为能把握好分寸,却还是搏不过命运。 到今天,他终于尝到了亲手种下的苦果。失去奚娮,他失掉的是一半心,一半生命和灵魂。 “奚娮,这盘棋还是我输了。半子不剩,满盘皆输。我说过要为你改写天意,但现在我做不到了。”楚司淼哑嗓呢喃着,手臂肌肉紧绷到发抖。可就算用尽全力,他抱住的也只有空气,再不是心爱的人。 奚娮真的走了,没有带走家里的一件一物,消失的干净利落且了无痕迹。或许这一别便是永诀,如白天永远见不到黑夜,至此陌路殊途。 楚司淼呆滞的望着檐前雨,晶亮的瞳仁里光影明灭,眼前略过的尽是奚娮的样子。 她的眉眼清秀漂亮,冁然欢笑的模样可人极了。她有乖巧的时候,也有使小性的时候。无论是软语撒娇,还是赌气噘嘴,看在楚司淼眼里皆是自然不造作的,分外明艳动人。 她会时不时干出点蠢事来,惹得他哭笑不得。又在工作中果敢聪明,成为警队最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这样一个女人,或许在这颗星球上有千千万相似者。但对于他来说,她就是沧海遗珠,无可取代。 如果能够,楚司淼真想哭一哭,或者咆哮一声。可怨恨这种东西需要一个发泄对象,而他找不到。 是他亲手将心爱的女人推进深渊,送入魔鬼的怀抱。恨不得人,怨不得天。他的眼中无泪,口中无声。余留心间的,是十里茫茫,百丈苍凉。 第202章 网络灾难 早间8点是s市一日繁华的第一段高音,各种交通手段满负荷运转,把成千上万的上班族从往目的地。 地铁车厢被挤得满满当当,新风系统一刻不停的运转,也不能彻底解决因为人流量激增造成的空气质量不佳问题。 闷闷的环境中,有人打盹,有人盯着报站提示。更多的人选择做低头族,把微博微信一类的软件当做醒脑神器。 “喂,你看你看,刚上的热门话题。” “啧啧,这世道就是奇葩,连警察都杀人。” “不会是假的吧,现在炒作的人可多了。” “你没看到有尸检报告嘛,还艾特了公安局官微,这还能有假?” 本来还算安静的车厢里讨论声四起,不少年轻人都被微博热门榜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不管是相互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交头接耳只顾八卦。 此时的凌玥刚到浦江分局,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敲着有些胀痛的脑门心,暗自盘算时间。 今天是十天限期的第四天,虽然还没有过半,但凌玥心中的判断还是朝着不利一方急速奔驰。 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负罪感让她吃不下也睡不好,神经衰弱复发的很彻底,就算吃药也不能缓解多少症状。 “凌老师!” “什么事?”凌玥不耐的剜了一眼急吼吼冲进来的孔文彦,稳住心神问道。 孔文彦锁上门,走近办公桌却踟蹰了。他看了看手机,又看着上司青白难看的面色,没敢说话。 凌玥见他扭捏着没了下文,心里一阵烦躁,也不打算再问,起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 “凌老师,看看这个。”孔文彦见她像是要走的样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把手机递过去。他现在急得很,必须马上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玥本来不以为意,可余光瞄到屏幕的瞬间,手里的白大褂就掉到了地上。 满屏的微博消息,全是相同的主题,同样的内容:“警方包庇杀人犯”! “爆我市浦江分局刑侦支队刑警草菅人命,全队欺上瞒下,包庇凶手逍遥法外。请有关机构彻查此事,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民心一个公道。” 凌玥抓过手机看到极具指向性的文字和附带的两张图片,差点脑袋发眩晕过去。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蹲到桌子下面开保险柜。 两层保险柜中存放的卷宗一本不少,可存有米栗报告的u盘却不见了! “凌老师,这不是真吧,我们根本还没做详细尸检。”孔文彦看着上司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说实话,他看到微博时是不相信的。附带的两张图片虽然是正规检验报告,但下方没有签字盖章,不具备法律效力。 再者,他更不信向来视替逝者昭雪为己任的上司会干出包庇的事来。即使生物细胞鉴定上写着奚娮的名字,他还是不信她会为朋友触犯法律红线。 可现在凌玥这般反应,孔文彦心里坚持的想法又动摇了。 凌玥急吸两口气,拼命抵抗住天旋地转的感觉,掏出手机拨楚司淼的号码。她现在没工夫搭理孔文彦,只想争取最后一点时间通知事件的另一位主角。 等待提示音响了断,断了又响,一直没接通。就在凌玥打到第五遍的时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了。 华东走进办公室,身边跟着个面生的男人,后面还有两名穿制服的警员。 “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华东吩咐孔文彦回避后,直接把手机放到桌上。 他在上班途中接到上级电话,对方质问有关一条在网上迅速疯传的微博内容是否属实,浦江分局是不是真的出了包庇杀人犯这等严重违纪行为。 华东赶到单位,随便借了个下属的微博号,登录一看差点没晕过去。两份报告摆在面前,言辞凿凿直指奚娮涉嫌杀害米栗。他最近因为专案的事烦心,压根没过问过米栗的个案,冷不丁看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心情只能用五雷轰顶形容。 凌玥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没有自我辩护的想法,“我无话可说。” 决定帮楚司淼隐瞒的那时起,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何况报告已经泄露出去,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这两份鉴定是你做的?不用再仔细看看?”华东还是不肯相信,又追问道。 “是我做的,不用看了。”凌玥点头。 华东被她坦荡的表现震惊了,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想法荡然无存,“好,很好。你到底是来协助破案的,还是来给我浦江分局抹黑的?!楚司淼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连警服都舍得脱?!” 这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楚司淼主使,昨天雒詹潜逃,今天又是奚娮涉案。华东只觉得自己是天字一号蠢蛋,被人耍的团团转还浑然不知。 凌玥咬牙不愿再多说一个字,满脑子想的不是自己将面临什么,而是小偷的身份,以及他曝光此事的目的。 华东怒不可遏的吼叫一通,才暂时压住情绪朝身后的人打手势,“这案子我来负责,你们二队具体执行。你马上出搜查令和拘捕令,跟我走一趟。还有,看住一大队和专案组所有人,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分局一步!” “是!”刑侦二大队队长包禹杰入警也有十来年了,调查特聘专家这种事可谓闻所未闻。究竟该怎么对付这个烫手山芋,他心里着实没底。 凌玥捡起地上的白大褂挂回衣架上,冷声道,“走吧。” “凌老师……”守在门外的孔文彦一见上司被两个警员带出来,心慌的唤了一声。但她只是淡淡的冲他摇了摇头,就不发一言的往楼梯间走。 华东用最快速度集结一组人马,直奔长宁区的安全屋。见到守门的警员,他没有解释一句就吩咐开门。 “可是,楚队吩咐过……”值班警员见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胆寒的分辨半句话。 “开门。”华东摸出证件塞到警员手里,压低的嗓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当然知道楚司淼借奚娮精神状态不佳为由让她退出案子,还假模假样找了个心理医生,为了帮她瞒天过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门锁开启,华东疾步冲进卧室。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报纸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子,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包禹杰冲回门口,揪住一个警员的衣领厉声质问,“奚娮呢?” 警员反应了半秒钟才明白他问的是屋内的保护对象,摇头说,“她一直没出过门。” “今天也没人出过门?”包禹杰又转头去看屋内,见几个下属都在摇头,示意这确实是套空房子。 “没有啊,楚队差不多7点回来的,刚才心理医生也进去了。”警员懵然的答道,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疾言厉色。 不可置信的情绪在包禹杰心里翻腾,也就是说有三个人从警员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是密室逃脱,还是魔术障眼法? “分成两组,我去奚娮家,小包你去楚司淼家。”华东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空房子里,边大步出门边吩咐。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张燕鸥正在摆弄相机。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也是出国旅行的日子。 他小心翼翼放下老爸为这次旅游专门买的全幅微单去应门,只见一张纸杵在面前,然后又听到一记低沉的声音,“警察办案!” “喂,你们干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波人就冲进家门,迅速分散开往各个房间去了。 华东对质问声充耳不闻,推开一扇房门朝坐在床边的中年女人发问,“奚娮在哪里?” “她不在家,你是……”奚惠敏很是糊涂,又因为来人的架势而紧张。 华东本就蹙着的眉头搅成一团,再次出示文件,“我们怀疑她与一宗命案有关,请配合我们搜查。” 奚惠敏还没站起来,又被盖有红章的文书吓得再次跌坐到床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在卫生间里给雒依依擦脸的张守成听到动静,开门就见屋里多了些不认识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华东抄着手,目光仍紧盯着脸色煞白的奚惠敏,“奚娮最近有没有回来过?或者联系过你们吗?” 初步搜查没有什么发现,这个结果没有超出华东的预估。奚娮不会傻到犯事之后回家,但可能向家人透露过行踪。 “小鸥,你带依依回房间。”张守成反身抱起雒依依,把她交给跑进来的儿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华东打量着七八岁的小女孩,换上温和的表情问道。 “雒依依。”雒依依往搂住哥哥的脖子,怯生生的答道。 华东眼皮一跳,立刻向下属使眼色。雒詹的女儿在奚娮家,楚司淼果然在帮助雒詹。 “你们到底是谁?来我家干什么?”张守成挡在门口不让陌生人带走儿子和小朋友,沉声又问了一遍。 “请配合我们。”华东介于有孩子在不能言明,只把警官证递过去。 张燕鸥和雒依依很快被带出主卧,华东只留了一个警员配合访问工作,让其他人暂时回避。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目光最终被两个大行李箱锁定,“你们准备出远门?” “华局长,你摆这么大阵势,不是来问我们去哪里的吧?”张守成握住妻子颤抖的手,戒备又挑衅的反问道。 “有证据显示奚娮涉及一宗命案,现在事情已经在网上闹开了。为奚娮着想,我希望你们不要隐瞒,配合我们尽快找到她。”华东心里拿捏一番,还是决定申明事情的严重性。 “不可能!你别胡说八道!马上离开我家!”奚惠敏又被“命案”二字戳痛耳膜,突然跳起来大喊。 张守成见她激动的往华东面前冲,赶紧将她拉回身后护住,“奚娮不是被你们派到外地去查案子了吗?我们没问你们要人就不错了,你们还反过来问我们?” “外地?谁告诉你们的?楚司淼?” 张守成听着华东质疑的口气,仅剩的耐心被磨尽,“我们还要赶飞机,不送。” 华东因为对方不配合的态度更加烦躁,直接向下属打手势,“请他们走一趟。” 说完,他径直出了大门,又给包禹杰去电话。反馈来的消息不出所料,楚司淼家也没人,这是畏罪潜逃的节奏啊。 从家到浦江分局,从生气到悲痛。奚惠敏和张守成错过了一次愉快的家庭旅行,迎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停尸房的冷柜开启,奚惠敏的心理防线一溃千里,几近哀嚎的空哭声穿透厚重的防护门,久久回荡在走廊上。 “栗栗,栗栗!”奚惠敏不管不顾的把手伸向冷柜,又被张守成紧紧抱住没有成功。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放开我,放开呀!”她拼命的挣扎,瞪得浑圆的眼睛死死盯着米栗毫无生气的脸。 前后不到一小时,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米栗死了,杀她的嫌疑人还是奚娮!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让她如何接受?! “惠敏,不要这样,冷静一点。”张守成强忍着心痛,扳过奚惠敏的肩将她抱住,不让她再回头去看米栗。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奚惠敏抓住张守成的胳膊摇晃,祈求的问,“你快告诉我,这个人不是我们栗栗,只是长得和她很像!” 张守成看着妻子满脸泪水的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躺在冷柜里的是他们夫妇俩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他们倾注了许多关爱干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会不痛心。 “守成……你说话……说话呀……”奚惠敏的哭声在张守成的沉默中渐小,心里仅存的一丝幻想被他避而不答的态度浇灭。 张守成缓缓摇头,终于从齿间挤出一句安慰,“别太激动,身体要紧。” 奚惠敏一口气接不上,只觉视线天旋地转。老天爷啊,你这究竟开的什么玩笑,太残忍了。 这一天是华东从警以来最混乱的一天,面对了伙伴变节,家属崩溃,还有几十个对楚司淼忠心耿耿的下属集体爆发。 当他平息了又一场“肢体冲突”后,不得不再次增加看守专案组和一大队办公室的警员人数。里面的刑警各个都是精兵猛将,又是楚司淼和奚娮的坚定拥护者,如果不看住他们,他这个副局长也算是做到头了。 华东等来增员,又仔细交代一番,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楼往自己的办公室去。 “啪!”门一开,华东手里的记事本就掉在了地上,办公室里的一个人和这声闷响都震得他反应不及。 “华局。”楚司淼负手站在办公桌前,淡淡的朝受惊过度的领导打招呼。 “你,你小子……”华东迅速锁门,猛眨了两下眼睛。他不会是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楚司淼看着他像个木偶似的全身都僵硬了,眼底划过意味深长的精光,“你不是要抓我吗?现在我来了,你又何必这么吃惊?” “奚娮在哪里?”华东顾不上考虑其他,捡了最要紧的问。谢天谢地,楚司淼还没糊涂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他能来就表示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司淼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给了领导一点时间平复心跳。 一分钟后,他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第一,凌玥只是念在朋友情分上答应给我十天宽限期,并不是不打算向你汇报。第二,雒詹潜逃的事我没有参与。第三,奚娮今天早晨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说完,楚司淼摸出证件、解下手铐放在办公桌上,“请不要为难奚娮的家人和雒詹的女儿,这两件事他们从头至尾都不知情。” “我凭什么相信你?”华东被桌上的两样东西刺痛了眼睛,沉声问道。楚司淼这就缴械投降了?一句辩解都没有,就这么承认他在米栗的案子上作梗,就这么坦然的自毁名誉? “信不信由你。”楚司淼冷声回了一句,接着说,“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交代。” “什么事?”华东还没平稳的情绪再次翻腾,紧着嗓子问道。站在面前的人确实楚司淼无疑,可他的眼神和气势都有些不同。藏在平静之下的仿佛是正在喷发的火山,强势到令人无法反驳。 楚司淼的嘴角划出一抹浅浅笑意,稳步上前在华东耳畔低语几句。 “这tm到底是啥意思?!老娘不干了!”安静了还没半个小时的专案组办公室里又响起关亚楠的吼声,立刻引来一片响应。 除了坐在后面的伏琅、叶丹娜和左栋外,连803的刺头们和从外地调来的组员都在附和着刑侦队队员们的愤怒。 华东不分青红皂白困了他们一整天,还说奚娮杀了人,楚司淼涉嫌包庇她和协助雒詹潜逃。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他们每个人的侮辱。 “华东真的不打算给我们个交代?”左栋捋了一把寸头,凑近伏琅耳畔问道。他尚且还能坐得住,可对下属们已经无能为力,实在担心他们干出什么暴力冲突事件来。 “当然会给,等着吧。”伏琅不咸不淡的答道,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华东把他们锁起来,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凌玥虽然被扣了,但人并不在分局,而是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华东不是要抛弃他们,而是在职权范围内给予保护。 “他真的会回来?”叶丹娜飞快的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了行字,递给稳如泰山的伏琅。 她想了一天,还是没想通奚娮怎么会成为米栗案的重点嫌疑人,这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谢红霞遇害之后的那段时间。 “如果楚司淼今天之内回来,事情就有回旋余地。”伏琅淡定的回了一句。 “那要是他不回来呢?”叶丹娜又敲了一行字,还没把手机递出去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把这个不必要的问题删掉。 她相信伏琅的判断,更相信奚娮是无辜的。所以楚司淼一定会回来,不会让事情继续发酵。 伏琅和叶丹娜的坚持等来了回报,就在两人简短交流后不久。上锁的大门被打开,华东领着楚司淼走了进来。 “楚队!”除了后排的三个人,所有人都兴奋的站了起来。楚司淼回来了,这下华东该没话说了吧。 但是很快,楚司淼说的话就把众人的热情给浇灭了。 “从今天起,我将接受内部调查。专案组指挥权移交给左栋,希望大家好好配合左队长,尽早破案。” 楚司淼淡定的说完该说的话,没有给下属们反应的时间,转身而去。 伏琅的思维空白一瞬,疾步追了出去。门外看守的警员都撤了,只有四个人跟在楚司淼和华东后面。 “楚司淼,站住!”伏琅边跑边喊道。楚司淼究竟在干什么,接受调查?这不是等于坐实了奚娮的嫌疑吗? “抱歉,你现在不能和他说话。”四个警员拦住伏琅的去路。 “让开!”伏琅见楚司淼根本没停下脚步,伸手去推拦路虎,又喊道,“奚娮在哪里?!”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楚司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那头。但伏琅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楚司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极短时间,但足够看清他的表情。 那是非常平和的笑脸,有楚司淼一贯的淡然沉稳,还夹杂着一些暗涌的情绪。坚定的,决然的,甚至是义无反顾的。 一秒钟,亘古绵长。伏琅注视着走廊那头的目光没有收回,心间的震动也止不住。楚司淼到底是去接受调查,还是去赴一场有去无回的约会。伏琅猜不出,或者说是不愿意去猜。 第203章 潜入警局的小偷 离浦江分局车程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家政府机关指定宾馆,在六楼一间有专人把手的标间里,凌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换做别人被隔离审查,或许会焦躁到一夜白头。但对于凌玥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补眠机会。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被贯彻到底,她到了这里就开始睡,并且非常踏实。 午夜,一道黑影落在床边,昏黄的床头灯随即亮起。 楚司淼看着一只胳膊慢腾腾的从被子里伸出来,不觉轻笑一声。不愧是n市刑警队淡定一姐,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睡得香,除了她之外也没谁了。 凌玥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搅了睡眠,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你这是从哪里来?” 楚司淼唇畔的笑意又加深一分,他放下隔音器,才用正常音量说,“楼下303房间。” “那现在又准备去哪里?”凌玥摸了摸衣服扣子,确认没什么失礼之处后,才坐起身来。 楚司淼会来她不意外,只是意外他选择这样的方式出现。住进这家宾馆意味着他已经自投罗网,为什么? 楚司淼但笑不语,倒了杯水递给床上的人。他喜欢和聪明人谈话,眼前这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吧,有什么需要。”凌玥没有拒绝水杯,但脸上的睡意迅速消减。 “明天会有人送你回n市。”楚司淼同样也收起笑意,沉声说道。 凌玥握着水杯的手指條的收紧,揣测着问,“你准备干什么?”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她听懂了,是要让她退出专案组回家去。可楚司淼的潜台词实在令人吃惊,是说她能够全身而退的意思。 虽然凌玥搞得是技术,但在警队服务这么多年,法律条文就算不刻意去背也记住不少。司法工作人员徇私枉法、徇情枉法,对明知是有罪的人而故意包庇不使其受追诉,构成徇私枉法罪。量刑五至十年不等,情节严重的可以超过十年。 楚司淼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保证她不会被追责,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算他深受公安部器重也不太可能。 “只要你回n市,不再参与专案,我保证没人再找你麻烦。”楚司淼没有回答问题,转而提出交换条件。 凌玥不错一瞬的盯着楚司淼看了半晌,才点头了,“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办。” 她不知道他心里具体打什么算盘,但隐隐感觉到是非常重要的事。她在工作上向来争先要强,但现在根本找不到理由再坚持,只能顺从。 楚司淼见她答应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那你先休息,我走了。” “等等。”凌玥连忙叫住他,下床抓起桌上的便签纸写了两行字,“奚娮的报告这两天该出来了,这是我的邮箱地址和密码,你自己进去看吧。” “谢谢。”楚司淼接下便签纸,立刻转身了。 一阵风过后,凌玥看着窗外的夜色心绪惴惴不安。此刻的天空并不阴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楚司淼刚才那个离去的背影太深沉的缘故,竟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这一走,好像宣告就此与现在的生活划清界限。还好她多长了个心眼给了他邮箱,不然还真不知道报告出来后该往里转发。 晚来的春节推迟了春天的脚步,直到三月下旬才有了些暖意。 这日周六,凌玥陪着女儿上了一上午早教课,吃过午饭后才得了空闲。 她进书房准备继续完成下周开会要用的ppt,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一条邮箱异地登录的提示信息。 她赶紧打开邮箱查看,心跳骤然漏掉一拍。标注有红色标签的一封邮件从未读状态变成了已读,时间显示就在五分钟前。 莫劭扬端着刚出锅的补汤进书房,却见凌玥坐在书桌后愣神。 “怎么了?”他放下碗,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确实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凌玥的睫毛不规律的颤抖几下,收拢思绪才起身招手。 莫劭扬坐到转椅上,把凌玥抱到腿上坐稳,这才去看电脑。 “怎么又看这些?”他轻声问着,拥抱的手臂不觉收紧了些。 网页显示的是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楚司淼、奚娮、雒詹的名字赫然在列。凌玥刚从s市回来的一段时间经常盯着这三条信息出神,最近才好了些,今天不知怎么又在看。 凌玥靠在莫劭扬宽厚的胸膛里,半晌,才幽幽开口,“楚司淼刚刚登陆过我的邮箱,看了奚娮的报告。你说,他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楚司淼失踪的具体细节凌玥不得而知,但肯定发生在他们在宾馆见面之后。因为第二天一早她被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送回n市后,在警队内部系统里看到了三份追逃协查通报。 从s市回来后,凌玥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她仍然是n市公安局技术科副科长,仍佩戴着一级警督衔。更没有人问过她在米栗的案子中作梗的事,好像那桩违纪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楚司淼和奚娮的生活却天翻地覆,从执法人员变成了在逃犯。缉捕令散发到国土的每一处角落,全国警察张开大网时刻准备抓捕他们。 莫劭扬听着凌玥不安的声音,心疼的在她的发顶落下亲吻,“你要想知道,我可以让裴雨泽查一查。” “不行!”凌玥吓了一跳,挣开他的手臂急声道,“不能查,会让他们暴露的!”如果能查,回来的当天她就去找裴雨泽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好好,不查,你别这么紧张。”莫劭扬再次把她收回怀中,宽慰的声调放到了最轻。 “可是我好担心他们,你说楚司淼到底怎么打算的,为什么要跑?”凌玥搂住莫劭扬的脖颈,心绪翻腾的厉害。 米栗的尸检报告曝光后,华东把s市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楚司淼和奚娮。他们本可以安全的躲起来,楚司淼为什么要回来,之后又为什么要上演一出潜逃戏码,凌玥百思不得其解。 “他要干什么我不知道。”莫劭扬徐徐道,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凌厉无比,“但我肯定这是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 “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凌玥听他话里有话,整个人为之一振。 莫劭扬捧起她的脸,半安慰半告诫道,“你先保证听了不要激动。” 凌玥重重的点头,示意他别卖关子。 莫劭扬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思考良久,才沉声道,“奚娮失踪很可能是真的,楚司淼并没有和她在一起。他放弃身份就是为了避开警方视线退到暗处,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 关于奚娮涉嫌残杀好友的事,莫劭扬只从凌玥口中知道了个大概。但结合楚司淼的行为,他也得出些推测。奚娮是否真的杀人暂且不论,但莫劭扬肯定她已经脱离了楚司淼的掌控,正身处危险之中。 “他们没在一起?那,那不是很危险?!”凌玥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转头去看电脑。她还以为楚司淼是带奚娮亡命天涯去了,没想到莫劭扬会给出这样的判断。 书房里霎时陷入沉默,就在莫劭扬努力思考怎么劝凌玥安心时,她突然又开口了,“你给裴雨泽打电话,约个时间见面。” “你确定?”莫劭扬有些不解,刚才她还说不让查,怎么又改注意了。 “确定。”凌玥回头,给了他一个清冷肃然的眼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我得联系楚司淼。这件事我既然做了帮凶,就打算做到底了。” 她虽然答应楚司淼不管专案,但没答应不管奚娮。之前是想着他会保护好奚娮,现在既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断然没有再作壁上观的道理。 “哎,你这爱操心的性格怎么就不能改改。”莫劭扬无奈的叹气,摸出手机给裴雨泽去电话。其实就算凌玥不提,他也有过问的打算。现在这样也好,起码不用瞒着她行事了。 s市今天也是阳光灿烂,浦江分局里忙碌依旧。二大队的几个刑警刚结束一次例行临检回到单位,迎面就看见了法医老高。 “高老师,这份报告还是交给华局?”见习法医紧跟上司较快的步伐,摇着手里新鲜出炉的报告问。 “嗯。”老高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哎,可惜了我们发现的新证据,又要泥牛入海咯。”见习生瘪嘴抱怨。他手里的是米栗案的化验报告,不用想也知道交给华东的结果就是被他束之高阁。 “哟,老高,又熬通宵了?”老高正打算瞪眼,就被二大队的小组长叫住了。 “可不是嘛。”老高寒暄一句,又把徒弟手里的卷宗接过来。 “是不是米栗的案子?有什么发现也跟我们分享分享?”小组长见他很是警惕的样子,更是好奇了。 “有个发现,正要去见华局。”老高收紧口风,不打算透露细节。 “啧,别藏着呀。这案子怎么说也归我们二队管,你就说说吧。”小组长没有放弃,又说道。 “我赶时间。”老高再次拒绝,绕开挡在面前的人走了。 “切,真是个倔老头。”小组长有些不乐意的嗔怪道。 “是啊,华局也是遮遮掩掩的。什么事只找包队,搞得我们像外人似的。”一个刑警不满的附和道。 “得了,领导的心思我们猜也猜不到。走吧走吧,交了班回去睡觉咯。”小组长打了个打哈欠,把那点好奇的心思抛之脑后。 深夜,城市进入了一天中最安静的时段。浦江分局除了接警室还有灯光外,其余楼层都是黑漆漆的。 “吱嘎~”楼道中段的防火门发出悠长的声响,一个黑影窜入走廊。 轻车熟路的半分钟后,法医老高的办公室被打开。那黑影在漆黑的办公室里行动自如,目标是办公桌下面的保险柜。 经过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闯入者带着一份卷宗离开办公室。就在蹑手蹑脚的人影快要接近防火门时,楼道某处突然发出啪一声响。 明晃晃的白炽灯骤然照亮整条走廊,吓了做贼心虚的人一跳。 “柳叶,怎么还没下班?”华东沉声问着,又抬手打了个手势。 埋伏在各个办公室里的刑警们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人头把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华,华局,我,我白天忘了个东西,就回来拿。”柳叶结巴的差点没咬到舌头,背在身后的手将卷宗捏的紧紧的。 相比华东故作沉稳姿态,包禹杰俨然是淡定不了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柳叶手里的抓过来。虽然她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一切,但包禹杰还是不死心的翻开卷宗查看。 “这是你落下的东西?”包禹杰重重的合上卷宗,劈头质问。都怪他领队无方,才教得手下人干出偷窃的事来。 柳叶心慌意乱的扫视四周,自觉大势已去,便低下头装死。 “哼。”华东见她还想顽抗,冷哼一声道,“把她带下去,让我听听她‘忘东西’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别装死了,走吧。”两个刑警上前推搡柳叶一把,嗤笑着欣赏她吓得煞白的脸。 参与蹲点行动的十几个人谁都没有回家,全数集中到审讯室,把本不算宽敞的隔间挤了个满满当当。 有年头没进过审讯室的华东倒不着急问话,而是徐徐踱步仔细查看各处陈设。坐在办公桌后的包禹杰扮演的角色是记录员,既然主审都没发话,他也悠悠然翻看手里的卷宗。 柳叶被困在狭窄的审讯椅上,脸色在华东闲庭信步的姿态中越来越差。 “华局,我真的……”在感觉快要窒息时,柳叶破功了。可她刚分辨了开头,就被华东一个拒绝手势给打断了。 “先别着急说。”华东温声开口,拿起桌上的卷宗放到柳叶面前,“先认认失物吧,确实是你丢的东西吗?” “不,不,我……”柳叶看着封皮上写着的案件编号,冷汗珠子顺着额角滑落。 华东见她这般胆怯,忍着想笑的冲动翻开卷宗。他原以为她是个人才,现在看来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他当初是把驴粪蛋当真金了。 “不,不是!这不是我要的东西!”柳叶被卷宗里夹着的几张白纸震惊的大脑空白,待她反应过来说漏嘴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华东眼疾手快,趁她上手想撕纸的瞬间收回卷宗,又拿起平板电脑。 “我不是这个意思。华局,我真的是去找落下的东西,可办公室里太黑了,我才拿错了。”柳叶借着飙升的肾上腺素,终于吐出完整的句子。 “拿错了?你的东西是落在了老高的保险柜里?”华东收回准备在平板上输密码的手,戴上手套往柳叶的兜里摸去。 一瓶指纹显现喷雾,一双手套。华东把搜到的物证放入密封袋,才解锁平板,“今天上午,你出任务回来碰见老高。恰巧听见他说米栗案发现了新证据,到了晚上你就按捺不住了,又来偷卷宗。” 说完,华东放下平板,示意柳叶睁大眼睛看清楚。 视频软件里分屏播放着两段录像。一个是刚才柳叶潜入老高办公室的情景,另一个录制于一个多月前。 同样是身着黑衣的柳叶,镜头是从远处拍的。正是她潜入凌玥办公室盗窃化验报告后,从分局溜出来的画面。 “你以为用木马病毒暂时让楼道里的监控瘫痪,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明白你,这里公安局,不是你家任你来去的后院!”华东一改温和态度,厉声呵斥。 盗取米栗尸检报告的是柳叶,在网上散播消息,引来人民群众抨击警察系统的也是她。这消息是楚司淼潜逃后的第二天,华东从肖咏口中得知的。 柳叶看着两段监控,死死咬住嘴唇。事已至此狡辩已经没有作用了,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还不说实话吗?!”华东等待片刻,再次加大音量吼道。 “我讨厌奚娮。”柳叶寻回些理智,抬头咬牙切齿的说,“我早就怀疑她有作案嫌疑,可楚队和法医串通一气隐瞒证据。受害者家属和老百姓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呵呵。”华东被她的说辞激得干笑两声,又回头说,“包禹杰,你可真给我培养了个苗子。这么敏锐的刑侦嗅觉放在二队可惜了,我明天就把她送到杜骢那儿去。” 柳叶听着华东带笑的声音,自以为说对话了。正想趁势而进的时候,华东再次转过头来,眼神锐利的像是要吃人。 “你怎么知道奚娮有作案嫌疑?一大队的人告诉你的?还是你亲自勘查过现场,或者是观摩了尸检?!” “我……”柳叶吓得失了魂,口齿不清的说不出话来。 华东盯着她看了一瞬,心里期望她坦白的想法消失了,“如果说不出来就不要说,我替你讲。” “令尊,名叫柳存理对吧?”华东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一册很厚的卷宗,“柳存理,54岁,中共党员。时任n市锦城分局人民中路派出所所长,我说的对吗?” 柳叶猛地听到父亲的名字,惊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实话告诉你,柳存理早就进入了稽查的视线。今天早晨,正式的调查令已经送到他手里。所以,你在这里抗着没有意义,还是给我句实在话。说说你是怎么受柳存理指使,来偷米栗一案的资料。” 华东一边说,一边向柳叶出示由公安部独立调查组出具的逮捕令复印件。红头文件盖有公安部大印,由不得她不信。 “你们抓我爸干什么?!这整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和他没关系!”柳叶嚯得站起来,尖声喊道。 “坐下!”包禹杰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柳叶按回椅子上。 “给她看看。”华东对她的反应甚为失望,将影印本递给包禹杰。 柳叶接过文件看都没看,直接撕了个粉碎,“我爸为警队出生入死几十年,上头就这么把他扣了,我不服!” “这些全部都是柳存理收受贿赂出卖情报的证据,你还有脸帮他叫屈?”华东拿起卷宗迅速翻了几页,又把它重重砸在桌子上。 “两年前,柳存理知法犯法,在地下赌场把家底输了个精光。连续两个季度内部评估都不及格,别说还债,就连饭碗都差点不保。可一年后,他不仅晋升职务,还多次送你妈出国旅游,又给你爷爷买了套黄金地段的公寓养老。” “几百万哪里来的?都是他出卖‘96-413案’的情报得来的赃款!”华东说了一大段,抓起卷宗里的几张纸,上前拍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前后经过柳存理已经交代清楚,笔录上有他的亲笔签名,你还想赖?!” 他只给了柳叶极短时间辨认柳存理的签字,又沉声道,“我知道你偷卷宗是不得已,因为你的家人近期轮番收到‘圣殿堂’的人身威胁。你只要告诉我,接触你们的具体是什么人,和你们每次接头的方式,我保证你的安全。” “圣殿堂”正是“红衣少女杀手组织”的正式名号。杜骢前不久结束任务回国,汇报了这一重要情报。和楚司淼推测的一样,犯罪集团利用邪教做幌子,在泰缅柬三国底层民众间极其受推崇。 保密侦查小组多次乔装打扮展开卧底行动,但“圣殿堂”的警觉性极高。即使有当地警方帮助,也只摸到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外围聚点,一个重要头目都没见到。 现今专案组除了一个名号,对其组织架构一无所知。再加上打入老巢的段凡和宋格处于长期失联状态,起不了作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接触过犯罪组织下游人员的柳存理父女,希望能从他们口中探知“圣殿堂”境外老窝的具体位置。 独立调查组以及n市和s市警方按兵不动这么久,即使负责外围监视柳叶的调查员发现她有异动也故意放水,就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搜集犯罪实据。现在,苦等终于换来了回报,华东说什么也要撬开柳叶的嘴。 “我什么都不知道。”柳叶听了一席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摇头了,“我承认,偷卷宗是我爸让我干的。一方面我是为了他,一方面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奚娮。有这么好的机会拉她下水,我当然不会拒绝。” “柳叶,偷窃不是重罪。你还年轻,如果你肯交代,我会向上级和法院求情,免于起诉你泄露国家机密罪。”华东再次放低姿态开出利好条件。n市那边针对柳存理的讯问已经走入死胡同,如果柳叶再不开口,这条线就真的断了。 柳叶再次摇头,直视华东的眼睛道,“我爸赌钱的事我只是听我妈唠叨过几句,后来他怎么拿钱填坑,找谁拿的钱我真的不知道。他让我去偷卷宗,是说被当年的金主威胁了,根本没说和‘圣殿堂’有关系。” 一席话听得华东心凉了半截,他沉思一阵,招手道,“把她带去拘留室,让她自个儿好好想想。” 第204章 巨轮腹地,闹市中心 当华东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设计针对柳叶的新一轮审讯方案时,远离祖国大陆的汪洋上正在举行仪式。 断食七天的段凡和宋格身着黑色素服,在一群白衣“导师”的簇拥下前进。他们跨过一扇又一扇钢板隔离门,穿梭在巨轮船舱内。 尽管身上不剩什么力气,但段凡和宋格的精力还是高度集中。这些天,他们利用去底仓干活的时机放了无数个漂流瓶传递信息。如今有了探查船体机构的绝佳机会,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越走,前面的路越曲折,也让两人心中坚持的想法更清晰。这艘船大的超乎想象,简直是犹如移动城堡的存在。 在缺少糖分的大脑快要被七弯八拐的路线填满之时,段凡和宋格穿过又一扇隔离门,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黑色雕花双开门。 两人的心跳同时停跳一拍,肾上腺素飙升调动本来无力的身体挺得笔直。这扇门后就是“导师们”经常提起的“圣殿”,绝对不会有错。 他们在船上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已经数不清,熬过多少次脑力和体力的考验也已经算不明。一切付出都是为了这一刻,他们终于以“最高骑士”身份站在了“圣殿”入口。 跟随身后的白衣“导师”站成两列,又齐齐戴上眼罩,躬身向两位尊贵的入殿者鞠躬。 “呼……”段凡深吸一口气,微不可见的朝宋格使了个眼色。门里面是什么情况恐怕不是他们能猜到的,进去之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宋格轻轻眨了眨眼睛,全当回应。就算里面是十八层地狱都不要紧,他们一定要一探究竟,把这个神秘犯罪组织的面纱揭穿。 “咔哒,咔哒,咔哒。”三声清脆的声音,是门锁簧片弹回卡槽里的响动。这扇精致的大门内膛构造也和表面一样繁复,虽然只是三声响,但段凡和宋格还是分辨出十几把锁分组开启。 比走道里稍暖一些的空气随着大门左右对开泄露出来,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卉的味道。 段凡和宋格谨慎的迈步进入,看到是的一片纯黑。走道里的白炽灯只能照亮脚下很小的一片地,前方好似扭曲的异度空间。黑暗、深邃、无边无际。 自动门再次运转,同样的三次清脆响声过后,段凡和宋格的视觉被剥夺,彻底陷入到黑暗中。 宋格竖耳倾听,除了细微的空气流动外什么都没有。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在段凡的裤管上轻敲几次。 “见机行事,多听多看。”摩斯密码很快在段凡心中化成文字,他没有回答,只是轻碰了一下宋格的指尖表示明白。 两人手搭着手往前摸索,用除视觉以外的全部感官感知。很快发现进门时产生的无尽感并不完全是错觉,他们身处的空间确实非常大,也非常空,周围除了空气和黑暗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过前进十几步,两人就感觉好像走过了数年光阴。黑暗让他们失去辨别方向能力,根本不确定还是不是走的直线。 “wee, my friend。”突然,一记雌雄难辨的声音震动空气,段凡和宋格的呼吸随之一紧。 这声音是他们熟悉的,从最初的vr筛选游戏开始,到柬埔寨密林中的庄园,再到这艘漂流在海上的城堡,每当他们通过一次测试就会听到这种由数百人的嗓音合成的话语。 “嗡……嗡……”有频率的低波段嗡鸣随后响起,黑暗中逐渐透出了些颜色。 如同幻象的红色从黑暗深处蔓延而来,从暗红到鲜红,从线条都图形。当段凡和宋格的瞳孔捕捉到具象时,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平生未见来形容。 他们站在一处绘满星座图的穹顶之下,一束幽冷光线从穹顶中央投射下来,正好把他们包围在一个圆形光圈内。 这光和穹顶像极了罗马万神殿的结构,象征着上天的圣光俯瞰众生,象征着他们已经踏入奥林匹斯诸神的居所。 在周围的半空中出现了十一块墓碑,确切说是由红色的镭射光组成的四方体。巨大的,临空而设,上面还有“圣殿堂”的标记,撒旦倒五芒星内嵌全视之眼。 宋格稳住心神环视一周,伸手拽了拽段凡的袖子。 段凡转头就见他盯着东北方向看,立即顺势去瞧。那边的两块墓碑之间的距离和其他的不同,好像缺了两块,或者说有两块没有亮。 “恭喜两位通过层层选拔,加入圣殿。”雌雄难辨的声音又响了,意外的是,这次不再是平常的通用语言,而变成了两位入选者的母语。 段凡只觉得瘆得慌,不禁想抱臂打寒颤。但他的手臂还没抱合完毕,空间里再次发生了变化。 更多的灯光出现,帮助两人看的更清楚。原来那十一块墓碑并不是悬浮的,而是竖立在高高的圆桌之上。从基座向上数,正好十三级台阶。 这里从最初的神殿变成了议事厅,更准确的注解应该叫审判庭。十一块墓碑就是十一位审判官,即将进行的是由上帝主持的“最后的审判”。 正前方红色墓碑上的“圣殿堂”标记消失,随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睛。这图像段凡和宋格也不陌生,正是rv游戏的结束画面。 “现在,你们还需要接受最后一项考验。”又是一记声音,但不是数百人合成的声线。是一个单一的男人声音,字正腔圆,隐隐透着些缥缈之感。 段凡兴奋的倒吸一口气,虽然墓碑下面没有人影,但他肯定发出声音的是一个人。他就藏在某个地方,正用真正的人眼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十点钟方向的一块墓碑上也出现了许多眼睛。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忠贞测试。” “什么叫忠贞测试?”段凡鼓起勇气开口了。太好了,隐藏最深的犯罪集团就在跟前了。这十一块墓碑代表了十一个人,他们就是“红衣少女杀手”! “呵呵呵。”一个女人的窃笑传来,来自背后六点钟方向的一块墓碑,“可以利公室,力有所能,无不为,忠也;葬死者,养生者,死人复生不悔,生人不媿,贞也。” 女人引经据典解释“忠贞”二字的含义,话音的回响还未散开,另一个沙哑的女人笑声紧接而来。 是段凡右手方向的墓碑变化了,“hast du zu viel unsinn, willst du sterben?”(你废话太多,想死吗?) 宋格半秒钟之内就和段凡惊诧的眼神对上,这是什么语言?不是英语,是德语吗?这些杀手中有外国人,这可是重要发现。 “もういい、何を騒いで。”(够了,吵什么?) “what ark,let them go on。”(真有趣,让他们继续。) 十一块墓碑全部被血眼覆盖,不同语种的声音交替往复。这些人似乎都吵起来了,因为一个词的释意而争执,完完全全的心智不正常。 “shut up!!!(闭嘴!)”严厉的命令声从正前方的墓碑里发出,争吵声戛然而止,空间重归肃静。 “哐当!”干脆的一声响,引得段凡和宋格齐齐低头,脚边乍现一支玳瑁雕花刀柄匕首。 “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用鲜血点亮空王座吧。”正前方的墓碑再次说话,东北方向的空洞地带出现了两个灰色的墓碑轮廓。 宋格毫不犹豫的半跪下去,低头做虔诚状,“无上荣幸。” 说完,他就捡起匕首利落的割破手腕。就知道最终测试不会轻松,如果流些血能打入核心层的话,他不会吝惜半点。 段凡紧随其后,也割了自己一刀。锋利的刃面划出的伤口极深,不仅是静脉,连动脉都破裂了。 鲜血滴在地面,顺着之前没发觉的浅槽流淌。渐渐的,一个倒五芒星图案显现出来,那两块灰色墓碑也由下至上缓慢变红。 段凡和宋格不知道要用多少血才能画满巨大如风帆的墓碑,但谁都没有请求终止仪式。因为进入“圣殿”之前,两人早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舍小我,为大家。就算今天他们死在这里,即便葬身大海都不要紧。眼前发生的一切会通过身体里的高精密监控设备传回祖国,他们会被冠以烈士之名,安眠与红旗之下。 时间无限延伸,空间无垠拓展。伴随着失血的各种症状,段凡和宋格的心跳逐渐迟缓,体温下降,平稳的视线昏花旋转。 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进血色之中,无数块死亡墓碑围绕身畔,无数双血色眼眸忽隐忽现,还有许许多多忽高忽低的笑声。 那些眼睛从没有生气变成鲜活跳跃,明明灭灭中析出的是死亡之光。纠缠着扭曲鬼魅的笑声,谱奏出由恶魔执棒指挥的变态交响乐。 “生死去留,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有趣,十分有趣。” 这是宋格失去知觉前最后听到的言语,从头顶上方的穹顶处传来,和刚才的十一种声音截然不同。清脆如金石沁响,冷彻如寒川冰砾,又幽深如寂寥宇宙深处的黑洞。 香港、中环、周日下午三点十五分。这几个元素叠加起来,意味着人潮如织、闲适欢畅、咖啡飘香。 但今天,对于习惯三点三high tea时光和周日shopping消闲的香港人来说,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 著名的购物中心中环置地广场大门紧闭,平时人声鼎沸的中庭静的鸦雀无声。 玻璃门内,有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玻璃门外,几十辆警车摆开阵势,后面是百十来个警察。 商场内,上千购物者受困。商场外,飞虎队的直升机在低空盘旋。 距离购物中心百米远的警戒线外,聚拢着一群完全没有本地人觉悟的游客。即使警察不停警告,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开。纷纷举起手机疯狂拍照录像,高声议论。 游客们或许并不是没有危机感,但在他们的认知中香港就该如此。劫持人质,警匪对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tvb剧情,也是眼下发生的实况。 “我再重复一次,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操着港普的ctru高级督察沈耀光又拿起扩音喇叭喊话,内容仍和半个小时前初到现场时一致。 “我的要求也还是一样!叫楚司淼过来!否则我就让商场里的所有人陪葬~!”楼内的男子也高声喊话,把诉求重复一次。 沈耀光听到分呗减小许多的喊话声,一头涨得比两个还大,放下话筒问身边的下属,“check到冇?”(查到没有?) “no,sir。”警员摇头,又朝身后示意。一组技术支持还在焦头烂额的搜寻,可无论是空港方面,还是水陆海关都没找到疑犯所称之人的入境记录。 沈耀光愤懑的想发火,斟酌再三还是拿起无线电通讯器指挥已经就位的stu同僚暂时stand by。 饶是沈耀光领衔的反恐特勤队处理过无数宗劫持人质事件,但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在他的从警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半个小时前,一名中国籍男子劫持商场安保主任,封锁了商场各个出入口,扣留上千名购物者为人质。 要说一个人势单力薄,就算疑犯手中有枪,也敌不过群众的集体反抗。但无论是商场里的人质还是外面的警察,皆是屏息敛气,不敢妄动一寸,擅挪一尺。 因为疑犯还携带有另一样致命武器,连能百步穿杨的飞虎队狙击手都不敢扣动扳机的东西。 沙林毒气,因臭名昭著的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站里制造12人死亡5000多人受伤的惨案为世人熟知。 楼内的疑犯身上绑着十几个白色气球,声称里面充满了高纯度沙林毒气。不止这些,他还在商场各处安置了捆绑着毒气球的爆炸物。只要警方敢突击,他就引爆身上的炸弹背心,让整个商场变成人间炼狱。 由于疑犯站在玻璃门后面,警方又不敢靠的太近,所以不能确定他所说的是否属实。但上千人的性命系在一念之间,还是让性格持重的沈耀光顾忌颇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的每一个部署都可能改变人质的命运。除了喊话稳住疑犯的情绪,再催促下属加紧查询外,沈耀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第205章 性命岌岌可危 对峙持续,紧急情况不仅吸引了更多外围观望者,还有多家电视媒体。在嘈杂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不醒目,但吸引治安警员频频注目的人。 男人的个头很高,一身简单的黑衫黑裤穿在他身上尤显干练利落。但警员们并不是被男人出凡入尘的英俊面孔吸引,也不是被他挺拔如松的健硕身姿吸引。而被一双深邃如古井汪洋的眼眸禁锢视线,越看越发觉有种深不可测的力量从他的瞳仁中扩散出来。 “我们已经检索过一周内的入境记录,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你还有其他要求吗,只要不伤害人质,我保证兑现~!” “我什么都不要!见不到楚司淼,你们就等着给这些人收尸吧~!” 又是一轮喊话,治安警员们听到从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全部沉声叹气。就在他们心里嘀咕这是打过交道中最奇怪的疑犯时,那个被留意多时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让我进去。”男人开口,语气如水淡薄,又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里面很危险,你不能进去。”警员虽然被他与众不同的气质震慑,但还是紧守上峰命令不予退让。 但下一秒,男人说的话就让整条警备线为之震惊。好几个人都去按肩头别着的对讲机,向对峙前线的上司汇报有一个叫楚司淼的人出现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沈耀光没时间核实来人的身份,立即吩咐警员将人带进来。 一分钟后,沈耀光见到了一名黑衣男子,“你就是楚司淼?” 可对方连余光都没看过来,更别提说话了。 沈耀光蹙眉思考一瞬,招手叫下属拿防弹衣和耳麦过来。可他还没把准备好的谈判方案告知,黑衣男子就绕过警车往商场走。 “你不能过去!回来!”沈耀光气结,一边大吼一边打手势,示意下属去把搅局者抓回来。 “不许上前!原地待命!”两声果决的命令从黑衣男子的口中喊出,还伴随一记沉稳有力的后退手势。 沈耀光一把揪住下属的衣领,改了主意,“听佢话,边个都唔准上去一步!”(听他的,谁都不许上前一步!) 下完命令后,沈耀光又叫了个技术人员过来,伏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香港回归以来,内地和香港警队始终保持着高度密切合作。身为香港警队领导层的一员,沈耀光多次到内地学习交流。黑衣男子刚才打出的手势是内地警察的标准手语,来人是不是警察,他需要求证。 百十来号警察只看到黑衣男子沉稳的背影,却察觉不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特殊脑电波。 楚司淼保持着不快也不慢的步调前进,嗅到许多味道,听见许多声音。但这些都不能动摇他的心神,除了玻璃门后的高瘦男人以外。 浦江分局拘留室里一别,他已经失去雒詹的消息一个多月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更没想到他会变成这般模样。 一向注重仪表的男人污糟邋遢,头发腻成一团,满面胡渣,连眼镜片上都有碎裂痕迹。他瘦的眼窝凹陷,背也微微佝偻着。 浅而短促的呼吸在楚司淼听来是孱弱的,雒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真担心他再站一刻钟就会倒地晕厥。 这哪里是印象里温文尔雅的仁心医生,更别提什么恐怖分子了。雒詹不是要发动袭击,而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是楚司淼心里形成的唯一判断,也是他再三思量后,决定现身的原因。他不相信雒詹会贩卖危险化学品,也不相信他会伤害商场里的无辜百姓。 雒詹强撑着体力透支的身体站着,正预备攒点力气再喊话,发眩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 他很慢的眨了眨眼睛,嘴角随着黑影接近上扬。楚司淼终于来了,要是再等不到人,他真的会功亏一篑。 楚司淼走到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雒詹身上。他观察半秒钟,正准备喊话,门里的人突然把手伸进了裤兜里。 “雒詹~!”楚司淼看见雒詹把什么东西往嘴里塞,大吼着改走为跑。 可他的警告没起到任何作用,只见雒詹翻着白眼抽搐两下,紧接着迅速瘫软下去。 楚司淼什么都顾不上,冲上前去拔出别在后腰的枪,朝门锁开火。 “雒詹!”楚司淼踹开玻璃门,把抽搐的雒詹扶到臂弯里靠着。他探了探他的劲动脉,又扯开他身上肥大的夹克。 狠狠心痛的感觉让楚司淼咬紧牙关,眼底升腾起一抹薄红。果然和他判断一样,雒詹身上根本没什么危险物品。 所谓的炸弹背心不过是t恤上贴了几个彩色发光二极管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电线。那些气球里也没有毒气,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氢气罢了。 可雒詹的身体状况糟糕的超出楚司淼预估,他受伤了。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 “雒詹,你给我坚持住!依依还在等你回家!”楚司淼扳开雒詹僵硬的牙关嗅了嗅,是氰-化-物! “啊……啊……”强效毒药让雒詹口吐白沫,他提着最后一口,哑然开口却说不出字节。只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楚司淼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往胸口按。 可毒素蔓延的太快,即使雒詹抱有强烈过求生意志的执拗意念也无力抵抗。他的视野范围被黑暗侵蚀,支撑身体的最后力量消失了。 楚司淼感觉臂弯一沉,心跳和呼吸全部随着雒詹彻底瘫软的身体停滞。他把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好友背起来,以闪电速度冲出商场。 刚才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甚至想咬破手腕取血。但尚未完全消失的理智及时敲响警钟,他不能在公众场合暴露,因为他还有重要使命没完成。 “雒詹,你必须活下去。要是你敢死,我就消除依依的记忆,让她做我的女儿,你听见没有!”楚司淼从胸腔里挤出愤懑压抑的低语,朝救护车的方向狂奔。 由铁驴和警车开道的救护车警笛呼啸,载着命悬一线的雒詹往最近的医院而去。揪心的警报是人力和死神的竞速信号,悠长的穿透香港上空的云层,飘到遥远的海面上。 “哗啦—!”昏迷的段凡被一盆冷水泼醒,他机械性的急吸一口气,又被倒灌入喉咙的腥甜血水刺激的咳嗽不止。 这不知是他第几次支撑不住晕过去了,也不知是第几次清醒。但有一件事他心中十分清楚,折磨还将继续,直到围在身边的恶魔们彻底玩腻为止。 身体素质比段凡差一些的宋格清醒的也晚些,他的眼镜早已不见,高度近视的视线只能捕捉到几个晃动的黑团。 围在他和段凡身边品头论足的人就是“红衣少女杀手”,尽管近在眼前,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实施抓捕了。 从失血后遗症中醒来的一刻,宋格和段凡就认清了现实,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暴露的节点发生在什么时候,两人拼命回想也想不出什么端倪。或许是在上船时他们被检查过,或许是在庄园里密谋商量时被人听了墙角。又或许从他们踏上金边地界开始,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是罪犯精心安排的戏码。 “老快给老子个痛快!别让老子活着出去,否则老子发誓要炸了这破船!”段凡甩掉脸上的血水珠,抬头狠狠的朝面前带着银色笑脸面具的杀手啐了一口。 “呵呵,别急嘛,我们还没玩儿够呢。”清脆的女人笑声穿透面具,这声调和之前解释“忠贞”含义的人相同。 女人围着段凡踱步一圈,又去检查他身上的绳索,嗤笑道,“douma,你这样捆太粗鲁了,我不喜欢。” 说着,冰冷的银面具就抵住了段凡的鼻尖,“我重新帮你捆捆吧,让你舒服点。” “哼。”段凡偏头躲开,看着钉进手腕桡骨和尺骨之间的大木钉,挑衅道,“你们还真是变态,这么喜欢看上帝受难图,怎么不去把全世界的十字架都买回来,盖着当被子,穿着当衣服?” 没错,他和宋格现在就被绑在两个大十字架木桩上,手脚都按照基督受难时的模样被钉上木钉,连腹部的裹羞布和头上的荆棘王冠都依葫芦画瓢。 他们身上也和耶稣一样留下了许多伤口,皮肤被皮鞭打得绽开,被烙铁烫得发黑,还被匕首划得血痕累累。 这三个人互相称呼都用撒旦座下堕天使的名字,妥妥的有严重妄想症,自以为是替冥王教训上帝呢。 “啧,我是好心。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女人往后退开一步,又朝旁边摆弄各种器具的同伴说,“血快没了,再加几袋。我最讨厌玩到一半把玩具彻底弄坏,你是知道的。” 个子比女人高不了多少的男人提着四五个血袋过来,扯下输液架上的空袋子,把导管插在新的血袋上。 “恶心。”宋格看着手肘内侧粗大的留置针头,从齿间挤出鄙夷的字节。这帮人是一边对他们施虐,一边又输血来给他们续命。太恶心了,流进血管的不知道是谁人的血,或者是什么兽血也不一定。 “呐呐,这轮谁玩儿?”女人显然有些着急,不等两分钟又说话了。 “balbeleet,hast du gerade aussieht,ss mich aufgeregt。(你刚才的样子让我兴奋。)”操着沙哑烟嗓的女人摇曳腰肢上前,像水蛇一样缠住比她矮半头的balbeleet,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钻进了她的皮衣里。 段凡和宋格皆是闭紧眼睛,不想观看她们的暧昧互动。这个说德语的女人名叫samael,被叫做balbeleet的女人是她的同性伴侣,或者说是供她消遣的对象。 卧底任务之前奚娮给他们普及了很多神话历史知识,samael是“撒旦级”大魔王,许多古代文献记载中甚至把他和撒旦归为同物。也就是说,在十一名杀手中还存在两个等级,下级杀手要对能亲近master的几位上级杀手言听计从。 缠绵的喘息声徘徊在空间中,段凡和宋格都把头别到最大限度,试图避开越来越浓烈的花卉香味。这是进入“圣殿”时就闻见的,仔细嗅才发现是百合花的味道。 百合花中含有秋水仙碱,大量吸入会使人中毒,还会产生幻觉。这香味是从几个杀手身上散发出来的,且气味浓烈,不用想也知道是精炼提纯过的东西。 就在段凡屏住呼吸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四肢火辣辣的痛。他死命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响,睁眼就看到矮个子男人站在面前,而他的手上正拉着紧绷的铁链子。 细小的圆形齿轮穿在铁链上,缠满段凡的双臂和双腿。只要对方稍稍用力,齿轮尖端的倒勾就往皮肉里嵌入一分,就算是肌肉轻微抽动都会让倒勾咬得更紧。痛,寝皮食肉般锐痛。 “诶,干嘛先下手!” balbeleet推开忍耐不住的douma,又把samael拉到宋格面前,“快点。” samael又在balbeleet屁股上狠掐一把,听到她吃痛又享受的娇喘声,才满意的从工具盘子里挑出一把细银针。 宋格看到旁边的段凡又被折磨到皮开肉绽,愤恨的瞪着走近的女人。他很快知道这针的用处,不是要让他受什么十指连心之痛,而是往他身上扎来。 比针灸针长一倍的银针钻进连接痛觉神经的穴位,宋格难以忍受的痛呼吼叫。那种细密又锐利的痛顺着针穿刺进骨髓里,血液全部回流冲上脑门,涨得他的头快要爆炸了。 “哈哈哈!这个好玩儿,我也要来!” balbeleet拍手笑得前仰后合,从别在大腿上的皮套里抽出一柄军刺走到段凡面,又碰了碰douma的胳膊指示道,“再拉紧一点呀,我最喜欢看你切肉的样子了。” 倒刺又往段凡的皮肤里深入,割断了肌腱,鲜血喷涌出来。尽管承受着超乎寻常的痛楚,但他还是不愿发出惨叫去博变态们的欢心。 锋利的军刺就在此刻袭来,精准的避开人体重要器官,只往能够产生痛觉的地方扎。段凡甚至感觉不到更痛,血柱从胸膛和腹部喷出来,竟让他有种释放的感觉。 “舒服吧,我就知道。” balbeleet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锢住段凡下巴,看着他涣散的瞳孔兴奋到声线扭曲,“我很喜欢你,别着急死,我还有好多种玩法呢。” 黑暗的空间已经扭曲成血色炼狱,段凡和宋格再次陷入昏迷前明白了一件事。这三个人是人格极度扭曲的超级变态,若他们不能满足他们的弑杀欲望,那么s市很快将会产生新的受害者。 既然卧底任务失败,他们留着命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把这残破的身体和残存的呼吸交给恶魔吧。他们要尽量拖延时间,希望那些漂流瓶能被人发现,哪怕为专案组多争取一秒钟,也算胜利。 第206章 大难不死 雒詹挣脱循环梦境回到现实中时,首先恢复的是听觉。嘀嘀作响的声音很微小,有节奏,有规律。然后手脚神经末梢开始运转,他费了很大劲才勉强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一个东西夹在食指上。 他虚脱的想喘气,又发现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处。新鲜空气源源不断进入肺里,好像不需要自主呼吸。 半晌,雒詹的大脑才缓慢从当机状态恢复一小部分运转。他看清头顶上的白色天花板,辨别出嘀嘀声是心电监护在作响,夹住手指的是监测终端,嘴里还插着管子。 “我还活着……”雒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又焦急的转动尚且能运动的眼珠寻找。 这里显然是医院,可他周围只有隔离布帘,别无他人,楚司淼在哪里? “你醒了?”忽的,一记沉稳的声音传来,雒詹的视线猛然定格。 楚司淼撩开帘子出现在床边,深邃的眼睛在黯淡的环境中闪烁着幽深的微光。这眼神是雒詹熟悉的,让他认清了自己身在现实,而非做梦。 “嗯……”雒詹挤出一丝轻哼,又用眨眼睛来表示没事。没想到他还能从死神的指掌中捡回命来,这样的结果是意外,也是上苍给予的莫大恩赐。 楚司淼盯着病床上虚弱的好友凝视半晌,才缓身坐到床边。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粗针筒,轻轻将针头扎进雒詹的手肘内侧静脉。 血液缓缓推入,楚司淼悬在半空中的心徐徐放回原处。两天前他把雒詹送上救护车后,趁着现场混乱的间隙逃离了香港警方的视野。 虽然他一直在暗处关注雒詹的情况,但一刻不见到他睁开眼睛,他就不得真正的放松。幸好抢救及时,幸好他的求生意志够坚定,不然就是华佗在世都无力回天了。 楚司淼的血融入雒詹血管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温暖。发硬的关节放松了,瘫软的肌肉有了些力气,连沉重的头脑都清爽不少。 雒詹闭上眼睛尝试呼吸,感受着心脏有力搏动的美妙,眼角不禁浸出点点湿意。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生命的珍贵,活着真的很好。 这些情绪波动自然逃不过楚司淼的感知,他拔掉针头后依然没有说话,最大限度的给予雒詹宣泄情绪的空间。 雒詹并有感性太久,他用恢复一点力气的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又伸手去够床头柜抽屉的拉手。 “你要什么,我帮你。”楚司淼忙按住他的手,才糟了这么大的罪还不知道将养,再乱动就别怪他骂人了。 “嗯,嗯。”雒詹着急的想说话,无奈嘴里还插着管子,只能用摇头来表示。 楚司淼见他无力的抓扯衣领,一下子想起了救下他时的一幕。当时他抓着他的手,好像也是想往胸膛上按。 想到这里,楚司淼立刻去解雒詹的病服扣子。他胸口的皮肤上没有伤痕,但楚司淼探手就摸到了一个细小的凸起。异物位于雒詹的心窝处,就在真皮层下方。 “嗯,嗯。”雒詹按住楚司淼的手,急切的连连点头,又去看床头柜。 楚司淼眉心一蹙,心脏也骤然紧缩。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小水果刀。 雒詹再次点头,又去戳心口处。还好楚司淼会读心术,不能讲话也没关系。 “雒詹,你这是何苦。”楚司淼没有急着下刀,心绪复杂的感叹道。他心里虽然一直有坚定的判断,但听了雒詹的剖白还是十分吃惊。 雒詹见楚司淼似有些自责的低下头,立即用手指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敲了敲。他当然知道这次是自己冒进了,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如果从头再来过,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坐在这里的人不仅仅是朋友,还是他和女儿的救命恩人。他的这条命本就是用来偿还恩情的,没什么可说的。 楚司淼听完雒詹心里的话,不禁长叹一声。他释放出脑电波阻断雒詹的痛觉神经,才轻轻划开那处埋有异物的皮肤。 椭圆形物体只有两颗米粒大小,黑色外壳十分光滑。尽管没有拆开,但楚司淼还是判定这东西具有gps定位功能。 雒詹摸着被楚司淼的血瞬间抚平伤口的皮肤,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释然。他又拍了拍楚司淼的膝盖,轻而郑重的点头。 “东西我先拿走了,你好生养着。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你不用操心。”楚司淼把东西揣进上衣内兜,起身帮雒詹盖好薄被。 “嗯。”雒詹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闭上眼睛不再看楚司淼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满心都是欢喜。要为在市中心制造劫持案付出什么代价他已经不在乎,重要的事交代完就足够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养好身体,快点回去见女儿。 自从中环发生严重威胁公众安全的人质劫持事件后,香港这座国际大都市的气氛就有些紧张。道路巡警明显增多,各个主路口遍布临检卡点。空港、码头、海关更是严阵以待,对进出港人员的排查力度都有所加强。 这些变化无非是因为内地警方的一纸通缉令,抓捕对象正是救下雒詹的楚司淼。 不过这些措施对于身怀异能的外星人来说都形同虚设,此时的楚司淼任然利用黑夜掩护行动自如。 但他不打算这么快离开香港,而是来到了新界大屿山西部的大澳渔村。 大澳曾是香港的主要渔港和驻军乡镇,百年来一直是渔盐业兴旺发展之地。如今的大澳已没有驻军,渔盐业也萧条了,只保留着一座恬静闲适的小渔村。境内有大面积未开发土地,因此成为了香港人度假的好去处。 但楚司淼趁夜而来不是为了体验大澳淳朴的民风,也不是为了品尝有名的虾膏蟹酱。他目标明确的进入一片密林,走进一栋无人管理的老旧度假屋。 被白蚁侵蚀过的木地板松脆的像威化饼干,楚司淼轻步其上,没有发出一点不和谐声响。 他在黑暗中走过遍布生活垃圾的客厅,推开虚掩的卧室门。随着锈迹斑驳的百页吱嘎作响,一记低低的呜咽声搅动浑浊的空气。 糊在玻璃窗上的报纸已经发黄破洞,窗外摇晃的树影借着微光投射在地板上。一个黑影团缩在墙角,小幅度的挣扎动作很是别扭。 楚司淼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眼底浸出的厉色比男人暴躁的神情更强势。 “哼。”意味不明的轻哼从楚司淼喉咙里挤出,他戴上黑手套,躬身去扯堵在男人嘴里的臭袜子。 “咔嚓。”两声利落的上膛声在极短时间内同时响起,楚司淼抄起枪以闪电速度转身,枪口立刻抵住了一个人的脑门心。 对方的身手也是了得,却快不过楚司淼,举枪的手顿在半空中。 电光火石的两秒钟对峙后,枪支保险归位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之后,倒在地上的男人听见一串又快又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身边出现了数双沾染夜色的眼睛,全部透着洞穿人心的肃杀。 翌日,一沉不变的上班铃声响彻浦江分局办公大楼。但警察工作从来不受上下班铃声约束,只跟随案情奔波。 几辆警车停在办公楼前,杜骢打开车门正巧听了个上班铃的尾音。 “老高,尸检尽快。”他转头朝从后车上下来的法医喊了一嗓子,又招呼明显睡眠不足的下属们赶紧上楼开会。 老高看着几个人一溜烟跑进门厅没了踪影,叹着气掀开面包车后盖。黄色的防化袋搁在担架上,像大石压在他心头。 这是刚刚从城北带回来的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死因是失血性休克。这具无名尸的状况和死在佘家镇的米栗颇为相似,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身材,手脚同样被麻绳捆绑,也是被利器反复捅刺致死。 这具尸体无疑是雪上加霜,给了本就被愁云惨雾笼罩的“413”专案组沉重打击。 楚司淼和奚娮潜逃后,专案组的工作进展缓慢。这个节骨眼上又发一宗命案,实在是糟心。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很快应验在了走出电梯的杜骢身上。走廊前头站着几个黑衣人,挡在通往专案组办公室的必经之路上。 杜骢诧异的和关亚楠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本不打算询问陌生人的来历,但对方似乎抱着不同的心思。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抬手就是一记停止手势,她身后的人也排开阵势,彻底阻断去路。 “‘96-413案’现在由我们接手。”黑衣女人发话,又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一本黑皮证件。 简单的白底硬塑料卡片,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照片,却印着一枚极不寻常的彩色徽章。 “你们……”杜骢本就发胀的太阳穴一时间跳疼的更厉害了,他深觉自己是睡眠不足症发作,不然怎么会白日做梦看到国家保密机关的人。 “杜副支队,请吧。”女人收回证件,冷凝的眼神扫过众刑警疲惫的脸。 杜骢拉住试图呛声的关亚楠,礼貌又试探的问,“怎么称呼?” “鬼灯檠。”女人冷声报出名号,转身给了杜骢一个潇洒背影。 出外勤的一组人很快被分散开,单独进了审讯室。一番细致的搜身后,迎接他们的是严格的政治审查。问题洋洋洒洒,从家庭背景到工作经历,每一项都极具针对性。 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过去,但专案组办公室里仍是空空如也。上到左栋、杜骢,下到一般组员,谁都没有被放回来,仍然在审讯室里奋笔疾书,填写心理测试题。 浦江分局后门外是一条小路,此时没有车辆经过,只有几辆没有悬挂号牌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鬼灯檠独自走出警局,打开第二辆轿车驾驶座的车门,矮身钻了进去。 四面车窗上挂着的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后座阴暗处坐着个人。 “还算配合。”鬼灯檠机警的直视前方,汇报的话秉承习惯的简洁风格。 微不可见的吐气声从后方传来,接着又是一记沉稳的说话声,“走吧,这边暂时交给山猫。” 鬼灯檠默然不语,直接发动了引擎。原计划前期准备工作本不用他们两个亲自出马,但他还是坚持要来。这份心思她是明白的,虽然不能踏入警局,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一种慰藉和鼓励。 第207章 利剑计划 政治审查用时完全超出杜骢的预期,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被两个黑衣人带离审讯室,又马不停蹄上了停在分局后门的轿车。 无号牌小轿车在城市里穿梭,专挑本地人都不熟悉的小路行驶,刻意避开主要干道。 杜骢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街景,没有费口舌说话。他心里非常清楚,前排的两个人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也很清楚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不是寻常之处。 两个小时后,轿车开进郊区山林,停在了一处农家小院里。 杜骢下车,看了看面前普通的二层自建房,又看了看停在院中的另外几辆黑色轿车,这才稳步走进楼内。 再次接受搜身检查后,杜骢被领进了隐蔽在柴房地下的通道。十分钟步行之后,他钻出秘道,总算到达了真正的目的地。 被布置成会议室的宽敞房间没有窗户,长会议桌旁只坐着左栋、关亚楠、权北故以及洪晓波,没有专案组其他成员。 “现在可以说了吗?”关亚楠不等杜骢坐下,就不耐烦的朝墙边的几个木头人发问了。 她也是单独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从地道里钻出来才发现左栋等人已经到了。可任她怎么问,几个黑衣人始终没有吭声,这种态度着实让人火大。 站在会议桌远端的一个男人上前,终于不再保持沉默,“我是山猫,欢迎大家加入本次行动计划。” “专案组其他人呢?”左栋面上虽然淡定,心里实则和关亚楠一样着急。在坐就五个人,这是要裁撤专案组的意思? “除了你们,其他人将被保密隔离一个月,之后我们会送他们回原单位报道。”山猫简洁的解释一句,招呼手下分发平板电脑。 “‘413案’是公安部督办,你们突然杀出来是什么意思?谁给你们的权利?”关亚楠一听这话火更大了,气不顺的嚷嚷道。 山猫没有理会挑衅,点开手里的平板电脑道,“有关权限的问题由我的上司向大家解释,请打开你们的平板。” 左栋和杜骢对视一眼,配合的拿起手边的电子设备。按下home键后,屏幕上出现一条提示,要求验证指纹。 关亚楠见杜骢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姿态,自觉再呛声也没有意义,只得按照指示办事。 五人很快解锁平板电脑进入主界面,一个视频通话窗口自动弹了出来。灯光昏暗的画面里有一个穿夹克的男人,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同志们好,我是mss特情司一处处长s.k.。我代表行动组恭喜你们通过审查,欢迎加入‘利剑计划’。” “特情司”三个一出,杜骢的眼皮就跳了跳。早上他看到鬼灯檠出示的证件就知道这帮人来自国家安全部,但完全没想到他们供职于特情司。 如果说mss是国家的秘密所在的话,那么特情司就是秘密中的秘密。杜骢也只是在军队服役时认识了几个特种部队的人,从他们口中听说过一二。 特情司的成员都是顶尖特工,一个人往往身兼数职。他们时而是国家领导人的贴身保镖,时而化身掮客游走在上流社会。更多时候,他们活动于暗处,以各种手段刺探他国情报,铲除不利国家稳定的极端分子。 身份如此敏感的人现在就和自己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这让杜骢的神经很紧张。他本来还有交涉谈判的打算,但现今这般情况已经不允许再有这样的心思了。 “你们的行动找我们干什么?”左栋见一桌人谁都没有说话,索性先开口了。他对mss的架构一无所知,只是本能的排斥其他机关来警察的职能范围插一只脚。 “下面我会详细解释。”s.k.并不介意左栋的呛声,招手示意镜头那端的下属准备投影仪。 白色幕布降下,一组照片显示其上,左栋心里梗住的气立即被不解取代。这些照片全是偷拍照,大部分都是外国人,且都是生面孔。 s.k.给了一点时间让新伙伴看资料,继续道,“照片上的目标人物,我处已经追踪两年。最新情报显示,他们和你们正在侦办的‘413案’有关系。” “什么?!”关亚楠惊呼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迅速把密密麻麻的照片扫视一遍,“你是说,这些人有可能是‘红衣少女杀手’?” “他们是不是你所说的杀手我现在不能给出肯定答复,但他们确实为一个名叫‘圣殿堂’的境外犯罪组织服务。”s.k.解释道,又让山猫切换幻灯片。 关亚楠立刻坐回到椅子上,抿紧嘴唇静待下文。没想到他们手上的案子和国安部的调查范围重合,这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远远超过被别人口中夺肉的不爽。 一张文字表格取代照片,第一列是时间线,第二列是各种人物代号,第三列里写满了犯罪字眼。 暗杀、投毒、绑架、贩卖毒品枪支,等等。这表格是一张详尽的犯罪记录图,内容包罗杜骢等人能想象到的所有种类。 “a国驻e国大使遇刺身亡……”左栋的视线很快被最下排一行吸引,忍不住轻声言语一句。 这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件大案,事发地点是一场名流云集的艺术展。a国大使应邀出席,在致开幕辞前去了趟洗手间,仅仅几分钟后就被发现暴毙身亡。据外媒透露,大使是中毒死亡。但毒药成分至今没有定论,警方对嫌疑人身份的追查也没有线索。 a国是超级大国,遇害大使所驻e国同样是大经济体。两国在许多政治立场上对立,因此大使的死引发了强烈的蝴蝶效应,搅得国际政坛近期动荡不安。 站在投影幕布旁的山猫听到左栋的嘟囔,微不可见的笑了。没想到这个黑脸糙汉子对情报的敏锐度还挺高,一眼就瞄到了最有分量的东西。 “山猫,你来说。”s.k.把话语权下放,仰身靠在转椅椅背上,整个人完全隐没进了暗处。 山猫轻点激光笔,调出一份详细报告,“a国和e国现在针对大使遇刺事件争执的不可开交,双方互相指责。但根据我们之前组织的一次行动得到的情报来看,大使遇刺事件和这两国都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和‘圣殿堂’有关。” 一段叙述后,幕布上又出现了几组照片。就周围环境来看,照片记录的是一场奢华宴会,一个亚裔男子反复出现在镜头中。 红色激光在亚裔男子脸上画圈,山猫转头看着几位警察说,“无国籍男子,绰号小川,真实姓名年龄不详,会流利英阿日语。此人常年活动于中东地区,和多个恐怖主义势力关系密切。” “他和大使遇刺事件有关?”一直沉默的权北故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就是再能干也只是警察,一下子牵扯上国际政治关系让他感觉无所适从。 山猫肯定的点头,朝在座的人扔出更重磅的炸弹,“不仅有关,他极可能就是a国和e国满世界找的嫌疑人。” 除了杜骢外的几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继而面面相觑。 山猫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作沉思状的杜骢,继续道,“‘利剑计划’是我司的工作范围,但既然和警方的权辖产生交集,我们还是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帮助,请大家不吝赐教,互惠互利。” “不行!”左栋突然起身,屈指重重的敲响桌面,“我不同意这什么狗屁计划,也没有赐教的本事!你们单方面插进来不作数,马上放我们走!” “左栋,别告诉我你是害怕了。”杜骢没想到左栋会说出这番话来,黑着脸也站了起来。 “你知不知他们是要我们干什么?”左栋看着杜骢似有些鄙视的情绪在脸上,更加气不顺的吼道,“你我只是警察,没有三头六臂!有人要把我们当沙袋使,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杜骢说的一点不错,左栋确实害怕了。确切说是产生了忌惮情绪,这种感觉在他的从警生涯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所谓‘利剑计划’就是组织一批敢死队去和顶级杀手硬碰,根本没有什么胜算可言。左栋不能由着杜骢犯轴,把命折在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情上。 “是否参与计划我们会尊重你们的意愿。”没等杜骢呛声,平板电脑里再次传来s.k.的声音。 左栋低头一看,s.k.已经离开阴影地带,站到了镜头前方。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一对漆黑的瞳仁析出震慑人心的力量,压制着左栋的神经,让他无法开口再说话。 “此次计划得到了安全部以及公安部的授权,我希望各位慎重考虑。”s.k.没有废话,直接重申重要性。 说完,他又回到阴影里坐下,给予几个警察消化考虑的时间。 关亚楠几乎没有用脑子思考,只凭着身为警察的职责起身道,“我加入。” “我也加入。”杜骢立即附和,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不少。虽然他很了解关亚楠的性格,但她不假思索的态度还是令他高兴和感动。 权北故没有起身,只把手直直的举了起来。他也不会退出,一秒钟也没有产生过退缩想法。 坐在权北故身边的洪晓波也下意识的想举手,可是左栋还没有表态,他也不敢妄动,只能朝领导投去期盼的眼神。 左栋双手抱臂沉吟许久,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前进,无疑是拿命去赌博。但退出,又对不起一身警服和始终坚持的信仰。相比这两点来说,自身安危还是微不足道。 “我加入。”左栋沉声说着,目光又集中到平板电脑上,“但有一个要求,我们要全程跟进计划,共享所有情报,有平等发言权。” “既然大家站在统一战线上,这点你绝对放心。”s.k.在黑暗处发话,声调中有了一点笑意。 “那我们继续谈。”山猫压了压手,又朝几人礼貌一笑。 左栋拢着外套坐下,平复心绪问,“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今天白天我们已经把‘413案’所有资料搬过来了,先从这个死者身上下手。”山猫轻点平板电脑,将一份资料发送到位。 杜骢一看资料就是吃惊,“米栗?你们怀疑她也是死在‘圣殿堂’手上?” “不是怀疑,是肯定。”山猫一点不意外,继续推进话题,“你们锁定的嫌疑人也是我们要找的。” “不可能!奚娮不可能和‘圣殿堂’有瓜葛!”一直冷静的权北故坐不住了,厉声否定道。 虽然奚娮在逃,还有凌玥的尸检报告佐证,但他心里始终不相信朝夕相处的伙伴会犯罪。 “目前没有证据显示米栗的死亡和‘圣殿堂’有关系,我也不同意你们的看法。”关亚楠紧接着附和,眼神不太友善的盯着山猫,示意他详细解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嫌疑人曾经是专案组成员。”山猫迎着几人下刀子般的肃杀眼神岿然不动,从手边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 a4纸上复印着一张地图,山猫点了点图片,解释道,“这张地图你们应该不陌生,看看上面的坐标。” 杜骢看着地图上的五芒星标记,尽管诧异,但还是维持镇定开口说,“这是奚娮画的,她怀疑这几个地方是接下来的抛尸地点。” “米栗以及今天早晨被你们带回来的女尸,两处案发现场与坐标重合。”s.k.直接点破几人心中所想。 “你们怀疑今天早上发现的死者也是奚娮杀的?”关亚楠实难接受这么大胆的推断,更是有些心虚。最近一段时间专案组内部实在混乱,对几个地点的监视早就没有继续了,不想今天真的发现了尸体。 山猫似笑非笑的看了关亚楠一眼,又道,“剩下的三个抛尸地点我们已经布下监控,后续人力物资也已经就位。各位先把这份文件签了,等明天我们组长回来,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关亚楠根本没心思管放到面前的保密文件,只揪住奚娮的问题不放。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奚娮对我们很重要。”山猫重申一次观点,也不去管关亚楠是否愿意相信,垂眸看向平板电脑,“处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安排好宿舍,不得怠慢。”s.k.吩咐一句,利落的切断连线。 没了说话声的房间里瞬时安静无比,反衬得窗外的雨声渐大。s.k.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在空寂的雨声中合上眼睑。 “你的意思呢?”他等待良久,却没有听见有人说话,只好先开口了。 “按计划行事,不用问我意见。”更加黑暗的墙角处传来一记沉稳淡薄的声音。 s.k.微微躬身,双手放到下颌处交叠起来。他仍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周身气压随着那说话声迅速下降,“没想到你居然能冷静到这个地步,开工没有回头箭,可想好了。” “箭早就离弦了,我也没什么可再想的。”一个高大的黑影随着说话声而来,又迅速随着关门声消失在房间里。 s.k.睁开眼睛,盯着紧闭的老旧木门默了一瞬,从上衣内兜里摸出保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三声提示音后,一记浑厚中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 “战部长,计划已经顺利展开。”s.k.正坐起身,肃然的汇报道。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一秒钟,又道,“叫鬼灯檠主持好工作,有新进展第一时间汇报。” “是。”s.k.应下,等领导挂断连线后才放下手机。 他起身挑开遮光窗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深长的叹了口气。“利剑”是他到特情司上任后主管的第一个计划,但经过两年经营也没有完全明朗。 若不是刚刚在房间里旁听的那个人昨晚带来了突破性的情报,这条大鱼恐怕还会继续潜伏在深海中。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全力确保计划顺利推进,希望磨了两年的利剑这次能一举刺穿敌人的心脏。 第208章 坚持到底的大义 盘踞京城上空的厚重雨云在破晓前飘到了s市,虽然身处地堡里的左栋听不见来自地面的雨声,却还是整宿未能入眠。 第十次看表后,左栋掀开被子起身。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杜骢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默契十足的往走廊前头的房间去。 刚刚起床的山猫听到敲门声有些意外,忙放下擦脸毛巾把两位黑面神请进屋子。 “有个情况我想确认。”左栋没有客套,直言提出要求。 山猫倒是一副轻松姿态,他指了指墙边的椅子,又着手泡茶。 “‘413案’开始复查的时候,我找过十几年前的受害者家属来协助调查。当时所有人都提到过奚娮,说曾经接受过她的拜访。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左栋没有坐下,笔直的站在房间中央位置,道出了心中盘旋一整晚的疑问。 得知奚娮曾经介入案子时他就怀疑过,只是碍于楚司淼身份和职权没有继续追踪这条线。可如今奚娮涉嫌杀害米栗,又潜逃在外,再加上mss对她的关注,都让左栋再无法再忽视这个问题。 “知道。”山猫按下烧水壶电源,简洁的答道。 “其中是不是有隐情?”左栋上前一步,紧盯着山猫的后背问道。 山猫微微一笑,转头问,“杜队有什么问题?” “你们有楚司淼的消息吗?”比起奚娮,杜骢更迫切的想知道楚司淼的行踪。如果能找到他,也就能找到奚娮了。 “没有。”山猫回答的依然简洁。 他回到床边坐下,不紧不慢的说,“我知道你们心里并不认同行动方案,单凭我一张嘴,确实很难让你们打消顾虑。但mss有严格的等级保密制度,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即便是我知道的,没有上级命令也不能讲。” 左栋听过一席话里有话的言论,心里有了判断。奚娮确实和“红衣少女杀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且这种关系早在案子复查前就产生了。 “我们派出去的两个卧底已经失联快两个月了,你们有这方面的线索吗?”左栋没有纠缠奚娮的问题,接着发问。 山猫一听这话,眉心就蹙了起来,“没有听说。” 关于段凡和宋格的问题也是杜骢想问的,简单的四个字显然不够平复他积压已久的担忧,“他们是在柬埔寨边境失联的,我也去调查过,可只找到了几组密码。” “这些我知道。”山猫抬手打断杜骢的叙述,又耐下性子解释,“你们的内部记录写的很清楚,我都看过了。” “他们身上带着微型通讯设备,会不会被发现?”杜骢又追问道。之前楚司淼判断段凡和宋格是打入犯罪组织核心了,但这么久都没消息,还是让他担心的不行。 山猫短促的叹气,看着杜骢的眼神从直接变得有些犹豫。两名卧底的身影从未出现在mss的视野中,他也是昨天看警方记录才知道有这档子事。说实话,他的判断不乐观。 杜骢迎着山猫不甚明朗的目光,心猛地沉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面对他固执的态度,山猫又是一声叹息,“说实在的,我不赞同你们派人单枪匹马去接触‘圣殿堂’。昨天在会议上你们也了解了这个组织有多危险,我无法肯定回答你他们还活着。” 就在杜骢怀揣万分不安的情绪离开山猫的房间时,段凡和宋格再次从休克中醒来。 他们被倒吊在十字架上,无休止的折磨已经让他们没了时间和空间概念。血水不断的往下淌,渗进眼眶里把周围一沉不变的漆黑染红,眼前还有许多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对他们进行施虐的人数从最开始的三人增加到十一人,“圣殿堂”的杀手悉数登场。每个人都戴着笑脸面具,看不到真容。 段凡气若游丝,努力用最后一点意志支撑着。他转动眼珠看了看被剥掉皮肤,血糊糊的手臂,从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冷笑声。 他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周围的杀手们都没有再上前来继续施虐。看来他们已经玩腻了,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他还能笑呢,要不再让我玩玩?” balbeleet凑近段凡脸前听了听动静,转头朝同伴们说道。 “你可真是贪心,还有什么值得你提起兴趣的?”不太爱说话的douma出言阻止,还不忘从鼻腔里挤出鄙夷的哼哼声。 “我还有好多玩法呢,要不把他的手脚卸下来换我的凳腿?” balbeleet兴奋的说着,伸手就往段凡的手臂上狠戳下去。 “嗯哼……”由于没了皮肤的保护,balbeleet的手指很容易就插入肌肉筋膜中,火辣辣的刺痛让段凡想大叫。可虚弱的身体已经连无法维系吼叫,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哈哈哈,我真的很喜欢他。警察就是不一样,肌肉很紧呢。” balbeleet听到段凡吃痛,更加兴奋的仰头大笑,又去摸别在腿上的刺刀。 “stop!”一个高个子山前拽住balbeleet,不让她动手。 “切,为什么不让我卸?这样就不好玩了。” balbeleet嘴上嘟囔着,但还是规矩的收回刺刀。 段凡死命咬紧牙关,瞪大眼睛盯着说话的男人。此人就是居于所有墓碑中间的那位,名叫rahab。 虽然他在众杀手中拥有更高地位,但并不是魁首。那个神秘的master一次也没出现过,不能和他面对面说上两句话,是段凡唯一的遗憾。 “master早就指示过,要留他们全尸,你们是不是想违抗命令?” rahab盯了balbeleet一瞬,又转头对身后的人训话。 balbeleet一听他这么说,立马畏惧的低下头,不敢再造次了。 rahab将balbeleet推到后面,又踱步到宋格面前。他从腰间解下马鞭,用梢头碰了碰宋格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 只是一点点接触,宋格就痛的浑身抽搐,勉强维持的意识再次混沌不清。 rahab很喜欢马鞭上不断传来的抖震感觉,缓慢移动梢头在宋格身上各处游走。直到精神得到完全满足后,他才收回鞭子,伸手掐住宋格的脸。 “最后一刀谁来?” rahab的声调不再严肃,紧绷的声带摩擦出像蛇语一样的嘶嘶声。 上一秒还算规矩的杀手们下一秒就雀跃起来,各个兴奋的像小孩子见了心仪已久的玩具,或是扯着嗓子大叫,或是又蹦又跳。 “呵呵。”宋格从剧痛中找回一丝思绪,以耻笑回应杀手们的兴奋。这些人连最基本的道德观念都没有,居然把杀人当做无上享受。人性扭曲到如此地步,也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这两声微不可闻的笑声无疑是刺激了rahab,他加重手上力度,死掐住宋格的脸颊,躬身道,“我不想把你留给其他人了,你必须死在我手上。” “呸!”宋格毫不犹豫的啐了一口血水在rahab的面具上。经过这么几十轮折磨他也看明白了些事情,这个rahab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如果别人有一丁点违逆举动,就能把他刺激到浑身难受。 “很好,我这就给你个痛快。” rahab摸了摸面具,被皮手套上粘液激怒,立刻扔掉马鞭,摸出一把匕首。 “呆子……”段凡扭头就见寒光烁烁的刃面已经抵住宋格的咽喉,不禁失声想喊,但仍然只是挤出一点不伦不类的哑音。 宋格当然听到了段凡在说话,但他既没有转头去看,也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笑脸面具。 他努力用力,想扯下这令人作呕的面具。可他的手掌被木钉穿透,指甲盖被钳子拔掉,连控制手指的肌腱都被割断了。别说扯面具,就连握拳都做不到。 来到生与死的交接地带,宋格心中仍有执念。对犯罪分子的憎恶比任何时刻都强烈,这种意念从灵魂中破壳,扫除身上的痛楚,让视线重新清晰。 “我死了,还有我的同事们活着。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希望你被捕的时候,还能维持和这面具一样的笑脸。” 这是宋格向罪恶发出的最后警告,下一秒冰冷的匕首就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rahab满身。 宋格感觉不到疼痛,只听见心脏发出猛烈无比的搏击。这强有力的跳动是生命的力量,把血液灼成熊熊烈火,烧尽眼前的黑暗,指引他看见阳光。 原来先辈们的事迹都是真的,人确实可以做到了无牵挂,慷慨赴死。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就好了,他想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够严肃。只有把铮铮骨气维持到最后,才不算给警帽上那枚银色徽章抹黑。 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了段凡的心,化作炙热泪水从眼眶里掉落。他没有喊叫,更没有移开视线或者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宋格敬个礼。但就算做不到,他也可以用坚定的眼神为好兄弟送行。 “now,it’s your turn。(现在轮到你了。)”几秒钟后,清脆的咔哒声在段凡耳畔响起。他又深深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宋格,才缓慢移动视线。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眉心,执枪的是个身材健硕的杀手。 段凡浅浅的呼吸一次,扬起嘴角笑了。他这个人天生就是不着调的性格,当年报考警校也只是因为羡慕港片里那些潇洒帅气的阿sir。说什么不怕艰苦,不怕牺牲,愿献身于崇高的司法行政事业。这段誓词念过无数遍,他从没当过真。 但现在,他真的深深相信了。相信了那个怀抱憧憬走进警校的自己,相信了那个第一次穿上警服对镜自赏了足足两小时的自己,也相信了接下卧底任务时走得义无反顾的自己。 如果时光倒流,他最想回到收到刑侦队调令的那一天。他会以同样激动的姿态跳起来欢呼,会以同样饱满的热情奔赴新岗位。 他会见到老成寡言的权北故,笑颜明媚的奚娮。还有老翻白眼的关亚楠,说话都靠吼的杜骢。以及被他默默崇拜了好久,想一生追随的大神探,楚司淼。 “兄弟们,千万要等我。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还会回来找你们的。”段凡默默在心中发愿,连枪响都没有阻断脑海中洪钟般的巨大喊声。 子弹击碎颅骨的短暂瞬间,段凡重新走过一生。在他眼前的再不是什么黑暗,也不没有鬼魅的银色面具。他又回到18岁的炎夏,第一次仰望警校大门那天。 一脚跨步,成为人民警察。多少光荣,多少骄傲,总算在此刻全部体会。这感觉很好,这辈子活的不亏,值了。 “呃……”心脏猝不及防的抽痛让凌玥闷哼一声,眩晕感骤然袭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裴雨泽见她像是站不稳的样子,赶紧伸手去扶。 凌玥按住心口摇头,稳住呼吸问,“你确定就是这儿吗?” 她现在不在n市,而是在香港深水埗界内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前几天拜托裴雨泽追踪楚司淼登录邮箱的ip地址,查询结果显示就是这里,可这间连转身都困难的屋子里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我确定。”裴雨泽用纸巾把满是灰尘的折叠椅擦干净,扶着凌玥坐下。 凌玥再次环视四周,失望的直叹气。她看到香港这边发生劫持人质事件紧赶着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楚司淼显然已经走了,这下真是无处可寻了。 裴雨泽在凌玥身前蹲下,看着她难看到青白的脸色,劝道,“算了吧,他既然有心要躲,就不可能让咱们找到。” “我明白。”凌玥低声说着,怎么都平复不下焦虑的心情,“照你看,他到底能不能找到奚娮,能不能帮她翻身?”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比起他,我更担心那两个警察。”裴雨泽低头摩挲手指,话说的十分没底气。 “你是说段凡和宋格?”凌玥的心又是莫名发紧,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取代了对楚司淼和奚娮的担忧。 裴雨泽点头,满是疑惑的说,“我的设备经过那么多次实战应用,性能绝对没话说。不管他们走到世界任何角落,都不可能出现设备没离身却收不到信号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干,整天就围绕着两组失去信号的设备忙碌。可无论怎么试都没办法恢复信号传输,这种情况从来没发生过,实在太奇怪了。 “走,我们赶紧回去。”凌玥嚯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健步如飞的冲出门。既然找不到楚司淼,就没必要跟这里耗时间了,还是让裴雨泽继续想办法恢复设备信号才对。 第209章 天理何在 两天,48小时。对于行事风格向来快如闪电的特工们来说足够掌控案情,对于楚司淼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菁英刑警来说也足够融入新工作模式。 昨日,杜骢等人观摩了一场高水准尸检,主持工作的正是特情司专职法医。 特情司的架构虽和地方警局不同,但接触生死的机会不必警察少,自然拥有独立司法鉴定组。法医的操作手法一点不输给提前从专案组离任的凌玥,独到之处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尸检结束仅仅半天,尸源就被锁定了,这要归功于特情司的普查数据库。其中存放的指纹和dna数据包含有案底的罪犯,还囊括了全国三十年间所有新生人口。 死者名叫尹晟,舟洲人,是一名在读高二学生。她的父母接到联系电话后,连夜往s市赶。上班铃响的第一时间,关亚楠在浦江分局见到了他们。 “请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尹晟离家出走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关亚楠耐心的等到尹母不再失声痛哭后,才进入正常询问程序。 “晟晟平时很听话,就是上学期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后,才变叛逆的。”尹母掩面小声抽泣,断断续续的说道。 “和尹晟谈恋爱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关亚楠赶紧下笔记录,接着问道。 “叫张启,是不是他把我家晟晟给害了?”尹父愤愤然的说道,又伸手给妻子顺背。 “这个我们会调查。”关亚楠朝一旁的权北故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确认张启的行踪。 这句平常话无疑又刺激了刚刚饱尝失独之痛的尹母,她用力抽泣几声,突然抬头大喊,“晟晟走之前留了封信,说是要去参加什么净化心灵之旅!除了拿走了抽屉里的三千块钱,一件衣服都没带!肯定是那个张启鼓动的,肯定是他把我女儿害了!” “信呢?你们带了吗?”关亚楠猛地抬头,语速极快的问道。净化心灵之旅,这不就是“圣殿堂”的惯用伎俩吗?! 尹母被关亚楠疾言厉色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去翻挎包。可她的脑子早就哭晕了,一时间竟不记得把信放在了哪里。 关亚楠本就是急脾气,现在这般情况更是没心思等尹母慢慢摸包了。她一把夺过挎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 一张叠成豆腐块的信签纸很快被关亚楠锁定,展开一看,字里行间果真有净化心灵几个字。 “除了张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引起你们注意的人?”关亚楠把信塞给权北故,摆手示意他赶紧办事。 权北故粗略把信读一遍,疾步出了会议室。没想到“圣殿堂”在国内也有活动,尹晟绝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尹母和尹父面面相觑,又同时摇头。除了张启,他们真的没注意到旁的什么人。但听警察这口气,是不是此事与张启无关? “不着急,再……”关亚楠才说了半句鼓励的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见来电显示是接警室,忙起身去会客室外间接。 “关姐,你快下来!出大事了!”接听键刚按下去,急切的吼声就震得她差点失手摔了手机。 “什么情况?”关亚楠什么都来不及想,反身往楼梯间跑。 听筒里没了说话声,而是令人揪心的啜泣。关亚楠好不烦躁,加紧步伐往一楼狂奔。 杜骢在地堡里和特工们开过通气会后驱车返回分局,车子离大门虽还有一段距离,但前头黑压压一片人实在太过显眼。 杜骢赶紧将车子甩到不挡道的路边,跳下车开跑。 “发生什么事了?”他推开遮挡视野的几个大高个,一眼就看到关亚楠跪在地上,身前横着两个黑色防水袋。 关亚楠被熟悉的声音刺激着猛打了个激灵,尽全力压抑的眼泪再止不住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是事实。 杜骢环视一周,无疑都是一张张沉痛的脸。男同事咬牙埋头,女同事隐隐啜泣。 一股无名火蹿上脑门心,让杜骢无心再问话。他直接跨步上前,上手扯防水袋。 “别看!”关亚楠一秒手慢没拉住人,杜骢已经把两个袋子的拉链都拉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再次袭来,恐怖狰狞的画面又刺入眼帘。关亚楠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僵硬的十指不自觉的发力,使劲去抠水泥路面。 赫然面前的是两具血糊糊的尸体,全身皮肤都没有了,肌肉曝露在空气中,白色蝇蛆在厚厚的血痂里蠕动。若不是死者的脸没有被剥皮,恐怕谁也猜不出这是段凡和宋格。 是的,所有人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两名卧底死了,还是以被虐杀的方式牺牲。段凡和宋格的眼睛都圆鼓鼓的睁着,透过浑浊的瞳孔好像还能看到他们死时的情绪。那样愤恨,那样决然,那样不甘。 段凡和宋格污糟枯瘦的脸让杜骢心跳停滞,眼前景象一时天旋地转。他根本维持不住呼吸,脚下的路面霎时变成软棉花,一个重心不稳便跪倒在地。 视线降低,看得也更加清楚。段凡和宋格伤痕累累,不规则的伤口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他们不仅没有皮肤,多处肌肉也不是正常走向,有的地方断裂,有的地方外翻。他们死前承受过非人虐待,被剥皮抽筋。即使杜骢不是法医,凭着多年处理命案的经验也能看出一二。 关亚楠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转眸又撞见杜骢赤红得快滴出血来的眼睛。他全身紧绷的像拉伸到极限的皮筋,额角臌胀的青筋抽搐着,手臂上的血管涨得像老树藤一样。 “******!给老娘出来!王八蛋!赶来就别躲~!”关亚楠爆喝着从地上跳起来,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看。 刚才她冲到接警室没见着人,跑到门口才看见几个女警围着段凡和宋格的尸体在哭。从她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有一辆面包车短暂停留过,扔下防水袋就扬长而去。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犯罪分子居然肆无忌惮的把尸首送上门来。如此发指的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娘今天就站在这儿不走了!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只管来呀!”关亚楠由着滔天怒意主宰思维,伸手就去拔枪。 干脆的上膛声把杜骢从离魂状态惊醒,抬头就看到关亚楠似是疯了般冲着身边同事大吼,手里还攥着黑亮的手枪。 “把枪放下!”杜骢吓了个半死,赶紧去抓她的手。 关亚楠的臂力他非常了解,可她现在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招竟没能把她制服。 “嘭嘭嘭~!”亚楠抡直胳膊把枪口对准天空连连击发,12发子弹瞬间打空了。石破天惊的回响震慑了每个人的心,一时间哭声叹息声都消失了。 杜骢死命抓住关亚楠还在扣扳机的手,也顾不上会不会弄伤她,一个扭腕将枪打落在地,又将她的僵硬得像铁石的胳膊锁到身后。 “啊~!!!”身上的痛刺激着心里的痛,关亚楠瞪大眼睛盯着青白的天空,从胸膛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她觉得好痛,构成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被撕碎了。可她哭不出来,能做的只有嚎叫。她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好人就该短命,祸害就能逍遥法外。 “你给我冷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能乱开枪?!”杜骢被关亚楠吼得思维停滞,又急又心疼的把她往怀里搂。可她陷在疯狂的情绪中一点也没缓和,毫无章法的上演全武行。 密集拳脚袭来,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杜骢一次次尝试拥抱,又一次次被关亚楠挣脱。他的心门被她的重拳砸开,倾泻出来的往事全是生死瞬间。从军时抗洪抢险,战友被洪水卷走,被塌方和泥石流掩埋。入警后,同事在追捕凶犯时中枪牺牲。 可这些都比不上段凡和宋格,也比不上疯狂的关亚楠。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只是未及伤心处罢了。 眼泪从杜骢的赤目中涌出,似陨石坠落。滚烫温度是他挤压多年的伤痛,就这么被任他怎么拉都不肯就范的女人刺激到彻底爆发。 “操******!最好别让老娘找到你们!不然老娘发誓要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今天我的人受了什么罪,明天我一定百倍奉还~!” 在关亚楠声嘶力竭的爆喝声中,围在周围的人又开始哭泣和叹息。眼见杜骢快要控制不住局面,却都不知道再去找人来帮忙。 力道极大的一拳正好击中杜骢的下颌,打得他眼花晕眩。他甩了甩脑袋,再次把关亚楠锁进怀里,“楠子!冷静!你要是这么疯了,还用什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短短两分钟长得像几个世纪,他的心力就快耗尽了。要是关亚楠再继续下去,他不敢保证会不会跟她一起疯掉。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关亚楠突然腿脚一软,喊叫声戛然而止。杜骢心里大喜,赶紧松开手臂去寻她的眼睛。 “楠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大起大落的感觉电光火石,杜骢半秒钟在喜悦的云端,半秒钟后又跌入害怕的深渊。 关亚楠的瞳孔空洞散大,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嘴角抽搐着,仿佛还在说话。 “你说什么?”杜骢撑住她卸力的身体,附耳去听。一些细碎的字节窜入耳蜗,他听了半晌,总算分辨出点头绪。 关亚楠不住的呢喃,反反复复只有一句,“难道警察就不是人吗,我们的命就拿来糟践的吗?” 杜骢的心痛到紧缩成一团,他什么都来不及再想,劈手朝关亚楠的后劲窝猛击下去。 “都站着干什么?!去把权北故给老子叫下来!”杜骢一把将晕过去的关亚楠打横抱起来,边吼边朝车子跑去。他得赶紧先找靠谱的人照顾关亚楠,才能没有掣肘的回来处理突发事件。 杜骢要找的靠谱之人不是医生,驱车前往的地方也不是医院。他严格按照安全路线把车开会农家小院,抱起关亚楠跑进地道。 很快,杜骢就回到地堡中。他拐进宿舍走廊,飞跑到尽头的房间叫开门。 关亚楠被平放到单人床上,杜骢这才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朝身后的人嘱托道,“麻烦帮我照看她一下。” “这是怎么了?”伏琅上前查看关亚楠的情况,有些不解的问道。她的脸色很难看,虚弱的看不出一点平日的精干样子。 杜骢怔仲一瞬,又回头看了看同样面带关切神色的叶丹娜,才艰难的说,“段凡和宋格牺牲了,尸体被人扔在分局门口。楠子去看了一眼,就像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还乱打人。我担心她是受了太大刺激,所以想请你们帮忙照顾照顾她。” 伏琅和叶丹娜震惊不已的对视一眼,又迅速恢复冷静。段凡和宋格果然遭遇了不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让我来吧。”叶丹娜关闭电脑坐到床边,轻轻把被子盖在关亚楠身上。 杜骢深沉的注视关亚楠一会儿,才狠下心道,“我得先去了,麻烦你们。” 说完,他没敢再看任何人,径直出了房间。轻轻关门声过后,杜骢脱力的靠在墙边,仰头连连深呼吸。 楚司淼和奚娮潜逃后,叶静斋就以避嫌为由领着伏琅和叶丹娜退出了专案组。起初杜骢还为他们看似不负责任的行为心生不悦,但昨天和伏琅在这里见面后,他才知道他们先前的行为不过是避人耳目,其实私底下一早和特情司达成了协议。 这次联合行动也是叶静斋亲自斡旋的结果,若不是有这位心理学界的泰斗人物帮忙,警方力量会被全部裁撤,彻底失去继续查案的机会。 “杜队长。”一记冷声唤回杜骢的思绪,转头一看,鬼灯檠正大步而来。 “你回来了?”杜骢拉了拉衣摆,强迫自己调动情绪。鬼灯檠只在昨天早晨露个脸,之后就去了n市。现在既然回来了,就说明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鬼灯檠冷眼观察杜骢的表情,没有问他为何面带疲态,只道出公事,“跟我去一趟看守所。” “你要去见柳叶?”杜骢虽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有点意外。难道她和柳存理谈的不顺利吗?为什么要去见基本没有价值的柳叶? “我的人会去把段凡和宋格带回来,你马上跟我走。”鬼灯檠只当他的踟蹰是因为两位牺牲的同事,耐下性子又说一句。 “n市那边有没有突破?”杜骢默默在心里感叹特工们的应急响应速度,边往前走边问道。 “哼。”鬼灯檠美目斜瞥,从齿间挤出颇具意味的冷哼。 早前左栋按照楚司淼的指示特别“留意”n市看守所,不久后便揪出两名为狙击康靖和易卉珍的杀手开方便之门的狱警。鬼灯檠这次去,是为了复核警方审讯笔录,顺道会一会卖国求荣的柳存理。 哪成想,不去不知道,一去还真吓一跳。警察的审讯方式在特工眼里如同隔靴搔痒,还是靠她上阵才问出了点真料。如果不是警方不给力,她何必在n市白浪费24小时。 但现在不是计较时间代价的时候,头等要紧的是去会会一直扮猪吃虎的柳叶,亲手撕烂她的假面具。 杜骢迎着鬼灯檠阴仄仄的眼神,心头不觉一抽。难道他们之前的路线走错了?真正该攻坚的不是柳存理,而是他女儿? 第210章 无处遁形 去看守所的路上,权北故来电话说尹晟父母的访问已经结束。除了那封信和张启外,没再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请示是不是立刻去查张启的下落。 杜骢本想授意调查张启,不料又被鬼灯檠否定了。碍于案子现在是特情司说了算,他只得作罢,转而吩咐权北故去盯段凡和宋格的尸检,其他事暂且押后。 “张启我已经派人跟了。”车子快到看守所时,鬼灯檠才开口打破车厢里长时间的沉默。 杜骢握着方向盘的手條的收紧,再忍不住好奇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 鬼灯檠也没看他,只轻轻掸了掸衣袖,“特工做事向来是走灰色地带,如果你介意隔墙有耳的话,我只能说抱歉。” 不是她不信任警察,只是现在上头逼得紧,不得不把时间掰成几瓣用。关亚楠面见尹晟父母时,山猫在地堡的监控室里全程旁观。受访者说的每一句都被筛查过,自然不会放过张启这条线。 杜骢顿觉反感,闭嘴不打算再说话了。他是部队出身,向来只走阳关道,不过独木桥。但旁边这位显然很喜欢搞猫腻,只要她不触及原则问题,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鬼灯檠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直接开门下车了。现在不是动恻隐之心的时候,暂且先见柳叶,再去关心关亚楠吧。 看守所重重铁门开启,鬼灯檠和杜骢接交了枪,被狱警请进一间会客室。 鬼灯檠没理会狱警点头哈腰的请坐手势,站在简易桌前提出要求,“把监控关了,不要守门。” 狱警本就被这个长相漂亮,说话却冷得渗人的女人震慑到不敢放肆呼吸。又听她提出如此不合规矩的要求,顿时不安的厉害。 鬼灯檠等待一秒钟没听见答复,冷眼一瞥,又道,“我说的话听清楚了吗?” “是,是,你们随便。”狱警吓得一抖,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鬼灯檠转头盯着监控探头,直到红色指示灯熄灭后,才对杜骢说,“你要是见不惯我的方式,也可以出去。” 杜骢没有说话,直接用坐下的动作给出回答。他倒是要见识见识所谓的“方式”,究竟能怎么让他看不惯。 房间对角的小门不多时就打开来,穿着蓝白监服套橘色背心的柳叶出现,后面还跟着负责押解的狱警。 鬼灯檠向狱警使眼色,待他退出去后才把视线集中到柳叶身上。 资料显示此人是n市公安系统女子比武冠军,枪法也是一流。但柳叶此刻青白的脸色和畏缩的姿态都让鬼灯檠无法联想到什么冠军,不如叫病猫更合适。 “你好。”鬼灯檠向柳叶出示证件,见她一脸困顿的样子,也没说明证件上的徽章代表什么,只是指了指椅子。 柳叶规矩的坐下,寻思着问,“杜队,该说的我已经向华局交代过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别装了。”鬼灯檠抢过话头,从兜里摸出一副白手套,“我没时间看你表演,需要交代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柳叶立刻发现这个面生的女人很是不同,忙调整视线去观察。 “你不需要认识我,只需要认识这个。”鬼灯檠调整好手套松紧度,又拿出一个小巧的卡片相机,把准备好的照片放到柳叶面前。 柳叶探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霎时变得比纸还白。 杜骢见她这个反应,也好奇了。伸头一看,照片拍的是一栋小木屋,看起来像农家柴房。 “不想说?”鬼灯檠睫毛都不眨的盯着柳叶,躬身放低视线,“你猜这小木屋里有什么?” “我不认识这个地方。”柳叶慌忙开口,错开视线不去看相机。 鬼灯檠眉心一蹙,疾步走到柳叶身边,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半拽起来。 “鬼灯檠!”杜骢吓坏了,弹簧似的从椅子跳起来。她这是要干什么,刑讯逼供可是大忌。 “我说过,要是看不惯可以走。”鬼灯檠的话虽是对杜骢说的,但视线仍牢牢锁定发懵的柳叶。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透彻的冷凝肃杀。 一句话,杜骢又缓慢坐了下去。他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在特工们拥有的广泛特权中还有对嫌疑人动武这一项,着实不是什么正派手段。 鬼灯檠的手腕再次用力,把和柳叶的距离缩短到咫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冰雾弥漫,红唇也随着诡谲的神色微扬,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告诉你,我不是警察,不会对你怜香惜玉。你最好考虑好了再说,要是再满嘴胡诌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我,我真的不认……”柳叶紧着喉咙想分辨,一句话还没说完,揪住她的女人就猛然发力,一把将她的头摁在了桌子上。 “啊~!”过大的撞击力痛得柳叶眼冒金星,她拼命挣扎,却被鬼灯檠单手控制着怎么都动弹不了。 杜骢的心不觉一颤,咬牙忍住愤怒低下头去。鬼灯檠实在可怕,如果不是她扎着长发辫子,他甚至会认为她不是女人。 鬼灯檠由着柳叶扑腾,趁她卸力喘气的间隙,揪住她的头发又将她反压在椅背上,“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这句话不全是威慑手段,其中情感十分真实。虽然不认识段凡和宋格,也还没有亲眼看过他俩的遗体,但鬼灯檠还是从同事的叙述中得知一二。两个警察被残忍虐杀,这种事已经触及她的底线,更加不想怜惜眼前这朵白莲花。 “你,你要我,要我说什么呀~!”柳叶捂住头,凄惨的叫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杜骢看不见她在施暴吗?难道狱警也不来阻止吗? “喊什么?!”鬼灯檠突然拔高声调,厌弃无比的瞪着吃痛的女人,“明明是受虐体质,还跟着演戏,你不觉累?” 此话一出,杜骢猛地抬起头来,她在说什么?柳叶有受虐癖好?这么说她也是个心理有问题的? 柳叶的叫声戛然而止,嘴角不停抽动,不知还能说什么反驳。 鬼灯檠又狠扯一把柳叶的头发,够过相机切换照片,“这小木屋是你的幽会场所,里头一箱子sm工具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杜骢急忙起身走到柳叶旁边,一看相机里的照片,顿觉恶心无比。一个长方形的黑匣子里堆满各种虐待工具,光是皮鞭就有好几根。 “你爸也上些年纪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交代了,要不要听听他抖了你什么黑历史出来?”鬼灯檠越发厌弃的说着,拿出一支录音笔在柳叶面前晃了晃。 “不,不,我说,我说……”柳叶已经见识过鬼灯檠的逼问手段,又看到小木屋里的秘密被发现,再不敢有掩饰辩驳的心思了。 鬼灯檠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终于回身在椅子上坐下,打开录音笔准备好聆听。 “你们要找的人叫rahab。”柳叶躬身揉着被揪痛的头皮,低声吐出一句话。 “我们在n市乡下你家祖屋里找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你和一个r先生认识交往的过程。这个r先生是不是rahab?”鬼灯檠又向柳叶出示搜查照片,泛黄的日记本是在墙缝里发现的,上面的字迹虽然已经褪色,但还是能辨认清楚。 “是……”柳叶深吸一口气,无力的点头。真没想到保守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发现了,现在的她感觉像是被扒光衣服,羞耻至极。 “所以,你在高中时代找到了一个有相同癖好的性伴侣,并且关系至今未断。你上次说对柳存理欠债的事情毫不知情,其实你非但之情,还搭线让他认识了rahab。”鬼灯檠双臂交叠于身前,姿态轻松的道出推断。 “不!我爸他没见过r!”柳叶突然拔高声调,喊了一句后又抱头作痛苦状,“我只是,只是把我爸欠债的事跟r说了。他就答应帮我还钱,之后派了个人去和我爸见面。” “你还真是孝顺。”鬼灯檠嗤笑一声,纤指敲了敲桌子,“现在来谈谈rahab吧。” 柳叶周身一凛,不自然的深吸几口气,才怯怯的说,“最初是他找上我的,我那时候就是觉得好玩儿。可,可是后来,我真的逃不出他的掌控。要不是顺着他的意思,我活不到今天。” “你自告奋勇参与康靖的案子,又调职来s市,也全都是rahab的指示?”鬼灯檠没心思听她宣泄情绪,问题直切重点。 一旁的杜聰见柳叶缓慢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的更紧了,咬牙切齿道,“是你一直在把消息往外透,所以我们才每次都慢半步。” 鬼灯檠见他总算转过脑筋了,闪着寒光的眼底略过微微笑意,继续问道,“你们每次怎么见面?” 柳叶慌张的摇头,不敢回答问题。 “啪~!”鬼灯檠一巴掌拍响桌子,刚缓和一点神色瞬时又冷了下去,“你现在只有坦白这一条路走,否则我就把看守所的建筑图纸放在那小木屋里。你要是不怕今晚就被封口,可以不回答。” 杜骢再次被鬼灯檠的说辞惊呆了,不过他更在意柳叶是否会坦白,没心思管这一席威胁中是否存在真实成分。 “不,不,千万不要!”柳叶急急摆手,语速飞快的说,“我们约定农历每月十五在小木屋碰面,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会来。” “联系方式呢?”鬼灯檠心里一喜,面色仍然冷凝。 “没有,我从来没看到他用过手机什么的,和我也是口头约定。”柳叶答得恳切。 鬼灯檠听完这话就起身了,她斜眼瞥着柳叶,鄙夷的说,“最后一个问题,rahab有没有向你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 柳叶用力咬住嘴唇,像是花去很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说他是地狱来的天使,是撒旦的心腹。” “很好,回去把精神养足,我会再来找你。”鬼灯檠习惯性的在桌子上轻点两下,留下一句后转身就走。 杜骢加紧步伐回到车上,急不可耐的发问,“真是柳存理把柳叶供出来的?” “不是。”鬼灯檠只觉得这位副支队长的脑子真笨,居然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那怎么……”杜骢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傻,不过是太惊讶罢了。柳存理不太可能虎毒食子,把柳叶供出来自保。但刚才的问询实在太顺利,柳叶吐露的秘密又太具分量。 “录音笔里什么都没有,我刚才不过是诈和。”鬼灯檠拿出录音笔放在手中把玩,平铺直叙说,“线索是在柳存理家里搜出来的,柳叶虽然工作后就离家单过,但她的卧室至今保留着。我在床下面的地板夹缝里找到了一把钥匙,就是这个。” 杜骢看到鬼灯檠出示的证物袋,眼前不觉一亮。这种条形黄铜钥匙早已不多见,与之匹配的是老式锁。 “我请了个制锁行家来看过,他辨认这种钥匙形制是川西地区客家人常用的。有了这条线,自然就摸到了柳家祖宅。”鬼灯檠耐心的解释道。 “在柳家祖宅你找到了日记本,顺藤摸瓜又找到了小木屋?”杜骢实在惊叹她的办事效率,言语间自然多了欣赏,少了些抵触。 鬼灯檠颔首,“我会叫人再来找柳叶辨认已有的目标人物照片,如果有匹配的,那我们就可以钓鱼了。” “我觉得太危险了,要是……”杜骢一下子想到了她走时对柳叶说的话,脸色骤然变黑了。她是要利用柳叶去引rahab出现,可从柳叶刚才的叙述中可以得知,那是个非常警惕且危险的人物。就这么放柳叶前去,恐怕会有危险。 鬼灯檠没想到杜骢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如此优柔寡断,冷脸道,“别忘了,你的好兄弟现在就躺在解剖台上。” 一句话堵得杜骢哑口无言,心绪霎时从柳叶回到了段凡和杜骢身上。鬼灯檠说的没错,不论国仇还是家恨,眼前只有前进一条路,容不得任何迟疑。 就在两人沉默的间隙,鬼灯檠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加密卫星电话。 “是我。”鬼灯檠估摸时间,应该是法医有发现了。 “组长,尹晟的化验报告出来了。生物细胞检测显示她的指甲缝里有奚娮的皮肤细胞,dna检测也匹配。” 来电人确实是法医,但消息却不是有关两位牺牲警员的。鬼灯檠抿唇看了一眼旁边的杜骢,询问道,“段凡和宋格那边开始了吗?” “正在进行,但那边情况比较复杂,可能要花点时间。”法医看着墙上的电子挂钟,给出保守回答。 “知道了。”鬼灯檠应声后挂断电话,却没有把尹晟身上的发现告诉杜骢。 他刚面对了两位手足惨死,如果现在告诉他奚娮涉嫌尹晟被害,恐怕太不人道了。就给他些时间缓缓吧,一切等回去之后再说也不迟。 第211章 我即是信息 尽管鬼灯檠有意给杜骢些缓冲时间,但案情不由人力左右。车子刚进城,负责段凡和宋格尸检的法医就一通急电打来,说是有重要发现,让他们赶紧回去。 两人风风火火的冲进地堡,气都不顾上喘一口,直接杀进解剖室。一组技术人员围着两台解剖床,但都只看不动。 “有什么发现?”鬼灯檠接过山猫递来的防护衣往身上套,急声发问。 法医没有摘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溢满隐忍神色。他看了看杜骢,斟酌着说,“有一组密码,在这里。” 说完,他放下记录册,双手扶住段凡的头,将他后脑勺的头发拨开来。 鬼灯檠躬身凑近一看,心脏骤然紧缩。段凡的头皮上有密集的青黑墨迹,却不是杂乱无章,反倒很有规律。 长短不一的点线整齐排列,是摩斯密码! 巨轮、东北风、多岛礁、百余人生活、四重等级制度、圣殿堂、最高骑士。 “我马上向处长汇报。”鬼灯檠只用三秒钟就把点线串联成文字,快步离开解剖室。 她疾步走了一段路,忽的又驻足站定。厚水泥钢筋浇注的走廊非常安静,鬼灯檠含着下颌,双手用力攥拳。她拼命自我暗示,特工是不能被个人情绪所左右的,必须时刻保持最清醒的头脑和最理性的思维。 但此刻,平日非常管用的心理暗示失去了作用。阵阵酸楚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管直冲眉心,让她的眼眶发胀。 即使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刚才在解剖室里所见的一切还是对鬼灯檠造成了强烈冲击。两位警官一身残破,血肉模糊,这种死状用惨烈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印刻在段凡头皮上的墨迹不知道是什么药水,但那些摩斯密码是两名卧底以生命为代价向外界传递的信息。其中蕴含的执念和决意让鬼灯檠无法忽视,冲击着她的心发出持续不息的震动。这些年她面对过太多生死,但都不如这一次产生的感觉强烈。 就在鬼灯檠难受万分的时候,后背上突然压下一片温热触感。 她用力闭了闭眼,转头发现山猫站在旁边。他的手轻抚着她背,还用一种温和中带着些许疼惜的眼神看着她。 反感瞬间取代了复杂情绪,鬼灯檠以闪电速度拨开山猫的手,头也不回的往走廊那头去了。她这个人平生最讨厌别人施舍怜悯,不喜欢同事们把她当女人看,更不需要什么性别上的特殊待遇。 山猫看着鬼灯檠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拐角处,低落的长叹一声。这个女人到底要强撑到什么地步,难道在他面前也不能稍稍卸下一点心防吗?非要把自己扮演成强悍冷血的角色吗? 鬼灯檠一路冲回宿舍区,手刚摸到指纹锁,就听见前头的房间里飘出隐约哭声。她寻声走到伏琅和叶丹娜的房门口,附耳一听,里面果然有人在哭。 想敲门的想法在脑中一闪即逝,鬼灯檠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仰头卸力靠在了门板上。 刚才那哭声好像是关亚楠,有那么一瞬间,鬼灯檠竟然心生羡慕。如果她也能像关亚楠一样哭出来该有多好,可是,她接受的教育和训练不允许这么做。特工在工作中动情是大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的铁律。 短暂的情绪调整后,鬼灯檠从兜里摸出保密手机,向领导汇报案件最新进展。 s.k.全程聆听没有说话,只在挂电话前吩咐下属务必几条线同时抓紧。 放下电话后,他沉吟一阵,才对着空气说,“他们从尹晟身上检验出了属于奚娮的体细胞,你还是不打算干预吗?” “不打算。”三个字从房间的阴暗地带传来,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啊……”s.k.无奈的摇头,起身往门口走。开门之际,他用余光往身后瞥了一眼,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精密繁重的尸检从下午一直进行到晚间,法医忙到筋疲力竭,却没从段凡和宋格身上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他们身上除了受虐痕迹,干净的连一丁点环境物质都没有。 杜骢全程旁观,在看完记录册上的各种检验结果后,才离开解剖室往宿舍去。 他站在伏琅的房门口把情绪平复后敲门进去,关亚楠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和叶丹娜说话。她手里捧着茶杯,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先出去了,你陪她说说话。”叶丹娜给了杜骢一记安慰笑容,又拍了拍关亚楠手,自觉的回避了。 “好点了吗?”杜骢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关亚楠的脸。她的眼睛很红肿,应该是哭过了。能哭是好事,他总算放心了些。 关亚楠轻轻点头,柔和的笑道,“上午是我太冲动了,让你担心了。” “楠子,你不能垮,我可指望着你呢。”安慰人从来不是杜骢的强项,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多亏你脑子转的快,把我送到这里来。伏琅和叶丹娜真的挺有本事的,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关亚楠握住杜骢的手,恳切非常的说。 以前她挺排斥心理学的,总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玄学。但自从奚娮来了刑侦队后,这种看法在她一次次的出色表现中被潜移默化了。 今天,关亚楠又亲身体验了伏琅的催眠治疗,大哭宣泄过情绪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现在她打心眼里认同心理学,真的是非常有用的科学。 杜骢看着她直接而真挚的眼神,紧绷了整天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他探头在关亚楠的额头印下亲吻,闭上眼睛吐纳一口气。 “尸检怎么样了?”关亚楠享受片刻,就把话题转移到公事上。杜骢这个时候回来,想必是工作告一段落了。 杜骢拿捏一番,还是决定据实已告,“在段凡身上发现了一组摩斯密码,有几个描述地点的词。” “真的?”关亚楠大喜,用力摇着杜骢的胳膊表示要听细节。 杜骢将几个词汇复述一遍,沉重的说,“真没想到‘圣殿堂’的老巢是一艘船,但这几个词太模糊了,要确定具体位置还是有点困难。” 他刚说完,就发现关亚楠又沉进了低气压里,赶紧又道出从柳叶那里得到的重要信息。 关亚楠刚才确实有点失望,不过好在第二条是十足的好消息,瞬间又让她感到振奋,“那就重点抓柳叶这条线,我不信那个什么r先生会不出现。” 杜骢见她脸上重新又有了笑容,忙点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成功。” “对,我们一定能抓到他们。”关亚楠重重颔首,眼底眉梢尽是坚定之色。为了不让段凡和宋格的鲜血白流,为了维护正义和尊严。他们必须成功,不容失败。 第197章 迢迢万里 在偌大的城市中,拼搏努力的特工和警察只是茫茫人海中的微小部分。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日子始终平淡无奇。 时间不可逆转的向前跑,经过短暂春季,迎来炎热夏天。 8月下旬的一天,张守成和奚惠敏登上飞机。目的地不是数月前的新加坡,而是首都京城。 建校于1948年的公安大学又一次向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敞开包容怀抱,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个个子欣长,长相阳光的男孩特别显眼。 张燕鸥站在校门口,看着前方不远处石墩上书写的金色大字,情绪很是激动。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都不记得是从几岁起,警察二字成为了他的憧憬和目标。今天,他终于心愿得偿,正式成为全国最高警察学府的一员。 奚惠敏见儿子痴痴的望着前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进去吧。” “妈,你说我姐当年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也挺激动的吧?”张燕鸥轻声说着,注目的视线没有收回。 奚娮消失整整半年了,没有一点消息,好像她从未在地球上生存过一般。 奚惠敏條的一愣,心口再次疼痛不止。她何尝不知道儿子记挂姐姐,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奇迹发生。希望一觉醒来,奚娮就坐在餐桌前嚷嚷着肚子饿,要喝最喜欢的豆浆。 可是半年过去,除了警察每周一次的例行访问,奚惠敏谁也没等到。 “你姐当年可是欢天喜地跑进去的,你小子可好,一副苦瓜脸。”张守成见妻子和儿子都情绪低落,强打精神训诫道。 “我的脸哪里像苦瓜?我这长相多好,比谁都不差呀。”张燕鸥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咧开嘴作笑。 “好了好了,今天是儿子的好日子,你就别拉着个脸了。”奚惠敏拂去眼角的泪花,又扳过张燕鸥的肩,帮他整理衣领。 “在学校不比家里,冷热自己多留点心。记得每周给妈来个电话,汇报汇报学习情况。” “哎呀,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张燕鸥有些嫌弃的说着,又重重点头,“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下学期肯定给你们挣个一等奖学金回去。” “好,妈对你有信心。”奚惠敏很是欣慰的笑道,又拍了拍儿子的胳膊,“走吧,带妈进去参观参观。” “走。”张燕鸥挽起她的手,又接过父亲手上的行李箱,大步迈入校园。 奚惠敏和张守成边走边看,葱茏的绿树和整洁的教学楼都没变,还和当年送奚娮来报道时一模一样。有变的,是这次送来的是张燕鸥,还有他们复杂难明的心境。 如果当年他们不那么纵容奚娮,或许她已经过上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可能在某家游戏公司做原画设计,可能在某家培训机构当绘画老师,也可能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办漫画杂志。 太多的可能性,大多的人生路。但奚娮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警察事业,坚持要继承父亲的遗志。 她是那样努力,每一步都走的义无反顾。奚惠敏和张守成没有一刻相信过那些贴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也不在乎街坊四邻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们始终认定奚娮是清白无辜的,她不会犯罪,更不可能杀害情同手足的米栗。她总有一天会回来,会回到家人的怀抱和热爱的警察事业中。 奚惠敏和张守成把儿子送到宿舍门口,就叫他自己进去。他们不打算上楼帮忙收拾行李,早日独立对他只有好处。 目送儿子跑进门洞后,奚惠敏转头望着身后的绿道,似是自言自语的说,“多亏小楚了,也不知道他想了多少办法,才让小鸥顺利入学。” “是啊。”张守成也颇为感叹的附和,心中的挂念又深了一分。 考取警校不仅要成绩上线,体能达标,最重要的是过政审一关。奚娮的通缉令无疑是张燕鸥的拦路虎,为这件事张守成忧虑了整整半年。 张燕鸥参加政审的前一天,他接到过一通匿名电话。来电人没有表明身份,但从声音能听出是位老者。 对方郑重的向他保证,政审考官不会介意奚娮的逃犯身份,只看张燕鸥的个人素质。如果达到录取标准,学校会秉持公正调档招录。 张守成起初还以为是接到了诈骗电话,并没有信以为真。但张燕鸥顺利被录取后,他又在意起来。 前思后想,张守成只想到了一个人。奚娮曾经的导师,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系教授,叶静斋。 可那位老教授从没来过他家,不大可能知道张燕鸥今年考大学,更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么一份“大礼”。授意者只可能是楚司淼,是他出于对奚娮的爱,为张燕鸥争取到了公平竞争机会。 “老张,你说他们现在在哪里,身体好不好?”奚惠敏终还是没克制住情绪,隐忍的掉下眼泪。 “有小楚照顾小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守成揽住妻子,答得底气十足。 奚惠敏用力点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盼飞到远方的燕子能早点回家。一定要毫发无伤,平平安安的回来。 京城的夏季是出了名的炎热,但也比不上赤道附近的天气。即使日落后,咸湿的海风中仍然充斥着热浪,沾到人身上就化作比豆子还大的汗珠。 晚间9点,人迹罕至的无名孤岛上灯火点点。军绿色的帐篷遍布靠近海岸的平坦地带,轻快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最大一顶帐篷里的温度比户外更高,站在简易桌前的杜骢早已大汗淋漓。不过他现在分不出一点心思去擦,只由着汗水往下淌。 “行动定在12点整,所有步骤按最后一次预演执行。”莫劭扬站在居中位置,看着桌上展开的地图,沉声命令。 “是。”众人整齐划一的应道,表情严肃非常。 “鬼灯檠留下,其他人把会议内容传达给各自负责的分队。”莫劭扬眼神凌厉的环视一周,挥手宣布解散。 承担中央指挥所功能的大帐篷里很快只剩下被点名的鬼灯檠,她负手站得笔直,等待着总指挥的示下。 莫劭扬深沉的盯了她一阵,上前用耳语的音量问,“他会不会来参与今晚的行动?” “不会。”鬼灯檠本就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十分戒备的答道。 莫劭扬见她这般不太寻常的反应,更不愿放弃追问,“你们指派了别的任务给他?” 鬼灯檠机警的挑开帐篷四周的布帘查看外围情况,确认没人听墙角后,才回到莫劭扬身边,“他的身份是绝对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让鬼灯檠有些紧张的“他”就是楚司淼,但他有份参与“利剑计划”的事只有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知晓,怎么会被外人探知?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莫劭扬不打算言明,加重语气又说道。 有关楚司淼的行踪,这半年来莫劭扬从未放弃过追查。半个月前,他接到了清剿“圣殿堂”老巢的任务。他和mss是老相识,几位领导更是多次表达邀请他加入的意思。 这回莫劭扬又是总指挥,卖个人情换条情报不是什么难事。但行动马上就要打响了,楚司淼还是没有现身,他实在忍不住要问了。 鬼灯檠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一时猜不出这位上校背后有什么高人,只得拿捏着回话,“我无权向你透露他的行踪,只能告诉你,他会参与行动,但不是从正面。” 没错,楚司淼的逃犯身份根本是个幌子,畏罪潜逃也是得到公安部和mss两方领导同意后编排的一场戏。只有摆脱惹人注意的警察身份,他才能完全退到暗处活动。 “是不是奚娮有消息了?”莫劭扬听完鬼灯檠颇有深意的话,脱口就问。 鬼灯檠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盯着身经百战的王牌特种兵。 半年前,楚司淼从香港回到京城,向mss提交重要情报,这是促成“利剑计划”实施的关键。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求特情司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特工集体出动,尽全力寻找奚娮,这也是山猫一直向杜骢等人强调奚娮是重要目标的原因。 可这么长时间了,特工们反馈回来的情报数为零。奚娮打破特情司成立以来的记录,成为了第一个无迹可寻的特殊执行对象。就连鬼灯檠都曾劝过楚司淼放弃,可转机居然奇迹般出现了。 莫劭扬猜的不错,楚司淼确实去找奚娮了。按原计划,他应该作为绝对主力参与今晚的行动。但今天早晨,一封突然出现在京城mss保密哨点的信打乱了他的步调。 “奚娮究竟还有没有希望,你倒是吱个声!”莫劭扬压低声调,焦急不已的催促。 鬼灯檠迎着他下刀子般的眼神,丝毫不觉畏惧,平声静气道,“于公,我想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于私,我又想劝你相信直觉。” 继尹晟遇害后,s市又出现了三名死者。抛尸地点和倒五芒星顶角坐标完美重合。但他们没抓到一个嫌疑人,同样,死者身上除了奚娮的皮肤细胞外别无他物,导致她的重点嫌疑至今也洗不清。 但鬼灯檠非常了解楚司淼的脾气秉性,他不会因为奚娮是自己的爱人就无下限的包庇纵容。所以,她愿意相信奚娮的清白。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鬼灯檠选择抛弃理性,只用情感来判断是非。 但奚娮掉入魔窟已近半年,她是否还能保持本心,这点鬼灯檠不敢拍胸脯保证,所以无法直面莫劭扬的问题。 莫劭扬反复在心里揣摩着,短暂沉默之际,宿夜挑开门帘进来了。 “你去吧。”莫劭扬立即后退一步,和鬼灯檠拉开距离。她刚才的话他听明白了,既然已有答案,也就不必再问了。 “怎么,我刚走一会儿就聊上了?那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小心粉身碎骨。”宿夜伸腿往折叠椅上一倒,瞄着门帘说得意味深长。 作为z省武警大队的中坚力量,宿夜出了这么多回任务,碰上mss特情司派人前来督战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这个代号鬼灯檠的女人整日一副高冷做派,着实让宿夜喜欢不起来。只盼着待会儿行动的时候,手握特权的监军别摆架势,来掣他的肘就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不给老子上点儿心!”莫劭扬随手抓起点名册挡住脸,不愿搭理不着调的副总指挥。 “你我都上过多少次前线了,保持平常心是制胜关键。”宿夜不甘示弱的呛声,又直起腰换上严肃表情,“上去切记小心,别看到肉就往前扑,听我指挥。” 今天宿夜仍和以往一样,坐镇指挥所担当调遣角色。其实这句嘱咐他也觉得多余,但海上作战不同陆路。且他们手上没有巨轮的内部构造图,这两点都成为了他的担心处。 “啰嗦。”莫劭扬从文件夹后露出半只眼睛,更加嫌弃的回话。 宿夜只是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再去看看各队准备情况,你自个儿静静心。” 莫劭扬看着他稳健的背影,心底不禁叹谓。这次行动阵容的确和布达错那次很像,甚至还超过。特种部队、武警、特警,再加上mss派来督战的特工。全国菁英武装力量都扑到这个面积五平方公里的小海岛上,国家这次是重拳出击,打击犯罪的决心彰显无疑。 但值得莫劭扬叹息一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为整整挂心了半年之久的好友。当年他就是在清剿布达错村的当口和失踪两年的凌玥重逢的,如今,该轮到楚司淼了。希望他今晚能一偿宿愿,把奚娮从魔窟中解救出来。 海岸东北角,是特警分队驻地。一顶小帐篷里,关亚楠正在帮杜骢换特战服。这次行动的危险系数很高,上头不允许警察参与,只特招了有军人背景的杜骢。 她和权北故是通过了特警级别的体能测试,才勉强争取到来前线的机会。但他们不能登船,只能在后方待命,这已经是刑侦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支持了。 “好了。”关亚楠帮杜骢扣紧防弹衣,满意的点头了。虽然没机会看他穿军装,但这一水全黑装备上身也是格外帅气潇洒。 杜骢见她迈步要往后退,忙伸手拦腰一抱。他就要上阵杀敌了,最想做的就是临行前抱抱她。 “啧,正经点儿!”关亚楠嘟囔着打了使坏的男人一拳,却没有挣扎。 “今天干掉一个我就计一个数,回来咱们好好算算,看能给段凡和宋格挣几倍回来。”杜骢收紧手臂,肃然非常的说。 “千万别给国家省子弹,必须挣个够本儿,不然我饶不了你。”关亚楠同样回以严肃,她没有一天忘记段凡和宋格的惨烈牺牲,今天终于可以为他们报仇了。 杜骢郑重颔首,敛去严肃柔声道,“等这案子彻底结了,咱们就去领证。” 关亚楠一愣,随即又笑了,“行,等你回来咱们就去。”这男人太会趁火打劫了,知道她现在不可能说动摇军心的话,就钻空子提结婚,过分。 杜骢心满意足的笑了,又重重在关亚楠脸颊啵儿了一口,“我去报道了,等我好消息。” “等等,你把权北故叫进来。”关亚楠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才到集合时间,她想做一件事。 杜骢猜不出她的心思,配合的把守在账外不远处的权北故找来。 关亚楠的眼神在杜骢和权北故之间徘徊两圈,直直伸出右手,“来,加油!” 权北故上一秒还有些不解,下一秒就心领神会了,立刻把手放在关亚楠的手背上。 杜骢显然也明白了,照着两人的意思也伸出手。 “宝剑出鞘,旗开得胜!”洪亮的口号同时从三人口中喊出,交叠在一处的手传递的是坚决沉稳的力量。 权北故的眼睛被头顶不甚明亮的灯光一晃,时光霎时流转。他的身边又出现了三个人,奚娮、段凡、宋格都跨越时空和他站在一起。 这声口号是友情的象征,是执着追求的完美体现。无论奚娮现在身在何方,不管段凡和宋格是否在天有灵。这誓言已经跨越千山万水,超越生死阻隔,将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第198章 昼夜的交汇点 晚间十点半,行动部队集合完毕。莫劭扬一声令下,各分队便按照安排好的先后顺序登上冲锋皮艇,往十海里开外的打击目标进发。 黑色皮艇下水便和夜色融为一体,前进动力只靠手推船桨,不用电动马达。海浪也成为掩护,划桨声隐没在涛声中,一点分辨不出来。 半小时后,总共1500名队员全数下海。莫劭扬在得到宿夜的确认后,通过无线电耳麦下达全速前进指令。利剑劈风斩浪,朝恶魔巢穴进发。 一小时静默突进后,行动部队来到了海浪更湍急的水域。前方漆黑的夜色中可见隐约轮廓,虽然只能看个大概,但莫劭扬心里还是有底了。 大,巨大。目标船只果然如事先计算的那般,像航母堡垒一样高耸入云。 “报告指挥中心,先头分队一号艇已接近目标。”莫劭扬命令暂停前进,压住耳麦汇报情况。 “弃艇!”宿夜立即确认gps定位,给出指令。莫劭扬找的点很好,离巨轮不近不远正好800米,位置绝佳。 “是!”莫劭扬干脆的回话,又把目光放远,“各队注意,全体校对时间。首都时刻,00:00分。出发!” 一个个矫健身影跳入海里,抛弃皮艇,改游泳前进。 凌晨十二点,是夜与昼的交接点。当莫劭扬化身蛟龙征服通往“圣殿堂”的最后一段路程时,一抹黑影落在了南沙的无标记孤岛上。 咸咸海风和赤道附近没有区别,其中饱含的湿度也很相似。不同的只有心情,莫劭扬信念坚定,而楚司淼忐忑不安。 熟悉的二层小楼里亮着灯光,不太明亮又不甚黯淡。暖色柔光正在发出邀请,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楚司淼没有释放脑电波,也没有提高听力嗅觉。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太久太久,只想亲眼去看,不想使用任何异能。 静默一瞬后,楚司淼把心态调试至平静,朝小楼跨出步子。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很稳。 推开玻璃落地窗,室内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幽幽香气。 楚司淼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紧缩成一团,周身血液都凝结了。他身前的门框像是光明与黑暗的临界点,本以为再见不到的人出现眼前,却没带来喜悦。 奚娮站在餐桌旁,熟悉又陌生。她的五官还是那样精致漂亮,但从打扮到气质都变了。 及腰长发剪短到肩膀位置,被拉直的发丝像瀑布一样垂顺。齐刘海也不复存在,光洁的额头袒露着。她虽没有化妆,但眼神不再清纯净透,尤显朦胧妩媚,一袭艳丽红裙把可爱的夕颜花变成了妖娆玫瑰。 “迟到了一分钟,进来吧。”奚娮转动眼珠把门口的男人打量一遍,抬手做邀请姿态。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吐纳一口气,抬脚进屋。 餐桌上摆着烛台和小巧花束,满屋香气中没有熟悉的甘甜味道,而是一种紫罗兰香水味。 奚娮主动上前拉住楚司淼的手,将他带到餐桌前就坐。她俯下身,凑近他耳畔轻语,“饿了吧,尝尝我的手艺。” 楚司淼直挺挺坐着,心口闷胀的难受。她离的这样近,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凉凉的,裹挟着紫罗兰香水味,完全不是往日温暖甜美的感觉。 茶色玻璃餐桌上摆着两套精致餐具,餐盘里盛着足可以令人食指大动的圆贝配小萝卜。这都是她做的吗?以前连锅铲都不知道怎么拿的小丫头,居然会做西餐了? “我可是忙了半天呢,不感动吗?”奚娮发现楚司淼只愣着没回应,索性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肩头说话。 “坐下说吧。”楚司淼被寒意禁锢着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奚娮勾着嘴角笑了,又在他鬓角轻啄一下,才规矩的坐到对面。 她拧开玻璃方瓶,顺过楚司淼面前的水晶高脚杯,“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但这个你一定喜欢。” 楚司淼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子,没有说拒绝。 奚娮把酒杯推到楚司淼手边,又端起坦肚醒酒器,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璘,我们好久没见了,这第一杯是庆祝重逢。” 楚司淼顺从的执起酒杯,叮当一碰,芬芳醇厚的气味就飘散开来。杯子里的确实是酒不假,但不是致命毒药。 一口轻抿,楚司淼下意识的合上眼帘。这味道他以为早就忘了,但味蕾还是传递出熟悉感。 “呵呵。”两声轻笑打断了楚司淼的回味,睁眼就见奚娮在摇晃酒杯。 她侧身坐着,烛光映照在脸庞上,朦胧之感尤胜刚才。明明他们只隔着一张桌子,但楚司淼却无法将她看真切,模糊的如雾里看花。 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压迫着楚司淼不敢多看。他逃避的拿起刀叉,送了一块圆贝入口。 “怎么样?”奚娮期盼的问道。 “很甜。”楚司淼扯动嘴角挤出不论不论的微笑。非常好吃,若说是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也不为过。但这句回答却是违心的,因为他一点不觉甜,心中苦涩异常。 奚娮很满意的点头,轻启红唇喝下一口酒。 头盘撤掉后,奚娮去厨房端出主菜,又给楚司淼续杯。 “刚才那杯是重逢,这第二杯是什么?”楚司淼没管盘子里的香煎鳕鱼配柠檬草,摩挲着酒杯问道。 奚娮半眯杏眼,眸中雾气愈见浓重,“是感谢。” “谢我吗?”楚司淼终于直视她的脸问道,一道菜时间足够适应陌生感,他现在又平静不少。 “当然,谢谢你一直以来的诸多照顾。”奚娮眼角上挑,抿起嘴唇,给了对坐的男人一记柔媚十足的微笑。 “好。”楚司淼轻飘飘的附和,仰头一饮而尽。 “快吃吧,凉了就有腥气了。”奚娮又催促道,笑意不改。 楚司淼沉默着把菜都吃下肚,酒也喝得一滴不剩。直到放下甜品勺,他才再次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吗?请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请”字让奚娮听得反感,脸上擎着的笑容有一瞬中断。她低头用餐布擦了擦嘴,起身道,“陪我跳支舞吧。” 楚司淼发现她温柔的口气中隐含强势,再次拿出配合态度点头。一餐饭下来,他心里的判断更加清楚。面前的人不是奚娮,或者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奚娮。 慢板圆舞曲响起,奚娮环着楚司淼劲瘦的腰挪动舞步。她放松的依偎着,乖顺的像绵羊。这样的姿态要换做以前,一定会令楚司淼心动不已。但他现在的心跳没有一丝波动,深眸中也不见柔情,只有肃然的冷意。 最后一次划水,莫劭扬的长臂触碰到了厚实钢板。他掀起防雾镜抬头去看,黑色船身倾斜向上,和天空相连。 包围手势凌厉而下,身边的队员立即贴紧船壁分散开来。 “包围已完成,从排水口进去。”宿夜倾身盯着监视器,在密密麻麻的红点将庞然大物合围之后下达命令。 数支火焰喷枪对准圆形大排水口,融解过滤垃圾用的铁丝网。不多时,莫劭扬的耳麦里就传来作业完毕的汇报。 “各队注意,行动!”莫劭扬拉下面罩,换上专用电子护目镜。 身在船体另一侧的杜骢听完耳麦里的指示,立即灵活的钻入管道。电子眼镜的夜视功能自动开启,杜骢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按开别在腰带上的终端设备。 红外线热敏探测器开始运转,杜骢迅速转动眼珠把四周扫视一遍,没有“障碍”。 他利落的向后面的人打出前进手势,速度极快的向前爬行。 每一支先头小组都是侦查人员,重操旧业让杜骢如鱼得水。离开军队好些年了,如今使用的侦查设备比他服役那会儿先进了不知多少倍。高精尖设备点燃了他骨子里的热血,虽还未动一枪一弹,已经感觉十分痛快。 一段无声又迅速的行进后,杜骢钻进更为狭窄的通风管道。他很快到达了第一个出风口,打开绑在腰后的皮套,将光纤探测器拿了出来。 同步作业的还有其他四组侦查员,能360°灵活旋转的纤维管探出通风管,莫劭扬的护目镜上浮现出巨轮内部构造的一隅。 “安全。”杜骢又快又仔细的把下方的小储藏室搜索完毕,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莫劭扬没有着急发令,而是等到各组全部汇报之后,才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进!” 杜骢迅速侧翻,把通道让给紧随身后,携带有破拆工具的队员。 冷电刀噪音小,切割能力强。没过两分钟,通气窗就被完整卸除了。 坐在指挥中心的宿夜看到显示器上一个个红点迅速集结又四散,心里绷着的弦又紧了紧。 “血狼,汇报。”放在宿夜右手边的电脑显示屏上有了3d图像,船舱内部结构随着身背全景模拟设备的队员移动脚步显现出来。 “一切顺利,暂时没有发现目标。”莫劭扬攥紧手枪,猫腰前进。他已经搜查过几处走道和舱室,但护目镜上始终没有不和谐的红外热能显示,那些地方都空空如也。 宿夜听了这话,立马转头问身后的技术支持,“他们分别在什么位置?” “目前都在底仓活动,a队在动力配置舱区域,b队在仪器设备区域,c队在货仓,d队在燃料仓。”精通船舶构造的技术人员语速极快的汇报道。 宿夜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又回头去看3d成像。不对,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仅仅半分钟后,宿夜的直觉就得到验证,而且是和行动队预想结果完全不同的情况。 “报告,发现一名死者。”杜骢半跪在地,语气有些诧异。 他正在两个大燃料箱的夹角处,死者头朝里趴在地上,一只脚露在可视范围内。死者穿着橘色连体工装,浑身是血。看伤口不像是枪伤,是被利器捅刺而死的。 杜骢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莫劭扬的耳麦里就炸锅了。此起彼伏的声音传达来的信息高度一致,发现死者! 莫劭扬咬牙切齿的瞪着头顶的电灯泡,果断抛弃徐徐探索的原计划,厉声发令,“全体都有,全速向上!” “不要慌!小心有诈!”底仓尸横遍野的情况正通过摄影机传回指挥所,宿夜已经十分震惊,又听莫劭扬的声调像是有些动怒,立马发出警告。 底仓有死人,不代表上层生活区域里也是尸体。如果这是犯罪分子诱敌深入的计策,等待行动队的就绝不会是什么延宴舞会,而是机枪大炮。 “老子倒要看看诈是什么。”莫劭扬自说自话哼哼一句,挥臂示意队员们全速前进。 宿夜坐在指挥所里,只能依靠仪器跟进情况,未必有肉眼直观的判断准确。目前在底仓发现的二十几个死者都穿着制服背着工具包,身份显然是工程技师。一艘船就算搭载设备再先进,也需要人工维护。现在连技师都死了,上面的人还能活的逍遥自在吗? 第199章 偿命,逢生 1500名行动队员在迷宫般的船舱里奔跑,急促脚步声被厚重的钢板隔绝,飘不到万里之外的南沙。 圆舞曲尾音结束,奚娮抬头注视楚司淼深邃的眼睛,踮脚吻上他的嘴角。 冰凉温度渗进楚司淼的皮肤里,他没有回应奚娮的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奚娮似是陶醉的维持姿势停留片刻,转身坐到沙发上,“我本来不着急的,但是你好像没什么耐心了。” “我想要一份礼物。”她晃动脚踝,红色高跟鞋上的亮片闪烁,点点光斑投映到楚司淼的裤管上。 “什么礼物?”楚司淼负过手,淡定的问道。娱乐节目结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奚娮抬眸,杏眼里析出复杂的神采。妖媚、贪婪、还有憎恶以及杀意。 只是一瞬对视,楚司淼就明白了所有。坐在沙发上的人只拥有奚娮的躯壳,那颗他万分珍视的金子心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嗜血恶魔的灵魂。 奚娮的嘴角随着楚司淼愈发冷冽的目光上扬,笑容由浅及深,眼中的杀意凝集成一束寒冷光芒。 她从沙发靠枕后摸出一把短刀,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刀鞘上繁复的金色花纹,笑道,“夜璘,这份礼我早就该向你讨了,把我爸爸的命还给我吧。” 楚司淼心尖一颤,再次波动的情绪不单源于奚娮直呼他的本名,更因为她说的话。他何时跟她父亲产生过交集?还命是什么意思?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奚娮颠了颠短刀重量,慢悠悠起身,“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你害死我爸爸,就该赔一条命来。” “这话从何说起?”楚司淼的目光略过她手中形制特别的短刀,不解的问道。 “记得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吗?”奚娮上前一步,敛去笑容问道。 楚司淼没有回答,只是点头。他当然记得,在矿井里她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果敢,以及向他诉说心事时的坚强,那些带给他的震撼至今想来还是深刻入髓。 “我一直以为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送的命,但真相并不是这样。”奚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挨在楚司淼的左心口,声线渐冷,“他是因为你才死的,明白吗?” 楚司淼深吸一口气,伸展长臂敞开怀抱,“随你处置。” 简单的回应,是楚司淼无畏的决意。他不想询问缘由细节,只想满足奚娮的要求。即使变了心,她仍是他发誓要终身守护的人。说出口的承诺不会改变,他的心意也无法收回。 现在,他无力将她从泥潭中拯救出来,那么就和她一起堕入地狱吧。 奚娮果决退鞘,玄色刀身乍现寒光。 手起刀落,利刃瞬间刺入楚司淼胸口。又腥又甜的热流翻涌上来,冲出咽喉溢满口腔。 楚司淼把嘴里的鲜血咽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生理反应并不受主观意志左右,他的脸色霎时变白,青筋臌胀的额角也渗出了汗水。 “呵呵。”奚娮鄙夷冷笑,手腕用力转动刀柄。 她看着短刀继续深入,眼底泛起扭曲的兴奋,“悄悄告诉你,刚才的酒里我加了点别的东西,刀刃上也涂过料了。你的嗅觉太敏锐,如果不这样怕是骗不到你吧。” 楚司淼伸右手抓住奚娮握刀的手,左臂揽住她的细腰猛然发力。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刀身全数没入。 “奚宝儿……”楚司淼的宽肩轻微抽搐,但手臂依然沉稳有力。他伏在奚娮耳畔低哑的唤着,又将一口血咽下,“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吗?” 那酒里添过什么,他很清楚。刀刃上涂着什么,他也都明白。这些手段他曾经用过多次,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希望测试结果能使那双在暗处窥视他们的眼睛满意。 奚娮埋头在楚司淼怀里一动不动,她听得见他的心跳,非常沉稳有力。也听得见鲜血滴在地板上,连绵不绝。 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混合交织成不容忽视的力量,直往心底钻。她的眼睛睁得浑圆,赤色瞳仁比手上沾染的血色更红。 时间似乎静止了,也许只是一秒钟,又像经过一百年。在毒素发作产生的不适感中,楚司淼感觉到奚娮冰凉的嘴唇贴上耳廓。幽幽香气从她的齿间泄露,还有一个不甚陌生的地名传入耳蜗。 几滴血溅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后,小楼里的灯光全部熄灭,黑色闪电一秒钟之内乍现又消失。 夜色静谧,海风徐徐。鸟无人烟的南沙再次陷入沉睡,仿佛从不曾被人打扰一般。 巨轮内,杜骢使用从底仓尸体身上找到的通行卡刷过密码锁。又一扇隔离门开启,能看到的景象还是满墙血迹。 杜骢锁定一个瘫靠在近处的男人,伸手往他脖颈上一探,心中积压的愤懑再次升级。 分队已经来到第三层船舱,这里本来是生活区,现在却变成了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气,地上、墙壁上,连天花板上都是血迹。尸体比刚刚经过的两层船舱更多,死状都非常狰狞。 他们好像经历过一场大逃杀游戏,一些人手里攥着刀,一些人还保持着扭打姿势。有人的耳朵被咬掉,有人的脸被啃烂,甚至有人的眼珠都被抠了出来。 如果不是手表一直没有响起提示音,杜骢甚至怀疑过毒气。要不是吸入了某种至幻神经毒素,这些“志同道合”人怎么会自相残杀到如斯地步。 身在大本营的鬼灯檠看着事实搜查画面,脸色愈发阴郁。她不相信,不相信那座海上堡垒会是眼下这般光景,更不愿相信努力两年到头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要死寂的坟场,一定要找到活口。 由莫劭扬率领的a队到达第四层船舱,搜寻过半后,大部队被挡在了一扇钢板门外。 通行卡刷过读取槽后,隔离门没有开启,密码锁亮起禁止通行的红灯。 莫劭扬将手枪收回枪套中,接过队员递来的肩抗式火箭筒。之前的路他们都能够畅通无阻,偏偏到这里就不行了。 这扇门显然被设置了更高级别的访问权限,门后也许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杜骢刚拐过弯,就听见不和谐的轰隆声。他赶紧朝后面的队员打手势,加速朝那声音的方向跑。 威力强大的弹药将钢板门炸开一个洞,莫劭扬不等烟雾散尽,急切的钻了进去。 出现眼前的依然是狭窄通道,前方不远处又有一扇隔离门。这么密集的隔离设置,这条道果然不同寻常。 杜骢沿着一重重被烧黑的隔离门前进,心跳在前方不断响起的破拆响声中加速。他数不清到底过了几扇门,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弯,终于在变得豁然开敞的一条通道里看到了熟悉身影。 莫劭扬站在通道尽头,面前是一扇非常特别的黑色雕花大门。 杜骢放慢步伐,仔细观察死在这条通道里的人。各个身穿白衣,和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怎么样?”莫劭扬回头瞥了一眼赶到的特警们,又把视线集中到任翔身上。 “还不行,再给我点时间。”任翔蹲在地上,身前放着打开的密码箱,里面装的是军用便携式电脑。 光纤插在门边的密码锁里,传输到电脑屏幕上的是复杂程序。这扇门被独立的防火墙保护着,为确保不毁坏证据,莫劭扬没有再强行拆解,而是让擅长电子战的任翔破译防火墙。 杜骢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见黑色大门仍没有动静,着急的跑到莫劭扬身边。 莫劭扬听到脚步声也没转头,只打了个待命手势。他的耳麦里有持续不断的汇报,各队皆没有发现活口,这扇大门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紧张的等待过后,任翔终于敲下回车键并点头了。这防火墙看似严密,其实设置手段并不高明。他不过是复制一遍,又把程序反向输入,保护就解除了。 莫劭扬迅速打出掩护手势,重新拔出枪侧身靠在门边。他回头确认所有人都紧贴墙壁后,朝任翔颔首。 解锁指令输入,三声清脆响声从门里传出。莫劭扬攥枪的手指用力收紧,隐藏在光学护目镜后的双眸亮起了豹子般的凌厉寒光。 大门徐徐开启,纯粹的黑暗呈现在行动队面前。微微暖风吹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香气。 莫劭扬立刻屏住呼吸,垂眸看手表。空气探测指示灯没亮,那种香味不是毒气。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莫劭扬谨慎的倾听片刻,才把一只眼睛挪出门框。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红外线热敏反应,能看到的除了黑还是黑。 莫劭扬朝打出前进手势,闪身钻进门内。 手电筒的白光刺入漆黑,行动队员两两一组,以背靠背方式往里探。 得益于常年的严格训练,莫劭扬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各个官能系统飞速运转,将周围情况传输到大脑中。 他们来到的房间非常开阔,非常空旷,前方有一处高而大的弧形浇注物体。 “滋……滋……”就在莫劭扬调整电筒角度的间隙,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在空间里响起。 他还来不及辨别那是什么声音,眼前的黑暗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几何形图案在弧形建筑体上方浮现,迅速组成一片红色矩阵。 成千上万血色眼瞳闪闪烁烁,毛骨悚然的寒意侵袭了行动队员的心。这些类似墓碑的东西是什么?这个房间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wee my friend~!”诡异人声激起回音连连,杜骢忍耐着耳膜被刺痛的不适感,快步走到莫劭扬身边。 “这里就是‘圣殿堂’!错不了!”他凑近莫劭扬耳畔大吼,持续堆积的愤懑情绪氢气球般爆炸了。 这种电脑合成音太熟悉了,和vr筛选游戏最后的通关语一模一样! 莫劭扬抬头看了看遍布星座图的巨大穹顶,从喉咙里挤出威慑力十足的吼声,“两人一组!搜!” “是~!!!”果毅的响应声盖过诡异的欢迎语,所有行动队员脚步如风的四散开来。 莫劭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弧形建筑前,跳上齐肩高的台阶向上攀爬。杜骢迅速通过眼镜扫描环境,确定没人之后,也加入到攀登中。 十三级台阶,不多也不少。这个从案件开始到现在频繁出现的数字刺激着杜骢的神经,西方人避之不及的晦气数字俨然是恶魔们的最爱。 不出两分钟,莫劭扬就来到了建筑顶端。他绕到红色墓碑后低头一看,心里不觉冷笑。 原来是镭射投影技术,这种东西吓唬三岁小孩还差不多,想对他起到震慑作用太困难。 杜骢沿路查看,在正对大门方向的墓碑下和莫劭扬碰头,两人的注意力同时集中到一个方型物体上。 “等等。”杜骢眼疾手快挡住莫劭扬不让他伸手,坚决的说,“让我来。” 这东西虽是第一次见,但内核骗不过他的侦查能力。这是个无线电信号收发器,绝不会错! 莫劭扬没有提出反驳意见,又叫任翔带几个人过来协助。 几束手电筒光亮很快聚拢到杜骢身边,他拿出螺丝起子小心翼翼的卸掉外壳固定螺钉。 揭开盒盖后,内部构造果然不出所料。不同颜色的电线连接在中央芯片上,指甲盖大小的显示窗里有规律的红色波段。 杜骢趴在地上,最大限度把眼睛凑近机身。仔细将线路研究三遍之后,他拿出腰包里的迷你无线电接收器,把芯片从电线中分离出来。 莫劭扬看着他准而快的连接两个设备,心中期盼更甚。如果能顺利截获波段,行动结果很可能峰回路转。 指挥中心里的宿夜早已坐不住了,不停徘徊于在技术组和指挥桌之间。行动进行到现在,巨轮的犄角旮旯都被翻了又翻,可除了满地死人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再挖不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行动就算失败了。他已经接过几通上级机关的问询电话,前所未有的压力快把他仅存的耐心给磨没了。 宿夜再一次从指挥桌旁回到技术人员身边,莫劭扬的声音突然炸响,“夜蝙蝠,赶紧叫人分析第五安全频道的电波。”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听起来又这么严肃着急。宿夜想都来不及想,立刻将莫劭扬的意思传达下去。 不一会儿,气氛压抑的指挥所里就爆发惊呼连连。宿夜左右看了看技术人员振奋的脸,退到后面下令,“信号位置距离你7.8海里,马上出发!” 莫劭扬心中大喜,立即向杜骢点头,压住耳麦低吼,“各队注意!全体返回底仓!” 他将现场指挥权移交给武警部队负责人后,集结200名精锐队员登上冲锋艇,全速朝信号发射坐标进发。 宿夜确认航线准确后,也不那么着急了。他刚准备松口气,始终一言不发的鬼灯檠突然出声了,“让剩下的人退到船外,在海上继续监视。” “你有什么想法?”宿夜有些诧异的问道。 鬼灯檠缓慢摇头,冷凝神色中透着些许不确定,“安全起见。” 她总觉得今晚的行动有蹊跷之处,即便巨轮已经被搜了个底朝天也不能完全打消疑虑。现在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该提醒的一定要到位。 宿夜迎着鬼灯檠复杂的眼神默了一瞬,压实耳麦下令,“全体都有,退到大船100米外严密监视!” 此时此刻,前方后方都应众志成城。鬼灯檠的建议不该被忽视,就当做是防止万一。莫劭扬此去能取得突破最好,如果没有收获,留守的队伍也可以就近返回船上搬运尸体。 军用雷达不停发出提示音,鬼灯檠向来平稳的心绪随之泛起波澜。那个淹没在茫茫汪洋中的红点是最后希望了,等待他们的会是“圣殿堂最高骑士”吗? 但愿是,也必须是。 第200章 死亡之约 比驻地更小的岛屿,乱石荒滩,这是莫劭扬跳下冲锋艇后所见的。这座在海事地图上找不到踪迹的小岛是名副其实的蛮荒之地,在这种地方看到大面积房舍,着实是振奋人心的发现。 莫劭扬克制紧迫心情,让侦察队员先勘查地形安全状况。 杜骢拿着金属探测器,从下船位置一直探到平房近处,又迅速返回。 “没有埋伏。”四个侦查小组负责人几乎同时回到莫劭扬身边,报告了利好消息。 莫劭扬从大岩石后探出头观察情况,又和宿夜商讨一番,决定调100人包围小岛,另外100人去平房。 莫劭扬留下了全部侦查人员,只同意杜骢同行。他很清楚杜骢不愿留下来,也愿意给他亲手为兄弟报仇的机会。 100人仍然分成四队,分别从房舍东南西北四角进入,以地毯式搜索往发出电波信号的中央区探查。 虽然房舍面积不小,内部通道像迷宫一样交错复杂。但比较巨轮,着实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常年被海风侵蚀的地板已经腐朽,一踩上去就发出咯吱声响。房间虽多,但都没有上锁。 行进一段路后,莫劭扬的精神愈发沉静,完全没有了上岛前的焦躁。这里比巨轮更像陷阱,每前进一寸都得格外小心。 但他担心的突袭或者埋伏并没有发生,行动队很顺利的来到了信号发射点附近。 又一扇黑色雕花双开门出现,华丽外表比在船上的那扇更显突兀诡异。 莫劭扬颔首将心跳平率控制到最低范围,无声无息的拔枪,又朝队员打手势。 杜骢侧身倚门,刚把耳朵贴上去,就听见有规律的滴滴声,信号发射器就在里面! 莫劭扬见杜骢点头,谨慎的伸出手尝试着一拉。双开门并没有像船上的那样处于封锁状态,稍微用力就打开一条缝隙。 不间断的滴滴声穿过门缝,能十分真切的听到。莫劭扬阻止杜骢探头,伸手比划倒数暗号。 三次倒数,两人同时抠住门缝用力一拉。后面的队员鱼贯而入,包围圈瞬间形成。 眼球捕捉到具象的刹那,莫劭扬的呼吸和心跳同时一滞。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中央位置摆着一张圆桌,十三把高背椅环绕周围。其中十把椅子上坐着人,都身着黑衣。 但他们都无法开口说话了,子弹从眉心穿过,在椅背上留下了焦黑的弹孔。地板上鲜红一片,血泊还没有干涸。 但让莫劭扬和队员们震惊的并不是十具尸体,而是这屋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 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圆桌上,就像没看到自己已经被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包围似的,姿态轻松的踱步。 进屋的几十人中,最震惊的要数杜骢。他拼命眨眼睛,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所见的是事实。 怎么会是她?!被奚娮救下的失语症女孩,杀害方秉添的凶手,master豢养的宠物! 弧形海湾,两块立在浅海中的巨大岩石。熟悉风景看在楚司淼眼里,让他恍惚回到了18年前。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虽然正值夜间,但他仍能回忆起白天的景色。高远的天是那么湛蓝,广阔的海是那么清澈。只是一眼,他就感受到了地球的美丽。 一切未变,一切又都变了。楚司淼从细软的沙滩上爬起来,动作从容不迫,只是脸色比刚才更苍白。 幽微的月光和星光之下立着十几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影,但奚娮不在其中。 “终于见面了,圣殿堂的最高骑士们。”楚司淼冷眼看着对方隐没在斗篷帽子里的脸,利落的拔出短刀。 鲜血喷溅,视线清晰度又下降一分。楚司淼集中全部精力去看,乌青的扁薄嘴唇勾起一丝弧度。 “master,出来吧。” 两声轻笑紧随其后,和着海浪拍岸的节奏听起来尤为悦耳。薄薄的如玉沁钟鸣,又渗着缕缕寒意。 “楚队长,有失远迎。”一个黑影从人墙后走出来,同样身披斗篷看不见长相。而奚娮,就被那人揽在怀中。 楚司淼不甚明亮的目光定格在奚娮擎着娇嗔笑意的脸庞上,声线低沉的如狮子捕猎前的低啸,“王栩,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放了奚娮。” 没错,站在十米开外的男人是王栩。是他夺走奚娮,把她变成如今这副魍魉人偶模样。让楚司淼憎恶到了骨髓里,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不远处的男人听到这话,不仅一点惊讶也没有,还淡定十足的揭开斗篷帽子。 微弱光亮中,身中剧毒的楚司淼仍能看的真切。那是一张英俊的脸,比起自己的模样分毫不逊。 只是,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嵌着的一双眼珠子却十分诡异。瞳孔细长,且颜色碧绿。这根本不像人的眼睛,倒像极了蛇类。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惊讶什么?”王栩眸子一转,眼底析出的光芒也和冷血动物一样,寒气迫人。 “我只是在想,你既然在这里,那我那些在中印度洋的朋友们怕是要失望了。”楚司淼的目光略过王栩赭红色的头发,挑衅着回话。 算算时间,那边的行动也该进行到尾声了。莫劭扬这会儿肯定气炸了,因为主犯并不在巨轮上,而是来到了西苏门答腊的无名海滩。 不过对手也算给面子,还没开战就已经抛弃普通人类模样的伪装,以真实姿态出现。 “那边有的是人陪他们消遣,保证不会乏味。趁时间还早,不如我们聊聊天吧。”王栩摆出礼貌态度,冲楚司淼笑道。 说着,他又抚了抚奚娮笑靥如花的脸颊,“乖孩子,你扎的地方不好。那个位置是肺,又疼又要不了命。” 奚娮把注目视线从王栩身上移向阴暗地带里的楚司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脚下染血的沙滩还是能勉强分辨。 她定睛看了两秒钟,含笑轻语,“我知道,要再往左边两寸才是心脏。但就那样让他死在南沙,你岂不是会觉得可惜?” “呵呵……”王栩愉悦的笑声飘散开来,连燥热的空气都染上了寒意,“那我可不能辜负你的好意,得好好和他叙叙旧。” “叙旧”二字在楚司淼听来极尽讽刺,他也不去捂仍在流血的伤口,试探性的跨出一步,“你所谓的‘有人’,是指那个失语症患者吧。” 那个女孩最初确实只是诱饵,后来之所以变成身法了得的杀手都是拜王栩所赐。灌输非主观思维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正像他对奚娮所做的一样。 守在王栩身边的黑衣人俨然训练有素,楚司淼迈出前脚,后脚还没跟上,就被团团包围了。 王栩打手势示意手下不要着急,又故作惊讶的问奚娮,“他是一直这么聪明吗?受了伤都看不出一点影响?” “奇怪。”奚娮眯着眼睛观察,也困惑了,“他明明中毒了,为什么一口血都没吐?” 说完,她就想上前去看个仔细,却被王栩拉住了。 “他不是没吐血,只是自己咽下去了。”王栩定定看着奚娮,眼神是十足的警告,口气却像玩笑。 “真的?”奚娮惊讶的睁大眼睛,又咯咯发笑,“我才不信呢,哪有这样的人。” 这次,王栩没有再拦着,而是大方放行。既然她不信,大可过去一看究竟。再者,他也想探探楚司淼的虚实。 楚司淼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飘飘然接近的奚娮身上,另一半仍牢牢锁定对手,“你很聪明,但聪明过了头,往往就和自负分不开了。你以为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忽略了我家不是一处空巢。” 不得不说,王栩确实够谨慎缜密。第一次潜入“云玺”吓唬凌玥时,还晓得在顶楼平台留下些人为痕迹。以至楚司淼打消了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怀疑,判断是人类作案。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第二次就不那么幸运了。赛博发现了闯入者,也因此招来灭顶之灾。他的芯片被毁,系统因为病毒入侵全面瘫痪了。 那是奚娮出事那个晚上,楚司淼回到家中看到的状况。赛博始终处于休眠状态,在客厅中央缓慢起伏,对他的指令全无反应。 他曾以为对奚娮实施催眠的是某个手段了得的医生,为此还把全国乃至几个发达国家的心理学专家调查了个底朝天。 可那天他才明白,他的对手并非人类。他不仅仅是来自外星系的高等智慧生命,更确切的说,此人就来自奥伊,是遥远故乡的族人。 极度讽刺残忍的事实摆在眼前,让那一夜成为楚司淼心中无法愈合的创伤。站在赛博面前的一分钟时间,竟比在奥伊度过的百年还要长。 “在l市,你指使孟大海绑架奚娮。你当时就在矿洞里,我之所以听不到奚娮的呼救声,探不到她的脑电波,是因为你展开了屏蔽护盾。”那次事后,楚司淼反复回想过多次,却也只能用关心则乱来解释为什么没办法第一时间锁定奚娮的原因。 这个主观臆断也是被赛博否定的,铁证就是从他的系统里分离出来的计算机病毒。 即使楚司淼离开奥伊已有千年之久,即便奥伊的文明在这期间又进步不少,他还是识别出了基础命令程式中的逻辑定律。那是只有奥伊人才能写出的公式,也是只有奥伊人才能看懂的语言。 “还有什么?我容你再猜猜。”王栩笑着,细长瞳孔中析出的寒光里竟夹杂着欣赏之意。 楚司淼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奚娮身上。她来到了面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你一直在干扰她,什么思维控制障碍,根本就是你的精神力在作祟。”楚司淼伸手去抚奚娮的脸颊,她的皮肤好冷,像冰一般凛冽刺骨。 “奚宝儿,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多个夜晚共枕而眠,楚司淼竟然没有发现她偶发噩梦的表象下真正隐藏的是什么。那是王栩在蚕食她的自主意识,利用奥伊人与生俱来的能力施加伤害。 清风般的话语低低缓缓,奚娮眼中却再没有楚司淼熟悉的缠绵柔光。她只是站着,神情迟钝,像没有灵魂的人形玩偶。 “你真的没事?”突然,奚娮开口大喊,杏眼中又喜又惊的光华搅乱了楚司淼的心。 她还有意识,并没有完全被控制?! 令人狂喜的想法从楚司淼脑子冒出来,可不等他询问求证,奚娮就以闪电速度掐住他的下颌,踮脚用力吻了过来。 嗓子眼里的血趁着楚司淼回神的瞬间上涌,他的瞳孔條的紧缩,一把推开奚娮。 “咳咳咳……”楚司淼捂着嘴咳嗽不止,血顺着指缝哗哗往下淌,渗进黑色衣襟却也不是那么触目惊心。 “哈哈哈~!太好玩了!太好玩儿了!”奚娮看着他大口吐血,不惊反笑了。 楚司淼抹了一把嘴角,抵抗住虚脱感又朝远处的王栩投去狠厉目光。 “难为你撑着这么重的伤来赴约。”王栩冷笑着,迈步上前,“夜璘果真名不虚传,也不枉现在还有那么人怀念你。” 暗骁部队成员统一着黑衣,一是为了隐蔽行踪,二是为了方便战斗,即使受伤敌人也看不出太多端倪。但楚司淼确实不一般,竟连血都不愿吐出来,一味只往肚子里咽。 楚司淼把奚娮拉到身后护住,眼神看不出一点中毒后的飘忽,依然犀利如剑,“你也名不虚传,为了见我,可谓煞费苦心。” “不敢当,还得谢谢你的诸多配合。连好友和未婚妻都可以利用,比我更有手腕呢。”王栩很是机警,在距离楚司淼两米处站定,也没有理会躲在后面的奚娮。 轻飘飘一句话刺激着楚司淼紧绷的神经,饱含杀意的深瞳里略过一丝痛楚。 王栩所言不虚,为了保证这最后一粒棋子落在最佳位置,他放弃拯救奚娮的机会,还险些让雒詹送命。 那晚在香港的医院里,雒詹将隐瞒许久的真相和盘托出。“圣殿堂”用雒依依的人身安全要挟,逼迫他上演一出医生变毒药贩子的戏码。甚至被捕后和楚司淼的单独会面,都在算计之中。 “圣殿堂”这么做无非是看中了雒詹和楚司淼的密切关系,想利用雒詹出逃陷害楚司淼,把他逼上绝境。 唯一没算准的,就他们低估了华东对特聘专家的信任,竟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圈禁起来。 没有达到目的,“圣殿堂”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雒詹被囚禁起来,饱受断食折磨。待到他虚弱不堪后,又被塞进货运集装箱,偷渡到香港去中环送死。 “彼此彼此。”楚司淼把牙齿磨得咯咯响,看着王栩似人非人的模样,只觉得恶心的要命,“多亏雒詹,我们才能端掉‘圣殿堂’设在港澳,以及马来西亚的三处秘密据点。从你的忠诚下属嘴里得到不少关键情报。” 雒詹提供的芯片不仅是gps定位装置,更兼具录音功能。这原本是“圣殿堂”用来钳制雒詹的,谁也没想到会被反利用。 楚司淼根据芯片记录的移动轨迹,在大澳渔村找到了负责监视和执行袭击事件的中层干部,就是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同时,鬼灯檠也追踪到了大澳,他们在房子里发现了本来预备给雒詹使用的作案工具。 是雒詹在关键时刻殊死一搏,制服了犯罪分子。他逃出度假屋后本可以直接报案,却反其道而行之,带着重伤去了中环。 因为他有重要情报要传递,又找不到有效的联系方法,只能冒着随时会被飞虎队狙击手爆头的风险在商场里等待楚司淼。 多亏他用命换来的情报,楚司淼终于有足够筹码游说mss启动“利剑计划”。虽说雒詹一心想还人情,但不惜生命的代价还是太重了,让楚司淼一想起就后怕不已。 “嘘……”王栩抬手做噤声姿态,薄薄声线中充斥着威胁,“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我只能让你永远闭嘴了。” “呵。”楚司淼不禁冷笑,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还能有命回去。但是他不会乖乖就死,必须多拉几个垫背的。 异能因子随着想法躁动,又因为身后咻的一声响停歇了。 一个东西抵上楚司淼的后脑勺,万分惊讶的情绪迫使他向后转身。 奚娮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形制特别的手枪,她直直伸着胳膊,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对准他的眉心。 “我可以动手了吗?”奚娮直勾勾盯着楚司淼,问的很不耐烦。 王栩随性拂着斗篷长摆,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我们说话太乏味,娮娮等不及了。” “你真的想杀我?”楚司淼敛去厉色,柔声问道。就算奚娮现在满身戾气,他还是不相信她真要他的命。 “都到这份上了,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沙拉曼绕过楚司淼走到奚娮身边,饶有兴趣的说,“你知道是我在控制她,也知道是我建立了‘圣殿堂’。但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我关注你的时间比你能想象的更早。16年前,派人劫持她,就是第一步。” “可惜你没来,我也不想浪费布好的局,只好下令杀了她父亲。呵呵,你猜如何?这孩子可让我大开眼界。” 王栩分出奚娮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底嗅着,非常享受的笑道,“她是个有潜质的好孩子,不仅没有崩溃,还选择忘记父亲的惨死,只记住他的好。” “一个四岁的小孩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太难得,比起杀了她,我更喜欢慢慢来。你都不知道,她真正崩溃的那一刻,给我的感觉有多棒。” 这么多年,他始终藏在暗处,只是时不时出现,对奚娮施展精神干预。可她确实与众不同,每每快要彻底沦陷时,又会以更大的意志力绝地反击。 这么反复多次,王栩不但没有失去耐性,反倒越来越有兴趣。他沉醉在挑战带来的快感中,甚至都快忘记来地球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了。 当奚娮在南沙孤岛投入怀抱时,王栩享受到了神明一般的唯我独尊感。 他喜欢奚娮,不仅仅因为楚司淼对她另眼相待,是帮助他达到最终目的的重要筹码。还因为她本身的顽强性格,越是得不到,在拥有一刻才越有成就感。 “没错。”奚娮咬牙吐出两个字,将枪口严丝合缝的抵在楚司淼的额头上,“我爸爸本来可以不用死,只要你出现,他就可以活下去。可你没来,就这么把他抛弃了!” 楚司淼喑哑无言的看着奚娮眼中极尽疯狂的愤怒,一时间竟分不清感觉到的痛是毒素造成的,还是对她的疼惜。 原来她说的偿命竟是这个,她的父亲也是诱饵,他对此居然完全一无所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要杀你?”沙拉曼嗤笑着,给了奚娮一记鼓励眼神后,拂袖转身。 奚娮不错一瞬的盯着楚司淼,双眼赤红的快要渗出血来。她握枪的手臂紧绷到发抖,极度愤恨的吼道,“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奚娮已经果决击发。蓝色激光比任何子弹都快,直奔目标而去。 第201章 受害最深的人 “咔嚓!”干脆的上膛声响起,杜骢果断举枪。 “不许动!双手举起来!”他透过枪筒上准心盯着在圆桌上闲庭信步的女孩,厉声命令。 房间里虽没有开灯,但凭借窗外的星光已经足够了。此人确实是警方的漏网之鱼,可为什么出现的人是她? 杜骢的警告充满威慑力,连身经百战的特警们都不禁心生畏惧。可圆桌上的女孩就像没听见似的,轻松自若的姿态依旧,身上的白裙子仍然随着小碎步摇曳着。 更多的子弹上膛声响起,更多的警告发出。在莫劭扬一记狮子吼后,女孩终于在圆桌中心驻足。 “欢迎你们。”天真无邪的笑容攀上她的脸,婉转如百灵鸟的话语从口中说出。 杜骢周身一凛,僵硬的上前一步。她居然能说话,还会笑。老天爷,这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讽刺最诡异的事情。 “杜队长,别来无恙。”女孩的注意力定格在面罩遮脸的杜骢身上,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你的老窝已经被我们端了,现在投降我可以留个全尸给你!”杜骢没心思想她是怎么认出他来的,枪口上移对准她的眉心喝道。 “呵呵。”女孩柔声笑着,上前一步蹲下,歪头说,“我叫莉莉丝,在坐的就是各位要找的最高骑士。” “你的主子在哪里?”杜骢调整准心位置,厉声问道。 莉莉丝眼神亲切的环视椅子上的尸体,拿起放在桌上的枪,手法异常熟练的卸下弹夹。 空空的弹夹刺激得杜骢又是呼吸一紧,心中的话呼之欲出。 莉莉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肯定道,“他们是最出色的杀手,即便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会送命。不过他们也都是最听话的忠犬,主人要他们的命,不敢不从。” 杜骢挨着扳机的手指因为这话紧绷到发抖,极度愤恨的情绪冲上脑门。 主人?这个把专案组骗得团团转的柔弱女孩就是犯罪集团头目,就是夺去段凡和杜骢生命的master?! “是你杀了他们?”莫劭扬移动到杜骢身前,挡住射击角度。这个女孩是唯一的活口,犯罪始末还要靠她来诉说,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是啊。”莉莉丝轻描淡写的点头,好像眼前的十具尸体只是十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她指着三张空椅子,惋惜道,“mariana是为我而死,我会铭记她的奉献。christine本可以留条命,可她的嘴太不紧,凡是泄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至于rahab被你们抓去,是因为他戒不掉对女色的贪婪,我已经向他下达了自裁命令。” rahab的名字引得杜骢眼皮一跳,三个月前发生的事霎时回到眼前。 在距离n市60公里的大山里,有一间隐蔽在密林深处的小木屋。那是柳叶和r先生的幽会场所,也是警方进行诱捕计划的兽笼。 连续三个月,每到十五月圆之夜警方都会布下埋伏圈。这对于经验丰富的杜聰来说不是难事,唯一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诱饵从柳叶变成了鬼灯檠。 鬼灯檠至今没有向任何人说明为什么要亲自上阵,但杜聰有自己的想法。 这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她的诸多手段都不能称为正派,但就她力排众议弃用柳叶这一点来看,杜聰断定她的心不是冰冷铁石。她在不影响大局部署的前提下保护了柳叶,不让她再去面对极度危险的魔鬼,而自己却义无反顾。 鬼灯檠和rahab周旋的具体过程杜骢也不知道,因为她每一次进入木屋都不带任何防身和通讯设备。这也是她坚持的,为的是消灭一切可能露出的破绽。 诱捕计划在两次扑空后取得完胜,行动组未耗一枪一弹,仅靠鬼灯檠一人之力就将体型高大的罪犯制服了。当她押解rahab走出木屋时,紧身黑裙已经被撕破了,浑身上下都有鞭痕。 杜骢清楚知道,表面顺利的行动背后是鬼灯檠舍生忘死的付出。她一定承受过rahab的虐待,还用炉火纯青的伪装手法扮演享受角色。rahab就这样轻易放下戒心,相信鬼灯檠和柳叶是密友关系,是柳叶送给他的尝鲜礼物。 在之后长达十天的攻坚审讯中,鬼灯檠也功不可没。rahab的铁嘴败在女特工独辟蹊径的审讯手段上,恶魔巢穴的准确位置被最终确定。 飞速略过的记忆将杜骢从愤怒中解救出来,他微松扳机,决定就地审问,“易卉珍是你派人干掉的?mariana的尸体也是你指使人放在崇明岛的?” “不是有个叫凌玥的法医吗?今天怎么没来?”莉莉丝冲放下枪的杜骢莞尔一笑,徐徐走向一张空椅,“太可惜了,我还想问问她看到mariana的尸体是什么感觉呢。” 说着,她又歪头去看杜骢,“不过你当时也在场,你来告诉我也一样。她当时什么反应?是不是特别害怕?哈哈哈,我不过开了个小玩笑而已,她就以为是食人魔又来要她的命了,真是太好玩儿了。” 杜骢看着莉莉丝脸上足可以用纯真形容的表情,心头阵阵发冷。这个女孩长着天使面孔,却实实在在有颗恶魔心。原来在她的认知里,杀掉一个人仅仅是为了取乐,心理扭曲至此实在是可怕至极。 “mariana按照杨媚的模样整容,也是你授意的?”杜骢又问道。 “杨媚?”莉莉丝笑意微收,有些糊涂的眨眼睛。 “思茅宁洱县普义乡,王家。”杜骢对她的反问感到意外,又给出一条信息。 “哦……”莉莉丝想了想,含糊的点头,“是那个经常被打的农村女人吧,也是可怜人,是我叫mariana去接她出来的。” “接?!”一个字气得杜骢牙关紧咬,他再次举枪,准心聚焦在莉莉丝的心口,“所谓的接就是杀人?!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可以随便左右生死?!” 莉莉丝躬身,直视着杜骢脸上的护目镜,微笑道,“这里不是天堂,我又怎么会是上帝呢?” “对,我差点忘了。你是撒旦,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杜骢锐利的目光透过护目镜直逼莉莉丝的脸,又是厌弃又是愤怒的说道。 这间黑洞洞的屋子里,陈列着十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包括这个白衣女孩在内,各个都有份对宋格和段凡的死负责。若非她是唯一的活口,杜骢真想立刻扣下扳机。 莉莉丝像是能看到杜骢的表情似的,直起身环视一周,“除了死了的人,还有被你们抓去的rahab,剩下的最高骑士都在这儿了。我帮你处决了这十个人,算是第一份见面礼。” “别废话了,跟我们走。”不等杜骢再回话,莫劭扬就厉声命令。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嫌疑人押回去,再耽搁下去恐生变数。 莉莉丝没理会,目光依旧放在没有生气的尸体上,“虽然杀了他们有点可惜,但如果让他们继续喘气,又怎么对得起mariana和christine呢?” “那船上的那些人呢?也要为这几个陪葬?!”杜骢实难苟同这番偏激理论,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啊,对了,我都忘记你们是从船上来的了。”莉莉丝点头作顿悟状,笑着问,“喜欢我专门安排的炼狱一游吗?快跟我说说感觉怎么样?” “哼!”杜骢冷声嗤笑,忽然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趣,“你的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乖乖跟我们走吧。” 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紧这句话在这个女孩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竟然为了封口眼睛都不眨一下杀掉几百人。如果刚才杜骢还有些怀疑她的身份的话,现在是百分之百相信她就是“撒旦”本人了。 莉莉丝保持笑容起身,“不急不急,我还有第二份礼物呢。” 杜骢紧绷的神经随着莉莉丝摊开手掌一跳,小巧的方盒呈现眼前,上面还有几个按钮,这是个遥控器。 “把东西放下!”莫劭扬的反应速度极快,一跃跳上桌子。 莉莉丝轻笑着往后退,迅速按下圆扭,“别紧张,只是一部有趣的电影。” 莫劭扬这才注意到天花板上挂着投影仪,举枪就要射击。机械的东西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谁也不能保证安全。 “慢着!”杜骢突然大吼一声,墙壁上显现的画面让他的心跳再次飙升。 莫劭扬用余光一瞥,立即将枪口撤下,再次瞄准莉莉丝。 轻微摇动的画面中有几个跑动人影,周围环境是一片荒草滩。夜色里,一抹红色身影尤为惹眼,竟然是奚娮! 如果说莫劭扬感觉惊讶的话,杜骢的感受只会比他更强烈百倍。因为画面中的荒草地是他熟悉的,正是五芒星抛尸地点的其中之一。 很快,杜骢的判断就得到印证。米栗的脸一闪而过,她赤脚狂奔,拼命躲避杀手们的围追堵截。凄惨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又如落水石子,很快消失在涟漪里。 “狩猎游戏”仅持续了一分多种,米栗就被抓住了。戴着笑脸面具的杀手将她拖到奚娮身前,亮出明晃晃的匕首。 “救命啊!小花,救救我!我不想死~!”米栗惊恐万状,一把抓住奚娮的手,力气大的指甲都陷进了她的皮肤里。 面对挚友的哀声急吼,奚娮却没有反应。她直挺挺的站着,眼睛里连半点情绪也没有,活像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杜骢全身的血液随着画面播放冲上脑门,就在他感觉头快要涨裂时,愉快的欢笑声将他从复杂情绪中拉拽出来。 “是不是很有趣?你们一直抓在她,可她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还怎么杀人?”莉莉丝背着手左摇右晃,像是在寻找能看透杜骢表情的角度。 “是你。”杜骢跳上圆桌,一把揪住莉莉丝的衣领,隐藏在光学眼镜下的双目赤红一片,“你到底把她怎么了!说!!!” 狂怒的吼声震得圆桌震动不息,莉莉丝却仍带着笑意,在米栗撕心裂肺的绝望惨叫声中启齿,“玩具之所以是玩具,最重要的乐趣就是能够随意摆弄。我不过是把奚娮变成了玩具而已,不用这么生气吧。” “催眠?你把她给催眠了!”杜骢心里电光火石,不可置信又无比确定的吼道。 原来这才是奚娮的皮肤细胞残留在死者指甲缝里的原因,每位受害者被猎杀时,她都在现场。所有人都攥住她的手呼救过,而她始终没有反应的表现,也符合催眠特征。 错了,大错特错!奚娮根本不是凶手,而是深陷死亡游戏又无力自救的受害人! “奚娮现在哪里!”莫劭扬用力把枪抵在莉莉丝的太阳穴上,低沉嗓音压抑的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部录像让他想到了凌玥,想起了差点夺走她性命的两次囚禁折磨。他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知道奚娮的下落。他要去相助楚司淼,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奋力一搏。 “哼哼。”莉莉丝轻蔑一笑,眼睛里再不见纯真,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兴奋,“在骑士的字典里,只有决斗,没有投降。” 她使全力挣脱杜骢的钳制,边笑边往后退,“我的人也不会白死,你们必须陪葬。” 杜骢还未从五内俱焚的痛楚中找回思绪,就见白裙子从莉莉丝身上滑落。她的皮肤白皙都近乎透明,一条条像血管一样的电路若隐若现。 “撤!”莫劭扬爆喝一声,后退手势凌厉而下。根本不用再权衡,他什么都明白了。 “圣殿堂”的成员都是亡命之徒,莉莉丝这是要破釜沉舟。眼看保不住组织,就主动引行动队上钩,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两团黑云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冲上云霄,身在指挥中心的宿夜听不见轰隆巨响,只听到尖利非常的警报声。 他看着监视器上闪烁不定的红点,思维全部停摆。 “二梯队全体集合!”鬼灯檠见总指挥不作为,立刻抓起无线电通讯发令。 事态紧急,她现在顾不上什么干涉越权了。照设备反应的状况看,巨轮和小孤岛上很可能出事了。她不可能坐得住,必须亲自去前线看看。 第202章 暗骁统领指挥官 蓝色激光从枪筒中迸发,目标却不是楚司淼,而是转身而去的王栩。 激光穿刺空气的速度极快,可反弹回来的速度更快。楚司淼甚至连开口喊的时间都没有,仅凭本能抓住奚娮的胳膊用力一拽。 奚娮跟随过猛的力度转了个圈,藏在衣领里的项链飞出来,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白火花。 她感觉到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死死禁锢,坚硬如磐石的触感抵住后背,还有擂鼓似的震动敲打在心头。 一次轻微抽搐,一声沉闷轻哼。有泪从奚娮胀痛到极限的眼眶里坠落,不偏不倚砸在沙滩上的阴影里。 “大统领!”同一个称呼被叫了两次,一次是来自王栩的手下,一次是来自突然出现的另一波人。 奚娮缓慢闭眼睁眼,好不容易才从死亡威胁的掌控中挣脱出来。她跪坐在地,被缕缕凉滑如丝线的长发包裹着。肩胛骨处有湿热的暖流在蔓延,耳畔徘徊着沉重呼气声。 楚司淼双眸紧闭,忍耐着中枪带来的痛楚。忽的,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覆上脸颊,驱使着他迅速挣开眼睛。 “司淼……”微不可闻的一声唤,将所有疼痛消弭。 模糊视线中是奚娮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漂亮杏眼潋滟闪耀,饱含着强烈震动和深切担忧。这神情熟悉一如往昔,又凌厉似箭,一下子扎进了楚司淼的心窝里。 “为什么,为什么……”奚娮哭着,反身往他背上一摸,手心立刻被黏稠血液沾湿了。 刚才她开枪的速度极快,如果王栩不是早有防备,绝对躲不过去。可他怎么会看出破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楚司淼看着奚娮哭得手足无措,心疼的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嗓子眼里涌出腥甜的速度比组织语言更快,他急忙偏头躲开,啐出一口脓血。 “司淼!”奚娮惊叫一声,伸手去摸楚司淼的嘴。血水溢满手心,锥心的痛蔓延至每条神经末梢,“我不是把解毒剂给你了吗?怎么会这样?!” 在南沙给他喝下的酒取自奥伊,里面掺了神经麻醉剂。伤他的涂毒短刀也来自奥伊,伤口再不能迅速愈合。这些奚娮早就知道,却不得不扎下那一刀。因为只有通过考验,王栩才会通过精神力告诉她最终的见面地点。 楚司淼和奚娮身边的几个人后退合围,闪烁着不同图腾的护盾交融一处,将两人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 “大人,你怎么样?”柯克集中精力抵御攻击,又出声询问。 楚司淼此刻无心搭理任何人,展开长臂将奚娮拢入怀抱。 “奚宝儿,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他用力抱着,倾力感受着。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哽在咽喉处,令他的声线发颤。 刚刚奚娮突然的一吻,是为了把含在嘴里的胶囊度给他。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她的心。她没有迷失,一切都是伪装。 随着楚司淼不断收紧手臂,奚娮感觉到垂在心口处的链坠逐渐发热。 她不知道它是何时到手里的,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但无论是谁,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因为就是靠着这枚承载着楚司淼全心爱意的夕颜花胸针,靠着从钻石间发散出来的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精神力,她才逐渐挣脱无妄伽蓝,从深渊中爬出来,重新寻到了光明出口。 “让我杀了他……我要给爸爸和米粒儿报仇……”奚娮喃喃抽泣,眼泪簇簇往下掉。她真的太久没有哭过了,都快忘记情绪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这半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奚娮自己清楚。一重又一重的催眠控制,不断加深的心理暗示。清醒的时段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自主意识。 囚禁她的房间没有窗户,幽闭又寂静。躺在那张红色大床上,就像躺在血海里一般。 奚娮尝试过很多种反抗方式,绝食、自残、逃跑等等。只要是不让王栩感觉自在的,她就不计后果。 可就算有再大的决心,奚娮能突破的只有人类极限。这些在外星人眼里是那么的微小,王栩只要用一口血,一次精神力。她流血的手腕就能恢复如初,好不容易拼凑出的真实记忆又被假象代替。 后来,奚娮在胸针的帮助下逐渐清醒,被刻意抹杀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和王栩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g市,而是七岁那年。她被劫持作人质,父亲为救她弃枪的当口。 一个黑衣人像变戏法似的出现,他微微笑着,用绅士般的语气下达诛杀令。 一句杀了他,一颗罪恶子弹。奚娮永远失去了慈爱的父亲,人生轨迹也彻底改变。 她落入了一个圈套,一场王栩精心安排的游戏。每当他出现,就意味着杀戮即将发生。 死在乱刀下的谢红霞,曝尸荒野的米栗。奚娮当时就在那里,她就那么看着,麻木的听着谢红霞痛苦惨叫。任由米栗攥着她的手腕苦苦哀求,也没能挣脱催眠的束缚,为她流一滴泪,说一句求情话。 还有另外三个女孩,奚娮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那样旁观她们像兔子一样被王栩的手下猎杀。 那些流淌不尽的鲜血,那些鲜活的生命,是奚娮终其一生也偿还不了的业债。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是被王栩看中的人。为了得到她,他像宰杀牲畜一样对待无辜者,还连累楚司淼身受重伤。 “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亲手杀了他……”痛苦难当的呜咽声徘徊在楚司淼耳畔,他尽全力抱紧颤抖不止的奚娮,愤恨的目光往不远处看去。 密集的激光敲打在护盾上,四处飞溅的火光里是王栩冷笑的脸。 “娮娮,你果然是特别的。”王栩慢吞吞的感叹一句,抬手解开领口的纽针。 斗篷滑落,黑色制式长袍显露出来,“不过你的心思算是白费了,我可以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解毒剂。” “不可能!”奚娮猛地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惊恐万状的又去摸楚司淼的脸,“你是不是没吞?药呢?” 那药是她几次尝试失败后,才好不容易从王栩的屋里偷出来,不可能有假。 楚司淼没有回答问题,只将奚娮扶了起来。如果那药是真的,那么毒素现在应该退了。但他的五脏六腑仍在绞痛,足可以说明王栩的心机有多深。 “叛徒!”瞥见楚司淼惨白脸色的柯克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冲出护盾,手中的剑直指十三个杀手中的一人。 力道十足的白电劈下,包裹那人的斗篷四分五裂。粉色辫子随着闪避动作摇晃,刺得柯克的眼睛生疼。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马琳,乖乖受死吧!”亲眼所见便是铁证,柯克根本不给马琳机会辩解,招招出手都是致命。 马琳本没有拔剑的意思,奈何对手铁了心要她的命,也只能出手了。 柯克见她拉开阵势,心中积郁已久的愤怒爆炸了。他一个腾跃,手中的剑厉势而下。 马琳横刃去挡,但她的个人能力本就和柯克非常悬殊,更何况是他使出了十成力道。猛烈的冲击力让她稳不住下盘,屈膝跪了下去。 “你居然和叛徒同流合污,陷害夜璘大人。”柯克再次发力下压,恨不得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碎尸万段。 一切还要从去年说起,他们五人辞别楚司淼返回殖民星。飞船却莫名其妙被拦在空间前哨,紧接着他们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离开殖民星不过短短时日,却也是什么都变了。联邦政权被颠覆,连皇族都被囚禁了。 更可怕的是,马琳在进入前哨后就消失了。回想寻找夜璘的前后种种,柯克总算串联出了事情真相。 在他管理的小队里出了叛徒,此人便是第一个提起夜璘,并引导他们追踪线索的马琳! 马琳使出全力顶开柯克的剑,就势倒地一滚,化作黑色闪电又回到王栩身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奥伊,你们难道就不想夜璘大人回去吗?!” “你们现在的架势是要请大人回去吗?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莫拉严词大吼,解下扣在腰际的锁环,扔给护盾之外的柯克。 他们几个拼死才杀回来,唯一目标就是保护楚司淼,不能让叛徒的阴谋得逞。 王栩压根不理会激战正酣的下属,视线牢牢锁定奚娮,“乖孩子,来,过来我这边。” 这句话对奚娮而言无疑是魔咒,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害怕自主思维再被控制。 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孤立无援。在人类无法感知的空间中有一股精神力直逼而来,正巧和另一人展开的护盾撞在一起。 黑色几何线条闪现,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高空。楚司淼伸直左臂,银色长发在空气中翻飞。 王栩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瞬间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不恼反笑,“夜璘,你太强大了。身受重伤还能表现如此出色,也不枉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正式做个自我介绍,鄙人沙拉曼,暗骁部队统领指挥官。” 莫拉等人感受到楚司淼强大的精神力,集体士气大振。立即撤销护盾,向沙拉曼的爪牙发动猛攻。 即便两方人马都未察觉出楚司淼有什么异样,但奚娮心里明镜似的。楚司淼中毒已深,刚才又替她挨了一枪。这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巨大护盾是他最后的力量,是靠着过人意志力强撑的产物。 对楚司淼的深切爱冲淡了对沙拉曼的恐惧,奚娮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楚司淼挡在身后。 “王栩,我不会再受你控制了!你死心吧!” “呵呵。”沙拉曼被奚娮决绝的表达逗得笑出声来,拇指轻轻一顶,挂在腰间的长剑便脱出剑鞘。 玄色剑身闪着幽深光泽,几条金属管从剑柄里钻出来,迅速缠上沙拉曼的手腕,扎进血管里。 楚司淼看到剑身上的放血槽隐隐发红,心中不禁怀念。那柄剑名叫血剑,是暗骁大统领的专属武器。 要发动它,靠的是使用者的血。用得好了,能达到人剑合一,剑气与精神力相辅相成的完美境界。一剑在手,便可秒杀所有激光类武器。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于奥伊来说只是传说,死去千年的人是没有权利再驱使必须订立契约才可使用的神兵利器了。 “乖孩子,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你虽然是一颗珍贵的棋子,但怎么能比得上他呢。”沙拉曼手腕一抖,剑身震颤发出厚重嗡鸣,周遭空气仿佛都被震碎了。 锋利的剑尖直指楚司淼,奚娮被沙拉曼的说辞惊得魂飞魄散。她本能的抓紧楚司淼的衣摆,身体却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一下子腾空而起。 “奚娮!”楚司淼疾呼一声,再发力修复被沙拉曼劈开的护盾。 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发作的非常明显,只是半秒钟滞后,奚娮已经被锁在沙拉曼的精神力之中。 “放我出去!”奚娮握拳猛打困住她的空气球,赭红色的荆棘线条迸发扩散,一点缝隙都砸不开。 楚司淼抓过柯克扔来的剑,紧迫感驱使着他化作银色闪电。 两道光影冲撞在一起,沙拉曼看着楚司淼发红的眼睛,第一次不加掩饰的展露贪婪表情,“夜璘,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楚司淼运气发力,迅速抵开劈过来的剑,“夜精灵早在母星毁灭时就亡族了,你的化身能力是从哪里来的?” 奚娮曾好奇过他可以在黑发和银发间自如转换,没有告诉她的是,这本身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夜精灵部族生来就有两副容貌,和平无事时,他们化为黑发收敛锋芒。若遇危险,他们就展露银发和天生强大的精神力。 虽然沙拉曼现下这般模样和夜精灵有所出入,但他确实也能变成黑发。楚司淼趁着柯克在安全屋保护奚娮的时机详细问过,沙拉曼是纯血种奥伊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沙拉曼挥动剑尖,铲起一阵扬沙,本人随着砂砾又化作光影。 楚司淼见他回避,心中疑问更重,立刻又追了过去。 “司淼!不要和他硬拼!”奚娮的双眼紧随跳跃的银色光带,虽然看不清楚司淼的身形,但他每到一处,沙滩上就会留下一滩血迹。他根本不能再承受激烈搏斗了,再硬碰硬是会出大事的。 “你太吵了。”寒冷如冰砾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奚娮耳畔炸响,她只觉咽喉和手腕处一紧,剜心之痛立刻袭来。 赭红色荆棘不再是虚像,而是真实的勒在奚娮的脖子上。细密锐刺刺破皮肤,血渗了出来。 “啊~!”惨叫声不是从奚娮嘴里发出的,而是来自对手。 只见柯克将一名杀手摁倒在地,扣下锁环的同时,毫不手软的当胸刺下一剑。 即使奚娮的胆量比当刑警之前大了许多,但看到柯克又连出几剑,把对手当成沙袋来捅,她还是觉得太过触目惊心。 血液味道不仅激发了柯克的弑杀冲动,连楚司淼也不例外。他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抡起胳膊,发全力掷出长剑。 暗骁部队以杀戮无情著称,是令全奥伊乃至外星球也闻风丧胆的存在。每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成员骨子里都是嗜血的,夺取他人性命是百试不爽的乐事。 沙拉曼被艾迪兄弟俩分散了主意力,等他发现时,环绕着锐利精神力的白剑已在毫厘之间。 展开护盾已然来不及,但沙拉曼并不感觉腹背受敌。他没有去管两位红发小伙子,反身挥剑。 划破衣料的刺啦声和金属断裂声同时响起,沙拉曼后背挨了一剑,但楚司淼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他的剑被劈断了。 “叛徒!纳命来!”艾迪趁势而上,怒吼着抛出锁环。 流血不止的奚娮顾不上自身安危,只一味睁大去看。沙拉曼被制住了吗?他们胜利了吗? 锁环不偏不倚扣住沙拉曼的脖颈,楚司淼从半空中闪身而下。他看着沙拉曼全身僵硬的跪倒在地,揪住他的头发释放出脑电波。 杀手们见主子受挫,纷纷想去营救。可他们还没屈下膝盖瞬间移动,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怔在原地。 楚司淼的脑电波强势入侵沙拉曼的头颅,可不等他有所作为,脑电波又被反弹了出来。无法承受的精神负荷压迫得他头痛欲裂,本就模糊不堪的视野天旋地转。 楚司淼的手臂不听使唤的卸了力,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他被控制了,但控制力不是来自带有束缚功能的锁环,而是源于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力量。 失去言语能力的奚娮看到除沙拉曼以外的所有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下跪,吓得她开始奋力挣扎。可越使劲,捆覆周身的荆棘勒的也越紧,血像喷泉一样不断往外涌。 她的体温急速下降,力气也很快消散。但让她感觉恐惧的不是自己正在大失血,而是箭步朝楚司淼逼近的沙拉曼。 他的模样变了,头发从短到长,从赭红变成耀眼金色。 楚司淼尽力维持呼吸,固定住视线。看清那抹纯金色时,他的心不禁哀鸣。 第203章 命运捉弄 载着宿夜的快艇全速到达巨轮所在位置,隆隆bz声未停,巨大的黑色船身着火冒烟,竟把半边天都烧红了。 宿夜放眼四望,后背冷汗不止。多亏鬼灯檠未雨绸缪,若不是她建议后撤,现在他看到的恐怕就是惨烈的牺牲场面。 “二队,汇报情况。”宿夜很快见到了几位分队长,在坐实没有伤亡的情况后,压住耳麦发话。 “有bz发生,已经撤出去一部分人,其他情况还需进一步核实。”鬼灯檠冲进黑烟滚滚的房舍,给出保守判断。 留守荒岛外围的100人安然无恙,身边也有正在撤退的特警,但她还没有见到莫劭扬,不敢担保他还活着。 “我这边暂时稳定,你那边尽快找人。”宿夜沉声命令,又抬头望向火势猛烈的巨轮。他不担心个人能力出众的莫劭扬,只是为特警部队悬心。 鬼灯檠听了指示没有再回话,打手势示意加速前进。 杜骢是被痛醒的,他努力睁开眼睛,黑暗和烟雾遮蔽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来,起来。”莫劭扬靠着护目镜的夜视功能,扒开压在杜骢身上的两个队员。 杜骢借着支撑力坐起来,刚一动,腿脚便阵阵剧痛。 莫劭扬看了看杜骢血肉模糊的腿,咬牙将他扶起来,“得赶紧出去,不然发生二次bz就麻烦了。” 幸好bz发生的不算太突然,大部分队员成功撤离。莫劭扬刚才粗略看了一下,牺牲人数不会超过两位数。 虽说这个数字可以接受,但主犯确确实实变成碎片了。没能保住最重要的活口,任务只能算失败。 杜骢吃力的爬起来,扭头去看只剩下框架的屋子。即使不问,他心中也有判断。莉莉丝用玉石俱焚的方式逃避法律制裁,这样的死法实在太卑鄙,让他想报仇都找不到主了。 火苗借助风力四散,易燃的木质房舍很快火烧连营。撤离到安全地带的伤员们或躺或坐,谁都没说话。 噼里啪啦的火光中,杜骢找到赶来支援的关亚楠,两人也是相对无言。 制造惊天大案的犯罪组织就这么瓦解了,多少罪恶与秘密都随着莉莉丝咽气消散了。 只愿这接天蔽日的业火能直达天堂,聊以慰藉包括宋格和段凡在内的无辜受害者。 一道金色电劈下,奚娮的眼睛失去了视物功能。待她从暂时性失明中缓过来后,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了。 沙拉曼的手下还跪着,可本来占据上风的楚司淼等人却被困住了。 数不清的金色光柱把他们像蝴蝶标本一样钉在沙滩上,血溅四处,一片片猩红斑驳。 短短数秒钟,风景如画的海滩不复存在,变成了但丁笔下的赤焰炼狱。 “不……不……”奚娮竭尽全力张口,还是只能挤出不伦不类的哑音。没有温度的泪簇簇往下掉,混进已经没到脚背的积血里,散的了无痕迹。 有那么一瞬间,奚娮甚至希望能立时死了才好。因为她不想看到楚司淼毫无还手之力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不想看一向气节清高的男人为人鱼肉。 “惊喜吗?”沙拉曼躬身,看着楚司淼惨白的脸问道。 “哼。”楚司淼扯着嘴角冷哼一声,已经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里还可见凌厉之气。 “沙拉曼……你……”重伤的柯克奄奄一息,提着气从齿间挤出不连贯的字句。 “你,你把皇帝陛下怎么了?”艾迪看着趴在地上没了呼吸的弟弟,愤怒的想实施反击。何奈他伤得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能挣脱扎身上的紧箍咒了。 沙拉曼探出指尖拂过楚司淼流血的额头,又往艾迪跟前去,“怎么,皇帝面前还不低头吗?” “呸!”受伤较轻的莫拉啐了一口,狠狠道,“卑鄙,无耻!” 沙拉曼脚下步子一顿,一个闪身就掐住了莫拉的咽喉,“好大的胆子。” “别以为得到皇族基因就能高枕无忧,全奥伊都不会放过你的。”莫拉被沙拉曼手上甚大的力气掐得几乎气绝,但眼中一丝惧色都没有。 “你很聪明。”沙拉曼五指用力,声带摩擦出蛇语般的嘶嘶声,“可再聪明又如何,你也拗不过忠诚基因,必须臣服于我。” “你……居然……” “莫拉!”楚司淼只听见咔嚓一声闷响,属于莫拉的精神力信号就消失了。 “别急,别急,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沙拉曼十分厌弃的瞥了一眼被拧断颈椎的莫拉,又朝柯克走了过去。 “你的目标是我,放了他们!”楚司淼努力转动眸子,余光扑捉到瘫坐在大球中的奚娮。 血已经没过她的小腿,再耗下去怕是没救了。 气势十足的喊话让沙拉曼改变方向,他闪身回到楚司淼面前,碧色瞳孔紧缩成一条缝隙,“传说夜璘大统领极其爱护下属,怎么,我杀了他们让你心疼了?” “你竟敢暗杀皇帝。”楚司淼看着他探出细长如蛇信子的舌头舔嘴角,恶心的恨不得将其绞断。 看样子他起初的判断错了,沙拉曼没有得到夜精灵基因,而是和不属于奥伊的其他种族融合了。 “哼,那又怎么样?”沙拉曼嗤笑着凑近楚司淼脸前,长长的舌头将他额上的血卷入腹中。 “基因重组,这么好的东西偏偏被列为禁术。皇族就可以肆意妄为,生出你这种好货。臣民却要恪守规矩,一旦使用就被定上叛国罪处置,怎么服众?” 楚司淼说的没错,他确实和皇帝本人的基因融合了。往常连碰一下衣角都不可能的皇帝被他活生生抽干骨髓,光是想想就觉得愉快。 沙拉曼缓慢直起身,眼角一瞥,邪笑道,“你不是好奇我的样子吗?蜥蜴人的基因真好,即使在最严酷的温度和气压下也能生存,手脚被斩断也能再生。” “夜璘大人是为了守护奥伊……而你……你就是个心理变态……”一席话听得柯克几近气绝,沙拉曼居然袭击了有恩于奥伊的达坦星,简直是背信弃义。 “呵呵,说的是呀。”沙拉曼拍手称好,上手掐住楚司淼的脸,强迫他抬头,“碎裂的空王冠,凋零的灰凤羽。为了斩断你和奚娮之间的羁绊,我在地球整整蛰伏了18年。现在,sanguine(圣杯),我终于得到你了。” “你撒谎!我们来找夜璘大人之前,你明明还在暗骁!”艾迪尝试挣扎,可他也没多少力气了,只能扯着嗓子喊。 “哼。”沙拉曼手腕一抖,血剑脱手飞向多嘴的艾迪。 楚司淼听到身后噗嗤一声,心脏痛的抽搐。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吗?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 血剑转瞬又回到沙拉曼手中,放血槽鲜红流淌,那颜色将他的脸扭曲成恶魔,“夜璘,你可还记得司琪?” “当然。”楚司淼重喘一口气,赤红发亮的双眼寒光烁烁。 “她对你可谓忠诚,哦,不对,应该还有爱慕。”沙拉曼将剑对准楚司淼的心脏,眯眼笑道,“当年,母星遭受高维度打击毁灭,你本来是打算以身殉职吧。可怜司琪对你的一片心,又是消除记忆,又是苦心寻找外星系避难所。” “多亏了她,否则你也只能是纪念石上的一个名字。司琪的记忆碎片是我找到的,也是我让马琳告诉柯克的。” “他们风急火燎的出发来找你,完全没察觉到我就跟在后面。不过,路上倒是出了点小状况。飞船空间跳跃时遇上时空扭曲,很‘不幸的’让我回到了18年前。” 楚司淼條的一怔,本来微弱的心跳骤然猛烈如擂鼓,“什么?” 沙拉曼似乎很喜欢他吃惊的表情,手中的剑又缓缓放下了,“你太特别了,即使被司琪消去记忆没了精神力,但脑电波还是那么清晰。就是在这里,我找到了你。还发现了,她。” 意识模糊的奚娮突然又感觉被大力拉拽,转瞬间,她就趴在了沙拉曼脚边,被他揪住了头发。 “放了她,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楚司淼看着奚娮血流如注的脖颈和手腕,威胁的话冲口而出。 沙拉曼一把将奚娮提溜起来,细长的舌头绕上她纤细的脖颈,“嗯,好味道。奇迹海泉眼中涌出的水真是纯粹,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被稀释掉。” “夜璘,其实18年前我就能杀了你。可是当我看到你为了救她,甚至不惜动用能供你活下去的唯一一点海水和精神力时,我又不着急了。我想看看,被奥伊人民奉为天神的夜璘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悲天悯人法。” “结果,你们都没让我失望。”沙拉曼愈说愈兴奋,干脆把奚娮搂在怀中,像抚摸小猫儿一样摸着她已经冰冷的脸颊,“夜璘大人好兴致,忘了加入暗骁时发誓只忠于奥伊和联邦皇帝的誓言,竟和我们的漂亮警花谈起恋爱来了。” “没想到传说中无心风月的夜璘大统领是个实实在在的情种,就连求婚被拒绝了,也还是温柔的又亲又抱。啧啧,你觉得要是司琪还活着,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也像马琳一样因为不满你的堕落,而来投靠我?” 楚司淼就这么听着,心中寒意更甚,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处于沙拉曼的监视之下。怪只怪他的精神力恢复的太晚,否则怎么会察觉不到有这么一号极度危险分子存在。 薄薄如冰砾的声音不断钻进奚娮耳朵里,迫使她睁开眼睛。已经不能对焦的视力只能看见束束金色光斑,可她还能闻到一丝清新如海水的味道。她知道,楚司淼就在近处。 “司淼……别管我了……”奚娮尽全力开口,眼中无泪无华。 一场交战,终于让她得了个明白透彻。 若不是当年坠海,楚司淼不会牺牲自己换她一命。也就不会被恶魔觊觎,以致后面的种种悲剧。 她的这口气,本该结束于那场惨烈海啸。苟活至今,也只是累及更多受害者。 “你说什么?”沙拉曼把耳朵贴在奚娮的嘴唇上,又朝楚司淼挑眉,“听见没有,她叫你放弃她。你会吗?舍得吗?” 说完,他的手一松,像丢抹布一样把奚娮扔在脚边,“乖孩子,你可不能死的太快。你必须亲眼见证我得到夜精灵的完美基因,成为全宇宙最强大的人。” 奚娮被下坠力震得浑身抽搐,只听得一声啸鸣嗡动。她死命想往前爬,可扣紧手指也只能抓住一捧沙,又迅速从指间流逝了。 血剑玄光一闪,楚司淼连睫毛都没有抖动,毫无惧色的注视着沙拉曼挥剑而来。 “噗嗤”一声闷响,向来出鞘必饮血的神兵利器刺中目标。却不是沙拉曼心心念念的夜精灵,而是一副柔软之躯。 “马琳!”楚司淼看清挡在身前的人,心中大惊。 “贱人,敢背叛我!”沙拉曼恼羞成怒,手腕再次发力。长长剑身穿透马琳的心窝,刺中了楚司淼,却不足以致命。 沙拉曼拔出剑,展开精神力将口吐鲜血的马琳紧紧束缚,“好啊,原来你是在给我使绊子,胸针和药丸都是你给奚娮的?!” 赭红色的荆棘锁链扎进马琳的皮肉,粉碎了骨头。她承受着剧痛,连哼都没哼一声,“夜璘……大人……马琳……愧对您……” 来到生死关头,马琳终于明白沙拉曼是怎么样的人。是她被假象蒙蔽了眼睛,错信他人出卖同伴。这一剑,这些痛是她该受的惩罚。 沙拉曼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五指猛地收紧驱使精神力发动,锐利荆棘将马琳豁了个粉碎。 “呵呵,哈哈哈~!”沙拉曼爽快的仰天大笑,可下一秒,主宰生命的满足感就被惊诧所取代。 “你,你怎么,不可能!”他大叫着,细细的瞳仁扩张到极限,像极了形状扁长的胡桃核。 第204章 还你万里晴空 蜥蜴人的眼睛最大可视范围能达到180°,但沙拉曼的眼中只有楚司淼一人。 本该被臣服基因控制的男人正在缓慢挪动,他的手从光刺中抽了出来,又拔掉插在腿上的几根刺。 楚司淼摇晃着徐徐而起,微弱的精神力随着从贯穿伤中喷出来的血涌动。又瞬间强若疾风劲草,撕裂了静止的空气。 “今日,我就要替暗骁清理门户!”楚司淼咆哮着,发动精神力将带血光刺回敬给连连后撤的沙拉曼。 沙拉曼虽然震惊,但实力确实不俗。他一边瞬间移动,一边展开护盾抵挡进攻。 就在他应接不暇时,手中的血剑又震动了起来。 楚司淼一个闪身,以血肉之躯冲破沙拉曼的护盾,伸手就攥住了高频震抖的玄色剑身。 利刃饮血,放血槽红的发亮。缠在沙拉曼手腕上的汲血导管嗖的缩回,血管被撕裂的痛让他挺背一抽。 沙拉曼捂住手臂,攒足气力往后再退一丈。 待他稍微站稳脚跟后,眼前的情景完全超越想象。 楚司淼凌空而立,血剑在他手中咆哮着,剑身和他的眼睛一样赤红发光。 这怎么可能呢?血剑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居然打破有效契约,选择了旧主!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挣脱忠诚基因?!血剑怎么会选择你?!”沙拉曼吼叫着,暗哑的嘶嘶声像极了响尾蛇。 楚司淼垂眸看着手中的剑,熟悉的重量让他感觉爽快极了。银色长发被强劲的精神力铲动遮住他的脸,却挡不住赤目中浓烈到化不开的弑杀锐气。 “血剑为嗜血而铸,因强者而生。我要夺它,易如反掌!”一阵低吟,震得天地动摇。 楚司淼化作流星,执剑凌厉而下。赤色的剑与金色光刺碰撞在一处,砂砾飞扬,海水炸裂。 沙拉曼被强力推入海中,楚司淼纯黑的精神力搅动海水凝聚成漩涡。不过瞬间,两人就来到了无光的深海地带。 “你不可能挣脱基因束缚!我才是奥伊皇帝!谁也无法背叛我!”沙拉曼发全力幻化光刺,疯狂的对楚司淼进行扫射。 在实施基因重组术之前,他可是慎之又慎,把全过程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只有在皇帝不咽气的情况下完成置换手术,才能规避违拗忠诚基因的惩罚。现在的他已经和皇帝融为一体了,楚司淼怎么还能站起来?! 面对沙拉曼的狂轰滥炸,楚司淼没有怯懦之心。凌厉身法和手中利器为他挡去大部分光刺,实在躲不过的,就索性不躲。 手臂腿脚被刺伤不算什么,当胸穿透也不能阻止决心。楚司淼冲破光电利刺,一把锁住沙拉曼的咽喉,汇聚所有精神力将他往海床裂缝里逼。 “别忘了,夜璘是伟大的奥伊皇帝赫曼德二世与夜精灵族第长公主朗蒂的儿子!身为皇族,怎能容你这等宵小放肆!” “你,你疯了!强逆忠诚基因,只有死路一条!”沙拉曼奋力抓扯楚司淼的胳膊,却被他的精神鞭笞得皮开肉绽。 “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你!”楚司淼看准海床上的一处尖锐岩石,抬脚就是一踹。 他当然知道奋起反抗会是什么结果,即便有一半皇族血统,也逃不过猎杀皇帝的惩罚。哪怕上天只给他一分钟时间,也要杀了这个弑君篡权的恶魔,这是他最后能为奥伊做的了。 沙拉曼被坚硬的锥形岩石刺中,痛得龇牙咧嘴。可他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反手扭断岩柱,双手再次蓄力。 海底激战再烈,影响到了海面上也减弱不少。除了时不时翻卷起几朵急浪,看不出什么变化。 奚娮从昏厥中幽幽转醒,只觉周遭一片死寂。 她缓缓抬头,眩晕的视线中只有还跪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几个黑衣人,却不见楚司淼。 “司淼……司淼……”奚娮喃喃唤着,一寸寸往海水波澜处爬行。 破裂的颈动脉和腕动脉再次涌血,随着她艰难的前行在海滩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奚娮涣散的瞳仁里只有黯淡的星光,混沌的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若要死,也是她去死,楚司淼必须活着。她要为他留着最后一口血,像他当年为她付出一切一样。现在,是她还债的时候了。 “你等着我……我去救你……”奚娮咬牙存住气,好不容易才爬到岸边。她奋力伸直手臂,凉凉海水划过指尖,丝丝笑意攀上嘴角。 曾经害怕的,如今却心驰神往。她又想起了南沙纯净湛蓝的天,清澈见底的水。在那里,她向楚司淼许下生死诺言,许他永恒爱意与温暖。 “咻~嘭~!!!”两声巨响从不同方向而来,又聚集到一处。 楚司淼和沙拉曼纠缠着从海里跃出,血剑又回到了敌人手中。就在剑柄从沙拉曼手中飞出的刹那,一颗银色流星横在了两人之间。 “cyber……”楚司淼半合着眼睛,看到银球被血剑劈得四分五裂,幽幽低唤出声。 “哈哈哈~!”沙拉曼看着金属碎片散作满天星,边大口吐血边阴仄发笑,“一个没了芯片的机器人竟还懂得护主,感动的我都快流眼泪了。” 楚司淼重重的摔在沙滩上,他艰难的滚了半圈,却再无力站起来。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渗血,周身火烧一般绞痛。时间到了,他被忠诚基因反噬了。刚才就差致命一击,剑已经刺入沙拉曼心脏半寸,可还是晚了。 已经被捅成筛子的沙拉曼走的摇摇晃晃,渴望成为最强者的执念刺激肾上腺素飙升。 他虽被楚司淼扯掉了右臂,但骨折的左臂勉强还能用。金色光刺再次集结,和裹挟精神力的血剑一道飞向楚司淼,飞向唾手可得的完美基因。 “咔啦~!!!”晴朗的天空无端劈下一道闪电,将又一次陷入昏迷的奚娮震醒。 电光火石中,她终于看见了楚司淼。 他半倚半坐,衣衫破烂,长发凌乱。他直直伸着手臂,数不尽的金色锐刺就在咫尺之间,与他的护盾碰撞得呲呲作响。 奚娮死命咬住嘴唇,靠着疼痛的刺激又开始挪动。 “司淼……你不能死……”洪钟一般强烈的心声窜入楚司淼脑中,他看了看已至身前的沙拉曼,又转头往海边望。 银白光辉簌簌坠落,照亮了奚娮清秀的容颜,漂亮的双眸。楚司淼的护盾上不见黑色图腾,只有一片纯净银白。 沙拉曼被白茫茫的亮光晃得失神,手心突然一痛,后背被什么力量猛然一推,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不~!!!”等他再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 血剑不知怎的又脱离了掌控,从背后刺入,贯穿心脏。他的身体急速下坠,和光刺一起,扑向骤然撤掉护盾的楚司淼。 一剑当胸,光刺如雨。楚司淼承受着痛,又感觉不到痛。他展臂死死抱住沙拉曼,将他彻底锁在了黑暗深渊中。 “你……竟然……”沙拉曼吐血不止,瞳孔條的缩成一条缝隙。楚司淼居然用自己做饵,让剑和光刺将他们二人同时贯穿,来了个同归于尽。 楚司淼眼里的赤红雾气逐渐褪去,嘴角随即划过一缕笑意,“这条命,我还给奥伊。从此,世间再无夜璘。” 他微微喘了口气,转眸去寻那朵魂牵梦绕的夕颜花。 幽幽蓝色坠入奚娮眼底,让她疼得停止跳动的心脏又骤然舒张,极致温暖的暗涌充盈全身。 那是楚司淼的眼睛,像漂亮璀璨的蓝宝石。他侧过头来,神情一如初见,别样深邃淡然。 他笑了,夏日疾风般笑意浓浓。万斗星辉落入他眼中,又亮起另一片绚烂旖旎。 “奚娮,你好好活着。”楚司淼扁薄的嘴唇缓慢开合,只将这一眼凝望视作永恒。 他死了,也永远带走了控制奚娮十六年的恶魔。他为她修补好了破碎世界,破除了深渊枷锁。终于还给她本该有的明媚人生、晴空万里。 弹指挥间,亘古绵长。当满目银白光辉消失无踪,奚娮才猛然清醒。 她不顾一切的往前爬,却看见沙拉曼攥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来,碧绿的眼珠子没了生气。 “不!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奚娮吼叫着,奋力爬到楚司淼身边,使浑身力气将已渐冰冷的沙拉曼推开。 “司淼!你醒过来!醒醒!”奚娮疯狂地抓挠手腕,血滴在楚司淼脸上、唇上。可他的眼睛却逐渐黯淡了,没留给她丝毫幻想的余地。 耳畔拂过燥热咸湿的海风,还有急促脚步声。 是那些杀手们来了,可那又如何。奚娮眼里心中只有楚司淼,只有他眉梢嘴角滞留的微笑。 眼前这一幕何其熟悉,在l市那栋老旧宾馆里,奚娮曾做过一个梦。她梦见楚司淼浑身是血倒在海滩上,任她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是了,这不过是梦一场。等梦醒了,她还会再见那个眉眼如画的男人,身着黑衣,负手如松而立。他会用大提琴般低吟悦耳的声线轻轻唤她,漂亮的嘴唇扬起淡然又绵长的隽永笑意。 夜色静静流淌,奚娮娮枕着楚司淼坚实的臂弯沉沉睡着。她做了个美梦,又回到了那个炎炎夏日。 她骑着永久牌风火轮,汗流浃背的回到杨水派出所。午饭过后,楚司淼不期而至。她背上器材箱,跨上宝马摩托车,和他一起奔赴命案现场…… 第205章 相忘于大海两端 “司淼!”自言自语的呓语惊醒奚娮,她下意识伸手一揽。却没触到楚司淼温热的胸膛,只搂得满怀砂砾。 半晌,意识才逐渐回笼。奚娮挺身坐起,心慌的放眼四望。 海还是那片海,巨石还是那两块巨石。她不在家中舒适的大床上,还置身在西苏门答腊的无名海湾。 沙滩上不见楚司淼的踪影,反倒多出许多人,还有一个个椭圆形的金属物。 奚娮怔怔的看着不远处人影如织,逐渐加速的心跳终于将存留在脑海中的梦境赶走。 “楚司淼?!”她惊叫着跳起来,刚朝前跨出一步,脑门就撞在了坚硬的空气墙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奚娮握紧双拳猛砸,果然看到了铭文闪现。茶色的,像凤尾花一样卷曲的线条。这不是楚司淼的精神力,十足的陌生标记。 “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奚娮的疾呼声吸引了忙碌的人群,很快,一个茶色头发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他疾步穿过护盾,却没有放奚娮出去的意思,只是默默无言的站着。 “楚司淼呢?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奚娮抓住男人的胳膊,又问了一遍。 男人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忽而眉心上蹙,嘴角下撇。这是愧疚的典型表情,吓得奚娮猛抽一口气。 “在下暗骁部队第一副统领,斯特林。”斯特林心怀不忍的看着面前这位孱弱的人类,半安抚半告诫道,“我来接夜璘大人回奥伊。” 如今的殖民星风声鹤唳,皇帝失踪,沙拉曼反叛,暗骁大半部众被囚禁在联邦最高监狱里。 斯特林还是从一个狱卒手中得到了柯克的密报,才知道夜璘还活着,且叛徒沙拉曼来了地球。 接到消息,斯特林一刻也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集结起一批死忠部下赶来。 可逃离重兵把守的监狱谈何容易,血战在所难免。这一耽搁,就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 “回奥伊?”奚娮被斯特林的说辞吓坏了,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不敢放手,“他要回去?是他亲口说的吗?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按说人类能有多大力气,可斯特林确实感觉到疼。不是手臂被掐得疼,而是心口剧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奚娮见他这般表现,急的扭头就跑。她在四尺方圆的沙地上快跑一圈,不停拍打护盾。可她确实被围死了,一点缝隙都找不到。 “夜璘大人以身殉国,我们会带他的尸身回归奇迹海。”斯特林实在不忍看奚娮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狠下心道明来意。 沙拉曼的党羽已经被成功制服了,但夜璘却救不活了。早知如此,斯特林宁愿一辈子困在联邦监狱里,也不想到这里来面对精神领袖的死讯。 奚娮抡起的拳头猛然顿在半空中,昏睡前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她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向后转身。 “想必您也听夜璘大人讲过不少奥伊的故事,我们在奇迹海中出生,死后也当回归海母怀抱。”斯特林直视奚娮的眼睛,徐徐解释一番,又屈肘握拳下跪。 “夜璘大人是暗骁部队最优秀的大统领,是奥伊万千子民中目心的神话。请您将他还给奥伊,让他回到奇迹之海中安睡吧。” 这是个人类女孩,于奥伊来说,她是异星人。这些话,斯特林本不愿说,甚至还想过悄悄来,悄悄走。 但重伤的柯克在躺进休息仓前,一直苦苦请求他务必要救活这个女孩,还说她是夜璘的妻子。 既然是夜璘的妻子,斯特林还是决定给她应有的尊重。也希望她深明大义,不要阻拦他们带英雄回家。 “他……死了?”奚娮本能的往心口摸去,只抓住一片珠翠冰冷。钻石胸针还垂在颈间,却再无幽微暖意。 “是。”斯特林咬牙吐出一个字,把头低低埋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霎时陷入死寂,虽无言语,但斯特林能听见奚娮的心跳和内心活动。 她的情绪从剧烈波动到平缓沉寂,如此往复循环多次。良久之后,又陷入无波无澜。 “我想见见他。”柔柔声线响起,斯特林猛地抬头,一眼便撞见了奚娮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是一双甚为漂亮的眼睛。潋滟明艳,清澈透亮。即使奥伊人的外貌水平远胜人类,但斯特林还是被这双明眸美目深深吸引住了。 “让我见见他,请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奚娮朝面露惊讶之色的斯特林淡淡而言,还不忘微微一笑。 斯特林心头一颤,十分恭敬的起身了,“请随我来。” 靠近海岸的地方围着好些人,斯特林快步上前,示意众人退开些。 此时启明星已亮,天光渐明。奚娮缓步走近,终于见到了楚司淼。 他躺在嵌着透明玻璃的休息仓中,换上了干净的暗骁制服。五光十色的海水拂过他英俊的脸庞,安详的仿若沉睡一般。 斯特林伸手在盖板控制器上轻点几下,又规矩的退到一侧。 奚娮躬下身,双手探进舱内。浓醇的咸味扑面而来,指间流过融融暖意。 她小心翼翼捧起楚司淼的脸,异常缓慢的抚摸他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和睫毛,挺直的鼻梁,分明的下颌,最终触及线条优美的扁薄嘴唇。 “司淼,你走了。”奚娮低语着,探头吻了下去。 楚司淼的嘴唇依旧柔软,只是凉凉的,没有温度。现实残酷无比,奚娮却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哭。 “奚娮,你好好活着。”这是楚司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会谨记于心,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 奚娮恋恋停留着,抱着最虔诚纯净的心思,将满腔爱意再次诉说给楚司淼听,“我会过得很好,常常欢笑,时时开心。想你的时候,我就去看海。你也会来吧,化作一只鸟儿就好。我们约定了,谁也不许抵赖。” 斯特林给予奚娮最大限度的宽容,待她徐徐整理过楚司淼的衣襟后,才捧起一个匣子请她过目。 奚娮打开匣子,把盛在里面的金属碎片细细摸过,“让赛博陪着主人吧,司淼会高兴的。” 这些碎片不是赛博的全部,他在沙拉曼的剑下四分五裂,能拾回这些已算不易,全当个心意吧。 “是。”斯特林点头应下,以恭肃之姿将匣子放进休息仓,置于楚司淼腰际。 暗骁部队行动向来快如闪电,一个个休息仓很快入海,队员们护卫两旁,也很快消失在奚娮的视线范围内。 直到再看不到载着楚司淼的那个椭圆物后,奚娮才收回目光,又屈膝下跪。 “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斯特林吓了一跳,赶紧躬身去扶,却又见她摇头了。 奚娮固执的不肯随他的意,紧紧攥着胸针,郑重的开口,“我知道你们不仅要带走司淼的人,还要带走他的全部存在痕迹。我不求你网开一面,只是,能不能把这个胸针留给我?” 即使斯特林不说,奚娮也知道他一定会消除她的记忆。她不怕忘记,只求能留下这枚胸针。 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她和楚司淼的新婚信物。有它常伴身畔,哪怕日出后她会将楚司淼忘得一干二净,也算是为他在这颗星球上镌刻下一点点存在证明。 一番话听得斯特林感慨万千,又惊叹不已。所有人类都如这个女孩一般玲珑剔透吗?还是说人类也会读心术? 斯特林沉吟许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奚娮的额头,“多谢成全,保重。” 陌生的精神力钻入奚娮大脑,一时间天地颠倒,时空轮回,和楚司淼有关的记忆走马灯似的重演。 在他怀中醒来的清晨,入睡的夜晚。一起讨论过的案情,闹过的小别扭。肩并肩欣赏的超级满月,耳鬓撕磨倾诉的甜言蜜语。 太多太多记忆,沉甸如磊,又轻飘如风。 最后的最后,奚娮又回到了长城之巅。楚司淼跪着,肃然又柔情的对她说,“我愿把生命给你,守护你到岁月尽头。” 言犹在耳,掷地有声。奚娮孑然一身倒在海滩上,不见当日许下重诺的英俊男人。 远处海面上有五光十色的巨大光柱冲破云霄,急速蔓延开来,将天空完全遮蔽。 那是斯特林等人的精神力,它会覆盖地球每一处角落,彻底抹去和楚司淼相关的一切印记。 奚娮用力握紧手中的胸针,可越抓得紧越觉得虚无。她轻颤着睫毛去看,干涸的眼中终于落下一滴珍珠泪。 以为紧锁于心的,到头来还是要失去。璀璨钻石早已化作光,散作烟。终如流沙逝于掌中,寥寥无痕。 “司淼,这一次,你真的回家了,我也会彻底把你忘了。” 南柯大梦,终需一醒。再多痴嗔贪念,都作落花入水,东流尽去。奚娮轻合眼睑,静待梦歇。 第206章 奔向各自的远方 “叮咚~叮咚~叮咚~”有什么声响由远及近,反反复复不停。 奚娮迷糊的翻身,摸到手机一按,又拉起被子蒙头大睡。 可她刚安稳了没一会,只听得房门嘭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聒噪催促将安逸气氛彻底打破,“起床了,起床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干嘛呀……”奚娮把沉重的眼皮隙开一条缝,又迅速闭紧。 “还有十分钟就打上班铃了,再不起老李可要来抓人了啊。”刘爽又把被子扯开,伸手猛搓奚娮的脸。 奚娮哼哼着拨开她的手,撑住昏涨的脑袋慢腾腾坐起来,“几点了?” “8点20了,谁还骗你?”刘爽见她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抓起手机最大限度凑近她的脸。 “哦。”奚娮定睛半晌,才温吞的点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还没好?要不再请半天假?”刘爽发现她的眼神还飘忽着,不耐烦立马化为担忧。 “我都好了。”奚娮仰头躲开她伸过来要摸额头的手,掀开被子起床了。 吃早饭是来不及了,奚娮简单洗漱完毕,直接换上警服坐到了接待桌后。 上午9点到11点是杨水派出所的工作高峰时段,奚娮和刘爽忙着给前来办事的社区群众解决各种问题,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临近11点半,奚娮送走一位来开户籍证明的大姐,手头工作总算暂时宣告结束。 她看了看挂钟,又望着大门外亮晃晃的阳光叹气。眼下都快九月了,气温仍然居高不下,日子也真是难熬。 刘爽猛灌一杯水,转头就见奚娮缩在椅子上愣神。 “你真没事了吗?怎么又发愣了?”奚娮一向嘻嘻哈哈,像这样蔫蔫的状态可不常见。 “啊?哦,没事没事。”奚娮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去摸鼠标,用逃避回应同事的关心。 说来也挺奇怪的,自从上周迷迷糊糊病过一场后,她就时时容易走神。脑子里更是空空如也,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刘爽见她好像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只得把注意力转向电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到饭点了,随便看看什么新闻打发时间吧。 两人之间默默无言,奚娮的眼睛虽盯着电脑,可思维又逐渐随着窗外有节奏的蝉鸣陷入停滞。 “喂,大消息,特大消息!”就在她彻底愣神时,刘爽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特大消息?”奚娮捂着心口喘气,不耐的翻了个白眼。 刘爽敷衍的拍了拍受惊小鸟,又把显示器转过去,“你看,又有大案子破了。” 奚娮伸长脖子一瞧,心中也是一喜,赶忙滑动鼠标点开警务系统内网首页。 果真是破了大案子,公安部的红头文件两分钟前刚刚挂网公示,绝对新鲜热乎。 “哎呀,感谢这么多位大神,我终于可以穿那条名牌裙子了。要是这案子破不了,我妈肯定永远不许我穿红的了。”刘爽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恨不得立马给众位“救命恩人”烧柱高香。 “是啊,这么快嘉奖令都下来了,可见这案子有多受上头重视。”奚娮缓慢滚动鼠标,看着专案组两位组长的证件照,不禁心生敬佩。 刘爽一听这话也不住的点头附和,“能不重视嘛,这可是红衣少女杀手,是十几年都没破的大案子呢。” 从“96-4.13案”复查开始至今,消息早已经传遍全市各个犄角旮旯,像她们这种城乡结合部的片儿警也常被社区群众逮住询问。 虽说警察自带几分威慑力,但前段时间发生的几起少女被害案还是吓坏了刘爽的父母,每到休息日必来接她回家。现在案子总算告破,不仅是全国警界共襄盛举的大喜事,于她个人而言也是人身自由大解放。 “啪嗒!”刘爽刚准备赞叹名叫杜骢和左栋的两位组长有多么英明神武,忽见一滴圆润水珠砸在桌沿上。 扭头一看,便是惊吓。奚娮上一刻还神采奕奕,这一刻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她坐的挺直,脸色白的有些难看。双眼直勾勾盯着殉职人员名单,两行泪水淌成了小河。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刘爽被她像是中邪的样子吓坏了,赶忙递上纸巾。 奚娮没有接抽纸盒,也没听见刘爽在说什么。她怔仲的看着电脑屏幕,确切来说,只是在看两个人。 段凡、宋格,s市公安局浦江分局刑侦队一大队队员,“96-4.13案”专案组成员。两人在卧底任务中光荣牺牲,被授予烈士称号。 简短的生平介绍旁边,是两位警官的寸照。奚娮看着两张年轻得甚至有些学生气的面孔,心底某处突然天塌地陷。难以名状的虚无感袭来,梗在嗓子眼里十分难受。 “这两人你认识啊?”刘爽又仔细看了看屏幕,一边帮奚娮擦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不认识。”奚娮的睫毛不规律颤动几下,终于醒过神来。她抓过纸巾捂住脸,很是困惑的摇头。 她没有说谎,这两位警官看着很面生,刑警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脏正在抽搐着,像被针扎似的疼,非常疼。 “哎,不认识你哭什么呀。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啊。”刘爽好言哐哄着,感觉好笑又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奚娮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竟为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哭成花猫。 周五,奚娮在杨水镇中心客运站上车。但今天她的首要目的地不是家,而是建在市东郊的公共墓园。 闺蜜米栗在g市出车祸去世半年了,奚娮因为伤心过度,只在骨灰盒下葬那天去过一次。 但自打看到“红衣少女杀手案”告破的消息之后,她连续两个晚上梦见了米栗。 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也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罢。奚娮这些天确实非常想念米栗,很想去和她说说话。 白色越野车驶出s医科大附属第一医院,在大路口的红灯处停稳。 车内,注重交通安全的雒詹目不斜视,后排安全座椅上的女儿却在这时叫了起来。 “爸爸,那边有个好漂亮的姐姐!” 雒詹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探头看去,原来旁边停着辆公交车。一扇车窗边坐着个年轻女孩,侧脸正巧对着他们的后车窗。 “姐姐,姐姐~!”雒依依红扑扑的小脸笑靥如花,不停朝窗外招手,又转头问,“爸爸,你看她长得像不像天使?” “嗯,挺像的。”雒詹颔首,忽见那女孩转过头来,清秀俏丽的模样竟让他感觉莫名的亲切。 奚娮发现旁边私家车里有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冲她招手,也友好的回以招手和微笑。 绿灯很快亮起,雒詹收回视线松开刹车。奚娮低头摸出手机,准备给家里去个电话。 越野车向左,公交车向右,在落日云霞中奔向各自的下一站。 第207章 几度曾相逢 二年零三个月后,美国马里兰州。 王子乔治郡大学公园市位于首都特区城市圈内,距离华盛顿仅13公里。不过,这里没有首都的繁华与忙碌,有的是精美建筑和浓烈人文气息。 位于城市中心地带的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占地1250英亩,红砖校舍在宽阔的草坪和整洁道路旁错落有致。 正直午休时分的校园内熙熙攘攘,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学生结伴而行,相谈甚欢。 奚娮怀抱几本厚重原文书,轻车熟路穿过两栋教学楼,伸腿坐到大草坪边的木质长椅上。 她拢手哈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和塑料食盒。 一杯醇香牛奶可可,一口火鸡胸三明治。满足笑意攀上奚娮白皙的脸颊,脑后的马尾辫随着自我陶醉的点头微微摆动。 建校一百六十余年的马里兰大学有完善的生活配套设施,不论你来自哪里,都能寻到一顿合乎口味的午餐。 但比起喧闹的餐厅和受欢迎的小吃摊,奚娮更喜欢独享午休时间。 12月中旬的校园不见夏日葱茏景色,梧桐树上偶尔飘下几片枯叶。和黄艾艾的草坪相配,也是另一种悠然情致。 奚娮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翻开手边的书。今天的三明治似乎格外好吃,可能是因为她刚享受过一场头脑风暴的缘故。 攻读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的课业已经过半,现在正是积攒论文数的紧要关头。奚娮本打算圣诞节前在图书馆扎根,但今天还是忍不住跑去听了一场刑事犯罪学公开课。 授课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副教授,来学校任教不过三个月,就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要说他的成功和长相气质没有关系,奚娮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否定答案。但能吸引她挤出时间去听讲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课程的精彩程度。 这位副教授的课很是贴近生活,腹中知识储量更是堪比超级电脑数据库。他不仅对各国、各时间段的案例信手拈来,还能把死板的法律条文,以及复杂的推理过程讲得深入浅出。就算是最沉重的连环凶杀案,一经他阐述剖析,也会变得生动有趣。 奚娮虽是主修犯罪心理学,但对各家学术都有兴趣。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干着不痛不痒的社区民警,既然决定学成回国后转做刑侦工作,就得奋起直追才行。 两块三明治下肚,奚娮抡直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马里兰的冬天和s市很不一样,没有凛冽的江风。即使现在气温只有个位数,也不觉得冷。 “hello,你好?”就在她舒服的想叹息时,身旁传来礼貌的招呼声。 抬头一看,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手里拿着地图,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你好。”奚娮起身拍了拍衣服,心领神会的接过地图,“你们是来参观的吧?” “是啊,是啊。”女孩频频点头,指点着地图问,“我们想去这里,你知道路吗?” 奚娮歪头一看便笑了,“你们走反了,校史陈列室不在这边。” 她比划着指出正确路线,却发现女孩的表情仍然懵圈,显然是被绕晕的节奏。 “这样吧,我带你们过去。”奚娮把地图折起来,友好的建议道。 “那太好了,谢谢你。”女孩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热情的挽住奚娮的胳膊,边走边问,“你是从中国来的吗?学什么专业呀?” “我读犯罪心理学,你高几了?申请大学了吗?”奚娮性子开朗,在陌生人面前也不束手束脚。 “原来你是读心理学的,难怪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问路。我今年高二,准备申请商学院。” “那你去其他学校参观了吗?决定报哪一所?” 四人渐行渐远,被奚娮留在长椅上的保温杯盖子还冒着微微热气。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盖沿,又去拿旁边的原文书。 二手教材七成新,印刷字句间有不同笔迹的圈点。那双手的主人徐徐翻看几页,眼神又落在一个米色硬壳本上。 打开扉页,幽幽香气发散开来,一行淡紫色的娟秀花体字跃入眼帘。 “not seen, and like the old acquaintance. that''s a light from the darkness.” “未曾谋面,又如旧相识。那是从黑夜中到来的光。”低吟嗓音如高级大提琴的共鸣般悦耳,轻声诵读着扉页上的字句。 厚纸内页上并非课堂笔记,而是一幅幅精巧水彩画。画风很有印象派韵味,描摹的多是自然风景和特色建筑。画面上不乏路人和燕鸟的影像,举止姿态无一重复。 但十几幅画面中有一个固定角色,比其他人物和景致都模糊,只是一个欣长的黑影。或是隐没于喷泉水柱后,或是藏身咖啡馆遮阳伞下。 一页页翻去,最新一幅作品吸引着窥探者久久流连。 画手淡笔小琢的风格不变,但描绘的景色不再是前面所见的那些。幽蓝天幕占据满卷,点点星光若影若现。 画中别无他人,只有一抹悠远淡然的黑影。伫立于星辉下,充满遗世独立的销铄感。 圣诞节一天天近了,奚娮很快将那个健谈的问路女孩淡忘,继续投入到钻研学业的主要工作中去。 可比起要挖空心思才能让导师满意的论文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她更烦心,甚至直接影响了写论文的速度。 平安夜前夜,奚娮趴在宿舍的书桌上。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第一百零一次叹气。 “我跟你讲,你再叹气下去,我都快长皱纹了。”来自台湾的舍友王婉晴盘腿坐在单人床上,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 “对不起啊,吵到你休息了。”奚娮讪讪笑着,伸手够过一张卡片,苦恼的问,“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嘿嘿。”王婉晴狡黠的笑了两声,又朝奚娮猛抛媚眼,“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 “哎呀。”此话一出,奚娮烦躁的直揉头发,“可那是教职工晚宴,我怎么好意思去。算了算了,我还是适合咱们的学生舞会。” “no~!absolutely not!(不行,绝对不行。)”王婉晴急了,跳下床夺过卡片,“这可是raymond.chu,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必须去!” 说着,她又把卡片里另附的一张单据拿出来,端起严厉架势道,“人家把礼服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敢浪费,我就……” 奚娮见她作势要打人,立即捂着脑袋往后躲。她当然知道能被prof.chu邀请是多大的光荣,可这份殊荣本身就让她心有忌惮。 人家是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她就是个默默无闻的穷学生,这样显眼的事可做不得。 再者,她也只是去蹭过几节课,私底下和prof.chu完全零交流。那天她被叫进办公室,看到请柬还以为是发梦呢。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嘛,叫什么礼尚往来。你要是不接这个礼,以后还怎么和他往来?”王婉晴见奚娮还不肯接招,索性拉过椅子坐下,准备做长期思想辅导工作。 “什么你们中国,台湾人也是中国人。”奚娮被她较真的表情逗笑,顺过请柬又看了看,脸颊上的温度悄然攀升,“我又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往来。” 王婉晴的犯罪心理学好歹也念得不错,奚娮垂眸害羞的神情让她觉得这事很有门儿,“呐,既然我们都是中国人。那我问个问题,你认真回答。” 奚娮深吸一口,点头示意她随便问。 “你觉得prof.chu这个人怎么样,从外貌到内在。” “嗯……”奚娮撑着下颌认真想了想,才道,“是个好老师,上他的课真是一种享受。就前几天那堂公开课,我听完整场还有点意犹未尽呢。这人嘛,感觉也挺不错的,很绅士的样子。” 王婉晴越听笑容越灿烂,接过话头兴奋的大喊,“最重要的是,这人长得太正点了!那叫一个秀色可餐呐!” “你喜欢他?”奚娮脑门一热,问题脱口而出。 “喜欢,特别喜欢。”为达目的就得不择手段,王婉晴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又噘嘴撒娇,“你就去吧,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单身。” 奚娮抿嘴蹙眉,好一会才半推半就的点头了。也罢,既然是为朋友谋福利,就算下学期要迎接全校所有女生的刀子眼,她也必须勇闯剑门关了。 第208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圣诞节在外国人心目中的地位犹如国人的春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奚娮在赶往学院前楼赴约时,还是觉得这位prof.chu是不是重视传统节日重视的有些过分了。 有这想法不是为别的,早上她拿着提货单找到门店时,才发现那是家奢侈品集合店。 现在穿在身上一水儿的dior高定不算完,店员还表示付账单的先生另外定了全套ysl彩妆服务。 这样盛大隆重的架势让奚娮很不适应,千辞万谢才从“魔窟”中逃出来。 她现在什么宴会前紧张综合征都没有,就想去问问始作俑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目的地已近。奚娮本着守时原则故意提前了10分钟,却意外的在中心雕塑旁发现了一个高大身影。 “不会吧,来的比我还早?”奚娮心里暗叫不好,赶紧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prof.chu, sorry i''mte.”站在雕塑旁的果然是新晋最受欢迎教授,奚娮报赧的打招呼,内心竟很不争气的来了个小鹿乱撞。 美国人生活习惯随性,虽说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不爱西装爱便装。前几次去旁听,奚娮也是见这位副教授一直穿着风衣配微领衫。 但现在的他却是另一番风景,黑西装修身又挺括,显然是量身定制的高级货。雪白的小尖领衬衣上还打着领结,再配上服帖的口袋巾和锃亮皮鞋,这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更加俊朗沉稳,堪称蓝颜祸水。 面对也是盛装的男伴,奚娮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正在为自己企图兴师问罪的心思汗颜时,一只坠着黑曜石袖扣的胳膊伸到面前。 “走吧。”淡淡两个音节窜入耳蜗,惊得奚娮猛然抬头。 此时并未天黑,自然光线也算明亮。可奚娮撞上的一对眼眸却是别样深邃,宛如黑夜最深处的颜色。 “您,原来您能讲中文。”几个字奚娮说的磕磕绊绊,又觉得让教授一直屈着肘太失礼,赶紧把手放在他的臂弯里。 “听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发音不准?” raymond.chu淡淡一笑,很是绅士的迈开缓步。 “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奚娮发觉用错了词汇,忙解释道,“以前没听您讲过中文,发音很准,很准。” 得了此话的男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瞥了一眼放在臂弯里的白皙小手,“昨天下过雪,今天气温有点低。” “嗯,是啊。”奚娮把这听似有些突兀的话过了一遍,摸着毛质松软的坎肩说,“这坎肩很暖和,我一点都不冷。” “嗯。”raymond.chu轻哼一声,便再无其他什么话了。 从学院到宴会厅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同行一段后,奚娮发现这位能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私底下竟是个少言寡语的主。一时对他的反差性格好奇不已,刚才的紧张局促悄悄溜走了。 “其实,我不是您系里的学生,您怎么会找我搭伴儿?” “没有什么,就觉得你合适。” 奚娮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终于抬头直视raymond.chu的侧颜,“您不会认识我吧?” 此话一出,奚娮就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自然。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负面表情,但步伐确实有稍许停顿。 “我既然邀你做女伴,当然认识你。奚娮,犯罪心理学在读硕士生,prof.miller是你的导师。” raymond.chu嘴上说的淡定,视线却避向一边。 “嘿嘿,您了解的真清楚。”奚娮讪讪的笑了笑,心里暗骂自己是猪脑子。作为老师,调阅********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她今天真是出师不利,见了美男连日常思维都乱套了。 由于怕再说出什么低智商的话惹人笑话,奚娮也学着raymond.chu那般,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来了个沉默是金。 学校宴会厅设在行政楼内,就在二人来到楼前时,raymond.chu复又开口了。 “进去之前提两个小小的请求。第一,不要再用尊称。第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奚娮本想阐述点尊师重道的观念,脑筋一转又觉得他的在理。毕竟这在不是中国,美国人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规矩。 “那我叫您,不对,叫你raymond?”奚娮颔首,正准备抬脚,脑筋又转了个弯,“你是华裔吧,如果我叫你的中文名会不会更自然?” 眉头微蹙,藏起嘴唇,这是只在raymond.chu脸上停留1/5秒的微表情。奚娮看得真切,不免又为自己不小心失言,让男伴产生消极和压力情绪而感到挫败。 宴会开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奚娮还回味着进门前raymond.chu那有些不开心的表情,和避而不答的态度。 校长致辞就在走神中结束了,头盘上桌后,奚娮的情绪才再次高涨。 身边一圈都是德高望重的资深教授,但她完全没有趁机讨教学术问题的心思,只对盘子的食物感兴趣。 马里兰大学教职工新年晚宴是传统节目,端上桌的吃食自是不差。恰巧奚娮又是个地道吃货,无论中餐西餐都能如鱼得水。 “吃点这个吧。”奚娮刚往嘴里塞了块小圆茄,一片完整的水牛芝士就落在了盘沿上。 转头一看,raymond.chu姿态优雅的执着银刀叉,眼底还有些柔和暖意。 “谢谢,我其实挺爱吃这个的。”奚娮不知是被头顶的灯晃了眼,还是被男人温柔的神情迷了心,报赧的迅速错开视线。 “不客气。” raymond.chu淡淡回了一句,绕过玻璃杯喝水。 可口佳肴一道道上来,饭局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教授们谈论的话题从工作转到生活,欢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this wine is good. you should try it.”(这酒不错,你也尝尝吧。) “sorry, i know too little about drinking.”(不好意思,我不胜酒力。) 几句闲谈飘入耳朵,奚娮才发现raymond.chu面前的红酒杯还原封不动的放着。又见他旁边的老教授还端着杯子,忙帮着挡了一杯。 “你严重酒精过敏吗?”奚娮放下杯子,凑近raymond.chu耳畔悄悄的问道。外国人的饮品单上除了咖啡就是酒,没想到他居然碰也不碰。 “算是吧。” raymond.chu颔首,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悠扬弧度,“你还是喜欢喝一点的。” “呃……”奚娮噎了口气,撇过脸去不愿看他了。她是有些酒量,但不至于被当成酒鬼对待吧。要不是为他维护面子,她又何必上赶子,这殷勤谁爱献不献。 甜点撤走后,外国人宴会上雷打不动的舞会项目拉开序幕。 校长夫妇负责开舞,其他宾客随后加入。 奚娮合着华尔兹的慢板进退,心思不觉又飘走了。这个时间,学生会主持的舞会也在进行中。今年的主题是复古迪斯科,可比这古板工整的交谊舞好多了。 “让你陪我来无聊的宴会,受委屈了。”奚娮正走神的厉害,舞伴突然一句话,惊得她错了步调。 “对不起,对不起。”她赶忙把踩在人家脚上的鞋尖挪开,又连声道歉。今天难道是走霉运了吗,从见面起就处处犯错。 被踩的男人倒不介意,虚扶在奚娮腰间的小臂微微收拢,附耳道,“我这个人生活中挺无趣的,除了你,找不到其他人搭伴儿了。” 随着raymond.chu凑近,丝丝缕缕海洋气息窜入奚娮鼻息。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莫名暖意涌上心头,竟教心尖一麻。 “是不是除了讲课,你就没有其他兴趣爱好了?”奚娮抬眸去看,亮度适宜的灯光在男人的发上晕开一圈光晕,淡淡光影拢着他的俊颜,是恰到好处的帅气。 这么近距离注视,奚娮才深觉王婉晴说的没错。这个男人有着一张足以令人心智昏乱的完美面孔,特别是闪烁着幽深微光的眸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除了上课,也还有个小小的爱好算是拿得出手。” raymond.chu抬高手臂引导奚娮转圈,脸颊若即若离擦过她的发顶,“我喜欢种花。” “种花?”奚娮小小的意外了一把,顿时来了兴趣,“我姑父也喜欢种花,他最喜欢玫瑰,你呢?” “我的院子里只有夕颜花。”raymond.chu摇头。 这回答让奚娮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惊讶。种花这种慢工出细活的业余爱好向来都是受老头子青睐,想不到快生活节奏的美国职业人也喜欢。而且这位副教授的品味尤其独特,居然喜欢牵牛花。 “很意外?” raymond.chu见奚娮不接话,又挑眉问道。 “可能教书的都有共通点吧,我姑父也是老师,在我们那里的大学教海洋地质学。”奚娮含笑解释一句,还是好奇他钟情牵牛花的原因,“可是你为什么喜欢夕颜?那种花不是只在晚上开吗?到了白天就全蔫了,没什么可看的。” “准确来说,夕颜花是开在傍晚时分。”一曲终了,raymond.chu牵着奚娮往舞池边走,又用微不可闻的声调说,“曾经有人跟我讲过夕颜的花语。” 虽说他的音量不大,但奚娮离得近,也听得清楚,就自然的把话接了下去,“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 raymond.chu轻托着奚娮小手的五指條的一僵,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是,就是这个意思,原来你还记得。” “哈哈……”奚娮没来由的乐了,俏皮的冲一脸深沉的男人眨眼睛,“prof.chu,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吗?奚娮,同音不同字,其实就是夕颜花的意思。我怎么会不知道花语呢?” 说着,她又担心这位美国教授不太明白,便拉起他的手徐徐在掌心写画,“这名字是我爸爸给起的,喏,就是这么写的。” “好名字,很美。” raymond.chu看着表情认真的学生,嗓音低沉的附和道。 奚娮被大提琴般醇厚的声线撩拨得耳廓酥麻,忙背过手去和他拉开距离,不敢细想那赞美之词背后还有些什么意思。 舞会一直持续到明月高悬仍然气氛高涨,但不常穿高跟鞋的奚娮却有些兴意阑珊了。 整整两个小时,她不仅陪raymond.chu跳舞,还被好几位其他学院的教授邀请过。现在她的脚已经不堪重负,酸痛得要命。 不过奚娮向来会摆正自我位置,raymond.chu今晚来不光是为了享受福利,还兼带着应酬交际。主角都没退场,她这个配角也不能说先走。 但为了可怜的脚掌着想,奚娮还是找了上卫生间的借口溜出宴会厅。她在行政楼外寻了处长椅坐下,全当中场休息。 此时夜色如墨,蜿蜒的路灯在树影中像极了舟灯渔火。奚娮一时贪看,又从晚装包里拿出手机拍照。 点点微光被镜头朦胧出团团光晕,很有静谧情调。奚娮撑着脑袋翻看相册,一不留神就翻到了之前存档的画册。 上百幅水彩画都是近两年的作品,奚娮喜欢画画,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觉的画了这么多,也不知道那个从第一幅开始就成为固定角色的黑影源自什么灵感。 有时候,她甚至在梦里也见过。只是模糊的一片黑色,似乎是个人,又像是非具象的某种情绪。 奚娮从小就有些怕黑,却独独不畏惧那抹黑影。每当提笔描摹它,每当梦中有它时,感觉都是那么的亲切和温暖。 那种隐约情愫,就像是在黑暗最深处寻见了光。虽然幽微,但缠绵隽永。如同从某个遥远星球折射来的光线,一直持续着,如如不动的发着光,很美很美。 “看什么这么专心?”突如其来的询问划破夜的寂静,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落在肩头。 “呀!”奚娮吓得惊呼出声,定睛一看才发现男伴不知何时出现了。 “吓着了?” raymond.chu挪到奚娮身边坐下,眼神往她的手机上瞄,“谁的画?” 奚娮强压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心中默念师者为尊,规矩的奉上手机,“我随便画的,你别笑话。” raymond.chu仔细看过几幅,十分认真的点评道,“笔触很自然,功力不浅。” 奚娮对这句肯定很是受用,拢着身上的西装外套说,“原来你也有美术功底,刚才还说业余爱好只有种花,骗人的吧?” “为什么每一幅都有个黑影?和暖色调相冲,不太和谐。”身边的男人并未接话,转而发问。 奚娮看了看画,也点头表示同意,“是有点破坏整体效果,我是不自觉画上去的。我也说不上这是个人还是别的什么,就总觉得有点熟悉,还经常梦见呢。” 提到个人话题,奚娮猛地想起舍友交代的事,就用玩笑的口吻提问了,“prof.chu,我可不可以问个私人问题?” “你说。” raymond.chu随性的点头,将目光放远到前方的路灯处。 “你手上没戴戒指,肯定是未婚。”奚娮又试探一步,见他没什么反感表现,才大胆问道,“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raymond.chu眉心微动,朝奚娮投去求解的眼神。 “你别误会啊,不是我想问的。”奚娮迎着他肃然中透着些凌厉的目光,顿觉一股寒气攀上后背,赶忙摆手解释,“是我同宿舍的朋友,她挺崇拜你的,就想着……” “奚娮。” raymond.chu沉声打断她的分辨,周身气压直线下降,“如果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回答。如果是为别人,恕我无可奉告。” “对不起,我不问就是了。”奚娮心里阵阵发毛,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太可怕了,原来这副教授气场这么足,声调都带不变一下的,就能把她震慑到不敢放肆呼吸。 原本美好的夜,此刻却静的有些可怕。奚娮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平时还算灵光的脑子居然想不出一条化解尴尬局面的办法。 就在她快脑汁绞尽时,那悦耳的低吟声线重归淡薄,“我有过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有过?奚娮惊诧不已的抬头,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变了。变得不是容貌,而是神态。 raymond.chu的背部线条从挺拔变得佝偻,修长十指紧紧搅在一起。他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不远处的路灯。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那双晶亮的深眸中氤氲开薄薄雾气,又凝结成异常留恋的疼痛光芒。 “你的未婚妻……”奚娮小声的问了半句话,喉咙突然被翻涌上来的酸楚滋味哽住,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迅速发胀,突然有冲动想哭。她的心脏跟随悸动莫名的情绪抽搐着,一下下,清晰又强烈。 “我的未婚妻,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很灿烂的,就像春天里的阳光。” “她总爱捉弄我,也常做傻事,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倒让我觉得如果离了我,她怕是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奚娮就这么听着,注意力不自觉的被身边的男人完全吸引。这是他今晚说过最长的一席话,原来除了讲台,还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赘赘多言。 想必那位未婚妻是极其幸福的,能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爱着,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raymond.chu说完一段,又转头去看奚娮,眉梢眼底尽是柔软得不像话的暖意,“我的未婚妻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在工作上,是我依赖她更多。没有她,我不可能取得那些成绩。她很坚强,坚强到有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她每次哭过之后又倔强的擦干眼泪,继续笑的没心没肺。” 说着,raymond.chu明显哽咽了一下。少倾,他的声带又发出潺潺流水般的低音,“还有,她的名字非常好听,和你的名字一样好听。” 有泪从奚娮的眼中溢出,颗颗晶莹如断线珍珠。她怔怔的看着raymond.chu起身,模糊视线中是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的身材挺拔如松,长腿迈步的姿态甚是沉稳。但此刻的背影却深深刺痛了奚娮的心,黑夜倾倒下来,像无尽销铄与孤寂将他吞没。 从没有人像他一样,牵动奚娮的整颗心,乃至身体发肤都在痛着。明明是初相识,这背影却是那样熟悉。 光从暗中来,从raymond.chu身上雪白的衬衣里透出来。冲淡了她眼中的泪,让视线骤然清晰若白日视物。 “raymond~!”奚娮忽的周身一凛,仅凭着一股强烈冲动起身去追。 她好像找到了,那抹滞留笔端的黑色,那个萦绕梦中的幻影。 是他,就是他。涩中带甜,痛后知暖。这种冲突又糅合的复杂感受,奚娮从未在现实世界中找到过。 而现在,这感觉强烈而炙热,驱使着她奔跑,追寻。 “raymond!raymond~!”奚娮边跑边喊,可拐过好几个弯都没看到要找的人。难道是她跑得太慢?还是前头的男人步伐太急? 可奚娮不愿轻言放弃,她借着路灯指引,从行政楼找到学院。又从庭院穿过,往校门口跑去。 经过大草坪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疾风迷了奚娮的眼睛。她下意识抬手去挡,待再睁眼时,视野中突然闯入一道黑影。 在那棵她每日都去午休的大梧桐树下,一个男人茕茕孑立。 稀疏的树叶将月光带至他身上,斑驳光影攀上裤管,游走过长长的黑色衣摆,照亮衣襟上繁复的金线刺绣,领口肩头的金色徽章。 奚娮像被点了穴似的站着,忘了要呼吸,也忘了要说话。她只是看着,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跨出树荫。 月光将他的脸渲染,幽幽蓝色从他的眼底析出,还有那醇厚悦耳的嗓音合着风声起伏。 “宴会开始前你提的问题,我现在回答。我的名字,叫楚司淼。” 风不再是风,而是某种肉眼不能及的力量在涌动。 星星从天幕上坠落,繁花柳絮般簌簌落在男人身上,化作翻飞舞动的缕缕银发。化作仙气十足的尖尖耳廓,服帖在他的面颊边。 这满目银白璀璨又尽数印入他眼底,那双蓝宝石般的深瞳晃得奚娮头晕目眩。 他走近了,腰身挺直的屈膝跪地,一双眼交织着痛与爱,神情肃然又郑重,“我的未婚妻曾说过,要送我永恒的温暖和爱。我想问问你,这句话还作不作数?” 戴着黑手套的大手摊开来,迷幻的星云悬于掌心。它旋转跳跃着,徐徐结成花苞,再缓缓绽放。 天地间,万物调零,时光静止。只有一朵娇艳的淡紫色夕颜花盛开,继而变成耀目钻石。 奚娮看见男人深邃眼眸中飞鸿云涌,俊颜上晕荡开夏日疾风般的隽永笑意,听见他用低吟如大提琴的嗓音款款诉说。 “奚娮,吾爱。我愿把生命给你,守护你到岁月尽头。” 正文完结 第209章 番外一:教授,禽兽 赛博走到主卧门口,先侧耳倾听片刻,才轻轻叩响房门,“我把饭放这儿了啊。” “知道了。” 声线慵懒的回应传来,引得赛博连连瘪嘴。他甚为无奈的把托盘放在门边,一步一回头的下楼去了。这都四天了,他真担心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 细碎动静吵醒了奚娮,她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把像涂了粘合剂的眼皮撑开一条缝,“几点了……谁在敲门……” 一只强健的手臂探来,施力一拉,她的额头就碰到了一团火热温度。 “没有谁,这儿只有我。” 暗哑的低吟声线在耳畔响起,奚娮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铺天盖地的热切亲吻就将她再次拽入欢愉的汪洋大海中去了。 扁舟在浪涛中浮浮沉沉,当一切暂归平静时,清洁晨光迷了奚娮的眼睛。 她正趴着,浑身散架似的趴在一处宽厚的怀抱里。无法完全准确对焦的视线中有白色的纱帘和帐幔,鼻息间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海洋气息。 “醒了吗?口渴不渴?” 被这么一问,奚娮才觉得嗓子干痛的紧。她试着动了动嘴皮,最终还是只能用点头表达愿望。 玻璃杯叮当作响,很快,续命的清水就缓缓流入口中。 奚娮什么形象问题都顾不上,如饥似渴的灌下两大杯,散成豆腐花的脑子才重新组合起来。 “什么教授,我看叫禽兽还差不多。”开口第一句便是声讨,奚娮狠狠翻了个白眼,气的咬牙切齿。 她在言语上向来放肆,但没评估对手实力就莽撞行动,结果只会自讨苦吃。 她被一双力气甚大的手提溜起来,立刻挨到了铁一般的肌肉,某个让她害怕的东西又有苏醒之势。 “楚司淼!”奚娮彻底气结,又羞又恼的抬手想打人,却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又脸红了,还不累吗?”楚司淼双臂环抱,意有所指的坏笑道。 “你!”奚娮的脸颊瞬间烧的绯红,委屈的快哭了。为什么她还是被这腹黑怪力男吃的死死的,两年过去也没有丝毫长进。 楚司淼修长的手指蠢蠢欲动,又往奚娮的腰际探去,“老婆,你多体谅。” “体谅?我还要怎么样才算体谅?”奚娮拔高声调表示不满。 她被“囚禁”在这房间里过着昏天黑地的日子,那场教职工圣诞晚宴怕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现在究竟是几月几日,她根本不得而知。 楚司淼一边撩拨着,一边执起奚娮的小手重重一吻,“奚宝儿,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奚娮微微喘气,刚想分辨,突然被指间的净透火花晃了眼。 “这,这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硕大,样式竟和原来那枚一模一样。 楚司淼撩起奚娮的长发,眸色在划过指尖的美妙触感中渐深。他并未接话,只是精准而缓慢的采取实际行动。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奚娮闷哼一声,又嘟嘴嗔怪,“你居然乘人之危,我不干,这不算数。” “那你想怎么样?还要我再求一次婚?”楚司淼撑住她的背,满足的舔了舔嘴角。 带着上翘尾音的低吟声线让奚娮无从招架,好不容易清晰一点思维又混乱了,根本没力气再说话。 楚司淼将颤抖不止的小人抱稳,张嘴刺破她脖颈处的皮肤,陶醉的喝下一口,“他为什么没碰你?” “你……你怎么知道?”奚娮忍着又痛又麻痒的感觉,努力挤出一句话。 楚司淼翻身调换位置,一边动作一边处理伤口,没有回答问题。 丝缎般微凉的长发将奚娮包裹起来,除了缠绵温暖,还有些微微酸楚涌上心头。 “你找到了我留下的东西?” 楚司淼口中的那个“他”是指沙拉曼,但他会有此一问还是让奚娮意外。 楚司淼埋头在奚娮颈间又享受良久,才放缓索取力度,伸手往她的后劲窝探去。 “你的反应全是我熟悉的,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他嗓音暗哑的说着,感受着指腹上的炙热温度,深邃的眸子满溢爱怜和疼痛柔光。 当时,他确实拜托凌玥鉴定奚娮留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但始终没有勇气去看结果。有一次,他甚至已经打开邮件,但鼠标最后还是没有点击附件。 这世上几乎没有事情能让楚司淼如此忌惮害怕,但只要一想起那个寒冷雪夜,他就没有勇气再探寻。万一鉴定结果不是好的,他怕是会彻底疯掉。 但现在,他百分之百确认沙拉曼并没有得逞。因为他的精神力标记仍在这里,散发出来的纯净暖意丝毫没有减弱。 奚娮闭上眼睛,感受着汹涌暖意从后劲窝迅速蔓延,娇嗔的开口道,“那个时候,我的思维完全是混乱的,根本分不出什么真什么是假。直到马琳偷偷把胸针送来,我才逐渐清醒过来。” “司淼……”奚娮轻唤一声,睁开眼睛注视着楚司淼染着薄红的俊颜,眼眶不觉湿润了,“是你保护了我,就算你人不在我身边,我还有你的爱。王栩没有得手,那些感觉都是他用精神力制造的假记忆。” 奥伊人的禁术看似不可逆,但一旦当事人清醒,原本的事实就无法再掩盖。在g市那一晚,沙拉曼确实试图对奚娮下手。但他根本突破不了楚司淼留下的标记,做到极限也不过就是亲吻罢了。 “老婆,都是我的错。”楚司淼俯身,在奚娮的额头上印下沉重一吻。 这四天里,她无论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都是乖顺的,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这样的表现反倒让他更加自责,当初为了案子实在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 奚娮环住楚司淼脖颈,摇着头将他抱紧。她从来没怪过他,即使他使用禁术编织假记忆把她困在南沙,也没有怨言。她只要他回到身边,现在愿望都实现了,她觉得非常幸福。 幸福二字随着奚娮强烈的心理活动清晰传递到楚司淼心底,驱使着他再次发力。他现在暂时不想考虑心结的问题了,只想真实的将她据为己有。 日光缓慢从东向西移动,下午四点,赛博刚打开冰箱准备做晚餐,脑后突然扑来一阵凉风。 转头一看,赛博就忍不住坏笑开了,“终于肯出来了?比我想象中要快啊。” 主人看起精神奕奕,想必是彻底吃饱喝足了。他终于不用担心奚娮的生命安全了,总算能放心了。 “咳。”楚司淼拉着睡衣领子尴尬的咳嗽一声,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抓紧时间做晚餐吧。” 说完,他没理会赛博促狭的笑声,径直去了客厅。 虽然刚被狠狠调侃过,但楚司淼还是心甘情愿的投入到工作中去。全息投影屏幕上滚动着复杂数据,楚司淼娴熟的敲击键盘,将新编写的程序录入芯片。 赛博原来的金属载体被粉碎掉了,现在的奈米躯壳是最先进的型号。硬件不难获得,软件移植才是大工程。 修复工作进行了好几个月,掌管记忆的数据库已经重组完毕,现在还差医疗和信息处理系统仍需完善。 奚娮睡醒一觉找进院子时,看到的是人景合一的美丽画卷。 大片晚霞把天空烧得火红,目光可及的所有都染着霞光。围绕院子的绿植墙上缀满了刚刚盛放的紫色夕颜花,朵朵娇艳欲滴。 楚司淼一袭黑衣,手执长管水壶,正在给花墙饮水。他的姿态很是优雅专注,水流跃动的潺潺声响更比什么音乐都好听。 奚娮歪身坐到休闲椅上,拢紧羊绒大披肩,撑着脑袋静观。以前在“云玺”也有精心打理的户外花园,却不如眼前这片花墙来的纯粹和震撼人心。 原来楚司淼那天在晚宴上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现在确实喜欢种花,而且对夕颜花情有独钟。 想到这里,奚娮不禁又好奇了,随即开口打破闲适的沉默,“你回来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呀?” 楚司淼到马里兰大学任教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来找她。可这三个月时间里他始终任何表示和行动,就连看见她坐在台下听课都没有一点激动反应。 浇水声稍适停顿才再响起,楚司淼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奚娮见他好似回避的态度,不满的嘟起嘴来,“搞了半天是我自作多情了呀,prof.chu是来教书育人的。顺便再从广大师生中物色一位贤惠的夫人,对吧?” 酸溜溜的调侃很快散在空气中,楚司淼仍然不为所动。他放下水壶又拿起小铲子,开始默默松土。 奚娮蹙眉看着楚司淼只顾埋头干活,刚才半真半假的心思沉淀了下去,忽然觉得很无趣。 就在她转身要走之际,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了,“当时我伤的很重,没人认为我还能活过来。” 奚娮怔仲着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楚司淼亦没有转身,干活速度也没有减慢,“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壳’中。原来我已经被下葬了,葬在奇迹海的泉眼旁边。多亏了‘壳’的保护作用,还有泉眼水的修复力,我才捡回一条命。” 奚娮静静的听着,心情霎时又回到了两年前。在那处浅滩上,她和楚司淼生死别离。苍凉又虚无的感觉再次将她笼罩,冷彻寒意又从心底冒顶而出。 楚司淼听着奚娮仿佛在颤抖的心跳,缓身蹲下。他注视着近处一朵巴掌大的夕颜花,深眸中划略过苦涩,“刚睁开眼的时候,我一心想快点回来找你。可等到爬上岸,我又犹豫了。” 奚娮听着身后闷闷的声音,心脏猛然紧缩。这么说他不是三个月前醒来的,而是更早? “我是一年前醒来的。”楚司淼老实回答了奚娮心中叫嚣的问题,将小铲重重插进土里,“我去皇宫觐见了刚继位不久的新皇帝,然后回了暗骁。” “暗骁?”奚娮咧嘴苦笑,转瞬的惊讶又被酸涩取代,“这么说你本来没打算回来,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楚司淼摩挲着铲头,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如果我当时没去杨水镇,没有把你招进刑侦队,你的生活是不是会一直平顺。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特殊基因,沙拉曼也不会追到地球来。如果我们都不曾出现,你的人生是不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那答案呢?有了吗?”奚娮忍着泪意向后转身,才发现楚司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过了身来。 红澄澄的夕阳灿若烈火,和他眼底浓稠到化不开的哀恸纠集在一起,给了奚娮疼痛的心脏重重一击。 她本不想哭,可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用三两句话戳中她的泪点。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楚司淼注视着奚娮潸然泪下的楚楚模样,迈开长腿稳步上前,“我没有找到答案,所以才回来。” 他屈指去拭她脸上的泪珠,沾染的滚烫温度一如往昔。只需轻轻一滴,便能将他的心融化殆尽。 “奚宝儿,你知道吗?殖民星和奥伊很不同,那是颗像地球一样的行星,日升月落每日交替。我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躲在永不见阳光的黑夜里。也不用必须爬到孤山之巅,才能撇开凝集不散的浓雾,看到星光。” 楚司淼徐徐说着,任由泪水沾湿手心,“但是,就算站在正午烈日下,我还是觉得冷。没有你,什么都暖不热我的心。” 他实在太想奚娮,每天反反复复想她无数遍。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暗骁,辞别皇帝回地球来。他不能再满脑子胡思乱想了,必须亲眼确认奚娮过得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来认我?为什么现在才认我?!”奚娮一把抓住腮畔的大手,崩溃的大喊起来。 不是只有他才饱受思念之苦,她也一样。即便被斯特林消除了记忆,但他的影子没有一刻真正从她心中抹去过。 已经忘记,又从未忘记。那多么水彩画,堆砌起来的不是颜料,而是深深想念。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因为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子久久无法自拔。 “因为我害怕。”楚司淼握紧奚娮发抖的双手,将一年多以来的全部沉重心事诉与她听,“我怕再接近你,又会伤害你。我只敢远远的看着你,看着你有了新生活,看着你很享受在帕克的每一天。你来听我的课,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的样子好美。我觉得好幸福,不想去破坏它。” “可我不幸福!一点儿都不幸福!如果你不回来,谁给我幸福!”奚娮被这一席话说得更加害怕了,叫嚷着扑进楚司淼怀里,双手将他劲瘦的腰死死锢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楚司淼心痛万分的将她直抱起来,轻声宽慰,“我看了你的画册,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那天,奚娮和参观学校的一家人走后,楚司淼趁机去查看她的课业情况,无意中发现了那本画册。 扉页上看似矛盾朦胧的表达,以及内页中模糊的黑影都让他明白了所有。原来他看到的现世安然仅仅只是表象,奚娮没有忘记他,只是把那份沉重的想念锁在内心深处罢了。 那一刻的心疼和悸动只有楚司淼自己明白,他再做不到遥遥观望了,必须重新回到她的世界中去。 低低缓缓的劝慰舒缓了奚娮极度紧张的心情,她环住楚司淼的脖颈,拼命点头,“这次真的说好了,必须陪我到咽气的那天。要是你再敢消失,我不管是奥一还是奥二,照样杀过去把你抢回来。” “呵呵。”楚司淼被她孩子般天真直率的表达逗得低笑两声,继而又沉沉叹气,“奚娮,我要向你道歉。关于你父亲和米栗的死,我要付全部责任。还有对你弃之不顾,也是我的错。” 奚娮抿紧嘴唇想了一刻,收起眼泪去寻他的眼睛,“该对我爸爸和米栗的死负责的是王栩,不单他们两个,还有小凡儿和宋哥,他全部要负全责任。” “至于我……”奚娮说到这里,有些纠结的停顿一瞬,才鼓起勇气道,“其实,我早就发现有人在控制我。” “什么?”楚司淼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就算她的心智比一般人坚强,也不可能在丧失神智的情况下记住什么人或事。 奚娮乖巧的在他深锁的眉心一吻,柔声道,“记得在东京的那个跨年夜吗?你去小吃摊放碗,我一个人又溜回正殿的事。” “记得。”楚司淼颔首,瞬间回忆起那天她在夫妻楠下直勾勾盯着树梢发呆的神情,心头不觉一抽,“难道说,就是在那个时候?” “嗯,我那天确实被催眠了,我猜王栩当时就想把我带走。可半道上,我又恍惚醒过点神来,他才没能得手。” “还有,在京城你和莫上校切磋那天。我也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自己走迷路了。” “两次同样的情况,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再加上谢红霞死的那晚,我也是莫名其妙的从学校附近又回到谢家。这些都让我确定,有个人一直在我背后。” “你当时怎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司淼被奚娮的说辞惊得后怕不已,原来她发现的不比他晚,却一直瞒着没说。 奚娮摇头,恳切道,“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王栩的目标是你,就连这个人也没有进入视野。我不说,一是不想让你担心,二是想静观其变。” 那时候,楚司淼的压力和担子不比她小。与其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增加他的负担,不如选择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奚娮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那样惨烈,太多的人因为沙拉曼的野心赔上性命,这是她心中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痛。 楚司淼定定看着奚娮擎着淡然笑意的小脸,一直积压在心中的情绪氢气球般爆炸了。心疼、愧悔、还有深切的骄傲一股全冲上脑门,震得他稳不住呼吸。 奚娮见他只是愣神不说话,索性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司淼,我们是警察。要有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心,悲悯每一个无辜受害者。还要有铁一样的身躯,守住底线半步都不能退让。我们永远背对光明,面对黑暗,永远站在第一线和罪恶做斗争。” 奚娮柔情又坚定的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加深,“我体谅你的苦衷,一切都是为了案子。如果换做是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你看,最后的结果不是很好吗?我这个诱饵深入虎穴,帮你拿下了真凶。” “奚宝儿,对不起……”楚司淼再忍不住心中悸动,探头去吻她。 碰到奚娮的唇时,她的心声再次涌入脑海,“司淼,我爱你,欢迎回家。” 夕阳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影,广袤天幕中星光再现。裹挟着黑色几何线条的气旋冲破云霄,又以光速扩散传播,将地球完全覆盖。 那是楚司淼强大的精神力,也是他回归的决意。他本没有打算唤醒所有人的记忆,但这个想法被奚娮刚才说的话改变了。 他不会再遥望于海之彼端,将和奚娮一道,重新站上守护光明的前线。这一次,他会为那枚闪亮的银色警徽奋斗终生。 第210章 番外二:天下第一真理 和分别两年的未婚夫重逢之后会有什么待遇?那就是整天被他黏着横抱竖抱,鞋底干净的快看不见一点土沫沫。 有一个体力值爆表,几天几夜不睡觉还是精神奕奕的未婚夫,又会有什么待遇?那就是血槽一直为空,腰酸腿软到根本走不动路。 综上两点,直到圣诞假期结束,奚娮连门都没出过。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卧室,也只有自家后院了。 返校前一天,奚娮好不容易求得同意,获得了半天私人时间。她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到傍晚,总算把几篇早该结尾的论文梳理完毕。 点击云端同步键后,奚娮不觉松了口大气。她抬头看了看墙角处的大摆钟,又将这间充满维多利亚装修风格的屋子环视一遍。 虽说被楚司淼有增无减的霸道报销了整个假期,但她还是得感谢他的书房。如果没有这里四个大书柜的典藏,她就是想完成论文也找不到资料可查。 想到这里,奚娮决定去找土壕未婚夫商量商量。要是她能把所有和心理学有关的书都带回学校去,那就再也不用发愁二手书店的存货被抢光,也不用担心预约不到图书馆座位了。 楚司淼此时正在卧室里忙着打点行李,一见奚娮进来,立刻把她拉到身边,“这些给你带回学校,已经洗好熨好了。” “全部?!”奚娮本来挺开心,看到两只被塞得七七八八的32寸大行李箱,瞬间又风中凌乱了。 “这只是一点点,其他的我已经放进衣帽间了。”赛博挥舞着八爪鱼似的机械手臂,同时操作五个电熨斗也从容不迫,“来,你看这套。chanel早春新款,绝对的希腊复古设计。还有这fendi驼绒斗篷,流线剪裁,保暖又时尚。” 奚娮见他提溜起两个衣架子,还笑的一脸邀功表情,不禁扶额哀叹。完了,她差点忘记楚司淼有扫货癖好,更忘了他那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消费能力。 “叹什么气呀,还不快感谢我?”赛博对奚娮的态度很是不满,继续说教道,“我走了这么久,都没人拯救你的品味了。回去赶紧把旧衣服全扔了,千万别再穿了。” “那个,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奚娮也不跟爱逗她寻开心的机器人拌嘴,而是去拉楚司淼的衣袖。她现在想起一件比书更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合计。 “正好,我也有话要说。”楚司淼含笑拍了拍奚娮的头,又吩咐嘟囔个没完的赛博,“你先出去。” “哦。”赛博立刻规矩了,但转身之际还是不忘讨要奖励,“靓女,我等着你来谢我哦。” 奚娮狠狠剜了一眼他那痞气的背影,才把楚司淼拉到床边坐下,“你怎么买这么多,宿舍根本放不下。” “不多,这些你备在宿舍里,方便冷热添减。”楚司淼答得不以为意。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两年落下的关心一次补齐,几件衣服算的了什么。 “你不会要我搬出来住吧?”奚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我研究过你的课表,除了周二都是下午的课。从家到学校只要半个小时,我开车送你就行了。”楚司淼宠溺的刮了一下小松鼠的鼻尖,耐心解释道。 “不行。”奚娮闻言噌的跳了起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会搬出来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她住宿舍还好说,要是搬到外面肯定会露馅儿。师生恋这种组合太麻烦了,她可不想变成全校女生的公敌。 “为什么?”楚司淼嘴角一僵,笑容立马消失了。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们不能公开,只能悄悄的。”奚娮也不管他乐不乐意,严肃的申明立场。 “你本来就是我老婆,为什么还要悄悄的?”楚司淼瞬间黑脸,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他还想着下周抽个时间回国领证,哪知她居然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奚娮见他似有些负气,忙改变策略,软声撒娇,“那还不都怪你呀,干什么不好,非要来当老师,搞得整个学校的女生都成了你的迷妹。我要是现在跳出去,还不被活剐了?” 楚司淼拉住奚娮手,施力一捞就将人圈在腿上抱住了,“别人无关紧要,我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奚宝儿,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难道你还要让我等吗?” “不行,你不在意我在意。”面对楚司淼低声下气的示好,奚娮还是不肯退让,“我们现在就约法三章,在学校不许靠近我,更不许和我说话。” “非得这样?”楚司淼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心里别提多苦了。 “装可怜也没用,我说不行就不行。”奚娮面上维持着严肃,心里已然笑开了。谁让他这么久都不来找她的,现在也该让他尝尝被晾在一边的滋味了。 “那我明天就辞职。”楚司淼发现软硬兼施行不通,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师可以不当,老婆绝对不能放。 “你敢!”奚娮杏眼圆睁,抬手捶了胡搅蛮缠的男人一拳,“楚队长,你什么变得这么没责任心了,辞职也是能随便乱说吗?” 楚司淼微怔,忽又低笑出声。楚队长,这称呼真是太久违了。而奚娮鼓起腮帮子较真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像极了小松鼠,可爱的让他心都化了。 “笑什么,正经点儿。”奚娮被楚司淼深眸含笑的俊朗样子晃得眼晕,嘴上虽不饶人,但视线却错开了。 说话间,楚司淼心中已有对策,随即道出一句,“要我答应也不是不行,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奚娮一听有门,想也没想便忙不迭的点头。 “在学校我可以不和你说话,也不去找你。但你得答应我,周末回家住。”楚司淼凑过去在奚娮的脸颊上偷了个香,低声诱哄道。 “那好吧。”奚娮寻思片刻,乖乖点头了。保密虽是她提的,但心里也很舍不得和他分开。只要他收敛点,周末找个借口出来应该不困难。 翌日,奚娮带着精简到一半的行李返校。 宿舍里没有亮灯,窗锁也紧闭着。奚娮想起休假前王婉晴说要晚两天才回来,不觉长舒一口气。要是马上面对舍友的八卦会审,她真不敢保证不会露出马脚。 第一关算是不战而胜,奚娮用最快速度把新衣服腾进橱子,又从赛博准备的一堆零食里选了袋包装精致的糖果放在王婉晴的书桌上,全当圣诞礼物。 东西收拾妥当后,奚娮抱起笔记本电脑和课本出门了。今天虽是返校日,但没有课程安排。她决定追一追在假期浪费掉的时间,去图书馆自习。 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图书馆也和其他校舍一样,是一幢充满建筑艺术之美的老建筑。但老并不意味陈旧,这里的内部装潢典雅又不失现代化的简洁,比起著名的耶鲁大学图书馆毫不逊色。 奚娮推开隔音玻璃门,很快看准一个采光不错的位置,走近后又发现了个熟人。 “hi, grace. how was your christmas?(嗨,格蕾丝,圣诞节过得怎么样?)”奚娮放下书,小声和同系的金发美女打招呼。 “not bad.(也就那样。)” grace斜眼一瞥,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you should have a great time.(你应该玩的挺开心吧。)” 短暂的皱起鼻子,双手交叉,重心偏移。如此明显的不悦和躲避反应,奚娮没花一秒钟就观察明白了。她又见grace的眼神还停留在电脑上,连忙偷瞄过去。 “ahy,just normal.(哈哈,我也就那样。)”奚娮做贼心虚似的咧嘴干笑,缩回头不敢再攀谈了。 虽然只是一眼,但那电脑上显示的内容她还是看清了。学生论坛转载了教职工晚宴的照片,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有她和楚司淼的身影,难怪别人不待见。 两个小时就在奚娮夹着尾巴做人中过去,就在她的心思逐渐沉浸到书海里时,旁边的美女又说话了。 “herees the prince charming.(白马王子来了。)” grace笑得狡猾,不停挤眉弄眼。 奚娮有些不明就里,好奇的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一抹黑色闯入视野,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楚司淼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和她就隔着一张长桌。不仅如此,他居然冲她点头致意。 “你搞什么呀,那么多位置不选,非要坐我正对面?!”奚娮立起书挡住脸,噼里啪啦发送出一条短信。 回复很快有了,但内容却差点把她气吐血,“我既没靠近,也没和你说话,不算违反约定。” 那头的楚司淼还没翻开书,手机又震动了。他看着满屏的愤怒表情,来个了一笑置之。玩游戏的精髓就在于享受其过程,碰巧他又是个耐心很好的人,有的是时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新学期伊始,奚娮却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如鱼得水。圣诞晚宴的余威持续不散,认识她的同学一天到晚都在八卦,不认识她的人经常指指点点。就连王婉晴都听不进去解释,认定她和楚司淼之间来了电。 要说有这样的判断也不全怪王婉晴脑洞太大,而是确实有不少可供别人议论的谈资。 一连好多天,不管奚娮走到哪里,楚司淼很快也会出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教学楼里和她擦肩而过,在餐厅里和她隔着几张桌子吃饭,就连午休也不放过,时常坐在她背后的长椅上写教案。 奚娮对此恼火不已,可又只能哑巴吃黄连。哪怕楚司淼成天像个幽灵似的在面前飘过无数次,可他从不靠近,也不说话。妥妥的遵守约定不越雷池半步,让她想发脾气都找不到借口。 有关刑事犯罪学年轻副教授暗恋心理学专业研究生的绯闻愈演愈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甚至在学生论坛上开了个贴子,跟踪报道两位主角的日常,点击量和留言数都相当可观。 一个月后的周五,奚娮因为生气再次拒绝回家。她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猛戳手机,刚把充斥火药味的短信发送出去,身边的王婉晴突然大叫起来。 “不得了了!prof.chu公开表白了!” “什么?!”奚娮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桌上的水杯碰倒。 “你快看,论坛上刚发出来的贴子,他这是向你表白了吧?!哇塞,太浪漫啦~!!!”王婉晴把手机塞过去,兴奋的眼睛里快蹦出红心儿来。 午休时段的教学楼很安静,但其中一间教员办公室里还很热闹。几个学生捧着电脑和导师讨论课题,渐入佳境的思路被不合时宜的推门声打断。 “楚司淼!”奚娮冲进办公室,连观察情况都顾不上,愤愤然的大吼一声。 无数错愕的目光中,唯有坐在书桌后的楚司淼淡定依旧。 他朝气的快要掀翻屋顶的丫头片子颔首,又淡淡吩咐道,“let''s go on with the discussion next time,see you soon.(暂时先讨论到这里,下次见。)” 几个学生很快离开,奚娮上前把手机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审问道,“这贴子是你发的?” “i fell in love with a girl, but don''t know how to tell her. who can give me some suggestions?”(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但不知道该怎么表明心迹,有谁能给我些建议吗?) 楚司淼瞄了一眼已经被顶上论坛首页的贴子,从容不迫的认罪,“是我发的。” “你!”奚娮气的跺脚,脸也涨得通红,“你脑子进水了?怎么能用真名id发这样的东西?大家本来就在议论我们,你还嫌事不够大吗?!” “你只说不许我讲话,可没说不许发贴子。”楚司淼故作委屈状,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奚娮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可爱,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朦胧着雾气,腮帮子也臌胀着。再加上白皙脸颊上一抹似是激动又像害羞的粉红色,所有的所有都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轻飘飘的话却让奚娮险些气绝,她拍着心口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开动脑筋。可越想,越觉得整件事的发展都不对劲。 “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半分钟时间足够让奚娮捋顺来龙去脉,她瞪着书桌后的淡定男,狠狠腹诽了一把自己的低智商。 楚司淼耸肩一笑,不疾不徐的把玩手里的钢笔,“是不是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想怎么处理。” 奚娮听了这话,快要冲破天际的怒气霎时偃旗息鼓。跟九曲心肠的老狐狸比,她起码还差了十万光年的等级,想不认输都难。 从答应她的约法三章起,再到设计让大家议论八卦,最后是今天的求助贴,楚神探真是玩的一手好套路。 否认绯闻,她一定会被大家误认为是装模作样的白莲花。承认绯闻,又等于他们的关系曝光,无论选哪一种都逃不过骑虎难下的结果。 “那你打算怎么办?”奚娮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挫败的耷拉下脑袋。 楚司淼眼底精光一闪,笔杆在食指上轻敲了敲,“不如我们跳过表白这茬吧,直接注册结婚怎么样?” 奚娮吓得猛然抬头,一眼就撞见楚司淼的深眸中藏着些许得逞笑意。 也不知是因为他笑的太不怀好意,还是彻底认清了自身实力。奚娮索性眼一闭,牙一咬,“好,结就结,谁怕谁呀!”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阵清风就扑面而来。奚娮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楚司淼紧紧抱住了。 久违的瞬间移动造成了强烈的不适反应,待到奚娮终于固定住视线后,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炎炎烈日宛如盛夏,笔直的公路看不到尽头。黄沙山峦之间遍布仙人掌,前头不远处还有一排灰色矮房。 “这是什么地方啊?”奚娮迷糊的四处看,还是一头雾水。 “拉斯维加斯,克拉克县民政局。”楚司淼拉住她的手握紧,长腿迈开急切步伐。 “拉斯维加斯……”转眼间,奚娮已经踏上了民政局的水泥台阶。她看到玻璃门内摆放的易拉宝宣传广告,终于醍醐灌顶般清醒了。 “喂,喂~!我没说现在就结婚呀!”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奚娮都极其不待见被楚司淼珍藏在保险柜里的结婚证书。因为一见到,她就会想起被骗婚的全过程。天底下恐怕没有比她更迷糊的新娘了吧,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嫁了。 相比懊恼不已的奚娮,楚司淼每次回忆当时,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一万个赞。采取何种手段一点也不重要,能娶到老婆才是天下第一真理。 第211章 番外三:神龙摆尾 六月的京城正在接受高温考验,比往年更猛的热浪让全城市民无从招架,能躲在空调房里就尽量不出门。 奚娮显然不在幸运行列,正提着电脑包怀抱厚厚的文件夹走在路上。她摸着满头细汗,尽量快得往公安大学北楼去。 踏进楼内,凉爽的冷气终于让奚娮放松了些。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整理衣摆上前向墨子造像行礼。 “回来了?热坏了吧。”上揖礼还没完毕,一记关切的声音就响起了。 奚娮只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缓慢而郑重的鞠躬,没有理会身边的“麻烦”。 “会开的挺顺利吧,叶老和付所长怎么没一起回来?”被冷落的崔易铭也不气馁,边问边抱起奚娮的随身物品。 “他们和局领导后面还有个会,今天可能不回来了。”奚娮紧赶着把东西夺回来,3寸矮跟鞋随着急促的步伐在地砖上敲出清脆响声。 一年前,奚娮顺利取得马里兰大学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回国。但她没有进警队,而是应叶静斋的强烈要求到公安大学就职。 犯罪心理研究室熟悉的环境和同事都让奚娮如鱼得水,就算同时担负教学研究工作和协助警队办案也不觉得掣肘。 唯一让她头痛的就是这个像牛皮糖一样的崔易铭,用冥顽不灵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早几年在几个重点省市试点的心理所因实验效果良好被全面铺开了,为了能更好的运作,公安部把全国所有心理所都划给犯罪心理研究室进行统一管理调配。 作为天子脚下的京城公安局,其下属的心理所自然也享受到了近水楼台的特别关照。不单是行政职能拨划,连人员都全部搬到研究室来了。 崔易铭就是心理所的一员,和奚娮同一天到研究室报道。 也是从那天起,这位对工作颇有热情的心理分析师也对奚娮上了心。尽管奚娮无数次声明过已婚事实,但他仍然一根筋的“勇往直前”,搞得奚娮现在见了他就躲。 崔易铭一边跟上奚娮的脚步,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说,“你今天没课吧?要不下了班我们去吃个饭?前两天跟他们去了家新开的居酒屋,就在南门对面,味道还不错。” 奚娮步子一顿,转头盯着崔易铭笑盈盈的脸看了两秒钟,到嘴边的托词又咽回肚子里,继续闷头往办公室走。 就算把口水说干,崔易铭也是不会相信的。她能和明白人讲道理,却不能把鸵鸟头从土里拔出来。装傻充愣到这份儿上,崔易铭也算是修成金钟罩了。 奚娮一路听着崔易铭眉飞色舞的描述走进办公室,见他还没有退散的意思,再忍不住烦躁的情绪开口了,“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你找其他人吧。” “又和老公有约?”崔易铭轻笑着往办公桌隔板上一靠,声调中充斥着调侃意味。 “是啊。”奚娮打开电脑,认真的点头。 崔易铭摇头,反身趴在隔板上,笑道,“咱们都是学心理学的,你不用把表情做的这么夸张吧。” 尽管奚娮把眼睛睁大,做出明显的“闪光眼”来表示对他的猜想有积极的认同性,但他还是十万个不信。 她是个要才有才,要模样有的模样女人。换做是他的老婆,一定恨不得24小时紧盯着。可这一年来他就没见过什么人送她上下过班,可见这都是她搪塞的借口。 一句话堵得奚娮有点哑口无言的感觉,也意识到表情可能做得有些过分。她沉默着把脸转向电脑屏幕,心里一个劲儿的腹诽陷她于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 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她家的那条龙至今为止连首都没露过。就算有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护驾,对于能把牵强附会发挥到极致的崔易铭来说也全然无用。 “阿嚏……”大热天打喷嚏已数罕见,偏偏掩口作声的还是百毒不侵的外星人,那就更稀奇了。 楚司淼迎着身边十来个刑警诧异的眼光,迅速恢复镇静,“去那边再看看。” “这味儿太大了,楚队长,您还是把口罩戴上吧。”急于巴结大神的愣头青再次掏出口罩,可连一个眼神关注都没有讨到。 楚司淼正在距离京城十分遥远的h市,周边也不是什么好山好水,而是一处凶案抛尸现场。 虽说现如今楚司淼的供职单位是京城刑侦总队,奈何证件上明确写着公安部特聘专家的头衔,出差到地方协助重特大恶性案件侦查是家常便饭。 更何况他对h市有特殊感情,华东也亲自打电话来拜托过,于情于理都推不掉。 可刚才那个莫名奇妙的喷嚏还是让楚司淼有点分心,不知道是不是奚娮又在背后念叨他的缘故。 楚司淼心里盘算一阵,寻着一点异味走到养殖场三号棚。他目光犀利的踱步两个来回,抬手指向靠近饲料槽的某个位置。 “把这地挖开。” 挖地?紧随其后的刑警们又惊呆了。 尽管楚神探来了才半日就帮他们找到了二十几天都找不到的受害人,用快如闪电的办案效率给了所有人足够的惊叹理由。但遇害的一家三口刚刚已经被发现了,怎么特聘专家还不打算收队,反倒叫他们挖地。 楚司淼见谁也不动,索性穿上防护衣,抄起铁锹自己开工了。 曾经在楚司淼手下工作过的人升职的升职,调走的调走,现在就剩了万鹏一个。 这个曾经的普通刑警队员,现在的刑警队长一见老领导都亲自上阵了,立刻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即加入到挖掘工作中。 几分钟后,万鹏心中猜想被事实验证。他看着从泥土中露出来的编织袋一角,本就胀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叫照相、痕迹,还有法医过来。”楚司淼秉持一贯谨慎的办案态度,没有继续深挖掘,但灵敏的嗅觉还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除了那可怜的一家三口外,这个废弃养殖场里恐怕还有更多受害者遗体。 身在京城的奚娮完全不知道h市的案情急转直下,只是想办法无视仍赖着不肯走的“麻烦”。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到来让她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赶忙起身了。 “小魔女,听说你去刑侦局给领导们讲大课了?”公安大学大三在读生张燕鸥晃着肌肉结实的膀子,跑进门就急不可耐的开喊。 “什么讲大课,只是工作汇报。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去的。”奚娮给浑身冒汗的弟弟倒了杯水,又递了个求救眼神过去。 张燕鸥眼珠一转,秒懂了。感情又有人趁着他的神探姐夫不在搁这儿撒野呢,必须予以毁灭性打击,否则这孙子还不知道厉害。 “那可不一样。”张燕鸥接过水杯,顺势把奚娮一揽,故意放大音量道,“‘1.25连环绑架杀人案’是你和我姐夫双剑合璧办的大案子,先前因为受害人身份敏感,上头要求保密侦查。现在案子都破了,你总得给我好好讲讲了吧。” 崔易铭看着姐弟俩勾肩搭背的离开,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好一阵后,他才低头掐指计算。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1.25案”是由公安部督办,京城刑侦总队全权负责的重案。坊间疯传被绑架的8个人都是高官后代,且先后有3人被撕票,是近期最受老百姓关注的案子。 想到这里,崔易铭不禁背脊一凉。刑侦总队现在不是由公安部特聘专家楚司淼领导吗?姐夫?双剑合璧?难道奚娮口中那个从没露过脸的老公是大名鼎鼎的楚神探?! 张燕鸥拉着奚娮疾走一段路,寻了个安静的拐角处站定,“怎么回事?那个啦蛤蟆还在痴心妄想?” 自打奚娮从美国回来后,张燕鸥只要没课就爱到研究室转转。那个崔易铭纠缠奚娮也不是一两天了,明明供职于不同部门,还成天用工作交流为借口约奚娮吃饭聊天,可见其司马昭之心。 “嘘,小声点。”奚娮给了毛躁弟弟一个告诫眼神,又探头出去观察周围。虽说她实在疲于应付崔易铭,但他在工作上确实是名强将,有伤风化的事传出去也不太好。 “我为什么要小声?他敢觊觎有妇之夫,还怕别人在背后指点?”张燕鸥更是气不顺了,双手叉腰嚷的中气十足。 “哎呀,我的祖宗。你别喊了,注意影响。”奚娮只觉一个头涨得比两个还大,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事没完没了了。 “不行,我得想个主意,不能让那只啦蛤蟆再恶心你。”张燕鸥明白奚娮是为了团队和谐才多方忍耐,但这事实在太欺负人了,他不出头谁出头。 “诶,你别去!”奚娮见张燕鸥转身就走,急急的喊了一声。可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张燕鸥虽有心永除后患,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准警察,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他决定回去想个万全之策,改日再来会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崔易铭。 晚间,奚娮吃过赛博精心熬煮的阿胶粥,早早的钻进了卧室。 她靠在舒适的大床上,左等右等也没接到楚司淼的电话。挂钟指针走向11点时,她有些沉不住气了,索性主动拨号。 三声等待提示音后,楚司淼的声音响起,口气却有些沉重。 “怎么了?案子不顺利吗?”奚娮竖耳听了听,那头好像有点嘈杂,看样子敬业的楚神探还在加班。 “顺利。”楚司淼边说边往大办公室外走,到了安静的走廊才又开口,“案子有点变数,我可能得多待些日子。” 今天一共在废弃养殖场里掘出7具遗骸,这会儿刑警队都炸锅了。楚司淼刚从技术科回来,根据法医初步鉴定,7个受害人的遇害时间跨度长达2年。他盘算着严重案情,也没办方法承诺准确的回家日期。 “什么变数?我能帮什么忙吗?”奚娮完全没在意楚司淼的后半句话,只听到变数二字就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 楚司淼听着那头悉悉索索的走动声,只觉心头一暖,“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但详细尸检报告还没出,还不能完全下判断。” “哦,这样啊。那报告出来你给我传一份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做点分析。”奚娮一听这话就打消了开电脑的念头,没有法医报告一切都无从谈起,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 “好。”楚司淼淡笑着应下,又迅速环视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收小音量问,“老婆,想我了吗?” “谁想你了。”奚娮脸一红,羞怯的低下头搅衣角。 楚司淼听着她似是报赧的呛声,心头仿佛有羽毛在骚动,痒痒的,“要不我晚上回去一趟,陪你待会儿?” “别,一来一回你也不嫌累。”奚娮心里感动着,嘴上还是拒绝了。 她沉默一瞬,有些不爽的抱怨道,“你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我姑还当我是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你去劝劝,让她把小瑶儿送回来吧。我保证把她照顾好,再说还有赛博在呢,她饿不着。” “你刚才说不想我,我还不信,现在倒有点信了。”楚司淼唇畔本就有的笑意又加深一分,轻言安慰道,“我晚饭的时候去过电话,瑶儿很好。你也得体谅姑父姑妈,让他们祖孙好好待几天。” 让奚娮牵肠挂肚的小瑶儿是他们在美国收养的女儿,大名楚寄瑶。取自唐代诗人钱起的名句:故人云路隔,何处寄瑶华。 这孩子的身世也实在可怜,刚生下来被查出先天性食道闭锁,父母就将她抛弃了。 好在美国有完备的救助机制,医院免费给她做了修复手术。两岁上被楚司淼和奚娮收养后又精心护理过一段时间,如今长到三岁身体还越发结实了。 “我姑想孩子,这我都知道。”奚娮没想到他也来劝说,心情愈发低落下去,“可每回你一出差,奚护士长就急的跟什么似的。非说孩子跟着我要出岔子,我有那么差嘛?” 虽说不是亲生,但奚娮对女儿的爱半点都不假。她和楚司淼能有孩子的几率太低,所以从一开始就把寄瑶视如己出。但每回都被姑妈怀疑并带嫌弃,让身为母亲的她好不难过。 楚司淼听她揪着女儿的问题不放,决定汇报件要紧事,“对了,叶老和伏琅今天跟肖局把特别侦查组的事定下来了。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只会越来越忙,瑶儿可能要托姑妈多照顾了。” “真的?定啦?”奚娮瞬间来了精神,急切的问,“名单也定了?都有谁啊?”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认真听吗?你是跑不掉的。”楚司淼瞬间又笑了,这丫头的糊涂劲一点没改,真真儿是可爱的紧。 片刻后,他又收起心思接着报名单,“左栋任副组长,权北故也来。还有伏琅和叶丹娜,负责分析这块。另外,凌玥做技术支持。” 奚娮一个挺身正坐起来,高兴的舌头打结,“还有呢?还有谁?” 特别侦查组是她和楚司淼回国后抓的第一要务,想效仿美国的专案专办机制,由公安部集合一批精兵强将,处理全国范围的大案悬案。这样就不用每回案发后才临时抽调专案组,能最大限度省去磨合时间和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还有一个你的同行,京城心理所的崔易铭。”楚司淼默了一遍名单,又提了一个名字。 “崔易铭?”奚娮还没从兴奋的云端下来,瞬间又跌倒了地坑里。怎么还有他呀,这下“麻烦”可大了。 “怎么了?有问题?”楚司淼眉心微动,怎么听着像是吓坏了,这个人不好吗? “没,没问题。领导决定的都是好的,哈哈,挺好。”奚娮干笑着打哈哈,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心虚,“你忙吧,我去睡觉了,晚安。” 楚司淼还没来的及再开口,听筒里就只剩忙音了。他看着手机,深眸中凌厉精光一闪。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奚娮从来不擅长说谎,即便不在她身边,他还是听出了心慌的感觉。看来得查查这个崔易铭的背景,别招进个“水货”才是。 楚司淼在h市一待就是二十多天,日历就这么翻过6月来到7月。 更加燥热的暑气加上牵肠挂肚成功让奚娮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蔫,甚至连百试不爽的工作都令她提不起太多劲头。 眼见她的小脸渐瘦,不仅赛博着急,连伏琅和叶静斋都颇为担心。 这天,叶静斋特意把奚娮招进办公室。美其名曰陪师长下棋,实则是想给她换换心情。 奚娮从善如流的和老师对弈几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伏琅叫下楼品茶。 一下午就这么过了,没有繁忙的工作,奚娮整个人也轻松不少。伏琅见她脸上的笑容多了,担忧多日的心才算放下。 临到下班时,奚娮勤快的清洗好茶具,正打算提议走人,伏琅又开口了,“我叫了你大师姐过来,一块儿吃个饭吧。” “你可别再偏心我了,大师姐怀着孕呢。这么大热的天出门,你不怕出事?”奚娮轻放下紫砂大茶盘,终于忍不住戳破了大师兄的心思。 他和叶静斋整个下午都围着她转,没得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拿着国家俸禄不作为呢。她的老师和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学心理学的人心思太敏感,关心有点过头了。 面对调侃伏琅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挑眉换了个话题,“上周借你的书看完了没有?我晚上要用。” “哦,看完了,在我办公桌上呢。”奚娮点头,又强行拉回话题,“你真让大师姐从家出来了?那我们去哪里吃?” “你大师姐现在口味刁,我们就将就她,去厉家菜吧。”伏琅起身整理衣摆,平淡的应答中透着浓浓宠爱。 奚娮一阵窃笑,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哎呀,大师兄最近发什么横财了?厉家菜都是将就,那什么才是不将就?” 伏琅和叶丹娜夫妻两都是工作狂,结婚本来就晚,之后还一直拖着不肯要孩子。要是晚婚晚育奖金能累计的话,肯定能从地上摞到天花板。现在叶丹娜好不容易有了,伏琅作为模范丈夫自然是百般呵护,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煮汤。奚娮老这么看着,也觉得羡慕得不行。 “老师还有个电话会,我们先去拿书,顺便等你大师姐。”伏琅上手在奚娮发顶一通乱揉,不打算再被伶牙俐齿的小师妹牵着鼻子走,果断下达指令。 此时,崔易铭已经候在了研究室大办公区。他又看了看手表,仍然没把伏琅上午突如其来的邀约想明白。 搬进研究室一年了,这还是伏琅第一次主动提出应酬要求。崔易铭估摸着是不是要去拜见某位大领导,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正想着,伏琅和奚娮一道进来了。 “伏所长,要走了吗?”崔易铭迎上前去,眼神落到奚娮脸上,嘴角自然勾起了热切笑意。 上次张燕鸥提起姐夫一事,他揣摩了好几天。最后,被惊吓的心又释然了。 即便奚娮确实帮助刑侦总队破过案子,但全队上下那么多人,那声姐夫也不定指的是楚司淼。 再说,奚娮最近依然是独来独往,接触的人也仅限同事。那天张燕鸥的说辞很可能又是诈和,没有实际意义。 奚娮一见崔易铭就暗觉不妙,又听伏琅嘱咐他等人齐了再走,维持一下午的好情绪又回到了低点。 “书呢?”奚娮瞬间沉闷的表情和排斥眼神自然逃不过伏琅的观察,但他只是假装视而不见,又催促她拿书。 奚娮取来书,故意重重拍在伏琅手里,又朝崔易铭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有点紧张,怎么,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 “不是,我就是因为要和你吃饭才紧张。”崔易铭心中大喜,忙朝伏琅递去感激不尽的示好笑容。 难道是他的执着感动天地了吗,连伏所长都亲自出马帮忙牵红线了。看来今晚不是应酬,而是和奚娮亲近的好机会。 伏琅只当没瞧见,漫不经心翻开书来。好戏还没开始,崔易铭这感激也来的太快了,受之不起啊。 三人各怀心事等了一阵子,叶丹娜的电话就到了。 奚娮去独立办公楼接上叶静斋,几人汇合后,她发现老师对崔易铭加入他们的私人聚餐也没异议,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不过师长都没做主赶人,奚娮也不好发难了。她就这么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北楼,一眼就看到叶丹娜倚在大树下。 但树荫里不止她一人,还有另外两人,并且还是奚娮日思夜想的两个人。 “妈咪~!”没等奚娮从大落大起的情绪中回神,女儿已经飞奔而来。 扎着蝴蝶结双辫的小人儿伸直胳膊,一身枚红色叠纱蓬蓬裙飞扬着,衬得整个人可爱极了。 “哎哟,我的小瑶儿,妈妈想死你了。”奚娮疾步迎上去,蹲地把女儿搂入怀中,又在她红扑扑的嫩脸蛋上猛亲几口。 楚司淼见娇妻有了女儿就忘乎所以,赶紧过去接下搀扶叶静斋的工作,“叶老,最近天热,胃口还好吗?” “你俩来了我怎么会不好?”叶静斋轻拍楚司淼的手,看着爱徒和小开心果腻在一起,慈爱的笑道。 “小师妹,可别玩儿了吧,再不走赶不上预约了。”叶丹娜挽住伏琅的胳膊,催促间不觉窃笑一声。 奚娮这才从巨大的惊喜中醒过点神,忙抱起女儿问楚司淼,“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 “中午去姑妈那边接瑶儿,想给你个惊喜。”楚司淼看着奚娮些许消瘦的小脸,深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愧疚。 他的娇妻一向懂事识大体,明明瞬间移动费不了一点精神,她还是不愿让他回家看望。电话里也一味地嘱咐专心办案,多注意休息。现在又见她清瘦不少的样子,着实让他心疼的慌。 几人中唯一极不自然的是崔易铭,他看着奚娮怀里瓷娃娃般可人的小女孩,又看着叶静斋身边瑞龙凤雏般的高大男人,个中滋味全部涌上心头。 “这位是……”小心谨慎的试探落入楚司淼耳里,引得周身气势迅速下沉。 他似是轻描淡写,又像凌厉如刀的扫视崔易铭,没有说话的意思。介于扯证时有前科,他这次是绝对配合奚娮的低调要求,尽量不来公安大露脸。 没想到有人居然趁机钻空子,要不是他留心查了查这个崔易铭,还不知道伏琅和张燕鸥早就对此人骚扰奚娮的行为有所不满了呢。 夺妻之恨孰能忍也,楚司淼看着崔易铭的眼神愈发不善,心里盘算着待会那顿饭该怎么“好好的”陪他吃。 “看我都忘了,来,你们互相认识认识。”伏琅故意给够楚司淼用眼神杀死情敌的时间,才上前端足领导做派介绍道,“这位是京城公安局刑侦总队,总队长楚司淼。” 名号一出,崔易铭差点提不上气晕过去。就算伏琅不说,他也知道这人是谁。只是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俊朗稳重,气质更显不俗罢了。 “楚队长,久仰久仰,我是……”崔易铭哆嗦着伸出手,话还没说完,手掌就被一股挣脱不了的力量钳制住了。 “你是崔易铭吧,我常听伏琅提起你。”楚司淼扁薄的嘴唇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握手力度又稍微加重。 他听着崔易铭急加速的心跳声,欣赏过他掩饰不住的惶恐表情后,转眸朝奚娮微笑,“内人也经常跟我说,你是很出色的心理分析师。以后我们有很多合作机会,还望多多指教。” “内人”二字像紧箍咒套在崔易铭身上,吓得他从头冷到脚,一个客套字眼都说不出来。 奚娮察言观色的本事何等炉火纯青,自楚司淼出现,她就明白了今晚这顿饭是专门为崔易铭摆的鸿门宴。现下又见他气场全开把人吓成呆木鸡,心里不禁发笑。 这人要么不显不露水来个彻底隐身,要么小气到非把看不顺眼的人炸出金花儿来不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每每使起小性子比三岁的女儿都厉害。 “妈妈,今天我听见爸爸和舅舅打电话,说要来办大事。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去吃饭呀,我肚子饿了。”楚寄瑶见大人们都没有走的意思,便环着妈妈的脖子撒起娇来。 “哈哈哈……”女儿天真无忌的言语逗得奚娮破了功,抬手在她聪明的小脑袋上拍了拍。 “瑶儿,到爸爸这里来。”楚司淼气定神闲的抱过女儿,又宠溺的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亲,“办事要紧,但瑶儿更要紧。爸爸怎么舍得让小宝贝饿肚子,现在就去吃饭。” 说完,楚司淼又牵住奚娮的手,前行领路去了。 崔易铭看着一家三口分外和谐的背影,头皮阵阵发麻。刚才那话虽是对着小朋友说的,但他还是听出了其中意味。 楚神探一定是收到风,赶来收拾他的。这回算是误闯九霄玉帝殿了,他今晚恐怕会死的很难堪。 一顿饭工夫,奚娮对自家老公的崇拜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权术,也正式对前暗骁大统领的手腕有了深刻印象。 不愧是干了一百年刺探和暗杀的人,崔易铭被楚司淼绵里藏针的威慑吓得如坐针毡,那冷汗出的叫一个如雨如瀑。以至于侍应生都怀疑是空调出了问题,进包间调了好几次温度。 最绝的,还是楚司淼这个滴酒不沾的人竟然有办法把崔易铭灌得伶仃大醉。奚娮这一年来受的憋屈全部烟消云散,只觉通身舒畅胃口大开。 第二天,有关奚娮和楚司淼伉俪情深的话题在整个研究室不胫而走,从此身边再无绯闻。 至于崔易铭嘛,自然是铭记楚神探的谆谆教诲,把满腔热情都献给了伟大的犯罪心理研究事业。 第212章 番外四:换我心,为你心【全文完】 楚司淼最近心情极差,看什么都极不顺眼。就连刚结束手头工作,把女儿从s市接回家共聚天伦之乐也没能挽救他的情绪。 由公安部刑侦局直接领导的特别侦查组成军已近两年,几起要案处理的非常漂亮,刚破获的一起报复性投毒案更是在百姓中获得了极高口碑。白天刚结束的汇报会上,肖咏又再次提及要为全组争取嘉奖令,还要给楚司淼晋衔一事。 且不说楚司淼从来荣辱不惊,就是特别侦查组的存在此刻都让他不待见。一纸嘉奖令算什么,就算给他个总警监肩章,也照样不会多看一眼。 要说什么能让楚司淼如此厌世嫉俗,除了奚娮也再没有别人了。 特侦组不要求时刻待命,组员们都有一份本职工作,只在需要出动的时候集合。奚娮就以此为借口,一边兼顾特侦组,一边忙公安大的教学和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日常工作。 繁忙的工作必定伴随高压力,楚司淼不知道劝过多少次,叫她放弃教学,可一根筋姑娘哪里肯听。 奚娮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常有头疼脑热。最近更是接连发生两次晕厥症状,就医检查又说一切正常,让楚司淼好不心烦担忧。 他站在书房窗前又打了一遍腹稿,决定再去劝劝。刚打开门,就见赛博端着托盘抬手作敲门之势。 “奚娮呢?”楚司淼看着一点没动过的雪耳红枣桂圆羹,本就没松开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在屋里窝着呢,我怎么劝都不吃。”思博的脸色同样凝重。奚娮可是最喜欢他的手艺的,现在连闻都不闻一下,倒是怎么回事。 “啧。”楚司淼甚为不满的哼哼着,接下托盘往主卧去了。 奚娮今天的精神尤其差,从公安部回来就一直睡着。晚餐没吃不说,这会儿连宵夜也拒绝了,这是逼他训人的节奏吗? 700平米的大平层豪宅中很安静,楚司淼的脚步更是无声。就在他拐弯之际,微不可闻的碰门声意外窜入耳蜗。 “瑶儿,怎么起来了?”看到穿着睡裙的女儿从房里溜出来,楚司淼更是意外了。现在已经10点过了,怎么她还没睡着吗? “我去看妈妈~!”楚寄瑶生怕爸爸来抓她,边扯着嗓子喊,边扭头开跑。 楚司淼看着她比兔子还敏捷的身影,阴郁的脸色稍适缓和。都说母子连心,他也不想这个时候阻止女儿尽孝心,索性由着她去。 走进主卧后,楚司淼更是觉得刚才的决定没错。 铺着珍珠色丝被的四柱大床上,奚娮半靠半躺,正垂眸温柔注视着窝在怀里的女儿。 这一幕画面温馨极了,让楚司淼不由自主的想微笑。 “回去睡觉吧,爸爸可来抓人了。”奚娮朝楚司淼使眼色,又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 “不嘛,我今天要陪你睡。”楚寄瑶绷紧小胳膊,又朝爸爸投去不与妥协的瞪眼。 “随她吧。”楚司淼在床边坐下,伸手在女儿的脸蛋上捏了捏。 五岁的楚寄瑶五官渐渐长开了,出落的愈发清秀漂亮。也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她现在的性子除了乖巧外更添了份沉静。 面对这样一个小天使,楚司淼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骄傲自豪的爸爸。养育方式自然是能宽纵绝不严格,能笑着绝不皱眉。 “妈妈真的没有不舒服,你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奚娮剜了宠孩子无下限的男人一眼,坚持决定不肯妥协。孩子不能太溺爱,否则养成依赖性格可是会影响一生的。 楚司淼见女儿可怜巴巴的噘嘴,干脆端起碗转移娇妻的注意力,“是你说的没有不舒服,快把这羹吃了。” 奚娮没想到他又把食物端回来了,正打算拒绝,女儿却先行动了。 楚寄瑶一骨碌滚到妈妈肚子处,小手轻轻摩挲几下,又探头去亲,“我听见弟弟说肚子饿,要吃好吃的。” 此话一出,奚娮和楚司淼同时愣住了。这孩子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口气还很笃定。 “谁教你这么说的?”奚娮眨了眨眼睛,回神问道。 “没人教呀。”楚寄瑶坐起来,极其认真的说,“我就是听见弟弟说饿了,妈妈你快吃吧。你吃了,就是弟弟吃了。” 瓷勺子哐当一声从楚司淼手上跌回碗里,他迅速把碗一搁,又以更快速度抱起女儿。 楚寄瑶还没搞明白情况,爸爸的吻就落在了额头上。上一秒还无迹可寻的困意,下一秒就汹涌而来。 奚娮看着楚司淼就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消失了,也是万分吃惊。 决定领养女儿的时候,为了能让她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夫妻俩就隐瞒外星人身份一事达成了共识。 就连最爱调皮捣蛋的赛博都不曾说漏半句,一直小心守护着秘密。可刚才楚司淼居然去控制女儿的脑电波,还在家里瞬间移动了,这举止实在反常。 还没等奚娮把问题理清,楚司淼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赛博。 楚司淼沉着俊颜,根本不给一脸问号的娇妻任何解惑时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打开。” “诶,你们干嘛?”奚娮眼前一晃,已经被送进了银色大球里。 两条金属管迅速缠上她的胳膊,两条挨到鬓边。同时,不带情绪的机械音响起,“躺好别动。” “你们到底……”一句话没问完,奚娮的意识就急速远去了。 守在外面的楚司淼紧张的搓了搓手,挂钟秒针刚跨过两格,就急不可耐的发问了,“怎么样?” “等等,再等等。”赛博回话,平铺直叙的声调中透着些许不确定。 令人窒息的一分钟过后,楚司淼只听得赛博大叫两声,“有!真的有!” 向来泰山崩于前也不屑一顾的男人灵魂出窍般怔住了,心底某处轰然巨响,眼前仿佛无数烟花绽放。 “还,还有呢?”半晌,楚司淼才结巴着问道。 “血压偏低,心肌收缩力偏低,血红细胞总分布值偏低。”赛博一口气说了三个数据,又总结道,“有轻度营养不良症状。” 话音刚落,主人严肃到接近低吼的命令声就传来了,“守着她,一秒钟分神也不允许!” 奚娮一觉睡得非常沉,更罕见的没有做梦。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可及之处满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奚娮的眉头在一秒钟之内蹙紧,抬手便探到一层玻璃。她顺势敲了敲,心中疑惑更胜。 她居然躺在属于楚司淼的休息仓里,头上还罩着精神力幻化的氧气罩,全身沉浸在浓稠的奇迹之海海水中。 站在椭圆形休息仓外的楚司淼见她醒了,忙躬身凑近,“别着急,再待一会儿。” “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了?”奚娮很快看清了楚司淼的表情,似是高兴,又像不怎么高兴。 楚司淼隔着玻璃抚了抚她的脸颊,沉声叹息之后,才换上笑容道,“告诉你可以,不许激动,更不许乱动。” 奚娮赶紧点头,表示会乖乖听话。 “奚宝儿,你怀孕了。”一句话楚司淼说的既欢喜又沉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满心的复杂感受。 一小时前,女儿的无忌童言拨动了他的某根神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让赛博对奚娮进行了深度体检。 和母亲心有灵犀的女儿一语成谶,奚娮的肚子里的的确确有了小生命,但轻度营养不良也同样属实。 联想起最近那两次莫名其妙的晕倒,楚司淼也深刻体验了一回登高跌重的感觉。比中大乐透最高奖金几率还低的孩子来了,可奚娮的健康状况也拉响了警报。真真儿是喜忧参半,无限喜悦伴随无限惶恐。 楚司淼当即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冲到一楼之下的“训练场”。启动通讯设备,联系上了身在遥远外星系的斯特林。 对方很快给出答复,有关混种儿的详细记录在千年前的浩劫中幸存了下来,就存在新奥伊的电子图书库里。有例可寻让楚司淼似乎看了希望,却没想到这些正是最让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除了夜精灵和皇族的孩子外,其他和外星球智慧生命结合生子的记录皆是沉痛的。怀胎时母子俱损的有三例,母亲生下孩子后去世的有两例,母子平安的只有唯一一例。 楚司淼活过半生,厌恶自身基因的情况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知道沙拉曼的野心时,一次就是今天。 对于没有异能和精神力的普通人来说,奥伊人就是近乎神明的存在。承受一位神明的血脉,等同于慢性自杀。 随着胚胎发育,母体会被反噬大量营养,这也就是大多数母亲熬不过长达一年孕期的根本原因。即便有幸活到临盆,生产过程也会迅速将母体最后一点能量耗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可置信的问话声打断楚司淼的沉思,定睛一看,那颗本就备受煎熬的心再次紧缩到极限。 奚娮漂亮的杏眼睁大到极限,清澈透亮的瞳仁中是宛如骄阳的闪亮光华。她的小手重重按在玻璃罩上,微张的嘴唇还在发抖。 “宝贝,不能激动,千万别激动。”楚司淼心疼的不知怎么是好,隔着玻璃深深一吻。 “你刚才说什么?快回答我!”奚娮急的猛拍玻璃,她刚才是不是幻听了,还是仍在梦中。楚司淼是说她怀孕了吗?她有孩子了吗? 正在这时,定时器发出提示音。楚司淼稳住心绪打开外罩,将奚娮从海水中扶起来。 “司淼,你可不许骗我。你是不是说我怀孕了?是不是?”奚娮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尽全力。 “是,赛博刚给你检查过。真的怀孕了,已经快一个月了。”楚司淼执起奚娮的手亲吻不停,心中天平因为她脸上鲜活万分的激动表情又向喜悦一方倾斜了。 奚娮猛然一凛,伸手去摸肚子。心跳漏拍的瞬间,滚烫泪水盈眶而出。 她感觉到手心里有什么颤颤一跳,然后,极致温热的暖流就从后颈窝蔓延开来,将她推进了无边欢欣中。 “孩子,我们的孩子,他真的来了。老公,我们有孩子了!”奚娮越说声调越高,手足无措的又哭又笑。老天呐,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做梦都不敢妄想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奚娮自言自语半晌,可楚司淼除了稳稳握着她的手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表示。他就那么沉默着,深眸中喜悦的情绪转瞬即逝,继而又被凝重和痛意取代了。 “你怎么了,我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奚娮困惑极了,这是男人得知自己为人父后该有的反应吗?可领养女儿时他明明是极其高兴的,捏着批准文件足足傻笑了十分钟都不止。 “我们先回楼上去,我再慢慢告诉你。”楚司淼深思熟虑片刻,心下有了决断。这个小生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尽管开口很难,他还是决定和奚娮共同商议。 都说时间是最可怕的敌人,它会让人慢慢遗忘许多东西。但楚司淼显然是被眷顾的一类,储存在大脑中的记忆并不会被时光消磨掉。 许多年后,他依然清楚记得这个心情极度复杂的夜晚。奚娮倚在他的怀中,笑得春风拂面般温婉,对他说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话。 她说,“听人说,做善事是可以积攒福气的。我当老师教书育人是善事,当警察为受害人讨回公道也是善事。” “你看,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福气。我想一次把它们都用掉,给我们的孩子,也给自己。” “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再陪着他长大成人。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下定决心的第367天,向来重诺守信的奚娮在一间特别“产室”里亲耳听到了儿子洪亮的啼哭声。 虽然比原定预产期迟了两天,但“晚点”丝毫没影响奚娮为人母的喜悦。六个多小时的阵痛和生产过程都不算什么,已经筋疲力竭的她瞬间又感觉有力气了。 楚司淼拨开助产士设下的护盾,根本顾不上看儿子,而是在娇妻汗湿的额头上重重一吻,“老婆,疼得好些了吗?有没有感觉轻松一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奚娮会拒绝一切无痛手段的帮助,一定坚持用最原始的自然分娩方式。 从凌晨的宫缩开始,看着身板瘦小的奚娮被疼痛折磨到死去活来,楚司淼感觉也陪着她在地狱游历了好几圈。 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居然会这么痛,除了在心里反复咒骂自己,再不停向助产士提各种奇葩问题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最后,几位助产士实在受不了滋扰。直接将传说中睿智勇武的夜璘大人推出护盾之外,只允许他握着产妇的手。 “我怎么把你咬成这样,疼不疼?”奚娮发现楚司淼手背上有好几处红紫牙印,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现在倒是后悔了,早知道生孩子是比抽筋剥骨还难以承受的痛,打死她也不敢再逞能了。 楚司淼只是擎着宠溺无边的笑容摇头,又屈指去拭她眼角的泪花。被咬上几口算什么,只要能帮她分担一点痛,让他干什么都行。 “海母赐福,恭喜二位,孩子非常健康。”助产士麻利的完成清洗工作,又按照地球人的计量单位汇报道,“体重3.4kg,身长50.6cm。” 说话间,奚娮的全部注意力就被来到身旁的小宝宝吸引了。 “好漂亮,你看他长得多漂亮。”她喃喃自语,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碰到儿子小脸的瞬间,一种不可言说的暖意就涨满心间。 他们的孩子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粉嫩细腻的皮肤,五官更是精致分明。他就像上帝的杰作,纯净得完美无瑕。 “是呢,和妈妈一样漂亮。”楚司淼轻声附和,在儿子的发顶深深一吻,“吾儿,愿星辰海母与你同在。” 小小婴孩是他们的爱之结晶,更是奚娮豁出命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楚司淼心中一年以来的所有担忧和忐忑到此刻才完全放下,万幸母子平安,上天真是太厚待他了。 安置在海床深处的“产室”平缓上行,当覆盖在玻璃顶罩的五彩海水退尽时,奚娮看到的是东方烟霞云舒的无上美景。 是的,她现在不在s市,更不在地球上。这里是遥望于宇宙另一端的移居行星:新奥伊。 从得知奚娮怀孕的那晚起,楚司淼就将那唯一的成功案例视作救命圣经。恨不得24小时心口不离,一时一刻也不敢怠慢。 其实,要成功并不难,只需得到三个要素即可。奇迹之海的水,奥伊人的血,还有生产时必须在海床的泉眼旁。 这一年来,奚娮都快忘记躺在床上睡觉是什么感觉了。她每天必须在休息仓中入眠,睡前还得喝上一些楚司淼的血。这么做都是为了给孩子补足超出母亲负荷的大量营养,才能够保证在不危急母亲生命的前提下健康发育。 而最消耗体力的分娩过程单靠休息仓里的海水还不够,必须得回到原海中,且要在海水最浓醇的泉眼处才行。 “呐,赛博那边真的都安排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奚娮看着头顶净透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晨曦,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cyber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别费神了,闭上眼睛休息。”楚司淼极轻的说着,又忍不住在娇妻苍白疲倦的脸颊上亲了亲。她才生完,得多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奚娮偏头躲了一下,看着儿子香甜的睡颜,娇嗔的撅起嘴来,“都怪你,生个孩子搞得像地下党活动似的。还给我儿子弄了个美国国籍,太崇洋媚外了。” 拜外星人长达一年的奇葩繁衍规律所致,从怀孕第一天起,奚娮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谎话精。 先是瞒着不能让家人同事知道,好不容易熬到第三个月,算是跟上人类怀胎十月的进度公开了,没多久又为了来奥伊的事费了不老少精神想办法。临到头,还得被迫忍受和女儿分离两个月的思念之苦。 奚娮和楚司淼思来想去,唯一能骗过家里人的借口便是去美国产子。既可以说是为儿子今后争取更多福利和求学机会,又可以让有工作在身的姑妈姑父找不到随行理由。 不过,奚娮还是觉得这样太招摇过市。还没走呢,就被叶丹娜调侃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命金贵,生下来就成了美籍华裔。这要是回去了,还指不定会被同事们怎么编排呢。 “瑶儿不也是拿的美国护照,你可得一碗水端平。”楚司淼被奚娮撒娇的可爱模样逗笑,又轻轻捉起儿子的小手放在嘴边撕磨。 奚娮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想瞪眼,却被突然扑来的强风迷了眼。她只听到几位助产士一阵惊呼,然后又感觉到后颈窝处滚烫烧灼。 小小骚动很快平息了,奚娮困惑不已的睁眼去看,又瞬间惊呆了。 本来躺在枕边的儿子被楚司淼抱在臂弯里,头发由黑变成了银银白色。小小的他被气旋环绕着,其中还有些黑色线条明灭闪现。 “奚宝儿,快看。”楚司淼无视跪了一地的助产士,躬身又将儿子凑近奚娮枕畔。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上一刻还睡着的儿子,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奚娮万万没想到,这双眼睛竟和楚司淼如出一辙。又亮又深邃,像发光的蓝宝石。 楚司淼万分欣喜的深吸一口气,才稳住急加速的心跳凝神将儿子无意识释放的精神力平复。小家伙的眸色瞬间从深蓝又转为乌黑,看上去和普通地球宝宝别无二致。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奚娮心慌的抚了抚儿子再次变黑的头发,实在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老婆,你儿子继承了一半夜精灵基因。”楚司淼甚为骄傲的笑着,重新把儿子轻放到产床上,“我还以为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没想到我们的儿子又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这么说,只要他不激动,就不会一直是蓝眼睛,对吗?”奚娮把蠕动的小家伙揽进怀里靠着,问得十分担心。 楚司淼来地球时已经成年,自然可以收放自如的控制异能。可儿子还这么小,难道以后都得关在家里不能出去见人吗? “别皱眉头,也别噘嘴。”楚司淼柔声哄着,越看老婆孩子越是欢喜,此刻什么沉稳淡定都抛脑后了,“只要不刻意刺激,他是不会显露真身的。再说,爸爸的性格这么沉稳,儿子当然也一样。” “噗嗤……”奚娮看着他笑成傻大个的滑稽样子,瞬间转忧为乐,“你怎么知道他将来不会像我?就会自吹自擂你们奥伊人的基因有多好,难道我们地球人就很差?” “知子莫若父。”面对酸溜溜的挑衅,楚司淼只回以笃定。 说着,他再次凑近娇妻耳畔,宠溺的低吟道,“我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忆深,你觉得怎么样?” “忆深……?”奚娮看着父子俩颇为相似的深邃眼睛,整颗心被融融暖意涨得满满的,再无任何不安可言。 她笑着握住楚司淼的手,又在儿子饱满的天庭上印下轻吻,“忆深,好名字,我很喜欢。”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这是五代词人顾夐赋相思的名句,原本这首小令是悱恻情殇的,但此刻奚娮只感觉到浓浓爱恋和无限惬意。 她和楚司淼以心换心,缠绕彼此的相思是绵绵无绝期的隽永。现在,他们又有了孩子。女儿楚寄瑶,儿子楚忆深,这两个名字也都带有悠远意境。孩子不仅仅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也是爱的延续,会直到天荒地老。 全文完结 完结感言:一路遇到许多阻碍和挫折,本文终于迎来结局。感谢所有陪伴楼主的读者们,有你们的支持就是最大的幸福。 从《星光耀眼》开始,到这本书完结,不知不觉已经连续写了四本书。这期间楼主没有一天休息过,连出国度假都带着电脑坚持码字。长期熬夜也让楼主的健康出了点小状况,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几乎是带病完成的。 所以,接下来楼主决定休息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不会马上开新坑。大家放心,楼主还会回来,绝对不会封笔的。 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声感谢。最诚挚的爱给喜爱本文的你们,以后的日子让我们继续同行吧!!!